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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昔我往矣》


第 1 章

时间,秋高气爽。

地点,海滨南路。

人物,煜叔。

眼下是他怎么也看不够的风景,海天一色,鸥鹭忘机,所以才在山那边海滨别墅区买的房子,只可惜,那么好的房子在最后的日子里成了囚禁他的牢房,他从本心来讲他喜静恶闹,僻静、与世隔绝的生活未必不适合他,当然,不是用那种方式。

到现在煜叔还在反思自己对那孩子的教育方式哪里出现了问题,明明小的时候是个很乖巧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十几年后他会利用自己的信任伙同外人逼宫造反。那孩子该知道,这一切迟早也是打算留给他的,他甚至不用等上很多年。果真人的贪欲是无限制的吗……

煜叔垂眼端详自己的脚,那是一截玉色骨肉,淡淡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约可见,血管里流动着尚温热的血,左脚踝甚至还绕着一根细红绳,那里在两个小时前还栓着两个金铃铛——这是那孩子特殊的爱好。

到后来听见清脆的铃声对自觉麻木的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无法忍受的存在,无论是床笫间被晃动身体时的铃铛乱响,还是事后被执拗地拉起脚踝细细亲吻,最后连走路时所谓“步步莲花”的响声都折磨着煜叔的神经,索性,他便能不走动就不走动。

躺在摇椅上,病患般膝头盖着厚厚的毯子,透过坚硬的玻璃看外面远方的海,就这么一待就是一天,有时候他甚至自己都怀疑是不是丧失了行走的能力。

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他并没有彻底放弃自己,他的脑子只想着一件事——在死亡降临之前他必须摘下这个猫铃铛。

“总不能带着这个去转世投胎吧。”煜叔自嘲地想。

两个小时前,他用攒了很久的餐刀割断了下了铃铛,绕过安全系统的层层设障,终于从那囚室逃出升天。铃铛里的定位装置起码会帮他拖延一段时间。

别墅依山傍海,在遍布嶙峋山石的后山上,煜叔最后回头看了眼那精致的牢笼,别了!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即使是尸体。

煜叔盯着自己的□□的脚,逃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机会带出一双鞋,他也很久没有穿过鞋了。脚底被一路上的荆棘石子磨破,这些不算什么,问题是——他脚下已无路可走。

本以为那人会按照平时一样晚上才回来,那时候自己应该身处公海的游轮之上。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又或者不单是铃铛有问题,还有这至今仍束缚着他双脚的红绳……

他现在站在碧睿峰半山一块向天空突出的岩台上,正下方是蔚蓝的海,背后山下的滨海南路乱七八糟停了一堆车子,都是循着他的足迹追踪而来,甚至天空中也有一架直升飞机呼呼地盘旋。

煜叔自嘲地笑了,如今的他手无寸铁身无长物,其实并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如同捉拿悍匪的规格来对待。

凭海临风,吹动了身上白缎子的唐装,那一头已到腰际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张扬在海拔一百多米的上空,从背后看去向两只黑翼,随时会御风而去。

乔鑫一马当先冲上岩台时见到的就是煜叔这样的背影,这让他心脏一缩,伸手拦住后面的手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煜叔。”乔鑫小心翼翼地招呼,就像从前他还没有倒戈的时候,“煜叔,这里风大,还是家吧,您……”他看到一排带血的脚印在岩石上踏过直到煜叔脚下,“您的脚受伤了。”

煜叔并没有回头,对这个他抚养长大的孩子他不知道该用如何的态度来面多,索性不理,他缓缓张开了双手。

乔鑫急了,声音忍不住抬高,“煜叔!你回来!……你回来以后还有机会看到这样好的景色,我保证!”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煜叔微微翘起了嘴角,在从前他这招牌的笑容怕是会被说成是老狐狸算计什么的暗示,“有这个必要吗?鑫鑫,不,乔鑫,叔能给你的你已经全抢到手了,不能给的,你得不到。”

一只海鸥沿着岩壁上升,突然从下面飞上来带起一小阵气流,煜叔的身体晃了晃,乔鑫心头一紧,“煜叔!”他大声喊,“从前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对您老人家好的!”

煜叔似乎有所心动,慢慢转过身来,乔鑫大喜,伸着手大步走过去接人,这是他发现煜叔脸上被称为”狐狸微笑”的表情,他加紧了步子几乎是用冲的,可是,已经晚了。就在他眼前,煜叔向后仰躺着坠下百米高的悬崖,乔鑫的手堪堪只触到叔的指尖。

“不——煜叔——”一秒钟之后乔鑫跟着从悬崖上跳下去。

噗通——噗通!

先后两声入水。

乔鑫在入水钱做好了准备,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沉入冰冷的海水,巨大的冲力使有两秒钟的眩晕,不久之后他奋力向水面浮起,在破水而出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寻找煜叔的身影,四处不见之后又立刻深吸一口沉入水底,如此数次。

终于在幽深的海水中捕捉到一抹淡色身影,急急地游过去从后面拖住颈项向海边划去。

海边早已围了一圈人,那班手下动作倒是迅速,来不及多想,这些都是无所谓的,最重要的是怀中人的生命。

临近海滨几个人跃入水中帮忙将人抬上岸边。

顾不上疲累,乔鑫慌忙查看,“煜叔你……”

哪里是什么煜叔!竟然是个根本不认识的大叔,再抬头看四周的人,竟然也一个都不认识,他的手下从远处跑来,他愣了愣,转身又扑回到海水里拼命寻找那个消失了的人影……

第 2 章

很冷……无法呼吸……身体越来越冷,冷到某个临界点,反而一切的感觉渐渐变得淡薄,他仿佛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开,灵魂上升,感知着身体向深深的海底坠落,无所谓舍得舍不得,无所谓痛苦不痛苦

生亦何欢

死亦何苦

这就是死亡吗?……煜叔的意识随即陷入了纯白色无边的空灵梦魇。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纯白的梦境里有了裂纹,渐渐的光影声音隐隐绰绰,又渐渐的从前记忆的碎片纷繁芜杂而来,他的父亲,异母哥哥,妻子,他宠幸过的那些孩子,然后是乔承拉着幼小的乔鑫,最后世界只剩下他和乔鑫,那么小的孩子就用沉静的大眼睛毫无惧色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惧意,“不要这样看着我。”煜叔自语。

“不要这样看着我!”声音严厉起来。

可是那孩子仍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看不出是仇恨还是什么。

“我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煜叔激动起来。

这样激烈的喊叫之后却突然感觉胸口一痛,然后那痛从心口蔓延开来,渐至四肢百骸。各种感官渐渐地又恢复到他身上,突然张口冰冷的海水从口腔涌出,空气涌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仍旧模糊,人影绰约,他和他们仿佛隔着一个世界,他在玻璃罩子里,“难道又要被捉回别墅去了?”这么想着,煜叔又忍不住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煜叔第一时间内并没有睁开眼睛,他受过的训练阻止了他如此危险的举动,在对手不知道的情况下可以凭借其感官探知周围的情况是求生的重要既能。

在煜叔的预想中,周围应该悄无声息,或者会有一两个乔鑫安排的家庭医生或者护士,再严重不过的伤也便是医疗仪器运转的嘀嗒声;空气中应该有点淡淡的熏香味道,知道他喜欢,这些事情从来不假他手。

闭着眼睛等身体各方面感知能力恢复了一阵之后,煜叔的心中却越来越奇怪,周围并不安静!岂止不安静,简直可以用杂乱来形容。

这个房间里就有八个人,门窗似乎都开着,随时有人进进出出,走廊里脚步匆匆而过,人员来来往往,如果硬要打个比方的话,简直就像是在医院。

然而,即便自己受了很严重的伤,到了不得不住医院的程度,那么以他对乔鑫的理解也不会将他安排在如此嘈杂烦乱的环境中,且不说他从来只住的是最好病房,乔鑫就不怕自己再次出逃?这样的环境来说根本就全是破绽,这到底是试探还是什么?

煜叔不动声色移动不动。

“醒了吧,这是醒了吧。”突然有人靠近在他头上面喊。

“醒了就睁开眼睛啊,你难道想赖在医院的病床上不起来吗?知不知道这里的病床也是很抢手的!一天要花不少钱!而且还浪费社会资源,多少必须住院的人都在外面排队,喂我说你给我差不多点!明明眼珠就转个不停还要装什么深度昏迷!”

煜叔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些人,可是既然已经被揭穿到这种程度了,便缓缓睁开眼。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对他大呼小叫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来,他一生中被人训斥的机会十分之少,被这样用极具侮辱性的字眼呵斥的机会更是没有。即使他不再手握重权声明显赫,底下人偶尔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煜叔”。他倒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睁开眼,煜叔用冷静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这张陌生面孔,等对方向他解释,或者一会之后乔鑫会给他个解释。可是——

“邦邦邦——”煜叔简直难以相信,那男人竟然直接动手在他头上连敲三下,更加愤怒地训斥道:“你那是什么眼神?!长成那副样子还勉强自己做什么冷眼高贵状?!有那个功夫赶快给我爬起来出院!不要告诉我你不行!因为你这次是工伤所以才可以住进这里!公司方面因为你造成的损失已经很不高兴了,你难道到赖在这里直到失业还是怎么的?!”

煜叔瞠目结舌,“你、你怎么敢!”

那人强硬地又敲了他一下,道:“我怎么不敢!别以为你拍戏的时候受了点工伤就又傲娇起来!啊、啊、又是这种欠揍的表情!我可是好心好意地陪了你半天。”

煜叔忍不住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眼神冷冷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煜叔虽然最后被逼跳海,可是他自认为并不是所谓的善男信女。

轮到男人瞠目结舌了,“陈墨澜,你搞什么?!玩失忆?!我告诉你,一点都不可笑,赶快给我下床!”说着就动手掀人。

煜叔忍无可忍,他虽然觉得再被动的情况下也要讲究一点必要的人生节奏和风度,可是现在显然不是讲究的时候,他捉住那男人伸过来的手,虽然虚弱,阴狠地瞪过去,道:“我不是陈墨澜,我也不认识你。不管你是谁,请马上离开这里!”

男人歪着脑袋仔细看了他一番,终于觉得他可能是认真的,于是似乎是吓坏了,连着退了好几步,煜叔稍稍满意了些,这才是那些企图冒犯他的人在发现自己愚蠢的时候应该的反应。

男人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一边喊:“大夫大夫!出事咧~”

这时候煜叔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周围的环境。果真不是在别墅,而是间从来没住过的医院。没有家庭医生,没有护士,没有保镖,除了他之外,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三张病床,每个床上都躺着一个病号,其中一个腿上是石膏和绷带的混合物,每个病床的周围都有一到两名家属不等。由于周围的环境太过嘈杂,刚刚他和那男人的争执甚至没有引起别人过多的注意,斜对面床上的一对夫妻用非常响亮的声音在对吼。

“这里是哪里?发生什么了?”煜叔终于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乔鑫又在玩什么花招?”

不一会儿,穿白大褂的大夫不耐烦地先前那男人被引着进了这个房间,“大夫,他醒了,可是好像有点傻了!居然说他不认识我了!”

那大夫二话不说,翻了翻他眼皮,就问道:“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煜叔冷眼看着他们,也不回答。他们会不知道他桑煜才怪。那大夫见他这种表情终于稍微认真了点,又接连问了他几个在煜叔看来根本没必要也不打算理会的问题。终于煜叔闭上眼睛,决定无视眼前这些无聊的演员,只等乔鑫出面摊牌就好。

白袍大夫蜇摸了白天,用略带遗憾的表情对那男人说:“应该是脑震荡后遗症,这种暂时性的失忆症还是比较常见的。”

男人安静下来,“这么说他不是装的。”

大夫说:“应该不是。听你说被那么砸中幸存下来已经很难得了,更别提这么快就醒来,看来情况不是我们想的那么乐观,好在也不是那么不乐观。这种病不会太大地影响日常生活,现在重要的是不要刺激病人。”

沉吟着,男人道:“那么他大概要多久才能恢复记忆?”

大夫道:“这个不好说。有的一会就好,有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又意思意思交代几句,大夫就匆匆到别处忙去了。

大夫走后,那男人并没有继续辱骂他,而是在椅子上坐下来,呆了会,呵呵笑了,说:“老陈,别人都说你一辈子倒霉咸鱼翻不了身,现在还真不由得人不信。你说你好好地在海边拍戏,赶上不相干的人跳海,那么大一片海,怎么就不偏不正砸你头上了?你还真不是一般地倒霉。”

煜叔一听,脑中电光火石,前世今生如洪水般冲进来,他猛地坐起来,跳海……事情好像真的有点不对。

那男人关切地问:“怎么?你想起来了?”

煜叔脸色一变,低头看自己,一只臃肿的手掌,一个臃肿的身材,同周围的环境一样地陌生的身体……濒死的瞬间……不,毋宁说是差不多已经确定自己的死去,灵魂从身体里解脱而出的印象是如此清晰,那么现在……

他再也顾不上以往引以为豪的冷静沉着,慌张地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馒头一样!哪里还有从前的风骨面容!

见他如此反常,男人忙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

煜叔转头盯着他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男人被他恶狠狠的表情一看,竟然瞬间有了点被野兽盯上的恐惧,当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怎么看,眼前这个还是那个倒霉的中年胖子,“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男人清了清喉咙开始向煜叔描述一个悲催的陌生男人悲惨的一生……

第 3 章

陈墨澜,男,38岁,身高175cm,职业演员,年轻时曾走红过一阵,流星般短暂的辉煌之后其演艺事业一直走下坡路,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30岁之后开始酗酒,暴饮暴食,身材走形,到现在已经沦落为临时演员,勉强维持生计。据说事发当时陈墨澜正在做替身演员在海水中拍一场落水戏,按照导演的要求往更远一点的海面游去,谁也没想到上面会突然砸下来一个人,而且在汪洋的大海上正砸在陈墨澜的头上,一下子将他砸晕在大海里。幸亏一秒钟后从天上又掉下一人,神勇地潜下去将陈墨澜从海底捞出来,随后送进了医院。

以上便是凌霄——他的经纪人为煜叔描述的属于这个陌生身体主人的人生。

望着医院洗手间斑驳的镜子里一张油饼似的的大脸,煜叔脑中一片混乱。

“我到底是谁?”他按着额角发出痛苦的□□,“是噩梦?庄周梦蝶?我是桑煜,是桑家这一代的当家,我是桑煜……”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泼脸,连泼了好几下,深呼吸几口,缓缓抬头慢慢地面对镜子里那虚胖的中年男人,刚看一眼又忍不住别过头去。

现在是什么状况?灵魂转移?死后重生?还是一根超级恶作剧?在他昏迷的时候有人给他做了恶毒的整形手术?……怎么想都不打可能吧。

那么明明已经死去的自己却换了个身体站在这里,看来也只能是这一种解释了。

煜叔终于还是冷静下来,冷静的头脑曾经是他叱咤风云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即便是转生了,他还是他,是桑煜,那么他便可以再短时间内掌握状况,冷静下来。

他微微偏转着脑袋,用了一种审视的目光观察陈墨澜。

三十八岁,还可以参选十大杰出青年的年纪,比煜叔的本体还要年轻五岁,何况本身还是个演员,正该爱惜羽毛妥善保管一身皮囊,可是看看这个陈墨澜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宣胖的肉,通红的眼,浮肿的脸,因为肉多脸上的轮廓十分模糊了,到处皆是圆的,脖子痛肩膀的交接处也十分随便,唯一的好处是符合漫画简洁的线条……

煜叔刚刚从被重生的巨大冲击中稍稍冷静下来,就立刻陷入了另一种愁绪——这身体实在不能符合他作为桑煜的审美。

桑煜是什么样的人?但凡见过他的人回想起来首先会想到一双狐狸样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然后想到那不常笑,然而一笑起来便是一道很微妙弧度的嘴;接着是束在脑后的长发,古风荡然;最后是一身白缎子唐装常年在身,冬天只在外面加一身貂绒长衣。唐装下行动间略略可以想见是具骨肉停均的身体……此外可想的还很多,比如喝茶时偶尔露出的一段细腻的手腕,杀人时溅在脸上梅花般的血痕。

荡然桑煜本人是想不到这些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十分追求品位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可是他舒服的标准却于品位品质这样的字眼十分契合。所以说有些东西是在骨头里的。

那样干爽洁净奢侈品一样的煜叔却变成了这样地摊货的陈墨澜。

“冷静,冷静!”煜叔再次对自己说,低下头用冷水猛拍自己的脸,“我是桑煜!我是桑煜。”

凌霄出现在他身后。

“头疼吗?”在得知陈墨澜并非装病,而是脑震荡后遗症之后他并没有继续苛责这倒霉的男人,而是缓和了语气。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倒并非是个粗暴到底的经纪人。

拍了拍陈墨澜的背,凌霄道,“老陈,出院的事先放一放,你在这里再住几天观察观察,公司那边我会替你说情,实在不行,就去找李总说说,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好好养病。”

煜叔双手按在洗脸池畔,犹豫了一下,道:“谢谢。”

凌霄意外地看了眼他,道:“我怎么突然觉得失忆对你来说也不是件绝对的坏事。”

煜叔稍有不解。

凌霄道:“你看,从前我要是提到去求李总你一定跟我又哭又闹,这些年错过多少事情……算了,现在我不跟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记得。”

李总?看来是和陈墨澜有纠葛的某人,煜叔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搜集关于这身体主人的一切信息。既来之则安之,他是桑煜,可是从现在开始他要要做“陈墨澜牌”的桑煜了。

一个星期后,医生诊断说他的脑震荡已无大碍,即使记忆仍未恢复也不影响生产生活。

煜叔便跟着经纪人凌霄出了院,回到自己家中。

所谓的家,其实是“星势力”公司的员工宿舍,以陈墨澜混的惨淡的样子住进这里似乎是大大的越矩了。

煜叔斟酌了下,试探问道:“我一直做这里吗?”

凌霄一瞬间的反应还是吃惊,随即想起来他失忆了,道:“也不是。八年前离婚的时候你把房子留给前妻了,无家可归,租了阵房子,后来公司给你安排了员工宿舍,不用付房钱,我是在那之后才被安排做了你的经济人,听说这房子还是李总替你弄到的。”

路过公寓下面的大堂,管理员跟他打招呼还挺热情,“哟,老陈,你出院了?听说伤得挺重的,挺好,这不捡回条命!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blablabla……”这管理员老伯十分健谈,可能之前和陈墨澜的私人关系也比较好,拉着他的手聊了会儿,见他脸色不是很好,才一拍脑门道,“瞧我这没眼力见的,你这刚出院身体还没大好,我不耽误你休息了。”

又殷切地送到电梯口。

凌霄用钥匙开了门熟门熟路地进了房间,转身把钥匙递给他。

煜叔看了一眼,抬手接过。

这是一间四十多坪的单身公寓,卧室,厨房,卫生间,一个小的明厅,甚至还附有一个阳台。屋子里乱七八糟,到处堆满了东西,客厅里有一个破的布艺沙发,沙发一头角落里摞着一堆鞋盒子,茶几上烟灰缸里圈是烟蒂,地上横七竖八的啤酒罐和啤酒瓶子,稍稍打开卧室的门可以看到里面窗帘还拉着,床上摊着一堆被子,光线暗也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厨房里也是,杯碗盘碟,到处都是,有的干脆就在地上,内容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卫生间,煜叔都没有勇气一探究竟。

由于堆满了东西,本来就不宽裕的空间更显得逼仄,看上去都没有煜叔别墅的卫生间大。

这个叫陈墨澜的男人每天在这样的屋子里睡去吗?煜叔难以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日子。

凌霄倒见怪不怪了,不过在打开冰箱门想拿点啤酒喝的时候还是被熏得皱了鼻子。匆匆关上冰箱,也没了胃口。

“我说老陈,你能不能把自己的狗窝收拾收拾,都是住公寓的,你到隔壁去看看……得啦,我也懒得说了,等你开工之后我从你的收入里扣点钱给你请个钟点工每个星期来收拾收拾吧。上次给你雇人的钱你是不是拿去买酒了?”

煜叔说:“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凌霄走之前吩咐他好好休息,他会尽快给他联系新的工作,还有少喝点酒什么的。

煜叔怕露出破绽,话不多,再说他本来也不是健谈之人,从前只要想要什么底下人就会揣度,不待他多说什么便会办得妥当。

凌霄打开门,摇摇头,微笑道:“老陈,你现在的性子比从前可要讨喜多了。”

煜叔道:“从前怎么?”

凌霄道:“从前你话多,特别是喝了酒之后。而且我发现你这几天一直没喝酒。”

凌霄走之后,真正独处的时候,煜叔环顾周围,很泄气,本来对于无意间杀害了陈墨澜又挤走他的灵魂这件事他还是心存内疚的,可是现在越来越觉得他们俩个未必谁就比谁更无辜。他心在的境遇怎么看都不妙啊。

也许陈墨澜是属蟑螂的,可以再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安之若泰,不过很显然煜叔不行,他开始试着自己收拾屋子,虽然很多年没这么亲力亲为弯下腰干活了,可是二十多年前他留学的时候可是完全靠自己生存着。

从客厅开始,一点点地收拾,渐渐地上手了,进度也还好,不过这屋子虽然不大隐藏的垃圾却比想象的还要多,从各处搜集来堆放在门口竟然相当可观,等到收拾到差不多能坐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煜叔捶着有点酸的腰,满脸虚汗。

“老了,不中用了,这么一点活竟然就累成这样。”不过转念一想,“不中用的应该是陈墨澜吧……”

满身汗的煜叔打算洗个澡,好容易找出一件勉强能穿不太脏的t恤,到卫生间才发现那老式的莲蓬头莫名地坏掉了。

煜叔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汗味,决定必须洗个澡。

他带上钥匙和换洗衣服走到隔壁敲了敲门,“谁呀?”一个年轻的声音应门。

“我是陈墨澜,住在你隔壁的邻居。我家的淋浴坏掉了,能不能借个地方冲个澡。”

门打开了,一个年轻漂亮的男人站在门口。煜叔以为得到了主人的首肯,点点头便要走进去,却被一把拦下,道:“猪油陈你还没死呀。”

煜叔皱了皱眉,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了,对年长者没有一点该有的尊重。

年轻人看了看他,突然推了他一把,十分不客气地说:“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不还钱还那副德性!怎么?!想赖账怎么的?我告诉你,我这里还有你的欠条!”……

结果,澡没洗成,煜叔又拿着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是不敢再去敲别的门了,不知道里面还会出来多少债主。

最后烧了一盆水,煜叔讲究着擦了擦身。

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煜叔辛苦地弯腰拧着手巾,擦着自己肉呼呼的肚子,肉呼呼的手臂,肉乎乎的大腿,到处都是肉,就只有那里比常人还要短小些……煜叔忍不住发脾气踹翻了那盆水。

该死的!上帝为什么要和他开这种玩笑!

不管怎样生活还要继续,收拾好浴室,煜叔换上t恤,t恤穿在身上仍旧有点勒,越发勾勒出一个圆乎乎的肚子。

煜叔告诉自己尽量不要注意自己的身材外貌,现在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再一次仔细翻查了这个房子里的一切有用信息,从那堆鞋盒子里发现了两张存折,存款加起来只有1000多块,此外这个房间里几乎没有可以称之为“财产”的东西。

鞋盒子里还有另一个东西引起了煜叔的注意,一个相册,体积可观,放在最下面的大盒子里。

因为口渴想喝点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也不能忍受那冰箱散发的刺鼻异味而决定不动那里的任何东西,只能给自己倒了杯水,煜叔一边喝在沙发上坐下,翻看那本看似被珍藏着的相册。

第一页上是个小婴儿的黑白周岁照,上面写着字:陈墨澜,春风照相馆,xxxx年。下面几张都是陈墨澜五岁之前的照片,竟是个漂亮的小孩儿。

第 4 章

相册第一页上是个小婴儿的黑白周岁照,上面写着字:陈墨澜,春风照相馆,xxxx年。下面几张都是陈墨澜五岁之前的照片,竟是个漂亮的小孩儿。

后面几页忠实地记录了陈墨澜的成长轨迹,与听说不一样,这一次是以更直观的方式,陈墨澜和父母在一起的,自己独美的,在老家的月季花旁穿开裆裤蹲着的,换牙的,背着小书包的,看来无论多么灰暗油腻的中年人也都是从花季雨季走过。而属于陈墨澜的少年和青年时代竟意外地美貌。

也许用美貌这样的字眼不够准确。小时候看上去乖巧可爱,适合一切乳名叫“嘟嘟”的男孩;长大之后变成了清秀。是的,清秀,温文,一个与今天的周肉陈搭不上边的字眼却完美地适用在二十年前的青年陈墨澜身上。

这么说来“陈墨澜”是个很动听的名字,然而,对这样动听的名字来说,人的一生简直太长了,过了三十岁之后他似乎就不配拥有这样这个名字,所以他就变成了“老陈”或者“猪油陈”。

二十岁之后陈墨澜的相册里便多了很多剧照舞台照,往后便是家庭照,女儿的百天照,到这时候已经完全褪去了之前的青涩,带着点温柔的神情和一点点严肃的愁容,再然后……就没什么照片了,煜叔愣了愣,低头看看被t恤勒紧的肚子,仿佛一下子从那样美貌的青年膨胀成这样的身材一样突然,看来失败的婚姻给了陈墨澜很大的刺激,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他没有再往相册里添加一张照片。

相册的最后是几张大尺寸的集体照,从小学毕业到高中毕业,下面还写着同学老师的名字。煜叔仔细找到陈墨澜所在的位置,泯然众人,不过细看阳光下不甚清晰的轮廓还是能看出一点正太羞涩的意思。

煜叔摇摇头,这个陈墨澜明明有这么好的底子,却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不堪。

抬起手腕,煜叔带着另一样眼光审视这身体,这次,他发现陈墨澜的骨骼并不粗大,属于小核荔枝,骨小肉多绵软的类型。

既然自己已经成了这身体的主人,那么,就要按照自己的方式重新塑造一切了,包括生活,事业,以及身材。

喝了口水,煜叔下了个决断,“减肥。必须减肥。”随即他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重生后要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这件事……”

与其说命运之神以极端的方式给予他考验,不如说是体验,煜叔的人生字典里确实没有所谓“减肥”二字。然而,现在却变成了他无法绕行的一道路障。

只有健康的身体才能负担起有尊严的人生——他深知这个道理。

虽然决定了要剪掉一身的肉沙袋,然而这也不是立竿见影的事情,况且,这个身体不比本体,耐受程度非常差,只是一个晚上没吃饭,煜叔就觉得有点头晕眼花腿软胃疼冒虚汗。

胖成这样还会感到饥饿,并且饥饿到这种程度真是耻辱啊。

虽然煜叔的精神仍旧是强大的,可是身体却是虚胖的,在精神和物质的第一性问题上,煜叔还是很理智的。他决定出去找个地方吃上点东西,家里没什么可以吃的了,不要跟他提那个冰箱。

忍受着令人眩晕的饥饿感,打开衣柜,里面的内容再次让煜叔心情跌了下去,都是些没醒没款的旧衣服。再往深处挖掘挖掘……那些根本就是十年前的吧,不但是旧到不行的旧款,根本就是很瘦的款式,陈墨澜这家伙根本就不丢衣服的吗?

煜叔说服努力打消对服装的多余执着——对这镜子的时候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陈墨澜的想法,这样的身材讲究服装什么的基本没有必要。

套上一件领口都磨脏了的白衬衫,煜叔拿上那存折和身份证出门了。

到附近的银行告诉柜台忘记了密码,取出999块,揣在兜里,煜叔打车到之前常去的高级料理店。那家的豆腐处理的不错。自从被软禁之后他没离开那别墅,他说起想念这家店的味道,乔鑫就把那里的大厨请回别墅专门做给他吃。

其实他想要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那里曲径通幽的氛围。

站在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光顾的料理店门口,煜叔才有了点重新做人的感觉,并且觉得重生什么的毕竟还是值得的。可是接下发生的事情再次打击了他。

之前只要他从自家车上下来,经理就已经等在门口亲自迎宾。现在的煜叔并没指望到这种地步,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连进门的权利都没有了。

大门外的迎宾台站着一个穿制服的男人,用余光见他走过来,连头也没台,只有发现他并不是在橱窗外看一下就走而是打算进去消费的时候才伸手阻拦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会员制,且吃饭要预约的。”

他没有问请问你是会员吗?你预约了吗?这样多余的话,因为答案从那廉价的衬衣朴实的裤子和旧皮鞋上就可以一目了然。

煜叔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涵义,他觉得有点尴尬,并且责备自己竟然没考虑现在的身份与周围的环境。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类似于之前的煜叔是收藏在剑鞘里供奉在案台上的宝剑,现在的煜叔就是把菜刀,只能放在菜板上。只是因为怀念而跑到高级料理店来吃饭的事情真是不明智。煜叔也一时有点汗颜。正噶干的时候,突然经理从里面匆匆走出来,站在门口,对迎宾道:“还愣着干什么?乔先生马上要到了。”

迎宾就慌忙丢下煜叔站在经理身后做出恭候大驾的姿势。

乔先生的称呼让煜叔心中一紧,他连忙躲到旁边的廊柱后,几辆车缓缓驶近,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果真是乔鑫。

他同一周之前没什么不同,是个很养眼的孩子——这也是煜叔当年一直很疼他的部分原因,煜叔有时候觉得自己如果不做当家也可以做个艺术家,有时候他对于美丽事物的抵抗力很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乔鑫挺拔的身姿略有些颓态,从前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的头发也略略凌乱,掉了几根在前额,黑色衬衫的袖子也随便地撸起来露出小臂,之前在煜叔面前乔鑫从来不会这样子,总是很谨慎地把自己弄得干练整洁,即使是在他篡权之后——唯一的例外大概是在床上。

煜叔自嘲地,现在自己“死”了,这孩子连仪表也开始邋遢起来。自己对他的教育看来是彻底的失败。

后面一辆车随即停下来,下来的另一个人让煜叔眼色一沉,是桑竹楠,他的亲侄儿,自己虽然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同他不是很亲近,可是看在死去大哥的份上却一直给他该给的一切,只是没想到当初正是他同乔鑫联手掀起叛乱。被软禁之后煜叔就再也没见过桑竹楠,这孩子也长了张不错的颜,只可惜他不像大哥却像母亲,不是煜叔所喜爱。

此刻两个盟友先后向料理店门口走去,乔鑫大步流星,桑竹楠在后面追对他说:“你还是接受现实吧,找不到就算了。就当是被鱼吃了。”

乔鑫停下来,转过身一把拎起他的衣领道:“你闭嘴!他是有名的九尾狐狸!我不信他这么容易就挂了,何况没有尸体,他一定还活着!我们要找到他!”

桑竹楠推搡开他正了正领子道:“找到他干什么?”随即笑了笑道,“还关在海滨别墅和你过日子吗?”

乔鑫一瞬间暴怒,不过很快他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能是顾及到在公共场所,他只冷冷对桑竹楠道:“你最好祈祷煜叔在报复之前找到他,否则话,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说罢转身大踏步地走进去了。

听了这话桑竹楠也沉着脸心情欠佳地走进去。

不远处廊柱后的煜叔听到这消息心情五味陈杂。

如果那两个孩子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此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九尾狐狸吗……也许。

既然已经不吃到东西,那么至少把这件脏兮兮的衬衫处理下,煜叔从前穿的衣服都是老师傅做好了送来,他的尺寸几十年没怎么大变;或者偶尔有需要让旗下百货公司拣品质好的送来几样他挑出来用。软禁的时候这个习惯也延续下来,乔鑫夺了他的权利,可是不知道是人言可畏还是什么的,却不曾刻薄对待。

可以说煜叔和实际的钞票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相中什么自由底下人付钱,遥远的留学时代不算,那时候花的是美元。他接触的金钱只是个概念,是关于几个零的问题,他哪里会关心999块钱能买几件衣服吃几顿饭?

不过现在,很快,他就知道了。

走进他家控股的百货公司,找到男装部,想着随便拿一件看得过去的衣服就走,可是这个简单的愿望执行起来并不简单。

先是一家店,先是没人理他,等到好容易个售货员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硬邦邦地说:“对不起,先生,本店不出售大码,恐怕没有合适您的衣服,再看下去也是浪费。”

终于找到一家唐装点,里面的衣服煜叔并不很满意,太花哨,料子也不够柔软,不过架子上有大码的,店员也没来赶人,应该没问题了。

不过在看到衣服上的价签之后,煜叔还是默默地走开了,他身上那点钱,怕只能买上一只袖管。

其实他不知道,这点钱买他从前身上的行头的话,怕连个纽扣都勉强……

出来之后煜叔站在串流的商业街上,兜里揣着九百多块的全部家当,生平第一次自信产生动摇。

一个年纪又大又没钱又胖的中年男人面临的就只有绝望吗?……所以陈墨澜才选择逃避到酒精里吗?

只可惜,煜叔是煜叔,不是猪油陈,他虽然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不代表他没吃过苦,不代表他没经受过委屈、压力,多少个刀尖舔血的日子,多少次死里逃生,不是陈墨澜这样的人能想象的,因为深知他的坚韧,他的隐忍,他的可怕,所以即使他“死后”,仇家也日夜寝室难安。

这才是真正的煜叔。

做完心理建设,煜叔就又打了个车回家了。

结果饭是在家附近的面点吃的,一碗二十块,煜叔觉得有点贵。

衣服的话,他向管理员打听了下附近哪里有平价的服装店。管理员又热情地给他介绍了一个地方……当天晚上八点多,煜叔生平第一次去逛夜市了。

第 5 章

陈墨澜面前有两大难题——减肥、钱。

减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一个长期渐变的过程,然而金钱的问题却是迫在眉睫。

煜叔觉得自己已经很俭省了,可是需要花费的地方还是很多,家里浴室的花洒经过物业的修理还是不出水,恰巧夜市上有出售减价香杉木浴桶的,原价两千多,现价888,煜叔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非常需要的东西,于是……他的口袋里就只剩下几十块了……

煜叔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下去,觉得饥肠辘辘的。不得不说这个身体的耐饿性也要差很多。

从前煜叔是不知道什么是饿的,据说他从婴儿时期起就不是个食欲很好的,每到吃饭的时候保姆就拿着碗在他身后追着跑,四十多年来,他既不曾挨过饿,也不曾对食物产生过浓烈的兴趣,且年纪渐长后生过几场不大不小的病之后他便开始注重养生,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吃什么是好的,吃什么是无用的,吃什么是有毒的,他都稍有涉猎。

理智上都懂得的道理,应用在这句身体上似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煜叔还记得不久前吃面的时候自己的反应。

那是碗普通连锁面点出品的普通碗面,清汤的面条上分布着寥寥几块软烂的牛肉,按照桑煜的进食习惯,该是将那几块不爱吃的肉客客气气漫不经心地请到外面,只吃底下清汤清水的面条。

在这里必须要讲明的一点是,吃肉有害健康。无论是什么肉,红肉白肉,猪肉牛肉**肉鱼肉,动物在死的时候会在身体里释放出一种毒素,肉体在死后一点点变质也又会增添尸毒,这些小动物们死前留给食肉兽的怨念最后都积累在食物链的最高级——人类身上。

深知这一点的煜叔从前是如无可能绝不碰肉的素食主义者,他一直是这样做的,以为自然。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在面对这碗牛肉面的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令自己大吃一惊的意外之举!他,竟然想也不想地把筷子伸向牛肉,想也不想地把肉块放进了自己嘴巴里,想也不想地嚼了嚼,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脑海中闪现出“味道还不错”类似这样的想法,直到吞咽下去之后,筷子像有自己思维伸向第二块肉的时候,煜叔才突然反应过来,“我刚刚做了什么?!我吃肉了吗?我难道吃肉了吗?”他顿住了动作,细细体会身体的反应,再次吃惊了,“我吃肉竟然不会感到恶心吗?居然还举得肉很好吃吗?”

他默默地放下手,天人交战。

再次举箸之后理智开始指挥身体,无视身体发出的“好想吃好想吃”的信号,把面吃掉留下肉默默走掉。

煜叔对于陈墨澜身体的认识又多了一点——这是个爱吃肉的身体,是个动不动就感到饥饿的身体。

把胖大的身体好容易安放进浴桶,里面的水大面积地溢出来,煜叔不得不暂时抛下对这身体的一次次失望而思考明天的生计问题。

几十块钱省着点花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渡过一天,虽然吃的上面可以节省下来,可是煜叔无论如何也想喝点茶水,从前爱喝的茶叶是在南方某个地方包下的一片茶园特产,有钱也没地方买的,现在想都不用想了,但是至少一般的龙井花茶润润嗓子是必要的。

钱,钱——煜叔从来未被钱困扰过,在他的生活经验中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成问题,他从来不去弯腰细数自己的存款有几个零,也没人敢从他的手里偷走任何一个零什么的,一切都在他的鼓掌之间……除了最后因为他这份自信和姑息而被乔鑫算计之外。

然而对于陈墨澜来说钱是生存下去最大的障碍。

其实煜叔从前还当权的时候给自己留下了足够多的后路,他是“九尾狐”桑煜,是永远未雨绸缪的智将,然而,被软禁的日子里乔鑫十分耐心地循着黑金的线索将他所有的狡兔三窟一一掘出,摆明是要断了他所有的后路,要即便他“越狱”也走投无路。

可是煜叔还有最后的一点私房货没有被找到,而那恰巧正是乔鑫最想找到的东西——桑家世代相传代表帮会最高权力的信物“茵梦”。

“茵梦”是一枚戒指。

一枚价值连城的戒指。

每个帮会中的男人做梦都想拥有她。

可是煜叔在得到戒指之后却嫌那上面镶嵌的翡翠太大太恶俗而束之高阁。可是茵梦是如此惹眼,使不考虑其附加的社会价值,单只是那独一无二的贵重宝石也使无数人垂涎,在遭遇了两次国内外大盗的光顾之后,煜叔不得不将她封存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并且当众宣布,茵梦从此之后不会现世,直到下任当家接手。

乔鑫在篡权之后拼命地寻找茵梦的下落,也逼问过他几次,只是尚未得手。

对现在的陈墨澜来说,茵梦是一大笔钱。

找个拍卖行,兑出几千万现金,利用这笔钱投入金融市场,以煜叔的手段过个一年半载,他又可以过着不用数零的日子了……可惜,茵梦是暂时无法兑现的财产。

不用想也知道外面找“桑煜”已经找翻了天,他此刻拿着茵梦招摇过市实在不可取。不到万不得已煜叔不会做饮鸩止渴的事情。

那么要如何谋生呢?或者可以去做证券分析师或者操盘手,能力上不是不可以,不过那种工作大概需要学历工作经验熟人引荐,煜叔想到陈墨澜的工作经验就罢了;或者也可以到赌场玩几把,他的技术即使是专业赌徒也要忌惮几分……只是他身上这几十块钱怕还不够本钱……

正胡乱想着,水渐渐凉了,煜叔从浴桶里爬出来,擦干,套上那洗干净的t恤。

这时门铃响了。

能这么晚造访的对陈墨澜来说就只有凌霄这个经纪人了吧。

“不好意思,我负责的另外一个艺人赶通告刚刚结束,才有时间过来,你怎么样了?头还疼吗?想起来了吗?”

这么多问题煜叔只是稍稍笑了不语。

凌霄进门之后“咦”了一声,很怀疑自己进错了门。

“你——自己收拾的吗?”

煜叔给他倒了杯水招呼他坐下,道,“家里没有茶,怠慢了。”

凌霄又恨怀疑自己的耳朵,略有惶恐地喝了口水,道:“今天也没喝酒吗?”

煜叔道:“我戒酒了。”

凌霄受的刺激更大了,反而不知道如何表露了,只是机械地点点头,道,“戒了好戒了好……哦,对了,你明天就给我开工吧!不工作靠什么吃饭!你不要指望靠借钱过日子了,我也不会再预支工钱给你!欠了一屁股债你要赶快还!”一副习惯性教训的口吻。

煜叔冷眼瞥了他一眼,凌霄嘎——地住了嘴。

煜叔淡淡道:“是什么样的工作?”

凌霄拿出点职业经纪人的姿态正色道:“当然是演戏。这次我摆脱了导演好久,你要好好表现,不要给搞砸了。不说艺术什么的,至少你要生存下去。”

说到生存问题,煜叔倒觉得可以认同,然而,他接下来意识到有一个比较无法忽略的问题,那就是——他不会演戏。

第 6 章

时间倒退三十多年,煜叔那时候还是小煜宝宝,爷爷很疼爱这个嫡孙,把他抱在膝头问他长大后的理想什么的。

“我长大了要、要穿得□□的去演戏给爷爷看。”由于一口气说的字数太多,他微微叹了口气。

那是在小煜宝宝刚刚在幼儿园汇报演出上主演了睡美人之后的事情。

桑家当家知道之后把小煜所在班级的老师给辞退了,倒不是因为想扼杀他的演艺之路什么的,而是,小煜演的是睡美人,而不是王子。

老师不服气地哭诉道:“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让小煜演了女孩?可是他是班级里最漂亮的孩子,我有做错什么?!”

她得到的答复是:性别的什么倒还其次,主要是睡美人没几句台词,光睡觉来着。

所以小煜在之后的成长过程中得到了尽可能多锻炼台词的机会,直到九岁发生了那件大变故之前,他的理想基本上就是“穿得□□的或者帅帅的演戏给别人看”什么的……

早上煜叔睁开眼睛,茫然地眨了眨了眼睛,仿佛做了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梦,演员之梦……

难道这就是神安排他重生的意义之所在?重生,回到原点,捡起那失落的梦想,这次他很想知道,自己在演艺的道路上可以走多远……

能走多远呢?

到了片场,煜叔就大概知道了。

片场很乱,比记忆中的还要乱,从前煜叔很少来这种地方,只是偶尔正宠爱的孩子如果是这个行当中人,他也会叫司机驱车到拍摄现场远远地看一眼,那些受宠若惊的孩子就会颠颠地穿着戏服跑过来“煜叔、煜叔”地叫个不停,他拍拍那孩子的脸蛋,略关照几句,远远地望一眼纷繁的拍摄现场,有时候来了兴致叫人通知片方一声就直接把人拉走。

煜叔以仅有的对片场的认识来说,此处实在是出乎意料的杂乱,狭小的地方,灯光摄影录音师道具,到处都是,只有进入镜头的那一小片地方不多不少地还算整洁。

凌霄招呼他:“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去领剧本。”

在一堆群众演员艳羡的目光中煜叔不疾不徐地跟上去。

负责的副导演是个穿着很多口袋马甲的年轻男子,一脸颐指气使,不过似乎凌霄作为几名略有知名度的艺人的经纪人在他这里还得到青眼以待的待遇。

煜叔拿到了所谓的剧本,其实就只有一张a4打印纸,上面简单的写着几行字:

(黑老大带几名随从闯入客栈,老板战战兢兢迎出。)

老板:爷!大爷!什么风把您老吹到小店来了……

黑老大:少tm给我废话!人呢?叫出来!

老板:什么人?爷,我们是规矩生意人……

黑老大: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小的们!来呀,把这里——哼哼!给我砸了!”(摔茶碗。)

(客人四散,老板左右央告劝阻。)

老板:别砸了!别砸!!(磕头告饶。)

黑老大抬手示意停止,勾手指,老板跪着爬到黑老大面前。

老板:识相的,明天把人给我叫出来,否则的话,哼哼~~~(一脚踹把老板踹翻在地。)

(众人撤,只留下老板。伙计来扶老板。)

老板老泪纵横:天啊!我们这小本生意,可怎儿整啊?!”

副导演比划了下,道:“老陈是吧?你,演老板。好好表现,这个角色可是外面人排着队等着要演。”

煜叔稍微犹豫了下,想起自己口袋里的钞票,最重要的是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演员,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吧,虽然煜叔是个看似含着金勺出生的富贵命,可是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同时也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在做黑道当家有当家的样子,演员的话……尽力吧。

换上老板的绸子戏服之后,化妆师简单地给他梳拢梳拢头发,又扑向那一堆群众演员了。

煜叔闭着眼睛自我催眠“我现在不是桑煜,不是陈墨澜,我是店老板,我是店老板……”

站好位之后,导演大喇叭喊道:开麦拉!

摄影机运转起来,灯光对着煜叔这边,他并有像那些没有表演经验的新人一样晕机什么的,反而稍稍有一点熟悉的兴奋感。我们知道煜叔是个习惯聚光灯的人物。即便刻意低调也无法掩盖存在感。

黑老大带着一群手下冲进店里。

煜叔走出来,道:“你们来有什么事情?”

目光相遇,黑老大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忘了词。

"卡!”导演喊。

副导演在一旁气愤道:“怎么回事?!老板台词不对!老大连台词都忘了!!重来重来!”

第二次,煜叔说对了台词:“大爷,什么风把您老吹到小店来了。”他不觉得怎样,可是听在黑老大耳朵里就是活生生的嘲讽,再加上那微妙威胁着的表情。

黑老大下意识地缩了缩,底气不足道:“人、人呢?”

煜叔慢悠悠道:“哦?什么人?我们这里是正当生意。”说这话的时候他感觉稍微有点可笑,天知道他前生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对刑警队长。

黑老大: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小的们!来呀,把这里给我、给我砸了!”就要摔茶碗。

煜叔冷冷看他一眼,低声道:“你敢!”

黑老大又吸一口冷气,默默收回手中的茶碗,不敢砸。

“卡!”导演喊。

副导演这回都害怕了,“你!还有你!能不能演!不能演给我滚!外面一大堆人排队等着!”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连演了三遍,煜叔都没能成功地让黑老大及其打手把店砸掉。气场,这就是他的气场,即使他一身没有用的肥肉,穿着廉价的戏服,头发被随便地拨到一边,可是他站在那里,那里就是他的地盘,就没人敢造次!

最后再副导演以领盒饭为威胁之下,那帮饰演打手的群众演员克服内心的障碍,坚持着把店给砸了。

客人四散,此时该老板哀求了,可是煜叔无论如何也无法弯下自己的腰,在乱糟糟之中,饰演伙计的人捅捅他道:“老板!老板!反应!反应!”

煜叔冷哼道:“让他们砸。只要他们赔得起。”

黑老大也不敢强迫他跪下,勾勾手指让煜叔过去,煜叔气定神闲岿然不动,黑老大没办法就自己过去了,壮着胆子道:“识相的,明天把人给我叫出来,否则的话,哼哼~~~”一脚踹就要踹过去,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煜叔条件反射地先发制人一抬腿将黑老大踹了出去。

摄影机还在云装,灯光录音等也在如常地工作,不,应该是一种受了刺激后系统给延迟的表现,连导演都忘记了喊“卡”。

最后,反应过来的导演说:“这是谁找来的演员?”

副导演脸都吓白了。

导演手一指道:“让他去领份盒饭吧。”

副导演就苦大仇深地冲煜叔喊:“你!胖子!你不用演了!去去去!领便当去!”

导演说:“不是他。是那个黑老大,他气场不够。再赠他一瓶红花油。”

黑老大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副导演小心翼翼请示导演:“那这个角色……”

导演说:“让那个老板来试试吧,他不错。”

于是煜叔又脱掉了老板戏服,换上了一身拷绸衫,他闭上眼睛自我暗示:我现在演的是道上人。

可是胸中全无感觉,大概因为他前生就是这种人,人要扮演自己总归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果真如副导演所说,排队演这种龙套角色的人还有很多,很快,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就穿着老板的衣服晃晃荡荡地进片场了。

煜叔有点羡慕此人的演技,因为看起来他现在已经是个谨小慎微伺候客人的店老板了,浑身都是戏。

一切再次就绪,摄影机开始运转,灯光照过来,大喇叭里又喊出“开麦拉!”。

煜叔带着一众手下稳稳当当地进店,老板战战兢兢迎出,哆哆嗦嗦道:“爷!大爷!什么风把您老吹到小店来了……”

煜叔觉得天气有点热,便掏出一块绸帕子,轻点了点额头上的汗水,袖进手里,方道:“老板,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单只为找一个人。

老板哆嗦道:什……什么人?爷,我们是规矩生意人……

煜叔定睛看了看老板,老板顿时觉得腿有些软,差一点提前跪下,煜叔也不同他废话,对后面人道:“砸。”

就只一个字,天地崩,风云变,店内狼烟四起的感觉,这些跟了体面主子的打手份外神勇,个个龙精虎猛。

客人四散,老板左右央告劝阻。

老板哭道:“别砸了!别砸!!”磕头告饶。

煜叔抬手示意停止,勾手指,老板跪着爬到他面前。

煜叔道:“老板,我本来不想为难你,只可惜……”他抬手喝了口茶,继续道,“明天我还会来的,希望到时候有你好消息。”说罢起身留下一杯茶钱,走了。

众人撤,只留下老板。伙计来扶老板。

老板老泪纵横:“天啊!我们这小本生意,可怎儿整啊?!”

“卡!”一条过,剧组上下莫不振奋。

副导演有点担心地问导演:“他、他那台词没关系吗?”

导演从墨镜后面白他一眼道:“你懂什么!”

那演老板的走到煜叔面前说,“老弟!你这演技可真不错!”他翘起大拇指,“刚刚我真是被你吓到了。如果我知道那人在哪的话不用你明天来,我当场就会交给你的。”

那天临走的时候导演特意让副导演记下煜叔的联系电话什么的,说是以后有这类型角色的话一定会找他。虽然算是受到了肯定,可是煜叔知道自己并没有所谓的演技……

第 7 章

那天在片场煜叔遇见一个人,一个故人。

当时正在片场领排队领完盒饭,主菜是麻婆豆腐和菠菜,另外那天加餐,每个人还能领到两块红烧肉,每个人都很振奋。煜叔打开盒饭看了看内容,心情有点复杂,如果按照减肥的食谱来说,他只能吃掉菠菜和一点豆腐,豆腐也不能多吃,因为辣什么的对身体不是很好。米饭只适合吃三分之一——碳水化合物这种东西对肥胖有推波助澜的作用,甚至有一种减肥的方法就是戒掉碳水化合物而肉什么的反而无所谓,但是这种方法也不尽科学完美,有研究表明碳水化合物是脑细胞必须的营养,换句话说绝对不吃的话会变笨掉,然而,如果非吃不可的话也尽量选择发酵了的面食,米饭呈酸性,是种不是很好的食品……煜叔心中自有一套比较完整能够自圆其说的营养学,然而,让他纠结的并非青菜豆腐类,而是那寥寥两块红烧肉。

那是怎样的两块肉啊!粉嘟嘟的表皮,白嫩嫩的肉,一看便知口感软烂醇香,不要问煜叔怎么知道的,煜叔从前是不吃肉的,也许是这具身体对肉的执念在其主人的灵魂仙逝后仍旧换起起细胞深远的回忆,这,就是本能的力量。

煜叔现在的身体深深被这两块肉吸引了,在他的脑海中甚至有一瞬间也出现了“只不过是两小块肉,没什么的,吃掉也无所谓”什么的想法。

然后煜叔被这年头惊呆住了,桑煜竟然会因为区区两块肉而违背自己的决心?!竟然会允许本能战胜理智?!不!绝不!!

煜叔嫌弃或者简直憎恨地瞥了一眼那两块恬不知耻的肉,然后,细嚼慢咽优雅地吃掉了他规划好的那部分青菜豆腐。

由于他当时和其他群众演员坐在台阶上,旁边的一个农民工样的小伙子就时不时地向他的盒饭里瞟去,见到他有点要吃完的样子,就连忙伸过脖子道:“大哥,你这肉不吃了?多浪费!”眼睛巴巴地瞅着。

煜叔微微一笑道:“我正在节食,这块肉你想吃就拿去吧,年轻人,干活累,需要体力。”

小伙子大喜,一筷头戳过去,放进嘴里大嚼,道:“大哥,你这人真好!不过你吃那么点能行吗?咱这活挺累的。”

煜叔用绸缎帕子擦了擦嘴角——实际上他吃饭非常文雅,并没有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道“我知道自己该吃多少。”

正说这话,后面就有人清道,“让开让开让开!天哥来了!你们几个别挡道,那边吃去。”

几个农民工训练有素地一边低头吃一边挪到墙根底下,蹲着吃,煜叔也站起来,闪到一边,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排场这么大,眼见片场的皇帝导演也从藤椅上站起来迎出来。

不多时,一个身穿白色雅痞风格的青年戴着硕大无比的墨镜出现在片场,煜叔发现自己竟然认得这人,不单认得,曾经一个阶段还很熟——对对方的身体很熟悉。

这人们口中的天哥,就是他曾经宠爱过的一个孩子,甄天明。

煜叔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天哥,煜叔叫他“小明”,他叫他“煜叔”。

认真说起来,也就这么多了,小明只不过是那些在他床上来来往往的过客之一,没什么特别的,被煜叔恩宠过的也不止他一个明星,甚至现在成了天皇巨星的也是有的,煜叔虽然对这方面没有花过特别的心情,不过,他承认,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由所求的鲜嫩孩子,他确实有点不懂得如何拒绝。反正来来回回的大家都是过客,爱来爱去今天爱你明天爱他到底谁爱我,煜叔喜欢和艺人做这交易是因为,他觉得演员入戏出戏都容易,他乐得让他们陪,偶尔过过恋爱的戏瘾,结局总归落到钱上,很方便。

星味十足的甄天明目不斜视地向导演快步走去,嘴里道:“导演,今天我的戏份要快,一会还有个通告,反正三点我是必须走的。”

与煜叔擦肩而过的时候彼此的心里都没有兴起一点波澜,对甄天明来说,这个就是白菜地里一颗白菜而已,如果他能仔细地看上两眼也许会补充说这是颗胖白菜;对煜叔来说,无论是小明还是天哥,都和他关系不大。

那天结束的时候,经纪人凌霄开车来接他。因为“演技”不错而得到导演认可的煜叔在群众演员中也赢得了一定的羡慕,毕竟这个时代还是要讲究一点实力的,人们对于有实力的人也真心地尊敬。

车上,煜叔沉默着,凌霄一边开车一边道:“你今天很不错嘛,没喝酒,听副导演讲演得也很好。这样才对嘛,你的人生还很长,干嘛总和自己过不去,要珍惜……”

煜叔望着窗外突然打断道:“我觉得有必要提高下自己的演技了。”

凌霄吃惊,“演了半辈子戏了,怎么突然……”

煜叔道:“我说了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凌霄瞥了他一眼道:“连演戏也不记得了吗?不是说今天演得很顺利。”

煜叔道:“为我安排下演员进修的事情。”

凌霄刚要张嘴讽刺几句,又忍住了,道:“我觉得你出事醒来之后变了很多,难道失忆可以改变人的性格?嘛,这种事情反正不常见没人清楚就是了。”

煜叔道:“参加演员进修班的事就这样定了,你去办吧。”煜叔以毋庸置疑的口吻下达了指示。

凌霄一瞬间觉得自己身边的不是一直以来视为累赘的那个无用大叔,而是他的boss,陈墨澜这样的改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暂时来看还是利大于弊吧。

“好好好,听你的安排。不过你得抓住机会,想想你现在的年纪,这辈子该行什么的也没什么希望了,干一行爱一行好好做下去,你年轻那时候也不错嘛,不过奶油小生不能当一辈子,是时候提高下演技,这么说来我赞同你。男人嘛,还是要有事业心才有魅力,诶,你别说老陈,我觉得你这条路子挺对路的blablabla……”

煜叔终于受不了他的聒噪道,“你做好你分内的事情,我做好我的,其他的不必多言。”

凌霄就住了嘴,心里默默反思,他现在是不是太嚣张了些?明明之前就是个面兜一样绵软的脾气……要不是看在李总的面子上……

煜叔闭目养神,凌霄又觉得自己像是他的司机,“胖子什么的就不要做出那么酷的表情啊……”他嘀嘀咕咕的给自己听。

不管凌霄如何腹谤,该办的事情还是会去照办的,毕竟他是个有专业素养的经纪人,何况,从内心里他还是很高兴陈墨澜终于肯认真对待自己的演艺事业了,从前他之所以混得那样惨皆因他不认同自己的身份不以自己的职业为光荣,没有点信念和野心的人并不适合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的,凌霄是这样认为。

之后的煜叔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前进着,减肥和演技方面的训练在同步进行着,中间也偶尔接一下凌霄安排的小角色,赚点生活费顺便积累表演经验,不过煜叔在挑选角色方面还是比较谨慎的,所出演的都是类似黑帮老大,财团总裁,幕后黑手这样气场强大老谋深算的角色。虽然都是戏份很少的龙套,然而由煜叔演出来总让人觉得他还不止如此,后面肯定还有点什么,也真的有一个戏因为他演了那一部分之后而临时改了剧本加了他的戏份,渐渐的煜叔对于驾驭这种角色更加有自信,聚光灯之下,他只要演一个人就行,那便是——陈墨澜的皮囊下那个真实的桑煜。

第 8 章

这期间还有一些值得或者不值一提的事情发生。

比如说煜叔从某个剧组淘汰掉的一批衣服里用买白菜的内部价格淘回一件白缎子面唐装,此后的一段时间就成了他出门见人时的服装。

再比如说煜叔又从另一个剧组淘汰掉的一批衣服里用买萝卜的内部价格淘回一件纯棉布唐装,此后的一段时间便成了他在家里的服装。

又比如说煜叔通过节食和运动双结合而达到了减肥的初步效果,肚子消散下去一些,系鞋带稍微不那么费事了。

不过说起减肥,从未进行过的煜叔在一个阶段之后不得不承认有点过于轻信自己的毅力而低估此项任务的艰巨性了。

从前他会简单地认为肥胖的人大抵是饮食无节制又懒惰造成了,如果一个人不能够成功把脂肪和肌肉的比重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的话,那么由外及内对这个人的内在也会产生并非那么积极的评估;然而现在,在切身体会过之后他觉得对此问题的理解还是要更加人性化些。

不是说他对自己产生怀疑,不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瘦下去什么的,他对此倒是深信不疑,不过其过程之艰巨,对理性拷问之残酷,与本能食欲对抗之惨烈,实在是要求每个减肥之人非要带点超越人性的神性不可。

煜叔也曾欲速则不达地试过断食法来减肥——之前他做桑煜的时候曾经在从日本归来的保健师的指导下进行过,效果还不错,一个疗程之后觉得很清爽,不过很显然陈墨澜的身体素质没有好到可以扛得住这个,第二天在片场,煜叔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后再人中剧烈的疼痛中苏醒过来,旁人给他端了杯可乐过来,煜叔别过头去,道:“可乐的成分只适合冲马桶和制作杀虫剂,我不喝的。”

周围爱喝可乐的人脸都气红了,还是不爱喝可乐的人同情他,给他一瓶雪碧,煜叔还是不喝,道:“碳酸型饮料对身体不是很好,容易导致胃寒体寒脾胃不和。少喝为宜,我也不喝的。”

没办法,还是看场子的老大爷回到自己的小屋抓了把红糖用搪瓷缸冲了热水送去,煜叔才肯开了尊口喝了,大爷一边看他喝一边道:“老陈啊,你这么大年纪了,减肥要悠着点,你这很可能是减肥过猛血糖过低。这都是小姑娘的毛病,你可别跟着拼,拼不过的。咱们这把年纪能吃点啥就吃点啥,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吧。”

话糙理不糙,一边喝着红糖水,煜叔细想这话越发觉得有道理,此后他便停了断食法改用少食法。

关于减肥的话题还有好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将成为煜叔生活的重心,当然同为重心之一的还有演员进修班的课程。

所谓的演员进修班是“星势力”为提高旗下艺人演技,栽培那些非科班出身艺人的镀金所,多为青春靓丽的少年男女,煜叔这样外型和年纪的很罕见。所以煜叔刚进去的时候赢得了众人复杂的目光,有的鄙夷有的揣度,可是共同的一点是他们瞧不起他,瞧不起他的身材,他的外表,他的唐装和他的年纪,然而,这样一个处处让人瞧不起的中年胖男人——据说还很穷,却能够进入这样一个学习机会宝贵的进修班来,只能说明——他背后有着某大的背景。

果真,不久不知道谁就打听出他当年跟星势力现在的实权人物李总是极要好的朋友,这些未来之星们决定接受这个可能很有路子的胖男人了,他们叫他“陈哥”,煜叔听着还有些不习惯。

已经很久没人叫他“哥”了,之前也很少,因为他只有一个哥哥,下面并无弟妹。小时候人们叫他少爷,后来就称呼为“当家”,好像到了某个年纪之后——实际上这个年纪并不是很大,突然之后人们就称他为“叔”,“煜叔”。

如今煜叔已死,有事烧纸。

其实煜叔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孩子的小心思,他们叫他哥,算是种尊敬吧,毕竟吃他们这碗饭的年轻就是资本,哥比叔年轻,比叔有发展,然而煜叔这颗历经沧桑饱经生死的心还是觉得不妥帖,他善意地笑笑,对那些孩子道:“还是别叫哥了,叫叔,你们还那么年轻。”

其中一个叫gigi女孩子闪着天真的眼神活泼地说:“好讨厌啦,你的年纪又不大,叫什么叔嘛,占人家便宜哟~~”很娇嗔的样子。

谁知陈墨澜并不顺着她的台阶下,更不会因此而酥软,而是用同样角度的微笑告诉她:“我叫陈墨澜,你们叫我陈叔就好。”

“陈叔”代替了“煜叔”,在此后的岁月中陪伴着桑煜或者说陈墨澜载沉载浮,名字就是人的符号,每次被人叫着陈叔的时候他就提醒自己他的符号已经改变,人,终究还是要向前看才好。

“讨厌哟~陈叔~~你好严肃哟~~~吓到人家。”gigi咩咩地笑起来排遣隐隐的恐惧。

对煜叔来说,艺人进修班的课程还是很新鲜的,即使对其他青春少艾来说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的形式而已,毕竟在他们的心里,演技什么的也就是个形式,会站机位,脸同摄影机保持一个微妙而美好的角度,会摆几个pose,或者高级一点说哭就能哭出来,这就够了,最关键的还是要同导演,或者制片人什么的建立一种和谐的关系,这才是所谓的硬实力!

煜叔不一样,即使他隐约知道自己身后有个所谓李总那样的后台,不过自从他在这身体里”觉醒“之后那个李总还一次都没来见过他,也许是别人误会了也说不定,或者当年陈墨澜还是个看上去温文柔和的青年时,那个李总和他有过一段不知道怎样的关系,可是现在的陈墨澜,无财无貌,很难想象他靠什么笼络住自己的后台,难道靠一身过人的肉吗?

煜叔深知这个道理:靠人不如靠己。如果想在演员这个职业上有所成就,他必须学会如何演戏。这就是他之所以认真对待进修班课程的原因。

培训部的主任叶一舟是从前旗下的一线艺人,科班出身,做一线演员的时候因相貌平平成绩也平平,徘徊在二三线,后来星势力成立的艺人培训部,叶一周本人便主动请缨从舞台走向讲台,他觉得那里更适合自己发展。

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他选择的确实是条相对来说正确的路,虽然进修的艺人怀着这样那样的目的,然而星势力高层对于进修班的课程成绩还是予以一定重视的,也会请叶一舟推荐有演技发展空间的好苗子,也因此叶一舟获得了做艺人时不能获得的权利和尊重。

叶一舟一直认为自己首先是个艺术家,其次才是个主任,因为他这点职业的骄傲,培训班的课程也尽量参照专业表演院校的课程设置,分为专业基础课和专业方向课两个方面。

专业基础课包括声乐、形体、艺术概论、中外电影史、中外戏剧史、名片赏析、中国古典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外国文学、汉语、写作基础等等。

专业方向课则只有项——表演和台词。

未来的天皇巨星和演艺皇后们即使想对课程认真也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毕竟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地长到十几二十岁,恨不能早点从学校毕业的类型,然而,他们并不担心自己会因此而丢脸,毕竟,还有一个怎么想都会垫底的存在——陈叔。从他的身材年龄综合来看,怎么都不像是很灵巧的类型吧。

然而,这些美丽的少年少女们再一次于漫漫人生旅途上学到了宝贵的一课——人,是不可以貌相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煜叔当年在美国斯坦福商学院只用了两年以全a成绩修完mba课程,如果不是因为之后家族事业发生变故煜叔被急召回国,他很可能再用最多一年世间再拿个博士学位什么的,已故的爷爷常常感叹说世道变了,今后注定是知识犯罪高科技犯罪以及统筹暴力组织犯罪的时代……他的理念不得不说很有前瞻性。

这样的煜叔几乎是一上手还没怎样就使他的小同修们大跌眼镜,在入学的摸底考试中,(天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一类的考试。)煜叔还只是个面目愧色地交白卷的胖大叔而已,只过了短短两周周,阶段性测试的时候他就换了个人似的成了全班第一。艺术概论、中外电影史、中外戏剧史、中国古典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外国文学、汉语、写作基础……所有这些怎么想也不可能再两个星期内掌握到这种程度吧?!

“陈叔,你不会之前知道题目了吧?”有人办开玩笑地揶揄。

煜叔微笑道:“其实我比你们更加吃惊,与其说是叔我比较出色,还不如说是对手太弱了。”

很弱小的对手们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如果说会读书让煜叔一鸣惊人的话,那么他在声乐和形体课上的表现则只能用震撼来形容吧。

煜叔前生是不唱歌的,至少几乎不当众唱歌,当然有一个阶段他迷恋昆曲,也找过先生来指导他一招半式,此外就是当年在国外的时候搜集过黑胶唱片,学过几天吉他,后来做了当家就二十年也不曾摸过。

第一堂声乐课之前煜叔也没有把握,不过事情在他手中总归不会太糟,除了——乔鑫。

脱离煜叔掌握而给了他致命一击的乔鑫在煜叔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给他的灵魂刻上了浅浅的烙印,被乔鑫摆了一道而失去肉体的煜叔注定无法忘记他……

声乐老师是星势力旗下唱片公司的一个监制,戴着小礼帽,和黑框眼镜,一双眼睛很严肃,对上前自由演唱的学生可以毫不留情地说出“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就是要命的”这样的评语,并且写在考核单上。在这个时候考察的好像不单单是唱功而已,更多的,是对脸皮的磨练吧。

轮到煜叔了,他沉稳地走上前去,接受着众人看搞笑艺人表演的期待。

煜叔稍稍垂下眼,等到缓缓抬起的时候,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了微妙的变化,不是外表,甚至不是表情,如果要说的话就是无形的气——他周身流动着的气场发生了难以言喻却不可忽视的变化。

声乐老师表情严肃起来,熟悉舞台的他自然知道,所谓演唱是演和唱合二为一的活动,平常人只注重唱的部分,可是在现场的环境下,演往往才是能压住场子的关键。这个胖男人无疑是个会演的,那么他要唱什么呢?

煜叔起手,曼声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他这一唱字正腔圆,举手投足颇有几分昆腔大儒的范儿,收声时落在一个兰花指上,袅娜跌宕回味无穷。

整个声乐教师下面寥寥坐着老师和十几个学生,全场寂然,大家都被震惊了,然后是难以置信的交头接耳,声乐老师咳了一声扶了扶黑框眼镜,看了看手里的学生资料,“陈墨澜是吧,你唱的……嘛,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外形并不适合一个古典女性的形象?你要对自己有个准确的把握和定位,市场!就!就是市场!你觉得将来能唱昆曲唱到开演唱会并且把票都卖出去?”说着他的态度又孤傲起来,半歪在椅子上,“唱点普通的流行歌曲听听。”

其他的同修们也跟着附和起来,“对啊,陈叔,我们不爱听依依呀呀的,唱点别的吧,不要告诉我们你不会哟~~~”

煜叔想了想,走到一个抱着吉他坐在前排的黄发少年面前,“借来用用。”在对方来不及拒绝的情况下他抓住吉他走回舞台,垂下头,试着拨了几下弦。

黄毛有点着急道:“陈叔!你小心点用,那吉他不便宜!”

陈叔并不理会,他垂下眼,显然已经进入了吉他的状态。

那些杂乱无章的音符渐渐各归原位,不疾不徐地水一样连续剔透地流泻出来,那是一个称得上侠骨柔情的节奏,煜叔的身体甚至也微微地和着节奏颤动着。

“nobody knows who i really am

i never felt this empty before

and if i ever need someone to come along

whos gonna comfort me, and keep me strong

we are all rowing the boat of fate

the waves keep on comin and we cant escape

but if we ever get lost on our way

the waves would guide you thru another day”

教室里再次静默了,众人皆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这个打死也不相信能唱出这样韵味歌喉的胖男人。

声乐老师坐正了,眯着眼睛问:“你刚才唱的这首歌的名字?”

煜叔把吉他摘下来还给黄毛道了谢才回答这个问题:“life is like a boat.”

声乐老师道:“好熟悉的曲子,好像在哪里听过。”

煜叔微微笑了笑,只有他知道,这首是二十年前他在斯坦福玩band时乐队的创作,除了当时一起的队员之外,这世上便无人能记起了吧……不过后来有听说这首歌被辗转卖给到了邻国,做了某个动画片的op曲什么的,谁知道呢,这些小事情,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他的life is like a boat曲调也已经有微妙的不同了。

第 9 章

叔在声乐课上的表现力带给同修们的震撼一直持续到形体课。叔的形体……嘛,他还在持之以恒的减肥过程中。

然而所谓的形体课并不是测量胸围腰围臀围的裁缝课,大概的内容是叫许愿如何健身塑形,顺便还带点礼仪的训练,教学员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尽量保持该有的风度和仪态。因此,形体课多少可以算做体能训练、健身、舞蹈等杂七杂八与肢体训练相关的课程。

叔一出现在四周都是镜子的形体课教室中,四周就充满了期待的热切目光,俊男美女们因为一直没有看到叔的笑话儿憋了一肚子的热望,希望在这里得偿所愿。

形体老师有两位,一位是跳芭蕾出身的四十多岁的女士,脖子和站立的姿态让人想起某种优雅禽鸟,表情严肃;另一位是跳现代舞出身的三十多岁男士,肥大的舞蹈裤,走起路来无端地就袅娜起来,大概是伦巴或者恰恰的后遗症。据说两人现在在一起搭档跳flamingo,在这里的打工是为了攒到西班牙的费用。

气质中年女老师抱着嶙峋的肩膀孤傲地站在那里,抬着下巴冷眼旁观这些年轻鲜活的肉体,除了年轻鲜活,她们并不比她更出色。

男舞蹈教室拖着华丽探戈风的步伐拍着手说:“ok, everybody!我们今天来看看各位适合什么样的舞步,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rhythm,找到你自己的节奏,follow your heart,got it?"

教室里的俊男美女们窃窃私语。

“哇,好帅哦,英语很好的样子。”

“说不定是在美国留学过或者是华裔?”

“没准是x东方学出来的。”

……

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排好了队,一个接一个上前展示自己的肢体才艺。

如果说读书什么的并非这些靓仔们的强项,那么才艺表演就另当别论了,毕竟是星势力千挑万选出来的未来之星,不只是脸蛋那么简单。甚至还有两个舞蹈学院附中毕业的高材生,差不多是专业级的,跳跃的动作非常可观。

学员表演的舞种多种多样,有民族的,有现代的,有芭蕾的,还有一个未来的打星展示了一段醉拳或者猴拳,由于动作太专业,观众又十分不专业,所以没人弄得很清楚。女老师始终抱着肩膀靠窗站着,不说话,男老师则时不时地扭头和她耳语,每个同学下来他就拍拍手大声说:“good! good!下一个!”

等到大家都舞完了,所有的目光集中在煜叔身上。有学员指出“陈叔你了。”

舞蹈老师原来还以为这个胖男人是星势力方面派出来督查的中层什么的,没想到竟是学员,而且还来上形体课了,虽然不想难为他,可是如果直接跳过去的话又怕伤他的自尊,没法子,只好拍拍手说:”ok,现在轮到最后一名同学为我们展示他的节奏。记住,无论是什么动作,只要是适合每个人的就是好的,got it?"

没人听他说什么,大家都等着胖陈叔上前翻跟头。

煜叔很坦荡地对舞蹈老师说:“我不会跳舞。从来没跳过。”

他说的是实话,桑煜的年轻时代对舞蹈什么的就一窍不通,参加舞会的时候便没人敢上前讨没趣。

舞蹈老师说:“不会跳舞的话,瑜伽?”

煜叔摇摇头。

学员开始扇风道:“做点广播体操也好啊。”

舞蹈教师也起了点作弄这个老男人的心,笑着拍手鼓励道:“随便做点什么动作吧,舞蹈是听从内心的声音,believe yourself!去吧!”

煜叔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脱了,他开始后悔今天来上这个看来没什么大用处的课。

在众人的瞩目中,穿唐装的煜叔抬脚稳当走到教室正中间,稍稍环视一番,没人敢说话了。大家都屏息以待,直觉上,叔就要开始了。

煜叔缓缓地抬起一只脚,两手慢慢地运化起来,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八六十四卦,是而万物生天地成,叔的一招一式似水如风,看似绵软,实则外柔内刚,毫无破绽,仿佛都蕴含着宇宙深处的奥义,那刚刚耍了套醉拳还是猴拳的高手不禁肃然起敬,脸色为之一变,“竟是难得一见的太极高手!”

其实煜叔真的不会跳舞,不过太极他倒是从小时候就练气,小时候他身体不好,爷爷亲手传了他这套功 法,加上心法,本来是为了强身健体,结果在遭遇两次绑架之后叔因为有点武艺傍身侥幸脱险,之后为了自保又学了点拳术枪法和刀技。

在成为陈墨澜之后,煜叔并没有丢掉从前的习惯和技能,虽然对这个身体机能来说并不能达到武术的标准,不过他每天还是早起练一段太极,至少很帮助运化气血燃烧脂肪,毕竟,减肥只靠节食是不可能达成目标的。

然而,对煜叔来说不值一提的太极三十二式却再次将学员们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此刻真的有点觉得不对劲了,这哪里是个肥胖的大叔,分明就是犀利的叔,全能的叔,他们甚至毫不怀疑,这还是个会开飞机的叔开坦克的叔!

事实是,煜叔没学过开坦克,不过飞机倒是会开的,在美国还通过了飞机驾驶资格考试,节假日里便开着私家的小型飞机去度假。

太极三十二式是个颇费些时间的功夫,因为太极本是门越慢越体现功力的武术,讲究的是形意结合,煜叔的造诣来说是相当慢的,可是就是没人敢上前叫停,连舞蹈老师都规规矩矩地等他将最后一招做到位,然后收工。

教室里响起掌声,那位未来打星拉着偶像的手摇,“陈叔!你一定是陈氏太极传人!教我吧!我请你吃饭!!”

舞蹈教室出来收拾场面,拍手道:“ok!everybody! well done!大家表现的都非常非常出色,你们让我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特别是这位……呃,陈氏太极的传人,很好!那么下堂课,我们就从基本的形体教大家,下堂课的内容是——钢管舞。请大家准备好舞蹈服,不要迟到。ok, time is up!"

陈叔决定还是翘掉形体课……

经过一个阶段的基础课程培训,终于进行到了专业课部分,即台词与表演。

煜叔在记忆台词方面的问题不大,虽然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可是煜叔的记忆力并没有明显衰退的痕迹,老师讲解的一句台词中那个地方要重读哪个地方要停顿,他也能比较好地掌握理解,只是在实际表演台词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障碍,他不能很好地融入到每一个角色中去。

举个例子,如果布置了白毛女片段的话,煜叔如果演黄世仁,那么他演完之后人们就会觉得喜儿是没救了,肯定不会跑出他的手掌心——这也就罢了;如果分给他杨白劳的角色,那么,观众就会觉得……黄世仁以后一定惨了,会被报复得很惨。

老师为此对煜叔明确表示过,他这样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所谓演员是在镜头前抛弃了自己的存在,演什么像什么就是演员的生存之道,比如说美国著名女演员梅里尔斯特里普,据说能够将希特勒演绎得活灵活现。

演员便是要抛弃自我而生存,煜叔不是没想过这个道理,可是现在,迫在眉睫的时刻,他反倒要好好想一想,是否就那么干脆地抛弃自己,就是为了能够把杨白劳演得生动逼真?

思考了两天之后,煜叔很正式地跟老师沟通说,他不想做那样的演员,为了演艺事业而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至少现在他还没这个打算。

老师叹了口气,说:“其实看了你的表演之后我也觉得你不可能做到。那么你只能——做个本色演员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类别的演员——早点说就好了。

本色就本色,没什么不好。煜叔放下了对于所谓演技的介意,是啊,如果桑煜不是桑煜,一切也就没有什么意义,该忘记的当忘记,而该执着的需执着,正如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煜叔记得之前看法文版埃及亡灵书,法老们为自己五千年后的复活准备好了咒语:

牢记本身,

勿昧前因.

在巨屋中,

在火屋中,

在清点年岁的暗夜里,

吾必归来……

第 10 章

于是煜叔在短暂的不适期后重新掌握了自己的人生节奏,合理饮食,太极,拍戏,上课,一切都按照正常的轨道在运行着,周而复始。

十个月后。

草上的中心花园一颗高大樱花树下,花瓣纷飞时节,一个穿着白缎子唐装身材适中的男子正在运化太极,凌霄把车停在街对面,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觉得不可思议,樱花树下这个男人越来越令人不可思议!

从前那个痴肥的抑郁的借酒消愁无论如何也不能好好生活的陈墨澜,和现在这个身材清秀会生活会工作的陈墨澜,短短十个月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不,与其说是在这期间的渐变还不如说是那件事情之后他整个人就彻底不一样了。

难道脑震荡的后遗症如此积极而强劲?

凌霄走到树下一旁,也没有打断这男人的招式,而是抱着欣赏的眼光跟随着他的举手投足。

从溺水事件发生以来陈墨澜就没再剪头发了,现在已经过耳,软软地搭在后颈上,竟让人觉得长发也很适合他。这就是他年轻时的样子吗?除去一身赘肉之后的陈墨澜好比一块被从顽石中解放出来的美玉一般,华贵温润,君子如玉,说的就是这种人。难怪李总当年和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如果你认为陈墨澜只是块玉的话,那么就错了,这十个月来凌霄亲自体会了如何从一个支配者拯救者沦落为一个彻底为其服务的经纪人,一个协助者,偶尔没有达到陈墨澜标准的时候被他冷冷地注视着,凌霄背后的汗毛就不由自主地竖起来,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改正,直到完全符合那个人的要求,他才能长松一口气。

这个男人是生来的强者,如果用宝石来打比方的话,他的内在就好比黑钻,低调的华丽,然而,无坚不摧。

凌霄职业性地开始为陈墨澜规划今后的职业道路,如果是现在的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在这个圈子里占有一席之地,也许还不止……

煜叔收工,掏出帕子微微地擦着汗,道:“你来了。”

凌霄连忙上前道:“今天你的日程安排的还是比较紧的,”他掏出自己的电子商务本,一边点着一边汇报,“上午十点钟是演艺培训班的毕业典礼,需要正装出席,我一会带你去买礼服,下午有个试镜,然后稍晚一些补一场昨天的戏,还有你前妻说晚上想约你吃饭,你看这……”

煜叔缓步走着,道:“吃饭的事就免了,你帮我问问她有什么事情,如果是钱的事需要多少你告诉我,只要不太过分。”

凌霄回想起从前陈墨澜苦苦哀求前妻见女儿一面被拒绝的场面,就觉得不真实,陈墨澜已经很久没有提过女儿的事情,他自己仿佛也忘记了。难道是连同那些肥肉被甩掉在人生的旅途上了?

人心真是奇妙不可捉摸的。

上车之后,坐在后排的煜叔连简单的指令都不消下达,凌霄训练有素地开车前往旺记粥铺,那里是陈墨澜吃早餐的地方,他早餐喝一碗艇仔粥,有时候加一点花生米,此外就绝无其他,然后第二餐将是在下午四点左右,他不会因为正在工作而有所荒疏,一日两餐雷打不动。

凌霄本来习惯了在家里随便吃点面包喝点牛奶对付一口的,可是后来每天陪坐在下首暗暗吞口水,现在也被迫养成了好好吃早饭的习惯,而且这早餐还丰盛过头了,小笼包、水晶饺、及第粥都是他爱吃的,最后还要来一点双皮奶,心满意足。

煜叔吃下最后一点粥,放下羹匙,礼节性地擦擦嘴角,闲谈似的提醒:“你最近好像胖了一些。”

凌霄松了松腰带,道:“有吗?哈哈,早餐多吃点没关系啦,哈哈。”

煜叔道:“不管什么时间吃得过了总归是不好的。”

凌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啊,哈哈,我会注意的。”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其实被必要为这个事情道歉,不过对方说的应该很有道理就是了。

之后由凌霄开车载煜叔去市里最好的购物中心买参加毕业典礼穿的西服。

如果是以前的煜叔的话是不会为了什么场合而改变自己的装束的,特别是西服,他上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没怎么穿过,终年唐装,因为西服是穿起来给别人看着舒服的,而唐装的话是穿起来是为着自己舒服。

不过现在煜叔已经成为陈叔,虽然里子没有变,不过面子还是变了的,给别人面子是生活的必要,煜叔没有什么想不开的,衣服而已。何况对这镜子审视,煜叔也不得不承认,陈墨澜并非十分适合唐装,简单地说他有点撑不起来那个架势。

从前煜叔穿着唐装出席各种场合,弯身从车里下来,狐狸样的笑眼一弯,人家就知道他的黑道当家,没人觉得不合时宜,在心里赞他一声像画里的人物一样出色。

而陈墨澜就不一样了,他的脸线条柔和,皮肤底子也不错,如果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误会成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已经不止一次陈墨澜在公园做晨练之后归来被眼神不好的老大爷什么的误认为气功师傅上前攀谈。

这就是煜叔和陈叔之间的差别——黑道大佬和气功师傅。

也许西服的人生也不错呢,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斑斓街景,煜叔淡淡地想,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个演员,即便是所谓的本色演员,也注定要以抛弃一部分的自己才能成就的吧。

凌霄带陈墨澜去的是他所知道最高档的男装店,他既然有心重点推销陈墨澜,就要给商品下必要的本钱包装,娱乐圈看似繁华实际上就是个无底洞,大投入才有大回报,几万块钱的西服是必要的行头,何况,不管怎么想凌霄也不想把几千块的衣服给陈墨澜穿,埋没了这个人。

身材和化妆都很得体的服务员围着煜叔服务,叔也好耐性地在更衣室进出,一套套地更换在他看来大同小异的西服。

凌霄还在努力从第一眼看到陈叔身着西服走出来的震撼中恢复出来,若说惊艳大概有些夸张,那么只能是震撼!

煜叔对着试衣镜,松了松袖口,这是件设计简约,线条流畅,低调时尚的黑色小西服,剪裁十分合体,将减肥后的成果完美地表现出来,显得整个人修长优雅,女售货员给配了条奢华的紫色领带,煜叔微微皱眉,随手扯下,恰到好处地松开两颗领口的扣子,露出里面一小片肌理白腻的皮肉,比领带的效果要好很多。

煜叔闲闲道:“就这件吧。”

凌霄完全同意地点点头,眼前这个39岁的男人彻底脱胎换骨,在海水中重生了。

售货员小姐将煜叔穿来的唐装包好恭恭敬敬地送到凌霄手上,“先生,谢谢您的惠顾,本次消费x万x。”

凌霄掏出金卡递过去。

趁着空档,凌霄犹豫对煜叔道:“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煜叔默然,等着他继续,通常人们这样说的时候等同于:“冒犯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所以不必管,他自己就会说出来。

果真,凌霄道:“其实是李总,他从国外回来了,我提醒你他很可能再这几天来看你。到时候你有点心理准备……希望李总也能有些心里准备。”最后一句是低声的自语。

煜叔道:“你忘记了吗?”

凌霄道:“什么?”

煜叔道:“关于从前的事情,我还没有恢复记忆。那个李总什么的,如果要来看我的话随便他,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认得他。”

凌霄点头道:“这个我已经向李总汇报过了,不过依我看他还是有点不大相信,毕竟,他走之前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煜叔道:“什么事?”

凌霄摸摸脑袋不看他道:“这是你和李总之间的事情,具体情况也只有你们俩人知道,现在你失忆了,就只有李总自己清楚,我只知道你们吵了一架,在他出国之前。”

煜叔道:“什么时候的事?”

凌霄道:“就是你溺水的前一天……看来你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煜叔轻笑道:“看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好事,忘了也好。”

凌霄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却隐隐担心起来,就他本身来说地位是比较尴尬的,做了陈墨澜□□年的经纪人,最开始完全是受李总的托付,不得已而为之,视其为废柴点心一样的存在,可是现在这个陈墨澜是他做经纪人梦寐以求想要捧红的艺人,是继续做李总触手的延伸还是完全站在陈墨澜这边做一个忠心耿耿的经济人是不久之后他必须做出的选择,凌霄的心在动摇。

然而,现在他们的日程安排的很紧,没有多少时间给他思考,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驱车赶往艺人培训班的毕业典礼。典礼设在星势力旗下的五星级宾馆,邀请了几家娱乐媒体,为了给旗下的艺人造势,高层为了表示对培养新人的重视也会派人出席。参加培训的艺人都十分重视这次机会,毕竟,十个月的韬光养晦青春无悔,都是为了今后能走得更远飞得更高,这里正是他们起飞的平台。

煜叔到的很准时,俗话说小人物先到场,迟到是大人物的特权。

会场布置成自助餐的格局,门口还有为媒体准备的小礼品。

煜叔一走进会场就有好多娱记开始拍照,他们的职业触觉告诉他们,这个猜不透年纪的男人应该会红。然而凌霄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神色一沉,悄声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煜叔道:“谁?”

凌霄道:“李总,公司的业务总监李云修,你不认得他了,他可认得你,做好准备吧。”

煜叔这时注意到一个男人人正用非常惊讶热辣辣的眼光看着他,不用说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后台”李总了。

煜叔故意很冷漠地没在那男人身上做任何停留,径自走向自己的位置。

凌霄有点急,在他身后低声道:“我得提醒你,李总是你在星势力的最有力支持者,你入行听说也是为了他,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彻底不管你,说实话我也是受了他不少拜托照顾了你很多年,虽然后来你们的联系不是那么密切,不过,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和他闹得不愉快。”

煜叔微笑道:“老凌,你已经很久没这么聒噪了。”

凌霄道:“……他、他过来了,我先去挡一下,你一定要好好处理。”说着就迎了上去,将李云修堵截在十米之外的地方。

两个人礼节性地握手,李总想要三言两语打发凌霄,然而后者很显然想和他做具体深入的沟通。

李云修也由开始的敷衍到认真起来,一眼一眼地看着陈墨澜,掩饰不住地惊讶。

煜叔冷笑,李云修吗……他倒要看看这男人对陈墨澜都做过些什么。

第 11 章

在李云修的眼里现在的陈墨澜既熟悉又陌生。

在他出国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有听说过他刚走那天陈墨澜就出了点事故,不过很快就没事了,后来又说留下了脑震荡后遗症,不过还能正常开工不影响生活,李云修忙着开拓海外市场对这个胖男人的事情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道刚回来就被派到这个所谓新人毕业典礼上撑场面,竟然就这么提前见到了令他大跌眼镜的陈墨澜。

再次见到的正是那张曾经无比怀念的面孔,而这十年期间痴肥抑郁不像样子的陈墨澜令他烦心,甚至在心里否定这是同一个人。

凌霄拦住他道:“李总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

李云修无心恋战,敷衍了几句就要过去和陈墨澜接触,可是凌霄继续道:“李总,关于陈墨澜的事情,我有很多情况向你汇报,你还是先听一下比较好。”

李云修便停下来听他说这十个多月来陈墨澜的遭遇和蜕变。

李云修吃惊道:“你说他失忆了是什么意思?”

凌霄道:“就是失去了对过去的记忆,我原来以为他是假装的,可是这么长时间来他一次都没有去求前妻见见女儿,连怎么演戏都忘了,所以才会参加这个演艺培训班,很多事情也表明他确实在记忆方面出现了问题。”

李云修道:“开玩笑吧,现代医学这么昌明,即便出现这种情况用药不也就好了?为什么不治疗?”

凌霄道:“这个……是他自己放弃治疗。我也觉得现在失去记忆的陈墨澜比这十年的他要好多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那边沉静地坐着被两个年轻女孩子搭讪的陈墨澜。

李云修说不出什么。

也许,对于陈墨澜来说,这十年的记忆确实不值得留恋,生活就像是一潭泥淖,他越来越胖越陷越深,以至于到后来李云修也觉得拉不动他,抱着无能为力的痛心和等待的心情眼睁睁看着那灭顶之日的到来,在他出国前甚至感到那个日子并不遥远了,他不是救世主,不能拯救无法拯救的人。

然而,当他遇到焕然一新脱胎换骨的陈墨澜之后,心情却不能说不复杂,这个男人,不单是这十年,连之前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云修带着莫名失落的心情靠近陈墨澜,正在一口一个“陈叔”亲热地叫着的女孩子见到李云修

走过来,立刻面露惊喜巴结道:“李总~”

李云修敷衍地跟两个小演员说了几句,绅士道:“对不起,我想借墨澜一用,不介意吧?”

两人又勉强巴结了两句,风情万种地离开了。

李云修凝视陈墨澜无语。

以前的陈墨澜受了这样的注视一定会低下头,即使做了演员之后他不习惯在镜头之下受到关注,本质上他是个害羞的人,可是现在的陈墨澜竟然毫不羞涩地直视回去……不,不对劲,这哪里是不羞涩,简直是在反审视,冷静的,冷淡的,冷艳的,总之就令人发冷的目光落在李云修身上,一瞬间他对眼前的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身不由己退了一步,“墨、墨澜?”

煜叔略收敛了气势,如果令“靠山”怀疑他现在身份的话还是有些过了,他微微笑道:“李总吗?对不起,我想凌霄已经和你交代过我的事情了,关于你的事情我已经都不记得了。”

虽然不至于十分逼真,不过至少不那么咄咄逼人,李云修镇定了下自己的身心,只当刚才的感觉是错觉,盯着眼前人道:“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煜叔心里冷笑,很好的朋友连陈墨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然而,他只是笑了笑,道:“那么很高兴认识你。”

李云修道:“关于你的过去,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

这时司仪走上上去,宣布毕业典礼开始,打断了李云修的话,他的位置在前排主宾席,而陈墨澜则在学员席,人都口杂也不是详谈的好处所,李云修只得道:“墨澜,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典礼结束后怎么样?”

