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将门孤女 - xp1024.com
《重生之将门孤女》


第三一零章 剥皮刮骨

关押夏明昭的茅草屋距离上官罗漪居住的敌方并不甚远,所以一整夜上官罗漪都是听着夏明昭的惨叫与哀嚎过来的。其他人或许觉得瘆人所以难以入眠,上官却是带着欣赏的意味,享受着度过的这一夜。

此种痛苦的程度,若是普通人定熬不住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赐予一死了,可夏明昭除了喊叫之外,没有说多余的任何字。一整夜,骁旗的兄弟换了五波儿轮番把手,直到次日一早,上官罗恒和廖文彦才按捺不住,用早膳的时候拉着上官罗漪一起询问该如何处置夏明昭。

上官罗漪却整个早膳的期间都没有就此做任何回答,而是在放下筷子的时候突然饶有兴味的给两位哥哥讲述了西疆有位古医曾经以刮骨疗伤来治活一名病人的事情。

上官罗恒似懂非懂的听着,廖文彦却越听越是来劲儿,最后索性一口吞下一个肉包子,嚼得有滋有味儿,“罢了,罗漪的意思呢表哥也明白了,嗯,这法子的确不错,那么除此之外呢?”

“两位哥哥且先去弄着,只要让他留下最后一口气儿就成,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小妹来就是。”

上官罗恒有些迷糊,“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夏明昭啊?”

廖文彦则一把拉住上官罗恒的胳膊就往门外冲,“走吧,保证很有趣!”

二人冲进夏明昭被关的屋子的时候,刚一打开房门,迎面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再看躺倒在地上的如血葫芦一般的人儿。有脸皮的那部分已经惨白无血色。而其余部分全部暗红一片,跟当初满面荣光坐在马背上受到万民尊崇的样子相比,如今的夏明昭已然狼狈不堪。就算是如此这般被丢到大街上也不会再有人认出他来了。甚至连街道一旁那受人唾弃的乞丐都不如。

“所以,罗漪的意思是将他剥皮刮骨?”上官罗恒似乎现在才明白自己小妹的意思,竟也有些吃惊,“嗯,也就小妹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说着,廖文彦已经转过头去看向夏明昭了。似乎在寻摸着该从哪里下手。

廖文彦笑得异常开心,“嗯,正好可以尝试一下。”

两人商量着,另一边已经命人准备好东西就要下手了。迷迷糊糊在疼痛中醒过来的夏明昭紧接着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痛苦之中,冰天雪地里,夏明昭的屋内没有一点暖意,他的衣服尽数都被剥掉了,紧接着几个黑衣人手执利刃在夏明昭被按住的手臂上开始剥皮,因着昨日的教训,廖文彦很是厌烦夏明昭的吼叫。所以事先找人将他的口堵得严严实实,现下。夏明昭即便疼痛难忍,满头血汗,却连大声吼叫都是不成。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夏明昭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几昏几醒了,那种全身没有一处不在痛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虽然从小习武,可夏明昭始终是养尊处优过来的,就算意志力再坚强,也耐不过这样的活剥,在不喊叫的时候,他甚至能够听到一片片肉被刮下来的谡谡声,从始至终夏明昭不敢睁开双眼,到最后他几乎无力呻吟了,整个人处于半死半醒的状态,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生不如死,若不是口中被塞满了东西,夏明昭必定会咬舌自尽,即便他素日里比旁人都加倍的珍惜生命,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也会选择结束这一切。

一整天,上官罗漪都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一盏接着一盏的茶水撤掉,一次又一次的听着外头人的汇报:郡主,那人的四肢皮都已经被剥了,郡主,那人上身的皮都被剥完了,郡主,咱们的人已经开始为他刮骨了……直到最后一次回报:郡主,那人已经昏死过去,似乎叫不醒了。盟主说该您上场了。”

上官这才声音柔婉的“嗯”了一声,缓缓起身了,“绿萝,帮我换身行头。”

绿萝颇有些纳闷,不过还是按照上官罗漪的吩咐,将事先为她准备好的一身银装穿到了身上,装扮完毕,上官干净利落的出门了。踩着已经在厚厚雪地里形成了道路的小径,缓步朝着夏明昭被关押的屋子走去。

房门一推开,有地上的雪跟随着上官一同飘扬至了屋里,上官穿着素淡的颜色,更显着整个人楚楚可怜,干净宜人。

上官罗恒和廖文彦见主角儿到场了,很是自觉的退居了二线,对于上官罗漪承受能力的强大,这两个哥哥是再熟悉不过的,所以地上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在上官罗漪面前,他们没有做任何遮掩。

可是这却苦了跟着一同进来的绿萝,乍一看到那地上躺着的,除了面上还有一点点皮之外,浑身上下都是血肉的人,以及四肢都已经隐隐现着白骨的东西,绿萝几乎怀疑自己看到的不是活人。一瞬间翻了个白眼儿,整个人昏了过去。

骁旗的兄弟们忙着将绿萝抬了下去,上官则脚步轻缓的开始靠近夏明昭。缓缓的睁开眼皮,夏明昭的双眼已经血红,白眼仁的敌方几乎可以用红眼仁儿来形容。可即便落到如此地步,在看到上官罗漪出现的瞬间,他仍旧动了动,终究难耐周身的痛苦软趴趴的躺了回去。

上官浅笑,似乎压根儿闻不到屋子里的血腥味道,也根本看不到面前血红一片的场面,就那么缓慢的蹲了下来,距离夏明昭仅有几步之遥,“四皇子,我送你的几个礼物可否喜欢?至于这最后一个惊喜嘛,是由我亲自来呢?还是让别人带呢?这个让四皇子来选择……”

“你……直接……杀了我吧,上官罗漪,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嗯,我上辈子被害死的时候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所以这辈子我来找你讨要了。至于下辈子和下下辈子的事情,风水轮流转这是自然,只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有种……你就亲自来……”

上官噗嗤笑出了声音,“这个我还真的不行,不知道四皇子是否了解过?如果人动作快的话,取出心脏来,还是看得到自己心脏是什么模样的,不如我们这就来试试?当然,这个我自然不行,论手法若是我取出你的心脏,恐怕你死几次都有了,所以这个要高手来。说实话我倒是一直很好奇,你四皇子夏明昭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不如咱们就此来看看?”

你争我夺之下,最终廖文彦和上官罗恒商议决定,由廖文彦出手。

上官则站在稍微远一点儿的位置……

走出茅草屋,上官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上官罗恒跟出来,走在距离上官罗漪不远的位置,一直跟着,兄妹始终是兄妹,对于上官罗漪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上官罗恒第一时间就有所觉察了。

果然,朝着树林子里走了一会儿,上官罗漪脚步慢慢放缓,最终在一颗粗壮的松树下站住了,“哥,我一直以为报了仇之后心情会很好,可是现在除了觉得替爹和娘报仇了,让咱们上官家满门可以闭眼了,却没有更多多余的情绪。”

“罗漪,这几年来,你真的太劳累了,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一朝突然轻松下来,你或许不太习惯,不过渐渐就会好了。在此之前,哥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上官罗恒刚刚准备好怎么开口讲夏明远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上官罗漪,却因为上官的一个转身,堵在嘴边的话硬被塞了回去。

上官转身回头,表情漠然,双眼中却灌满了晶莹的泪珠,“哥,接下来朝中即将大乱,你要护好云锦公主。”

上官罗恒一愣,十分讶然,“小妹,你这话的意思是?”

“惠仁皇后之所以答应肯在背后助我一臂之力,不过是当我是颗棋子,帮她灭掉夏明昭这个祸患罢了,如若我没猜错,接下来她的目标是皇上……”幽幽的,上官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观察所得开始对上官罗恒尽数说明,看到自家哥哥无比惊讶的神情,上官不以为意,“没错,哥你必须相信,惠仁皇后有着比之夏明昭更大的野心……从冷宫出来之后她便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小妹……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是?”

“只是想让哥有个心理准备,朝廷即将大乱,还有,告诉舅舅,这段时间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许上折子,在家中称病即可,任何人拜访不得相见。”

上官罗恒越听越是心中觉得不对劲,听着自家小妹的话,颇有些交代事情的意思,难不成她要离开?可上官罗漪说话,上官罗恒根本插不上嘴,因为她交代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而事实果真如上官罗漪预料的,并且比她预料的来的还要快,当日下午,虎旗那边便传回消息,皇上暴病奄奄一息,惠仁皇后出面主持朝政,负责稳定朝纲,因政务紧急,上官罗恒被命令速速进宫。(未完待续。。)

第三一一章 英王归京(大结局上)

上官罗恒被召入宫,京都之中也不会再太平,孙府必定早就乱起来了,孙志典落在七姨娘的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京都之中是不能回去了。上官罗漪就被廖文彦暂时安置在了山上这个落脚点,他则偷偷去准备迎接夏明远回北夏的事情去了。

一切似乎都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可隐隐的一丝变故却在悄悄蔓延着。

皇上并没有等到儿女们过来探望就咽气儿了,可见惠仁下手有多快。

待云锦和上官罗恒到达泰和殿后殿的时候,哭声已经震天。北夏宫中规格向来严苛,按照规制,皇宫里无事是不得大哭的,这是晦气的作为,若是赶上主子们心情不好,甚至会因此而被砍头。所以即便大病大灾都不得见大哭,除非有皇丧。

所以,乍听到哭声,云锦和上官罗恒就都明白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紧紧握着手走进了泰和殿后殿,就见到惠仁正操持着事情,无论后宫还是前朝,现下都在她的指挥下被梳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紊,有些想要见缝插针的大臣都被她理得服服帖帖。

紧接着是三日的皇丧,聚国哀悼,京都条条街道都悬挂素郜,且几日商户不得开门,满城百姓皆要大哭以示忠君,整个京都城处于低气压之中,事实上百姓们只得照章办事却也没有真正哭的,大多是只闻声音不见泪罢了。

原本大家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有些敏感的百姓已经开始收拾行囊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了。事情却在皇丧的最后一日出现了转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进京都城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一个男子。他俊朗异常。有着挺拔的身姿和傲人的姿态,他一路打马狂奔,无人敢拦截,官兵看到他甚至都避让三分,有好事的百姓挤出自家窗口探望一眼便认出此人是谁,“这不是前几日才曝出死讯的英王殿下吗?”

“英王殿下居然没死……”

“英王殿下……”

欢呼声中,夏明远略显疲惫,却脚步不停。他一身深紫色棉袍,脚踩厚靴,十分神武的直冲皇门,到第二道宫门口的时候,才下了马,飞奔着就进了皇城。在所有宫女太监震惊的目光注视下走进了为皇帝几点丧礼的大殿之中。看着身披素衣的惠仁皇后以及云锦等人,夏明远一时间难以抑制,也满面含泪。

演戏,不过是演戏罢了,这档口。就看谁演的更逼真。对于躺在棺材里的那位,他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比之血浓于水的亲情,他甚至对他有着深恶痛绝的厌恶。所以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他虽然知道有蹊跷,也猜到跟自己母后有关,却只觉得毫无挂碍。一路过来,他担心的只有上官罗漪和母后、皇姐三人。

大臣们以及各家女眷,看到英王殿下出现的瞬间,先是震惊,紧接着心头都落下了石头。最初皇帝曝出死讯之后,举国上下几乎人心惶惶。放眼整个北夏,成年的皇子个个儿都没了,仅有的就是几个还未及冠的皇子,乳臭未干何以坐上皇位平天下?争夺皇位向来是历朝历代引发内战的源头,所以百姓们皆害怕极了,生怕即将到来的是一场大灾祸。

却没想到英王殿下突然出现,暂且不说他死不死的事情,现下北夏也是有顶梁柱的了。

所以,就在前一位皇帝的皇丧大礼上,就在夏明远出现还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大臣们已经互相交互了眼色,在无声无息中做出了共同的决定。紧接着他们在老丞相的带领下,齐齐出列,纷纷想夏明远叩拜,请求夏明远担起重责……

无奈之下,夏明远只好答应,暂时搭理朝中事宜,对于答应继承皇位的事情没做表态。

一下午的皇丧之后,大臣们纷纷离去,带着今日皇宫里的惊心动魄和新鲜事情出了宫。

夏明远则独自被惠仁叫到了坤怡宫中攀谈许久,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夏明远早已经用飞鸽传书事无巨细的跟惠仁说过了,可惠仁今日还是应抓着夏明远问了许多,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直至天色蒙蒙黑了,才松手让夏明远出宫。母子俩的计划,到这步也算是成功了,惠仁微笑着告知夏明远她立刻就可以兑现曾经对夏明远的承诺。

“带着上官罗漪回来,待你登基那日,她就是你的皇后,母后不会再插手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退居背后,可以享清福了。”惠仁说罢,脸上本该挂着慈和的笑容却凝结了更深一层的意思在其中,只是当下夏明远急于去见上官,并没有体会到那一层。

他心中早已焦急万分,若不是紧赶着回来“奔丧”,他是势必要先去见上官罗漪一面的。那一招假死的计划,连上官都瞒在鼓里了,不知道那个脾气大的该哄多少天才能好。一路上夏明远带着忐忑与兴奋不止一次的这样想着。

对于山上处死夏明昭的细节,他早在上官罗恒送过来的一路上的书信中得到了细节,但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当下得到惠仁皇后答应的话,夏明远立即出了皇城,直奔山上。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不详的预感终究得到印证了。当夏明远快马加鞭飞奔到山上上官罗漪的落脚点时,当他兴奋的推开上官所住的房门时,却扑了一场空。

屋内还有着暖意,却已经是一间空荡荡的茅草屋了,没有上官罗漪的笑容,却只有余下的些许她的气味。这里被收拾的干净利落,很明显……上官罗漪走了,且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东西,甚至是一封告别信。夏明远终究不肯相信,里里外外山上山下几乎翻了个遍,浑身弄的狼狈不堪,在厚度过膝的雪地中穿行着,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的寻找……几乎熬干了他剩下的所有气力。

直到廖文彦安排好京都的事情后上山,才在路边的雪坡上发现了夏明远,他已经直接昏在雪地之中了,面色苍白,整个人没了精神,仿佛失去主心骨一般。

带着几个兄弟,廖文彦勉强将夏明远抬进了上官罗漪的屋子,乍看到上官屋内的场景他也着实惊讶了一番,回想往日其实也是可以找到蛛丝马迹的,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根本无暇顾及。

而从得知上官罗漪离开后,夏明远就将自己独独关在了茅草屋里,不肯出门。无论谁进来跟他说话他都不应,就这样过了一夜的时间,第二日一大早,上官罗恒和云锦就赶来了。

看到夏明远魂不守舍坐在上官睡过的床榻的样子,云锦的眼泪倏地便落下了,这一瞬间让她联想到了刚刚得知夏明远死讯时候的上官罗漪。对于这一对儿苦命鸳鸯的遭遇,她可以说是亲眼目睹了的,而究竟为何他们会落到如此地步,云锦也是了如指掌,这一切的背后只有那个人的操控在起作用,那个人她就是算准了上官罗漪会离开,算准了如此。

上官罗恒将最后见过自家小妹时候她吩咐的话跟夏明远说了一遍,并且隐隐透露了,似乎上官罗漪早猜到夏明远没有死的事情。

云锦也极为不忍,忍不住开口了,“明远,有些事情我憋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跟你说,依我看,母后跟你这次商议的事情,似乎早猜到有这样的结局,且料到这一切的不光是她一个人,还有罗漪。说明白一些,母后就是要利用罗漪灭掉夏明昭,而在此之前故意支开你们两个。罗漪更是压根儿猜到了母后的意图却状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头至尾配合着她。也就是说从最开始罗漪就打定主意要离开了,所以明远……”

夏明远突然苦笑出声,仰天,一行泪珠从他眼角缓缓滑落,冰凉的渗透入了脖颈,“皇姐,你不用说了,这些事情其实我早该想到……”母后一直不同意自己和上官罗漪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还有刚刚,她说让自己领上官罗漪回皇宫的时候,那神情透着说不出的自信。

夏明远回想着这一路的波折与坎坷,苦笑声音更甚,“我忍受着这么多日子以来对她的思念,就是期盼着能够早日回来见到她,跟她一起过着我们梦中舒心的日子,可是我错了,从头开始就是错的。”

上官罗恒见夏明远如此模样,叹息了一声,“明远,就算罗漪没走,她也不会跟你入宫的,那是一个牢笼,罗漪天性喜欢自由,她不会甘愿被困在那里,与其他女人共同分享你一个人的。与其这样,她会选择不曾拥有。”

夏明远也叹气,“是啊,我自以为自己会了解她,却没想到我了解的不过是我心中那个自想的她,罗漪终究只是罗漪,我不该让她一味的配合我的前途我的计划。皇姐,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云锦抹了抹眼泪,低头看着自家皇弟,“怎么了?”

“你说,倘若母后做了北夏皇帝,她会治理好吗?”

云锦周身一凉,瞬间明白了夏明远的意思,“万万不可。”

夏明远抿着嘴点了点头,“是啊……”(未完待续。。)

第三一二章 采菊东篱(大结局下)

紧接着夏明远抬头,眼神十分怪异的看着上官罗恒和廖文彦,似乎想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探寻式的神情着实让两个往日里洒脱自然的男人愣了愣。然而,接下来夏明远说出的话更是令人震惊的。

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决定,“我要在你们两个之中选择一个人……”

……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北夏全国上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大的一点就是不再姓夏了,而是姓廖。

两年前,英王殿下夏明远在皇丧之后不到十日的时间就完成了登基大典,并且又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做出了登基以来第一件也是有史以来最荒唐的一件事——将皇位出奇的禅让了。接受禅让的是朝中重臣御史中丞的儿子——廖文彦。这个名不见经传甚至并不为全国人所知的毛头小子就这么接住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大臣们连同百姓们呼声阵阵,纷纷抗议新皇帝的决定,朝中抗议的力量以惠仁太后为首。

可这些抗议声音终究没有拦住夏家最后一位皇帝的疯狂举动。廖文彦简直是夏明远用武力拥护着才登上皇位的。自廖文彦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稳定朝纲,清理贪官污吏,推举闲人能事。那些从头至尾异常反对的声音,都被廖文彦或杀或留,采用各种方法止住了他们的声音,后来虽然偶尔也有反对的声音,但在开放的民风和与周边邻国互通有无的通商来往之后。百姓们渐渐富了起来。可以看得见的是。在廖姓皇帝的带领下,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

再之后,民间有传,廖家皇帝很是善待夏家剩下的人,云锦公主依旧稳坐公主之位,驸马上官罗恒则成为拥护廖氏皇帝的重臣,辅佐他治理朝廷。这些人中,只有惠仁太后不识抬举。根本不接受廖氏皇帝的恩惠,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再没见过其人。至于那夏家最后一位皇帝,更是在整个北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在距离京都千里之遥的福林,这个经过数次波折后,仍旧风调雨顺,幸福安乐的地方,百姓们过着平淡却又幸福的日子。在两年内演绎出了四周其他地方都在奔走传说的趣谈。

这里有户人家,以经商为主,普济众民,广施粥米。这家人向来很是神秘。只听闻主事的是个小姐,上有一位老夫人。还有一位夫人。其余的便什么也不知了。有接受恩惠的百姓想要当面向这家人道谢,都不曾获得任何机会。

而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户人家,它越是神秘,人们则越是感兴趣,更甚者福林周边,富庶之家庭中有不少豪门浪子用尽各种方法想要一睹小姐芳容,想尽了各种办法,拼尽了各种力气也不放弃。

这一日,该府的门口再次堵满了前来拜访的人,不少是福林的大户,想要一见那位小姐风采。可同往日一样,这里大门依旧紧闭,甚至无人看门。

众人井然有序站在府门口,从天刚亮一直到日上三竿。

“小哥儿麻烦问一下,这里是那位大善人的宅邸吗?”一位样貌清俊、身着华服的男子走到府门口,队伍最前头拍了拍排在第一位的男子肩膀。

那男子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圈儿身后打探情况的男子,见他长得不赖,且穿的也不错,误以为他也是来送彩礼的,挥苍蝇一样的挥挥手道,“后边儿排队去,小姐是你说见就见的吗?”

听他这么一说,夏明远微笑,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年多的时间他终于找到了。

站在队伍的前头放眼望去,整个长街,几乎被排队的人站满了,夏明远垂下眸子,微笑摇了摇头,绕过府邸的大门,走到了后门儿,飞身一个健步就上了墙头儿,刚想翻身跳下去,却不想一道冰冷的剑刃突如其来的抵住了他的脖颈,“大胆淫.贼,敢从后门儿闯入,不要命了吗?”

听了这人的声音,夏明远整个人差点儿高兴的笑出声来,他高高举起了双手,缓慢转过了身子,跟对面女子来了个面对面,看到那女子认出自己时候惊慌失措的表情时,夏明远诡异一笑,“冬语的剑真是出得越来越快了……”

乒乓乓两声悦耳的剑落地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冬语几乎颤抖的开口道,“公子?真的是你?”

夏明远哈哈一笑,“没错,是我如假包换,你家小姐藏得可真够深的,让我好找,一年多的时间我跋山涉水几乎要将北夏翻遍了,终于想起了这个地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却没想到她真的在此?”夏明远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可面前冬语却没再有什么表情变化,显然已经从刚刚的震惊情绪中走出来了,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毫不犹豫的重又抵在了夏明远的勃颈处,“我家主子放话了,任何人翻墙入内,一律杀之,所以公子您也不是例外,请恕奴婢得罪了!”冬语高吼了最后一声,不容分说已经批剑砍了下去。

夏明远没料到冬语翻脸翻的这么快,慌乱之中抽出腰中折伞与其抵挡了起来,大战之中却感觉到冬语压根儿没有对他下杀心,反倒几次给他机会让他逃脱,夏明远颇有些意外的看向冬语,这才明白这小丫头的意思,原来她是在故意放水,弄清楚这丫头的意思之后,夏明远很是领情,不出三招就将冬语束缚了,还夺下她的剑愣是将她困在了后院儿的大树上,“冬语,对不住了,你家主子现下在何处?”

“公子自己去寻吧……”冬语说话时候还颇有些英勇就义的精神。

夏明远笑呵呵的,转身就冲进了后院儿的回廊之中,不多时便没有踪影了。

顺着回廊,穿过几个小院儿,都是空空的,偌大个府中,似乎连个打杂的人都没有,路虽然不长,但夏明远却走得很是忐忑,每过一处精致,他都能想象出上官待在这里时候的情景,想象她这两年间穿梭出入这里的情形,想着想着脚下已经又穿过一个小院儿了,而跨过第三院门的门槛后,夏明远的脚步渐渐放缓了。

眼前不再是如刚刚那两个院落般的庄肃摆设,而是十分让人意外的豁然出现了一个小农家庄园,这里用栅栏围出了几个小园子,每个小园子当中都郁郁葱葱长着各式各样的植株,显然是菜地中的幼苗。而穿梭于各个幼苗之中一个熟悉的背影登时映入了夏明远的眼帘。

那是个女子身形的背影,那人头上包裹着天蓝色的头巾,身穿浅青色撒花分身服,身前系着围裙,正操着白嫩的柔指在土地间忙碌着拔出小草,她每拔过一颗,都会挪动一下步子,再次蹲下,动作间举止轻盈,天蓝色头巾在她起伏之中随风舞动着,格外吸引人。

夏明远就那么站在园子的尽头,站在阳光下,无声无息的关注着园子里的那个背影,脑中却回想起了两人从初次见面到后来携手并进的点点滴滴。

上官罗漪沿着当前的地行走到尽头,将拔出来的小草整齐放到了低头儿,随即转身,只觉眼前的院落中多了一抹亮色,再次细瞧去的时候,心下确实一惊。当注意到那人的身影时,上官整个人站住了,与那人四目相对。

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明明只有两年时间没见,对两个人来说却都如同世纪之隔,上官心中难掩喜悦,更难掩这两年来对此人的思念,不得不说,最开始离开的决定是她自己做出的,可离开之后她也是后悔的。因为她对那人的思念之情之浓,几乎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在得知朝中动荡以及夏明远退位禅让的事情后,上官是想过主动给夏明远消息的,可是写好的信件却都一封封收了起来。这两年来时间,她也知道他在找自己,但或许是出于好奇,或许是出于对两人之间缘分的考验,上官始终没有主动给过夏明远任何消息,甚至告诉孙尧、六公主和云锦等也不要跟他透露半点。

一切都看命运。从那以后她来到福林,过上了自耕自活的生活,跟老夫人和二夫人一起,用库中的银两找人在外做着生意,她却从来不过问,凡是生意所得,都广泛施舍出去了。做这些她不图什么,只图心安。

此时此刻,当看到夏明远那较之两年前略显老些的容颜时,上官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将心中复杂的情绪做丝毫表露,简单眯起的双眼裹挟着眉心的红痣在阳光下熠熠泛着光彩,这笑容,这梦中常见的笑容,终于让夏明远找到了。

他迈大了步子走进园子,渐渐靠近上官罗漪,直到行至近前,这才开口一笑,露出两排标志的洁白牙齿,傻呵呵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位小姐,初次见面请多包涵,在下廖文诀……”(未完待续。。)

关于每章字数变化的说明



写在上架之前

时间过得真快,到了上架的时刻了,非常感谢一路陪小溪走过来的编编大大、码字朋友们和支持小溪的读者~~握爪握爪

因为是第一部开的书,也是第一部古言,所以一直都在学习中,从开书至今感受很多,更坚定了写下去的信念。

孤女就好像小溪最爱的玩具拼图,我会不断给自己加油鼓劲儿,直到拼图完成的那一天,中途绝不会断更,绝不会弃文,稀饭孤女的亲们请放心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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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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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机甲,玩电脑,各种组装,各种腹黑,只为重返文明世界。

且看她如何与两世爱人,并肩而立,带领机甲军团,玩转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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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挖心,重生

漫无边际的雾魇里,已分不出是梦是真:

黑黢黢的牢房中,上官罗漪咬牙坐在插满钉子的木凳上,脸上狰狞的疤痕让人望而生畏。

一汩汩粘稠的液体从眼眶中流淌而出,从美丽眸子被挖出的那天起,她就不知这流的是血,还是泪了……

面前乌黑一片,当听到牢头冷声说到自己要被剜心处死的瞬间,上官几近崩溃,“夏明昭!你在北夏,我在西疆,抛弃我至此居然还不罢休?认识你四年……我助你斩兄灭弟,夺得皇位,只因我眼疾,登基之日你就把我一脚踹开!什么?挖出心脏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你也做得出来!”

场景一晃,他轻柔拂过她头上的碧玉木棉簪,“罗漪,我夏明昭以皇子之名对天发誓:必只钟情于你,永不毁约。”他拥她入怀,目光狡黠“只是……现在太zi羽羽翼渐丰,如若他一朝统领天下?”

“明昭,太zi那边……我可以的……”浓黑的睫毛盖住无神的双眼,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幸福一笑。

接下来,后花园中,一道锋镖迎风而来,直奔他胸口,她耳畔流动,不假思索冲上前去,只留下满地鲜血……

转而,大雨倾盆之夜,他奉旨出征半路遇袭,她拖着病体为他搬去救兵,大战之后却一病不起……

后来,大殿之上,他荣登皇位,却一纸诏书将她远嫁西疆蛮夷之地:落狱、挖眼、忍受残酷刑法,最后仍活生生被挖出心脏,惨死异乡……

整晚,上官罗漪都被这揪心的噩梦折磨着,一切一切一切历历在目,为什么她备受磨难之时就没有人拉她一把?一辈子她仿若都生活在寒潭之中……

哦……也有的,那人与她同被关在西疆天牢,虽不善言谈,却总能三言两语让她心情豁然。

夏明远,他现今如何了?作为北夏朝前太子,他原可以高高在上的生活,却不得已跟自己一样忍受牢房的黑暗折磨。与锦衣玉食的夏明昭相比,他经历的又何尝不是折磨?明远,明昭,亲兄弟却经历着疏途人生,老天何时公平过?

回想往事,刚正不阿的父亲,如若不是行营都统孙志典的手下,便不会获知他与夏明昭之间的密谋,招来杀身之祸。

如若这些都没发生,她上官便不用像乞丐一样住进仇人孙志典家,备受欺凌,变成盲女。

不会在痛苦的时候认识夏明昭被他甜言蜜语所打动,帮这个幕后黑手成就大业,然即位之日一纸诏书被踢开,嫁入荒野蛮夷之地。更不会落到剜眼、挖心、惨死的下场。

整个上官家百口的性命需要去讨还,她怎么闭得上眼?

动了动,上官罗漪猛然惊醒,只是仿佛经历着梦魇,能听真切旁人说话,却睁不开双目。说来也可笑,一个已瞎的人还睁眼做什么?

“真是可惜了,上官家上下百余口,顷刻之间,就这么没了,造孽啊……”

“是啊,来之前我们老爷还曾说,若非孙大人及时赶到,恐怕罗漪小姐的命也保不住了……真乃万幸啊”

是谁的声音?自己难道没死成?可被挖出心脏时那撕裂般的痛苦依旧油然于心啊,这声音,难道是在做梦?

下意识地,她紧紧攥了攥拳头,指甲扣进肉里的痛感让上官罗漪打了个冷颤,这感觉在告诉她:不是做梦……

“是啊,罗漪这孩子命就是苦……”说话之人声音柔婉,这是孙志典正妻,大夫人萧氏的声音?自己明明远在西疆,又怎会在萧氏身旁?

上官罗漪脑子一下懵了,耳边的声音却仍在继续……

“夫人,夫人,二夫人回来了……”这是?吴妈妈的声音,大夫人身旁红人吴妈妈,如果自己听到的都是真的,那么……?

????的脚步声后,一道柔美的声音震破屋内寂静,“夫人,听说上官小姐被老爷救了,我刚刚从凤山寺赶回来,小姐的身体可还好?”

声音无波无澜的从远处飘来,如同一把利剑将上官罗漪的梦魇劈成两半,一瞬间她睁开双目,猛然起身,一扫屋子里的摆设。

简单的梳妆台上只有一张偌大的铜镜连同几个梳妆盒、地上摆放着红木方凳、??门上淡绿色的纱帐……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上官家惨遭灭门后,她初入孙府时住的客房:

那么,刚刚柔美的声音,正是发自孙志典平妻刘氏?记忆中她容貌绝俗,清秀的瓜子儿脸不至于瘦削,又并不丰满;肤色白皙,一双杏眼格外有神。

前世在上官罗漪受尽苦楚的时候,幸得这位二夫人多次相救,才保得住性命。

过往的重重历历在目,此刻上官罗漪宁愿这一切是梦,且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咳咳……”由于坐起的动作过猛,上官罗漪不由轻声咳嗽,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从外室急匆匆赶来的几张脸围在中央,“快,快传大夫……”大夫人萧氏略一招手,对着身旁吴妈妈说道。

“是,夫人……”吴妈妈应声退下。一旁的丫头连忙上前搀扶着罗漪起身。

“我……这是怎么了?”她目光略显迟疑。心中已经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她重活回十四岁了吗?

“罗漪啊,不要着急,你现在很安全,这是孙家,还记得我吗?”大夫人萧氏满面关切的凑了上来,一双有神的桃花眼活力的眨着,魅惑的目光照得上官罗漪眼晕,“我是孙夫人,玉晴的母亲啊……”

上官罗漪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环视周围被厚厚胭脂遮盖的脸,逡巡一圈儿后目光落在大夫人脸上,这是一张比最后印象中,还要年轻的脸……

“孙夫人?”她反映了一瞬,视线慢慢下移,最终落在萧氏握着的那双嫩白玉手上,这是一双深闺女子久经呵护的手,跟天牢中黑黢黢不停冒血的手完全不同。她上官罗漪……真的活过来了?

浓眉惊讶的一平一蹙间,落在众位贵妇眼中并不出奇。她们只当这十四岁少女还未走出家族速灭的阴影。

“上官小姐,死者已矣,重要的还是活着的人哪!”

“是啊,你现在可是上官家唯一的血统了,可不敢有些其他想法……”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众夫人看着上官罗漪悲痛欲绝,涕泪横流,仿佛商量好了的纷纷上前惺惺作态的告慰、鼓励。

流泪的感觉她好久没有了,落入西疆天牢后,被活生生挖出双目,虽然早已是盲女,但那生生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回想起来,整个身体若浸入寒潭,感受着彻骨的冰冷……

上官罗漪还没来得及反应为何自己会活回来,只听萧氏温声细语的说道:“罗漪……你感觉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满是哀楚。

这登峰造极、虚假的足以让人作呕的神态,怎得自己上一世就那么轻易相信?

如果不是轻信她,便不会落下眼疾,更不会因久治不愈而致盲,回想往事种种,窝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夫人,周大夫来了……”吴妈妈急匆匆的从院子外走进来。

众人闻言全部闪开了,瞬间让出条通道,光线从门外唰得照射了进来。

上官罗漪眯了眯眼,下意识转头,正好跟下首坐着的二夫人目光相交,说是“二夫人”,其实是孙志典的平妻,当朝宰相的养女,为孙志典诞下两子的有功之臣,只不过性格淡漠,只知念经礼佛。

前世自己并不与其亲近,现在想来,着实给了大夫人可趁之机。

跨过门槛大步走进来的,正是孙府用了多年的大夫——御医世家周家第五代传人,周世通。

他四十多的年纪,在京都名望却极高,是各大贵族寻医问药的首选。说起来,周世通如今不可撼动的地位,跟贾安侯萧大人,也就是大夫人的父亲,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一见来人,上官罗漪心一沉,前世大夫人利用这位周大夫可是给了自己很大的下马威,看来这一幕又要重演了。

戏台已经搭好,就看各角色的配合了。上官罗漪心里盘算着,慢慢将身体依靠在床榻上,虚弱而又无力的喘着粗气。

招呼着周大夫坐下,大夫人掩住嘴角淡笑,“罗漪啊,这位是周大夫,京都出了名的妙手,让他给你诊一诊我也好放心。”

上官罗漪目光流转,扫了一眼周大夫,略显无力道,“大夫人,在贵府多有打扰,还劳烦您找来名医……我”说着,开始剧烈的咳嗽。

被上官罗漪一扫,周大夫只觉得身体一颤,正犹豫间只听大夫人说道,“周大夫,赶紧为上官小姐诊治吧……”

周大夫连忙起身,低着头提起药箱,靠近床榻。望闻问切了一番,随即频频摇头退了下来。

众位夫人全都关切的看着周大夫,大夫人开口道,“周大夫,上官小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周大夫捋了捋唇下浓黑的胡须,“这个……”

似乎很是为难,紧紧皱着眉头慢慢道,“大夫人,上官小姐的身体暂时没什么大碍,只是受惊过度,需简单调养,但只怕……通过刚刚诊脉我发觉上官小姐体质虚寒,似乎是很久的事情了,这恐怕……”

“恐怕什么?但说无妨。”

二夫人刘氏闻言,弯眉微不可查的动了动,随即掩去目光中的不同寻常,扶扶茶盏,低头轻抿了一口。

上官罗漪满是期许的看着周大夫和大夫人,心里却在冷笑,“但说无妨”?周围的贵夫人们都在,且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流言制造者,她没有屏退任何人,这让周大夫说出病情,未免太心急了些……

第二章 另有隐情

“周大夫,有哪里不妥了?请直言,这屋子里皆为罗漪的世伯母,无妨。”上官罗漪眯起眼睛,声音略显无力。

二夫人放下手中茶盏,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床上人,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上官小姐是否经常出现胸闷气短,四肢无力,无法安枕等症?”

“偶尔的确会有,不过看过各类名医,都说调理调理就无碍了,周大夫,不知是何缘由?”上官罗漪的眼周还带着些许泪痕,抽噎中夹带着柔情。

“上官小姐出现此症是气滞血瘀、宫寒不治所致……”

此言一出,屋子里顿时哗然。

“宫寒?怎么会这样呢?”

“可是上官家唯一遗孤了,真是……”

“谁家敢娶一位宫寒不治的女子为妻啊?”

四下议论声顿起,上官罗漪却面色平静,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要知道,“宫寒”可是跟子嗣息息相关的,那么周大夫的意思就是自己以后都子嗣无望了。这样的女儿谁还敢娶回去?萧氏这样包藏祸心,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萧氏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很快拂去,取而代之的是紧紧皱起的眉头,“周大夫,一定要想办法调理,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的,罗漪今年不过十四年岁……众位夫人,今日之事也是我一时心急了……对外……”语态中,尽是犹豫。

“孙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都不是会讹传的人……”

“是啊是啊……”

“多谢众位夫人,周大夫,那罗漪的身体可还有法子?”大夫人泪眼婆娑,手绢儿掩鼻,很是心疼的样子。

“大夫人,多谢您这几天无微不至的照顾。只是现在上官家百口遭难,罗漪一个人,实在羞于独活了……”

“罗漪啊,这是什么话,如果不好好珍惜身子,那你孙世伯不是白救你了?”

“也难怪上官小姐会这样想了,只是周大夫,不知上官小姐体质虚寒是因何而起呢?这个您可诊得出来?”一直没有做声的二夫人慢慢放下茶盏,顾盼间满是神韵,她一席话让众人都挪动视线,于她和周大夫之间游走……

萧氏神情一敛,陡然看向二夫人刘氏,目光中尽是狠辣之色。

“这……这个……”周大夫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吞吞吐吐。

“我们小姐幼时还是十分康健的,只是两年前来孙府后就一病不起,从此落下病根了……”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从门外响起,来人手里端着托盘,淡绿色素衣裹身,身材纤细高挑,样貌清秀,正是上官罗漪前世从小的贴身丫鬟绿萝。

前世自己没有听绿萝的劝告,一直认为她看事情太过偏激,反倒伤了孙家人的心,早早便打发出去了,如今看到绿萝,上官罗漪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

萧氏乍一听绿萝的话顿时愣了,竟没来得及开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还跟孙府扯上关系了呢?”中书令周夫人说道,挑着眉头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上官罗漪低下头,“这……罗漪也不好说,这丫头从小缺乏管教,只不过一时口误,哎……这……”一副甚是为难的样子,倒坐实了绿萝的说法。

“上官小姐,现在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跟我们倾诉,刚刚你也说了,我们都是你的世伯母,想当初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们可是常常来往的,如今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们的心里也着实不安……”都卫将军夫人动作缓慢的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

“既然你们小姐不好说,那就你来说……”中书令周夫人一向心直口快,此刻声音不起不扬,手指着绿萝说道。

绿萝心惊胆寒的样子扫视着周围众人,最后下定决心,“我们小姐两年前曾经随同夫人来过孙府跟孙家大小姐玩耍,不曾想孙小姐无意落水,一旁众人都不识水性,我家小姐一时情急便跳下去救人,回到府中就受了风寒,那一次足足病了近一个月,后来小姐就常常夜里失眠、多梦、盗汗,还时常生病……”

“绿萝,众位夫人都在,怎的如此不懂规矩!”上官罗漪直起了身子,崩着脸瞪向绿萝,将她的话截断了。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可是……”

“还不向孙夫人谢罪……”

“是……孙夫人,绿萝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事情,多有得罪还望孙夫人原谅。”绿萝识相的跪在了萧氏面前,头埋得很低。

明明已经火冒三丈的萧氏却还坐在床榻上故作镇定,现在她就算想反驳也是百口莫辩,上官罗漪的确救过自己的女儿玉晴,但只是抓住她的手没让掉下湖去,何时跳下湖里救人了?

这个叫绿萝丫头不仅曲解了事实,还把一切矛头都对准了自己女儿玉晴。更何况,现在如果驳斥绿萝,就中伤了中书令夫人的面子。不能解释,这样反倒落人口实。

原本今天打算让周大夫在众位夫人面前演一场好戏,将上官罗漪的名声搞臭,让她永远嫁不出去,免得这个容貌绝俗的女子影响了玉晴将来的婚事,没想到如今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萧氏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电光火石之间,面容已经被微笑掩盖。

她竟然纡尊降贵的俯下身子搀扶起绿萝,“绿萝,我不怪你,你也是一时情急,快起来吧,你家主子现在病着,以后的生活还要靠你照料。罗漪啊,你身边就绿萝一个丫头也照顾不来,兰心!你就留在上官小姐身边好生照顾吧……”

话音刚落,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从丫头堆儿里走了出来,低头福了福身,“是,大夫人,奴婢必当尽心尽力。”

兰心?老熟人了呢,上官罗漪目中带笑。也不推脱,只道“大夫人,多劳费心,绿萝从小跟着我被骄纵惯了,您多见谅。稍后我定会重重罚她的。”

绿萝抬眼看了看自家小姐,见她点头了,这才轻声轻脚的起身退到一边。

“哎呀,先不要说这个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赶紧让周大夫帮忙开个药方调理才是啊,女子的身体最为重要了,千万不能耽搁啊……”都卫将军夫人是个急脾气的人,看不得别人婆婆妈妈的。

周大夫见终于有自己说话的份了,眼角余光扫过孙夫人,见她没什么特殊表情,就知道一切按照计划行事,虽然到现在发生了些许变故,但药还是要开的,“上官小姐的身体如果好好调理还是有痊愈可能的,但是定要静养才是。”

“周大夫,这个就不劳费心了,罗漪这两天昏睡之间,我跟老爷书信中已经商量好,既然上官大人是为了镇压叛军才遭至杀身之祸的,那么孙府也有义务担负起照顾罗漪的责任,老爷说了,要收罗漪为义女。以后我们孙府又要多一个女儿了。”

“哎呀,真是太好了,孙大人和孙夫人真是仁慈……”

“上官小姐这下也有着落了,真是太好了……”

“上官大人一家在九泉之下也可以闭眼了呀……”

孙夫人眼中带泪,嘴角含笑,一副悲伤又幸福满满的样子,一众夫人上前祝贺,虽然话语温婉但神态中却多了些什么。

明着看孙家的确是为了照顾下属唯一剩下的女儿才收养的上官罗漪,但这女子可是为了救她孙家女儿而拖着病体的,这么一想其中倒是多了几分韵味和可揣摩的东西。

送走了一干人等,孙夫人简单吩咐几句,便急匆匆随着周大夫走出客房,明显是被气急了,竟顾不得什么。

上官罗漪微微叹了口气,在绿萝的搀扶下慢慢靠回床榻上,一抬眼却见二夫人还坐在下手位置,“绿萝,二夫人的茶凉了,还不快去换。”

“是……”绿萝低首,刚一抬脚,却见二夫人已经起身,“不必了,绿萝今天也忙了一整天了,好生照顾你们小姐吧,她心情正低落,缺了什么只管跟府里的人说,那些个不成事儿的如果敷衍了事,你就告诉我和大夫人。好了,罗漪,好生养病吧,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着走到床榻边轻轻拍了拍罗漪的肩头。

上官罗漪的身体微微一颤,略一抬头迎上二夫人闪动的目光,“多谢二夫人……”两人没再说什么,二夫人径自走出房间。

“兰心,帮我送送二夫人……”

看着刘氏远去的背影,上官罗漪慢慢勾起了唇角。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位二夫人,今后可是不可多得的盟友。

“小姐,这个兰心?”绿萝试探的看向自家小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上官罗漪只是微微一笑,看着门口方向。

过了许久,兰心轻声轻脚的从外头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小姐,这位是孙妈妈,大夫人身边掌管药膳的,刚刚大夫人特意指来了为您负责汤药的。”兰心面带微笑,为上官罗漪介绍。

孙妈妈快速扫了一眼上官罗漪,略福了福,“上官小姐,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跟老奴说……”她动作流利,目光中却很是没把上官罗漪放在眼里。

“多谢孙妈妈了,药膳这块我懂得不多,既然孙妈妈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办事必定妥帖,我也就放心了。”说着,上官罗漪瞥向绿萝。

“上官小姐说的哪里话,老奴必当尽心尽力。”

绿萝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将袖口里的银子轻轻放在孙妈妈手心,“有劳孙妈妈了。”

“上官小姐真是太客气了,您放心,以后老奴必定竭尽心力。”

“你!还不跪下!”前一刻上官罗漪还对着孙妈妈微笑,后一刻已经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孙妈妈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一颤,心底一片胆寒,以为自己答应大夫人的事情被上官小姐识穿了,腿微微一软。

忽听一旁绿萝敛声屏气答道,“小姐,今天绿萝一时失语,让孙府在众人面前成了笑柄,是绿萝的错,有什么不快的您只管惩罚奴婢,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绿萝啊绿萝,妄你从小跟随我,知恩图报都不懂吗?孙府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今天这样的场合你怎的乱说话?还不掌嘴!”

第三章 治病毒药

从上官罗漪的院子出来,孙妈妈额上多了层薄汗,明明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却让人莫名胆寒。dm

想起大夫人的嘱托,孙妈妈狠狠咬了咬牙,原本还以为这是个美差,现在一看倒是个极为烫手的山芋了。

铜镜里,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放着轻柔和缓的光,眉心一颗红痣格外显眼,与两侧弯眉交相辉映,不高不矮的鼻梁点缀在脸部中央,薄薄的唇欲开欲合煞是好看。

上官罗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久没有如此仔细端详了。从前世患眼疾开始她便与镜子无缘。刚到西疆索性被挖去双目,想想自己的样子,必定很可怖吧……

“小姐,这孙妈妈怎么办?”接过铜镜,绿萝端来了茶盏,脸蛋还有些微肿。

上官罗漪警惕的抬眸看了一圈儿,见兰心不在,悄声回道,“无足挂齿,你的脸还痛吗?”

“小姐,不痛。”

上官罗漪抿了抿唇,“以后不要这么心急了,我有我的法子,你不出手我也渡的过去,消肿的药膏可涂了?”

“涂了……”

“我见园子里有月月红,去摘几朵碾成汁涂在脸上,很快就会消肿了。”

“是,奴婢遵命。”绿萝俯身下去了,心道,小姐何时懂的医理了?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

粘稠的血泪顺着脸颊流淌,心口撕扯般的疼痛不断折磨着上官罗漪,她猛然惊醒,一时脸色苍白,额上湿漉漉已全是汗水。

“小姐,您怎么了?又梦魇了吗?”绿萝掀开淡绿色纱帐急匆匆走进来。

“我睡了多久?”

“已经是申时了,小姐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送出药方那个叫清儿的,可靠吗?”上官罗漪苍白的脸色依旧没有退去,说话时神色微凉。

“是小时候跟我一起玩儿大的同乡,被家里卖到这里,进了孙府之后没少受苦,之前每每跟我诉苦,此次是再三询问后确定她对大夫人的心思才托付的,可信。”

“寻个空让清儿过来,走后边的小道,还有我写好的书信你托她送出去了吗?”

“恩,已经交给清儿了,只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托人送到廖大人手中。不过,小姐,舅老爷如果知道咱们现在的处境,会不会直接过来将咱们接走啊?”绿萝将声音压得极低。

“恐怕舅舅即便有这个心,也是无能为力,这次我被接到孙府,明着看是孙家人收留了我,其实他们不过是揣明了皇上的心意,顺势而走罢了,虽然父亲不过是个行营副都统,但满门遭灭也是个大案子,作为唯一的遗孤,百姓们都瞧着对我的安置结果呢,舅舅现在只不过是地方的监察御史,还说不上话,咱们暂时只能在孙家,以后的日子还要慢慢来。”

“那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啦?小姐,咱们手里的积蓄可是有限的,府上的钱剩下的不多,也不知道孙大人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把清算的钱交给咱们,在孙府,处处都需要钱……”

绿萝越说越控制不住,声音越扬越高,上官罗漪唇角微翘,耳朵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前世的眼疾给了她独特的耳力,窗外此刻传来的正是轻微脚步声。

“这个不用担心,绿萝,我记得你有个表哥在放‘子钱’?”

“小姐,有是有,只是……”

“是跟你关系要好的那位表哥吗?”

“恩,是奴婢众位哥哥中最好的一个了,如果不是为了给姨母治病,他也不会走上这条危险的路。可是小姐,咱们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吗?奴婢怎么想都觉得这个……”

“绿萝?”一道柔和的目光落在绿萝的脸上,不知怎么的,绿萝只觉得浑身一抖,仿佛被丢入寒潭般打了个冷颤。赶紧收住呼之欲出的话,“是……奴婢知道”

“这几天想办法跟你表哥联系上,来……”将绿萝招呼到一边,上官罗漪低耳轻轻说了几句。

绿萝的眉头越皱越紧,“是,小姐……”

很快,绿萝退下去了,走出屋子却收住了脚步,慢慢回首看着屋内方向,她清楚的记得从来没跟小姐提到过表哥放“子钱”的事情,为什么小姐会知道呢?

京都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兵部尚书孙大人要收上官广厦女儿为养女的事情很快传扬开来。

有人感叹孙大人与上官大人的至交感情,有人感叹孙家人的善良包容,但相对的,关于上官罗漪因为救下失足落水的孙小姐,而致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甚至传扬到最后发展为:上官罗漪因为孙小姐而患上绝症,因此孙家不得不收留她。

“这消息一传开啊,将孙家收养您的好名声全部压下去了呢!大夫人啊,气得都快冒烟儿了……”绿萝眉飞色舞的说着从外头打探而来的消息。

上官罗漪只是坐在椅子上,嫩白的手指拂过茶盏,几天过去,她已经可以起身下地了。

“好了,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她唇角带笑,看起来让人痴醉,跟了小姐这么多年,绿萝此时都不由一愣,小姐醒来这两天,无论言谈、举止仿佛都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之前从不曾有的韵味。

“绿萝?你在想什么?”上官罗漪轻一挑眉,看着绿萝说道。

“哦,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小姐仿佛比之前更美了。”

“别贫了,说些正事儿吧。”她低下头,缓慢的托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恩,我刚刚还听说孙大人要回来了,皇上派孙大人去料理咱们老爷、夫人的后事,这已经几天……”绿萝是一开口就收不住嘴的人,一说到“老爷夫人”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猛地抿住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绿萝知错了。”

上官罗漪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绿萝,你是从小跟着我的,此次上官家百余口遭灭,那天你如果不是回家探亲,恐怕也难逃劫难,现在唯一留在我身边的人就只有你了,我们要面对事实,事实就是上官家已经没了,我不怕别人提及父亲、母亲,我害怕的是他们从此以后含冤不能昭雪。”

“小姐……”绿萝深深埋下头,“小姐,绿萝从小被上官夫人救下,如果不是上官夫人,想必奴婢已经被自家哥哥卖到窑子里了,这份恩情奴婢必定会报,此后一生,定要陪在您身边。奴婢以后定谨言慎行,不敢出一丝差错……”

轻柔拂过绿萝的发丝,上官罗漪慢慢托起她的脸,“好了,不要哭了,孙家老爷夫人待咱们都不薄,以后该好好报答才是,咱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绿萝听着上官罗漪言谈的重点突然转了,意识到什么,慢慢回头,果然见门口一道黑影,“是,小姐,奴婢谨记。”

听着屋子里没了谈话的声音,孙妈妈攥紧了手里的托盘扬声道,“上官小姐,您的药送来了。”

“绿萝,快去给孙妈妈开门。”

“是……”绿萝迅速起身,快步走向门边。

孙妈妈迈着小步走进屋子,身后跟着兰心,一进屋忙道“哟,瞧瞧,自从上官小姐住进这间客房啊,里边儿登时不一样了呢,我是每次过来都欢喜的很……”孙妈妈扫视了一圈儿,谄媚一笑,跟初次过来时候的态度截然不同,“这是刚刚熬好的药,大夫人吩咐过了,务必要奴婢亲自给您送来……”

兰心将孙妈妈引至屋内,转身便出去了。

“劳烦孙妈妈了,绿萝……”

绿萝闻言动作轻缓的从孙妈妈手中接过托盘,“辛苦孙妈妈了,交给我来服侍吧。”

“不辛苦不辛苦,瞧绿萝姑娘说的。”语毕,孙妈妈双手扣紧站在地中央。

上官罗漪放下茶盏,从绿萝手中接过药碗,慢慢抬起头看向孙妈妈,“孙妈妈,您到府里也有很多年了吧?说起来也是府里地位高的妈妈了,我对这里不熟悉,以后还劳烦孙妈妈提点。”

孙妈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退两步边摆手说道,“上官小姐,您可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是个下等人,怎能劳您这样说呢……不敢不敢。”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目光却游离在上官罗漪的玉手和药碗之间。

上官罗漪拂去眼角的笑意说道,“孙妈妈说的哪里的话,对了,我听说孙大人要回来了,消息可确实?”

“这个……奴婢倒是也听说了,大夫人这两天正忙碌着给您腾大小姐旁边的紫琼苑,倒是空闲的时候听她提了几句,不过我听得也不真切,只听得孙大人似要被升为兵部尚书……”

“那真是可喜可贺,对了,玉晴妹妹何时能回来?这次去萧大人府中仿佛逗留了许久。”萧大人自然就是孙玉晴的外公,贾安侯萧云珏。

“快了快了,每年这个时候大小姐都会到萧大人府中学习课业,您也知道大小姐最擅长歌舞了,在这方面也最是用功,萧老夫人也宠着爱着,给她找了最好的教习师父教导,前几日大夫人还提到过,大小姐听说上官小姐到了府上,吵着嚷着要回来见您呢,只不过那边教导师父已经请好了,不好驳了萧大人和萧老夫人的面子,这才拖到了今日。”

“孙妈妈说的是,我跟玉晴妹妹的感情也不在这两日,不过就是过于想念她,问一问罢了。”

孙玉晴,孙家嫡出的大小姐,乖顺伪善的面皮下是一颗乌黑狠辣的心……

“这个倒是,上官小姐与大小姐的感情真挚,这个是大家都了解的。”话似乎说不下去了,孙妈妈只是尴尬一笑,目光依旧盯着药碗。

上官罗漪眼角拂过孙妈妈紧张的脸,心中冷笑,慢慢托起药碗,咕咚咕咚将药碗里的药全部喝了下去。

第四章 大出洋相

“孙妈妈,大夫人还带了什么话吗?”绿萝托起托盘,上前一步,清声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夫人让老奴带话说抽空会来看上官小姐。奴婢这就告退了。”说着,她接过空空的药碗,重又迈着小步????地走出了房间。

绿萝面带微笑跟着孙妈妈出了门,“妈妈您慢走啊……”目送着她走出了空荡荡的小院儿,赶忙转身冲进了屋子,疯了一样的打开上官罗漪梳妆台上的一个木匣子,取出一粒药丸抵到罗漪的面前。

“小姐,这是消毒丸,赶紧服下吧。要不是清儿机灵,从外头大夫那儿多弄了些各类解毒的药丸,这一关恐怕难过了。”

一大颗药丸慢慢被吞进口中,随即上官罗漪目光直直的看向地面,注视了很久。

夜,幽深宁静,远处偶尔几阵高挑的蝉声格外刺耳。

整个孙府沉浸在无声的深夜中,房间里,上官罗漪坐在方凳上,正目光柔和的看着面前的清儿。

“清儿,外头的大夫怎么说?”