煜叔道:“不好意思,我今天的日程很忙。”

李云修道:“那么晚上?晚上我们再老地方见。”说完不等答复便被工作人员请到主宾席去了。

“老地方”?天知道在那个地方!

不过煜叔并不放在心上,让那个老地方见鬼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煜叔在面对这个李云修的时候心情就不会很平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也许是陈墨澜身体细胞深处的记忆,无论爱恨,这个叫李云修的男人对他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即便是在灵魂飞升之后,也无法获得宁静。

煜叔并不打算和这个所谓的“靠山”翻脸抗衡,不过,也完全没有“和好如初”的意思。只想借用他的力量,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自有一番打算,且不说煜叔对此人并无好感,如果此人真的和陈墨澜是“很好的朋友”,那么长久接触之下难免不露出马脚被人识破这身体里的并不是本尊,所以说老情人什么的最麻烦了。

煜叔暗自叹了口气,典礼开始了。

一期培训班共十几学员,每个都是星势力今后可能重点培养的明星,对他们的明星制造计划很可能已经被确定,毕业典礼也只是个噱头,给他们一个出出风头的机会,其中便有这样一个“我最x”环节,由主持人宣布“最x”项目,比如说“最上镜先生”,“最上镜小姐”,“最酷pose”,“最大侠”……七拼八凑的,基本上每个人安一个“最x”的说法,人人有奖重在参与。

每个被提名最终得奖的学员会上前接受嘉宾颁奖和主持人的诙谐询问。

之前他们有上过如何做访谈节目、如何上娱乐综艺节目、如何和媒体打太极之类的培训,因此这一次便是检验他们学习成果的最好时机。有的学员采用谐星的方式,和主持人玩起语言游戏,以期增加自身的性格分数;有的则始终保持着每天对着镜子四小时苦练出来的完美微笑和眯眯电眼,拼命免费放电,加强自身的性感指数;还有的则大show形体课上苦练的钢管舞,霹雳红唇,丰乳与大腿齐飞。

gigi不满地扇着风道:“哼!只给人家一个什么‘最会发嗲’奖,讨厌啦~~代表月亮消灭你啦~~陈叔你是什么奖啊?”

陈墨澜微笑道:“大概是年纪最大奖什么的。”

gigi凑过去道:“陈叔才不老啦~”手就习惯性地上前要摸陈墨澜的脸揩油,然,被陈叔笑眯眯的一瞥顿时想起这个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叔,故而马上收回指尖滴溜溜的手爪,规规矩矩的。

这是主持人开启了下一个奖项的信封,看了一眼,故作惊喜道:”哇哦,接下来这个可是重量级的‘最王霸奖’,呃——什么叫‘王霸’咧?不是种长寿的动物,也不是带壳的动物,而是西楚霸王的霸王颠倒过来,就成为我们今天所说的‘王霸’!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王霸之气’,我的印象里就是□□着伤身纠结的肌肉,剑眉星目,龙行虎步,皇帝专业户的那种大哥级人物。那么是谁?是谁?是谁咧?!那么我来采访下学员们,看看他们心目中谁是最王霸奖得主。”他窜入学院区,将话筒对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学员。

男学员几乎没有犹豫道:“我觉得是陈叔。”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叔很压得住场子。”

主持人又问一个美艳端方的女学员,“最性感小姐你认为哩?”

“我个人的观点应该是陈叔。”

“为什么?”

“因为叔很多才多艺,还会武术。”

又问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学员,“绝对是陈叔。我们的霸气是演出来的,而他的霸气浑然天成。”该学员推了推眼镜。

主持人道:“那么世间果真有如此既压得住场子又会武术浑然天成的王霸尊者吗?好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大哥级的人物是谁……他就是——”

“陈、墨、澜!!有请陈叔~~”音效马上放出一个感天动地排山倒海的节奏,煜叔颇有点无奈地站起来,走上前去。

主持人颇狗腿地上前拉住陈叔的手,激动地握了握,“您就是传说中班级中最王霸之气大奖的得主啊,那么能不能给我们这些性格很软弱的人一些建议咧?”

煜叔微笑道:“我什么也没做。”

主持人愣住了,然后反应了一会才和台下人一起笑了起来,“好冷~~”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他们要叫你陈叔?在我看来您还年轻,是不是因为您的气质比较可靠?”

煜叔笑道:“我真的已经到了‘叔’的年纪,不要被外表欺骗了眼睛。”

主持人道:“那么好吧,据您自己说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哈,那么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演艺进修班?听说在此前你已经在这个圈子里演了十多年的戏。”

煜叔微笑道:“我是决心把演员当做终身的职业来做,提高自身专业修养可以让我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言简意赅可是博得了台下的掌声。

主持人道:“咦,说的真好,可是我觉得你的脾气很好啊,并没有很王霸的样子啊?”

煜叔笑道:“这也算是演技的一种吧。”

主持人也是个反应比较快的,道:“哇,那么到底你的霸气是演技还是现在和气的样子是演技?庄周梦蝶还真难猜哦……”

煜叔得体地将自己的部分渡过了,下台后凌霄在他背后对他耳语道:“做得不错,原来你也很擅长这种场合了嘛,看来以后可以安排你多上点这样的通告。”

煜叔微笑道:“你最好不要。”

凌霄咋舌,听出来他是认真的。

李云修是作为最后公司高层代表发言,他谈话的内容主要是从艺人入手,最后站在宣传自己公司的角度,简单地谈了下过去十个月星势力在东南亚及日韩市场的业务拓展——这一摊工作正是在他直接领导下进行。

煜叔审视着这个李云修,暗自冷笑。

李云修发言后走回座位的时候特意瞄了眼陈墨澜,后者则似乎并没有注意他,那端正秀气的侧面令李云修微微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他们青葱的学生时代,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

典礼到最后一个节目,主持人神秘兮兮道:“ladies and gentlemen,现在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本次活动最神秘嘉宾奖,这位嘉宾刚刚从千里之外的法国喝完红酒赶回来,这位嘉宾当年也是从这个艺人培训班毕业最终登上了巨星舞台,这位嘉宾他就是——”音效响起,“甄天明!明哥!!”

甄天明从后台走出来,媒体进入闪光灯时代,明星效应就是好。

在皆大欢喜中结束,进入了自助餐时代,而甄天明谢绝了媒体的一切采访,直奔李云修而去,原来他来这里客串提携后辈的师兄角色只是为了和李云修见上一面,两人略谈了谈,便一起走向旁边一间小会议室。

就在这时,煜叔注意到靠墙站立着一个人影,这个人的出现令他十分意外,几乎在脸上表露出来,那修长的身影,那张故作收敛隐忍的英俊面孔,不是乔鑫是谁呢?

乔鑫会出现在这个场合实在出于煜叔的意外,很快他就确认并不是为了自己,那么就是为了哪个刚出道的小明星?或者是为了小明?煜叔承认刚刚那一刻他确实条件反射地紧张了,不过随即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没什么好怕的,就和平常一样,他现在是陈墨澜。

为了消除自己不该有的情绪,煜叔甚至特意打量起乔鑫,他比十个月前瘦了,眉头不自觉地皱着,不用交谈只从外表上就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是的,他整个人甚至有些神经质的特质了,这和从前呆在煜叔身边装乖宝宝的乔鑫截然不同,是啊,如果一个人二十四小时提防仇家回来报仇,那么确实容易神经衰弱。这算不是算报应?

煜叔不自觉地微微笑了。突然像感觉到什么,乔鑫猛地抬头看过来,捕捉到煜叔拿尚未来得及收敛的笑容,愣住了。

煜叔也一顿,旋即装作若无其事地端起一杯红酒走开了。

“不要跟过来、不要跟过来、不要跟过来。”他一边浅酌漫行一边暗自祈祷。

突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煜叔的心一凉。

第 12 章

突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煜叔的心一凉。

瞬间煜叔脑中有千变万化的想法闪过,最后他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缓缓回过身来。

凌霄道:“老陈,我们得走了,片场那边已经打了电话来催。”

煜叔一时间有些错神,好比准备好发力却突然被喊了stop,有点蓄势待发突然泄气之后的无力感。

凌霄注意到,小心问:“你、怎么了?”

煜叔道:“没什么……我们是该走了。”

凌霄先一步去提车,煜叔走出礼堂的时候发现,乔鑫已经被一个身材窈窕的女演员给缠上了。

从背后看那女演员弱柳一样的腰肢,煜叔忍不住猜测,“难道这就是那孩子的品味?”

由于对结果不得而知,所以煜叔也不能确定乔鑫的品味到底是如何的,事实上在前世煜叔就对他的口味知之甚少,在他彻底反叛之前,那孩子倒伪装成洁身自好的假想,搞得煜叔甚至担心他是否能够顺利地摆脱童贞,还在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贴心地送过去一个美妙的女子做礼物。

煜叔记得第二日乔鑫脸色不是很好的来道谢,煜叔还以为这是年轻人纵欲的后果,开了他两句玩笑,谁知他竟露出一点难过的神情,当时是怎么宽慰他的?大概是男人迟早会有抛弃童贞什么的鼓励吧……谁承想几年后煜叔被压在床上的时候,乔鑫送还给他的正是这句话。

直到现在煜叔对乔鑫的品味仍旧不理解,自己并不是他锺意的类型,那孩子怎么可能从心里喜欢他这样年长的男人,只不过是在他身上寻找征服的快感罢了。

煜叔自己也曾经经历过的……

李云修从小会议室里出来,失望地发现陈墨澜已经离开,助理已经在提醒他重要会议的时间到了,容不得他多想。

而结束了谈话一同走出的甄天明则皱了皱眉,走向乔鑫和他身边多出来的女人。

不过是个过气的老女人,圈子里流传着她各种各样夸张的传闻,甄天明本人也与她打过交道,对她的作风十分看不起,同样是潜规则她也属于不上档次的那种,连青春的尾巴都抓不住还想用肉搏的方式上位吗?心里虽然腹谤着,甄天明还是貌似亲热地打着招呼,“嗨,冰冰姐,这么巧。”

谢冰冰提防地看一眼来和他抢凯子的同行,她很看重这个财貌双全的黑道新当家,已经留意很久,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刚掌权没多久,又行事比较低调,早就成为圈中男男女女追逐的猎物,今天是机缘巧合在这里遇到便上前来搭讪,谁知没说几句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谢冰冰很不高兴,不过她也不会傻到让彼此面子过不去的程度,堆出堪称职业的笑容,道:“这不是小天哥,今天什么好日子竟然能见到天皇巨星。怎么?不用陪黄老板吗?不是听说你们在法国见面顺便度假?”

甄天明心里气得不行,脸上仍旧完美地轻笑道:“都是一些人乱说的,冰冰姐你也信他们,我去法国是工作——怎么你和乔哥认识了?那我就不用介绍了。”

谢冰冰一怔,她不知道乔鑫和甄天明是认识的,本想几句话支走他独占猎物,可是竟然被抢先下了手,心有不甘,面子仍旧强笑道:“就行你认识乔哥,我就不能认识?”

乔鑫本来年纪未必就有谢冰冰他们大,可怜被两人哄抬到一个高端的年纪上下不来,他也不计较这个,连应酬也懒得,只对甄天明道:“你事情办完了吗?”

甄天明道:“办完了,乔哥我知道你忙,咱们现在就走吧,冰冰姐,失陪了。”

跟着乔鑫就离开了,留下谢冰冰几乎捏碎了高脚杯。

车上,甄天明见乔鑫睡眠不足的样子,很体贴地不去烦他,两人沉默了好一阵,乔鑫才道:“你不是说要和星势力的人谈一个什么角色,怎么样?”

甄天明道:“我是听说张导手里有个好剧本,有可能冲击星势力方面今年的票房榜,现在做我们这行的也不容易,不推销自己是不行的。”

乔鑫随口道:“如果需要投资的话我也许可以帮你。”

甄天明笑道:“谢谢乔哥,你肯这么说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谁能找到投资方,谁基本上就是主角的人选了,在娱乐圈里这才是硬道理。

乔鑫一直看着窗外,无语。

甄天明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觉得眼前这个当家和从前煜叔疏离的气质是如此相似,他们大概是同一种人,表面和蔼,实际上并不轻易容许什么人靠近。

煜叔,那个死去的前金主,和乔鑫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怎么死的?难道真如传言那般被乔鑫暗杀尸体投入大海喂鱼?……甄天明不敢想了,他强迫自己回到自己正在争取的那个角色上,应该多了几分把握吧,如果得到乔鑫金钱方面支持的话……

下午的试镜也很顺利,是谍战剧中一个民国少将形象,几乎是煜叔把将校呢的军装一穿上导演就相中了,说他把一个x民党高级将领的老谋深算端正严谨和出身大资产阶级的富贵奢华感表现得很好。

凌霄开玩笑道:“看来演员进修班的效果不错,你是怎么办到的?”

煜叔再次淡然道:“我什么都没做。”

凌霄一拍手道:“那更好,说明老陈你是个天生的演员,那次事故把真正的你召唤出来了。”

“召唤”?煜叔第一听到这个说法,感觉上自己像个瑞兽或者暗黑之灵的存在,不过,从某种意义上将自己确实是在这个身体里被“召唤”出来的,只是目前为止还不清楚这重生的意义。

等到补完一个旧上海黑帮情仇中大boss饮弹自尽有尊严地死去的戏,时间已经不早了,华灯初上,凌霄试探地问道:“那么你接下来到底打算赴谁的约?”

煜叔道:“我有打算吗?”

凌霄道:“是这样,你前妻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来,说想跟你谈孩子的事。还有就是……李总,他让助理跟我约定时间,说是和你约好了的。”

煜叔揉了揉眼眶,道:“谁的约也不赴,回家休息。”

“可是……”

煜叔睁开眼看了凌霄一眼,后者就乖乖地闭嘴开车了。

夜色阑珊,煜叔看着车外花灯晃过,突然道:“如果是从前的陈墨澜的话会赴谁的约?”

凌霄暗叹他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沉吟道:“如果是十个月前的老陈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那时候你总是醉醺醺的,他们……”

煜叔懂了,他们,那时候根本就不想见陈墨澜这个废柴。

睡到半夜,放在客厅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煜叔不想理,然而那电话一遍遍地想,存了心不想让他安睡一般执拗,最后煜叔只要带着低血压的起床气阴沉着脸,接起电话,他倒要看看是谁扰人清梦!

煜叔站在月光照耀的窗口前,眼睛隐藏在黑暗中,嘴唇一抹暗色光滑,不管是谁,今晚不会让他好过了。

电话接起,煜叔没有做声,对方似乎也在等待,或者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无论怎样煜叔无暇这种成人间暧昧的沉默游戏,直接挂断。

隔了几秒钟,铃声再次响起,煜叔的怒气再上一层,火焰在眼中隐隐跳跃。

接听,无语。

电话那头大概怕再次被挂断,主动说:“是我。”

煜叔道:“你是谁?”

那人道:“……你、连我的声音都……”

煜叔道:“我有什么理由必须记得你的声音吗?路人甲级别的。”

那人道:“……墨澜,是我。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云修。”

煜叔道:“云修?我和你没那么熟吧,李总。”

李云修道:“我们……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煜叔冷笑道:“有多好?”

李云修道:“我们从初中就是朋友了,这么多年来在事业上我一直……我们一直互相扶持。”

煜叔道:“我知道了。你这么晚打电话不会为了和我叙旧吧,直接说目的就好。”

李云修怔了怔,他也听出来陈墨澜口气不善,“你今天没来赴约,经纪人说你病了,我想知道你到底……”

煜叔冷笑道:“我并没有生病。”

李云修道:“那么你……”

煜叔道:“还不明白吗?天真的家伙,我只是不想见到你罢了。”

李云修那边沉默了,不知道是否受了足够强的冲击,半晌,道:“为什么?”

煜叔道:“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你做了什么让陈墨澜厌恶透顶的事情。”

李云修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果真并没有失忆什么的……墨澜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气我临走那天对你说的话,我不是故意那样说,实在是你那时……是我不好,对不起,我道歉,其实今天约你也是想好好对你道歉,我……”

煜叔道:“闭嘴!真是啰嗦。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陈墨澜已经“死”了。

李云修道:“那好我不说了,我会用行动来表达歉意,你需要什么?对了,你那天不是说想要一笔钱带女儿到美国迪士尼去玩?我可以……”

煜叔道:“已经不需要了,这么想要陈墨澜的原谅的话,其实很简单。”一抹微笑扬起。

李云修马上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你去死。”煜叔微笑着简单清晰地做出指令。

李云修的心瞬间冰冷,这个人、这个人……

煜叔冷静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格外有震慑力,“如果你不是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的话,我可能还不会这么开诚布公地教你如何做人,像你这种人的道歉并没有任何说服力,作为尸体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你的钱我也不需要,可以留给自己修个气派点的墓,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死的话也请早。就这样。”

李云修捏着电话完全无法反应,任凭那刺耳的忙音在耳边无限循环,这个男人……不是他的墨澜!到底,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

煜叔放下电话走到窗前,缓缓地注视着城里的月光把梦照耀,“果真还是,心软了呢……”他面无表情地想着,回忆刚刚叫李云修去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心脏紧缩的感觉,是陈墨澜这具身体细胞内沉淀的那份对那男人的牵挂吧?即使李云修是将陈墨澜彻底推向毁灭深渊的黑手之一,他仍旧不想伤害他哪怕一点点吗?煜叔抬头看着这身体前主人留下的旧物,脆弱的人啊,所以你的结局便是覆灭……

李云修,也许你是陈墨澜生死维护的挚爱,可是你,对我桑煜来说,什么也不是。

煜叔转身回床,盖上被子,阖眼,入梦。

第 13 章

凌霄第二天一大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接陈墨澜吃早餐开始一天的行程,而是被李云修一个电话纠到星势力总部高层云集的第五十二层。

凌霄这样级别的也没有来过这里几次,心里既兴奋又忐忑,他有预感李总找他谈的事情多半是和陈墨澜相关,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果真,李云修冷着脸,将正在浏览的文件往桌上一丢,道:“你给我好好说明一下,这几个月里陈墨澜的事情。”

凌霄想,果真还是闹掰了什么的吗?嘛,这应该是迟早会发生的吧,只是,太快了些。现在的陈墨澜不喜欢李云修,他旁观得一清二楚,这和从前那种爱之深责之重的回避不一样。

凌霄踌躇道:“李、李总,你……”

李云修不耐烦道:“有什么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凌霄道:“你昨天夜里给陈墨澜打电话了吧?”

李云修道:“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了?”

凌霄道:“没有,我猜的。如果老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您不要往心里去,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有起床气的。”

李云修道:“起床气?你说起床气?墨澜才没有那种东西。如果说单纯失去记忆的话不会连性格秉性也变得这么离谱吧?”

凌霄道:“我也咨询过专业的医师,不过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就是了,毕竟由脑震荡引起的失忆症比较罕见,国内的研究也处于起步阶段。您也不想老陈被当做小白鼠一样被研究吧。”

李云修单手按住自己的眼睛,难过道:“他,让我去死。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他让我去死。”

凌霄安慰道:“李总,老陈是有分寸的人,他不会真的想要你的命,只是心情问题。这样吧,我今天设法给您安排一次见面,你等等……”他掏出电子记事本,翻看了一番,“今天下午三点,三号棚他有戏,您去片场和他好好谈谈。”

李云修还在伤心,然而,也只能如此了,又详细问了凌霄关于陈墨澜的事情,才放人走。

这一天,李云修的脑子里只有这样几个字在来回播放“他让我去死他让我去死他让我去死……”。

下午两点,他就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把一切丢给助理,驱车去了星势力专属的片场,那里陈墨澜的戏份还没结束,李云修戴着墨镜,低调地进入片场,在角落里纠结地观察着工作中的陈墨澜。

这场戏讲是的舞会,陈墨澜扮演的中统少将“段飞”与打入中统内部的我地下工作者的第一次会面,期间充满了试探,调侃,勾心斗角,虚与委蛇及浮华的舞步,是一场很重要的戏。

饰演地下工作者的演员是最近几年以亦正亦邪荧屏硬汉形象逐渐走红的男演员孙一山,单看脸来说搁二十年前只能是演个流氓地痞打家劫舍的角色,然而现在时代的风气已经改变,这种另类的猛男走俏,小眼睛及不甚平整的皮肤也被看做性感的标志。

孙一山的戏很有观众缘,演的硬汉也确实有点硬汉的派头,在演技方面也比较自信,是个虽然貌不出众可是靠着独特的气质愣是爬上一流男性地位的实力派,然而,陈墨澜的表演在他面前一点也不逊色,甚至可以说,在气势上,他已经成功地将孙一山压在下面,从而使这个少将身份有了相当的说服力。孙一山在他这个老谋深算出身大贵族家庭毕业于德国某著名军事院校的高级军官面前也露出紧张的神色,这,正是剧情的需要。

少将的出场就颇有点惊艳的效果,他是刚刚从坐专机从某地回来,便被请到这里参加这个所谓的庆功舞会。

“段飞少将到!”传令官在门口高声报告,奢靡的音乐声立刻停止,里面正在调笑舞蹈的男女立刻敛了笑容,纷纷挤在门两边,恭候段飞少将大驾。

高级军用吉普精准地停在门口,勤务兵跑步上前,将车门打开,里面踏出一个纤尘不染黑亮的高筒皮靴,随后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一丝不苟的少将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军帽下略为凌厉的目光微微审视了一番,便在众人敬若神明追随中大步流星走进舞会现场。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第二处的陈处长小心地问:“将军此次去南京开会不顺利吗?”

段飞面无表情摘下军帽,旁边自有勤务兵恭谨接过。他用傲娇的目光再次环视了眼大厅里的男女,在对上男主角的时候稍作停留,然而,并没有下文。最后松开自己端正的领口,松了松,以一个十分舒适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甚至将修长的双腿好不客气地交叠放在洁净的桌面上,此时的少将一扫刚刚威严苛刻的气质,转而表现得松弛而随意,甚至是略微疲惫而忧郁的,犹如一个度假中的少爷般闲适,段飞摊开手笑道:“我听说这里有舞会才过来的,音乐和美酒在哪里?”他这略显话剧腔的话却使那被他凝滞的气氛再次活跃来,舞会因他而更加盛大起来……

李云修在墨镜后面默默注视着这个陌生的陈墨澜,虽然无比的耀眼,却不是“他的”墨澜,那个记忆里总是温柔地笑着的男子,那个会为他的决定伤心哭泣的男子,那个懦弱到只能逃避到酒精里的男子……现在这个犹如莅临人间驾驭一切的王者,很难相信那气场只是所谓的演技。

拍摄进展的比预期还要顺利些,陈处长将男主角恭谨地介绍给段飞少将,后者带点颓废气质地一手晃动着红酒一边打量,貌似了然地一笑。

“卡!”这一条算是顺利通过,片场的气氛瞬间放松下来,相关人等开始走动,演员助理送水的送水擦汗的擦汗补妆的补妆。

饰演男主角的孙一山,是个虽然私生活受人诟病,然而在工作上却颇有点上进心的演员,当下走到导演身边,跟着一起看镜头回放,指指点点提出些自己的意见,这当然只是有一定地位的演员才能获得的特权。

如香港某喜剧之王周xc那样的大牌,在年轻时期主演全庸的某剧集时饰演一出场被女某头秒杀的兵甲,周对导演建议说:能不能安排让我稍微提档一下再被ko掉?这样可以丰富这个兵甲的人物性格,增加剧情的可看性。导演说:讲甘多做咩耶,捱你做就爽手滴`,~~晤好啊讥啊诌。

结果周天王的荧屏处女秀被一掌拍死,虽然表情极尽扭曲之能事,然而还是没能让人记住他。

多年后当周成为喜剧之王的时候说起这一次经历虽然当做笑谈博得众人捧腹,然而,当年身为小人物的个中辛酸只有本人才能体会到。

不知道孙一山是否经历过被人一掌无情打死的时代,不管怎样现在的他有权利在导演旁边获得一个席位,对剧情做出自己的建议,而且有相当分量。

看过这段表演之后,他心里有了计较,虽然导演盛赞他把我党地下工作者的沉着冷静随机应变演得活灵活现什么的,可是他知道这场戏的风头都被那个份量不重的少将段飞给抢了,特别是电视剧的主要观众群——师奶军团的注意力一定会被这位风格华丽冷艳的年长男人夺去。

孙一山不动声色貌似真诚道:“导演,我觉得这一段味道有点不对劲。”

导演道:“有吗?哪里?我觉得不错啊,你和老陈的对手戏应该也过足戏瘾了吧。”

孙一山道:“那倒是,老陈不管怎么说戏还是不错的,不过我觉得稍微有那么点……过吧。”他花说到这里,导演也不得不给他机会说完自己的想法。

“你看,这段将军应该表现出他出身贵族的气质和有洞察力的特质,特别是后面如果不是段飞死于空难的话很可能就是那个将男主角真实身份揭露的人,是个有分量的角色。不过看完这一段之后段飞最吸引人眼球的并不单是这两方面的特质了——我不是说老陈演的不好啊——挺好的,就是看完这段之后觉得,怎么说呢,有点那个——勾人。当然也可以说是种另类的表面张力,不过呢,但就作品的艺术性来说,我个人觉得表演稍微内敛点是不是更好,导演你觉得呢?”

导演捏着下巴沉默了,貌似认真思考中。实际上他明白孙一山的核心意图是删减一些段飞的戏给主角让让路,有其私心意图在里面,然而,客观上讲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也许陈墨澜本人并没有故意去这样设计自己的演技,然而确实有那么点“勾人”的意思了,连自己这个见惯了圈中帅哥美女的自己也产生了那么一丝一毫不可捉摸的小想法,当然这“勾人”也摆明了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意思——虽然身为导演来说他并不反对这样的效果,如果能多吸引些男女观众没什么不好,可问题是主演孙一山对此提出异议了,他不得不慎重考虑,是否需要重拍或者干脆删减。

只可惜了这样华丽的演技……导演略带遗憾地去瞧不远处的陈墨澜一眼,然而就是这样一眼竟改变了他的初衷做出了不同的决定。

陈墨澜没闲着,正同一个墨镜男子交谈,而这男子,不会错的,正是星势力高层之一的李云修。

平日里李云修身为业务总监寻常人难得一见,连导演也要到一定级别以上才能得他本人亲自接洽,否则的话只能和助理周旋,这样神龙九现的大人物竟然亲自现身片场,如此低调,同一个二三流的演员做私密交谈,怎叫人不心生疑惑,要知道李云修的举动几乎是星势力的风向标,难道……导演不得不对这个叫做陈墨澜人称陈叔的男子的前途重新评估。

导演示意孙一山道:“好像有人来探老陈的 班。”

孙一山依言看过去,神色一怔,随即起身走过去,老远就伸出手热情道:‘李总,你怎么来了?都没提前打个招呼。”身为主角高层来探班而没有得到特别的招呼的话,会是件很没面子的事,也许第二天圈内就会有什么莫名其毛的传言溜出,比如某某又失宠了,某某又得势了之类。

李云修懂得游戏规则,场面上必要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这个是正在走红的男性,没必要给对方下不来台,于是也露出专业的笑容两人把手言欢。导演也过来打招呼。

李云修还特意将陈墨澜介绍给他们道:“墨澜是我二十多年的老朋友,跟你们搭戏算是借光了,这戏有你们二人掌舵收视一定有保障,我很看好。”

孙一山趁机道:“李总你真是客气,陈哥的表演真是没的说,我刚才还和导演说,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我还有很多要和陈哥学习的地方。”

导演道:“是啊,有老陈在,这个戏真是增色不少。”

陈墨澜没有参与表态,只是矜持地微笑着,让人有点摸不着底的感觉。

李云修道:“哪里哪里,墨澜虽然入行多年,不过前些年遇到了瓶颈,近来才走出低谷,我对他的前途是看好的,希望有二位的提携他可以进步更快。”

如此这般明确地表达了此人是我罩的态度,又道:“我来这里找墨澜有些私事,陈导如果方便的话我可否和他私下聊两句,不会很久,应该不会耽误进度。”

导演忙道:“你们聊你们聊,这边还要再歇一阵。”

导演于是和孙一山离开,过后二人很有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陈墨澜表演太勾人要改”之类的话。

煜叔对李云修笑道:“多谢李总刚刚的提携。有你的面子想必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李云修道:“墨澜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煜叔本质上是个很讨厌啰嗦的人,对于同样的问题他没有耐心一而再再而三地作答,然而面对刚刚给与关照的“靠山”,他还是尽量和颜悦色道:“李总,如果你介意昨天夜里我对你说的话,大可不必,连凌霄也知道,我的起床气很大,抱歉。”

李云修的纠结没有这么容易解开,“不,不单是昨晚,你现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煜叔不动声色,甚至稍微动用下演技,做出一点点怅然若失,道:“你还能期望一个失去一切记忆的人怎样呢?”

李云修盯着他的脸看,喉咙动了动,“可是你的本性不是这样的。”

煜叔道:“哦?你自认为了解我?”

李云修叹道:“你也许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我十四岁就认识你了,我不相信一个人能违背自己的本性那么长时间。”

煜叔暗自心惊,他还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如果被发现这躯壳里的灵魂并不属于陈墨澜,那么很快顺藤摸瓜就能找出他的本尊来,算起来自己算是直接行凶之人,更借尸还魂夺了对方的身体,更麻烦的是如果被正在到处寻找他的仇家知道的话……所以说老情人什么的最麻烦了,煜叔叹气,抬起下巴故做不悦道:“……如果你非要这样说的话我也无话可讲……你就当我更年期吧。对不起,李总,不奉陪了。”转身离开,这种情况多说多错还是借故脱身摆脱纠缠的 比较好。

李云修眼睁睁看他离开,独自体会着更深刻的担忧及懊悔,有对当下的懊悔,更多的,是对十个月前自己不顾陈墨澜的诉求一心扑在开拓海外市场的事业上一走了之的后悔,也许,他失去的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第 14 章

接下来的拍摄就更加顺利了,煜叔并为受到其他主角的任何一点欺负,反而对他阴性恭维起来。

良好的社会关系是这个圈子里必须营造的,然而煜叔的黑道出身告诉他,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害关系,就他本心来说是很不耐心做这些表面功夫的,所有那些寡言和高深只是不耐心的表现。而且在煜叔看来,这个行当的游戏规则看起来稍有不同,然而本质上没有大的差别。

收工之后他叫凌霄送他去一家车行,凌霄道:“去那里做什么?你要买车吗?”

煜叔道:“不是要,已经买了,现在去提车。”

凌霄惊道:“已经买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煜叔冷声道:“没有这个必要。”

凌霄忍气道:“我不是限制你的花销,只是你经济状况虽然有好转,可是也才这几个月的事,之前还有一部分债务没还上,现在就透支买十几万的车有点勉强呢。”

煜叔道:“钱的事你就不要置喙了。”

凌霄心里有气,暗道:“什么叫钱的事就不要‘知会’?是说不让我管了吧,说的好像很有理似的!你可是还欠着我钱呢blablabla的”

在他腹谤的时候,煜叔道:“之前的债务也快还的差不多了,你就从演出收益里扣除,算上利息也无所谓。”

凌霄道:“那这样你根本就剩不多少了,说的不好听,勉强糊口而已,如果你现在是大明星就另当别论了。你这……属于提前消费嘛。”最后这句话他嘀嘀咕咕的几乎像自语。

煜叔叹气道:“我买车就是因为不想听你聒噪。”

凌霄被人当面批评了,还是他手下的艺人,虽然现在的关系比较像是他的司机兼助理,嘛,也好,他可以从司机的角色中解放出来,他手下其他的艺人已经开始抱怨了。

按照指示到了一家相当规模的车行。

经理亲自恭候在那里,道:“陈先生,欢迎。你的车昨天刚到,我们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凌霄看到车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这要多少钱?!原本以为只是十几万的车,那就已经够让人不服气的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陈墨澜,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凌霄把经理拉到一边,偷偷问道:“这台车按揭首付是多少?贷款期限多少年?”

经理职业地微笑着道:“陈生已经是一次性付款,之前是付了一半的定金,今天来就是提车再把剩下的也付了,钱货两讫。”

凌霄道:“不可能!他没钱!”

经理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道:“失陪了。”匆匆走到一边亲自监督他的陈生付款。

煜叔拿出一张卡,刷卡,签字,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经理放下心来,脸上的微笑完美起来,道:“陈生,这台车今后就属于你的了,祝您和您的爱车一路顺风路路畅通。”

煜叔暗想,太扎眼的古董车什么的也不符合现在的身份,何况现在他的经济状况确实也只能拿这台车将就下,若说爱车什么的根本谈不上。

凌霄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道:“老陈,虽然你说不让我对你的经济作出建议,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卡?这么大规模的透支可以吗?现在可有不少因为透支还贷不利而被抓起来判刑的,你可不能……”

煜叔也忍不住了,道:“住嘴。”

凌霄就不说了,脸还是有点黑。

煜叔暗想这个经纪人真是不知道自己身份高低了,看着别人的钱像看着自己的一样,是否应该考虑换一个比较听话的……不过看起来从前陈墨澜时代从他那里借了些钱,财政状况一塌糊涂,莫名背上了许多负资产,所以让他有些担心吧。

看在凌霄对陈墨澜之前的帮助上,煜叔决定还是对他稍微好一点,缓和了口气道:“那张卡没问题,我的钱也没问题,前一阵子做了些投资,回报还不错。你不用多想,我有分寸的。”拍拍他的肩,走过去,上了自己的新车,关门,摇下车窗道:“你可以走了。”说罢车身优雅流畅的线条缓缓流动起来,终于开出车行,走了。

凌霄满脑子都是:投资?回报?投资回报?……等等,啥投资这么赚钱啊?……能不能一次性把你欠的债还上啊?……

还债的话,煜叔不是没想过,不过他想用演戏所赚的钱一点点偿还,算是对使用陈墨澜身体的报偿。身体主人欠下的,还是要用身体来还比较好。

实话实说煜叔的车技实在不怎么好,即便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他买的车也很少开,住的地方就在校园里,每天步行上课,或者四通八达的地铁他也喜欢,有点泯然众人的感觉。开车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他开飞机的时间多。回国之后就更是出入都有保镖,没有碰过车,煜叔现在只能期望自己还没有烂到一上道就被交警拦下扣分扣证什么的就好。

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城市另一端一个本地土著和外来务工人员混杂居住的下城区,把车停在相对繁华的地带,步行几百米来到一家商场一楼的一个世界性大型联锁饮食机构……kfc。

在指定的座位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捧着全家桶大块朵颐。

煜叔走过去,坐下,两人之间并没有交流,煜叔掏出一个信封,推过去。男子吃完一桶,擦擦嘴,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放在桌子上,随手带起信封起身,走人。

完成交易之后的煜叔拿起档案袋,离开这里。

晚上,穿着舒服的唐装睡衣,煜叔在灯下绕开档案袋上一圈圈的细绳,抽出一小沓报告,title上写着“关于星势力业务总监李云修的个人报告”。

煜叔想,希望内容对得起他付的调查费。

第 15 章

阖上报告,煜叔给自己泡了杯茶,整理起头脑中的信息……

李云修,其父乃是星势力股东元老,算是出身小豪门,大学毕业后子承父业进入父亲公司经营娱乐事业,凭借父亲的庇佑和自身实力而逐渐成为星势力一股重要势力。

李云修本人的简历可以如此概括。

而第二部分的私人生活部分则意料之中情理之外——李云修是已婚人士。

李本人从初中时代就传出早恋绯闻,高中时代就没断过,大学时代更是风流得很,因脚踏几只船和横刀夺爱而被狠狠修理过,当然之后他又修理回去。

大学毕业后他开始与从初中起就一直是同学的陈墨澜同居,陈在其引荐和安排下进入星势力,并被捧成年轻偶像派小生,李云修亲自担任他的经纪人,两人的合作为星势力创造了良好的效益,并且使李云修在公司内初步站稳脚跟。当众人以为他从此改掉浪子本性修身养性的时候,突然爆出他和陈墨澜之间的同性丑闻。

当时陈墨澜正在走红,李云修事业刚刚起步,而同性相恋还是个晋级话题,是即使以前卫自称的娱乐圈也足以包容的存在。为了消除铺天盖地的留言,两人结束四年的同居关系,半年后李云修抵挡不住家庭的压力及来自外界的不良猜疑,同艺人出身的女星江玉莲奉子成婚,又半年结束同陈墨澜的合作关系,同时不再担当任何艺人的经纪人,升职为星势力中层管理人员。

在李云修升官发财娶妻生子的过程中,与之相对比的是陈墨澜的逐渐沉寂。

身为一线艺人的他对同性恋丑闻的影响比较大,从根本上动摇了他的事业,加之年近三十转型不甚成功,遭遇瓶颈,在娱乐圈中逐渐被边缘化。

从材料附页上陈墨澜的简历来看,他是在二十九岁才结的婚,妻子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圈外人,两人育有一女,这段婚姻在两年后以离婚收场,从此陈墨澜彻底进入人生低谷,事业家庭爱情一无所有两手空空。直到最近半年……后面的事情煜叔已经知道了。

材料的内容比较翔实,附加了与李云修关系密切的十个人的主要信息,对他人生□□的大概猜测和小心取证,其中对李陈二人绯闻的真实性做了详细的可信度报告,内附当年娱乐报刊的文章和效果模糊的照片,相关人等的口述等等。结论是:两人曾经为同性情侣关系的可能性为:95%。

站在窗边,玻璃里印出稀薄的现实背景,房间沙发,茗茶以及陈墨澜的身影。

于是这就是属于陈墨澜的爱情吗?年少相恋,误入歧途,年长被弃,情人劈腿,虽然仍旧无颜再见,却不得不在旧情人的手下靠着他的荫蔽讨一口生活,他本身又未见得多么热爱表演这行当。当他好容易想向家庭寻求一点温暖的时候,妻子却并没有给他应得的幸福,于是,他的生活最只能注定崩坏了……

关于陈墨澜的这一切,李云修不知道吗?怎么可能。正是他一步步将他塑造成这个样子,给了他这样的结局,桑煜只是最后再他脑袋上砸了那么一下,而陈墨澜一身肥肉躯壳里的东西早已被伤害得千疮百孔了无生趣,也许,这才是煜叔得以在他身体内重生的重要原因——桑煜求生,陈墨澜求死,生死在顷刻间颠覆!

煜叔这个人并不胸怀宽广,说好听点叫任侠气质,说直白点就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李云修不来纠缠就好,若不识时务做下什么,煜叔并不保证自己能顾着陈墨澜的面子一点不计较。

然而,一个李云修还没摆平,陈墨澜的有一个风流债又找上门来,虽然这债欠下日久,也许最开始也没有很风流就是了。某天收工之后煜叔开车回到公寓,在门口被一个领着孩子的女人被拦住了,张嘴就不客气道:“陈墨澜!你今天不是很忙吗?!”

一个相貌平平且因为上了年纪和生活不顺意而脸上露出点悍色的女人,还拉着一个□□岁的小女孩,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不是陈墨澜的前妻和女儿还能是谁?

煜叔在这几个月里见过陈美佳两面,因为怕人齐疑心而不得不应付一下。须知一个人就算是失忆了,可是在听说自己有个女儿和前妻的情况下完全无动于衷的话似乎也不和情理,血缘关系比其他任何关系包括性关系要根深蒂固许多,无关心情冲动和荷尔蒙什么的。那两次都是以送抚养费为理由的会面,陈美佳也一次次为他的变化和减肥而震惊,过程中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煜叔对这个女人和这个女人的孩子也没兴趣。

最近是听说陈美佳一直试图联络他要见见什么的,煜叔交代凌霄说钱之类的事情可以随便提,见就不必了。有了这前后左右的过度和人们对失忆这件事情的接受度的加深,拒绝也冷清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没想到这女人竟是铁了心的找上门来,煜叔暗自叹了口气,还真是麻烦。

女人似乎是满腹怨气地找上门来一样,也许打算出一出这一阵以来受到的冷遇还是什么的,不过在对上煜叔那冷淡的目光之后显然冷淡不少,稍微软了口气,道:“我联系了你的经纪人多次,都说你忙活着有应酬,我还以为你不要孩子了。”说着把孩子往前一推,道:“小敏,叫爸爸。”

小女孩就木木道:“爸爸。”

煜叔微微皱了眉,他做桑煜的时候没有孩子,尽管被许多年轻人叫叔,对爸爸这个称呼还是不习惯。

“既然来了就上来坐吧。”煜叔不得已招呼道。

进了房间,女人和小女孩都好奇地四处打量,不大的房间已经被煜叔彻底收拾出来了,找了人专门来该修的修该弄的弄,罗汉床取代了破沙发,榻上一个矮几,置一套茶具;地上两个红木古凳,看出来与那罗汉床是一套,墙角花凳上一盆姿态俊逸的迎客松,此外便没有什么,卧室和卫生间的门都关着,阳台的落地窗透过去,可以看到一只白色摇椅一个书架。

煜叔心中不悦,他不喜欢私人空间被窥探的感觉。招呼道:“你们随便坐。”说着自去榻上取了茶具去厨房泡茶待客。

从厨房取水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那女人自作主张地坐在罗汉床上,煜叔心中暗自皱眉,真是不懂礼数的女人,那是非常尊贵的客人才能同主人同坐的位置,需要主人的礼让催请方能入座,她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吗?

香茗上桌,陈美佳带点怀疑的意思道:“这房间平时就你一个人收拾的吗?没有人帮?”

煜叔微微笑了笑,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美佳的脸突然有点烫,刚刚那个微笑竟然让她想起十多年前做未婚大龄青年的时候,就是陈墨澜这样的一张脸,类似的一个笑,让她觉得自己也许就是那个等到了王子的灰姑娘……是知道后来王子变青蛙……不过现在青蛙又变回王子就是了。她的人生也随之起落。

叹了口气,她拉着孩子在怀里道:“我要离婚了。”

然后女人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现任丈夫的不是,挣不了什么钱又小气脾气又不好,最关键的是不顾自己的经济状况在外面玩女人。

煜叔的忍耐是有限的,不想听这女人无休止地唠叨下去,道:“唔,你要离婚了,所以?”

女人看了看他,隐隐有点期待的意味,如果是从前那个胖胖的陈墨澜的话,此刻定然主动提出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两人不妨复婚的说法,可是减肥之后的陈墨澜只是沉静的略带不耐烦地瞅着她。

女人自嘲地笑了笑,算了,都这个时候她难道还期待些什么吗?当初离婚并不是因为他没出息这样的原因,而是——说来可笑,竟和她的第二段婚姻结束的理由相似——他在外面有人。不同的是,他在外面的相好是个男人。

她还记得无意间发现陈墨澜和他那个所谓的“好朋友”李云修偷情画面时是如何的镇静。那时她比现在年轻,只有三十多一点,还压不住气,对前夫还有感情。

因为在乎所以伤害。

及至后来闹到不可开交,那李云修就私下里找她谈判,提出了比较优厚的“离婚条件”。

最后一次,她对前夫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和他彻底断绝关系,从此不再见他,我们这个家就仍是完整的。”

她永远忘不了当年陈墨澜眼中闪过的慌乱愧疚和绝望,唯独没有挣扎,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从开始就没有一丝胜算,这个男人也许直到死都是别人的男人。离婚是唯一的结局。

那么多年后的今天,即便陈墨澜铅华洗尽,肥肉尽消,即便他如从大理石里解脱出来的雕塑一般颀长优雅,甚至风采更胜当年,不属于她的仍旧不属于她,还期待些什么呢?

自嘲地笑过,她道:“我要和他离婚,我要斗争到底,这个阶段家里一定很乱,我打算让菲菲住到你这里。”

煜叔眼皮跳了下,道:“不行。”

她一愣,即便离婚了,这女儿也一直是他的心头肉,何以绝情至此?哦,对了,他失忆了,可是血缘不会因此而消失不见。她立起眼睛道:“为什么不行?”

陈墨澜并不回答,起身到卧室,不一会出来,捏着一张支票,递过去道:“这个够你们俩住在最好的宾馆,至少一个月。”

她眼晴立起的角度更加陡峭了,这是她大闹起来的先兆,如果是那个陈墨澜的话一定会微微缩起肩膀采取一种防御状态的,然而煜叔毫无惧色道:“不需要我提醒你十个月前那次见面你们对我都说了些什么吧?现在之所谓我在经济上还支持你们正是因为还顾念一点血缘的关系。然而,也就是这么多了。”

十个月前……女人的瞳孔瞬间缩了下,那天的会面,她因心情的关系将陈墨澜从前到后从里到外地数落了一遍,连女儿也……

第 16 章

那天是陈墨澜探望女儿的法定日子,同时来交抚养费,看着陈墨澜递过来的新旧不一的那一点钞票,陈美佳彻底爆发了。

生活待她太过不公平,现任老公好高鹜远却没什么本事,还一点也不让着他,些微小事两人都能吵成一团,就在今天早上俩人还因为男人和女同事的暧昧关系而吵了一架,还砸了几个碗壮声势,女儿就躲在自己的房间不敢出来客厅;前任的老公更加没!从前是个帅哥,可是现在却是个圆咕隆冬的胖子——这个无所谓了,顶多是妨碍市容,可是物价什么的涨得快,他那点生活费还是十年前的水平,女儿还要上舞蹈课钢琴课,根本就不够用的!而这个彻底废柴的前夫即便是榨也榨不出一滴油水来,亏他还好意思这么肥!这样的他连充当出气筒都嫌没用!

陈美佳其实还没怎么放开来损人,毕竟女儿还在身边,她也知道当着孩子的面数落另一方对孩子的成长不是很好,只是不发泄一下自己的怨气简直要抑郁掉!于是她把女儿打发去排队买冰激凌。

“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落到这个地步啊?!”她敲着桌子低声吼,“要知道我宁可一辈子做老处女也不嫁你这样的人!你为什么结婚?!我问你为什么毁我一辈子!”

陈墨澜低着头,肥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连悲哀或什么的都无法表现出来了。

“瞧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有谁肯要你?!姓李的也不会要你的!亏你为了他为我离婚!不过我也要好好谢谢他就是了!我谢谢他让我早一点认清你这种男人的本质早一点脱离苦海!他是不是不来找你了?那是当然了,本来就够恶心的了,现在简直都不能想!”陈墨澜仍旧低着头。

陈美佳知道骂他也没用,可是骂得顺嘴就一径说下去,“你说你这辈子真是够失败的了,什么也不是!演员做不好,丈夫做不好,连情夫现在也做不成,还有父亲……哼!女儿都讨厌你这种爸爸,她从来不和同学说自己的爸爸是谁,她嫌丢脸!”

陈墨澜抬起头,那被脸上的肉挤得显得小了不少的眼睛眨了眨,道:“不、不要这样说,我、我很努力在赚女儿的抚养费,我知道我没用,这辈子就这样了,唯一想的就是把女儿抚养长大。”

陈美佳又梆梆敲桌道:“抚养费?!你说抚养费!你知道现在大米多少钱一斤吗?知道一件好看一点的童装要多少钱一件吗?知道舞蹈鞋钢琴课都多少钱吗?!你还好意思和我说抚养费!物价在涨公务员的工资再涨,就你的抚养费一分钱都没涨过!人家的女儿又一屋子一屋子的娃娃,一套一套的公主裙,我女儿有什么?你能给她什么?!陈墨澜我今天再告诉你一次,你不配做父亲!”说到最后她手指着男人诅咒一般说,心中顿时感到一股欺辱了比自己弱势的人之后的快感和淡淡的内疚。

陈墨澜的脸色终于不复麻木,肥肉颤抖起来,说不上是悲哀还是难堪还是什么,总之不好看就是了。陈美佳觉得不对,回过头去看,女儿拿着一个甜筒冰激凌,并没有舔着吃,天气热,有一点已经融化了淌到手上。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陈美佳顿时收敛了气焰,男人们再怎么令人失望,孩子总归是自己的。她软了口气,用母亲的声音道:“菲菲,过来快擦擦手,多脏啊。”

女儿走过来,并不看自己的父亲,乖顺地伸出手让母亲擦。

陈墨澜提起勇气,挤出笑容,讨好地对女儿道:“菲菲,你有什么想要的吗?爸爸买给你。”

女儿小心舔了口冰激凌,听了这话转过头来,眨了眨眼,道:“我想去迪士尼玩。我的同学放假的时候去玩了,说好玩。”

陈墨澜一听就傻眼了,喏嚅着道:“爸爸、爸爸……暂时没那么多钱……”很愧疚的样子。

女儿也未见失望,继续舔了口冰激凌,道:“我也觉得你没有。”

陈墨澜慌忙挣扎道:“可、可是爸爸可以向朋友借一点,假期的时候我们就有钱去迪士尼了。”

陈美佳这时候插嘴道:“不要向小孩子轻易许诺,如果你做不到的话会伤害他们。”

陈墨澜似乎觉得这是他唯一能保住父亲地位的机会了,争取道:“我一定能弄到一笔钱带菲菲去的,我保证!”

陈美佳对他是不抱什么期望的,他去借?向谁?还不是那个姓李的!就算借来也不干净,何况接不接来还两说。她起身扯起女儿道:“该去上书法课了。再不走可该迟到了。”

陈墨澜连忙起身送母女俩到快餐店门口,陈美佳是头也不回,女儿偶尔还带点期待地看着他,陈墨澜信誓旦旦道:“菲菲,等爸爸的好消息,我们假期一定会去迪士尼的。”

那天晚上,陈美佳夫妇俩又大吵了一架,男人砸了个杯子,一摔门,走了,陈美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客厅的电话响了也没人接,再次响起的时候,菲菲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拿起电话,电话那头是她的生父,那个对菲菲来说只是个偶尔会见上一面,又胖又难看又寒酸,身上还有点淡淡酒味的陌生大叔而已,可是她小小的心里已经受了母亲的影响把自己的不快乐推到他身上了。

陈墨澜是鼓起勇气才给女儿打电话的,听到女儿“喂”的一声,他咽了咽口水,道:“菲菲,是爸爸。”

女儿道:“哦。你借到钱了吗?我想去迪士尼。”

陈墨澜道:“……对不起,爸爸暂时还……不过……”他努力用一种充满希望的声调使事情看起来不至于绝望。

女儿打断他道:“爸爸,你真没用。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完便挂断电话。

陈美佳眼睛红肿,头发蓬乱地站在房间的门口抱着胸问女儿:“谁的电话?”

女儿摇摇头,道:“打错了。”

事后回想起来,陈美佳也觉得自己那天对陈墨澜的态度也许过分了,不过自己也犯不上特意给他道歉什么的,毕竟自己受到的伤害经年累月只比他多不比他少,更何况他后来失忆了,又瘦身了……不对!既然失忆他怎么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你不是说全都不记得了?”她有点慌。

陈墨澜不语,只是放下那张支票,道:“还是那句话,经济上我可以支持你,不过你不要妄想可以侵入我的生活空间。”

陈美佳咬牙道:“我无所谓,反正我对你早就死心了,可是孩子总归是你的吧!”

陈墨澜看了菲菲一眼,那小女儿现在不觉得自己爸爸丑陋了,反而觉得比自己同学的爸爸都漂亮,还有派头,带出去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因而生起了想亲近的念头,她巴巴地眨着眼,看着自己的父亲。

煜叔淡然道:“过一阵我会建一个教育基金给她,足够她大学毕业,我尽道义而已。至于亲情,我们之间还是不要谈这个比较好。”

陈美佳恨道:“陈墨澜!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你以为有了几个臭钱就可以不顾亲情吗?!”说着就要甩巴掌,煜叔捏住她的手腕,正色道:“你可以选择不要这些臭钱,然后走人。现在才来说亲情,你不觉得太晚了?那女儿只有那么一点点被你教唆成那样藐视自己的父亲,不要也罢。”说着放开陈美佳的手,好整以暇地看着。

女人还要大闹,然,对上煜叔的眼神,她突然感到一阵战栗,这个男人……他从来没用宛如眼镜蛇一样的眼神威胁过她,再决裂的时候也不曾,可是现在即便被看着她已经感觉到危险,是什么时候……陈墨澜变了,她才彻底意识到……

煜叔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母女俩,摸摸还有点火辣的脸,再次慨叹:果真还是老了,心软了,竟然让女人打,而且还让她活着走出去。

第 17 章

段飞在x统十三局的特工大楼办公室中扒开木质百叶窗向下看,停机坪上的飞机已经就绪,不久秘书就会敲门催促他上路。

桌上一瓶红酒,高脚杯里一点殷红的残酒。

段飞松手,百叶窗的空隙里落下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阴暗交替,他的眼睛里的玻璃体在阳光的折射下也显出点琥珀色的光泽,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迷惘的哥特青年。

然而他转过头来,对着余佑棠一笑,那点脆弱的幻象就破碎了,那是一切皆在指掌之中的强者才会露出的笑容,他走向桌子,随意地捞起那瓶红酒,嘭地拔出那橡木塞,一边倒酒一边闲闲道:“小余,我可以相信你吗?”

余佑棠月球表面似的脸上波澜不动,貌似忠良地微微俯身道:“将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党国,为了将军。我永远也不会背弃自己的信念,请您务必相信我的忠诚。”

段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

(煜叔暗想,多么熟悉的场面,多么熟悉的对白。

“叔,你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需要我可以为你去死。”

“叔,我会服侍你一辈子,只要您不赶我走,我就永远待在你身边。”

……那时候桑煜是怎么回答来着?大概是拍着那孩子的脸笑着道:“我信你。”

当时为什么那么容易就相信了呢?难道因为那同这地下党一样貌似忠良的正气?难道同样的话说多的不知不觉就中了毒?难道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所以就特别值得相信?

在道上这么多年属下作乱居上位者被乱枪打死的事情看得太多了,然而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会轻易发生,对自己无端的自信和对那孩子的信任最后伤了他。

现实终究还是太多伪装和掩饰,还是演戏好,演戏的时候一切的走向都在自己心里,于是知道他是假的,是装的,那虚伪的嘴脸也无法改变最后背叛的事实,这份明白让他不至于受到任何真正的伤害……)

动摇只是一瞬,段飞笑着捏着高脚杯晃了晃,并不喝,递过去。余佑棠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段飞离他很近,拍着他的肩膀,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信你。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离开时彼此目光交错,刀光剑影错综复杂,一场暗战。

在笑容忠诚和誓言之下,是欲置对方于死地的较量,他要抓住他的破绽,他要扳倒他及他的一切根基……

秘书官适时地敲门道:“报告!将军,飞机一切就绪!”

余佑棠殷勤地服侍段飞穿上将校军装的外套,段飞紧了紧那略松懈的领带,接过他递过来的军帽,最后戴上,略抬起下巴笑了笑,带点遗憾的语气道:“那么,小余,今天只能到这里了,等我从南京回来,我们再详谈。我很期待你那时的表现。”

余佑棠一副谨遵命令的恭谨模样,将他送至大门外,眼看着上了飞机。

回到办公室,余佑棠将那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飞机上,段飞裹着将校呢的斗篷闭目养神,外面白云朵朵的。

忽然秘书官自电报旁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俯身低声道:“将军,黑狼来的密电。”

黑狼是段飞手下打入□□方面特务人员的代号,由段飞直接负责,一场谍报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经进入最终博弈阶段。

段飞睁开眼,里面一片空澄。

伸手结果密电,只寥寥看了几眼,他顿时坐直起来,上面只写着五个字:余佑棠叛变。

段飞捏着电报的手握紧了,紧得忍不住抖了,虽然已经开始怀疑那个人,可是隐隐的心里也对他抱有期待,那是个可用之才,却一面对他信誓旦旦表着忠诚,一面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他此刻最大的反应不是捉住敌人破绽的幸灾乐祸而是——痛心。

他弯下腰,捏着电报的手扶住额头。

(煜叔于是忍不住回忆起关于桑煜生命中那最初黑暗的日子。

在得知乔鑫背叛的时刻他仍旧是不相信。怎么可能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那个早上还在一起吃早餐,一口一个“叔”的好孩子……桑煜喜欢男人,他这辈子注定没有孩子,他早已把乔鑫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在疼爱培养,可是……在痛恨之前只感到痛心,结结实实的痛心。

煜叔没信过谁,而奇怪的是,几乎他信一个伤一回……)

段飞直起腰,缓声下了命令:“返航。”

机组人员道:“可是将军,返航就会遭遇寒流,会遇到一定的风险。”

段飞沉声道:“返航。有一件紧急事件必须处理。”他看着机床外,那里乌云在翻滚聚集。

飞机兜了个圈子,迎头向那暴风雨的中心飞去。

结局可想而知,带着真相返航的少将段飞没有飞过那片雷暴,飞机失事而殒命于数千米的高空,一个x统少年得志的神话结束了……

煜叔拍完最后一个镜头,从机舱里出来,片场响起了掌声,导演带头鼓掌,“让我们为陈墨澜的精彩表演表示感谢。”

煜叔微微致谢。

导演走过来和他握手,道:“真舍不得让段飞死,如果不是你拒绝了修改剧本的建议也许我们还能继续合作到剧终。”

煜叔道:“该死的还是要死一死的才有美感不是吗?”

导演哈哈笑道:“这种美感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不过收视率美才是真的美。”

坐在化妆间里卸妆,看着镜中的段飞一点点洗尽铅华最后还原成一个陈墨澜,煜叔想,演员真是个有意思的工作,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在经历背叛伤害死亡之后,他还是他……这么说来桑煜的人生不妨当做一出大戏来看待,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他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因为是这个剧组里最后一场戏,凌霄也来了,在和导演打过招呼后就直接来找煜叔,一进来就兴奋道:“好消息好消息啊!”

煜叔淡定道:“有什么慢慢说。”

凌霄就不敢造次了,也不急着说什么消息了,压抑着,只扯些不咸不淡的事情,等到两人出了片场,他才手舞足蹈兴奋道:“我刚从星势力总部来,据可靠消息张导要拍一部新戏,大制作,星势力今年的大部头,里面可谓是众星云集,酝酿了好一阵了,可是没有几个人能看到剧本,李总刚刚把我叫到办公室里,透露说里面有个角色应该比较适合你,他已经和张导打了招呼,推荐你去试镜。”

煜叔道:“上车谈吧,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凌霄也一屁股坐进去,好奇地张望,道:“车不错啊,呵呵,老陈,你好好做,如果能顺利接下张导的戏,以后你红了,我也许也能买一辆这样的车开开。”

煜叔淡淡道:“张导是谁?”

凌霄顿时=o=,又渐渐恢复了面容,释然道:“对了,你失忆了,你这失忆失的可真严重,圈里人不知道张导就好比混道上的不知道桑煜,不,也许比桑煜还要厉害些,张导可是国际知名导演,被选作张女郎或者张男郎什么的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煜叔因为被提及前世而心里稍稍顿了一下,随即冷淡道:“哦。听上去有些来头。”

凌霄道:“老陈!做人不太讲腔调好不好!那可是张导诶!你听说过‘黄苞米’吧?听说过‘大白灯笼低低挂’吧?听说过‘有事好好办”吧?听说过‘**别霸王’吧?……啊,不对,‘**别霸王’是陈导的……那之前那些都有听说过吧?”

煜叔道:“我很想说没听说过,不过,在演艺培训班的时候确实有听过。”

凌霄松了口气继续介绍道:“第x代导演的代表,目前导演界的霸主级人物,他的名字就是票房号召,别说口碑不口碑的,反正就骂着也有人看。只要上了他的电影八成就能引起话题,有了话题加上脸熟就会有人记住你的名字,当然如果能记住脸就更好了,想想我就激动,yeah~~”他忍不住双手握拳挺了挺腰。

煜叔还是看不上他这做派,冷静道:“这么说是个好机会。”

凌霄道:“老陈,我真佩服你可以这样冷静。这怎么能说是个好机会呢?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个大馅饼啊!已经砸得我都不知道从哪下嘴好了,你可好还不紧不慢地叠餐巾纸呢!不行咱俩今天得好好庆祝庆祝,呃……把李总也叫上吧,这次没他可不成事。”

煜叔道:“我并没有叫他特意帮我什么忙,多半是他觉得那个角色适合我,一个机会而已,成不成还未必的事,你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凌霄咂舌道:“老陈,你这算是宠辱不惊吧?我特佩服这种人。”

煜叔道:“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主,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做。”

凌霄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你讲。”

煜叔道:“给我找个海滨附近的房子。”

凌霄奇道:“你、你要搬家?还住到海滨别墅区?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投资啊?哪来那么多钱?”

煜叔道:“只是租住即可,我没想买的。房产这种东西很麻烦,何况现在的房产政策来说也不是买房的好时机。其余的你不用问这么多,照我说的去做,事情之后我会发特别佣金给你。”

将再次目瞪口呆的凌霄丢下,煜叔的车优雅地滑开了。

第 18 章

煜叔虽然嘴上没说,然,他心里对张导以及这次试镜还是颇重视的。毕竟,他已经决定以演艺为今后的第一职业,以这个圈子里人的观点看,这确实是个跳龙门的好机会,只是煜叔并没有重视到那个程度而已,他只是稍微关注了下张导此人。前世的职业习惯使然,煜叔本能地重视合伙人或者对手的个人情报。

试镜之前李云修倒是专门和他谈了一次,为了避免公私不分的嫌疑,谈话地点就安排在李的办公室,由秘书领进,一起的还有经纪人凌霄。

李云修在办公室这样的场合里果真有了点娱乐圈风云人物的强势感觉,对煜叔强调了此次试镜的重要及对他们每个人的非凡意义。

李云修推心置腹道:“墨澜,不瞒你说,推荐你我是有私心的,不单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我在公司里做业务总监下面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动作太大了受人诟病,若一点动作没有也要受指摘,海外市场那边虽然有一点建树,然而也遇到了前期没有预料到的问题,在这个当口上我更需要对这样一部年度巨作产生某种影响力,越大越好,实话说我推荐的演员不止你一个,公司别的高层也分别作了推荐,一个电影就好像一杯羹,大家都想分一杯,可是利益就只有那么大,谁能沾谁不能沾已经不是你我或者张导能够绝对左右的了,就好像一场错综复杂的博弈,是各种势力搅拌均衡的结果。有时候,我们所有能做的事情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煜叔不是不能理解李云修的心思,然,他觉得多少有些无聊,淡然道:“既然如此你大可不必压力重重。”

李云修苦笑道:“墨澜你是在安慰我吗?”

凌霄在一旁咳了咳,道:“李总,我和老陈做了初步的沟通,今天听了你一席话更明白了你的苦衷,你放心,我们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把这个角色收入囊中。”

李云修叹气道:“希望如此。”

煜叔道:“那么,我可以看到剧本吗?”

李云修拉开抽屉道:“当然可以,不过不是最终的定稿,你的角色是“杨素”。

煜叔接过剧本,就着午后的阳光和李云修让秘书送进来的咖啡一点点读起剧本。

这个故事用一句话说就是——杀手脱离组织和□□私奔的故事。

男主角高进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偶遇流莺茉莉,因一时心软而放过了她,而她却因此成为警方重要的证人,受到国际刑警的保护和监视。

高进所在的组织知道此事后令高进遵照杀手界的规矩,将茉莉做掉,否则就自杀谢罪。

高进自此在犹豫中展开了与组织与国际刑警与茉莉的错综复杂关系……

煜叔要角逐的“杨素”一角在剧中连个重要配角都算不上,乃是配角中的配角,却很符合他从业以来的演出经验——杀手组织的最高头领,一个只在最后时刻惊鸿一瞥的大boss。

这样一个只有三分钟镜头的角色也要李云修等人争得头破血流,可见张导及这部片子在星势力内部的分量。

煜叔放下咖啡,杯盘之间微微发出一点悦耳的碰撞声,他点点头,道:“这个角色我可以演。”

若是有旁的人在场听到他这样的话怕要当场惊呆,进而愤怒,“我可以演……”,这么轻描淡写,甚至还有点反过来审剧本的意味,那么如果“不可以演”就不演吗?就连圈内最大牌的人也没有资格说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吧……奇怪的是,在场的另外两人非但不觉得煜叔挑剔,反而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太好了,他说可以演……”

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是煜叔反过来挑了下剧本。

试镜就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星势力的贵宾室,说是试镜,其实连镜头都没有摆出来,顶多算是和导演的见面而已,导演也是最后一刻才露脸,之前都是星势力公司内部是工作人员组织演员在会议室候场。

演员们在公开场合里都要讲讲腔调,一个个星味十足,然而此刻在同类竞争者中间多少也有了点试工的紧张,拿着自己拿部分台词或者面色严肃或者目光放空,连□□镜都推到头顶,露出粉底也遮不住的眼袋什么的。

煜叔是插空去滨海看房后过来,有些迟了,不过再迟也没迟过两人,一个是张导,另一个则是星势力的一哥甄天明。

甄天明和张导是前后脚到的,凌霄对煜叔咬耳朵道:“八成是为了堵张导而守在门口,这可是甄天明惯用的招数。”

煜叔微笑着点了点,不以为意,不过他知道小明这孩子一直很上进就是了,当年包养他的时候就很乖,下了工也不乱跑,回到藏娇金屋里给他煲粥喝,他这样善解人意,煜叔出手也就大方,结束关系的时候很给了笔可观的分手费。

甚至之后很长一段时期内,煜叔虽然不同他上床,可是只要甄天明有求于他,他也举手之劳乐得栽培一下。可以说甄天明有今天的成就煜叔是出了份力的。

守在门口等导演,然后装作偶遇的样子攀关系,给对方留下印象,煜叔自然不会为了这个做到这一步,可是别人做来也是无可厚非的,若他有这样肯上进的属下自然也有赞一声有心。

张导到了之后和众演员做了简单的介绍寒暄,他话不多,主要还是助手之类代言。

煜叔脑中暗自回忆所掌握的张导情报。

此人早年拍了一系列充满“伪民俗”的所谓民俗电影,因其电影中加入了大量封建迷信愚昧等迎合西方人观念中所谓的“东方元素”而在国外获得某电影节“金狗熊奖”——那可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还马马虎虎算是“为国争光”,虽然经过时间的洗礼,人们慢慢回过味来,这也算是变相的卖g求荣吧。

好在时间已经又过了十年,张导随着时代的发展已经不再满足于泥土气息浓厚的电影了,他本人似乎也觉得有破茧成蝶的冲动,恰巧那一时期另一华裔导演在某国获得“电影学院奖”,走的竟是传统的功夫片路线,于是张导跟风而上,竖起了新武侠的大旗……

近些年张导鲜有佳片问世,很多时候跟人的印象类似于和别人“合伙圈钱”的意思,拍了些许用某圈内另一名导的话说“没有诚意”的片子。有传他此次于大娱乐公司“星势力”的合作被认为是为了挽回其江河日下的江湖地位的重要作品,应该是带着“诚意”而来的。

至于张导本人,看起来比照片更加像个农民。而且是“幸亏他走出去做了导演否则留在村里挺大也找不到媳妇好容易找到一个还让村长给霸占了的”那种淳朴的老农。

煜叔摸着下巴想,大概艺术的范畴里,大俗即是大雅,然而他觉得自己对于雅俗的鉴赏能力并不很强。转而又想起他从前有过交道的道上人,其中不乏杀手之流,最高级的杀手其实并非像电影里那种身材高大又酷又帅的类型,而是泯然众人矣,看上去不像杀手的杀手才是最好的杀手。

甄天明是最晚到的,不过却是最早进贵宾室试镜的,侯在外面的其他人等内心皆浮躁,同人不同命,只希望自己早一日爬到一哥的位置,也搞个姗姗来迟早早入围。

所幸能够坐在这里的已经是需要一点实力和深厚背景了,所以人数倒也不多,不久倒也轮到煜叔了。

凌霄很紧张,简直像个拳击教练一样恨不能上手给煜叔做个放松马杀**,在他身后试图“安慰”道:“老陈,你别紧张,就当普通的试镜就好,真的,没什么的!你完全有这个实力!一定会成功的,胜败在此一举。”

煜叔向会议室走,后来实在受不了他的唠叨道:“闭嘴。”

凌霄就戛然而止,用一种“我的未来寄托在你身上”的眼神目送着煜叔走进贵宾室。

贵宾室里真皮沙发上很随意地坐着几个人,张导甚至翘着他枯瘦的二郎腿,灯光下他的颧骨显得更高了。李云修也在此列,看来其他几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大概也是星势力的高层了。

李云修见到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不相干。

煜叔也一样。

实际上谁是谁的人在场的各位莫不心知肚明,你方唱罢我登场,自己暗中支持的演员轮番上阵,有点像某岛城黑道流行的晒马。当然,若自己推荐的演员表现出色的话也是相当有面子的事情。

煜叔一个人面对一群所谓娱乐圈的“大佬”们,神色如常,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便闲闲站定。

开始说话的是张导,他翻看了下手里的简历,道:“陈墨澜……从业这么多年算是老演员了,请问都有什么代表作?”

煜叔道:“并没有。”

张导道:“我说话直您别介意啊,我觉得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少需要点天赋,如果这么多年没起来,那么很可能再给你这么些年也起不来。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煜叔眯起眼,笑道:“做演员天赋固然重要,不过更需要一点点运气。你如何知道我欠缺是不是后者?”

张导虽然意见相左,不过不知道此人是在场那位大人物的棋,故而不好把话说过,只道:“你想演的是杨素。谈谈你对角色的理解。”

煜叔道:“没什么,大概只要做我自己就可以了。”

张导颇有点不以为然地咂了下嘴,把简历随便往桌子上一丢,道:“哦?你觉得你就是杨素?”

煜叔道:“并非我就是杨素,而是杨素是我。这样一个只有三分钟的角色,虽然对情节有推动的作用,不过戏份实在是少,对于观众来说前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杨素只是概念不是形象,轮廓模糊,而此时再最后的十分钟杨素出场,此时,任何人都可以是杨素,杨素可以是任何人。”

这一番话说得张导也不禁放下二郎腿,思考起来,高层中也有三两耳语声,李云修对陈墨澜如此透彻的思考方式和口才颇感吃惊。

张导道:“那么既然你说谁都能演杨素,那么你的杨素如何比别人更加能够征服观众?”

煜叔此刻双手抄兜,微笑道:“如果非要说的话,我会玩刀算不算?”

张导招呼助理道:“给他找把道具刀。”

煜叔道:“不用这么麻烦,用旁边普通的那把就可以。”他指的是茶几果盘旁放的水果刀。

刀拿在煜叔的手里,起初并不能让人相信这可以算做武器,如果只是一把小刀在指尖绕来绕去的话多少会令人失望。

然而,接下来煜叔的表现岂止没有令人失望——他略摸了摸刀身轮廓便突然间动作起来,那刀于是便成了魔术师手里的道具,成了舞娘迤逦的水袖,成了戏凤游龙,成了阿纳金的光剑,简直有了点刀光剑影的意思了——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煜叔一边熟练地施展刀术中最华而不实的套路一边暗自自嘲,若当初教他的师父知道用来近身格斗的功夫被用来做这个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暴走。就连当初一时兴起学来的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刀身从手腕绕道掌心五指收拢握住,此刻他的另一只手仍旧闲闲抄在裤兜里,微笑着将刀搁置在原来的位置。道:“雕虫小技。其实我并不因此认为自己更适合这个角色。不过,足矣。”

从贵宾室走出,凌霄关切地上前,“怎么样怎么样?老陈,张导怎么说?”

煜叔道:“现在会告知结果才比较奇怪吧。走吧,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凌霄一路很忐忑,不停说要找李云修打探什么的,煜叔一边走向电梯一边道:“我在考虑是不是该换个话少一点的经济人。”

凌霄就又收声了。

第 19 章

关于这次面试,煜叔自认为已经足够重视,连华而无用的刀技都祭出来,至于能不能入围他倒不太想,之后差不多就抛到脑后。

虽然重生之后机缘巧合入了这个行当,然而前世的烙印太过鲜明,戏子毕竟是戏子,煜叔对此并不执著。再退一步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放不下的了,难道黑道便好混?上流社会便高贵?见惯了所谓名流的生活方式,煜叔曾经在那里,因此知道并没有草根阶层美化的那样好。

自小作为桑家继承人被抚养长大,接受的是帝王学的精英教育,身上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煜叔的青年时代也曾经按照祖辈的期望激流勇进,野心勃勃开疆拓土扩大家族地盘,中年后也同友人们一样放浪形骸,他做了他那样地位的人该做的事情,既不多也不少,甚至赢得了一个“九命狐狸”的称号,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的末路是如此不堪……

上天再给了他一次机会做回自己,那么这一次他要过不同的人生。

演艺与其说是事业不如说是一种生活体验,何况他自己也有点喜欢那种阅尽戏里人生沧桑的剥离感,我不是我,我是谁,谁是我——试问除了演员和间谍外还有哪个职业能有如此体验?

所以说煜叔其实是抱着享受的态度来做这一行的,至于收入,现在显然还没到可以让他随心所欲的地步,主要还是靠投资受益,煜叔也是不怎么太在意的。钱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玩意,要赚是永远也赚不完的,上一世便懂得这个道理,这一世虽然短暂地受了点穷,不过在过渡期之后,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下午签了租房合同,当晚,煜叔就搬进滨海别墅区。

新房离前世的家不远,毕竟黄金海滩也就这么一片;然,也不近,中间隔着一座山,正是当初煜叔纵身一跃早死早托生的那座山。所幸他们进出的路径并不重叠,各自从别墅区的东西两侧门出行,轻易不会碰面,左右邻居都在500米开外的地方,这一点也好。虽然现在的住所只是普通的别墅,跟从前的警卫森严大宅无法相比,不过煜叔对此不无不满就是了。

赤脚站在沙滩上看日落,凭海临风,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若干美好时刻,让桑煜再次觉得,活着毕竟还是值得的。

第二天傍晚散步归来,发现一个人站在自己房子的门前歪着头似在思考,煜叔走进一看,是个有些面善的年轻男人,见到他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听说来了新邻居过来打个招呼,你好,我是张斯,那边亮着灯的就是我的房子。”

煜叔礼貌道:“恕我眼拙,我们之前见过?”

张斯笑道:“也许吧,我是个演员,也许哪天你无聊地打开电视偶尔看到也说不定。对了,怎么称呼?”

煜叔道:“我姓陈,陈墨澜。”

张斯道:“陈哥你是做什么的?”

煜叔道:“同行。不过——你那么年轻,还是叫我陈叔吧。”

张斯就略有点吃惊道:“你多大啊?一点也不老!”

煜叔就略笑不语。

张斯又道:“你签的什么公司?还是自己干?”

煜叔道:“目前东家是星势力。”

张斯羡慕道:“树大好乘凉。”

煜叔又微笑不语。

张斯站了一会,醒悟道:“哦,我今天就是来打个招呼,大家今后就是邻居了,之前住这里的罗先生给了我不少帮助,没想到他说搬就搬了,一点征兆就没有,我都没跟他道别。”言下还有点遗憾的样子。

从落地窗里看着邻人离开的背影,煜叔想大概又是个有心机的年轻人,盘算着住进这个社区的人大抵非富即贵,远亲近邻都算做人脉。然而让煜叔更在意的是——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孩子?

过了两天的某个下午放工归来,一脸疲色的李云修站在他新房的门口,见他归来,道:“墨澜你搬家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煜叔也略笑了笑道:“没必要惊动李总的大驾。”说着越过他去开门。

李云修在他背后悠悠道:“你是谁?”

煜叔顿了下,略略回头,笑道:“你说什么?”

李云修无言。

及至进了门,他突然又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刀技我怎么不知道?”

煜叔道:“从前拍片闲暇时和武术指导学的,有什么关系吗?”

李云修摇头,道:“没有。很好。张导对你印象很深刻。”

煜叔道:“那么试镜的结果如何?”

李云修叹气道:“我为是为此来的,对不起,墨澜,我们没有得到这个角色。”

煜叔又一瞬间的失望,然后倒也释然,道:“原来如此。”

李云修道:“并不是你不够好,事实上我觉得你来演杨素一定会非常出色。张导大概也是这么认为,不过,最后还是决定采用周董推荐的李道明。李是明星,周董又是大股东。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煜叔笑道:“你并没有错。”

坐在沙发上的李云修搓了把脸耷着肩,道:“可是我推荐的演员只有一个得到了第二男主角的位置……算了,这些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他抬起头望着煜叔道:“你到底是谁呢?”

煜叔暗自心惊,然,面上越发和蔼,斟了杯茶,道:“云修,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李云修愣住,这个有着柔和笑容的男人正是十几二十年前那个青梅竹马……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感到不安。他盯着陈墨澜的脸看——那微妙的笑容,高深莫测的眼神,忽冷忽热的态度,哪里还是他的墨澜?!我的墨澜去了哪里?原以为无论何时一回头都会守候在那里的情人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不见了,眼前是只是一个拥有同样躯壳的陌生人而已,时时表现出令人恐惧的陌生,他是谁?他死死盯着不放。

然而,再看下去,眉眼还是那眉眼,嘴唇还是那嘴唇,鼻梁还是那鼻梁,却又分明还是他的那个墨澜。

他该怎么办?他该拿他怎么办?李云修感到了痛苦。忍不住一把抓住陈墨澜的手,煜叔皱眉,忍住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的想法,这个人暂时还不到出手教训的时候。

李云修喝醉的似的把脸埋在老情人的手里,喃喃道:“对不起,墨澜,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大概因为你的失忆症,因为你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说过那么多次‘爱你’,”他充满深情地抬起头,告白道,“墨澜,我爱你。即使你忘记了一切,我也无法忘记。”

身为男人,煜叔不是不能理解李云修的心思和做法——当爱情成为事业绊脚石的时候,要有毫不留情一脚踢开的决心和狠心;然而当事业遭受了瓶颈,男人多少想来点职场失意情场得意的平衡感,“至少还有他”的想法让人感觉安心。

开什么玩笑!他桑煜可没有打算免费提供这种服务!即使是付费的也不行!

陈墨澜抽回自己的手,微笑道:“说笑了,李总,我们之间怎么可能存在你说的那种爱情。”

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否定他们之间的爱情就等于否定了他的青春,李云修感到了被背叛的些微愤怒,道:“怎么可能没有?!是你说对我一见锺情,我……”

陈墨澜似笑非笑道:“可是你结婚了。”

李云修愣住了,继而磕磕巴巴道:“可是、可是我当时不是说……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放弃你,这甚至和你的体重无关,难道你还想不开这些事情吗?”

陈墨澜心中冷笑,暗想之前那个陈墨澜是如何把这个男人惯成这样子的?竟然已经劈腿合理化了吗?面上却仍旧有礼有节道:“想不开的是你。从你结婚那天起,我们之间都没有所谓的爱情了。李总,如果你还顾及着从前的一点情谊就不要再做这样的打算了。”

李云修倒吸一口冷气。

陈宅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李云修逃也似的离开这里,只留一个狼狈的身影,他想呐喊,想吐,陈墨澜给他的打击比事业的挫败感还难以承受,他终于忍不住躲在路边扶着一棵树吐起来,只有一些酸水——他今天并没有吃什么,脑中回想起刚刚他一时头脑发热想对陈墨澜用强而扑过去的时候,陈墨澜只单手冷冷地捏住他的脖子,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眼睛里还有点笑意,仿佛看一个笑话似的,道:“怎么?李总打算对我潜规则?这可有点难办——我目前并没有出卖肉体上位的打算。”

“潜规则”三个字正中李云修的心脏。原来他们之间只剩下这个!

李云修痛苦地弯下腰。

煜叔在镀金水龙头下仔细地洗着手,抬眼看到镜中陈墨澜的脸,凑近了,左右仔细地看,这个看上去很软的男人当年也许还有些魅力,不过这皮囊现在属于他,那么别人就不要肖想了。

何况李云修的实力看来也有限,顶多是在陈墨澜落魄的时候提供一个免费的吃住,指望不上什么。

第二天见到凌霄的时候,这经纪人就表现得十分失望,还要尽力打起精神安慰煜叔道:“没关系的,张导这边不行我们还有机会。一下子上大屏幕确实有点太快了。你还可以慢慢来。”

煜叔没有说话,凌霄以为他在颓废,实际上他是觉得啰嗦。

然而,两星期后,事情再次有了转机,张导亲自打电话过来,说让陈墨澜去参加即将举行的开机仪式。凌霄知道之后再次神采飞扬,并且发挥了一个专业经济人的过硬素质,多方打探,最后汇报给煜叔的是如下信息。

李道明乃是目前娱乐圈中颇有建树的中年男星,以性格派演员自居,本人也比较有性格,不拍戏的时候就穿一老头衫大裤衩人字拖摇着芭蕉扇,翻隔离带过马路的时候还一下子被绊倒在地,不过这些被夸成可爱的地方不过就是其本人比较迷糊比较不擅长应付媒体的表现罢了。说到表演相比较而言他已经算是个人物了,据说此君颇入戏,演帝王将相的时候回家就跟媳妇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演草根小民的时候回家就跟媳妇低眉顺眼的。他媳妇人也不错,早年算是半个圈中人还赢得了少男杀手的美誉,不过退隐得早,回家相夫教子去了。

此次能情动李道明出现大boss角色,冲的也是明星效应,他在荧幕上倒颇能够镇得住场子,不过他的表演也不大可能给观众带来惊喜就是了。

然而就在开机前,明哥却闹出了点不愉快的事情,熟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虽然明哥向来洁身自好,不过一不小心,他还是绯闻了。

绯闻的女主角乃是一个新晋小演员,科班出身,两人因为之前的一部剧集合作,该女演员因为面容肖似明哥媳妇年轻时代而受到媒体的一点关注,然而,没想到的是纯情的明哥人到中年开始走怀旧复古风,同那年轻女孩假戏真做地好上了……当然个中经过外人也只是猜测。从宣传效果上看也并非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一个没有绯闻的明星就不是好明星,然而,明哥媳妇据说领着孩子出国投奔娘家去了,明哥后院起火,不得不推掉所有档期,背上行李千里追妻,这段公案至今没有着落。

当李道明辞演“杨素”的时候,张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陈墨澜来演。他倒是愿意用新人,第一表演有新鲜感,最重要的是——省钱。

第 20 章

开机仪式安排在星势力旗下的酒店,主要演职人员上台和媒体见面,相当于一个前期的宣传。一时还轮不到陈墨澜上台,他就在下面椅子里坐下。甄天明倒是站在台面上,周身光鲜,越发显得风华正茂,目光迷离。

然后一个人越过煜叔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煜叔开始没注意,后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讲电话,他的身体顿时僵住,稍微用余光一看,果真竟是许久不见的世仇乔鑫。

煜叔当时就方寸大乱,乔鑫为什么回来参合这种娱乐圈的活动?他来做什么?为谁而来?和自己有关吗?

他努力收拾凌乱的思维,又什么可怕的?他应当是无所畏惧的,只不过是乔鑫而已……煜叔最终打消了回避的念头,那样反而太刻意,他沉下心来,与乔鑫并坐着,且看他如何作为。

乔鑫倒没注意旁边这个大叔,从怀里蜇摸出一支香烟叼进嘴里,身后的保镖凑过来啪地送上打火机的火苗。这保镖煜叔自然认得,叫阿德,对乔鑫倒是忠心。

煜叔不动声色,俺想,这孩子什么时候竟学会抽烟了?从前跟在他身边的时候还没这毛病,从小就教育他吸烟是男人懦弱和强迫症的表现,若抽也只看做社交礼仪即可,一个人抽烟什么的无聊得紧,煜叔自己不抽也讨厌身边的人抽,组织里的大干部来见他都要事先处理下烟味。然而,看来现在这孩子已经染上烟瘾,自己一个人眉头微皱吞云吐雾,全身上下充满破绽。

暗自摇头,煜叔简直要担心帮派在他的手下会走向何方。

这时一位酒店服务生走过来礼貌道:“对不起先生,这里是无烟区,吸烟室在那边。”

阿德喝道:“我们乔先生在这里抽根烟你有意见吗?!”

服务生吓了一跳,没想到会被威胁,还是乔鑫道:“算了,阿德,不要惹事。”阿德便微微弯腰。

乔鑫将剩下的半只烟蒂随手一弹正丢在垃圾箱里,准头还是不错的,需知越是轻微之物越不好掌握力度,在这方面煜叔知道乔鑫从小就有些天赋,后来跟着他也得到了很好的培养,论身手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那看似修长的四肢里蕴含着怎样的力度和狠戾煜叔最清楚不过。

煜叔暗自恨道:狼崽子!我只算个东郭先生!

一时甄天明下场轮到别的主创出风头了,他便快步走到乔鑫这边,殷切道:“乔哥,你来了。”

乔鑫只是点点头,甄天明在他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道:“你这么忙何必劳动大驾亲自过来。”

乔鑫道:“没什么,毕竟要进军娱乐界我也要亲自走动走动。”

甄天明道:“乔哥你是做大事的人,真是有心。这样,一会我介绍张导给你认识。”

煜叔才知道原来是乔鑫想进军娱乐圈搞点投资什么的,这孩子的商业触觉一直不错,其实如果他想的话,将社团完全洗白然后妥善经营也会有相当成就。煜叔当年也确实暗自如此打算,他爷爷也有此打算,只是煜叔当年生不逢时,在美国学业未竟赶上他爷爷突然急症去世,组织内部大乱,煜叔被紧急召回国稳定大局,仓促之中不得不采取些留有后患的手段统一分崩离析的各派势力,以至于江山一统的同时,煜叔也丧失了漂白帮派的根基,一切都是命。

而当年为了让乔鑫完成自己及父辈未完成的心愿,煜叔对其多方培养寄予厚望,也仿效他爷爷把乔鑫送到国外进修,此次按照自己的意愿专攻金融和管理,虽然成绩照自己当年还差了那么一点,然,也算个种翘楚了。

本以为再过了五七六年的自己就可以退到幕后,那时属于自己这一代的恩怨仇杀将终止于自己,乔鑫应该属于组织的白道时代,享用一个干净的未来……可是看看他自己选了条什么路?想也知道为了策反自己他定然许了一批人天大的好处杀了一批人血流成河,事情到这一部,乔鑫也染黑了,这……也是命!

煜叔用余光瞄了眼这新时代的年轻社团头领,一码归一码,心里不是不为这狼崽子遗憾的。

如今乔鑫打算投资娱乐圈,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煜叔并没有心思过度揣测世仇的动向,正打算不动声色离开是非之地,却被人冷丁拍住肩膀道:“原来你也在这!”转头看,是个眼熟的青年,见煜叔迟疑,道:“我啊?你忘了吗?你的新邻居,我叫……”

“张斯。”煜叔的头脑飞快地挑出这个名字,原来是那个忙着扩充人脉的同行。

张斯也算有些门路,能出现在这个场合,而与他同行的人更是让煜叔稍微吃了一惊,旋即,倒释然了,怪道之前觉得张斯眼熟,原来如此。

那同性之人并不理煜叔而是同一旁的乔鑫打起了招呼,“哟,乔老大你也来这里凑热闹?给小明捧场你老大还真是不遗余力呀。”

乔鑫看清来人,也不恼,只道:“桑竹南,你不也来捧小斯的场。”

张斯的同伴正是煜叔前世大哥的儿子桑竹南,乔鑫造反的盟友,而关于张斯,煜叔也想起竟是几年前侄儿就包养的小演员。

当年下人向煜叔汇报的时候他只是一笑置之,他们桑家的男人包养个把男人也算不得丑闻,况且煜叔自己并没有教育侄儿的立场,不过在年度的组织聚会的时候把人领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煜叔只对侄儿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比你叔我还有特立独行的胆量。不过你记得,我在你太爷爷在世的时候还是不敢出柜的。”

桑竹南当时没敢顶撞他,不过时候据煜叔所知那小演员他也并没有丢下,只是低调了许多,搞起金屋藏娇。有底下人说这侄少爷不听管教,不过桑煜自认为并不需要集权至此,桑竹南懂得在长辈面前进退得体就好,因此一笑置之,并没有找小演员的麻烦。

没想到这个侄儿看着花哨,用情倒长远,一玩就是几年。

当初的一面之缘使得之前煜叔觉得张斯莫名眼熟,如今终于想起,却还是没离开这么几个人。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小到如此程度?走到哪里拐弯抹角地鬼打墙。

又或者,到目前为止都是神安排的一场盛大的玩笑?果真如此,那么,煜叔只能祈祷自己不要被耍得太过难看。

桑竹南和乔鑫勾肩搭背低声道:“乔老大,咱们俩性质不同吧,阿斯跟了我几年了,小明怎么回事啊?我听人说你这是念旧念到一个极致了,连叔用过的男孩也捡回来用一用。”

乔鑫瞳孔一缩,道:“大庭广众我不想和你翻脸,不过你最好不要跟我提他。”

桑竹南松开手,退后一步,摊手道:“得了得了,乔老大你这脾气越来越大,一个玩笑,放松点。”见对方不好惹,又转头去关心自己的老相好,道,“阿斯你这又搭上谁了?”

张斯停下同煜叔的对话,扭头道:“你说巧不巧,咱家邻居陈叔也是这个剧组的,他演大boss,我在剧中还是他手下呢!”

煜叔心中一沉,这算是正式和他们对上了吗?

桑竹南看向煜叔——不,是煜叔版的陈墨澜,连带着乔鑫也看过来。

桑竹南哼笑道:“邻居?是从前那个企图勾搭你的人住的房子里的新房客?我警告阿斯是我的人,你少给我打他注意。”

煜叔知道自己侄儿不长进,不过不长进到这个地步还是没想到,难怪他血统纯正却只能管乔鑫叫老大,白长了副美人的坯子,暴殄天物。跟这样拼命护着别人根本不觊觎的骨头的狗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张斯脸色一沉,然,也没怎么样,只是打圆场道:“陈叔,你别介意,他开玩笑,我给你介绍,这是桑竹南。阿南,这位是陈墨澜。”

然而介绍之后也就无话可说了,桑竹南一脸不屌人的样子,张斯只得拉新成员进来,对甄天明道:“小明你命就好了,有乔老大给你撑腰,做上主演,我什么时候才能混出头啊?”言毕微微瞥了眼桑竹南,后者装听不到。

甄天明笑道:“其实你还真该谢谢谢南少,他为了你出了不少赞助费,张导的片子,植入性广告都不便宜哦。”

两人表面感情很好再闲聊,其实刀光剑影互相揭短,简直没拿陈墨澜当外人。

张斯暗自咬牙,又对煜叔道:“陈叔你是怎么得到这角色的?”