清儿面容清秀,一张尖巧的瓜子脸,此刻正深深埋着,杏眼眨了眨,略加思索道,“小姐,奴婢此次寻访的是胡大夫……”

胡大夫?难道是?……居然被清儿碰到故人了。上官罗漪略一挑眉,认真听清儿说道。

“他深居老林不常在京中走动,还好其徒弟是从小跟我亲近的好友,经过我百般磨合,胡大夫才答应看药方,且还说了……这方子……”

清儿有些犹豫,迟疑着不敢继续说。

绿萝上前一步,“清儿,小姐是明眼人,你就放心说吧……”

清儿咽了咽口水,下定决心的样子,随即猛然抬头,脸色微白“小姐,胡大夫说,周大夫的方子从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可是其中的药皆是微寒或略带寒性的,虽然看起来药量是在合适范围内的,不过如果让他来斟酌,恐怕这幅药方已经偏寒性了,这不是要驱寒,怕是要致寒的……胡,大夫还说了,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杨梅青,其性酸,且为寒性,平常大多用于治眼疾的,在您的药方中完全可以用性温的来代替,还有雌黄,阴亏血虚者是不得服用的……”

一句一句一句,清儿慢慢将胡大夫所说娓娓道来,绿萝听得满头冷汗,如果自家小姐遵照大夫人的吩咐服下那副药,后果可想而知。正惊讶间,看向上官罗漪,却见她只是面容淡淡的坐在原位,仿若这些药跟她无瓜葛。

上官罗漪心里早就有了底,这方子绝对不会是好东西,只不过没想到竟然如此“绝妙”,她突然想起前世自己进入孙家几个月后,宫里的那次大事,不由勾起了唇角,“清儿,这阵子里外奔波的,你也辛苦了,绿萝……”

“是……小姐。”绿萝会意,攥了攥掌心的银子,领着清儿出去了。

烛火轻轻晃动,光暗下去又亮起来,上官罗漪清浅一笑,目光却冷了下去,冰寒如刀。

想必自己前世患上眼疾就是这副药所致,“瞎子”这个称谓可是当时自己郁结于心的。萧氏?没先找你算账,你倒是处处挖陷阱,好啊,那就看谁会踩下去!

半个月后的早晨,上官罗漪在绿萝和兰心的陪伴下,慢慢来到孙府后花园,湖水荡漾,在阳光映衬下,显出粼粼波光,还没走到近处,就听到湖对面凉亭中央女子的笑声,夹杂着话语,叽叽喳喳的传入耳中。

“小姐,今天大小姐回府了。”兰心见上官小姐脚步放慢,不由说道。

“哦?是吗……”上官罗漪脸色不变。

“是啊,据说是一大早到的,萧老夫人还派了多名护卫抬了好几个大箱子跟着回来,估计此刻大小姐正跟二小姐在凉亭呢。”一提到孙府大小姐孙玉晴,兰心立刻眉飞色舞的样子,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

绿萝上前一步,瞄了眼上官罗漪的脸色,“小姐,咱们?”

“走,去凉亭……”上官罗漪微微一笑,脚步更轻快了。

兰心斜睨了绿萝一眼,昂首挺胸的走上前搀扶着上官罗漪。

后花园的湖水上方,一座拱形石桥横亘置之,上官罗漪慢慢踩石而上,却在走上桥顶之时停住了脚步。

“哟,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近日京都风头正盛的上官家大小姐嘛……”

桥对面,两位相貌出众的少女在一众丫头的簇拥下聘聘婷婷的走上桥来,说话女子生的娇俏可人,一双凤眼伶俐无比,薄薄的唇似英红点缀,正是孙府二小姐,三姨娘之女孙玉雪。

上官罗漪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孙玉雪冷嘲热讽的语调,偏过头看向她身旁女子。晨风拂过,她一席藕荷色素罗衣裙微微拂动,袅袅立在桥中央,婉然一笑艳压群芳。遥遥看去,似一朵牡丹花绽放,颇有大家风范。

“玉雪,休得无礼,怎么对罗漪姐姐说话呢?”

孙玉雪弯起粉唇,急忙凑到孙玉晴身边撒娇说道,“好啦大姐,你刚刚回来,咱们还没说会儿话呢,不要怪我啦,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你知错就好,下次如果再犯,我跟罗漪姐姐都饶不了你”说罢转身对着上官罗漪,“罗漪姐姐,真是许久未见了,身体可还大好?”

孙玉晴眉微微皱起,一双酷似大夫人的桃花眼勾人魂魄的眨巴两下,随即上前一步握住上官罗漪的双手,“妹妹刚刚回府,正跟玉雪说着要到姐姐的院子去瞧您,可巧在这儿碰到姐姐。”声音似晚风柔柳,似是有一种魔力,让人听了不由听之任之。

时间一晃,上官罗漪回想起前世:偌大的泰和殿上,她孤身一人屈膝跪拜,仅能通过耳朵来判断形势,那时候,孙玉晴跟夏明昭两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和皇上,“上官氏,娴淑端貌,荣身世家,特封为妍明公主,和亲西疆,望悉心辅佐……”

“罗漪姐姐,咱们从小一同长大,如今妹妹也算是为你找了个好归宿,西疆地处南北交接,乃富饶之地,穆殿下英勇绝俗,与姐姐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背后一阵寒凉,上官罗漪只觉得吸了一肚子寒气,整个身体如同冰柱,她略喘一口气,才感觉身体里的血液慢慢回流,微一扬眉,勾起唇角,“玉晴妹妹说的哪里话,罗漪身在府中,本该过去看你,正巧也要去给大夫人请安,不如同路吧?”

一旁的孙玉雪见大姐只顾上官罗漪,完全把自己抛到脑后,愤愤撅起小嘴儿,给身旁丫头月如使了个眼色,月如早已按捺不住,立刻会意,眉毛一挑。

这一主一仆默契间的神情都收在上官罗漪眼中,她微抿着唇,眯着眸子,缓缓侧过脸去。

只听“哎呦”一声,孙玉雪抚着头翩然一倒,幸好被月如接住,可月如冲得太猛,动作间刮的身旁丫头东倒西歪,又因桥面过窄,这么一左一右的动作间,已显拥挤不堪。

绿萝只觉眼前一片混乱,迷茫间似有人在挤她,就在快要掉下桥去的时候,一只滑嫩的手拉住了她的。

下一刻,只听身旁丫头一声惨叫,她猛然回头,却听脚下湖水咕咚一声似有东西坠落,全部人的目光都被集中到桥下。

与此同时,桥的另一侧又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孙玉雪的声音,“哎呀,大姐……”

平静的湖面掀起一阵波澜,上官罗漪面露忧色,动作迅速地松开攥着绿萝的手,睫毛挑动,微不可查的眨了眨眼,绿萝一个怔愣很快反应过来,深埋下头,掩住嘴角淡笑。

桥的另一侧,孙玉晴正双手紧扣桥柱,挂在桥上,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人群挤得翻然而下,端庄的容色早已不复存在,藕荷色的裙摆似一道晚虹挂在桥上,只要松开她一双纤细白手,立刻就会跟刚刚落水的丫头一样成为落汤鸡。

“玉晴!我的儿啊,这是怎么回事?”石桥不远处的湖边,一阵哀嚎声传来,大夫人萧氏站在湖边,看到桥上自家女儿的场景,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在一众仆妇、小厮簇拥下快步跑上桥来,“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大小姐拉上来!”

上官罗漪就站在桥的另一侧,看着桥下扑腾扑腾被大家忽略的丫头月如,转身又看了看众人,掩去目中讥讽,换上一脸焦急之色,“孙夫人,您可来了,这一众丫头根本没有力气,没人敢上前啊……”

冲上来的众小厮面面相觑也都不敢上前,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贵?怎是他们碰的了的?

大夫人急的直跺脚,看着悬在桥上面色惨白的女儿,这可是她的掌上明珠,她萧氏唯一的孩子,娇惯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一时竟要急出眼泪来,就差自己上去拉了。

一旁吴妈妈见状不好,连忙协同几个丫头一同上前,拉过孙玉晴嫩白的玉手,“大小姐,您且忍一忍,马上就没事儿了。”说着,一使力将孙玉晴如同死物一样的拖了上来。

孙玉晴被轻轻放在桥上一侧,她脸色惨白,一席藕荷色衣裙已经脏乱不堪,手臂也被桥体划伤,起了一道道红印。裙子一角还也被划开,露出里侧亵裤,小厮们看都不敢看,连忙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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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让渣女出糗,好戏还在后头~~

第五章 阴谋暗许

大夫人几步上前推开众人,“我的儿啊,快让母亲瞧瞧……”

前一刻还仪态端庄站在桥中央的孙玉晴,此刻已经花容失色。dm

见到大姐如今的样子,孙玉雪登时怕极了,要知道从小到大,大姐可是连伤根指头,府上都要抖三抖的,这下子祸可闯大了。

说时迟这是快,看着对面满面忧色的上官罗漪,不过一瞬,孙玉雪的惨白俏脸已经满是幸灾乐祸……却只顾得推上官罗漪入局,竟未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少了个丫头。

“母亲,都是罗漪姐姐,我刚刚跟大姐好好说着话的,若不是她也走上桥……这湖水这么凉,万一大姐有个三长两短……”说着,竟开始抽噎了。

孙玉雪很清楚大夫人对上官罗漪的心思,当下只想着将矛头转过去就好了,却没注意到上官罗漪幽深的眸子此刻正注视着她。

早朝上孙志典刚刚接完升任兵部尚书的圣旨,回到府中从内室换好青色的锦缎袍子,腰佩锦带,正欲转身吩咐什么,忽听外室有人来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后花园那边闹起来了……”

小厮慌张跑过来,由于太过焦急,竟扑通一声扣倒在门边。

“发生什么事了这样慌张?成何体统?”孙志典岁仅中年,素性严谨,在下人面前总是很威严,此刻一双细长的眉眼正瞪得老大,眉头微微皱起。

小厮抬头一见老爷面色,立时更害怕了,发抖的说不出什么,只是道“老爷,大小姐,是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孙志典面露焦急之色,竟没来得及细问什么,径直向后花园走去。

巳时的孙府后花园,**阑珊,但众人却无暇顾及美景。

孙玉晴身披着大夫人的深紫色披风,双手被大夫人紧紧握在手中,脸色依旧苍白,站在人群中,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都给我一一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玉雪,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萧氏呵着,目光狠厉的从一众人脸上划过,最后定在正满面忧色的上官罗漪身上,眼神锋利如剑。

“回母亲,刚刚我跟大姐正欲要去看罗漪姐姐,谁曾想在桥上碰到了,这桥面本就拥挤,罗漪姐姐还拉着大姐说东说西的,晃得玉雪眼晕。后来大姐不知道怎么就被推下去了呢……”这话添油加醋的,是想把上官罗漪推到风口浪尖儿去。

萧氏听得一头雾水,却抓住了重点……上官罗漪,当下只是冷着脸看向她,心中生起疑惑,按周大夫斟酌的药量,这丫头此刻本该眼部已经不适了,竟然还能这般站在这里……

上官罗漪也不慌张,只是道“夫人,您也不相信我吗?”

“罗漪啊,你玉晴妹妹从小身体就孱弱,这次恐怕也受了惊吓,虽然你刚入府,但世伯母早就把你当自家人,如果说出实情,我跟你世伯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显然已经把上官罗漪当凶手了,上官罗漪心中冷笑,依旧一副忧色,“世伯母,刚刚场面混乱,大家着实都没看清楚,罗漪只依稀记得最先是玉雪妹妹喊了一声,像是要晕倒的样子,紧接着她的丫头月如上前扶住了她……”说着,她四下里张望。

“咦?玉雪妹妹,你的丫头呢?”

“月如?她……我哪儿知道……”孙玉雪眉头一扬,显然是想把事情撇干净。

上官罗漪心中冷笑,哪有那么容易!

“呀,大家快看!……”绿萝指着桥下还微微波动的湖水惊讶道。

众人闻言,皆围了上来,只见湖面上一抹亮色,还在无力的扑腾着。吴妈妈手一摆,“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捞上来!”

几个识水性的小厮急忙扑腾腾跳下湖去,不多会儿,丫头月如湿漉漉的被拉了上来。

“玉雪妹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就是你的丫头突然在桥上推搡众人,制造混乱,现在不是更明显,她自己都掉下水去了。不只是玉晴,刚刚我都险些掉下去。还好身旁丫头兰心一直护着……”上官罗漪声音柔美,眉头微皱着,眉心红痣一起一伏间波动荡漾,极具魅惑。

兰心一听到小姐提到自己名字了,不由心惊,她刚刚迷迷糊糊的明明什么都没做,没想到竟然这么被小姐重视。

“兰心?你刚刚站在我身边,可看得细致了?”正怔愣的兰心眼角一跳,下意识的答道,“是小姐……”

大夫人柳眉一紧,“兰心,你可说说,看到什么了?”

兰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语了,可想挽回颓势已是不能,只得深深低下头,不敢看大夫人的眼睛,“奴婢,奴婢看到月如趁乱的时候推搡到大家了。”

“想必玉晴妹妹就是那时候没注意被挤下去的,哎呀,月如这丫头真是太不小心了,虽说是忠心护主,看到玉雪妹妹要昏倒上去扶,可这……哎……”

孙玉雪一时心急,“你胡说,跟月如没有关系的!”

躺在石桥上落汤鸡一般的月如此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在身旁丫头的搀扶下这才缓缓起身,跪在桥上,头上的水滴由于震荡啪嗒啪嗒的落在桥面上,“奴婢……”

“我才刚刚回府,你们这是闹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桥下传来,众人闻言,皆愣住了。

孙志典在一众小厮簇拥下,大步走上石桥,面色极寒。

众人皆俯身行礼,孙志典淡淡摆手道,“罢了……”他目光流转,落在微风中瑟瑟发抖的孙玉晴身上,她脸色微白,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孙玉雪心念一转,连忙上前“父亲,这事儿……”

“你闭嘴!”这明显被气急了,已经面红耳赤,当下指着孙玉雪说道,“刚刚我已经听到了,你身为孙家二小姐,连个丫头都教导不好,丫头犯错你也要受罚,这不中用的还不赶紧拉下去,给我打五十大板,二小姐管人不力,罚跪两天祠堂,不许给饭吃!”

孙玉雪看出自家父亲是气到极点了,无奈只能朝大夫人投来求救目光。

看着自家女儿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样子,大夫人本不想求情,但念着平常老爷对玉雪还很照顾,思虑一瞬,松开女儿的手上前一步说道,“老爷,事情还没弄清楚……”

“不必说了,还不赶紧拖下去!其他人就此散了吧!”

孙志典一声令下,月如一句辩驳的话都没说出口,便被拖了下去。

孙玉雪满面哀泣之色,不敢顶半句,只得乖乖跟着下去了。

桥面上一时静了下来,孙玉晴被众人搀扶着走下桥去,临了还回过头望了上官罗漪一眼,目光复杂。

萧氏不忍得看着自家女儿的背影,眼角拂过一抹厉色。

看着众人忙碌的背影,上官罗漪心底冷笑,理了理并不繁乱的发丝,上前一步,福了福,“孙世伯,刚刚入府,就出了这档子事儿,罗漪实在过意不去,但请世伯责罚。”

“罗漪啊,你这孩子从小就乖顺有礼,本就不关你事,快快起来吧”看了一眼老爷的神态,萧氏连忙上前一步客气说道,“况且,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唤‘世伯’?该唤‘义父’才是……”面容一片慈和,宛然一副慈母模样。

“是啊罗漪,这话就外道了,这是义父理应做的事情,如今领你进府,以后必将遵守对你父亲的承诺,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孙志典的义女,我跟你义母也欢喜的很,以后罗漪跟玉晴玉雪两位妹妹要多亲近……”

一番听着刺耳的废话终于说完,上官罗漪紧抿着薄唇抬起头,“罗漪何德何能,得到义父与义母的厚爱,今后必当尽心尽力孝敬二老,在此受小女罗漪一拜……”

孙志典,萧氏,亡我上官家这笔账我给你们记着,总有一天要你们一报还两报!

萧氏被吴妈妈陪着走进孙玉晴的玉竹院,一踏进屋子,见美人榻上一张素白的面孔正虚弱的斜倚着,一时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我的儿啊,可好些了?”

孙玉晴见大夫人进来,顿时眼泪汪汪的,“母亲?”

“周大夫怎么说?”大夫人拉过女儿的手,瞥了一眼丫头秀云。

“回大夫人,刚刚周大夫给大小姐仔细瞧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需要静养。”

“玉晴,跟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身旁的丫头都是些个没用的,连主子都照看不好!”

秀云腿一哆嗦,当即跪下,“大夫人,奴婢该死,没有保护好大小姐,可是当时桥上混乱,一时拥挤不堪……”

“好了,不要解释了。看清楚到底是谁下手了吗?”

“这……”秀云满面难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

“下去吧,都是些没用的。”大夫人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秀云顿时松了口气,连连退下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俩,孙玉晴满面哀楚,“娘,都是那个上官,一准是她,刚刚入府就挑事儿,女儿可是喜面相迎的,谁曾想……”

“这丫头没有传闻中那么乖顺懂事,你父亲那边的态度娘一时也琢磨不清,且再看看,莫要着急。”

“可是……听说父亲特意准备为认亲举办晚宴,到时候诸位皇子有可能会过来,如果被大家看到上官,那女儿……”

“玉晴,是咱们的终究逃不掉,你跟四殿下是有婚约在先的,你怕什么?况且那个上官除了有美貌还有什么?家世背景?她谈得上吗?京都可不是只凭着美貌就能登天的地方,她想一步走上高位?做梦!”大夫人手里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目光却看向不知名的所在,冰寒如刀。

第六章 “撞”见仇人

西疆

寒如冰窖的西疆天牢中,一道黑影瑟缩着坐在墙角,满头青丝乱糟糟看不出整体,面庞黢黑辨认不出五官。

天牢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牢头将手中盘子一丢,一个馊了的馒头和几根菜叶被倒在满是稻草的地面上,“夏明远,这是今天的饭,要是再不吃我就拿出去喂狗!”吼了一声,牢头转身走了出去。

墙角瑟缩的身影略动了动,手指正握着的稻草抖了抖,一只满是油光的黑色小虫子顺着稻草动作极快的爬向牢头……

青丝中一双黑亮的眼睛忽的睁开,夏明远只是静静的勾起唇畔,看着那虫子爬到牢头的脚底,钻入他的鞋子;看着那牢头身体如筛糠一般剧烈抖动,后仰,口吐白沫,最后停止动作……

北夏

生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多少见过世面,皇城周边的别院常有宴会之事,场面之大更是一个赛过一个。

“今日新任兵部尚书家就有场晚宴,听说是特意为新认的义女上官小姐办的呢……”看热闹的拥挤人群中,一个男人悄声说道。

“上官小姐?可是前些日子被叛军灭掉的上官广厦大人之女?听说简直美若天仙。”

“对啊,正是呢,仙子般样貌,就是可惜了,一家百余口,顷刻就剩下这么唯一血脉了,大儿子上官罗恒都没能幸免于难,那可是皇上钦点的少年将军,可惜,真是可惜……”

议论声中,一个男人眉头深深皱起,两只大耳朵立在发中,幽深的双眸灵动闪烁,后退几步从人群中隐去了。

“大少爷因有公务在身,所以不能回府,特派人送回来贺礼,二少爷总是神出鬼没,不常在后院走动……”从凉亭出来的路上,兰心正在没边际的说一些府中的事情。

上官罗漪的脚步却逐渐放慢了。

注意到小姐的异常,绿萝随之收住了脚步,抬起头却见孙玉雪急步从前方走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么大个后花园,竟然每次出来都会碰到你。”孙玉雪轻挑着眉,说话毫不客气。

上官罗漪却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胜过姹紫嫣红,“原来是玉雪妹妹,今日府上宴请,你怎么没去祥和厅反倒在后花园走动?”这可着实不像爱出风头的人能做出的事儿啊。

“我……我爱怎么着怎么着关你什么事儿?”

站在孙玉雪身旁的丫头深深低着头,一副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小姐?”

“别说话!”

上官罗漪皱着眉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孙玉雪身旁的丫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侧脸跟之前孙玉雪的丫头月如长得太相似了,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丫头明明已经被打五十大板咽气了。

正思索着,孙玉雪已经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

“这二小姐今天怎么这样奇怪……”身后的绿萝小声嘀咕着,一旁兰心却深深埋下了头。

上官罗漪边走边琢磨着刚刚那丫头,却没注意到前方有人快速走过来,抬头间已是闪躲不及,跟迎面男子撞了个正着。

碰撞后,上官罗漪后退两步,正站在身后回头观望的绿萝被撞得摔倒在地,“啊……”只听轻柔一声呼,飘然倒下。

“没事儿吧?”都没来得及看前方人一眼,上官罗漪连忙回身查看绿萝状况。

“谁啊?走路这样……”兰心愤愤然,当抬眼看清面前人的时候,声音却戛然而止。

“明明是你们走路不长眼睛撞到我们主子,还在这儿诬赖别人……”一个小厮的声音冲着兰心吼道。

只听一旁男子轻轻挪了挪脚步,才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沙沙声,“赵兴,休得无礼……姑娘,你没事吧?”

上官罗漪耳朵倏地动了动,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窟,僵在原地。

这声音……是他,没错,无数个夜晚折磨着她的声音,夏明昭,北夏朝四皇子,密谋杀她全家还欺骗并许她一生的男人,最后登上皇位却将她嫁入西疆的男人,即便如此还要西疆皇帝杀了她,还指定剜心手法让她永不超生的男人!

上官罗漪的眼睛倏忽变冷,袖口里的手指攥成了拳头,慢慢的慢慢的松开,缓了口气,起身,转过头……

陡然间,男子的脸呈现在上官罗漪面前:他头束金冠,一身紫色长袍,腰间环绕玉带,浓黑的双眉能锁住一身深沉,天生的笑眼此刻正弯起弧度,目光如炬的注视着自己。

上官罗漪深吸一口气,她以为自己可以面对,但当真正看着这张俊逸面孔之时,还是有些颤抖,前世她只“见”过夏明昭一面,当第二次与他相遇的时候,眼疾已经发展到很严重的程度,但仅一面她却深深的记住了夏明昭那张脸——令她此刻深恶痛绝的脸。

上官罗漪动作合宜的福了福,随即瞥一眼身后刚刚起身,正撅着嘴一副不服气样子的绿萝,“绿萝,兰心,还不参见四殿下。”

兰心早已认出了四皇子,此刻却装作慌张的样子,拉过绿萝深深福了一礼。

夏明昭上下打量着面前个子高挑,身量纤纤的女子,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行色间却有着超于这个年纪的稳重与气度,即使不笑也很引人注目,白皙的皮肤搭配圆圆的眼睛,尤其是眉心一点红痣,使她整个人泛着说不出的感觉。

“你我似乎从未见过,怎么得知我的身份的?”夏明昭略一挑眉,依旧保持着笑颜。

上官罗漪微微抬眸,眼睛灵动的眨了眨,面对皇家子弟毫无惧色,“京都谁人不知四殿下呢,见笑了……”说着,指了指一旁地上的一块腰牌。

一旁小厮连忙俯身拾起,掏出怀中手绢擦了擦,恭恭敬敬的递到夏明昭面前。

“刚刚见四殿下仿佛还有要事,那小女子就不打扰了。绿萝,兰心,我们走……”说着,竟要从夏明昭身旁绕过去。

在京都,哪个官家小姐见到自己不是围成一团左右逢迎,偏偏这女子仿佛十分厌烦与自己说话说话一般,夏明昭心头一丝不适,快速转身,“慢着……”

上官罗漪不耐烦的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转过身去,“四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刚刚无意把小姐撞到了,还不知芳名,改日也好……”

“小女子一介草民,姓氏恐污了尊耳,四殿下有要事在身,小女子还是告辞了。”说着,略福了福,转身离开。

“这女子长得倒是乖巧,也太不懂礼貌了……”小厮瘪了瘪嘴,看着上官罗漪远去的背影说道。

夏明昭目光忽的深不见底,“这孙家后花园可不是客人随便就可以进来的,恐怕这位就是闻名的上官家遗孤……”微微叹了口气,夏明昭接着说道,“走吧赶紧随我去找五弟。”

外室

“小姐,祥和厅那边越来越热闹了,大夫人也着人来催了好几回了……”兰心似乎很是着急的样子,生怕上官罗漪错过了此次宴会,绿萝只是慢慢帮小姐装饰,并不言语。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上官罗漪眉头紧锁着,“兰心,去取我的头油来……”

“可是小姐,您不是从来不用那东西吗?”

“兰心,小姐的吩咐,还是快去办吧。”绿萝眼睛一瞪,对着兰心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

兰心不放心的退了下去,只听身后小姐似乎在对绿萝说什么,更细致的却也无从得知了。

祥和厅坐落于孙府的院子正位,是用来宴请宾客的专门处所,此刻孙志典正迎来送往忙得不可开交,大夫人二夫人也跟各官宦夫人笑颜交谈,一副融洽之态。

“听说这位上官小姐承袭了上官夫人的容貌,可谓绝色佳人呢,孙夫人真是有福了,多了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儿。”魏都候夫人生着一双丹凤眼,宽阔的额头,此刻正站在大夫人一旁止不住的说着。

“是啊,也不知是哪辈子积来的福分……”大夫人嘴都要笑抽筋了,却还要继续装假保持。

就在此时,祥和厅的大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位容貌端庄的少女在众丫头的簇拥下袅袅的走进来,她身着淡紫色锦绣衣裙,在屋外阳关的照射下发出慑人的光芒,步伐不快不慢,朝大夫人方向走来。

“瞧瞧,瞧瞧,大小姐如今真是出落的越发标致了,这身段,这眉眼,跟大夫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夸女儿连带着夸娘,魏都候夫人出了名儿的妙言。

孙玉晴微微俯身,“见过魏都侯夫人及各位世伯母,玉晴有事一时来迟了,还望诸位莫怪罪。”

“瞧瞧大小姐这是哪里话,那个,上官小姐怎么还没来?难道是身体还不适,不能出席了吗?”

“姐姐这阵子身子已经好多了,一直在服周大夫开的药,母亲却还是不放心,日日叮嘱呢。估计此刻有事耽搁了吧。”

“表妹?”不知何时,夏明昭已经行至孙玉晴身后,他一席紫色华服跟孙玉晴颜色相搭,于众人面前,这无疑是一对儿璧人。

大夫人和魏都候夫人等人微笑着走开了,独留下孙玉晴和夏明昭站在原地微笑言说。

没过多久,不知怎么了,大厅中一时喧闹起来,议论声骤起,孙玉晴脸上还带着得体的微笑,跟夏明昭一起迎声望去时,笑脸却如同碎裂的玻璃,立时挂不住了。

一道宛若仙子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上官罗漪身着淡粉色罗裙,外罩薄薄的白纱,飘飘然从门口朝厅内走来。

不同于刚刚后花园中的小小女子,此刻的上官罗漪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圆圆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薄薄的唇欲开欲合,肤如凝脂,眉间一颗红痣仿若春日第一朵牡丹花盛放,独有韵味。整个人在门外阳光的映衬下,如置云端……

孙玉晴注视着夏明昭的眼神,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终于还是发生了。

轻轻拉了拉夏明昭的袖口,孙雨晴微微一笑道,“表哥?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罗漪姐姐。”

第七章 认亲宴会

自上官罗漪走进祥和厅,厅里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众人虽闻上官大小姐容貌出众,判若仙子,但因其少在人前走动,所以甚少有亲眼目睹的。

五皇子夏明朗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夏明昭说道,“四哥,这位就是上官?”夏明昭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孙尧提着玉箫,迈步走进大厅,只见面前一道倩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慢而又得体的朝里走着。他嘴角一勾,想必这就是母亲曾经提到过的上官家大小姐吧。

上官罗漪轻移莲步,在厅内嘈杂的言语声中,突然闻见身后玉器擦碰衣物的声音,她慢慢收住脚步,回转过身。

一瞬间,孙尧仿佛被点了穴道,整个脸部表情都木讷了,只觉得手脚一阵酥麻。众人皆投来目光,孙尧忙收回心神,微笑着走上前,“你就是上官?”

“素闻二哥品貌出众,才华过人,性格不羁,入府多日,今天才得见,罗漪这厢有礼了。”上官罗漪微微点头,冲着孙尧调皮的眨巴两下眼睛,脸上的笑容更甚。且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这位二哥孙尧,是二夫人的二子,跟养在大夫人身旁的孙勇不同,孙尧从小在二夫人身边养大,被宠惯着。

前世诺大个孙府,只有这位二哥是真心对她,但也正因如此,大夫人才将孙尧陷害至死,还将罪过推到上官罗漪身上,上官罗漪也因此遭到老夫人等长辈的厌弃。

如今想来,如若今生她能抵过大夫人的构陷,是否就能保住二哥的性命了呢?

孙尧被上官罗漪灿烂的笑容晃得眼睛都有些花了,如是别人被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如此形容,恐怕要气一气,偏偏他的性格比较不同,自由散漫,不拘小节,当下只是哈哈一笑,“这个妹妹果然有趣……”

宴会还在继续,众人三五成群自说自的,孙玉晴的眼睛紧紧盯着夏明昭,生怕上官罗漪有机会夺了去的样子。偶然与大夫人目光相接,默契的微微含笑。

上官罗漪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瞥过夏明昭,只是跟孙尧站在一旁边说边笑,前世也是如此,她跟这个二哥,极谈得来,如今看着她英气的神情,上官罗漪的心里摸过一丝哀伤。为他,也为自己。

孙志典被来贺的官员们围在中央,嘴都合不拢了。

“孙大人真是双喜临门啊……”“是啊是啊……”

“诸位过奖了,孙某被升为兵部尚书,乃陛下隆恩……”

宴会过了一会儿,夏明昭和一同过来的五皇子夏明朗一起被请进了内厅,连同孙家的主子们。

内厅里装饰别致,设计古朴,用来招待上等宾客最为合适不过了。上官罗漪迈步进了内厅,只见正前方一道大门,这是通向门外长廊的。

大夫人跟两位皇子寒暄着,二夫人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

五皇子向上官罗漪投来饶有兴致的目光,上官罗漪只是恭敬却很疏离的笑笑,并不把他当回事。

孙玉晴拉着夏明昭说东说西很是欢喜的样子,眼角余光偶尔瞥过上官罗漪,带着不易察觉的冷笑。

忽然,门边传来什么东西碰撞,被砸碎的声音,噼里啪啦惊到了厅内所有人。

大家纷纷望过去,只见一素衣女子,头缠孝布,满面含泪的冲破众人沿着长廊跑了进来,不由分说,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这大白天的穿着素服跑来人家宴会的现场可着实不妥当。吴妈妈使了个眼色,一旁丫头赶忙走出内厅去禀报老爷了,不一会儿,孙志典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一见屋内情形,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跟你们说过无关人等不得放进来吗?”

“老爷,刚刚我们问了,可是这丫头一直埋着头,也不言语。”大夫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二夫人手里捧着茶盏,眼神余光扫过众人,最后在孙玉晴的脸上顿了顿,眉头倏地皱起……

“回禀老爷、夫人,这丫头……她,我们一时看错了,况且她刚刚没穿这身衣服,我们……”小厮哆哆嗦嗦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大夫人瞄了自家女儿一眼,掩去嘴角一抹冷笑,慢步上前,“怎么了?这女子是谁?”

素服女子死死跪在地中央,头深深埋着,肩膀一抽一抽的仿佛在哭泣,一听大夫人的声音,她猛然抬头,一瞬间,绿萝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姐?这丫头?”上官罗漪微微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不要慌张。

的确,她也看出来了,虽然只是一瞬,还看得不清晰,不过可以确认,这丫头正是刚刚在后花园站在孙玉雪身旁的那个女子,跟前几日刚被打死的月如一模一样。

可是孙玉雪带来这个丫头进来是要做什么呢?

“快,把来人拉出去,修得无故搅了宴会……”孙志典手轻轻一扬,做了个丢出去的手势。

内厅里可是有两位皇子,虽然四殿下出去不会说什么,但五殿下跟他孙家可是没有半点关系,万一真的宣扬出去,他的官声恐怕也要受损。

“老爷,大夫人,饶命,饶命啊……”那丫头终于开口了,抽噎着满面凄然,“我是来找孙老爷讨个公道的!”一众人闻言,皆惊了。

“母亲,这丫头怎么长得这么像我的丫头月如啊?”孙玉雪拔高了声音说道。

“二妹说得对,的确跟犯错的月如很是相像,可是她前几日不是刚被惩治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孙玉晴挑着眉道。

“老爷,夫人,小女子王月?,是贵府丫头月如的妹妹。小女子的的确确不是来闹事儿的,而是真有难言之隐必须当面跟大人、夫人讨个公道啊!请老爷、夫人成全!”说着,咚咚咚扣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月?,你有偌大的冤屈,自可到京兆府去告状,来到孙府是讨要什么公道呢?”上官罗漪柔声说道。

跪在地上已略显无力的月?猛地抬头怒视着上官罗漪,“上官小姐,您又没有做什么错事儿,怎么怕了吗?”

“大白天的来到我府上穿着素服搅乱宴会,还在此口出狂言,究竟意欲为何?”孙尧横眉冷竖,她直觉这女子是奔着那个有趣的义妹上官罗漪来的。

“我一个平民百姓,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是不会走上这条路的,请老爷、夫人还我一个公道……”

“你一直在说还你公道,至少来龙去脉你该讲一讲才是。”大夫人容色平静,慢慢靠回座位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孙志典唇角动了动,看了一眼大夫人,终究没说什么。

五皇子夏明朗一直未做声,这是孙家的家事,他们只需看着就是了。夏明昭端着茶杯,嘴角依旧含笑。

“三年前,家里境况很糟糕,小女子的姐姐月如被家里卖到孙府,家里才得以维持,前些日子奴婢的兄长到了成婚的年纪,实在拖不下去了,家中想着各种办法,无奈嫂嫂母家定要那些彩礼,如果拿不出来就不让去接人,兄长被逼无奈只得去找了子钱家。”

事情说到这儿,上官罗漪大致已经听明白了,她轻抿了一口杯中淡茶,一股清香之气侵润口齿。

“可是好日子并不长,很快要账的人便找过来了,兄长为保护家人被打断了一双腿,姐姐得知,欲找上官小姐求情,谁知我们在家中盼来盼去,盼到的竟是姐姐的死讯!我一家落至今天惨状,还望孙大人主持公道!”

孙志典抬眸,“你家落至今天下场,我能给你什么公道?说话要讲证据。这跟我孙府有何关系?你姐姐又为什么找上官小姐求情?”

“回禀孙大人,那子钱家提到过他背后的人是住在孙府的小姐,姐姐当时就怀疑是上官小姐,所以……”说着,月?从袖口掏出一张毛边纸,上边很明显有墨迹。

吴妈妈接过,送至孙志典面前,孙志典低眉一瞧,“这是找子钱家留下的借据?”

“没错,当时是一式两份的,且京都的规矩是,借据要幕后子钱家收着。另外,小女子这里还有一张兄长未兑换的银票~”

孙志典接过来仔细一瞧,竟是自家银庄的,他猛然想起回府后移交上官家财产的情形,当时上官罗漪执意要将财产存到府上的银庄。

二夫人语速极慢,“你姐姐是犯了错才被责罚的,且孙府已经给了你家银两,子钱的事情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凭什么在我们孙府搜查?”

“没错,堂堂孙府小姐的院子,岂是你想搜就搜的!”大夫人呵道。

“可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清者自清,如果小姐们没有做过,那自然不会惧怕……况且,两位皇子在此,如若真的什么都没搜查到,民女甘愿受罚”月?丝毫不似刚刚的样子,昂首挺胸的眼神扫过上官罗漪。

“我所住的是客房,自然无碍,搜查便是。只是,住在孙府的小姐,那就是除了我之外还有大小姐和二小姐了?如果要证明清白,自然是要在我们三个院子里搜了……”上官罗漪嘴角含笑,说话口气极为淡然。

孙志典犹豫了许久,自家两个女儿他是很相信的,而今天这个月?明显是冲着上官来的,如若真的搜查出什么,他也不必替她担负什么责任,妨碍的是上官的名声,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立刻派人去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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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要打得响亮,明天揭晓,继续关注哦~

第八章 子钱风波

内厅里,茶杯碰触茶盏的声音叮叮当当分外响亮,搜查的人一去,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月?笔直的跪在厅子中央,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dm

孙志典依旧面容冷肃,端着茶盏并不多言。他此刻心里念的是待会儿的结果,毕竟两位皇子都在。

夏明昭偶尔跟夏明朗低语几声,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夏明朗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上官罗漪的脸上,尤为欣赏。

一个时辰后,派出去搜查的人终于回来了,领头的吴妈妈满脸复杂表情走进内厅,与满面期待的大夫人目光撞个正着,却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大夫人一愣,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月?的目光死死盯着吴妈妈手里端着的托盘,似是要瞪出火来。

“吴妈妈,可搜查到了什么?”

托盘上一块儿红布盖着,看不清里边,不过内侧凸起,应是放着东西。孙玉晴睫毛一跳,目光流转看向上官罗漪,心道:这美丽的侧脸很快就会花容失色了。

吴妈妈福了福说道,“回禀老爷,夫人,在三位小姐的院子里都搜查了,上官小姐的院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搜查到,二小姐的院子也是干干净净的,大小姐……”吴妈妈越说越是放缓,最后竟拖沓的说不下去了。

大夫人眼角一跳,怎么会没搜查出来呢?她明明唤兰心放了东西进去,这样想着却突然注意到吴妈妈的脸色,心头暗叫不好,刚要出言阻止,却听二夫人说道,“吴妈妈,大小姐的院子怎么了嘛?”

吴妈妈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刚刚分院子的时候,她生怕上官的屋子被人忽略,就随意将大小姐的院子分给了秀嬷嬷,那可是老爷的奶娘,府上资历丰富的老人。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无所获,倒让秀嬷嬷在大小姐院子搜到了东西。

“回禀老爷、夫人,在大小姐的院子,奴婢搜到了这个……”一直站在人后不做声的秀嬷嬷清了清嗓子,走上前道。说着,秀嬷嬷手一掀,揭开红布,托盘上赫然数张毛边纸。

大夫人猛地从座位上坐起,“这不可能,玉晴的院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孙志典脸唰得白了,狐疑的目光扫过大女儿,“玉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玉晴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是清楚母亲计划的,并且都安排好了,抛头露面的事都交给玉雪,利用月?为姐报仇的心态策划好前前后后这许多事情,原本打算着看上官吃瘪,却没想到……

“父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女儿从来没有放过什么‘子钱’啊,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说着,她目光如剑的怒视着上官罗漪。

孙玉雪只觉得心头彻底寒了,深深埋着头不敢说话。月?更是瞠目结舌,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孙志典狠狠攥紧了拳头,他猛地看向大夫人,此刻已经明了,这个女人真是没事儿找事儿,这下好了,黑锅被扣在自家女儿身上,“吴妈妈,把托盘拿过来……”

接着,孙志典顺手接过吴妈妈递过来的托盘,一张一张打开毛边纸,每一页都记录着子钱放出去的数额,日子。

孙志典越看越是恼怒,手渐渐开始发抖,素日的冷面此刻已是冰寒无比,两位皇子都在,他根本没办法袒护自家女儿,“玉晴,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

孙玉晴噗通一声跪倒在孙志典面前,满面凄楚,“父亲,女儿素日大门不出,何来放子钱一说……”

“老爷,玉晴是万万不会做出此等事情的,虽然东西在她的院子里,但是未必是她的呀!”

求情,好啊,上官罗漪眉梢一挑说道,“是啊,义父,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玉晴妹妹前些日子才刚刚从外祖父家回来,虽然是在外头逗留了一阵子,但跟闹市的子钱家必定不会有瓜葛的。”

刚刚在外逗留过?那就是有放“子钱”的可能了……众人皆是心惊。

“玉晴,枉我从小对你疼爱有加,宠着你,惯着你,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今日我就将你送官法办!”说着,孙志典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睛却微不可查的冲着大夫人眨了眨。

一瞬间,大夫人明白了,面容哀泣求救似的看向夏明昭。

夏明昭迟疑,无论是民间还是官家,投放子钱在历朝历代比比皆是,只看当朝的法例。本朝,父皇对子钱的态度是十分严苛的,他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私下里也为限制子钱行业做了很大整顿。

孙玉晴跟自己可是有婚约在先,日后自己如登宝座,身旁的女人自当是尊贵无比,如果留下一丝丝污点,那么……

“孙大人,且慢……”夏明昭伸出手,翩然一笑,“孙大人,这位月?姑娘只是来讨个说法的,既然在表妹的房里搜出了东西,不管怎样给个说法就是,只要月?姑娘满意不就得了。这内厅当中都是自家人,何必做如此重罚?”夏明昭这是出面求情了。

“我不要,父亲,我没有做过……”孙玉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是放在面前的台阶,走下去也就罢了。

夏明昭严重略过一道冷芒,却再没开口,孙玉晴还是太年轻了。

孙玉晴察觉出自己失语,眼中泪光粼粼的看着夏明昭,“四殿下……”声音柔得仿佛一道光划过,都能震破。

上官罗漪淡淡一笑,唇角微扬,目光满是嘲讽,蛇鼠一窝罢了。

夏明朗见状出言道,“毕竟不是什么要紧事,给个公道就是了。”

在王子皇孙的眼中,这自然不是什么要紧事,庶民的几条贱命而已。

孙志典幽幽的叹了口气,“玉晴,这次你真的太放肆了,法理难容,若不是四皇子、五皇子替你求情,孙府恐怕也容不下你了,还是去你祖母那儿悔过去吧。”

说着,他挥一挥袖,甚至不忍看自己女儿一眼。此刻若是他太过包庇,以后总要生出事端,只能先息事宁人,过阵子再想办法把玉晴接回来。

孙玉晴半点儿没有猜到父亲的心思,她只纠结于当下,目光瞪得老大……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祖母那儿?那鸟不拉屎的荒野之地吗?美其名曰“世外桃源”,其实不过是荒芜村野,她才不要去!

膝行至孙志典面前,孙玉晴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下,原本看似柔弱的身躯此刻更显得弱不禁风,“父亲,我不要去那种鬼地方,女儿没有做错,女儿没有做过啊……”

孙志典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快被女儿的泪水融化了,心里更是暗骂大夫人愚蠢,刚要说什么,只听上官罗漪轻声叹道,“可怜月?姑娘,冒着危险跑来讨要公道,义父,咱们该妥善处置才是。”

一句话似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孙玉晴头上,她身体猛地一颤,目光如火般看向上官罗漪,“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担心我在孙府会容不下你吗?”

“玉晴,罗漪是你的姐姐,”碍于两位皇子在场,孙志典在众人面前摆出上官罗漪的位置,“罢了,秀云,快扶着大小姐下去吧,收拾东西,即日启程……”

孙玉晴一双桃花眼黯然失色,整个人如同悬崖上的落石,重重跪坐在地上。大夫人赶忙上去,将宝贝女儿搂在怀里,眼泪就含在眼圈儿里,心中已经恨足了上官罗漪,如若可以选择,她宁愿受苦的是自己。一时间只觉得胸口憋闷,出气困难,“玉晴,母亲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要提防着那些小人,你就是太过善良,到了老夫人那里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过一阵母亲就会派人接你。”

上官罗漪慢慢勾起唇角,孝敬?孙志典乃是庶出,从小就不受老夫人喜欢,连带着这嫡出的大小姐也不招老夫人怜爱,孙玉晴此去只会更坏不会更好……

月?被管家请下去了,孙志典“特意关照”要好好安抚她,上官罗漪冷眼看着月?柔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摆,转过头不予理会,敢于陷害她的人就要有命来尝尝苦果!

长廊中,上官罗漪慢悠悠的走着,忽听身后一道笑声,“不错,果然是上官将军的才女,一出手便不同凡响。”

又是这令人厌恶的声音,上官罗漪不悦的眨了眨眼睛,慢慢回转过身,只见夏明昭潇洒的从回廊尽头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仆从。

“四殿下此言何意?罗漪听不太懂。”

“你懂也好,不懂也罢,总之上官罗漪,我记住你了。”夏明昭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淡笑,从上官罗漪身旁翩翩而过。

看着夏明昭的背影,上官罗漪紧抿着唇,眼眸渐冷。五皇子那边夏明昭定会想方设法压下这件事情,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抱成团的,落单的就只有自己。

“在看什么?”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上官罗漪回眸,与孙尧的目光相撞,“二哥……”她微微一笑,眼中尽是光彩。

“刚刚真是替你捏了一把冷汗,我这个大妹妹从小到大可从来没吃过亏,你今天这一遭够险啊……”才刚刚认识,孙尧就会对上官罗漪如此说,这是上官自己都没有料到的。

“二哥的话,罗漪听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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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君问我,二哥是不是男主~~嘘,不要心急啦,

第九章 客院走水

宴会还在继续,大夫人虽脸上挂着笑容,却掩盖不住眼睛里隐射的复杂目光,女儿要被送走,她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灵魂。dm

孙志典恨不得一下子将大夫人的脸撕碎,如果不是她没事挑事,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不过今天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看出了那上官丫头确实不可小觑了,竟然能反手将夫人一军。想到这里,孙志典遥遥的越过人群看向上官罗漪。

正在众夫人中寒暄的上官罗漪感觉到一抹目光朝自己瞥来,转头对着孙志典微微一笑,那笑容纯净,但眼神里却透着丝丝寒意。

突然,平静的宴会上起了一丝喧哗,众人皆愣住了,只见一小厮模样的人跌跌撞撞的从门口跑进来,跌倒在孙志典面前,脸色苍白,“老爷不好了,客院那边走水了……”

“你说什么?”孙志典脸色惨白,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声音太大了,宾客们已经投来好奇的目光。

祥和厅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刚刚小厮的话早已在厅中萦绕几圈了,上官罗漪慢慢勾起了唇畔,好戏还在后头呢!

厅里顿时乍起,大夫人此时已满是惊惧,客院那边向来平安无事的,怎得今天宴会就走水了?

“孙大人,还是赶紧派人过去吧,我们也过去看一看……”右扶风关大人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兵部尚书家里走水,那可不是小事。

此言一出,四座皆起,很多想看热闹的已经朝门边走去。

二夫人起身道,“各位大人、夫人客院那边位置偏僻,走水自当有下人过去即可,仿若大家一同赶往,被伤到那就不好了。”

“二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多加小心就好了。”

“是啊是啊……”

人群的攒动已经不是可以阻止的了,大夫人眉梢眼角都在挑动,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下手的上官罗漪,只见她跟众人一样,微微皱着眉头,满是担忧的样子。

很快,宾客们随同主人来到客院所在的后花园旁,距离很远便可看到前方股股浓烟,哗哗的水声萦绕耳边,见众人靠近,前方孙府总管焦急的走过来,“回禀老爷,走水的是上官小姐居住的客院,房子,全都烧着了……”

“东西都搬出来了吗?”

“回禀老爷,由于大家都忙碌着祥和厅那边,所以忽略了客院,刚刚奴才赶到之时,听到屋子里丫头似乎在呼喊,碍于当时火势太猛了,不得已……”

“兰心,是兰心……”绿萝猛地惊呼一声。

上官罗漪眉梢一挑,“绿萝你说什么?兰心怎么了?”说着,还四下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

绿萝眼里已含满了泪水,“小姐,刚刚从内厅出来,兰心说……说担心小姐会冷,要回房为小姐拿件披风,当时小姐在跟宾客聊天,奴婢们就没有打扰……可是兰心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啊……”说到最后,绿萝已经泣不成声了。

上官罗漪身体一阵,回头遥望大火的方向,“兰心可是义母指给我的丫头……房间里的东西烧着了没关系,可是人……”仿佛自说自话一般。

中书令周大人之妻前些日子来看过上官罗漪,此刻见状不由挑眉问道,“上官小姐,不是来孙府已有月余了吗?怎得还住在客院呢?这四下如此狭小……”

一朝天子一朝臣,每朝的大臣们都有各自拥护的对象,本朝官员大体上分为左右两派,孙志典所在的是左派,而中书令周大人自然是在相对的右派,往日里各室的夫人们来往密切,看起来并未有何隔阂,但背后不过尔尔。

周夫人一席话引得四周众人议论非非,大家不由将此刻上官罗漪居住在客房的情形跟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结合在一起:孙府收留上官不过是为了还她救过自家女儿的人情,如今人接进府中,竟然只让住在偏僻的客院,环境如此简陋不说,还危险的竟然走了水……

孙志典一向注重自己的官威,此刻注意到众人的侧目,不由眉头皱成了“川”字,“夫人,前些日子不是说已经给罗漪腾出紫琼苑了吗?怎得迟迟没有搬进去?”

“老爷,紫琼苑的墙壁还在粉刷,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为了让罗漪能够快些住进去,多加了许多人手呢。”

“好了,现在客院也烧了,赶紧再腾出可居住的院子来,等紫琼苑修饰好了再搬过去。”

“罗漪多谢义父,义母的关照……”上官罗漪低下头,深深俯下身去。

“傻孩子,这都是我们应该为你做的……”多么温馨的场景啊,实则呢?

上官罗漪被大夫人扶着起身,一抬眸正好跟前方的夏明昭对视,阳光倾洒而下,落在他的脸上,如此坚毅俊美的面孔下,却生着那么肮脏可怖的心,上官罗漪微微一笑,别过脸去,仿佛没看到夏明昭那如火的目光。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了,但宴会上的宾客却都没了兴致,一一散去,虽然大家表面上不说,但上官罗漪知道,很快孙家人表面善待上官遗孤,背地里竟然苛待的消息就会传开,流言这种东西利用好了可真是好武器!

孙玉晴收拾好了东西,被大夫人送着上了轿子,大夫人涕泪横流的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上官罗漪这个死丫头,总有一天要你付出代价!

夏明昭和夏明朗潇洒的骑在马背上,看着脚下低着头行色匆匆的百姓,二人都没有说话,心中却想着同一个人——上官罗漪。

夏明朗武双全,母妃是皇帝的宠妃刘惠妃,原本也是褚位一个人选,却天生有个缺点,见到美人就走不动路,今天得见闻名的上官家仙子,此刻已经十足回味。他一门心思想着上官罗漪,却忽略了四哥夏明昭面部复杂的表情。

上官罗漪端坐在铜镜前,招手对绿萝吩咐道,“叫她们都不要忙了,左右过些日子还要搬到紫琼苑的……”

自从上次走水一事后,大夫人为表对上官罗漪的重视,将她迁居后花园正西侧的客院,又因兰心的死,指了两个二等丫头到院子里。

听到小姐吩咐,丫头们都停下了手中动作,当下低头退出屋子。

窗外的风忽然势头更猛,吹得树枝颤动,沙沙作响,上官罗漪刚欲起身进内室歇息,动作却在一瞬间停住了,她耳畔流动,忽然奇怪的看向绿萝,不过一瞬,目光恢复正常,“绿萝,前日里你说想去后花园采撷花瓣,现在不正是好时候?”

绿萝察觉出小姐的不对劲,却只当做什么都不知,允诺了一声,下去了。

许久,外头的风渐渐弱了,屋子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落都能听到。

上官罗漪依旧坐在铜镜前,“既然来了,为何不堂堂正正走出来?”

语毕,只见梁上飘飘然一身着黑衣的男子飞了下来,透着铜镜里模糊的影子,上官罗漪微微一颤,“杜右使?怎么是你?”

来人生着古铜的肤色,眼睛小小却光芒闪动,两只硕大的招风耳束在头发中,见上官罗漪认出自己了,杜长龙单膝跪地,双手握拳抬至头顶,“小姐,属下保护不周,来迟了,还望小姐饶恕!”

上官罗漪的心微微颤动,杜长龙,前世父亲的左膀右臂,家族灭门之后不久就被四皇子府当作刺客抓住,严刑拷打之后依旧半字不肯吐露,最后被车裂而亡。

现在想来,也许那时他是唯一一个了解内幕的人,却没有跟自己说而是选择冒死冲进四皇子府为上官家百口报血海深仇!

一时间,上官罗漪感觉胸口似有一颗大石堵着,喘不上气来。眼睛渐渐模糊……

杜长龙显然受宠若惊了,他没想到小姐第一眼见到他会是此种反应,当下有些手足无措,“小姐,您……”

“无碍的,只是想起了父亲,杜右使,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回小姐,出事那晚卑职被大人派出去寻访,幸免于难,这些日子一直游串大街小巷打算找出幕后……”

“这件事情咱们改日再议,事情我已明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客院走水那天是你出手的吧?”那日清儿夜晚过来禀报,称兰心中途挣扎计划差点儿失败,幸亏中途有名勇士出手相救,不过那人很快就消失了。

“小姐,此乃长龙分内之事,长龙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承蒙上官大人赏识才到今日,如今上官家只有您一位主子了,长龙必当尽心竭力,跟在小姐身边保护您,护您周全,以慰老爷、夫人在天之灵。”

杜长龙,练武出身,对上官家忠心耿耿,这一点上官罗漪毫不怀疑,从他看自己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中就可以判断。

这可是上官罗漪一直在寻找的绝佳人物,此事非他不可了,“好,我现在需要你去救一个人。此次任务凶险万分,且不是在北夏,而是西疆……”

“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长龙去做,您只管吩咐,长龙必当竭尽全力。”

“北夏朝前太子夏明远,如今在西疆天牢,我要你把他救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看着活着的夏明远站在我面前。”

第十章 夜盗荀草

杜长龙闻言,剑眉深深拧起,思虑许久,终下定决心道,“小姐,长龙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也定达成您所愿。只是此去恐凶险万分,小姐这儿没人在侧,长龙还是不放心,我的同门小师妹今日才来京都投靠我,不知小姐可否收留?”

杜长龙的武艺上官罗漪是见识过的,他同门师妹的可想而知,杜长龙明着是说让上官罗漪收留小师妹,其实是给她添了个帮手。

只是她不会轻易接受别人好处,上官罗漪正在思虑,只听门外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她眨了眨眼睛,见杜长龙薄唇一努,发出尖锐的口哨声。

门嚯得打开了,随着微风,翩然走进来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她面容清秀,五官精致,此刻正笑容满面的看向上官罗漪。

杜长龙冲着女子招了招手,“还不过来拜见新主子?”

女子灵动的眼睛闪了闪,脚步极轻的走到上官罗漪面前,屈膝跪下,“奴婢冬语给主子请安。”

“杜右使,我虽然已在孙府住下,但未稳住脚跟,不能随便增添人手,冬语姑娘你还是领回去吧。”

冬语一听上官罗漪如此说,脸上的笑容立刻挂不住了,膝行上前道,“主子,您就让我留下来吧,多少也给冬语一次机会,看冬语的表现,如果冬语真的一无是处,还给小姐惹麻烦,小姐便就此打发出去,那冬语也心服口服了。”

上官罗漪闻言,温婉的笑了,“你这丫头口齿倒是伶俐,罢了,就暂时留在我身边吧,但是我在孙府如今的处境艰难,不管你有多大能力,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得显露,哪怕别人欺负你,欺负我,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冬语遵命,以后必当谨遵命令,绝不违抗主子指令。”

见自家小师妹被留下了,杜长龙长长舒了口气,“小姐,您是否还有别的吩咐,如若没有,卑职今日就启程赶往西疆……”

“你先安顿好自己的事情吧,此去凶险万分,务必要保住性命回来,记住!我要的是两个人都回来……”

“是,卑职遵命。”双手抱拳,杜长龙恭敬的福了一礼。

午后,上官罗漪没有带绿萝,而是单独到二夫人的院子里,并且跟二夫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

“而后二夫人就将院子里新来的丫头冬语指给了上官小姐……”周妈妈在大夫人耳边轻声说道。

“冬语?很耳生的名字啊,二夫人院子里何时添了这等丫头?”

“这个,老奴也不知晓,只是听说是个乖巧伶俐的丫头,相貌倒是平平。”

“周妈妈,让上官院子里的人好好盯着这个新来的丫头。另外,把这封书信送到萧府。”

萧氏轻轻将手上写着“母亲亲启”的信封交到周妈妈手里,周妈妈一顿,立刻握住,收好了,“是,奴婢这就去办。”

大夫人这是要为自己女儿搬来救兵了,周妈妈思忖着,敛声退下去了。

冬语自进入上官罗漪的院子,便处处小心谨慎,跟其他丫头一样围在院子里做着分内之事,很少进入上官的屋子里,能在上官罗漪身旁走动的就只有绿萝。

夜晚,声声蝉鸣比比皆高,院子里静的连一丝脚步声都显得格外刺耳。冬语身手极轻的踏进上官罗漪的屋子。

“主子,您找我……”

“冬语,今天我想试试你的身手,到这个地方,找到形如此状的种子拿回来,我给你三天时间。”

冬语勾起唇角接过上官罗漪手中的纸条,最上头写着地址:贾安侯萧府;下头画着个形状十分古怪的种子模样,“主子,您就等着语儿的消息吧。”说着,转身就要奔出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慢着,我还没说完,萧府守备森严,不过有一条密道,过来我说给你听……”

“另外之所以给你三天时间是有理由的,多加小心总是好的,今天是过去试探情况,莫要莽撞行事,不管怎样都不得被发现了。”上官罗漪面色极少的严肃,目光深不见底。

冬语眉梢眼角自信的笑容渐渐散去,她意识到自己的自大过了分,深深低下头说道,“是主子,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冬语一退去,绿萝轻轻递过茶盏,上官罗漪挥一挥手,“不喝了,该休息了。”

躺在床上,上官罗漪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毫无睡意,算算日子,宫里恐怕很快就要闹起来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胡大夫说服了,那个倔老头可得费一番周折。

“在我们西疆有个说法,如果人被活生生挖出心来,那么其死后魂魄必定到处飘荡没有居所,上官罗漪,夏明昭现在已经是北夏朝皇帝了,他可飞鸽跟我说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穆荣林,你这样的作为,也配做西疆万民的皇帝吗?”

…………

“要活得比你的敌人长久,即便眼睛瞎了也罢,坚持下去,总有一天看着他们老去,死去……所以不能轻生,要努力活下去……”

“明远殿下,此生得你一知己,我上官足矣……”

夜里,窗外忽然狂风大作,一道惊雷唤醒了沉睡中的上官罗漪,她猛地从床上惊醒,已是满头冷汗,又是这样黑暗无底的噩梦,何时才是尽头?

绿萝听到里边有动静,连忙挑开帘子走进来,“小姐,您醒了?”

“冬语有消息了吗?”

“还没……已经去了几个时辰了。”

“罢了,等她回来直接领过来见我……”

说着,只听院外哐啷一声,上官罗漪睫毛微动,“绿萝,悄悄的,出去看看……”

“是……”绿萝应声寻去,没过多久,颤颤巍巍的拖动着冬语费力挪进屋子。

冬语噗通一声倒地跪下,“主子,奴婢不辱使命,将东西带回来了……”

透过窗子,有斑驳月光洒下,借着月光,上官罗漪注意到,冬语一身黑衣,已被雨水打湿,她右手紧紧攥着左臂,说话时候还哽咽着。

“受伤了?过来我看看……”她没有看冬语拿着的东西一眼,而是径直走向冬语身旁,“绿萝,赶紧去拿止血的药膏来。”

此刻的上官罗漪不过是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当被囚西疆天牢遍体鳞伤的时候多么渴望有人可以如此关怀,还好那时候有夏明远,如果不是他,恐怕自己都熬不过天牢的几年时光。

“主子,冬语一时兴起,直接把东西拿回来了,不过谨遵您的指令,万万没敢被人发现,您……不会怪罪奴婢吧?”看着上官罗漪关怀的目光,冬语眼中含泪。

不过刚在主子身边待几日,她便如此关心自己,想必自己主子必是情深意重之人,冬语暗自告诉自己,这次没有跟错人。

“第一次派你出去就不听我指令,还害得自己受伤,等伤好了再来认罚吧,现在赶紧擦药……”

“奴婢知道,不过主子萧府守备森严,如果不是您给我指的那条密道恐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过这东西倒是废了很大周折,萧府的库房中好东西还不止这些。”

“再好的东西,那是他们的,于咱们无关,这伤口恐怕要几天才能愈合,要谨慎,莫要被人发现了。”

“主子您放心,奴婢知道。”

擦药,包扎,忙里忙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送走了冬语,上官罗漪睡意全无,她死死攥着手里的黑色瓷瓶,里边装着的是荀草的种子,这是拉拢胡大夫的唯一方法。

胡大夫,北夏数一数二的名医,也是怪医,他看病诊治皆看心情,古稀之年,却精神矍铄,甚至可以说是容光焕发,外表看起来不过四十的年岁,乌发俊眼,多年来隐居深山,研究不老之术,视自己的容颜为最重。

这荀草是胡大夫寻觅一辈子的东西,服用后可人颜色美,前世自己为了得到胡大夫的支持,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心思才知道荀草对胡大夫的重要性,可叹后来拱手让给大夫人,转手功劳就被孙玉晴揽去,这也是孙玉晴荣耀于皇孙世家的开始。

轻轻闭上双眼,上官罗漪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处。

凤山寺是京都官宦女眷烧香礼佛常去的佛寺,二夫人刘氏,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寺里上香祝祷,顺便会到老夫人处请安。一大早,绿萝和冬语收拾好行囊,跟着上官罗漪走出了紫琼苑。

这一处新住所跟孙雨晴的玉竹园相毗邻,大夫人终究磨磨蹭蹭了好久才让上官罗漪搬进来,虽然院子屋内摆设奢华,但这些都是不能损毁的贵重物品,说起来,也不过是大面上好看罢了。

走出院子,迎面撞上要去给大夫人请安的孙玉雪,自从上次子钱风波之后,孙玉雪每次在府上遇到上官罗漪都尽可能避让,如同躲瘟疫一样的闪出老远。

上官罗漪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二妹这是要给义母请安去吗?”

“当然啊,妹妹可没有罗漪姐姐那般自由,想不给母亲请安就可以不过去,我们可都是讲忠孝仁义的……”

第十一章 怪医一枚

绿萝嘴角紧抿,心道这二小姐说话也太狠毒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小姐身份。dm

“哦?是吗?不知义父是否知晓二小姐跟那位月?姑娘的关系哦?如果知道,那么该去老夫人那里认罪思过的人是谁呢?”

孙玉雪登时白了一张俏脸,“你……你血口喷人……”

“二小姐,给大夫人请安要紧。”一旁丫头轻声提醒道。

“上官,你别得意的太久,母亲已经给萧府去了书信,大姐很快就会回来了……”

“哦?那是好事啊,我高兴得紧呢……”

一向牙尖嘴利的孙玉雪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面前的笑面人了,只得愤愤甩甩衣袖,带着一众丫头匆匆走开。

“小姐,萧府那边?”

“该来的挡不住,不该来的盼着也来不了,静观其变吧。别让二夫人久等了,咱们走吧。”

孙玉晴的事情她倒不怕萧府说什么,毕竟他们不会直接找上门来,荀草上官罗漪自由打算,这珍藏萧府本就秘密的紧,此次被盗,更加不敢宣扬,他们只能吃哑巴亏。

官家女眷上山礼佛是有特殊通道的,一路上上官罗漪坐在二夫人的马车上,只静静得,此次出行实际上是让二夫人帮忙,借此机会到胡大夫处。

二夫人刘氏,当朝丞相的养女,孙志典为了攀附权贵求娶而来的美妇,为孙府大房诞下二子的有功之臣。可上官罗漪知道,二夫人只是表面风光,她内心有其真正的想法。

如此诚心礼佛,定是内有心结,二夫人的心结又是什么呢?一路,上官罗漪在回想着前世有关二夫人的记忆,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忽听马车外一阵喧闹,上官罗漪微微掀开车帘,只见一华服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见车帘被掀开,对着车里微微一笑。

“二哥?”上官罗漪唇角微扬,迎着明媚灿烂的阳光,展颜一笑。

二夫人闻言,微微睁开眼睛,一听孙尧的声音,脸上立刻蒙了一层淡淡的笑意,“泼皮,又跟着过来做什么?不是说此次不过来吗?”

“母亲,孩儿十分想念老夫人,又想着好一阵子没有陪您过来烧香了,就飞马赶了上来,当然如果母亲不想孩儿陪伴的话,孩儿可以立刻回府。”

“罗漪,你瞧瞧,说他泼皮,他就泼皮给咱们看,好了,快赶路吧。”

马车外,喋喋哒哒的马蹄声一直伴随在侧,直到凤山寺门口。

“二哥,这马可不是寻常马,从何而来啊?”上官罗漪走下马车,径直到了孙尧跟前。

一听上官罗漪如此夸赞,孙尧嘴角翘起,“还是罗漪懂行,看这毛色,赤胆可是大哥从军营中给我专门留的战马,讨要了好一阵才夺过来的呢……”

赤胆,自是这马的名字了,“哦?那借妹妹骑一骑如何?”

“你?”孙尧上下打量了一圈儿上官罗漪,很是怀疑的样子。

“不行就算了。”

“且慢,没说不行啊,这马是万不会伤人的,你放心骑吧,不过山里路长,为恐你走丢了,我还是跟寺里的师父借一匹马来吧。”

“无妨,二夫人,二哥,我自行在山里走走,不会走丢的,天黑之前必会赶回来。”说着上官罗漪转身上了马车,出来的时候已穿了一身轻便的衣裤,飞身上马,勒紧缰绳驭马而去。

动作之熟练看的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呆了。

从小出身将门,骑马是上官罗漪的必修之术,孙尧的马的确是好品种,第一眼看上官罗漪就喜欢上了,凭着记忆她沿着山路奔着胡大夫的住处前行,耳畔是山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在山谷里一圈儿一圈儿的回荡着。

孙尧仍是不放心,征求二夫人同意后,将拉着马车的马牵出套子,骑着赶去追上官罗漪。

沉浸在空谷中,让人有种沁透心脾的舒爽。孙尧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上官罗漪听得到声音,她唇角微翘,双腿一夹,打马狂奔。

山路七拐八绕,待孙尧加快速度的时候前方已没了上官罗漪的踪影。

马行至大山深处,速度越来越慢,山间动物流动的声音交叉层起,一时间上官罗漪觉得自己两只耳朵都满了,突然她偏过头,对着不远处一块草棵深深皱起了眉头。

不一会儿,那草丛????动了两下,随即一个原本还弓着的身影竟出奇的直了起来,那人背着草药箱子,一席深绿色农衣,头戴草帽,赫然一副农田人家的样子。

上官罗漪微微勾起了唇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慢朝前走,“前辈,跟您打听个人,神医胡大夫,不知可否听过?”

走到男人身旁,上官罗漪弯身极为恭顺的问候了一句。

男人慢慢回转过身,??宓哪抗馊缁鸬目聪蛏瞎俾掬簦?弊14獾酱伺?尤菝驳氖焙颍?苊飨韵仁且痪?芭员呤欠锷剿拢?障惆莘鸬娜撕芏啵?憧梢缘侥嵌?ノ室晃省!碧?让飨圆缓苡焉啤?p>“我是打听了之后听说就在这附近,刚好您是我第一个碰到的人,大概您就是住在这附近吧?真的没有听说过吗?”

大夫胡毅明显被面前的女子弄烦了,原本还打算放她一把,既然你自己不识相,那就别怪别人不义了,“你为什么要找他?”

上官罗漪清晰的看到了胡大夫眉梢眼角神情的变化,将这一切收在眼里,却只是眯起眼睛,“家中有人罹患重病,无奈四处寻访都无人能治,小女子听闻胡大夫医术高超,特来寻访,如果前辈知道胡大夫在哪儿,不妨告诉小女子,日后必当重谢。”

日后吗?恐怕没有了,你这个长得怪好看的姑娘就给我当药引子好了,心里这样想着,胡大夫拄着手中的拐杖慢慢从草科里挪出来,“跟我走吧……”

上官罗漪唇角微微扬起,鱼儿就要上钩了。

山路七拐八绕,终于两人的脚步在一出山坳的出口处停下了,胡毅回头看了一眼上官罗漪,“据我所知,胡大夫就在这山坳里,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山坳十分危险,你若走过去了便可见到胡大夫,若是走不过去……”

“多谢前辈,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来日小女子也可登门拜谢。”

“不用了,我没有名字,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离去。看着胡大夫的背影,上官罗漪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个年至古稀的老人还真是有趣。

将马匹拴好,上官罗漪并没有走进山坳,而是顺着一旁山路走上了右侧的山坡,崎岖的小路上没有一根杂草,显然是经常有人行走。

不紧不慢的,上官罗漪很快便到了山坡上,旁边其他山坡上的绿色草木都是繁茂丛生,可她脚下踩着的却光秃秃什么都没长,看来这个地方是胡大夫经常用来炼丹之地,早就因为药物的熏陶而寸草不生。

继续往前走,很快上官罗漪看到了记忆中的炼丹炉,胡毅这个人很聪明,虽说是隐居深山,他却将自己隐藏在了别人最不会怀疑的地方,凤山寺,仅隔了一道山,那边繁花似锦,这边却孤僻得很,谁会想到名医胡毅一直就躲在凤山寺的旁边呢?

炼丹炉旁边,一个十多岁的小药童拿着蒲扇正单手托腮不耐烦的扇着风,很明显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靠近。

直到上官罗漪轻轻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间回荡,小药童猛地一震,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你是谁?”他惊觉的脱口而出。

想必这就是清儿的同乡吧?上官罗漪心中想着,微微一笑,笑容甜甜的让人萌生醉意,“我的丫头清儿说胡大夫在此,上次胡大夫帮忙看了药方,此次我是特来拜谢的。”

药童刚刚明显被上官罗漪的笑容晃花了,还没反应过来,当下听说是清儿介绍的,猛地从地上窜起,“嘘……可不敢再提清儿了,我师父说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人过来,就拿我做药引子,可不敢可不敢了。”

“哦?这么严重啊?可是刚刚我碰到一个猎户,他给我指的路呢,说就在这儿走上来就能看到一个药童,说药童一定会引我进去见胡大夫的……”

“猎户?可是浓眉深锁,拄着拐杖,身着农衣的猎户?”

“恩,正是……”这女子的容貌恐怕是被师父盯上要做药引子了,但这女子可是清儿的主子,万一……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电光火石之间,药童在心里已经做好打算,“反正是你执意让我带你去见师父的,如果一会儿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要怪我。”

“多谢了,这自然不会。”

药童简单收拾了一下炼丹炉旁边的东西,引着上官罗漪朝另一侧山下走去。

幽幽的,开始有潺潺流水声萦绕耳边,目的地就要到了。

胡大夫所居住的药观正好在里侧山坳中,有一条小河将药观与外界隔开,木桥上,上官罗漪放慢了脚步,面前就是药观了,木竹的建筑,装饰古朴,一窗一门一梯,看着很是简单,上官罗漪却知道,里边内容多得很……

第十二章 初见老夫人

四周升腾着水汽,让人有种如临仙境的感觉,药童走出很远,才回头瞅了上官罗漪一眼,“小姐,您还是快些吧。dm”刚一转身,却见前方药观的门吱嘎一声开了,换了身衣服的胡大夫手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来,“你?”

他原本以为小丫头走进山坳里,不死也会脱层皮,那里边可是机关重重,却没想到她不仅活脱脱站在自己面前,还如此快速并完好无损。

甚至连胡毅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注视着上官罗漪的目光中还多了一丝欣赏。

“师父,这位小姐说是您让带她过来的。”

“蠢货!我要你何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徒弟已经屡屡碍事儿,真是个**烦。

胡毅慢慢从梯子上挪动着下来,伸手就要给药童一个巴掌,可手却在半空中被拦住了,上官罗漪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对着胡大夫微微一笑,“胡大夫,我今天来是有要事相商,且很有诚意的……”说着她不怀好意的一笑,掏出腰中黑色的瓷瓶在胡大夫面前轻轻一晃。

荀草的香味是很独特的,钟情于这东西一辈子的胡大夫瞬间眼睛发亮,伸出去的手也慢慢垂下……

“难道……这是?”

“此物方杆儿,开黄花,结红色果实……”

“真的是荀草……哎呀呀,姑娘为何不早说,快请进快请进……”一瞬间,笑容爬上胡大夫的脸,毫无违和感。

凤山寺的暮钟已经敲了几下,孙尧笔直地站在佛寺门口,目光远眺,眉头紧缩成“川”字,罗漪已经去了几个时辰,眼看天就要黑了,却还没有动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婢女福了一礼道,“二少爷,夫人着我来问上官小姐是否回来了,已经不能耽搁了……”

这里距离老夫人住处还有段路程,罗漪又没有去过老夫人处,定寻不到路,正忧虑着,忽听远处有马蹄声,孙尧猛地抬眸,目光瞬间跳出好远,顾盼间,一道纤细的柔影逐渐清晰,慢慢靠近……

上官罗漪,就那么微笑着慢慢靠近,只一瞬间,孙尧觉得自己整个人仿若春日里阳光下的积雪,渐渐融化。

“二哥是在等罗漪吗?”上官罗漪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下,双眼灵动,微微一笑,“路上一时贪玩儿,耽搁了时间,二夫人快要启程了吧?”

孙尧上下打量了一圈儿面前的人儿,确认毫无损伤,这才松了口气,不羁的笑容重又挂在脸上,“正要启程了,老夫人那边得了口信也在准备了。”

老夫人的住处距离凤山寺还有段距离,待马车在山中一处僻静坡坎停下后,所有车上的人都被搀扶着走下来。

前世上官罗漪不曾来过老夫人住处,此刻真正站在大山中间,看着前方崎岖的连马车都行不过去的小路,这才对孙玉晴临行前的表情有所领悟。

绕过小山,真正到达老夫人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一路上上官罗漪频频回头,不知怎么的,她的耳朵总是在动,似是听到了什么特别的声音,但每次回头却都发现不到什么。

老夫人住处早有人在门口接着,上官罗漪定住脚步,抬眸,只见前方灰墙环绕,垂柳围旁,一道高墙围绕着红漆铁门,门旁是两座威严的石狮子。

深山之中竟有如此建筑?惊讶间,只见前方领路的妈妈回过头微微一笑,“二夫人,上官小姐,请慢行……注意脚下……”

院中,围墙下没有什么豪奢的摆饰,而是围着庄家、田地,从外侧看根本就是京都的一处豪宅,可内部却如此田园。眼神流转间,上官罗漪笑了。

“有什么不妥吗?”注意到上官罗漪的笑容,孙尧的眼睛眨了眨。

“没什么,只是觉得老夫人生活在这里还真是惬意。”想必孙玉晴这阵子没少受苦。

绕过院子内的农田,菜地,终于到了待客的正厅,正前方老夫人坐在榻上,手中端着茶盏,她比上官罗漪印象中还要年轻。

老夫人装扮并不奢华,就那样坐着,虽容光焕发,但眉发已是半白,高高束着发髻,发端处一只翡翠玉簪遥遥坠着,动作间沙沙作响。眼睛依然很有神且坚定,微微一笑间露出眼角掩盖不住的皱纹。

前世老夫人也是如此执拗,宁愿跟自己的二儿媳生活在田间,也不回京都看孙志典和萧氏那张冷脸。

据上官罗漪了解,对老夫人这个嫡母,孙志典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虽然他是被老夫人养大,但毕竟不是骨肉至亲,毕竟他成长的过程中目睹了老夫人这一批内宅女人的明争暗斗,目睹了自己母亲最后败下阵来。

即便那时老孙大人还是不起眼的五品小官。

如今孙家嫡子孙志兴是当朝神武大将军,镇守边陲之地,作用不可小觑,孙志典虚荣心这么强的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凭着灭了她上官家满门才邀功得到的兵部尚书之位,恐怕还不能满足一时的**吧……袖子里的柔指慢慢攥成了拳头。没有人注意到上官罗漪此刻的微妙变化。

“你就是罗漪?”众人行礼过后,老夫人声音略带苍老,却很慈和的说道。

上官罗漪上前一步,重又行了大礼,慢慢的俯下身去,却感觉一道针扎的目光正投向自己。也不在意,大大方方的继续说道,“祖母万福……”

“恩,好,好孩子,快起身吧,过来让祖母瞧瞧……”

上官家满门遭灭的事情不仅传遍了京都,连深山里的老夫人也知道了,“多标致的孩子,别怕,以后孙府就是你的家了。”

曾几何时,孙府的人也是如此对自己说的,那时候自己一心一意感谢他们的收留,为了让孙玉晴出彩,她掩盖住一身光芒,称琴棋书画样样不精,被人耻笑被人唾弃,这些都可以忍受,可是后来呢?还是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听闻老夫人如此说,上官罗漪深深低下了头,“罗漪何德何能,在家族遭灭之后,遇到义父、义母乃至老夫人如此关照……”

“都是自家人,说些这个做什么,赵妈妈,取我准备好的锦匣来。”

不多会儿,刚刚负责引路的赵妈妈拿了个精致的锦匣恭恭敬敬的捧了上来。

“好孩子,拿着,这是给你准备的。”

“老夫人……罗漪……”

“罗漪,这是老夫人的心意。”二夫人松开了手里的佛珠,淡淡一笑。

“恩,这就是了,你们路途奔波,怕也累了,赵妈妈,赶紧安排晚膳吧。”见罗漪收下了东西,老夫人眉头舒展,很是欢喜的样子。

“是,老夫人……”赵妈妈应声退下了。

上官罗漪慢慢抬眸,这才注意到刚刚那道探究的目光,是孙玉晴。她此刻正坐在下首处的椅子上,一席淡绿色纱衣,脸比之从孙府离开时明显瘦了些,此刻正对着自己微笑,那笑容仿佛熔了钢铁,可以化作剑锋。

“玉晴妹妹?今儿一早出门的时候,二妹在给义母请安的路上,还让我见到你代为问候。看来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真是姐妹情深。”

一提到大夫人,孙玉晴的眼圈儿立时红了,“是啊,我也十分想念玉雪呢……”说话间,眼波流转,十足受了委屈的样子。

老夫人最厌烦看孙玉晴如此,茶盏往桌子上一顿,“赵妈妈?偏厅那边还没准备好吗?”

“好啦……好啦,老夫人~”一道女子的嗓音在走廊处响起。

慢慢的几道细长的影子在外头灯笼的照射下投射入屋内。

“瞧瞧,人都到了,你这个主人还迟迟不过来,是想让我们上门去请不是?”老夫人一见来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上官罗漪随着众人的目光偏眸望去,只见一位美妇身旁伴着两位少女边笑边朝大家走来。

说话之人正是老夫人嫡子孙志兴的正妻,二房夫人李氏。身旁的两位容貌极为相似的少女就是二房的两个女儿孙玉兰和孙玉竹。此二女乃双生子,一静一动,感情极好。一直在山间生活,很少在京都走动。

夜里,上官罗漪坐在被安排的客房中,浓黑的头发如墨所画,绿萝认真的用梳子为她芘头,冬语只是站在一旁擦着她腰间拔出的软剑。

“小姐,今日老夫人和二房夫人送您的锦匣与礼盒都收好了。”绿萝手里边动作边说道。

上官罗漪的身体却极为不协调的一颤,猛地转头看向窗边方向,与此同时,一旁的冬语也顿住了手里的动作,“小姐,您也听到了?”

上官罗漪微微点了点头,“能听出多少人吗?”

“不下十名,都是绝顶高手……”冬语声音压到仅有一人可以听到。

上官罗漪慢慢起身,她和冬语的感觉不会错,一大批人正在接近,他们脚步极轻,定身手不凡,可是这些是什么人呢?老夫人和二房夫人久居深山,如果是孙志兴将军的仇人恐不会找到这里,那么是奔着自己来的?

大夫人?不会,她不会在这里下手,因为孙玉晴也在此。那又会是谁呢?电光火石之间,无数个念头窜入上官罗漪脑中。

“绿萝,吹灭蜡烛……”

第十三章 暗夜血色

绿萝“恩”了一声,握着梳子的手显然已在发抖。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冬语紧握软剑,警惕的看向四周。

二夫人那里有二哥在,老夫人宅子里应当有密道,“绿萝,躲起来,冬语,跟我速速去找老夫人。”这个时候一味闪躲是没办法的,反正命是捡回来的,怎么说也要死个明白,至少要弄清楚幕后之人是谁。

“小姐,这样很危险……”没等冬语再说什么,上官罗漪已至走向门边,但已经晚了。

一把锋利的尖刀从脆弱的窗纸外刺破而入,顷刻间,院子里惨叫声连连……冬语动作极快,软剑一横,拦臂将上官罗漪挡在了身后,门嚯的被踹开,两个黑衣侍卫冲了进来。

“要活的……”领头的人说道。

冬语单手护着上官罗漪,刀光剑影之间始终看不清对面武士的任何特征,无奈以一敌多太过困难,冬语还是受了伤,一股刺鼻的味道从冬语的伤口飘出。

上官罗漪心叫不好,“冬语,剑上有毒……”

此言一出,冬语已经支撑不住了,她猛地单膝跪倒在地,软剑乓啷啷掉在地上,发出脆响,随即应声倒下。

黑衣人盯着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上官罗漪,慢慢将她围靠在中间,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绿萝猛地冲上前来,拦手护在上官罗漪面前,“不要伤害小姐。”

黑衣人将上官罗漪和绿萝围在中间,掏出绳子束缚着捆绑了起来,

来势汹汹,却不要她们的命,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头?上官罗漪心念直转。

很快,她跟绿萝,连同已经昏倒的冬语都被带到了前院。

院子里,十来个黑衣人环绕而立,被围在中间的是宅子里。所有主子们连同丫头。眉眼一扫,上官罗漪注意到老夫人、二夫人、孙玉晴和二房夫人、小姐的影子,却未见二哥孙尧,很好,有人逃出去了就好。

这样想着,自己却被狠狠推入众人中间。“把她们的眼睛都遮上。”黑衣人头目一声令下,旁边的人都开始动作。

老夫人虽身体康健,年岁毕竟在那儿,多年来养尊处优,何曾受到这等待遇,“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到我孙府外宅胡作非为!”

“孙老夫人,我们是来讨债的,令郎孙志典欠我们人命债不还,我们只能来此讨要,多有得罪。”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在哪里听过……上官罗漪侧着耳朵,努力在脑海中回想。

“找孙志典报仇,来我们外宅做什么?京都诺大个宅子你们瞧不见吗?跑到深山里来欺凌弱小?”虽然身处下风,老夫人说话的底气仍然十足。

“哈哈哈哈,老夫人莫急,我已派人通知令郎,想必他很快就会到了。”

一阵笑声让上官罗漪汗毛皆竖,她听出来了,这人是父亲手下一名得力将士,记忆中仿佛姓张,可是他怎么会在此?

前世老夫人等人也是这段时间回到京都的,难道也跟今日之事有关?

老夫人跟黑衣人对峙期间,其他女眷皆不敢出声,孙玉晴更是闭严了嘴巴,生怕一开口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二夫人刘氏就坐在上官罗漪的身边,两人背对而立,她手紧紧握住上官罗漪的,一时浸润她的心脾,如此温暖。

“头儿,孙大人那边有消息了,正赶往这边……”

“知道了。”

“这位勇士,不介意的话可以借一步说话吗?”老夫人突然扬声说道。

在场众人皆是一震,黑衣人明显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既然老夫人开口了,请老夫人到正厅。”

手下很快有人应声揭下老夫人眼上布条,将其从人群中拉了出来,接下来,直到孙志典赶到的几个时辰里,所有人都静静的在院子里等待着。

天刚朦朦亮,老夫人便被黑衣人从正厅中请了出来,面色极为难看,似是受了什么打击。

与此同时,大门也被打开,孙志典一身朴素装扮在身旁两位黑衣人的伴随下走进院子,看到宅子内场景的时候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依旧板着一张脸。

老夫人在看到孙志典的瞬间,目光尤为复杂。她就那样被黑衣人送回了女眷之中,没有掩住眼睛。

“张从,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何必对着外宅的老弱妇孺?”

“孙志典,敢做还不敢承认吗?我就是想让你在一家老小的面前丢进颜面,我们十几个可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你出头了,就把我们抛之脑后,活活......"

“够了,张从,志典已经独自依约前来,院子里的所有女眷可以尽数放了吧?”

黑衣人的头目,仿佛没听到孙志典所言,将冷冷的剑锋搭在了孙玉晴白皙的脸颊上,原本以为父亲来了,终于有救了的孙玉晴脸色立时惨白。

“我们今日没别的意思,只想回来讨个说法,孙......大人,属下想您应该知道我所云。”

“不过是一条命,先把我家人放了,孙志典的命就在此,来取。”

领头的人脸色略有松懈,就在大家同时松口气的时候,守在宅子外的黑衣人速度极快的跑到黑衣人头目前,“头儿,外面有埋伏......”

在静悄悄的院子里,黑衣人声细若蚊,却惊醒了一众被蒙住眼睛的女眷。

“小人!”这是头目张从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是上官广厦的手下,也是孙志典的手下,却在上官家被灭口的第二天被全部迷晕埋在土里,如果不是一个将士没有喝下酒他们十几个人的命都会就此葬送。

倘若大张旗鼓的到京都找孙志典算帐,等于把十条人命又送回去他手中,所以只能另寻他法。于是他们想起了这个外宅,扣留女眷,不过是想逼着孙志典出山。

他们却也想过在山下设人,如有埋伏立刻撤离,但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以孙志典的作风,既然敢独自前来,就必定做了后手准备。

头目张从最先劈开剑锋,直冲孙志典的头,一瞬间四周仿佛暗夜里的洞穴,飞出了好多护卫,树上、墙壁外......

只听??的一声,黑衣人头目飞出去的利剑被横剑拦住,孙尧一直躲在暗处,此刻一手执柄拦截黑衣人快攻,一手将手中另一把利剑丢到自家父亲手里。

孙志典领军多年,刀剑上的功夫自然不小,与孙尧俩父子并肩作战,毫不手软。

刀剑相峙的声音瞬间划破寂静的山间,被围在中间的女眷顿时都慌了,有的丫头因为害怕跑出圈子,沦为刀剑下的冤魂。

连连惨叫声在山间回荡,使宁静的早晨渗透着阴森的气息。

身旁丫头的动作扯动着主子们,二夫人耳畔流动,眉头紧锁,她不担心夫君孙志典,而是担心自己二儿子孙尧。

忽然,一声闷哼传入二夫人耳中,孙尧被利剑所伤。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二夫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起身,身后的上官罗漪感觉到一丝不对,“不要动......”

只是一瞬间,二夫人下意识地停住了起来的动作,鬓间的璎珞啪的被横剑斩断。二夫人只觉得耳边嘤嘤作响,显然捡回一条命。

孙玉晴的心慌乱至极,刚刚黑衣人头目已经盯上她,如果父亲抵挡不住,她一定第一个遭殃。无奈眼睛被遮着,双手被绑着,只能用耳朵来判断。

黑衣人以少敌多,却保持着势均力敌,无奈孙志典这边援军越来越多,一个个黑衣人倒在剑下,头目张从明显着急了,擒贼先擒王,王的弱点就在他的女儿,张从辟剑向孙玉晴砍去,电光火石之间,孙志典猛然回头,一把拉住孙玉晴的胳膊,倾倒之下,孙玉晴被拉到父亲的怀里。

另一边,张从的剑已经收不回来了,只听一声尖叫,上官罗漪浑身一颤,这是二房夫人李氏的声音。

张从的剑本是冲着孙玉晴,却在她闪躲过后,刺中了其身后的二房夫人。就那么一剑,待拔出之时,汩汩鲜血从二房夫人心口中迸发而出。

老夫人一直睁着眼睛扫视四周,此刻见状,只觉天地一晃,整个人就要栽倒下去。

孙玉兰和孙玉竹听到母亲的惨叫声都慌了,却因双手被绑场面混乱根本不敢乱动。只齐齐的喊了一声“娘……”

孙玉晴在被揭下布条,看到血腥场面的瞬间翻了白眼,直挺挺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只听嗖、嗖两声,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手握剑柄的张从已经中箭倒下。接着,又是嗖的一声,最后一个还在挥剑的黑衣人应声倒下。

上官罗漪只觉手臂被猛地拉住,“低头......”听出是孙尧的声音,她迅速低下了头。

孙尧借势拉过上官罗漪,迅速摘下她的眼罩,一瞬间,阳光冲进目中,上官罗漪被血腥的场面震住了,宅内处处农田已经被血色染红,到处都是丫鬟和黑衣人的尸体,残臂断肢,惨不忍睹……

二房夫人就倒在面前的血泊中,老夫人已经被身旁护卫搀扶到一边,一众活着的女眷都被解开绳子和眼罩,拉到旁边安全地方,玉竹和玉兰两姐妹被摘下眼罩的瞬间已几近崩溃。

上官罗漪目光直直的定在一个方向,树丛上,一道身影也在注视着上官罗漪。

第十四章 收拾残局

孙尧迅速上前,探了探二房夫人的鼻息,随即叹息摇头。

“那道箭......”上官罗漪眸色转暗,张从被射中心口的箭就是从前方发出的。不偏不倚,正中心口,孙志典身边谁会有如此高超的箭术?

“是大哥!”孙尧斩钉截铁的说道。

护卫们将所有活着的女眷安置到厅中,二房夫人的尸体被收入棺里,这副上好的棺材是老夫人为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却让最喜爱的儿媳妇用了去。

直到二房夫人放进去的一刻,老夫人都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样子。

昨天还笑呵呵的人儿,怎么突然就没了!这可是她最看重的儿媳妇,就这样死在流剑下。还来不及悲伤,老夫人怒目圆睁看向孙志典,“尚书大人,我有话要跟你说。”

跟别人一样称呼儿子为大人,这显然是客套的很,但老夫人此刻目光却很是复杂。孙志典顺从的扶着老夫人进了内室。刚要说些安抚的话,只听啪的一声,还没看清老夫人动作,孙志典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半张脸开始火烧火燎。

“这一巴掌,是替你弟弟、弟媳妇打的,多好个人儿,因为你,就这么命丧黄泉了,志兴远在边疆,人交到我手里,现在,你让我这条老命,如何跟他交代!”

“老夫人,儿子跟二弟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士,出现此等事情在所难免,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是儿子所想啊!”孙志典捂着半边脸,委屈的说道。

“不是你所想?发展到这一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倒是要问问你,上官家灭门惨案是怎么回事?那十多个勇士为何会找上门来?”

老夫人一席话惊住了孙志典,刚刚还一副蒙冤模样,此刻却如同一张碎裂的面具,“老夫人,您听儿子说清楚,老夫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从成人开始,孙志典就没给老夫人行过如此大礼,但看如今形势,不服软是抵不过去了。

“老夫人,听儿子一言,儿子已经知道错了,只是覆水难收,今后儿子必当诚心悔过……老夫人,如今京都孙家可是只有儿子一人撑着,这事情一旦败露,于您于志兴于咱们孙家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啊,如若皇上知晓此事,他必定会怀疑志兴,他可手握兵权镇守边疆呢啊老夫人……”

微风透过破掉的窗纸吹进屋内。手腕勒痕处已经涂好药膏,上官罗漪松了松胳膊,侧目看向一旁的床榻,躺在榻上的冬语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软趴趴无力的紧,“小姐?”

绿萝连忙上前,扶着冬语起身,“药劲儿没过,还是躺着歇息吧。”

“小姐您没事吧?”冬语警惕的扫了一眼屋子四周。

“无碍,还好伤你的剑上不是**,只会致人昏迷,不然你师兄回来,我还真不知该怎么交代。绿萝,去给冬语端碗水来。”

绿萝应声退下了,冬语满脑子疑惑,她只记得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突然出现,随即自己中剑倒下。

刚看小姐情形似是受了伤,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是怎么逃过黑衣人的?一时很想弄清楚这些问题,但冬语知道这些问题不会有答案了。

上官罗漪目光直直的看向窗外摇晃的垂柳,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子里很快被护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微风中的血腥味也一扫全无。一派平静之下却是掩饰不住的心慌。

“什么?要把二婶的棺木抬回京都?”孙玉晴换了身干净衣服,神态已经恢复往常,边走边问道。

“是啊,小姐,刚刚奴婢听老夫人身旁丫头说的。”秀云疾步跟着孙玉晴。

“死在外头的人,怎么可以抬回府中呢,父亲允诺了吗?”

“这……据说老爷已应允了。”

“这荒唐的事情父亲怎么会应允呢?母亲知道了,非……”

“妹妹……”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孙玉晴闻言回眸,只见一清俊高大的男子翩然走来。

孙勇身材魁梧,此刻换了一身灰色常服,腰系素带,家中刚有白事,如此穿着甚为妥帖。因二夫人产子后身子虚弱,孙勇从小在大夫人跟前养大,跟孙玉晴的感情也极好,“一年多未见,妹妹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大哥?您何时回来的?怎么没实现言语一声?妹妹也好着人准备。”孙玉晴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还想着身在府中,话一出口才觉察出不对,脸色微僵。

“已经知会父亲、母亲了,只是母亲说你被父亲送来这里,这阵子可还好?”说着,与孙玉晴并肩朝老夫人的厅中走去。

简单几句,孙玉晴不阴不阳的将上官罗漪入府后的事情跟孙勇说了一遍,他只是认真听着,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哥,此次回京是否可以久留?”

“原本是奉旨回来述职的,如今二婶又出了事情,恐怕要留在京中丁忧,不会那么快返回。”

“如此极好,每次大哥回来,住不了多久便被催着赶回去。”孙玉晴撇嘴,一副委屈模样。

“大哥,玉晴你们来了?”孙尧站在老夫人厅门口,显然等了一阵子了。

“怎么了吗?”孙勇挑眉。

“老夫人的情况不大好,刚刚又晕过去了。”孙尧眉头紧锁,很是担忧的样子。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父亲怎么说?”

“父亲下令,要外宅的人赶紧准备着,全部搬回京中。”

果然如此,前世老夫人就是此时回京的,且所有人对此皆三缄其口,原来真正根结在此。上官罗漪沿着长廊走到老夫人厅门口,听到孙尧如此说,眼眉一跳。

“罗漪姐姐~”孙玉晴弯弯的眼睛似雨水点缀,晶莹中不乏璀璨光芒。

看来刚刚血战的场面对她的影响还不够深。

上官罗漪略福了福身,“大哥,二哥……”

“大哥,还没介绍,这位就是上官大人的女儿上官罗漪。如今也是咱们的妹妹了。”孙尧唇角微翘,介绍道。

“在任的时候,曾收到家书,宴会捎回来的礼物不知妹妹是否喜欢?”

“钱左大师画作的风格一向独辟蹊径,别有韵味,罗漪很喜欢,多谢大哥的厚礼。”

“大少爷,二少爷,老夫人醒了~”赵妈妈走出正厅,恭顺一礼说道。几人连忙迈步进了屋子。

一天的时间,所有宅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帖,一行人浩浩荡荡便上路了,众人皆着素衣,所有孙志典的随行护卫一旁保护。山路上远远看去,茫茫绿海中,一道素白色的线条分外显眼。

马车上,冬语收好刚刚擦拭的软剑,看向自家主子,“尸体都被埋在了宅子后头不远的山下,十多个护卫动作很是利索,都是由大少爷负责的,奴婢还从孙大人那听说,回京后要将此事彻底封住,二房夫人也称是偶感风寒,老夫人年迈,回京调养身体,除了几位主子的贴身丫鬟,其余知情的都跟着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一起活埋了。”

孙勇,这位孙府的大少爷,跟自己哥哥上官罗恒可是至交好友,经常听哥哥夸赞。

那么孙志典密谋杀害自己家人的事情,孙勇可曾参与其中呢?前世上官罗漪印象中,孙勇人如其名,骁勇善战,立下不少军功,是京中有名的少年英才。

与二少爷孙尧相比,他身上没有不羁与散漫,而是继承了孙志典的严肃,为人处世谨慎小心,不苟言笑。

每次想起孙勇,上官罗漪都会回忆起山间宅院中,他射过来的那道冷箭……对这个人的评判,还不敢盖棺定论。当下听冬语如此说,她只是静静的,没有言语。

“你师兄那边可有消息了?”掩住心中烦乱思绪,上官罗漪抬眸问道。

“还没,师兄最后一次传回消息就是到达西疆的传书了。”提到杜长龙,冬语的眉头微微拧起。

一丝不安的情绪爬上上官罗漪的心头,让杜长龙只身前往她是不是太过心急,太过冒险了呢?毕竟那里是西疆皇帝穆荣林的地盘,看住夏明远可是穆荣林对夏明昭的承诺,杜长龙此去着实凶险。

绿萝将收好的甜点粉曾酥从食盒中取出,“小姐,路途奔波,您也饿了吧?要不要用一些?”

“没有胃口,先放着吧。”上官罗漪扶额,轻轻摆手道。

绿萝与冬语相互递了一个眼神,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浩浩荡荡的车队很快进入京都,这素白的颜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很快,孙家二房正妻逝世的消息就传开了。

早就收到消息的大夫人带着一众仆妇在孙府大门口守候,只等着车队的到来和她的女儿孙玉晴。不管怎样,总算是回来了。二房夫人这么一走,所有人的注意都会被转过去,对孙玉晴的关注更会少很多。这对大夫人来说不是坏事。

只不过,老夫人同时也回来了,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夫人心头一颤,她跟这位婆婆可是向来水火不容,以后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日子可有得熬了。

第十五章 撒下鱼饵

二房夫人素来不喜奢华,与京都达官贵妇也不甚交好,但因为老夫人特地主持丧礼,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丧礼持续时间并不很长,在大夫人的操持下,有条不紊。

孙志兴由于军令在身,来不及回京丁忧,玉竹和玉兰姐妹俩那笑容不落的面孔如今也瘦得脱了形。丧礼过后,双双病倒。

老夫人顾念祖孙情,特把她们的住处调到了自己院子的旁边,距离上官罗漪的紫琼苑也很是相近。一来二往的,上官罗漪跟老夫人和玉竹玉兰两姐妹渐渐熟悉。

给老夫人请安过后,孙志典接到消息急匆匆赶回书房。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书房的画前驻足观看。

“不知四殿下前来,孙某有失远迎了。”迈入书房,孙志典屏退众人,自行关上门。

“姨丈太客气了,这几日孙府宾客来往太过频繁,我就想着过了这段时间再过来瞧瞧。”夏明昭潇洒转过身,腰间的玉佩擦过华服,沙沙作响。

“殿下,此次山间遇袭,全乃孙某办事不利。”开门见山是孙志典跟夏明昭交流的习惯。

夏明昭眼角仍是笑意,只是没有一丝温度,“姨丈说的哪里话,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还好大公子发现不对及时赶回来,才至没有酿成大祸,只是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笑面佛四殿下很少发怒,也不会用过激的情绪来表达不满,但越是如此越让人汗毛发憷,孙志典早想到他会有今天这一遭,却仍招架不住的应了声“是”。

从孙志典的书房中出来,夏明昭就被孙勇请到了后花园的凉亭中。

棋盘上,黑白两字渐次落下,夏明昭眼角始终带笑,“此次少将军回京,真是下了场及时雨啊……”

“四殿下过喻了,这都是孙勇该做的。”孙勇抬手,黑子在手中揉摸,顿了顿,偏离了棋子的走向改落在旁边一格。

“下官听说,圣上贴出皇榜,在北夏境内搜罗名医,此事可确实?”

夏明昭手中白子掂量许久,终究慢慢落至棋盘之上,“少将军消息的确灵通,今日一早父皇才刚刚下旨。”

“京都不过就是个圈子,只是……倒不知此次招贴皇榜是为何?四殿下可否明示?”孙勇说着,抬眸看向夏明昭。

“一说起来,我便觉得头痛,还不是六皇妹……”

“表哥,大哥,你们都在啊~”“参见四殿下……大哥”两道纤巧的女声从凉亭外飘来,打破了亭中珠落玉盘的响动,孙玉晴和孙玉雪两姐妹在丫头的簇拥下袅袅走来。

“二位在说什么?很是投机的样子……”走进凉亭,孙玉晴缓缓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嫣然一笑。

“我在说妹妹最近似乎疏懒了,我回府几日,都未听到妹妹的琴声。”

“大哥,自从返回府中,大姐的身体就总是不好,最近还总是咳嗽呢,不是大姐疏懒了,着实是身体不适……”孙玉雪挑眉,撅着嘴伶俐的说道。

“玉雪……”孙玉晴目光扫过妹妹的脸,有些不悦说道,“都是些小事。”

“身体不适怎么是小事?周大夫过来瞧过了吗?”孙勇皱眉说道。

“已经来瞧过了,旁的倒没什么,只说身子孱弱,需要静养。”

“其实都不用周大夫过来瞧的,姐姐自己就略同医理,看过甚多医书古籍。”仿佛是在说她自己,孙玉雪很是自豪的样子。

“哦?表妹还精通医理吗?”夏明昭很感兴趣的抬眼望着孙玉晴,随即目光却转向后方院中。

秋意阑珊,孙府后花园中的红红绿绿已开始换上别的颜色,家丁们正在洒扫,院中响起挥扫落叶的沙沙声。

上官罗漪在绿萝和冬语的陪伴下,随着小道缓缓走来。凉亭中的笑声犹在耳边,她却仿佛没看到众人一般,就要绕过。

孙玉晴注意到夏明昭的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转身回眸,只见身后的上官罗漪脚步极轻,下身的裙摆层层叠叠,随着迈出的步子掀起荡漾,“姐姐?”

一声柔婉的呼唤停住了上官罗漪的步子,没等众人召唤,她已经带着两个丫头轻移莲步走进凉亭,“原来诸位都在,罗漪这厢有礼了。”她轻轻福了福,在孙玉雪身旁便坐下。仿佛没看到孙玉雪脸上不悦的神情。

“姐姐这是要往哪儿去?”即便心里已经百般不悦,孙玉晴面上仍旧泰然。

“老夫人那里今天请了京都有名的女红师傅,我正想过去瞧瞧,可巧在这儿碰到妹妹了,前几日听闻妹妹身体有恙,不知可好些了?”

“无妨,只是还有些咳嗽。”

闻言,上官罗漪美丽的眸子微微拧起,很是担忧道,“正好我的丫头绿萝最擅长熬制川贝枇杷露,绿萝,记得稍后到厨房为大小姐煮一碗。”

绿萝应了声“是”直接走下去了。

“如若不介意,妹妹可否让罗漪搭搭脉?”上官罗漪转过身,眼波荡漾。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孙勇最先问道,“想不到,罗漪还精通医理?”

“大哥见笑了,谈不上精通,略知一二。”说着,上官罗漪轻轻握住孙玉晴嫩白的手臂,纤细的手指探入她的袖子。只见粉纱下,手指轻轻错动。

良久慢慢抽出,“妹妹是在山中落下的风寒,回到京都又为二婶的丧事操劳,的确没什么大碍,只要按方子服药,注意静养就好。周大夫是咱们府上常用的大夫,医术自是没的说。”

“上官小姐的医术师从何门?”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明昭停住了手中动作,突然微笑问道。

上官罗漪掩住嘴角微笑,“罗漪儿时曾随同母亲到舅舅家,舅母出身医术世家——房家,罗漪在舅舅家小住的一年时间里,学了些入门的,不过是些皮毛功夫,上不得台面的。”

“哦?原来如此……”房家,举国上下,能称得上姓房的医术世家,想必只有前朝曾任太医院院判的房大人家了,上官罗漪竟然师从房家,心念一转,他突然想起今日的皇榜,“不知上官小姐对癫疾可有研究?”

“癫疾?素日倒从未听闻……”上官罗漪很是认真的答道,思考了一瞬,忽的眼眸发亮,“罗漪倒是依稀记得,当年在舅舅家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家丁患了癫疾,还是舅母出手化解了那次危机,且罗漪离开舅舅家的时候那个家丁却已痊愈。”

上官罗漪不担心夏明昭去查,因为舅母的确出自医术世家房家。

孙玉晴一直在石凳上坐着,闻听上官和四殿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却插不上话,心里很是恼怒,“表哥怎么突然关心起癫疾?”

夏明昭面露难色,“近日父皇贴出皇榜,昭告天下征询名医,就是为了我六皇妹的顽疾,我们身为皇子,也该为父皇分忧才是。”

“可是玉晴听闻,六公主的顽疾不是已经治愈了吗?前些日子有人还说在宫中宴请的时候看到六公主很是康健的样子。”

“那时候身子是无碍的,可近日六皇妹的身体每况愈下,刚开始时常呕吐不止,还会狂笑,近日竟有些痴傻之状。六妹是父皇最宠爱的,婉妃最近也日夜不眠,陪伴在侧。”说着,夏明昭的面容越发哀伤,饶是外人看了都会被这关心皇妹的兄长感动吧,可上官罗漪却知道,此时此刻夏明昭的心中怕是在盘算着别个。

他才不会无缘无故就六公主的事情在此耽搁时间,明着是为公主找寻名医,实际上,不过是想借为皇帝分忧,取得好名声,获得皇帝好感罢了。

“竟然到了招贴皇榜的地步,想必宫中太医已是束手无策了,真希望民间妙手可以揭下皇榜尽早将公主治愈。”

六公主今年不过豆蔻的年纪,比上官罗漪略小一龄,她生的粉嫩可爱,又乖巧伶俐,很是讨皇帝喜欢,偏偏生来身子孱弱,久久卧病在床,回忆起前世跟六公主在宫中玩耍的日子,上官罗漪落下眼眸:六公主,不要怪我,为了你的将来,这一次受罪是免不得的。

“既然舅母有良方,为何不去书信以求妙解?”孙勇直接放下手中黑子道。

“只是六公主身子金贵,万一出了什么差池?”