煜叔道:“星势力有演员试镜会,我落选之后又顶替李道明上的。”

张斯和甄天明都不信,淫浸这个圈子多年,他们早已经不相信所谓“本来陪朋友去试镜结果最后却被相中”的神话,然而,也就到此为止,不知不觉开机仪式已经结束。

甄天明拉着乔鑫去见张导,张斯和桑竹南也一同离开。

乔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陈墨澜,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稍纵即逝不容多想。

第 21 章

虽然是开了机了,可是一时半会的也轮不到煜叔的戏,即便轮到了很可能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所以他还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只不过张导特地找到他打量半天,道:“我觉得你气质很独特,可以试试把头发留起来,杀手头子嘛,我觉得应该会有点不一样。”

煜叔心想有什么不一样?前世自己就是留长发,也没觉得怎样——说起来,难道因为是流氓头子的关系?他若有所思。

既然是导演的心思,煜叔对长发本来就有点钟情,借此留起来也没什么。

养头发的期间,凌霄又给他安排了几个活,其中一个是在两岸三地的大型古装武侠片中扮演魔教教主的角色。

对于没出演过武侠片的煜叔来说自然也算全心的体验。不过造型师在给他扮上之后煜叔就不干了。

镜中一个全身黑乎乎的人脸上还用提西瓜的绳结了个莫名其妙的扣,整张脸被借故分成三瓣,鬓角的假发还各弄两缕尼龙丝线一般质感的白发,而且的而且,居然是个方便面发型!这是什么主题?什么玩意儿?!难道魔教教主就要用绳子凌虐自己的脸吗?就要把自己的头发弄成泡面?!对别人狠算什么?!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煜叔真的被气到了,他长这么大除了被神安排重生给肥仔糟蹋了一回形象后还没人敢这么作践他,当场就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到化妆间除掉一身行头,穿衣服走人。

导演也有点麻爪,各部门都到位了,这个角色虽然不算很重要,不过临时找个镇得住场子的人也不容易,何况这个陈墨澜是听相熟的导演推荐的,说是“很有戏”,干这行的大抵有点本事的也脾气也大,没奈何只得让造型师向煜叔道歉,答应按照他的审美给重新量身订做个造型。

煜叔已经对这个所谓的古装武侠片有了点概念了,虽然号称国内投资数一数二,然而在他看来也草台班子也差不多。然而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既然已经答应下这个角色,人家也给了面子,即便是前世做老大的时候也不能一味逞强,给别人面子即是给自己留面子,煜叔深谙此道。

没奈何重新回到造型室,不过煜叔再也不肯让那年轻女造型师再碰自己,打开衣柜随手捡了几件素气的衣服,又挑了个长直头发的发套,造型室还有点不服气嘀咕道:“这样子根本就不像黑道嘛,就像个普通大侠啊。”一脸你不专业懂什么的隐忍不满。

等到开机的时候,连导演也微微皱眉了,喊咔,用一口不甚标准的南方方言给煜叔说戏,道:“老陈啊,我给你说,古装戏哦,不同于时装戏,表演哦,要夸张一点啦!夸张懂不啦?”

煜叔稍微有点茫然,他到目前为止的演出经验都还是本色出演,前世因为沾了太多的血腥,怕忍不住爱上那嗜血的日子,故而有意修身养性,压抑戾气,手腕上常年带着一串名贵念珠,他这样假装慈悲久了自然不知道如何“夸张”地释放邪气。

之后陆续又ng了几次,导演摇头,有点要发飙,很大声地对助理耳语道:“啊呀,没有本事还要耍大牌什么的最让人受不了了。”

这个导演不知道煜叔之前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触怒了对方,在接下来的拍摄中,煜叔气场全开,邪佞狠毒,虽然还不是很“夸张”那种,然,眼中的杀气却让在场的其他演员战战兢兢。

一条过之后导演才松口气,道:“老陈啊,虽然照我的要求还有点差距,不过还好啦。”可以想象如果全部按照导演的要求,演出来大概和早前那个造型师的西瓜脸泡面头的效果配套。

陈墨澜努力打消干掉他的念头。

这次古装片还有令煜叔意外的地方,就是居然有骑马的镜头。

骑马的话,煜叔也是会的。当年桑老爷子就爱马,家里养了两匹,小桑煜还曾经想过要以马代步去上小学什么的,不过被桑老爷子以路面不安全为由否决了。那两匹马就只有在放学或者假期在家里山庄别墅里骑着玩。后来出国之后煜叔成了学校马术协会的成员,不满于租赁马匹,于是出钱买了一匹纯种的,所花费用连他桑老爷子也有点皱眉,不过好在这马也争气,几次大赛赚回来的钱都够他赎身的了,桑老爷子于是又赞孙子有眼光会投资。煜叔的初衷确是出于喜爱罢了。

后来回国腥风血雨,在急需资金周转的时候他就将那寄养的阿拉伯纯种马卖了换钱,用这笔钱还渡过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危机。

从历史上讲,煜叔对马是抱有一定感情的。

骑马也是,煜叔最开始学的就是贵族式的马术,全套的行头就价值不菲,骑在马上的身姿也好,和爱马的精神上的契合度也好,都是有一定水准的。

不过这一切在见到剧组牵来给他骑的马之后就成为昨日黄花了。

现实就像是个小成本劣质农村片。几匹马是从影视基地附近豢养马匹专门用以出借的农户手中租来的,身上毛色驳杂,大概是灰色的,还带点斑秃的症状。后来煜叔才知道这斑秃是怎么来的。

导演看了马一眼就随便道:“我们要黑色的。”

马主人于是立刻从带着的行头里拿出一些个染色工具,一点点给马毛上色,最后就给染成了几匹黑色的马。

煜叔有点吃惊——染成这样,能不掉色吗?!从马匹斑秃的程度来看很显然也不是什么质量好的染色剂。

然而剧组的其他人都仿佛见惯不怪的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马匹对于自己所受的折磨也习以为常,甩着尾巴在一旁沉默地晒太阳吃草料,半天之后,马主宣布马已晾干。

于是所有马上戏就开始了。

剧组所有相干演员都轮流翻身上马,一会做策马扬鞭状,一会又在马上抱拳聊天,一会又徜徉在林间小道。这几匹本就是驽马,工作量如此之大不久就宣告罢工了。

轮到煜叔上前的时候,马儿不理不睬垂头丧气很疲累的样子。

煜叔虽不是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可是对此也很不以为然,偏导演觉得自己出了钱了,骂马主,马主怕耽误生意打马,费了好大周章,最后煜叔的马上镜头也只得是静止的,就算如此,拍完下来,煜叔找个无人之处低头查看,发现果真如之前所想——裤子的裆部和腿部都染上了黑色。他这时又理解了为什么魔教教主需要一身黑色了——抗脏。

其他马上跑动镜头就小货车后面安个虚假的马鞍,人在上面做赶马状,摄像机同步拍摄完成。

这个戏完结之后,煜叔对凌霄道:“以后不要给我安排古装戏。”

虽然古装戏给属于带来了不怎么好的工作体验,不过正如每个硬币都有两面,否极泰来,之前一段时间的工作开始有所回报。

煜叔参与演出的几部戏经过后期制作陆续在各星台播出。其内敛的邪恶气质开始引起观众的注意男人折服于他的王霸之气,师奶则爱他的颜和坏男人的本质。

第一次在停车坪被人认出来的时候煜叔略微吃了一惊,可以想见他的脸已经开始被越来越多的观众所接受了。

而等到那部谍报题材的电视剧热播的时候情况就更加严重了,段飞的呼声竟堪比主角,开始有知名综艺节目邀请他做节目。煜叔在艺人培训班的时候略有接触这些,然而不敢说现在已经完全做好了应对得体的准备。

然而在凌霄的极力恳请下煜叔最终还是参加了几个相对来说知名度高的访谈节目,比如号称国产oprah的“齐鲁有约”。

煜叔平时对这些节目都不甚熟悉,乍一听到节目名称之后,皱眉道:“我没有打算上山东台的地方节目,飞机太折腾。”

凌霄一愣,道:“老陈——怎么说好……齐鲁是那女主持人的名字,不是说山东台的地方节目”憋了一下实在没憋住,有点大声道:“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齐鲁!那么知性一个美女!二十年前那长得可水灵了!后来转到这个国际性的电视台做节目,能上她的节目就证明你红了,至少是近期的话题人物。”

煜叔笑道:“她不会是你二十年前的偶像吧?”

凌霄脸就有点红了,道:“老陈,你!”

煜叔于是对这个美女主持还有了那么一点会面的兴趣,既然带着“美女”“知性”“水灵”这样的桂冠,那么想必本人还是很可观的。煜叔喜欢男人,不过这不妨碍他欣赏女性的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然而,在真正见到齐鲁的时候,煜叔还是略微的意外了一下,并用怀疑地目光看了凌霄一眼,只见后者却不顾对方的现状仍旧略呈向往状。

煜叔只能慨叹时间是个好东西,风干了记忆只留下枯槁也能夹在人生的书简里充作书签。

煜叔见过不少瘦人,不过瘦到齐鲁这种程度的并不多见,露出的手臂部分在抬起来的时候不但骨骼清晰可见,还骨骼和骨骼之间的皮肉都是凹陷下去的,瘦得有点可怜。难得她长了张确实可以看做知性的美,不过沙宣发型就使头略显得大了,结果整个身材的比例就出现了点为妙的不平衡……好在访谈节目是一直坐在沙发上进行的,加上灯光摄影角度的关系,使这个问题至少看起来不那么严重。煜叔甚至暗自为她放了点心。果真瘦弱的女人还是能引起人的保护欲的,煜叔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在宣传非洲贫穷的时候就要放一些乳 房干瘪的妇女抱着皮包骨小骷髅状的婴儿,其效果是震撼人心的……

然而煜叔难得的善心在节目开始不久就被齐鲁打消了。

开始简单地看了点电视剧中的片花,特别是段飞唯美的镜头,台下观众报以热烈掌声。煜叔倒泰然处之并没有羞赧或者得意的神情。

齐鲁略问了问关于拍摄的花絮,煜叔简单作答,并没有觉得知性在哪里。

然而显然节目策划留有后招,在某个对话之后,齐鲁突然把话头岔过去,道:“墨澜在没成名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段辛酸往事?”

煜叔道:“还好。”

齐鲁道:“一定很辛苦的,我知道演员在成名前一定很辛苦的。”

煜叔暗想她这语言风格……没问题吗?

然而这还不算完,齐鲁又道:“就让我们来看看煜叔在出演段飞之前的一些作品。”

煜叔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身后的大屏幕已经不管不顾地播放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肥胖的陈墨澜在若干电视剧中跑龙套的形象大白天下,账房,大茶壶胖头陀,丐帮留袋长老,等等,许多内容连煜叔也是第一次看到,最后一个出场的是煜叔所扮演的砸店老大,那也算是煜叔的处女秀,因此记忆深刻。

齐鲁在放完这些镜头之时,现场观众已经窃笑不止,最后煜叔砸店那一段已经变成哄堂大笑,节目达到一个小高潮,煜叔面不改色地看完,齐鲁用小手指撩着发际向后一勾——此乃美女主播的经典动作,道:“我觉得墨澜你变化挺大的,真的。”

这一句话又引起了现场观众的轰笑。

煜叔点头道:“客官地看确实如此。”

齐鲁道:“我知道你从大概三十多开始发胖,那么已经胖了……”她掰着手指头算着,“大概有小十年了?”

煜叔微笑不语。

齐鲁道:“是什么触动了你使你你决心减肥?”

煜叔想了想道:“出于健康的考虑。”

齐鲁道:“可是肥胖会不健康你早就知道的,为什么从去年开始才着手这件事情?一定特殊的事情发生吧?”

煜叔道:“没什么。”

齐鲁道:“一定有的,我知道一定有的。”转向镜头道,“让我们看看去年陈墨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屏幕再次出现画面。

一个海边拍摄现场,工作人员正在井然有序地运作,突然远方一个黑影闪过之坠入海水中,然后是第二个黑影……

齐鲁在一旁解说道:“这是一次普通的拍摄,而陈墨澜当时正在海水中,突然祸从天降被一个从高空坠落的人砸中了头部,沉入海水中。虽然后来被救,不过他之后被诊断有脑震荡症状。正是从那次之后,陈墨澜开始了自己的减肥行动。”

在扮演完旁白之后,齐鲁仿佛从异次元回来一样继续转向陈墨澜道:“当时在海水里昏过去了吗?”

煜叔有点不耐烦了,然,观众在台下坐着,摄像机在运转着,他心里暗示道:“我现在是艺人,要忍耐……我现在不是桑煜,是艺人陈墨澜。”

陈墨澜面带微笑道:“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齐鲁道:“昏过去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陈墨澜道:“都昏过去了,什么都没有想。”

台下观众笑,齐鲁有点讪讪的,然,不屈不饶道:“有没有想到家人、朋友、事业、生死之类的问题?”

陈墨澜道:“来不及。”

齐鲁道:“我觉得你一定会想的,一般人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都会想。”

陈墨澜微笑道:“也许我不一般。”

齐鲁道:“你没有觉得正是这次经历使你对人生事业和健康有了全心的体悟,从而触动了减肥的决心?”

陈墨澜微笑道:“你不说还没觉得,你一说就觉得是这样的。”台下笑。

齐鲁向前微倾了倾身,做探讨状,道:“减肥是不是特辛苦?特不容易?”

陈墨澜道:“关于这个我想我们俩可以有许多话题。”

齐鲁就辩解道:“我从来不减肥的。”

陈墨澜道:“你吃主食吗?”

齐鲁略一迟疑,道:“吃啊!我一直都每餐正常吃,我们做过一期节目讲节食,专家告诉我们适当的摄入碳水化合物是必要的。”

陈墨澜道:“主食你吃米饭还是馒头?”

齐鲁又一迟疑道:“中国人的主事还是米饭吧……我吃米饭。”

陈墨澜道:“每次吃多少?”

齐鲁咯咯笑起来道:“不知道,没有查过多少粒。”

陈墨澜微笑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建议你每餐把主事从米饭改成发酵的面食,当然,如果你能受得了糙米最好不过,注意是生吃。”

齐鲁有了点兴致,道:“我有听说过日本医生这样建议,还说生菜汁也很适合节食。”

两人就减肥的话题竟然说了许多,底下观众也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后来的后来,齐鲁还是从一个“病人和病人探讨病情”的状态恢复出来,找回了美女主持的责任感,总结道:“西方一位大文豪说过:肥胖,你的名字叫脆弱。自古以来肥胖承载了人性中许多弱点,而我们今天看到如此又魅力的陈墨澜实际上得益于他的毅力和坚持,他用自己的行动向我们证明了他精神上的强大。”

观众很给面子的鼓掌。

在节目结束之前,齐鲁又放了一段视频,这次是陈墨澜年轻小生时代的作品,白的衬衫,黑的裤子,青涩而过时的演技,煜叔也是第一次见。

齐鲁道:“这是二十年前陈墨澜的作品——其实墨澜你是个老戏骨了对吗?”

陈墨澜道:“戏骨谈不上,不过入行很多年。”

齐鲁道:“你瘦身成功之后其实和二十年前没怎么变诶!”

陈墨澜微笑道:“其实你也是。”

齐鲁道:“谢谢。听说你最近有参演张导的电影?”

陈墨澜道:“是这样的,期待和张导的合作。”

齐鲁面向观众,道:“我们今天很荣幸地和陈墨澜分享了他二十年从事演艺事业的心得,相信他今后的道路会走得更远,让我们期待他今后的作品,期待我们可以再次见到段飞。”

掌声响起,节目录制结束,陆续有观众上台合影签名。

凌霄跑去找齐鲁合影要签名。

等到走出录制大厅之后,凌霄略有点伤感地来了句:“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水灵不再,已经只能做气质美女了……”

煜叔并不体谅他对时间的无情无奈之感,简单道:“今后也不要接这种节目的通告了。”

凌霄一愣,一路小跑追问道:“为什么呀?!我觉得挺好的呀,其实我还想让你上‘艺术吟声’节目,那个主持人赤兵很擅长煽情的。”

等到煜叔回去略接触到“艺术吟声”和“赤兵”之后气坏了,甚至再次萌生了炒掉凌霄的念头……

第 22 章

煜叔现在也算是初步地红了,片约也纷沓而至,加上要上张导的戏的消息被凌霄炒了一炒,一时间风头正足,星势力高层也开始注意到这个后起之秀了。

不过高层对于陈墨澜的未来发展潜力意见存在分歧。

以李云修为首的派系自然力挺,说陈墨澜这样年纪的演员有生活有沉淀,之前没有大红大紫熬得住寂寞,这样的人一旦走红心态会平和很多,不会有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浮躁,会做人。

而反对派则不肯苟同。

“据说他在未红之前已经住别墅开跑车,之前肥的时候生活更堕落,一身烂债。再看他所拍过的片子就会发现其戏路比较窄。并不是所有爆红的中年演员都值得公司下大本钱栽培。他这个年纪老大不小,其实很尴尬,演技又到底还有多少提升的空间?”说这话的是李云修的竞争者——vice-ceo,林少安,说话的场合是在公司每周五的例会上,当着所有高层及董事的面,他甚至还一边玩弄着手里的笔,微笑补充道,“我们不是不能理解李总想要提拔多年老友的心情,不过公司在他落魄多年的过程中一直没有与他解约已经算是特殊的照顾了,现在他的情况只是刚有所好转,至于是否能继续为公司带来可观的效益还有待进一步观察。it remains to be seen.”

李云修摊手笑道:“ok!business is business,大家公事公办而已,何况我也并未徇私。这个行业最是跟红顶白,我们现在手里有这样一个未来的摇钱树却不肯多浇水施肥,等到别人的摇钱树势成参天,这棵树就已经被欺死,那时公司的损失可能是不可估量的。陈墨澜虽然是我带出来的艺人,不过他如今的走红并非我一手安排,而是完全靠他个人的实力,这一点大家可以向他的经纪人求证。”

林少安笑道:“我们自然相信李总,不过老朋友了,适当的提拔我们也是能理解的,比如张导的戏若没有李总的大力推荐怕只靠陈墨澜还未够班。”

李云修忍不住皱眉道:“我推荐他是因为觉得他的气质和演技能够胜任那个角色,何况他是顶替跳票的明哥,人选也是张导自己决定的,至于为什么他为什么会上,那要去问张导。”

林少安道:“呵呵……”

这时一直在正位老板椅上做壁上观的大老板姜海发话了,道:“你们的意见我已经知道了,进行下一个议题。”如此轻描淡写又说一不二地将话题带过。

林少安脸上还保持着完美的工作微笑,点点头,低头翻页。

而李云修知道这多半意味着no news is bad news,都不予讨论了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散会的时候李云修收拾好资料起身离开,林少安追出来道:“李总留步!”

李云修回头,挑眉道:“林总还有事?”

林少安道:“刚才陈墨澜的case,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对人不对事,never mind。”

李云修笑道:“林总你言重了,大家都是为公司好。”

林少安于是拍拍他肩膀,各自散去。

李云修回到自己办公司,路过秘书的时候吩咐道:“我休息半小时,任何人事不得打扰。”

秘书慌忙应下,敏感地察觉到自己老板不高兴。

一进办公室锁上门李云修就一拳捶向墙,疼得他几乎骨节寸断,然而也不及他心中的怒气。

林少安!你算什么东西!!他忿忿地想,不过是靠着爬上姜海的床得了势!小人得志猖狂至此!!

林少安年轻,只得三十出头,从前不过是姜海的特助,帮忙打理公私事宜,包括一众大小老婆新老情人的送花订餐业务,然而,就这样一个打杂的,某一天就突然成了艺术部的职员,成了李云修的徒弟。当时的李云修并没有察觉什么,公司人员调度都属正常。那时候林少安可不敢猖狂,一口一个李总地叫,嘴好腿勤脑袋灵光,李云修还向姜海提过这个年轻人不错的话。

事情开始不对是在去年,星势力开拓海外市场派少壮派李云修做先锋常驻国外,而一时他艺术总监的位置空了出来,姜海提拔林少安为代总监。而林一上台就得到了姜海的大力扶持,在位期间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等到李云修从海外有了点建树和困难之后回来才发现自己似乎被调虎离山了。星势力有了新的艺术总监,而自己现在已经是海外部主任,可是他心里清楚海外市场仍旧不是此时星势力的主要发展方向,所幸自己仍旧官复原职,然而,林少安再次升值成了副总,行政级别比李云修还要高半个头。

这是一步跳棋,李云修充当的角色是跳板,而下跳棋的人,不用说,正是大boss姜海。

而此刻的姜海正身陷位于星势力大厦顶楼的办公室的老板椅里听取林少安的私下汇报,突然道:“你这样针对李云修是不是太露骨了?”

林少安推了推黑边眼镜的镜框,道:“我扮黑脸替你清理门户不是你的指示吗?”

姜海摇头道:“操之过急了。”轻轻一转,老板椅滑到背面对着整扇落地窗和外面的蓝天白云,“李云修是当初支持我上位的功臣,这十年来对公司的决策和发展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不可以做得太过明显落人口实,让底下人看了心寒。”

林少安合上报告叹道:“店大欺客奴大欺主,他手里的势力也是太大点了。听说最近他和黑道人物有接触,若接受不明投资,那这个黑锅就不是公司能背得起的。”

姜海冷笑道:“杯酒释兵权吗……希望他能知道进退。”

李云修其实是知道进退的,他不知道就不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他不知道就不能在当初夺嫡大战的时候毅然决然站在姜海这一边对抗当时的太子爷姜晟,从而奠定了事业的基础。

正因为他知道,此刻他正颓废地躺在沙发上,将一切前因后果想了个通透,心里一片慌凉。

他明白,林少安不算什么,林少安后面下棋的人才算什么,于是他彻底失宠了,碍眼了,多余了。给人打工的再高级也要符合这条基本规律: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东家要撵人,他能说不走吗?

可是就这么走了怎么舍得?!这里是他奋斗了半生的职场,为了事业他牺牲了一生一次的爱情,难道只能落得这个兔死狗烹的下场?!捏着拳头,他就是不甘心。

半小时后秘书敲门,彼时李云修已经重新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处理文件,秘书放下咖啡,道:“李总,甄天明请您晚上参加聚会,这是请柬。”说着放下请柬,听候发落。

李云修本来是不一定参加这种性质的私人聚会的,他和甄天明交情不深,不过在看到地点之后他突然改变主意了,竟是在滨海别墅,而且地址就在陈墨澜居所旁边,今天他特别想见到陈墨澜。即使在他已经明确地说不爱之后。

然而煜叔也不在家,他也去赴宴了。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张导等剧组成员都在邀请之列,煜叔家近更没有推脱的理由,晚上他只得白衣白裤地去赴宴,带上一瓶波尔多。

到了之后煜叔就后悔了,早就该想到,所谓的剧组聚会绝不可能只是局限于剧组之内,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以甄天明牵头的圈内聚会。

莫名其妙的是乔鑫居然也在,而且在看到煜叔的时候竟然还叫出了他的名字,道:“陈墨澜,听说你就住在附近。”

煜叔心中一禀,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多少算是被盯上了……这狼崽子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一直没有小看乔鑫的直觉。

“我们算是邻居,我就住在山那边。”乔鑫说。

煜叔不得不小心应对道:“哦。真巧。——你是?”

乔鑫道:“我们上次在‘杀手春天’开机式上见过面,我叫乔鑫。”说着盯着煜叔的眼睛,伸出手来。

煜叔装作若无其事地递上手,“你好乔先生。”

乔鑫笑了笑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早就见过了。”

煜叔一顿,神经立刻绷紧,他估摸着若此时出手的话,未必能够直取乔鑫的性命,不过背水一战总好过束手就擒,然而乔鑫道:“去年你在海里出的事故,把你救上来的是我——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煜叔一愣,他指的见过是这个意思?……等等,他说的救命恩人是怎么回事?

然而聪明如他瞬间就想明白因果。

把陈墨澜砸死的是“桑煜”,而把他从海里捞出来的却是随乔鑫……难怪那天在“齐鲁有约”看到当时的录像有两个人先后落海……原来那时候他也跳下去了……

可是那又怎样?逼他跳崖害他重生的不正是眼前这个狼崽子。

刹那间思绪纵横捭阖,煜叔瞳孔一缩,随即恢复,道:“原来是乔先生出手相救,不胜感激。”面上并没有感激的表情。

乔鑫却眼神黯淡地看着煜叔道:“不客气,其实我当时想救的不是你——真是奇怪,明明只相隔一秒钟入海,那个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煜叔道:“是说把我砸死过去的那位先生?尸体还没找到吗?”

乔鑫冷声道:“没什么尸体,他根本就没有死。”

煜叔暗自冷笑,面上道:“希望如此。愿那位先生平安归来。”

乔鑫冷着脸,煜叔微妙地笑,冷场了。

幸而在这种非正式的圈内人聚会的场合是永远不缺人手和话题的,“乔哥。”甄天明一身雅痞休闲装,星味十足地加入进来,身边还有一个李云修,“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桑氏实业的乔鑫,这位是星势力艺术总监兼海外部主任李云修……”又看到一旁的陈墨澜,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让他参合进来。

幸而李云修客气地与乔鑫握手之后便转而对陈墨澜道:“墨澜,原来你在这里,我刚刚去了你家没有人,电话也没人接。”

煜叔道:“哦,我还没有随身带电话的习惯。”是的,前世的他根本无需随身揣着那个终端机,一切都有身边人代为传达接收,必要的时候奉上那小东西供他使用。再说唐装口袋里掏出一个mobilephone来怎么都觉得不和谐。

甄天明多看了陈墨澜一眼,道:“原来李总和陈兄早就相熟?”他对于下面的人一直不怎么太注意,也隐约听说最近陈墨澜有些声响,然而尚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年纪又大,定位不同,彼此不是竞争对手,也就鲜少注意。然而被李云修用这样热络的语气说话的对象是不能小觑的。

23-28

第23章

煜叔借故同剧组其他人招呼从这是非地脱身。李云修眼里一直衔着这前相好的影子,恋恋不舍,又不敢再大庭广众之下太过纠缠,本来在董事局例会上已经被人借此攻击,若传出去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甄天明靠到他身边耳语道:“李总,乔哥邀你到楼上书房相谈。不知你是否可以赏光?”

李云修对乔鑫有所耳闻,甚至怀疑之前几次有“道上的朋友”试图通过秘书与他接触也与这个黑道老大有关,若是今天之前李云修对这样的邀谈定会断然拒绝,不吃鱼惹一身腥划不来。然而现在这个提议让他心中一动。

见他面有豫色,甄天明道:“李总,我和乔哥是多年的朋友了,他人其实很好的,他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瞒你说,桑氏最近想往娱乐圈发展,乔哥才想多认识些像李总这样有分量的人物。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吗?”不管甄天明是不是个好的说客,李云修自有自己的打算。

最后他还是上了二楼同那黑道大佬搞密室相谈什么的了。

乔鑫似乎料定他会赴约,将波尔多开了瓶,汩汩地往被子里倒。李云修进门的时候他正晃动着酒杯凑近鼻子,若有所思。

李云修笑道:“看来乔先生是懂酒之人。”

乔鑫道:“懂酒谈不上,也弄不来酒窖。只是之前跟着家里……一位长辈略学了点皮毛。”说着动手给李云修倒了一杯,递过去。

李云修品了品道:“果真好酒。恕我大胆猜测,这应该是2009年份的波尔多。虽然年代并非久远,然而09年是过去四十年里最好的年份,整个夏天阳光充足,白天气温高,夜里凉爽,对香气的集中和花色素的积累特别有利。这一年份的波尔多甚至超过了具有传奇色彩的82年和2000年。”

乔鑫赞赏地点头,道:“李总品味果真不凡。想必你的朋友中也有爱好此道的?”

李云修道:“是有几个酒友的圈子,爱好而已。”

乔鑫道:“刚刚那个陈墨澜恰是李总的朋友,想必也有此喜好?”

李云修谨慎道:“这个不太清楚。”

乔鑫掂起酒瓶凝视,道:“我那位长辈对波尔多倒是情有独钟……”

李云修觉得已经第二次提及那位素未谋面的“长辈”了,出于礼貌至少要稍微关心下,道:“乔先生是位尊老之人,你那位长辈知道的话定然欣慰。”

乔鑫轻手放下酒瓶,苦笑道:“其实我可算做不孝——不说这个。李总能够赏光一叙已是我的荣幸。”言毕举杯。

两人轻轻碰触手中水晶杯,红酒漾出细微的涟漪。

终于落座之后,乔鑫道:“李总,想必小明更你提到了一些,桑氏对娱乐圈这块大蛋糕很有兴趣,打算进军这个行业,不过桑氏之前都是做地产、运输和实业,隔行如隔山,我们非常欣赏李总的才华和实力,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想请你来桑氏主持新组建的娱乐公司,一切事务由你全权负责,不知你是否有意合作?”

李云修没想到这个黑社会头子竟是个如此直接的人,当下沉吟道:“承乔先生看得起我李云修,不过我父亲也为公司服务半生,我本人在星势力做的很好,就这样改弦易辙似乎不妥。”

乔鑫道:“我明白李总的立场,更欣赏你这份忠诚和执着。不过恕我直言,那也要看效忠的对象是否值得。”

李云修警觉道:“乔先生这样说什么意思?”

乔鑫道:“李总不要介意,我并无恶意,星势力树大招风,业界唯马首是瞻,公司内部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传到界面上就是一场风波,你同林副总的不和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姜海的立场虽不明确,然而你我都是明白人,林少安后来居上靠的是谁,又为的是什么。其实李总你现在的地位很尴尬,连我这个外人都已经看明白,你又何必故意当局者迷?”一番话说下来李云修的脸色已经沉下来,想要矢口否认为自己找回门面,然,既然对方笃定如此,又摆明了挖角的立场,再说什么反而欲盖弥彰,只得到:“虽然如此我李云修并非只能在乔先生手底下讨生活。”

乔鑫笑道:“当然不是。凭李总的能力和资质前脚走出星势力的大门,马上就会有猎头和同行来请你回去做事。只是有两点不知道李总有没有想过,姜海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却仍旧下手排挤你出权利高层,难道他没有提防你的出走给星势力带来的损失?若我是他,我第一会逐渐削弱你在业内的影响力,第二,我会动用自己的关系让业内其他公司不敢轻易雇佣你。在雇佣你和得罪他之间,我想一般人的选择都比较明显,何况,若姜海采取第三个措施李总你也许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李云修略一思忖也便明了,若姜海设置一个无法避免的陷阱,制造一个关于他职业道德方面的丑闻,比如泄密或者吃里爬外,那么他就真的完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里再也无他的容身之地。他心中一凉,嘴上仍道:“姜海我跟他一起打拼这么多年,未必会这样赶尽杀绝。”

乔鑫道:“姜海是什么样的人,李总自然明白的。”他微笑不语。

黑道白道有什么差别?若非说有,那么也只是一个杀人见血,一个杀人无形。

乔鑫道:“李总,你是聪明人,我是不是在危言耸听你自会明了。我桑氏也是真心爱才,若能请到你这样的能人主持大局是我们的荣幸,今天这个聚会实际上是为你办的。也不是要你立刻就答应我的建议,可以回去考虑一下,考虑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桑氏娱乐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即便是李总被陷害至身败名裂,我今天的一切承诺都不会改变,这一点请你放心——当然,我自然希望不会一语成谶。”

李云修认真地看了乔鑫一眼,他现在对这个年轻的黑道大佬的认识比刚进门的时候又多了一点——至少他很擅长说服人。

而与此同时,楼下煜叔那边却正遭遇着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第24章

事情的起因是煜叔和张斯偶然碰头讨论了下下个星期即将拍的一场对手戏,因为内容涉及煜叔所扮演的“杨素”教训张斯扮演的属下“雁风尘”,两人说着说着就放下手头拿着的酒杯到室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稍微比划过招走位。

张斯其实是个很有些野望的演员,戏外托关系找门路,戏内也抓住一切机会好好表现,对此次“杀手春天”的演出十分重视,力求每一个动作每个镜头都接近完美,然而导演总是嫌他有些发力过度。

张斯觉得自己并没有所谓才华的东西,所有的只有年少时对容貌的自信,这么多年来蹉跎了岁月连这个也不确定起来,每天早上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脸他都默默对自己说:“你一定要红啊!加油”之类的,对成名的渴望几乎让他走火入魔,被男人包养什么的也无所谓,如果能让他通向成功的话。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会去做,包括认真准备功课,连武术指导的工作他都预先给自己想好,怎么打才会漂亮才会帅气。

煜叔现在却有点欣赏这个年轻的人的努力了,肯虚心向他讨教云手的手法,并在一次又一次对手时被制服的时候心悦诚服道:“陈叔,你很行诶!既然咱们住的这么近,你能每天早上教我这个吗?”因为有所求眼睛里就不自觉地带了点勾人的意思。

彼时煜叔的手压制着张斯的手,俩人的距离很近,还是四目相对的场面,这时一个声音冷冷道:“你们在干什么?!”

煜叔暗自扶额,不用想,是他那个笨蛋侄子来捉奸了。

桑竹南扑过去一把拉开张斯,怒吼道:“你当我是死的?!在我给你买的屋子里给我戴绿帽子?!”

张斯就挣脱开,道:“你发什么疯!我在和陈叔说戏!没你想的那么肮脏!”

桑竹南道:“说戏?!说戏用抱到一起含情脉脉的吗?想晃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张斯见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忍气低声安抚道:“好啦~你真的误会人家啦~~我再饥渴也不会到这种程度啦~~真的是说戏来着,下周和陈叔有一场对手戏,我怕到时候搞砸~~你也不想人家工作不顺利吧?我发誓,人家真的没有对不起你啦~~”

桑竹南吃软不吃硬,哼了一声只道:“等晚上再和你算账。”算是放过情人。

然而对煜叔他就没那么大度了,挑衅道:“看你老大不小的了也念过书知道什么叫‘君子不夺人所爱吧?!我警告过你不准动我的人!你要是再敢出手我就废了你!!”

煜叔暗想……如果说乔鑫是自己教育失职的话,那么这个从小缺爹少妈的侄子则是完全没有教养……明明是个少爷说话却一副小流氓上不得台面的痞气。

煜叔不语,转身欲走。

桑竹南没想到他撂下狠话人家竟然不屌之,气坏了,甩开拉着他的张斯几步助跑一脚凌空踹过去,正对煜叔后心,这一脚只看着就觉得狠辣异常,若踹中定不是吐血也是内伤。

然而他这十拿九稳的一脚却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沾上,煜叔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往旁边一闪,桑竹南一时失控狠跌在地上,幸而是沙地不至于粉碎性骨折什么的。即便如此,桑竹南还是偷**不成蚀把米,脚收不回来意外地劈了个一字马,腿筋都快断了,疼得他眼泪都流下来。

张斯轻叫了一声上前去拉人,桑竹南却一时有点合不上腿爬不起来,嘴里却骂骂咧咧的:“卑鄙!你暗算我!你死定了!啊蔼—”他伤筋动骨地疼。

屋子四周桑竹南的保镖闻风赶来,桑竹南指着煜叔控诉道:“他袭击我!”

张斯劝道:“你算了吧,明明是你自己……”

桑竹南道:“闭嘴!疼死我了!”

煜叔冷笑不语。

桑竹南见他还这个态度恼羞成怒指示手下道:“给我收拾这个货!”

一个保镖上前欲教训煜叔,张斯道:“他是演员!不要打他的脸!!”

保镖就想:“那就照肚子上招呼几下吧。”晃动肩膀抖了抖身上的腱子肉。煜叔双手抄在裤兜里没有退缩的迹象,那保镖暗想:还是个硬骨头,可惜惹上难缠的桑少,少不得一顿皮肉苦。

然而他刚一靠近煜叔还没出手便觉膝盖传来难忍疼痛,低头一看,煜叔只抬了一只脚抵在他膝盖下的某处,双手仍旧闲闲抄兜。

那保镖全身的汗就下来了,饶是好勇斗狠如黑道流氓也受不了那一只脚的制裁!痛感细如食人蚁,爬满全身;又如内功绵绵不绝,直要把人逼疯。

他不知道煜叔打架是有心得的,从这种最低级的流氓群架到帮派火拼到狙击暗杀各种战斗他都曾经亲自参与,很少有人知道人体经络中的一处疼穴,受到挤压后痛感便十倍放大。对付这种流氓打手,一招已经足矣。

果真五秒钟后那保镖坚持不住狼嚎一声抱着膝盖滚到在地上,仿佛腿断一般惨烈。其余的保镖吓坏了,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来头,刚刚袭击了他们老大,又一招放倒了一个同伴,纷纷掏枪,拉开保险瞄准煜叔。

桑竹南不怕事大地在一旁道:“md!你还敢打我的人!活的不耐烦了!!给我……”

“桑大少你这玩笑可是开大了。”乔鑫在这关键时刻出现了,笑道。

别墅里的人已经纷纷向这边看,众目睽睽的。

张斯不知何时已经躲得远远的。

保镖们不晓得该如何,乔鑫低声道:“收起家伙,离开这里。”

保镖们互相看看,有几分犹豫,毕竟虽然同在组织之下,然而他们平日的工钱还是桑大少在发。

乔鑫低声喝道:“没用的东西!留下来继续给你们老大丢脸?!还不快滚!”

保镖们纷纷一震,毕竟乔鑫现在是帮派大佬,平日威望也远高于桑竹南,见他隐怒也顾不上自家大佬了,纷纷收枪扶起同伴撤离现场。

桑竹南也回过神来,知道就算处理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只是嘴上仍道:“今天的事没完!”

乔鑫低声对他道:“桑大少,你那几个没用的属下还是开了算了,一群人对付一个还亮家伙,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b社会吗?”

桑竹南被训了一顿后犹自骂骂咧咧一瘸一拐地用两条被劈过一字马的腿走开了。

乔鑫再看煜叔,见对方已经撇下一地**毛离开了,忙追了几步拉住道:“要回去了吗?”

煜叔甩开他的手,心里也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度,然,终久还是道行不够,淡定不能。平静了一下,方道:“我是不是要谢谢乔先生再次救我一命?”

乔鑫道:“不,我要向你道歉,那帮家伙太胡来了,原谅桑大少吧,他只不过是个孩子。”

煜叔道:“无所谓原谅与否,倒是你适当规劝他不要太过任性冲动的好,总不能做一辈子超大只的孩子。”

乔鑫笑道:“陈叔说的是。其实桑大少有点被自家叔叔惯坏了。”

煜叔有点小愤怒,心想,我连管都懒得管他什么时候惯坏他!

然,这话却是说不出口的,面上越发装聋作哑,波澜不惊。

乔鑫继续道:“桑大少的叔叔你该认得,就是砸在你头上的桑煜——我家的煜叔。”

煜叔心想:“你家的煜叔?还是被你锁在家里的煜叔?”

乔鑫又道:“虽然是桑家唯一的孩子,不过却从小没有双亲,叔叔看似待他纵容,实则冷漠,所以在我看来桑大少只是个缺少疼爱的孩子罢了,这样想对着他我不自觉地就宽容许多,毕竟算是为我家煜叔做的事情做些弥补。当然,煜叔自己可能并不这样认为。”

第25章

煜叔心想:我当然不这样认为,狼崽子,我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拔大,转过头来却在背后这样嚼我的舌根。果真不是亲生的就不行。

面上却冷笑道:“乔先生同我说这些目的何在?我对于你们家族内部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刚才的事情也完全不在意了。”

乔鑫还要再说些什么,李云修已经听说了变故跑过来打断谈话。

见到陈墨澜,不顾乔鑫在场,捏住老情人的肩膀上下打量着看,道:“墨澜,你没事吧?!”

煜叔嫌他黏腻,然而此刻正需要他做道具脱身,只得稍稍敛色,黯然道:“我没事,不过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去。”

李云修忙扶着他道:“我送你。”才转头对乔鑫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

乔鑫在他们身后意味深长地看。

走了一段估摸着已经融入这夜色中,煜叔便拉开同李云修的距离,道:“李总,谢谢你关心,不过我感觉好多了,你送到此处即可,天色不早我就不请你到家里坐坐了。”

李云修道:“墨澜,事实上我今天真的有事同你商量。”

煜叔道:“哦?有什么事李总不妨在这里直说。”

李云修道:“墨澜,你又何必防我至此,我会等到你回心转意的时候。”

煜叔心中恶寒,加上刚才被狼崽子气到,一口恶气没出,忍不住恶言相向道:“哦?那我建议你死了重托生比较快。”

夜色深沉,星光之辉只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然而,李云修受伤的表情仍旧生动。两人之间弥漫着沉默。

煜叔毫不犹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李云修犹豫了下,也沉默跟上。

“最近我总想起从前我们还年轻的时候。”李云修说,“那时候我们简直还是个孩子,你是班级里第一个对我笑的人,后来我觉得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虽然是你先向我告白的……”

煜叔忍不住冷声道:“我不记得了。”

李云修道:“我知道。可是我没忘记。”

煜叔想了想,觉得现在也还未到打他一顿的时候,便作罢,叹道:“李总,你身在这个圈子,要什么俊男美女没有?何必跟我一个中年人死磕到底?若你觉得我还欠你什么不妨说出来,我折现给你。”

李云修道:“不要跟我谈钱,谈钱伤感情。”

煜叔也道:“那就不要跟我谈感情,谈感情伤钱。”

李云修又沉默了,此刻也许他正独自一人枯守着那些记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记忆,怀念着从前和情人心意相通的岁月。

面对生活就是面对选择,当他一遍遍地做出选择和抛弃的时候,也许曾经侥幸于自己的“坚强”和“睿智”,用最小的代价收获鱼与熊掌,然而,得失的天枰早已倾斜,颠覆只在浑然不觉之间。

李云修觉得一阵风过,自己两袖清风,什么也没有。为了冲淡这孤独和失落他决定说点什么。

“墨澜,你喜欢演戏吗?”

“……还好。我想不出来还能做什么。”其实煜叔可以做的还有很多,然,仅就技术层面而言。

正因为他的能力足以胜任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职业,反而觉得很多事情都索然无味,倒是演戏,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尚未掌握所谓的技巧——如果有那种东西存在的话——却生出了点趣味来。

李云修道:“我记得你刚入行的时候并不喜欢演戏……只是为了我。”

煜叔笑道:“你现在不必有此顾虑,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我是出于自己的兴趣。跟你没有关系。”

李云修顿了顿,道:“……你这样说我其实可以稍微放下心来。”

终于到了家门口,煜叔刚要下逐客令,李云修自己主动站定,道:“今天我就不打扰了,你早点休息。”

煜叔微微颔首,独自走回去。

李云修突然又叫了一声:“墨澜。”

煜叔顿足,回头。

李云修道:“其实我知道你从前为我牺牲很多,现在终于可以做自己,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这次换我支持你。”

煜叔觉得他说话透着古怪,然而也不想接这个话茬,两个有过去的人扯起蛋来没完没了就是本糊涂账,而这过去表面上是属于煜叔的而本质上又完全跟他没一毛钱关系……索性就啥也不说一笑而过罢了。

“杀手春天”在开机三个月后终于轮到煜叔的戏份了,因为陈墨澜头发长的不够快的缘故,煜叔还找了专门的技师接了头发,耗时8小时,才终于拥有了一头飘逸的及肩中长发。

看着镜子中长发版的陈墨澜,蓦然多了份熟悉感。

直到现在他照镜子还觉得“自己”是“别人”,从前的自己从很早就蓄起头发,究竟为了什么事情倒记不得了,长发、唐装、冬日的裘皮是桑煜的行头,这些东西共同构成了“桑煜”这个人的表象。煜叔甚至有种把唐装也穿回来的想法,那样的话,他就能做回桑煜了吗?做桑煜又有什么好?

他若有所思。

倒是不放心来看结果的凌霄一惊一乍道:“哎呀老陈!你这是——这是——”似乎词穷。

煜叔道:“没看过?”

凌霄摇头。

煜叔冷声道:“看习惯就好了。”

凌霄摸摸鼻子暗自嘀咕:“能怪我大惊小怪吗?圈子里男的留长头的就少,你这个年纪的更少,你这个年纪留长发还好看的就少之又少blablabla……”

张导对陈墨澜的长发造型也表示惊艳,直道:“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不过他对于陈墨澜能不能演出他心中杀手头子的独特韵味又表示了一点担心。

一切只能等开机之后让镜头来说明。

煜叔也是在头一天才拿到正式的剧本,一则是因为剧组对于剧情的保密性安排,二则也是因为导演一边拍摄一边修改剧本,很多情节都做了修改和补充,至少煜叔看到的杨素和他最初在李云修手里看到的那个版本就不太一样了,有些内容很出于他的意料,为此他在片场专门和张导进行了交涉,然而他目前的实力和地位又却是没有足以修改张导的剧本,故而,抗议无效。

煜叔必须面对一次演技大挑战。

前面的剧情大概是这样——

甄天明饰演的男主“高进”与张斯的“雁风尘”同为杨素一手培养的顶尖杀手。高进为同妓女的暧昧情愫阴差阳错叛逃组织,杨素派雁风尘清理门户,昔日的同门演变为生死博弈,而国际刑警的参与又使情况变得十分复杂,几次交锋之后雁风尘被俘,在国际刑警以二百年刑期威胁和高进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下,雁风尘决定与他联手共同对抗强大的杀手组织,来一次绝地大反击。

高进和雁风尘如打怪兽的奥特曼双人组合一样大开杀戒不放过一切牛鬼蛇神及哥斯拉,过五关斩六将,后期制作注定要加上无数暴力美学的血花四溅特效什么的,终于打到最后一关大boss“杨素”的老巢。

属于煜叔的部分从这里开始……

第 26 章

一同前来的国际刑警十分意外,此处并非之前经验中那些阴森恐怖的城堡或者壁垒森严的别墅,而是个临水而建的古典式建筑,白墙青瓦,飞檐瑞兽,然而又并不是一个绝对古旧的宅子那么简单,古典元素只是表象,实则是经过了现代艺术的整合,对光影空间和环境的关系布置得十分精妙得体。

前面庭院里铺着细白的沙,一楼的视野很开阔,通过那敞开的拉门和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直接看到后园的水榭直通湖畔,以及天蓝水绿。

同来的国际刑警吹口哨道: “你们老大真懂得享受啊。”

雁风尘道:“他平时并不住这里,只在每个月的今天来这里呆上一天。”

国际刑警用脚踹了一下脚下的沙地,“这些沙是什么?学日本人搞的禅宗花园?”

高进和雁风尘异口同声训他道:“别碰!”

国际刑警反射地向后跳去,以为自己碰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关。然而之后又并没有什么。疑惑地看向二人。

他们没有多做解释,脸上却露出怀念而又感伤的表情。

咚咚咚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国际刑警立刻双手握枪,警觉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而预想中的劲敌并没有出现,来的只是几个五六岁的孩子,俱可爱,手里拿着小水桶小铲子等工具,他们看到高进和雁风尘很高兴地扑过来抱大腿,纷纷说:“阿进、小风来找我们玩咩?”

国际刑警被晾到一边,没想到来追杀杀手头目最先遭遇的却是一群儿童,难道是人体炸弹什么的?难说杨素不会冷血至此。

然而高进和雁风尘却毫不防备和颜悦色地对待孩子们。

孩子们就拉着他们一起蹲在沙地上玩沙子什么的。

国际刑警才知道这摊在院子里一大片的细沙竟然是给儿童玩弄用的,更不能理解了,握枪的姿势不变,紧张道:“当心这是狡猾的杨素设下的圈套——利用孩子们!”

高进捏了把沙子看着它们从指尖泄露一如时间和往事,淡淡道:“在这里,他不会的。”

雁风尘也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两声清脆的掌声响起,低柔雅致的声音响起,“孩子们游戏的时间结束了。”

这些孩子就丢下手里的玩意,迈着小短腿啥的纷纷跑到来着身边,仰头如雏鸟般撒娇“干爹干爹”地叫着。

来者是个身着亚麻色居家服,长发束在脑后的男子,苍白着脸色,线条柔和,对每个孩子都很和蔼,挨个疼爱地摸了摸他们的头,道:“乖啊,今天干爹要和阿进小风还有客人们谈事情,你们乖乖的早点去休息,阿毛,你最大带好弟妹们。”

那叫阿毛的孩子就认真地点点头。

男子微笑地多摸了阿毛的头发一把,道:“阿毛真是好孩子,已经可以为干爹做事了。”

阿毛带着崇拜的目光道:“我听干爹的话!我还要快点长大为干爹做更多的事!”挺起胸脯小公**似的。

别的孩子也纷纷挺胸收腹叽叽喳喳地表达对干爹的热爱和忠心。

阿毛果真是最大心眼最多的孩子,只可被模仿无法被超越,他又有了新的台词,指着高进他们道:“我长大了要像阿进和小风那样为干爹做事!永远听干爹的话!!”

高进和雁风尘听了无言地撇过脑袋不看二十年前的自己们。

国际刑警对男子道:“喂!你是这些孩子的监护人还是保父?不管怎样先把他们弄走,一会这里会发生很大动静!”

男子就略感激地笑笑,打发孩子们上二楼卧室。

院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国际刑警持枪四处感觉敌人的气息,对那男子道:“你也快走!我们不想伤及无辜!”

高进和雁风尘静静与那男子对峙。

国际刑警,怒其不争道:“你们两人也快点行动起来,那个魔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高进道:“他已经出现了。”

国际刑警不解,“哈?”

雁风尘沉声道:“在你面前的就是国际通缉令上的四a级通缉犯‘杨素’。”

国际刑警傻眼了,下一秒将枪对准杨素……

——就就是整个完整的场面,而煜叔却在拍摄甫一出场和孩子们的对话的时候就遭遇了非常大的困难,连拍了四条都不过关,连孩子们的脖子都仰疼了,无法继续下去。

张导有些暴躁了,道:“你会不会演戏!——不是会不会演戏的问题,你是不是当爹的?!平时怎么跟孩子相处的?!要慈祥要善意,要能够走进孩子内心的那种态度!”

其实张导根本就没有训斥别人不会做父亲的立场,他本人来说也有个女儿,然而因他和某女演员干柴烈火滚了苞米地之后家庭生活就不和谐了,离婚后女儿跟了前妻,对他也是心存芥蒂的,父女之间的沟通也比较少。然而自己的生活作风是一回事,轮到演员的生活体验又是另一回事,他嫌弃煜叔的表演太过僵硬,缺少生活和内心,对孩子态度不够温和良善。

而煜叔默默地承受着导演犀利的言辞,并不怀恨,因为他知道是自己无法放得开,无法做到真正地和颜悦色,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情节中,面对这样一些“被他抚养长大”的孩子。

虽然他前世今生都抚养过孩子——前世是乔鑫和桑竹南,今生则是陈墨澜的女儿——然而孩子这种东西对煜叔来说还是奇怪且无兴趣探究的存在。给他们食物,给他们衣服,给他们适当的物质,让他们受到必要的教育,孩子就像被施肥浇水的植物一样自然而言就长大了,剩下的就是顺应他们的本能成长成为什么样的人了,这些并不是煜叔所能左右的。比如说桑竹南按照本性成了一个不长进的笨蛋二世祖,比如说乔鑫成了个吃里爬外背后捅刀子的腹黑,比如说陈墨澜的女儿为了不能去迪士尼就可以说出使她爸爸萌生自杀念头的残忍话语——小孩子什么的最可怕了。明明前一眼还是可爱的幼齿,一转眼就出落成为终结者——一如高进和雁风尘,他们就是这么报答养育之恩的。

煜叔确实不明白杨素这个人,面对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叛徒,他如何能一如既往地对正在抚养的“小叛徒”们笑得温柔。至少,煜叔现在还做不到。

艺术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杨素能忍,大概因为他只是被高进他们干掉而已,他没有被屈辱地压在床上,没有被脚上栓上铃铛,没有被逼上绝路跳崖穿越……

所以杨素能忍,而煜叔不能。

让本就不擅长应付小孩子的煜叔摆笑脸装肯德基爷爷的话,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又拍了几条之后,张导忍无可忍,雷霆震怒,宣布收工,并对煜叔发狠话道:“你这样还算演员嘛?!不要以为会耍刀就能演戏了!你今天回去给我好好吃透角色和剧本!明天再演不好我就换人!”

煜叔因为是自己能力所不逮而吞下这口气。

可是他最初看到的剧本里并没有养孩子长大做杀手这样的设定,要是知道这样大概就不会接演的。

“明天若还不行的话,我就换导演吧。”他想。

第 27 章

当然,换导演什么的只不过是辞演的一个委婉的说法,煜叔虽然好强可是也知道进退。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心开车回家,经纪人凌霄随后打来电话询问这一天的进度,他本来拟定今天探班,然而手下的另一个艺人临时出了点状况急赶过去处理,凌霄在慰问电话里用鼓舞的语气道:“老陈!今天怎么样?张导那里还好吧?”

煜叔觉得和他说演技方面的问题似乎也没多大用处,若引出一番聒噪更是烦恼,索性唔了一声应付了事。

凌霄就感慨道:“老陈,我现在就只有你了。”

煜叔不大喜欢他的这个说法,道:“你不是还有几个年轻有前途的孩子。”

凌霄道:“别提他们了!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怎么看都是你比他们强多了。你记住,你很棒的!我以你为骄傲!你一定行的!”

撂下电话煜叔差点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了。

凌霄不像自己不指望演戏这份收入,玩票兴致的,他靠这个养家糊口安身立命,一晃也人到中年,手里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腕儿,抽的佣金也可怜,操的是卖白粉的心,拿的是卖白菜的钱。

凌霄大概很指望自己能够成名立万,然后片约不断,然后他也跟着财源滚滚?又或者钱并不是唯一的目的,他也有自己所追求的事业。可是明天自己因演技逊色而辞演的事情一出,今后的演艺道路就难走了。没有机会也给你机会你不行完全是两个概念,此后但凡圈子里的人暗地里都会嘀咕陈墨澜是个不堪重任的水货。

这么想着,煜叔终究意难平。

他在房间里跺了几步,觉得有几分烦躁,索性到浴室去洗了个澡,穿上居家棉布唐装,挽起袖子,他对着浴室的镜子仔细盯着表情,试着摆出一个导演要求的至善面孔。

然而,那眼神里的别扭和不确定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煜叔闭上眼,低下头,心心理暗示着——我不是桑煜,我是杨素,是含辛茹苦养育孩子,培养他们成才的杨素。我不认为我是在做坏事,我是真心为孩子们好,从小教给他们一门技术,让他们吃穿无虞,使他们学有所成,我是真心爱孩子们的,他们就是组织的未来……

就这样自我催眠了好一会,煜叔抬起头,扬起一个温柔的笑脸——

有了!就是这样的表情,就是这样慈祥如保父的微笑,就是这样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博爱情怀,煜叔自信应该可以得到张导的认可,自己也是可以演好一个带孩子的好监护人的形象……孩子……乔鑫……突然间这完美的面具出现裂纹,然后支离破碎!

他花了好大心思酝酿累积起来的情绪在一想到那曾经唯一用心抚养过的孩子的瞬间就崩塌……孩子什么的果真仍旧是令人心寒的存在!

在镜 子前又试了几次,每次都功亏一篑,煜叔最后连脸都笑僵硬了,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

自己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演技,到目前为止的运气也还好,靠着本色演出撑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是极限了。虽然有点不甘心,然而他目前的实力确实只能如此。

这一天煜叔按时睡下,希望一夜无梦,第二天便去片场辞演。

陈墨澜脸色惨白地在手术室一旁贴墙站着,他有点晕血,虽然被允许进入这里可是根本没什么用处,女人一声比一声惨烈地尖叫,他吓得连dv都举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晕过去的时候,一声细如猫叫的啼哭声传来,大夫举这个湿漉漉的小裸猴子道:“那边那个做父亲的,恭喜你,是个千金。”

陈墨澜心里一片白茫茫,“我——我做父亲了?女儿?我有女儿了?!”

婴儿被洗好,包着,送给生产的女人看了一眼,又递给陈墨澜,教他怎么抱不会弄坏婴儿。

婴儿在他怀里皱着脸胡乱睡过去,想是刚才的一番挣扎累坏了,陈墨澜看着,渐渐柔情似水,渐渐泪眼模糊,这个是他的血脉,是他生命的延续,是自己最好的产品。

陈墨澜给女儿换尿布。

陈墨澜陪女儿蹒跚学步。

陈墨澜陪女儿看图学字。

陈墨澜夜里给女儿盖被子。

陈墨澜搂着女儿哭,那女人一把夺过女儿,骂道:“你滚!滚出这个家!既然你选择跟那个人在一起就不要再说什么一起抚养孩子的话。女儿我更不会给你!免得她长大被教坏!”

女儿在妈妈的怀里似乎预感到今后的生离,一声声地喊爸爸,可是陈墨澜最后仍旧被扫地出门了。他不怪前妻,这是他的报应。他只是心疼女儿,还那么协…都是他的错……于是从这里开始潦倒半生……

菲菲……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钱送你去迪士尼玩……菲菲……爸爸爱你……可惜爸爸的爱还不够迪士尼的票钱……有这样的爸爸你很辛苦吧……要是爸爸彻底不在了你是不是会比较幸福……菲菲……

早上煜叔平静地睁开眼睛,抬手擦了擦眼角,一片濡湿。

做了很讨厌的梦呢,那个无用的陈墨澜把这样窝囊的往事传递给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他出钱送菲菲去迪士尼?又或者……他在教他什么是父女之情?

被懦弱的人同情了呢,身体里还残存着刚刚梦里酸涩的悲伤,如静电般在细胞和细胞之间串联,很难过……煜叔叹口气,窝囊的爱又有什么可以借鉴的?

早上海边空气好,煜叔沿着海滩略走了走,到一处树荫下,就着海风,涛声,沉下气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起来。然而一套拳还未打完就被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乔鑫穿着舒适的运动短裤运动背心运动鞋沿着滨海南路晨跑,身后缓缓跟着三辆保镖车。

看到煜叔,乔鑫停下来原地跑,招呼道:“陈叔你也晨练?太极打得不错,跟我家煜叔的习惯一样。”

煜叔很想对他达到无爱无恨的境界,不招惹不退缩,不过对方好像不是这样想的,最近频频出镜,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他什么药,煜叔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不过是那些个伎俩,我调教出来的还能翻出天去……前世不过是由于太过轻信才受制于人,这一世就不信他斗不过这狼崽子。

煜叔一向的原则也大概是——出来混的不要惹事,然,事情惹上来也不能怕事。

他当下暗自冷笑,也不理,欲将太极进行到底。

须知好的太极功夫是极慢的,乔鑫已经停下脚步走下柏油路,站在在一旁看了一会,保镖车沿路停了一排。

煜叔收势,乔鑫突然道:“陈叔的功夫看来是不错的,可以讨教几招吗?”

煜叔道:“我这不过是花拳绣腿,不如乔先生,甘拜下下风。”

他说的部分是实话。

前世煜叔的功夫可不是花拳绣腿,可是后来被囚禁起来之后还要被压,他不是没反抗过,开始乔鑫还不是他的对手,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不得不借助药物之类的强上。后来,大概乔鑫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开始花很多时间在练功房,从前教他的时候都没见这么上心过,然后……煜叔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突然有拳风袭来,煜叔条件反射地弯身闪过,同时出手回击。

这些动作都是身体先于大脑做出的,几乎就在同时煜叔就后悔了。

果真乔鑫意料中一样将煜叔的手腕拉个正着,往怀里带,搁着煜叔从前那还是有后手的,必得不能如此束手就擒,然而,大脑开始思考之后他就迅速做出了判断,打消了对抗的念头,任由对方将他抱了个满怀。抬眼冷冷看过去,道:“乔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乔鑫一时并没有放手的打算,两人鼻息相闻,四目以对。

第 28 章

煜叔努力克服因身体的直接接触而产生的生理性排斥,那些被迫感受的欢愉曾经折磨过他,征服者被征服的羞耻感太过鲜明,隔了生死也无法淡忘。

“可是我现在是陈墨澜,”煜叔努力平静下来,“我不能乱了阵脚,不打自招。”他决定一装到底。

乔鑫已经怀疑了吧?否则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之前跟着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个会对几面之缘的大叔动手动脚的德行,又或者他本来就是变态,只对中老年男子感兴趣?还是说瘦下来的陈墨澜本就是个万人迷不自知地释放吸引雄性生物的荷尔蒙?……这些想法令煜叔的脸色更糟了。

陈墨澜会怎么做?遇到这样明显的性骚扰,他现是会颤抖、挣扎、告饶、最后被……窝囊废!

虽然做不成那样的陈墨澜,不过煜叔决定还是试着实践下自己的演技什么的,意思着挣扎着道:“对不起,乔先生,我没有那方面的爱好,你找错人了。”

乔鑫像要探究灵魂一样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只是不放松对他的桎梏。

“那么你能告诉我,煜叔到哪里去了吗?”乔鑫沉声道。

陈墨澜道:“我不认识你的煜叔,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乔鑫又紧了紧手臂直勒得陈墨澜呼吸一窒,“你是和煜叔有最后身体接触的人,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煜叔忍无可忍了,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一个单震腿,围魏救赵,乔鑫撒手后撤,幸亏来得及没有被正中胯部,否则的话那力道实有蛋破人亡的危险,饶是如此还是被狠击在肚子上,撞飞跌落在沙滩上,握着肚子半天不能起身。

陈墨澜骂道:“你发什么神经!我在工作的时候被他寻短见砸在脑袋上也叫身体接触!你这么想怎么不自己去接触一下!你们全家都去接触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扮演的是谁,反正不是桑煜就好——也不是陈墨澜——说起来似乎有点像……凌霄?!他有点被自己冷到了。

三辆车里保镖呼啦啦全出来了,有掏枪掩护的,有飞奔来救驾的,他们刚刚得到的指令是原地待命,然后就看到老大和那男人搭讪,然后就抱到一起,还想着“禁欲的老大果真结束闭关期了吗?这大清早的……”正要看好戏,老大就调戏不成被揍倒在地。

“乔先生……”飞奔过来的是心腹阿德,然而还未靠近,乔鑫便轻描淡写道:“这里没你们的事情,退下去。”

阿德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目前的情况,听话地微微躬身离开。

保镖们呼啦啦地又坐回到车里,继续看戏。

乔鑫被揍了,可是并没有因此表现得特别愉快或者特别不快,听了煜叔的骂也只是宽厚地笑了笑,抱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道:“对不起,陈叔,我也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有那些奇怪的想法,刚才是我鲁莽了,我无意冒犯的。”

陈墨澜怒道:“下次鲁莽前自己想清楚!没道理你头脑发昏别人要跟着犯恶心。”

乔鑫愣了下,然后笑着摇头,道:“你现在就没那么像煜叔了。”

陈墨澜道:“什么煜叔煜叔的!我原本也不像,是你自己脑子拎不清。”(煜叔:喂!凌霄附体了吗?给我差不多一点吧。)

乔鑫道:“也许吧。不过你这一脚还是有我家煜叔风范的。他——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

陈墨澜道:“会太极的都这么踢人——又有哪个男人喜欢你‘靠近’的方式?”

乔鑫的笑容敛气,看来陈墨澜“无心”的话语击中了他的痛处,再说下去怕是言多必失,陈墨澜道:“你喜欢这个调调还是去找别人吧,对不起乔先生,我今天还要拍戏,恕不奉陪。”转身欲走。

乔鑫突然道:“我刚到桑家的时候还不大,我记得煜叔曾经带我来这里玩过,他那时并没有那么讨厌‘人的碰触’,是个温柔的好叔叔。”

陈墨澜回头看一眼,乔鑫并没有追过来,甚至没有向着他,而是面朝大海,追忆往昔。

回去的路上煜叔脑子很乱,当初选则乔鑫做继承人的时候就是看中他的聪明和毅力,可是没想到他把最聪明和最执拗的部分都拿来对付自己,连重生这种自己至今仍偶尔感觉如坠梦中的小概率灵异事件都被他窥见端倪,真是不妙。

虽然刚刚乔鑫并没有死缠烂打,然而煜叔知道他不过是欲擒故纵,不会这么快就打消怀疑的,必定还会试探观察。

若自己现在一走了之倒更加引起他的怀疑,最好的策略倒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还是那句——不惹事,不怕事。

至今为止他是没想过要杀回去报复个血流成河什么的,不过不代表别人不依不饶他还要大事化了。

他又努力不去想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多想想一会的工作,他还要演戏还要努力爱孩子……乔鑫……爱孩子……所以说煜叔的脑子里很乱。

突然眼睛被什么光闪了一下,定睛一看,前面有一块闪着幽蓝光泽的小东西,煜叔蹲下去捡起来,细看,只不过是一块碎玻璃啤酒杯之类的东西,不过因为在海里有了些时日长久地打磨,成了浑圆的形状和磨砂的手感,如今又被海水冲刷到这岸边。

煜叔一扬臂,那幽绿的光泽就划着一道光泽滑向大海。

“煜叔——煜叔——”穿着短裤t恤的小男孩拉着他的手在沙滩上走,身后留下一大一小歪扭的足印……幽绿的光泽拖得悠长……“煜叔,我们明天还来玩吧?”蹲在地上玩沙的小孩子抬头对他祈求……幽绿的光泽坠下去……大手摸摸那孩子的刺猬头,那孩子就扑到他怀里小狗一样拱拱,眼睛也像小狗一样湿漉漉带着讨好和依赖……玻璃宝石终于没入海中,沉入浅滩……不知过多久才会再次被海水涌上滩头。

煜叔想起来了,他确实带小乔鑫来这里玩过,他也许曾经是个不错的叔叔,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他确实没那么‘讨厌人的碰触’……

现在,他似乎回想起曾经对小孩子温柔的心情了。

片场。

一切就绪。

“action!”

杨素身着亚麻色居家服,长发束在脑后的男子,苍白着脸色,线条柔和,嘴角上一抹温柔的笑容,连眼睛里也是满满的慈爱……

“cut!”一条过,各部门开始准备下一场。

导演从象征权势的折叠椅上站起,脸色不像昨天那么刻薄,只对陈墨澜道:“这还像个演员的样,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你好好准备。”

化妆师上前来整装补妆,前来探班的凌霄趁机过来打招呼,道:“老陈,不愧是大导演,怎么只昨天一天,我今天看你的表演就好像丰富了许多,戏路也扩宽了啊。你现在这个状态完全可以去演好人了,市委书记反贪局长什么的blablabla……”

煜叔压抑着不耐烦,打断道:“老凌,你帮我做件事。”

凌霄道:“什么事情?”

煜叔道:“给陈菲菲——我是说我女儿安排下假期去香港迪斯尼,费用我出。”

凌霄道:“啊?你怎么突然——”

煜叔又补充道:“或者你征求下她的意见,是想去日本迪士尼还是美国的——还是让孩子自己决定吧。”

凌霄认命道:“哦。那我就把菲菲的港澳通行证和护照一起都办下来吧。”

接下来一场高进和雁风尘与杨素的终极一战,彼时国际刑警已经落入庭院里的陷阱,不知道被输送到哪个异次元空间去了,而只剩下熟知这里所有机关的高进他们联手应敌。

“action!”——

29-35

第 29 章

杨素的笑容不见一点杂质,就好像这两个长大了的背叛他的同刚刚那些不及膝盖高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阿进,小风,你回来了。”声音清朗,甚至还偷着点长者见到钟爱小辈的喜悦。

雁风尘就浑身一抖,习惯性地害怕起来。

高进还维持着冷静——在这次失手之前他毕竟是杨素手下第一的金牌杀手,他沉声道:“干爹,我们回来了。”

杨素道:“你们知道我每个月这个时候会来这里陪孩子们,只身一人,所以选择这个地点来见我,是想要我的命吧?”

高进道:“干爹,你收手把,他们——条子们答应不要你的性命,他们只要名单,雇主的名单,我们可以做污点证人。”

杨素淡淡笑了下,道:“为什么?就只为了一个女人?”

高进道:“不是为了茉莉……”说不下去了。

雁风尘突然抢过话头道:“干爹又为什么养大我们?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为组织卖命?……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要做这一行?”

杨素袖起手眯起眼睛,道:“如果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这美国个人主义英雄气息浓厚还带着点宿命论意味的话从一个杀手头目的口中叹息着说出,于是便有了点张导电影的黑色幽默气质。

高进他们站的庭院地势比杨素所在的一楼正厅要低一些,他带着点痛苦和决绝仰望杨素,道:“既然如此,让干爹收手这样的事情也得有人来做,不能让阿毛他们步我们的后尘。”

雁风尘趁他们还在说话先发制人,突然出手,一排毒蒺藜射向杨素,电光火石间一弯刀痕破空而出,杨素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黑色长刀,单手执刀,刀锋斜指地面,笑容还在,杀气已经弥漫。“阿进,小风,你们都没有完成任务,这个错误今天就由我亲手来修正。”

(为什么现代杀手打仗还要用刀?煜叔不禁暗叹即便是号称国内最强创作团体的剧组也会犯这种想当然的错误,又或者纯粹是为了打起来好看,刀光剑影确实比枪林弹雨更加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啊,对了,还有在天上飞来飞去。煜叔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知道他是中国人之后接下来就会被问:“在你的国家是不是交通基本上靠飞的?”

即便是煜叔本人在选择杀手的时候,花哨的用刀的他根本就不会考虑,狙击手用枪,近身暗杀则根据场地的不同手里有什么用什么,绳子、枕头、钥匙、丝袜……可是他现在扮演的杀手头目却挥舞着武士刀一类的东西和属下拼命……)

“cut!”这一场决战前的啰嗦算是完结了。

看过回放之后导演对着镜头沉默了,甄天明和张斯悬着一颗心在一旁等候意见。

甄天明试探地问道:“张导,您看哪里不合适您就直说,我们看着改。”

张导回神道:“哦?哦,和你们没关系,我在想杨素。”

甄天明和张斯对视了一眼,闭嘴不说。

张导自语道:“大概又要改剧本。”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去看在一旁接助理递上来的电话的陈墨澜,可怜的叔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又惹了导演了。

煜叔确实没有察觉,打电话来的是陈墨澜的前妻,“老凌跟我提了你要出钱让菲菲去玩的事,算你有良心!”女人在电话那边讲。

煜叔耐心地听着,女人反而又不说什么了,煜叔道,“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这样了,谢谢你打电话过来。”

女人突然道:“陈墨澜你不问问我离婚的事?”

煜叔道:“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人吞吞吐吐道:“其实……也没什么……”

煜叔道:“那算了,等到你想好有什么的时候我们再谈。”

女人道:“他不肯和我离,和我闹……说我把房子给他再给他钱才肯和我离。”说着有点哽咽。

煜叔皱眉道:“房子不是陈、我和你离婚的时候留给你的吗?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吧。”

女人道:“他不讲理,先是砸东西……还打人。我实在和他过不下去了。可是他赖着不走,说是要分财产,不然就要我好看……他还威胁要对菲菲不利,他这个畜生!”女人在那边哭了。到现在她心理说不后悔是假的,如果当初跟着陈墨澜不折腾的话,至少不会伤害到菲菲。

煜叔皱眉道:“孩子现在在哪?”

女人抹眼泪道:“我给送我大姐家住去了,已经在那边住了小半年了。暂时没什么,不过那畜生如果哪天真的伤到菲菲我真不知道……”

那边下一场戏已经开始召集,煜叔对着电话道:“你先不要急,也不要去刺激他,我这边现在在工作,收工后我去找你。”

女人应了。

煜叔挂断电话,重新投入到片场。

接下来是一大段蒙太奇快镜头的剪切,刀来剑往,上下翻飞,不需要长镜头也不用对戏,威亚吊在三个人身上,你上我下,各人皆跟木偶似的,一招一式皆是定数。这些镜头在后期会被很精心地剪切拼接,用各种技术手段特效,加入速度与激情,使动作看起来连贯,场面惊险刺激,中间穿插着国际刑警从异次元空间好容易爬回来加入战团,三个人联手对抗杨素,更像三英战吕布,打成了圈,很好看。

(在特效这方面张导还是颇有点门路的,他曾经专门到荷里活去进修过,拉过几次活。中国人现在有钱了!……不过没有好技术……其实好技术也还是有的,据说荷里活出品的一个讲述拆迁办在某绿色人种星球上受挫而归的环保主义电影其初级特效就是在中国制作的——因为便宜……所以说这方面国内的电影人不差钱,不差技术,大概差的……还是人吧。)

而现在演员们为了后期制作出来效果的好看而遭受着必须付出的辛苦。

甄天明和张斯比较年轻,然而最先熬不住的也是他们,汗如雨下,动作渐渐迟缓,腿抬不到要求的位置,挥刀的手显得软弱无力什么……

而年纪最大的陈墨澜状况却好得多,他在威亚的协助下轻松翻飞,做出一连串连专业武师也要咂舌的难度动作,飞檐走壁如奥运会圣火点火人一般。人们已经暗自认定他是“练过”,有功底的——嘛,某种程度上说也没有错。

这一天结束煜叔收工比较早,他拍完了自己的镜头,又拍完了和其他人的对手戏,而剩下的就是甄天明和张斯需要单独补拍的部分,本来想就此离开,然而导演道:“老陈,你今天就别走了,留在剧组等明天一早的拍摄吧。你进剧组晚,又只有这么几天的戏,所以不太知道规矩,派系吗,本来时间上就不固定,一般都是一起住宾馆的。”

煜叔道:“导演,我今天有点事情,办完之后就回来,不会耽搁明早的戏。”

煜叔确实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他打了个电话给凌霄道:“老凌,我前妻的地址在哪?”

凌霄对于他失忆十分之彻底这件事已经能够很好地接受了,这也正是煜叔打给他而不是直接问前妻的缘故。

他觉得自己对陈墨澜的遗孀还是负有一定照顾的责任的,就为那个到死都愧对妻女的家伙做点什么以告慰他的灵魂吧。

煜叔到的时候女人正在经受一场家暴……

第 30 章

房子不新不旧,毕竟也有十多年光景了,陈墨澜正在这里度过了短暂的婚姻生活。

煜叔敲门之前听见里面似乎有声音,等他敲了几声,反而没有了,又继续敲,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气哄哄道:“谁!”

“我找陈美佳。”

里面人不知道又骂了句什么,没人开门反而是又传出打闹声,煜叔正要再敲,门猛地被打开,陈美佳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地冲出来,迎面见是他,反倒愣住了,她是没想到前夫这么快就会赶来。

她现任丈夫追过来骂道:“臭娘儿们!说我在外面有人,你才有人!人都跑家里来了!当着我的面不要脸!”

陈美佳就往外躲,对陈墨澜哭道:“走!你带我走吧!”

丈夫就哄骂道:“你滚!有本事和你偷的汉子一起滚出这个家!我不拦着你!永远别回来!”

陈墨澜看看眼前的场面,不退反进,一把把陈美佳推进屋子,自己也走进来,关上门。

那丈夫警觉地炸毛,道:“你想干什么?!小白脸!还想和我比划怎么着?我告诉你这几年我做夹着尾巴做人做起好人了,爷爷出来混的时候你妈还给你洗尿片!”

陈美佳觉得陈墨澜从前连自己都打不过说不过,不要说和现在这个畜生霸道的丈夫,低声劝着道:“咱们走吧,别跟他扯了,他根本就不讲理的……”

煜叔却径自越过二人走进客厅,里面一片狼藉,根本就没有一点家的样子了。

那丈夫见他身材并非高大,像个斯文人士的样貌,故而心存鄙视,打算一言不合就揍他个小白脸成大红脸什么的,此刻追过去骂道:“蹬鼻子上脸了还!谁让你进来了……”

煜叔道:“过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意思,离婚吧。”

那丈夫嘴眼一斜,冷笑道:“好啊!离!谁怕谁!我也早就过够了!跟这么个黄脸婆!不过说好房子给我!还有给我一笔精神损失费!这么多年我帮她养孩子的钱也没数了!就那破孩子还学钢琴!学个屌毛!赔钱货!”

陈美佳突然拔高声调尖着嗓子喊道:“不许你说菲菲!她学钢琴的学费是她爸爸给的!不是你出的!我也赚钱养活我们娘俩!跟你没一毛钱关系!我凭啥给你钱!凭啥?!”

那丈夫就有点跃跃欲试要打的样子,道:“臭婆娘记吃不记打!”就要伸手。

煜叔一把拦住,仍旧先礼后兵,道:“我再问你一次,干脆离婚可不可以!”

男人根本没把煜叔放眼里,仗着自己一百八九十斤的重量大力推煜叔,骂道:“离个屌毛!要死大家一起死!”

陈美佳哭喊道:“你别打他!”然而现实的发展又太过出于人的意料,煜叔非但没被推倒,反而闪身错过回脚踢上男人的腰眼,将男人如锅贴一样贴在墙上,又趁着他没回过神来抓住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往墙上撞,出手之狠、准、稳根本不是这老无赖能抵挡的!

这一顿好打打得男人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激痛之下他也反抗,然而力道又不是对手,只想一只被钉在墙上的老蛤蟆一样乱踢腾没有着落。

煜叔冷静地打了几下,然而既然暂时不像打死他,也就罢了,把瘫软下来不住哀号求饶的男人丢在地上,道:“现在肯老老实实地离婚了吗?”

男人的头已经破了,青青肿钟,头疼欲裂的,有心不服,又怕挨揍,在地上翻滚了一阵子怒视着陈墨澜,道:“你、你tm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们的家事?”

煜叔是本着能讲道理就讲道理的原则做事的,耐人道:“我是陈美佳的前夫,我叫陈墨澜。陈菲菲是我女儿。”

男人愣了下,了然然后就是加倍的愤怒,对陈美佳冷笑道:“好啊!又跟前一个勾搭上了?我还没走就领进门来撵人了!淫女!”说着就猛地从地上窜起来扑向陈墨澜,一招声东击西。

“老子刚才被暗算!看我不打死你个小白脸!”

陈墨澜也不躲闪,等人扑到面前,一拳过去,正中脸的中心部分,男的鼻骨顿时脆裂成骨肉相连了。

男人嚎叫着蹲下去,人生长恨血长川,他看着汪汪的鼻血,愤怒不可遏制,再次扑上去,煜叔见这人很有点呲别人一脸血的无赖架势,故而也顾不得衣服的整洁什么的,索性出手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给按到地上,左一拳右一拳左一拳右一拳有节奏地打,不打死人就打服他为止。

然而这男人似乎也是个硬骨头,嘴里乱骂着手乱挥舞着就是不服。

煜叔叹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看着像个好人?”

男人骂道:“艹泥马!”

煜叔其实很早以前就不亲自干这种粗活了,可是现在身份不同往常,事必躬亲,于是有点认命地将男人翻过去踏住,拉起他的手腕,站起来,由于长度的关系微微弯着腰,向上提着男人的整只手臂,男人顿感不妙,哇哇乱叫道:“你干什么!艹!你干什么?!”

煜叔也不解释,直接做不知道了。

只听“咔嚓”“啊——”

男人的整只手臂无力而别扭地垂下——肩膀让人卸下了。

这分筋错骨手是基本的格斗及刑讯技巧,普通人一时三刻也受不了。

男人在地上翻滚,惨叫。

煜叔嫌他聒噪让陈美佳拿块布来堵住他的嘴,结果陈美佳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就在厨房找了块抹布……

煜叔道:“我现在不需要你说话,你需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

男人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怒视,煜叔道:“净身出户,肯不肯?”

男人疼得泪眼模糊怒视。

煜叔就又把他的另一只胳膊又卸了。陈美佳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背过身去。

煜叔不禁想起杨素的那句台词:“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无论多么肮脏麻烦……

男人已经满头大汗,瘫在地上连头都太不起来了,嘴里塞着抹布,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煜叔冷笑道:“好啊,我其实是很尊敬硬汉子的。若你能到死都不告饶一声,我就把房子给你。”

说罢如拖麻袋一般将男人拎到阳台,打开窗户,将人大头朝下向外推去。

男人睁开眼直面下面二十多层的高度,吓得嗷嗷直叫,声音全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很惨。

他半个身子悬在外面,煜叔道:“净身出户肯不肯?”

男人正惊恐万状,也不知道是不肯还是没顾上全晃着往里缩。煜叔点点头道:“很好。”手上猛一使劲,男人整个身体都突出在半空中,只有一条小腿被煜叔拉着,男人吓得失禁,身体各个洞都向外冒液体,巨大的惊恐中,他听到一个声音问他:“净身出户,肯不肯?”

男人已经什么都不顾了,拼命点头。

煜叔还是没有把他拉回来,歪过头问陈美佳:“如果他就此死了会不会比较好?”

陈美佳毕竟是个女人,早已经看不下去了,她不说话有一半是被吓得,此刻浑身抖着道:“不、不要了。”

煜叔冷笑,提着一条腿将那男人拉回来摔在地上。嫌脏地后扯了扯,同陈美佳商量道:“即使现在不方便杀了他我也有法子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只要你愿意,我会为你抹除这个麻烦,不会有人怀疑道你。”

陈美佳脸都白了,摆手道:“不、不用。其实他也、也不容易,环境不好,赚的又不多,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就无家可归了,身上又没有多少积蓄,年纪又大了……”

煜叔微笑道:“难怪他这么硬气,原来是为了生计……你既然这么同情他就同他生活下去吧,不要离了。”

陈美佳抬起头大声道:“不!离是一定要离的……”又看了眼男人狼狈的样子,叹息道:“不过我不想把事情做绝。”

煜叔叹道:“你自己决定就好。”又走过去,抽出他嘴里的抹布丢在一旁,道:“你这种人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即便不死随便砍掉你的手脚丢在街上,活下去就可以获得一份终身的职业了。做乞丐未必不适合你。”

男人被收拾住了,眼里只剩下恐惧哪里还有仇恨,哭喊道:“我离!我什么也不要了!我离!!”

煜叔拍拍他尚干净的肩膀,道:“想得开就好,你要感谢这个女人放你一条生路,她若让你死,你死定了。”

男人知道他虽然在笑,然而并没有开玩笑。同时他也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婚姻是彻底无望了,连同房子的份……

第 31 章

煜叔果真没有耽误拍摄,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在化妆间,今天是拍摄的第三天,内容就只有一个——杨素之死。

所谓大片就是即使过程再曲折,敌人再凶残,ak47对小米加步枪,米国重殖装甲军用直升飞机对国产东风大卡车转圈地打,最后主角必定要丢了扳子什么的到天空中把飞行员给敲下来从而绝地大反攻人生ab剧什么的。

杨素这个大boss戏份加了只左右不过五分多钟,最后还是个死。

不死不足以谢天下,他不死……别人就活不了了。

……

最后的战场在水榭,彼时雁风尘已被打倒奄奄一息,高进也是强弩之末几乎丧失了抵抗力,被杨素用刀锋指着喉咙。

杨素的头发在打斗的过程中被划断了束带,发丝迎风微乱,笑容仍旧无恙,道:“阿进,我很难过,你很好,什么都好,你本来是要做我的位置的……”(煜叔说到这里情不自禁怔了一下。)

高进的表情很微妙,似喜似悲。

杨素叹息道:“傻孩子……你真傻。”语气充满了长者的慈悲为怀,然而说中的刀却缓缓抬起,手起刀落间就要结束自己锺意孩子的命。

“干爹!阿进做出事了吗?你要惩罚他吗?”偷溜下来的阿毛目睹这一幕跑出来说。

杨素一瞬间的错愕,他大概还没想让孩子这么早接触杀戮,既然将来注定要做杀手,那么至少让他们有一个干净单纯的童年,算是对未来暗路的一点补偿。

然而他的这一点点心软的考量最终害了他的性命,趁着他一犹豫的瞬间,在一旁佯死的雁风尘一个毒蒺藜近距离击中杨素,战况立刻发生了变化。

杨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先杀掉雁风尘再杀掉高进,二是反过来先杀稿件再灭雁风尘;雁风尘高喊:“高进!就现在!”;而高进只有一个选择——他趁杨素中镖千分之一秒的抉择期进距离朝着养父的要害就是致命一击。

“干爹!”阿毛迈着断腿跑过来,被雁风尘拦截抱住捂住眼睛。

杨素的刀落在地上,高进现在简直就是紧搂着养父的身体贴在一起,他似乎也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得手,能终结强大的杨素,比对方还难以置信,杨素的手落在他的脖子上,指尖的形状美好,在阳光下闪着瑞泽的光,没人知道这是他最秘密的武器,靠着这锋利的指甲他就完结了不知道多少豪杰的性命,此刻这手正轻轻地放在高进的咽喉上。

雁风尘喊:“高进小心!”

高进浑然不觉,眼泪在眼里慢慢堆积:“干爹……干爹……杨素……”

杨素的学顺着裤脚流到栈道上,他在最后一刻叹息道:“罢了,就当干爹白疼你了。”说罢伸手一推,挣脱了高进亲密的拥抱,身体向后仰躺进水中,一片粉红的泡沫涌上来。

万籁俱寂,世界只剩下宁静,水中的杨素长发如水草般飘荡,整个人在汪洋中坠入深渊,一些镜头闪回其间,多是高进的画面。

一段抒情女声响起,蓝天碧海,白浪沙滩,远处年轻的杨素带着高进在海边嬉戏,阳光很耀眼,镜头抬升越过他们,定格在一片纯粹的蔚蓝,只留小孩子的欢乐的童音——

“杨素——”

“要叫干爹。”

“杨素、杨素——”

最后连声音也渐渐消散,只剩下如水一般的蓝。

最后天空上出现几个字——“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全剧终。

当然剪辑和制作出来最终的拷贝是在几个月后,而此刻参加拍摄的演员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忙活一个爱情故事,即便后来知道了,也不清楚最后那个“爱情故事”是说谁和谁,导演故意采用了一种不明不白的叙事方式,弄了一个暧昧至极的结局。

为此网络上此剧的影迷们展开了一场场推测与演绎,官网上堆满了留言。

网友a——

“很明显爱情故事是说高进暗恋杨素而求之不得,这场苦练最终演化成一曲背叛情歌,我以我血荐轩辕!种种迹象表明,高进并不是真相想杀死杨素,一小时48分零5妙高进的那个表情说明了一切。”

网友b——

“若说高进和杨素之间有爱情,那么,也应该是杨素苦练高进,只是隅于年长者的身份和大boss的地位而不能出手,高进能够活着,从电影的角度来说固然因为受男猪不死定律的制约,然而单从故事的角度来说,绝对是因为杨素手下留情!否则在敌我斗争那么严酷的情况下他为何会单刀赴会,慨然赴死?!即便最后被刺杀而死也放高进最后一马含笑九泉!这一切的一切,没有爱是不行的……宽面条泪t t

网友c——

“大多数人都犯了同样的错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你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雁风尘!其实他才是故事的核心,只是隐藏比较深罢了!遥想当年,同样作为养子为被杨素收养长大,而杨素却更加器重高进,作为缺少爱的孩子他反而比谁都更加渴望得到杨素的注意,这种执拗和占有欲最终演化成了赤果果的爱慕,所以最开始他才对高进表现得那么敌对,最后的最后他又因爱生恨,亲手扼杀了这份恋情。原谅小风风吧,他只是个孩子……”

网友d——

“没看到雁风尘和阿毛抱得那么紧,多么明显啊!不过阿毛爱的是杨素= =”

网友e——

“禽兽啊!还有你们是什么三观啊!同志去死去死!明明就是杨素和茉莉当年有一段,后来还有了个私生子,就是高进咯,然后……大家都知道啦……”

网友f——

“ls才是畜生啊 !高进是茉莉的儿子……亏你想得出!”

网友g——

“不过那个演茉莉的谢冰冰是大了些,看上去是像两代人了。她怎么上去了?潜规则吗?”

网友h——

“歪楼了,明明这么有爱的话题,扯那个老女人干什么?!这明明是部热血男人戏,女人不过是个摆设。爱情啊……谁知道呢,也许导演指的意图更深一些,人和人之间的所有爱恨的源头什么的吧……”

网友i——

“于是是all x 杨吗?……有写同人文的吗?”

……

……

当然,这些在电影上映之后引起的话题和风潮是几个月之后的后话,当煜叔拍完自己最后一场落水的戏之后浑身湿漉漉地从池水中站起,衣服贴在身体上,湿发滴着水在肩头,是怎样一副美大叔湿身图!