“既然已经有治愈的前例就不怕小六的身子扛不住,再说不是还有太医院的众位太医在嘛?方子的剂量,自有办法。”

“可是,罗漪的舅舅如今不过是地方的监察御史,舅母更是没有品级的官妇,这样贸然献言献策怕有失体统。”上官罗漪明显还在犹豫。

“这样吧,先给舅母寄去书信,让舅母将方子寄来,府上自有周大夫斟酌,也可以给诸位名医过目,大家商讨方子的剂量,如若得益自当送到圣上面前,以解公主的眉之急。当然了,到时候舅舅廖大人那边自不用说,该是论功行赏。如若方子不恰当,也不用担什么风险。”孙玉晴翩然起身,眉梢眼角挂着的满是希望。

鱼儿就快咬住钩子了,上官罗漪清浅一笑,“舅母那边恐怕要大费一番口舌,这是她家传的秘方,平日里不予外人看的。照罗漪看来,还是让舅母先寄到罗漪手里吧……”

第十六章 中元出行

上官罗漪心道:如若自己大大方方的给出方子,夏明昭必定不会接受,倒是如今这样犹犹豫豫的,甚为妥当。

接下来的时间,就只剩下等待了,等着孙家人有所动作,等着一切就绪。

皇上心爱的六公主病重,且为此张贴皇榜,寻找各地名医的消息在整个北夏不胫而走,很多略通医理,并想出名的人都跃跃欲试,但又听闻揭皇榜进过宫的各地名医中,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想要升官发财的心思就此被压了下去。

“听说,进宫的那些所谓名医看到公主的状况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有的刚刚进宫就后悔了,吓得屁滚尿流,圣上接连处理了许多这号人物,竟然敢拿自己的命来赌升官发财之路,早该想到这结果的”冬语将街头巷尾的传言尽数报给上官罗漪听。

上官罗漪只是坐在红木方凳上,面带微笑,“绿萝,你表哥回来了吧?”

“回小姐,奴婢的表哥和姨母已经回来京都,好在小姐机敏,命他俩事先藏起来,不然恐怕难逃此劫。”

“大夫人早就致信萧老夫人,萧家那边想必不会轻易罢手,还是让你表哥最近不要在市场上出现,另外子钱所得按照我说的分配,外头钱财的管制暂时都交给你表哥来张罗吧……”

绿萝泪眼婆娑,“小姐……”

“好了,一辈子张罗子钱生意也不是个头儿,怎么也要娶妻生子,这样躲躲藏藏算什么,就让你表哥帮我做事吧,是你的亲人我也好放心。就这样吧,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冬语?”

“是的,小姐......”冬语连忙上前拉住抽噎着的绿萝,应道。

老夫人的院子里,一阵一阵笑声传出,上官罗漪缓缓走进屋子,“刚一进院子就听到笑声了,老夫人,罗漪是不是来晚了?”上官罗漪眼眉弯起,眉心红痣微微一动,目光流转,看向厅内众人。

老夫人坐在暖塌上,身穿万寿五福的绫锦薄袄,头戴富贵花纹昭君套,一见罗漪进来,笑容更甚,“不晚不晚,来了就好,快过来跟姐妹们一同坐。”

玉兰和玉竹两姐妹一见上官罗漪进来,很是高兴,连忙招呼,“罗漪姐姐,前几日送去的桂花酥可用了?”玉竹相比第一次跟上官罗漪见面的时候,明显瘦了很多,她握住上官罗漪的手,轻轻问道。

“用了,层层酥脆,很是美味,借妹妹的光,饱了口福了呢~”说着,以袖掩面,微微一笑。

老夫人点了点头,屋子里的三个丫头皆为她平日看重的,玉兰和玉竹两姐妹从小在她身边养大,性格一静一动,自然疼爱有加。现在母亲又离世,定会加倍照料;至于上官罗漪嘛,多多少少跟孙志典曾经对上官家做过的事情有关,老夫人不过是在替庶子赎罪罢了。

想着好好对待罗漪,以告慰上官家百口冤魂。加上罗漪这丫头心性乖巧,说起话来更能逗老夫人开心。

“老夫人,罗漪刚刚抄好的地藏经,已经交给了赵妈妈。”自二房夫人丧事结束,上官罗漪便不间断的抄写佛经,有时候还会送到二夫人的佛堂上去供奉。这看在外人眼里或许是做个样子,但老夫人对此行为却甚为赏识。

“好,好孩子,有这份心思也是难得,你二婶泉下有知,自会感念你的心意。”

说到这里,玉兰和玉竹两姐妹脸上的笑容渐渐放淡,其实母亲丧事过去并不多久,她俩此时脸上的笑容都是为了让老夫人能够高兴,前世这两姐妹就是简单纯净的人物,后来不过是因为母亲的变故接触到京都人事的复杂。

一见自己提到二房夫人后众人的反应,老夫人理了理嗓子,“好了好了,都是年轻的人儿,整天活泛些,今日是中元节,你们俩不是总吵着要出去走走,罗漪正好抄好了整卷地藏经,你们且送去照凌寺,记得天黑之前要回来。”

“多谢老夫人……”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玉兰玉竹两姐妹对京都很感兴趣,听闻老夫人让出去,立刻活泛了许多,上官罗漪只是抿着唇微微笑,目光微不可查的看了冬语一眼,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侧过脸去。

去照凌寺的路并不很远,回府的路上,街市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玉竹和玉兰两姐妹透过摇晃着的马车窗帘偷偷朝车外瞄着:无论是商铺还是人家,门口都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彩旗,还有的正在家门口成群结队的用彩纸扎出各色的灯笼,街上热闹非凡。

“罗漪姐姐,我们从小到大过中元节都是老夫人在宅子中主持的仪式,今年迁回府邸,仪式自然就免了……”

上官罗漪很清楚玉竹所说,孙志典乃孙府庶子,是没有权利在府中祭祀祖先的,正所谓“庶子不祭?”这是北夏严格的宗法制度。

“可是我见街上的人儿都忙着扎纸灯笼,这个是?”一向偏静的玉兰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

上官罗漪慢慢睁开双目,看向满脸期盼的两姐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中元节说起来就是为了祭祀祖先和逝去的亲人,北夏地界广阔,各地有各地过中元节的习俗,至于京都,我也是曾听家中人提过,纸灯笼是寓意为祖先照亮前路,其实还有很多道工序,只是我也不甚了解。”

“那现在家家户户扎的纸灯笼岂不是都要在晚上点亮?京都不是跟过元宵节一样?”

“真想晚上也在大街上看一看,罗漪姐姐,咱们晚上看了再回府可以吗?真的很想看……”玉竹对姐姐玉兰递了个眼神,随即可怜的看着上官罗漪。

“不可以,老夫人嘱咐了,定要天黑之前回府,不可以停留到太晚。”

“姐姐……求求你了,我们只看一眼,晚上点亮所有纸灯笼之后必定很好看……”玉竹的目光楚楚可怜,让人无法拒绝。

上官罗漪原本只是为了出来见一见那人,才找借口让老夫人放她出府,却没想到这两个姐妹如此爱热闹,一时被玉兰和玉竹可怜的目光晃花了眼,上官罗漪终于招架不住的说道,“好好好,只看一眼咱们就立刻回府……但是要事先知会老夫人,不然她老人家必会担心。”

“好好,答应姐姐,只看一眼……”得到答案,玉竹很快做回位置上,重又掀起一角,看向马车外的景致。

眼看就要到前方的书肆了,上官罗漪理了理衣袖,“玉竹、玉兰,我要进去书肆翻一翻书目,你们俩是随我进去,还是在马车里等候?”

“书肆吗?我喜欢……”玉竹很是激动的看向上官罗漪,眼睛里迸发出光芒。

“妹妹过去陪着罗漪姐姐,我就在车上等候就好,不然让丫头陪着我逛逛闹市也可。”

“最好是在马车上等着,如若要下车,把这个带上。”上官罗漪伸手对着绿萝,只见她取来车上放着的木盒,打开,取出一张白纱工工整整的放在上官罗漪手心。

玉兰一看便知,大家闺秀出门多要掩面,她微微一笑,点头接过。

书肆坐落于中央大街的最边缘,说起来也算是城郊了,四周人家并不多,商铺也很少,上官罗漪提着裙子,下了车,脸上的白纱在风中轻轻飘扬,玉竹在其后下车很快赶上,两姐妹拉着手朝书肆走去。

玉竹一进屋就撒开上官罗漪的手奔着古籍那边翻看去了,上官罗漪无奈摇头,“玉竹,我且去里面找些稀有书籍,立刻就出来,不要走出书肆。”

“姐姐放心,有这些书在这儿,我跑不掉的……”还没说完,美丽的眸子已经转也不转的看向排排书脊了。

上官罗漪只带着绿萝进去,将冬语留在外面玉竹的身边。经过了一道回廊,进了书肆后的宅院,这里跟普通的宅院装饰差不多,几株玉兰花摆放在院子中央,释放阵阵芳香。

听到院子中串串的脚步声,杜长龙打开房门,见到上官罗漪的瞬间有些微愣,“大小姐?”

不怪杜长龙大惊小怪,冬语没有事先知会这边上官罗漪要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吧。”上官罗漪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却在迎上杜长龙的时候有些凝住。

杜长龙始终站在房间门口,似是要阻拦的样子,却又没有十足的勇气。

“发生什么事了?”

杜长龙深深佩服小姐的机敏,也深知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当下侧过身子,“小姐,请让长龙陪着您进去。”

上官罗漪微微挑眉,认真看向杜长龙,他脸上的紧张是确实的,“好……”

门吱嘎一声开了,屋子里地面上却只有一道四四方方透着门射进去的光,除此之外都是黑洞洞的,上官罗漪敏锐的闻到了一股刺鼻味道,绿萝下意识的用袖口掩住了嘴,由于动作太突兀,绿萝忍着硬是放下了手臂。

“人在哪儿?”

杜长龙闻言,头深深埋着,“床榻那边……”说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小姐已经拉着裙摆急匆匆走了过去。

“小姐,您注意脚下……”

越朝屋子里走,那股刺鼻的味道越浓,脚下乒乒乓乓的是裙摆刮过碎瓷片的声音,很快,上官罗漪走进了内室,她一眼扫过了床上的一道黑色影子,那是个男人的身影,此刻正蜷缩着,仿佛一团死物,一动不动。

第十七章 重返故国

怎么会这样?上官罗漪有一瞬间的怔愣,虽然未曾见过他容颜,但此人绝非前世她认识的夏明远啊,那个不论受多重的伤都会发出笑声的太子殿下哪里去了?

那些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一股无名火窜入上官罗漪的心头,她猛地转身朝窗边走去,使出最大的力气一把推开窗子,灰尘瞬间顺着微风吹了进来,连同光亮,刹那间,屋子里杂乱的样子收进众人眼帘。

光,对于一个常年身处黑暗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上官罗漪非常清楚。前世她是几年后才被嫁入的西疆,那时候夏明远的确跟现在不同,不过刚开始结识,她对他也不甚了解。

如今想来,会不会他一直就是如此,只是因为她上官罗漪被关进去之后,相互鼓励下才重拾坚强意志?

不过一瞬,诸多想法和可能从上官罗漪的眼前拂过。

绿萝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此模样,吓得全身一抖,却见上官罗漪猛然回首,目光冰寒如刀,“你们两个,全都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踏进房门一步……”

杜长龙和绿萝两人全都愣了愣,闻言转身顺从的出去了。

上官罗漪幽深的眸子瞥向床上蜷缩的人,他头顶一团乱糟糟的青丝,一席破布衣,仅仅能够蔽体,露出来的半截手臂血迹斑斑,墨色与赤红色相交,手中紧紧握着一根稻草。

“夏明远,北夏前太子,十一岁被大臣群柬出使西疆,从此落入西疆天牢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母后惠仁皇后因被人诬陷为“鬼母”之命而落入冷宫,皇姐被当今皇后养大,我……说的没错吧?”

一席话毕,上官罗漪眸子转亮,看向床榻上人,依旧没有动作,她也不泄气接着道,“西疆如今的皇帝穆天盛有五个儿子,个个骁勇善战,但最被看中的还是二皇子穆荣林,你在天牢里没少受他的鞭打吧?”说着,上官罗漪看了一眼夏明远伤痕累累的手。

夏明远微眯着眸子,耳中飘过这素衣女子的声音,眼珠子微微眨着,看向稻草尽头的油黑色小虫子,这是他养了多年的毒虫,破通人性。

“还有很多事情你也许不想知道,但我很想告诉你,穆荣林一定跟你说过你母后已经被人残害致死,你就只有皇姐一个亲人,她如今的性命却掌握在你母后曾经最大的敌人——当今的皇后手中,所以你不能轻举妄动,也休想有所动作,我说的没错吧?”

夏明远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一下,手猛地一抖,稻草尽头的虫子开始顺着床榻朝上官罗漪爬去。

上官罗漪行至窗边,抬眸,直视透过树叶投下来的斑驳阳光,唇角微扬,“你母后根本还活着,你皇姐如今已近嫁龄,如若你继续这样,是要眼睁睁看着她们都死去吗?”上官罗漪语调并不高,面容也恢复平和,不似刚刚那般可怕,她不说话了,眼角余光扫过地上的油黑小虫,这虫子她是似得的,是前世她跟夏明远无趣逗乐的玩伴……

夏明远身体一颤,嘴巴轻轻动了一下,地上正前行的虫子突然停住了,悄悄退了回去。

终于,床上发出动作间沙沙磨蹭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这声音,是了,他的声音,如同幽谷中的清风,这对于上官罗漪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声音。

长长的丝袖里,上官罗漪一双玉手紧紧缠绕着,指尖狠狠扣进肉里,一阵痛感让她尤为清醒,“现在……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不是要亲眼看见你母后和皇姐就这样被仇人害死……下次我过来,如果你还是今日这般,那我就白费力气救你了,这样没用的废物埋了也罢,夏明远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上官罗漪一甩袖就朝门边走去,身后那人还在吼着,“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推开房门,杜长龙和绿萝都在不远处守着,不敢走远一步,生怕上官罗漪会有什么闪失,一见人出来了,绿萝大大松了口气,连忙送上锦缎披风,“小姐,天有些凉了,披上吧。”

“杜右使,书信中你说一切正常……”

“小姐,下官失职……”杜长龙双手抱拳,咕咚一声跪在了上官罗漪面前,“卑职到达西疆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打探情况,得知太……嗯,他的所在,且从天牢狱卒手中买到了他的画像,这才悄悄计划,终于被我抓到了机会,挖深地道,送进去一个样貌跟他极为相像的乞丐,那乞丐患了时疫,而后天牢中的人把他当做是太……,夏明远处置了。”

“从你将他救出天牢的时候,他就如此不人不鬼的样子吗?”

“回禀小姐,是,当天我救他出去,他不反抗,却也没有反应,整个人如同一具死尸,听不进去别人说话,给饭就吃,不给就饿着,行尸走肉一般。”

“好了,你接着照看吧,如若我今天一席话有作用,那么最晚明天他会主动找你,如若没有,我还会再来。”最后一句话上官罗漪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毕,对绿萝抬了抬眼,转身,“对了,杜右使,你在京都出没太过招摇,还是要想些办法,还有……以后,还是称呼自己为龙常吧,里边那个也要换个名字……”

“卑职……哦不,龙常领命。对了,这是小姐让我从西疆带回来的东西”杜长龙边应声,边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的布袋。

书肆里,玉竹专心的翻看古书很是认真的样子。

“掌柜,这本书可以卖给我们吗?”上官罗漪走到柜台前,指了指玉竹手里的书。

掌柜生的有些奇特,嘴较常人宽些,此刻目中所及是一双圆圆的美丽眼睛,两眼中间很明显一颗红痣,女子说话间,红痣微动。这天仙般的人物就是幕后的主子啊,宽嘴掌柜心中感叹,面色却不变,“小姐所指乃本阁镇店之宝,恐不便让与他人啊……”说话时候,掌柜特意提高了声调。

玉竹正巧翻开书的另一页,间歇听到柜台边的声音,抬眸这才注意到上官罗漪已经从后屋走出来了,“姐姐?”

“掌柜的,如若这本书可以让我带走,我可以拿自己珍藏的典籍跟掌柜互换。”

此事玉竹已经行至上官罗漪身后,手中仍然不释手的攥着典籍,“姐姐,我刚刚已经看了一些,不用拿回去的,姐姐的心意玉竹心领了。玉竹……”

玉竹口中的话突然被上官罗漪一道柔如水的目光卡住了,“玉竹,听我的。”她嫩白的玉手轻轻盖住玉竹的,直到一起走出书肆,玉竹都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就顺从的看着上官罗漪跟掌柜谈好了条件,并将书带了出来。

“玉竹,怎么了吗?”上官罗漪放慢脚步,看向玉竹。

“没有,谢谢姐姐,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咱们去找玉兰吧……”说着,牵起玉竹的手。

“上官小姐,不好了,三小姐被个恶少缠住了。”刚刚的马夫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磕磕绊绊的差点儿摔倒。

刚刚还很静悄悄的街市上,已掀起不小的喧闹,上官罗漪牵着玉竹的手朝前方拥挤的人群赶去。离很远,就看到冬语的身影,她身量高挑,此刻正护在玉兰的身前,玉兰脸色微白,没有戴面纱。

马夫很快为身后两位小姐开了路,走进人群,上官罗漪挑眉,当看到玉兰身前的少年时,更是心头一颤。

“知道我们少爷是哪位吗?贾安侯府的幺孙萧少爷,小niu,跟着我们少爷你是吃不到苦的,将来做个侯府少夫人,岂不快哉?”

玉兰躲在冬语的身后,吓得就要哭了,此刻却硬是强撑着,刚刚马车里待得烦闷,就想着出来走走,当时街上还没什么人,她便没带白纱,却没想到竟倒霉的遇上这个恶少,什么贾安侯萧府?

想到这里,玉兰全身猛地一颤,贾安侯?那不是大夫人萧氏的家族吗?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贾安侯府的孙少爷……”一道柔婉的女声从人群中传出,应声望去,众人皆愣住了。

那女子带着白纱,目光柔如春水,却幽深的如同寒芒。

“你是谁?”小厮趾高气昂的上前一步应道。

见姐姐们都来了,玉兰连忙躲到后边,“姐姐?”

“素闻贾安侯萧老爷,萧老夫人德高望重,更是教子有方,家中子女个个出类拔萃,可小女子看面前这位自称贾安侯府孙少爷的公子似乎没有贾安侯府的风采,难不成是个冒牌货吗?”

周围众人听闻上官罗漪如此说,皆掩住嘴偷笑,萧丰南自小被家里宠惯了,韬武略无一样精通,整天游手好闲。

贾安侯萧府孙少爷,前世屡次对自己无礼,看着大夫人的面子从未跟他计较,后来竟厚颜无耻的要收自己做小,上官罗漪嘲讽一笑,今天可是你自找的。

第十八章 种下异香

众人一阵嬉笑,半天,萧丰南才反应过来上官罗漪话中的意思,“你这臭丫头,竟然如此无礼?原本,本少爷还想着放过你们一马,瞧这样子你们是想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休怪本少爷无礼了。”

说着,略一抬手,身后几个粗壮的大汉应声上前就要掳人,冬语的手一直握着腰间软剑,却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她记得小姐的吩咐,没有命令,是不能随意出手的,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这可是天子脚下,冒充侯门公子街上公然强抢民女你该当何罪?”上官罗漪面容突然冷了下来。

此时壮汉已经走到面前,扬手要将她抬起来,却因为她的闪躲随手剥掉了遮面的白纱。

玉兰玉竹两姐妹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异口同声喊道,“姐姐!”

微风拂过,白纱轻飘飘落下,一张美若天仙的脸乍然呈现,众人皆愣住了。

萧丰南在看到上官罗漪面容的瞬间竟呆住了,世上还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少爷掳了来?”

上官罗漪清浅一笑,“冬语?”

终于得到指令,冬语唇角微扬,拔出软剑冲了出去,围观的百姓一见刀光剑影皆跑得很远,却还不肯罢休,仍回头观望。

没过多久,几个高头大汉已经都被放倒在地,就剩下萧丰南和他身旁的小厮,冬语不怀好意的笑笑,将软剑举在萧丰南的肩膀上,“小姐,这一头打算怎么处置?”

“交给我吧……”上官罗漪莲步上前,宽大的袖口中仍握着刚刚杜长龙交给她的黑色布袋。

行至萧丰南面前,伸手摆袖,只是一瞬,萧丰南闻到了一股异香,这是女子身上擦香粉的那种味道,可他从未闻过,只觉得香味过后,浑身一阵寒凉,耳朵尤甚,似是有一只凉凉的虫子顺着耳朵爬进去了一般。

闻到香味的瞬间,冬语闭住了呼吸,素日里自家小姐是从来不用香的,任何有香味的东西她都不接触,怎得突然会有如此异香?

收回手臂,上官罗漪看了一眼冬语,“走吧,咱们也该回府了……”

这就完了?冬语不解的看向自家主子,“主子?”

“回府……”上官罗漪重又重复了一遍,脸色微有不悦。

玉兰玉竹两姐妹皆没看懂罗漪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只顺从的上了马车。

回去的一路上,马车里寂静的离奇,行至拐弯处,车里突然倾斜,上官罗漪手扶着从书肆内厅拿出来的《繁草集》,微微叹了口气,“玉兰,今日受委屈了,我本该让你跟着一起进书肆的。”

“姐姐,是玉兰自己的错,不该那么大意,没有带白纱便上街。”

“今日之事于谁都不能提及,否则……”

“姐姐,玉竹知道事情的轻重,姐姐且放心。只是玉竹不懂,刚刚为什么轻饶了那恶少?是因为他是大夫人的侄子吗?”

“玉竹,凡事不能只看眼前。”仅这一句,上官罗漪没再多言语,就静静的坐在原位。她不说话,旁边两姐妹更是不敢开口,原本对上官罗漪的印象是温婉可人,可今日一见只觉得这个姐姐有时候有点儿邪门儿。

但追根究底还是喜欢她的,两姐妹紧紧握着双手,相视一笑。

次日清晨,上官罗漪刚刚被伺候着梳洗完毕,绿萝端着煮好的茶走进屋子,“你们都下去吧。”绿萝如今是上官院子中的一等丫头。

见绿萝屏退众人,上官罗漪起身,“怎么了?”

却在这时,听到房梁上有细微的声音,“冬语,又不走正门。”

冬语飘然落下,嘻嘻一笑,“主子,咱们拟好的那张舅老爷家中飞鸽过来的药方子已经被大夫人拦过去了。”

“哦?”

“刚刚奴婢还看到周大夫从后门走进大夫人的院子,似是要商讨什么。”

“动作还不慢……”上官罗漪端过茶盏,轻抿了一口。

“小姐,接下来要紧紧盯着大夫人吗?”绿萝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不用,什么也不用管。对了,最近街上揭皇榜的人越来越少了吧?”

“小姐,奴婢打听到,已经有一阵子没人敢揭皇榜了。”

“好,好事儿。走吧,去给老夫人请安。”

绿萝和冬语同时压下心中疑惑,大夫人那边明显是要有所动作,怎得小姐如此不着急的样子。

但她们着急是没用的,接下来的几天里上官罗漪每日早起,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回到自己院子,看书,写字,问问生意,赏赏后花园,没人比她更惬意了。

杜长龙端着早饭一步步靠近黑屋子,他照常推开大门,缓缓走近,放下手中托盘便要转身出门,却忽然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猛地侧过头,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太子殿下?”下意识的杜长龙喊出口,随即抿唇,“夏公子?夏公子?”仍然没有人回答。

这几天那人一直蜷缩在床上,今日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这人倘若跑出去闹事儿,那自己怎么跟小姐交代,这样想着,杜长龙抽身冲出屋子,消失在蔚蓝天空之中。

孙志典的书房中,夏明昭端坐着,手中捧着茶盏,“姨丈的意思是周大夫已经确定这方子的药效?”

“是殿下,据周大夫所言,已经在众多患有癫疾的人身上尝试过了,皆有明显药效,看来上官所言不虚。”

“如此甚好,此次如若我出面必定太过招摇,所谓箭打出头鸟,在众位皇子当中还不能太早暴露,可是这次好机会咱们又不能就这样错过,如若六皇妹就此大好,父皇必定龙心大悦……”

“殿下,小女玉晴不才,不知可否但此重任?”孙志典微低着头,夏明昭一时看不清他此刻表情。

“姨丈,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正想着让玉晴表妹来领这次的好,不过恐怕还要外公贾安侯府帮忙啊。京中谁人不知玉晴表妹的一身技艺,无论琴技还是舞艺皆师从贾安侯府上的名师,如此时说她精通医理?”

“四殿下,微臣明白。贾安侯府那边还是让夫人来周全吧。”

从萧府出来,夏明昭骑着骏马走在大街上,他素日出来不带过多随从,向来都是骑着马的,今日街上的乞丐不少,行至一处药房门口,一股难闻的味道顺风传了过来。

夏明昭皱眉,四下张望,见一个浑身破衣蜷缩着的黑脸乞丐正定睛瞧着自己。

下一秒钟,几枚硕大的银锭子伴着清声脆响掉落地面,周围乞丐闻声皆扑了过来,那黑脸却仍旧呆愣愣站在原地,注视着马上人,直到他走远,消失在尽头。

整整一天,杜长龙都在寻找夏明远,却踪影未见,晚上回到书肆,天已经黑透了,他仍不死心,行至后院的黑屋,透过窗纸,有斑驳的月光洒下,推开房门,没有刺鼻的味道,杜长龙险些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床榻上,男子笔直的坐着,仿佛在等什么人。

“殿下,您今天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一整天……”

“我要见她……”这还是杜长龙听到夏明远说的第一句话。他有些微愣,“你说什么?”

“我要见那女子……”

老夫人房中,微暖的檀香弥漫着,上官罗漪和玉兰玉竹两位姐妹端坐在下首处,赵妈妈从门外匆匆走进,俯到老夫人身侧,“老夫人,大夫人带着大小姐回萧府探望了。”

“规矩都是人定的,回娘家都可以不知会一声……”老夫人语调级怪的说道。

上官罗漪只是静静的坐着,此次大夫人为何着急赶往萧府她心中通透,当下只盼望着他们能快点动作。

门外,孙志典遥遥的听到屋子里的声音,眉头倏地皱起,这个大夫人,走了竟然没跟老夫人知会一声,心中暗骂,面上却拂过一抹淡笑,“老夫人,儿子来给您请安。”

众人见孙志典走进来,连忙行礼,老夫人依然端坐,“今日怎得没上早朝?”

闻言,孙志典眉头紧锁,“圣上近日因六公主之事极为忧心,连早朝都停了,可叹举国上下竟无能医此疾的大夫,哎……”

“六公主正当幼年,大好的年华真是可惜了,不过义父,罗漪舅母的方子不知怎得竟迟迟未到,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上官罗漪一席话说得屋内众人微愣,玉竹心直口快,“罗漪姐姐什么方子?是医治六公主癫疾的方子吗?”

“竟然有此方,罗漪从何得来?”老夫人显然对此很感兴趣。

孙志典脸色极为难看,涨得通红,这事情万一败露,越想越是心惊,刚要出言阻止,上官罗漪已经开口将舅母出身医术世家等娓娓道来。

“罗漪还担心舅母不肯让出次方,去信的时候旁的都没提,只说罗漪的丫头情况危重,也不知舅母会否答允。”

“乖孙女,你已经尽力了,一切还要看六公主的命数……”老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十九章 “鬼母”皇后

大夫人的动作很快,当晚与孙玉晴从萧府回来,便去了孙志典的书房,次日孙志典上书举荐嫡女孙玉晴,并称受到高人点播,有一则方子可治愈公主癫疾。dm折子中附带治病良方。

皇上一听龙颜大悦,当即宣布如若公主康复,将召见孙玉晴入宫觐见。孙府上下立时张罗的紧,为孙玉晴抓紧温习宫中礼仪,一忙就是数天。

期间,宫中不断传出佳讯,六公主不但从昏迷中睁开眼睛,竟出奇般的很快便可攀谈了……六公主可以自行下床了,六公主不用搀扶便可行走了……

一时间,兵部尚书嫡女师从名医,并医治好六公主的消息在北夏传开,孙玉晴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这日清晨,上官罗漪照旧来到老夫人处,刚一踏进厅子,却见她面容不甚平和。

上官罗漪偏过头询问似的看向玉兰。只见玉兰皱了皱眉头,动作极细微的摇了摇头。

上官罗漪刚一落座,却听老夫人如此说道,“这样险中求荣的事情,他也肯让女儿去做,真是不要命了!公主的性命岂能当做儿戏?玉晴何时懂得医理?为何我这个祖母不知道?”

“老夫人息怒,大姐每每到萧府都会有名师指点,想必也是萧老夫人煞费苦心遍寻的名医。如此这般或许真的可以治愈公主也说不定。”玉兰皱眉劝解道。

“萧府?她姓孙,跟萧府能有多大关系?如此这般,非惹出大事不可!”重重一拍桌子,老夫人的脸已涨得通红。

“老夫人,孙女来给您请安。”说曹操曹操到,孙玉晴在众人目送下袅袅走到老夫人面前,福了福身,“孙女玉晴不才,让老夫人担忧了……”说着,接过一旁赵妈妈的茶盏送了上去。

众人都在,老夫人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得板着脸接了过来,“进宫的东西可准备齐全了?”

“回老夫人,都齐全了。”

“今日宫中盛宴,一众官员家眷都会到场,咱们府上受邀请的除了玉晴还有罗漪,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即刻启程吧。”老夫人略挥挥手说道,“哦对了,赵妈妈,把为罗漪准备的衣裳送到她院中。”

闻言,上官罗漪起身,眼中波光粼粼,“老夫人……罗漪……”

“赶紧回去准备吧,此次,皇上亲自设宴,不要误了时辰才好。”

“是,孙女知道。”孙玉晴和上官罗漪一同福了福身,这才缓缓走出老夫人的屋子。

“姐姐,宫中规矩比较多,何处入座,何处行礼,何时看茶,姐姐未曾了解过,待会儿如若不清楚,还是跟着妹妹比较妥当。毕竟咱们都出自孙府。”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什么都不懂还是跟着我吧,否则会给我们孙府丢脸的。上官罗漪闻言,眨巴着眸子,熠熠泛光,“好啊,多谢妹妹。”

入宫的官道上,马车一辆辆缓慢前行,上官罗漪闭目坐在马车上。孙玉晴放下马车窗帘,回眸扫了罗漪一眼,随即看向大夫人“娘,上次关于惠仁皇后的事情您还没有讲完。”

“玉晴,稍后还要觐见圣上和诸位娘娘,还是歇息一下吧。”说着大夫人瞟了一眼上官罗漪。意思很明了,有外人在,说这些不合时宜。

“惠仁皇后的事情已经满朝皆知了,您若不说玉晴也可从别处打听。”孙玉晴努着嘴,一副没听进去的模样。

反正车程无聊,大夫人一想也罢,幽幽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整日缠着我说宫里的事,上次说到……惠仁皇后出身将门世家,记得是当朝22年,皇太后身体突然很糟,请了各地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来找到一名西疆巫医,根据巫医的测算,皇宫之中有人命数与皇太后相克,此人乃‘鬼母’之命,所谓鬼母,传闻中住在南海的小虞山,虎头龙足,蟒眉蛟目,本领之大无人能及,一次可产下十个鬼,早上生产,晚上便吃掉……”

“是惠仁皇后?”

“没错,巫医给出的与皇太后相克的生辰八字与惠仁皇后的最为相近,当时虽然皇上没说什么,但这也是一块心结,不久之后皇后因触怒圣上被打入了冷宫,太子也被百官举荐出使西疆……”

马车里一时静了下来,上官罗漪睫毛微动,宫中之事从来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前世受六公主厚爱,可以在宫中自由走动,让上官罗漪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深藏的秘密,惠仁皇后那次“鬼母”之说不过是有人故意陷害,而背后使诈之人便是如今的皇后与夏明昭的母妃棠贵妃。

宫里从无永久的朋友,只不过是息息相关的利益纽带罢了。但看如今棠贵妃与皇后的关系便可知道,曾经她们可以为了共同的利益联合到一起,如今她们也可以为了各自的利益明争暗斗。

第二道宫门口,各家女眷纷纷下了马车,随着引领嬷嬷朝第一道宫门走去。人虽多,但四周却出奇的安静,只有裙摆摩擦的声音。

此次皇帝宴请为的是六公主的康复,所选之地为和硕殿。地面平铺着盘金线银毯,毯面金镶银缠,熠熠夺目。高粱悬挂着喜庆的丝绸,盈盈缠绕,回旋在彩绘宫灯之间。殿内六对嵌金盘龙柱,浅驼的色底闪放着点点金光,整个大殿尤显华彩弥彰,富丽堂皇。

皇帝还未落座,到场的宾客谁都不敢动。上官罗漪双手交握袖中,低首站在孙玉晴身侧。

忽听高处一声尖细的嗓音开口道,“皇上驾到!”众人皆跪拜下去……上官罗漪深深俯下身,只听环佩叮当,锦衣华服摩擦着沙沙作响。

“免礼,今日只是平常宴会,诸位不必拘礼,各自入座吧。”

众人应了谢,这才起身落座。

皇帝正坐在大殿的正中心龙椅之上,左侧尊位坐着皇后,以下依次是棠贵妃,刘惠妃、婉妃等受宠的妃子,再下首依次是贵嫔、嫔位。大殿之下左侧为男宾席,右侧为女宾席,位次皆是按照品级安置的。

抬首间,上官罗漪只觉眼前一片金黄,皇帝身着金黄色盘龙吉服,正微笑的看向众人,他生着一双柔如水的眼睛,不笑似含情,素日听闻皇帝乃多情之人,看这眼睛便猜得出一二。北夏虽法令严苛,但却统治得当,这跟皇帝的运筹帷幄有着很大关系。

说起来夏明昭的性格跟这位皇帝倒是很相像的,整日里以笑待人,而其真正的想法却没人能捉摸得透。

正思考着,上官罗漪突然感觉有一道考究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她偏过头看向男宾席,正跟刚刚举起杯的夏明昭目光相撞。上官罗漪微微抿唇,略一低首,算是礼貌了,随即转开头看向别处。

夏明昭嘴角上扬,发生在老夫人宅子的事情乃至细节夏明昭都听人回报了,对于上官罗漪的表现他倒是没感到意外,只是越来越觉得上官家这位大小姐有趣,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明明心中万分感慨,她却硬是隐忍,这样深不可测的女子征服起来才有成就感。这样想着,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孙玉晴袖口中的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刚刚四殿下表哥目光扫过这边,却完全没有看她一眼,正气恼,突然看到对面的萧府表哥萧丰南,孙玉晴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机会来了。

这位浪子表哥如若盯上哪个女子,那人绝对跑不掉,而此时此刻,他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身侧的上官罗漪。

萧丰南从刚刚进入大殿就注意到上官罗漪了,并一眼认出她便是那日街上牙尖嘴利被扯下面纱的绝色女子,回到府中他可是日思夜想,说来也奇怪,那些送上门来的美女他不是很在意,这对他不咸不淡的倒忘不掉。

落日的晚霞透过宽敞的和硕殿大门照了进来,上官罗漪略一偏头,耳畔流动,一声尖锐而又极低的口哨声传入耳中,这是冬语的暗号,看来一切准备就绪了。

就在这时候,大殿一侧盈盈然走出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她一席浅青色长裙,袖口的金丝百合图案又为这身简单增添了贵气。由于刚刚病愈,公主脸色泛着些许微白,头上的发饰也不多,几株灵巧的璎珞小巧的摆动着。

一见公主走过来,众人皆投去注目礼,她行至皇帝身前,行了大礼后悄声言语了几句,众人只见皇帝嘴角含笑,微微点头。公主便被宫女抬着裙摆行至殿下坐在了为首的长公主身侧。

此时宴会已经开始,男宾席上觥筹交错,女宾席上宴谈甚欢,一曲歌舞提起了众人的兴致,在优美的琴声伴随下,六七个着粉色衣裙的宫女翩然于大殿之下,令人震惊的事儿就发生在瞬间。

宫女们一曲舞毕还未散去,众人只觉得一道白影从大殿门口飘然飞进,仔细一看皆呆住了,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它眼珠红红似火焰般,正翩翩然在男宾席上方回旋,最后竟好巧不巧的停在了萧丰南的肩膀之上。

萧丰南同其他人一样正好奇这鸟是怎么回事儿,却不曾想竟然停在自己肩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倒是有着些许满足,上官罗漪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也在等着……

第二十章 冒犯公主

6.1开始,本书将持续一周的双更,双更哦,对于小溪这个存稿不多的人,着实要了老命了啊……还望多多支持,觉得不错就收藏了吧,觉得有欠缺的就评论区里吐槽,小溪全部收入囊中,多谢多谢~~~希望一周的首页推荐可以有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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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与众位妃子皆好奇这鸟儿,在一众宫女太监的掩护下走下大殿,公主也被婉妃拉着朝白鸟儿走去。

皇帝与诸位贵人的动作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男宾席和女宾席的宾客们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朝萧丰南靠近,鸟儿却丝毫不怯场,依旧抓着萧丰南的华服,小脑袋左动动,右动动。仿佛在观赏着周围的人。

“这鸟儿通体雪白,形如鸽子,躯干却不小,着实少见,真是闻所未闻啊。”

“今日皇上为庆祝公主康复而摆设此宴,鸟儿必定颇通灵性,是来为公主贺康复之喜来的。”

“是啊是啊,此鸟必是吉神附体,乃祥兆啊……”

众人的目光皆看向那白鸟,却没注意到其爪下的萧丰南此刻表情正直直的盯着公主看。

“父皇,这鸟儿着实可爱……”公主展颜微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婉妃微微皱眉,公主这才想起笑不露齿,连忙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好奇的打量着白色鸟儿,“母妃,您有没有闻到一股异香?”话还没说完,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不知是什么人贴了上来,已经抓住自己香肩……

站在一旁的女眷们皆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都还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婉妃是第一个觉察到不对劲的,只是眨眼的瞬间,自家云沫公主便被对面的男子迎面搂在了怀里,她面色陡然巨变,“还不拉开这狂徒?”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上前拉开疯了般的萧丰南,一看公主,竟已经气急,红着脸晕了过去。

“快传太医……”

“谁也不许离开大殿……”慌乱之中,皇后下了命令,闻言谁都不敢动。

萧丰南此刻已经被推倒在地,全然不知刚刚自己做了什么,还晕晕乎乎的,眼神也呆愣愣如同木头。

皇帝和几个受宠嫔妃皆跟着进了偏厅。

“哎呀……快瞧……”一声尖叫从女眷中传出,众人闻言低头,脸色都僵住了。

只见那白色鸟儿,刚刚还灵动活泼的样子,此刻却已是闭上了双目,如同死物般从萧丰南的肩膀上滑了下来,冻僵了一般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整个大殿陷入更混乱的局面。

这一喜一忧之间搞得众人皆不敢言语。刚刚还说到这白色鸟儿是来给公主贺喜的,可如今公主昏倒了,鸟儿也死了,说是吉神附体的人再也不敢开口,众人面面相觑。

萧府的人连忙将萧丰南拉了过来,贾安侯萧云珏满面怒容,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幺孙,啪的一下,巴掌下去,红红的指印留在了萧丰南的脸上。

太医很快赶到,进了和硕殿的偏厅。大殿之上,气氛顿时僵住了,刚刚说鸟儿是祥兆的人此刻紧张的不得了,而更为紧张的却是此刻面色苍白坐在上官罗漪身侧的大夫人母女和萧府的人。

孙志典坐在男宾席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看向大夫人,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织那一刻,都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安。

果然,躲是躲不过去的,不多时,便有太监出来传旨,召兵部尚书之女孙玉晴进偏厅。

孙玉晴满手都是冷汗,额上更是透着薄薄的一层水汽,听到太监传出自己的名字,惊恐的看了一眼大夫人,便跟着进去了。

目送着孙玉晴进入偏殿,夏明昭眉头紧锁,脸上不再显现笑容,公主此次康复全靠大夫人拦截的上官罗漪那个方子,此时孙玉晴只身进入偏殿,非露馅不可。

担忧也是没用的,没有皇帝口令,此时谁也不敢动。上官罗漪短期茶盏放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偏厅里,暖榻之上,公主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躺在白纱帐内,一根红色丝线从帐内部牵出,握在太医院院判董大人的指缝间,孙玉晴就跪在一旁,头深深埋着,对于此时此刻的状况,她束手无策。

“回禀皇上,公主的脉象很是古怪,有些话老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董大人,直言便是。”皇帝一挥手说道。目光扫过一旁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婉妃。

“从……公主的脉象上判断,此前公主身体未完全复原,今日大殿之上,有什么东西牵引了公主体内的余疾,连同早先的症状一起发作,加上急怒攻心,多重作用下,便致公主昏倒,这……老臣失职,一时查不出公主是因何如此。只可以确定,必是闻到了什么气味导致。”

“气味?大殿之上有何气味?朕为何没有闻到?董大人……”

“陛下有所不知,这气味而来的引子在受伤者身上是会有所表象的,根据公主的脉象来判断,确实是气味引起……”

“皇上,臣妾刚刚听闻六公主说闻到了什么香味……”婉妃突然说道。

孙玉晴大松了一口气,殿外的气味跟她可是没什么关系的,虽说公主昏倒的引子是表哥萧丰南,但皇上也不会牵扯到她身上。想必这一关可以躲过去了吧。

正暗自窃喜,忽闻皇帝高声说道,“把那萧丰南给朕带进来,还有那鸟儿呢?那白鸟哪里去了?”

“回皇上,刚刚那白鸟已经死了。”太监总管容和颤抖着跪下回到。

“你说什么?”皇帝猛地从软座上窜起,脸上再无笑颜。

“皇上息怒,依臣妾看,不如让董大人去殿外查探一下,没准那气味还在。”皇后连忙起身,安抚道。

“是啊,皇上,不如让董大人去查探一下。”

“你们两个随着董大夫出去瞧瞧。”说着,指了两个太监随着董大夫一同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董大夫走回偏厅,身后却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清醒过来的贾安侯幺孙萧丰南,另一个便是兵部尚书的义女上官罗漪。

棠贵妃出身萧府,与孙志典正妻萧氏乃亲姐妹,今日大殿之上萧丰南的所作所为她皆看在眼里,此刻手心已满是冷汗。面色也微微泛白。心念直转,只想着待会儿怎么保住这个母亲最为疼爱的孙子。

皇帝一瞧,眉头倏地皱起,“狂徒?还不跪下!”

皇帝平时都是笑颜,但此刻却怒到了极点,萧丰南被龙威吓住了,咕咚一声双腿发软便跪了下去,“皇上饶命,饶命啊……”

“皇上,刚刚殿外的事恐怕事有蹊跷……”棠贵妃上前刚要继续说下去,却被皇上的小臂挡了回去。

皇上的眸中迸发出寒光,“董大人,可查到了什么?”

董大人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回禀皇上,老臣刚刚出厅外探访,发觉那白鸟儿是西疆圣鸟——雪中客,此鸟平日不会出现,只有闻到某种西疆的某种异香才会紧紧跟随,但无奈,此鸟天生与此香味相克,它会不停的吸入香味,直至不能喘气而死。”

“朕的和硕殿中怎会有西疆的异香?”皇帝的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语气极为不悦。

“回皇上,这个……老臣倒是萧公子身上寻到了异香,这种香味只有如公主这般体弱之人或者对味道敏感之人才能感受得到,且是闻者相吸的。上官小姐同老臣一样,皆对味道敏感,所以老臣特带着前来面圣。”

“可是董大人,为何这萧公子的身上会有这种异香,此香味究竟从何而来?闻者相吸又是怎么一回事?”皇后娘娘摆了摆手云袖,皱眉问道。

“这……据老臣所知,此异香名为橐驼香,是西疆妇人用作闺中以吸引男子所用,有微毒,所谓闻者相吸,即,能闻此香的人会相互吸引,想必刚刚萧公子便是……”

董太医的话虽没有说完,但众人已经明白了大半,素日里贾安侯萧府幺孙的浪子名头早就传遍了京都,只是大家没有想到这萧公子竟然花心到如此,会沾惹到西疆女子,沾惹女子也就罢了,竟然将香味带至宫中,刚刚还在香味的熏陶下对公主无礼……

只听“啪”的一声,皇帝的手重重落在茶案上,“岂有此理!”

萧丰南的腿已经全软了,连忙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丰南绝没有碰过什么西疆女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味啊,刚刚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更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啊……”

“陛下,南儿他……”

“棠贵妃,你若再求情,莫怪朕不顾往日情面。”

语毕,棠贵妃收敛心神,不敢再言语半句。心中仍是忐忑:还好,顾及父亲贾安侯的颜面,皇上一时还没对萧丰南做什么处置。

偏厅里忽然静的离奇,上官罗漪就那么头一直埋着,静静站在原处。

皇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此刻容不得他思考,白纱帐内的云沫公主原本还静静躺着,却不知怎的突然全身抖动,口吐白沫。

“沫儿,沫儿啊……”婉妃见此情形,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恨不得替女儿受苦的人是自己。

皇后一脸焦急,“孙玉晴,之前的方子是你给的,如今这情形?”

孙玉晴肩膀有些颤抖,头迟迟不敢抬起来,“臣女,臣女只是跟名医学习了医治癫疾的慢方,这需要调养,若出现急症,臣女也……”

“皇上,现在重要的是要止住公主的急症,依老臣看,先下个方子……”

“还不快些……”说着招招手,一旁自有人上前等待记录。

“天麻两钱,全蝎五钱,……”

“皇上,臣女有话要说。”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扬起,众人皆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翩然上前,盈盈拜倒,赫然是礼部尚书孙志典新收的义女上官罗漪无遗。

第二十一章 险中求胜

从进入偏厅,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了萧丰南和其他人身上,上官罗漪不说话,就静静的站着。

此刻一言语,众人才发觉这里还站着个如此美貌的少女,皇帝挑眉冷眼看着她,“你有什么要说?”

“回皇上,臣女乃兵部尚书之义女上官罗漪,少年时曾跟舅母房氏学习医理,目睹过舅母亲手医治家中癫疾之人,如今公主之症跟早年臣女所见如出一辙,不知可否让臣女一试?”上官罗漪双手撑地,很是恭敬的样子。

棠贵妃挑眉,“公主性命,岂容你儿戏?”说完,试探性的看了一眼皇上的反应。

“抬起头来,此次是你主动献言,若公主有什么不测,你可知道后果?”皇帝面色不改,却饶有兴味。

上官罗漪听话的抬起头,双眼灵动,浓黑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眨了眨,“皇上,臣女家中刚刚遭遇变故,幸逢义父出手相救,圣上隆恩庇佑,幸免于难,如今臣女乃孙家之女,做事是要考虑孙家,但也要顾全家人。”说着,上官罗漪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跪着的孙玉晴,眼波流转,“臣女愿一赌,也相信公主与臣女之间的缘分,但臣女有个不情之请,如若此次失利,还望皇上饶恕玉晴的罪过……”

“这孙小姐何过之有呢?”皇后娘娘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此言一出,却让棠贵妃着实捏了一把冷汗,面前跪着三个人,两个是她的亲人,眼看着今日这一遭越发凶险。

“回皇后娘娘,臣女不才,只略通医理,所以初见圣上皇榜不敢有所动作,后听闻玉晴妹妹有良方,想着名医之下必有妙策,但看如今公主的情形,如若真的有效,想必早已好的透彻,在此种情况下,臣女只有冒险为公主医治,以求公主痊愈之后,皇上皇后可以饶恕玉晴妹妹。”

皇帝手中握着翡翠念珠,此刻正啪嗒啪嗒的拨动:贾安侯萧府与兵部尚书孙府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孙玉晴进言称可以医治公主癫疾,但公主虽有所好转,恢复速度却不尽人意,是那孙家女儿未拿出全方也未可知,如今只是赏赐没有下达,萧丰南竟然还大殿之上公然对六公主无礼,这些人真是妄为臣子,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想到这里,皇帝眼神极为冷肃的瞥向上官罗漪,这丫头的胆子倒也够大。

所有人都不敢言语了,但看皇帝的反应,白纱帐内,公主的情形依在继续,只听皇帝微微叹了口气,“罢了,朕就给你这次机会……”心中却想,只能司马当做活马医了。

孙志典、大夫人等人一直等在和硕殿之上,满桌的食物却没人敢动,几个时辰过去了,殿内闷热异常。

终于,偏厅处传来脚步声,有太监手挥拂尘扬声说道,“陛下口谕:贾安侯萧府萧丰南殿前失宜,冒犯公主,赐30大板。兵部尚书之女孙玉晴,无良方竟敢贸然上奏,罚跪迁善门三个时辰、禁食两日,兵部尚书孙志典罚俸半年,上官罗漪暂留于宫中,医治公主,钦此……”

“殿前失宜?罚跪迁善门?”大夫人心头猛地一颤。其实她还不知道,皇上原本要将萧丰南关押入大牢的,若非棠贵妃求情,加上贾安侯的尊位,恐怕萧丰南的早就一命呜呼了。

大殿的风向无意中转变了,孙志典连忙上前,行跪拜大礼双手接过圣旨。罚俸半年,这是皇上给他的信号,此次冒险看来是要完败了。

想到这里,孙志典挑眉,眼光不由看向四皇子夏明昭。

夏明昭手捧茶盏,此刻正悠闲的喝着,心中却暗潮汹涌,他很想知道偏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和硕殿出来,上官罗漪就便送至公主寝殿,并看着孙玉晴和萧丰南被驾着出去。萧丰南的身子骨比之女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三十大板也够他受的,算是对其前世无礼加蔑视的回礼,别以为这就完了,好戏还在后头。

夜幕降临,迁善门灰墙土瓦甚为凋零,孙玉晴独自跪在门口,发髻散乱,双腿已经发软,可柔弱的身躯却仍在强撑着。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于双膝之上,“上官罗漪,你好,你很好……”她目光扫过不知名的所在,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突然迸射出慑人的光芒。

一旁棠贵妃潜来的宫女不忍的看着,却无胆上前做什么,只等着时间到了赶忙把孙小姐搀扶回棠贵妃宫里。

和硕殿一行,赏赐等全无,反被罚了俸禄,回府的时候人还少了,想起自己女儿孱弱的身体要忍受几个时辰的罚跪之苦,大夫人就觉得整颗心都在滴血,“上官那丫头真是太狠毒了,她这是在报复,却不把矛头指向你我,折磨玉晴连带着就折磨了我们,还不如直接坑害我们啊老爷,那丫头的心真是太毒辣了!!”

大夫人越想越是恼愤,侄子萧丰南还出了事情,回头该怎么跟母亲交代?一时间只觉得心口疼,“老爷,咱们玉晴?”

“偏厅棠贵妃也是在的,即便如此那两个孩子都能如此下场,圣上的恼怒程度可想而知,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着急,现在可好了?”

折子可是你递上去的……大夫人心中暗念了一句,不敢再言语。

秋风瑟瑟,绕过有些萧索的御花园,皇帝被簇拥着来看六公主,一脚刚迈入屋子,就听到银铃般的笑声飘扬而出,皇帝一愣,加快了脚步。

殿内,六公主靠在床榻之上,半边身子被金丝软被包裹着,此刻正拉着床边女子的手微笑言语。

众人见皇帝来了,皆俯下身子,公主只是眨巴两下眼睛略福了福身,“父皇,罗漪姐姐说我的病就快好了,可是我怎么觉得身体还不是很舒服,可不可以多让姐姐留在宫中几天呢?”

公主生的很像婉妃,粉嫩可人,还有一双胜似皇上那般含情的眼,此刻正眨巴着哀求的样子,“好嘛父皇?”

对于六公主的身体状况,皇帝早已明晰,更清楚此刻自己健康的女儿有着什么心思,当下只是微微一笑,“不能总让人家待在宫里陪着你,倘若你真的那么喜欢上官,那父皇便给了她特赦,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宫中,陪你玩耍,如何啊?”

这算是大赦了,上官罗漪很清楚,当下却只是躬身行礼,“臣女何德何能……”

“哎呀,罗漪姐姐,既然父皇都如此说了,你就领命吧。要不我替罗漪姐姐领恩了,多谢父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六公主都对上官罗漪有着很厚的好感,对于这点上官罗漪很是猜不透,她到底哪一点那么吸引公主。

看到女儿恢复如常的灵动,皇帝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当下哈哈一笑,“好,好……上官听旨”

上官罗漪闻言,收住脸上笑容,退到塌下,躬身行礼,“臣女接旨……”

“朕念你多日陪侍公主身侧,医治有功,特赦你今后可以随意出入皇宫陪公主玩耍,另赏黄金千两,绢布百匹……”

只是钱吗?这似乎不太够,上官罗漪心中暗自思忖,最上道,“臣女多谢圣上隆恩,不过此次公主大好,臣女不过略使绵力,多亏陛下隆恩保佑,方可渡过。臣女如今住在义父家,吃穿皆不愁,被照料的很好,所以钱财于臣女来说并不重要,臣女胆敢跟陛下求些别的,还望陛下成全。”

“你这丫头,倒有些意思,不要金银你想要什么?”

“陛下,臣女知道此时说这些会扫了您的幸,但臣女也知陛下是明君,臣女父亲上官广厦,任职行营副都统期间屡获奇功,最后因为得罪叛军导致臣女全家遭灭,在此臣女斗胆提出不情之请,请陛下赐臣女父亲一份哀荣。”说完,上官罗漪深深叩首,只听皇帝反应。

公主眨巴眨巴眼睛,拉了拉皇帝的手,满是乞求。

皇帝继续拨动着手中的翡翠念珠,幽幽叹了口气,“朕的确忽略了,给你的赏赐拿着便是……传令下去,行营副都统上官广厦,肱骨之臣,朕之虎将,特追封为威震大将军,官从一品。”

“臣女多谢陛下隆恩……还有,臣女的妹妹……”

“你这个丫头好不可爱,要了这个还要那个,朕早已下旨放她出来了,想必此时已经回到府中。沫儿你好生休息,记得不要贪玩,上官丫头不要由着公主的性子……”说着,还不容人回答,皇帝很快从床榻上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公主呵呵一笑,拉过上官罗漪的手,“罗漪姐姐,你现在可是京都阔绰的小姐之一了哦。”

上官罗漪微微一笑,紧张的心慢慢松了下来。

出宫的路,上官罗漪闭着眼睛都寻得到,但还是要宫女引领着出去,穿过御花园,再绕过一道宫殿,过一道回廊便是第二道宫门口了,上官罗漪计算着,脚步却越放越慢。

正前方,在两位太监的跟随下,夏明昭单手抚背,正大跨步朝这边走来,跟着的宫女连忙躬身让路,上官罗漪也是如此。她低下头,恭顺道,“四殿下。”

第二十二章 隔世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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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小姐?多日未见,宫中的生活可还习惯?”夏明昭依旧弯着眸子,眼底的情绪却如同碎裂的纸片,弥散开来。

“公主对臣女很是照料,就不劳四殿下费心了。天色已晚,臣女还要回府,就此告辞。”说着就要错过身子走过去,却在动作间猛地一颤。

夏明昭死死抓住了上官罗漪的胳膊,一瞬间,周遭的宫女太监皆低下了头,连退几步到稍远的地方。

“四殿下,皇宫之中还不是您的天下,如此太无礼了吧?有话,直说便是,何必拉拉扯扯的?”上官罗漪冷眼扫过夏明昭,一动不动。

这话说的就有些犯上了,上官罗漪却不在乎,反正夏明昭无礼在先,周遭人的嘴他会想办法堵住。

“上官,听说你跟父皇讨了不少赏赐……”说话间,夏明昭横扫四周,压低声音继续道,“我知道,这件事前前后后总有一个环节跟你有关吧,区区蝼蚁也敢跟说大树抗衡?你的背后到底是谁?”

上官罗漪闻言,差点儿笑出声来,“四殿下,罗漪真的很佩服您的神机妙算,既然这都想到了,那我背后之人还用问吗?我不想跟你在这儿浪费口舌,宫里耳目众多,你敢保证现在周遭角落中没有眼睛盯着殿下吗?”

好毒辣的心思,夏明昭如触电般猛地松开了上官罗漪的手,没错,比起其他,夏明昭最在乎的是宫里人的议论,是传到父皇耳中的话,因为这些都会影响到他将来所坐的位置。

上官罗漪甩了甩袖,冷然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宫门方向走去。

循着翩然远去的背影,夏明昭眸子深锁,寻常少女他只看一眼便知对方心事,但这女子就是让人捉摸不透:她住在孙府,便只能依附孙府,可从其身上却看不到一丝畏惧与退缩,这女子的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上官家那次惨案?这不可能,上官家那晚上的事情计划的天衣无缝,她怎么会知道?

冷肃的眸子微微皱起,夏明昭定定的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一同随行的太监见了都不敢上前。

被宫女引领着走出皇宫,上官罗漪略松了口气,冬语和绿萝早早便在此候着了,一见人出来,连忙送上披风,“小姐,风大了,小心着凉。”

“冬语,龙常那边有消息吗?”上了马车,上官罗漪挑眉问道。

“主子,师兄说那人要见你。”

微冷的面容渐渐融化,上官罗漪清浅一笑,“还不算太傻,走吧,去书肆。”

不同于往日,今天的街市上略显萧索,书肆门口,唯有上官罗漪一辆马车,宽嘴掌柜一见带着白纱的上官罗漪进门,连忙恭敬上前,谄媚一笑,“小姐,您要的书已经到了,里侧请。”

一旁冬语略摆摆手,“掌柜的,外头且先忙着,我们自行进去便可。”

“是,小姐请便。”

龙常远远的已经在里侧回廊处等着,见上官罗漪被两个丫头簇拥着走进来,连忙躬身,“小姐,人在花园里。”

“哦?”上官罗漪挑眉,脑中突然回想起上一次见面的场景,那破乱不堪的衣裤鞋袜,那伤痕累累的臂膀,不知如今是何模样,“走吧,去花园。”

秋风微微拂过,带过一股泥土的芬香,上官罗漪慢慢靠近花园。

满地落叶为黯然的秋天加了一抹亮色,凉亭中,石座上,一白衣男子正背对着端然入坐,双手渐次动作着,仿佛在摆放什么东西。

上官罗漪唇角微翘,这才是她记忆中的夏明远。略摆摆手,龙常等人都会意,停住了脚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夏明远慢慢落下右手白子,“这一盘棋,右手险胜左手,幸临小姐驾临,不如跟在下再战一盘如何?”声音在凉亭周围悠然回荡。

“夏公子太客气了,小女子不过略懂,皮毛而已……”说着,上官罗漪已经走到夏明远身侧,她慢慢摘下白纱,与夏明远相对而坐。

一瞬间,两人眼神交汇,上官罗漪只觉眸中一亮,前世她眼盲,未曾真正见过夏明远,但脑子里已经想象过无数次他的样子,如今终于得见,上官罗漪的心却有些揪着的痛楚。

夏明远一席白衣魏然坐在上官罗漪对面,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可他脸孔却瘦的离奇。

夏明远生着一对儿浓黑的剑眉,长长的眼睛格外有神,幽深的眸子仿佛会说话,鼻梁直直的如尺所画,唇色微暖,此刻正勾起好看的弧度微笑着。

跟夏明昭一样的俊朗笑容,他的却如春日暖风,仿佛能融化冰雪,不似夏明昭那般皮笑肉不笑让人望而生畏。

“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看到上官罗漪的容色,夏明远不似其他人那般惊讶,只是仿若在看普通人,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还是今天小姐没有兴致陪在下下棋?”

“棋如人生,古人皆用棋来会友,一盘棋胜过千言万语,罗漪怎会没有兴致,公子先请。”

白子黑子渐次落下,上官罗漪手握黑子,唇角带笑。棋盘上,夏明远有勇有谋,杀伐决断,软硬兼具,设陷阱于无形,上官罗漪冷眼看着,心思却有些偏离,这样的人如若成为自己的盟友,想必复仇大计会更顺畅一些。

着实可惜了,原本是一国之太子,忧国忧民之才,如今却沦落至此,思忖间,棋子一落,夏明远笑容更甚,“承让了……”

上官罗漪眸光回转,扫一眼棋盘,微微一笑放下黑子,“我输了,跟高手下棋,果然不可分神。”

“夏某还未感谢小姐救命之恩……”说着,夏明远起身,双手交握,躬身俯礼。

“夏公子是聪明人,自然猜得到罗漪是不会救无用之人的。”

“夏某想说的正是这个,不管小姐出于何种目的救夏某,我的命始终是你拿回来的,那个不死不活的夏明远已经不在了,今后只要有助于复仇和保护亲人的事情,夏某都愿意去做。”一阵微风飘过,夏明远语气淡定,仿佛在说稍后用膳该吃什么那般正常。

相视而立的上官罗漪却笑了,她很清楚,自己那日一席话绝对不可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夏明远一定知道或者看到了些什么,也罢,只要夏明远能够走出阴影,她就达到目的了。

“夏公子脱离京都太多年,现在需要学习的还很多,我想这点儿耐性夏公子还是有的吧?我会请来最好的师父帮你,不过你跟龙常暂时需要换个地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罗漪来过两次,定有人已盯上这里了,今晚之前你跟龙常就转移,下一步安排咱们再计划便是。”

语毕,上官罗漪含笑,微微颔首,转身,翩然离去。

夏明远就那么站在凉亭里看着上官罗漪的背影,十四五岁的年纪竟然深沉到如此,言行举止仿若经历过半世沧桑,当真深不可测。

她是如何探知到关于自己的信息的?又为什么会冒险救出自己?只为了增加一个盟友吗?压下心中疑惑,夏明远慢慢垂下眸子,笑容灿然。

回到孙府的时候,离很远便看到门口拥挤着侍卫护从,绿萝掀开车帘,自有马夫抬来脚踏送至上官罗漪足下,被搀扶着走下车,只见大夫人满面微笑的走过来,“罗漪啊,全家都等着你接旨,从宫里回来就看不到你的踪影,姜公公都坐了好半晌了呢。”

如此热情,真是让上官罗漪受宠若惊,她可是听说萧丰南被打瘸了右腿呢,当下掩去心思只是微笑,“罗漪让义母担心了,这就回院子换衣服。”

接圣旨是不可搪塞的,上官罗漪换了一身淡红色襦裙,外罩绘花式金粉薄纱,如出水芙蓉般娇俏可人,跪在众人之间尤为凸显。一旁的孙玉晴一副病态,从宫中回来她便卧榻不起,委实是病了,此刻连跪着接旨身子都颤颤巍巍。

姜公公手捧圣旨,尖声宣毕,双手一合,恭恭敬敬的送到孙志典面前。

宣完旨,上官罗漪起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夫人,她面带微笑,丝毫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脸色微白,跟众人一一道别。宫中的赏赐一箱一箱的在大夫人孙志典等人面前搬过。

街上的人都看着,他们必须面带微笑,实际上简直气红了眼,大夫人攥在手心的指甲都快揉断了,原本这些荣耀与富贵都该是自己女儿的。

如今却都被上官那丫头夺了去,“老爷,这些赏赐……”大夫人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把话说完。

“不要打这钱的主意了,因为一千两黄金,倘若被圣上发现,不值当。”

“可是,这赏赐明明就是给咱们玉晴的,都打算入宫领赏了,却偏偏……”

“够了,你还想不明白吗?”孙志典的面容更冷,他只气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忽略了上官丫头,大殿之上她也能动手脚。一时间,孙志典只觉得心头寒凉,甩甩袖愤愤然进了院子。

第二十三章 一书之乱

上官罗漪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只见丫头夏莹正指挥着院子里的仆从摆放柜子。

夏莹是大夫人指过来的二等丫头,初入孙府便被送过来,跟另一个从进入紫琼苑开始便只是干活并不多言语。

见上官小姐回来了,夏莹连忙收住手中动作,福了福身,“小姐,这些柜子是刚刚搬过来的,不知该安置到哪儿?”目光恭顺的扫过上官罗漪,面上含笑,随即低下头。

“暂且放到仓库吧。”上官罗漪回道,目光很自然的打量着夏莹,她生的粉面桃腮,眼睛晶莹泛着光,说话时嘴角有浅浅的梨涡,“绿萝,前几日从书肆里带回来的书,找出来吧……”

“那书,还真有日子没见着了。”绿萝跟着上官罗漪的步子,慢慢进了屋子。

带上门,绿萝轻声问道,“小姐,那书?”

上官罗漪行至榻前,伏在小桌上,随意翻开一本书,“夏莹从进入府中便被指为了二等丫头,绿萝,你可知其中缘故?”

“奴婢听闻夏莹原是孙府守门老者的孙女,老者前些日子没了,家中便只剩下夏莹一人,管家体恤守门老者生前劳苦,便让其孙女进府做了二等丫头。”

“哦?如此吗?”上官罗漪不再问什么了,只是眸色转暗,目光落在书页上。体恤老者吗?她才不信,刚刚夏莹眼中明明略过一丝不安,上官罗漪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难道大夫人要有所动作了吗?还是萧府?

手指轻轻翻动书页,眼神却漫不经心的在字字行行间徘徊。

清晨,老夫人的房中,玉兰和玉竹两姐妹正捧着茶盏,坐着陪老夫人聊天,老夫人坐在暖塌上,被两个孙女逗着笑得合不拢嘴,闻听门口有声音,眯着眼睛望去,“是罗漪吗?”

上官罗漪轻移莲步,身后跟着夏莹,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老夫人,孙女是不是来晚了?”

绿萝被指去仓库安置御赐东西的存放,上官罗漪便只带着夏莹来到老夫人处。

“你这个丫头,每次都是踩着时候来的,快快进来,玉竹刚刚还说你帮着借的书很是好看呢。”

上官罗漪挑眉,看向玉竹,迎上她微红的脸。中元节那天明明答应了罗漪姐姐不会说与老夫人听,今天一激动却说漏了嘴,还好没有说出碰到萧府那个恶少的事情。

玉兰攥着玉竹的手,歉疚的对着上官罗漪微微一笑,“姐姐,昨日托人送来的礼物,我跟妹妹都很喜欢。”

“哦?罗漪还送了你们礼物?”

“老夫人,孙女也为您准备了,只不过昨日天色已晚,没有送来叨扰,您不会怪罪孙女吧?”

“怎会,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罗漪,来祖母这边坐坐吧。”拍了拍旁边的空榻,老夫人面带慈和微笑看着上官罗漪。

“老夫人……”上官罗漪顺从的走上去,坐在老夫人身边。

“皇上给的赏赐可都收好了?”

“恩,已经锁在库房了。”

“这钱是冒险赢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示于人前,祖母的话你听懂了吗?”老夫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粼粼波光。

上官罗漪很清楚老夫人的意思,紧抿了抿唇,“孙女谨记。”

珠帘碰触的声音重又响起,众人闻言朝门边望去,只见孙玉晴翩然走进,身后跟着位拄着拐杖的男子,“孙女给老夫人请安……”

“晚辈丰南,今日入府,特来给老夫人请安。”盈盈然,两人服了一礼。

见众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萧丰南毫不尴尬,拄着手中拐杖坐在了一旁。

孙玉兰一看到萧丰南,整张脸都紫了,那日街上的记忆重又拾起,她猛地攥紧了一旁妹妹玉竹的手。

老夫人面容极为不悦,目光毫无温度的扫过萧丰南。

外氏入府是有讲究的,凭他是贾安侯长孙,也没有权利在孙府后院自由行走,还大摇大摆过来“请安?”,事先都未通报,简直没有体统!

“上一次见南儿的时候,你还是小孩子,如今都长成大人了。”客套话也要和气的说出来,而此刻老夫人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前些日子,丰南就听姨母谈及老夫人回来的消息,只是家中事情繁忙不得空,今日正好过来给姨母送些东西,晚辈也想着老夫人,就过来了。”

萧丰南大方落座,双手扶着座椅,横眼扫过对面三位孙府小姐,两个长相极为相似的和一个貌若天仙的,上官罗漪,大殿之仇今日务必要讨回来。若非姑母棠贵妃买通了板责的打手,三十大板他非小命没了七分。

萧丰南眉梢一动,想起了前日家里请来名医看诊后所说,“公子身上的异香,乃西疆的一种毒虫释放的,这东西万万不可沾染,否则很有可能会毙命,还好发现的早,毒虫尚未成熟,但也要注意恢复,否则会引发溃烂……”

于是他又想起了那日在街上跟上官罗漪对峙的局面,很清楚的忆起了那时耳边的刺寒,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到了一起,从街上相遇之时,这丫头就开始算计自己。

萧丰南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面上却哈哈一笑,“老夫人,今日晚辈前来叨扰,在跟玉晴表妹闲聊之时,听表妹提到老夫人喜欢‘梅林三者’的大作尤甚?

旁的倒也没什么,对这梅林三者,晚辈也是佩服至极,所以府中尚有其收藏,今日晚辈特送来与老夫人,还望老夫人不嫌弃。”说着,瞟了一眼身旁的丫头。

萧丰南进入老夫人的厅子是不能带自己小厮的,所以身后站着的只是孙玉晴的丫头秀云。秀云一直都很忌惮这位表少爷,只觉得他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此刻被瞧了一眼不由身体一颤,连忙捧了事先小姐叮嘱好的三本书递上去。

赵妈妈恭敬的接过,递于老夫人,对侧的上官罗漪只是低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孙玉晴微扬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弯着好看的弧度,一副翘首以盼的架势。

厅子里极为安静,只有老夫人翻动书页的声音,“果然是梅林三者的大作,南儿有心了。”说着,作势就要翻开第二本书,却声音极低的“咦”了一声。

众人闻听出不对劲,皆抬头看向老夫人,只见她单手从赵妈妈拖着的掌中拿起第二本书,那书的封皮明显跟第一本有很大差别。上官罗漪讶然,目光定在第二本书的封皮上,身后的夏莹,手掌心已经全是冷汗。

“这一本《繁草集》是?”老夫人单手托着书,看向萧丰南。

萧丰南迎声望过去,脸色突然很是难看,“你这丫头是怎么办事的?”说着怒目圆瞪看向秀云。

这是原本安排好的戏码,秀云应声跪下,“表少爷饶恕,秀云一时糊涂弄错了顺序,老夫人,这第二本《繁草集》是刚刚秀云在后花园中捡到的书,误把她递给了您,还望老夫人饶恕。”

“院子里捡到的?”孙玉晴忽然起身,行至老夫人身前,弯身接过老夫人手中书目,纤巧的手指慢慢聚拢,“《繁草集》?这本书可不好找,不知是府中谁掉落的,你们可曾见过?”说着,孙玉晴摆正书目在胸前示于屋内众人看,丫头们频频摇头,没人称见过。

玉兰玉竹两姐妹默契的相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对劲,她们已经认出了这书便是跟罗漪姐姐一同从书肆回来时候她带出来的,可是依照罗漪姐姐的性格东西是不会随便掉到花园里的,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孙玉晴最后将目光落在上官罗漪身上,“罗漪姐姐,素日听闻你常去城郊的书肆,这本书是不是你的啊?”

“哦?我从书肆里拿出来的书目太过繁多,一时还真记不太真切,妹妹递与我瞧瞧如何?”说着,上官罗漪便要伸出手,却见孙玉晴宛然侧过身子,柔指一动,整本书翩然落下。

啪嗒一声,孙玉晴美丽的眸子狡黠的弯着,只见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从书页中飞出,飘飘然落在孙玉晴脚下。

慢慢拾起纸片,“老夫人,这?……”

一旁自有丫头帮忙拾起地面的纸片呈上给老夫人,早看出这一对表兄妹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捣乱,老夫人压下心中不满,接过纸条,眉头倏地皱起。

赵妈妈扫了一眼纸条,脸色登时难看极了,不为别的,只为那纸条的开头称谓,“罗漪”

上官罗漪正淡然的捧着茶盏喝茶,仿若屋子里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萧丰南讥讽一笑,“老夫人,纸条上可写了什么?这本书到底是谁的?”

场面一时僵住了,老夫人手中紧紧握着纸条。孙玉晴巧步上前,抬眼一瞧,“哟,原来是给罗漪姐姐的呢,这是姐姐的书啊?瞧瞧,刚刚怎得不说?”说着,就要将书送去给上官罗漪。

夏莹的腿一直在颤抖,她知道大小姐是在暗示自己,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紧张。

第二十四章 当堂对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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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了狠心,夏莹急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了上官罗漪面前,头深深埋着,“小姐,是奴婢糊涂,不该将小姐这么看重的《繁草集》掉落在花园中,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说着,开始猛力的扇自己的耳光。

厅中众人一见此场面皆傻了,孙玉晴连忙上前拦住夏莹的手臂,“这丫头,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不是找到了吗?罗漪姐姐对下人向来慈和,怎会怪你?”

“夏莹……我的书一直都是绿萝收在房间中的,也不曾让你拿出去过,怎么会掉在后花园呢?”上官罗漪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夏莹颤抖的手指上。

“老夫人,南儿倒是十分好奇这纸条上到底写着什么,不知可否让一观呢?”

赵妈妈的脸色越发难看,她试探性的看向老夫人,不敢动作。

见没人回应,萧丰南索性自行起身,拖着拐杖走到了老夫人身前,这是极不礼貌的举动,可他却不在乎,状若恭敬的,萧丰南手指一动,从老夫人手中拿过纸条朗声读道,“罗漪,多日未见,如盼星辰……”

“够了……”老夫人猛地从座位上起身,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我们孙府的事情还是不劳萧公子费心了。玉晴,替我送送萧公子吧……”

这是要赶人走的意思,萧丰南毫不尴尬,哈哈一笑,“老夫人这是要遮盖家丑吗?这纸条可是上官小姐跟外边男人私通的证据,还没出门的大小姐便如此,以后还了得?这样的人怎还配继续留在孙府?”

这话说得就太严重了,玉兰和玉竹倒吸了一口凉气,“萧公子,你可不能含血喷人,不过是一张纸条,且不说这纸条是真是假,只说书目是原先丢过的,就有可能有人动过手脚。”说着玉竹目光微寒的看向跪地的夏莹。

“小姐,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是有意掉在后花园的,您让我好生收好,奴婢……”

“好生收好?怎得,还不承认吗?如若里边没有重要的纸条,上官罗漪何至让丫头好生收好?”萧丰南得意的看着上官罗漪,目光中仿佛在说,臭丫头,到我萧丰南收拾你的时候了。

“萧公子,不要欺人太甚,我跟妹妹都跟罗漪姐姐去过书肆的,不曾见到什么男人……”玉兰鼓起勇气说道。

“哦?也对,上次在街市上确实见过你们,但你们全程都是跟着上官的吗?能保证她到书肆之后中途没有跟男人厮混?”

玉兰和玉竹都不说话了,因为罗漪姐姐进入书肆之后确实是自己进入的后院内厅,难道真的?两姐妹开始犹豫了。

“萧公子,污蔑将门后人可是要担责任的,说话要讲证据。”自从父亲上官广厦被追封为威震将军之后,上官罗漪在孙府再也不低于他人了。此刻她微眯着眸子,眼波流转,声音清脆不带一丝杂质。

“南儿?怎敢在老夫人院子里造次?”男人洪亮的嗓音遥遥的从门口传来,孙志典和大夫人慢慢走进屋子。

老夫人原本皱着的眉头拧的更紧,又来了这些个不省事儿的。

孙玉晴眉梢一跳,今日之事她还不曾对母亲说过,“父亲,母亲……”

一众人行了礼,看着孙志典和大夫人落座,“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一屋子跪的跪,起的起,坐的坐,孙志典只觉得头疼。不过看这架势,似乎是针对上官罗漪的。

一旁孙玉晴上前,简单几句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还不忘给书中纸条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大夫人听到最后都忍不住想给自己女儿鼓掌,只是表面上不便太过招摇,“丰南?这里是孙府,不可造次,说话要讲证据。”

萧丰南嘴角微扬,“姑母,侄子既然说了,就不会白白污蔑……”说着,突兀的拍了拍手掌,屋外翩然走进一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中年男子长相平常,却生着比旁人宽的嘴巴。

上官罗漪抬眸,眸子冰寒如刀,她一眼便认出,这男人正是书肆的掌柜。

宽嘴掌柜一进屋子,便深深福了一礼,“草民方盛给各位贵人请安。”身后青年一直低着头不作声。

“南儿,这是怎么回事?”大夫人挑眉。

“姑母,此人便是这《繁草集》所在书肆的掌柜,侄子今天把人找来,就是想让姑丈姑母好好瞧瞧,你们新收的这位义女,朝廷威震大将军之女是什么样的人!”说着,萧丰南愤愤的看向上官罗漪。

“回孙大人,草民的确靠着书肆的营生养家糊口,这《繁草集》京都仅有一本,便是草民书肆中所出。这点草民可以确定。”

“那你身旁这位小姐可识的?”说着,萧丰南遥指向上官罗漪。

书肆的掌柜可是龙常确定的人,这样的人都被收买了,看来萧丰南还不是个纯草包,上官罗漪心里盘算着,眼睛突然眨了眨,迎上掌柜的目光。

“这……草民书肆来过的小姐数目众多,大多带着白纱,草民……草民倒依稀记得有位仙子般的小姐眉间似有颗红痣……”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孙玉晴掩去唇角淡笑,“这怎么可能?书肆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这……”说着,看了一眼掌柜身后的青年,“这位又是?”

“小姐有所不知,草民的书肆有内厅,凡是如《繁草集》这般为数不多的藏品都会到内厅由我们专门的小厮招待,这人便是负责招待的,不妨跟各位贵人直言了,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说着掌柜拉了拉一旁青年的袖子。青年动了动,慢慢跪下,一仰头,清俊的面容让众人讶然。

“哦?内厅吗?那可是有机会厮混了……上官,这回你有何话可说?”萧丰南迎上话锋,不容任何人分辨,连忙说道。

竟然找了个哑巴来,还算不笨,上官罗漪抬眸,右手拂袖搭在左手之上“义父,义母,你们也相信萧公子所说吗?”。

“罗漪啊,这事如若真与你无干,只管说出来,义父义母会为你主持公道,不会做过多偏袒的。”

反言之,如若你真的做了厮混之事,那我们也是爱莫能助。

“好,罗漪不会畏惧,只是萧公子,如若今天查出这事情跟我无关,纯属他人陷害,你该如何?”

“跟你无关?哈哈,如果跟你无关,我萧丰南便跪在孙府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下跪认错一个时辰,回府之后一月不出门!”

“在场所有人作证,如若今日之事纯属污蔑,我上官罗漪绝不会善罢甘休。”

上官罗漪不急不躁的从座位上起身,慢慢靠近夏莹,“夏莹,我记得你是看门老者的孙女,被义父和义母特赦才入府做了二等丫头,在我院子的这段日子,我可薄待了你?”

“小姐,不曾苛责过夏莹,对待夏莹是极好的。也正因为如此,小姐才将书籍交给夏莹来保管,只是奴婢失职,有违小姐心意……”啪嗒啪嗒的眼泪顺着眼角落到地面上。

夏莹的声音柔如细线,心里正念到:小姐,不要怪我,大小姐允诺过如若这次成功,便把我指去给萧公子做小,即便到了萧府不被重视,多少也是半个主子,不用像现在这般备受欺凌。

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抓牢的,上官罗漪最后瞧了夏莹一眼,“好,我院中规矩一向严格,房中物件交由谁来掌管也是有数的,书籍这块向来都是绿萝在收着,这本《繁星集》是怎得落到你手中且不谈,单说这书页中的纸条,字迹工整娟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所写,这样的纸条也配拿来污蔑我,夏莹,跟外人勾结陷害主子这是多大的罪过,你好大的胆子!!”

夏莹身体猛地一颤,“小姐,夏莹只管听候命令为您保管书籍,并不知晓其中什么纸条啊……”

“如今人也在此,不如让他写上几笔,对照一下。”孙玉晴弯起嘴角,看了一样跪着的书肆小厮。

一旁自有人送上笔墨纸张,男子倒也乖顺,伏案便在纸上写下了上官罗漪的名字,众人一对照果然是纸条上的字迹。

上官罗漪目光满是鄙夷,满不在意的看向萧丰南。

“上官,心虚了是吗?如今人证物证皆在,看你还怎么抵赖,来人啊,还不把人给我拉下去。”

眼看着就要达成所愿,萧丰南高声喝令道。

大夫人眉梢一挑,心头暗叫不好,果真听到一旁老夫人不悦的斥道,“萧公子还真是能干啊,这里是孙府,不是你贾安侯府,你姑丈就坐在高位,还轮不到你吆五喝六吧?”

与此同时,萧丰南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连忙拄着拐杖起身,“老夫人请息怒,丰南只是一时情急,想着老夫人,姑丈、姑母被上官这丫头欺骗了如此之久,还害的表妹受尽苦楚,一时忍不住上前,喧宾夺主了,望各位长辈见谅。”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也该给罗漪丫头一个机会,罗漪,有什么委屈只管跟祖母说,你义父义母也在此,他们断不会偏袒一方。”这便是给上官罗漪撑腰了。

第二十五章 当堂对质(下)

老夫人说什么也是过来人,后宅大院的浑水她一眼便摘得清楚,不过是小娃娃之间的雕虫小技,原本上官给老夫人的印象就是聪明的紧。

如今,老夫人倒很想看看她会怎样给自己开脱。

上官罗漪莲步上前,拱手一礼,“多谢老夫人、义父和义母的支持,罗漪入府已有数月,这段时间,义父义母和老夫人的照顾,罗漪感念于心。没错,罗漪是去过几次城郊的书肆,也在街上撞见过萧公子,但萧公子可敢说出那日街上情景?原本感念亲戚一场,罗漪不想将此事道出,今日是萧公子率先提及此事,那么敢问萧公子,我的这两位妹妹玉兰和玉竹,可曾见过?”

上官罗漪扬手指向一旁的双生子姐妹。

玉竹早就愤愤然了,一听到上官罗漪提到自己,抽身站了起来,不顾一旁姐姐玉兰皱着的眉头,昂首说道,“是啊,你可记得我们,那日在街上你不顾廉耻,见我姐姐奇货可居,便拦住要欺负,还好我跟罗漪姐姐从书肆里出来赶了过去,否则……”

“妹妹怕是记错了吧?表哥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如若此刻拿出铜镜来给孙玉晴照照,想必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当下的神情,如此心虚。

闻言,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玉兰和玉竹两姐妹可是她的心头肉,这样的花朵被萧丰南这种恶少缠着,简直比踩了脏物还让人恶心百倍,她猛地拍了下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孙志典的脸色黑到极致,“竟有此事?为何不早说?”这双生子姐妹可是老夫人身边唯一的二房子嗣,要花儿一样的保护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当真不好跟边疆的弟弟解释。

上官罗漪拉了拉玉竹已经冰冷的手,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激动,玉竹很是听话的坐回了原来位置。众人的目光皆放到上官罗漪的身上。

只见她转过身,目光落在大夫人脸上,只一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早说?这可是贾安侯萧府的长孙,大夫人的娘家侄子,说了又能怎样呢?

萧丰南手指紧紧攥着木椅把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上官罗漪这个臭丫头,翻出旧账这是要做什么?

“义父,义母,老夫人,萧公子有证人,罗漪也有。”只是在此之前,罗漪有话要问这位书肆的小厮,“我记忆中从未见过你,今日你却来此污蔑,好,那我便跟你当堂对质,你说纸条上的字迹是你写的,那么除了这些字,除了我的名字,可否写出别的让众人瞧瞧?”

语毕,只见宽嘴掌柜整张脸都白了,萧丰南见状连忙强辩道,“上官罗漪,你这明明是在强词夺理!”

“怎么?萧公子心虚了吗?笔墨纸砚伺候!”说着,冷眉一竖,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寒。

一旁众人皆看愣了,向来柔柔弱弱的上官罗漪发起怒来竟也威慑力十足。

只见那清俊男子握着笔杆子的手不住的发抖,墨汁滴答滴答落在纸张之上,印出一抹乌色,渐渐化开了。

上官罗漪慢慢勾起唇角,双手猛地击掌三下,只听堂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冬语领着一个中年妇人大步走进屋子。

宽嘴掌柜一见来人,顿时绿了一张脸,“你?你怎么来了?”

“这是何人?”大夫人皱着眉头问道。

“方夫人,将你家中所看所听说出来便是。”上官罗漪轻轻拂袖,对着妇人眨了眨美丽的眸子。

妇人肩膀微微颤抖,紧抿了抿唇,斜眼瞧着身旁掌柜,下定决心的样子道,“诸位贵人,民妇乃方盛的妻,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再有人因夫君所伤。”

妇人的话激起宽嘴掌柜心中的千层浪,他一时恼羞成怒,“瞎说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刚刚还一副乖顺模样的宽嘴掌柜,此刻已满面冷肃,几乎忘了他置身何处。

“孙大人,民妇所说句句属实,夫君方盛嗜赌成性,正因如此,欠了赌庄一屁股的债,甚至把女儿都输掉了,那书肆不过是个表面,此次夫君着实是收了那位公子的钱才会过来说假话的呀,还望孙大人明察。”

上官罗漪勾起唇畔,微不可查的对冬语眨了眨眼睛。最早发现宽嘴掌柜不对劲的并递过来小厮不会写字消息的是夏明远。劝解这夫人自然也大费周折,不过仅仅几天时间,他都一一办妥了。

上官罗漪倒很是欣赏他的观察和办事能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都可以看得很深很透彻,而且很擅攻人内心。

这中年女人确是方盛之妻没错,更确切的说是被方盛一脚踹开的妻子,有了年轻的美妇相伴,方盛便抛弃发妻,不顾亲生女儿的死活,导致女儿病死榻上。

女人就是为了这个才答应过来做伪证,一切不过是场戏罢了。

事情已经明了,方盛恼羞成怒,劈开一掌扇在女人的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养活你跟那个臭丫头,你跑老这里含血喷人,搅乱老子的好事儿!”

原本他不发怒,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大夫人最后叹了口气,恐怕今日要白张罗一趟了。

“够了,孙府岂容你放肆!给我封了他的嘴,拖出去。”孙志典一声令下,门外冲进几个护卫,麻利的按照他说的做了。

原本以为借此机会,可以将上官罗漪赶出府的孙玉晴幽幽的叹了口气,一旁的萧丰南也不说话了。拄着拐杖杵在地中央,“姑丈?这……”

老夫人理了理嗓子,“儿媳,你怎么看?”萧丰南是萧府的人,孙府长辈怎么处置也是不妥的,且他如今有伤在身。但大夫人的话就不同了,老夫人这是要逼着大夫人主持公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大夫人面上,萧丰南满心懊悔,面容凄楚,“姑母……我……”

大夫人犹豫了,倘若真的让萧丰南出府跪着,非气死家中母亲不可,这可是她的心头肉,“老夫人,南儿如今体弱,腿伤还未好全,此刻让他跪上一个时辰,未免太过残忍,今日冤枉罗漪了,身为义母,儿媳也深为痛心,只是都是自家人,小惩大诫也是有的……”

这又不肯重罚了吗?自家人?刚刚步步紧逼的时候何曾当她上官罗漪为自家人?他们设计陷害的时候何曾当她上官罗漪为自家人?

上官罗漪心中冷笑,上前一步,翩然跪下,“老夫人,义父,罗漪一介孤女,得逢孙府垂怜,收为义女已是大幸,萧公子膝下皆为黄金,罗漪怎敢不考虑亲人的感受,一切不过是罗漪的错罢了。”

“姐姐,你哪里有错?老夫人,姐姐没有错!”玉竹口快心直,当下看不过眼,从座位上起身,跟着上官罗漪也跪下了,一旁玉兰见状也跟着起身,虽没说什么,也跟着玉竹跪在了一旁。

二房剩下的这两位小姐可是老夫人的命疙瘩,加上二房夫人死的蹊跷,说起来,大房始终是有亏欠,眼看着这事情是搪塞不过去了,孙志典清了清嗓子。

“罢了,南儿,今日虽事出有因,但的确是冤枉了罗漪,自家人也是要惩罚的,便跟你罗漪表妹端茶认个错吧,回府之后思过一月。这是你自己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留下了不痛不痒的闭门思过,大改了下跪的惩罚,孙志典的好人还真是做得彻底。

萧丰南一个浪荡子,早不知道男儿的尊严为何,当下也拗不过在场长辈,只得接过一旁丫头递过来的茶盏慢慢弯下腰,“罗漪表妹,刚刚是我鲁莽,冤枉了你,且喝下这碗茶,接受我的歉意。”

原本就瘸着的右腿此刻只是半支撑着,上官罗漪眼波流转,微不可查的对冬语眨了眨眼睛。

冬语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扯下腰间一枚镶嵌的琉璃放于指尖。

众人正注视着厅中两人,却惊讶的发现,萧丰南明明是弯着腰行礼,却不知怎得咕咚一声左腿跪地,由于右腿还带着伤根本无法支撑,索性双腿全部跪了下去。

手中杯子也因为剧烈震荡撒了一地,杯中只剩下茶底。

孙志典眼角抽动,目光狠厉,“还不扶表少爷起来!”

“哪个打我?是哪个打我的腿?”萧丰南不依不饶,脸色涨得通红。

上官罗漪讥讽一笑,“表哥,罗漪不求此次道歉还是如何,只求以后不要再如此纠缠。”说着,从萧丰南的手中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夏莹双手支撑着地面,颤抖不已,她知道自己完了,当下只剩下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大小姐,求您救救我……”

这一声哀求极为突兀的在室内响起,众人皆看向夏莹,只见他纤细的手指正死死攥着孙玉晴的裙摆。

孙玉晴原本以为可以逃过此劫,被这丫头一声唤惊得一跳,猛地拉过裙裾,“是你自己冤枉主子,跟我有何关系?”她云袖掩唇,一副洁白莲花不染污泥之态。

“大小姐,明明是您允奴婢前程,奴婢才答应……”

“做错了事还诬赖主子,枉我跟老爷特赦你二等丫头,还不封了嘴,给我押下去。”见自己女儿就要被拉下泥潭,大夫人连忙下令。

第二十六章 杀鸡儆猴

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屋子里这么多双耳朵,尤其是老夫人,此刻正怒视着堂下。

无奈,孙志典心头暗骂,面上佯装怒容,“玉晴,轻信他人的话,导致罗漪枉受冤枉,到祠堂思过半月吧。”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孙玉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到大她可从来没有罚跪过祠堂,自从上官进入府中,先是险些掉到石桥之下,在一种丫头小厮面前丢尽了颜面;后被罚到老夫人处,吹着山风感染了风寒;然大殿之上被皇上御旨罚跪迁善门,闹得满城风雨,回府大病一场;这身体才刚刚有所恢复,父亲又要处罚。

一时间只觉心里五味杂陈,啪嗒啪嗒的眼泪从孙玉晴的眼角滑落,“父亲,女儿……”哽咽着已是不能再言语。

上官罗漪冷眼看着,心中讥讽一笑,“孙玉晴,这是你应得的,只是皮毛便受不了了吗……”

红痣一动,上官罗漪扬眉看向大夫人,“义母,夏莹是罗漪院中的丫头,还是由罗漪自己来处置吧。玉晴妹妹与罗漪向来交好,刚刚不过是被蒙蔽了眼睛,既然事情已经明了……”

“罗漪,莫要为她求情……”老夫人一声喝令,无人敢再求情。

孙玉晴一双哀泣的美目慢慢垂下,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

大夫人只觉得心头一口憋闷之气险些吐不出来,猛咳嗽了两声方才觉得舒坦许多,这些日子身子总是不大好,院子里还从不消停。

冬语不由分说,动作敏捷的拉过夏莹的胳膊,拖着便出去了,上官罗漪深福了一礼道,“罗漪先行回房了。”说罢,转身带着丫头迈步出了厅子。

外头渐渐凉了,已是初冬,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夏莹口被掩着,只穿着一件单衣盈盈然跪在院子正中央。

所有院子里的丫头都被交到一旁站着,上官罗漪坐在堂外的屋檐下,身旁熏着暖炉,身着褐色锦绣袄裙,此刻正转动眼眸看向已经颤颤巍巍的夏莹。

“夏莹,自你进我的院子开始,我从没苛责过你,也未薄待过你,可今日之事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声音无波无澜,上官罗漪边说边看向一旁站着的众位丫头,“从今天开始,我的院子里要有规矩,做错了事就要受惩罚,绿萝……”

绿萝应声,端着一盆黑乎乎的水从厅里走出,“是小姐。您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

上官罗漪瞥了一眼盆里的黑水,转眸看向夏莹,“灌下去……”

体力活自然要交给冬语,从绿萝的手中接过黑水,一旁几个丫头妈妈也跟着走了上来,有人拉着胳膊,有人按着臂膀,脸上皆露出不忍之色。

冬语扯开夏莹口中的布条,单手揪起嘴巴,夏莹挣扎无果,只得乖乖仰头。

众人只见一大盆黑水顺着夏莹的嘴被灌了进去,随着四处飞扬的雪花浇得夏莹满身乌黑。

整个院子里瞬间被哀嚎声笼罩,上官罗漪脸色始终是淡淡的,“这是精心熬制的盐胆水,可以治痰厥,无病之人却不可服用,夏莹,背叛主子就要做好受死的准备。”

绿萝站在上官罗漪的身后,昂着首,“你们可都瞧好了,背叛主子就是这等下场,之前小姐仁慈不跟你们计较,以后如果谁想做第二个夏莹,奉劝你们好好考虑考虑。”

夏莹已经重重倒在铺着薄雪的地面上,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她面色由苍白变得青紫,整个身体抱成团,最后喘息不畅,整个过程中,她不断的挠抓着脖颈,似乎要打开一条缝好让呼吸可以畅通。直至最后瞪着一双眼睛,身体僵硬,面容狰狞可怖。

丫头们各个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原本还以为上官小姐是个软柿子,却没想到折磨人的功夫如此了得,这么个死法还不如直接一道被了断了。

通过这一遭的杀鸡儆猴,再有人想要在这院子里是什么鬼把戏恐怕也要事先掂量掂量了。

“抬下去吧……”上官罗漪挥了挥手,起身,走进屋子。

却在一脚踏进屋门的时候略停了停。冬语的表情也甚为微妙,“小姐?”她试探性的看了一眼上官罗漪,只见她嘴角微扬,“你们先下去吧,我想独自静一静。”

丫头们纷纷退去,冬语听话的关上房门,站在门口守着。屋子里只剩上官罗漪一人,她慢慢走近茶座,缓缓坐下,“夏公子,既然来了,打算一直做梁上君子吗?”

话音刚落,只见一白衣男子翩然从梁上落下,墨发飘飘……

“上官小姐果然有魄力,这一招杀鸡儆猴让夏某一饱眼福了。”行至上官罗漪身边,夏明远端起一旁茶杯,一饮而尽,潇洒淡然。

从第二次见面到现在,上官罗漪已有月余没跟夏明远碰面了,与上次见面相比,他显然发生了很大变化,脸圆润了许多。

想起龙常曾送进的消息:夏明远最开始不分白昼的练习武艺,后竟因体力不支险些晕倒。

看刚刚从梁上飘下来的身手,想必武艺也精进了不少。上官罗漪眼睛微眯着,笑靥如花,“龙常跟我说,夏公子的武艺突飞猛进,看来罗漪要恭喜夏公子了。”

单手把玩着茶杯,夏明远嘴角微扬道,“想要对抗强敌,就要先武装自己,此乃亘古不变的规则。”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两人之间一直仿若隔着道纱,关于上官罗漪为什么会选择救夏明远,选他作为盟友。对此,两人很默契的避而不谈,但那道屏障却仍存在。

“今日之事有劳夏公子了,罗漪惭愧,相遇那些次,居然都没发现掌柜的异常。”

“人总有弱点,但弱点却不会常常示于人前,上官小姐不过是没碰到时机罢了。”夏明远双眼眯成好看的弧度,一眨不眨的看向上官罗漪。

“夏公子今日过来应当不是就为了跟罗漪寒暄的吧?”迎上夏明远的目光,上官罗漪并未闪躲,大大方方一笑,说道。

“如果我说是过来找你下棋的,上官小姐会相信吗?”夏明远狡黠一笑,露出两排齐齿。

“罗漪正好无聊的紧,不如就此跟夏公子下两盘。不过,在此之前,倒是有样东西要交于你来瞧瞧。”说着,上官转身,从自己梳妆台下的小木匣中取出一个信封,“拆开来看看吧。”

夏明远摊开一看,信封上四个大字,“侄女亲启”,犹豫了一瞬,手指触动打开信封,摊开来一目十行的很快扫完,“难道这是?”

“之前曾允诺过要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这便是了,罗漪舅舅家有位二哥,名曰廖诀,六岁走失,至今未还……”

“所以,上官小姐是想让我作廖二公子?”

“恩,京都中凡是姓夏的几乎都是王孙贵胄,夏公子要在京中走动不能没名没姓,廖诀如今是你最好的身份。”

夏明远没再说什么,目光只是一眨不眨的看向信封上洋洋洒洒的字迹,良久慢慢抬头,笑容已经爬上他英俊的脸庞。

不多时,棋盘已经在桌面上摆放齐整,夏明远竖起白子,略加思考,轻轻放下,“夏某喜欢开门见山,今日前来是想知道前皇后和长公主的事情……”

摆下手中黑子,上官罗漪眼中含笑,略一抬头,迎上夏明远如炬的目光,“夏公子回北夏已有一段时间了,据罗漪所知,这段时间夏公子一直在别院里,无论武艺还是剑术皆在其中,能够得到外界消息的渠道也很窄,唯一的就是龙常,而龙常又不善言谈,这种情况下你只能自己去找消息,可这两个消息人又都是京都的敏感人物,不能随意打听,所以你只能来到我这里,罗漪说的没错吧?”

尽管前世有甚密的交情,上官罗漪还是不甚放心,所以她要看夏明远如何选择。

京都现在处处皆有耳线,倘若他真的寻找各种渠道去打探前皇后和长公主的消息,那便是极欠缺对时局的把握能力。更是对上官罗漪的不信任。

“怎么?这一关我算是过了吧?”夏明远勾起唇畔大方一笑。心中却暗自腹诽,这个鬼精灵的丫头,明明就是你逼着我过来的啊!

夏明远的笑容如午后阳光,温暖却不刺眼,上官罗漪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前世,那时候她也曾跟夏明远提到过前皇后和长公主的事情,并且将她知道的尽数都讲给了他听,那之后便有两天时间他滴水未进。

如若这一幕在今日重演?上官罗漪拂过心中万千烦恼丝,微微一笑,“罗漪只是谨慎行事,夏公子应该不会怪罪吧?至于前皇后和长公主的事情,罗漪早晚都要说,只是……希望夏公子能做好心理准备。”

夏明远浓眉微紧,笑容突然收敛,“早已做好准备。”

“宫中之事向来不外传,即便少许也是经过几道传出来的,与消息的本源相比,或许早已面目全非。关于前皇后,罗漪曾听闻,早年其因‘鬼母’之事被贬冷宫,备受欺凌,其中不乏一些拜高踩低之流的作用。”

上官罗漪语速很慢,她手中一直握着棋子,眼睛边一眨不眨的边说边看向夏明远。

第二十七章 毒虫作用

他面上虽一片平和,却早已被桌旁微微卷起的袖口出卖了。dm螺纹的袖口里,他的手正死死攥着,青筋暴起,仿佛要掐出血来。

上官罗漪看在眼里,紧咬着牙,慢慢放下手中棋子,“素闻前皇后品性端庄,温婉大方,曾几何时,**中提到皇后,无人不竖起大拇指,每次水灾、蝗霍,跟着皇帝造福万民的,除了皇后别无他人,可就是这样完美的女子,却被一张荒谬的生辰八字贴打入了冷宫……”

此话可是大逆不道,倘若传到皇帝耳中非杀头不可,夏明远捏着的手慢慢松开,抬起头望向上官罗漪。

“‘鬼母’事情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前太子便被群臣力荐出使西疆,不过十一岁的孩子怎得担此重任?可最后他还是去了。道别了母后,道别了皇姐……但就在太子启程后不久,皇后便因触怒圣上被贬入冷宫。且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传出前皇后死于冷宫之中的消息。说是一纸生辰八字贴的缘故也不为过,事情的根结的确在此……前太子出宫之后也再无音讯,于是长公主便被交由当时的韩贵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抚养。”

“母后……前皇后如今到底在哪儿?”刚刚还一派平和夏明远终于忍耐不住了,他拉住上官罗漪的袖口,目光中迸射出复杂的光芒。

“前皇后应该……还在冷宫。”

“你在骗我的对吧?”夏明远的手慢慢滑下上官罗漪的手臂,眼神里也满是落寞。

“你是觉得韩贵妃继任皇后之后,势必会杀了前皇后,对吗?”

“难道不是吗?”

“夏公子,还是不够了解女人。死亡是对前皇后的解脱,如若一个女人心中的恨达到了极致,她是不会痛下杀手的,而会让这个人活着,生不如死。”

前世的上官罗漪并不了解韩贵妃继任皇后之后的心情,但此时她却懂了。韩贵妃,曾经是多么冷傲的女子,虽然出身高贵,在**佳丽中很是出挑却永远抵不过当时的惠仁皇后。

挡在她面前的不仅仅是惠仁,还是北夏万民对皇后的爱戴,面对这些她怎能不恨,这已经扭曲了的思绪,他人是无法理解的。

就如同重生后上官罗漪的心情,夏明昭、孙志典、大夫人、孙玉晴……这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灭掉是迟早的事情,但不急于一时,她要慢慢的来,将他们最最重视的东西一一夺走,看着他们生不如死。这对上官来说才是最快慰的。

棋盘上,棋子已经分明,夏明远唇角勾起,“我输了,博弈果然不能走神。”说着,起身走向窗子,作势便要走。

“夏公子!”上官罗漪拂了拂袖,慢慢从座位上起身,轻步上前,“夏公子,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抑或如此,只要活着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应当庆幸,在夏公子重返故国之时,前皇后还活着,正如刚刚所说:想要对抗强敌,就要先武装自己。”

轻轻的上官罗漪抬手拍了拍夏明远的肩膀,用力不重却震得夏明远整个人一颤,他没有回头,只是动作极轻微的点了点头,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看着窗外远去的人影,上官罗漪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的瞬间却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谁在外头?”

孙尧提着两个纸袋和一个食盒僵硬的竖在上官罗漪门边,其实他动作算轻的了,只不过刚刚听到房中似有男人的声音,一个不小心便泄露了行踪。

上官罗漪一见来人,眼睛微微眯起,“二哥?”绿萝跟在孙尧的身后急步跑了进来,依旧喘着粗气,“小姐,二少爷,奴婢……”

“二少爷进了院子,怎么也不通传一声?”上官罗漪绕道走到桌前,挡住了棋盘。

但已经来不及了,孙尧很明显对桌子上已经分出胜负的棋局起了兴趣,“罗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脸上一向挂着不羁笑容的孙尧,此刻很是严肃,一时让屋子里的人都觉得很是不自在。

“二哥说的哪里话?这是什么?”见气氛着实僵硬的可以,上官罗漪微微一笑,遥指孙尧手中的纸袋。

“琉璃阁的粉曾酥,今日路过特意买了一份,原本想带来跟你边下棋边用的。”说着,孙尧的目光瞥向上官罗漪身后的桌面。

“哦是吗?罗漪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巧的很,正好也想下棋了,绿萝,换上我常用的棋盘。”

“常用的棋盘”通常都是对弈好友或者亲朋,上官罗漪此举是要缓和孙尧此刻的心情。

果然,见这心直口快的孙尧一展笑颜,“今日不拼出个胜负,咱们就别用膳了。”

一旁的绿萝慢慢松了口气,心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一夜大雪刚过,府上的仆从们开始忙着洒扫,院子里一片雪白。

大夫人屋子里熏着暖炉,此刻正立在铜镜前任吴妈妈为她梳妆,“昨日二少爷在上官小姐的紫琼苑里用的晚膳,下了几盘棋才走的。”

“蛇鼠一窝……萧府那边有消息了吗?南儿的身子怎么样?”

“昨日夫人已经歇息了,萧老夫人传出话来,说……萧少爷的身子不大好……”

大夫人眉头倏地拧起,“什么叫不大好?服了药不是说好多了吗?”

“夫人,萧府那边说,萧少爷臀部的伤口原本是好好的,但不知怎得就快痊愈的时候突然就恶化了,而且伤口愈演愈烈,如今……如今已是溃烂不堪……且还说,要大夫人帮着张罗些名医,因为……因为萧少爷的溃烂已快波及至要害部位。”

“什么?”大夫人的脸色极为难看,白了又紫,“不过是杖责的伤口,怎得过了这么久还不好?那些个大夫都是些没用的,稍后去跟老夫人知会一声,跟我到萧府走一趟。”

“是……大夫人……”

“慢着……”大夫人小臂一扬,面上表情极为复杂,“南儿的伤口已有一段时间了,前些日子来到府上都已快痊愈,怎得会突然恶化?”

“南儿的伤势不是就快好了吗?”门边遥遥的传来孙志典的声音,吴妈妈闻言连忙低下头,福了福身。

“老爷……”大夫人面容急速变幻,很快换上一副哀泣之态,“自从上次府中一行,南儿回去后伤势便急转直下,母亲整日忧心忡忡,这可如何是好?”

“听你刚刚话的意思,似乎是在怀疑什么?”孙志典摇身坐于暖榻之上眸光炯炯道。

“这……倒是想到一种可能,只是……”

“说与我听听。”说着,孙志典抬眸看了一眼吴妈妈。

吴妈妈立刻会意,连忙屏退屋子里所有丫头,和上门走了出去。

“老爷,我倒是想过一个可能,记得那日在大殿之上,太医曾经拿西疆的那个什么橐驼香说过事儿,称南儿是染了那香味才会……这些且不说了,如今为妻只是怀疑是否那香味还有其他不好的作用,比如有伤口的人会不容易痊愈,或者更甚,会让伤口溃烂呢?南儿的伤势该不会是那邪物的作用吧?”

不得不说,大夫人的怀疑能力还是很精准的,萧丰南所中的并非什么橐驼香,不过是味道极为相似的毒虫罢了,非西疆专业施医之人,是分辨不出来的,这虫子性子顽劣,喜欢捉弄人,只要他钻入人体,不受伤倒好,只要出现伤口,就会时好时坏,给人就快痊愈的假象,实际上身体越来越坏。

大夫人始终不放心,她总觉得侄子萧丰南的事情跟上官罗漪有着不可断割的关系。

“大殿之上是谁所为,你我心知肚明,你的意思是?”

“为妻觉得,南儿的事情跟那上官丫头脱不了关系。”

孙志典眸子微微眯成危险的弧度,原本他留下上官这丫头一是为了居功讨赏,而是听闻她品行端良,软弱无比,想着有朝一日或许可以当个垫脚石使使,但看如今家中形势,却是招了一只恶狼进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现在重要的是安抚好萧老夫人那边的情绪,尽快医治好南儿,毕竟伤口的位置太过特殊,万一影响到以后的子嗣问题……”

孙志典不再说下去了,屋子里一时又静了下来。

还只是初冬,天气不甚寒冷,中午太阳升至半空,院子里的积雪便开始化了。

冬语快步踏进屋子,脸上的笑容可比绽放的花朵。上官罗漪饶有兴味的看着冬语,“怎得?有什么好消息不成?瞧你高兴的。”

“主子,大夫人已经启程去萧府了,奴婢听闻,萧府此次动作之大,几乎动用了京都所有堪称名医的人物,却无人敢给萧丰南医治,奴婢还听说,萧丰南的伤口已经溃烂至男儿的要害处,越及越深,躺在床上数日,如今用膳都是困难。”

要的便是他如此,上官罗漪轻抿了一口茶水,面上淡淡的,“贾安侯萧府,京都多少双眼睛瞧着呢,你且看吧,还有的折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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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编大人说暂时不用双更~~小溪瞬间感觉身子松泛了,腾出来的时间一定会放在提高质量上,多谢赢十四、喷嚏、婷婷……乃们的支持,这些天追我稿子追的心里暖暖的,不过我还是要抱歉的说一句:今日开始恢复一更……小溪会努力存稿,有好成绩了会双更的,恩恩,拉钩……

第二十八章 冲喜之谈

“主子,语儿有一事不明。”冬语缓缓弯下腰,俯身至上官罗漪身侧,说道。

“你是想问为何萧老夫人会如此看中萧丰南?宠着跟什么似的,对吧?”