导演凝神看着,暗自计较,更坚定了在结尾处玩点暧昧□的把戏。甄天明他们只在暗中奇怪,昨天导演还明明说要改陈墨澜的戏,怎么完全没有变动,岂不知内里乾坤导演已经把水引向淫者见淫智者见智。

煜叔湿身上岸的时候,李云修不知何时来探班,跟导演等人打完招呼就过来。

煜叔一便用毛巾擦头一边道:“李总百忙之中还来探班,辛苦。”

李云修道:“听导演说这场之后就收工了,你去换衣服吧,找个地方,我有话同你说。”

煜叔见他一脸正色不像苦情的模样,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云修正色道:“此处不宜多谈,稍后会告诉你。”

煜叔现在还不知道,未来的人生之路将因此次谈话而改变方向……

第 32 章

煜叔的车跟着李云修到了一处会馆,这个地方煜叔从前来过,印象里是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喝茶聊天,只是某次被对手约来这里谈判并翻脸刚走出门便被狙击手袭击事件之后便他的属下便把这里化为危险地带,之后就几乎没踏足过。

所以说做黑道买卖的固然可以去很多常人去不了的地方,然而也有相应的代价。

李云修安排的谈话地点在一个雅室,落地拉门窗,外面是淡烟流水画屏幽的小小庭院,大概是改良了的本土怀石料理什么的。然而最大的好处还是左右无人所谈内容保密性高吧。

侍者上了杯茶之后就退下了,本来会所可以安排茶艺师父伺候,不过显然对李云修来说是画蛇添足,他即将说出来的是关系两个人的大事,目前还在运筹期间。

沏茶,倒茶,两人各自啜了一小口。

“我考虑了很久,”李云修开口道,“我在星势力是没有前途了。”

煜叔耐心地听着,虽然他对李云修的事情没兴趣,然而也知道自己好歹也只能站在他一派系,一荣俱荣损俱损的关系。

李云修继续道,“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人人都给我几分面子,大老板姜海也早就对我多有忌惮,兔死狗烹,若我不能为他效犬马之劳反而是分他的权,自然就成了眼中钉。”说完有点小伤感。

煜叔道:“你既然这样对我说,必定是有了什么打算,直说吧。”

李云修笑道:“你变得这样聪明……若是从前的你大概会先手忙脚乱地安慰我一番。”

煜叔笑道:“李总又岂是那样脆弱的人。”

李云修苦笑,又道:“我确实有进一步的打算,不过这打算半数也是为了你。”

煜叔道:“不敢当,说来听听。”

李云修道:“若我顺着姜海的意思慢慢交出权力,彼此好看,我手上持有星势力的股份,于金钱上并无太大亏损,想得开倒也逍遥半生,然而一想到你受我牵连在公司里从此再无出头之日还是于心不忍,你好容易喜欢上了演戏,好容易可以做自己的事业,不能再为了我断送。”

煜叔不动声色道:“你要跳槽?哪家公司肯收留你和星势力叫板?”

李云修道:“不是跳槽,是另立门户。”

煜叔道:“你要单干?……恐怕凭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整个星势力反目吧?”

李云修道:“自然还是找了其他合伙人,不过这次我给自己打工。”

煜叔垂眼,喝茶,不语。

李云修有点没底了,道:“怎么样?你跟我出来吗?”

煜叔笑道:“我在星势力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你这棵大树连根拔起,我又岂有不走之理?不过我的合同不知道是都有问题。”

李云修放下一颗心来,笑道:“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之所以选这个当口也是因为我翼下一批艺人的长约到期,相信其中大部分都会跟着我走。不过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现在就没有顾虑可以背水一战了。”

煜叔谦逊地笑笑,喝茶,道:“你找的那个合伙人是什么人?可靠吗?”

李云修道:“没问题,何况这个新公司里我控股,对方从前没有涉足这个圈子,一切都听我调遣,只提供财力上的支持,你过档之后我会大力捧红你。”

煜叔道:“只要能演戏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不强求。”

李云修道:“墨澜,你淡泊名利的个性倒是没变。”

煜叔又敛眉,喝茶,不语。

还是不放心,煜叔道:“你合伙人是哪位?”

李云修轻描淡写道:“说了你大概也不认识,之前做的是地产业,法人叫吕辉。”

吕辉——煜叔在心里过了一过,发现自己确实不知道这号人物,那么应该没关系吧。就此放过话头。

岂料那不知从哪里来的吕辉不过是乔鑫这两年从底下起来的心腹马仔,法人代表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而李云修对人轻易不提乔鑫,更不愿对陈墨澜提,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陈墨澜是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什么的。

在星势力年度大制作“杀手春天”一剧杀青之后不久,马上就传出高层人士变动,李云修一派全面退出星势力自立门户,成立了新的“云天娱乐”,业内人士对此持有不同态度,积极观望,未知国内娱乐圈内的微妙平衡格局是否会因此而发生异动重新洗牌……

煜叔在这场震动中义无反顾又随波逐流地跟着李云修签了云天娱乐,然而也不是说过档就是一哥,同时跳过去的还有甄天明等艺人,又吸纳了比如说张斯一类的自由艺人,一时间也有了点规模。

而签约后煜叔第一个面临的事情就是经纪人的更换——这个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

他一直以为凌霄也是李云修派系,自然会跟着过档,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凌霄那一天垮着肩膀有点失落地来找他,说要请他吃饭,煜叔知道这一顿是散伙饭,欣然赴约。

吃饭的地点是一家不错的馆子,环境也还好,凌霄喝了点酒,倒起苦水来,“我做了这么多年经济人,手里并没有一个出色的艺人,我也很努力的……好容易你出息了,我却跟不上你了……”话里话外充满小人物的寂寥。

煜叔心有所动,他自重生睁开眼睛以来,第个遇见的是凌霄,接触最多的也是凌霄,虽然他人是啰嗦了些,不够精明干练些,自己也总是想换个经纪人,然而真的换掉了,心里还觉得不是滋味。安慰地拍拍肩膀,道:“要不然我跟李云修说说,你还跟我。”

凌霄摇摇手里的筷子,叹息道:“不用了,李总也有李总的想法。他带过去的都是金牌经纪人,我不够那个资格。”

煜叔道:“你是我的经纪人。”

凌霄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老陈,你肯这么说咱们就没白交一场。你有这个心就好。”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过去……”

这样说,煜叔心下了然。

云天娱乐刚刚起步,资金和市场运作自然不能同老牌娱乐大鳄星势力比,今后发展未明前途未卜,不是实在心腹或者投机发财的人是不会冒险一搏的,连李云修自己也未必像他表现的那样信心百倍。像凌霄这样既无大用也无大错的人在云天娱乐里的薪水待遇恐怕还不如在旧东家,对他这样年纪的人来说一动不如一静。

所以凌霄也不想舍弃这份稳定的职位再去陪着一竿子人冒险,何况人家又没点名道姓地邀请他。只是心理上难免失落,他觉得煜叔只要有机遇一定会红的。

凌霄默默地喝酒,煜叔也破例敬了他一杯。

吃了这场散伙饭,走到酒店门口,凌霄挥挥手就要去找自己的车,煜叔叫住他道:“老凌。”

凌霄摆手道:“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圈子里的人更明白这个理,散了吧散了吧。”

煜叔道:“不是。你喝了酒,别开车了。”

凌霄愣了下,挠挠头,道:“哎呀,还真是,就想烦心事来着,我打车回去。”

煜叔道:“我送你。”他喝的少,应该不算犯法。

凌霄推脱不过上了煜叔的车。

等到了他家,凌霄下车,煜叔也下车。凌霄握着他的手,感动道:“老陈,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个挺念旧情的人。我没白带你一场。”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别过头去。

煜叔倒没他这么热血啥的,不过做法更务实,心里也是早有这个计较,把车钥匙递过去,道:“老凌,你是个不错的经纪人,临别没什么礼物送给你,这辆车你开着玩吧,就当留个纪念。”

凌霄呆立当场,反应过来连连推脱道:“这怎么好!怎么好!这么贵的车我不能收。”

煜叔道:“你收下吧,我送出去的礼物断没有被退回来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车。你应得的。”

凌霄眼圈更红了,脸埋在手里,扑在煜叔的肩膀上提泪横流,道:“老陈……我舍不得你……”

把煜叔给恶心的,又不好一脚踹开。拍着肩膀,劝开了。

第33章

李云修是珍视陈墨澜的,若他□有术恨不能重操旧业亲自担任他的经纪人,然而条件确实不允许,他要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所有的一切将构建在他的意志和忙碌之上。

很快陈墨澜得到了一个新的经纪人,据说是圈内著名的金牌经纪阮仲渠,一个外表看上就即精明干练的眼镜男。

第一次见面煜叔和阮仲渠就彼此冷静审视着,煜叔觉得如此沉得住气的年轻人,如果不是有大本事的话那目光未免太过孤傲,且看他的表现,否则的话,这次他绝对不会顾及情面炒掉经纪人。

阮仲渠开门见山道:“我会来云天娱乐只是为了报答李总的知遇之恩,本来我想带的是甄天明,不过李总把你安排给我,没办法,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煜叔微笑而过。

他们是在会议室是谈判桌相对坐,阮仲渠架起二郎腿,道:“李总给我的任务是把你打造成性格男星。我也看了你的资料和拍过的戏,觉得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煜叔微笑道:“既然你的志向这么高恐怕不太适合我这种不求闻达的大叔,我可以帮你同李云修说说让你和别的艺人合作。”

阮仲渠稍微愣了下,他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随即冷脸道:“可是我既然接了这个任务就不会轻言放弃。”

煜叔笑道:“这个行业里艺人很多,经纪人也很多,你有自己锺意的艺人,我也有用着趁手的类型,那么小阮你有什么让我用你的理由吗?”

阮仲渠扶了下眼镜,眼里闪出一点被轻视的怒意和理智的计较,是他错误地估量了这个大叔级的人物,还以为他的性格应该更接近老好人,看来经验并非完全适用于此处,而他明白作为出色经济人的第一个素质就是能够和艺人进行有效良好的沟通,如果不能用气势压人一头,那么就要改变策略。

在看似思考一番之后,阮仲渠道:“陈叔——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关于你的事情我是做了功课的,也针对你的情况制定了今后的运作策略。”

煜叔点头表示可以继续。

阮仲渠拿起桌上一个遥控器,按下,会议室前方的屏幕亮起来,一个ppt显示出来,标题“关于陈墨澜演艺事业现状之分析及策略研究”。

在接下来的一小时时间里,阮仲渠借助50张ppt,有数据有线图有饼图有柱图;有影音材料,有局部特写,将陈墨澜这一客体涉及演艺事业的方方面面分析通透,内容翔实,条理清晰,见解犀利透彻。

“我们不妨做个简单的总结。

陈叔你的年纪既然已到不惑之年,自然不能走偶像路线,那个是青春饭,多少偶像在年长之后被迫转型,不成功便成仁。好在这个圈子抛却繁华后对各个年龄层的吸纳度还是宽容的,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情,做好你自己不装嫩才是重点,到目前为你做的很好。

而从外貌气质上来讲上来看,陈叔年轻时期偏斯文清秀,中间一度痴肥,减肥后倒多了点人到中年的内敛和沉静,不知道为啥还有一点点阴柔的味道……陈叔你自己一定有所感觉吧?”

煜叔忍下心中不快,道:“完全没有。”

阮仲渠扶了扶眼镜,冷静道:“没关系,人的主观意识对自我形象的认识总有个过程,也要允许与客观存在存在这样那样的的偏差。”

煜叔简直要怀疑他是存心毒舌报复。

阮仲渠仍旧无比正直继续道:“陈叔近一年来的参演的作品良莠不齐,其中既有段飞这样一鸣惊人的热播剧人气配角,也有诸如“浮蕊浪花”中魔教教主那样的大龙套,砸店流氓头子,甚至还有张导戏中的大boss,若说这些角色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都可笼统归于反派之列。

所幸,我们生活在一个对反派宽容的时代,所谓盗亦有道,只要是个性鲜明身上有戏的反派最终都有机会放下屠刀立地扶正。而演反派固然可以成名,可是如果要走得更远绝不可能一直演反派下去,须知——人间正道是沧桑,一个担纲主演男艺人必须是正派人士。孙一山就是最好的例子。从流氓匪徒出道一身匪气,最后担纲主演红色题材。就是因为这个道理。今后我们对于剧本的选择要慎重,质量大于数量,而以你今日在云天娱乐的地位来看,李总会给予你最大程度的关照,你也有这个条件挑剧本什么的。

而你目前演艺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依我看还是你的演技问题。”

说到这里阮仲渠停下来扶了一指头眼镜,道:“陈叔,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评价自己的演技的?”

煜叔轻笑一声,道:“我并没有那种东西。”

阮仲渠的眼镜光泽一闪,他向前俯身,双手交握在桌子上,诚恳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煜叔黑线==,自己说是一回事,听别人这么认真地附和完全是另一回事,喂!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这么毒舌的吧!

阮仲渠语重心长道:“陈叔,我看了你的表演,虽然有你独特的冷艳魅力在其中,然而总觉得你内敛得太多了,以至于在角色之间的差异上表现不足,加之饰演的角色之间本身有雷同,故而给我的感觉是——你一直在表演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我们看到的是陈墨澜,而不是陈墨澜表演的各个人物。”

煜叔不得不重新对这年轻经济人做出客观评价,能当面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不是一般的路人,在表面功夫之下还做了大量的思考。而煜叔对自己所谓的“演技”评价也正是如此。

阮仲渠继续道:“综上所诉,你的定位要在典雅、睿智、高贵、甚至是性感神秘。包装的核心战略思想即——四十岁人生刚刚开始。

以上就是我对于陈墨澜——陈叔你的一点技术分析与前景展望。如何?”

幻灯片陪着他的讲解已经完全放映完毕,屏幕上最后一行典雅的字体:四十岁人生刚刚开始。

煜叔早已有了决定,然而还是沉稳地假意思考了一分钟,最后微笑,站起来,伸出手,道:“小阮,我认可你作为经纪人的分析能力,期望你实际的表现能与口才的犀利成正比,合作愉快。”

阮仲渠也不骄不躁起身,握手,道:“我们共同打造的神话将从这里开始。”

煜叔俺想,这孩子的好口才在不毒舌的时候听上去还是颇有些煽动性的,若是放在前世帮派里他发现这样人才也要重用,提拔为黑道谈判专业也是很有前途的。

这样想的煜叔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凌霄的继任者。

而李云修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门同陈墨澜和自己花重金挖来的金牌经纪人阮仲渠吃了顿工作餐,询问合作事宜,在得知两人有了不过的开始之后他明显松了口气,他坦言:“还真有点担心都是毒……呃、理智型的同类无法和平相处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很顺利嘛。”

李云修最近很忙,忙着组建公司的各个部门,忙着开拓自己的地盘,忙着维护自己的关系网络,忙着给云天娱乐和其旗下艺人造势,而造势的第一弹就是炒大甄天明及陈墨澜等一批从星势力解约的事件及同“杀手春天”这部电影的关系。

星势力那边没想到李云修会这么快出走,虽然早有提防,然而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特别是已经杀青尚在后期制作中的“杀手春天”,简直像是给云天娱乐制造的了——这也是姜海嫉恨李云修的原因,他对星势力的影响太过。

星势力这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这部电影投资巨大,前期宣传做的也好,导演也大牌;另一方面,如果再这样高调宣传下去简直是在为云天娱乐免费做广告一样。

有时候商场的规则就是这么残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压制叛逃的云天娱乐,星势力其实完全可以将这部电影雪藏,然而,此次的代价又太过沉重。作为发行方,星势力的立场十分被动……

第34章

云天娱乐趁机向星势力提出购买“杀手春天”的发行权,出价不低,也不高,倒大概正是那本钱。而星势力姜海对此的反应则是勃然大怒。

他在例行董事会上拍了桌子骂李云修吃里爬外包藏祸心的属性,有董事不合时宜地要做和事老被姜海连带着骂了个狗血喷头。

并说:“长了脑袋干什么用的?自己想想这件事是钱那么简单吗?!若不答应李云修也会大做文章趁机炒作,我们若答应他白捡了个便宜,一石二鸟!他打的好算盘!”

底下人不做声。

姜海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有主意?!”

无人做声。

“谁有主意!”他敲着桌子道,对属下失望至极。

这种场面也是能够预料的,连他都没有什么法子,还能指望这帮能力不如他的庸才做什么?这就是一个老板的难处,有本事的人譬如李云修,要防着要治着最后要逼退着,可是等身边都是没本事的了,什么都要自己来,也是个累。

林少安打破沉默道:“我认为,”所有人都看他,他继续道,“虽然局面于我们看似不利,可是实际上发片权仍旧在我们手中,也就是说主动权还在。哲学家艾皮克迪特斯说‘人不是为事情困扰着,而是被对这件事的看法困扰着’,从这个角度想,我们的状况其实没那么糟糕。”

这话有说等于没说,说白了就是要大家发挥点阿q的精神,往好里想想,然而与会的高层们都松了口气。若说这个房间里有谁能在此刻冲上去说些云里雾里的废话而不被骂的,大概也只有这个“特助”出身的姜海嫡系。

姜海得了这个台阶,当然也不能指望更多,算是善罢甘休,结束了会议。

他回到办公室,不久林少安进来,他倒没有立刻就坐下来打开文件夹什么开始汇报工作,而是走到姜海身后给他做起头部减压按摩,他的手法和力道都是姜海喜欢的那种,十分受用。

姜海叹了口气,道:“真正让我头疼的不是李云修。”

林少安低声道:“我知道。姓李的算什么?他本是再大,在这个圈子里也不是星势力的对手。”

姜海叹道:“我没想道他会和桑氏联手。不要命的打法。”

林少安也跟着叹息道:“不知道李云修是怎么想的,一旦沾上道上人,此后就很难抖落开了,这样的做法还真有点和魔鬼做交易的浮士德的意思。”

姜海嗤笑下,拍拍他的手示意可以了,顺便又拉住道:“又是哲学家又是浮士德的,我的小林什么时候这么文艺了?”

林少安见他神色缓过来一些,便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人也走到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道:“那么老板打算怎么办?对付李云修纵然有千百种手段,却势必要和他背后的桑氏对抗,我们再圈子里再强也要忌惮那些流氓出身的家伙。”

姜海又觉得头疼了,扶额半晌,道:“果真最了解流氓的还要是流氓啊。”

林少安正色道:“你是说?……”

姜海道:“我自有打算。”

林少安明了,又道:“今晚要不要我联络emmy?”他虽然不做特助很久,不过实际上同姜海的私人关系仍旧非常密切,几乎掌管着他的整个后宫,订餐、送花、约会还是他的业务范围内。

姜海兴致缺缺道:“不用。”

林少安知道这个时尚界的新宠在老板这里算是过气了。

姜海又道:“帮我跟朱迪约一下,下午请她吃个烛光晚餐。”

朱迪是姜海的未婚妻,政治联姻的对象,对方的家庭背景算上红色g族,而且亲戚族类工作多在广电宣传部门,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有势力。

林少安点头记下。

姜海又道:“我今晚回家吃,热天特别想吃火锅,你准备好。”

林少安道:“不是和朱迪吃饭?”

姜海道:“烛光晚餐那种东西是用来哄女人玩的,能当饭吃吗?我可不想晚上饿着肚子干你。”嘴角挑了挑,露出一个揶揄的笑。

这么粗俗的话让林少安也忍不住脸色微赧,无言以对,耳朵根泛粉什么的。

姜海就喜欢欣赏他这种假纯的调调,明明盖上被单就很放得开,青天白日下看又是另外一个人。

此后不久星势力方面似乎开始了反击,“杀手春天”的发行权他们无意交出,故而避过这个滩头,在“云天娱乐”的背景上做起文章。一时间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关于云天幕后老板的事情,暗指其涉黑,且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合作的公司为黑道背景的“桑氏”。

煜叔早上喝咖啡看报纸的时候几乎噗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捏着那份报纸闯进李云修的办公室,不顾他正有客,把报纸摔在他面前,眯着眼道:“给我个解释。”

而待到看清错愕的李云修办公室里那来客是谁,一切都不用解释了。

正是那报纸上暗示的b社会头目——桑氏这一代当家乔鑫。

煜叔心惊加心凉,然而这样场合下是不好恋战的,李云修劝了他两句,他就装作听劝的样子转身离开。而乔鑫则拿起桌上的那份报纸翻了翻,对李云修道:“陈叔之前对此事不知情?”

李云修一个头两个大道:“这件事本就和他没关系。”

乔鑫道:“所以他不在不知道桑氏入股的情况下签的云天娱乐?”

李云修道:“不管有没有桑氏,他都会跟着我来的,这是一定的。”

乔鑫道:“未必。”

李云修道:“我们不说他,墨澜只是担心公司的前途,见到报纸这样写特别气愤而已。他这个人很单纯的。我们继续谈我们的——你是说星势力和黑道势力联手了?”

乔鑫道:“联手或者雇佣还说不好,毕竟对方是桑氏的老对手杜家,凡是桑氏的生意他们都爱插一杠子就是了。前几年蛰伏了一阵子,没想都最近又开始活跃。有些棘手。”

李云修泄气道:“姜海太可恶。操纵媒体摸黑云天。卑鄙!”虽然他也未见得比对方更高尚,然而被阴了下还是愤愤不平。

乔鑫道:“我本来没想出面的。可是现在看来杜家那边必须要谈判才能解决。道上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不过娱乐媒体这方面就交给你了。”

两人分工明确各自应对。

而刚刚得知自己又入狼窝的煜叔则气坏了,李云修和狼崽子合伙欺骗他算计他!枉他一世聪明,总是被这些枝枝蔓蔓绊倒!他想毁约!想脱离云天娱乐,可是首先在经纪人阮仲渠那里就没通过,阮仲渠扶了扶眼镜,精光一闪道:“陈叔!你疯了吗?这是个法治社会你毁约要赔多少钱知道吗?不说钱的事情,就算你有,那么你的演艺事业怎么办?你的人生怎么办?你这样刚签不久公然毁约,而且是在没有找到强有力下家的情况下,无异于断送自己大好的下半生。所以,陈叔你考虑清楚比较好。”

煜叔考虑了两天,两天里,李云修又亲自拜访,向他保证说乔鑫他们真的只负责资金和部分公关,而业务上的事情是不会干预的,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虽然煜叔也知道这话只能听一听,然而别的艺人知道之后也未见得有他这般折腾——当然可能是他们早就知道,比如说甄天明和张斯——他只好暂时隐忍不发,既来之则安之。

冷静下来想,怎么看也不大像是乔鑫为了捉他而设的惊天陷阱,这个公司方方面面没有上亿资金是玩不转的。

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被一双无形的黑手推动着,煜叔想,人算不如天算,他也许真的是老了,没了和天斗地斗人斗的劲头,有时候索性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又能把我怎样?我现在已经是陈墨澜。

第35章

然而这样念头一出现在头脑中,煜叔自己就先惊呆了,我……我刚刚在想什么?我自暴自弃了吗?!我竟然自暴自弃了吗!……

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向懦弱自欺欺人阿q的方向堕落了,而他竟然宁愿自己是陈墨澜,是那个窝囊致死的陈墨澜……就这么为了换取暂时的宁静而抹杀作为桑煜的部分。

看着镜子里陈墨澜的脸,如果连里面的灵魂都不属于桑煜的话,那么桑煜就彻底死去了。

重生以来煜叔第一次感到类似恐惧的情绪,他的手按在镜子上陈墨澜的脸上,镜子里那人的脸因某种情绪而微微颤动,煜叔简直是恨着这个叫陈墨澜的人了,难道借用了他的身体就要被那温吞懦弱的东西腐蚀?!难道这就是重生的代价?!

不!绝不能!桑煜绝不能成为生活的逃兵!从前就再难,被下克上地监禁玩弄他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人生,就算最后选择不归的逃亡路也是向着自由而不是毁灭而去的!

煜叔一拳怒而击碎了那镜面,里面的人脸碎成无数的裂片,不复完整。

就算与所有人为敌,桑煜也是桑煜!

没有这点觉悟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乔鑫、桑竹南、还有那一批乱臣贼子,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演叔都记在心里,只是不想提及,你叔本来想让过去的成为过去,追求生命的另一个阶段什么,奈何你并不肯因此而放过你叔,既然这样,好的很!旧日的仇恨也不必一笔勾销,新仇旧恨我们一一结算,且看纠缠下去那一场背叛折辱到底是你买单还是我买单!

煜叔轻声冷笑了下。

叔复仇的烈焰被点燃了,高涨了,然,一时半会的也用不着拿着ak47什么的去乔宅扫射,乔鑫他们只要不来找叔的霉头,倒也世界和平。

阮仲渠已经开始为他挑剧本,可是百业待兴,一时间也没有什么特别入眼的,于是趁着这个空档给他安排接拍广告。

煜叔对此还有些犹豫来着,说实话他对于商业广告的艺术性什么的还是颇为质疑的。

并不是说他就此以艺术家自居。煜叔所接触的广告和普通人一样,主要是两大来源:一、电视广告——与从前不同,他现在工作需要,有时候为了观摩同行的演技什么也会在晚上看一会电视;二、各种平面媒体的广告宣传。

就所代言的产品来讲也不怎么高明,比如女艺人主要集中在化妆品、洗发香波、“洗洗更健康”之类的女性用品,珠宝首饰的代言算是比较说得上数的;男艺人年轻的弄运动鞋,中年的搞酒和解酒药,老年的就去代言钙片补脑脑什么的;夏天大家合伙或者分别卖饮料;冬天是羽绒服和保暖内衣;身材窈窕的代言内衣,身材丰满一点的也没关系就弄减肥药。

某特区女星很健气地说:“消字号不消炎,国药准字号才消炎,洗液还是准字号”;某谐星在广告里撅了拐,腾身而起三百六十度拔了一地**毛,**骨熬汤,神功揉面,最后弄出一碗方面,深情地吃了;某曾经饰演过太祖和其他伟人形象的骨灰级演员,号称德高望重那种,不知道结交上哪个富豪,抹不开情面,居然穿着红色富贵绸的唐装手执地板块,喜气洋洋拍了个平面广告。

广告并没有给煜叔留下什么特别美好的印象。

可是阮仲渠很显然有不同的看法,淫浸这个行业多年的他对煜叔道:“广告的最大收益并不是代言费,而是每天在某个固定时间你的脸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这是广告商在付给你钱帮你打广告的事情,是双赢。”

煜叔微笑道:“虽然你这么说也可以,不过在我看来,当艺人的形象名誉和某种产品捆绑之后也伴随很大的风险,有时候会得不偿失。”

阮仲渠道:“那么我们就只接大品牌的产品好了,其实有些商家本身的品牌影响力要远远超过艺人,比如某饮料,每一年度只同最当红的艺人签约,谁能得到那份合约本身就是一种认可和荣耀,会成为话题。”

煜叔点头表示认可,然而还是微笑道:“不过凭我现在还不足以拿到那样的品牌代理。这种东西宁缺毋滥。”

阮仲渠摇头道:“即使不是什么国际大品牌,在国内有一定口碑的好产品也是可以考虑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个道理陈叔你明白的。”

煜叔就微笑道:“那么我要看产品本身和脚本的质量再决定。”

阮仲渠道:“你肯尝试新鲜事物就好。我还担心你这个年纪已经不敢冒险了呢。”

煜叔微笑道:“小阮,没人跟你说过你会在毒舌这上面吃大亏吗?”

阮仲渠扶了扶眼镜,道:“我以为我是有说真话的本钱的。”

煜叔扶额……这个毒舌眼镜男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然而阮仲渠确如他所言又毒舌的底气,在他的操刀主持之下,很快就有几个广告在接洽,而在短时间内摸到了煜叔底线的他知道在某些事情上还是要充分尊重煜叔意见的,这并不是一个万事听经纪人摆布的乖角色,最后拍板还得是本人,故而,在这方面他很能迁就煜叔的秉性,把那些产品一字排开在煜叔面前让他选。

煜叔pass了某白酒、某啤酒、某酸奶之后,觉得某红酒倒还可以。他本人不酗酒,只有红酒还可以沾一些。

然而阮仲渠却对他的决定颇有微词,道:“陈叔,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煜叔道:“给我个理由?”

阮仲渠道:“大概你觉得红酒在酒品里算是出身高贵了,不过就国内市场来说喝红酒的人并不多,国产的红酒品牌影响力也不大。这几个产品里还要属这个某啤酒的段位最高。我个人的建议这个是最佳选择。”

煜叔不为所动道:“我不喝啤酒。”

阮仲渠道:“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做艺人的不是代言什么就非要做什么,很多公益广告大使本身就作奸犯科道德败坏。”

煜叔暗想:……这个比方打得。

阮经济又道:“而且的而且,这个某啤酒的老板据说很喜欢你演的段飞,表示可以最大限度尊重你开出的条件,我们可以趁机索要参与脚本选择权,即是说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当然这个只是我的初步设想……”

煜叔看着阮仲渠的眼睛,微笑着认真打断道:“我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阮仲渠微愣,叹气,妥协道:“既然这样,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我去跟广告公司和厂商沟通。”

第二天阮仲渠就送来一箱某红酒,说是给煜叔试味,然而再一天,煜叔就改变了初衷,决定推掉某红酒改就某啤酒了——因为他觉得某红酒确实不怎么好喝,而且喝过之后胃还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防腐剂什么放多了。

于是对啤酒并不热衷的煜叔接下了这个某啤酒的广告。能干的经纪人又果真为他争取到广告脚本选择权,,也不算太糟。

广告公司脚本甄选会煜叔和阮仲渠去参加了,这个广告公司在业内也算有一定口碑,做过不少国内知名品牌的案子。此次负责的是某啤酒最新产品,号称“0%alcohol,100%beer”的新产品,无酒精纯麦。

创意部提交上来的有三个文案,主创分别用ppt、画板等做了说明。

第一个创意:

朋友聚会,多为人到中年成功人士。

a同b抱怨:“经常应酬喝酒,这胃啊,不行了。”

b亲自给斟上一杯,敬上,道:“无酒精,纯麦,健康的酒。”

全景,一桌人气氛热烈人手一杯,祝酒,音乐响起:“友情就像某啤酒,滴滴见真情……”

第二个创意:

地点电视机前世界杯熬夜看球。

男,要喝啤酒。

女,要喝无酒精软饮料。

友人提着一箱纯麦无酒精出现,道:“我家电视机坏了。”

最后三人在电视机前共同喝酒和谐看球。

第三个创意:

一男子在车中一手方向盘一手酒瓶,倚窗潇洒饮酒,晚风拂过发梢,眼角眉梢风流。

路边蹲守交警开警笛追踪,追了一阵子将潇洒哥拦下,行礼,要求进行酒精测试。

潇洒哥下车,态度仍旧潇洒,做完之后,嫣然一笑,上车走人。

交警不甘寂寞道:“等等你手里拿的明明是啤酒!”

潇洒哥随后把酒瓶抛过来,交警低头一看,无语,目送着潇洒哥的车优美地驶出画面。

结尾音:喝你的酒,让交警无话可说。

煜叔挑眉看看阮仲渠,对方耸耸肩,也表示对这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意见有所保留。

然而广告公司和厂商竟然已经就这几个创意展开了讨论。

阮仲渠附耳征询道:“陈叔你若觉得不妥就直说无妨。”

煜叔只得叹气,公开道:“对不起,诸位,我作为艺人来说,并不能接受这三个创意中的任何一个。”

厂商方面的代表知道自己老总是很欣赏这个演员的,故而不好轻易表态,而广告公司方面因为劳动成功遭到全盘否定而据理力争道:“为什么?哪里不好请给出理由,我们也好做参考。”

煜叔道:“糟烂的创意不需要解释。”

由于合同上规定他有脚本选择权,故而,别人还一时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而阮仲渠为了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解释道:“陈叔的意思是三则广告各有各的不足之处,而最大的共同点就是——糟烂。”

广告公司人的脸色也已经糟烂起来。

这经济人仍旧继续道:“若说还有什么共同点,我认为就是无趣。”

无趣……他说无趣……用无趣来评价一个广告就如同对宣告死刑。

煜叔虽然认为阮仲渠说的完全正确,可是还是觉得被欺负到这个地步的对方有点可怜了,叹气道:“希望我们仍有机会看到贵方更有趣的作品。”

广告公司一方挫败地收拾资料,大家都打算结束这次甄选会了,然而这个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一个年轻人道:“内个,能不能让我展示下我的创意?”

广告公司的创意主任简直要愤怒了,受了客户的一肚子火无处可撒,厉喝道:“出去!胡闹什么?!”

年轻人道:“主任,我都准备好几天了,这几天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想着这个案子,我都想了好几个创意了,你就让我说说吧。”很健气的样子。

广告公司要赶人,而煜叔却对这个孩子的创意起了点兴趣,对厂商的负责人道:“牛总,你不介意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吧?”

牛总看看表道:“让他说说也没啥,不过时间有限,只能说一个。”

年轻人点头道:“一个就一个。我有个很好的idea。”

主任就很无奈地咬牙放行。

年轻人拿出画板,开始解说。

男人发型凌乱,领带歪扭,白衬衣从裤子里跑出一半,全身透露着醉汉信息。

女人在家里沙发上看肥皂剧,正是关键时刻,音乐抒情催泪,男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钥匙丢进咖啡杯,手里拎着酒瓶,灌一口,打个酒嗝。

女子正聚精会神看,手指抵住嘴唇“嘘——”。

男子酒醉不正经地回“嘘——”。

女子知道他醉了,不耐烦,翻白眼。

男子呵呵傻笑,开始犯贱,凑过去轻薄。

女子推开,男子趁势将脸倒进女子腿腹之间,无赖相。

女子怒,一把推开,走人,摔门。

男子歪在沙发上,在摔门的瞬间复活起来,抓过遥控器,将节目换至世界杯,将脚搭在茶几上惬意看起来。

众人默,煜叔鼓起掌来,道:“这个是我今天听到唯一有趣的东西。”

年轻人很高兴道,“真的吗?!有人喜欢真是太好了!”

厂商有点为难地要说点啥,煜叔又道:“可惜我不会演这个的。”

这年轻人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可怜道:“为什么啊?很好玩,而且还扣住了‘0%alcohol,100%beer’的主题,我洗澡的时候突然有的灵感……”

阮仲渠也扶了扶眼镜,道:“我个人也觉得这则广告的创意很好,不过有一点你忽略了——我们陈叔是不会出演这样自毁形象的醉汉的。”

年轻人塌着肩膀即将被主任赶出去了。

煜叔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孩子,而且还有点才华,道:“我是不会演这个广告,不过我倒也觉得这个广告最适合这款啤酒,相信拍出来的效果一定会很好。”

阮仲渠拉他,他瞥了他一眼,这经纪人就只得作罢。

会议结束后,煜叔走出广告公司,那年轻人在门口追上他鞠躬道:“谢谢你刚才帮我!而且让你失去这个广告,真对不起。”

煜叔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健气地仰起脸,道:“我叫林小森。”

煜叔微微靠近一点,耳语道:“那么小森,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根本就不怎么想给啤酒做广告。”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走了。

林小森一愣,目送煜叔走出公司,刚刚那是什么感觉……呃,不管了,反正今天创意被肯定了就是最高兴的事情!转瞬年轻人的心又轻盈跳脱起来。

阮仲渠跟在煜叔的后面,突然道:“我觉得陈叔你这样可不大好。随便对一个不相识的人放电什么的。”

煜叔道:“只不过是逗弄一下那孩子罢了,不会怎样的。”他几乎忘了自己从以前就对那样类型的孩子有偏爱,单纯而有点理想,朝气蓬勃地生长着。

36-40

第36章

因为合同的关系,煜叔还是拍了一辑某啤酒经典贵族品牌的广告,造型也按厂家要求沿用了段飞老式海派路线,灯红酒绿,美酒香鬓。

转眼又是月余,不知道李云修和乔鑫他们与星势力是如何苟合的,“杀手春天”居然如期上映了,首映式,之后是自助餐晚宴。

又是一场浮华的秀,煜叔因为既非主角也是最终的悬念,故而还是比较低调,首映式场面上的互动也没有安排他的部分,他便坐在下面冷眼旁观。

最近他从小城区那里得到了一些新的情报,冷静一思考,很多问题的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乔鑫为什么进军娱乐圈?这个倒是个巧合,其实前两年他就向煜叔提议过开娱乐公司,按照他的说法娱乐圈是名利场,是财富大量集中的地方,有钱就有罪恶,有罪恶就很适合他们的发展;第二,娱乐圈是个绝佳的洗钱场,有时候把黑钱投入电影拍摄什么的简直比在几个瑞士银行间转来转去洗得还白。

乔鑫的建议不错,不过因为煜叔当时已经有心要从根本上洗白社团,故而没有接受一笑了之了。乔鑫后来在床笫间曾经委婉地批评过他带领社团的方式太过保守,他不懂他当初为组织为他打算的好意。

大概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乔鑫迟迟没有腾出手来,如今抓住机会一出手就圈回来李云修这样的人,也算他本事。

至于和云天娱乐和星势力之间的竞争,煜叔也掌握了些情报,据说姜海去找了杜家。

而在之后的自助晚宴上,煜叔果真见到了久违了的杜家新当家杜泽坤,穿得斯文得体精明干练,身后跟着三两保镖——按照他的做法肯定在外面还候着一批保镖——别看他在外表上起来没什么大害处,可是煜叔知道,这个宿敌家族培养出来的孩子本质上是何等的生猛。

煜叔又用眼睛寻了一圈,乔鑫来了,张斯也在,而桑竹南却没有现身,看来还是顾及着杜泽坤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

杜泽坤年纪并不大,和桑竹南同年,因为都是两大家族出身,故而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同校,是校友中的校友,然而,煜叔的印象里这俩孩子在一起从来就没出过什么好事。

桑竹楠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才回到本宅住的,那时候桑老爷子刚刚过世不久,煜叔从国外回来平定江山,忙得不得了,对这个侄子改嫁的生母心存芥蒂,连带着对侄子也很冷淡,交给宅子里的仆人带着。然而有一天桑竹楠被包裹在司机的外套里被抱着回来的,哭个不停,煜叔还是不得不过问下,结果据司机汇报说是在学校和小朋友打架,打输了。

桑竹楠现在长得漂亮,小时候更是走可爱加漂亮路线,连见惯镜子里自己面影的煜叔也觉得自己家的基因不错,侄子看上去像小天使,可是也因为如此就不像个男孩子了。同样是从小一直漂亮到大的煜叔明白这个道理,他看着被小朋友撕坏了衣服又磕破了膝盖耸着稚嫩的肩膀哭个不停的桑竹南,冷声道:“哭什么?桑家的男人不相信眼泪。下次谁打你你就加倍打回去好了。”——桑老爷当年就是这样教导煜叔的,所以他没跟任何人机会因为他的漂亮而轻视了他。

然而这样的金科玉律放在桑竹南身上似乎效果并不理想,第二天他回来的时候又哭了,然而身体却并没添新伤。煜叔想,至少有点进步。

“今天又没有没很好地打回去?”煜叔耐着性子道。

桑竹南抬起被泪水濡湿了的脸蛋,道:“叔叔,杜泽坤坏~~”委屈极了。

这是煜叔第一次听说杜泽坤,但是当时他对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敏感,因为怎么想都只能是个小孩子而已。

煜叔轻描淡写道:“那你就比他更坏就好了。你还回答我的问题,有没有很好地打回去?”

桑竹南低下头,仍旧在抹眼泪。

太软弱了,煜叔摇头,一点都不像他侄子……不过倒有点像他那个流落在外的大哥。

背着小手低着头呆了会,桑竹南的眼泪都滴到鞋面上了,煜叔不禁好奇,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而已,就算被打了用得着这样难过吗?就在他不耐烦地打算把孩子赶走的时候,桑竹南难过地交代道:“叔叔~杜泽坤他扒我的裤子~他素坏蛋!大坏蛋!”

煜叔暗抽一口冷气,“他为什么扒你裤子?”

桑竹南道:“他说、他说我不是男孩子~说我木有小****,要看,我不给看,他就动手扒了~~55”想到伤心处,又哭起来。

煜叔捏着孩子的肩膀正色道:“你就这样躺下任调戏了?!听着!以后不许哭!不许让人碰你的裤子,若你再这样软弱下去不像个男孩子就不配做我们桑家的孩子!”

大概叔叔如此严厉的话给桑竹南带来的震慑是十分之巨大的,作为孩子来说最大威胁就是听说家长说“我不要你了,你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了”这样抛弃的话,小桑竹南睁大了眼睛,睫毛被泪水洗刷地根根分明,要哭又不敢哭,十分纠结的样子。

煜叔虽然对自己的侄子进行了家族式教育,然而毕竟还是有点介意,特地让人到学校去了解了情况,才知道杜泽坤竟然是“那个”杜家的孩子,难怪敢动他桑家的人。孩子的事情还是要孩子们自己去了解,扯上两大家族就不好收场了,煜叔没那么惯孩子。

那之后煜叔就再也没有听过侄子哭着回来抱怨什么的,多半那孩子会用很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干净的衣服装作没什么事情的样子走下来吃晚饭。煜叔不去理他,小孩子总要在磕磕碰碰中学会面学会担当学会成长。

然而一年之后,桑竹楠得了奇怪的病,一到学校就肚子疼,司机给载回家来休息又没什么了,总是这样,也不像是装的,看了医生,又转到精神科,说是得了学校恐惧症什么的。

煜叔一调查,原来侄子在学校里竟被杜家那个孩子欺负到不行,还霸道地让家里人跟老师说非要侄子同桌而坐,上课下课地欺负,而老师怕得杜家装做不见。

煜叔这次是生气了,就算是不被他宠爱的侄子走出去也是桑家的大少爷,小小年纪就被欺负到精神方面出现了障碍!

那个老师煜叔交给手下去处理,后来他不仅被赶出教育界,下岗失业,自家的小孩在学校也被恶势力欺负什么的,老师去找学校理论,校长劝他家孩子转学。

至于侄子在学校里的遭遇,煜叔仍旧不出面,只是选了几个心腹干部家的学龄孩子送到学校去分布在各个年级,还有的孩子特意留了一级什么的插进侄子那一班,给自家侄子搭把手。

而侄子那方面,煜叔只冷声对他说:“我们桑家的孩子还没有出现过一个连小学都不能毕业的。”

桑竹南忍着肚子痛去上学了。

再之后,就有人汇报说小少爷在学校同杜家的孩子多次发生冲突,两方面打了几次架,各有胜负,而到小学毕业为止,他们已经成长为称霸学校的两大恶势力集团,彼此交恶,成功地将家族的仇恨延续了下去。

煜叔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提起杜家那孩子,桑竹南就一副痛恨又有点无奈的表情,煜叔笑道:“要感谢你的敌人,他们令你强大。”

侄子是否真正强大仍有待商榷,然而他确实在长期的敌我斗争中从一个被撕衣服扒裤子哭咧咧的小天使成长为一个指使党徒为其打人的骄纵少年。

等到煜叔发现问题反思教育方针开始拨乱反正的时候,似乎有点晚了……

桑竹楠在初中的时候被送到最好的贵族式寄宿学校,那些称他为“少爷”的小手下只带进去两个,而杜泽坤仍旧同校。

煜叔稍微过问了下,据说杜家并没有安排伴读,想必之下自己这方面似乎拿侄子太精贵些了,煜叔想:偶尔也要对孩子不那么苛刻些。

觉得此种安排已无大碍的煜叔此后并没有过问桑竹楠的学校生活什么的。

其后四年桑竹南进入了成长期,似乎每个月回来一次的时候煜叔都发现自家侄子又抽条了一些,越发出落得像个德国瓷器似的贵族少爷,看上去还很聪明,不过成绩单一拿出来就让煜叔觉得:“头脑真不像我桑煜的侄子——不过很像他那个妈妈就是了。”

四年后桑竹南马上要从寄宿学校毕业进入高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震动桑杜两家的大事,也直接加深了两家的仇隙,之后数年他们的冲突更加表面化,恶战连连。

那件事情就是——杜泽坤猥亵并强b了桑竹楠。

第37章

据撞破此事的老师说,当时桑竹南身上只穿了两件衣服——纽扣不翼而飞皱皱巴巴的白衬衫和雪白的袜子。校方对此事的处理还是颇为冷静老道的,迅速将桑竹楠送进,通知双方家长,封锁消息,将事态影响降到最低。

医院检查的结果桑竹楠身体上并没有受到十分严重的伤害,连下面也只是红肿一些——很显然是用了润滑剂的关系,于是问题就更加严重了,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伤害。

煜叔亲自去了学校,杜家出面的则是杜泽坤的父亲——不久之后此人死于同桑家的帮派火拼,然而当时他还是个活人,并且还满不在乎地嚣张。虽然表面上口口声声教训自己儿子,削着他的脑后勺,骂道:“小兔崽子!就知道***给你老子丢脸!老子花钱送你到这里是来上学的,不是来玩pg的!md想肏也要找对洞好不好!”

杜家那孩子也满不在乎地拨浪着脑袋,一副“我喜欢你管得着吗”的嚣张模样。

杜父骂完儿子又拍桌子指责校长,道:“学校是干什么吃的?!我把儿子送到这里来,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这,你就得负起监护的责任!md一不留神被你们给教育成这样了,我找谁说理去!”拍桌子,“我们也是受害者!要求赔偿!赔偿!!”理直气壮地反咬一口。

校长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而且名校的校长更是在市委省委国家各部委也都有些面子的,毕竟省委市委各部位家领导家也是有孩子的,正色道:“这件事我们学校自然有监管不利的责任,不过您家孩子确实做错了事情,不能推得一干二净。若您觉得接受不了,那么我们就将此事上报公安机关,让他们介入调查好了。说实话,这么大的事情学校也处理不好。”说着看着煜叔。

从进门煜叔还没有就这件事发表任何评论,只听杜老二听校长这么一说倒有点慌了,终于想起还有这个“苦主”,对煜叔道:“小桑,我看没那个必要吧,都是孩子,打打闹闹的,又不是什么大伤,大家都是受害者,我看,大度点,这事就当是个p给放了吧哈,哈哈哈……”

煜叔微笑道:“可以。”

杜老二对于自己的建议这么简单就得到肯定回复十分意外,简直笑不下去,然而接下来的话才让他更笑不下去,煜叔道:“只要你儿子脱下裤子亲手把电视遥控器塞进他后面的洞里——这件事我就可以不计较。”

杜老二拍桌道:“你什么意思?!”

煜叔微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杜老二唰站起来,双方的保镖挺身而上,场面一时难以控制起来,校长力压群雄道:“各位冷静下,这个房间有监视器。”

于是局势稳定下来,然而梁子算是结下了。

煜叔到医院看侄子——桑竹楠的身体倒没什么,不过据医生说孩子的精神上受的创伤比较深刻,还是住院休养一段比较好。

那孩子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躺在床上,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娃娃,眼睛无神地盯着上面,看着倒像是受了些打击。毕竟是男孩子,而且还被捅了出去。

煜叔不知道作为家长这时候该如何安慰才算比较得体,面对脆弱的侄子他说不出“你就强j回去好了”这样的话。

倒是侄子先说话了,他声音很轻很轻,道:“叔,我是不是又给桑家丢人了?我是不是不配做桑家的人?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也跟别人走了,我是谁家的孩子?要把我送去哪里呢?”

煜叔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和男人做并没什么,不过我们桑家的男人不做下面那个。以后你记得就好了。”

——煜叔就是这样将自己的三观灌输给侄子的,那孩子也基本算遵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走样。打架就只能躲在打手的后面使坏,玩男人也玩得不高明,被一个张斯当成大佬倌一样使。这自然是后话。

之后桑杜两家大战,煜叔正需要这样一个合理的借口扩大地盘,整合帮派势力什么的,杜家连丢了几个码头,地盘被蚕食鲸吞,不得不收紧拳头退回到本家势力范围内,采取战略防守状态。不久后杜老二被砍死,当时和父亲一起在大排档吃饭和啤酒的杜泽坤目睹了整个过程,并参与了混战。

据说杜老二本来是不必死的,不过红了眼的杜泽坤虽然年纪并不大可是拿起屠刀立成修罗,一刀捅死了对方二百多斤的流氓头子,对方人多势众齐扑上来为老大报仇,杜老二为了护着儿子,背上被砍了几十刀,惨不忍睹,送医院的途中就断气了,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小兔崽子,就***给老子找事……”

杜泽坤虽然死了爹,可是不耽误他成为少年杀人犯,毕竟那是众目睽睽之下。

他从医院出来直接就进了少年看守所,桑竹楠在高中大学混日子的时候,他就在那里受的教育。

几年后杜泽坤出来后已经二十多了,煜叔也想过斩草除根,不过当时仍健在却不大管事的杜老爷子请煜叔“喝茶”,在场的还有德高望重的中间人数名。

杜老爷子让孙子杜泽坤给煜叔跪敬了杯茶,说了几句吉利话,中间人也纷纷道小孩子当年不懂事闯下祸来殃及父辈,冤家宜解不宜结之类的话。

杜老爷子亲自开口道:“小煜啊,万事都讲个道理,泽坤有错在先,也受了教训。他爸爸是个鲁莽的性子,活着的时候我就总对他说早晚坏在那性子上,归根到底也是有错的。不过老二这一房就泽坤这么一个儿子,我不忍心看他断后。我一个老头子,能活几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早就够了。”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当着叔伯长辈的面,煜叔是不好不表个态了,又仔细观察那孩子,已经差不多是个成年人的身量了,还有一点少年的锐气,不过掩饰得很好,像只小豹子。罢了,出来混的不能指望杀光所有小豹子以确保自己的强大,自己会老,孩子会长大,自然法则,谁也改变不了。

于是笑道:“老爷子你哪里话,杜二哥的死是个误会,相信没人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孩子也毕竟是孩子,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会真心和他计较,你放心,只要孩子懂事,知道孝顺您老人家,我们也不想让这个误会再持续下去,他未来的路还很长。”

之后几年杜泽坤果真一改年少本性,踏实平和,倒不像他那个短命的爹。杜家本来子侄众多,顺位继承也顺不到他,不过据说他的表现比那些念过大学的堂兄弟还要抢眼些——这是煜叔被软禁之前的事。

等到重生之后的今天,杜泽坤已经击败众多有力的竞争者年纪轻轻接管了杜家,听说正是因为他趁乔鑫夺权桑氏混乱抢回不少当年被夺的地盘而上位。煜叔端着酒杯冷笑,倒了一个桑煜,起来几个狼崽子小豹子,也算功德一件。

回到眼下宴会上,姜海同杜泽坤把酒言欢,更多的倒像种姿态,震慑敌人。娱乐圈本就不缺少黑社会的位置,姜海本身也带这个属性,只是不专业无法和乔鑫抗衡就是了。

就在煜叔冷眼旁观打算进一步看好戏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另一个让人感兴趣的人——广告创意部的那个健气的孩子,一心一意地在吃蛋糕,煜叔忍不住又起了逗弄的心,过去打招呼,“我当是谁这么帅气抢眼,原来是小森。”

林小森看到煜叔眼睛亮了下,道:“我还想这里都没有认识的人没意思,怎么陈叔也来了?”

“我是演员之一。”

“哦,我差点忘了。”

“没什么,不过是个小角色。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做广告还是找灵感?”

林小森摇摇脑袋,“我是跟我哥哥来蹭饭的。”

煜叔道:“你哥哥?”

说曹操曹操到,“小森,你又乱跑,不是说给你介绍我们公司的艺人。”

煜叔觉得这声音耳熟,回头看,竟是星势力的大红人林少安。

林小森道:“哥,这个是我那天跟你说……”

林少安只礼貌地对煜叔点点头,道:“陈先生,失礼了。”转身拉着弟弟走了。

林小森眼巴巴地回头望着煜叔,有点舍不得,然而似乎没有反抗兄长的决心和勇气,只是有点负气道:“哥!你干什么不让我和陈叔说话啊!他人很好的,还把广告机会让给我!”

林少安道:“你知道什么?!你又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早就够了。”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当着叔伯长辈的面,煜叔是不好不表个态了,又仔细观察那孩子,已经差不多是个成年人的身量了,还有一点少年的锐气,不过掩饰得很好,像只小豹子。罢了,出来混的不能指望杀光所有小豹子以确保自己的强大,自己会老,孩子会长大,自然法则,谁也改变不了。

于是笑道:“老爷子你哪里话,杜二哥的死是个误会,相信没人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孩子也毕竟是孩子,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会真心和他计较,你放心,只要孩子懂事,知道孝顺您老人家,我们也不想让这个误会再持续下去,他未来的路还很长。”

之后几年杜泽坤果真一改年少本性,踏实平和,倒不像他那个短命的爹。杜家本来子侄众多,顺位继承也顺不到他,不过据说他的表现比那些念过大学的堂兄弟还要抢眼些——这是煜叔被软禁之前的事。

等到重生之后的今天,杜泽坤已经击败众多有力的竞争者年纪轻轻接管了杜家,听说正是因为他趁乔鑫夺权桑氏混乱抢回不少当年被夺的地盘而上位。煜叔端着酒杯冷笑,倒了一个桑煜,起来几个狼崽子小豹子,也算功德一件。

回到眼下宴会上,姜海同杜泽坤把酒言欢,更多的倒像种姿态,震慑敌人。娱乐圈本就不缺少黑社会的位置,姜海本身也带这个属性,只是不专业无法和乔鑫抗衡就是了。

就在煜叔冷眼旁观打算进一步看好戏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另一个让人感兴趣的人——广告创意部的那个健气的孩子,一心一意地在吃蛋糕,煜叔忍不住又起了逗弄的心,过去打招呼,“我当是谁这么帅气抢眼,原来是小森。”

林小森看到煜叔眼睛亮了下,道:“我还想这里都没有认识的人没意思,怎么陈叔也来了?”

“我是演员之一。”

“哦,我差点忘了。”

“没什么,不过是个小角色。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做广告还是找灵感?”

林小森摇摇脑袋,“我是跟我哥哥来蹭饭的。”

煜叔道:“你哥哥?”

说曹操曹操到,“小森,你又乱跑,不是说给你介绍我们公司的艺人。”

煜叔觉得这声音耳熟,回头看,竟是星势力的大红人林少安。

林小森道:“哥,这个是我那天跟你说……”

林少安只礼貌地对煜叔点点头,道:“陈先生,失礼了。”转身拉着弟弟走了。

林小森眼巴巴地回头望着煜叔,有点舍不得,然而似乎没有反抗兄长的决心和勇气,只是有点负气道:“哥!你干什么不让我和陈叔说话啊!他人很好的,还把广告机会让给我!”

林少安道:“你知道什么?!你又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早就够了。”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当着叔伯长辈的面,煜叔是不好不表个态了,又仔细观察那孩子,已经差不多是个成年人的身量了,还有一点少年的锐气,不过掩饰得很好,像只小豹子。罢了,出来混的不能指望杀光所有小豹子以确保自己的强大,自己会老,孩子会长大,自然法则,谁也改变不了。

于是笑道:“老爷子你哪里话,杜二哥的死是个误会,相信没人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孩子也毕竟是孩子,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会真心和他计较,你放心,只要孩子懂事,知道孝顺您老人家,我们也不想让这个误会再持续下去,他未来的路还很长。”

之后几年杜泽坤果真一改年少本性,踏实平和,倒不像他那个短命的爹。杜家本来子侄众多,顺位继承也顺不到他,不过据说他的表现比那些念过大学的堂兄弟还要抢眼些——这是煜叔被软禁之前的事。

等到重生之后的今天,杜泽坤已经击败众多有力的竞争者年纪轻轻接管了杜家,听说正是因为他趁乔鑫夺权桑氏混乱抢回不少当年被夺的地盘而上位。煜叔端着酒杯冷笑,倒了一个桑煜,起来几个狼崽子小豹子,也算功德一件。

回到眼下宴会上,姜海同杜泽坤把酒言欢,更多的倒像种姿态,震慑敌人。娱乐圈本就不缺少黑社会的位置,姜海本身也带这个属性,只是不专业无法和乔鑫抗衡就是了。

就在煜叔冷眼旁观打算进一步看好戏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另一个让人感兴趣的人——广告创意部的那个健气的孩子,一心一意地在吃蛋糕,煜叔忍不住又起了逗弄的心,过去打招呼,“我当是谁这么帅气抢眼,原来是小森。”

林小森看到煜叔眼睛亮了下,道:“我还想这里都没有认识的人没意思,怎么陈叔也来了?”

“我是演员之一。”

“哦,我差点忘了。”

“没什么,不过是个小角色。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做广告还是找灵感?”

林小森摇摇脑袋,“我是跟我哥哥来蹭饭的。”

煜叔道:“你哥哥?”

说曹操曹操到,“小森,你又乱跑,不是说给你介绍我们公司的艺人。”

煜叔觉得这声音耳熟,回头看,竟是星势力的大红人林少安。

林小森道:“哥,这个是我那天跟你说……”

林少安只礼貌地对煜叔点点头,道:“陈先生,失礼了。”转身拉着弟弟走了。

林小森眼巴巴地回头望着煜叔,有点舍不得,然而似乎没有反抗兄长的决心和勇气,只是有点负气道:“哥!你干什么不让我和陈叔说话啊!他人很好的,还把广告机会让给我!”

林少安道:“你知道什么?!你又不了解他。这个陈墨澜是李云修的姘头,前不久刚叛逃出星势力。这时候和他套近乎是非多。”

林小森道:“那是你们公司的事情,干嘛要捎上我!我是来蹭饭吃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吃的!我还不如回家下面条吃!”

林少安知道弟弟还有点孩子脾气,让自己给惯的,叹气道:“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这么个难得的社交场合你就只想着面条?你难道不想在事业上走得更远?想给人打一辈子工吗?”

林小森道:“我喜欢做广告,做一辈子广告有什么关系。”

林少安低声训斥他:“那就开家广告公司!你哥我这么认真在为你铺路你都不好好走!这里这么多导演演员,你多看多听学着点。不要觉得自己刚刚从国外学了点东西回来就够用了……”教训起弟弟来。

之后林小森饿着肚子被哥哥领着在人群中穿梭,来回陪笑脸,深感无趣。他只想做广告,还没想开公司。

到老板姜海面前,林少安反而不怎么想推销自己弟弟了,稍微介绍了下,放他去填饱肚子。

姜海,道:“你那个花很多学费供了好几年的弟弟?”

林少安道:“是的,小森刚刚回来就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姜海道:“比你还能干吗?”

林少安有点不自在道:“小森的兴趣是做广告,将来想开家广告公司。”

姜海笑道:“刚毕业又要开公司,你这个哥哥又要努力赚钱了。”

林少安笑了下,道:“谁叫我是他哥。”

姜海沉思者,林少安就越发不安,他不想让弟弟跟老板扯上什么关系,不是嫉妒,而是小森清清白白的孩子,特助什么的林家出一个就够了……姜海突然道:“回去你下面给我吃。”

林少安愣了,然后脸就又红了,还警觉地用眼角余光扫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听到。

姜海道:“……你想歪了吧……不过也好。”

第 38 章

晚宴正是这个名利圈的缩影,圈内圈外各色人等摩擦碰撞你来我往唱和逢源纷繁芜杂那喧嚣怕是要上达霄汉。煜叔是抱着看戏的心情既意兴阑珊又不得不饶有兴趣,毕竟淫浸红尘,许多事情不能免俗。然而他这看戏的心情并不能保持多久就被乔鑫打断了。

乔鑫今晚很忙,结交人物,与杜泽坤周旋,抽空还得看好张斯——杜泽坤似乎对他起了兴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然而他还是抽空来关照陈墨澜,“陈叔,恭喜你新电影上映。”

煜叔笑道:“谢谢——对了,关于你那个砸到我头上的那个长辈,找到吗?”

乔鑫一愣,煜叔遗憾甚至抱歉地微微摇摇头,道:“说实话那次事故对我的印象是很大的,直到现在偶尔我的头还会发晕,对之前的事情也印象模糊,不过比起你那个失踪的长辈——你叫煜叔的那位来说还算幸运了。”

乔鑫冷下脸来,道:“为什么突然跟我提煜叔?”

煜叔叹气道:“因为每次见到乔先生,你都要跟我提一提,想不说都不可能,被你提醒着我也有点关心那个运气不好的煜叔了,明明两个一起掉进海里的,怎么他转眼就不见了,也许海底有暗流或者……”

乔鑫突然跨前一步逼近,煜叔向后退,然而后面是墙,退无可退,彼此就靠得很近,煜叔眼里闪过慌乱,不知道是演技还是本意,乔鑫低声道:“不要这么说我家煜叔,不要随便可怜他,他不需要。”

煜叔别过头,示弱道:“对不起,我失言了。”

乔鑫又愣了愣,隐隐失望,这样陈墨澜就没那么像煜叔了,神色复杂地看了会陈叔,他道了声“失陪”,又继续回到名利场上去忙活了。

煜叔略整理下衣领袖口,好整以暇,暗想:跟叔斗路还长,好戏才刚刚开始。

差不多散的时候煜叔打算早走一步,下意识地瞄了眼,乔鑫在和甄天明说话——与他无关。煜叔买的新车还没到,经纪人阮仲渠给他暂时搞了一辆二手雪佛兰开着。刚出门却看到在等出租车的林小森,看来他哥哥抛下他去伺候老板了,留下这孩子一个人在晚风中缩着脖子,弃犬一样露出点可怜相来。煜叔对这种表情的孩子也很有爱,走过去,道:“也要回去了吗?”

林小森对他显然是有好感的,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又摇头道:“都没吃饱,也没什么好吃的,我想再去大排挡吃点烤肉喝点啤酒什么的,陈叔你去不去?我请你啊。”

煜叔本想说我不吃烤肉不喝啤酒,不过看着那孩子满脸期待有趣的脸,他笑了笑,看来今晚还没有结束……

……早上醒来,纵欲过后既疲软又餍足的感觉充满四肢百骸,久违的妥帖,煜叔模糊地想,偶尔适当的运动还是有益身心的。身边有个温暖的身体贴过来,煜叔睁开眼,对方也恰好醒来,对他露齿一笑,道:“早啊,陈叔。”

煜叔礼貌地亲了他一下面颊,推开,起身,下床,一边穿衣一边回道:“早上好,小明。”

那么煜叔的床上如何大变活人地成了甄天明……情景回放:

本来答应了林小森去吃大排档,在等泊车小弟把二手雪佛兰开来的时候两人也谈得颇为高兴——主要是林小森在兴高采烈地说,煜叔微笑倾听。

结果煜叔的车刚到,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林少安居然在这最后的时刻杀回来,打开车门喊他弟弟:“小森,过来!我送你回家。”

林小森有点不乐意,看看煜叔道:“我要跟朋友吃烤肉喝啤酒。”

林少安就没耐性道:“别任性了!晚上吃那么多垃圾食品没好处,宁可饿着也不能吃!快过来我送你回家。”

煜叔看到林少安开的是姜海的车,而那个大老板正坐在后面的席位上耐心看着。

煜叔就安慰地拍着林小森的肩膀道:“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哥哥专门送你回去,别让他为难。”

林小森也没办法,道:“那陈叔咱们下次一起去,我请你,一定哦。”

煜叔看着林小森上了他哥的车,被带走了,也略有点遗憾。他本就不是个对那方面需求高的人,在风光的时候包养过一些个漂亮的男孩子,不过多是像养个宠物解闷。他对待那些孩子也不像一般的金主总是想着床上那点风光,不顾自己的身体抱着提高性价比的想法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压在人家孩子身上不肯起来,煜叔更喜欢和他们聊聊天,谈谈他们的理想和生活,品品酒,读读书,天气好的时候也带他们出城去骑骑马,试驾私人飞机,吃他们没吃过的食物,去他们没去的过地方玩。就好像这些都是毛绒绒可爱的小鸭子,他扶养他们一个阶段,等他们羽翼渐丰就放飞。他对自己的子侄辈从来都是威严而持重的——正是因为他们是子侄辈——而对于这些被他花钱买了一段宝贵青春的孩子们他从来都是宽容而大方的,简直有点无欲无求了——当然床还是要上的。

重生以来这点从前的个人爱好就被抛诸脑后——不,毋宁说早是在被软禁的同时就丧失了这个能力,乔鑫反过来嫖了他。到了这把年纪对这方面的心思就更淡了,男人不过是一种消遣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

难得的,煜叔对林小森起了一点兴味,这兴味未必就是性趣,不过如果顺利的话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然而现在看来,他那个精明能干的哥哥似乎对弟弟看得紧……算了,顺其自然。抱着这样可有可无不执著的心态煜叔上了自己的车,刚起车,从大厦里冲出一个人跑出去。

煜叔在出了酒店不远的路边发现了那个人,正站在那里发呆,却是大明星甄天明。

他那样子已经很危险了,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埋伏记者,被看到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一番事端,煜叔犹豫了下,决定还是不管这个闲事,然而甄天明却也发现了他,突然走过来拦住他的车,并且好大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坐进去,道:“送我回去,谢谢。”

煜叔什么也没说向前开了一会,确定到了安全范围,才把车停靠在路边,道:“你确定不需要给经纪人或者助理打个电话?他们现在一定在找你。”

甄天明呵呵笑道:“让他们找去吧,烦人的家伙们。”

煜叔道:“你喝多了。”

甄天明道:“错。我失恋了。”

煜叔闭口不说。

甄天明借酒卖疯道:“我说我失恋了!你不想知道我被谁给拒绝了吗?你们不是很八卦?不是连我屁股上有几颗痣都想知道?!”

煜叔想:你屁股恨白,没有痣,我已经知道了。

甄天明又开始撒酒疯地又哭又笑:“我真傻,还以为自己有点魅力,他对我是有点情意的,原来只是……”

煜叔默默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甄天明愣愣接过,情绪平静了点,擤了擤鼻涕,又好些,讪讪道:“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多喜欢他……就是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怪不好意思的……真是的,在这个圈子这么久见多了逢场作戏怎么还这么没眼色……”他深深地为自己的失态自责。

煜叔记得从前小明就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不是他没眼色,大概是真的对乔鑫动了心——对,煜叔觉得那个人就是乔鑫。

“其实我不介意他利用我在娱乐圈打开局面——算互相利用吧。不过他说选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共同的一位长辈……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他蜷缩在车门旁,看上去不像巨星了,比较像煜叔刚认识还没有整过鼻子眼睛下巴的那个小明了。

一时心软,煜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是很有魅力的,相信自己,你是甄天明。”

甄天明舒展开身体,看着煜叔。煜叔觉得气氛有点不妙,坐正,微笑道:“我送你回去。”

到此为止都还算正常,然而到了甄天明家楼下的时候突然被邀请上楼“喝咖啡”的时候,煜叔有些意外并拒绝了,这显然让甄天明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了打击,露出那种败犬佯装无事的勉强表情,煜叔心中一动——败犬弃犬什么的最无法拒绝了……

……于是,有了第二天早上煜叔一边穿衣一边道“早上好,小明。”的场面。

第 39 章

冲凉的时候煜叔一边思考着如何处理当下的局面,昨晚虽不是酒后失德那么糟糕,然而现在想来大概是月亮潮汐红酒和败犬之耳什么的作祟,以陈墨澜现在的身份和大明星甄天明一夜情并不是理智的行为——当然这里面也有他那不合时宜的怀旧情绪在作祟……

不必分析那乱七八糟的初衷,但说睡了之后如何处理才是最麻烦的部分。

甄天明昨晚刚被乔鑫拒绝,可见也并非对煜叔心存爱意,煜叔就不必说了——这场厮混说直白点不过是混乱的娱乐圈一次常见的临时性起,不是有“礼貌性上床”这样的说法吗——如果两个人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气氛恰好的话,如果不发生点什么好想就是否定了对方的魅力似的,就会觉得抱歉。

虽然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也说不上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吃了谁的亏,然而半路出家的煜叔还不习惯这么豁达的路子,他还有点放不开,归根到底,之前的经验里,他还没有白睡不给钱的经验。(相反的经验倒是很丰富,被乔鑫劫财劫色。)

煜叔觉得应该送点什么给甄天明做谢礼。可第二个问题又产生了——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从前这自然不成问题,孩子们自己会主动提出来,若什么都不说就直接给钱好了。记得甄天明刚刚跟他的时候还不过是电影学院大二的学生,青涩鲜嫩——不同于昨晚的热情老练——他那时要的是什么来着?记不得了,大概也还是钱,没衣服的钱,买名表的钱,拉关系请客的钱,赞助的钱——煜叔都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不过分的话他是不过问的。

可是现在甄天明缺什么?他又能给什么?

冲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煜叔想到个好法子——让阮仲渠替他解决就好了。反正那个经纪人的能力也不止如此,才能不用也是种浪费。

这么想着心情轻松的煜叔走出来,发现甄天明已经在厨房把早饭弄好了,等着他吃。

他家早餐西式的——培根、煎蛋、吐司、咖啡,煜叔只意思着喝了点咖啡。

甄天明穿着雪白的睡袍一边笑着端起咖啡一边看他,“谢谢你昨天陪我。”

陈叔礼貌道:“该我说谢谢,你很好。”

甄天明就笑着垂眼喝了口咖啡,开始动手享用他的早餐,状似随意道:“陈叔我看你的车该换一换了,我送一辆怎么样?你喜欢什么?今天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去车行。”

煜叔差一点噗出来,强忍住仍旧呛到,咳了几声。

甄天明善意加大方地等着他的答复。

煜叔心里真是……很复杂。

小明已经不是那小明了,现在是天哥,煜叔没有白嫖的习惯,天哥大概也养成了这个讲究的好习惯,争抢着付嫖资,出手还挺大方。

煜叔咳了几声后稳定下来,冷静道:“不用了,我已经定了新车,这辆不过是暂时代步。谢谢你的好意。”

甄天明道:“陈叔你别多心,我是真的想谢谢你,而且我还想……你能不能多陪我一阵?”

煜叔差点又噗了——这是保养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包养吗?……已经沦落到这样了吗?……

煜叔道:“这个恐怕……”

甄天明失望地放下刀叉。

煜叔道:“你不是昨天才刚对意中人告白,虽然被拒绝了,可是也不必要自暴自弃到这个地步。和我这个老头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还是要找个差不多的才好。”

甄天明道:“你觉得我是因为被拒绝自暴自弃才跟你上床的吗?”

煜叔道:“换个说法,也许你觉得寂寞。”

甄天明道:“寂寞倒是真的,可是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行,因为是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煜叔暗想:“又来了,难道我就这么个性鲜明?是个人就能透过陈墨澜看到桑煜?”

嘴上仍旧应付道:“不少人跟我说过,大概我是那种大众脸。”

甄天明仔细盯着他看,道:“长得倒不怎么像,不过给人的感觉很像——像我第一个男人。”

煜叔应付道:“第一次总是难忘的。”

甄天明眼神放空,追忆道:“他很大方,还慷慨,有品位,长得不赖——最重要的是温柔。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爱情,不过当时想着只要他不赶我走我就一直跟着他。”

结局煜叔早就知道了,他当然还是给他一笔钱,结束了肉体关系。

甄天明继续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和陈叔你聊起这些过去的事情,之后陆续我也遇到一些人,可是总是不自觉地拿他们和他比,总有比不上的地方。这么想起来,之所以我会对乔哥动心大概因为他们两个很多地方相似,毕竟是那人一手□出来的。”说罢怅然一叹。

煜叔安慰道:“何必这么想不开,他已经死了。”

甄天明一愣,警觉地看着他。

煜叔自知失言,道:“我猜的。你那位乔先生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过我和你们那个共同的……长辈肖似。”

甄天明叹道:“不管怎样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过陈叔你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甄天明试图劝说陈墨澜接受自己的建议,两人建立那么一种常来常往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的关系,不必涉及感情。

煜叔喝一口咖啡,道:“你是说sex partner?”

甄天明道:“如果非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可以更纯洁些,更精神些!”

煜叔道:“柏拉图?”

甄天明道:“我不介意在这个基础上再加点肉。”

煜叔扶额:“还可以再复杂些吗?”

总之那天早上一夜风流之后煜叔因为无法在经济上漂亮地丢下嫖资就走故而很被动地云山雾罩和甄天明谈了一下,最后他表示说因为俩人都是艺人,常年各地拍戏,聚少离多,计划没有变化快,故而顺其自然。

咖啡见底的时候,电话铃声大响,两人各自找出电话——煜叔在经纪人发出某种警告之后也被迫就范了——阮仲渠在电话另一端对煜叔道:“我不管你在哪里,昨天做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穿好衣服,呆在那里别动,把窗帘拉好,之后的事我会安排。”

撂下电话,甄天明那边也挂了,脸色惨白,突然走到窗边,拨开一点窗帘,向下看,并没有成堆狗崽围堵□的场面,稍稍放下心来,不过想也是这里毕竟是高尚社区,保全系统不至于如此不牢靠,不过所谓狗崽本就是无洞不钻的家伙啊……

阮仲渠的本事倒不必狗崽差多少,变装易容搬家具什么的成功把煜叔夹带出甄宅。

及至出了危险距离,煜叔道:“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阮仲渠一边开车一边递过来一沓报纸,娱乐头版就是《甄天明深夜醉酒街头携疑似“段飞”男友回巢》。惊悚的标题配上几张分辨率不高黑似是而非的偷拍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确实是十几个小时前自己载甄天明回家时被偷拍的,当时还以为甩开了这些狗崽,没想到他们侦察能力超乎想象。

文章内容也写得有模有样,先是详细描述了昨天晚宴后甄天明失态的表现,又适当地援引了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酒店员工”的话,暗示了天哥昨天分明是个很有故事的人,然后是记者一路尾随,记录了在某地停车,未有车震现象,然后直接驱车回甄宅,灯又是何时灭的,守候至何时未见人出来,等等。

文章后半部分则罗列了甄天明近年来的绯闻,说明其老少咸宜男女通吃的属性。

右侧的链接阅读部分则又进一步复习了近年来娱乐圈有名的“断背门”,结论不言而喻——这个圈子是很糜烂地很钙地。

煜叔读完这个报道甚至有点佩服写文章的小狗崽,可以想象大概在自己软玉温香的时候他人是如何蜷缩在寒冷的夜色中一边喝热咖啡一边在电脑上打文章,配图,发邮件什么的。

阮仲渠冷静道:“我无意打探你的隐私,不过,为了更好地应对媒体制定策略,我希望陈叔告诉我昨晚你有没有……”

煜叔道:“抱了。”

阮仲渠的嘴角一抖,半晌,才扶了扶眼镜,道:“我还以为你不好此道……就算睡也比较适合被抱。”

煜叔 = =///:“需要我亲自向你证明下我的能力吗?”

车身抖了一抖,煜叔道:“不过我对毒舌眼镜男没什么兴趣。你大可专心开车。”

第40章

阮仲渠要求煜叔对李云修否认此事,一句都不要提。

煜叔道不屑对李云修掩饰,他凭什么?

不过阮仲渠正色告诉他:“善意的谎言对你对他人都好。”

煜叔道:“你错了,谎言或者真相对有的人来说并无意义,重要的是他想让事情是什么样子的。”——不得不说在对人情的洞察上煜叔还要更犀利一些。

李云修在故作平静实则痛心地询问煜叔关于此事的时候,煜叔轻描淡写道:“哦,那件事。我看到报道了。”

李云修忍不住道:“我不相信报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真想。”

煜叔皱眉道:“李总,你现在是以老板的身份过问我的私生活吗?”

李云修忍痛道:“我……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关心你。”

煜叔缓和了表情,安慰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在努力适应这个圈子的生活,而你不是早就该适应了。”

李云修的脸色一下子很灰败,他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曾经只属于他的李云修难道要从此扎入这混乱的泥淖堕落下去了吗?他激动地抓住煜叔的肩膀,道:“你让甄天明抱了?!你怎么能这样!!是他引诱你的?他有没有强迫你?!”

煜叔也脸色丕变,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是被抱的那个?!阿西巴!一拳挥向李云修,结实揍在他的下巴上将其揍开,冷声道:“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人!”

挨揍的李云修扶额摇头,抬起头的时候眼里隐约又泪花在闪烁道:“对不起墨澜!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我怎么能怀疑你……好了,墨澜,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很好处理的,不会让这些流言蜚语妨碍你的星途。”

之后此绯闻配合着“杀手春天”如火如荼的上映倒有点像一场有预谋的炒作了,阮仲渠趁机大放烟雾弹说两人直是很好的“朋友”,朋友聊天聊得晚了在对方家中借助未必就一定要有什么,大家不要继续发扬看到手臂就想像整个裸体的能力了;另一方面媒体又挖掘出陈墨澜同“圈内某高人”的似水流年、甄天明出道时同“某富豪”不能说的秘事……真真假假,搞到后来很多看热闹的人倒不相信甄天明和陈墨澜真的有一腿。

不过据说在网上某个以女性居多的特定圈子里引发了一股cp热潮,高进x杨素、杨素x高进、或者干脆all杨什么的同人文泛滥,据说为了各自的本命cp争执不休yy不止……

杨素一角虽然戏份绝少,然而画龙点睛,结尾的那句“it’salovestory.”更像是把他捧到主角的地位,这五分钟的主角羡煞了一干辛苦拍了三个月戏的人等,然而很快又有媒体盛赞陈墨澜演技超群,惟其如此才有能力化配角为主角。

圈内人对陈墨澜的看法仍旧持有保留意见,因为虽然此次他一个不留神红了,然而之前毕竟还只是个电视演员,连担纲主演的代表作品都拿不出一个,恰巧搭上张导的顺风车而已。

而圈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屏幕比小屏幕上档次,电影演员比电视演员有身份,很多艺人也是遵循着剧而优则影的路子。

陈墨澜现在发展的态势还不错,然而所凭借的仍旧是在旧东家星势力时期的作品,云天娱乐开埠以来未有建树,众人拭目以待他接下来的动作。正在这时云天娱乐宣布陈墨澜将主演民国黑帮剧“黑林”。

很多人不理解这一次继遍地都是“黑”字头电视剧的跟风之作,更觉得从大荧幕重回小荧幕算是历史的倒退。而亲手安排接洽此事的经纪人阮仲渠则有安全不同的见解。

“你和甄天明不同,他在跳槽之前就已经是明星,来到‘云天’之后一哥地位不可动摇,据说公司打算安排他出演香港导演徐可的新戏。而陈叔你现在还需要有更广泛和坚实的粉丝群,五分钟主角什么的都是浮云,光靠那一点配角的戏份是不够的——这个剧本则几乎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煜叔本来在专业上是颇为尊重阮仲渠意见的,然而在看完剧本之后他拒绝出演。

故事的背景设定是在旧上海,那个当年的亚洲第一大世界第三大都市,之所以这样设定大概是编剧顾虑到gd总局什么的审查制度对现实题材敏感度偏高的风险,因而故意移花接木,而就故事的内容来说,完全就是当下黑道的写照,更有甚至,这个故事简直就是在揭煜叔的伤疤!

主角冷泉是旧时上海一个青帮头目,从父亲手中接过把头的位置,为了巩固地位大开杀戒,后收养被他杀害的仇人之子杨青吉……

煜叔剧本只看了一半就坚决辞演了,并追问:“这是谁写的剧本?”

阮仲渠是个再专业道路上又红又专的人,他认为自己的安排是目前来说最有效率和稳妥的捷径,因为是不容推脱的,期间花言巧语痛陈利弊好说歹说,煜叔始终不肯吐口。

阮仲渠道:“那好,如果你非辞演不可的话给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先。”

煜叔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这个剧本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阮仲渠道:“这个剧本我请专业的创作团队再修可以吧?”

煜叔道:“这个角色根本就不适合我。”

阮仲渠道:“人近中年的请帮头目,有范有品,简直就是你的翻版,我看很适合,谁都会觉得适合……是你不是有什么顾虑?方便的话不妨跟我说,我会尽量帮助你排解。”

煜叔道:“并没有那种东西存在,顾虑什么的完全是你想多了。”

阮仲渠道:“那么就接下这个剧本!作为艺人难道不早就应该抛却自身的一部分而成就事业吗?!”

煜叔道:“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改变想法的。”

又是这样,固执而不讲原则,凭一己喜好罔顾眼前情势,虽然阮仲渠遇到的艺人大多数都是如此自我,然而这一瞬间他还是对强势又不讲理的陈墨澜给气道了,冷声道:“既然这样,我想我们彼此的工作理念有根本的分歧,我没有信心可以陪你走的更远。失去这个剧本和机会你会失去很多,我作为一个经纪人不能够说服你在正确时机做正确的事情只能证明我的无能和失职,或者我没有资格做你的经纪人也说不定。陈叔,你再考虑下,若还是不能突破这一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的心理关口,那么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合作了——虽然这样的结局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煜叔也动真气了,这个毒舌眼镜男还真敢!不单和他叫板,而且还以辞职逼他就范,若是赶上从前桑煜时代几条命都不够他死的!这种不听话的属下还是趁早圆润的滚一滚比较好!!

然而那天晚上煜叔难得地失眠了,静下来心他想,其实阮仲渠不是他的属下,只是他的经纪人;而他也不是昔日的黑帮大佬,而是一个事业处于上升期的中年演员。作为经纪人,阮仲渠无疑是最专业的,而作为艺人,桑煜只是个业余的。

他还有多少人生可以重生?还有多少机会等着他?还有多少戏可以演?如果阮仲渠说的对怎么办?如果错过了这次没有下次怎么办?

为什么非要对一个超现实主义的狗血剧本介意到这个地步?代入感有必要这么强吗?

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阮仲渠有一点说的很对——如果不能突破那个桑煜的“茧”,便是坐困愁城,永远地暗无天日!

然后他又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这个剧本写的蹊跷,难道是什么人安排的一次什么试探?……已经决定了无论任何情况都不逃避,怎么轻易就忘记了呢……

第二天去上班,和阮仲渠碰面的时候彼此只是冷冷地点头招呼,然而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煜叔道:“那个剧,你能保证拍出来好看吗?”

阮仲渠愣了愣,道:“陈叔你是同意了吧?!”

煜叔点头道:“我只是换个角度想觉得你说的还算有些道理。不过我对剧本还有些保留意见。”

阮仲渠露出微笑,道:“没问题,再过半小时就是‘黑林’剧本主创团队的研讨会,你准备下还赶得及。”

……阿西巴!居然趁自己失眠的时候偷偷就给定下来了!

煜叔冷笑道:“是吃定我会按照你说的做吗?”

阮仲渠恭恭敬敬地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推了下鼻子上的境况,正色道:“不,我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如果叔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会取消会议然后把这个交给李总。”

信封上写着“辞职信”三个字。

煜叔想:……好吧,我承认你很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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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那天一同出席剧本研讨会的还有云天娱乐的老总李云修,而研讨的结果也是出于所有人预料的——“黑林”从一个三十年代十里洋场的上海滩黑帮剧变成了现实题材的商战剧。

而始作俑者正是大boss李云修。

“黑帮剧已经过时了,现实题材更有市场。”他说,“当然最有市场的还要属反应现实问题的家庭伦理剧,什么高房价啊、小三问题啊、非婚生子女的权益啊、七年之痒啊、中年危机啊、**毛蒜皮啊……anyway,即使我们不能完全复制这些潮流话题,至少也不要离题太远。”

阮仲渠对此还有犹豫:“可是陈叔的气质非常独特,旧时代的黑帮大佬什么的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订做的,国内还没有别的演员能有他这方面的才华和魅力。”

李云修道:“这个我知道。我也认为这是很宝贵的才能,不过,现在是收视率市场,能告诉我是谁捏住了中国家庭的遥控器?谁?”他一摊手,“是主妇们!她们关心房价,担心小三,醉心对孩子的教育,他们需要用虚拟的悲剧来恐吓自己的老公:出轨的成本是很昂贵的……在现实题材电视剧成滥觞之势前,电视剧市场仍旧是它的天下。”

阮仲渠不甘心转头问煜叔道:“那么你是怎么想的?陈叔你愿意去演一个因为天气凉了就让王氏破产的金融把头吗?”

煜叔一直保持着角度微妙的笑容道:“和因为挚爱劈腿就用斧头把对方灭门的流氓头子比起来天气和王氏什么的要文明多了。”

李云修道:“这就对了,虽然流氓大亨的角色墨澜信手拈来,不过稍微有那么一点重复自我了,适当的突破不是很好嘛。”

阮仲渠低语道:“是啊,如果忽略风险就更好了。”

煜叔道:“比起那个,我很好奇‘黑林’的编剧是哪位?”

没人应声。

阮仲渠对他耳语道:“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实际上是匿名投稿。”

煜叔的头脑中立刻闪现出一副画面——夜深人静的时候,电脑的荧光照耀着乔鑫的脸,他十指飞快地跳跃着……

不、不可能的!

可是此外还有谁能知道他当年那么多内幕……

不、还是不可能的!煜叔怎么也不能想象乔鑫化身文艺青年……

不管怎么说,不用演那个恶作剧一样的黑帮剧而且还不用和阮仲渠决裂煜叔还是很高兴的,王氏和天气的关系什么的他完全无所谓。

于是创作组日夜赶稿,半个月后一部现实题材的家庭伦理商战剧诞生了。因为脱胎于前一个剧本,里面有许多情节看上去仍旧眼熟,然而煜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不那么抗拒了。

在这期间也发生了一些无法忽略的小事,比如甄天明在去香港拍戏前一天晚上避人耳目地来和他告别,气氛一度不错,煜叔却并没有再次跟他‘礼貌性上床’——理由很简单,抱过之后想不出来能送什么礼物,而对方若铁了心地送他跑车又觉得很没面子,鉴于抱一次的人情成本太高,煜叔觉得还是算了——说白了,他有点抱不起。

甄天明离开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

还有就是某天夜里煜叔快上床的时候自家的门被敲得梆梆响,一开门张斯乌着一只眼睛光着脚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不用说什么煜叔也看得出——他多半是被家暴了。

煜叔倒了杯红酒给披着毯子用冰块敷脸的张斯,后者的手还有点抖,怨恨道:“他是个疯子。”

煜叔不是有心八卦,不过鉴于桑竹南和乔鑫共同对他做过的事情,此时还是作为“芳邻”关心一下侄子的家事比较好。“是桑先生把你打成这样的?”

张斯道:“除了那个疯子还有谁!我都说了不要打我的脸不要打我的脸……明天的通告怎么办?!”

煜叔道:“他平时对你倒还很紧张的,看不出竟然下得了手。”

张斯冷笑道:“他有什么下不了手的,整天无所事事,盯我跟盯着最后一块骨头的狗似的。不准我这不准我那,不准和陌生人说话!他变态的!还敢动手打我!如果不是因为屋子外面全是他的人我一定揍扁他!没用的家伙!”他喝完了被子里的红酒把空杯子伸过来,煜叔就又给他倒了些,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我可以收留你一个晚上,明天之后?”

张斯咬咬下,仿佛终于做了个什么决断,道:“我能借电话用用吗?”

煜叔递给他,他拨了个号码,也不避嫌,不过立刻换上了比较专业伤感楚楚可怜的声调道:“杜先生……是我、阿斯……我离家出走了,你能来接我吗?……”尾音有点颤动,营造出一种欲哭不哭的效果,然而一旁的煜叔看得真切,张斯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动摇。

好高明的演技!煜叔不禁暗自赞许。

杜先生是身份昭然若揭,必是杜泽坤无疑,只没想到他的动作倒是快,已经挑拨桑竹南家庭关系到破裂的地步了。

张斯报出了自己的地址,然后挂断电话还给煜叔,继续用冰敷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煜叔道:“你想好了吗?”

张斯道:“什么?”

“彻底离开桑竹南。”

张斯哼笑道:“我早就想离开他了,不过没有好的时机。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没想和他这么多年,哪个进娱乐圈的不找一两个靠山?哪个公主在找到真正的王子之前不会错吻几只癞蛤蟆?可是我就这么倒霉被一只蛤蟆纠缠了这么多年,抖落不掉!”他这一番‘酒后真言’即便是煜叔也被煞到。

煜叔道:“桑竹楠模样长得倒还不至于那么不堪。”

张斯恶意地笑,“男人只有脸蛋可以看有什么用!他在床上的表现得像个拉拉,就这点本事还坚持在上面!我每次都忍着翻身痛j他一顿然后啐一口骂醒他‘你是受啊是受!’的想法,他要不是姓桑的,他就什么都不是!——反正现在也差不多了。”

煜叔道:“哦?为什么这么说?现在你不怕桑家了吗?”

张斯来了点精神索性豁出去八卦道:“桑竹楠总是脑子拎不清,世道早就变了,只有他还是那么傻。当初他那个阴阳怪气的叔叔还活着的时候——我不是说他死了,谁管他死活,跟我没关系——他叔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对桑竹南也就那样,可是毕竟是亲叔侄,人家都看在他叔的面子上让他三分。这傻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去和乔……打倒他叔,结果让人家上位,他做老二。前两年还好,乔……人家也肯放权给他,可是他又没本事做不成什么,人家跟他毕竟是两姓外人,这一年多来就只肯分红给钱,不让他做事了。有权势的男人才有魅力,何况他那点钱也不剩下什么了。这也就罢了,最近他的死对头掌权杜家,他整天神经兮兮地怕得要死,连家门都不敢出了,越发废柴!现在更升级到因为我和杜家人见个面就打我!他以为他是谁!”

煜叔道:“这么说你刚才是给杜家那个当家打电话。他倒肯帮你。”

张斯道:“什么帮不帮的,各取所需罢了。不过呢,他倒是我喜欢的那一型,起码看上去像个男人。”

煜叔道:“你这样夹在黑帮中间走钢丝摔下去会很危险的。”

张斯苦笑道:“你以为我想……不过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除了杜泽坤,谁还肯为了我去得罪姓桑的。”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煜叔,“我其实很嫉妒你,你遇到的是李云修,他不会逼着你同居,不会缠着你不放,不会在半夜打了你之后把你光头光脚地赶出家门,就连乔鑫也对你……明明你年纪比我大很多,也不见得比我好看……”

煜叔不动声色道:“你喝多了。”

张斯不说话了,向后靠在沙发上,默默用冰敷眼。液体滑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冰融化的水。

门板又大力敲响。

张斯站起来去开门,嘀咕道:“杜老大来的倒快。”

然而一开门他就愣住了,站在外面的是酒气熏天的桑竹楠。

桑竹楠扯起他就往外走,道:“跟我回家!”

张斯回过神来一把甩开道:“我不回去!”

桑竹楠又捉住他整个手臂向外拉,张斯也铁了心撕破脸皮,索性踢过去,将人踢开。

桑竹楠露出了被抛弃的小孩那种悲伤不安的表情,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就又换成凶狠的样子扑过来,张斯也张牙舞爪,俩人扭打起来。

煜叔站在门口抱着肩膀看一会,觉得打得很难看,而且重要的是如果桑竹楠的保镖出手帮主子,将张斯被强带回去,那么一会的好戏就看不到了,于是上前稍微用了点手段非开两人,一手一只道:“年轻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谈的。”

桑竹南还要扑过去被煜叔轻易捏住手腕脉门无法动弹,人还不服地喊要他们奸夫淫夫要他们好看什么的。

煜叔道:“你把他打成这样子还要捉他回去?!回去又怎样?你能关他一辈子?”