“主子英明。”

近日一切事情都很顺遂,上官罗漪心情大好,索性开口为冬语解释道,“这一任贾安侯萧云珏育有三子两女,嫡长子萧峦乃下一任贾安侯承继人选,如今任御史中丞,次子萧青时任金武大将军,同孙府嫡子孙志兴一样镇守边疆,三子萧雨,人如其名,从小体弱,受到老夫人的疼爱自更多些,房中仅有一子,乃萧丰南。由于对三子的疼爱,连带着更加疼萧丰南。至于贾安侯的二女:一是孙府大夫人萧云,二便是皇上如今的棠贵妃萧棠了。至于第三代,萧峦房有两子,长子萧丰羽从不从武,二子萧丰良乃太子兼读,按理来说他应与表哥四皇子,也就是夏明昭亲近,但却相反跟太子很是谈得来,萧青的长子乃金科探花郎,闻名京都的萧丰广,庶女萧海含长袖善舞,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

对萧府的事情,上官罗漪娓娓道来,冬语竖着耳朵听着,很是认真的样子,“原来如此,怪不得萧老夫人如此溺爱萧丰南,不过她可曾想过自己的溺爱会害了这个备受宠惯的孙子?”

“隔辈的宠爱是无法用理性来衡量的,萧老夫人聪明一世,恐怕这是唯一的败笔吧……对了,你师兄有没有说,昨日夏公子回去后如何了?”

“这个……师兄倒是跟奴婢提及了,说到夏公子,只说他回到别院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用膳,但今日一大早又恢复如常了……习武、用剑、使弓,没有任何异常。”

上官罗漪松了口气,想必夏明远很快便能振作了,如今的时局不会给他太长的时间来适应。

“只是,还有一件事,奴婢觉得应该对小姐说。”冬语略显迟疑。

“怎么了?”上官罗漪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外头开始有谣言在传……说小姐您命数太硬,先是克死了一整家子人,随即来到孙府,孙府后院掀起大火,后来到孙府外宅,连二房夫人都重病逝去……大家都说这接二连三的事情都是小姐您……”

冬语有些说不下去了,挑着眉看向上官罗漪。

只见她粉唇微微勾起,“哦?看来义父开始有动作了呢……”说起“义父”两个字的时候,上官罗漪特意加重了语调。

萧府的消息不断传出,有些说法暗指萧丰南身子大好,有些说他逐渐病入膏肓,甚至开始不认人了。

上官罗漪只是每日照常生活,有时间到老夫人或者玉兰玉竹的院子里坐坐,惬意的很。

京都的街头巷尾从来不缺流言,上官罗漪的事迹渐渐弥散到大街小巷,夏明远坐在酒馆中,举杯饮下烈酒,眯起眸子,耳边却飘过身旁桌子的议论声。

“可不是嘛,听说啊可是断了命根的病呢,想这萧府公子素日里走街串巷的欺凌弱女子,如今能落到这样下场,真是罪有应得!”

“喂,说话可要小心点,小心隔墙有耳,万一被萧府的人听到,你的小命可就……”

“哎,无妨,不过我还听说,这萧府是有病乱投医,最近似乎在找什么巫医给萧公子看病,似乎还要商讨着为他冲喜呢!”

“哦?哪家的女儿肯嫁给这样的人啊?这岂不是要守活寡?”

那男人神秘的一扫四周,见没人注意,这才贼眉鼠眼的凑到对面男人耳边,悄声说道,“最近不是在流传着上官家那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命硬吗?据说有人要将这两人撮合到一起呢……”

“什么?原来要守活寡的人是上官小姐啊?可她如今不是威震大将军之女吗?这应该不容易被嫁入萧府吧?”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她如今可住在孙府,如何决定她的终身大事,那还不是尚书大人和其正妻一句话的事儿……不过这上官小姐可是难得的尤物,真是可惜了,咱们可是没那命,消受不起哦……”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龙常站在夏明远身后,眉头深深拧着。

夏明远重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烈酒,仰头饮下,嘴角弯起,“走吧……”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酒馆。

龙常乖乖的跟着夏明远,却只听身后酒馆中突然宣扬声四起,“刚刚还好好说这话,怎么突然就……老板,你这酒中有毒是不是?刚刚还跟我聊天,怎得突然便口吐白沫……”

“客官,这跟我可没有关系啊,这酒你也是喝了的,怎得你没事儿,这位公子有事呢?”

“哎呀,还说什么呢?赶紧去看大夫吧……”

走出很远了,夏明远的步子才慢慢放缓,掏出腰中很小的一个黑色布袋,顺手打开,只见一只油黑的小虫子盈盈飞了进去。

龙常遥遥看向已经一团乱的酒馆,不怀好意的一笑,紧紧跟上了夏明远。

萧府的事情这么一闹,流言渐渐传进宫中,竟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即便当初因为和硕殿之事,险些杀了这贾安侯的孙子,但毕竟也没有那样做,如今看棠贵妃每日忧心忡忡的样子,皇上未免心疼。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指了两位医术高超的太医特地到了贾安侯府为萧丰南诊治。一时之间,原本不敢有所动作的朝中大臣,王孙公子也都纷纷踏入萧府之门,以表安慰之意。

一屋子的萧府女眷围在老夫人身侧,大夫人坐在下首处,拉着一旁萧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手心里已满是冷汗。豆大的汗珠在额上酝酿……

与孙府老夫人相比,萧老夫人年长一些,原本还精神的容光这几日熬下来也略显苍老。屋子里被炉子熏得很暖,她却披着狐皮大氅,显然很是畏寒。

眼下一片乌青,明显为熬夜所致,高高的发髻中插梳着简单的珠钗,庄重却毫不花哨。

萧老夫人生着一双桃花眼,薄唇,年轻时想必更为美丽,此刻眉心紧拧着,仿佛整个人的精神都被集中到一点,只要前方的床榻桑一有动作她会立刻塌下去的样子。

两位太医接连把脉过后,频频摇头退了出来,同之前看诊的大夫皆为同样的反应,萧府女眷一见太医此刻神情,心立刻凉了半截。

奉旨前来看诊的两位太医中,有一位便是和硕殿之上曾与萧丰南遇到过的太医院院判董大人,此刻他伸手接过一旁小徒的白色丝帕,擦了擦手,行至老夫人身前,缓缓坐下,“老夫人,依老臣看,这病恐怕整个北夏只有一人可以医治。”

闻言,老夫人突然来了精神,反映了一瞬,眸子却突然暗了下去,“董大人莫非指的是那位上官小姐?”

还没等董大人说什么,萧老夫人身后一位青衣女子的抽泣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哭什么?南儿还没怎么着呢,你是作母亲的,此时更应该冷静,乍然哭泣算是个什么道理?”

原来这青衣女子便是萧丰南的生母贾安侯三子的夫人,三夫人品性柔弱,生的年轻可人,却因房中仅有萧丰南一子而比老夫人更加溺爱他。此刻见唯一的儿子病恹恹躺在床上,一个没忍住便哭出了声音。

“董大人,不必理会,您接着说罢……”老夫人眨了眨无神的双眼,侧过脸强挤出笑容道。

“老臣所说正是这位上官小姐,想当初,公主之疾可谓病入膏肓,说句犯上的话,恐怕再拖延几天就要……哎……可万万没想到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女子,可化腐朽为神奇,老臣行医多年,着实佩服啊……”捋了捋唇下一小撮胡须,董大人幽幽叹了口气。

大夫人萧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前几日听了老爷的话,刚把谣言散出去,现在还没收到效果,怎么能先让上官罗漪来医治南儿?想到这里她不由攥紧了手指,“母亲,云儿有话要说。”

董大人此行任务早已结束,见萧家人自己有话要说,便识趣的将调养的单子开好,跟另一位太医走出了萧丰南的卧房。

萧府大夫人和二夫人被遣着去送两位太医,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大夫人萧云和萧老夫人两人了,“怎么?还有什么要考虑的吗?现在能救南儿才是最紧要的。”萧老夫人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脸色极为不悦。

“母亲,女儿不是不想让上官那丫头医治南儿,只是担心罢了,身为南儿的姑母,云儿当然也希望南儿可以很快好起来,但这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南儿如今躺在床上如此严重之势,都是那上官丫头所害,如今大仇还未得报,倘若让那丫头来医治南儿,万一她在药中做什么手脚,咱们唯恐避之不及啊……”

“你还敢说?若不是你与那上官丫头起了龃龉,怎会波及南儿?堂堂礼部尚书夫人,居然跟个十多岁的小丫头过不去,还拉上自己的女儿一起胡闹,让我说你什么好?如若你不跟那小丫头置气,她怎会找上南儿?!”

提起前事,萧老夫人便气不打一处来,说话的声音越拔越高,脸已经涨得通红。

第二十九章 睚眦必报

大夫人眼圈儿开始发红,“母亲,女儿已经知道错了,可不是女儿找麻烦,是那丫头入府便不老实啊,女儿实在,实在也是逼不得已。”

“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不管这毒是不是这丫头下的,如今京都只有这丫头可以救南儿,你说不让她来医治,咱们去哪儿寻访神医去?那下毒之仇,待南儿伤好了自然还是要报一报的……”

“母亲,不如这样,把那丫头指过来收到南儿的房中,这样她便是南儿的妻子,妻子为丈夫诊治,就没有做手脚的道理了,您看如何?”大夫人眸子微微眨着,充满希望的迎上萧老夫人的目光。

一时间萧老夫人竟不言语了,“那上官丫头据听说是个倔强的,倘若来强的,恐怕……”

“母亲,那上官丫头如今是云儿的义女,是我们孙府的人了,如今已经十四,过了年关便十五了,这年纪按理也该指婚了,岂不正是时机?正好如今皇上看中咱们萧府……”

大夫人的眸子越眯越紧,近似危险的弧度,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萧老夫人攥着大夫人的手渐渐松开,最后幽幽的幽幽的叹了口气。

一大早,上官罗漪便带着绿萝和冬语出了府门,摇晃的马车上,绿萝探头朝后望着,“小姐,已经甩掉尾巴了。”

上官罗漪勾起唇畔,“没那么简单,前边……进巷子。”车夫闻言,顺从的照着做了,马车很快穿进巷子。

果然,不多时,四五个人便跟了上来,快步穿过巷子,刚出巷口,遥遥的看到刚刚那辆马车快速前行,连忙追上了。

巷子里,一户人家的门中,上官罗漪戴上白纱,弯起眸子看向一旁冬语,“走吧。”

冬语轻声应了一句,推开门护着上官朝别院走去。

这是为夏明远和龙常安置的新处所,上官罗漪还是初次过来,院中几处垂柳环绕两旁,时下已经只剩孤零零的柳条,些许树枝上还挂着雪。

正在院中舞剑的夏明远听到大门声,动作仍未停止,他仍一席白衣,偏偏飘于空中,良久,剑入薄鞘,麻利的丢给了一旁的龙常,“上官小姐今日怎得有空?”

“怎么?夏公子不欢迎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还以为上官小姐不会主动过来瞧我。”

“哦?我很像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哈哈,罢了罢了……”夏明远哈哈一笑,略略挥了挥手。

对了,就是这样的笑声,上官罗漪微眯着眸子,将耳朵竖向夏明远,只用耳朵来感受。

龙常和冬语都退至一旁,目光冷肃的盯着别院周围。警惕,已经成了两人的习惯。

“萧府那边似乎有所动作了,怎么,上官小姐还不打算回礼吗?”夏明远略眨眨眼,说道。

“恩,就快了,不过时机还未成熟。”

“那……需要夏某做什么?”

“需要……”上官罗漪促狭一笑,“这事情女子着实做不了,还真得夏公子帮忙。”说着上官罗漪靠近夏明远,低声轻语了一阵。

语毕,夏明远饶有兴致的看向上官罗漪,这粉白的面孔下,居然生着如此玲珑的心,他不由从心底越发靠向面前女子,“好,好主意,哈哈……”

龙常和冬语看向前方坐着的两位,一头雾水。

跟着夏明远已有一段时间,龙常只是觉得这个公子的思想太过深奥,让他这个习武之人猜不懂。其平时不甚言谈,只是看到上官小姐的时候才会言说一二,笑容也是。恨不得对外人惜笑如金,但在上官小姐面前却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冬语也越发猜不透,也许是之前见到这位前太子殿下的状态太过狼狈,导致如今看到他潇洒大方的样子,一心只觉得格格不入,加上他看人时候毫无温度的眸子,总让人不敢上前,浑身散发着威慑力,正当壮年却如此老成,还真是做皇帝的料啊,冬语心中暗忖道。

没坐多会儿,上官罗漪便启程回府了,不多时,夏明远也带着龙常走出别院,只是他们没去酒馆,没去街市,却在中央大街一热闹处所旁停下了脚步。

此处胭脂味道浓郁,女子们守望街边,生的明眸皓齿、粉雕玉砌。一时间装点了整条街市,“翠轩楼”……京都最红火的**。

龙常忐忑的看向自家公子,不知他为何来到此地,也不敢开口问,只得乖乖跟在身后。自从公子振作起来,他仿佛把自己整个人隔离在屏障之中,让人望而怯步。

上官罗漪单脚刚踏入院中,却见院子旁竖着两排丫头妈妈,绿萝却一个人突兀的直直跪在中央,头深深垂着。

刚刚出府的时候绿萝听候吩咐坐在马车上甩开跟着的尾巴,而后便独自回了府中,想必是回府之后出了岔子,正想着,上官罗漪抬眸,眼睛微眯着,被绿萝落寞的背影震得眉梢一挑。

大夫人坐在一旁的方凳上,单手扶鬓,一副愤怒加不愿的神情,此刻见上官罗漪走近,连忙起身,“罗漪啊,你可回来了,瞧瞧你院中丫头,趁主子不在,竟作威作福,若不是我碰巧路过,你这院子恐怕要翻天了。”

上官罗漪轻步上前,福了福,“义母,绿萝是从小跟着罗漪的,这丫头性子直,做事有些鲁莽,如若有什么让义母看的不惯的,惩罚她便是了,莫要动怒才是。”碰巧路过?好个碰巧路过,紫琼苑地处孙玉晴的院子以里,大夫人怎么走也路过不到这儿啊,显然是来找事儿的。

上官罗漪说着,斜眼瞧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绿萝,一时间手指微动,绿萝的两侧脸颊竟被打的已经渗出血丝,红肿的让人不忍直视。

“倒也没什么,这丫头趁着你不在竟然私自跑到库房,搬动御赐之物。贼眉鼠眼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倘若是别的事情义母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这是你的院子,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能你不在我便替你做主,可这御赐之物要是出了事儿,怕是要连累整个孙府的,义母呢一时心急,就替你惩处了她……”

上官罗漪微微含笑,“有劳义母了,只是罗漪向来比较信任绿萝,这御赐之物一向是交由绿萝掌管的,今日本想趁着不在的时候让绿萝好好整理一下,不想却被母亲误会了,绿萝!你也是,怎得不向大夫人解释清楚?”

这是在说自己冤枉好人了?大夫人心里暗忖,面上满是讥笑,“哟,看来是怪错人了呢,瞧瞧,绿萝丫头你也是,刚刚问了半天,都紧紧闭着嘴巴不言语,快起来吧,打的痛不痛?吴妈妈,都是你,怎得下了这么重的手?”

说着,大夫人斜睨了吴妈妈一眼,吴妈妈立刻上前,屈膝行礼,“上官小姐,都是老奴的错,老奴平日里都是做些粗活,下手重了些,稍后老奴会亲自送来药膏为绿萝姑娘……”

“吴妈妈多虑了,我这院子里药膏还是不缺的,再说了,孙府后院在义母的掌管下,操持的井井有条,罗漪该好好学习才是。”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吧。哦对了,罗漪啊,稍晚的时候,待你义父回府,过来书房同我们商讨些事情。”说着,大夫人摆了摆手,自得的扬了扬唇,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着出了院子。

上官罗漪福了福身,对着大夫人的背影,“义母慢走。”

刚入孙府,大夫人便吃了绿萝一道残羹,那时候绿萝当着全京都贵妇面前坑了孙玉晴一把,这心胸狭窄的大夫人居然记恨到如此。

冬语慢慢扶着绿萝从地上起身,由于跪着的时间太久,绿萝整个人就要栽倒,幸好被冬语托住。

上官罗漪面无表情的瞧着,眼神极为阴冷。

“究竟是怎么回事?”内室里,冬语正在为绿萝的脸消肿去瘀,上官罗漪坐在一旁冷声问道。

“跟小姐分开之后,奴婢把那一行人都带到了城郊,这才绕路回府,刚进院子,有个脸生的丫头便奔了上来,称老夫人那里来了位有名的女红师傅,特来筹制衣物,还说小姐之前答应过要将御赐锦缎中颜色端庄的料子送与老夫人,她是特来取料子的。奴婢想着,既然是老夫人前来索要,等小姐回来怕是要晚了,这才取了钥匙打开库房,却没想到,门刚被打开,大夫人一行人便进来了,还说绿萝是要偷走小姐库房中的东西,不由分说便开始……哎呦……”冬语越听越是气氛,手下的力气不由重了一分,痛的绿萝咧嘴痛呼。

上官罗漪面色不变,“罢了,此次也是长了教训,以后切勿如此慌张,每次我过去老夫人那边你不都在旁侧?如若我答应老夫人,必会尽快亲自送上,怎会等到老夫人前来索要?脸生的丫头你也相信,下次若再着了道,我也没法救你。”显然是恼怒了。

从未见小姐如此发过火,绿萝一肚子委屈,当下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咽了下去。

第三十章 狠毒似狼

天色渐渐转暗,上官罗漪在冬语的陪伴下来到孙志典书房门口,有微弱灯光透着门纸撒了出来。dm

敲门声后,孙志典应了一声,上官罗漪推门而入。

冬语知趣的守在外头,眸子微眯着,帮主子和上门。

书房中,大夫人和孙志典坐在正位之上,遥遥的,大夫人便冲着上官罗漪招手,“来来,罗漪,到义母这边来。”

上官罗漪面上含笑,慢慢靠近,“义父,义母这么晚找罗漪过来不知所为何事?”她可不想跟大夫人在这儿打太极。

大夫人瞧了瞧一旁的夫君,转过脸笑道,“罗漪啊,义母找你过来呢,主要是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入府这么久,都没跟你说过体己话,现在就要年关了,你也年近十五,上官大人这么一撒手,将你交付到我们手上,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你,府上的小姐们属你年长,婚姻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绕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了,上官罗漪面上露出些许惊诧,圆圆的眼睛微微瞪着,看向大夫人和孙志典,“义母,您这话的意思?”

“南儿你也是见过的,贾安侯府最受宠的孙子,仪表堂堂,清俊儒雅,你们俩走到一起也算是门当户对。”大夫人语速很慢,缓缓道来。

“清俊儒雅?”上官罗漪差点儿失礼笑出声,这当真是在形容萧丰南吗?

这对夫妇倒是计划的精巧,先是在外散播谣言,称自己是千年不遇的命数硬,身旁之人不幸者均被克死,这样的女子哪家敢收?如此这般就想逼着自己嫁入萧府吗?想必这也不是最终目的吧?

萧丰南的身体可否医治的过来还不方说,就是医得好,他那样的性子,受了这般苦,还不把输掉的通通跟自己讨回来?退一万步,倘若萧丰南真的一命呜呼了,留上官罗漪孤零零一个人在萧府也支撑不了多久,相当于把一直羊羔丢进狼窝里。此心之恶毒简直无法想见。

正好如今公主的病也医好了,皇上的赏赐也领了,上官家惨案的风头也过了,无人会顾及上官罗漪被嫁入萧府背后的真正目的,无人会在意这个将门所剩的孤女。

上官罗漪突然笑了,可笑容中却不含一丝温度,“义父义母是担心罗漪不答应医治萧公子,所以才出此下策吗?”

书房中的气氛一时僵住,孙志典理了理声线,“咳咳……罗漪啊,义父、义母也是替你着想,我们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嫁人是女子最终的出路。为父既然答应了广厦兄,就要替你寻摸个好人家,萧府是你义母的母家,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这样也是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上官罗漪盈盈然跪下,面容也缓和了许多,鬓间钗环碰撞间沙沙作响,“义父、义母,罗漪万幸,家族遭难后得救进入孙府,早已心中暗暗发誓:今生必守候于义父义母身侧,宁愿永不嫁于他人。”

“傻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快快起来才是……”大夫人连忙上前,双手握住上官罗漪的小臂,作势就要将她拉起来,却使力不成。

只见上官罗漪微微抬眸,迸发着坚定的目光,“义母,罗漪说的绝非玩笑话,并不是罗漪不愿意嫁,只是这门婚事还欠考虑。”

孙志典横眉一紧,“恩?怎么说?”

“义父,棠贵妃与义母之间姐妹情深这是举国上下无人不知的,但京都不是普通地界,而是天子脚下,即便后宅普通的情深姐妹也会被拿到前朝比对,倘若罗漪嫁入萧家,此番对于咱们自是大大的亲上加亲,但放在外人眼里,尤其看在圣上眼中,小女此嫁恐目的不纯,暂不言其他,仿若圣上得闻此事,恐怕会对义父的官威……”

大夫人目光倏忽变冷,心道不好,老爷最在乎的就是官运,倘若此事对他官运有损,那是万万实施不下去了,正想出言阻止,却只见孙志典眉头越皱越紧,独自踱着小步朝里边座位走去,“今日之事,暂且放一放,夫人,你跟罗漪先行回房吧。”

从孙志典的书房出来,上官罗漪道别了大夫人,便在丫头跟随下回房了,抄手游廊的尽头,孙玉晴一身锦绣袄裙正双手挽于袖中,“母亲,上官的婚事?”

“哼,这丫头贼得很,明知道你父亲看中的是什么,一语道破,如今恐怕难以继续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外祖母那边急着等消息,称这几日表哥的身子更不大好了。”

“急有什么用?这边不是没有动作吗?”

“母亲,有句话女儿不知当讲不当讲……”孙玉晴突然眸子放光,在黑暗的夜色当中熠熠夺目。

“什么话?”

“如今外祖母是不赞成咱们花费时间对付上官那个小妖精的,但倘若南表哥没了,外祖母势必大发雷霆,到时候上官可就是人神共愤,还怕萧府不支持吗?”孙玉晴勾起唇角,萧丰南表哥与她不过是个称号,亲人又怎样,可以利用之时其死亡也可以利用一把,孙玉晴其人,性格方面已经将大夫人和孙志典的自私自利精华发挥到了极致。

“玉晴,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说起来,大夫人内心真正的狠辣还不及其女儿,至少对亲人她还下不去手,狠毒的对象不过是自认为触犯她的外人。

上官罗漪行至紫琼苑门口,夜色朦胧,忽见两个女子身影挡在眼前,“上官,听说你要嫁进萧府了呢,姐妹一场,玉雪特赶来恭喜姐姐。”是孙玉雪的声音。

上官罗漪挑眉,“玉雪妹妹恭喜的太早了……”刚刚得到消息就跑来“献宝”这性格,无善终也怪不到别人。

“哦?都已经满城皆知了,怎得,你还想着有转圜的余地吗?”孙玉雪扬袖掩在嘴前,“上官,莫怪我没提醒你,萧府可不是普通人进去就能出来的,你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吧,哎哟,看来咱们今生的姐妹缘就要了结了呢……”寂寥的院子周围,孙玉雪的笑声略显阴森。

挤兑完人了,必要看看成果,孙玉雪侧脸瞧向上官罗漪。

月光下,她微扬着头,眸子反射出夜空中星海的光芒,只一眼,孙玉雪连忙别过头,感觉全身的肌肤都在冷战。

“小姐,您可回来了……”绿萝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门口传来。

孙玉雪猛然从怔愣中反映了过来,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冬语的眉头皱得死紧,“小姐,三小姐这边?”

“不过是个孩子,走吧,回房。”说起来孙玉雪这样的真小人当真无阻挂齿,该防范的是假君子。

绿萝匆忙的迎上官进院子,连忙和上门,悄声说道,“小姐,二夫人和二少爷在客厅候着。”

“哦?”上官罗漪挑眉,缓慢走进屋子。

“二夫人,罗漪都不知您要过来,也未提前做好安排……”

一见上官罗漪进来,二夫人和孙尧同时抬眸,“不过是来坐一坐,哪就那么重视了?”

自从上次别院遇刺后,二夫人跟上官罗漪走得更近了,有时候暗中也会相助,帮她挡了不少麻烦,不为别的,只为那天她救了二夫人一命。如今看到二夫人脸上如春风般和煦的目光,上官罗漪弯眸一笑,“二夫人,二哥,这么晚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儿?”

二夫人极为无奈的瞥了一眼身旁心爱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道,“你二哥,很担心跟萧府的事情,又抹不开面子独自来问你,只拉着让我作陪,这不就过来了。”

上官罗漪忍不住莞尔,“多谢二哥挂心,妹妹还不至于任人鱼肉。”

一句话将孙尧提起来的心慢慢放了下去,刚得知传闻的时候,孙尧便急的满地跳脚,无奈兄妹之间问这些事情太过别扭,他只得到母亲的佛堂里千求万拜的磨着母亲跟着一起过来了。

二夫人见状,只是无奈摇头,“罗漪,有什么需要做的,就派人过来知会一声。”简单的一句话,已经给了上官罗漪莫大的支撑。

闻言,上官罗漪抿唇,眨着眸子只是含情一笑,点了点头。

府上的气氛在上官罗漪要嫁入孙府的谣言中变得越发尴尬,很多丫头见到上官罗漪时,面上毕恭毕敬,背后却早已议论开了。但众人关注度提高的同时,却不见孙府和萧府任一方有所动作。

看到小姐被人如此嘲讽议论,冬语和绿萝都急上心头,却丝毫不见小姐有所动作,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若是小姐不想说,她们自然没有晓得的道理。只得按压下心中不安,暗暗替小姐着急。

其实,倒不是萧府没有动作,只是近日一位神医到了府上,用药下去萧丰南情况有所好转,高兴之下萧老夫人便没有让大夫人请上官罗漪过去医治,毕竟请她过去只是备用之法。

这一日,上官罗漪照例给老夫人请安,在厅中却没见玉兰玉竹两姐妹,“罗漪今日似乎来晚了,两位妹妹都回房了吗?”上官罗漪边落座,边看向老夫人。

“这两个鬼机灵,一大早便没有过来,也不知是忙什么去了……”正微笑间,只听见门口处传来嘈杂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上门来请

上官罗漪闻声转眸,只见玉兰玉竹两姐妹慌慌张张的从门外走进来,脸色微红,显然是走得急了,“老夫人……”

一见两人面容不寻常,老夫人连忙给身旁赵妈妈递了个眼神,赵妈妈会意招手屏退了一众丫头。dm

“这是怎的了?”,老夫人面上满是关切,一旁赵妈妈连忙端上两盏茶送至两位小姐身边。

“老夫人,前些日子您念着说想吃琉璃阁的糕点,孙女和姐姐一早便商量着,亲自出去为您带回来,却没想到走到街上……”玉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中途抿了一口茶,“走在街上的时候,听闻萧府那边不大好……”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骇的祖母担心半天,萧府那边出什么事了?”

玉兰犹豫的看了一眼身侧的上官罗漪,“这个……回老夫人,听闻萧丰南萧公子的身子不大好……”

“这个大伙都是知道的,可有什么新鲜事?”

上官罗漪一口喝下去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老夫人这话分明是把萧府的事儿当趣闻了。这个老人家啊,虽然不是很仁道,但也太有趣了些。

只见玉兰支支吾吾的,“老夫人,孙女回来之前,已经听闻萧府派人过来接罗漪姐姐了。”

“什么?”刚刚还满脸期盼等着听萧府趣闻的老夫人,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接罗漪做什么?”

上官罗漪的心却慢慢落了下来,终于来了,等的就是萧府的人。

“似乎萧丰南命不久矣,萧府的人来向罗漪姐姐求救了。”

老夫人眉心渐渐拧起,这一遭去了,可是凶险万分,且不说医的好与坏,这个档口过去了,只恐萧丰南有个万一,就要把事情推到罗漪身上。正思虑间,只听上官罗漪扬声说道,“玉兰妹妹,可听说是谁前来吗?”

“据说是萧府的哪位公子……”

“罗漪,你打算怎么办?”老夫人依旧拧着眉,很是忧心的样子。

上官罗漪淡淡一笑,“老夫人,萧府是义母的母家,这一趟即便是看在义母的面子上,罗漪也是要走一遭的,只不过医的好医不好那也不是罗漪说的算,如今萧公子的情形罗漪也不晓得,还要到了才能知道。”

“可是……”老夫人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上官罗漪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担忧。

“老夫人,孙女自当小心,您老放心便罢……”

从老夫人的房中出来,守在外头的冬语连忙上前搀扶着,“小姐,夏公子那边传话过来称一切妥当,让您放心。”

上官罗漪微微勾起唇角,“走吧,回院子。”

上官罗漪回至房中,换了一席藕荷色袄裙,颜色不艳不淡,滚金边的衣领袖口徒添了一丝贵气。悠闲地,上官罗漪翻开书案上的书页,沙沙之声贯穿屋内。

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道柔弱的女声,“罗漪姐姐,妹妹来瞧你了。”孙玉晴在众人陪伴下,巧步迈进屋子。脸上的笑容显然是硬挤出来的。

连番几次大病,孙玉晴的脸色已不似之前红润,但仍旧是美人坯子,此刻双手挽袖,翩然走到上官罗漪身前,“罗漪姐姐,妹妹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之前都闹得那么僵,如今还能低下脸来求情,孙玉晴这番忍耐功夫还真是深藏不漏,前世自己怎么的就那么视而不见呢。思虑间,上官罗漪嘴角拂过一抹淡笑,“妹妹何至如此说,坐下慢慢聊。”

“姐姐,来不及了,南表哥如今已命悬一线,就等着你去救命了呢。”目光凄然,已满是泪水。

“萧公子?怎么会这样?前些日子不是还听说大好了嘛?罗漪还曾问过义母,义母只说用了药大好了呢,罗漪原本还想着仿若无人医治,就过去瞧一瞧,总该有办法的,怎得如今更不好了呢?”上官罗漪满面惊诧,一副无法相信的模样,站在身侧的绿萝都想替自家小姐拍手叫好,这假装出来的极度关怀的面容,配上一双如水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简直堪称一绝。

“这……详细的妹妹也不甚了解,不瞒姐姐,玉晴的二表哥已经亲自骑着马到府门口了,就等着姐姐出门,赶往萧府。”

这二表哥自然就是萧府二房萧青的长子,今科探花郎萧丰广了。这么大排场过来,仿若自己不出门,街面上势必要闹上一闹,这萧府之人还真真是个顶个人精,明明不是过来接人,而是逼着人过去走一遭。

“妹妹怎得不早说?都是亲戚家,罗漪怎会推辞,赶紧出发吧,绿萝把我的药箱带上。”说着,轻巧放下手中薄书,率先出了屋子。

孙玉晴直接呆愣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要知道,刚刚她是提起多大勇气才过来的,原本还以为上官罗漪会难为她一番,愣是不敢答应母亲独自过来,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的就劝服了。

按压住心中的惊讶,孙玉晴弯起眸子,这么容易被骗,看来上官这丫头也不像父亲母亲说的那么难以摆平嘛。不过如此,还是被萧府给吓到了。

院子里要留人守着,上官罗漪只带着冬语出了门,走出后宅大院,踏过前厅,前方就是孙府大门了,孙玉晴与上官罗漪并肩,脚步很是匆匆。

府门口一时间很是热闹的样子,人声鼎沸,上官罗漪带着白纱越来越接近,一脚刚踏出大门,只见一辆马车停在府门旁不远处,马车旁一匹黑马威严竖在狮子侧,毛色极亮,一看便是绝世好马。

马上一男子高高坐着,一席深青色圆领金丝锦袍,腰佩银剑,脚下踩着乌皮靴,他生的温婉如玉,眸子晶亮,此刻正弯起好看的弧度,萧府几个孙子中,堪称武全才的非萧丰广莫属了。

眸转一瞬,上官罗漪忆起前世,萧府几子拥护夏明昭登上皇位,尤太子伴读萧丰良作用最大,是帮助夏明昭打击太子的肱骨力量,他明面上与太子交好,实际上不过是夏明昭派过去的探子,当然,其中也不乏上官罗漪对消息的暗自窥探。

至于这位探花郎嘛,入朝为官开始,便帮着夏明昭笼络人才,这些在后来夏明昭登基的过程中都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然夏明昭刚继位登基,西疆一国边疆不宁,于是萧府几子,这些新朝重臣,联名上书,举荐上官罗漪和亲西疆,永保两国安宁。

“萧某已经等候小姐多时了,上马车吧,玉晴,刚刚大姑母已先行出府,让咱们尾随。”

一句话打破了上官罗漪的思绪,她眸子慢慢弯起,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对着萧丰广缓缓眨了眨。

萧丰广危险的眸子一抽,目光锁在上官罗漪眉心的红痣上,仿佛有光晕在吸着人往里瞧,一时竟愣住了。

“二表哥?咱们可以出发了。”已经上了马车的孙玉晴淡淡说道。

“哦,恩,出发。家里老夫人还等着呢。”紧了紧马缰绳,萧丰广双腿一抽动,街市上只留下一串喋喋哒哒的马蹄声。

说起来,孙府与萧府的距离并不远,马车上晃悠着,不久便到了,马夫一声,“吁……”车子一颤,瞬间停住。

在冬语的搀扶下,上官罗漪慢慢踩着下了车,却发现自己所在并非萧府正门,她凝眉望向孙玉晴,只见她面上歉疚一笑,“姐姐,这道侧门距南表哥的院子最是相近的,不然要在后院中绕圈,怕耽误了时间,也怕你舟车劳碌,只得停在这里,姐姐不介意吧?”

从侧门进府,是对人的极大不尊重,萧府的意思上官罗漪当然懂得,不过这些人也太自信了,真的以为自己进了府就必定好好医治萧丰南吗?如此待客之道也配称是侯府?

孙玉晴身后,马上的萧丰广单腿一扬,翻身下马,“上官小姐您先请。”

微风拂过上官面前的白纱,露出如凝脂般白皙的侧脸,上官罗漪面无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随着领路的走进侧门。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从侧门进府后,上官罗漪微眯着眸子,只见精雕细琢的雕栏依托在曲线屋檐下,檐端一排排麒麟兽蔚为壮观,口中镶嵌宝珠,绕过回廊正前方便是萧丰南的院子,楹栏意匠精巧,门楣之上雕刻着日月星辰……

孙玉晴巧步随着上官罗漪慢慢靠近萧丰南的正屋,却在靠近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屋檐下,一众人皆立着,有萧老夫人,大夫人连同萧家几位长媳,大家皆面露焦色,气氛一时僵硬的紧。

上官罗漪淡去面上讥讽一笑,只是侧过身静静站在一边。

萧丰广大步上前,行至老夫人身侧,深深福了一礼,“老夫人,人,广儿给请来了,南儿怎么样?”

老夫人面色焦急,一听萧丰广的声音,略转过眸,脸色极度苍白,甚至找不到一丝血色,当下由于动作过猛,险些没站住,一个趔趄就要倒下,还好萧丰广反应及时,上前扶住,“老夫人……”

“半个时辰前,便跟你大姑母过来瞧了,只是南儿的房间不知怎得就是打不开,从里头反锁的,叫他也不应声,广儿,你是知道南儿房间那道锁的,不从里面开外头根本没法子。”

第三十二章 腐蚀惨死

萧丰广回想出门前,四弟那张虚弱的面容,恐怕时间这样拖下去怕是要不好了,电光火石之间,他眼前一亮,“老夫人,试过窗子了吗?”

“哎,试过了,良儿他们皆不在府中,仆从们撞了半天愣是没撞开啊。”老夫人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前些日子萧丰南总是从梦中惊醒,吵着说窗子和门不严实,偏让加劳,还嚷嚷着一点缝隙都不得留下,否则会有虫子爬进来,还总说耳边有虫子嘤嘤飞的声音。

这奇怪的想法人人都无法理解,但无奈只好照办了。于是全部撤换成了加固的,如今反倒添了累赘。

萧丰广绕过众人,走到窗边,劈开一掌直击中间窗棱,窗子略动了动,紧接着又是一掌,掌风震得其身后丫头连连后退,最后一掌刚一使出,只见两扇窗子嚯的散开,劈啪啪两声掉落屋内。

一进入屋内身处外室,萧丰广还没来得及朝内室瞧一眼便绕过桌椅来给众人开门。

老夫人提上去的心正要放下来,在众人的搀扶下走进内室,却险些背过气去。

众人见床榻上之场景,皆愣住了。萧丰广反应最是及时,连忙冲出去合上门,得见屋内场景的只是一众萧府的主子连同快步跟上来的上官罗漪。

原本上官也会被挡在外头,只是她动作之快,还没等众人反应已经走到前面去。推是已经推不出去了,只是冬语和药箱子被隔在了外头。

萧丰南卧房的门被萧丰广猛力关上,被扣在门外的一行丫头仆从面面相觑,皆不敢动作,只得低下头等着主子召唤。

屋内,老夫人眼睛瞪到极致,一旁三夫人几乎晕厥……其他人脸上的惊恐表情更是不用说,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床上弥乱不堪的场景。

萧丰南只穿着寝衣,坦胸仰躺着,臀部处从侧面看还渗着血丝,一只脚露在外头,上头一层灰黢黢如同食物时生成的东西,看了让人发呕。

原本就是上官罗漪自己种下的毒虫,如今真正看到,才知此物竟如此厉害,想必亵裤内覆盖的整个右腿都这样长满灰毛,这是腐烂的下一个阶段——腐蚀。

众人只扫了萧丰南的右脚一眼,不是因为场面不够惨痛,而是更加让人难堪的在上头,萧丰南此刻正一只胳膊伸展着,垫在身侧女子的脑下,女子生的娇俏可人,同样只穿着寝衣,一半儿酥胸露在外头,此刻正双眼紧闭熟睡状,两人旁若无人的如此拥抱着斜覆被子。

老夫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头昏脑涨,不由抚额,“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三房夫人一时气极了,连忙冲上前去,一扬手就要扇到萧丰南的脸,却迟迟下不去手,想起儿子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她便心如刀割。正犹豫间不知该如何动作,只听身后一道男声扬起,“三婶,南儿很不对劲。”

萧丰广皱着眉走向前,路过上官罗漪的时候不由顿住。

上官罗漪已经摘下面纱,此刻正面容沉静略带担忧的站在人群中,同其他萧府人一样。

顿了顿,萧丰广连忙上前,“老夫人,三婶,南儿的面色很不好,这太不对劲了。”

语毕,众人闻声望过去,果然见萧丰南脸色愈发难看,老夫人心一软刚要上前,目光瞟过床上女子的时候却充满厌弃,声音沙哑道,“这女人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还不给我拖出去!”一屋子都是萧府女眷,除了萧丰广,眼下就只有他来动手了。

单脚踩在鞋架之上,萧丰广卷起一旁屏风上的女子衣物便将床上人遮住了,单手一扬只见那女子如同一张薄纸一样被拉到床下,翩然倒地。

“哎呦喂……”倒地的瞬间,女子咧嘴朦朦胧胧睁开了双眼,一见屋内众人,顿时傻眼了,“你们是谁?这是要做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卷起胸前的衣物连忙遮住身体,眼中却是茫然与惊惧。

屋内众人皆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问我们是谁,我们倒要问你呢,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萧府?”

还没等女子开口回答,众人只听门外喧闹声四起,“让我进去,你们让我进去吧……”

“门外怎么了?”萧丰广扬声问道。只听一仆从声音轻轻说道,“二少爷,是脸生的小厮,愣是要进去。”

“放开我,里头的少爷,我是翠轩楼的,今日送新头牌湘云姑娘来府上伺候,姑娘都进去小半个时辰了,奴婢这才过来打扰,是要接姑娘送回去呢,南少爷派人过来的时候只说要最新的头牌,我们湘云姑娘还没接过客呢,这一遭男少爷可是答应了一百两的……”

“这都是些什么人,给我轰出去,通通轰出去……”萧老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挺挺就要栽倒下去。身后二房夫人连忙搀扶着,挪动了椅子过来给老夫人坐着,又端来茶水喂下去,这才见起色。

三夫人反应过来,已经将被子替儿子盖好。

萧丰广独自走到门边,单手拉开房门,“让这个人进来。”

小厮模样的人微昂着头贼眉鼠眼的跟在萧丰广身后,一进屋便看到坐在地上的娇俏女子,“湘云姑娘?你怎么?”

“你们萧府也欺人太甚了,出来接客就已经够给南少爷面子了,怎得还欺辱我们姑娘不成?”这小厮模样的人一副主人模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开始狂吼。

萧丰广劈手就是一巴掌,打的那小厮眼冒金星,“你?”

“想活命就闭上嘴老实点儿……”

屋子里已是乱成一团,无人敢言语,喘气儿都是敛声屏气的,孙玉晴站在大夫人身后,手紧紧攥着大夫人的小臂,“母亲,南表哥身体垂危,怎么会招来**女子?这……啊,母亲,男表哥的脸色好苍白……”

上官罗漪微皱了皱眉头,“二少爷,南少爷当真不大好,屋内有丝线吗?”自己的药箱子连同冬语都被挡在了门外,加上自己身份的特殊,用萧府自身的丝线更好一些。其实原本可以直接上前诊脉,只不过为避免别人诬陷还是丝线来的稳妥。

萧丰广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当下什么**女子,什么小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弟弟的命,但上官罗漪其人又不甚可信。

眼珠一转,萧丰广大步上前,直接坐在萧丰南身边的床沿上,想着一旁有人盯着,这丫头应该动不了什么手脚,但动作间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萧丰南的手臂,一瞬间,老二萧丰广面色刷的白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萧丰广颤抖着伸出手,慢慢放到萧丰南的鼻前,不探倒还好,置于鼻前一瞬,萧丰广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起身连连后退两步,咕咚一声倒地,面上已是惊恐万分,“老夫人,四弟……四弟没有气息了……”

萧老夫人闻言,直接闭着眼昏了过去,上官罗漪很是关切的走到老夫人身边,只见其身后的二夫人面容极为警惕的盯着她,“夫人,罗漪只是想替老夫人瞧瞧。”说着,手指轻轻按压在老夫人的手腕上,随即掏出要种一只小瓶,放在老夫人鼻前晃了一圈儿,之间老夫人眼睛微微颤抖,随即慢慢睁开。

三夫人面色无比苍白,颤抖着步子慢慢行至床前,握住萧丰南的手,眼泪啪嗒啪嗒顺着脸滑落,“南儿啊,快起来,娘还要为你做好吃的,南儿……”忽然,三夫人的声音顿住了,仿佛想到了什么,到处疯了一样的翻找,终于翻出一团红色丝线,连忙绑在萧丰南的手腕上,一边递给了上官罗漪。

“上官小姐,替我们南儿诊治,南儿不会死的,他那么乖巧,他从来不哭闹,躺在摇篮里很是乖巧呢……”

三夫人的话越说越离谱,上官罗漪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手握丝线,略动了动,丝线那头没有一丝动静,萧丰南显然已经死透了。可上官罗漪依旧没有放手,袖口中的淡淡香气满满扩散而出。

丝线尽头,萧丰南的手臂中一只极小的白色小虫子钻体而出,触及萧丰南肌肤的瞬间,白虫幻化为一股淡淡的烟,满满扩散至空气中。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上官罗漪身上,看她微拧着眸子,眉心红痣熠熠泛光,却都没注意到萧丰南手腕处的精妙。

化虫结束,上官罗漪慢慢放下丝线,幽幽的叹了口气,“义母,老夫人,各位夫人,还是为南少爷准备后事吧。”

“罗漪,这病只有你医治的好,再替南儿看一看罢……”大夫人上前一步,目光中满是哀泣之色。

“义母,不是罗漪不治,是南少爷的情况,罗漪也是回天无力了,还是早点准备后事,让他安息吧。”说着,上官罗漪幽幽的叹了口气。

“罗漪姐姐,你该不会早就知道南表哥会发生什么所以才答应跟过来的吧?”孙玉晴冷声挑眉,将矛头直指上官罗漪,一语惊得屋内众人转移了视线。

第三十三章 息事宁人

闻声,上官罗漪神色淡然,目光冷冷的看向孙玉晴,“玉晴,说话要讲良心,前些日子义母曾提过要罗漪来萧府诊治的事情,罗漪当场便答应了,并未过多犹豫,也曾数次表示过罗漪医术并不甚精通,不过是看着大家亲戚一场。dm但却迟迟等不到要来医治的消息,今日罗漪是第一次来萧府,刚刚诊脉也是用的丝线,从进入屋子开始我便一直是站在人后的,从来未触及南少爷,这一点众人皆可见,更何况,刚刚二少爷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说明咱们进来之前南少爷便已经咽气了,这状况,妹妹也说是我一手造成的吗?”

丝丝入扣,没露出半点马脚,上官罗漪你好狡猾!孙玉晴尴尬一笑,“姐姐,玉晴不过是随意说说,怎得就这么认真了?”

“玉晴,以后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的好……”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众人只觉得焦头烂额,突然一道女音扬声而起,伴着阴森的颤音,“你们……都不要碰我的南儿,谁敢碰?我们南儿在摇篮里睡觉,谁都不许打扰,嘘……”

老夫人刚刚苏醒,原本就无法接受孙子突然丧命的消息,如今看儿媳妇似开始不正常,一时只觉头昏脑涨,“广儿,快着人把你三婶送回房中,请周大夫过来,还有这两个,给我拖下去,拖下去……”颤抖的手指向地上翠轩楼两人,说至最后一句,已经听不清老夫人的声音。

萧丰广只觉得头痛,心已沉到谷底,当下低头应了一声。

大夫人和孙玉晴连忙跟到老夫人身边,孙玉晴一直躲在大夫人的身后,生怕萧丰南的病会传染给她一样,恨不能立刻离开这个黑漆漆的鬼屋子。

上官罗漪面上满是哀愁,心中却讥讽一笑,萧丰南,看来你要感谢我了,给你一个如此壮烈的死法,明日京都街头巷尾会遍布你的事情:萧府小少爷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居然还将qg楼女子招进府中,享乐哀哉,最后一命呜呼。

这是对你前世诸多污蔑与挑衅的回礼,还有萧府,挑战已经开始了。

上官罗漪跟着大夫人出了门,小少爷的死讯一传出,萧府顿时乱成一团,三夫人那边多少个丫头妈妈都控制不住疯狂的局面,院子里很快被砸的乱七八糟。

老夫人焦头烂额,悲痛万分,萧府大夫人和二夫人要负责为萧丰南准备后事。

冬语紧紧跟在上官罗漪的身后,她是看着翠轩楼那两个人被二少爷萧丰广带出房间的,只是走出回廊便不知道去了哪里。本想跟主子禀报,但看孙玉晴一直并排在小姐身边,不由只能闭上嘴巴。

回廊中,上官罗漪正暗暗出神,却听一旁孙玉晴惊喜的一声呼唤,“表哥?”

闻声抬头,只见前方一清俊男子正在小厮的随从下朝这边走来,便是四皇子夏明昭无疑,见到上官罗漪在大夫人和孙玉晴身侧,夏明昭面上拂过一丝惊诧,“姨母,里边如何了?”一改往日笑容不离脸,此刻夏明昭挂着满面愁容,剑眉微微蹙起,很是担忧的样子。

一言既出,只见大夫人眼泪汪汪道,“你外祖母几次昏厥,刚刚才苏醒,已经被扶着回访歇息,其他事情你大舅母、二舅母一并料理着。”

虽然这个游手好闲、花心似浪子的表弟跟夏明昭来往并不密切,但当下还是要装作悲伤之色的,“近日,舅舅们政务繁忙,此刻恐怕……”

“广儿应该已经过去前厅了,刚刚还拉着两个捣乱的过去,刚刚没碰到吗?”

“并未碰到,既然外祖母身子不适,那昭儿还是稍后过来吧,先随姨母去前厅看看。”说着,跟大夫人一并朝原路走着。

夏明昭放慢了步子,着重扫了一眼上官,眸子微眯着。

“表哥……”孙玉晴目光一直盯着夏明昭,见他盯着上官,连忙唤了一声。

这两人的戏码上官罗漪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她不由放慢了步子,与两人拉开距离。

穿过回廊,过一个花园,再过一道院子,便是萧府正门了。

半路上有小厮来报,称二少爷在门口遇到了麻烦,众人连忙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孙玉晴悄悄的将萧丰南屋内看到的情景跟夏明昭讲述了一遍,当说到上官罗漪悬丝诊脉的时候,夏明昭眉毛轻跳了两下,面色却依旧如常。

萧府正门口,两侧大门只开了一扇,萧丰广独自站在门口,背影很是落寞,街面上似乎很是喧闹,从声音判断,有很多人在吵嚷。

上官罗漪耳畔流动,真切的听到叫嚷“还我们头牌湘云姑娘……”越听越是想发笑,这夏明远做事还真是不差分毫。虽说贾安侯萧府乃京中大户,普通百姓不敢轻易过来闹什么,但倘若真要闹起来势必招来诸多人围观,如此状况萧府倘若来硬的,后果不堪设想,万一此时传到宫中,对萧府影响之大可以料想。

因此,萧丰广一时还不敢动作,只能站在门口威慑众人,让他们不至于跑进府来闹。

想到这里,上官罗漪抬眸一扫门内的情形,只见那翠轩楼新头牌湘云姑娘已经穿戴整齐,随同那小厮一起被捆绑着押在墙边,从外侧是看不到两人身影的。

夏明昭的眉头微微拧着,“二表弟?”萧丰广闻声回头,满面焦急,“四殿下……”

孙玉晴脚步跟得很紧,“二表哥,门口发生什么事了?”

萧丰广几步退了回来,一挥手,仆从会意,将另一扇门也关上了。

走下台阶,萧丰广皱眉说道,“门外是翠轩楼的人,过来闹事,称务必要把这两个人要回去。”

“小小的翠轩楼也敢来萧府要人……”夏明昭双眼危险的眯着,他下意识的看了上官罗漪一眼,随即转过脸,“不能这样下去,否则南表弟的死因便掩藏不住了,要赶紧解决掉。把他们领头的人带进来。”

萧丰广闻言,心里极端懊恼,原本他是想着把这两人全部拖下去私下解决了,后头偷偷去翠轩楼多给些银钱,这事儿自然可以了解,却没想到那边居然主动上门来要人,还在门口聚集了如此多人,很明显是想要把事情闹大。

这样一想,四殿下说的确有道理,便找来看门仆从,很快一个四十多岁年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便从门外被带了进来。

一见院内身着华服的众人,女人毫不怯场,面容却很是不悦,“几位贵人,我们翠轩楼是小本生意,捧个头牌不容易,湘云姑娘可是我们的新人,多少人等着这块香饽饽呢,这时候南少爷偏让我们湘云出来接客,看在南少爷是我们那儿常客的份上,我们让这一步,可说好了是两个时辰,这都多久了,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只能上门了,没有办法的啊……诸位贵人也多多体谅体谅我们寻常老百姓嘛……”张口便巧言善变,不愧是做qg楼生意的。

夏明昭唇角微扬,“说吧,多少钱可以封住你的嘴?”

女人略一抬眸,一见面前男子气度不凡,“生意人呢的确要用银子来衡量利弊啦,但我不是,这湘云姑娘可是个无价之宝,多少钱我也不会换的,哎呦,公子,事情本就没那么麻烦的嘛,人我带走,但凡今日之事有半点泄露了,苦妈妈我愿遭天打雷劈,您看这样可以了吗?”

说着,她焦急一跺脚,转了转眸子看向院内各物,扫过墙角的时候忽然注意到那两个蜷缩着的人儿,“哎呦,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在这儿啊……”说着,便冲了过去,萧丰广刚要上前一步拦住那人,却被夏明昭只手拦住,“这人既然敢来萧府闹事,背后必有后台,稍安勿躁,且看她如何动作。”

正说着,忽听有人叩门,萧丰广警惕抬眸,只见仆从从里侧朝外瞧了一眼,顿时脸色苍白,“二少爷,二少爷,是右扶风关大人。”

“什么?关大人怎会来此?”

上官罗漪掩住嘴角一抹淡笑,这右扶风关大人她是见过的,曾经在认亲宴会上,这位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倔脾气,本是出身武将世家,却坚决要独自参加科考,朝中左右两派他均不参与,独善其身,此时右扶风的到来,对萧府来说绝非好事。

萧丰广心底暗道不好,右扶风关大人过来,此事恐怕无法息事宁人了,当下只能面上过得去了。

疾步上前,萧丰广行至府门口,仆从拉开大门,只见右扶风关大人身着常服,跻身踏进府门,萧丰广躬身福了福,“关大人……”

关大人原本还冷着脸,一看院内众人,顿时有些疑惑,一一福了礼才说道,“刚刚听有人来报,称萧府门口有百姓作乱,特来瞧瞧。”

“大人啊,您可要为小民主持公道……”**苦妈妈一听有官儿来了,连忙从墙角处跑了出来,哭天抢地的跪在关大人脚下,“大人,您要为小民做主啊……”

第三十四章 戏里戏外

关大人显然被这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吓了一跳,一看这装扮,心中也猜的不离十了,但萧府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呢?