桑竹南就有点沮丧地倔强着。

煜叔道:“不如你们进屋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

其实这是缓兵之计,杜泽坤已经在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煜叔知道张斯知道桑竹南不知道。

张斯上道,立刻跳离战圈,向屋子里走去。桑竹楠无法,只得一边跟着向里走一边对煜叔威胁道:“你也不是好东西!他为什么跑到你家来?!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俩又什么你就死定了!”

煜叔暗自摇头,想:侄儿啊,不知道一会先死的会是谁。

第42章

桑竹楠和张斯在沙发上各坐一边,互相不搭理的样子,并没有“心平气和好好谈一谈”的意思。

桑竹南动嘴驱赶煜叔道:“你!走开!”

张斯忙道:“陈叔你别走!”

煜叔就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桑竹楠狠狠剜了他一眼,并没有怎样,只得当着“外人”的面对张斯忍气吞声道:“阿斯,我已经原谅你了,咱们别闹了,跟我回家吧。”

张斯冷笑道:“你原谅我?!有没有搞错!你看我的脸被你打的明天的通告都不能上了!然后你还来原谅我来了?!”

桑竹楠也大声道:“是你非要和……和那个畜生见面的!乔鑫和我说过看好你,我还不信你会那样做,结果你真的跑去和他吃日本料理!有什么好吃的!我不能带你去吃吗?!你明知道我和他有仇你还……”

张斯道:“对!我就是故意的!怎样!我们分手吧!”

桑竹楠就用有点被惊道的眼神看过去,道:“你说什么分手?!分什么手?”

张斯全身紧张道:“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我们结束了,不可能了。”

桑竹楠一时没做声,还没有从震撼中恢复的样子。

张斯趁机道:“我们根本就不合适,你是居家型的(宅男),我很看重事业,出于工作的需要我今后还会和各种各样的人吃各种各样的料理,泰国菜啊、越南菜啊、法国菜啊、印度菜啊……”

桑竹楠一摆头,决绝道:“我不分手!”

张斯道:“正视现实吧!与其这样拖下去还不如早点分开然后各自找到适合自己的。你条件这么好找什么样的找不到,我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你不腻?(你不腻我都腻了。)你放手吧,放手之后你就发现前面有一整片森林,数不清的东南枝。”

桑竹楠又道:“我不分手!”执拗如同孩子。

张斯早就预料般叹气道:“这个关系也是双方的,要两个人都愿意才能成立,你不想分也没用……陈叔你也帮着劝劝他吧,旁观者清。”

桑竹楠靠过去拉起张斯的手挽回道:“阿斯,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其实打你我也很难过,我保证再也不碰你一根手指头了,你想吃什么菜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张斯无情地抽回自己的手道:“关于家暴我从小就经验丰富,这种东西像酒精一样会上瘾的,只要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会发展下去。而且菜什么的……我没那么馋,你根本就没抓住问题的重点。”

桑竹楠道:“那什么是重点?你告诉我,我一定去做!只要你别离开我!”

张斯道:“重点是:我们结束了。不可能了!never!ever!”

桑竹楠眨眨眼睛,道:“阿斯你知道的,我英文不太好……”

张斯跳起来道:“我受够了!英文不好就去——去学!”大概临时把“去死”改了改凑合用上了。

煜叔无奈地想,怎么一个不留神侄子就白成这样,确实当初大学毕业证什么的也是他捐钱拿下来的,可是这样不上进也稍微夸张了点。

桑竹楠抽抽鼻子,道:“我、我会好好学英文的,明天就去报个班什么的,你陪我去吧好不好?”完全是低姿态了,没有刚才还拳脚相加的霸气,很神奇的转变,或者这个才是真是的他?

然而张斯是到了某个极限了,差不多要反过来家暴桑竹楠的程度了。

这时外面起了点纷争,惊动了屋子里的三人,煜叔适时地去开门,杜泽坤正绕过动起手来的两拨人马,手抄着兜走过来,路过煜叔的时候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煜叔想,当年他跪在自己面前敬茶求一条生路的时候神态可没这么悠闲。不过这个不重要,他可是很期待自己那可爱侄儿的表情呢。

屋子里的俩人还在做最后的纠缠,张斯大声道:“没有你没准我早就红了!”

桑竹楠不甘道:“可是……”然后他突然停下了,甚至倒吸一口冷气退了几步。

杜泽坤轻笑了一声,道:“晚上好,宝贝。”

张斯以为是对自己说的。

桑竹楠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只有煜叔清楚地知道这是冲谁。

张斯立刻整理好心情,几步跑到他身边寻求庇护,道:“杜先生你总算来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说着眼圈都有点红了,低下头去。

煜叔禁不住用心揣度起他的演技来,这才是专业的素质!

杜泽坤很配合地抬起他的下巴,“我这不是来了吗,你放心,后面的就交给我。”

桑竹楠见奸夫在自己面前如此不知检点,就要夺走挚爱实在不能再忍了,鼓起勇气大喊道:“畜生!放开阿斯!”

杜泽坤露齿一笑,他脸部轮廓清晰,皮肤偏棕,牙倒白,有点像缅甸山林一带的毒枭,加上黑衬衫黑裤子腰型流畅充满力度,又像极非洲草原盯上猎物的黑豹,“放开他?难道你吃醋了?”

桑竹楠有点不敢看然而还是很勇敢地瞪过去,道:“阿斯是我的人!你、你不要打他主意!——阿斯你过来!他不是好人!”

杜泽坤笑道:“我不是好人,难道桑少爷你就是好人?咱们俩门当户对青梅竹马谁也不要挑剔谁了。”

桑竹楠脸色都有点白了,道:“谁、谁和你青梅竹马!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勾引阿斯我就……”

杜泽坤道:“就怎样?回家告诉你叔吗?——哦,对了,我忘了!桑煜那老狐狸已经被你和乔鑫弄死了,那么你要怎么给我好看?”

桑竹楠恶意道:“我没有弄死我叔叔!倒是你,不用我提醒你爸爸是怎么被你连累死的吧!”

话音刚落,杜泽坤人已经如突然袭击的猎豹一样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跨过两人中间隔着的沙发,把来不及反应吓到瞳孔都有点散开又猛缩的桑竹南拎着衣领钉在墙上。

看好戏的煜叔眯起眼,如今的杜泽坤行动能力竟然这么强,在谁也没想到会出手的时候直接就出手了……还是说太想要了,所以就忍不住直接动手拿了?

桑竹南吓坏了,不停挣扎着,不过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煜叔也是知道的,同少管所散打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是完全不能比的。

杜泽坤先就一拳狠打在他肚子上,卸下他的抵抗,然后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压低嗓子道:“对不起宝贝,我没忘我爸爸是怎么死的,这么多年来一天都没忘。你高兴了?嗯?!”

桑竹楠被打得疼了,然而心中实在是恨,大声骂道:“姓杜的!我叔叔当年怎么不连你一起杀掉!你去死!你死了才好!!”

杜泽坤就如同用爪子玩弄猎物的猫科动物一样捏着他的脸左右摆弄着欣赏,道:“宝贝,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撇下你去死……啧啧!真是张奇怪的脸。”

桑杜两家的人在外面酣战,杜泽坤敢闯桑家的地盘自然是有备而来,他带的人很能打,至少没有放一个桑竹楠的保镖进屋子里救他家少爷。

张斯捂着嘴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只知道他们是仇家,完全不知道当年交恶的来龙去脉,此时有点觉得自己玩过火了,不知道如何收场。

而煜叔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若自己还“活着”,若桑竹楠不是莫名其妙地倒戈,那么自己大可以保他一世逍遥,杜泽坤定不能动他一根手爪……

现在,煜叔冷笑,这个笨蛋侄儿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了。

接下来他又想起那有着温吞笑容早逝的哥哥,有点惆怅……

第43章

煜叔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

果真,不早不晚,远处的滨海路上汽车灯亮起,几辆车呼啸着开下便道碾过沙滩停在煜叔家门外,乔鑫带人来了。

敌对家族的人在自己地盘上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没理由装聋作哑,于情于理乔鑫都会来救场,何况住得也不远,就在山那边。

乔鑫赶到的时候杜泽坤一时也没有放开在他利爪下辗转求生的桑竹楠,仿佛老友一般随意招呼道:“乔老大,好久不见。”

乔鑫冷声道:“杜泽坤,我劝你还是放开桑少比较好。你们之间的恩怨不可能今天一次完结。你心急什么?”

杜泽坤想了想露齿一笑,放手,摊手。

桑竹楠一获自由连滚带爬地躲到乔鑫身后,露出又惊又怕又恨的怨毒眼神,指使乔鑫道:“帮我做了这个畜生!”

如此不现实的提议自然得不到回应。

乔鑫道:“杜泽坤,你今天来便来了,若就这么让你走,我桑氏未免太没面子。”

杜泽坤整理自己的衬衫袖口,闲闲走过来道:“不然你想怎么样?砍掉我一根手指?”

乔鑫不语直接用行动回答,突然出手一拳挥过去,距离近,速度快,杜泽坤只来得及调整角度卸去部分力道,然而还是被结实轰在脸上,一个踉跄,脸上也瞬间浮现出被激怒野兽的表情,然而迅速掩去,直起身,擦着被磕破嘴角流下的血道:“只这样的话无所谓。我们反正来日方长。”这话却似乎另有玄机了。

桑竹楠在远一点的地方喊:“为什么这么便宜他!不要放过他!他刚才明明那么过分!!”

杜泽坤青肿着半边脸然而表情却略为餍足地笑道:“桑少难道舍不得我走了?”

桑竹楠道:“你!不要脸!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杜泽坤哼笑一声,对躲在一边的张斯道:“你怎么样?”

桑竹楠慌了,跳出来拉张斯道:“阿斯不能走!”

张斯看了看桑竹楠,看了看杜泽坤,又看了看乔鑫,最后目光定在乔鑫上,他知道他的去留不完全取决于自己,而在这个男人的意愿。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齐齐看着乔鑫。

桑竹楠稍微放下心来,他觉得乔鑫是自己兄弟,最知道自己,知道他离不开阿斯……

“阿斯按自己的意思吧,你若留下来自然最好,若想走,我们也不拦着。只要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就好。”

——这就是乔鑫的决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大概是在路上就早就决定了。

张斯点头,又看回桑竹楠,一字一字道:“对不起。”

桑竹楠一把抱住他不放,道:“不要对不起!我要你留下来!”

张斯还是一点一点地挣脱开他,坚定道:“我们早该结束了,你不能给我我在乎的,同样的,我也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如果不是我你也许比现在要好很多。对不起!”

桑竹楠激动地喊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说什么对不起!我一直在为了和你永远在一起而努力!不然我到底是为什么背叛我叔叔啊?!”

张斯也激动地喊回去:“所以我才说没有我你会更好啊!”说完决绝地走掉了。

桑竹眼含泪花还欲纠缠,杜泽坤插在他们中间,将人带走。外面战况已经平定,乔鑫人多势众早已经,杜泽坤部下早被缴械控制,个个抱头蹲在沙滩上排成排,此刻训练有素地窜起来跟着老大纷纷上车撤退。

乔鑫拦着桑竹楠道:“让他走吧,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桑竹楠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上了别的男人的车,引擎发动,沙粒飞溅,渐行渐远,远到从此走出他的生活,眼泪早已满溢,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来。

乔鑫松开他,他就追着那些车消失的方向跑去,一边哭一边跑,没跑多远就跌倒在沙地上,没爬起来,乔鑫连忙带人过去查看,竟是生生昏过去了——这弱得……不过也难为他这一晚上的经历——遭遇最恨,失去最爱,能忍到现在已是不易。

煜叔来不及摇头,该轮到乔鑫骚扰他了,骚扰的方法很简单有效——他抱起昏倒了的桑竹楠就近抬进煜叔家,对煜叔道:“能借用下地方,然后帮忙暂时照顾下他吗?”

煜叔黑线。

乔鑫道:“大家邻居,陈叔这么善良的人一定不忍心见死不救。”自顾自地竟走进去了。

放任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算是引狼入室还是什么?煜叔暗自计较,总有一天要让狼崽子知道没大没小没上没下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然而想到目前屋子里的状况,煜叔一时还是觉得有点泄气,然,无处可去只得转身面对。他也不做什么就坐在那里,打开电视看起深夜档电视剧。

乔鑫也没说什么,自己动手把安顿在沙发上的桑竹楠收拾妥帖,额头敷上冷毛巾,然后熟门熟路地去厨房烧水,泡茶——倒不奇怪,这个别墅区的建筑格局设计大同小异。

不一会乔鑫就端着全套的家什走出来,茶香盈室,他先倒了杯喂桑竹楠,然后又斟上一杯奉给煜叔,道:“叔,尝尝我的手艺。”

煜叔道谢接过品咂……熟悉的味道,果然不俗,唇齿留香。眯起眼睛,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些。

乔鑫道:“说起来,我最近听说了叔一些事情。”

煜叔道:“哦?”

乔鑫道:“听说陈叔在床上的风格也很像我那位长辈呢。”

煜叔差点噗出来。

他随即明白这话是听谁说的了——小明这算是报复还是一开始就来做卧底?

面上仍旧风淡云轻,只微微皱眉道:“虽然乔先生是云天的幕后大老板,可是如此窥探员工床笫之事不大体面吧。”

乔鑫微微笑了下,喝茶道:“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煜叔关掉电视,起身道:“沙发借给你,你大可以在这里照顾桑少爷到他醒为止,我明天还有工作就不奉陪了。”说罢转身上楼。

乔鑫在他身后突然道:“煜叔一定会回来的,是吗?”

煜叔顿住,回头眯眼一笑,道:“这么希望他回来就去找吧,这样问我也是没有答案的。”

乔鑫道:“只要用心找就能找到吗?”

煜叔道:“可以的。只要用心。”说毕再不废话,上楼睡觉。

第44章

月色从落地窗前的窗帘缝隙泄露出来,煜叔站在那里静静抱肩静侯客人的离去。乔鑫不走他自然无法安枕。

不多时客人们陆续从他屋子里走出来,桑竹楠大概还腿软着,踉踉跄跄的,两个保镖驾着他还不乐意让人碰的样子,耍着脾气。虽然他家就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乔鑫仍旧指挥人马把车开过来把人塞进车厢打包送回。

临走前乔鑫回头向上凝望了一眼那灭着灯的二楼窗口,煜叔不落痕迹掩上窗帘。

更深夜重,长夜未央,当归上帝的归上帝,当归凯撒的归凯撒,各人有各人的去处,煜叔只是借了个临时的舞台给他们上演人生的闹剧而已。曲终人散——事情似乎已经告一段落。

那天夜里,煜叔上床之后照理又做了梦,而这次梦境的内容竟不属于陈墨澜,而属于桑煜。

醒来后煜叔有那么一阵子胸口缭绕着惆怅,久久未散——只为那许久未入梦来的桑燃,他的大哥。

这个世界上,只有桑煜一个活着的人知道,桑燃才是他的初恋。这秘密压在心底三十多年,且他已经把这个秘密带入另一个世界,只是不小心又带回来而已。

他知道有大哥这个人已经七八岁了,那是暑假的一天,小桑煜在房间里吃了点西瓜,写了会作业,看了会动画片,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肚子有点饿,就下楼去找吃的。

那时候小桑从小就是跟着爷爷,被爷爷抚养长大的,家里出了爷孙俩就是几个仆人,另外就是经常走动的保镖什么的。

走廊和楼梯都静悄悄的,仆人们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睡下午觉,反正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仲夏午后,静谧中带点令人困倦的不安。

小桑就沿着楼梯一点点走下去,下到一半的时候,他发现客厅里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裤子,衬衣下摆塞进裤子里的高瘦少年,大概十六七岁,很老实拘谨地坐在酸枝木的椅子上,低着头。

客厅里并没有旁人,桌子上也没有茶杯,小桑揉揉眼睛,好奇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少年闻言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简直有点受惊的样子,见来者是个小孩子,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什么。

这时爷爷从书房里走出来,随后出来一个抹着眼泪的女人,小桑想难道是家里又请了新的工人?那个瘦高的哥哥大概是女工家的孩子什么的,他在楼梯口默默坐下,托着下巴。又不觉得那么饿了。

爷爷在主人位上威严坐下,两母子站在下首,桑老爷子向小桑煜招招手道:“小煜过来。”

小桑就颠吧颠吧地迈着穿着短裤和小白袜子的小腿过去,桑老爷子就把他拉在身边靠着,揉了揉头顶。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感受到桑老爷子对孙子的宠爱。

爷爷疼爱玩孙儿,不假颜色对那少年道:“你知道你母亲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吗?”

少年低头不语。

桑老爷子道:“你是什么打算?回去陪你母亲还是留下来认祖归宗?”

少年仍旧不语,那女子就拉着少年的衣袖,小声催促道:“小燃,快跟爷爷说。”

少爷就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桑老爷子倒也不十分为难他,皱眉道:“有些话,当着你们的面我要说清楚。第一、你母亲和父亲的婚事当年我是不同意的,现在也不同意,你不知道你父亲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只为了一己之欢就伤害周围的人是没有责任感的表现。你父亲和母亲都是我不欣赏的那种人,这一点我不会否认。第二、你出生的时候我曾提议过让你回来本宅认祖归宗,是你母亲执意不肯,这一点你可以问问你的母亲。”

那女子就又抹眼泪,不语。

桑老爷子继续道:“第三、我是永远不会让你母亲进桑家大门的,这一点你要记好。那么现在你还要回桑家来吗?还是继续跟着你母亲回来下城区生活?”

桑燃怯怯地看了眼母亲,鼓起勇气道:“我、我是想和妈妈来借点钱交学费……”

他母亲就立刻抢走话头道:“快别说傻话了,今年的学费交了明年呢?你以后的前途呢?老爷肯让你回来就是心怀宽大了。傻孩子妈妈以前耽误了你,可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你不应该生活在那种地方。”

桑燃就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桑煜当年还不是很能理解,然而多年后他明白了爷爷在介意什么——桑燃母亲当年只是桑家大宅里的一个下人,四凤一样的身份,和少爷有情之后不被桑老爷子认可,之后“四凤”离开桑家,那时候就已经怀上桑燃。多年后桑少爷迫于家族压力经历了一场整治联姻,对方正是小煜宝宝的妈妈,无所谓幸福不幸福,两年后他便弃家出走,同“四凤”私奔了。他过上了自己向往的“干净、温情”的家庭生活,不过一年后就在下城区的马路上被一个栓在路边电线杆上发飙尥蹶子的驴踢中xia体,送医不治,重伤去世——面对一个拐走儿子,破坏他的人生,并间接害他那么悲惨死去的女人,桑老爷子的拒之门外不难理解。

就是这一天,小桑煜流落在外多年的哥哥以庶长子的身份回来桑家,不过桑老爷子肯认他多半还是出于对血统的无法割舍而不是出于人的感情,他把希望仍旧寄托在小桑煜的身上,逢人便说这个孙子才像自己,将来是要继承桑家的人。

而小桑煜多年后仍旧清楚地记得那个仲夏的午后的一些细节。

那女人走后,桑煜走到桑燃的面前,抬头看了看,对上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后者又低下头,很难过的样子。

小桑煜突然就很可怜起这个大哥哥来,他听爷爷刚才的话虽然不是十分明白,然而觉得大概还是有些头绪的,就是这个哥哥和他一样,没有爸爸了,妈妈也养不起他了,所以把他送给他们家来养。大概从那时起弃犬什么的就能让他心软什么的了。

小桑煜道:“你,蹲下。”

那少年就露出点吃惊害怕的样子,又看了眼桑老爷子,发现后者正在喝茶,眼皮都没有往这边夹一下。

少年知道自己的身份,虽是长子,然而却是庶出,而这个矮小的小孩子,是他身份高贵的嫡生弟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故而乖顺地在小桑煜面前蹲下,这样就几乎和小煜的目光齐平了。做弟弟的就伸出手,摸了摸哥哥柔软的头发,像摸一只金毛或者啥的大型敦厚犬只一样,扭头问桑老爷子道:“爷爷,以后可以让哥哥陪我玩吗?”

桑老爷子并不意外自己孙子的早熟聪慧,道:“可以,哥哥本来就应该照顾弟弟。阿燃——你是叫阿燃吧,以后多陪陪弟弟,小煜是个好宝宝。”

小桑煜道:“爷爷表叫我宝宝啦,我已经长大了。”又拉着桑燃的手扯向厨房的位置,道:“哥哥,我饿了,咱们俩去找点吃的吧。”

桑煜记得那天下午他吃的是蛋炒饭,桑燃做的,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厨子没有安排,大概是自己的坚持,总之捧着碗吃蛋炒饭的时候桑煜就觉得有这样一个可怜巴巴的还会炒饭的哥哥也许不错。

哥哥是桑煜成长时期重要的玩伴,他脾气好,头发软软还有点发黄,大概是小时候营养不良的后果,眼睛总是笑着——和桑煜看上去不好惹的笑不一样,糯糯的,喜欢做饭和手工的小玩意,书读得不是很好,高三落榜还复读了一年,他只陪了小桑煜三年,然后就去读大学了。大学毕业之后也并没有重回桑家,因为他不肯接受爷爷整治联姻的安排而早早娶了大学同学结婚生子,更同母亲相认。爷爷便再次将他赶出家门,只有桑煜时不常地暗中同他见面,接济他们生活。桑燃工作方面没什么才能,最后竟去做了厨子——他本人对此倒没什么不满,反正算是他的兴趣。

桑煜是在出国留学期间得到哥哥去世的讣告的,死因是误吃毒蘑菇。

桑煜走进公寓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国内哥哥寄来的干蘑菇,丢进垃圾桶,然后,亲手炒了碗蛋炒饭一个人默默吃,找不到记忆里的味道,和他那软软糯糯温柔贤惠的哥哥一起不见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那样的大哥居然生出这样一个吃里爬外分的桑竹楠……不过想起来从也许桑燃遗传了父亲,再遗传给桑竹楠……他们祖孙父子三代皆叛出桑家……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怎么意外了……

第45章

那晚之后煜叔便很久没有见到桑竹楠,每天开车路过他住的地方也只能看见几个保镖在门口聊天抽烟,里面坟一样静。

然而真正的风暴来临之前必有这样片刻的宁静,有些人、有些事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他倒是有足够的耐心看到最后。

新剧“黑林”终稿剧本送到煜叔手里的时候再次令他眼皮一跳。

煜叔道:“我记得上次看到它的时候他还是个商战剧,而现在则摇身一变成了以律师为主角的涉黑题材司法剧……能给我解释吗?”

阮仲渠道:“我还是觉得你的气质不适合纯白道,打点黑道的擦边球什么的最好不过。”

煜叔道:“就算你这样说,国内的环境下司法剧很不容易出彩吧。”

阮仲渠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道:“剧本什么的你放心,我们的团队还是很可靠的——陈叔,你最近有时间多看点司法剧,最好是英剧或者美剧。bostonlegal;lawandorder什么的……叔你的英文怎么样?……呃、英文不好也没关系,网上有带中文字幕的。”

阮仲渠不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煜叔的英文岂止是好!

煜叔也听了他的建议回家看了几集bostonlegal……然后没觉得哪里能借鉴。主角是个自以为是的胖子,周围所有的女人都莫名其妙地觊觎他,上司个是更胖更自以为是的人,俩人合伙贩卖法律和真理,以钻司法的漏洞为营生。他们并非正义的代言人,而是只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诉棍……不过这也许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也说不定,不过很怀疑国内的司法剧是否真能跳出从前高大全的桃子。若说果真对即将开拍的司法剧有借鉴作用的话,那也是编剧的事,单从表演上来讲,煜叔不欣赏那两个胖子的虚张声势——并不是对胖有什么意见,煜叔本人也曾经胖过。

在组建“黑林”剧组的时候,煜叔向制片方推荐了张斯饰演里面的二号角色,饰演事务所的合伙人。

张斯虽然和桑竹楠闹掰,然而此前已经签约云天,一纸合约绑住双方。乔鑫不曾向李云修施压雪藏张斯,云天也正是用人之际,张斯毕竟已经混出了点名堂,不久之前在张导戏中的表演也赢得了一定的口碑,放着不用着实可惜,和陈墨澜配戏还可以搭上“杀手春天”的末班车再炒上一炒什么的,何乐不为。

开机仪式上李云修对媒体和剧组宣布说此剧将是云天娱乐开张后的第一个重头戏,旨在打造国内最高品质的精品剧集,将仿效国外剧集的制作流程,并且第二季的剧本正在筹备当中……

张斯凑过来和煜叔打招呼,“最近还好?”

煜叔笑道:“还好。你怎么样?和那个杜先生还顺利?”

张斯就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听说是你向公司推荐我,谢谢。”

煜叔笑道:“谢什么,这个角色你应得的。我想李总和导演他们也巴不得想要你,毕竟你的演技那么好。”

张斯道:“还是要谢谢陈叔,不光是为这个,那天你也帮了不少忙,兵荒马乱的,我一直没机会当面道谢。”

煜叔道:“没什么。那种情况总不能丢下不管。”

张斯道:“总之我欠你一个人情。”

煜叔微笑敷衍而过,自然不放在心上,且不说张斯演技一流,淫浸这个圈子年头多了,不管他说的多诚恳,真心过秤都是要打折扣的,单说煜叔前世欠他人情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可是等有难的时候肯豁出来帮他的几乎就没有,更不要提乔鑫是如何“报答养育之恩”的。

世道人心,动动嘴皮的事做不得准的。

然而不论真心如何,张斯戏里戏外和煜叔的关系更亲密倒是不假,也许人总是不自觉对见过自己最糟一面的人放松些警惕,偶尔俩人也会在没有戏份的时候坐在一边聊上两句,无关痛痒。

虽然李云修也许确实打算把“黑林”这部剧和陈墨澜这个人用最好看的玻璃纸包裹起来推销出去什么的,可是筹备时间紧任务重,连剧本也改了又改,第二天的戏头一天晚上连夜写也是有的,很让人悬着一颗心。

不过李云修的一个想法确实被编剧组贯彻下来,那就是确实采用了一集或者两集一个故事的快节奏叙事方式,对于冗长节奏拖沓的经典司法剧来说确实会产生一点冲击。故事都发生在一个叫“黑林”的律师事务所里,煜叔饰演的大律师“冷泉”和他的一众合伙人见证了诸多发生在法庭内外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叫——《谋杀犯》

衬衫,领带,裁剪得体线条精炼的西装,男人拎起玻璃桌面上端正的公文包,巴掌大的金钱龟抻长了脖子呆望,男人模糊的身影随着关门声儿消失,乌龟缩回了头顺便沉进水池。

拉风的跑车在晨风中如张扬的旗帜,一路风驰电掣,嚣张的音乐随着呼啸而过。

车最后停在一栋大厦之下,男人下车,仰头,抬手搭在眉骨,阳光很好。

经过写着“黑林律师事务所”的名牌之后直接推开磨砂玻璃门,男人直接面对了一个纷繁芜杂乱中有序的事务所早晨。

李歌晓咧开嘴和诸位美女打招呼,踏着高跟鞋,架着无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女秘书手里捏着文件夹截住他的去路道:“李大律师,boss找你。”

李歌晓笑道:“lisa,别这么严肃,boss哪天不找我?”

话虽这样说,李歌晓还是在进自己办公室之前第一时间去事务所的老大。

办公室的门牌上写着“冷泉”两个字。

李歌晓和忍不住停下整理了下领口,咳了咳,才抬手敲门而入。

房间里办公桌后面一个伏案疾书的男子头也不抬道:“你今天又迟到了五分钟。”

李歌晓笑道:“最近交通不好,没办法……老板教训的是,我明天争取不迟到,呃、如果没别的事的话……”

男子掷笔,抬头,微微一笑,双手交搭,道:“今天你跟我去见当事人。”

冷泉的微笑让李歌晓不寒而栗:“boss,什么了不起的委托人请动您老人家御驾亲征?还要捎上我这个卷帘大将?”

冷boss道:“mes的少东,因谋杀罪被起诉。”

李歌晓了然道:“难怪,原来委托人是大财团出身,不过您老人家单刀赴会应该可以了,我就多余了吧……我手里还有几个案子……”

冷boss决绝道:“三分钟后,我会在门口上你的车一起去看委托人,否则你这个月的将近打九折。”

李歌晓争取道:“可是boss……”

冷泉抬手看表道:“两分五十秒。”

李歌晓一溜烟跑出事务所,跑过走廊,跑上电梯,跑出大厦,把引擎还热着的车一溜烟开到大厦门口,正赶上冷boss迈出门口,毫不滞步地顺脚上了车。

李歌晓抹了把冷汗,从后视镜里揣摩圣意,不知道这个人形的恶魔此次打算出卖他的哪部分。

坐在看守所的会客室里,两位律师坐在当事人面前,竟是个清秀讷言的少年,低头不语。

冷泉用金属质感的声音道:“秦科,你好,我是你的律师,你父母为你请的律师,无论如何我会让你从这里走出来,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积极配合我的工作。”

秦科开口道:“我不需要什么律师,人是我杀的,和其他人无关。”

冷泉道:“你是否有罪不是你能做主的。”

秦科激动抬头道:“不能做主?我连杀人偿命的权利也没有?!我不是他们的傀儡!不需要律师!!你们走!”

冷泉微微瞥了眼李歌晓,后者识趣补上道:“请不要这么激动,我们是在为了你的权益而努力,你还这么年轻,希望不要放弃自己的人生。”

秦科转移视线看到了李歌晓,愣了下,然后愤愤地扭了头不看。

李歌晓道:“你——挨揍了?”

秦科抬手遮住脸颊不语。

李歌晓道:“我会和看守所的警员交涉让他们保证你的安全,不过,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这样的人生了吗?”

秦科的手有点抖了,他在努力克制,不过不成功。

此次对话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李歌晓有点失望地走出看守所,然而冷泉却评价道:“干的不错。”

“啊?这样叫不错?当事人明显不配合。我的直觉一定另有隐情。”

冷泉微笑道:“直觉不错,不过你的作用远远不止如此。”

李歌晓微微发抖道:“boss,别对我期望太高,我怕你对我失望。”

冷泉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个照片递过去,道:“这才是你真正的作用。”

李歌晓一看之下吃了一惊,竟是个面容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男人照片,“这是?”

冷泉收回照片道:“这个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隐情’,他是秦科最好的朋友,秦科的父母怀疑儿子在袒护的人就是他。”

李歌晓奇道:“不会吧?用命袒护一个哥们,这算什么?”

冷泉道:“你说算什么就是什么。”

李歌晓摊手刚想发表点什么高谈大论,突然脸色一变,傻了眼,指指自己,道:“boss,你不会是用我来使美男计什么的吧?!”

冷泉道:“不然你以为?这次只是借用你的皮囊用用而已。”

李歌晓脸色大变,道:“我、我是直的!笔直的!”

冷泉微笑着稍稍将眼光向下面一瞄,道:“只是借你的脸用用,不涉及到其他的部分,放心。”

李歌晓坚决道:“不行不行!我不是那种人!”

冷泉道:“这个月你的全勤奖不会被扣掉。”

李歌晓想了想,狗腿道:“boss,你真是了解我的为人。”

冷泉将卷宗甩给,微笑道:“年轻人,用点心,有前途。”

李歌晓恭敬道:“是!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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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拍摄进展得比预想的顺利,煜叔和张斯已经是第二次搭戏平时也算上“交好”,故而无须磨合,上手便进入各自的角色,ng次数很少。

休息的时候,煜叔闲坐看剧本,张斯就捧着两杯茶来聊天——茶也不是什么好茶,一次性纸杯外垂着一条茶包线。

“陈叔你功课做的好足啊。”

煜叔合起剧本放到一边接过茶,微笑道:“上了年纪记性就不大好了,不如你们年轻人。”

张斯在一边坐下,道:“看你说的,那个叔字是尊称,可不是说年纪大,才比我大几岁?某天王不是年年二十八,你比他看着嫩抄多了。”

煜叔微笑,暗想,我两辈子加起来八十多可不止大几岁的问题……

俩人就闲聊起剧本来。

张斯道:“陈叔你说这剧本没问题吗?这么公开地麦麸,送审的时候能通过吗?”

煜叔道:“这个不是我们演员应该担心的问题,自有上面的人打点,李总应该还是有些办法的。不过我看来此剧也并非明目张胆地宣扬同志爱,秦科为好友人缄口不语甘愿背黑锅,正直的人会觉得是伟大的友情,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剧本没有一处明目张胆的爱情曝光镜头,全部都是暗示、侧面描写,一切有迹可循,一切都不能百分百落实。”

张斯点头道:“你别说,真是这么回事。编剧组一定是故意的,里面有腐女还是怎么同人男怎么的?而且说起来最近也有不少剧用这种方式吸引年轻观众——时代的风气到底是不一样了,好像在圈子外gay什么的也被看成是时髦物什了。”

煜叔道:“所以在表演的时候我们最好也要配合剧情处理地暧昧一些。”

张斯突然有点局促道:“你是说我们、冷泉和李歌晓……”

煜叔纠正道:“不,我是说台词的部分不要过实——你想多了。”

一上午的戏拍完,午休吃盒饭,张斯也端着饭盒来找煜叔同吃——一周下来几乎天天如此,一边吃一边说着些两岸三地欧美那旮瘩的娱乐八卦,什么“某天王红磡个唱的时候忍受着脱肛的巨大痛苦”啊、什么“某港岛娱乐圈大鳄在澳门输了钱当场甩某小天后正反几个大巴掌扬言回酒店后要‘搞死她’”啊、什么“某女星的弟弟其实是她儿子而她姐姐其实是妹妹”啊、什么“某邻国男星括约肌功能失调在上通告的时候失禁”啊、什么“英伦岛国某辣妈肉毒杆菌中毒有毁容危险”啊、啥啥的都有……

对于他这样小学生好盆有式的黏腻和八卦的语言风格煜叔也有点受不了,道:“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和同龄的朋友交往才对,你也不想剧组的其他人说我们搞小团体吧。”

张斯一边吃一边挥舞着筷子摇摇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会认为咱们在为融入角色而建立和谐关系。”

煜叔道:“我们的关系已经不用更和谐了。”

张斯嘴边沾了个饭粒道:“友情和那啥一样也是需要用心经营的。”

煜叔叹气道:“你若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若我能帮上忙会尽力的。”

张斯用餐巾纸擦擦嘴角嘿嘿笑道:“陈叔,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好人,值得交的好朋友,你不会抢戏,也不会欺负新人……”

煜叔道:“你怕桑竹楠还是乔鑫?或者两个都怕?黏着我也没用的。”

张斯愣愣道:“呃……这你都看出来了?”

煜叔道:“看是看出来了,不过并不觉得你这样的做法很聪明。拿我做挡箭牌也未必挡着住——如果他们真是要找你的麻烦的话。”

张斯道:“我、我觉得还是能挡一挡的。”

煜叔暗想,我自身难保,能保得了谁。

张斯又道:“陈叔,其实我在跟桑竹楠的时候偶尔听说过一些乔鑫对你的一点、呃……看法……要不今天收工我请你吃饭吧,咱们慢慢聊?”

桑家、乔鑫、偷听……好吧,煜叔承认张斯戳中了他的关键词。

晚餐张斯选了一家粤菜馆,环境不错,没有一般粤菜馆的嘈杂人气,他更向煜叔极力推荐一道“海蛎子汤泡饭”,煜叔一尝之下倒也受用。

煜叔直入主题道:“于是关于我你都听说了什么?”

张斯道:“这事有点玄,说了你可能不信。”

煜叔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

张斯道:“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本人提——是这样,乔鑫他大概怀疑你……你是他家里一个长辈死了托生的。”说完就观察者煜叔的脸色。

煜叔有点犹豫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符合身份——竟想不出来。然而这一犹豫加上亲耳听到的一点心惊,就有点纠结状了,倒也妥帖,张斯道:“我就说嘛,谁听了都会觉得那个乔某有点13点,这么科幻的情节亏他能想的出。”

煜叔道:“他倒是当我的面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还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张斯道:“这事说来话长……我还是长话短说吧。乔鑫是被桑竹南的叔叔收养,然后抚养长大的。三年前乔鑫夺权,把桑叔给关起来……”说到此处他压低声音凑过来,“我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往外传,桑少爷和我说他叔叔其实是做了乔某人的禁脔了。”

煜叔暗地差点把筷子捏断,大概觉得自己表情有点裂纹了,所以故作掩饰道:“原来乔先生的口味那么特别,喜欢老男人。”

张斯叹息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个桑叔我也见过,画一样的人物,非得是最高级的男色家才能受用得到的。不过一看就是阴人一个,谁也别招惹不起那种。我倒不是不能理解乔鑫的急色是为什么。”

煜叔觉得这个张斯一张嘴别边没沿的,真是讨厌极了。

张斯继续道:“然后是一年前,那个被乔鑫给黑下的桑叔逃跑了,不过倒霉地被发现,之后一路被追杀逼上绝路,就在滨海南路你住的地方不远的悬崖上——跳海了。邪门的是至今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个陈叔你也知道的,毕竟当初桑大叔跳下去砸中的就是你。”

煜叔道:“砸便砸了,和我并没有关系。”

张斯道:“正常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关系,可惜那个乔鑫疯找了一年都有点神神叨叨的了,后来遇见你,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你和那个跳崖失踪的桑叔就像了,又派人调查你,说你那事件发生前后性情大变,有点蹊跷。”

煜叔道:“我确实在那场事故中受伤,不过是脑震荡加失忆症,也是受害者。”

张斯道:“可是乔鑫不这么认为,你不知道他对那个桑叔多执着,还专门跑去英国请来灵异专家来研究。”他夸张地哆嗦下,“——这些话是我还和桑竹南好的时候他亲口和我说的,他倒是不瞒我,拿我当个知心的。这些事情想来不假。”

煜叔明白张斯跟他说这些事情无非是想让自己提防乔鑫,然后和他结成一个同盟什么的。

煜叔笑道:“谢谢你肯同我说这些,不过乔先生倒是没怎么故意找我麻烦,想来那个灵异专家的结论令他失望了。”

张斯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乔鑫这个人看着斯文,可是出手比那个桑大少狠实多了,他现在不做什么不代表将来不做什么,说不定哪天他就疯了呢,他对抚养自己长大的人都下得了手何况对你?陈叔你还是小心点好。”

煜叔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要怎么想是他的事情,我做我自己就好了。”

张斯道:“我要是有陈叔你这样的胸怀气度就好了,哎,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煜叔安慰道:“你也不必这样,鸭梨人人都要吃的,你的事情也差不多告一段落,桑少爷也没怎么样你,过一阵想必就好了。”

张斯沉默地摇摇头,半晌才道:“我太了解他了,如果这样就能放手,我早就离开他了。”

煜叔忍不住道:“不要怪我多嘴,我只是有点好奇——那天桑大少说他是为了你才去背叛他叔叔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斯又沉默了一大会,方道:“就是我刚和桑竹南交往那阵,他叔叔不喜欢我,还曾经派底下人来恐吓过我。我也害怕了,又觉得犯不上和黑道纠缠俺么深,就和桑竹南说既然他叔叔反对不如分手,他不同意,说、说给他点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什么的……我当时也就是那么一说,他叔叔也就是个借口,可是那娃傻呀,被乔鑫忽悠着拆自己叔叔的台,然后他眼巴巴地看着我,说是为了我……你说这不是吓唬人吗!我又没让他这么做!……他这样让我觉得好像欠他一辈子还不清似的。”

煜叔不知道说点啥好,派人恐吓的事情不是他吩咐的……他不知道原来侄子身边竟然真是只男狐狸,当初没拿他当回事,放任的因得到了悲剧的果。

煜叔忍不住冷笑道:“桑竹南对你倒是真心,不知道他看上你哪一点。”

张斯大概正在斯人独憔悴也没听出那话里的恨意,道:“我只不过做了一个被保养人该做的一点事情,算不上什么,不过他不一样,我大概是他的第一个,所以有点雏鸟情节吧……”

煜叔暗想,你倒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第一个?桑竹南初中的时候就被杜泽坤开包了。

张斯自顾自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夏天,在游泳池边的party上。我那时刚出道,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好容易混进那种有钱人的派对……也没什么钱买高档的泳裤,就在路边摊买了一个红色的,想着就这么一块布沾上水都差不多,再说红色也很骚包什么的……谁知道下水之后就惨了,我游了会儿,摆了个帅气的姿势,有点失望没人看上我,这时候一个男的蹲在池边认真地看着我的下面,我低头一看……md,红色泳裤掉色了,一丝一缕的红色在水里漾开……那男的看看我的胸部又看看我的下ti看了几次脸色纠结了……知道真相之后他笑得满地打滚,后来都滚到泳池里差点溺水……还是我把他捞起来的……他就说你真好玩跟了我吧……那时候我可没想到会和这样一个hhp(注1)如此低的人纠缠这么长时间。也许我一开始就能让桑竹楠开心,所以他才舍不得……谁知道呢。“他惆怅地叹气。

煜叔更黑线了……他侄子竟然因为一个穿掉色红泳裤的家伙而ko掉自己……掉色红泳裤……掉色……孽子!格调还能再低俗点吗?!

第47章

乔鑫正在同杜泽坤摆酒谈判,前几天底下人在地盘交界处起了冲突,在战况进一步升级之前两家老大打算“心平气和”地谈谈。

乔鑫怀疑是杜泽坤故意整景,弄出事端加深两家的矛盾,他本来就有动机,现在手上有权,又是杜家出名的少壮派,做出点什么一点也不奇怪,大概也是因为坐了老大的位置不好太过激进故而在背后指使祸乱。

然而这一切也只不过是猜想,杜泽坤没落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何况杜桑两派素有仇隙,按下葫芦浮起瓢,没有杜泽坤也未必好到哪里,乔鑫深感棘手。

杜泽坤还是笑得像个年轻的东南亚毒枭一样坦诚,道:“乔老大,我对你本人是没有恶意的,说起来你还帮了我省了不少麻烦,如果现在还是桑煜那老家伙当权咱们俩家就不可能这么太平了。”

乔鑫点头道:“这话我信,不过我认为如果煜叔在位你是没有机会掌权的。”

杜泽坤笑道:“所以说我要感谢你嘛——不过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不是那老头子的对手?”

乔鑫道:“我是意思是没有必要做无意义的假设。”

杜泽坤道:“倒也是,很多事情发生就发生了,不可能改变了。”他仰身向后靠去吐了口烟圈。

乔鑫的助理递上手机附耳道:“桑大少那边的人。”

乔鑫不动声色接听,电话里背景音有点乱,叫嚷和砸东西的声音,打电话的是他新近派去的人,张斯出走之后乔鑫就把桑竹楠身边的人都调离派去自己的嫡系人马看管,那手下有点急道:“乔先生,桑大少这边有点要顶不住了,他说什么也要出去找人,把能砸的都砸了,情绪不大妥。”

乔鑫下意识地看了眼杜桑,后者也正露着白牙看着他。

乔鑫略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这边有点事晚点过去,”他想了想补充道,“先给他用点药。”说罢就挂断。

杜泽坤关切道:“家里有病人了吗?是药三分毒也是要小心啊。”

乔鑫道:“你费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病小灾挺一挺就过去了。”

两人又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几句互相约定无事也就要散了——毕竟现在双方都还不具备即时开战理由和实力。杜泽坤也不是真要把桑家怎么样,没那么好牙口,他要什么乔鑫自然也知道,不过暂时并不想给他,毕竟还是有顾虑的,若煜叔回来或者已经回来了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举动,那么出卖他的侄子……呃、好吧,也许煜叔对早已出卖过自己的侄子不会再爱护了……

果真,杜泽坤临走前装作无意道:“对了,帮我向桑大少问好,听说他身体不大好,最近一直闭门谢客,要不要我哪天亲自去慰问?”

乔鑫道:“你的好意我替竹楠谢谢了,他很好,还打算过一阵出国散散心。”其实没影的事,他故意这样说着玩罢了。

然而杜泽坤脸色一变,若桑竹楠被送出国或者不用出国随便藏到什么杜家找不到的地方到时候可就费功夫了。

乔鑫扳回一局,然而也不得意,就要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杜泽坤突然对他低声道:“把他给我吧。”

乔鑫顿足、侧头、故作不解地无语。

杜泽坤眉宇间隐约可见戾气浮动,“把他给我和亲怎么样?恩怨一笔勾销,杜桑俩家再无战事。”

见他说得郑重想必是当真这样想的,也不再逗弄,笑道:“坤哥你开玩笑了。”说罢仍旧走了。

只有乔鑫自己知道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动了心的。现在的桑竹楠有什么用?说不好听些就是累赘,倒是当初煜叔给他安排的那些伴读因为从小读的都是名校现在被提拔起来都是骨干,而这个正主是一点名堂都没有,送去和亲起码还算是个正经用处,挽救那些为了他而无辜伤残牺牲的弟兄,若他不是姓桑的……乔鑫叹了口气,没什么若是,他姓桑,是人丁单薄的桑家最后一点血脉,谁知道煜叔是怎么想的呢,毕竟他们之间有割不断的血缘亲情……不像自己……

坐在车里他一路阴沉地想下去,掏出怀里的皮夹,里面嵌着一张照片,是煜叔的睡颜。

煜叔从前就不喜欢照相,好像多照一次就会多落一次把柄在人手上似的敏感,这张照片还是那两年期间乔鑫趁他在阳台白色躺椅上昏睡的时候偷偷拍下的,乔鑫还记得镜头里就对那□出来的脚很在意,玉色的脚踝上还栓着红线,放下相机他就走过去拉起那只玉足亲吻他的脚趾,然后……被醒过来的叔一脚踹到鼻血川流不止……

摩挲着那照片上宁静的睡颜,我等你回来,你回来怎样都好,只要再见你一面……然后呢?乔鑫不敢想。

晚一点时候乔鑫才到海滨别墅,桑竹楠被扎了镇静剂,昏睡了大半天,乖顺得像个孩子。

乔鑫站在他床前俯视这个桑家最后的遗少,想他为了一个张斯到这个地步是何等不值,心里并没有一点同情——他看不起他的感情。

人都看不起别人的痴情,轮到自己当然是另一回事。

药效差不多过了,桑竹楠悠悠醒转,乔鑫让人端上一杯水亲手喂他喝下,“你怎么样?”

桑竹楠过了好一阵才从懵懂的状态缓过来,怒意在眼中一点点积累,“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乔鑫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乔鑫道:“我不是关你,而是保护你,信不信出了桑家地盘你马上就会被抢去做压寨夫人?”

桑竹楠很显然不相信他,放声道:“我要去找阿斯!我去找他他一定会回来的!!再晚了他就不会理我了!”

乔鑫道:“那更好。”

桑竹楠恨道:“你这个骗子!土耳其大骗子!当初是你说只要我帮你就可以永远和阿斯在一起了!你说过的!”

乔鑫在他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叹气道:“我是说过,不过只是从组织的角度保证不会像煜叔那样干涉拆散你们俩,可是现在明明是你们自己的感情出问题。竹楠,听我一句——不要再和阿斯混了,他不爱你,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桑竹楠就要扑过去跟他拼命似的,然而因为身体虚弱跌下床来,还是乔鑫把他拖回去的。

桑竹楠恨声道:“我真是错看了你!还以为你是懂得感情的人!其实不过是个自私透顶的混蛋,难怪叔叔宁可死也不跟你在一起!你自己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嫉妒我和阿斯!你这个变态!活该你一辈子失去叔叔!”

乔鑫忍无可忍抬手不轻不重给了他一巴掌,就这样已经把桑竹楠打得头晕眼花瘫在床上,眼前阵阵发黑,难以置信地看过去,“你、你打我!”

乔鑫垂下的手也略发抖,不是不自责的——和一个崩溃边缘的白目认真什么……

桑竹楠又要挣扎着爬起来去和他拼命什么的,嘴里嚷着:“你竟然敢打我!!我叔叔都没打过我!我姓桑!你是谁!一个叔叔捡回来的狗一样喂大的野崽子也敢打我!!”嘴上说得难听,人却软得怕不起来。

乔鑫冷冰冰地说:“你病了,好好休息。”说着走出去,对门外的手下道:“去请两个男看护来,他这样情绪不稳定需要专业护理。”

属下从命,暗自松了口气。

过了几天乔鑫的气稍微消了又去看桑竹楠,他在两个从“精神病院”请来的男特护的“精心照顾”下情绪已经稳定多了,不再圈养的狗一样见人就龇牙咧嘴吠个不停。

可是乔鑫见他那神色又有点担心他这样下去怕是真成职业精神病人了,于是带他到外面的沙滩上散步,开导他。男护士和保镖在稍后的地方不远不进地跟着。

桑竹楠穿了件灰格子的外套,仿佛很怕冷似的围着着厚重的围巾,脸有一半藏在里面,越发衬得皮肤苍白,他低着头走路,时不时擦一下有点被冻红的鼻头,不自觉地露出点寂寞的可怜相。

乔鑫道,“竹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桑竹楠不说话,默默走路。

乔鑫道:“你这样想不开有什么好处?”

桑竹楠白了他一眼,道:“你对我叔叔想开了?”

乔鑫也默默走了会,道:“煜叔是特别的。”

桑竹楠道:“阿斯也是特别的。”

乔鑫道:“……你没想过阿斯为什么离开你?”

桑竹楠道:“他只是一时怄气我打了他,我去好好道歉,他会回心转意的。”

乔鑫道:“你银行里还有多少存款?”

桑竹楠道:“……阿斯才不是为了钱!”

乔鑫道:“那是为了什么?”

桑竹楠就抬头看着他轻蔑地笑了下,“你这种人当然不会懂得感情比钱重要的道理,我们俩虽然吵架,不过好起来的时候阿斯对我很好的,给我放洗澡水,搓背,洗完澡的衣服都叠得争气放在一边。”

乔鑫道:“是吗?那之后他是不是会提出一些金钱上的要求?”

桑竹楠就有点生气地白他一眼,不说话。

乔鑫道:“我相信感情比金钱重要,不过这话要在你没钱他还爱你的情况下说出来才有效,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你若找人伺候你洗澡的话用不上那些钱。”

桑竹楠就突然转身往回走,乔鑫只得跟上。

走了一阵桑竹楠突然说:“阿斯还会在我洗完澡之后给我抠耳朵,很小心地不弄疼我,我趴在他腿上,很舒服……会那样温柔地给我抠耳朵的人,之前就只有妈妈……阿斯是好人。”眼圈有点红了。

乔鑫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你若花点小钱也会有别人为你抠耳朵的……”

第48章

秦科无论如何也不肯更改口供,坚称自己是凶手。冷泉设法说服那个被怀疑是真凶的朋友去看守所见秦科。

见面之后李歌晓本以为那朋友会良心发现见到秦科的状况会把一切交代出来,然而他低估了人性的自私无耻,那朋友只口不提命案的事情,只是回顾俩人从小的交情,最后还哽咽地拉住秦科上着手铐的手说:“我欠你太多……永远忘不了你……如果有来世,我全还!”

秦科泪如雨下。

从看守所出来之后李歌晓十分沮丧,气愤道:“那个真凶太狡猾了,居然还舔着个脸说出那样的话,秦科也不知道瞎了什么钛合金狗眼看上这么个败类。”

冷泉道:“也不能这么说,那小子长得还是不错的。”

李歌晓刚要反驳,摸了摸自己脸,道:“谢谢。不过boss你指望那家伙良心发现的计划是泡汤了。”

冷泉笑道:“是吗?”

第二天一早,新闻里播报,本市看守所一名秦姓嫌犯自杀未遂,疑似受到看守人员虐待,相关调查正在展开。

秦科的朋友打电话给冷泉询问秦科的状况,冷泉道:“他命还是不错的,割腕,发现得早,现在还在医院恢复中。人嘛,经过一次生死想法大概就会改变许多,这次他醒过来我对我表示有话要说,我约了警察下午去录口供……失陪。”挂断电话,嘴角噙笑。

秦科病房外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对门口守着的警察表示自己是来换药的,警察放行,他走进去,看着病床上闭着眼沉睡的秦科,犹豫了下,就将一管针剂推入输液管,秦科睁开眼睛,与他对视。

“我愿意为你死也不够吗?”即使只露出一双眼睛,秦科也毫不怀疑来者的身份,每一点轮廓和线条都在他的心里眼里,然而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绝望。

友人大吃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带点蛊惑和安慰地说:“不是我不信你……他们说你要翻供……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那么可爱。”

门外警察闯进来将人擒获,冷泉和医务人员也出现,床单掀开,输液管的一端并没有插在秦科的血管里,他手腕的皮肉也完整,割脉什么的纯属假情报。

明白真相的友人发疯大喊:“你骗我!说什么愿意为我去死!假的都是假的!!”

秦科冷冷从床上站起来,道:“我没骗你,你在看守所拉着我的手塞给我刀片的时候听着你那些话我就想在那时候死去也算是种幸福,不过,在死之前我和他打了个赌而已,不幸的是我输了。”他看了眼冷泉。

冷泉安排人立刻把那瓶加了料的输液送去化验,相信里面的成分会让人满意的。

冷泉对秦科道:“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虽然赌注你输了,不过他这样才真正‘永远忘不了你’。”

友人不甘心对冷泉道:“你故意的!故意安排我跟他见面,不是想让我良心发现,而是想让我给他刀片?!让他‘自杀未遂’!让我杀人灭口!是不是?!你怎么敢肯定一切都在你的掌握当中?!”

冷泉道:“如果非要说理由的话,大概是因为——我根本和你是一种人,很了解你的心理和手段。”

一切尘埃落定,友人被当场羁押,秦科也被警察带走销账,李歌晓看着冷泉有点发凉,道:“boss,你真的会和那厮一样这么对待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人?”

冷泉语重心长道:“当律师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歌晓嘟囔道:“如果我说人脉或者专业素养你一定会骂我没出息的。”

冷泉道:“没出息。律师最重要的是想象力,从帽子里变兔子的想象力——当你有了这个能力,人脉和专业素养都不是问题。”

李歌晓眼睛一亮,道:“懂了!于是我们办成了这个大案子那么秦科家的律师费什么的一定不少吧!boss这个月的奖金你看……”

冷泉冷笑道:“你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不过有的人想象力靠谱,有的人不靠谱,你不幸属于后者。”

“cut!”最后一个长镜头完成,所有演职人员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稍微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补几个镜头。

煜叔和张斯拿到新鲜出炉的第二集剧本,翻看起来。

张斯啧啧道:“这、这能成吗?上一集又是财团又是公子的,走都市悬疑路线,第二集就去给农民工讨薪水……大律师用亲自干这个吗?”

煜叔淡定地翻看,道:“据说大事务所每年都会接一部分的公益代理诉讼——第二集还挺有意思的。”

张斯看了看也笑了,“是有点意思,大律师替农民工讨薪,结果薪水下来几十口人每人领了钱之后一哄而散,律师没地方讨要几百块钱的代理成本费,成了苦主,于是……嘿嘿演出来应该挺好玩的。”

阮仲渠来探班,顺便还带来一个消息,第二集客串演出的是近几年以农民、农民工、矿工等一系列草根中最根部的泥土阶层人物而走红的男演员,因其在某贺岁电影中饰演“土根”一角而被大众熟悉,此后“土根”几乎成了他的艺名。

阮仲渠能者多劳,现在除了做经纪人之外还在制片组任职,忙得有条不紊,夸了煜叔几句之后脚不沾地地又走了。

张斯对土根这样的人颇有点酸葡萄心理,他觉得自己长得符合大众对于帅哥的经典定义,系统地学过表演,对这个行业有热情,也肯牺牲,却一直般红不黑温温吞吞地靠着;可是土根却凭着自己的“土”就红了,不用潜规则……估计也没有人肯潜他。

于是他又对煜叔说了不少土根成名之后的八卦丑闻,什么“当初离家三年没和家人联系弃养父母”啊、什么“在魔都招**一次逞强找了三个结果不行只好打了一宿麻将”啊……

就在煜叔要对他的八卦忍无可忍之前,张斯的好运到了。

桑竹楠出现在片场,看见张斯便摘下墨镜,两眼微红,道:“阿斯……”

张斯便如吃鱼被刺卡在脖子里的猫一样,表情瞬息万变,爪子抬也不是撩也不是。

煜叔低声提醒他:“杜少不会不管的……不要刺激桑少,给他点时间。”

张斯和桑竹南两人在一旁低声说话,桑竹楠焦急然而隐忍地说了好多,张斯低着头无语。

煜叔在一开始就瞥到每天陪张斯来片场在一旁监督喝茶水的“兄弟”在桑竹南已出现的时候便第一时间打电话通风报信,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桑竹楠一离开片场就会中杜家人的埋伏。

从他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的情况看八成是偷跑出来的,底下的人有够没用。乔鑫也是,把组织都带成什么样了!他从前就一直教育那孩子“队伍大了人心散了人才最重要”,真不知道他听进多少……

煜叔一边喝红茶一边漫无边际地反思。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先到的不是杜泽坤,反而是乔鑫。

煜叔合扇皱眉,旋即释然——也是,桑竹楠那么大的人偷跑出来应该立刻被发现,他的去处自然不难猜,何况,云天片场本就是桑家的场子,里里外外也不少桑家人,轮消息灵便比杜家还是略胜一筹。

乔鑫既然来了,在路上的杜泽坤八成也该打道回府了,来了也白来,调戏不到人。

同样失望的还有煜叔——也许是时候给灶里填点火什么的,只是不知道那边条件是否成熟……

乔鑫来了三下五除二把桑竹楠弄走,走的时候还弄出不小的动静,桑竹楠一声一声“阿斯——”地叫着。

“丢人现眼啊。”煜叔叹息。

乔鑫倒也没有凑过来搭讪,只是走之前重重地看了煜叔几眼,这几眼让他有很不好的预感,灵异专家什么的也让煜叔有些在意。果真人在进入穷巷之后想象力就会格外丰富了吗?何况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确实符合某人的想象……

煜叔微微地苦恼了,同时觉得有必要询问下那边的进度,有些事情不抓紧是不行了。

然而晚上回到家他还没来得及打电话,乔鑫倒主动找上门来,这让煜叔简直有些惶恐了……

让进还是不让进,这是个问题。

第49章

虽说犹豫来着,可是煜叔又不能当真不引狼入室——面上过不去的话乔鑫怕是更要怀疑。没有无端的爱恨,煜叔强迫自己表现“正常”些。

煜叔站在沙发旁,连杯水也不打算端上来,冷清清道:“这么晚了,乔先生有何贵干?”

乔鑫道:“我是来向叔你请教一些事情的。”

煜叔道:“那好,请讲,讲完就请走。”

乔鑫道:“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煜叔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么不用提醒我你在我面前多次失礼的表现吧,还有拿我和你家那个失踪的长辈一再牵强附会地比较,正常人没有谁喜欢被这样不尊重吧,你懂得的。”

乔鑫道:“如果不想被我说像煜叔那么你就不要表现得那么像好了。”

煜叔怒道:“根本就不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乔鑫笑道:“你不是说根本就不认识煜叔?怎么能确定不像?”

煜叔冷静下来沉着道:“我只知道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你那些可笑的想法根本就是你自己想象出来安慰自己的。”

乔鑫阴沉地盯着他看,道:“你自己大概没意识到你此刻的表情就像极了桑煜。”

煜叔吃了一惊,努力不动声色,道:“人的眼睛有时候会欺骗大脑,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事情罢了,我劝你清醒一切比较好。”

乔鑫靠过去,道:“连这样佯装冷静的样子也像。”

煜叔危机感大起,忍不住后退扬声道:“你别过来!”

乔鑫还是逼过去,道:“为什么?!难道我从前对你做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让你对我的碰触如此敏感?我没有碰过陈墨澜,桑煜就不同了,我抓住他的时候他会反抗……”说着已经欺近煜叔一把捉住他的手腕。

煜叔听了他的话克服了想要反抗的冲动,皱眉忍耐着,他对自己说“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再忍一忍……”然而他的隐忍并没有换来乔鑫的释怀,反而被更进一步地拉进去抱住。

乔鑫笑道:“连这样一被抱住就浑身发抖的反应也是……煜叔?你是煜叔吧!”

煜叔额头布满黑线,全身**皮疙瘩都起来了,低声道:“开、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抬腿向这禽兽下ti狠踢过去,然而乔鑫当然也有防备——当年他这样意乱情迷中被煜叔废掉的次数多了,早已警觉,向后一闪,手中仍捉住人不放,随即又纵身一扑,向人扑向旁边宽大舒服的沙发,两个人的重量陷落其中,沉甸甸的qing欲。

煜叔此时陷入了天人交战的两难境地,反抗还是不反抗?明目张胆地跟他打起来难免不留神暴露了路数,又多了条“证据”;不打,难道就这么被这小畜生压了去?!

这样要打不打的在乔鑫看起来倒像是情趣了,本来只是存着试探的心情做下来,到这里反倒有几分认真了,他已经一年多没有碰过任何人,此刻他身下压着的是疑似煜叔的人,他甚至有几分希望这人不是煜叔了,如果不是的话,他就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如此步步为营,如此患得患失,他想要的不单是人,最重要的是心,可是煜叔的人和心都雾里看花熬得他精神都快崩溃了,要不伤害还能得到的法子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当初也不会那样就反了……如此乱七八糟地想来想去,他眼睛里也全是迷惘动摇和痛苦。

煜叔一边挣扎一边冷声道:“你就这么大本事吗?仗着年轻专门欺负老头子?!变态!”

乔鑫反唇道:“你又比我强在哪里?还不是专门吃嫩草!”说着手下更加肆无忌惮,直把手伸进衬衫下面去猥亵摸里面的肌理线条,口水也把煜叔的脖子下巴弄得湿漉漉的。

煜叔急了,可是身体却奇怪地涌起一点奇怪的□……这个窝囊陈墨澜的身体到底是怎样的构造啊?!是m吗?怎么这样被无情地玩弄也会有感觉啊!!之前难道和那个李云修都是这么玩的!!

煜叔混乱之中忍不住发力,用上真功夫将乔鑫重重掀飞起来滚到地上,乔鑫愣了愣,煜叔也愣了,然而接下来把心一横,顺手操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纵身扑上去,既然撕破脸皮,不管他怀疑不怀疑直接灭了他再毁尸哪怕同归于尽!

然而他逞凶只逞到一半,便生生停下,乔鑫手里一把小口径收枪明晃晃在手,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煜叔的脑袋。

乔鑫啐着刚刚被煜叔教训磕破皮嘴皮渗出来的血腥,道:“第二个老问题: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煜叔不回答瞬间动作低头绕过抢管,手里刀旋转就要插进乔鑫的咽喉,彼此距离很近,得手的机会很大,他赌乔鑫不会真的开枪!

乔鑫没有开枪,不过可惜的是,在他开始动作的同时乔鑫也变招,而且仿佛能预测到他下一个动作般闪过他的袭击,拿枪的手重重击在煜叔的后脑。

在倒地前煜叔不禁懊悔,当初就不该请师傅教他拳术,近身搏击他从来也不是对手……

乔鑫缴了他的械,用水果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凑近了低声问:“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煜叔?”

煜叔头很疼,心里又恨,虽不愿承认还是有点怕的——他怎么又落到这小畜生的手里了?

迷迷糊糊地摇头示弱道:“我不是你的煜叔,乔先生……你放过我吧……”

乔鑫点点头,“很好,你不是就最好了。”

煜叔心中大喜,看来可以逃过这一劫了,只要给他点时间,他一定……

然而窃喜还来不及蔓延就被无情的现实击碎,乔鑫俯身相就,拌过他的脸,贪婪地亲吻起来,把煜叔一切的惊慌呻吟压在身体里,乔鑫最后气喘吁吁道:“今晚我就当你不是煜叔,是的话,我还真没法下手。”

煜叔如果有力气的话一定扇他这个无耻的嘴脸,“是谁你都会做的吧!小畜生!!”

桑煜仇恨的灵魂、陈墨澜一被压就兴奋的身体、乔鑫一年多禁欲生涯的结束……这注定是个迷乱的夜晚……

天光微亮时分,一夜操劳的煜叔醒过来了,身体像被无数大象踩踏过酸楚无力,然而另一方面却莫名地餍足,这样矛盾和混乱的身体状况蔓延到大脑里,煜叔从混沌状态很快清醒过来,是了,他昨晚被那畜生给……背部传来身体承认的温度,煜叔扭过头去,乔鑫也疲倦地沉睡,手臂搭在他身上,虚搂着。……他怎么舔着个脸!在被强迫的对象的榻上酣睡!!

现在动手干掉他的可能性有多大?——手边没有武器的话大概就要徒手……掐死他?……煜叔没有再做不理智的行为,怎么看现在都无法真正伤害仇人,就连把小畜生从床上掀下去之类的也没有意义,他还会再爬上来,说不定顺便晨勃了……煜叔的脑子很乱,他需要冷静,无数个想法从他脑中闪过,他需要抓住其中最有用的信息……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乔鑫已经起身了,泡好了茶端到床头,微笑看着煜叔,穿着衣服的他看起来人畜无害。

煜叔不知道该用如何反应应对他,是仇恨还是无所谓?

乔鑫微笑道:“我没有没有告诉你面对我的时候多半是在掩饰在混乱,越掩饰越混乱?——不过好消息是——我确定你的身体不是煜叔的,他要更冷淡矜持些。”

煜叔抬手扇了他一巴掌,乔鑫无所谓地让他扇了,又正过脑袋,道:“那么你是什么?灵魂转移?”

煜叔又抬手给了他第二巴掌,乔鑫还是受了,若无其事道:“这个看来你不会回答我,我自己去找答案……亲个嘴吧。”说着就拉过煜叔强行做了那事,把刚才两巴掌的仇全报了。

被放开后煜叔抹着嘴巴冷声道:“你打算怎么办?也把我关起来做你的男宠?”

乔鑫皱眉道:“你说‘也’是什么意思?”

煜叔道:“张斯对我说过你对你那个‘煜叔’做过的事情,囚禁,强x,逼死他……所以你打算在我身上再重新演一遍?”

乔鑫转过去坐了一会,道:“……我没打算那样做。”

煜叔道:“那就好。”说罢也不顾赤身裸体,起身去浴室洗澡,出来后穿衣,出门。

乔鑫道:“你要上班吗?”

煜叔道:“今天《黑林》第二集开拍,有和那个土根的对手戏。”

乔鑫道:“我送你。”

第50章

农民工堵在某建筑公司总部的大厦外闹事,大厦的保安拦截民工,双方爆发了肢体冲突。一个头发又是灰又是油一缕一缕的黑瘦农民工出重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向大厦门口,嘴里高喊着:“俺们要见赵总!赵总!我们要工钱!!”几个保安过来包抄堵截要把他的进犯扼杀在大门口。

土根被围在旗杆旁,如困兽,睚眦尽裂,一咬牙转身抱着杆子加紧两腿,蹭蹭蹭几下窜上杆子,几个保安在下面要抓,没抓住,眼见土根如猴子一样爬到旗杆上面,大声喊:“俺们要见赵总!俺们要工钱!!不给工钱给俺们俺就、就……就跳下去!!”他死死抱着杆子不放。

冷泉到的时候土根已经抱着杆子在上面酝酿“自杀威胁论”快一个小时了。

冷泉有点无奈地分开众人走上去,道:“上面的小兄弟,我是你的援助律师,你可以下来了。”

土根闭着眼睛全身都打颤,实际上他快坚持不住了,还时不时大喊:“俺要见赵总!要工钱!!不给就跳给你们看!!”

冷泉仰着头又劝道:“我说,你快下来吧,挂了那么久怪不容易的,有什么事情我会帮你好好解决的。”

土根道:“见赵总!给工钱!不给就跳……”

冷泉怒道:“你妈d!要跳就赶紧的!jjyy个p!跳!现在马上就跳!跳完老子好走人!!”

土根一个没坚持住顺着杆子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工友们过来拉拔他起来,冷泉松了松领口耐心劝道:“要工钱还要通过合法手段,这样闹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你说是不是小兄弟?”

土根抬头傻傻地望着冷泉道:“你谁呀?”

冷泉道:“我是法庭派来的代理律师,姓冷……”

土根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冷泉的大腿直摇,仰头眼噙泪花哽咽道:“冷律师~俺们、俺们就是想要工钱啊~俺家俺爹俺娘俺村头的袄花都等着俺拿钱回去~~”

煜叔俯视着土根挂着鼻涕的脸,“有话起来说,不要这样。”

土根抱大腿不止,“冷律师啊~你要给俺们做主……”

噗~~有人笑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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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ion!”

土根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冷泉的大腿直摇,仰头眼噙泪花哽咽道:“冷律师~俺们、俺们就是想要工钱啊~俺家俺爹俺娘俺村头的袄花都等着俺拿钱回去~~”

煜叔有点嫌恶地俯视着土根挂着鼻涕的脸,“有话起来说,不要这样。”

土根就起来,道:“导演,这条重拍吧,我觉得我的表演还有点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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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根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冷泉的大腿直摇,仰头眼噙泪花哽咽道:“冷律师~俺们、俺们就是想要工钱啊~俺家俺爹俺娘俺村头的袄花都等着俺拿钱回去~~”

煜叔注意着土根挂着的鼻涕,“有话起来说,不要这样。”

土根道:“俺……”

煜叔一抖脚将他甩出去。

冷场。

煜叔抱歉道:“对不起,刚刚看到你的鼻涕快要蹭到我的裤腿上一时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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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条又ng了几次才过,拍摄告一段落煜叔就独自一人回到车上休息。其实刚刚的拍摄中他一直在勉强挺着被土根数次抱大腿的动作,昨天激烈的动作给他身体带来的损伤仍在修复中,那土根不明就里,为了把鼻涕淌到最完美的艺术境界而抱个不停着实让煜叔有点吃不消,每次都忍着抖腿甩开的冲动,演员就要有所付出。

身体上不适还在其次,煜叔的脑子里也不得清净,想起早上乔鑫送他来的路上说的那些话。

乔鑫充当司机开着煜叔的车,后面跟着两辆保镖车什么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本来也是要问你的意见的,不过昨晚太忙了没顾上。”

煜叔别过头看风景,充耳不闻。

乔鑫继续道:“杜泽坤向我提议想和桑少再续前缘,我还没决定怎么做好,叔你认为?”

煜叔冷笑道:“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

乔鑫摇头,道:“不知道,就因为不知道才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煜叔冷笑不语。

待到无人时煜叔却忍不住琢磨起乔鑫的意思来。

他动了心思要把桑竹楠送给杜泽坤玩,他能对养育自己长大的人下手,对一个没有用处只是累赘的前竞争者有什么不能出卖的?咬人的狗不叫,他平时的嘴巴就闭得紧,可怜他那侄儿被咬得遍体鳞伤垂垂死去未必能反应过来。

然而,煜叔并不打算可怜桑竹楠,在他心里这个混合了旁的女人血统的孩子本来就不可爱,又可耻地背叛了他,还是个包子馅被打出来还想趴下来做馅饼人家还不要的白孩子,得到什么样的下场都不过分。

问题是乔鑫犹豫了,拿不定主意了,来问他了——乔鑫是要干什么?单纯的试探?抑或者良心不安之下的问卜?其实他不过苦于没有一个像样的理由罢了。

也许乔鑫这步棋想的没错,自己倒是能给他个理由,让他有理有据地桑竹楠送到杜泽坤手中,他和他和其他人和起来就是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只是不知道谁是下棋的人,谁又是谁手中的棋子,最终的胜利形式又是如何。

煜叔不急,这世界上有很多自作聪明的人,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哪一边的,既然如此,走一步算一步,也许下一步是后水滔天,但也许就是柳暗花明也说不定。

煜叔不适地动了动身体,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

几天后,乔鑫接到杜泽坤电话,对方也不罗唣,开门见山道:“乔老大,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你手里有我想要的,我建议可以做笔交易。”

乔鑫道:“我知道你杜少你想要的是什么,不过不知道你所谓‘我想要的’是否真的值这个价。”

杜泽坤道:“桑煜。”

乔鑫许久方道:“我不信煜叔落在你手里。”

杜泽坤道:“虽然没有人,不过我有关于桑煜下落的情报。”

乔鑫道:“你确信?”

杜泽坤道:“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杜家也有自己的人脉,虽然也有可能是虚惊一场,不过如果你肯冒险失去桑煜的话,我也不介意。”

乔鑫又顿了会道:“约个时间见面详谈吧。”

杜泽坤道:“好,不过,你最好把人洗干净准备好。人我是志在必得,不是这次也是下次——还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

和杜泽坤见过面之后的乔鑫把几个骨干元老请到一起开了个会,然后直接去了桑竹楠的海滨别墅。

桑竹楠不知道大祸临头,还在耍,要出去,要见人,要这要那,乔鑫对他这么没眼色不懂事也是有点受够了。

其实他们也算是发小的交情,乔鑫刚到桑家的时候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少爷的时候他在吃冰激淋,用小勺一点点地挖着吃。

成长的岁月里,桑竹楠学习成绩不好靠贿赂毕业,乔鑫头脑优异全a毕业;桑竹楠玩男人,乔鑫洁身自好该玩的也不怎么玩;桑竹楠不会给社团办事,乔鑫就事事拿得起放得下有担当;桑竹楠和叔叔生分,乔鑫便为煜叔尽心尽力孝顺非常——理论上乔鑫之所以在后辈中有如此高的声望受到桑煜的重视,桑大少也是有一份贡献的。

因为这个原因乔鑫同桑竹楠的关系一直还不错,桑竹楠没有什么野心,又有张斯这么个弱点,即便没了没大用处也没大害处,养着也没什么。可是现在他失恋了,他暴躁了,乔鑫感觉出他们之间的罅隙,若让桑竹楠恢复自由,他怕是要做出点什么事情来,即便是没什么大本事的人的衔恨也不可小觊。

桑竹楠的头脑也真是白,屁股后面跟了那么强大一个背后灵,日夜磨爪子想要把他拆吃入腹,他还这样闹,是笃定了自己不会被怎样嘛?乔鑫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更何况乔鑫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煜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即便桑竹楠省心也不成。

乔鑫倚在门框边看两个男护士一左一右地盯着桑大少不让他炸毛,而被“照顾”的对象刚又闹了一场,又气又累,朝乔鑫直磨牙。

乔鑫心想,你这样恨我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你会更恨我。

嘴上却和蔼道:“竹楠,你这样闹下去没有什么好处,我之前同你说了好多次,现在最后一次劝你,放弃张斯吧。”

桑竹楠听一次激动一次,又要站起来和他“评理”什么,结果,被哼哈二将镇压了。

乔鑫道:“不过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去找张斯的话,那么我也不能再拦着。”

桑竹楠愣道:“你要放我出去了吗?”

乔鑫道:“你这么大的人总不能关一辈子。”

桑竹楠道:“那好,我现在就走!”说着又要起身。

乔鑫道:“还不行。”

俩人高马大的男特护就发力又给按下去了。

桑竹楠瞪他,乔鑫道:“若你想和张斯好好谈谈挽回他的心就不要随随便便去找人,要有点诚意。”

桑竹楠道:“怎么才算有诚意?”

乔鑫笑了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去安排。”

桑竹楠就算再傻也露出点怀疑的神色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肯帮我了?”

乔鑫道:“我们本来就是兄弟——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煜叔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糟。”

桑竹楠还是有点迟疑道:“张斯和那个姓杜的在一起吗?你打算怎么办?”

乔鑫道:“这个你放心,只要阿斯肯回心转意,万事都有一个理字,我们桑氏又何曾怕过杜家。”

桑竹楠道:“那你让这两个货马上给我滚!”

乔鑫就让那两个特护去阿德处领工钱。

桑竹楠才微微放下心来,道:“我想把约会的地点定在xx会馆的泳池旁边,那是我和阿斯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们在那里好好谈谈,我的心情他一定能理解的。”

乔鑫道:“没问题,会馆会为你包下来,布置什么的你也可以亲自去做。”

桑竹楠就马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一眼就可以看穿他心中充满对未来的美好愿景之类不切实际的想法什么的。

51-55

第 51 章

拍摄的间歇,土根就跟导演积极地沟通着:“李导,我上过少林寺!真的!我还练过功夫!”说着就开始压腿,踢腿,摆了个两只手臂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地张开,晃荡着膀子用假嗓子低声嘶吼,嗷嗷的。

因为土根好歹也算是“影帝”了,来此客串演出也算是给了面子的,导演对他十分客气,道:“真不错,你可以做成蛇大哥的接班人了。”

土根收功,道:“李导你也这么想吧!我现在的理想就是拍功夫片,做功夫巨星!”又踮起脚尖快速地做出迷踪步来,左右晃着脑袋,一边和假想的敌人对打一边道:“现在寻常六七个大汉都不是我的对手!真的!我上过少林!练过!”

李导道:“真可惜这片子里没有动作戏,浪费了你的才能了。”

土根道:“我是靠艺术片出名的,也不能忘本啊。现在偶尔拍点艺术片复习复习。不过李导你别说,我觉得这片子里也可以加点动作戏。”

李导就表示不同意了,“这不大好吧,你在这里演的是一个农民工,又不是少林寺武僧什么的,打什么?和谁打啊?”

土根建议道:“农民工也有会武术的,民工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李导犯难道:“可是在这戏的后半部你欠律师诉讼费不给,跑了,你再会了武术,谁也逮不住了,戏还怎么演?”

土根道:“导演,我对这个人物有不同的理解,我觉得他虽然是个草根阶层,可是善恶分明,律师费也不是他故意欠下的,就因为不懂法,拿钱就走了,只要跟他讲道理他一定会给的,所以我觉得后面的戏稍微改动一下,就改成我会武术,冷律师来找我,我把他给打了,他跟我讲道理,我认识到错误,主动把钱给他,这样可以增加故事的可看性,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挺好的。”

导演扭头问不远处藤椅上坐着喝茶的煜叔道:“老陈你觉得怎么样?”

煜叔微笑道:“可以。我赞同加点动作戏什么的。”

土根眼神一亮,咧嘴笑出俩酒窝,白牙道:“是吧,陈叔也这么觉得吧,我就说,这么拍更好看,更艺术。”

导演有点担心道:“咱们这个是文戏,也没配武指,打起来出点事情闪了腰什么的就不好看了,何况打出来也不好看啊。”

土根欢快地道:“没事没事,就是过肩摔加垫步啥的简单动作,有那个肢体的冲撞能看出我练过就行了,点到为止。”

导演还用眼神征询着煜叔的意见,煜叔微微一笑道:“打没问题,不过我不同意冷泉被打这个设定。此剧虽不是要塑造冷律师高大全形象,不过冷静自持是他的看点,没有这个他这个人物的魅力就打了折扣,如果要动手的话,我不认为他应该是手无缚**之力的形象。”

导演道:“你的意思是说?”

煜叔道:“我虽然没上过少林寺受过正规训练,不过入行多年也拍过打戏,略通些拳脚,既然意思意思点到为止,那么不妨就让冷泉和民工兄弟过过招,有时候男人的拳头比语言更有说服力。冷泉想要找回自己的钱,直接用揍的就好。”

土根有点不乐意了,道:“这话说的,你一个大律师,为了几百块的工本费追着我们农民工要,不给还揍人,这不是有点招人烦了吗?”

冷泉道:“冷泉是学习法律的人,在某些情况下自卫并不犯法,维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是男人可靠的表现。我的意见是——要么不打按原剧本走,要打的话就对打,谁的拳头厉害谁说得算。”

导演道:“都有道理,不过老陈,你没问题吗?虽然拍过打戏,不过你体力上未必拼得过小伙子,何况土根可是上过少林寺的,。”

煜叔道:“年轻人靠的是体力,年纪大了就只剩下技巧了,我大概还扛得住。”

土根最后也同意在镜头前自由散打,任谁打赢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决定剧本的走向。

“action!”——

土根在镜头里推开冷泉嚷道:“俺不欠你钱!谁欠你你找谁去!!俺统共就这么点钱,还要回老家盖房子!俺没钱给你!”

冷泉道:“你钱不过是事实,欠着我的钱也是事实,我认为你还是还给我比较好。”

土根按住自己的口袋摇头嚷:“俺不给!凭啥啊?!你赚那么多钱,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想谁是谁,好意思要俺们这点血汗钱吗?!你是政府给派的律师你找政府去要钱啊!”

冷泉道:“法律援助是政府的项目,不过被援助人应当承担相应的工本费,并没有超出你们经济能力,我也不是冲钱,是要给你们普法,法律是公正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因为你们是弱势群体而占了法律的便宜,需要法律维权的时候才守法,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这样下去国家哪里有什么法制可讲。”

土根转身走,道:“俺说不过你,你嘴皮子厉害,反正俺不给。”

冷泉就追过去拉住他肩膀,土根以为他要抢钱,推搡,冷泉被推倒在地,稍愣,随即追过去,拦住对方去路。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个不同背景不同阶层的男人此刻抛却了各自的社会属性,只剩下自然的本性——打到对方,拿走出于自己的那份。

土根在充分地做准备,他脱下那厚重暖和半年没洗的外衣,露出看不出颜色大概可以归为土灰色的毛衣,领子袖口部分还能看到里面的红衬衣啥的,然后他开始压腿,劈腿,踢腿,翻跟头——律师冷冷地看着对方。

土根大叫一声冲过来……

这段戏一条过,导演对这神来之笔赞不绝口,对土根道:“不愧是影帝级别的,提的看法都是从观众和艺术的角度出发,我觉得很好看。”

土根的助手在给他搓后背的肌肉拉伤,土根龇牙咧嘴道:“导演,我看这段就别、别播了,啊哟~哎呀你轻点!”

导演道:“为什么不播啊,你这么辛苦挨打,要做打星首先就要能挨打,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土根就不信道:“导演你别逗了,我在镜头里被打成这样,人家观众还有别的导演一定觉得我不行啥的。”

导演道:“你还别不信,成蛇大哥在刚出道的时候就是李小蛇的群众演员,被一脚从镜头角落里踹出去;后来有人想捧成蛇,跟古蛇推荐演男主角,古蛇说我的男主角都是给狄蛇他们留着的,这个人鼻子太大不好看,结果怎么样?!我给你说土根,就冲你刚才被打成那样还坚持爬起来又挨打直到最后的精神观众一定会接受你的。”

土根将信将疑道:“导演,你没骗我吧?”

导演道:“都是艺术上的事,我骗你干什么?”

土根瞥了眼在一边喝茶的煜叔,道:“陈叔,你怎么那么能打?拳头打在身上后返劲,嘶~”

煜叔微笑道:“抱歉。”

土根道:“没啥,不过我也是上过少林寺的,挺能打的,平常六七个大汉都近不了身的,真的!”

煜叔道:“哦……那就当我是在武当进修过的。”

土根笑出两个坑,白牙道:“我说嘛,能比得上我们少林的就你们武当了。”

煜叔没有想到当日无心的一句冷笑话竟成为江湖传说,更为他日后进军国际市场埋下伏笔,后来一位记者在采访他的时候还专门请他讲述一下“在武当山学武的经历”。

《黑林》第二个单元的拍摄进展顺利,在故事的最后,冷泉千里走单骑,驱车几百里于过年时分赶到某村,将拖欠他律师费的民工及其家人聚集在村口,开了次普法大会,并道:“我不宽恕你们因为我尊重你们。所以你们必须给钱。”然后他走下去,挨个索要自己的工本费,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冷泉伸着手在每个低着脑袋的民工前走过,他们依次交上那块八毛的钱……

字幕,音乐,本集完。

第52章

《公益律师》这一集里张斯的戏份并不多,来片场的时间也比较少,且来去匆匆,煜叔最近不常碰到他。第三个故事《抚养权》开拍之后因张斯戏份相对较多,在片场逗留的时间才稍微多起来。

煜叔主动走过去对在看剧本的张斯道:“最近忙什么?很少见你。”

张斯有点心不在焉的,勉强笑了下,并不多说。

煜叔道:“桑大少还在找你吗?之前你不是说希望我替你周旋一下。”

张斯的脸色果真一滞,摇摇头,道:“没什么。”

煜叔也就了然一笑,自去看剧本。

过了会,反而是张斯主动靠过来道:“陈叔,我……”欲言又止的。

煜叔道:“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或者遇到什么困难?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张斯神色复杂,内心想必无比挣扎,将说不说的,“是、是桑竹楠的事……我觉得可能惹上些麻烦……”又顿住不说。

煜叔就等着他继续,然而他最后还是咬牙摇头道:“算了,一点小事,我自己解决吧。”

已经够了,从张斯的表现煜叔大体能判断目前的状况了——杜泽坤那边最近大概有什么行动了,张斯有所察觉,不,与其说是察觉,更可能是“被参与”的可能性比较大,而这个张斯也许受了杜泽坤方面的威胁或者警告,他意识到问题的性质远远超过了他自以为的“两大势力为自己争得头破血流”的范畴,可是出于种种考虑他并不能找到一个足以信任的人商量目前的处境——一切大概正按照剧本顺利展开。

煜叔微笑道:“既然是小事就不要想太多了,一切自有定数,还是说说戏吧,我听说第三集里客串演出的是赵蔷。”

张斯眼睛一亮,掩饰不住地惊喜道:“赵蔷?!是那个赵蔷吗?!——她不是去生孩子了吗?这么快小孩就出来了?!——也是!也是!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小孩什么的嘎嘣一下一个不注意就该出来了……陈叔你不知道吧,我是她的影迷!”他有点兴奋,连忧愁也暂时忘却了,该说心理素质好还是什么的,煜叔不禁也要佩服他的粗神经。

而被张斯暂时遗忘的ex桑竹楠却一无所知地在为两个人的复合积极筹备,亲自出马准备场地,甚至自掏腰包把当年两人初遇的会馆包下来,然后在泳池附近情景再现地搭出当年的气氛,必要的礼物啊,烛光晚餐啊,无不亲力亲为,力争做到最好。

就在昨天乔鑫告诉桑竹楠,说张斯答应见他,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好好谈一谈”,乔鑫甚至鼓励他“一切皆有可能”。

桑竹楠就立刻着手准备了一天,连饭都顾不上吃,一次次看着手表确认时间,默数着约会倒计时什么的。

乔鑫没露面,暗地里看了眼桑竹南指挥忙碌的身影,还有为了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花瓶被打算就殴打工作人员的辛勤背影,也不是不觉得可怜,然而,他只能背过身去,悄然离场——良心、道义、同情这些不必要的情感皆可抛弃,只为了追逐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乔鑫加紧步伐,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满心期待和惴惴的桑竹楠不知道在他刚刚布置好现场拾掇自己的当,会馆的外围正进行着一场交接。

桑氏人马撤离此地,而杜家的人全面接手,里里外外布置好人马。

一辆车里只有两个人并排而坐。

乔鑫道:“我已经给了你想要的,接下来杜少是不是也该回报我的诚意了?”

杜泽坤道:“放心,我没有赖账的打算。”

随即凑过去附耳道:“我只说一遍,你最好记清楚,地址是……”

乔鑫牢牢记住,道:“我找了快两年毫无线索,很好奇你怎么能够的来全不费工夫。”

杜泽坤道:“杜家自然有自己的路子,说来也只是巧合而已,也许,我们做了某人的棋子,不过我们能怎么办?”他摊手。

乔鑫释然一笑,伸手道:“成交。”

杜泽坤笑出两行白牙,显得肤色健康。

只是乔鑫那坚定握着的手最后却犹豫起来,迟迟不肯抽回。

杜泽坤挑起一边眉毛道:“怎么?要反悔?”语气倒也不激烈,就好像问“怎么要打一架?”一样随意。

乔鑫叹息道:“你记得答应过什么,不能伤他性命。”

杜泽坤道:“你以为我辛辛苦苦弄回来是为了制造一具尸体吗?”

乔鑫道:“我只是希望杜少记得,就算暂时把他交给你,他也是姓桑的,出了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桑氏不会袖手旁观的。”

杜泽坤鼓掌,笑道:“你真是个好人,好老大,是不是要把你这份体贴告诉桑竹楠让他感激你一辈子?说不好他真的哦。我们说好的,得了他,我就把过去的恩怨清算放下,从此后你我两家太平无事。我不会伤他性命,不过你总不能指望着我把他供起来吧?别忘了姓桑的还欠我老子一条命。我这样已经是很便宜姓桑的!”眼神阴鸷。

乔鑫摇头,道:“是我多言了。对他好一点,他其实……”

杜泽坤有点吃味笑道:“乔老大,你管得宽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谈话结束,两位大佬各自打开车门,下车,分道扬镳。

会馆里,一切都好,夜晚,灯火,水光潋滟,桑竹楠刚刚洗了澡,换上漂亮的衣服,喷了点喜欢的古龙水,像鸟儿一样把自己的每根羽毛都叼啄得光鲜亮丽,坐在泳池边特例独行的餐桌边,不时看一眼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他像个被大人吩咐在电影院门口不要走的小孩一样,手里虽然塞着一支快化掉的冰激淋,不时低下头可怜地舔一口,可是心里还是不安,时间越久越是不安。

他站起来走动,又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后来他决定还是坐下比较好。

他强迫自己想点别的事情,比如接下来要努力赚钱,让张斯在演艺圈里更加成功——既然他最喜欢这个,就要支持他,如果档期合适的话他还想带他出国玩,去马尔代夫,听说那里快被淹了,要趁还有那些小岛的时候……

不知不觉就想得有点入神了,等察觉身后有人的时候已经晚了,来不及起身回头,他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桑竹楠惊喜,阿斯竟然这么热情!想我吧?想我了咩?

他甚至都有点羞涩了,高兴地转过身,就被更热情地一口吻住,舌头都伸进来。

桑竹楠从惊喜到惊奇到惊讶到大脑一片空白……阿斯从来不是这样的……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尽在咫尺的脸——因为太近看不太清,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他的阿斯……!!

桑竹楠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在他反击之前,终于被放开,杜泽坤道:“宝贝,等急了吧,你看,我这不是来了。”

第53章

桑竹楠大力地挣脱开,逃到桌子的后面才扶着站住,惊恐道:“你、你怎么在这里!”眼睛还向他身后看了看,发现没有旁的什么人,失望之余有愤慨起来,“阿斯在哪里?!我约的是阿斯!”

杜泽坤闲庭信步地走过去,逼得桑竹楠不住地向后退,又不甘心扭头就跑,只一个劲地说:“你是不是把阿斯藏起来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他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色厉内荏。

杜泽坤拉开椅子坐下,道:“你就那么喜欢那家伙?喜欢他什么?”

桑竹楠一脸啥的表情,明白过来就有点羞怒道:“干你什么事!你走开!!”

杜泽坤笑道:“到现在了你不会以为他还会来吧?”

桑竹楠彻底傻眼了,磕磕巴巴道:“你、你什么意思?”

杜泽坤看着他笑,招手道:“过来坐,咱们也算是多年的老同学了,先叙叙旧。”

桑竹楠道:“你说阿斯不会来了什么意思?是说你胁迫他还是绑架了他?”

杜泽坤一笑,道:“是的,你如果不快点过来坐下叙旧的话,我不敢保证张斯会发生什么意外。”

桑竹楠愤怒道:“你!你还是那么下流!卑鄙!!你除了威胁我之外还会做什么!!!”

杜泽坤道:“我会做的事情多了,你不是很清楚吗?md不要再让我说一遍!过来!”

桑竹楠一僵,转身就跑。

杜泽坤几步追上去拉住就是一拳,揍在脸上,桑竹楠本来就打不过他,又一天没怎么吃饭,腿一软,被杜泽坤揪着领子拖回餐桌旁共进晚餐去了。

餐桌大而坚固,杜泽坤却把椅子拖过来将对方安置在伸手可及的距离。桑竹楠坐在椅子上,一边脸都淤青了,有点肿,战战兢兢又佯装愤怒地不敢示弱。

杜泽坤则没有刚才那么暴力了,神色自若,甚至伸手体贴地替桑竹楠擦了擦嘴角,自然被一爪拍开。

桑竹楠道:“你这个混蛋!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你要是再敢欺负我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杜泽坤嘿嘿笑了。

桑竹楠更加毛,道:“你不信吗?!乔鑫一会就到,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杜泽坤摇头不置可否,又道:“宝贝你选的地方倒不错,很有怀旧的味道。”

桑竹楠恨恨瞪他,道:“这里是我和阿斯初遇的地方,跟你没关系。”

杜泽坤道:“是吗?我怎么记得第一次上你就是在学校的泳池边上。”

此言一出,打破多年冰封的秘密。

桑竹楠脸色大变,多年来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被另一个当事人当面揭穿,无法再佯装平静,无法再像其他人一样相信自己只是那一次□事件的受害者!——是的,事实正是如此!他曾经在那整整一年的时间里被眼前这个恶魔不止一次地胁迫发生关系,直到东窗事发……

杜泽坤摊开餐巾,示意守候在远处的手下让厨师上菜,闲闲道:“我可是永远都忘不了你哭着求我不告诉别人,特别是你叔叔的精彩表情。”

桑竹楠神经质地啃起大拇指。

杜泽坤心平气和笑道:“虽说一开始总是很不情愿,不过到最后你不都也是爽到,还说什么强暴,我们可是连骑乘都做过了,怎么也算是合j吧——宝贝,我可是为了你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对我爸爸都没露过口风,你说你叔叔那时候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桑竹楠咬着拇指,突然抽出来喊道:“我不怕你!我也不怕桑煜了!他已经死了!!”

杜泽坤冷笑道:“他该庆幸自己死得早,否则我早晚扒了他的狐狸皮——不过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呢,要么就是担心被叔叔赶出家门,要么就是被情人一脚踢开,根本就没什么人肯要你嘛,不如还是跟回我……”

桑竹楠忍不住细细颤抖,他等了这么久乔鑫也没有来救他,也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他这里的危险,他很害怕,还要努力和这种恐惧做斗争,视野变得模糊狭窄,听觉也渐渐远去,他只是咬着拇指,不知所措,突然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眼前这个恶意笑着的男人不知道会将他怎样,他恨他。他突然抽出桌面上的餐刀没头没脑地向杜泽坤刺过去,杜泽坤躲避及时,然而手腕还是被划出了点痕迹,他勃然大怒,缴下餐刀,一把勒住桑竹楠的脖子,低声道:“bz养的!你倒敢比我先动手!你真觉得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当你是个宝?!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欠艹的东西!”说着将人整个推在餐桌上,眼中闪过兽性的目光,扬起手中的银质刀具……

每个黑道家庭都有自己的家庭医生——这简直是一定的。

为杜家服务几代的医师世家乃是李家,据说祖上当初不过是大药房的小伙计,伴随着杜家的发达李家在医术上也越来越精深起来。这一代李源禄医学博士在读,已经在杜家的资助下开了私人医院,工作繁忙,代价是再忙杜泽坤一个电话,无论天南海北午夜凌晨他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到场。

这天已经上床睡下的李源禄在一通电话之后,不得不摸起眼镜,开车向某会馆驶去。

到门口的时候李源禄觉得事情稍微有点不同寻常,从外围的警戒程度来里面想必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可是保镖们又个个姿态随意,并没有如临大敌草木皆兵的紧张感,并不像谈判破裂的状况。带着些许疑惑赶进去见到现场才知道是怎样一回事——

李源禄倒吸一口冷气,见过不少血拼之后的惨况,可是眼下这个可以列为生平所见十大惨之一。

施*暴的场地在一个铺着雪白餐布的餐桌上,上面躺着一个四肢大敞衣不蔽体的青年。如邪恶宗教里献祭的人殉般,双臂被抬起摆在头部两侧手掌交叠于头顶,手心处硬生生钉进一把银质餐刀,餐刀穿透血肉入木三分,可以想象当初钉进去的时候施暴者是怀着怎样大的恶意和仇恨。人已经整个不省人事。

李源禄叹了口气,委婉道:“即使是爱死爱慕游戏场面也未免大了些。”

杜泽坤虽然爽过了,脸色却十分不善,将烟屁股丢在地上碾碎,简单道:“能救的话就救一下,不能救就叫外面人来处理。”说罢看也不看那刚被他祸害过的青年一眼,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一般嫌恶着,转身匆匆离开了。

李源禄摇头——造孽啊……

李医生一整夜护理着这个被玩得不轻的青年,并在杜家下人的口中大致知道了此人的身身份及与当家的孽缘纠葛,不禁感慨——难道牺牲才精彩伤痛才实在,如果这也算□,可真是有够悲哀……

同样度过不眠夜的还有杜泽坤,一个人的房间,汹涌的抽烟,一直到天亮。

李医生敲门,在门外道:“当家,桑少爷的情况稳定了,人还没醒,不过应该无大碍了。”

杜泽坤没有做声,李医生便悄然离开。

电话铃长时间响起,被断然关掉。

不久心腹副手敲门,道:”当家,乔鑫来电话,说——如果您做得太过分他随时可以撕毁之前的协议。当家您看——”

杜泽坤随手砸了个花瓶过去,吼道:“滚下去!”

门外重归清静。

然而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杜泽坤开机,未接来电显示出乔鑫的号码,他拨回去,电话通了,他笑道:“乔老大你消息倒是灵通,不知道你是否更灵通一点已经得知桑少爷并无大碍一点皮肉伤而已。”

他顿下来,耐心地听着电话那边乔鑫的话,复又道:“昨天我确实有点失控,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

“呵,你现在就算是不满也没办法赶回来跟我开战吧?飞机刚落地吧?找人的事情进展的还顺利吗?需要杜家帮忙请不要大意地说出来吧。”

第54章

“谢谢你的好意,希望你管好自己,不要再做出任何失控的举动就好。”乔鑫啪地关掉电话,恰走出机场,上了早侯在那里的车。

在这个北方的大都市里乔鑫感觉到了肃杀萧索的温度,可是心情却是热切而忐忑的,快两年了,第一次明确得到疑似煜叔的行踪,他迫切地想去见一见那个据说“百分百相似”的人。至于据属下报告差点被搞得很惨的桑竹楠,他除了一点愧疚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心力来应付了。尽快找到煜叔,把他带回去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车直接往这城市一座相当规模的疗养院。

司机其实也是杜家那方面的人,并不多言,只简单介绍了下“桑煜”目前的状况——

据说发现的契机是一次偶然的车祸事故,昏迷在现场的“桑煜”身上并没有表示身份的任何证件,苏醒过后更被发现撞坏了脑子,语焉不详,所幸那个肇事司机是杜家一个族亲,多年前曾经见过“桑煜”一面,并且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将这件事情上报当家杜泽坤之后就被告知将人好生养起来以备后用。

如今“桑煜”在疗养院里安静度日,被妥帖照顾。

大概杜泽坤已经得偿所愿,也不刻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神秘化了,甚至让属下将事情说清楚,算是公平交易的诚意。

乔鑫无暇顾及这些因果得失,他只想亲眼鉴定“桑煜”本人的真假。

再次见到“煜叔”是在疗养院花园里的草坪上,乔鑫一眼就看到他靠坐在一棵银杏树下看书,娴静冷淡,一如十多年前,仿佛岁月安好,佳人无恙。

乔鑫心如擂鼓,忍不住激动起来。

靠得更近些,那人在眼里就更加生动起来,越发像极那失踪多时的人。

为了与他的重逢,乔鑫经过了长久的苦寻,然而,明明那么渴望,直到这一刻他仍旧觉得没做好充分的准备,手心攥着汗——若这双手能够再次拥抱心爱的人……出点汗什么的就出吧!

走到一定的距离,乔鑫示意属下站定,自己一个人继续靠近。

看着书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成了目标,仍旧悠然地翻着书页,然而乔鑫在进入十米范围之内情况就不一样了,“煜叔”立刻警觉地抬头看过去,这样,两个人就打了了照面。

“叔——”乔鑫忍不住叫了声。

不能怪他太草率,简直太像了,无论是眉眼还是嘴角,只是神色有些过分神经质的阴郁,绷得很紧。

乔鑫忍下心中的激动,尽量佯装平静地靠近,期间,煜叔并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只是那么眼睛一眨不眨,警惕地盯着他。

在距离三米的地方,煜叔一下子以很利落的动作站起来,与乔鑫平视了,还是那样警惕甚至有点恐惧的眼神瞪着。

乔鑫顿住脚,低眉顺眼叫了声:“煜叔。”

“煜叔”并没有回答,然而终于有了动作,他一点点后退,退到银杏树的后面,把自己隐藏起来,只是时不时地从树后面探出眼睛来瞄一眼。

这反映是乔鑫所料未及的,他所熟悉的桑煜无论是狡猾的还是气愤的嫌恶的动手的,始终保持着一个黑道人物的体面和持重,似这般神经兮兮的动作一次也不曾有过……随即他猛然想起那司机交代过的——煜叔被撞坏了脑子……或者根本就是假装的……不,在那之前,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桑煜还有待坚定。

乔鑫定了定心,进一步靠近“煜叔”,道:“叔,我来接你回去。”

煜叔很显然并不领他的情,坚决地躲在树后面窥视他的举动。

等了一会,相逢之初那舔蜜苦涩的余韵渐渐散去,乔鑫还是没能成功地将“煜叔”从树后面诱骗出来,也有点心焦了,这样胶着下去是没有结局的,他咬了咬牙,虽然暗自打定了主意不再对叔用强,可是该出手时还是必须得出手,他直接伸手企图把“煜叔”从树后面拉出来,然而刚伸手情况又变了,煜叔反抗了。

煜叔反抗不是啥新鲜事,在乔鑫的意料之内,而且他还预料自己大抵有能力封住他的所有反抗,就如之前一样。然而在不见的日子里,“煜叔”变强了。

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和力度闪过他的动作,然后腾空而起,踩着乔鑫的脸就窜上银杏树的枝干,几下子如泰山一样就窜上树了,在相对安全的高度蹲在树枝上俯瞰众生。

从这个角度仰头看上去他更像桑煜了。

乔鑫捂着鼻子仰望着“煜叔”,刚刚那一脚“马踏飞燕”让他的鼻子吃了些苦头,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两人继续对峙着。

日头渐渐升到中正,接近中午,期间乔鑫说了无数的话劝“煜叔”下来好好“谈一谈”,并保证说他不会对怎样的,之前是他错了,现在不会一错再错,过去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突然住嘴,乔鑫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多了,在没有确定“煜叔”身份的情况下……大概,他已等待太久,懊悔太久,苦闷太久,即便是对着一个肥皂泡也忍不住掏心挖肺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鼻子下塞着一颗纸巾止血的乔鑫眼巴巴地仰望着靠坐在树枝上严肃俯视他的“煜叔”。

心腹属下靠过来建议道:“乔先生,用不用搬个梯子?”

乔鑫摇头:“我等他下来。”

属下不放心道:“可是如果煜叔一直不下来……”

乔鑫低声骂道:“他难道会饿死在上面吗?!”

此事终于惊动了院方,“桑煜”的主治医生匆匆赶到现场,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他试图用比较有时效性的手段解决问题,他的手段很简单——

他说:“桑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食堂已经开饭了,今天的菜还不错,有排骨冬瓜汤、地三鲜、爽口白菜。”

桑煜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乔鑫忍不住道:“医生,我们家煜叔不爱吃肉的,食物对他来说也没不是很有诱惑力,每天夏天还有一阵食欲不怎么好要瘦几斤的……”

然而医生并不接受他的建议,自顾自又对树上喊:“好吧,如果你觉得伙食不好我可以让厨房给你开小灶,来两个肉菜……锅包肉和夫妻肺片怎么样?”

话音刚落“桑煜”便纵身跳下树,乔鑫大惊,那个高度还真怕出点事很么事情,然而“煜叔”只是很专业地就地一滚,毫发无伤地软着陆,紧接着起身飞脚,将前来接他的乔鑫踹出去,拉起医生就跑,转眼就跑出了草坪,往很可能是食堂的方向而去了……

乔鑫的鼻子和额头的地方贴了两张ok绷,站在大玻璃窗后面沉痛地看着打块吃肉大口吃饭的“煜叔”,听医生向他介绍“桑煜”的病情。

“病人到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比较明显的反应性精神障碍的典型特征,之前大概发生过精神应激的不良生活事件——即直接精神创伤因素作用下导致精神障碍且该事件为强度较大或持久积累的生活事件。桑先生的症状还比较稳定,也没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不过警惕性很高,对陌生人的接触十分敏感和抵触。一般遭受到人身禁锢的病人比较容易出现这样的症状。”

禁锢——乔鑫的眼神一黯,果真是煜叔吗?跳崖之后他就疯了吗?不过怎么会突破重围两年后出现在北方的这个大都市中……他身上有太多的迷。

医生又道:“不过好消息是桑先生似乎对食物的兴趣比较大,特别是肉食,如果出现意外状况拿出几样好肉菜基本上就能搞定。他在我们这里算是比较不惹是生非省心的病人了。”一副颇欣慰的样子。

乔鑫:“……原来的素食者变得爱吃肉也是精神疾病的一种表现吗?”

医生想了想道:“俗话讲叫‘改常’了,应该也算是。”

第55章

而陈墨澜版的煜叔这边着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拍戏,生活,没有讨厌的人来打扰——想也是,要一个有常识的成年人相信一个素食主义者会因为精神疾病而吃肉比让他相信灵魂转换什么的要容易多了。

桑竹楠差点被做死的消息煜叔也听说了,一瞬间还是有点错愕了,继而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是沉不住气,太浮躁了,杜家的那位若要成大事还有得历练。

所幸没死就好,没死,这场戏就还可以继续演下去……

《黑林之抚养权》的拍摄也已经展开,故事讲的是一位和丈夫离婚分割财产争夺女儿抚养权的女明星,客串演出的赵蔷是难得圈里一位人缘口碑都不错的姑娘。据说她刚生产完却被夫家嫌弃生的是女孩而受到奚落,加之本来婆婆就看低她娱乐圈的出身,婆媳关系骤然紧张,她这么急着复出工作部分原因也是负气出走。

张斯对赵蔷是颇有好感的,替她打抱不平:“那么多人追她,她选了个没脖子没身材的,别人说她贪财,其实那几亿的财产对她来说我看还真不算什么。”

煜叔有些好笑道:“哦?那是为什么?”

张斯分析道:“我看,多半是为了合法生个孩子吧,港台那边的女星们要么年纪太大了生不出要么给人做情妇未婚先孕别人都知道是谁的种了她还死不吐口,内地的娱乐圈不是这个玩法,一般是都趁人不注意躲几个月悄没声地生下个孩子交给亲戚代养。赵蔷不一样了,她自己在围脖里说的:很贪心,想拥有普通人的幸福。生个有爹的孩子,正大光明。和孩子爹感情不好的话就离,就当是借用一下精子库。”

煜叔道:“做艺人还真是埋没你的能力,我觉得你真的很适合狗崽。”

张斯于是叹气道:“最近真觉得做这行有些够了,也许哪天做不下去了就去开一家八卦风尚报馆什么的。赚点钱,找个女人,生个孩子,成个家,不贪心的话,这些其实也就是够了。”

煜叔略吃惊,印象里张斯这个人纵使是个为达目的花样百出的人,可是有一点却是无比鲜明的——他热爱事业,热衷名利,一副活到老演到老什么也不能阻挡他成名的架势。

煜叔道:“难得听你说这些丧气话。你是不是……在为桑少爷的事情困扰?”

此番对话是发生在大名鼎鼎的“时尚pisa慈善晚宴”上,周遭一桌桌围坐的全是明星巨贾,以慈善为名目聚集在一起,给买卖双方构建这么一个合作的平台,提供一个勾搭的契机,功德无量。

人多口杂也往往是说话比较安全的时候,大家都在说笑耳语,彼此都是干扰器,若不侧耳倾听那么哪怕距离很近也是惘然。即便这样听了煜叔的话张斯还是大为紧张,愣了愣,左右小幅张望,低头耳语道:“你怎么知道的?”

煜叔笑道:“因为你的关系我多少也被牵涉了一点,关注这方面的消息也是自然,再说这在道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吧,乔先生用桑竹楠把……他失踪的那位长辈换回来。对于你来说倒是好事一桩,从此不用担心继续被缠着。”

张斯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人逢喜事的姿态来,反而面色苍白。

这煜叔乃是他身边唯一知道他与桑竹楠、杜泽坤情感纠葛(?)来龙去脉的人,虽然说不上多么地值得信任,然而,一直以来也没见过做出什么太缺德的事情,姑且算做人品还不错,张斯也是憋闷坏了,身边连个像样能商量的人也没有,此刻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低声道:“我那天去见竹楠,看到他那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

煜叔道:“哦?现在这个时候杜少还肯让你见到他倒是颇给面子了呢。”

提起杜泽坤,张斯却一反常态地露出点小不忿的表情来,道:“什么呀……他不过是利用我……呃、是要我劝劝桑少爷,他……情况不大好。”

煜叔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此事不宜多说……”

正说着两个记者蹲到他们面前,咔嚓咔嚓猛拍个不停。

张斯倒是迅速转换成职业的亲和微笑,并偷偷提醒煜叔道:“快做出正大光明的样子,目光要坚定,否则的话明天头条不是咱俩不和就是咱俩搞基。”

煜叔微笑低声回道:“那不是正合了公司的意,免费给《黑林》做个宣传。”

张斯面笑心不笑道:“叔,你饶了我吧,东家知道了非吃了我不可。”

李云修——他们共同的boss,煜叔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几乎把这个人给忘了。

当然不是真的那么简单就忘了,他毕竟还是老板,为他的演艺事业保驾护航的人,自有其价值。只是最近一则李云修公事上确实很忙——公司虽然渐渐走上正规,然而差不多还是以他一个人的意志为中心在运作,手中无人可用,凡是亲力亲为;他家里又出了点事情——独生儿子病倒,据说是很严重的遗传病,妻子娘家那边带来的,正在国内外地请人治病。

即便是政治婚姻下的产物,那个毕竟是亲生的骨肉,李云修照样心疼得肝肠寸断吧,哪里有时间到煜叔这边“叙旧”。虽然不厚道,不过煜叔真的觉得轻松不少。

令人意外的是,说曹操曹操到。老板李云修竟然也顶着迟到大牌的名头,谋杀了一点门外记者的菲林,赶到这个慈善晚宴来露脸,看来这所谓“年度娱乐圈盛宴”还颇吸引“食客”。而这位最近频频遭遇不幸的男人事业心也不是一般的旺盛。

各出风头的拍卖结束,冷餐开始,云天娱乐旗下的几大艺人纷纷过去同自己老板寒暄,煜叔觉得面子上的功夫至少还是要做的,便也过去说了几句表示关切。

李云修待他不同常人,话语虽平常,望过来的眼神出了真实的疲倦还有汲取力量的依赖什么的,煜叔不是不懂得,顺势缓声道:“人生这么长总难免有低谷,你就当从前太顺利,现在是磨炼好了,一切总会好的。”

李云修感激地笑道:“让你替我担心了——不过你已经很久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你肯这么说我很高兴。”

煜叔暗想,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随时不忘老情人那个调调,笑道:“多年的老朋友了,你有难处难道我在一旁看你的笑话不成?——替我给玉莲带好,做母亲的一定比谁都难过。”

李云修的脸色变幻起来,陈墨澜是故意提及妻子江玉莲,这一点他还是听得出的。终于也只能化成一声叹息,苦笑道:“我会转告的——当年她做过那么多针对你的事情,难得你不计较。”

煜叔道:“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李云修道:“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一句‘不记得’便一笔勾销,真是洒脱。只留下记得的人在原地不知道何去何从呢。”

煜叔暗自有点暴躁,心想,又来了又来了!你再这样不干脆我可是要对你不利了喂!

已经惹叔嫌恶的李云修还不自知,犹自沉浸在对过往感情的追思中,有点小小的忘我。

结果引来穿梭在人群中的狗崽凑过来一阵猛拍。

煜叔赶紧也条件反射地做出正大光明地微笑道:“李总,不要让明天的头条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内容,对你此时的家境来说雪上加霜吧。”说着微笑伸出手。

李云修也是上道之人,两人笑着握手道别,转身,各自投入人的洪流。

当然,第二天关于这场时尚pisa慈善晚宴的报道中就赫然出现了这么两条:

“陈墨澜与曾经的绯闻男友今日的东家老板携手同游人间”,配图便是两人互望微笑握手那张,不知道的看着还真有那么点暧昧。

“陈墨澜与张斯耳语多时关系匪浅”,配图乃是偷拍,从某个角度看上去简直像一场光天化日下的kiss一样微妙。

第二日又把旧闻什么的总结出来抄一抄,标题就是“旧爱还是新欢?——陈叔性向成谜”。

煜叔并不想以这种方式红,不过这种事情无所谓了。

这个晚宴怎么说也是时尚盛典,到了一定级别就有了品牌效应,大牌云集,煜叔目测一下,该来的也差不多都来了,新东家老东家,包括在香港拍戏的甄天明——不过那孩子大概还介意那天没有被“礼貌上床”的事情,眼皮夹都没夹过来一下,煜叔被选择性忽视了,当然,他老人家对这种程度的任性是不介意的,如果对方仍旧要缠上来才比较麻烦。

所谓时尚盛典大概是连不该来的也来了的存在。与李云修分开不久,煜叔就遇到了熟人——正在猛吃盘子里食物的林小森——星势力总裁红人特助家的那个弟弟——煜叔迅速在头脑中抽调出此人的标签。

再回想下,自己似乎还对他产生过那么一点兴趣什么的。有点意思。

“你的食欲还是那么好。”煜叔笑着过去招呼。

林小森抬头,见是他,一脸喜色道:“陈叔你果真在这里,我刚才还在想吃饱了去找你——这里人太多了。都不知道是干嘛地。”

煜叔道:“又是你哥哥带你来的吧?他还希望你开广告公司?”

林小森摇头道:“不是希望,他已经给我开了一间。”说着想起来,放下餐盘,掏出名片双手郑重递过去,道:“请多关照。”

煜叔打趣道:“你哥哥动作真是快……已经是总经理了,了不起啊。”

林小森有点无奈道:“我本来告诉我哥我不喜欢做总经理,想做企划部部长,不过他说花了这么多钱开的公司不自己做起来就不合算了,公司规模也小,请不起高薪经理人什么的。”

煜叔道:“是吗?那还真是遗憾,我觉得你还是比较适合做广告策划的,点子很有创意。”

林小森道:“是吧!我也觉得啊!我不做idea是种浪费啊!我哥真的是!我都说不过他!”有点衔手帕的样子。

煜叔暗想:“做哥哥的分明是在造孽,这样的弟弟让他去运作一个公司不是开玩笑吗?再省钱,请以个职业经理人的钱还是不应该省的,怕他也是想锻炼弟弟的能力——可是结果往往背道而驰。”

桑竹楠就是个好例子,煜叔当初是那么希望他有一点爷爷或者至少自己的样子,能在黑道站住脚,有生存的本领,可是结果却是误人误己……

煜叔陷入沉思,那边哥哥又来领人了,带着弟弟游走在明星巨贾之间,辛苦给他开拓人脉,看着被谢冰冰不知道调笑了句什么而有点脸红手忙脚乱的林家弟弟,煜叔不禁莞尔。

这对兄弟也注定是有故事的人——有点意思。

煜叔觉得活得越久越能感觉到——生活不缺乏故事,只缺乏欣赏故事的眼睛。

当然要做一名好的看客你要有时间有耐心有运气,最好还有点编排故事的本事。只不过谁是谁的演员,谁是谁的看客,谁在台上谁在台下……这些却不是单方面能说的算的了。

这个时尚pisa慈善晚宴上,该来的都来了,除了两个新近涉足娱乐圈的黑道大佬——乔鑫和杜泽坤。不知道他们各自在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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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两位大佬确实是各忙各的,然而忙的内容又有几分相似。

杜泽坤有几处房产,分布在城市的各个富人区,然而,他把桑竹楠养在老宅,因为那里戒备森严。在最高的三楼一个房间里面关着桑竹楠。

老旧的楼房经过多次改装装修,仍旧是古早以前的底子,木质的地板一踩上就有微妙的嘎吱嘎吱响。当这种嘎吱响起在楼道里,桑竹楠把自己深深地藏进棉被里,紧张得几乎痉挛——那个魔鬼又来了。

杜泽坤推开房门,里面看护妇刚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恭敬地迎接他,并在他的示意下微微俯身施礼就悄然退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床上拱起的一小包白色床单以及下面埋藏的内容。

他并不去打扰那如鸵鸟一般把自己埋起来的某人,走过去,无言地坐下,柔软的床垫被震得上下颠了颠,那某人的身体也跟着颤抖着。

杜泽坤暂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坐在那里,背对着自己的囚徒,沉默着。

事情比想象的要棘手……他应该拿桑竹楠怎么办?

这些年来杜泽坤一直没有忘记桑竹楠,想忘了也忘不了,在牢里的日子,出来为杜家打拼,争夺当家大位的时候,一想到有朝一日能将这个人捏在手心里随时保留捏死他的权力杜泽坤就兴奋得难以自已——从前他以为只是仇恨,杀父之仇、切肤之恨。

然而真的得到手了,通奸一顿之后,他没有了进一步报复的动力了。脑子里想的尽是从小到大和桑竹楠的“同学情谊”。

小时候是小桑就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漂亮得过头了,像个小姑娘,没揍他就开始哭,一揍就哭个不停。杜泽坤那时候并不记得自己怎么揍过他,他死鬼老爹从小就教育他不能打女人。可是那时候的桑竹楠见到他都贴着墙根走,一副很怕的模样。杜泽坤就故意搬到他身边和他做起同桌,他越怕就越作弄他,看到他眼睛有时候都哭肿了,心里也有一点愧疚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桑竹楠悄然变成了个个性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大概是从几个高年级的转校生给他撑腰之后。

杜泽坤那时候大为恼火,两方面大打了几仗之后和桑竹楠就成了“宿敌”,杜泽坤也是那时偶尔听叔伯们说起和桑家的敌对关系什么的。

此后即便是见面就针锋相对杜泽坤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揍过桑竹楠,就算是赶上他落单的时候截住想要修理,只要对方露出可怜示弱的眼神什么的,多半自己这边就会莫名心软打不下手,骂几句放人,明明自己平时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初中的时候情况起了变化。杜泽坤的父亲在外面砍人犯了事,被爷爷嫌弃说没有一点黑道头领的器量而遭到流放,跑路去别的地方了,杜泽坤虽然上了最好的初中和小桑一个学校,可是在同辈里面也不是特别出色的一个,并不是作为接班人而被培养,故而落了单。

然而这个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反而是个培养自己势力的好机会,每个学校每个学年总需要这么一两个镇得住场子的人才行。

可是桑竹楠那边就不一样了,他是桑家这一辈里唯一的孩子,他叔叔又是个喜欢男人pg的,生不出孩子,不培养想桑都不成,故而在学校里给配了几个伴读,一入学就成了一方势力。

倒是杜泽坤势单力薄,进入战略防御阶段,不去主动挑衅桑竹楠一伙,不过大概这反而让小桑以为自己终于扬眉吐气很是得瑟了,有时候狭路相逢小桑还要主动来找杜泽坤的麻烦,小杜硬生生吃下几个闷亏。不过也没想过向家族求助什么的,在他看来这是他和桑竹南的私人恩怨,自己暂时让着他,可是早晚会揍他一顿找回来的。

他耐心地等待这个时机的到来,一等就是两年——如果那天夜里不是在泳池边遇到落单的小桑,也许他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那么也就没有之后滚雪球一般的失态发展——这些假设谁知道呢……

那是初中第三年开始不久之后的一天晚上,是一个周末,学生们都回家休假。寄宿制学校的周末就是这般清净光景。

小杜本来也是回家了的,不过前一阵子他跑路归来的老爸带回一个姘头,那姘头说自己怀孕,在小杜家里作威作福起来。本来小杜打算看在老爸的面子上和那女人“慢慢计较”,结果反倒是那女人等不及要做他后娘为自己孩子夺家产的架势。两人关系迅速交恶,那女人动不动就缩在老杜的怀里发抖,说小杜气着她了。老杜倒没急着厚此薄彼,不过也没说什么,不过这样下去也是早晚的事,小杜没办法,趁着周末回去老爹不在等那女人来找茬的时候骤然翻脸,一脚踹上她肚子,直接把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什么的给踹死了。

老杜赶回来的时候气疯了,拿凳子砸儿子,然而那送到医院去的女人却没有再回杜宅。

从家里逃回学校的小杜在校园无所事事地游逛,发现小桑形单影只鬼鬼祟祟的身影,顿生好奇,并且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海扁对方的好机会——难得在这么晚的时候他落单,揍他,神不知鬼不觉。

小桑一个人来到游泳池边——那是个露天泳池,夏天的时候即便不上体育课孩子们也喜欢泡在里面,不过九月的天气已经不那么热了,夜里甚至还有点清凉,根本就没人光顾了。

事后杜泽坤才知道,小桑因为上学期游泳成绩不及格,过几天要补考,他担心自己实力不行,所以每天夜里避人耳目偷偷来练习。

在杜泽坤跳出去之前小桑就开始动手脱衣服了,于是这跟踪狂想不如等他脱光再出去效果会比较好;等到小桑手脚麻利地把自己脱光了,只剩下一个小裤裤,杜泽坤又临时改了主意,觉得最好还是等一下子再出去比较好,于是他就躲在月光之下的阴影里,看小桑坐在泳池边,哆哆嗦嗦地把绷直了的脚尖探进水里,又一下子缩回来,很冷,又大着胆子不得不把脚又伸过去,一点点适应水温。

杜泽坤目光炯炯地看着。

最后小桑把心一横,滑进冰冷的泳池。连体育都不能达标的话不要说叔叔,就连他自己也会觉得很差劲。他也想方方面面都很出色……虽然希望比较渺茫,可是他也不是不想努力的……

正在为自己的游泳课成绩努力的小桑浑然不觉危险的靠近,忍着冰冷在水里漂了几下就扑扑通通地开始用不怎么好看的泳姿练习起来。

蛙泳自由泳什么的好歹他已经学会了,也勉强能及格,可是潜泳就总也做不好,要么就是潜不下去,要么就是呛水,折腾了半天,他悲惨地趴在水池边喘息,心情沮丧。

就在他湿淋淋地爬上来打算擦干身体回去的时候,黑暗里传来嗤笑声。

“谁?!”小桑立刻慌了神,换上比较色厉内荏的表情。

杜泽坤慢慢走出来,一脸讥笑,“我以为是哪家的人鱼公主,原来是桑大小姐在做月光浴。”

小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这么嚣张欠扁的调调,左右看看,并没有其他人,这就意味着自己得单独面对这个敌人,心里有点紧张,然而还是尽量大声地喊回去:“天热本少爷出来洗个澡干你屁事!滚!!”

杜泽坤很得瑟地跳到他面前,表情扭曲如贱狗,手盖上眼睛,嚷道:“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了,我看了公主的果体了,是不是要负责啊?”

小桑骂道:“瞎了你的钛合金狗眼!你才是公主!你们全家都是公主!还有病!!”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过去捡地上的衣服要穿上。

平日里体育课上早就看过的东西,不过果体什么的一群就不稀罕了,没什么惊悚的效果,而在这个夜深人静四野无人的夜晚一个穿着衣服的看着另一个没怎么穿的就不一样了。

杜泽坤想也没想也去抢夺那些衣裤,并且成功从小桑手里夺过来,给丢到泳池里去了。

小桑怒了,冲过来动手,然而很显然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正面的肢体冲突了,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和小杜之间的差异,更何况在成长期这差异又进一步地扩大了。

几个回合小杜就把小桑给揍趴下了,当他骑在小桑的身上打算进一步好好揍的时候,小桑突然就服软了,眼巴巴哀求道:“我错了!不要打我好不好?”

看着那样的小眼神,小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咯噔一下,然后痒痒的,有点不舒服,拳头也不知不觉地放下了,“我说,你就是欠……”

还没说完欠啥小桑就突然发力,一下子把他掀翻跳起来,不巧他们当时在泳池边上,小杜就跌进水池里去了,水花四溅。

小桑本来想跑来着,不过看到杜泽坤身上穿衣服落水,心情大好翻身农奴把歌唱,在池边笑得灭哈哈的忘了跑啥的。

小杜这次是彻底怒了,今天他已经够倒霉的,把自己弟弟还是妹妹的给做了,被老爹追杀,遇到仇家因为心慈手软就算计……新仇旧恨,他起了杀意!

并且他游泳成绩是很好的,当时就一个蛟龙出海什么几下子从水里跳出来,小桑再想果奔跑掉什么的已经晚了,被整个人湿漉漉地扑倒,翻过来连揍了好几下,很痛,立刻就哭了。

小杜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用手捏着桑竹楠的脸搓扁揉圆,有时候看他嘴巴都撅起来,有时候眼睛什么的又拉成一条缝,一边玩弄一边道:“真是奇怪的一张脸啊。”

小桑好久没挨揍了,此时疼得不行少爷脾气也上来几分,不肯示弱,眼泪留个不停,道:“你揍我555等我回家告诉叔叔,他会派人来打死你!555”

小杜就暂时停止玩弄他的脸,不过整个人还是压在他上面,脸对脸地鄙视道:“你打算告诉你叔叔?就因为你挨揍了?你这个孬种!”

小桑推打着他要脱身,骂道:“我叔叔打死你!”

……

杜泽坤发誓那绝对不是一场蓄意的侵犯,甚至在他鬼使神差地亲下去的同时心里还一点打算都没有,自己还微微地困惑来着,然而,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这是在教训这个可恶的桑竹楠!狠狠地教训他——虽然他没想教训为什么要把自己化身为刑具,为什么不这样教训其他人。小野兽刚长牙的时候是什么肉都要试吃一下的,他那时候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桑竹楠抵抗得很激烈,不过只是螳臂当车,哭得一塌糊涂。这让杜泽坤更加兴奋,无师自通地完成了说不上多美好的初体验。整个插入的过程也没有很久,因为太激动,几乎就没怎么插/进去,随便动了几下就草草泄了,不过心里带来的震撼却是后劲强劲,他足足回味了两个多星期,才再次找上桑竹楠——那是后话。

那天刚刚行完那罪恶之事,杜泽坤脑子稍微清醒之后,看着狼狈的桑竹楠这下连小裤裤都不见了,缩着身体在角落里哭得直抽抽,心里也不是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不过一点也不后悔,他亲自下水把漂在上面的小桑的衣服捞出来亲手给他一件件穿上。

“不要!”小桑一次次拒绝他的碰触,只有恐吓要再次侵犯他才老实下来。

杜泽坤揉着他的脑袋,道:“你还要告诉你叔叔打死我的话就尽管去吧,顺便告诉他你被我当成公主给做了的事情,要我负责也没关系哦。”

小桑肩膀抖了下,又说出了那句刚刚在做ai的过程中一直就重复的台词:“不要!”

这个答案多少也在杜泽坤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自己握住了桑竹楠的一个把柄,一个今后可以摆布差遣对方让他没有招架之力的把柄。他不是杜家唯一的继承人吗?他不是被他叔叔重视期待的吗?他不是指示手下总来找自己的麻烦吗?看他今后还如何在自己狐假虎威!

杜泽坤坏心眼地问道:“不要什么?”

小桑瑟瑟抖着,低声道:“不要告诉叔叔。”

杜泽坤道:“那怎么行?你被我欺负得这么厉害,不告诉他谁能替你出气?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也会主动承认错误的,跟我老爸交代,这样我好上你们家去提亲。”

小桑害怕得紧了,抓住他的衣襟,道:“不要提!不要告诉叔叔!他——他会把我赶出桑家的。555——”

小杜只是开玩笑地逗弄小桑,不过没想到他完全当真了,还这么害怕——没想到桑家那个老狐狸的家教这么严格——怪可怜的。

小杜就顺势做出点勉强认同的表情,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总不能看着你被扫地出门……最多就当我吃点亏,该怎么做你也懂的。”

小桑就茫然地看着他,一脸完全不懂的样子。

杜泽坤心思一动,凑过去狗咬狗一样咬住了他的嘴,亲起嘴来,还福至心灵地把舌头伸进去。

怀里的身体在颤抖的身体终于彻底乖顺软化下来是又过了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第n次回忆起初恋及初体验的种种,杜泽坤扭过头看那仍旧缩在白床单下隆起的一团。真不知道自己看上这懦弱的男人哪一点。当初年纪小,没经过世面也就罢了,十几年后的今天他阅人无数,身边人来人往也不寂寞,为什么还执着于这个给他带来不幸的男人,没了男孩子特定时期内柔韧的腰身,没了白皙细腻吹弹可破的肌肤,虽然还是漂亮,可是不再是那种雌雄莫辩的美,一个和自己同龄快三十岁的男人还能指望什么?

越想越气愤的杜泽坤伸手去扒那个坟一样的被子,把那挣扎着不肯面对他的男人从里面拖出来。

男人终于露出一张惊恐到流泪的苍白面孔。

杜泽坤居高临下地看了半天,伸手在那脸上摸了摸,“真是长奇怪的脸。”……可是那莫名的心动心酸心痒是什么?只有这一个人,单只是让他看着就会产生这样的悸动,更别提那些胡乱的亲吻对他产生的不可思议的作用。

明明前一刻还怒不可遏,明明没有那个打算,可是杜泽坤还是毒瘾发作一样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

亲吻,抚摸,让对方不情不愿地射了两次,自己尽情地摇晃着那软弱男人的身体,除了插/入,该做的都做过了,甚至还不厌其烦地吻去男人悲惨的泪水。

“当初没有打死他,真好。他活着,被我折磨到哭泣,这张漂亮脸蛋上挂满了为我流下的眼泪,真好。”这样想的杜泽坤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变/态。

“今天的饭有没有好好吃?”杜泽坤一边扶摸着男人略长的头发一边问,心里想着明天请个理发师到家里来给他剪头发。

桑竹楠没回答,杜泽坤就猛地捏住他的下巴,面对面厉声道:“我问你话的时候要好好回答。”

桑竹楠道:“没、没胃口。”

杜泽坤就把他进一步搂进怀里温存道:“没胃口也要吃饭啊,你现在这么瘦,大夫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就是厌食症。你死了没什么,不过张斯会遭殃的——他来看你的时候不是这样哭诉过了吗?”

桑竹楠就低下头。

杜泽坤心里渐渐被空虚占据,对怀里的人也愤怒起来,一下气丢开,起身穿衣服,一件件体面的衣服穿在身上,他冷冰冰道:“我对你的要求不高,你最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祈祷活得长久一些,否则的话,会有人给你陪葬的。”

撂下这样的狠话,杜家的当家就怀着比之前更大的挫败感走出房间……今天,还是做了啊……上帝或者他死鬼老爹还是什么的宽恕他吧!

第57章

另一个大佬乔鑫就这么幸运了,他家里闹得**飞狗跳人上树的。

自从将人从北方那个都市里接回来,乔鑫连“疑似煜叔”的人边都摸不着,人家不给碰,总是一脸警惕地躲着所有人,而且他还不喜欢封闭的空间,不肯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什么的就在走廊上。乔鑫没法子,只好把煜叔从前的房间改造了下,把一面墙都做成落地窗,看着不那么封闭了“疑似煜叔”才摆驾回宫,住回去。

“煜叔”每日的活动也很简单,睡觉,吃饭,看书,锻炼身体——听着和从前倒是相似,然而,本质上却是大大的不同了。

“煜叔”睡觉的时间很短,也很警觉,如果乔鑫想趁睡觉的时间偷偷潜入他的房间,做点什么的话——不一定非得是什么进行到底的活动,比如偷看他的睡颜什么的……想都不用想了,在门把手转动的一瞬间“叔”他老人家就腾地从床上跳起来抵抗入侵者。

在警觉性方面不得不说“叔”现在拥有过人的才华,本来宅子里就有监控系统,几年前乔鑫对整个宅子的健康系统进行了改装,为的是更好地监视煜叔的活动,防止他逃跑的可能。然而,此次“煜叔”归来,在几日内连续对宅子内外隐秘的监控摄像头进行了摧毁式破坏。往往是走着走着,就猛地抬头,吓坐在屏幕前的保全人员一跳,然后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见“叔”靠近的身影铺满了整个镜头,之后就是摇晃和最终的雪花。

……即便是受过专业的反侦察训练也未必能做到这样精准狠绝啊。

即便时候对摄像头进行修复,然而,修复的速度又远远不及“煜叔”的破坏速度,乔鑫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趁“叔”吃肉的时候好言相劝,叫他不要再砸摄像头了,这些东西不是为了监控他的……至少不是单为他而设的,更主要的是外来的入侵者,都破坏掉的话让“叔”也置于危险的境地什么的。

“叔”当时眼皮都没撩一下,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食物,然而之后确实没有再进一步破坏掉那些摄像头,不过他房间里的装多少砸多少,没辄,还有就是“煜叔”自己行动的时候会尽量避开那些镜头,所以造成的效果大概就是“神出鬼没”——这当然也是由于乔鑫现在不限制他在桑宅的行动,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

“煜叔”倒是不往外头跑,无论多么神出鬼没,吃饭的时间在饭桌上放一碗肉什么的五分钟之内肯定能见到人——这一点很让人放心。

说到吃,如之前被告知的一样,这个“疑似煜叔”的的确确是“肉食属性的”。

乔鑫也曾试图跟他讲道理:“叔,你之前不是一直教我们说吃肉对身体不好什么的——您一直很注重养生的,能不能少吃点肉,多吃点蔬菜什么的?”

“疑似煜叔”这次倒不蛋腚了,抬起头来冷冷剜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肉,不理。

下一次乔鑫试探减少肉量,增加了蔬菜的份额,“煜叔”也没说什么,只是挑其中肉的部分吃了。

再下一次乔鑫就完全给他断肉,就只有他从前爱吃的青菜,“煜叔”也能吃下去,果真是不挑食的。

等到乔鑫完全按照煜叔从前的爱好只放了些水煮青菜在桌子上的时候,“疑似煜叔”不干了——他绝食了。

说是绝食其实也不对,他只是没有出现在餐桌上,乔鑫有点慌了,四处找人,然而,对于“神出鬼没”的“煜叔”又哪里那么容易找到的。

所幸,乔鑫头脑转得快,顺着“肉”这条线索,找到了离小区最近的一家饭馆,老板坚持说没见到那么个人,然而最终还是在他家的厨房重地发现了躲在角落里吃猪蹄的“煜叔”。

乔鑫付了猪蹄的钱才把“煜叔”带回去的,此后他就不敢在饮食上“苛待”他们“叔”了。

可是长此以往“叔”难道不会变胖吗?

答案是——完全不会。

见识过“疑似煜叔”的运动量之后,乔鑫就明白了,也同时明白了他那“神出鬼没”、“马踏飞燕”、“泰山上树”等等招式是如何练就的了……只能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叔”并不是个走捷径的人。

乔鑫更加担心了,从前他还能凭借着年轻的优势“技压煜叔”,现在他哪有那么多功夫锻炼身体防止挨揍啊?眼看着和叔之间的武功段数已经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他现在又不打算在身体上或者精神上再伤害叔——看来只有从长计议……而且他根本就没有百分百确定这个是叔。

说到“煜叔”目前最后一项生活内容——读书,变化也是不小的。

从前煜叔没有这么闲得慌有时间看这么多书,然而看的确实都是一些不错的书,《孙子兵法》就不用提了,此外还有禅学哲学乃至美学类的外文原版书籍,叔是个“杂家”。

而现在的“煜叔”看的叔则更“杂”——《读者文摘》、《x周刊》、《法制文学》、《妇女之友》、《瑞丽》……无论手里拿着什么(主要是杂志类),他都能聚精会神面无表情地通读,(连广告页都津津有味。)而且翻页的时候他还会用手指蘸点唾沫拈下去,看一页拈一页……

乔鑫真的很没有信心……在苦守了“疑似煜叔”一个月后的一天,在远远看着煜叔一边吃牛肉干一边沾唾沫拈书翻看的时候,他痛苦地冲出桑宅,找了个酒吧大醉一场,晚上回家的路上,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到了山那头——陈墨澜的家门外。

乔鑫停车熄火,默默地坐在车里,任酒精冲刷着他的大脑,家里那拥有和“煜叔”惊人相似相似的外表,连隐秘部位的痣都丝毫不差——如果说是造假也太逼真了,然而也只是这样而已,空有叔的外表却没有他的气质;这里这个举手投足眼神表情都像极了他的“煜叔”,可是相貌没有一点相似,而且背景清楚不存在冒名顶替的问题,除非是可笑的灵魂转换什么的——可是那种神棍编出来的故事能信吗?……到底,他家煜叔在哪里?

乔鑫下车,歪歪扭扭向陈墨澜的屋子走去……

半夜里乔鑫的酒彻底醒了,他穿上裤子从陈墨澜的床上下来,坚持回家了,“煜叔在家等我,我不能在外面过夜。”

而再次被他猥亵了的“陈墨澜”对着飞来横祸恨之入骨了简直。打又打不过他,跑又后患无穷,整又不能一下子整死他……你就这么饥渴吗小畜生?!来这里打家劫舍泻火玩!

“陈墨澜”身披睡衣,冷声道:“听说你最近找回了那个长辈——难道他不能满足你?”

乔鑫顿住,头也不回整理衬衫道:“那个人还不能肯定是煜叔本尊。如果他不是的话,我就没有理由碰他。”

“陈墨澜”道:“如果是的话你岂不是亏了?”

乔鑫道:“如果是的话……我更不能再那样对他。我要的他的人,和他的心。不是只睡睡就可以了,我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经营。”

“陈墨澜”有点发愣,第一次听说这小畜生还是认真的,嘴上道:“既然你那么珍惜你家‘煜叔’,就好好守着他,不要来骚扰我了。”

乔鑫叹气,回头,看着他道:“就因为暂时不能碰他。”

明白这话涵义的“陈墨澜”脸都绿了,啪地扇了乔鑫一巴掌。

乔鑫摸摸脸,咂了下舌,道:“对不起——不过你在床上的时候身体的表现可没有这么不愿意……”

pia——第二巴掌又扇过去。

乔鑫叹气道:“我刚想说你比上次进步了,少扇一下什么的……”

piapiapia——

乔鑫被煜叔一路轰打出来。

关上门之后煜叔快气疯了,想他前四十年纵横江湖,使无数英雄竞折腰,重生后的几年也是风生水起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却怎么总是在遇上这个不孝的兔崽子的时候屡屡吃瘪前后失守!太欺负叔了!现在竟然还拿他当临时的安慰品,还讥讽他在床上作风热辣什么的,那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好不好!根本就是“陈墨澜”这个残次品的身体在想要好不好!!

一肚子气的煜叔冲到卧室里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复杂有门道的号码,接通之后,那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喂?——我估计这你差不多该给我来电话了。怎么样?我派过去的人表现如何?你什么时候‘付款’?”

煜叔骂道:“付泥马个头!”

对方显然一愣,道:“怎么?人你不满意?是按照你照片和说明进行改装的,连大腿根部的痣都精心设计冷树过,各方面和你的要求都十分吻合了。”

煜叔冷笑道:“各方面吻合?我问你,他那一身怪力功夫是哪里来的?为什么那么回爬树?他为什么那么爱吃肉?为什么看《妇女之友》、《瑞丽》?——对方根本就怀疑他的身份!你搞砸了!彻底搞砸了!”

对方也有点急了,不想让一场好买卖打水漂,忙道:“等等!我也是下了大本钱的!整容特意到日本找最好的黑市医生做的。前期的送回工作也是不留痕迹干净利落。按你的要求对方必须是有功夫的,可是功夫好到什么程度你并没有说,身形方面符合的我们手边也就只有这样一个人……你又催得急……”

煜叔耐着性子质问道:“那货究竟是你从哪里淘来的?还会上树?!”他心里大骂,即便是赝品的自己,可是被这样就给毁了形象真是心有不甘啊。

对方有点抱歉道:“……之前是个特种兵,后来犯了点事被部队开除,人也受了刺激神志恍惚,我见他身手不错收留了他,可是他又总是搞砸任务,于是被关起来一段时间……”

煜叔倒抽一口冷气道:“于是你就废物利用把这个疯子派来了?”

对方也有点歉意,然而还是尽力挽回道:“不要这样说,你的要求真的很高,也就是我们会接下来这个活,还是看在你给的‘报酬’的份上——而且现在任务还没有彻底失败。这样吧,我们先不提报酬的事情,等事态发展到你满意的程度再付好吗?”

煜叔冷笑道:“我无所谓,不过你要记住——在我满意之前,永远也别想得到‘茵梦’。”

啪地挂断电话。

煜叔忍不住还在为这个事情气氛——那个不靠谱的组织竟然派了个疯子来冒充他!就这样还想换取他那枚价值连城的戒指——做梦!

当初就不该找上这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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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偽煜叔根本就是叔自己偽造的囧

第58章

对于自己精心的计划在操作阶段没有被很好执行一事,煜叔十分衔恨,也很关注。毕竟事关自己,虽然是“那个”自己。

煜叔也想去亲眼看一看自己,不管是上树还是看社科类文学,他倒想知道那个特种兵到底是如何用和他形似的身体干那些事的。然而,这样的机会却变成了可遇不可求。

“特种兵叔”被乔鑫“关在”桑宅,一步不离——虽然乔本人暗示说是“叔”自己选择宅在家里,自己并未进一步限制他的自由,他甚至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吃猪蹄什么的。然而,谁知道如果“特种兵叔”自己不宅的话还会不会有那所谓的自由。

而陈版煜叔本人又没有理由跑上门去看人,没有好的借口,也不会受到邀请,总不能装作路过去喝茶——现在这样被乔鑫那白眼狼时不时地欺负到家已经很吃不消了,自己还送上门去给人家猥亵什么的实在是不明智。没准还会被乔鑫用颇困扰抱歉的表情说“陈叔,对不起,不要爱上我,我只是你的炮、友”什么的。

所有一切的介意和愤恨煜叔只能小心地收在心里,面上仍旧风平浪静,默默地工作生活。

现在他的主要工作还是拍《黑林》,间或在经纪人的安排下接一些广告或者上有限的一些通告。然而,不久之后他却遇到了职业生涯的一次新的挑战——这天他罕有的出了一个饭局。

其实明星或者演员艺人出饭局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特别是女明星陪富商吃饭更是有传统可循有利益可图的,更有“淫媒”在其间穿针引线拉皮条,大小明星也是明码实价人钱两讫的爽利。当然,明星们看中的不单是那一点点“出台费”,主要还是多认识些富商大佬倌什么的,吃完饭后一夜情后,有进一步包养意向更好,有机会嫁入豪门就最好。

男星这方面的商机稍微差一些——当然,只是煜叔样年纪的男星——年轻的貌美的男星什么的还是很有市场需求的,且需求更大——毕竟他们的潜在客户比女星多一半。

煜叔没想要出饭局的,不过事到临头也没有拿捏身份——再说他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艺人,既然入了行自然要随行就市,人然在江湖漂哪能不湿鞋。

也不是说就要卖肉了,还不至于到那地步,只是這一行要讲人缘人脉,可以心高却最好不要气傲。做出比谁都纯洁傲娇的样子给谁看?一斑狗群肯定是排挤大白狗的——或者,更简单点看待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吃顿饭而已。

饭局是从香港拍戏回来的甄天明发起的,请了云天娱乐的几位制片及公司内相熟且有些名气的艺人,做东的据说是港方几位大商贾,未来的投资方。张斯等人去之前做足了功课,服装、发型、妆容、配饰个都不能少,不能电死一批至少也要电麻一些。

煜叔就比较低调,只是黑衫黑裤目然。

饭局开始甄天明俨然尽到一个饭局发起人的作用,为双方互相介绍穿针引线,找话题切入什么的,好在大小艺人们也都有不俗的表现力,气氛渐入家境。

这种场合就没煜叔多大事,他以前是被讨好的一方,自然做不来这种技术活,好在经纪人之前也叮嘱过:“你只要表现得亲切随和不要拒人千里就好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煜叔的低调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已经很有存在感了。

一个看不出年纪和脂粉厚度的年长女性——姑且这样称呼——对煜叔表现出了相当的兴趣,甚至换座位坐到他身边,敬酒,用古怪的普通话和他聊。

这女富豪人称“娇姐”,出生在旧上海的纺织商人家,几十年前娇姐刚三四岁的时候跟随家人移居香港,之后其父水土不服做生意并不顺利,家产缩水严重,娇姐从大家闺秀沦落成小家碧玉。好在越长越出落得清秀可人,十六岁便于父亲旧时好友家的儿子定了亲。对方家产殷实,乃是香港本岛大商人。几十年后娇姐曾因劈腿被丈夫捉了现行而闹出过婚姻危机,然而其夫并没有撵她下堂,又过了几年那翠绿的男人被绑匪绑架撕了票,娇姐接手了亿万家资,正赶上了香港经济蓬勃发展的时期,公司运作良好,她更一度成为香港首富,随着财产一同膨胀的还有她那颗少女般的纯真的心……

煜叔对这女人并不熟悉,他们桑家之前并没有把业务扩展到香港那么远,不过娇姐的公司他还是知道的——他曾经玩过香港的股票,因此知道若这女人身份属实的话应该是个很不得了的人物了,只是不知道这女人跟他套近乎有何意义——那时他还不知道那特殊爱好,不过马上就看出门道了。

娇姐盛赞煜叔的演技,她說她看过他的电影,觉得“好靓仔”,还说有机会要出钱给他拍电影——这些台词怎么听都有些耳熟吧……好像前辈子做大佬时对那些男子也说过类似的话,虽然煜叔要更含蓄,很多时候是等着男孩子愿者上钩自己提要求,然而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没想到娇姐一把老艳骨作风倒是大胆泼辣而具有时效性的。

煜叔暗自滴下一滴冷汗什么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吸引女人的品质——不管是什么人吧。

然而这个翎子煜叔当然是不敢接下的,他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方法脱身——把张斯叫过来介绍。

娇姐打量了一番张斯,笑眯眯地又赞起他“好靓仔”,说看过他的表演,要投资给他拍电影,要捧红他什么的。

话直接而深刻地俘虏了张斯的心,他对投资啊捧红啊什么的关键词是最没抵抗力的。虽然他第一时间就预感到了娇姐的意图,也没有伺候她老人家的打算,不过出于职业道德和对功名利禄的本能最求他没能像煜叔那样决绝地脱身,或者是想凭借自己左右逢源的功力避实就虚也说不定。

一顿饭吃下来,经纪人阮仲渠在回去的路上对煜叔道:“那一个娇姐好像对你有那个意思。”

煜叔冷声道:“有什么打算?”阮仲渠有什么打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自己被安排卖肉的话非和这个毒舌男翻脸不可。

然而事实证明阮仲渠毕竟不是淫媒,当下推推鼻梁上的镜框,道:“我是想提醒提防那个老太太。她还是有些手段的,虽然是远道来的,不过钱能通天,在最上面也是有面子的。怎么?觉得我会把你洗干净送到她床上?”

这个法让车里的两人都寒了一下。

煜叔道:“谢谢关心,还好你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阮仲渠道:我“当然不是。不过娇姐是不是就不一定了。我从香港那边的朋友嘴里听到一些关她于的传闻——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不过还是如狼似虎的,而且据说皮鞭蜡烛玩的都是高难度的,主动或被迫跟过她的男艺人都成了被嘲笑的对象,没脸见人。在那边的娱乐圈里已经没有什么人敢接她的赞助了——所以她才转战内地吧。”他摇头为自己的同胞感到惋惜。

煜叔听到这里不禁为刚刚金蝉脱壳拉张斯顶岗的行为略后悔,若张斯受不了金钱的诱惑失身的话……嘛,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衣服自己脱。

然而几后煜叔就为自己的行为付了出代价。

收工后在回家路上的煜叔接到张斯一个电话,约他在某酒店咖啡厅见面,说要和他聊天。

煜叔虽然对地点有点疑惑,然而想着也许能从他嘴里知道桑竹楠和杜泽坤的进展便欣然赴约,然而到了那里刚聊了没两句,娇姐就盛装出现了。

煜叔要告辞被张斯不露声色地拉住祈求道:“陈叔你给我壮壮胆,就当帮我个忙……”眼巴巴地看着。

煜叔低声道:“劝你还是不要玩火,还是跟我一起走的比较好——这位不是好得罪的主。”

张斯道:“我知道……不过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总不能走之……就喝点咖啡聊聊天,没什么,真的……我也害怕啊……”毕竟是拉他下水的人,煜叔没好意思扬长而去,叹息着坐回去无奈地奉陪。

若只是聊聊天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娇姐眼里看着两个不同款不同年龄段的美男子亲密交谈,眼角的褶子都挤得纷纷掉粉,笑道:“两位好靓仔!未知在床上坦诚相见相亲相爱是否也性感可爱?”

一时间三个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不同意义不同质感的三幅雷同画面——煜叔和张斯光溜溜地抱在一起……抱在一起……在一起……

娇姐淫/笑连连。

煜叔和张斯脸色都变了。

张斯连忙辩解道:“不不不!我们不是那个……”

恰逢绅士一般的侍应生来上咖啡,煜叔和张斯不约而同端起来压抑涌上来的不舒服感。

娇姐摆手道:“张生不要谦虚啦~我有很多圈里朋友的,你知道的啦~现在很时髦的,两个男人~”言下不禁垂涎之意,又补充了一句,“加上一个女人更好啦,三个人更舒服~”

刚喝进去的咖啡都快吐出来了,两个又赶着喝了两口压一压,煜叔忍不住叹气道:“娇姐,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我们是艺人,不卖的。”

娇姐很上道道:“哎呀说什么卖不卖,多伤感情,大家朋友出来玩的都晓得的——不过我呢,年纪大了自然入不得你们年轻人的眼,你们肯陪我玩玩,价钱什么的好商量。只要是钱的问题,就是不是问题。”说着还抛媚眼什么的。

张斯本来听到钱什么的有点动摇了,然而看到那个媚眼就清醒了,煜叔在一旁看着他也觉得怪可怜的,回道:“对不起,娇姐,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和公司都是有合同的,若出了什么绯闻就麻烦了,希望你能理解,并不是不尊重你,而是我们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娇姐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笑眯眯地问张斯:“张生呢?之前我们聊的不直很好吗?你想拍电影的话也不成问题,我还可以邀请你去香港认识很多大导演大明星引荐你进那里的娱乐圈。”

张斯咽了咽口水,煜叔也替他回答道:“娇姐,如果有合作意向的话可以同公司接洽,我们当然希望有发展的机会,不过决定权还在公司。谢谢你的提携。”

张斯这边不用纠结了,也松了口气,道:“不好意思娇姐,我是很尊敬你的。”

娇姐的脸色不好看了——虽然粉很厚看不出底色。然而很快她又笑了笑,道:“没什么,这几年被像你们样的年轻人拒绝多了脸皮都厚了。真遗憾呢,不过就当交个朋友,再陪我一个老人家喝完这杯咖啡不介意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有点不好抬了屁股走人。

三个人于是又聊了些别的,然后,在咖啡见低的时候事情不对了——煜叔和张斯感到手脚乏力意识有点迷糊。

张斯还没意识过来,然而煜叔心里知道他们是着了道了,没想到这老妖怪连下药都想得出,若是被她搞上了床还不得上满清十大酷刑!

他强行拉起已经无法站起的张斯摇摇晃晃向外走,娇姐在身后殷勤道:“这是喝醉了吧?到我房间休息下再走好啦~”

不等煜叔拒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两个保镖打扮的人来把煜叔二人分别架住胁迫着走向电梯……

等到意识稍微清醒一些——煜叔发现自己和张斯已经被摆放在总统套房的kingsize大床上,所幸衣服还没扒,大概等着“软筋散”之类的药效过去——女的mj男的就一个好处,软趴趴的是没办法的,所以他们才有了这宝贵的时间差。

煜叔暗自运气,集中注意力努力掀动一根手指,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最后是真个手掌手臂,和从梦魇里脱身的道理一样,只是过程要更难……虽然四肢还是无力,他终于能勉强爬起来,他挣扎着爬到张斯处使劲扇了他两巴掌——威力也不是很大,然而还是把他唤醒。

清醒后的张斯知道处境之后大惊失色,都快哭了:“陈叔你快想想办法,咱们得逃出去呀!不能让那老娘们给糟蹋呀!!”

煜叔又扇了他一下迫他冷静下来,训斥道:“哭哭啼啼没有出息!现在这点时间是让你用来逃生的,不是哭的。估计时间差不多他们就会来给咱们喂第二次药,若没错估计会是春/药,要抓紧这个机会。”

张斯含泪点头。

煜叔道:“能动吗?”

张斯努力一番,哭着摇头。

折腾了一会,两人终于从床上跌跌撞撞爬了起来,仍旧是煜叔扶着张斯,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在离门还有一米的地方,门突然开了,娇姐手里拿着药亲自来看她的“猎物”了,身后跟着从香港带回来的两个保镖。双方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照面,然而煜叔反应先一步,他突然上前一把擒住娇姐捏住她的喉咙,道:“你们退后,让我们走!”

娇姐就唉唉哟哟地惊叫,保镖不敢妄动,闪出一条路,煜叔示意张斯先走,张斯就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煜叔在后面断后,然而他现在根本就没多大力气,刚刚爆发力也用得差不多了,此刻虚软得厉害,一个不小心竟然跌在地上,把娇姐压在下面做了肉垫,娇姐就尖叫,保镖冲上来救人,擒住煜叔。

娇姐气急败坏,下令保镖一人去追逃跑的张斯,另一个给煜叔强行灌了药之后拖回房间。

过了一会保镖回来说没追上,娇姐扬手扇了保镖一巴掌,然后立刻狡猾地把煜叔转一个房间,运到隔壁,四肢大开地绑好,用古怪的语言骂了一阵后,发会狠,突然笑道:“既然张生不回来,我准备的两份药也不要浪费了,陈生你就连他的份也吃了吧,一会要双倍地疼爱我哦。”

煜叔心想,这老表子真不怕出人命啊……难道我的清白就要葬送在这里吗……

娇姐拍着他的脸蛋道:“陈生你这样年纪正好,咬一口多汁,又有技巧和耐力,不像年轻的孩子总是控制不好……你等我一会来疼爱你。”说着去浴室洗白白,还啦啦啦地唱歌……

药效渐渐上来,煜叔开始流汗,呼吸不匀,开始肿胀……饶是坚强如煜叔也忍不住开始绝望了,逃走的张斯怎么样了?会不会找人来救他?还是怕极了躲在什么地方不敢出来?若是他能成功找到人可是那人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保住他怎么办?就算有人来救他又知不知道他在这个房间?就算最后找到这个房间……还来得及吗?

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和娇姐哼唱的不知名经典老歌,煜叔多么希望……她多洗一会。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娇姐素颜出浴了——比她浓妆的效果要好一点,至少不那么惊悚了,然而也就是个奔七大妈的本来面目。亏她还风情万种地围着白浴巾,看着倒像中间穿个白木桶什么的——煜叔对于此刻只能大张着四肢肿胀着身体的某部分气喘吁吁地等待被糟蹋的同时还能默默吐槽件事感到很无奈,该说自己心理素质好还是怎么的?

娇姐并没有直接过来就上,而是拖出自己的行李箱,煜叔已经预感到里面的内容了,果真,拉链声响起之后,里卖真相大白,满满一箱子的工具……

娇姐娇声道:“darling,全是给你准备的,喜欢吗?”

煜叔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他想,也许今天自己交代在里的不仅仅是贞操而已,大概还有性命……

娇姐拎着皮鞭狞笑走过去,鞭梢在他的肌肤上滑动,道:“darling,想要的话就要求我哦。”

煜叔被滑过的地方热辣辣的疼,疼之后跟着就是类似欲、火之类的感觉,强烈地燃烧着他的神经,那□、在四肢百骸流窜,痛不欲生,然而煜叔硬生生地不让自己过早被欲望和本能俘虏

反倒是年纪大了的娇姐有忍不住,把鞭子放到一边,道:“不行了,我现在就想要,上骑一回再说,待会再好好玩。”说着松开了自己的浴袍。

煜叔绝望地闭上眼睛,下、体此刻已经膨胀得好似不属于自己,不行,他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就再娇姐正欲翻身上马的时候,门突然被撞开,煜叔睁开已经模糊的双眼,隐约见到来的是个轮廓很像乔鑫的人……是幻觉吧,他想,并且对自己在这种时刻居然能幻觉出乔鑫来感到懊丧不已,然而他已经再也无法坚持神智的清明,再之后的事情变记不太清了……

身体完全交给本能,痛苦地呻吟,摩擦,像被风不停吹拂的树叶一样抖动着做、爱……无论是谁无论怎样都好……他直想要更从这滔天的欲、火中解脱……

第59章

煜叔醒来的时候浑身无一处不痛得仿佛吱吱嘎嘎响,昨晚的疯狂索取多少还残留点印象,shit!便宜那个老婶子!!他既然能活着从这床上下去就一定会报复的!!

缓慢睁开略微肿胀的双眼,刻意不去想眼睛是怎么肿的,是肾亏还是昨晚掉眼泪了……嗓子也嘶哑干疼,大概是叫得太多……他抬起虚软的身体,挣扎着想坐起来,根本就很费劲,一动全身就疼,那人把他玩得不轻,煜叔咬牙切器暗自衔恨。

然而更羞耻的事情发生了,他掀开被单想下床洗个澡离开的时候发现——他两腿中间交汇处赫然隆起一个白色巨塔!

从那白色隆起物的位置来看很不妙……似乎是……不,根本就是……不要告诉他昨天晚上他卖力到下、体都坏掉的程度!!

煜叔睁大眼睛盯着自己负伤的部位,难以置信!

就在他感到略惊恐的时候,房间门打开,走进一个人,这个人让煜叔更加慌乱,来人不是别人,正那惯常欺负他的狼崽子乔鑫。

乔鑫满脸同情和慰问,说道:“你醒了。”

煜叔连忙用被单重新盖上身体,戒备道:“你、你怎么在这里?!”最狼狈不堪的一幕落尤其不愿意落在这个人眼里。

乔鑫道:“不是我怎么在这里,而是我把你带到这里,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煜叔四下一看,竟然真的他从前住的桑宅。

乔鑫解释道:“昨天我接到张斯的求救电话我就赶过去,费了点周折,虽然晚了点,不过还好没太晚,娇姐还没有真正怎样你。这点你放心。”

听到自己的贞操并没有败坏在那女人的□煜叔多少还真的松了口气,作为一个只喜欢男人的人如果被女人那个心理上的打击确实是很大的。

不过煜叔随即目光如炬,道:“那我昨天晚上和谁……”

乔鑫叹了口气。

不会吧?!难道自己在吃药的情况下一举反攻一雪前耻了什么的?!煜叔心里大大动摇起来,他不是怪蜀黍,没想过对从小养大的孩子出手的……

就在煜叔心里波动很剧烈的时候,乔鑫进一步解释道:“我救下你的时候你已经药性发作了,那个药很猛,何况你好像还服用过量了,当时情况很危急,若不让你发泄的出来的话怕有性命之虞,所以……”他顿了顿。

“所以?”煜叔吞了吞口水。

“而且我也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看到你那种痛苦的样子,所以……”

“所以什么啊?!”煜叔厉声道。

乔鑫道:“所以我只好亲自服务您老人家了。”

煜叔倒吸一口冷气,他做了,他果真做了,印象里那个紧致火热的地方,难道……可是自己的下、体都磨破了,而乔鑫还能若无其事地走着来看他……果真是个很角色!……他又为什么要委身救自己?一定是没安好心吧。

煜叔脸色变幻,谢谢两个字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然而乔鑫不介意地继续说下去,道:“昨晚还真是折腾大半夜,只道快亮时分陈叔你才睡过去,我也是很久没做这样的体力活,手臂都酸麻不已,两手也摸出茧子了呢。”说着摊开双手向煜叔展示,然后道。“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也来看过,说静养几日就好。”

煜叔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手?”

乔鑫道:“就是为了服侍您老人家我的手几乎磨坏……”

煜叔道:“难道你是用手,不是用……用那里?”

乔鑫才恍然大悟,连忙正色道:“陈叔,你误会了,我不给人做那个的,昨晚事出突然,不过我想那个药的原理无非是让你很想出来,只要出来就好了,所以我就用手给你挤出来了不少……”

煜叔眯起眼,又想起床单下的白色巨塔,冷声道:“这么说我的那个也是被你撸坏掉的?”

乔鑫抱歉道:“对不起,陈叔,我已经尽量小心了,不过你当时的表现比较激动——与其说是我弄坏的,不如是陈叔你自己心急撞坏的什么的……不过不排除摩擦生热什么的因素。不过医生给消毒包扎过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得知真相,煜叔一时间五味陈杂……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丢脸过……心力交瘁。

乔鑫也感觉出他的情绪低落,安慰道:“没关系的,陈叔,这次只是意外。既然我出手救你,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好,消息我已经封锁了,剧组方面也替你请了假。娇姐那方面我去交涉。不过你最好还是暂时不要回自己家去,一则娇姐那方面还有些麻烦,昨晚她没得手十分不高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你知道她虽然是港人,不过在这边也是相当有面子的;二则一个人生病也没人照顾。这里地方大,你安心养伤,一切有我。”

若不了解乔鑫是什么人煜叔简直要感谢他了。

“你这样做有什么企图?”

乔鑫不语。

煜叔眯起眼冷笑道:“乔先生肯为我如此大费周章自然是有番打算,还请直言,我没心情猜来猜去。”

乔鑫在他床边坐下,伸手去碰煜叔,被躲过去。

煜叔道:“你这是要趁人之危吗?”昨晚把他的那里都弄坏了还不够还要接着弄吗?!

乔鑫叹气道:“陈叔,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我只爱过煜叔一个人,不过他现在成了那样子——我想过如果我以前对他好一些,早日明白自己的心意然后对他好,孝顺他多一些,也许他也能接受我,现在就不会这样子的局面。”

煜叔冷声道:“你是拿我当替身在补偿还是什么?”

乔鑫道:“你怎么说都好,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帮助,毕竟——这件事情上能帮到你的也就只有我了。”

煜叔冷哼一声不语。

乔鑫道:“你好好休息,我已经让人去你家里拿了换洗衣服和用品过来了,一会下人会来帮你洗澡。”

煜叔道:“不用,我自己洗。”

乔鑫道:“你那里受伤不能沾水,还是让人帮把手比较好,或者——你希望我亲自动手服侍您老人家?”

煜叔忍不住动气道:“你还是圆润地滚一滚比较好。”

虽然不情愿,不过乔鑫说的对,煜叔目前也只能让他出面周旋,而自己只能在这里暂时养伤了,其实想想桑宅本就是自己的产业,住就住,有什么所谓!

在能下床之前的养伤期,陆续来了几个探病的。

第一个是张斯,他带着一筐水果,表情万分歉意又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欲语还休,眼眶微红,下巴微抖,把一个忏悔少年形象刻画地入木三分,煜叔忍不住叹气道:“行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张斯才放下心来,道:“陈叔,谢谢你。要不然,咱俩就真被那老娘们给祸害了。”

煜叔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想起来给乔鑫打电话而不是向别人求助?”

张斯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陈叔,说起这个我都觉得自己脑子灵光……”他接下来讲述了自己虎口脱险机智勇敢搬救兵的故事。

运来张斯跑出来后就躲进一个房间,遇到住在那里的一个好心人,就向他求助,被收留,这样才没被那个后来追杀的保镖抓住。然后张斯想起要救被困的煜叔,可是怎么救呢?他先想到的是煜叔的经纪人阮仲渠,打过去之后阮说自己会立刻报警,然后赶过来,同时让他让他联系李云修打电话,可是李的电话关机,一直打不通。

惊魂未定的张斯突然想到警察来了也未必能解决问题,那个娇姐据说是相当有身份的女人,在国内高层也是有面子的,谁敢动她?要是耽搁来但耽搁去晚了怎么办?这样想来阮仲渠一个经纪人也没多大的能量。

这样想着他开始琢磨别的人,他现在名义上跟着杜泽坤,可是心里也知道杜不会给他多少面子,何况还是救一个不相干的大叔。然后他想到了乔鑫,那个曾经说过陈叔像桑煜的大佬说不定会出手相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拨通了那个电话。然后乔鑫果真第一时间赶到,而且还在最后的刻救下了他。

张斯话里话外都是邀功,煜叔叹气,俺想:……好吧,功过相抵一半一半,也只能这样了。

两天后李云修才来看他,且满面风霜憔悴不已。

见到煜叔他的脸上全是自责和悲痛,道:“对不起墨澜,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没你在身边……”一副很哀伤的表情。

煜叔并不想和他聒噪很多,李云修也形容枯槁地坐在那里,突然道:“我家孩子没了。”

原来在煜叔被绑在床上险受侵犯的时候,李云修正守在急诊室外等着儿子从手术室里出来,结果出来的时候脸上蒙着白布。他九岁的独子手术失败去世了。

那一夜,他搂着几乎崩溃的妻子承受着丧子之痛。等到一开机后第个电话就是阮仲渠打过来,告诉他陈墨澜出事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煜叔也为眼前这个不幸男人受到的打击感到一点点凉薄的同情。

“节哀。”煜叔并不擅长安慰人。

“谢谢。”李云修勉强挤出个苍凉的笑。

“你知道人有时候要适时地moveon。”

“我知道……对不起墨澜……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你……我不是好父亲好丈夫好情人,对不起……”虽然他的自责有的放矢很有道理,不过……如果不是不方便,煜叔真相骂醒这个不时嘴贱一下的男人:“谁是你情人啊!”

在白色巨塔上套着保鲜膜洗澡的时候,煜叔突然想到,此刻自己身处桑宅,不正是个接触“特种兵叔”的好机会?那个森林之子一样的存在到底是怎样的自己需要亲眼验证。

他期待着自己伤好一點的时候可以走出室外与那个“桑煜”会面的时刻早日到来。

第60章

两天后,大夫来复诊了,煜叔的白色巨塔被一圈圈拆下来,最后露出里面的肉芯,大夫检查了下,说没有感染,恢复得比较顺利,给换了点药,然后用拿出绷带缠起来,煜叔一把抓住他的手丢在一边——他拒绝再绑回去,大有一副“谁动我的jj我要谁好看”的架势。

大夫摄于他的气场没有坚持,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想给他贴上几块创可贴什么的,然而,煜叔仍然不肯同意,大夫没办法,只好道:“那你自己贴吧……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这样,我是大夫,你的也早就看过摸过了……”

煜叔冷声道:“我现在不需要大夫了!出去!”

他简直恼羞成怒,顶着那个白色巨塔他不能下床离开这个房间,那种伤口什么的难道不是晾晾就好了吗?!竟然用绷带包成那么一大坨,是想显示出他的医术高超还是借此表达大夫本人的存在感和艺术气质?!用不用再打个蝴蝶结什么的!

煜叔内心在狂吐槽,虽然面上他没什么过激的表示。

大夫留下创可贴,叹了口气,摇头离开了,在打开门要消失的那一刻,大夫停下来回头解释道:“你大概误会我的意图了,我只是想让你的伤口尽快好,毕竟,如果你急等用的话就……”

煜叔道:“我不急用!用也用不到你身上!出去!!”他的语气已经很严峻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夫一闪身,关门消失了。

带着很坏的情绪煜叔自己动手弯腰贴创可贴,还没贴完的时候乔鑫居然推门进来撞破这又一令人无比尴尬的一幕。

煜叔更加生气了,骂道:“滚出去!进门前要敲门!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吗?!没规矩的东西!”

乔鑫脸色苍白真的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羞愧地推出门外了。

过了五分钟才重又敲门,煜叔是等了一会才说出“进来”两字的。

乔鑫歉意道:“陈叔,对不起,自煜叔走后,我在这个宅子里就没有敲门的习惯了。我刚刚听说大夫来过,所以来看看你,打扰了。”

煜叔抬起下巴审视了他一阵,才缓声道:“你坐。我正有事和你商量。”

乔鑫就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煜叔道:“我需要在你这里住多久?”

乔鑫道:“随陈叔你的意,我请你到这里做客,并没有软禁你的意思,你同外界的沟通完全是自由的,如果住不惯想搬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觉得你家里暂时不安全,派些人过去保护你也不是不可以。”

煜叔点点头,道:“那倒不必那么麻烦,顶多我在你这里叨扰几日。”他想这几日自己负伤总不会受那方面的骚扰吧,不入狼穴焉得狼子,与狼共舞的风险是少不得的,何况自己还有个非见到不可的人。

乔鑫道:“这个自然没问题,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反正这宅子房间多。”

煜叔道:“还有一件事,我的伤应该好的也差不多了,可否在你这宅子里四处走动走动散散心?”

乔鑫道:“当然可以,您在这里不比拘束。”

煜叔道:“既然是做客自然要征得你这主人的同意。”

乔鑫苦笑道:“其实我也并非什么主人,只不过是给煜叔看房子的。”

煜叔暗自冷笑。

乔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只是有一件事陈叔你要留意了,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疑似煜叔,若遇到他的时候你不必害怕,他不咬人的,只是不要去招惹就好。”

煜叔点头道:“我晓得的。”

之后煜叔终于可以穿上裤子离开这个房间了。

阔别两年再回桑宅,煜叔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简直是五味陈杂,这宅子是他一手建起来的,是他创下的基业。十多年前这片别墅区刚刚开始兴建的时候煜叔虽然竞标失败没有拿下楼盘的开发权,然而他还是想办法入了一股,在这个项目上也赚了一笔,更留下最好的一批宅子之一作为行宫什么的,之前他都是住在桑老爷子建的老宅。结果这栋房子建成之后住起来十分舒服,一年大半时间倒要在这里度过,渐渐的煜叔也就把这里当做本部在使用,他在这里度过了好些平静的好岁月。

然而,没想到最后的几年这里竟成了他的囚室,见证了他的屈辱和消沉。再世为人,回到这里,青山依旧松柏常青,一砖一石都原封不动,仿佛时间不曾流逝,生命不曾轮回。自己曾经是这里的主人,可是自己的生死浮沉与这宅子里的一切又仿佛毫无干系,天若有情天亦老,煜叔恍然。

就在他伤春悲秋为自我人生宇宙的哲思困扰的时候,在那个当年他一手设计施工建起来的草木葱茏的院子里,终于遇见了那个他想遇见的人——特种兵叔。

亲眼看见前世自己的面容让煜叔一瞬间还是石化了,那个活生生的另一个自己让他忍不住震惊——那个不靠谱的组织至少表面功夫上做足了功课——煜叔最后想。

特种兵叔当时正如传说中一般靠在一颗松树下看书,穿得倒周正体面,身上那套唐装煜叔记得还是出事前置办下的,现在在那兵叔身上竟然也十分妥帖合体,可见身材相似度也是八九不离十的;就连头发也蓄到肩膀了,因为散着不时落下来遮住看书人的实现,故而被不断地撩上去掖在耳后……这一幕听上去很美好,一个颜和身材都还不错的人在风和日丽的树下读书什么的,然而真实的一幕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兵叔一边看书一边在吃东西,若他吃的是松糕、核桃、香蕉什么的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他吃的是——猪头肉。幸运的是他没有一败到底把整块肉抓起来啃,那猪头肉被事先切成一片片放在乐扣食品盒里,上面还淋了点酱油醋蒜酱什么的——煜叔脑海中立刻出现一幅画面:乔鑫在厨房给细细切好猪头肉,拍好蒜放酱油醋啥的装盒,用和式包袱皮包好,想一个给上学的儿子做盒饭的日本母亲一样恭敬地呈现给兵叔,叮嘱他好好读书什么的……煜叔打了个冷战——最冷的地方在于,他觉得乔鑫完全能做得出来啊,那孩子在该孝顺的地方不孝至极,在不该孝顺的地方却愚孝至极——就说这猪头肉,该这么惯着兵叔吗?!看书吃猪头肉还陪蒜酱还打包带来!怎么想的!!

煜叔咬牙,兵叔吃着吃着,把手指头嗦啰嗦啰,然后他——翻书页了……

啊!!…………煜叔快炸毛了,略有洁癖的他接受不了这么冲击的事情啊!他刚刚用那手完油腻的猪头肉啊!是猪头肉!不是榴莲!再怎么嗦啰也舔不干净上面的油星吧!竟然用那样的手爪翻书!是不是人啊!!

兵叔大概看到玄妙处,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倒有几分煜叔当年狐狸的微笑之意,这一笑让煜叔更是一愣,感慨万千,然而,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兵叔伸出一根手指,插入了自己的鼻孔,左右旋转起来,脸上表情还颇为满足……啊!!!煜叔几乎要抱着头尖叫起来!!竟然用吃过猪头肉嗦啰后翻书用手指挖鼻孔啊!!!不是人啊!!!

就在兵叔挖完矿弹了弹手指,把手爪继续伸向剩下的猪头肉后,煜叔再也看不下去了,走出藏身处,冲过去,兵叔警觉地发现了他,跳起来立刻上树,煜叔根本不和他客气,一脚踢翻了猪头肉。他才不能忍受那货顶着和自己一样的脸做这种丢脸的事情!

那爬在松树上的兵叔大概忘记了猪头肉的事情,眼见着自己的食物被糟蹋了,冷冷地瞪着煜叔,煜叔冷笑道:“怎样?你不服?想下来揍我?!你若是有这个胆量的话!”

兵叔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下来了。

煜叔退后几步,道:“你!离远点!一股蒜味!!”

兵叔岿然不动,然而他微微低着头,眼睛向上怒视着煜叔,露出大量眼白,中长发散披在肩头,手握成拳,微微颤抖,一副怒火街头的架势。

煜叔想,不是说怕生吗?怎么不怕我?还要揍我?!md!老子雇你来是要你办事的!不是要你吃猪头肉败坏我名声还反过来揍我的!!当下也很生气,毫无惧色地回瞪过去。

兵叔颤抖了会,却最终松开了拳头,没有如想象那般野人一样扑上来咬人啥的,而是拾起乐扣食品盒,有点难过地蹲在把散落在地上的猪头肉一片片捡起放进去,很珍惜食物的样子。

煜叔也不好意思再一脚给踹飞了——他走过去用手抢。

“你不能再这样没风度不讲卫生了!”煜叔大声训斥道。

然而兵叔拼命护住饭盒,以攻为守对煜叔展开了攻击,煜叔也不逞多让,两人拳脚相向,打成一团。

现在功夫排名是这样的:煜叔<乔鑫<兵叔

若不是兵叔有那几片猪头肉掣肘早就大获全胜了,然而,煜叔是抱着挨揍也不能让他在自己眼前动那几块肉的决心在作战,终于一掌打飞那食盒,几片肉天女散花般片片飞落,在下落的过程中也受到了二人如赌王抓扑克牌一样的疯抢,最后煜叔只抢到两片,剩下四片全入了兵叔的嘴。

煜叔看着手里的肉很生气,嫌脏一般丢在地上,踩踩踩。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兵叔,他低吼一声冲上去,煜叔躲闪不及,被他捏住领子,凑到面前,用强吻一样的架势狠狠地凑上去……一头撞到额头上,竟是铁榔头功,煜叔当时脑袋上就被磕出一个大包,满头金星。

兵叔发狂了,还要再磕,死磕到底啥的,煜叔情急之下低声喊道:“蓝田玉是蓝小山的堂兄。”

狂怒的兵叔顿时如被断了电的机器人一般僵住不动了。煜叔按着自己的额头,衔恨地白了他一眼,大力丢开,骂道:“离我远点!一股蒜味!”

那兵叔如同被驯服了的藏獒一般,憨厚地躲远了,躲到松树后面藏起来,又露出一个脑袋看。

乔鑫带着人出现在院子里,他大概从监视系统里见到这边起了冲突来解围,结果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看到两人额头上都隆起鹅一样的包,他很心疼,走过去要去看兵叔,然而兵叔躲着他走不给看,却不肯走远,拿眼睛觊觎着煜叔。

煜叔回到房间,腰酸背痛的,其实他伤还没好到可以随意动拳脚的地步,到浴室一看,创可贴都渗血了。混蛋!

今天要不是用了那个和组织早就定下的暗号,大概还不止如此,少不了要被那货撞得头破血流。

今天虽然气愤,不过好歹让那货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说出暗号的自己今后就可以指挥他的行动了……不过那暗号到底是什么意思?——“蓝田玉是蓝小山的堂兄。”

在最初被那组织头目告知这个暗号的时候,煜叔也忍不住问过其中涵义,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呃、内涵不重要,重要的是——暗号就是神秘度越高重复度越低越好的存在啊。”

作者有话要说:哦,那个暗号……乃们懂的……不懂的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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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晚些时候乔鑫来看望煜叔了,这次他礼貌地敲门,等煜叔应声才推门而入。

“陈叔,你还好吧?”

煜叔冷哼道:“我很好,好的很。”

乔鑫就有点要走过来给他看看脑袋上那个包的意思。

煜叔喝止他道:“不劳你动手!呆在你该在的位置比较好。”

乔鑫就讪讪住手,道:“也好,我请了大夫来,等一会他给您看看比较好。”

又道:“陈叔,恕我冒昧,我可以知道你和煜叔你们为什么动手吗?”

煜叔道:“你们不是有监控?有必要再问吗?”

乔鑫道:“我只知道陈叔你主动挑衅。”

煜叔道:“我只是路过看到了看不下去的东西而已。”

乔鑫道:“那盒猪头肉吗?”

煜叔道:“对。就是那盒猪头肉!”

乔鑫脸色有点勉强,顿了顿道:“如果陈叔你也想吃的话直接和厨房交代就好,也怪我没有考虑到。”

煜叔道:“谁想吃猪头肉!以为谁都跟那个弱智一样吗?”

乔鑫脸色一下子很难看道:“你最好这样说煜叔。”

正牌煜叔一怔,冷笑道:“你倒是咬定了那个会爬树的是你家煜叔。”

乔鑫脸色变化起来,最后叹道:“即便是疑似的煜叔我也会尽量维护他……倒是陈叔你,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煜叔气得目瞪口呆,这孩子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啊?!

乔鑫道:“陈叔你该不会以为跟我上过床之后就会得到什么承诺吧?最好不要这样想,我说过喜欢你,可是也就止于喜欢而已。我们既然是这种关系,出于道义,你出了事情我支持你一下也是应该的,从小煜叔就教过我要知恩图报,做人不能忘本。我感谢你在煜叔不在的日子里给陪我一段,有时候我在你身上还真能感受到一点和煜叔相似的气质,不过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错觉,你和煜叔比起来,哪怕是和疑似的煜叔比起来,我也要倾向于后者的。”

他看了看冷静下来沉着脸听他这番话的陈墨澜,继续道:“陈叔你可以住在这里,直到娇姐那边摆平为止,不过我希望今天发生在你和煜叔之间的龌龊以后不要再发生,特别是由你单方面提出的挑衅,这让我很难做。希望你能理解。”

宣布完桑宅规则的乔鑫抱歉而礼貌地稍稍点头颔首而去,他觉得应该给点私人时间给陈墨澜平复心情。不管他对自己存不存在爱意,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任何人都不喜欢因为另一个人而受到警告。

然而,乔鑫并没有看到,在他离开之后的房间里,陈墨澜露出一个十分微妙的笑容——狐狸的微笑。

那样不靠谱的组织捏造的那样不靠谱的冒牌货居然也能被这样“妥善”对待,那孩子的脑子里装的是shi吗?脑子这么不灵光还想和叔斗未免天真了点。

原以为已经接近失败的计划居然柳暗花明,乔鑫这样的态度,加上已经和那个特种兵叔接过头,事情竟然出人意料地向好的方面发展——虽然未来充满变数。

说到那个暗号什么的,其实是和那组织负责人敲定好的计划启动“关键词”,而据煜叔想,这个弱智的特种兵叔之前应该受过催眠,一旦有人对他说出“蓝宝玉是蓝小山的堂兄”这句话,他就会进入另一个催眠模式——完全遵照暗号发出者的指令行事。

接下来,煜叔终于可以继续他的计划了。

煜叔再次见到乔鑫的时候,告诉他:“你说的我考虑过了,之前是我冒犯了主人,不好意思。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时候未免冲动。请代我向桑先生道歉。”

乔鑫道:“没什么,反正若单论身手,煜叔并没有吃什么亏——其实我还有一点很好奇。”

煜叔表示但说无妨。

乔鑫道:“从监控录像里看,陈叔你最后好像说了句什么制止了煜叔便住了手,我想知道你对他说了什么?要知道他对食物的执着是一般人打消不了的。你之前明明通过糟蹋食物激怒他了。”

煜叔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我觉得你家那个煜叔人还是不错的,我当时之是劝他这样一边抠鼻孔看书一边吃东西卫生习惯不好。开始他不能接受,不过后来大概明白我也是为他好,自知理亏就没有继续施暴了。”

乔鑫略有点怀疑,然而也没说什么。

煜叔道:“你家煜叔说起来也颇有点可惜,得了这么个病,据说这病需要家人朋友的多多陪伴,你若有空多在他身边比较好。”

乔鑫怅然道:“我倒是想呢,可是一则我没那么多时间,二则,煜叔也不肯。他总是躲着我,除了喂食的时间外,他都不肯同我亲近。”

煜叔道:“是不是你之前做过什么让他潜意识不想同你亲近的事情?”