思虑至此,只听女人扬声吼道,“萧府南少爷今日特招我们翠轩楼新头牌,但完了却不给钱,还要强行扣押我们的人,这是欺压百姓,欺压百姓啊……”

“满口胡言,萧府何时欺压过你?”萧丰广被这女人搞得焦头烂额,又不能动强,只觉整个头都要炸了。dm

女人唠唠叨叨的又说了许多,右扶风关大人才听懂前后缘由,“你且松开我,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不就是人被扣下了吗?贾安侯府不会轻易扣押人在此,你不问青后皂白便在门口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要想把人领走,速速去把门口的人都遣散开,不要再闹了,否则继续下去你什么也得不到。”一句话似乎戳中女人要害,她猛地止住了哭声,从仆从打开的门缝中朝外后了两句,门外的喧闹声顿时停止了。

萧丰广皱眉看向关大人,“关大人,小弟刚刚不幸死去,这两人是他生前所见的最后两人,所以才暂时扣留,只想问个清楚……”

“什么?小少爷刚刚?哎……二少爷节哀吧,此事关某务必会妥善处置,**……”关大人皱着眉头叫来**,

跟门外喊完话,**连忙转身,“是,大人。”

“萧府扣人是情有可原,也未曾说过不还你人,你这样一闹,满城风雨,对你有什么好处?”

女人闻言,脸上拂过一抹尴尬之色,“小民本是急脾气,一时心切也没顾得上这些,那萧少爷刚刚多有得罪了,只要你把人还给我,什么封口费什么的……额……给多少呢小民都无所谓。只要是个意思就行了。”

孙玉晴嘲讽一笑,“呵,我还当**风高亮节,不收萧府的钱呢。”

“哎,这位小姐,小民挣得可都是辛苦钱,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好了……关大人,此事就拜托了,萧府只求息事宁人。”大夫人一直冷眼看着,当下上前一步说道。

上官罗漪随着大夫人走出萧府大门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已全被遣散开了,送走了**跟她的头牌,萧丰广大大的松了口气,一颗心却飘浮着。

今冬,京都的雪尤多,上官罗漪跟随大夫人离开萧府之时,天空中再次飘起了雪花,街道上没什么人,尤显寂寥。

晃晃荡荡的马车中,大夫人欲言又止。几次看向上官罗漪都按捺住心中要说的话。

将一切收于眼底,上官罗漪只是低垂着眸子,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终于,马车快至府门口,大夫人理了理嗓子开口道,“罗漪啊,今日咱们萧府走一遭,虽然没能给南儿医病,但你也是尽力帮助了,义母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上官罗漪脸色微微泛着红晕,“义母这是要把罗漪当外人了吗?萧府是义母的母家,那边是罗漪的亲人了,南少爷身体不适罗漪理当尽力,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哎……”幽幽的,上官罗漪嘘叹了一口气,悲戚之态。

孙玉晴如水的桃花眼轻轻眯着,“罗漪姐姐也不要这么说,今日屋子里的除了外祖母和几位舅母,就是你了,我们何曾把你当做外人呢,倘若真的把你当外人便不会把你留在屋中了,更何况,男表哥的事情也看他个人的命数,既然已经这样了,咱们只能期盼死者安息,让他入土为安,不再被京中留言纷扰所困,姐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上官罗漪眸子闪烁,这话分明就是要封住自己的嘴,竟说得如此柔婉,看来孙玉晴这阵子也是长了脑子的,“妹妹说的是,是罗漪多想了,义母,此遭萧府请罗漪过去自然是对罗漪的信任,对于这份难得,罗漪自然不会辜负了,这点义母大可放心。”

话说的虽然委婉,但聪明人一听便懂,大夫人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马车慢慢停歇,大夫人和孙玉晴在丫头的搀扶下慢慢踩着马凳下了车,府门口,雪已经积了一层,漫天飘飞的雪花许是累了,此刻已经停止,上官罗漪被冬语搀扶着脚踩碎雪慢慢朝府中行走,脚下咯吱咯吱的脆响犹在耳旁。

大夫人一进前院便借口有事忙走开了,孙玉晴也自说有事要做,一时间回廊中只剩下上官和冬语两主仆,冬语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家主子朝远子行走,走到后花园的时候上官罗漪渐渐放慢了脚步,院落已经被白雪整个覆盖住了,只有几株梅花还显露着亮色,在一片白皑皑的世界里尤显突出。

行至梅花树下,上官罗漪摊开右手,露出纹路琐碎的手掌,双眼调皮的眨着,左手轻轻拨动梅花,啪嗒啪嗒两簇雪团落至上官罗漪掌心,一时间手心儿凉凉的,极为舒服。

“哈哈,正寻你呢,倒是自己撞上来了,雪天怎得不在屋子里避一避?倒跑出来玩耍?”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后花园中环绕,上官罗漪闻声,慢慢回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的凉亭里,两道男子身影坐在那里,正微笑看在这边。

一人是孙尧,这个上官罗漪一眼便看得出来,但当认清另外一人面孔之时,上官罗漪眉角一跳,冬语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主子,这?”

“走吧,过去瞧瞧。”说着,在冬语的跟随下,慢慢行至亭子。

凉风吹过,带来一阵雪的清凉,亭子里,孙尧跟夏明远面对面坐着,见上官罗漪和冬语走过来,皆起身,“罗漪,今日我给你带了个惊喜过来,怎样?有没有被我惊到?”孙尧面上一派喜色,显然是高兴坏了。

上官罗漪弯起唇角,目光拂过孙尧最后落在夏明远的身上,眸子闪烁,晶亮着仿佛在酝酿什么,忽的,唇角落下,一行泪从眼角滑落,只见她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的看着夏明远,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二表哥……”

倘若不是事先有了准备,夏明远自身都要被这一幕吓呆了,上官罗漪那似水的眸子仿佛真真见到亲人时候的场景,一个怔愣,夏明远释然一笑,“表妹,我都知道。”说罢,紧抿了抿唇。

孙尧站在一旁,只觉尴尬,仿佛自己此时就是个多余的人。亲人多年未见,偶然碰到自然处处是泪,况且上官罗漪刚刚经历丧门之痛,如今真正遇到亲人,也是要哭一哭的。

冬语简直对自家主子佩服至极,刚刚雪地里,她看到夏公子的惊讶程度想必不逊于自己,此刻竟然能把戏演的这么淋漓尽致,真真让人惊叹。

棋盘上,还没分出胜负,上官罗漪坐在两人中间,嘴角带笑认真看着,一边听孙尧兴致极高的讲述两人认识的场景,“罗漪,你是猜不到我跟诀兄有多么谈得来,无论古今,无论诗画,我们皆意趣相投,世间懂我之人,非诀兄莫属……”

上官罗漪面上很是认真,心思却飞到了别处。倘若孙尧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这个诀兄刻意安排的,恐怕要彻底疯掉,这个上官罗漪可以确定。孙尧本就是极重感情之人,只要是他认为重要的人,就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如今看来,夏明远已经成功挤进孙尧的重要人物清单了。

第三十五章 抓住软肋

上官罗漪略转过眸子,挑眉,饶有兴致的问道,“哦?真的这么巧?说来听听,你们到底是如何相识的?”说罢,给了夏明远一个眼神,极为狠辣的那种,心道:待会儿跟你算总账。

夏明远只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按下心中窃喜,口中道,“真要感谢街上那场偶遇了,倘若不是那一遭,我也不会跟孙尧兄相遇,更不会知道千里赶来京都正欲寻找的妹妹,竟然就在他家中。这当真是缘分啊……”

“是啊,那一日我也是无聊,便上街瞎逛,身后只带了一个仆从,刚行至咱们自家典当行门口,忽然听到有人呼救,原来是有人当众抢夺财物。那被劫之人本就年迈,根本无法追赶,罗漪你也是知道的,碰到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视而不见呢?所以,便奋力直追,只可惜我闻声望过去的时候没看到小偷的身形,只得朝前方追赶,看谁跑着,那人便是小偷了,追过了几条巷子,前方白衣男子居然还在继续跑,当时我便纳闷,看此人也是有点儿功底的,怎得青天白日竟然干得出如此勾当,正纳闷忽见那人撞到了前方一黑衣男子,扭在一起厮打,竟然这么快又朝第二个目标下手了,当时我就愤愤然,追上白衣男子之后奋起直击,几番挣扎之后白衣男子竟然还不放手,一直攥着刚刚黑衣男子不放……”

“哈哈,后来罗漪定猜得到了,我便是那白衣男子了,你这个二哥啊,愣是把我当成贼人一样扭打了数番,依旧不依不饶,这愣头青的性格可当真要不得啊……”

孙尧脸色微红,伸手抓了抓后脑,“我也是没看清贼人的模样,反正东西都追回来了,人也被送进了衙门,无巧不成书嘛,最后都是皆大欢喜。”

“……原来如此,这倒真是难得的缘分……”上官罗漪狡黠一笑,目光扫过夏明远,昨天他刚让冬语传来话说:身份问题一切妥当,只是在原来商讨的基础上加了些东西。

上官罗漪一时没猜透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今日便收到了这份“大礼”。

原来,夏明远不仅按计划为他自己安排好了身份,还伺机接近孙尧,企图以后可以光明正大来孙府,这个夏明远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表哥如今下榻何处?”这便是明知故问了,上官罗漪面上却一副淡然。

“今日一早,我已经带着诀兄在府上转一圈儿了,跟老夫人和父亲也打了招呼,便住在我院子旁的修竹园,那里清新雅致,还有一片空地,正好我俩可以空闲之时品箫论武,想想便很是惬意啊……”说着孙尧目视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以后每日的生活。

上官罗漪只得在心中替孙尧叹气,这个二哥啊,当真不知道自己带进家里的是个什么人物。

不过夏明远住在修竹园的好处,一是距离孙尧比较近,孙府之中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二嘛,那修竹园是距离孙府后宅比较远的地方,晚上中间大门一上钥,自然将两侧隔绝,这应当也是孙志典答应夏明远住进萧府的前提吧,毕竟陌生男子住在后宅还是有所影响的。

“对了,一早便听老夫人说罗漪被请去萧府了,那边怎么样?那个萧丰南还活着吧?”这话说得就有些狠毒了。

上官罗漪面无表情答道,“命已至此,旁人也是无奈,罗漪跟随义母到达萧府之时,萧丰南已经没了气息,不过看他的情况估计早已病入膏肓,即便今日我们早早到了,恐怕也无法挽回颓势。”

“说是命数问题,但在我看来这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倘若不自找无趣,也不会落到今日下场。”

“罢了,不说这个了,在这儿停留多时,时候也不早了,罗漪就先行回房了……”

“对了,罗漪,母亲托我给你捎来许多东西,稍后我给你送过去罢。”

“好,罗漪在院子里等着表哥。”在“等”字上,上官罗漪很明显加重了语气。

紫琼苑内室

冬语和绿萝面面相觑,看着自家明显气急了的主子,心不在焉的翻看怪医胡大夫送给她的医书,不敢多言语一句。

门边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上官罗漪眸子冷竖,猛地合上手中医书,“冬语,你们都出去吧。”绿萝和冬语对视了一眼,皆低下头退出门外。屋檐下遇到夏明远的时候,两人皆用一副祝您好运的眼神瞧着夏明远。搞得夏明远哭笑不得,抬步走进屋子,紧握了握手中包袱。

“廖公子似乎很喜欢白色?”上官罗漪头也没抬,声音极为古怪的问道。

“千万别这么称呼,我这不已经来负荆请罪了莫……”夏明远放下手中包袱,连忙摆手道。

“倒还知道‘请罪’,不算无可救药,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许下的承诺……”

“罗漪,这一遭确实冒险,我知道,这么做不妥当,只是倘若不跟孙尧接近,以后跟孙府也不过隔海相望,只不过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却没料到真的会如此顺利……”

竟然还巧舌如簧,一时气急,上官罗漪竟忽略了夏明远称呼的改变,只是手指握紧,拧成拳头,猛地从圆凳上起身走向他,步步紧逼,“夏明远,倒还知道此遭凶险?这身份咱们不过是随意安排,还不值得推敲,如若今日跟咱们一起坐在凉亭中的不是孙尧而是他大哥孙勇,你知道后果会是如何吗?如此不谨慎,你是想要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吗?”冷肃的眸子放出道道寒光,上官罗漪明显是真的发怒了。

这咄咄逼人的架势着实震慑住了夏明远,但是下一刻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至少这证明罗漪是出自真心的关怀,许久,夏明远呵呵一笑,厚脸皮的说道,“嘿嘿,我真的知道错了,罗漪,我承认,你计划的当真万无一失,但倘若局限于孙府之外,一切都无从下手,现在进来了,不是更好吗?”

倘若外人看到此刻嬉皮笑脸的夏明远,是必定不会相信这便是街上那位冷面公子的,简直判若两人。

上官罗漪一时间也被夏明远闪烁的目光晃得眼花了,这夏明远太狡猾了,实在太狡猾了,他这明明是掐准了自己的命门啊。

上官罗漪其人,你对她使强是没用的,若是好说好量的跟她交涉,事情还有可能达成。夏明远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居然舔着厚脸皮开始撒娇,“好了好了,不要再生气了,既然我已经进来了,就想想后招吧。”说着,夏明远调皮一眨眸子,双手扶住上官罗漪的肩膀,慢慢让她坐回圆凳。

“其实呢,身世问题也不用太过担忧,你已经安排的够严密了,廖大人那边是全力支持的,虽然都知道廖诀六岁时候跟家人走散过,但咱们所说是几年前廖诀便回乡认亲,也是那时候跟你见过的,这样的话,既然父亲、母亲已经确认过了,还有谁会怀疑呢?另外,廖诀此遭来京都是独自闯天下,之后跟廖家自是瓜葛很少,夏某会学着独善其身,尽量不让自身行为影响到廖大人。”

上官罗漪心情慢慢平复,一时间也猜不透自己刚刚为何那般火起,或许是为了他擅自做主不跟自己商量,或许是当真替他捏了把汗,反正已经如此了,说什么也挽回不了局面,只能将错就错,这么下去。

第三十六章 结下梁子

慢慢吐出口气,上官罗漪拂了拂袖,“孙志典和萧云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还要下一番苦功,舅舅和大表哥寄过来的书信可都读过了?”

“倒背如流……”夏明远一屁股坐在了上官罗漪身侧,自信满满的样子。

“且信你这一回,虽然舅舅不过是福林的监察御史,但你在京中走动还是不能太小手笔了,龙常那边?”

“龙常跟我进了府中,刚刚是回去修竹园帮忙料理事务了……”

“恩,这样也好,外头生意渐渐有起色了,之前是我手下丫头绿萝的表哥负责打理,现在你要在京中立足,产业不能少了,慢慢接管吧。还有,类似今日的事情只许一次,倘若下次再犯……”

“绝不会了,下次倘若有什么想法也会先跟罗漪你说,这样总可以了吧?”灿烂的笑容重爬上夏明远俊朗的脸,一时间,屋子里笑语连珠。

冬语和绿萝一直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此刻听到屋内笑声,才慢慢放下心来。回想刚刚小姐的面容,着实让人胆寒,即便绿萝这样跟在小姐身侧多年的,都未见她如此气恼过。不过想想,这夏公子还真是有本事,竟然三言两语就把小姐给逗笑了。

萧府偏厅,贾安侯萧大人正坐于高位,一旁是萧老夫人,两人皆面容冷肃,下首处依次为嫡长子萧峦、大夫人、二夫人,对侧依次坐着大少爷萧丰羽,二少爷萧丰广、三少爷萧丰良。

三夫人因神志不清,从被请出萧丰南院子便一直被关在屋中。当下,只有夫君萧雨看管着。

静静的厅内,贾安侯单手重重拍在桌面上,“什么?这么说,南儿之死全是因为那个上官?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堂堂贾安侯府,居然折了个孙子在他手上?”声音之冷冽,打的众人不敢言语,皆低下了头。

萧老夫人浓眉冷竖,“何止孙儿?那三儿媳如今疯癫的状况,连同雨儿的身子也是每况愈下,那丫头简直狠毒似狼,生生要断了我三房的香火啊这是?翠轩楼那边查的怎么样?那lo鸨究竟是何人指使?”老夫人面色一转,极为狰狞。

“翠轩楼人流混杂,事情发生后再过去查访已是无从得知,那lo鸨更是滑的很,从她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这风口浪尖上更是无从下手……”门外突然传来男子清亮的声音,众人闻言望过去,只见夏明昭一身华服,手握折扇缓缓走进来。

身为外孙,夏明昭出入萧府乃是正常,私下里萧府长辈也只当他是后辈晚生,并无过多礼节,因此自他走入偏厅,只是一一打了招呼淡然入座。

贾安侯挑眉,“昭儿,你派人亲自去查探了?”

“是,外祖父,那日lo鸨回到翠轩楼便将两人藏了起来,随后翠轩楼照常营业,lo鸨只说自己受了惊吓,接待外宾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手下的人,加上翠轩楼上下口径一致,着实问不出什么。而且,外头的谣言已经开始传扬了,说……南表弟**成性,才至命丧黄泉,竟如此等不及,神医还没到,他便把自己送上黄泉,如今还气疯了母亲,搞得整个萧府,鸡犬不宁……”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贾安侯紧捂着胸口,似憋闷着一口气,愣是喘不上来。一旁丫头连忙送上茶水,喝下去后,才见贾安侯面色好了很多。

“旁的倒也无妨,只怕这疯话会被传扬到宫中,倘若被皇上听到,后果可不堪设想。”一直坐在一旁的萧丰良突然扬声说道。

“是啊,谣言猛于虎,咱们贾安侯萧府的百年清誉……”想到这里,屋内众人寒毛冷竖。

“一个深闺丫头,心思竟深沉至此,倘若从一开始大殿之上便是她设计好的,那么一步一步,这简直令人发指,那……如今的谣言也是她派人放出去的了?”萧峦面色苍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是啊,深闺丫头,联合了小小的翠轩楼,竟毫无破绽!说出来谁会相信?”萧老夫人深深迭起的皱纹毫无保留的全部簇起。

“背后之人所做的功夫还当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夏明昭手中紧紧拧着折扇,脑中那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她虽是在笑着,可笑容却满是冰冷,眉心红痣仿佛闪烁着光芒,可以将人一股脑吸进去。

许久,偏厅内众人才散去,阴郁的气氛却久久挥之不去。

萧丰良紧随夏明昭身后一同来到萧府后花园的湖边。

从入学堂的年纪开始,萧丰良便被指到太子身侧做伴读,他身材并不高大,时常被别人欺负,太子亦是出手相救,一来二去的,关系越来越紧密,萧丰良生着一双凤眼,瞳仁黑黑的,目光晶亮,素日里心思缜密,是萧府众位少爷当中最是狠辣的,他总是悄无声息躲在暗处,窥探周遭发生的一切,喜欢出其不意攻击对手与无形之中。

此刻,萧丰良站在夏明昭身后,双手紧握袖中,“表哥,此番太子幕僚的进言都被否了,想必他是有所察觉。”

“不慌,慢慢来,你在太子身边伴读,小心谨慎是有的,无论什么时候涉及到我的事情都要表现的淡然,如今太子对你已经慢慢信任,在外咱们的不和睦还要继续装下去,暂时还是吸纳人才之际,其余的不急于一时。”

“是。”萧丰良眸子深深垂下,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孙府,晚膳的餐桌上,为了欢迎客人,孙尧特意张罗了一席佳肴,所有府上的人都入座了,老夫人唯恐自己的口味影响了宾客,便只在自己院中,大夫人谎称身子不舒服也没有过来,玉兰玉竹两姐妹跟着上官罗漪一同走进厅子,见孙玉晴孙玉雪坐在相邻座位,美味珍秀侧畔,只有二夫人一位家长。

相继入座,最后就差今日的主角,夏明远了。

孙尧眼睛眯成月牙,笑的很是开心,长廊底下两人边走边聊着,“前方便是了,诀兄,别的不敢说,我孙府的妹子可是个顶个的清秀,待会儿见了可不要晃花了眼。”在孙府,这不羁的言谈,也就孙尧说得出口。

夏明远当下只是笑着,随着孙尧慢慢靠近厅子。

“来迟了,大家见谅,修竹园距离这里太过偏远,走都要走许多会儿,大家都饿了吧,快用餐吧。”孙尧一边带着夏明远走入厅子,一边微笑说道。

“二哥,还没有介绍你身边这位呢。”孙玉雪仰起脸,说道。

“瞧我,一时竟忘记了,这位呢便是我新结识的好朋友廖诀,初到京都谋生,我们相识于拔刀相助之时,这些呢以后慢慢跟你们说……”

孙玉晴保持笑颜,目光饶有兴味的上下打量了一圈儿夏明远,他一席月白色缂丝深袍,脚下踩着深色高靴,头上高高竖着发冠,生的明眸皓齿,笑容似春风,如临风玉树,让人一见忘忧。

玉竹眨巴着一双秀气的大眼睛,也细致的打量着面前人,一旁玉兰的脸色早已微微泛起了红晕,扫了一眼夏明远,慢慢低下双眸。

第三十七章 小惩大诫

介绍完夏明远,孙尧又将桌边众人身份一一说了,夏明远皆打过招呼,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不妥。

二夫人微眯着眸子,显然已经看出古怪,当下只听儿子欢声继续道,“诀兄呢,还有一个身份,想必大家还不甚了解,他乃罗漪的表哥。”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二夫人脸上的笑容却仿佛问题得到了印证般更深了。

原本孙玉雪还眼巴巴要跟夏明远多说几句,一听是上官罗漪的表哥立刻兴致缺缺,只在心中腹诽:这样的绝色公子,竟然也跟上官罗漪有关系,真真是大煞风景。

孙玉晴挑着眉,冷眼看向夏明远,“廖公子,不知此番进京有何打算?”

“大小姐所问正是廖某许久所想,其实身在地方却也自由,跟进京相比各有利弊,此番进京是趁着年轻多走走,正好父亲、母亲很是不放心罗漪的近况,便遣我过来,可巧刚来没几天便偶遇孙兄,我们一见如故,很是聊得来……暂时呢只是打算先在京都落脚,以后的还要慢慢计划。”说话间,目光行云流水的扫向厅内众人,即便受到这样的瞩目,依旧潇洒大方,毫无差错,气质之优雅堪比京中皇孙贵胄。

席间,上官罗漪几乎没怎么说话,面上低头用餐,实质在兴致勃勃的看着好戏。这也算是对夏明远的小小惩罚,谁让他不打声招呼便私自做主,以为自己消气了吗?小小惩罚还是该有的。

夏明远就惨了,要一一回答孙玉晴和孙玉雪接二连三的追问,眼看着上官罗漪就快用完餐了,他却连一根菜叶都没沾到,孙玉晴更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仿佛根本刹不住了,恨不得把面前人的祖宗十八辈都掏出来了。

孙尧只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眼下只看出自己的朋友很是招妹妹们喜欢,便并不多说,只是吃自己的。

最后无奈,夏明远只好朝上官罗漪投来求救的目光,上官罗漪抿了抿唇,将嘴里最后一口美味慢慢吞咽了下去,接过一旁绿萝递过来的娟帕拭了拭嘴角,正好孙玉晴此刻说的累了,上官罗漪敏锐的抓准了时机,“表哥,罗漪曾捎回去书信跟舅母索要癫疾的医治方子,但却迟迟等不来回信,不知那时府上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一语毕,只见孙玉晴整张脸如同碎裂的面具,口子正酝酿着的下一个问题也戛然而止,再无苗头。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癫疾的方子,我记得母亲收到书信之日还跟我提到过,说是罗漪妹妹这边急着要,没有犹豫便写下了,仿佛是次日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而后却许久都没收到罗漪的回信,母亲很是担忧,怕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便又写了个方子,重又送了过来,来之前还托我代问这件事情呢,一着急倒是给忘了。”

上官罗漪面上很是惊诧,冷眼扫过孙玉晴素白的面孔,“哦?是吗?那许是路上耽搁了也未可知,这事说来话长,表哥还不了解,方子其实是为六公主求的,那些日子所有人都在等着这方子呢,圣上更是焦急的很,不过还好后来玉晴妹妹在名人指点下研究出救公主的方子,虽说略显单薄,但也解了眉之急。这么说来,幸得后来舅母又寄来第二次方子,公主的病况才得以确保,昨日罗漪还收到公主从宫中捎过来的书信,称近日大好呢。哦,对了,二夫人,罗漪明日要入宫一趟,公主特意邀约,不好推辞。”

二夫人仍是笑颜,微微颔首,“圣上许你自由出入宫中,便是想你陪伴公主左右,自是该去的。”

孙玉晴的嘴彻底闭上了,整颗心经受着被人死死攥着的痛楚,上官罗漪,凭什么她没做丝毫努力,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而自己呢?回想大殿之上那惊魂一幕,眼前猛地拂过迁善门那凋零的场景,顿时只觉脑中昏昏沉沉,什么食欲也没了。

夏明远紧张的心终于舒缓下来,照刚刚孙玉晴那般问法,恐怕他倒背如流的那些信息很快就要用完了。放松间,略转过头,只见上官罗漪眼睛促狭的眨了眨,一副我可是又救了你一命的古怪表情,看得人哭笑不得。

孙尧喝了口汤,刚一抬首,就看到上官罗漪对着夏明远眨眼睛,心中掠过一丝异样,面上却只是微笑,“诀兄,今日的饭菜还可口吗?”

“恩,是廖某进京后最美味的一餐了。”这是第一次跟上官罗漪一起用餐,更是第一次发现她竟也有十多岁少女的情怀,狡黠,调皮,不似前几次见面那般老成、深沉。动了动眸子,夏明远自得一笑。

上官罗漪表哥廖诀入府的事情,很快在孙家传遍了,大夫人和孙志典是一早就被告知的,自然没什么惊讶,只是这两人天生就都有个习惯,总想把事情往复杂了想,这么一思虑,便只觉这廖诀跟孙尧的相识有那么一点蹊跷。

“居然还找来了帮手,老爷?上官这个臭丫头是要翻天吗?”

萧丰南一事算是彻底激怒了大夫人,虽然这小侄子的死于她没什么厉害作用,但总体上来看,也伤到了大夫人的自尊心。

堂堂贾安侯嫡女,竟然输在了一个小姑娘的手里,萧氏一时只觉得心浮气躁,咽不下这口气。

“许是碰巧呢,尧儿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

“老爷……当初就该让上官嫁入萧府,若是那时候嫁进去了,即便如今南儿没了,她也逃不掉咱们的手掌心。”大夫人说话间,显然没把侄子的性命放在眼里。

孙志典目光狠戾,“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实际上,他也并非不担忧的,只是重点不在于此,而在于廖诀的父亲廖挺。虽身在地方,却深受当地百姓爱戴,据说所得政绩已得到皇帝青睐。

此番廖挺让二儿子先行入京,孙志典总觉蹊跷,上官家灭门的事情他始终耿耿于怀,此时更是担忧廖挺会知晓,“你的那些小心思趁早都消了吧,连带着玉晴一起胡闹,堂堂后宅女主人,竟然整天算计在这小事当中,说与外人讲,也不怕被笑掉大牙!”孙志典横眉冷竖,狠声吼道。

第三十八章 一死三灭

大夫人只觉心中憋闷,明明就是上官无礼在先,才慢慢结下此愁,她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污蔑上官宫寒,给她下毒等一连串的事情。

其实,大夫人是着急的,这阵子老爷面上虽一派平和,却有月余没进自己院子,愣是在各姨娘的院子里留宿,显然已经对自己不满。

当下,大夫人心念一转,只好使出杀手锏,眼中开始酝酿泪珠,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听到书房门口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大夫人,大夫人不好了,萧府那边出事儿了。”

吴妈妈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如若没有重要事情,她绝对不会突然打断屋内主子们的谈话,想到这里,大夫人连忙收住迸发欲出的哀泣之态,高声回道,“吴妈妈?萧府那边怎么了?”

“回大夫人,刚刚萧府的人传话过来,称三夫人下午被发现吊死在后花园的槐树之上……”

“你说什么?都是怎么看着人的?连个疯子都看不住!”一听吴妈妈来报,大夫人登时收不住心头怒火,连同刚刚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

“大夫人,还有,还有……三爷承受不住打击,自行换好衣服服了鹤顶红了……”

“什么?”还没来得及反应,噗通一声,大夫人翻了个白眼,猛然倒地。

萧府三子萧雨,从小秉性温良,从不跟人恶言相向,跟两位姐姐更是相近,如今大夫人一听最疼爱的弟弟竟然没了,当下受不了打击,直接倒地。

孙志典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身旁站着的人儿就那么轻飘飘倒下了,转眼一看,却是背面朝上,连忙上前将大夫人扶起来,边招呼门外的人,不扶倒好,将大夫人的脸一侧过来,孙志典险些吓得松开手,大夫人的整个鼻梁都塌了,一片青紫,原本瑰丽的面容也满是尘土。

一股无名火窜上孙志典的心头,“赶紧去找周大夫,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这都是!”

正愤恼间,只觉心口一阵剧痛,却是早已面色发青,仆从一看情况不妙,连忙取出腰间白色小瓶,拿出两颗药物塞进了孙志典的口中。缓了缓神儿,脸色这才回转过来……

萧丰南的棺材还没下葬,萧府的丧礼便又多了两个:一个是贾安侯三子萧雨,另一个便是三夫人。

一夜之间,整个萧府宅邸沉浸在浓郁的死寂当中,似有一团乌黑的光晕笼罩着。连棠贵妃都被皇上特赦出宫省亲,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回到贾安侯府,当着外人,棠贵妃却只能保持微笑,直到进入内厅才可放声哭一哭。

萧丰南蹊跷的死法,加上死前招ji的做法,很快便被传扬的无人不知,甚至被孩童编了歌谣四处传唱,人都说萧丰南命仅如此,上官小姐已经赶过去救人了,可他却仍然等不及,身子已经那般模样,居然还招ji找乐子,即便是一命呜呼也怪不得谁了。

最初萧府还打算将萧丰南之死抹在上官罗漪的头上,谎称她一再推辞不肯上门医治才拖延了最佳时机,但看传出这般谣言,却是覆水也难收了。闹到如此地步,萧府已经荣声全无。

渐渐的,耳风刮到皇帝耳中,原本萧丰广要入仕的事情也因此受到了影响,萧峦更被叫到大殿之上痛骂了一顿。贾安侯承袭百年,竟然被一遭讹传之谬言打得体无完肤。

至于丧事,贾安侯与萧老夫人原先是不打算大肆操办的,可如今三子连同三儿媳都没了,若是那么孤零零的一起送走,未免太小家子气,只得张罗着操办丧礼。

太后体恤贾安侯丧子之心,特下达安抚的圣旨,在棠贵妃的面子下,**娘娘们也都略有表示,一时间朝中重臣,皇孙贵胄也纷至沓来,萧府之人里外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大夫人自萧府回转,面上罩着面纱,由于上次晕倒之时摔到了面孔,所以还在恢复当中。

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孙玉晴努着嘴,很是不悦,“娘,这次明明已经让外祖母外祖父对上官那丫头生了灭掉之心,可为什么今日女儿试探问了,他们还是没反应?”

大夫人睫毛微垂着,面容平静道,“乖女儿,火是要慢慢引的,这几日外祖父家上下都太过伤心,还没来得及谈报仇之事,那上官丫头迟早都是要被灭掉的,她让咱们吃过的苦头,一定要慢慢讨回来,前几日跟你姨母见面的时候她也放话了,那丫头不是可以自由出入宫中吗?那就让她有去无回。”

孙玉晴拉过大夫人的手臂,头轻轻倚靠,唇角微扬,“娘……”

“吁……”帘外车夫大力拉动绳子,急速行走的马车猛然一顿,震荡间,车内两母女猛然前倾,差点儿跌倒。

孙玉晴登时火起,想这京都地界,百姓多少也识得有些马车是拦不得的,当街上居然有人敢马前阻拦,真是不要命了。

想到这里,未等大夫人开口,孙玉晴已经扬声道,“何人?竟敢当街阻拦?”

马车外,秀云一直紧步跟着,当下听到小姐问话也不敢声张,只是悄声回道,“小姐,是……”

“是我……”一道女子清亮的嗓音在车外响起,车内两母女一听,顿时相视一眼。

“姨母,明昭正想去外祖父家中,云沫一听便跟着我一同出来了,还嚷着要到孙府去找人,正巧在路上遇到了姨母的马车,也是一时心急,刚刚马车震荡,姨母和表妹没受伤吧?”

孙玉晴一听到夏明昭的声音,顿时换上一张笑脸,当听到那拦车女子竟是云沫六公主的时候,脸色登时变了,这一喜一忧之间,颜色巨变。

大夫人微微一笑,“原来是六公主,如不嫌弃,就请马车上一叙,前边不远便是我府上了,车里地方小些,望公主不要介意。”

语毕,车帘随即被掀开,一个跟孙玉晴个头差不多大,却是男妆打扮的人儿弯身走了进来,她双眼微眯着,虽是笑颜,却没有任何温度。

孙玉晴一抬眸,迎上六公主的目光,尴尬一笑,“六公主。”

“夫人,孙大小姐,刚刚一时心急,直接当街拦马了,没伤到二位吧?”语气明显带了几分挑衅。自上次公主医治风波过后,这孙玉晴显然成了公主的眼中钉。大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当下只是一笑,“公主还是坐好吧,马车就要走了。”说着,她偏过头对着车外,“四殿下,六公主我会安全带回府中,尽可放心。”

“多谢姨母……小六,稍后我到孙府去接你。”

“知道啦,四哥。”

车外,夏明昭拱手一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弯唇,眸子深深眯起。

第三十九章 公主入府

萧府门口,马车刚刚停稳,六公主便迫不及待的下了车,身后两个同样男装打扮的丫头连忙跟上,笨手笨脚的险些摔倒。

大夫人和孙玉晴相继走下车,一转眼,已经不见了六公主的身影。

孙玉晴不由皱眉,刚刚一路上,六公主不阴不阳的对自己冷言冷语,要不是因为她公主身份,早就不忍了,一旁大夫人早看出女儿心思,当下拉过她的手,“乖女儿,公主此行是来找上官的,于咱们无碍,用不着在乎那些个……”说着,她微笑看向公主远去的方向,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孙玉晴满脸狐疑,“娘,上官要是抓住公主这个高枝儿,攀上了,那以后可就不好解决了。”

“哎,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些都交给娘来处理,你就专心抓住四殿下的心就是了。”

孙玉晴面上泛起红晕,心中却止不住的惊涛,其实她是不安的,因为最近几次,殿下表哥看到自己的时候,神情虽然一如往常,但却总是有些古怪和不自然。恰似有些东西在变化,正如他看上官罗漪的眼神也在改变一样。

外室,上官罗漪正玉指纤纤,转动手中白子。夏明远就坐在对面,手捧着茶盏。

一旁的圆凳小桌旁,孙尧正无聊托腮,单手摆弄着手中已经编号的藤竹小人,“最初是三局两胜,后又改成五局三胜,这可是最后一局了,不能反悔,输的人要罚抄百遍佛经……”喃喃的,仿若在自言自语。

“好了好了,最后一局,保证不再加了。再加,判员都快睡着了。”夏明远放下茶盏微笑道。

“在玩儿什么?加我一个可好?”门外,女子略带喘息的声音突然响起。上官罗漪耳朵动了动,勾起唇角,略转过眸子,“六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夏明远闻言,手中还在掂量的黑子一松,险些掉落,目光中拂过一丝僵硬,随即恢复如常。

抬眸看向门口方向,只见一男子打扮的十三四岁女子,圆圆的眼睛极为有神,大步跨进屋子。

“罗漪姐姐,你总说到宫里来看我,一直都等不到你,那我只有出来寻你了。”说着,无奈摊了摊手。目光却瞧向夏明远,带着些许探究。

上官罗漪微微含笑,“这位是罗漪的表哥,廖诀,这位是府上二少爷孙尧,表哥,二哥,这位是六公主。”

夏明远刚要起身,只见对面六公主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要那些个虚礼什么的,你们继续。”说着,已经自顾自朝孙尧投去注目礼。

一屋子就只有孙尧身侧有空座,六公主自然找了过去,只是落座后,目光仍然在夏明远的脸上盘旋。

“罗漪最近琐事繁多,一时顾不开,就知道六公主最是心急了,且看我下完了这盘棋的。”说着,转过身,拿起碗中白子,目光却落在夏明远的脸上,调皮一眨,白子落下。

这待客之道当真使不得,竟然直接把公主晾在了一边。孙尧皱紧了眉头。

还好六公主不在乎这些个,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跟上官罗漪相处,且不是居高临下以公主的尊位来交流,而是平等级之间,甚至在上官罗漪面前,公主仿若一个不满十岁急需伙伴的孩子。

六公主生性调皮好动,如今已经十多岁的年纪却依旧活泼的很,当看到孙尧摆弄藤竹的时候,一时起了好奇心,也跟着玩耍起来,“这东西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你也给我弄一个吧。”

“罢了罢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认罚,抄写佛经……哎……”夏明远微微叹了口气,无奈一笑。

下棋的两人起身,朝孙尧和六公主的方向走来,上官一边走边侧过脸吩咐,“冬语,准备纸墨来……”

夏明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不会吧?现在就让我开始抄写经书吗?”

“既然已经输了,那就要接受惩罚啊,六公主,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眸子弯着,上官罗漪清浅一笑。

六公主眼睛眨巴眨巴,哈哈一笑,下意识将孙尧编号的藤竹小人放在手中把玩,没有抬头却说道,“这位廖公子,我总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夏明远满是惊讶,“廖某自认为有着一张帅气的脸啊,难道这世上竟然有跟我相似的面孔?”说完,不羁一笑,恰似此时的孙尧。

六公主满面彷徨,“是啊,怎么这么奇怪,按理来说廖公子是初次来京吧?我也是第一次见过你啊,怎么就感觉这么熟悉呢?”六公主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上官罗漪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夏明远初初离开京都的时候六公主不过五六的年纪,如今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居然还能觉得夏明远眼熟,那么换做是夏明昭呢?

上官罗漪的思绪慢慢的飘出很远,当初决定让夏明远走到人前时,曾就这件事情讨论过,夏明远只说不想在脸上做什么动作,即使是戴着面具,也无法保证永远不出问题,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示人,身世背景什么的早已安排妥当,也不怕夏明昭去查……

“罗漪姐姐?”六公主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专注的看向上官。

“哦,六公主,对了,今日是公主自己出宫的吗?”

“不是啊,是四哥带我出来的,在御花园遇到,四哥说要到萧府去,我一想已经有日子没瞧见罗漪姐姐了,所以就央求着四哥带我一起出来了,还好,今日太后没有叫我过去训话,父皇似乎也有政务在身,无暇顾及我,嘿嘿,这就带着两个丫头一起女扮男装出来啦,怎么样,罗漪姐姐?我穿着这身衣服有没有很帅气?”

“帅气,帅气,六公主什么装扮都帅气。”上官罗漪口中应道,心中却在想着别的。夏明昭跟公主一同出宫,想必一会儿要过来罢,今日正好夏明远在此,想到这儿,她不由叹了口气。

刚刚还一副灿烂笑容的公主,却突然不笑了,“可是这次不过是偷偷溜出来的,也待不了多大会儿,要不……罗漪姐姐,你随着我回宫好不好?我好怀念你陪着一起休息的日子啊,咱们还一起说悄悄话怎么样?”

第四十章 人皮香囊

很显然,六公主已经把上官罗漪当成是闺中密友了,孙尧和夏明远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目中看到了无奈。dm

“六公主,我虽然被皇上特许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但也不能太随意了些,万一触怒了圣上,以后都不允许罗漪进宫了怎么办?”

“哎呀呀,好了好了,不让你随我回去就是了,但是明日你定要来宫里寻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倘若家中不让你出门,我便去父皇那里请一道圣旨,哼……”

很明显,公主现在还是带着气的,上官罗漪挑眉,“公主难道不是被四殿下送至府门口的吗?”

六公主冷哼了一声,“哼,才不是呢,那个四哥半路上便把我丢给了孙府夫人和那个矫揉造作的小姐,三个人挤在那么小的马车里,简直喘息都困难,还好路途不远,不然……”

冬语侧过眸子,清晰扫了一眼六公主,心道:这直爽的性格恐怕举国上下都无人敢匹敌,身在孙府,竟然明目张胆的就说大夫人和大小姐的不是,不仅如此,孙尧可是就在身旁,当着人家亲哥哥的面儿啊这可是。

六公主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她正沉浸在咆哮心中郁闷的快慰中无法自拔,只觉得一口气说出这些话心中舒服多了,大大抿了口茶水,这才慢慢呼出口气,却见满屋子的人都如同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自己,“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闻言,夏明远无奈一笑,这个小六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活泼顽皮啊,在父皇的宠爱下,她被保护的太好了,倘若一切都不曾改变,她将来也只不过是夏明昭等人谋权夺位的工具。正思虑至此,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滑了下去。跟小六相比,他这个被皇家抛弃的前太子恐怕早就被所有人遗忘了吧。

什么兄弟姐妹?不过像路人一样,她夏明远的亲人只有皇姐和母后,还有……想到这里,夏明远不由抬眼瞧向上官罗漪,随即慢慢垂下头。

上官罗漪丝毫没注意到夏明远的心思,当下对着公主说道,“公主,玉晴多少也为公主的身体尽力了,加上如今萧府丧事,恐怕义母和玉晴妹妹的心情都不大好吧。”

“萧府?哎,别提了,那个萧丰南,早就该……”

又开始刹不住了。上官罗漪无奈皱起了眉头。

六公主很明显注意到了上官面容的变化,尴尬一笑,收住了即将要出口的话,“额,今天说的话似乎有些多,对了,罗漪姐姐,我今日来呢是要给你看样好东西。”话题一转,六公主双眼开始放光。

屋子里除了六公主,另一个好玩儿的便是孙尧了,一听有什么好东西,他立马来了精神,抖擞着凑了上来。

“刚刚二公子的藤竹小人云沫我就收下啦,作为回礼,我让大家瞧瞧这稀罕东西,嘿嘿嘿……”公主启齿一笑,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

孙尧微笑说道,“送你吧,喜欢随时可以再编出来。”

公主闻言一愣,偏头看向孙尧,这才注意到此人的笑容,顿了顿,“好,那下次编个更好看的……”

说着,伸出细白的嫩手摆了摆,身后小厮打扮的宫女连忙递上一个布袋,那袋子设计精巧,乃吉祥纹妆花缎所制,所用丝线皆为金丝,交织着缠绕而上,熠熠夺目。

手握布袋,六公主讨巧的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儿,“罗漪姐姐,你们可瞧好了哦……”说着,慢慢打开。

一股异香从里侧飘出,众人皆屏住鼻息,不是因为这香味不好闻,而是因其太过浓郁了些。上官罗漪眉头倏地皱起,眼睛微微眯着,这香气,太不寻常了。

扒开布袋一看,里侧是个鼓鼓的香囊,只是这香囊同其他女子所绣的不同,其颜色偏透明,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北夏绝无仅有的,连一向精于女红的绿萝都看的傻了眼,那料子极滑极细嫩,乍眼一看仿佛人的肌肤之色,可渐渐的又在变化,似乎在发着光,月白色的光,看着让人着迷。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公主满脸自得的欣赏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最后却落在上官罗漪和夏明远那两张平静的脸上,“罗漪姐姐,你不惊讶吗?”

上官罗漪眨了眨眸子,“公主,此物从何得来?”面容看不出一丝异常。

“怎么?罗漪姐姐也十分喜欢吧?这香味很是独特呢,每次晚上我睡不着觉,只要闻一下,都会立刻便产生睡意呢,有时候啊我甚至会有错觉,感觉是在养着小猫小狗一样,甚是有趣……”

夏明远目光一转不转的盯着那香囊,那发光一样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物。“公主,可否让廖某瞧瞧?”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夏明远上前问道。

“可以啊,不过要轻轻的。”六公主很是不放心的将手中东西交给了夏明远,显然是宝贝的紧。

夏明远将香囊轻轻拖于手心之上,一种滑滑的感觉让他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难道这香囊?一时间,思绪飘出很远,夏明远想起了在西疆天牢中的生活,虽然度日如年,但周遭也有进进出出的犯人,其中不乏受冤者,神医复葵便是其中之一。

复葵是西疆数一数二的巫医,总喜欢研究古里古怪的东西,他身旁便有个这样的香囊,几乎一模一样。

夏明远目光中拂过一丝惊诧,转眸对上上官罗漪同样狐疑的眼神。

“公主,还未回答罗漪的问题。”上官罗漪转眸,语气坚定。

“哦,这个啊,是我从皇姐那儿要来的,她原是整日做恶梦的,后来,母后听闻便四处为皇姐讨要秘方,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个香囊,香味四溢,后来便私下赐给皇姐了。皇姐更是宝贝的紧,日日挂在身边,要不是我那时病中跟皇姐讨要,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我的,这还要好好藏着呢,要是被母后发现了,我恐怕又要受罚……”

六公主口中所说的皇姐,自然便是长公主了,也就是夏明远的亲姐姐。

听到“皇姐”两个字的时候,夏明远手中握着的香囊险些掉落,想着这危险的东西居然日日在皇姐身边,夏明远便觉得后背发凉。

这香囊的滑感绝对不是什么精细加工的问题,而是材料的特殊,如果推测没错的话,这香囊乃人皮所制,并且不是普通的人皮,而是选用如凝脂般的美人皮,将人浸泡在诸多带有剧毒和异香的药草中,最终制成,割下最是完美的一块儿。再用火慢烘,用冰冷泞,其功夫之细致足以想见。然那作为材料的美人只得在制作过程中赔上性命。

皇后娘娘居然花费如此大功夫弄来这个毒物放到皇姐身边,不过是个对她地位毫无影响力的公主,竟然肯如此大费周章。夏明远捏在袖子里的手青筋暴起。

第四十一章 兄弟相见

一见夏明远面容变化,六公主连忙从他手中接过香囊,小心翼翼的放回黑色布袋之中。

上官罗漪本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即便六公主一直将香囊放于身侧,身死之时她上官罗漪的仇也尽数得报了,本就无伤大局。

宫廷之中的你争我夺不过如此。但看着六公主如此宝贝这东西,上官还是忍不住上前,拿过布袋,轻轻托于手掌心。

“公主,这香味罗漪真的很喜欢,公主能送给罗漪吗?”

这香囊的香味初初闻起便让人很不舒服,上官罗漪更是想起了复葵,她曾经拜过的师傅,于她进入西疆天牢的半年后便死去了。那个临死之前,将自己积累半生的精华全部传给上官的人。

这香囊,复葵身边便有一个,上官罗漪虽从未亲眼看过,却记得这香味。她更记得,复葵说过,这其中有多位麻醉药,仿若没有相解的另一个冰袋放在身侧,日子久了便会痴傻,毒素愈加积攒,最后势必会害了性命。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物,也记得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绝不为善,也许是六公主前世过多的照顾让她心软了,当下只是闪动着眸子,专注等着答案。

夏明远冷眼瞧着,心中掀起些许波澜,他以为上官罗漪会袖手旁观,却没想到当真管了这档子闲事儿,说起来,这倒也说不上是善良,不过是做自己想做的罢了。

六公主的答案大家早已猜到,那便是肯定的了,只是下决定对这个天真的公主来说还有些困难,她好容易从皇姐那儿得来的宝贝,在宫里还不能炫耀,只能出宫献宝一样的拿来给罗漪姐姐瞧,却不想居然被她看上了,虽然很是心痛,但公主还是不舍的将香囊留给了上官罗漪。

“罗漪姐姐,这东西每日的早中晚都要用温水撒一遍,切记是温水哦,这是皇姐嘱咐我的,之前宫女们都依着照做了,姐姐可不莫要忘了。还有,不要让它淋到雨了,要放到通风的地方……”喋喋不休地,六公主依旧满脸不舍,仿佛在将自己所孕育的孩子交由别人抚养一般,

上官罗漪这样冷心的人都快被动容了,“好啦,罗漪必定谨记。会好好照顾的,倘若什么时候公主想它了,或者罗漪欣赏够了,再给公主送回去也是了,不过这事情不能说与别人听。”

“这个是自然,就算皇姐问起,我也不会说的。”公主强挤出笑容,“不过皇姐最近也没多大功夫,她被母后指去陪伴湘妃,事情很多。”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直盯着冬语手中接过的香囊。

冬语无奈恭敬福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湘妃?可是即将临盆的那位宠妃?”

“是啊,父皇宠爱的紧呢,自从湘妃有孕,母后、母妃和诸位娘娘都被冷落了呢,太医更是整日里围着湘妃转,连我夜里无法安枕都拖了好久才来医治。”

“公主最近无法安枕吗?”拉着公主坐下,上官罗漪慢慢说道。心中却在想着别的,湘妃,记忆里美艳无比的一个女子,是圣上出巡之时于民间结识的,入宫之后地位便逐渐攀升,如今孕育龙子,更是尊崇得不得了,早就成为宫中各位娘娘的眼中钉。

前世,这位湘妃可是诞下了一具死胎,当她还乐颠颠等待龙子降临的时候,皇后娘娘却早已下手了……

公主依旧沉浸在自己无法安枕的痛苦记忆当中无法自拔,当下并未注意到上官罗漪的不对劲,只是撅着嘴道,“是啊,每每躺下便只想着闻一闻香囊才能睡着。”

上官罗漪回过神,眉心红痣微微动了动,公主恐怕已经对那香囊产生依赖性了,“这样吧,公主,我给你开一副方子,有助睡眠的,不过为求稳妥,还是该拿给太医院瞧瞧,不是罗漪的方子不可信,只是宫中人多口杂……”

“罗漪姐姐,这个我懂得。”

“恩,那就好,此番公主无法安枕的问题,也许跟之前体内余毒长时间未清有关,用几服药就会好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以后可以好好入眠了。”经前一遭,六公主对上官罗漪的医术深信不疑。此刻,早已把失去香囊的痛苦抛之九霄云外了。

上官罗漪跟着六公主展颜一笑,不多时,笑容却渐渐淡了。

外室门口传来脚步声,只听守门丫头跑到台阶下对着屋内喊了一声,“小姐,四殿下到了。”

夏明远俊眉微挑,唇角慢慢勾起,刚刚闻听六公主是随夏明昭出宫的,便知道今日一见是躲不过了,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

思虑至此,只见棉帘栊一掀,一锦衣貂裘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手握折扇,肤色较之自己稍暗一些,头束金冠,面上始终带着笑容,“小六,是时候回宫了,再不回去稍后会被父皇发现的。”说话间,夏明昭一扫屋内众人,最终定在夏明远的脸上,略顿了顿,表情僵了僵,随即恢复如常。

众人依次行礼,夏明昭面上依旧带着笑容,“这位是?”这便是明知故问了,孙府所发生的大小事情,自有探子一一跟他汇报,关于廖家二公子入住孙府的事情他早已知晓,当下却只装作不知情。目光极为柔和的依旧定在夏明远的脸上。

“四殿下有礼了,在下福林监察御史次子廖诀。”弯身拱手再次行礼,没有丝毫异常。上官罗漪淡眸观望着,她原以为夏明远初次见到夏明昭多少会有些许波动,没想到竟毫无异常,明明比夏明远还要高贵的身子,却要反过来跟他行礼,这也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了。

“哦?原来是廖二公子,可是初到京都?”

“是,廖某初次来京。”说着,略抬起头,迎上夏明昭的目光,眼神交汇。

“初次来京?为何我觉得廖公子如此眼熟呢?”太不寻常了,这廖诀怎么跟小时候的夏明远那般相像,即便已经多年未见,但他依旧记得前太子夏明远的模样,不会记错,可是前阵子西疆刚刚已经传来书信称夏明远患病死在天牢里了啊,这是怎么回事?

西疆二皇子穆荣林是不会欺骗自己的,难道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之人?夏明昭明眸一转,扫过一旁上官罗漪淡然的面庞,掩住心中烦丝,笑容更甚了。

第四十二章 二次入宫

六公主上前一步,站到夏明昭身侧,“是吧四哥?我最初也觉得这位廖公子很是面熟呢,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夏明远谦卑一笑道,“廖某本就生的大众面孔,跟两位之前认识的人相似也未可知,竟有如此巧事,真是廖某的荣幸了。”

“是啊,世上还真有如此之巧的事儿,看来我跟廖公子还真是有缘啊,上官小姐你说呢?”

突然把话锋转到自己身上,准没什么好事儿,上官罗漪抬眸一笑,“四殿下真是抬举表哥了。我们一介平民怎敢与四殿下谈及缘分之话呢?”

“是啊,四殿下,实在是抬举廖兄了……”孙尧上前一步,站至夏明远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会心一笑。

屋子里一时间气氛极为古怪,夏明昭脸上的笑容渐渐放淡,呼吸越来越匀称,对于旁人来说这或许是冷静的表现,但若是备受宠爱的四殿下嘛,就不同了。

上官罗漪一听便懂得,这位四殿下,很明显已经把夏明远当做猎物了,这是锁定了目标之后的呼吸韵律。

见气氛有些僵,六公主尴尬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四哥,我刚刚跟罗漪姐姐说几句话,能不能再多待一会儿?我不想回宫,只一会儿可以吗?”