乔鑫就脸色一黯,不语。

煜叔道:“你们年轻人忙一点自然好。不像我,工作也暂时停了,在你这里住着倒成了个闲人。”

乔鑫随口道:“若陈叔实在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妨试着和煜叔沟通沟通。按你说他倒肯听你的劝,算是难得了。”

煜叔道:“也许他难得看到一个同年纪的,再说我这人看着比较和善。”说着脸上还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什么的。

煜叔略略兴奋,他的计划终于得以顺利进行下去。运气不错。

第二天再次在园子里见到那个特种兵叔,煜叔走过去,道:“今天天气不错。”

那特种兵见了他面露紧张,如老兵面对首长一样挺直腰板接受检阅。

煜叔低声道:“你态度要随意一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里有监控,若让人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特种兵叔得到了要自然的指令,反而手足无粗起来,左右眼神游移,最后默默走到树下,蜷着坐下。

煜叔见他这样上不得台面,只得缩短了命令模式,道:“听着,你要允许乔鑫接近你。乔鑫,就是给你喂食的那个高个子年轻人。”

特种兵叔看着自己的手,还摩挲着,也不知道听懂没。

煜叔暗自摇头,道:“现在,上树吧。”

话音刚落,特种兵叔就反身抱住树,噌噌几下就上去不下来了。

煜叔暗想:“这猴子……呃、还是听到了我的指令了吧。”

晚上,乔鑫在用咖喱牛肉喂食之后,这疑似煜叔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吃干抹净不留渣地转身就走,而是坐在那里,不时还偷偷拿眼睛偷瞄一样乔鑫。

乔鑫关切问道:“是还没吃饱吗?再添一点饭?”

然而把饭和牛肉什么的再送上去之后也不见疑似煜叔动手什么的,还是不走,偷瞄。

乔鑫试探着走过去,煜叔还是没跑。

乔鑫就蹲下去,蹲在他膝盖边,抬头看他,道:“煜叔你是怎么了?”

疑似煜叔就手抖抖的伸出来,慢慢地放到乔鑫的头发上,顺了顺他的毛,然后迅速缩回手,仍旧偷瞄。

乔鑫石化……

就算是未失踪前的煜叔也有好久不曾这样给他顺过毛了……

乔鑫激动了,乔鑫颤抖了,乔鑫简直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最后一把抱住煜叔,激动地要说点啥,然,还没等他说点啥,煜叔就一把将他毫不客气地推开,又跑了。

看来他今天能够主动出手摸他已经是突破很大尺度了,本来也是。

激动的乔鑫懊恼地快要吃掉自己的拳头啥的,怎么就这么不蛋腚!怎么能这样破坏易有点进步的关系!都怪自己!他下定决心要更耐心点对待煜叔。

晚上,他笑吟吟地走进陈墨澜的房间,陈叔正在床边读《第一财经周刊》,抬头看了眼倚在门框笑得很闷骚的乔鑫,低头继续看书。

乔鑫道:“陈叔你今天又跟煜叔说什么了?”

正牌煜叔道:“我跟他说小乔对你挺好的,你也要和他亲近亲近。”

乔鑫就笑得更加风华正茂,低下头略摸了摸鼻子。

正牌煜叔不露声色道:“怎么?看你这样子,我的话倒有效。”

乔鑫笑道:“我同意你在艺人培训班的同班同学们对你的评价——你是个会开飞机的叔开坦克的叔,你是神奇的叔。”

第 62 章

“不过,”乔鑫笑道,“陈叔你为什么会帮我说话?”

正牌煜叔合上书,他知道虽然乔鑫问得貌似随意,却是无比认真的,甚至是已经对他起了疑心的,如果不好好回答的话就功亏一篑了。

煜叔叹气道:“首先我要声明一点——我并没有爱上你,甚至连喜欢你的程度也没达到。我还没有健忘到不记得你是怎么闯入我家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乔鑫笑道:“那么我更好奇了。”

煜叔道:“我对你家煜叔那么说是因为——第一,不管怎么说你在娇姐这件事情上帮了我;二,我对你和你家的煜叔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好坏与我无关,然而,若从另一个角度上讲,煜叔和你的关系若更好一些的话,你从此也该全心全意和他过日子,我也算帮我自己重新过上清净日子。”

乔鑫又低头摸了摸鼻子,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谢谢你,陈叔。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煜叔道:“彼此彼此——请走时帮我把门关上。”说着煜叔打开杂志低头重新看起来。

过了一会并不听那一声关门声,煜叔又不好的预感,抬起头来,乔鑫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抱着肩倚在门边,微笑着看着他,眼里还有点令人想要炸毛的情谊什么的,煜叔的心立刻就悬起来了,难道他这是要……

乔鑫直起身来,退后一步,

“晚安,陈叔。”

关门走人。

煜叔气得把书砸到门上去——这狼崽子绝对是故意的!

第二天下午午睡之后煜叔想到乔鑫那次醉酒之后跟他抱怨那个冒牌货每天除了吃肉看书就是练功的话,就想见识下他到底有没有传说中那么邪性,故而穿戴整齐,出门往“练功房”而去。这练功房不是煜叔设置他,他更喜欢幕天席地地运动,而乔鑫用暴力手段接手桑宅之后专门辟出一间运动健身练身手的房间。

煜叔没想到,那特种兵叔并不在此处。那就怪了,难道在哪棵树上睡觉?

煜叔不好找下人专门来问,只好各处走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园子,那里一条小径直通到后山,想当初煜叔就是从这里一路逃出桑宅,最终走上一条不归路的,煜叔沿着小径向山上走去,海风越来越大,吹乱了人的头发,走到半山煜叔听到有人声,再紧走几步,转过几块巨石,就发现前面那个冒牌货的身影,在以极快的速度做着青蛙跳,煜叔跟在他后面,一直目送他跳到了山顶。

在那巨石乱耸的山顶,赫然出现了一个木头的桩子上面支出几个小木头棒棒,模拟人的手足——这个就是木人桩了,煜叔从前也练过这个,不过手感一般。练这个比较枯燥需要极好的耐心,基本上就是自己跟自己打。

特种兵走到木人桩旁边,站好,摆了个开式,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其不备地打起木人桩来,上下左右前后,若是不打扰很可能他就玩上一个下午几小时什么的。

煜叔现身,咳了一声,虽然距离不近,风又打,然而特种兵还是相当警觉,发现了煜叔,就住手了,立正站好,好像接受领导检阅的兵一样训练有素。

煜叔道:“我再说一次,以后见了我不必这样紧张,否则很容易让人生疑。”

特种兵叔没了自己可以摆出来的面具和姿态再次不知所措了,煜叔走过去,也稍微比划了几下木人桩,却不慎撞到了自己的腿,疼得在一旁坐下,特种兵叔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看他。煜叔和颜悦色道:“你每天练功的内容除了青蛙跳和木人桩还有别的吗?展示出来看看。”

接了指令的特种兵叔二话不说就打了一套形意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透着霸道,看来就是要他表演下胸口碎大石什么的也不是问题。

打到一半煜叔就不忍心看下去了,自己打形意拳就是这个样子——这个视觉的冲击让他有点受打击。

“会太极吗?”

特种兵点点头,又开始运化起来。虽然这个他只做到形似,离得其神还差了好大一截,不过外人看着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煜叔这才赞许地点点头,下场指导了他一番,趁机低声道:“听着,你昨天的表现还不错,乔鑫对你肯亲近他这件事评价很高,你仍要继续下去。”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就是,你以后要多练太极,少练形意拳和木人桩这样的硬功,一身肌肉怎么能看?!”

特种兵叔就停住了,到一边突然开始弯腰劈叉极度地扭曲自己的身体来,煜叔过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是有练柔韧功让自己的身体没那么硬什么的。

煜叔坚持道:“总之就是少练,每日多练点太极。另外,你要适当减少肉食的比重,少吃一点,运动量小下来热量的摄入也要控制好。总之你要好好看管好自己的一身皮囊,这是你的财富。”

特种兵就又开始听话地打太极了,一边还拿眼睛偷瞄煜叔的脸色。

煜叔满意地下山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煜叔并没有刻意和特种兵叔接触啥的,只在统共就那么大一个宅子,有时候走着走着遇上了也是难免,这时候煜叔也不避嫌地和他聊上两句,虽然不会得到回答。

煜叔也问乔鑫:“你家煜叔从前应该会说话的吧,现在是怎么了?一声不出一句没有。”

乔鑫黯然道:“大夫说他是受了刺激之后得了失语症,听力和声带没什么问题,相信以后会有所好转的。”

煜叔了然,安慰道:“慢慢来吧。”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煜叔身上的伤彻底好了——也许真是托了开始那个白色巨塔的福,康复得比寻常还要快一些。

娇姐那边还没有完全揭过一页的意思,不过煜叔已经和剧组沟通过打算开工了。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剧组尽量敢拍别的演员的戏份,可是因为剧本现赶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许多的戏写出来,故而还是放了两天的假。煜叔的回归导演当然求之不得。

老板和经纪人也在确认煜叔身体状况的情况下欢迎他早日回来开工。

李云修还主张让他搬回自己家住,说不安全的话就联系保全公司给他派几个贴身保镖过去保护人身安全。煜叔衡量了觉得再桑宅的事情还没有结束,需要再多一点点时间,便拒绝了。

李云修道:“墨澜,我早就想问你了,怕你不高兴——你和那个乔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出事他会帮你?还把你接到家里?”

煜叔冷笑,看来这个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了,道:“这么想知道的话怎么不去问他?”

李云修见他言语暧昧态度冷清心里更加慌乱,转而冷静道:“墨澜,只要你同我说你们之间没什么,我一定信你,就算有人跟我说过乔鑫曾经开车送你到片场,更和你交往过密,我也不会相信的。”

煜叔道:“你想相信什么是你的事情,不过我想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什么吧。李总,你家里出了那么多事情,希望你能珍惜现在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过问我的私生活了。”

李云修情急道:“我怎么能不管?!我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你啊!”

md,煜叔心想,你自找的!遂故意做出冷淡的样子上下打量李云修几眼,道:“算了吧,现在才想起来管,晚了。”

李云修傻眼了,“晚了?”他抓住煜叔的手腕道“怎么就晚了?我不过是死了个孩子的工夫,怎么就晚了?我知道你嫌我在你需要的时候没陪在你身边,可是我……我真的……你得容我得空啊!”

煜叔冷静道:“不是容不容你得空的问题,而是,错过就是错过了。我也是为你好,乔鑫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就连这个公司也是,实际上他才是幕后注资的老板吧,老板想潜规则手下的员工,做员工的想保住自己的饭碗难道还有拒绝的机会吗?我不想你难做。何况,我早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说罢超冷淡和怜悯地挣脱开,走掉了。

留下那自尊和心破碎一地的倒霉男人。

不能怪煜叔落井下石,雪上加霜,而是这个李云修自找不痛快。

纠缠不休死缠烂打,明明没有付出什么却口口声声“为了你”、“为了爱你”,自私懦弱之流做了乌龟还想抻头的话就要有小心他的龟、头的觉悟才行。

第 63 章

煜叔也通过自己的情报来源确认了娇姐那方面的举动,据说最近和一个健身教练打得火热,而且据说那健身教练是乔鑫推荐过去的,最近娇姐她老人家带着新宠回港了,不知道何日君再来。这笔账煜叔先记下,欠他的早晚是要还的。

这天刚刚收工,在回去的路上,时间刚刚好电话响起,接起来对方是那个不靠谱组织的接洽人。

“对我们派出去的人最近的表现可还满意?”

煜叔冷笑不语。

对方有点沉不住气了,道:“他虽然脑子有点那个,不过好处就是忠诚于任务和委托人,只要是任务需要或者委托人的指令,他基本上都会照做的。”

煜叔道:“哦?你上次不是说他搞砸了几次任务所以被雪藏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对方沉默了会,道:“他太实在了。”

煜叔道:“举个例子。”

对方似乎犹豫了下,道:“有个委托人要他无论用任何方式都要把一副名画从壁垒森严的博物馆里偷出来。他成功偷出来了——把那个名画撕成条做成拖把带出来的。”

煜叔咬牙道:“……你们还真敢放他出来做任务啊!”

对方道:“我们也有点不托底,不过这次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且从目前的进展来说不是很好吗?他精神方面的那点小问题反而成了掩饰身份的一个重要武器,对方不是已经相信了他的身份吗?”

煜叔冷笑道:“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乔鑫如果这么傻的话就不会在老大的位置上做这么久。”

对方道:“那么他还有什么怀疑的?我们已经争取做到最好。”

煜叔道:“最简单的,如果要知道是不是本人做个dna就可以了。乔鑫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这样做大概是……”他顿住不语。

有些理由他不多想,想到也不愿相信,比如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负”什么的。

“大概是因为他想将计就计。这个局里谁高人一筹还未可知。”

对方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们这方面也早有准备的,请放心,若他做那个dna测试的话一定也不会因此而露出破绽的。”

煜叔道:“希望如此。”

对方道:“那么是不是可以谈谈报酬的事……”

煜叔道:“直到任务完成,在此之前我不想再提起此事。”

对方隐忍道:“好的,顾客是上帝。不过……您大概也知道我们的规矩,钱货两讫就是好买卖,若有人赖账,我们也是有办法讨账的。”

煜叔道:“放心,你们做的好茵梦自然是你们的,做不好,上帝自然会惩罚你们的。”

互相威胁一番之后,通话结束了。

煜叔很怀疑他们是用什么办法解决dna技术的。听说骨髓移植手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dna,可是那个不仅成本昂贵,且要找到能够匹配的骨髓,而且的而且,自己也并没有捐出骨髓……先不管他,到时候再看吧。

乔鑫这两日如在云中,他找回来的煜叔越来越煜叔了,不仅减少了肉食量和运动量,对太极重新热爱起来,对他也亲近起来——虽然他表示亲近的方式就只有顺毛而已。(特种兵叔小时候在老家养过一只中华田园犬——也就是土狗。)

乔鑫看着这样似曾相识的煜叔,眼里的矛盾和阴霾却更加浓重,多享受一会美好的梦,梦醒时分就会多一份清醒的痛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的爱终归不能只是镜花水月,他也不能做捞月的猴子,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人有时候免不了心软,免不了做梦。

这天乔鑫把车开到片场在一旁等着煜叔收工。

煜叔见他来了,脸色不是很好,走过来道:“有什么事情吗?”

乔鑫微笑,道:“没什么,一会想请你吃个饭。“

煜叔道:“吃饭什么的回家就可以吧?“

乔鑫道:“总在家里吃没什么意思,厨子会做的也就那几样。偶尔也出去吃吃比较好。”

煜叔道:“那你告诉我酒店地址,我收工之后自己开车去,你不用在这里等。”

乔鑫道:“没关系,我不忙。”

煜叔冷笑道:“你随便。”转身离开。

乔鑫的到来虽然低调,然而片场的很多人都晓得他是谁,最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煜叔和这个男人的传闻,此刻都有点小心翼翼地隔着一定的距离隐性地关注着。

张斯更是凑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去工作,还不时拿余光瞄一下,最后趁着休息的空档悄悄问煜叔:“你和乔老大关系怎么样了?”

煜叔道:“我们没什么关系。若有大概就是房东和房客——我暂住他家,不过马上就要离开了。”

张斯道:“啧!不够意思!我跟桑竹南的事都跟你说了,你和乔老大的事也就别瞒着我了。没关系他能对你这么上心?我看他对甄天明都没这么好过。行啊,陈叔,你这好事要是成了可得谢谢我,要不是我给他打个电话,你们也不能有这么个好机会……”

煜叔把矿泉水瓶直接塞进他的嘴里,冷笑道:“奉劝一句——言多必失。你懂的。”那气场不是一般的开玩笑。

张斯就讪讪地走开了。

这一天的戏拍得稍微有点晚,乔鑫就耐心地在车里等,远远地看着煜叔穿着律师的经典三件套,看着真有点王牌大状的架势,镇得住场子,是个角儿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身上带着什么样的秘密?乔鑫觉得自己已经不想再猜下去等下去了。

乔鑫啪地打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支烟,自从煜叔失踪之后他就染上了烟瘾,果真家里没有长辈监督着人就容易对自己放松要求。抽了没几口想起一会陈叔若上车的话闻到烟味也会不高兴便掐灭了。不知道想起什么又低头苦笑了下。

正想摇下车窗放放味道,有人先敲了敲车窗。

乔鑫看见李云修的脸——倒有一阵子没碰头了,差不多都把他忘了。

李云修坐进副驾驶的位置,两个合伙人简单地客套了下,乔鑫对李云修家里发生的不幸表示了关切,照例说了些节哀的话,场面一时就冷下来。

这两个男人明白此刻的冷场是因为什么,他们现在不单单是利益合作伙伴关系了,还在还升级为情敌了,为了一个共同的男人,他们之间早已展开一场男人之间的战争,沉默就是那弥漫的看不见的硝烟。

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算是一方诸侯,他们不想得罪彼此,此前也小心地维持着和对方的距离,不越矩不退步,不过现在事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乔鑫在心里衡量李云修的价值和威胁。实际上他对陈墨澜的过去和过去的陈墨澜兴趣都不大,不过麻烦在陈墨澜和这个李总还发生着某种联系,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李云修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他甚至名义上还在他的庇护之下。

不过乔鑫对这个路障的处理基本上还绕过去罢了,没想过要直接起冲突的。

李云修也在权衡掂量。他第一次暗中打量乔鑫的外表,即使用专业的眼光看,这个人也拥有不错的一副皮囊,何况他年轻,富有,陈墨澜就是看了他也没什么,自己从面前玻璃反光里隐约看到自己的影子……不能比了。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沉默懒的态度——他说:“乔鑫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他才是幕后老板,老板想潜规则手下的员工,做员工的想保住自己的饭碗难道还有拒绝的机会吗?”

想到这里,李云修不再沉默。

“乔先生,我不和你绕弯子,直说吧,你和墨澜之间是什么关系?”

乔鑫笑道:“什么关系?你去问陈叔他怎么回答?”

李云修脸色一变,这样的回答何曾耳熟,正是不久前陈墨澜给出的答案,现在两人连思维模式也如此相似了吗?

李云修缓声道:“他说你是黑道大佬,又是公司幕后老板,若是想潜规则他他没办法拒绝。”

乔鑫笑道:“陈叔是这么说的?”之后就不置可否。

第64章

这个以守为攻故弄玄虚的态度让李云修大受刺激,直言道:“乔先生,如果你对墨澜只是玩玩的话我劝你还是就此罢手的好,他是我多年的朋友,现在也是我公司的重要艺人,我不会看着你的一时性起而毁了他好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事业和生活。”

乔鑫的职业病使然,反口笑问:“否则?”

这挑衅的话语令李云修脸色阴沉,面容都几乎扭曲了。

乔鑫看了看他,笑着摇摇头,道:“李总,你放松点,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也可以很简单。总之一点我理解你对陈叔的感情,也尊重你们之间多年的这份情谊,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觉得陈叔早就变了吗?”

李云修一愣。

乔鑫不自觉地拿出一支烟,敲打着却迟迟没有点燃,只在手里玩弄着,道:“陈墨澜自从被陈叔砸中之后就性格大变,面目全非,你觉得他还是你的那个墨澜吗?”

半晌李云修叹道:“可是不管他怎么变还是墨澜,无论胖瘦美丑,我不能不管。”

乔鑫微笑道:“你仔细想想,如果陈叔他还是那副痴肥的尊荣,你会这么紧张他吗?如果那样的他找到了一个新的伴侣你会不会暗自松口气?他胖,你心里把他当做你的责任,就算他的性情还是从前那个陈墨澜你对他也失去了那方面的性趣,不是吗?”

李云修冷硬道:“不是的!”

乔鑫道:“那么你们最近这几年上过床吗?”

李云修就喏嚅半晌,道:“我们认识已经多年,早已经脱离了那个层次。”

乔鑫笑道:“柏拉图吗?无性婚姻听上去很美好,不过结局多半会沦为黑色幽默。圈子里的典故你比我熟,那个台湾地区的歌后不是和丈夫过所谓精神贵族的生活,无性婚姻多年,结果男方在外面的小三生了孩子,两人匆匆离婚。李总,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李云修怒道:“你!就算我不怎么样好了!至少我不曾利用自己的职权潜规则他!不曾强迫他!你凭什么这样骚扰他的生活?!”他是怒火中烧了才对一个黑社会大佬这样大声喧哗。

然而乔鑫却并不以为意,或者说他正陷入另一个问题的思考——关于他和“煜叔”的问题。

刚刚甩给李云修的问题差不多也可以适用于自己身上。

他真的喜欢煜叔吗?

喜欢。

喜欢他的什么?

……很难说,笼统的讲什么都喜欢,样子,气质,神态,冬天慵懒地缩在毛领大衣里的样子,春天喝到新茶时略略满足微笑的样子,夏天赤着脚歪躺在罗汉床上听戏打拍子的样子,秋天让王氏破产时狠戾的样子,看海的样子,女王病发作打他的样子,□的样子……都喜欢。

那现在跟煜叔一模一样连颗痣都不差的人就在房子*里头,你为什么不上?

暂时还上不成吧,太警觉,打不过对方。

那么如果能上就会上吗?

……大概不会。

为什么?不是说灵与肉的统一吗?喜欢一个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想碰触他,想和他先这样再那样样样都做。不想上是说不喜欢的意思吗?

……

为什么?煜叔只是变了,变的不是外表而是壳子里的东西,若他躺在那里灵魂没有醒转,那么他就个不错的肉体容器,只有肉体还不够吗?你不是曾经抱着即使得不到心也要得到身体的态度去对待他吗?

……不够。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回过神来的乔鑫发现李云修正充满敌意地在和自己“谈判”。

乔鑫笑了一声,将手里把玩的烟递给李云修,道:“你说什么不重要,我说的也不重要,最重要的还要看陈叔的选择不是吗?”说罢率先开门下车。

车外,陈墨澜结束拍摄正朝这边走来。

李云修失了先机又被摆了一道,顾不得衔恨,连忙也跟着下车,一同迎上去。

煜叔眼神略为怀疑,然而,并没有说什么。

乔鑫主动道:“说曹操曹操到,我和李总正说到陈叔你。”

乔鑫道:“说你会选择坐我们谁的车走。”

煜叔抬眼目光缓缓扫过二人,又波澜不惊地敛回来。一时无语。

李云修觉得此刻自己很想说点什么,比如“你不要怕,我给你顶!”,比如“我们从心开始吧。”,比如“我会对对你负责到底的。”啥啥的……不过这些潜台词萦绕在他口腔里终究还没有力气化成现实的声音——这毕竟需要勇气,特别在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那几乎相当于拥有言灵之力了。大概潜意识里,他怕自己做不到。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陈墨澜道:“我和乔先生今天有话要谈,李总,改天再聚吧。”说着绕过他走向乔鑫的车。

乔鑫微笑,拍了拍李云修的肩膀,有点安慰的意思,似乎是说“哥们,别难过,胜败乃兵家常事。”人随即几步赶过去,给陈墨澜开了车门,伺候对方上车。

李云修错愕之余似乎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一次什么重要的机会,他追到车边,对这车窗喊道:“墨澜,我、我今天也有事对你说!”

车窗降下来,陈墨澜用仿佛洞悉世情的眼神看着他,缓声道:“改天吧。”

车身缓缓流动,走了。

身后唰唰跟上去两辆保镖车,只留下一屁股尾气在现场。

片场那边看戏的一群人都纷纷驻足了,李云修忍住追上去的步伐,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黑涩会大佬载着自己的前情夫,消失在视野了。

乔鑫笑道:“陈叔我只说情你吃饭,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找你谈?”

煜叔道:“你有没有事*情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想和李总有过多纠葛就是了。”

乔鑫笑道:“事到如今我成了你的借口吗?”

煜叔道:“那么你今天是否有事和我谈?”

乔鑫道:“巧的是确实有点事情。”

煜叔点头,道:“你可以现在就谈。”

乔鑫道:“吃饭的时候再说不迟。”

正说着电话响了,保镖阿德道:“乔先生,家里出了点事情。”有点迟疑。

乔鑫道:“说。”

阿德道:“‘煜叔’又不见了,吃饭的时间并没有出现。”

乔鑫道:“……找过了吗?”

阿德道:“找了。上次那家饭馆的后厨也找了,他们家的猪蹄什么的经盘点也并没有少。”

乔鑫道:“继续找,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乔鑫叹道:“陈叔,现在不凑巧家里出了点事,我们还是回去吧。”

车子掉头开会桑宅,一进门阿德就慌慌张张地迎过来。

乔鑫道:“人找了?还是又出了什么事?”

阿德道:“乔先生,据手下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人在海滨南路边的海边。”

乔鑫皱眉道:“他跑到那里做什么?难道那里又肉吃吗?”

阿德点点头道:“是的。煜叔在——在烤鱼吃。”

原来,这天到吃饭的时候“疑似煜叔”也并没有出现,阿德等了一回,派人到园子里四处喊“开饭啦”,也不见人影。

以前这种事情也经历过,当然是发生在“疑似煜叔”对伙食不满的时候,故而这次阿德也没太着急,派人又到外面饭馆四处找找,也没有,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阿德觉得该向上呈报了,故而才给乔鑫打的电话。刚放下电话手下就报告说在离桑宅有点距离的海滩看到可疑的火光,过去看,好像是“疑似煜叔”在海边烤鱼吃。

最近几日他吃的肉食量减少,准备的肉食只吃掉一半,蔬菜也肯多吃点,还以为他肯接受素食,戒掉肉什么的,现在想来,八成是吃腻了猪肉之类的寻常肉菜,想吃鱼了,于是自己到海边叉了两条,又知道用什么方法在海边弄了堆火吃起了烧烤。

(陈墨澜般煜叔听到这里不免暗骂那特种兵叔嘴馋得没边了,表面里不吃肉了,结果按捺不住居然自己去捉鱼来吃!什么“为了任务绝对听话”!就是一管不住自己嘴的吃货!)

阿德让手下把人看好,特地叮嘱不要惊动他,或这就要赶过去把人带回来。

乔鑫没法子,总不放心那个“煜叔”自己在外面茹毛饮血吃野食,而自己和这个“陈叔”在家里喝红酒吃五分熟的牛排,只得对陈墨澜道:“对不住陈叔,你先一个人吃吧,我去把人找回来。”

陈墨澜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乔鑫眯了眯眼道:“也好。”

一行人便又浩浩荡荡地去捉*人了。

彼时已经是皓月当空,车队沿着海岸线蜿蜒着向那烧烤现场而去,煜叔望着车窗外海面上碎波粼粼,宁静而宽容。这一带的风景总能让他想起些什么,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离他当日跳崖的地方很近,几乎就在那座悬崖的山脚下。

乔鑫显然也记得,沉默不语。

姑且不论那个吃肉的煜叔是真是假,从前的刺激太过印象深刻,就是在那个几十米高的悬崖上,他与自己心爱的人失之交臂,差一点点抓住幸福,结果有了之后的风波无数,辗转苦寻。类似的事件再次使他回忆起那次经历——他发誓一辈子也不愿在经历的失去。

远远地一行人躲在石头后面观察“特种兵叔”的举动,只见他此刻大概吃饱了,正坐在大石头上剔牙,一边的篝火还没熄,星星点点的发着暗光,旁边一堆鱼刺。

乔鑫将人聚拢过来,简单地交代了作战计划。

他的策略简单有效,先是派人在四面八方守住,构成一个小的包围圈,当然这不过是战略上的必要补充,捉人不指望这个的,捉人还要靠——肉。

他早已经命人准备了上好的北海道鳕场蟹,两头尖尖那个大一个,如果“疑似煜叔”只想吃海鲜的话,即便他吃饱了,也应该能用这个把他诱捕之。

布置妥当,人员散开,乔鑫搬起一个鳕场蟹向“疑似煜叔”走过去。

进入“疑似煜叔”的境界范围之内,乔鑫道:“煜叔,你怎么又不和家里打招呼就出来了?想吃海鲜的话跟我说就好,你看,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说着晃动着手里的大螃蟹。

“疑似煜叔”就被他手里的食材吸引了,眼睛跟着上下地动。

乔鑫放下心来,道:“走跟我回家去吧。我让厨房蒸了给你吃。”

“疑似煜叔”就走过来。

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了,乔鑫想。

然而,就在这时,疑似煜叔突然顿住了脚,向乔鑫身后看去,眼神中充满了慌乱。

乔鑫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回头望去,不远处月光下,陈墨澜正冷冷地看着。

“疑似煜叔”仿佛做错了事被捉包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羞愧难当,简直有点不能面对现实,一点点向后退去,后面就是他吃鱼肉的证据——一地的鱼骨头。

终于他无法面对强大的心理压力,跳起来转身向后跑去。

乔鑫心道不好,追了上去。

陈墨澜版煜叔并不是故意要苛责吃肉的特种兵,也无奈地跟上去,之间这特种兵叔突破了几个喽啰的重围,在海盐间穿梭跳跃,忽隐忽现几个纵落已经将追兵甩在后面,就要跑上公路了,这是阿德带着的一队人马截住了他的去路,特种兵叔断然改变路线,向通往悬崖的那条路逃窜而去——

这是煜叔第二次攀登这座小小的*孤山——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机会,简直是匪夷所思。

乔鑫也是第二次上来,这一次他拼了命地向上向上再向上,他要抓住前面的那个背影,要紧紧抱住他,不要再失去他,他的眼睛都有点红了。

在月黑风高的崎岖的山路上,特种兵在最前方攀爬,后面紧紧跟着乔鑫,再远一点距离是陈墨澜和一众人等,追和逃都有理由,然而又没什么特别恰当的理由,大家都为了不同的目的在做着不是特别理智的事情。

终于又到了那穷途末路了,特种兵叔不知道前面是悬崖,冲得太猛,一个悬崖勒马差点没勒住栽下去,还好他反应力平衡感都超水平,只是身体前仰后合胳膊左右狂摆地摇晃了好一阵才退回来。人也有点喘息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的,慌头慌脑的。

乔鑫追上来,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喘息着道:“煜叔,咱们回家吧……这里风大……”

特种兵煜叔看了看他,又抻着脖子看了看下面的海,眼里闪过痛苦的犹豫什么的。

乔鑫心中一跳,道:“煜叔,你跟我回去……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求你了跟我回去吧。”

特种兵就有点软化了,也许他觉得实在不能跑了吧,也许他觉得想吃啥就能吃啥很不错,故而,有点泄气地要回去了。

这时,陈墨澜也赶到了,刚刚要投降的特种兵煜叔像做了错事不敢直视主人的狗一样眼神慌乱到不行的样子,一点点向后退去。

乔鑫心中一紧,忙道:“煜叔!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然而,他的承诺并没有被听进耳朵,他的“煜叔”还是不敢走过来。

此时的“陈墨澜”更加恍然,他觉得这场面是何曾的时曾相识,他“生前”最后的时光情景再现,本来想命令特种兵煜叔回来的话也恍然间忘了说。

而就是一迟疑的当,那特种兵已经退却无可退,一个失衡人大大前后摇摆就要失足。

乔鑫大喊一声“叔!”,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他煜叔的手腕……然而,特种兵煜叔不是吃素的,一个李代桃僵,借力打力,移形换影还是什么的转瞬就将两人掉了个位置,他安然站在崖边,而乔鑫重心不稳坠入了底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这一幕看得陈墨澜版煜叔目瞪口呆,而特种兵煜叔并不是故意的,只是本能反应而已。

底下人已经慌了,开始纷纷回撤到下面救他们老大。

特种兵叔在本能地把人给推下悬崖之后并没有舒坦,他又面对了任务的主人,心里又慌得不行,偷吃被雇主捉住,是很羞愧的事情,有个地缝他都恨不能钻进去。

特种兵再次瑟缩着,陈墨澜版煜叔还没从刚刚乔鑫“被害”的现实中回过神来,特种兵又搞出了很大的动作——他毅然决然伸开双手,纵身一跳,投海了!

煜叔更加目瞪口呆——至于吗?!这自尊心也太强了吧……不是这个问题!这么好面子的话就不要偷吃啊!混蛋!!

第65章

灯光火光,不停有增援的车疯开过来,乱七八糟地挺在海边,最后保安、警察、消防、急救什么的都来了,下面的两个人生死如何煜叔也并不关心,他沉浸在对这夜色的赞叹之中,信步走到曾经跳过的悬崖边,如泰坦尼克主角一样站在伟大的巨轮之上,凭海临风,然后——屈膝坐了下来。

月色如此迷人。

煜叔将目光放远,夜空如此美丽,海面如此温柔宁静,仿佛不管几个人跳进他的怀抱,他都有容乃大。对古诗词稍有涉猎的煜叔不知为什么想到一首诗——

善恶终有报,

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

苍天绕过谁?

——为什么会想到这首无名诗,煜叔并不知道。

等到他慢悠悠闲庭信步般从山上下来,打捞行动已经结束了,两个人都从里到外滴着水,区别是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坐着的那个没什么事,还若无其事地喝着热水什么的,想也是,他大概解说过专业的空降或者高空逃生训练,那种高度的坠海什么的就跟普通人的三米跳台差不多。特种兵叔见到煜叔就立刻很紧张地不喝了,低下头。煜叔怕他再跑去跳崖什么的折腾,忙道:“好了,你别跑了,吃点鱼什么的无所谓。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特种兵叔才露出放心的表情,裹着毯子就往回走,听话地“早点回去休息”了。

阿德拦住他道:“煜叔!乔先生被你推下去溺水现在还在昏迷,你不能这么就走了吧!”

特种兵叔煜叔就露出点困扰的神情,不过他对与食物不发生冲突的任务的执行能力还是很强的,轻松突破这些虾兵蟹将的阻拦,若无其事地一路往桑宅的方向奔跑回去。这可真是来去自如,跟走城门似的。

阿德拿他没法子,又不能来硬的——再说也硬不过,只好派了几个人一辆车跟着护送回去,别半路再跑了。

而煜叔心里明白,那特种兵是不会再乱跑了,差不多就是回去洗洗就睡了。

而那边躺着的乔鑫则没有这么旺盛的生命力和好运气了,此番落水不同与两年前,一则天黑,二则没有心理准备,三则触景生情过于激动,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占上,故而不幸地一口气没上来溺了水,好在他肺活量尚可,挣扎着从海底爬上一块礁石就抱着昏死过去,捡回一条命。

打捞人员捞了半天,才用大探照灯发现他,给拖上来。

煜叔冷眼看乔鑫被医务人员围着初步地检查了下,然后抬上急救担架。

说起来这孩子才是先后参与了两次跳崖事件的亲历者——这一次煜叔只能算是旁观者吧。

刚刚那一幕在煜叔的脑海里自动重播,想按下暂停键都不行。

然后煜叔突然想起,上次他跳的时候,隐约好像记得那孩子也跟着跳了……何苦?

他不懂。

煜叔觉得他虽然活了两辈子,可是始终还有很多没活明白的地方,人心是个摸不到看不透说不清的玩意儿,还隔着肚皮。人都说越活越明白,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越发糊涂。

乔鑫是半夜醒过来的,阿德带着几个弟兄守着他,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煜叔——”

阿德道:“煜叔很好,一点伤都没有,早就睡了。”

乔鑫的第二个问题是:“陈叔在哪?”

阿德微愣道:“也睡了。”

乔鑫才放下心来,闭上眼养神。

阿德道:“乔先生你不问问自己怎么了吗?你受伤了,腿骨挫伤,医生已经上了药,打了封闭,有一阵子不能自由活动了。”

乔鑫微微笑着,勉强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还活着。”

阿德微微心酸,眼圈都红了,乔先生和先代煜叔不同,他其实是个宽于律人严于律己的人,不懂得享受生活,心里的委屈也不会发泄到属□上,什么事情能自己扛就自己扛下,所以才有一干兄弟死心塌地跟着他闹革命。可是这种人,得了江山,苦的还是自己……

“乔先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乔鑫费力地抬手挥挥,示意他不要说了。

阿德只得住口,恭敬地鞠了一躬就默然带人撤出去。

在他关门前,乔鑫突然道:“明早把煜叔和陈叔都请来。”

阿德道:“是,乔先生。

第二天乔鑫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吃药吃早饭。

拐杖已经准备好放在床头,他拄着,打着绷带的腿落在地上,虽然已经大了封闭,不过还是一阵麻木闷痛——也许只是错觉,意识告诉自己我伤了应该痛,于是神经就痛起来。

阿德却推来一辆轮椅,非安排他坐在那上面推着走。

“人给我请了吗?”

阿德低声道:“已经在客厅等着您了。”

不知道阿德是如何让忙于拍戏的陈叔和来无影去无踪的“煜叔”待在客厅等他这个姗姗来迟的病人,不过阿德办事乔鑫倒是放心的。

到客厅的时候两人确实已经恭候多时的样子,并且很耐心地在各自的位置上喝茶。

偌大的落地玻璃门被打开,外是满满的天蓝水蓝,两张酸枝木的古董椅,两个美中年仿佛悠闲品茶——简直像乔鑫的美梦x2了!

然而美梦x2未必就是大大的美梦,说起来这才是问题的根源——乔鑫并不贪心,煜叔的话,只要有一个就好了……真正的他从小就仰望着的那个煜叔。

乔鑫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若无其事的特种兵版煜叔就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发,又走到一边去坐。

陈墨澜则收看海的回目光,道:“听说你的腿挫伤了,如何?”

乔鑫道:“不碍事。”

陈墨澜道:“那就好。”

乔鑫下定决心,要打破这样的局面了,道:“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本来昨天想约陈叔你出去吃饭的时候提前知会你一生,不过其实也没有很大必要,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

陈墨澜皱眉道:“哦?我们有什么事情需要不清不楚需要特别澄清的吗?”

乔鑫道:“陈叔,你懂的。”

陈墨澜道:“不明白你说什么。”

乔鑫道:“我也希望我是想多了。”

陈墨澜道:“是呢,群聚守口,独居守心,人一个的时候就爱瞎琢磨,越想越多,越想越玄。所以做人还是想的简单点好,想的少有福气。”

乔鑫道:“那句话煜叔从前也常说。”

陈墨澜不语。

乔鑫笑道:“不问问那句话吗?群聚守口,独居守心。您可真是想都不用想地说出来了呢,让我几乎怀疑从前的煜叔又回来了。”

陈墨澜道:“你的煜叔不就在那边,你又想多了不是?”

乔鑫看了看特种兵版煜叔道:“可是他现在从来也不开口说话了。”

陈墨澜道:“对病人就要有点耐心,对长辈就要有点孝心,这个煜叔是让你费心了。”

乔鑫道:“耐心我有,孝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墨澜道:“说来说去,到底有什么要澄清的事情你还没说到。”

乔鑫道:“说的也是——我其实就想问问陈叔你——和我们家煜叔是什么关系。”

陈墨澜笑道:“你到今天还怀疑我是你家煜叔吗?”

乔鑫不语。

陈墨澜道:“即使我和他坐在一起你还这样认为只能说你的书白读了。年轻人,要相信科学。就算不相信科学,也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吧。”

乔鑫道:“我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科学还是可以信的。”

陈墨澜有个不好的预感,果真乔鑫道:“我原本只是觉得您的气质谈吐和煜叔神似,他的失踪,你的改变也太过巧合,不过我没有证据,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说出去连我自己也不大相信,本来也就罢了,可是这位——这位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煜叔,连细节都很到位,可是要我相信他是煜叔,说实话比相信你是还有点难度。一个人就算是受了些刺激性情大变,可是变到这样连一点从前的举止都没有,偶尔流露出来的也没有……岂止是令人失望。简直就是不得不怀疑了。何况,之前的这位都有哪些经历,是怎样辗转到数千公里外的地方,到现在还是个谜,也查不到,他好像突然出现在那个车祸现场,一切无迹可寻。”乔鑫说到这里停下来等着陈墨澜的反应。

陈墨澜道:“你同我说这些同我有什么关系?”

乔鑫叹气道:“叔,你觉得我的智商会那么低下吗?就算爱情使人盲目,可是我也要搞清楚我盲目的对象到底是谁吧?”

陈墨澜道:“我并不了解乔先生你,你的智商我也不了解。”

乔鑫道:“好吧,就算我在叔你的心里就是那么傻的,可是再傻,经过许多事情我也要求证一下吧。这样不明不白的早晚会出问题的。”

陈墨澜冷笑道:“你要怎样求证?把我解剖了拆开来看?——还是那句话,你对你的煜叔大可以不满怀疑,不过一切和我没关系。”

乔鑫道:“也许没有关系,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不过不能否认的是‘这位煜叔’出现的时间和你有关,人也意外地听你的话——我想不出有什么合理的解释了。只能说——如果有人利用这位给我设个局的话,那么设局的人不是叔你本人也至少是和您有关联的某人了。”

陈墨澜笑道:“既然你是一口咬定了我脱不了干系,那么我说什么也没用。索性就不要说了。只一点,我若是你口中从前的那位煜叔,会露出这么多破绽给你看?”

乔鑫沉思道:“很难说,煜叔常说兵不厌诈,他做事也多是看到开局让你想不到结尾,有时候他故意设个很复杂的局,有时候又很简单,所以他才叫九命狐狸——我只能说,你若是煜叔,我不会意外。”

陈墨澜叹气道:“我不是。”

乔鑫道:“您说的,要相信科学,今天我们就要让科学来证明一些问题。”

陈墨澜心悬起来,想,是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乔鑫道:“拖了这么久,一是想进一步观察下您的动作,另一则,这位煜叔的样貌真的让我很怀念……可是梦总会醒,问题总要解决,事情的真相到底怎样我必须亲手揭开。”

阿德从外面拿回一个邮件,恭敬地亲手交给乔鑫。

乔鑫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那封皮,其实封皮上的内容很简单,收信人的地址,发信人的身份,此外就没什么了,可是他还是认真地看着,仿佛透过封皮能看到里面的内容,尽管他只要拆封就可以直接看到。

乔鑫对陈墨澜道:“叔,我现在手里的就是一份dna检测报告,比对的正是这位‘煜叔’和桑竹南的基因,刚刚收到的快件,我还没有看过,很高兴,我们一起来检验这个结果。他们到底是不是叔侄,这位到底是不是煜叔,你我心里都有数,然而科学的证据更有说服力。”

虽然在意料之中,煜叔还是忍不住大为紧张了,他的头脑在高速运转,所有可能一一出现在脑海中,这个坎他到底要怎样熬过……

66-70

第66章

煜叔自然早就预见到了乔鑫这个举动,也提醒过那个组织了,那组织的项目经理虽然口口声声说会跟进事情进展,善后处理妥当,然而,对于一个能派出特种兵叔这样不靠谱业务员的组织来说,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煜叔对此确实不放心。然而眼下也只能见招拆招静观其变。

乔鑫已经开始动手撕开快递的封皮,嘶嘶的,一点一点的,似乎他也有点担心——虽然不知道他是担心tobe还是nottobe。

唯一天真无邪的就只有特种兵叔——他虽然也有点紧张,规规矩矩的,不过那紧张纯粹是因为和委托人呆在一个房间罢了。类似于一个明知道自己业务能力不强却想好好表现奋发上进的业务员的紧张。(何况他昨天刚刚偷吃被捉了现行。)

关系三个人今后命运的时刻到了,真相将随着那拆封的邮件而大白天下。连阿德的手心里都攥着把汗。

那折磨人神经的嘶嘶声终于走到尽头。

纸屑无声跌落在地。

一份文件被缓缓从里面抽出,乔鑫看看陈墨澜,眼神里的意思有期待有警告有暗示以及其他各种暧昧不明的情绪。煜叔的眼神则坦荡而无所谓。

看便看去,流氓有文化谁也挡不住。

浴室乔鑫郑重收拾心情放眼看去……

然而,他那本来还算冷静平和的神情在看到结果的那一刻顿时勃然便变色,犀利无比,盯着那纸恨不能在上面烧出两个窟窿来,又缓缓地抬头看了看那边正襟危坐的特种兵叔,难以置信的。

煜叔悬着的心终于才落下来,然而,属于他的这部分好戏还没结束,他故作关切道:“那么这位到底是不是像你所说并非你家的煜叔呢?”

良久,乔鑫才勉强镇定下来,道:“结果倒和我想的有些出入。”

煜叔笑道:“真出人意料呢。听你介绍了那么多背景,分析了那么多线索,还以为乔先生呢未卜先知或者稳操胜券,看来再聪明的人也有算错的时候,难免的。不过刚刚似乎我也受到怀疑有了嫌疑,那么可否让我也看一眼你手中的报告单?”

乔鑫最终还是把报告单递过去,煜叔见结论出写着:“基因比对结果双方基因相似度xx%,有近亲血缘关系……”

煜叔俺想,结果好才是真的好,笑到最后才是真的笑,那个组织也算是有点本事,还好当年趁着权势滔天的时候办了vip,总算办了件靠谱的事。

他递回去,微笑道:“幸好科学是不会撒谎的。一场误会,是不是可以解开乔先生你的心结了?”

乔鑫隐忍不发,并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煜叔觉得他可能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结果,也许会去追查或者复查什么的,不过那就是下一次的事情了,至少这一局己方完胜。

煜叔又道:“既然是误会,那么你和你家煜叔之间的事就和我这个外人无关了。若你还怀疑我对他有所谓的影响力的话,那么趁这个机会我不妨也向乔先生辞行,娇姐那边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就此搬回去。改日再登门道谢。”

乔鑫最终还是点头,然而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让阿德把“煜叔”送出房间,只留下陈墨澜和他两人。

陈墨澜版煜叔心下一沉,暗想:又搞什么?难道连科学也不信改迷信了?

且看他作为。

煜叔沉着应敌。

乔鑫不是很熟练地推着轮椅,推到窗边,外面海风有点吹过来,闷热的气氛也吹散一些。

他甚至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烟和zippo打火机,无视陈墨澜吗微微抗议的目光道:“陈叔,你不介意听听我和煜叔的故事吗?”

煜叔暗想,哪里有什么故事!如果有的话也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不好听。

然而他作为客卿和嫌疑犯的身份并没有拒绝的立场,只得沉默做默许解。

乔鑫道:“我从来到煜叔身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必须要小心应付他,他虽然是抚养我长大的人,可也是害我成孤儿的人,更是随时都会毫不留情背弃我的人——只要我不‘好用’……”

煜叔按捺住心中的愤怒,面无表情道:“哦?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是他的友人之子,素来对你不薄。”

乔鑫看了他一眼,苦笑摇头道:“你听说的版本一定是我是乔承的儿子,乔承是为桑煜而死,所以煜叔对故人之子照顾有加。”

乔承——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一个连接了煜叔和乔鑫人生轨迹的人;一个偶尔还会出现在煜叔梦境中的男人——他因为他的死亡和煜叔的不曾拥有而升华,煜叔终其一生也不会忘记他了。

乔承和煜叔是发小——当然,这是后来乔承死后煜叔追封的,或者说拿来追忆他的时候对自己和所有人的解释,按照当时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来说,大概是类似于伴读或者少主和家臣之子。

乔承的父亲跟了乔老爷子一辈子,忠心耿耿,等到桑煜少爷出生,就送了两岁的儿子来给做伴。

可惜他送来的这个最小的儿子并不是个做家臣最好的人选。大概一个家里孩子多了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角色,而乔承是个浪荡子,爱玩会玩淘气总是嬉皮笑脸的不正经,只是他生的凑巧便被送来给老爷子家的少爷做伴。煜叔还是小煜宝宝的时候,从能记事起似乎身边就总是有乔承那个总是一脸坏笑的小子——那时候他并不喜欢他。

小煜宝宝能记得的最初的事情之一便是乔承趁大人不注意偷喝吃了他的食物。

时间和地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能记得的大概就是自己被固定在一个比较狭窄的空间里,前

面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有一个碗,——这么想也许是在婴儿车或者类似的什么地方,大人都不在,乔承的脸突然出现在上方,嬉皮笑脸的,突然就拿走了碗,很快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就吃干净了,放下,走到一边。自己感到很愤怒,挥舞着手臂,然而因为身体动不了,也不能走路,只能呀呀地叫着,挥舞着手臂。大人走进来,来检查他的下面,自己冲着乔承的方向不停努力,愤怒地要去打他,然而大人很显然误会了他的意图,并没有怎样,乔承一边装乖一边趁大人不注意向他吐舌头做鬼脸……之后的事情就又模糊不清了,之所以能记得这个也许是因为那天挨了饿,或者被欺负的愤怒使然。

也许这件事情决定了小煜宝宝能说会道能走路时候起就对乔承不友好。

“少爷少爷,这个是蝈蝈,我借给你玩。”乔承早就不敢偷吃他的东西了,还不时拿自己得意的玩意讨好少爷,然而穿着奶白色新衣的小鱼宝宝是很有派头的,并不打算给人巴结的机会,把傲娇的小小头颅摆来摆去。

乔承以为他害怕,就更加拿那虫子来吓唬他。

小煜宝宝生气了,他伸手抢过虫子,丢到地上想给摔死,然而摔下去之后,蝈蝈没有死,而是——跑掉了。

乔承的脸垮下来,小煜宝宝看了看他,转身就跑,跑到爷爷那里仰头眼里含点泪花告状道:“爷爷,乔乔拿虫虫,怕。”

——大概就是恶人先告状吧。

乔承在桑煜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充当的都是讨嫌的角色,少爷喜欢的是温柔又认真的人,而乔承却恰恰是那种大咧咧四处撩闲不严谨的人。那时候还是小煜的煜叔并不能预见到自己将来竟然有爱上这样一个人的一天……

第67章

当少年桑煜陷入和他那个面兜一样温柔而无用的哥哥的初恋里时,乔承还不知道在哪里和哪个女人在胡搞瞎搞,他知道自己不得少爷的喜爱,也没了巴结的心思,每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那么嬉皮笑脸的不正经,依旧被少爷嫌恶着。

然而别看乔承那个样子,他的学业倒进展的不是一般的顺利,因为从小是少爷的伴读,功课也相当说的过去,桑老爷子也相中他父亲的忠心,公开表示乔承书读到哪个程度桑家就供到哪个程度。乔承一不小心就早煜少爷一步出国读学位去了,等到煜少爷到美国的时候乔承更是受桑老爷子的拜托而转学却了少爷的学校,打点一切,继续伴读生涯。

于是,不管桑煜待不待见乔承,乔承乐意不乐意自己的身份,命运或者什么的都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很多年,虽然这很多年里几乎也没什么事情发生,虽然这很多年当时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理所当然浑然不觉,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厌倦——这些都是乔承死后煜叔回想起来才发觉的,只是当时已惘然……

煜少爷知道哥哥死讯的那个晚上,丢掉了所有可疑的蘑菇,在厨房里站了一会,晚些时候,他去了夜店,喝了不知道多少不怎么高贵的啤酒,迷迷糊糊的被一个笑容略温柔羞涩的男孩搭讪了,青年煜叔酒后失德,忍不住喋喋不休的用母语和那人说自己的哥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说自己将来打算回国后就给他开一个酒店,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说自己只要偶尔去他那里吃顿饭就满足了,说了好多有的没的,那人只是困扰地听着,渐渐地有点不耐烦了,醉酒的青年煜叔坏心眼地说个不停。突然那人看向青年煜叔的身后,用英语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走掉了。

青年煜叔用中文喊道:“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还没说完!!”

有人把手放在他肩头,附耳道:“少爷,有什么话你对小的我说吧。我做你的垃圾桶。”

青年煜叔身形一顿,半醉半醒中警铃大作,会用这样不正经的声调自称“小的”的人,就只有乔承一个。

乔承什么时候来的?他刚才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他有没有听去?他怎么、怎么这么招人烦!!

青年煜叔颇有点恼羞成怒,借着酒劲愤怒地回过头去瞪着他道:“垃圾桶?你、也、配!”挥手给了乔承一拳。

酒吧里不缺少闹事的,也不怕闹事的,两分钟后青年煜叔和乔承便被一起丢弃在酒吧后巷,后面的事情煜叔并不能很清楚的记得,只有几个片段,比如在车上从眯着的眼缝里看到的流光浮影,在浴室被扒掉衣服……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大床上,口渴的要命,睁开眼的一刻意识十分茫然,需要从“我是谁”这样的问题想起,一直回忆到昨天打了乔承为止,之后就再也接不上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也顾不上渴,忙查看自己的身体——□赤身裸体!

青年煜叔并没有裸睡的习惯,他确定自己不会在醉到那种程度的情况下能把自己扒得这样干净……乔承!

青年煜叔又用某种方法感觉了下自己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是否有异样,还好,谅那厮不至于胆肥到做下那事。

然而,就在煜少爷心情如过山车般转来转去的时候,乔承没敲门就走进来,手里拿着杯水,看到他醒了,张嘴不正经笑道:“少爷!你昨晚太热情了,可把小的累屁了……”

煜少爷额头黑线不止,随手抓过一个砸过去,骂道:“放肆!随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乔承矫捷地闪身躲过,仍旧不正经道:“少爷,您怎么这样对待小的啊?小的昨天鞍前马后在床上服侍您就寝,除了女人,我都没这么尽心尽力给任何带把的洗过澡……”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全、裸,不得不躲在被子里,煜少爷就跳起来把他杀了。

虽然很添堵,然而在乔承式的“服侍”下,青年煜叔渡过了哥哥死之后最难过的那个阶段,乔承会这样不知道是不是桑老爷子特意交代过,不过即便是煜叔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反感乔承的陪伴了。

当然这还不是爱。爱情什么的,哪里有这么容易?又哪里这样紧凑!

当确信青年煜叔从里到外都恢复差不多了的时候,乔承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少爷烦就躲,少爷需要就顶岗的那个没有多大存在感的家臣之子。直到桑老爷子猝死,家族剧变,内乱迭起,青年煜叔中断学业从美国果断回国收拾大局,那时候陪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是乔承。

在接下来的血拼日子里,乔承及其父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煜少爷至一边,力挺他正统继承人的地位,为此,乔家人前赴后继死伤惨重。

煜叔在乔承父亲的墓前郑重承诺:苟富贵,勿相忘。

乔承那时候微笑着说:“少爷,我们只是做了姓乔的该做的事情,不需要您的承诺。”

青年煜叔的心微微一动,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要笑呢?”

乔承道:“不然我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少爷你?”

煜叔道:“难过的话就哭出来也无所谓。”

乔承微笑着说:“好啊。”尽管眼神已经很悲哀了,可是乔承还是没有哭出来。

从那时起乔承就是特别的。

煜叔信任他,虽然不是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深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煜叔是gay,一切已经注定,跟了他那么多年的乔承自然知道,他大概也知道了少爷对自己的那一点点特殊的情谊。

乔承并没有表现出拒绝,可是也么有接受,他若无其事,他仍旧不正经地笑,忠心耿耿。

暗恋虽然另有乐趣,煜叔也擅长此道,然而此次他打算妥善解决来着,乔承不是他哥哥,现在不是从前,很多事情煜叔觉得自己可以掌控,或者是或者不是,并不需要似是而非。

某天,只有煜叔和乔承两人去赴一行鸿门宴,那是一次之前就可以预见有相当风险的谈判,然而对方是煜叔这边十分有必要争取的对象,煜叔被要求轻装简行,为表诚意,煜叔只带了乔承一个。

在去的路上,煜叔突然觉得有说点什么的必要。于是他看着窗外,道:“我喜欢你。”

乔承顿了一下,噗了。

煜叔有点恼羞,道:“你笑什么?”

乔承道:“少爷,咱们早就从中学二年级毕业了。”

煜叔也有点脸红——他确实不擅长告白之类的事情,从来没有过,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能挽回面子,不说的话又有点像生闷气,于是反将一军,慢声道:“你是怎么想的?”

乔承笑道:“什么怎么想的?”

煜叔沉声道:“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乔承就一边开车一边摸了摸下巴,道:“少爷,我想——今天那个老金没准在耍什么花招,一会你要小心点。”

煜叔哼了一声,不语,心里甚至有点恨乔承了。

一个小时后,仍旧是在这条路上,换成煜叔把车开得飞快,乔承在副驾的位置上,血流不止。

煜叔的心慌了,就连他自己感觉子弹飞过来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慌乱——当然也许是他迟钝,没有那个时间,而现在,就在他身边,时间那么漫长,足够他品咂恐惧,失去这个人的恐惧。

“乔承!我带你去找医生!你不许睡!给我挺住!”

乔承连笑的力气都快没了,“少爷、我、我有个儿子……”

煜叔什么都听得见,可是也什么都听不进,“你不要说!我们马上就到医生那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告诉我!”

然而乔承并不这样认为,“我有个儿子……十岁了……去年才知道……是我的儿子……”

煜叔吼道:“你现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乔承道:“我从前不敢告诉你……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你……”没了声响。

煜叔喊道:“乔承乔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然而那一句未了的话恐怕只有等到黄泉路上忘川河前才能再次聆听了。

这么多年来煜叔很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因为想一次难过一次。他做这一行就注定了见惯生死,哪怕是自己的生死也未必有多重要,然而,乔承的死对煜叔的触动和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很少用心放在什么人身上,然而放一个死一个爱一次伤一次……

办完乔承的丧失,煜叔找到了乔承的儿子,那孩子被乔承养在某个儿童之家,仿佛是为了弥补对乔承的那份感情,煜叔把那个叫做乔鑫的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抚养起来。然而,煜叔把一切埋藏起来,从不对那孩子提起他的父亲,乔鑫也不说。

这样还不够吗?

这里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吗?

在尘封了这么多年,乔承这个名字以这样毫无防备的方式被提出来,那根联系着他们的隐形的带子突然显露出来,并且隐隐有着阴谋的味道,乔鑫居然说:“你听说的版本一定是我是乔承的儿子,乔承是为桑煜而死,所以煜叔对故人之子照顾有加。”

煜叔不动声色道:“难道不是吗?”

乔鑫摇摇头,“那只不过是乔承撒的一个不高明的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呃,今天早上从大栅栏附近某个小巷穿行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悲剧:

当时我刚离开旅馆,在去找食的路上。彼时我脚踏橘黄色全窟窿鞋,穿了件铁灰色吊腿亚麻灯笼裤,上身一件同色系棉质紧身t恤,勾勒出acup的胸,一张刚洗过的饼脸,上有两双刚醒来略肿眼泡,一双新描卧蝉眉,背上不大不小一个双肩包,风华正茂地穿街走巷。

在必经之路上,某个不知道啥店的门口坐着一上身赤裸的汉子,那汉子也没啥可说的,乜斜着过去,大声道:“哎哟,韩国人。”

俺已经走过去了,想了想,实在心有不甘,回头回嘴道:“中国人!”

那汉子意外道:“您打扮的可真像。”

俺就一身灰色地继续赶路了。

后来俺想了下,也不能怨人家汉子,恐怕是俺给祖国人民抹黑啥的,想来俺那裤子因为要达到飘逸的效果或者就是为了掩饰腿短啥的吧,故意做成低裆的样子,故,客观上大概有点“身高五尺,裆部以上三尺,裆部以下两尺”的效果……

虽然当时是微笑着回嘴的,然,心里不是不略苍凉的……

或者,俺当时应该回一句“阿西巴”?……

第68章...

乔鑫说那不过是乔承的谎言……

什么谎言?

为什么?

煜叔来不及体味哀伤愤怒,只是茫然……为什么?为什么那么信任的乔承要在临死前那样说?为什么把乔鑫推给自己?难道乔鑫在十几年后所做的一切正是乔承所希望看到的?难道他竟是恨着自己的?……为什么?……

煜叔只是茫然,“那么,你究竟是谁?”

乔鑫道:“我?……这么多年我已经差点忘了自己的本名……不过我十岁之前确实生活在另一个名字之下,那个时候我叫林北辰——没错,我是林北辰。”

“林北辰……”煜叔在脑海中搜索着林姓人家,无从查起。

乔鑫掐灭了烟,眼睛一直看着海的方向:“我是林北辰,我父亲叫林大忠。”

煜叔一再回忆着关于“林大忠”的一切,然而徒劳,他确信自己并没听过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煜叔记忆力一向还不错——一个能够能够在重生之后记得前世风雨的人记忆力大抵是不错的。然而,他遍寻脑海仍旧不记得自己和这么一号人物有过纠葛。

即便乔鑫说出自己的本名,疑问仍在继续,煜叔心中的无措和苍凉一点点在扩大,他简直不想听到那个答案了。阴谋或者背叛,煜叔早已经累了。

乔鑫哼笑了下,道:“如果是煜叔的话,也一定不记得林大忠是谁,他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字,也没有见过他,不过就是对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煜叔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断送了他的性命。”他开始回忆十岁之前和父亲在一起的生活,低声的,一点点讲着,有些内容因为年代久远而略显模糊,他将这些童年旧事封存在灵魂最深处的箱底,轻易不翻动,一翻动便是前尘旧雾。

林大忠只是乔老爷子时代里一个不入流的马仔,和许多从业人员的职业轨迹一样毫不出奇——中学辍学的问题少年早早混迹江湖,却永远只能做大哥们的垫脚石,和问题少女姘居算是唯一的福利,可是风流过后只剩下个两岁的儿子——老婆跟一个卖哈密瓜的跑了。还不到三十岁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和希望了,整日和狐朋狗友沉迷在酒精和看不见摸不着听听就算了的的江湖义气里,做着捞偏门发迹的春秋大梦,睁开眼却穷得家徒四壁,家不成家。

十岁之前的林北辰每天放学之后回到家里,面对的要么是空无一人的屋子,要么就是乌烟瘴气的场面。没人的时候,林北辰就会松一口气,快速给自己做点饭,写完作业,自己去睡觉。如果家里高朋满座,那么多半这个夜晚对林北辰来说就有点难过了。

如果他要小心翼翼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去那多半是不可能的,父亲在那班同样下级流氓的朋友年前总是“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运气好的时候林北辰可以把剩下的那三毛五毛的留下做零花钱——既然他家里从来没有零花钱这个名目,那么这便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了。林北辰总是小心地经营他的财政,上学的时候只要可能兜里就揣上五毛钱,只是为了在和同学们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其他孩子都跑去买冰棍的时候他不至于咽着口水说我不想吃。可是即便是为父亲打酒跑腿挣个三五毛钱这样的打工也是存在风险的。

有一次林北辰奉命去买一条叫“琥珀香”的廉价的香烟,可是到家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包装坏掉了,一条烟掉了几包,林大忠十分恼火,当场一巴掌扇过去他,骂他是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中的杂种,踢着他的屁股回去找那掉下去的香烟。

林北辰肿着半边脸,弯着腰,在路灯下沿着原路一点点找回去,只在泥泞路边的石头缝里找回一盒,其它的多半已经被路人捡走。

夜愈深沉,林北辰执拗地在路边来回逡巡寻找,他不敢就这样回去,喝过酒的父亲对他来说就是暴徒,而那个家里也是充满了暴力的危险地带。他虽然年幼,可是已经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残酷,并被迫承担了人生第一份重要的工作——一个没有前途的乖戾单亲父亲的出气筒,这是林北辰唯一知道的安身立命之道。

那天的事情还不至于到最糟糕的地步,在午夜时分林北辰带着绝望的心情在寒冷和饥饿的驱使下回到家,发现满屋子的烟酒臭气之外,就只有醉得不省人事的父亲和那班“叔伯”瘫睡在各个能睡人的角落。父亲居然忘记揍他就醉死过去了。

可是林北辰没忘,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他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父亲说不定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理由就会收拾他一顿,他需要时刻谨小慎微,小小年纪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很熟练。而林大忠发现他能找到的正大光明打儿子的理由越来越少了,林北辰用自己的能干和懂事消极反抗着父亲的拳头,于是——做父亲的只好不需要任何理由地打儿子了,他宣称自己有这个权力。

林北辰九岁那年的暑假,学校组织去帝都著名学府的夏令营,整整一个星期在b大和q大体验最高学府的氛围。虽然价格不菲并且有成绩限制,然而报名的孩子络绎不绝,不少家长动用关系想把自己拿成绩平平的孩子塞进去“玩”一趟,反正暑假呆在家里也不过是上上琴棋书画舞蹈奥数什么的。不过学校也人性化地留了两个半费名额给年级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其中一个是林北辰。

当老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林北辰的时候,他冷静地回答说自己不会去的,他家里没有钱。

老师道:“既然是半费就不需要那么多钱的,交通和住宿费都是学校出的,你家里出点伙食费和游览活动的门票就好了。”

孩子的眼睛闪了闪,仍旧灭下去,道:“吃饭的钱还好说,我只要每顿吃点馒头就好了,可是——老师,帝都游览的门票是不是都很贵的?”

老师有点心疼这个孩子了,道:“具体费用还不清楚,如果这个方面还有问题的话,老师借给你一部分也没关系的。”

林北辰道:“谢谢老师,可是我想我爸爸是不会让我去的。”

老师道:“为什么?”

林北辰道:“我爸爸大概会觉得我们家穷,却硬要出去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同学一起是不应该的。”

林北辰给老师行了个礼,默默走出教室。

老师眼圈有点红地看着那小个子的孩子的背影,心有点酸。

这个年代已经不流行家访了,班级里单亲家庭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不是哪一个都需要你的同情和操心,可是老师还是决定对林北辰这个懂事优秀却超越贫穷线以下的孩子家里做一次家访。

然而她选的日子正好是林大忠和朋友推杯换盏吞云吐雾剖心沥胆的日子,老师敲开家门看到这样一幅流氓聚会的画面,惊悚地说不出啥,那班流氓啥的见是的年轻眼镜娘,无差别地出言调戏,“哟,大林!你几时搞上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娘们?共产共妻哈!”

林大忠不认识老师,又不像是个圈子啥的,也摸不着头脑,正犹豫着,他儿子林北辰从房间里走出来道:“老师你怎么来了?”

老师结结巴巴道:“我、我来家访……”

那班流氓彼时都喝了点酒,又纷纷嚷着什么“小老师容易搞”,把一个未婚大龄女教师吓得花容失色。

好在林大忠天良未泯,把那班损友劝骂回去,搓着手对老师道:“不好意思,老师让你见笑了,哥儿几个开玩笑的,别害怕……内个,是不是我家那兔崽子在学校闯什么祸了让你追家里来批评了?你别客气跟我说,我揍他!”

老师连忙摇手,简单地把来意说了,林大忠果真就挠挠脑袋,皱着眉为难道:“我们家也不是没钱啦……我不过是不想让小孩子这么点年纪就那么虚荣哈哈……”其实虚荣的是这个贫穷的爸爸。

老师匆匆走出那房子,在接近巷口的时候听到后面有小孩子的脚步声赶上来,林北辰气喘吁吁道:“老师我送送你。”

老师心里一暖,刚刚兴起的不能管这个闲事的念头又动摇了,摸摸他的脑袋道:“你爸爸不会因此揍你吗?”

林北辰摇摇头,道:“不会的。我觉得我爸爸挺喜欢老师你的。”

老师只当是童言无忌,暗下决心再次再跟那个林爸爸争取下夏令营的事情。

过了几天,老师给林大忠打电话约谈,出人意料的,林大忠并没有推三阻四,而是穿了件花衬衫就跑过来了,并且言辞热情,态度诚恳。

老师和他说了什么旁的人并不清楚,只是那天林北辰回家的时候罕见地发现他爸爸在家,并且没有喝酒什么的,而是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吸烟。

林北辰心里慌了,他爸爸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林北辰就把手里的袋子藏到身后,他知道没用,可是还是害怕地下意识这样做了。

林大忠没有往常那样凶神恶煞地踢过来,而是招招手。

林北辰就提心吊胆地慢慢挨过去,他爸爸把那袋子东西拿过去一看,是一袋子塑料瓶子,立起眉毛道:“你去捡垃圾了?!”

林北辰低头道:“我、我碰巧捡到的。”情急这下他撒了个不高明的谎,实际上这几天每天放学他都跑到远一点的公园附近的垃圾桶里翻塑料瓶子,然后拿到废品站卖钱,今天是想到家里拿上昨天叔伯们喝过的易拉罐一起卖才带回家,结果被鲜少这个时间回来的父亲撞见。

林大忠高高扬起手,林北辰闭上眼睛打算硬挺,然而,那意料中的拳头意料之外地并没有落下来。

良久,林大忠叹口气,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小崽子知道自己攒点钱也不是坏事,将来也许还要指望你赚钱养活我——不过你小子给我注意点,要是被熟人撞见丢了我的脸回来我打死你!”

没挨揍的林北辰已经觉得赚到了,即使被口头上警告下也没什么,立刻点了点头道:“我都是到城北公园那边,应该没人知道的。”

林大忠仍旧蹲在那里吸烟,吐了口烟,道:“你小子攒钱是想去那个什么营的?”

林北辰缩了下肩膀,摇摇头。他知道即使是捡一个暑假的塑料瓶子也不够去帝都的费用,不过也许捡一年的话还有点希望,如果明年还有这个活动的话也许……

林大忠仰着脑袋看天,道:“我听你们老师说你小子在学校干的不错,每学期都能考第一?”

林北辰点点头。

林大忠嗤笑了下,道:“真怀疑你是不是我的种了。我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也是第一来着,不过是从后面数,那小□也不是个学习好的,你说你像了谁?”

林北辰心里有点害怕了,他怕父亲因为自己学习成绩好而揍自己,然而并没有。

林大忠又道:“第一名有奖状吧?你的奖状呢?”

林北辰道:“放在我床底下的盒子里了。”

林大忠指使他道:“去!拿给老子看看!”

林北辰连忙跑进自己房间拿出一个稍大一点的鞋盒子,那个盒子的外壳是世界地图的图案,大概因为这个缘故被拿来做储物盒什么的,林北辰打开盒子里面有他的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和几张奖状,林大忠粗鲁地一张张翻看,里面不单有第一名的奖状,还有运动会啊诗歌朗诵啊优秀少先队员啊什么的,林大忠啧啧道:“md!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凑近了摸过奖状哩!”

林北辰又有点担心这些奖状被父亲因嫉妒而撕坏,然而也没有发生。

林大忠丢掉烟屁股,用脚碾了碾,仍旧没有站起来,就那么顿了一会,突然道:“你小子去了那个什么营的是不是就能考到那里去上大学了?”

林北辰那时候才小学三年级,离上大学还有十年之远,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傻,然而敏感如林北辰却从里面听出了一线生机,他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林大忠眼睛里来了点热度,道:“那如果上了那个什么什么b大你是不是将来能赚很多钱?”

林北辰不敢再胡乱点头了,然而林大忠高兴地推了他一下道:“一定是的,今天你那个老师跟我说你小子将来能做个有钱人啥的!哈哈!老子做不成有钱人老子的儿子还可以!”

林北辰原来只觉得自己爸爸比较粗鲁,现在发现原来头脑也不怎么好。

林大忠就突然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下定决心道:“好!老子就大出血拿钱让你去哪个什么营的!你小子给我好好干!将来赚了大钱来一定要孝敬老子!听到没有!!”

林北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他爸爸能搞到那些钱,虽然对旁的人家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钱,然而对于这个无业游民不知道靠啥活下来的家庭来说就是一笔要命的巨款了。

然而这些就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够操心到的事情了,总之到最后他终于能够进入这个夏令营,在帝都的学府畅游了一个礼拜,最后还在闭幕式上作为学生代表作了发言什么的。

这一个星期对于林北辰来说简直就像一步登天,没有打骂艰辛,没有惶惶度日,简直让人相信生活就是充满了阳光和理想和欢乐。

老师也欣慰地发现林北辰的小脸上偶尔会露出一点这个年纪孩子的微笑来。

环境决定人——这是真的。

在林北辰回家之后,改变仍在继续,他那个懒散得要命的父亲居然变得稍微有那么点样子了。虽然还和“叔伯”们聚会喝酒,不过听他们言谈父亲似乎打算找一份正经点的工作,不过他又没有技术又不愿意卖力气进展得并不算顺利。

不顺利的时候林大忠照旧还是揍儿子出气,然而现在偶尔也有好好说话的时候,不过大多数就是问林北辰老师的事情,今天在学校又说什么了怎样怎样的。

林北辰想,他爸爸这是动脑筋要给他找个后妈了,可是他又觉得这事不靠谱,他爸爸乘以10都配不上人家老师……不过如果老师能做他后妈倒不错——他也和他爸爸一样偶尔爱做点小梦啥的。

林大忠当初随随便便生活的时候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然而也没觉得活着有什么不容易;当他打算认真地生活一下,给儿子攒点学费,有机会的话像文明人靠拢靠拢的时候,却发现,活着,真tm不容易!他开始买彩票,然而连五块钱都没中过。

就在这个时候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据说能狠发一笔横财甚至下半生不用干活也过得的活儿。工作内容如下——

林大忠跟的老大是豹哥,豹哥的老大是彪哥,彪哥是阿b哥的小弟,阿b的上头人荣先生还算是有点体面的,在煜叔手下管理一方地盘。林大忠和煜叔中间的等级差别就好像村长和省长的关系,都在一个地界上,不过八竿子打不着。

林大忠那个报酬丰厚的活儿却和煜叔有点关系,他负责把一个狙击手带进地盘,然后在狙击之后迅速带领他们撤退,简单点说——他的工作就是协助他人要他老板煜叔的命。

林大忠没怎么想就答应了。捞偏门的要捞就捞个大的!

再说名义上他是煜叔的人,可是煜叔那么多马仔,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他又必要为了一个不知道他名字的人拒绝那么一大笔钱吗?谁会和钱过不去。

于是在一个灯火斑斓的晚上,林大忠利用自己的身份,开车亲自将那个藏在后备箱的人带进了地盘……

过程无需赘述,其结果只是增加了煜叔被刺客暗杀的记录而已,煜叔本人则再次大难不死,然而事情一层层查出来,很快就查到了源头,再顺藤摸瓜就摸出了林大忠这个瘪瓜。

敌对势力的人要煜叔的命他并不在乎,因为天经地义,可是煜叔顶容不下的就是叛徒,他处理起来可是一点不手软,给负责清理门户的乔承的任务内容是——斩草除根。

乔承负责清理过几次类似的事情了,微笑着接下来,毫无怨言。事后来复命也是一切顺利,煜叔并未再做调查,他日理万机,若每一件事情都亲力亲为怕不能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可是就是这样他毫不存疑的人做下的这一件毫不存疑的事情,在十几年后却爆出一个颠覆性的结局——乔承并没有按照他的嘱咐斩草除根,而是偷偷留下了那个叛徒的儿子,养在孤儿院里,并在一年之后临死之前将其托付给煜叔。

没人知道为什么。

第69章...

乔鑫说到自己被放生的场景:

“那天我放学回家,一进家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空气里有点异常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血腥的味道。在客厅里我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林大忠躺在地上睁着眼睛,我突然就意识到他是死了,我在垃圾堆里见过死猫死狗,都是这样一种冰冷灰暗的样子。那个男人——乔承,他真是个奇怪的人,直到今天我还是这样认为,他那时候笑着问我是不是林大忠的儿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他才不会杀我,我明白他之所以杀了林大忠还不走就是在等我,等着杀掉我。

“可是乔承并没有动手,他指着桌子上的那个被打开的印着世界地图的鞋盒子里的奖状说听你爸爸说你是个成绩非常好的孩子。我不知道林大忠在死前拿出这些东西干什么,大概是利用我求情,不是常见这样的情节嘛,呗擒的歹人张嘴就会说‘上有把旬老母下有嗷嗷待哺’——不过林大忠还是被干掉了。就像那些猫狗。

“其实我当时怕极了,怎么能不怕,我只是个孩子,不过我也清楚自己是跑不掉的,只是有点麻木地站在那里,乔鑫微笑地看着我,说你真是个有点意思的孩子——听说你将来是要去上b大的?那还真巧,我也在b大念过两年,如果你能活下去我们就会成为校友。

“我不知道怎么又了勇气就对他说‘我想活下去去上b大,请你让我活下去’——我记得自己似乎是这样说的。乔承说那可难办了他得到的命令是‘斩草除根’,草已经斩了,根不除的话将来会很麻烦。我当时听了不知道要怎样好,哭是没有用的,何况一边哭一边死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悲惨。我努力瞪着他。

“大概是觉得我这个表情有趣乔承笑出声来,他说你果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你父亲在死前一直说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给你攒学费,让我放过他,我让他选择——如果必须死一个人的话,是选择自己死还是儿子死。乔承让我猜我父亲的回答。我说我爸爸选择让我活下去吗?乔承就继续笑着说:‘你可以用以后的人生来思考这个问题。’

“乔承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到今天还是这样认为,他大概喜欢给人留这样毫无意义的悬念,让纠结医生也想不出有把握的答案——这似乎是他的乐趣。

“不管怎么说乔承留下了我的命,给我改名字乔鑫,把我寄养在儿童之家,然后他告诉我,如果哪一天他死了,有个人会来找到我,那个人长得很好看,就是他要了我爸爸的命,而乔承说他自己不过是那个人的一把枪,一把偶尔只有火药没装弹头的枪。”

乔鑫的故事到这里稍微告一个段落。

后来的故事,煜叔也能想到了——一切如乔承所料。

乔承……

乔承……

煜叔的心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竟然被一个死了那么久的人伤得如此之深,也许乔承用这种方式宣告了他的存在——他一直未离开煜叔的生活,一直一直。

乔鑫又点了根烟,道:“我有直接问过乔承,需要我为他做什么,我那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你想要那两毛钱,就要弯腰自己去捡那个塑料瓶子。可是乔承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说你活着就是我想要的。

此后很长时间我一直在想乔承到底要我做什么我的用处是什么——鬼才知道。

一年后我见到了煜叔,见了煜叔,见到他的时候我明白了几件事情——

第一,乔承死了。

第二,这个人果真长得很好看。

第三,我从此之后要以乔承儿子的身份活下去。

第四,这个人就时刻能知道真相知道了真相就会毫不犹豫杀掉我的人。

我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在煜叔身边长大的。”

煜叔用空洞的声音道:“所以你恨他?”

乔鑫看了他一眼道:“我没这样说过。林大忠要杀煜叔换钱,煜叔就用他杀一儆百,这个很公平——开始我只是怕他,怕被他知道真相,怕被他杀掉——如果说恐惧导致仇恨,那么我也可以说是恨着他的;反之,安全感可以导致爱情的话,那么后来压着他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早就爱着他了。艹他让我有安全感,我可以掌握自己和他的命运,我可以这样和他一起生活下去——这样不是很好吗?”

煜叔道:“你真变态。”

乔鑫道:“我吗?”他笑了笑,“还好吧,换做别人未必会更好。再说这世界上不变态的又有几人?捉迷藏躲到另一个世界的乔承也好,只会玩弄鸭子打定主意不爱任何人的煜叔也好,都得了要命的病。”

煜叔冷声道:“既然治不好那么你也在去死的路上。”

乔鑫想了半晌,释然一笑,掐灭那半支烟,道:“有什么关系,这样死也未尝不可。”说罢拄着拐,吃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拄着拐转身一瘸一拐离开。

煜叔忍不住在他身后叫住他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

乔鑫头也不回道:“……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守着太多的秘密是件寂寞的事情,之前,虽然煜叔本人不清楚,可是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跟他坦白,看他脸上这样那样的表情,那样我们之间是不是会有所不同,不过我终于还是没忍心——我知道他喜欢过乔承。”

煜叔暗自吐槽,想到:“说的好像很伟大,其实是因为不想再根基未稳的时候失去乔承留下的派系支持罢了。”确实,当初如果不是有这一部分死忠力量的支持,乔鑫想造他的反还要至少等上五年。

乔鑫继续道:“如今就算我想对煜叔本人说这些,他也不能理解不会在乎。我只是想说出来罢了,这点事情。”

“那么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还觉得安全吗在你的‘煜叔’身边?”

乔鑫道:“如果那个真的是煜叔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煜叔那么骄傲,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拥有他。”说罢乔鑫就离开了。

煜叔愣了一会,恨恨地想:“变态!”

既然乔鑫这么想要来自桑煜的安全感就让他安全个够!……让特种兵打丫的!!

第70章

煜叔毫不拖泥带水地搬出了桑园,一想到乔鑫那小子从小就心机那么深沉地呆在自己身边,明明是杀父之仇却能做出那么乖顺亲昵的姿态,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煜叔原本以为自己便是无可救药的冷血一枚了,没想到他一生中遇到的几个人除了他爷爷他哥哥之外就没有几个正常思维的!

特别是乔承……乔承……原本以为盖棺定论,人死了他的心也死了,可是这么多年之后承受了来自地狱的那一刀直插进他心尖上……煜叔自嘲的想,原来我还是活着,原来我还会感觉这么痛……乔承!一切拜乔承所赐!

……只是既然你的恨这么深沉绵远,那么当初又何必为我挡那颗子弹?……原来即便认识一个人很久也未必能够了解一个人的内心,比如乔承,他的心眼太坏了……

煜叔回到家便接到那组织打过来的回访电话,“怎么样?dna鉴定什么的果真没出什么纰漏吧?”

煜叔冷声道:“你们用了什么法子?骨髓移植还是什么?”

对方谦虚道:“没什么,只给了医生一点点钱就能随意更改数据了,国内的情况正是如此。”

煜叔道:“乔鑫没那么好糊弄的,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会复查的,而且不是一次。”

对方倒是很有把握道:“你放心,这点事情我们都搞不掂的话就真的不好意思向你要那个报酬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是不是该把东西给我们了?”

煜叔道:“你说的也太容易了吧,我还是那句话,赖账的事情我倒是不会做,不过,事情没有真正了解一天,茵梦就一天不属于你。还有,设法帮我通知那个特种兵——让他只要可能每天揍乔鑫一次,不用打死打伤,那样会让他反弹,只是不要让他好过,每天鼻青脸肿的就好了。”

挂下电话煜叔闭上眼靠在沙发上,他是有点累了,报复什么的本来就不是非此不可,是乔鑫逼他的,可是却牵扯出十几年前的另一起背叛……乔承……该死的!

煜叔觉得自己不应该过多地纠结于过去的梦魇里了,那是个大泥淖,陷进去拔不出来就会吞噬一个人的精神和肉体,是时候moveon了,他需要多考虑此刻、现在、当下、比如说……工作什么的。

律师戏还在如期顺利拍摄,预计大概是十多集的精品剧,如今已经拍了六集,不过剧集的宣传和花絮之类已经开始着手;下一个工作也在洽谈中,他那个能干的经纪人带来一个不错的消息——据说好莱坞方面正打算在为一个各方面煜叔都比较适合的角色试镜演员;过几天便是电影节……要做的事情太多……乔承……好吧,这里没乔承什么事!

……乔鑫……死孩子等着挨揍吧!

电影节之前,经纪人阮仲渠告诉他,此届电影节影帝评选就没他什么事了,(本来也没煜叔什么事,他连一部担纲主演的大屏幕之作就没有。)不过,幸运的是他凭借杨素一角入围了最佳男配角的角逐。

煜叔对此倒看得很淡:“不过是张导的片子面子大,跟我关系不大。”

阮仲渠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我觉得很好。”

……毒舌男还是这么不可爱啊。

电影节当天,煜叔并没有所谓的盛装打扮,不过也是衬衫西服领结一个都没有少地走了红地毯,即便在那个星光熠熠冠盖云集的地方,叔的光芒还是无法被掩盖,存在感和气场是骗不了人的,加之有风闻他有入围最佳男配角,故而,短短的红地毯几步路上还是谋杀了不少菲林。

为了博眼球,阮仲渠更是不惜安排张斯跟他一同入场,摆明了卖腐,张斯还主动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大方摆pose,闪光灯那个闪啊,狗眼都快保不住了。偏偏有的卖的就有买的。对此煜叔多少也有些无奈,只能入乡随俗地随意站在那里消极配合一下,脸上不自觉地摆出职业的微笑。

张斯稍稍偏过头凑近了耳语道:“陈叔,你怎么笑得有点像狐狸?”

这个微妙的近距离耳语又引发了一轮闪光弹什么的。

煜叔微笑道:“大概是因为你笑得像只**。”

在指定位置上坐下之后,煜叔留心观察了下出席的人,当然他眼拙大部分人还是不认得,却也有些熟悉的面孔,甚至还有意外惊喜——桑竹楠和杜泽坤也来了,坐在一处。

煜叔的座位自然爱着张斯,他对张斯笑道:“我可是看到你的两位好朋友了。”

张斯很快也发现了他们,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嫣然一笑,道:“现在我跟他们可是没关系了。”

煜叔坏心眼逗他道:“从情敌到朋友,他们进展得挺顺利的。”

张斯有点恨恨道:“当然顺利了,变态遇变态,悻悻相惜嘛。”他觉得自己无端被利用了一回,当初不明就里还吓得什么似的,结果成了有钱少爷无聊游戏的一个情趣道具!

瞪着杜桑两人看,桑竹楠四处看了看,很快也发现了张斯,看过来,有点愣愣的,杜泽坤随后眼神也到了,冷冷的,张斯就挪开目光看着前面。

这一段眉眼官司打得难解难分,背景是喧嚣红尘,觥筹交错,一世繁华,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煜叔想,小孩子们还真是健气,自己也有够无聊的,闲来看这种游戏。

电影节表面上风光和谐,大家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共享盛世年华,然而,看不见的台面之下却暗潮涌动,多方势力博弈,一个不好便一石激起千层浪,水太深轻易趟不得。

煜叔没想过要趟这浑水,包括他入围,心里清楚也不过是做个分母,已经算是意外之喜,轮到最佳男配角名单公布的环节,先是播放几段入围作品的片段,依次抱上名来。

煜叔所饰演的杨素慷慨赴死的那一段凄美镜头在屏幕上短暂驻留,煜叔还是第一次在看见这么大尺寸的自己的脸部特写——他甚至没有参加首映什么的——有点吃惊。

观众报以掌声,然后是紧锣密鼓的音乐,颁奖嘉宾笨手笨脚地打开那信封,对着麦克道:“最佳男配角奖——土根!”

接下来就是一生呀呼,土根从座位上跳起来,笑出俩酒窝,跟周围人纷纷拥抱什么的,镜头给上,大屏幕出现了他的特写。

土根今天的着装还是很下了一点功夫的,灰色鸭舌帽,蓝v领衫,紫色紧身裤,很潮很敢!

张斯懒散地拍着手,对煜叔耳语道:“他站在那个位置上唯一的理由是他签的公司比较好。”摇摇头,“你比他强多了。”

煜叔听了也就一笑了之。

颁奖典礼之后还有大大小小的酒会,云天娱乐在电影节上也并非铩羽而归,多少也有点紧张,于是庆功宴什么也免不了。做这一行的就是有一点不好,应酬式的加班太多,而且戏里戏外不分,甚至功夫全在戏外,

在去卫生间方便的时候煜叔的小便池胖站着一个棕色头发的矮个子男人,煜叔开始没注意,只是随性地释放着自己。

然而那男人一边放水一边探头过来看了看煜叔的下面,看完之后还有点得意地吹着口哨,煜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是个鬼佬,此人抖抖,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开去洗手。

煜叔完结之后也过去洗手,那鬼佬用英语自语道:“中国男人真是‘小器’啊,所以数据才显示中国的女人有百分之八十没有高、潮……可怜的女人,难怪我来了才没几天,下、体都快磨破了……”

煜叔用英语道:“这位先生似乎很满意于自己按摩棒的功能,不过按你的话你大概只相当于一只超大的生、殖、器的把儿,而不是个有思想的人——你似乎还为此而感到骄傲。”

棕发人为旁边人能听懂他充满俚语和快速的英语而感到吃惊,不过随即意识到自己被羞辱了,道:“嗨!中国人!我不想被一个小jb说三道四!”说着伸出中指。

煜叔不客气地一拳轰上去,两人打起来,结果那鬼佬被煜叔揍了。

这么个小插曲煜叔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然而,回到会场,阮仲渠拉住他道:“机会来了,我给你介绍个人物,好莱坞那边来的,有传闻说是来物色演员的,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如果英语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我给你做翻译。”

于是刚刚在卫生间偶遇的棕发小个子乌着一只眼出现了,见是煜叔吃惊道:“是你!小吊!”

煜叔道:“原来是你,大把儿。”

阮仲渠怪道:“你们见过?——呃,你的英语还蛮不错的。”

结果几天后煜叔意外地被告知他得到了那个好莱坞角色试镜的机会,煜叔有点奇怪地去问阮仲渠怎么会这样,阮仲渠道:“派翠克觉得你的语言非常好,第二,他说你的拳脚功夫也不错,正好适合那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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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杜泽坤回家的时候桑竹楠正在对下人发脾气,他说天气热自己想到游泳池里泡一会,可是下人得了杜泽坤的吩咐要看好这个捉回来的少爷,桑竹楠手上的疤前一阵就沾了水还是什么的没弄好发炎了,为此杜泽坤大发雷霆,还饬令李医生不管用什么方法也不能让那双漂亮的手落下疤痕。

李医生仗着和杜家世交的关系,半开玩笑道:“这样的话开始就不要那么辛苦扎进去啊。”

话虽这样说,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了,疤痕也落下了,即便将来用整形手术什么的也难以改变那里曾经被捅出个洞的事实。

下人知道现在的当家虽然可劲祸害这位桑少爷,可是也宝贝他,有点那种自己的东西自己能欺负别人不可以的架势,而这位少爷只被杜泽坤收拾狠了,在他面前一点不敢炸毛,在旁的人面前还使少爷性子,任性骄纵,好像并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之是杜家当家的养着的玩意儿。下人对他的态度也是不敢得罪,可是眼神语气也不见得多尊重。

桑竹楠冲下人发难,他要下水,天气闷热,他觉得自己快成鱼干了。

杜泽坤透过落地玻璃墙看桑竹楠在洒满阳光的庭院里冲着下人气得跳脚,后来还干脆去推打下人们,他是吃定这些人得了命令不敢对他动手,所以才有恃无恐,若是里面有人扬扬拳头的话,这个胆小鬼怕立刻就老实了,杜泽坤笑着摇摇头,奇怪啊,为什么自己仍旧会觉得他这副德性可爱呢?

看这样子自己不出场他还会继续闹下去,反正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怕是要闲出病来,不时地找茬。

杜泽坤拉开庭院的门,尽管还没开口说什么他的出现已经让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下人们微微低头退在一边,他们也知道这兔子是不敢在当家面前玩跳水的,这里基本上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

桑竹楠果真微微缩起肩膀,眼神游移开始啃大拇指。

杜泽坤走过去,眼光下那口好牙像烤瓷一样昝亮,桑竹楠就是不敢看他。

杜泽坤拉起桑竹楠的手前前后后地摆弄着看了看,道:“恢复得还成,今天没沾水吗?”

下人道:“桑少爷刚刚说要游泳,我们没敢让他下去。”

杜泽坤就抬起他的下巴笑道:“你热吗?——看来是热了,这一头一脸的汗。”

桑竹楠就拉着他的手往回走,道:“那还在外面呆着干什么?这里又没空调。”

桑竹楠低着头乖顺地跟他进去了。

杜泽坤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这算是被他调教过来了?

进了屋子里之后杜泽坤又说他满身的汗要洗一洗才好,将人赶去浴室,也不假下人之手,亲自操刀给洗。

杜泽坤好整以暇地抱着肩膀示意桑竹楠自己脱干净,桑竹楠就一点点地扒自己,速度很慢,然而杜泽坤也不嫌弃也不催促,始终微笑地看着。

桑竹楠最后只剩了一条短裤实在想给自己留点脸——虽然明知留不住,还是住了手,瑟缩在墙角,退无可退地等扒。

杜泽坤道:“是想让我伺候你?——也好。”说着过来就一把给扒了。还不算,还把桑竹楠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用那短裤凑合着给绑在花洒架子上了。

这个姿势让桑竹楠很难过,忍不住挣扎,越挣扎越难过,泫然欲泣的。

杜泽坤道:“我这是为你好,你的手不能沾水,否则话会落下疤,那么漂亮的手落了疤我会心疼的。”说着就亲咬上去。

不知道碰了什么了,水猛地就砸下来,浇了两人一头一脸,桑竹楠难过地直哼,杜泽坤这混蛋却反而更来劲了。

桑竹楠摇头摆尾地难受;杜泽坤感觉自己像年画里抱着滑不留丢鲤鱼的娃娃,便稍稍使力猛地将桑竹南的一条腿拉起来勾在自己后腰上,拍拍他的屁股,喘着气在他耳边沉声命令道:“你自己夹上来比较舒服些。”

桑竹楠满脸满身的水,眼睛略有些红,分不清哪些是哭出来的眼泪,神态有点胆怯有点茫然,杜泽坤是忍不住了,恨声道:“我说话你听不明白吗?s货!”自己动手把另一条腿也掰上来,拖着他的屁股,道:“夹紧点!松货!”说罢一头扎进欲海里不出来……

等到一个小时候杜泽坤解放桑竹楠的双手,他一下子瘫下去,腿软得快成面条了,双手却僵硬得几乎像脱臼。不要说身体尚在康复中的桑竹楠,就算身体不错的杜泽坤也觉得有点运动过度,加上刚进家门就跑上来大操大练的,早就饿了。抱着怀里软成一团的桑竹楠走出浴室,也觉得他可怜。

可怜归可怜,他知道自己下次还是不会手软的——因为那里一直硬着。

晚饭本来想两个人一起吃,不过看来是不成了,趁着桑竹楠昏睡的功夫,杜泽坤自己随便吃了点果腹,再让人送饭上去自己喂的时候发现怎么也叫不醒,发烧了,这才连忙把李医生叫过来。

李医生看了之后,皱眉道:“当家,我跟你说过桑少他现在身体一直这么好好坏坏地折腾,体质已经不如从前了,你就不能节制点?”

杜泽坤装作若无其事道:“不是你说他手不能沾水嘛。”

李医生道:“可是你这样绑着他损害更大……”

杜泽坤打断道:“修复损害不正是你的工作吗。”

李医生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张张嘴还是咽回去了。从某种程度上说杜泽坤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是先有贼再有了警察,先有贴小广告的才有专门撕小广告的,从根源上讲前者是后者的衣食父母。如果杜泽坤不祸害那具身体,那么李医生也就失业了。

可是他还是心有不忍,淡声道:“我会尽自己的本分和能力,不过——当家你要知道,我只是个医生,不是大罗神仙,希望你以后多少还是要再克制一些,不要等到连我也无法收拾了,那么你只要去请神仙了。”

杜泽坤明白道理,只是具体操作的时候掌握不好而已,他只能当做没听见不语而已。

半夜桑竹楠醒了,喊渴,杜泽坤便亲自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去倒水,想想又走到楼下厨房亲手给热了杯奶端上去喂给桑竹楠喝。

看着怀里那孱弱的人如一点点喝下牛奶,杜泽坤摸着他的头发,突然道:“改天让你去游泳吧。”

桑竹楠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杜泽坤了,他折磨自己并且从中得到乐趣,若他突然想对自己好了,那么多半后面跟着更大的折磨。比如说他说要去外面走走,不要呆在这个破园子里,杜泽坤开始只是不准,后来有一天就突然说可以,要带他去参加电影节。桑竹楠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打扮一新带出门去,只是那华丽的衣着下面那尴尬的部位还被塞进一个振动器……

除了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也受尽了□,两个月来真正走到外面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角色……从前那些熟悉的人见了他或者故意无视或者面露讥讽鄙视,他还见到了张斯,跟陈墨澜坐在一起,亲亲密密……他唯独没有见到乔鑫,若见到他真想上前质问他:“你是不是把我买给杜泽坤了?为什么?”

那一晚上的难捱把桑竹楠快折磨疯了,在颁奖大会开到一半的时候杜泽坤调高了振动器等级,他啊的一声差点跌坐到椅子下面,羞愤地瞪过去,结果杜泽坤看都没看他,正扭头和别人在谈论说笑。

这个混蛋……

桑竹楠已经不想走出去了,他要去哪里?投奔谁?天大地大何处是容身之处?

在这个囚笼里他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双手废着,下人们也当他是个囚徒,看不起他,游泳……其实他也不是多么想……

杜泽坤放下牛奶杯,道:“你饿吗?用不用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桑竹楠摇摇头道:“我不饿。”他已经被训练得有问必答,否则就要受到惩罚。

独泽坤上床从后面搂住了他,埋进他骨头咯人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气,道:“也好,还有几个小时天亮了再吃吧,晚上吃了肠胃不消化——我的公主,改天会让你去游泳的。”

桑竹楠闭目装睡。

杜泽坤亲了亲他的脖子,慢慢睡去。

之后几天杜泽坤倒没折腾他,容空让他养病,等到烧也退了人也略活泛些之后的某个夜晚,杜泽坤摇醒了桑竹楠,低声道:“我们去游泳吧。”

桑竹楠揉揉眼睛,道:“我不去。”——他刚从深度睡眠中苏醒过来,头脑还不太清楚呢。

杜泽坤也不介意,给迷迷糊糊的太穿上睡衣,打开卧室通往阳台的窗子,道:“我们从这里偷偷溜下去。”

桑竹楠摇摇晃晃的打蔫,清醒的时候都住不了主,何况现在。

杜泽坤道:“我先跳下去,接着你,你再往下跳,听见了吗?”

桑竹楠一边揉眼睛一边点头。

原来桑住住是被关在三楼的,后来被挪到二楼主卧室里,从二楼阳台往下跳对于杜泽坤来说并不是很大问题,一个起身翻过栏杆,纵跃间安然落地,之后他起身拍拍手冲上面低声喊:“喂!公主!你下来!”

桑竹楠现在多少是有点清醒了,看着这个高度就露出害怕的意思向后退。

杜泽坤道:“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把你丢下来!快跳!快点!”

桑竹楠在他的淫威下小心地跨过栏杆,两手攀着一点点向下蹭,突然一个没蹬住悬空,两手扒着栏杆就是不松手,其实离地面也没多高的距离了,看得杜泽坤哭笑不得,走过去给接下来,搂住还有点发抖的桑竹楠往水池边走,道:“你是不是放个屁都能吓到自己啊?”

两人到了水边,那天大概是阴历十六七,月亮又大又圆,丰满得像凤凰的大白胸脯,照得一切明晃晃的,杜泽坤道:“你不是想游泳吗?现在游吧。”

桑竹楠道:“现在不想游。”

杜泽坤也不勉强,道:“那咱们就散散步。”两人就绕着那不是十分大的水池走。

桑竹楠走了会,低声道:“我冷,我困,我想回去睡觉。”

杜泽坤便又凑近了搂住他护在怀里道:“爷给暖着你。”

桑竹楠眨巴眨巴眼,也没敢反驳,眼皮有点打架了。

杜泽坤道:“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的没心没肺。”

桑竹楠想回嘴说我怎么就没心没肺了,然而还是没敢,一心做锯了嘴的葫芦。

杜泽坤道:“我和你第一次就是在游泳池旁边,还记得吗?”

桑竹楠有问必答道:“谁、谁会记得那种事!”

杜泽坤笑道:“今天精神不错啊——可以做吧?”虽说是征询意见的句式,却一点也没有征询的意思,手已经伸进睡衣里去揉捏。

桑竹楠忙按住道:“我、我不要在这里!”

杜泽坤笑道:“为什么?”

桑竹楠道:“你家院子里肯定有监控,再说还有值夜的人,会被人看到。”

杜泽坤笑道:“这样才刺激。”已经剥开了衣襟开始啃咬起来,桑竹楠向后躲去,却被紧揽着腰,整个上半身向后折去躲无可躲,被咬疼了就“啊”地短促叫了一声,随即人被压在水池边上,杜泽坤诱、奸道:“你今天好好配合我,我不弄坏你怎么样?”

桑竹楠只是摇头有点哀求道:“我、我不要在这里……”

杜泽坤又怀柔道:“那好,各退一步,你在这里跟我好好做一次就回去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结果就是这“一次”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是在水池里桑竹楠骑在舒服坐在那里的杜泽坤身上,勉强地摇晃着身体,弄皱了一池水,波光潋滟……

结果第二天桑竹楠又发烧了,李医生说是寒热交替体力透支什么的,还是老论调“要节制”,“这样下去不行”。

杜泽坤觉得自己已经很节制了。

第72章

现在生活多少好了些,乔鑫那边被特种兵绊着,一段时间内没有在煜叔跟前晃悠,清净不少,前世什么的叔本来就不是非要纠缠不可,如果不是乔鑫逼人太甚……严格说来这也不算是报复,围魏救赵,其实算是以攻为守。煜叔最想做的还是享受言下的生活。乔鑫什么的不来招惹,叔也懒得理他。更何况听了那样一个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故事之后煜叔多少也觉得乔鑫的背叛算是自己的报应,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想开了更加释然。

工作上更是紧锣密鼓,虽然电影节上没有得到半个奖,不过露了次脸商业效果还是不错的,也许不比那个以乡土本色演出搏出位的最佳男配角得主差,几个本子送到煜叔这边选,而阮仲渠的意思还是要先以荷里活那边的档期为先。

试镜会是在帝都某宾馆举行,据说那个国际知名的米国导演斯皮尔八哥也会亲自把关,他要选一个心目中理想的东方男子形象,此前在亚洲各国委派星探网罗物色,好多位中韩日泰等国的许多新老面孔都接受邀请飞到帝都来参加这个角色的角逐。能够和这位蜚声全球的大导演合作,甚至只是在他的片中客串一个龙套,回到本国都会受到相当于民族英雄的待遇,而被冠以“国际大明星”的封号。比如,有一位靠超凡脱俗的床上实力而走出国门的某女星也曾在荷里活大片中主演过东方题材的片子,然而,在国内得到的骂声却高于赞誉,不为别的,丫的国际主义精神发扬过度了,跑去扮演一位倭国妓,伤害了自己同胞的民族自尊心之后,喜滋滋地到处派名片,说自己在荷里活已经成名立万了,说自己现在一色花米元戴鸽子蛋用洋吊,还安排了几个洋狗崽到沙滩上去偷拍自己——这些都是国际巨星赤果果的标志啊!(或者说赤果果是巨星的标志啊!)

然而荷里活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最近听到的消息是那女星悄然撤下鸽子蛋把洋人给的米元善款揣自己口袋里偷偷回国来傍土财主,偷腥惹了一身腥……嘛,因人而异,这些倒是rp问题。

不管怎样,荷里活或者说荷里活仍旧是各国演员明星大腕等心生向往前仆后继的圣地。

可是,勇闯荷里活也是需要极大勇气的。首先华裔演员在荷里活的生存状况不乐观,那里仍旧是欧美裔演员的天下,几十年前拍赛珍珠的大地都是找的高鼻梁凹眼睛的米国演员饰演,那时候华裔只能饰演一些极度猥琐2b的辱华形象呢。即便是今天,状况也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就算拍西游记,他们用洋候洋猪洋马洋和尚,华裔做主角的凤毛麟角。

还有一层就是亚裔演员之间互为可替换物的关系。对于那旮瘩的人来说,中国人和日本人和韩国人没什么区别,即便有区别也不重要,就像对于我们来说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也都长得差不多,他们既可以找华裔演倭国妓,也可以找日裔演中国管家,反正说出来的英语都可以统称为“亚洲口音”。

再有就是语言问题了——我们知道作为一个独立主权国家,汉语是我们唯一的官方语言,而英语说好听些是工具语言,说实在些是中考、高考、考验、职称考试、出国的必考科目……现在是稍微好一些了,越来越多的人重视这个,可是你若指望着从十几岁开始就凭借着美貌辍学从事表演的美女凭借这那几句“hello”、“ok”、“thankyou”、“sorry”的功底背大段好莱坞台词的话,怕是要深深地深深地失望了……他们中好多人汉语还是好不容易才说明白的。

最后一个担忧——去荷里活发展的话就要冒着失去国内市场的风险。

荷里活是出了名的运作周期长,一个片子动辄搞个三年五载,和国内这种上半年造势下半年上映,上个十天半月匆匆下映的短频快不一样,而一个在国内大红大紫的演员风光无限地出去了,在好莱坞吃上一年的泡面,耐不住寂寞再跑回来,就会发现及时你戴上黑超特范儿地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也不会有几个人认出你了,认出你也不会尖叫要签名了。谁敢?演员就是需要新闻需要绯闻需要曝光需要自己的脸每时每刻出现在娱乐版面上——而荷里活是个吞噬光芒的沙漠。

曾经有位天皇巨星影帝啥的觉得自己在本土的事业已经登峰造极,独孤求败了,遂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带上老婆啥的去荷里活了……二十年后,他头发胡子灰突突的,圆润并沧桑的脸用他年轻时的方式微笑着,却莫名地有点长期跑氓流之后风尘仆仆的疲累感,他又回来了,悄然的,靠接演国内的一些制作赚生活费……

所以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荷里活,然而荷里活并不适合每一个人。

然而对于煜叔来说没啥敢不敢的,他虽然也算是比较用心地经营自己的事业,然而里面有玩票的性质,少了些背水一战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的不要命玩法,他不用像那些孩子那样,步步留心步步惊魂,稍有差池惟恐自己万劫不复。煜叔只是舒服闲适地待在一群操各国语言各色妆容的男人中间,看着律师系接下来的剧本——因为上映档期的关系这部戏要加班加点赶出来,回去之后怕是要几天几夜不得安生了。

右边坐着几个韩国男子,煜叔并不认得,只觉得他们略略有点吵,也不在意。然而,当煜叔左手边一位健气的孩子打算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的时候,一个韩国男突然说话,听语气大概他们之前也曾经认识,他称呼右边的男子为ken,他用英文说:“ken你来这个国家怎么不带点自己国家的水?这里的水都不能喝的。”

ken听了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不喝渴呀。

其他几位韩国男纷纷附和道:“就是,这里的食品质量是出了名的不合格,在这里吃喝都要小心的,哪里像我们国家那么放心安全。”

ken有点讪讪道:“还好吧,我来这边好几次了,也没什么。”

韩国男就纷纷特别热心地给他普及起这个国家是多么地愚昧落后,人民生活很穷,啥啥也没有,啥啥都要靠韩国进口,历史也是韩国的,孔子老子孙子表子都是韩国的,统统都是……

ken有点困扰地微笑听着,只偶尔发出:“真的吗?”“是吗?”“啊?”这样的话,在他听来真的有点不可思议,因为要知道他的国家在千百年前曾和韩国一样沦为中央王朝的附属国,俺通俗点的说法生个儿子都赶紧给送到帝都在做人质不敢自己养的主,受了中原先进文化熏陶和影响,至今文化中仍旧有深深的古国烙印,而如今听着一个半岛一半国家的“歪批历史”,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都不知道咋回答好了。

然而有人替他回答了,恰巧被夹在中间的煜叔把剧本“啪”一合,道——

“阿西巴!”

本章仍旧是煜叔打棒子,慎入...

“w——what?!”那个棒、子大概还沉浸在练习英语口语的语言环境中,突兀地听到了亲切的母语问候脑筋有点转不过来。

煜叔风淡云轻地解释道:“imean:youbas-terd.”

几个韩国人面面相觑,对自己的语言能力也不是多自信,加上判断不出此人的来历,谨慎地问:“pardon?”

煜叔都快被逗乐了,微笑道道:“whata打ingidiot!”

总算“打ing”这个词拯救了韩国男们的耳朵,他们骚动着,有的敲桌子有的低吼,纷纷表示不干了!

煜叔好整以暇继续用英语道:“刚刚听了阁下几位的高谈阔论,似乎对文化有着深刻独到的见解,其实我部分同意你们的看法,韩国人发明了宇宙,而中国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中国人只是无聊的时候发明了韩国人。”

韩国的花样美男们听力又有点跟不上了,然而也知道肯定不是好话,表情就很不友善,等到翻译尽职地翻译过去之后,他们的脸色简直就凶恶了,士可杀不可辱,伟大的大大韩民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容许自己或者他人一点点的玷污,在亚洲之外的地方若他们做了什么错事,比如随地吐痰高声喧哗天桥下拉屎啥的他们都马上假装自己是中国人的,怎么能在中国受到中国人的如此当面对羞辱,西巴!

花样美男们愤怒地用韩语“啊砸啊砸哟”地包围着煜叔,煜叔虽然能,但还没能到会韩语,听着也不觉得悦耳,烦得慌,推搡开他们想离开是非地,然而,这“合理推搡”被当成动手的借口,几个呕吧早想动手教训这大叔了,故而呕吧1就挥拳了,煜叔闪过,场面混乱起来,旁边不相干的人迅速撤离,煜叔被包围在中间,呕吧们围成了一个战圈,不停用韩语鼓励呕吧1教训这个中国大叔。

煜叔审视了他们一圈,道:“你们一起上也没关系的。”

翻译在战圈外翻译完之后呕吧们也不好意思一起上了,况且他们觉得自己都是练过跆拳道的,呕吧1也踢得很高,踹一个中国大叔还是不成问题的,故而啊砸啊砸地激动表示就派一个人揍他,想不挨揍就要磕头道歉啥啥的。

煜叔见他们疯张张地说起来没完,也不像要开打的样子,再过一会维持秩序的保安来了就打不成了,故而也不废话,率先攻了过去……

正中呕吧1下怀,要知道他可是跆拳道黑带九段啥的,拍打戏很多时候都不用替身,还有就是他舞跳得也好,那冷峻的面容不可思议的舞步号称宇宙第一天团no.1,面对一个年长男子即将到来的攻势,呕吧1露出了他那经典的邪魅一笑……

煜叔的拳头气势凌厉,呕吧步履翩跹灵活闪过,瞬间往煜叔身后闪去,拉开一步的距离,就是这个时候!

呕吧们振奋了,按照跆拳道的路数这个时候煜叔已经露出了背后的空门给对手,此刻只要拿出一个威力十足的highkick,瞬间就可以撂倒之!

呕吧1已经目光如狼狠绝地抬起他强劲的后肢,旋风一般凌空旋起,目标煜叔的后脑勺……

“嗷——”一人应声倒地。

呕吧们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倒地的是他们的呕吧!

在呕吧1凌空highkick的时候,那大叔却仿佛脑后张了眼睛一样精准地判断出对手的位置,从而矮身后踢正中呕吧的大空门——裆部。

呕吧1倒地翻滚,其他呕吧愣了愣连忙过去扶起,呕吧们继续啊砸啊砸地吼,即使不用翻译,煜叔也大概明白是说踢了那里不道义啥的——虽然后脑勺和裆部比起来也说不上哪个更不道义。

不过煜叔还不是故意的,他略带歉意地讲:“不好意思,下次如果不想被伤到那里的话就不要把腿劈那么开。”

呕吧气得用蹩脚的英文道:“你说啥!”

煜叔耸肩道:“难道不是故意劈开那里让人踢的吗?”

呕吧们气坏了,纷纷叫着扑上来……

等到维持秩序的保安啥的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亲爱的友邦邻居们已经滚了一地了……当然,煜叔的嘴角也磕出了血。

另一个房间的监视器前patrick对他老板斯皮尔八哥得意道:“我说的没错吧,这个中国人虽然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不过功夫是不错的,拳头够硬,”说着自己还模仿李小蛇啥的嚎了几嗓子摆了个秋水长天的造型,“而且他用英语骂人也不落空的。”他补充说。

大导演摩挲着自己的大胡子,若有所思,最后摊摊手,“well,至少这次的试镜他是赶不上了。”

煜叔是赶不上了,他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而国际友人被送往医院做检查啥的。

两方面的经纪公司都反映迅速,律师、经纪人纷纷到场,友邦方面最后也不想把这个事情闹大,因为现在他们也知道自己在某些问题上的名声很臭,想在这个国家捞钱还是不能太得瑟的,然而挨削的呕吧们坚持要煜叔给他们道歉。

阮仲渠把话带给煜叔之后,煜叔冷笑道:“好啊,我还可以专门搞个新闻发布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一讲,到时候我会献上深深的歉意,如何?”

阮仲渠对那些小国寡民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好感,然而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劝他道:“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已经被你揍了一顿,那个被踹了裆的还打了石膏呢。怎么说打人还是不对的。你去说一声对不起也不少什么。”

煜叔想了想,道:“无所谓。”

反正,说,他们说不过;打,他们又打不赢。天气预报只要一句话“全国有雨”就能全概括的弹丸之地,真不明白他们哪里来的自信来此地吹牛不上税啊。

于是在去道歉的时候煜叔又夹枪带棒明褒暗贬地把他们又损了一顿,走了。

在回程的飞机上阮仲渠忍不住埋怨道:“陈叔,不是我说你,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去做那种热血街头的事情?”

煜叔道:“我这个人并不热血,只是还没学会装聋作哑忍气吞声地活下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在人群中生活有时候就需要保留一点狼性。”

阮仲渠推推鼻梁上的镜框道:“您老人家是扬眉吐气了,可是你知道自己浪费了多么好的一次机会?那可是荷里活,是斯皮尔八哥!就因为你意气用事把几个棒子打成棒子面一切就都泡汤了。”

煜叔道:“小阮,你还年轻,要沉得住气,很多事情不是你要怎样便怎样,你不想怎样就不会怎样的。一生说长也很长,不要急于争那一日长短。”

阮仲渠道:“你是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煜叔道:“孺子可教。”

阮仲渠无奈叹息道:“也只能这样说了……别的不说,陈叔,你的心还是挺大的,心理素质好。遇事不上火。”

煜叔心想,这还算上是个事吗?当年他被关起来xo的时候都没把自己气死,不去荷里活在那个斯皮尔八哥手下讨生活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俺的文,有话要说。

首先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俺知道自己的斤两,写的实在不怎么好,文笔聒噪,标点都分不清,错字连篇,最严重的还是主题不突出,总是跑偏……

有时候俺觉得俺敲打键盘的手并不属于俺自己的,写着写着就下道了,俺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话痨,也许这个问题在没入v的时候还不是很严重啥的,然而入了v俺也试图收敛过的,然,后来就有点收不住了……

俺前几天看了狂上加狂的饲狼,然后就森森地感觉到了和她在这方面的差别,她的文主线一直清晰,不曾动摇,配角也不会抢戏,其实细想想很多大手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然,俺又不是大手

只是苦了跟俺文的野生们,因为俺的不正调,就跟被逗绳吸引了注意力的小喵一样,左一眼右一眼地看着,怪可怜的。。。

所以对此无法忍受俺也理解。

诚挚道歉并道谢。

以后等俺成熟了强大了正调了,俺也会试着写一篇打酱油的打完就走的好文的,这一篇,泪……已经回不去了……

关于这一段煜叔打棒子面,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不知道啥时候谁跟我提过让叔打东方神鸟成员的,当时叔的条件还不成熟,就没打,现在叔初步地强大了,可以打了。。。其实就是圆俺和某些位野生的一个梦

还有就是我也不大习惯写一个人一件事从头到尾,我更喜欢犬牙交错的结构。。。还是因为我的文笔不够牛掰啊。。。

第74章...

回到所在的城市之后煜叔果真如之前预想的那样加班加点为了律师剧的完结而努力。

煜叔觉得那个之前有点不靠谱的什么编剧团队在稳定下来之后的水平还是颇可观的,起码煜叔觉得这个剧本还是不错的,故事也有看点,然而在中国的剧集制作体系下编剧神马的只有在几十年的救时代才是团队核心,那时候有好本子就能拍出好戏,导演只是负责把编剧的意图呈现出来,而现在来说,导演才是团队的灵魂人物,生杀予夺,更是拍出来片子精彩与否的关键。

说实话煜叔也没把握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再说这个行当里的门道相当之多,发行啊宣传啊公关啊……好在这些并不是煜叔应该关心的了,这是公司的活,具体来说是李云修的事。

说其李云修最近倒也颇消停,从那次煜叔很不给面子的上了乔鑫抛下他走了之后,他就几乎没怎么主动在煜叔面前晃荡过,听公司内部的人在八卦大老板,说李云修最近一直都在陪老婆度过丧子之后的悲痛期。外间之前一直在传李云修夫妻之间纯属政治婚姻貌合神离,而李云修从前在外面一直有绯闻,男人这个年纪和年轻女人再生个一儿半女很容易的事情,而他老婆这个年纪离婚之后再找就难了,找了再生个孩子就更难了,何况李云修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个挂名的老婆为他提供多达的政治资本了和经济支持了。许多人猜测失去唯一的儿子会让两人渐行渐远,彻底决裂。这个社会上孩子一没发上就离婚的男人多了去了,而且还天经地义的,人们对这样的行径也接受度比较高。

然而丧志之痛似乎让这对异梦夫妻有了共同话题,肯放下心来沟通沟通。当年气盛,都不懂得家庭的意义,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你外面找人我也不能闲着,玩似的把婚姻当做摆设,如今人到中年经历过许多爱恨得失之后反而有所顿悟也说不定。

反正夫妻俩据说现在关系好着呢,李云修不应酬的时候就呆在家里陪老婆,还盛传来人有造人计划什么的,跌破许多人的眼镜,没想到当年的情场浪子男女通吃的李云修对家里的黄脸婆还如此够意思,不可思议之外又多了点敬意。

然而煜叔看到李云修却不完全是这样。偶尔的业务上接触,李云修眼睛里还满满的欲语还休眷恋不舍什么的。然而这家伙比较隐忍,并没有做纠缠状。

在从帝都打了一架空手而归之后李云修代表公司高层接受阮仲渠及陈墨澜的述职,在公事公办结束之后大概也注意到了李总那有点玄机的表情,阮仲渠懂事地退场给两个“老朋友”一点私人交谈的空间,而煜叔却不给他这点巴结上司的机会,跟着起身要离开,李云修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站起来道:“墨澜,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乔鑫是对你始乱终弃吗?”

煜叔一停顿的功夫,那阮仲渠比兔子还快地溜走了。

煜叔转回身,正视他,叹道:“始乱终弃这个词有比乔鑫更适合的人选吧。”

李云修老脸一红,道:“我的过错是我的,他的问题是他的。如果他伤害你……我是不会原谅他的!”说着脸上露出一点点的愤愤不平之色来。

煜叔冷笑道:“我不属于任何人,乔鑫也好,你也好。伤害过我的人我原谅也好记恨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只能谢谢你的好意。”

李云修怔了怔,缓缓坐下,道:“墨澜,你真的变了……从前我的那个墨澜哪儿去了?”

煜叔道:“所有让你都在变,包括你,又怎么能要求有一个人永远站在原地等你那不确定的一回眸?我只能劝告你,有花堪折直须折,珍惜眼前人。和你老婆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折腾了。乔鑫那边即使有什么我也会自己解决的,你折腾不起。”

李云修难得没有激动地反对什么的,良久他叹了口气,声音透着落寞道:“墨澜,我还想知道,如果没有乔鑫的话,我们还有机会吗?”

煜叔想,这是个什么问题?然而转念一想,这还真是个颇值得玩味的问题。

若没有乔鑫将桑煜逼上绝路,就不会有那纵身一跳;若没有那纵身一跳,那么便不会有陈墨澜悲催地被砸惨死;若陈墨澜还是陈墨澜而不是壳子里的灵魂易主,那么……陈墨澜和李云修还没有机会吗?……即使在今天,那即将仅存的若有似无的一缕幽魂仍旧偶尔会带领他做着那少年时两小无猜的梦……可是若陈墨澜还是陈墨澜,二百多斤的肥膘,真的有机会吗?……有点复杂……

煜叔不觉想得有点出神,然而这暧昧的沉默在李云修处看来令人窒息般难过。

煜叔想了想,无果,最终决定还是用传统保守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题,道:“也许有机会,也许没有——毕竟假设的事情是永远没有答案的。”

门开的时候一些音乐流泻进来,不知道是哪个部门在搞试音,是张惠妹的《当我开始偷偷地想你》——

这次我离开你应该有风有雨

一条漫漫长路和一个拉长的身影

你是不必讶异黄叶跌满一地

换过一季心情和落落寡欢的面具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有何关系从今以后你就是你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有任何感情从今以后我不怪你恶意的失忆

……

李云修转过老板椅,面对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四十五度仰天,他记得年少时遇到挫折以为自己听不过去的时候就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哭,那男人曾经那样温柔地对待他,摸着他的脑袋说着安慰的话相信的话,曾经以为那里是他一生一世的避风港,即便以后岁月迁移物是人非,李云修仍旧给自己留着回去的后路,即便那胸膛变得肥硕自己也决计不会嫌弃,因为那里曾经是那么温暖,只要尝试过一次便再也无法忘记。

这么多年的顺风顺水让他远离了当初的梦想和初衷,当失去了最宝贵的,才知道手里的一切并不是最想要的,可是他用什么来抓住那岁月的流沙和决绝而去的背影?

当年那温柔的男人曾经一边梳理着他的头发一边教给他若想哭泣而自己不在身边时就努力仰望天空。

那时候李云修怎么回答的?……他记得自己说过:我不会放你去任何地方的,当我们哭泣的时候一定要在彼此身边。

他还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已经不属于他。

第75章

关于揍呕吧一事还有点余韵,那就是最终还是给捅出去了。

本来阮仲渠在事后进行了严密部署,力求将事情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他担心艺人打人,而且打的还是国际友人,对于好客好脸面的中国人来说多少有点丢脸丢到家门外的意思,通常都会格外鄙视些。于是,他动用关系,给各方面媒体打了招呼。

某国那方面更不用提,若他们出去打群架赢了的话还会在综艺节目中嘻嘻哈哈地拿出来炫耀加贬损对方一通,而现在打输了的情况下比死鸭子的嘴还要硬一些,是不会主动哭诉什么的。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东窗事发了。而渠道却不是传统媒体,而是被人发到了某大型网站的娱乐频道上。

帖子的题目是“陈默澜对峙x国跆拳道黑带为国争光”,在对“陈默澜对峙跆拳道黑带”一事做了某些细节比较准确的描述后,得出的基本结论是——陈默澜是个胸中有民族大义的任侠人物。

在帖子发出后的24小时内点击量即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的数字,很快就在首页飘红,而翻页更是夸张到翻了几十页。

陈默澜被某些网民奉为“民族英雄”,大加ps什么的,之前在一些影视作品中的镜头照片被大量宣传,有人注册的新的网名“就爱陈叔”,有人甚至怀疑是陈默澜背后的网宣团队发的贴……然而阴谋论毕竟不是主流,“不明真相的一小撮”纷纷表示即便是陈背后有一个团队在运作,那么也支持他为了了国家民族挺身揍人的高尚行为。

阮仲渠在松口气的同时不得不感慨网民的超强八卦爆料人肉等等实力。

时候调查,爆出料的大概是当天在场的某个侍应生,那平正熨帖的白色制服下隐藏的不仅仅是那挺拔的小身板,还有一颗难以想象的爱八卦凑热闹的心……

软仲渠觉得多少算是因祸得福,对《黑林》的宣传有利无害。

经过一个阶段紧锣密鼓的赶拍,云天娱乐全力打造的司法题材精品剧集《黑林》终于杀青了。

依着阮仲渠的意思,无需开个盛大的杀青仪式什么的吸引人眼球,那样的话顶多在第二天的娱乐简讯中被匆匆提到一句了事,不会引起多大的波澜,省下那些钱和时间用在后期制作和发行运作上更实惠。

然而,简单的杀青仪式还是必要的,这一行讲究这个。于是当天剧组人员在导演和制片等人的带领下弄了弄,而云天娱乐的同门艺人也根据情深缘浅什么的送了些花篮,最够意思的就是小天王甄天明,更是亲自到场祝贺。

自从香港拍戏归来甄天明的动作不大,作为云天娱乐的王牌,这样做多少有点耐人寻味,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打什么牌,而见到许久不见的小明,煜叔就明白他这阵子干什么去了……他是进一步整容去了。

虽然不明显,还有黑超护体,然而煜叔还是觉得他的鼻子和下巴有一点点的不熟悉——毕竟煜叔是个记忆力非常好的人。

现在的小明和当初电影学院的那个学生一点都不一样了,削脸磨腮拔牙割眼皮隆鼻垫下巴种头发……煜叔只觉得如果当初他是这个样子的话,自己是不会有进一步兴趣的。可是与此相对应的是小明的星途确实从整容开始就比较坦荡起来。

在娱乐圈里,整容简直就是一种迷信,不动刀的艺人不会成为明星,就如不会颠大勺的就拿不到厨师证。

曾经有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十七八岁,高中毕业的时候志向就是电影学院,她从小受到艺术方面的培养,才艺过人,本人和家人都觉得她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料,托人带给学院的资深老师给鉴定引荐下什么的,那老师上下打量了两眼点点头说:“模子还是不错的,不用大动,只要把鼻子下巴眼睛弄弄就好了。”

……

这就是娱乐圈。甄天明会阶段性地精卫填海般地雕琢自己不管是出于习惯还是无奈还是个人兴趣都可以理解,相由心生,整出来的假面正适合这个圈子的虚浪浮华。

刚刚经过整容休整期的甄天明见到煜叔的态度倒是不错,很显然他已经原谅了去港前煜叔不抱他的衔恨期,还为娇姐事件感到微微抱歉。

煜叔又怎么会和他计较,何况那件事阴差阳错地又解决得不错。

甄天明见他这么风淡云清,又四平八稳地笑,心中又略动摇了。

这个男人还是有煜叔的味道……他还是忘不了……

“陈叔最近这么火没想过进军台港娱乐界?”甄天明忍不住真心和他亲近,“我可以为你引荐,他们也看好国内的电影市场,融合的意向很明确。多沟通扩展人脉以后有的是机会。”

煜叔笑道:“我年纪大了,未必适合长途奔波,还是你们年轻人多走走看看的好。”

香港又哪里是那么好混的,本来娱乐圈就已经严重缩水,电影市场持续低迷,一年就产那么几部叫得出的大片,还不够本土演员吃饱喝足,哪容南下北佬分一杯羹?甄天明此次在港产大片中能争到一个只能用侧脸耍帅却不讨好的角色已属不易。

不过这孩子到现在还保留这一点赤子之心却也难得,也许在他心底的某个地方仍旧执着地留着一块自耕田,别人谁也不给开垦……

怎么说也是前世依附过自己的孩子,今生也有过露水情缘,煜叔忍不住柔软了心情,又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我相识一场,缘深情浅,君子之交淡如水,却也没什么。不过今后若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需要我的地方不妨直接联系我,我会尽量帮助你。”

这个时候甄天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一次马力的蘑菇,几乎是一笑置之抛诸脑后,然而在几年后他事业陷入低谷几乎一蹶不振的时候,正是这个对他许下诺言的大叔从荷里活抛出橄榄枝,让他获得了演艺事业的重生,那自然是后话。

就在煜叔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到大堡礁附近潜水的时候,事情又找上门来了,若以世人的眼光看来就是奇迹,奇迹再次发生——煜叔接到了斯皮尔八哥的正式邀谈,请他到荷里活他的个人工作室一游。

连一向以精英腹黑形象示人的软仲渠都忍不住卷起袖子歇斯底里地叫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明明已经因为打群架而错过了那次试镜!”

煜叔耸耸肩膀。

阮仲渠捏这他的肩膀摇晃,“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是故意的吧!”

煜叔觉得有点奇怪,此刻这个经纪人怎么看上去和上一个十分相似了?是说人极度意外的时候就会凌霄附体?还是做他的经纪人久了都会是凌霄那个粗枝大叶的样子了?

好在阮仲渠很快就恢复常态,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精光在镜面上一闪而过,道:“不管怎么说,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不要再因为自己和年纪不符的举动而使自己和公司的前途而蒙受损失。”

煜叔又黑线,“这么说起来,你也不要站在这个说话不嫌腰疼了,赶快去履行你经纪人的职责着手准备赴美事宜吧。”

阮仲渠点点头,又道:“我最不放心的还是你的语言能力,虽然看你上次好像还可以应付的样子,不过这是去荷里活,英语言地区,所以不绝对熟练是不行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建议你每天联系两个小时英语,若需要的话,我会带你去大学英语角……”

煜叔忍不住道:“getout!你才去英语角!”

第76章

登机的时候煜叔稍微有了点感慨,他其实自从青年时代从大米国弃学而归之后就很少离开此地了。

他忙。

不忙也轻易不敢走,走了就有后防空虚的危险,乔承死后他更不敢挪窝。

谁知道即便不离开大本营还是被部下哗变……

不管信不信,这确实是快二十年来煜叔第一次离开得这么远……

就在煜叔的飞机离开地面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国家义无反顾地飞向异国的时候,包括他本人在内没有人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

然而事后想来,一切其实早有先兆,只是即便察觉那又如何?难道事情会因此而不同?

不,依煜叔看来,结果都是没差。既然风太大,命运的齿轮便只能吱嘎转动,直到把所有人都卷入碾压……

牙医给乔鑫安上烤瓷牙,他终于可以告别戴了多日的口罩了。

在牙齿崩裂的日子里他尽量少出门见人,偶尔被人问起,乔鑫也只说最近有点花粉过敏或者鼻炎什么的糊弄过去。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让“煜叔”把牙打折半颗,一张嘴说话直漏风。

煜叔现在揍他,一看见就揍。

自从乔鑫给他做完dna鉴定就心情不好,开始对他动手教训起来,乔鑫想,也许煜叔是懂得的……

乔鑫基本上不怎么还手,还手也不是对手,一则煜叔现在武力值比从前高了许多——也许是思想单纯每日练武的结果;二来乔鑫的腿伤未愈,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来不及过百天就天天挨揍。

好在大多数时候煜叔下手还是知道轻重的,疼疼就过去了,只是皮肉伤,就当是欠下还的——乔鑫抱着这样微微受虐的心情挨着,挨过上顿挨下顿。

这段日子里乔鑫总是鼻青脸肿的,后来更是被煜叔失手打折了门牙,更加没脸见人了。

一个人在浴室的时候乔鑫会单腿站立,双手扶着流理台支撑身体,擦干净被蒸汽模糊的镜面,审视着里面那个自己脸上的伤,“这是我该得的——不管他代表了谁惩罚我。”他有点自暴自弃地想,一龇牙,露出半颗牙残缺黑洞洞的伤感空虚。

男人嘛,打掉牙齿和血吞,再装上颗烤瓷的就又是个体面的了。

可是还没等乔鑫思考着接下来该不该继续和煜叔这样毫不设防地接触下去的时候,一走出牙医诊所的大门,属下就一脸严肃地来汇报,说北城出事了。

北城是这个城市的开发区,汇聚了很多的商家,自然也有许多高档会所娱乐销金窟,乃黑道必争之地。

本来当年煜叔掌权的时候恰逢北城开发,煜叔目光敏锐,下手早,在别人对北城发展前景持观望态度的时候就砸下重金买了不少产业,现在光是持租金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可以说桑氏在北城的根基是扎实的势力是庞大的,不过,北城开发已经超过十年,现在世道多少又有了些变化什么的。

北城桑家持股的一家洗浴中心被人给砸了,说起来却是那洗浴中心的负责人有错在先。

这种地方向来以“高消费”著称,至于高到什么程度就看店家一张嘴。

一位客人在喝茶的时候手一滑不小心打破了个杯子,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杯子,顶多就是磁细点,可是结账的时候客人发现竟要赔五百,客人不服气,不是赔不起赔得起的问题,他感觉自己被勒索了。

当下闹起来,把经理请出来,结果经理听完来龙去脉之后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店的立场说“那不是一个杯子的价,而是一套,打破了一个,剩下的就不完整了。”

这个客人当下也是不好想与的,言语间就上了些人参公**。

店家这方面也不再客气,将人给揍了一顿,从钱包里拿了应得的费用,然后几乎半果着给赶了出去,他们当时还撂下狠话了:“不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老板是什么人!敢来这撒泼真是活腻歪了。”

这客人骂骂咧咧地回家找爹去了,结果他爹也还不是啥太厉害的人物,不过他爷爷真不是这洗浴中心能够得罪得起的人物,乃是某j区副司令,而这客人乃是司令家的三孙子,j区大院里长大的红三代什么的……

于是杯具了……一场由杯具引发的杯具。

当两辆绿色的j车稳稳停在洗浴中心的大门口的时候,人们还没在疑惑怎么来集体洗澡来了,难道还要集体泡妞福利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啥的,人家就有组织有纪律地在长官的带领下冲进来了,然后分布兵力,一至五层,层层到位,无线布控,最后一声令下霹雳啪啦就开咋。

好一座华丽水晶宫一样的大厦,顷刻间就成了碎玻璃烂凳子乱飞……

经理这才知道自己鲁莽了,眼拙了,有眼不识泰山了,认不得这位新面孔大人物,肠子都悔瘦了,晚了。

乔鑫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牙隐隐作痛,他骂了句,然后不得不瘸着腿赶去处理。不是他太小心,一个洗浴中心被砸是小,得罪了某些势力事大!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捞偏门的,上不得台面,不要看小说电影里把黑道说得上天入地能得不行,其实不过是夹缝中求生存,得学会欺软怕硬的生存之道,有些人有些势力是千万不能得罪的,黑吃黑就常见,什么时候见过黑吃红?比武力非法武装什么时候比得上合法武装了?这里又不是阿富汗。

乔鑫森森地觉得头大了……

只稍稍在门口看了眼现场之后乔鑫就转身离开,砸了就砸了,能这样了事就算他们走运,接下来就是找中间人和事老,约谈事主——那被勒索了五百一个杯子的首张家三孙子。

人家姿态还是有的,语气也颇和缓,自言不想把事情闹大,是店家欺人太甚,又说不在乎五百块钱,五个亿也不在乎,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乔鑫郑重地说:“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对,您在这件事情上也受了不少精神方面的损失,这个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

乔鑫递过去一张卡,里面有多少钱他没有明说,不过,应该可以让这位少爷息怒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不好好答对是不成的。

岂料,人家少爷也没那么贪财,又含笑给推了回来道:“乔先生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为了钱的人吗?起先就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给我们消费者讨个公道。”

乔鑫暗叹果真只有钱是不行的,“您说的对。顾客就是上帝,我们在管理方面还有很大的不足,那个肇事的经理已经被解雇了,而且在同行业内是不会有人敢雇佣他了。还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三少爷说:“你们敢那样对待我,就一定敢这样对待别人,我还好说,我能为自己讨回个说法,要是欺负了别人是不是就这样忍气吞声了呢,一想到这个我都替人家难过,你说你们这样做对吗?对得起谁?”

乔鑫真诚道:“是我们做错了。底下人不知天高地厚,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少爷道:“我看你这个人还行,也算有诚意,我就不为难你们了。只需再做一件事我这口气也就出的差不多了。”

乔鑫道:“您说。”

三少爷道:“把你那店按原样重新装修一遍,一样不许多一样不许少。”

乔鑫不解。

三少爷笑了笑,道:“装好之后通知我一声,我再砸一次就解气了。”

……

走出那会所的大门,乔鑫送一同前来的大人物和事老离开,对方也是个有脸面的,对于那三少爷的做法颇有微词,觉得自己也如同被撅了一样颜面无光,然而却同样无可奈何,枪杆子决定政权,三孙子的爷爷他也得罪不起。

那位大人物只好劝乔鑫道:“小乔啊,那小子脾气是大点,你就当他年轻气盛让着点,冤家宜解不宜结。”

乔鑫陪笑道:“您老放心,我知道的,其实我那张卡里的钱够拿来让他砸两遍装修的钱了。他不在乎钱我又岂能在乎。能这样解决再好不过了。”

那大人物就颇有点欣赏地点点头道:“你能这样顾全大局真是不错。就连先前你家煜叔也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果真后生可畏。”

乔鑫笑笑,目送他的车离开。

然后拄着拐走回自己的车。

阿德刚要说什么,乔鑫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现在他不仅牙疼,头也疼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煜叔教训得狠了脑震荡后遗症。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向前走去,阿德担心地看着他家乔先生饱经老拳和险恶世事折磨的脸,担心又无奈。

车行半路,乔鑫叹了口气,道:“阿德,今天煜叔的情况怎么样?”

阿德道:“还是老样子。”他心里从前就并不十分尊敬那个煜叔,何况这个行为举止非人类的,真搞不懂乔先生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些不重要,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趁这个机会开口道:“乔先生,杜家要在北城开一家大型洗浴中心……”

乔鑫睁开眼,抬起头,略皱了眉,示意阿德继续。

阿德道:“地点就在咱们被砸的那一家旁边。”

乔鑫扶额弯腰……他的头更疼了。

最后车子不得不u字型直接拐去医院了。

杜泽坤虽然当家,不过姓杜的可不止他一人,由于杜家血统树繁枝累累,小利益集团错综复杂,他还真不能搞一言堂,所以手下的实权大佬想在北城兴风作浪,杜泽坤说不成,也不是绝对好使的,何况,他也没说不行。

杜家一直想扩大在北城的势力,染指桑家黑道霸主的地位。之前当家做法保守,故而处处落了先机,留给杜泽坤的就是这个半壁江山的局面,北城既是必争之地,和桑家冲突在所难免。这冲突涉及的利益动辄成千上亿,不是一个和亲的少爷能够消弭的。

人都是贪婪的,杜泽坤想的是江山美人……可是谁想人财两空呢?

杜桑两家短暂的蜜月期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可以预见的江湖混战。

晚上杜泽坤踏着微醺的步伐回到二楼自己的巢穴,那里有他藏起来的宝贝,就好像一只野心勃勃又小心狡猾的狗好不容易找到了心爱的骨头于是挖了个很隐秘的坑埋起来每天夜里挖出来又舔又啃一样原始的幸福。

他原是想等到自己报了仇泄了愤玩腻了就丢到一边,或死或活怎样都好,然而时到今日他也没有等到这么一天,明明很普通的一个桑珠南,勉强说起来只有脸蛋能看一点,可是……算了,这样也好,反正人已经在他手心里,想要怎样就怎样,一时半刻也好,一生一世也好。

桑竹南已经是颗无用的弃子——是无用的,也就是无害的。

不过偶尔也有不爽的时候,比如今日的家族聚会——杜家是个大家族,所以会定期举办这样半家宴的聚会,商讨家族事宜,联络感情,这一习惯是上两代就保留下来——在这次家宴上,核心的几位成员在商讨如何在城北大展拳脚对付乔鑫一干人等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引起的话题,又趁机揶揄了下杜泽坤的喜好,开起关于桑竹南的荤段子。

杜泽坤心里不悦,他觉得连带着自己也被玩笑了,就冷笑两声敕令那个不知轻重的堂弟闭嘴。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还是家中长辈站出来化解,道:“自家兄弟,怎能为了一个外人反目,玩笑而已,都不要往心里去。”又责骂了那个堂弟,糊弄过去。

杜泽坤虽然过后变脸和那堂弟亲热如常,临走还把自己的跑车借给他开,不过那深藏的的不快一直持续到家宴结束,当他踏着微醺的步子,心里那点薄怒慢慢翻腾出来。

他想,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为了桑竹南受人揶揄呢?桑竹南并不理解自己的窝囊之处,没人能理解。

若能把他干脆拖上天台推下去摔死就清净了……不过他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做的。

正因为清楚自己下不了死手,所以才更愤怒。

当杜泽坤推开房门的时候,桑竹南还没有睡,而是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睡衣缩着腿在床上磨指甲。为了安全起见,桑竹南不被允许接触任何道具活着碎玻璃之类锋利的东西,指甲长了也只能在仆人的监督下由旁的什么人来剪。有几次剪得不及时桑竹南就有点强迫症地用牙齿咬,看着怪不舒服的,杜泽坤就随手丢了一个指甲刀给他,反正也不会怎样,从此后桑竹南没事就修建他那十根小葱似的的手指。

此刻正在磨指甲的小桑见他回来,条件反射地惊慌后撤,向床里缩过去,杜泽坤的火气更大了,他要泻火!

他毫不客气地扒掉自己的外套,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合身扑上去,胡乱地亲啃起来,受到惊吓的桑竹南先是微微挣扎,后来就如同往常一样乖顺了。

若是平时事情就顺其自然做下去,然而今天的杜泽坤却并不打算重复自己,他一把捏住那纤细的手腕把人揪起来拖下床,向窗台而去。

先是逼着桑竹南跳下去,然后他自己也跳下去,他打算带着自己的骨头换个地方吃。

和桑竹南在一起做的时候他更喜欢野战。大概是小的时候俩人就是这样趁着月黑风高一次次溜出去在无人的地方打炮。每当特别的晚上——心情好或者不好,杜泽坤就会这样带着桑竹南绕过自己家的保全系统,不带一个保镖地跑出去吃野食。

为此他还在不远的地方放了辆车。

刚把桑竹南丢进车里,杜泽坤就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等到把人载到更远的地方,今天就不妨车震一次。于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在一个狭小的车库里,只有车厢里开着不甚明亮的灯,光线幽暗浮动,车身有节奏地上下晃个不停,里面传出喘息呜咽呻吟混杂的声音。

杜泽坤今天下手比平日还要狠厉,桑竹南的身上新伤旧伤简直像只三花猫,两只肿胀的rt更肿胀到疼痛不堪的地步。

那张混合了疼痛怯懦和性、感的脸更加激发了杜泽坤的兽性,进出更加狂野起来,他就喜欢这个懦弱男人的这个表情,就喜欢这个调调!

在漫长的抽c之后他大概已经进入了最后冲刺的阶段,更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说着一些辱骂恐吓下流的话,这通常会让桑竹南更羞耻害怕而温顺异常。

左一句“j人”,右一句“s货”,还说什么“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洗干净pg给我上,等我玩腻了就丢到俱乐部里卖pg,若是不从就剁碎了丢到白浦江里喂鱼,所以你最好祈祷我晚一点玩腻”……杜泽坤满意地发现自己的话取得了不错的效果——那底下因恐惧而收紧的秘、部就是证据。

那车最后猛烈地震了几震,几乎要天塌地陷的折腾,最后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车里狭小空间里堆积的肾上腺气味久久不散,桑竹南m着腿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眼角滑下来的眼泪已经有点要干了,趴在他身上平复呼吸的男人此刻倒有点男人疲累至极的样子,懒洋洋道:“今天可是灌饱了你。”说着支起上身抬起桑竹南的腿吻了吻他的脚趾,然后回头去摸放在车头位置的烟。

事情就发生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还没等他回过头来,突然一个什么东西划过自己的喉咙,随后他被大力掀开,不知道怎么的桑竹南就已经从车厢里连滚带爬地掉了出去,并且用惊恐到见鬼的眼神瞪着自己。

杜泽坤还没反应过来,他想骂桑竹南又搞什么鬼,可是接着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低头一看,胸前一点点的血流下来,开始还只是一颗颗,然后是一串串,最后是喷涌而出,他抓住自己的前襟,仓皇看向已经开始打开车库大门逃出去的桑竹南,这时的杜泽坤才明白,自己被桑竹南刺中了……

临跑出门之前,桑竹南回头看了眼血流成河的杜泽坤如索命鬼一样伸出血手来朝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是恐惧的还是快意的还是疯狂的,锋利的指尖还残留着刚刚划过人类皮肤的触感,难以置信,眼下他下定决心逃开这个魔鬼,再也不想见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猜对了,小桑是光腚逃跑的。。。

完完结

第77章...

要逃开逃得远远的,要不然会死掉——这是桑竹南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他身上未着寸缕,风一吹过,前胸贴后背,只有下面软软的二两不安地甩荡在午夜无人的街头……

好在他脑子虽然不灵光,却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逃亡的时候他还是初步地辨识了下方向,向着不远处戒备森严的杜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跑着跑着,昏头涨脑地不知道跑了及多远,拐了几多弯,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他终于跑不动了,不得不隐身在一个垃圾箱在月光下的阴影里。

他仓皇四顾,风吹草动便吓得瞳孔一缩一缩的,等到确定了身后并没有追兵,他才茫然地想到——那个人是死了吧……

他眼前浮现出一个血淋淋陈尸车库的现场,浑身进一步抖起来,“我杀人了……”他想,抬起双手,“我亲手挠死那个人了……”他往着那垃圾更阴暗的地方靠过去,完全不顾难闻的气味。

接下来要怎么办?——桑竹南完全没有打算。

事到如今他还能去投靠谁?

乔鑫……就算再笨他也多少也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落到杜泽坤手里和乔鑫是必然脱不了干系的。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暗暗指望着自己是被抓来的,乔鑫会派人来救他,或者花钱来赎,结果……他说什么也不能把自己送回那个狼窝。

阿斯……不,也不能去他那里。用不了多久杜泽坤的尸体就会被发现,自己失踪的事情也会被联系到一起,阿斯是首当其冲被追查的线索……何况,他真的会包庇收容犯下这等罪行的自己吗?

经历了一些世情险恶,特别是在生存面前,连桑竹南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变得“聪明”一些了。

不再一味地把事情如同堆积木一样按照自己的医院随意堆砌,不再想当然地认为爱情温情什么的是件了不得的事情,起码没有吃饭睡觉重要。然而这些后知后觉的聪明还不足以应对眼下的危机,他可是一个连小内都没穿的杀人犯,也许等早上太阳升起就会照亮他的穷途。

这样想的桑竹南几乎绝望了,忍不住哭出来,捂着自己的嘴,小声呜咽着——他连哭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巨大的压力之下他反而麻木了——就好像当房价涨到一定程度之后又的人反而彻底放松打定主意租房度过下半生把存款拿来环游世界一样——桑竹南哭着哭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感觉到脸上身上好像不知道被什么缠着之后,桑竹南惊醒,他发现自己正被一个陌生的戴鸭舌帽的男人搂着,身边仍旧是那个垃圾堆。

“你是谁?!要干什么?!”他大力推搡,由于锋利的指甲起了作用,那人吃不得痛“嗷哟”着放开手,但反手就给了桑竹南一拳,正中面门,把他打倒在地,道:“别装了!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死鸭子!一看就知道刚被人gan过!来陪老子玩玩……”说着就扑上去上下其手起来。

原来是个专门半夜里物色流浪或拾荒男子加以侵犯的变态,他今夜在此逡巡,寻找下手对象,岂料因为最近犯下几桩事情,拾荒人员之间已经有了传闻,聚众而居,互相保护,让这bt几次无法得手,心里正憋着一股泻火,便遇到了这个像是刚刚被劫财劫色的小鸭子,一身的细皮嫩肉却青紫交加,明显被暴力对待过。虽然是个二手的,不过却是个难得高级的货色,说不定捡到宝了。

这bt觉得今晚上没白出工,有的乐了,合身扑了上去……

深夜的陋巷里,一声短促的惨叫响起,之后便归于无声无息。

数分钟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从小巷里快步而出,他低着头,即使在空无一人的夜色街头也恨不得藏在自己的影子里,不多时,他的身影渐渐淡薄在长街的雾色中……

第二天清晨,比上班族起得早得多的拾荒者们纷纷开始劳作。负责这一片的老汉发现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昏死在地上。

以前也曾经发现过碎尸袋子的老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也不惊慌,而是大胆走过去看人是死是活,结果还喘着气,不过是被叉了双眼啥的激痛之下休克昏死罢了。

然,老汉对这男人的容貌却有着莫名的熟悉感,正当他苦苦思索的时候,这男人醒来,下意识地抬手捂眼睛,哼哼哈哈地呻吟起来。

这声音显然带给了拾荒老汉新的灵感,他猛然一个激灵,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化成灰也认得!特别是他那恶心的叫、床声!

老汉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一个月前一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简短回忆之后,老汉悲愤非常,左手大力拉下男人捂着眼睛的手,右手伸出两根苍劲黝黑的手指大力叉过去,男人嗷地尖叫一声,满地打滚,眼珠疼得快掉出来了。

老汉起身踢打起来,还朝他吐口水。

最后老汉堵住巷子口,确定这个人跑不掉,就掏出山寨手机打电话。

“喂~阿福!我抓过那个不要脸专门搞py的了!快叫上你家阿生!多叫几个人来也行!咱们得给扭送派出所!”

之后追查桑竹南下落的各路人马纷纷注意到了这个新闻,并且同那个几乎快瞎掉的倒霉变态接触过,不过在他口中并没有得到什么了不得的线索,桑竹南居然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他在那之后的遭遇便无人知晓了。

煜叔是在从荷里活试镜归来之后才听说这个消息的,他也大吃一惊,想不到他那个没用的侄儿竟然也是个有种的……这么说来,毕竟他是姓桑的。

煜叔也动用自己新的一点点营造起来的信息网寻找过桑竹南的下落,未果。

直到一年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煜叔在一次完美谋杀的现场在人群中发现一位气质清冷沉默的青年,正不动声色地悄然退场。

前世职业的习惯和对危险人物的敏感使煜叔立刻意识到他便是这场谋杀的另一个主角,这简直大大出人意料——他从没想过桑家竟然会出了一位杀手,并且肉眼可见得利落从容……而且是他那位软糯大哥的儿子。

之后煜叔调查了下桑竹南的杀手生涯,想知道他的职业轨迹到底是如何的,是什么神样的大手能把那样的侄儿调教成这样出色的职场新秀。

然而调查结果再次令人侧目,桑竹南乃是自学成才,仿佛横空出世一般完成了进化。若硬要给他的一身本领找个师父的话,那么,只能说是命运。

是命运让他被迫自保;是命运使他习惯血腥;是命运激发了他的潜能——说到底,杀人其实和喝酒差不多,除非特殊体质——酒精过敏过着晕血之外,不存在会不会的问题,却别只在于敢不敢、想不想、以及——有无必要。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

说回当前,桑竹南刺杀杜泽坤果身出逃拯救了自己却连累了他人,留下两个帮派仇恨浓墨重彩的一笔。

杜家指责桑家故意指使,并扬言“血债血偿”——他们正需要这样一个充满感情的借口开战,仇恨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

而乔鑫这边则反咬一口,说自己送过去的是一个完好无缺的人,现在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杜泽坤死无对证,不能确定人是桑竹南杀的,反而是桑家损失了一个重要的成员才要向他们要人。

两方面各执一词,互相指责,很快就开始了全方位的武斗,这个繁华城市的极道世界,普通人看不到的领域,已经悄然弥漫着硝烟,混战开始了。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是一场各方势力重新洗牌的机会。

杜家虽然群龙无首,乔鑫这边却也是一个人在战斗。

究竟鹿死谁手……煜叔呷了口红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重生什么的,果真是不错的事情。

他用借来的一双眼睛看某些人的下场。

也许他做不来复仇者,而命运才是一切的仲裁者。

煜叔甚至觉得自己并不用再做些什么了,特种兵也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只需要找个绝佳的视角、耐心一些,命运之神便会给他看一切尘埃落定。

第78章

乔鑫最近确实头疼,然而他无暇去看医生。

和杜家的争斗事态一直在升级,帮派械斗和互相拆台陷害事件层出不穷。桑宅几乎成了战备指挥部,每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做好准备应付属下来汇报的突发状况。

给三少爷预备再砸一遍的洗浴中心工程也必须如期进行——那可不是一位可以怠慢的主。

乔鑫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顶住,他若倒了桑氏便比杜家还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怎么说人家是家族产业,而桑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雄厚的财力。

人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走背字的时候就要想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坏的事情里面往往蕴含着好的因素;绝对好也是不存在的,所以才会有乐极生悲的说法。

就杜家不依不饶的复仇行动而言,其好的一面是……呃,至少桑竹南把杜泽坤给干掉了。

坏处是——乔鑫现在出一次门必须大费周章。如果说每天受一次伏击的话有点夸张了,不过平均下来说是每周遇险一次也不过分。

为了避免聒噪麻烦,乔鑫就尽量不出门。非但他如此,连“煜叔”也被禁了足,关在他的房间里,不放出去乱跑,不为别的,若是在外面被虎视眈眈的仇家捉去做人质肉盾,他这边就相当不妙了。

乔鑫最近也不打算和那位暴力版“煜叔”直接接触了,之前还好,揍他两下皮外伤忍一忍就过去了,闲着也是闲着;现在形式如此严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多攒点本钱比较好。

煜叔的房间本来就是临海的一间,拉门部分被重新改造,换成防弹玻璃,三层,封死。门也换成比较牢固的安全门什么的,从外面锁住,做成一个舒适的牢房。

然而暴力叔显然不打算接受这被“保护起来”的好事,整天琢磨着越狱。

某天暴力叔突然从这密室里凭空失踪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查看安装在防弹玻璃外的摄像头才发现他是以很快的速度从中央空调的狭窄通道里出逃的。乔鑫迅速调配武力,在各个出口堵截,并且在遭遇之后果断地采取中短程麻醉技术将其成功捕获,再次投入到那个玻璃大床房里。

乔鑫心里发狠让人把那个空调给用标号很高的水泥给堵上了,这样这个囚室就真的完美了。

然而问题又来了,太完美了,通风就不好了。人在里面呆时间长了怕要缺氧。

最后解决的方法是把门拆下来,换上铁栏杆……

乔鑫有时候就在栏杆外面看看暴力叔,和他说说话什么的,当然不指望会得到答复。

不过偶尔煜叔也会站在栏杆的后面抓着杆子,微笑着看着他,那笑容让乔鑫砰然心动,他喜欢这样被煜叔静静凝望,善意的,仿佛在他身上放了希望的目光。

煜叔还一边笑一边对他招招手,那笑容使乔鑫陶然,不觉走了过去,结果——隔着栏杆被扇了巴掌……

工作虽然累一些,然而乔鑫盘算着也并非没有胜算,煜叔留下来的巨额资产做后盾,桑氏并不惧怕杜家那莽撞武斗拼命的架势,说到底打架打的就是钱,谁的钱多谁的底气就硬,谁就敢下死手,打不了打死你赔个几十万怎样?要不为什么开车往人堆里扎的都是开宝马的呢,开手扶拖拉机的要不是刹车失灵绝对没那个勇气和霸气。

然而,就在乔鑫沉着应对各方敌对势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时候,霉运再次叩响了他的大门——某警察部门经济调查科请他回去喝茶,理由是接到举报乔鑫涉嫌利用其入股的娱乐公司洗钱。

警察来带人的时候阿德他们大为紧张,连乔鑫都感到十分意外。说实话他涉足娱乐圈确实是为了洗黑钱。一部电影拍下来,成本多少,宣传多少,票房多少,随便改动几个数字,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钱就能进入合法流通渠道了。许多人都这么干,不单是乔鑫,不单是娱乐圈。

比如夜晚的时候在最车水马龙莺歌燕舞的地方却偶尔会出现一两个熄灯歇业的店面,一年一年地闲置,然而,到税务部门去查的话却奇怪地发现那反而是这一地区的纳税大户,从账面上看那可是门庭若市,店家赚了个满钵满盆,这中间的猫腻明眼人懂的。

一年来作为云天娱乐幕后的大股东乔鑫确实也获益不少,不过很多事情光是猜测是不够的,要讲证据。乔鑫自信并没有什么打不了的证据可以通过什么渠道落到公安机关手里。

所以当阿德他们大为紧张的时候乔鑫已经定下心来,吩咐道:“没什么的,我问心无愧,相信一切只是误会,既然警察同志亲自来请,我们就要配合调查。怎么说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几个前来请人的警察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遵纪守法”……开玩笑!

不过好在大流氓也是有身份讲策略的,在机关里相当于大干部级别的,对底下人往往没那么穷凶极恶,他们的恶不是挂在脸上那么肤浅,而是藏在骨子里的深刻。

于是乔鑫微笑着穿戴周整,上了自驾车跟着便衣们的车后面去警局,并且和往常一样,途径某稍微偏僻的必经之路的时候受到了伏击。

连开在前面的便衣们开的车也被当做保镖车受到了枪击,枪战中还有一名人们好警察的大腿光荣负伤。

这个袭警事件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警方深入调查后牵扯出了杜家,于是那悲催的被正义的力量惩治了——这也是后话。

却说乔鑫下了两名警察送到医院后历尽波折救好容易自己跑到警局去喝茶,开始他始终是保持着表示坦荡的微笑的,然而越到后面他的微笑里面的内容越复杂。

警察方面似乎掌握了一些了不得的证据,而这些洗钱的证据,不是核心的成员是无法掌握的。直接参与此事的人不超过五个,寻常的骨干是接触不到这一部分的。

从警局里心情沉重地出来之后,乔鑫一直在思索那个该死的内鬼是谁!

内鬼是一切组织最深恶痛绝的存在,任何组织的崩坏都是从其内部开始的,从本质上讲外部的力量是无法动摇其根本,除非里面出现了裂纹。

而内鬼的危害要远远超过其破坏行为本身,特别是当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鬼是谁的时候。互相的猜测怀疑攻击,长此以往不堪想象。

所以对乔鑫来说,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出那个出卖他的人!

当他回到本部后,一个涉及此事,有内鬼嫌疑的人被紧急召回,书房大门紧闭,阿德等人守在门外,一场不动声色的拷问正在里面进行。阿德的耳朵时刻倾听着里面细微的声音,比如说有没有无声手枪开瓶盖一样的声音,有没有人倒在厚重地毯上发出的闷响,他的鼻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

里面的都是大佬,然而说不定谁就是个短命鬼。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门才打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除了乔鑫并无一人掉队。所有人都是竖着出来的,是不是说明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阿德紧张地走进书房查看乔先生,结果发现他坐在那张不动如山的大班椅上,脸色苍白,看上去情况并不是很好。

“乔先生?”阿德关切地询问。

乔鑫道:“阿德,去拿些止痛药来。”

阿德道:“乔先生你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去看看医生比较好。”

乔鑫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事。

一个好的属下最基本的就是少说多做,阿德懂的自己的本分,只是这么些年来的效忠,加上当年的救命之恩,阿德对乔鑫是有感情的。有时候他甚至想着,乔先生既然喜欢男人,那么如果他对自己有那方面要求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该接受呢?不过随即他又狠狠地自嘲不要脸,因为乔鑫喜欢的很显然是“煜叔”那一类长得好看的人,即便之前他阴阳怪气现在疯疯癫癫,乔先生都照单全收,而自己这般熊武是无需有此担心的。

喝了止疼药之后乔鑫仍旧眉头紧缩,看来一下午的智斗让他疲累不已,不知死了几多脑细胞。

阿德心疼道:“乔先生,我给你揉揉。”说着笨手笨脑地伸出多毛的手在乔鑫的太阳穴上狗熊绣花一样小心翼翼轻拿轻放地弄起来。

过了一会,乔鑫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他仿佛自语道:“不是他们,那么到底是谁?”

阿德没做声,连乔先生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乔鑫又道:“内鬼到底是谁?这个时候我到底可以信任谁?……阿德是你吗?”

噗通一声阿德跪下了,抓心挠肝道:“乔、乔先生、我、我……”

乔鑫愣了下,笑道:“阿德,你这是做什么?我开玩笑的。你我还不知道吗?怪我胡说,这个时候连你也不信的话我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阿德都快哭了,从地上爬起来。

乔鑫叹道:“这件事情确实有点棘手,举报人对每一笔资金的进出都十分清楚,而且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抛出来,对我也是怀有深刻恶意,来者不善……到底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黯了黯,“难道是——”他一掌拍到桌子上,挺身而起。

桌子并没有应声裂成碎片什么的,不过在阿德看来有人死定了。

李云修走出云天娱乐的办公大楼,有些员工还在加班,作为首席执行官,他却比平常早一些离开,因为今天是他和妻子结婚十三周年纪念,他定了好的餐厅,一会还要拐趟花店。他甚至还想到明天上午要陪妻子去妇产科检查,他们确实还想要个孩子。她为此做了不少准备,有意地增肥,补充叶酸;他也戒了烟酒,每天早上晨跑……

就在他靠近自己车子的时候,几个人围住了他,“李总,乔先生请你去一趟。”

李云修道:“你回去同你们乔先生说我今天有事,明天、明天下午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为首的一副fbi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对不起,我们接到的指令是无论如何请您回去,请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李云修叹了口气,拿出电话,拨了出去,接通后抱歉道:“对不起,今天我有点事情,可能要晚些回去……明天上午我记得,我会陪你去……万一不能去的话你就找你妹妹陪你……照顾好你自己……我没事的。”收起电话,李云修上了那人的车。

桑宅,李云修被带进书房的时候乔鑫正凝望着一个洞开着门却安装了些贴栅栏的房间。

“你找我?”李云修并没有露出胆怯心虚的神色。

乔鑫道:“只有身为云天娱乐首席执行官的你才对公司的每笔资金的流向都了如指掌,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洗钱一事,不过如果有心挖掘的话必然会掌握大量一手资料,我有理由相信,那个去举报我的就是你,只是我想不出你这样做的理由——难道是为了陈墨澜?”

第79章...

除却陈墨澜,乔鑫和李云修之间无冤无仇,有的只有共同的利益。其实到现在乔鑫也不十分确定李云修就是那个老鬼,想不出举报自己,牵扯出云天娱乐的一桩天大丑闻,对李云修有什么好处。乔鑫知道李云修是把所有的事业都放在这个公司上,并无退路。

何况,他做好得罪自己的准备了吗?就算他在娱乐圈有点影响力,可是在桑氏的财力势力面前并不算什么,胆敢在这个时候拆自己的台必然是有着仇怨或者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难道是为了陈墨澜?”乔鑫这样问,他等着李云修的回答。

李云修怎样回答的呢?

他说:“是你强迫了墨澜。”

乔鑫一怔,他没想到李云修这个混迹名利场数十年的老油条居然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实在是出人意料。

从这个答案,本人承认了两个问题:

一、是他做的。

二、是为了陈墨澜。

李云修冷笑了声,道:“我否认也未必有用,从把举报材料寄出去开始我就没指望着你会放过我。是你不止一次强抱了陈墨澜,威逼他就范,你要为自己做过的恶行付出代价!”

乔鑫的眸子深沉下去,冷笑一声,“我付出代价与否还要两说,你有没有想过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什么代价?”

李云修一昂头道:“我不……”突然被阿德踹中膝盖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阿德当然是接到了乔鑫的授意。

乔鑫跺到李云修面前,居高临下道:“李总竟然是如此情深意重一个人,冲冠一怒为蓝颜。只是陈墨澜知道吗?他领你的情吗?你以为没有我你们还有可能?你不是和你太太正在努力造人?像你这样一边夫妻恩爱,一边在外面为了小三引火烧身的男人竟然也是有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丢完这最后一个问题,乔鑫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突突地跳痛起来,在关系到煜叔的事情上他又何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云修紧张恐惧加身上的痛,大口喘着气,吼道:“我答应过要一辈子保护他!可是你却在我眼皮底下强了他!我艹你妈!”

乔鑫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身后阿德带领一干手下奋力踢打李云修。

昔日娱乐圈叱咤风云的李总在一群流氓的脚下如泥巴一样被践踏,云泥之别。

乔鑫按按自己的额头,心烦意乱道:“好了,暂时这样。至少今天要让他活着自己走出桑宅,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找我的错处。这个时候一桩命案可大可小。”

阿德把李云修捞起来,瘸瘸地挂在那里,脸上倒还清白,不过衣服下面的身体相比已经打到内伤了。

乔鑫道:“李云修,我和陈墨澜之前的事情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够想象的。你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机,用错误的方式向我报复,若是平时,看在陈墨澜的面子上在没产生严重后果的情况下也许我就不和你计较,不过现在情况不同,若不惩处你这个告密者桑氏的人心就会有所动摇。所以,你听好了,我会追究你落井下石的告密,摧毁你的事业,使你身败名裂,在此地再无地锥之地。你活着一天就算是多赚一天。”

李云修惨白着一张脸,一字一字道:“我不后悔揭发你,只恨自己势力不够强大!”

乔鑫没有精气神和他周旋,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德让人把李云修叉出去。

乔鑫忍不住道:“阿德,再给我拿些药来。”

深夜,李云修死里逃生地从桑宅开车回来,他此刻既侥幸又后怕,也相信乔鑫的恐吓——他随时有能力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活的每一秒都像是多赚回来的。

虽然策划了好久,用心地搜集了证据去举报,也想到了可能遭受到的报复,甚至为此丢掉性命,可是真的被暴力对待的时候,落在身上的拳脚真是疼啊,钻心的疼。

奇怪的是他此刻最想做的事并不是立刻联系那远在拉斯维加斯拍外景的陈墨澜,他为他做的事情是自愿的,是履行自己当初的一个诺言,是出于弥补愧疚的心理需要,可是并不需要他知道,何况知道了又如何,李云修能想象到依陈墨澜现在的性子,即便知道了也清冷得可以。

李云修觉得他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自己,为了了却自己多年来对陈墨澜欠下的债,感情债,老话讲——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即使用命去还,只要还得上还得清……至少他下半辈子无债一身轻。

李云修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回到家里,见一见他的妻,那个结发十三年的妻。

当年华老去,情感纠葛成一堆麻,一刀剪断之后,终归还得有个去处,便是还在那里的家——即使那家里就只有一个她,相依为命的她。

回到家之后,陈墨澜小心动作,怕吵醒了妻子。他今天失约重要的纪念日,若是一年前定是不依不饶大吵上一架然后刷爆两张卡不能了事。

抱着无论如何被辱骂苛责也不会回嘴的觉悟进了家门的李云修发现妻子果真还没睡,躺在沙发上呆呆地任电视里综艺节目热闹着。

看到李云修的身影那脸上的呆滞渐渐褪去,带点讨好的小心和委屈道:“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光线或者是卸了妆的关系,李云修发现妻子的眼袋看着特别明显,皮肤黯淡无光——曾经也是圈中美女的她见老了,

可是他却突然感受到了爱意。

当再好的粉也无法掩饰沧桑,他却发现了她身上寻常女人的风韵。

察觉到他异样的目光,她有点局促,尴尬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说着不自信地抬手擦拭。

他拉下她的手,血管里多年前奔腾过的文艺细胞短时回魂,鬼使神差地,他说:“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

她老脸一红,微微抗议道:“大晚上的突然说这些……你真是……是说嫌我老了吗?”

“杜拉斯的《情人》里的名句,没看过吗?”

她有点窘迫道:“我是不怎么爱读书,也没看过杜蕾斯什么的……”

他把她轻轻带进怀里,安慰道:“没看过也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就好了。”

她叹气道:“还来得及吗?”

还来得及吗?他不知道,谁能预测下一个清晨?然而此刻他觉得气氛太好,以至于不许下点伟大的诺言都过意不去似的,于是沉默了一下之后,他坚定地说:“来得及……当然还来得及。”

丈夫无故爽约的不安此刻才舒缓下来,她回抱了丈夫,并轻声抱怨道:“你说那个是不是写小黄书的啊?怎么取了个套子的笔名?”

他突然觉得……呃、有点来不及了。

从拉斯维加斯拍完外景回来,一下飞机,还没走出机场,阮仲渠便接到一个重磅炸弹级的电话——他被告知公司遇到了史上最严重的危机,不知道为啥,似乎要倒闭了。

“什么?!”他几乎跳起来,“出了什么事情?!公司一直在赚钱,经营状况非常好!怎么会这样?!”虽然兼任陈墨澜的经纪人,但实际上身为中层管理人员之一的他对云天娱乐的情况掌握还是比较全面的。

在听到那个传闻中的理由之后,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么乌龙的事情。

煜叔从后面走过来,一副无辜的样子。

阮仲渠就拿别样的眼神审视着这个蓝颜祸水的大叔,也许算上有几分气质,也许有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魅力……然而,那可是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大公司大买卖啊!为了这么个人到中年的二手男人(离婚的)闹到公司要关门,一方进监狱一方进火葬场的地步……难道真如传说中那般——每个傲娇毒舌爱喝点红酒的中年男人上辈子都是天使,你,伤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呃,还是没完结啊。。。快了

最终章...

煜叔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的震惊度不比阮仲渠小,他没想到李云修竟然会做出这种事!难道他对陈墨澜也是真的?……李云修竟然还爱着陈墨澜,上哪说理去……

这样想着煜叔竟觉得脑子里有点什么炸开的感觉,眩晕,微妙,若要打比方的话……就好像细胞在地骚动,越来越骚动,简直震荡得“桑煜”有见到大海的感觉。

煜叔狠狠训斥这个闷骚的身体里还残留着的那点不散的阴魂,暗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听到有男人为你打架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被人挤兑死的时候你想什么来着?”

然而这斥责并不怎么起作用,大概是陈墨澜对李云修的执念太深刻了,即便是身在另一个世界当感应得到这真爱的喜悦,那残缺的魂魄受到召唤,牛郎织女一样挣扎着爬过桥来会情人……

一同坐在车子里的阮仲渠发觉到了陈墨澜的不对劲,眼神怔愣。

“你怎么了?——其实这个事情虽然因你而起,可是错处却不全在你,只是不知道这样闹下去如何收场……”

陈墨澜的突然眩晕一样瘫坐下去,吓了阮仲渠一跳,“老陈!老陈你这是……”

陈墨澜猛地睁开眼睛,道:“云修……带我去找云修。”他的眼睛散发着不一样的热度,简直像是中邪。

阮仲渠从来没听他这样称呼过李总,姑且当做是受刺激太大,只小心道:“据说李总已经不上去上班了,整个公司处于半瘫痪状态,而我们又不知道他家的地址,还是……”

陈墨澜迅速地报出一个地址,道:“去他家。”

阮仲渠暗想:一个巴掌拍不响,中年男人之间的“情谊”还真是挺汹涌澎湃的,说来就来。

然而出于一个经纪人的天职他仍旧好言规劝着陈墨澜见到李总要说服他使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努力什么的。

司机按照陈墨澜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李云修家,自然也是在一片高档住宅区,小区看大门的要盘查身份,陈墨澜迫不及待地说:“我们是来找李云修的,我是陈墨澜,你跟他说他一定会见我的。”

保安联系了李云修家,然后放行。

车子靠近李家的时候,陈墨澜明显情绪激动起来,李云修亲自站守候在他家别墅的门外,等不及车停稳,陈墨澜就打开门跳下去,直奔李云修而去,到了面前却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无语凝噎。

打破沉默的还是李云修,“墨澜,你回来了。”他说。

陈墨澜点点头道:“我、我都听说了。”

李云修道:“哪件事?”

陈墨澜道:“你为了我去揭发乔鑫。”

李云修道:“那个啊,那是我自愿做的。我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公司最后彻底沦为黑道洗钱的工具,就当是为我自己好了,你不必想太多。”

陈墨澜还想说些什么,李云修截断他,继续道:“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这次我想先于其他人亲口告诉你。”

李云修道:“是什么?”

陈墨澜道:“我又要当父亲了。”他伸出手来,“祝福我吧,墨澜。”

李云修的妻子从屋子里开门出来,隔了一定的距离眺望。

陈墨澜的脸色顿时变了,煞白,眼神也是重又怔愣起来,他努力集中那开始涣散的神志,“为什么?”他问出来,声音却很低。

李云修收回那只尴尬不被接受的手,擦着掌心,道:“我想明白了,即便没有乔鑫,我们怕也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你有你喜爱的演艺事业,我也该是时候负担起家庭的责任,做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们不能一辈子原地踏步,重复着同样的错误……”

李云修的身影在陈墨澜的眼睛里模糊起来,声音也仿佛越来越远,“好想消失……消失就不用这么痛苦了……”终于意识永远沉入另一个世界的泥淖……

当“陈墨澜”再次睁开眼,对上的是李云修的一张关切的脸,然后几乎并排的是他妻子的脸,后面稍远一点的是阮仲渠,满眼的大脸。

煜叔皱了皱眉,道:“李总,我没事了,请你让开点。”说着推开李云修,自己站了起来。

李云修不放心道:“你、你刚才突然就昏倒了……我说的话没别的意思……”

煜叔弹了弹肩膀上看不见的灰尘,道:“刚才失礼了不好意思。”

这个如往常一样冷冰冰的态度让李云修隐隐失落的同时又放下心来,说实话,刚刚那个深情望着他的那个“陈墨澜”让李云修几乎怀疑他并没有变,几十年如一日地还爱着自己,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态度才是现实。

煜叔道:“李总,关于公司的事情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李云修迟疑道:“那请进屋子里说吧。”

煜叔道:“不必了。借一步说话即可。”说着率先走到十几米外的大树下站定,李云修被动跟上。

剩下的人听见他们对话的内容,不过从肢体语言和表情上看,大概是“陈墨澜”不满地指教,而李云修偶尔会发出异议即被训斥什么的。

李妻有点担心地一直盯着看。

过了一会俩人才走回来,煜叔边走还边道:“我希望你以后做事情用用脑子,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做些于人于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就好像有人说是为了祖国到处遛鸟,问过祖国乐意你代表她去遛鸟了吗?blablabla……”李云修有点垂头丧气地跟着。

等走到李妻他们这边了,煜叔才突然站定,道:“哦,对了,”他对夫妻俩道,“恭喜你们添丁进口。”伸出手去。

李妻看了看自己丈夫,李云修回握住那只手。

煜叔道:“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一定会来,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简直像对新人的祝福什么的。

车开出小区的时候,阮仲渠忍不住道:“老陈,有时候我还真看不透你。你是怎么想的?”

刚刚“鬼”上身的煜叔其实很累了,把自己放在车靠背上,道:“我想李总能安生过他的日子就给我省了一笔麻烦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

然而,就在李云修为自己的前途性命提心吊胆的时候,先倒下进医院的却不是他,而是信誓旦旦要他好看的黑道大佬——乔鑫。

他在一次头疼发作时被阿德强行送进医院,结果被查出脑中长了很不乐观的东西,已经到了必须做手术的地步。

乔鑫想争取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再做这个手术。

大夫也是个孤傲的,直问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三个月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三个月不长,不过也许刚刚够乔鑫带领桑氏摆平杜家,挺过这场内忧外患,然后呢?然后他仍旧还是要躺在手术台上,颅骨被敲开,脑子暴露在空气中……也许他的心脏从此就停止了跳动,也许他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也许他睁开眼睛却变成了一个大傻子……三个月,给他三个月事情会因此而不同吗?

不会。

按大夫的说法也许会更糟。

乔鑫对着关押“煜叔”的栅栏苦笑道:“叔,你说我是不是气数尽了,还能再倒霉些吗?”

“煜叔”冲他微笑,招收。

乔鑫知道自己要是走过去立刻就可以更倒霉了。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打拼啊?这个时候他到底还有些什么可以留恋?有谁会真正为自己的死亡而哭泣?……一切在自身肉体可预见的具体性消亡面前都现出无所遁形。

乔鑫最终接受了医生立刻做开颅手术的建议,求生或者求死如风月宝鉴,正反两看。

手术还是对外封锁了消息,只被几个人小心地保持着秘密,乔鑫已经尽可能地安排了后事,对自己术后的各种下场都尽可能做了安排,实在安排不到的就算了。

手术的前一个小时,医院某被低调保护起来的病房内出现了一位访客。

煜叔也是刚刚被“请”来的时候才知道此事,心里掩饰不住地惊讶。

乔鑫穿着病号服,一阵子没见看着瘦了不少,神态倒还平静。

煜叔此刻心情比较复杂——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就是再不孝,人都要死了还是会复杂。明明他还年轻,刚刚三十出头,看着也不像是短命的,怎么就……哎,世事无常佛跳墙。

乔鑫对煜叔点点头道:“叔你来了。”

煜叔道:“怎么说病就病了,之前不是好好的。”

乔鑫微笑道:“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

煜叔便默然。

乔鑫一一遣散了房间里其他人等,连眼巴巴看着的阿德都赶到门外守着。

煜叔道:“这个时候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乔鑫道:“不用做什么……我就是想最后见见你,和你说几句心里话。”

煜叔叹气,道:“你说,叔听着。”

乔鑫靠坐在床上,隔了一定的距离,盯着他的脸看,煜叔坦然与他对视——如果世界上有对眼神大赛的话煜叔也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果真乔鑫率先移开目光,“对不起。”他看着窗外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煜叔想,却没有做声。既不能耸耸肩膀大方表示原谅,也不好对一个即将被开瓢的人说点狠话过瘾,他干脆保持沉默。

乔鑫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若是事情可以再来一次——我想我大概还会那样做。”

煜叔叹道:“你到底有多恨我啊?”

乔鑫道:“我爱你。”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看着窗外。

煜叔立刻紧张起来,简直想马上把他送去开瓢看看他脑子里到底是什么!被特种兵打傻了还是疯了?临死也要拉上他垫背吗?

“什么爱不爱的,不过是上了几次床,算不上什么,我并不在意,你在意什么……”煜叔罕见地慌了,语无伦次起来……其实说起来,煜叔不仅不擅长告白,也不擅长被告白。

乔鑫自语般打断了他的辩解,“当年煜叔跳海失踪之后我就派人到处找。”他突然跳跃地说起那段往事来,“怎么也找不到,你说就那么一大片浅海,前后脚的功夫怎么就再也找不到了呢?”他仿佛陷入了对这个问题的思索,一时停顿下来。

再开口时有点艰难,“两天后,有人给我拉回来一具尸体,从十几里外的岩岸罅隙里发现的,已经泡了多日,面目都肿胀难辨了。长长的头发像枯藤一样纠结,脚踝上系着红绳,腿根的部位有颗痣……我想那个不会是我的煜叔,他在我面前跳下去的时候明明还那么美那么好看,我只差一点点就抓住他了……那块腐肉一定不是我家的煜叔。”乔鑫的手按在眼睛上,他流下眼泪。

……

现在回想起来,煜叔一次都不曾见过这孩子在他面前哭,无论痛苦还是悲伤。

“也许死亡让人变得脆弱。”——煜叔茫然的想。

那对于肉体腐烂的具体描述也让他不舒服,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死得很难看”。

可是既然早已经找到尸体了,那乔鑫后来这些年的苦苦寻找步步紧逼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煜叔看着那个抹去眼泪的孩子,眼神动摇起来——难道乔鑫从那时起就已经疯了?

乔鑫终于抬起头,这次看着煜叔,道:“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救赎的希望——我不想伤害你,虽然还是忍不住……”

煜叔打断道:“你、你不要这么突然就跳到我身上来……对了、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找到的‘煜叔’,他又算什么?”

乔鑫苦笑道:“算什么?……算一个玩笑吧?难为那张脸整得惟妙惟肖,我能看着也是好的——不过那不是‘煜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煜叔道:“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乔鑫道:“因为煜叔的后脑头发里还藏着一颗红痣,他自己看不到,我却每次都看得真切。”

煜叔怔了怔,冷笑道:“反正你就是认定了我是桑煜?”

乔鑫反问道:“那你是不是?!”

煜叔这一刻突然明白乔鑫还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也许已经顺藤摸瓜地调查很久了,也许再给他点时间说不定就能最终掌握证据揭露自己的身份了,可是他没有时间!所以他才要铺陈来给他看,才要表白,才要逼问一句“你是不是”。他还没有跨出接受“重生”这种事的最后一步。他发疯地认为桑煜有九条命,用了一条还有八条,然而当桑煜真的有可能违反科学常理地复活的时候,乔鑫的理智又出来干扰感情,渴望又回避——典型的“约拿情节”。更多小说:www.hebao.la

认识到这一点的煜叔缓缓露出了一个狐狸的微笑。

“我是不是桑煜——凭什么告诉你?”——他如是说。

然后煜叔优雅起身,对那傻了眼的乔鑫道:“你时间不多了,好好准备接下来的手术吧。”转身离开。

他身后,乔鑫跳到地上,追问道:“你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求你告诉我——我没有时间了——叔——煜叔——”

阿德及其他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把赤脚的乔鑫拦着病房门口,说什么也不肯在这个时候放他出门一步。

煜叔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头也不回地沿着白色的走廊一直向前走去。

走廊的另一端,端着器具的护士踏着无声的步子接近了,仿佛死神的脚尖在跳舞。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期待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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