“小六?上次因你私自出宫,身边两个宫女都被处死了,怎得?这次要这两个也一起去吗?”夏明昭冷眉扫过六公主耍乖的脸,丝毫不给面子。

身后两名男装打扮的宫女此刻闻言,已经全身发抖,哀求的目光看向六公主,“公主……”

“罢了罢了,多待一会儿都不行,哎呀回宫就回宫,罗漪姐姐,明日定要来宫中找我,一言为定的哦?”

“好,罗漪一早就去赴约。”

公主却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最后看了孙尧一眼,“二公子,下次要给我编一个更为精致的藤竹小人。”

孙尧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送走了各位客人,冬语掀开棉帘栊悄悄走了进来,见上官罗漪正无聊翻看医书,便走上前来说道,“主子,四殿下刚刚见到廖公子的神情,似乎……”

“他是怀疑了,没错,但也查不出什么,所以不用挂心……”

“可是主子,明日真的要入宫吗?咱们安在萧府的探子,可刚刚传出话来,棠贵妃如今正找机会要对您下手,这样的档口入宫,恐怕……”

“我知道,但这次就是要往刀口上撞一撞。对了,让你准备的东西弄好了吗?”

“好了主子,这是您要的碎骨子粉末,都是按照要求赶制的,绿萝一人制成、,无旁人知晓。”冬语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极小的口袋,恭恭敬敬抵到上官罗漪面前。

“恩,取一半,明日我进宫时候带着。”

“主子?”冬语眉头皱得死紧,是真的替上官罗漪担忧,棠贵妃在宫中势力可是仅次于皇后,这一遭着实凶险。

“没事的……”上官罗漪笑得很是可爱,目光中却带着一丝狡黠。

就快年关了,府上各处忙碌着张灯结彩,老夫人的房中,炉火微微熏着,一进来,便暖洋洋的。

玉兰玉竹两姐妹一见上官走进来,脸上顿时挂满了笑容。

“罗漪姐姐,听说你今日要入宫?”玉竹最是急性子,当下激动问道。

“是啊,昨日公主到府上,拉着罗漪说了好一会子话,临走的时候嘴上还叨念着说没说够,便让我今日入宫一趟,所以一早才提前来给老夫人请安,稍后便要启程进宫了。”

“听闻昨日公主过来的时候,姐姐正跟廖公子在下棋,廖公子略逊一筹,被罚抄百遍佛经呢?”玉竹突然扬声说道,脸上满是灿烂笑容,一旁的玉兰在听到廖公子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却微微红了。

“是罗漪幸运,更也许是表哥让了罗漪去,反正他要认罚了,这几天该督促他早日写好才是。昨日在我院子里只谎说要写要写,结果也没动几个字,当时二哥也在,可以作证的。”

“哈哈,下次姐姐院子里再有这么热闹的事情,定要叫上我俩,一起凑个热闹才好。”

“好啊,下次着人去请你们。”

看孙女们一派和睦,老夫人脸上也挂满了笑容,当下问道,“罗漪啊,入宫可定了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就穿前日里老夫人着人为罗漪赶制的藕荷色袄裙,颜色淡雅也不至于太素净,老夫人您觉得呢?”不管怎么说,二房夫人也是在府上办的丧事,加上萧府如今刚刚唁事过去,虽然跟上官罗漪没什么关系,但说什么也是孙府的亲戚,穿得太过艳丽未免有失体统。

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恩,妥当,那便早早启程吧。要老张跟着,老张为人办事最是妥帖,府上那些个年轻的车夫太过毛躁,如今入宫官道上,有一侧临崖的正在修整,定要小心才是。”

“是,罗漪会嘱咐的。”

老张是老夫人用过多年的车夫了,这活计还是从他父亲手中接过来的,两代都为老夫人驭马,将这样信任的人指来为上官罗漪驾车,老夫人是真心将上官当作自家孙女一样疼。

玉兰玉竹当然懂得老夫人的意思,当下相视一笑,对着上官罗漪点了点头。

从老夫人房中出来,上官罗漪迎面撞见了大夫人和孙玉晴两母女。

“罗漪姐姐,听闻今日要进宫是吗?这便要启程了?”孙玉晴弯起眼睛,笑容极为和煦。

“罗漪昨日已跟义母说了,怎得?妹妹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姐姐误会玉晴的意思了,玉晴只是想说,入宫官道太过复杂,姐姐可要当心啊。”

“多谢妹妹关心,罗漪自当小心便是。义母,那罗漪就先行出府了。”

目送着上官罗漪走远,孙玉晴攥紧了大夫人的手臂,“哎,真是可怜啊,她自己定然想不到,此一遭进宫恐怕是没命出来了……”

大夫人笑道,“一切就看你姨母的了,走吧,进去给老夫人请安。”心情甚好的样子,拍了拍孙玉晴的手,两母女相视一笑,甚为默契。

绿萝和冬语自然是要跟着上官罗漪的,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行走在官道上,路过崖段,车夫老张甚为小心,还叮嘱内侧主仆三人要抓紧马车柱子,冬语小心翼翼的守在上官罗漪身侧,生怕她受到磕碰。

上官罗漪弯起眸子,噗嗤笑出声来,“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没事的语儿,好生坐着吧。”

因不是忙碌的日子,所以官道上马车并不多,上官罗漪远比计划的时辰早到了宫门口,过第二道宫门的时候,绿萝和冬语便被留在了外头,独独上官罗漪一个人在宫人的引领下进入大门。

公主从一早便开始张罗,为了迎接上官,很是认真准备了一番。闻听门口有脚步声,连忙回头,只见一粉雕玉琢的女子在众位宫女的簇拥下袅袅而来,“云沫,一大早的,这是在忙什么?”

第四十三章 云锦公主

云锦公主是当今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得到的怜爱自然多于其他,加之被皇后娘娘宠爱备至,宫中无人敢因前皇后的事情不重视她。

按理来说,云锦公主如今已是嫁龄,本不该还在宫中,可无奈她久居深宫并不与人接触,加之皇上皇后过于重视云锦公主的婚事,千挑万选都是无果,所以一拖再拖。

六公主一看来人是云锦公主,眼中拂过一丝丝失落,随即扫平,“皇姐,我正在准备迎接客人呢,今日就介绍你跟罗漪姐姐认识认识,她人很好相与的,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提到上官罗漪,六公主便是满脸的欢喜。

“哦?就是那位被称为神医妙手的北夏第一美人——上官罗漪吗?”

“对啊对啊,这个称谓罗漪姐姐真是当之无愧呢,之前她被留在宫里替我医治的时候,皇姐正好也身体不适,所以没能过来,不过父皇的宴会上,皇姐许是见过的。”

“既然是小六喜欢的人,那我也一定喜欢,稍后就会过来吗?”

“恩,刚刚有人来报,说已经进入宫门了呢……不过,姐姐今日不用去陪伴湘妃了吗?”

“父皇正在湘妃那儿,我不方便。”说和,云锦公主脸色微微泛起红晕。

“哦……原来如此,湘妃即将临盆,咱们又要多一个弟弟啦。”

“是呢,父皇这几日高兴地合不拢嘴……”

“六公主,上官小姐到了。”屋外,一个宫女走进来回道。

“哦?快快请进来呀。”仿佛是等待许久未见的qg人,六公主神情激动的有些过了分。

云锦公主一边看着,不由笑了起来,轻轻挽袖,也跟着好奇的盯着门口方向,只见门帘一掀,一宫女先行走进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身后紧随着个年纪跟六公主差不多的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着藕荷色袄裙,简单的发髻灵巧的束着,装饰简单素雅,却掩盖不住原本就出众的姿色。

云锦公主淡淡扫了一眼上官罗漪,启唇一笑,“这位便是上官小姐了莫?久仰大名。”

上官罗漪闻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中却没什么波澜,不过她显然没有想到云锦公主会在此,行至两位公主身前,一一行礼,随即起身,“云锦公主太过抬举罗漪了……”说着,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眼睛,目中波光微动,仿佛也在说话。

如此美貌知礼的女子当真可以称得上北夏第一美人了,看起来很是乖巧的样子,怪不得小六那么喜欢,云锦公主心中感叹,面上笑得更甚,“果然,让我们小六喜欢的人儿可不多,上官小姐算是第一个了。”

“皇姐?”六公主脸色微微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一旁宫女大多忙活开了,将六公主早已吩咐准备的吃食等纷纷摆了上来,上官罗漪在两位公主身侧稍远一点的位置落座,随即抬眸,迎上云锦公主的目光,清浅一笑,胜过春日灿烂阳光。

说实话,见过上官罗漪的言行,云锦公主是有些惊讶的,虽然之前也曾听闻一些关于上官的趣谈,也曾好奇过这样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但今日终于得见,还是有几分惊讶,只是觉得她与众不同,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按理来说,自己是在宫中长大,对礼仪早已烂熟于心,何处落座,何处喝茶……这些都是从年少时便被逼着学习,现在也正得益于此,动作之礼仪,可以显出一个女子的高贵与否。

当下一看上官罗漪的举止,倒像是天生便会的,毫无初学者那般生硬,不由的,云锦公主便对上官罗漪起了兴趣。

同样的,上官罗漪也在悄悄打量着云锦公主,她长相依旧是记忆力那般清秀,已是二十的年纪,外表看着却仍是十多岁的少女,笑容清浅,最是迷人,像极了惠仁皇后。

虽然亲生母后被打入冷宫的时候,云锦公主已经明事,但她并不了解其中缘由,所以在以后跟现皇后的相处中也没有任何龃龉。

说起来,云锦公主承继了惠仁皇后的大部分优越之处,尤其是品行善良、端淑这一点,宫中谈及云锦公主,无人不竖起大拇指,与六宫交好,且善待宫人。也许就是这样的相似,才让皇后娘娘对云锦公主起了杀心。

前世,云锦公主二十一岁之时被皇上赐婚,嫁给了鲁尧公的嫡长子袁杰。此人武全才,婚前曾于皇宴中与云锦公主谋过一次面,由于事先皇后娘娘有所提及,所以云锦公主还是对他多加注意的。当最后决定了婚配对象是他的时候,云锦公主也着实高兴了一阵子。

但事实总不是那般完美,袁杰早已心有所属,从小便喜欢其青梅竹马的表妹,公主的嫁入无疑打破了原本鲁尧公府的平静。鲁尧公等人一方面极力掩盖袁杰与其表妹的恋情,另一方面严厉阻止袁杰娶表妹进府,但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公主入府不到三个月便发现了其中端倪,更是两天两夜不吃不睡,最终主动提出要袁杰迎娶其表妹入府。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牺牲了一切,但这份成全却没有换来幸福,袁杰表妹入府之后,因记挂着前事,总觉得公主抢了她的位置,又见公主人善好欺负,明里暗里没少给公主气受。

这些小打小闹在驸马袁杰的眼里更是称不上什么,生活不幸福,加上庶妻的挤兑,公主很快便倒下了,更因如此,掉落了腹中胎儿,不过大半年时间,便郁郁寡欢,孤零零死去。

原本上官罗漪以为公主是婚姻不幸才会丧命,但经过香囊一事,她才知晓,原来这一切,不过是皇后所布下的局。

只因为云锦公主跟前皇后太过相似,那般温柔美丽大方,刺痛了皇后的每一根神经……

想着想着,上官罗漪便出了神,忽然注意到众人皆在看着自己,这才回过神来,想着稍后还有大事要做,慢慢提起了心绪。

就在此时,门帘外一宫女扬声喊道,“公主,外头飘雪了。”

语毕,众人只闻窗外传来沙沙的声音,“看来雪还不小呢,今日乃大寒,采集大寒之日的雪水可以用来做芙蓉胭脂,润泽肌肤最是相宜了。”

“这个有趣,咱们出去吧?皇姐?罗漪姐姐?”六公主的目光中简直就能浸出水来,无奈,两位姐姐最终招架不住,三人哈哈一笑,在宫女的陪同下,出了屋子。

第四十四章 梅林巧遇

今冬的雪虽不甚大,却一直不间断的飘着,飘飘停停,尤有不舍,上官罗漪跟在两位公主的身后,聘聘婷婷的来到御花园的梅林中。

雪并不大,只是雪花不小,轻轻落于梅花花蕊之中,算是找到了归宿。

上官罗漪玉指纤纤,停留于一簇梅枝之下,轻轻扳动枝杈,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梅花之上。

“皇姐,罗漪姐姐,快来看啊,落上薄雪的梅花更美了呢。”雪地里,女子的笑声萦绕耳边。

宫女们忙碌着为主子们撑伞,六公主却丝毫不顾及她们,到处乱走,只有云锦公主和上官罗漪静静的在伞下采集雪水。

云锦公主柔指纤纤,轻轻抚动梅花,顾盼间看向上官罗漪,“上官小姐?近日听闻萧府四少爷之事,我感到尤为震惊,据说他是碰上了西疆的某种毒香,才会落至今日下场?”

上官罗漪眼眸微微眯着,云锦公主恐怕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吧,“公主不必如此客气,就唤罗漪吧。”

“呵呵,好啊,罗漪……”她眸子淡淡抿着,且柔声细语的,丝毫不像傲视的皇家公主,更像一位邻家大姐姐。

“公主,那萧府四少爷所接触的乃是西疆橐驼香,用咱们北夏的话来说,就是污秽之物,正常人家是绝不会碰此东西的。说起来,西疆的巫医同咱们北夏的医者不同,他们擅用毒,也擅治毒,更擅以毒攻毒,所以不管是毒物,还是药材都可以随意利用。萧公子所碰到的,是上上层少有的珍贵毒种,女子通常只使用点点来吸引男子的注意,在香味的作用下,双方互相吸引……”接下来的话,上官罗漪就不便说了,只是微微一笑。

“哦?原来如此,那……罗漪对西疆仿佛很是了解的样子。”

终于引入正题了,上官罗漪微微一笑,说道“小时候曾经跟舅母学习过一些医理,听说过一些西疆巫医的事情,不过这些毒物西疆人在本土不常用,只是用于疆土之外。西疆太平盛世,百姓生活还是很幸福的,就跟咱们北夏一样。”

“哦?真的吗?……”闻言,云锦公主原本担忧的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心中正暗自庆幸,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上官罗漪心中感叹,公主必定是在担心夏明远,担心他在西疆的生活环境,想问一些关于西疆的事情,但更细致的却又不好开口了。

的确,此时的公主心里正五味杂陈,太子弟弟出使西疆之时,年纪还那般小,之后更是多年了无音讯,每次问及父皇太子弟弟之事,他都会立刻冷下脸,无奈渐渐的便不发问了,后来逐渐演变,到如今谁都不敢在皇帝跟前提到前皇后和前太子的事情。

虽然如今的母后说过明远已经死在异乡,但她始终不相信,她知道,弟弟一定还活着。

“各位今日如此兴致,居然来采集雪水呢……”一道甜如蜜的女声从梅林外传来。

云锦公主和上官罗漪同时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迎声望去,只见一高贵的华服女子站在梅林尽头的宫伞下,外罩着大氅,里侧的宫服料子乃锦绣螺纹,更是镶金线缝制,雪光映衬下,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棠贵妃在宫人的跟随下巧步走进梅林,六公主一见来人也不疯了,就乖乖站在云锦公主身侧,众人一一拜礼,棠贵妃只是保持着温婉大方的笑容。

她出生贾安侯萧府,从小与兄姐之间的感情便很好,入宫之后不仅为皇上诞育了四殿下夏明昭,还依旧保持宠爱,风头不减。

当然,这不仅仅因为棠贵妃一直保持年轻容貌,最大的缘由还在于她背后贾安侯萧府这一庞大家族。上官罗漪低垂着眸子,思虑一瞬,只听棠贵妃的声音在梅林中再次响起,“上官小姐,今日怎得得空来宫中走一遭呢?”

自己想必一踏入二道宫门,消息就已经在这hou宫里传遍了吧,竟然还在这里佯装巧遇,不过是对付个小女孩儿,棠贵妃还真是费尽心思啊,看来当真把自己当做对手来看待了。

上官罗漪理了理思绪,慢慢俯下身,“回棠贵妃,罗漪今日奉公主之意,特来宫里赶制安神的方子,可巧碰上下雪,就随着公主一同来梅林采集雪水了。”

“本宫不过随口一问,上官小姐未免太谨慎小心了些……”

“贵妃娘娘言重了,罗漪不过实话实说……”

“哈哈,好吧,随你怎么说,不过说起来,上官小姐还当真是才女呢,懂医术又才艺兼备,难得,太难得了……”

“贵妃娘娘抬举了,京都哪家小姐不是德艺双馨?罗漪跟大家比起来不过平平。”

“这样谦虚可使不得,不过说起来,本宫还未感谢上官小姐搭救少侄之情,今日正巧碰上,也不能白遇到一次,听闻上官也很喜欢钱左的画作,正巧昨日皇上赐了我一幅,就作为答谢礼送给你吧。”说着,招了招手,自然有宫女依吩咐退下去。

这不明不白的送什么礼物呢?还是如此强加的,似乎不收都不行,两位公主都感觉莫名其妙,当下齐齐看向上官罗漪。

“贵妃娘娘,罗漪虽很想治愈南少爷,但却还是迟了,没能挽回其身体的颓势,今日娘娘的大礼,罗漪无功不受禄,当真愧不敢收,还望娘娘收回成命。”

棠贵妃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上官小姐,这可是钱左大师的画作,圣上收藏的珍品,你是本宫姐姐的义女,按理来说,认亲宴会上就该送上礼物,若是本宫说此物是补上那认亲一事的,你还要拒绝吗?”

看来是非收不可了,上官罗漪福了福身,“那……罗漪多谢贵妃娘娘美意。”

“恩,这样才是好孩子。云锦公主今日怎得没去湘妃处?倒是在这里躲清闲了呢?”话锋一转,棠贵妃转而看向云锦公主。

由于她长在皇后娘娘身侧,自然跟棠贵妃是对立面。这样复杂的明争暗斗,看着都叫人心烦。上官罗漪双手垂于身前,依旧低垂着眸子等待着,棠贵妃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跟自己的搭话,必定是有所准备的。

“贵妃言重了,云锦原本便是自请过去陪伴湘妃娘娘的,何来‘躲清闲’一说呢?更何况,今日父皇一早下朝便过去了湘妃宫中,湘妃娘娘临盆在即,需倍加照顾才是,父皇多次探望也是应当的,云锦自然没有过去打扰的道理。”一个缝一个缝堵得严严实实,虽然云锦公主不善心计,但始终在皇宫里生活的久了,一些话语中的陷阱还是可以很快分辨得出来。

棠贵妃闻言,朗声一笑,“云锦公主说的极是,是本宫一时说话欠妥了呢。”

不多时,雪已经停了,一女官手捧着个长条金色锦盒匆忙赶了回来,恭恭敬敬的呈至棠贵妃身前。棠贵妃纤手落于锦盒上,手指微动,打开盖子,轻轻拿出画作,展开示于人前,众人只见两侧横轴间,白色雪山背景下,一簇簇山水,拥峦紧凑,山中云雾缭绕,半侧日光在层层叠嶂的云团下羞遮着面,那画仿佛在释放着光芒,让人看一眼若置于其中。

画作最右下端是钱左的朱砂红印,方形的框内,钱左两个大字尤为明显。

“此乃钱左的《雪木尤佳色》,开山之作,众多人墨客争相收藏的,圣上偶然得到,珍如至宝,昨日赐予本宫,本宫今日就将她转赠与上官你了。”说着,将手中画作递于身侧女官,女官双手接过,慢慢将画作卷起,动作行云流水,却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停顿了一瞬,随即轻轻将画作重新放回锦盒之中。

上官罗漪眯起眸子,慢慢勾起唇角,果然有蹊跷。

又是一阵你恭我敬的虚言假语,上官罗漪接过重又被收回锦匣的礼物,恭敬退居两位公主身后。

就在此时,梅林远处突然扬起一道男子的尖声,“皇上驾到……”

第四十五章 雪地之乱

华盖之下,皇帝身着金色的龙袍缓步靠近众人,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一看便是刚从湘妃处过来,心情大好,“怎么今儿个这么有兴致?都跑到梅林来赏雪啊?”

众人一见皇上走来,一一俯礼,起身后,棠贵妃巧步上前,妩媚一笑,“皇上,臣妾刚刚正想到湘妃妹妹处探望,送一些刚制成的翡翠?等吃食过去,可巧路过了梅林,正看到两位公主与上官小姐在此,就过来聊了会儿,看上官小姐乖巧伶俐,臣妾很是喜欢,得闻其跟臣妾一样欣赏钱左大师的画作,便忍痛割爱,将您昨日赐给臣妾的那副画作转赠给了她,皇上可不要怪罪臣妾啊。”

水盈盈的目光看向一旁高大的皇帝,棠贵妃小鸟依人的依偎到皇帝身侧。

“既然画作朕已赐予你,如何分配便是贵妃的权利,转赠什么的都随你。不过,这画作当真是朕所心爱,上官,拿来再给朕瞧一瞧如何?”皇上似乎很有兴致,眼睛一直盯着上官罗漪手中的金色锦盒。

棠贵妃心中暗自窃喜,竟有些忍不住心中激动,唇角慢慢勾起,等待着的好戏的上演,“臭丫头,竟敢害我萧府之人,今日就让你尝尝苦头。

梅林不远处的假山后,一紫色华服的身影正朝这边观望着,身旁仆从赵兴悄声问道,“四殿下,这次您的计划果然不同凡响,让贵妃娘娘出手,势在必得啊,这上官家的美人儿恐怕就要丧命宫中了呢。”

夏明昭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危险的眸子慢慢眯着,“这样不识抬举的女子,早就该灭掉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敢对我冷眼相向,只是还有点可惜,若是她能归顺于我,那么皇姐和太后那头会更容易一些……”可惜啊可惜,这么个心机深沉的丫头,就要这么被灭掉了,不要怪我们太残忍,是你挡住了我前行的道路。

夏明昭心里思忖着,目光最后落在上官罗漪的脸上。

实际上,他自己都没觉察到:几乎一瞬间,他甚至不想自己的筹谋那么成功的施展下去。对这张美若天仙的脸也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舍。

皇上提出来的要求,怎敢不从,上官罗漪几步上前,躬身双手将锦盒呈上,“回皇上,臣女今日得蒙贵妃娘娘厚爱,收到此画作,必会好生珍藏,在此请圣上一观。”说着,慢慢低下头。

皇上自是龙颜大悦,看了一眼身旁太监,自有人上前接过锦盒,待打开后,取出画轴。

两个太监相对而立,每人手中各攥着一只画轴,脚步渐渐后退,画轴慢慢张开。

随着画轴的铺展,棠贵妃美丽的眸子越弯越厉害,简直无法控制的就要笑出来。就在此时,众人只听啪嗒一声,

两个太监分明手中握着画轴,但此画已经从中间断开,长长的画页就那么散摊在雪地上,一瞬间周遭静了下来……

皇帝反映了一瞬,剑眉猛地竖起,“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画作怎会破掉?”

棠贵妃思虑一瞬,连忙站至皇帝身前,躬身俯礼,“皇上息怒,恐怕事有蹊跷,此画原是御赐之物,臣妾一直都是好生收着,刚刚送给上官小姐之前也摊开来给大家看的,两位公主皆可见证,怎得画就如此碎裂了,臣妾也是不知啊……”

送之前还是好的,那么事情就是处在了上官罗漪身上喽,皇上略转过眸子,目光落在上官罗漪脸上,“上官,损毁御赐之物可是杀头的大罪,画作送与你之前还是好好的,这你怎么解释?”

六公主感觉后背一阵寒凉,不由攥紧了一旁云锦公主的手,“皇姐?怎么办啊?”父皇的性格六公主是清楚的,他平时虽然微笑待人,但倘若真怒极了,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云锦云锦公主抚慰的拍了拍六公主的手,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她直觉上官罗漪自己可以度过去,并且也想看一看,这个传闻中的好女,到底有多么出色,“先不要着急,看着罢。”

这位皇上的性格,上官罗漪自然知道,他的笑面足以掩饰心中任何时候的想法,这样的待人方式是长久习惯而生成,他年少便继位,初初登基之时,朝中重臣独揽大权,威逼利诱之下,他无奈屈服着,动心忍性,以无比软弱的形象慢慢将一个个的老臣拔除。最后微笑着将那些人一个个送上断头台。

既然已经点到自己了,就要应言。上官罗漪上前一步,屈膝跪下,膝下的薄雪很快便渗透出凉意,“回皇上,刚刚棠贵妃确实给诸位看过画作,那时还是好好的,只是随即便让一旁女官将画作卷起交给臣女,但是臣女接过锦盒便从未打开过,一直是小心捧着的,臣女也不知如今画作怎会破损,还望皇上明察……”

女官一听上官罗漪的话,顿时明白了,刚刚自己的动作很可能已被这个丫头发现,下意识的,将手猛地缩到袖子里。

“上官小姐,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身边女官对画作动的手脚吗?本宫好心好意将皇上御赐的心爱之物送给你,你却没有好好保存,如今当着圣上的面,这是打算当众侮辱本宫吗?”这话是有根据的,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宫里的奴婢都是主子来教导的,上官罗漪刚刚的话明明就是将矛头指向了棠贵妃身侧的女官,那么就是说棠贵妃教人不利了,棠贵妃一听这话,自然是要生怒的。

六公主松开云锦公主的手,实在忍不住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上官罗漪身边,“父皇,罗漪姐姐收过锦盒就真的没有打开过啊,怎么会损坏御赐之物呢,云沫斗胆替罗漪姐姐求情,还望父皇明察。”

皇上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目光在雪地里众人的面上逡巡,一时没有言语。

“六公主的确可以为上官小姐作证,可是刚刚本宫的确拿着画作给大家看的啊,那时候还是好好的,六公主也该看得到,这该如何解释呢?”

六公主闻言,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锦公主闻言,眸子慢慢弯起,“贵妃娘娘原是正直之人,无论这画作破损于谁的手里,都已成事实,既然父皇在此,自会主持公道,也不存在什么污蔑之谈,且再看一看吧。”她语气平缓,跟年长的棠贵妃相比,仿佛都更加沉稳。

上官罗漪只是朝云锦公主投去感谢的一瞥,随即转过眸子。

皇帝闻言,双目倏地转动,仍没说什么。

原本两个公主在这里是可以作证的,如今倒都帮着上官罗漪说话,棠贵妃心中起了些许波澜。不过这局面早已想到,无论她们怎么求情,上官那丫头终究躲不过今日这一关。

棠贵妃心里思忖着,面上语重心长道,“哎……皇上,臣妾本想着用您御赐的画作来化解跟上官小姐之间的隔阂,您也知道,因臣妾母家之事,外头早就宣扬四起了,称贾安侯府要公然对付一个小丫头。臣妾父亲乃朝中重臣,跟孙府内宅更是少有牵扯的,是概不会与上官有什么执拗的啊,况且侄儿和内弟的事情跟上官也是毫无瓜葛,根本毫无‘公然对付’之说啊,臣妾本想今日将一切化解,却不曾想上官竟然丝毫没有将臣妾送出去的礼物当一回事儿,臣妾的心意就那么付之一炬了……”说着,盈盈然低下了头,抽出绢帕朝脸上虚拭了几下。

第四十六章 变“宝”为“废”

棠贵妃此言,便是暗指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上官罗漪掩去嘴角的一抹笑意,略抬起眸子,目光淡然如水,毫无畏惧,“皇上,臣女怎敢破坏御赐之物,同样,臣女也不相信棠贵妃会在画作上动什么手脚,刚刚臣女不过是陈述事实,并无诬赖棠贵妃之意,只是眼下,皇上可否给臣女一次机会,让臣女检查一下这画,自证清白?”

这么一说,倒显得刚刚咄咄逼人的棠贵妃很是小气了,一时间棠贵妃只是气结,竟不知如何开口。

皇帝闻言,冷着脸,垂眸看向上官罗漪,最后颔首,“罢了,就依你所言。”

倘若今天损毁的是其他物件,皇帝恐怕只提一句便罢了,偏偏是他极为喜爱的钱左的画作,忍痛割爱之后竟被破坏至此。

刚一下令,依旧手握画轴的两个太监便听话的将其移到上官罗漪身侧。

上官罗漪仍然跪着,探寻的目光扫过那已经断开的画页上,当看到右下侧的朱砂红印之时,不由眉头皱了皱,纤纤玉手随即抚到红印之上,动作极其轻微的抿了一下,唇角慢慢勾起,掩去眉梢的促狭,随即略略抬眸,好奇的“咦”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了过来,齐齐看向那画页右下角和表情古怪的上官罗漪。

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眼神直直的盯着那红印,欲言又止。

“上官,你可看出了什么?”皇帝双手背于身后,眉头慢慢拧起。

“是啊,上官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妨说与大家听,也好化解误会。”面上拂过一丝尴尬,棠贵妃还是说道。

“请皇上饶恕臣女的罪过,臣女才敢说。”上官罗漪双手撑地,凉凉的薄雪浸入手心,很快便化开了。

一丝凉风倦怠的拂过,让人身心皆寒……

夏明昭单手撑在假山石上,目光倏忽变冷,唇角勾起,饶有兴致的盯着上官罗漪的手指,“好狡猾的一只狐狸……”

一旁赵兴听不懂自家主子在说什么,只得跟随着看向梅林处,却什么端倪都没发现。

皇上听闻上官罗漪如此说,很是诡异的皱了皱眉头,“朕恕你无罪,说罢。”

上官罗漪头依旧深深垂着,双手弯曲,俯首贴近地面,“回皇上,此画作绝非钱左大师亲笔,从右下角的大印处,就可以看出。”

此言一出,四周皆惊,棠贵妃第一个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且连忙上前从太监手里抢过右半侧的画轴,抬眸间只见皇上满脸不悦,这才发觉自己越俎代庖了,连忙躬身送至皇上面前,“皇上,您看……”

皇上理了理嗓子,伸手拉过画轴,凑近了一看,右下角原本该盖着钱左大印的地方,那朱砂红印竟然写着“钱??”两个大字,“岂有此理!”皇上几乎气结,一时间脸色青红交加,单手一甩,直直将画作抛于地面之上,“棠贵妃,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棠贵妃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字迹,只觉得浑身一阵寒凉,连忙跪下,双手撑地,手下一阵拔凉,“皇上息怒,臣妾,臣妾也不知啊……”

“你自己瞧一瞧,朕好好的钱左大师名作,怎的到你手里竟成了仿品?还是如此残缺的次品!”

棠贵妃依然满脑子疑惑,不由转头看向雪地中的半块画轴,当目光落至落款大印时,顿时手脚酥麻,脑中一片空白。

是上官罗漪,一定是那个臭丫头刚刚动了手脚,可是这话说出来谁会相信?只怕这辩白一出口,皇上便会认为这是推托之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六公主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上前定睛一看,说道,“贵妃娘娘,您这是将赝品当成是正品赠送给上官小姐呢,还故意让女官弄破……这……就是您所说的化解仇恨之礼物吗?”

六公主一向得皇上宠爱,**之中言语自然从不避讳,当下直言挑破。

棠贵妃闻言,心猛地一沉,完了,全完了。

皇帝极为失望的看向棠贵妃,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样的上不得台面,妄自己疼惜她这么多年,竟然用赝品谎称御赐之物过来陷害一个小女孩儿,还故意损毁污蔑对方。

想想便倍感失望,联想往日里棠贵妃宽容大度,和谐六宫的样子,皇帝的目光稍加变色,“棠贵妃,你太让朕失望了,立即……”

“请皇上饶恕奴婢,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宫人服制的女官咕咚一声跪在了上官罗漪和棠贵妃身侧,刚好那里落雪之下一簇残枝,虽然是冬季,裹体的衣服并不薄,但还是会隔得人发疼,那女官却生生忍下了,深埋着头,肩膀剧烈颤抖着。

上官罗漪眸子微眯着,一眼便认出这便是刚刚那卷画轴的女官,看来是要向主子尽忠了。

“恩?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开始没有耐心了,冷哼道。

果然,耳边传来那女官抽噎着的声音,“皇上,奴婢乃棠贵妃身旁服侍女官癸儿,奴婢,今日之事都是奴婢的错,因奴婢一时贪婪,一大早便将昨日御赐的钱左之画作调换送出宫外换钱,刚刚听闻贵妃娘娘要将此画送给上官小姐,奴婢一时心急,便……便想出了销毁画作的法子,只是时间紧急,奴婢一时……”

“够了!好大的胆子,御赐之物也敢动手脚……”

棠贵妃早已经从惊惧中反应过来,心中暗自庆幸有衷心护主的癸儿出来顶包,当下眼含泪珠抬眸直视皇上的眼。

“皇上,癸儿跟随臣妾多年,若非家中出了变故,是万万不会做出此等愚蠢之举的啊,今日之事连臣妾都被蒙在了鼓里,臣妾着实是……”啪嗒,一大滴泪珠顺着棠贵妃那张俏脸滚落下来。

皇上一时不说话了,整个梅林重又陷入一片死寂,良久,才张口道,“癸儿不能司其职,私自勾结宫外变卖御赐之物,乃死罪,来人啊,给朕拖下去,杖毙!”

冷风吹过,棠贵妃只觉全身一阵寒颤,她就那么看着癸儿被掩上嘴,满眼含泪的带了下去。

癸儿从小就跟在她身边,进入宫里之后依旧寸步不离,今日之事不仅没让上官那丫头葬送性命,反倒棋差一招,搭进去一个心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狠狠咬了咬牙,怒视着上官方向,随即转过脸,紧紧盯着地面白雪,“皇上,臣妾……”

“身边人明目张胆的动手,爱妃竟毫无所觉,真该擦亮眼睛才是,刚刚也太过浮躁了些,这吃食是准备送给湘妃的?那便着下人送过去,爱妃自行回宫中思过吧。上官今日受惊了,便留于宫中用膳吧,另外,从库中挑出首饰一并带回去,由云锦公主负责。朕也乏了,你们各自都散了吧。”说着,皇帝头也不回的便转身离去。

显然,刚刚从湘妃处出来的好心情一并被打散了。

“儿臣遵旨……”云锦公主说道。

身侧,棠贵妃的声音在雪地里慢慢扬起,“皇上,臣妾教人不利,自当领罚,还望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动怒才是……”说着,深深叩首。

她知道,虽然没有重罚,但怀疑与审视的种子已经种下,皇上会认为自己就是心胸狭窄的女人,丝毫上不得台面,今天自己输得彻底,皇上更不会再似从前那般爱重自己了。

掌心的雪慢慢融化,上官罗漪起身便去搀扶棠贵妃,“贵妃娘娘,也该保重身体,雪天地面湿冷,莫让寒气侵入体内了才是啊。”

棠贵妃双手蜷缩,掌下的薄雪连同泥土被揉成雪团,长长的指甲近乎弯曲,金镶玉的护甲也已经崩裂。

猛然间,她抬起头,目光如刀刃,薄唇渐渐靠近上官耳畔,“上官罗漪,夺我萧家三条性命的愁,定会让你百倍偿还……”

第四十七章 初见太后

“贵妃娘娘,雪天地面湿冷,您要注意身子才是。dm”云锦公主使了个眼色,一旁宫女立刻会意,连忙上前将棠贵妃搀扶着起来。

“本宫身子还没有那般虚弱。”起身后,棠贵妃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六公主尴尬一笑,想着该如何缓解气氛,突然看到一旁宫女捧着的糕点盒子,眼中立刻闪过一抹亮色,“贵妃娘娘,这是要送至湘妃娘娘宫里的吗?我可以瞧一瞧吗?”

“公主请便。”

六公主瞬间喜笑颜开,就要冲上前去。别的东西她向来不甚在意,但对玩的吃的是一如既往的痴迷,且有个很不好的习惯,闻美食的味道……

上官罗漪眸子微眯着,将袖中粉末尽数攥在手心里,唔得猛拉住六公主的袖子,柔指攒动,“公主,原是给湘妃娘娘准备的,这样贸然打开,恐怕不好吧?”

“是啊,小六,这样子不好。”

“哎呀,皇姐,贵妃娘娘都没说什么,我只看一眼都不行吗?”目光满是哀戚。

“好吧好吧。”云锦公主忍不住微微一笑,“就看一眼哦。”

闻言,六公主欢快走到捧着食盒的宫女身侧,还没等宫女动手,竟亲自伸出玉手打开盖子,右手轻轻在食盒上扇动了两下,滚金边的袖口悠悠然飘荡着,糯红豆翡翠?的幽香顿时传入鼻息。

六公主微微闭上双眼,用力呼吸,“当真是美味,呜呜,我要记住这个味道,回头让小厨房也做成这样的。”随即瘪了瘪嘴,满脸委屈。

云锦公主又气又怜,无奈摇了摇头,略挥挥手,“罢了,赶紧送过去吧。”

宫女们如临大赦,赶忙合上盖子,连连退下去了。

棠贵妃面色越来越不好,当下在宫人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渐行渐远。

长长的云袖中,上官罗漪舒展双手,轻轻抖了抖,将剩下的粉末尽数散放于雪地之中,毁“尸”灭迹成功。

盈盈然,掩去嘴角一抹讽笑,突然却感觉一道异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抬眸间却见远处假山后的身影,那紫色华服之人也正目光炯炯的看向这边。只对视了一眼,上官罗漪笑容更深。

不多时,那紫色身影已是不见,上官罗漪略眨眨眼,“公主,外头天凉,咱们还是先行回宫吧?”

“是啊小六,先回去吧。”

“两位公主请留步……”身后一太监尖细的声音突然扬起,众人闻言,慢慢回过头。

“两位公主、上官小姐,用膳时辰已到,太后已在慈安宫中久候,特命小的来请……”

“太后吗?”六公主惊讶问道。

云锦公主与上官罗漪对视了一眼,“多谢公公,雪地一行,裙摆皆打湿了,我们先行回去换身衣服,稍后便至太**中。”

“是,云锦公主。”

宫里的的确确是藏不住事情的,想必刚刚皇帝一走,六宫便都已知晓此事,那么太后此遭叫去众人有意义为何呢?

上官罗漪迟疑,忆起前世,太后娘娘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神情那般古怪,后来几次将自己传唤到宫中回话,却都不说什么,只是目中含泪就那么坐着。后来太后更是重病难治,不久便离开人世了。

相传太后曾经留下过懿旨,只是却不知怎得杳无声息了。

这是上官罗漪前世死后仅有的几大疑团之一,太后娘娘为何那般对待自己,有时候甚至比各位公主都疼惜……

三人已经换好衣服,看着怔愣中行走的上官罗漪,六公主还以为她是因为担心见太后而紧张,连忙上前劝慰道,“罗漪姐姐,太后娘娘呢,平时对待我们这些孙儿,虽然有些严肃,但还是热心肠的,只要谁生病或者身体有恙,太后都会很担忧的,送来好些好吃的,所以你不要紧张,太后一定会喜欢你的。”

“小六,罗漪不是紧张啦,前方就是慈安宫了,咱们快走吧。”

上官罗漪清浅一笑,不再言语,只是随着两位公主朝太**中走去。

淡淡的檀香味道越来越近,前方的墙屿楼阁也渐显不同,门、廊、墙的隔断都很有讲究,庄肃却不花哨,

宫墙内侧皆是琉璃的凤舞浮雕,饶是富贵之家也达不到此等气派。一行宫女皆出门迎接,却俯下身子不敢抬头。

上官罗漪跟随两位公主很快行至太后殿内。

食物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行至殿中,上官罗漪一直低垂着眸子,随着两位公主深深跪拜,随即起身,仍旧低首退至一边。始终感觉一道目光探究的扫着自己。

“小六,云锦,听说你们刚刚去梅林采集雪水?可有成果啊?”

云锦公主眉毛一挑,回道,“回太后,梅林的雪并不大,所以没采集到太多。”

“哦,原来如此,那身边这位就是上官了?”

终于说到自己,上官罗漪轻步上前,再次跪拜,“臣女上官罗漪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恩,起身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闻言,上官罗漪慢慢抬眸,目光轻柔舒缓的与太后对上,莞尔一笑。

太后还是印象中的模样,此刻正坐于高位,头戴熏貂凤冠,顶尖镶嵌着东珠,更有金累丝“心”形嵌金层叠于上,乍一看富贵非凡。

原本太后就想见一见这个风头鼎盛的丫头,刚又听说她竟躲过了棠贵妃的设计,不由另眼相看,便着人叫她过来了,却没想看到那容貌的瞬间,心跳险些停止,她瞳孔微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旁李嬷嬷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太后,思虑一瞬,她连忙端上一杯茶水,抬高了声调提醒道,“太后,您先用茶。”

一语惊醒迟疑中的太后,她理了理声线,用仅有一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吩咐道,“李嬷嬷,快……着人去查……”随即抬眸,对着上官罗漪说道,“恩,是个标志的孩子,快起来吧。”声音已不似刚刚那般威严。

上官罗漪早已料到太后的神情,当下只是垂下眸子,静静站到身侧。

待太后和两位公主都入座,上官罗漪才走到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众人都已动筷,这才拿起面前筷子。

席间,太后眼神的余光时不时扫过上官罗漪,却又如同被刺痛了一般又要转回去,几遭过去,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一直陪在身旁的李嬷嬷却已经不在了。

安静的大殿中,六公主咀嚼食物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足见太后素日对她们多么严苛,上官罗漪细嚼慢咽,耳朵却一直竖着,按时间来推算,通报的人也该来了。

就在此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脸生的嬷嬷快步走了进来,险些摔倒“太后……太后,不好了,湘妃那边出事儿了。”

第四十八章 诞下死胎

宁静的大殿中,除了美味膳食的香味,还弥散着另一种气息。

太后听了嬷嬷的传话,身体一震,下意识回道,“怎么回事?”

脸生嬷嬷慌慌张张的跪到太后身前,说道,“回禀太后,奴婢奉命过来传话,湘妃刚刚似乎用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直腹痛不止,已经传了太医过去,那边说……说……湘妃似有早产的迹象……”

“什么?”太后身体一僵,脑中回旋着六个大字,“七月活,八月死”这是民间相传的生子之说:一般早产的娃娃中,七月活下来的比八月的要多。

时下湘妃正是怀孕八月,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帝和太后都到了湘妃宫中了吗?”

“回太后,皇上、皇后和诸位贵妃已经在湘妃的宫里等着了。太医正在医治,产婆也都接进宫了。”

“好,那就好……”

云锦公主慢慢行至太后身侧,搀扶着她行出桌几,说道,“素闻湘妃胎象稳固,今日不知是因何腹痛不止?”

跪着的脸生嬷嬷不说话了,脸涨得通红很是为难的样子。

“湘妃娘娘的吃食之中被人加了东西……”李嬷嬷迈着细碎的步子快速从殿外走了进来,“回禀太后,湘妃娘娘那边已经开始产子,太医刚刚查验过湘妃娘娘的吃食,称在翡翠羹中发现了碎骨子粉末,。”

“碎骨子?”久居深宫多年,太后自然知道碎骨子是用来做什么的,虽有清热之效,却也可堕胎催生,湘妃腹中之子刚满八月,还不足生辰时刻,恐怕……

太后越想越是心惊,眉头慢慢拧起,转头一瞬,看到一旁的上官罗漪,这才意识到刚刚所回之事都被她听到了,当下已是回避不及,只得幽幽叹了口气,“皇上怎么吩咐的?”

“因为翡翠羹是棠贵妃着人送过去的,所以嫌疑自然最大,眼下,贵妃已经被带至湘妃处……”李嬷嬷的语速越放越缓。

六公主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太后,那翡翠羹刚刚云沫也是闻过的,味道的确很特殊,原本我还纳闷,此刻一想倒也情有可原……”说着,不由后背开始发凉,回想刚刚,自己可以险些跟棠贵妃讨要了那吃食的。

云锦公主一听妹妹这胡言,登时脸色挂不住了,此刻别人想脱开关系都来不及,她竟然开口说自己碰过那吃食,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太后,却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说来也是,饶是别人说了刚刚六公主那番话自然是要被怀疑的,可是六公主是什么人物,皇帝的掌上明珠,纯净犹一汪清水的存在,太后应当不会怀疑她罢。

“不行,哀家要过去瞧瞧,云锦云沫,你们两个都未出阁,不得沾染了血腥,回宫等消息吧,罗漪啊,今日一餐恐怕就要到这儿了,云锦,照顾好客人。”

上官罗漪欠身,允诺了一声,便看着太后被李嬷嬷扶着,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云锦公主不由皱起了眉头,“哎……宫里又要不平静了。”

且说,太后来到湘妃的湘竹宫时,只有皇上和皇后两人高高坐着。

皇上显然已经怒极,正威颜怒视下首之人,棠贵妃满头蓬发,双手拄地,膝盖已经跪的痛到不行,啪嗒啪嗒的泪珠尤在滴落,一副哀戚之态。

内室,湘妃惨痛的吼叫仿佛能震彻天际,那撕裂般的嗓音听了都让人心惊。

皇上和皇后见太后过来,连忙请坐,看茶,又是忙活了一阵。

棠贵妃见太后来了,哭泣之声尤大,“皇上,臣妾冤枉啊,明明是每日都送来吃食,都是好好的啊,臣妾怎敢对湘妃腹中之子有所算计,望皇上明察啊……”

她心底里当然知道是被人算计了,刚刚从梅林回宫的时候,那翡翠羹是交给手下的丫头一手送到湘妃宫里来的,且这翡翠羹送过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偏偏今日就出了事情。

怎么想这事情都跟上官罗漪有关,但又想不通,她明明没有接触过那食盒,到底是怎么下手的呢?

不管怎样说她都没有证据,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自己,倘若她一味攀咬别人,只会给皇上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棠贵妃越想越是心惊,倘若这事也是上官所设计,那么此女子的心机之深当真不可想见:因为画作冤枉她的时候,她那般冷静,竟然绝地反击,用画轴之事让皇帝对自己失望,只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重头戏在湘妃的吃食上。

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当下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期盼湘妃母子平安。正思虑至此,只听内室中,湘妃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似乎已经拼尽了身体的最后一股力气。

皇帝一时也顾不上满脸泪水的棠贵妃,只张望看向内室,紧张的起身,却见门帘始终没有动静,“到底怎么回事?湘妃如何了?”

皇后面露紧张之色,内心却无比激动,她早已知道湘妃的情况,当下只是等着看好戏罢了。

太后的眉毛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她知道里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至少到现在,她都没听到婴孩的啼哭声。

许久,门帘才缓缓动了动,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颤抖着钻了出来,几乎站不稳的行至几位主子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回皇上,湘妃娘娘……湘妃娘娘产子疲劳,已经昏厥了,七皇子……七皇子他……”

一听是皇子,皇帝更是喜上眉梢,刚刚提起来的半颗心也慢慢落了下来,“好,好啊,快快抱出来给朕瞧瞧。”

嬷嬷闻言,却毫无动作,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突然,内室传出一阵吼叫,“我的孩子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都是骗我的,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是湘妃的声音,皇帝一着急,连忙就要冲进去,却被一旁的皇后拦住了,“皇上,产子场面血腥,会冲撞到您的,不可进去啊。”

“可是湘妃她,湘妃,朕就在外头,朕一直陪着你。”

“皇上……这不是咱们的孩子,不是……”湘妃的声音听起来那般虚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几近崩溃,猛然回头看向地上已经满头大汗的嬷嬷,“你,快说,里头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湘妃娘娘所诞下的……是死胎……”

第四十九章 暗下黑手

“湘妃娘娘无法接受诞下死胎的事实,几度晕厥,醒来就闹着要找棠贵妃拼命,四殿下替棠贵妃求情被皇帝斥责了一顿,被罚思过一月。”

“那棠贵妃呢?”云锦公主手握棋子问道。

“一直负责湘妃安胎的是太医院陆大夫,他查验,最后断定:七皇子之所以会夭折,大部分原因在于早产。因此,皇上已经下旨,棠贵妃残害子嗣,即刻撤去贵妃服制,贬为妃位禁足百日,如若再有人求情,不论身份,乱棍打死。”

贬为妃位吗?上官罗漪心道:这恐怕是看在贾安侯府的面子上吧?比预想的要好一些,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想必这陆大夫一直是皇后的人,受皇后之命早已让湘妃腹中之子成为死胎,只不过等着瓜熟蒂落这一天罢了。

诞下死胎可不是什么吉祥的事情,湘妃必定因此失宠,皇后就此会铲除一个大障碍。

前世便是如此,今遭,上官罗漪不过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碎骨子粉末塞到公主袖中,借公主打开食盒之机撒到食物中去,一气呵成的将棠贵妃推入万丈深渊。

棠贵妃,残害皇嗣的罪名就此扣上,以后都别想夺宠了。而夏明昭,恐怕更要废好大功夫来挽回在皇帝心中的好印象。上官罗漪想了想,心中嘲讽一笑,放下手中掂量的棋子。

“上官小姐果然好谋略,我输了。”云锦公主微微一笑,起身,拍了拍一旁已经拄着下巴快要睡着的六公主,“小六,你若是困了,就到榻上去歇息,我又不会怠慢了你的客人。”

上官闻言,清浅一笑,“天色不早了,罗漪还是先行回府罢,两位公主,罗漪就此告辞了。”

六公主显然还没从困意中苏醒过来,当下迷迷糊糊便告别了上官。

天色渐渐变暗,此时的皇宫静得离奇,刚刚被一场大战洗礼,此刻正是无声息的时候,上官罗漪被两个宫女指引着一路向宫门走去。

冬语和绿萝两人已经在外头等候了一天,此刻见自家主子翩然走来不由激动上前,连忙为上官罗漪披上了大氅,“主子……”唤了一声,目光瞥向马车里头。

上官罗漪明显注意到了冬语眼神的不对,当下说道,“绿萝、冬语,你们上后头的马车,我今日累了,想独自坐一坐。”

冬语和绿萝连忙允诺,朝后头的马车走去。

掀开车帘,上官罗漪弯身进了马车,最里侧,夏明远脸上正洋溢着笑容,明眸看向上官,“今日可还顺利?”他慢慢起身,拉过上官的手,将身侧的暖炉放至她手中,“已经捂了一会儿了,还有些温度,暖和暖和吧。”

“恩……”一股暖意沁透心脾,上官罗漪接过,会心一笑,“此番算是给皇后娘娘送了个大人请,你不介意就好。”

夏明远明眸一笑,“她吗?自然是要先抬得高高的,以后才会摔得更惨,我不会介意的,动心忍性嘛,且让皇后荣耀一阵子吧,好戏还在后头。”

“是啊,宁国公嫡长女,当今的皇后娘娘,呵呵,同她父亲一样心思诡秘……”

“我一直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皇后之位的。”

“这个吗?呵呵,前皇后被打入冷宫,hou宫纷乱,接二连三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不久皇帝便提出要重新立后,朝中一时更是热闹非凡。”

夏明远抿唇,面上满是嘲讽,“恩,隐隐听说,那时宁国公似乎打了一场极漂亮的胜仗。”

“是啊,皇上刚刚颁发选后指令,他便上书谦称自己无德无望,更称女儿不堪当皇后人选,得到太后应允懿旨后便闭门不出。虽然贾安侯也有心争一争,但那时的棠妃地位还不稳固,所以希望自然渺茫。”

“倘若宁国公府没有那般名望和基础,也不敢做此一搏,不过下个赌注,赢了就是国母,输了还可以大大方方居于**重要位置。”

“是啊,现在的皇后,那时候还是韩贵妃,对**之人处处礼让,谦逊异常,在其他宫嫔你争我夺的暗潮下,她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皇上并不眼拙,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也正是宁国公父女的高明之处。很快……便掀起庶民、官吏的大规模上表、陈情。”

“定是一致请求让宁国公之女韩贵妃为‘天下母’,即便宁国公再三阻拦仍抵消不得众人的一致请求,我猜的对吧?”夏明远挑眉,清澈的眸子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水。

“猜的没错,不过,还有……碰巧那时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突发疾病性命垂危。紧急情况下,皇太后逼于无奈只得同意选宁国公之女韩贵妃为皇后。”

“虎毒不食子,韩贵妃竟然为了自己的后位,甘于让亲子患病来夺取同情。”夏明远眸光冷肃说道。

“绝情之人永远不在少数,韩贵妃一朝立后,次日,皇帝便颁发诏书,改立二皇子夏明渊为太子,朝中虽然议论纷纷,但无人感提及前太子只言片语。”

“呵呵,不过是被废皇后的平民儿子罢了。虽然身体里流淌着皇室血脉,却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慢慢垂下眸子,夏明远的目光让上官罗漪一时看不清,她轻轻伸出手,被火炉熏暖的掌心落在夏明远的肩膀上,“那只是一时的,斗转星移,世间万物都要发生改变。”

“罢了,不说这个了,府上的事情一切安排妥当,大夫人正等着好戏上演,咱们也该翘首以盼了。”

“前方快到断崖处了吧?”

“恩,快了。”

上官罗漪抬眸,看向抖动的车帘外头,原本她还想说今日见到云锦公主之事,但看夏明远的情绪,便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吁……”车夫老张紧拉缰绳,车子顿时停了。

上官罗漪和夏明远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车外,“发生什么事儿了?”

“上官小姐,面前有七八个黑衣蒙面人拦住了道路。”车夫老张语气沉稳说道。

果然来了,上官罗漪心念直转,估计这就是大夫人所做的二手准备,倘若宫中棠贵妃的事情有所扭转,她便在路上安排人手在这段险路上做手脚,让自己有来无回,前世就是如此。

好狠毒的心思,但是恐怕要失望了。

就在此时,前方几个黑衣人已经有所动作,刀剑之声顿时响起,冬语和一直藏在暗处的龙常以及其他暗卫早已飞奔出来迎战,上官罗漪就静静的坐在马车里,不知不觉间,心跳开始加速。

夏明远侧眸看向上官,忽然笑了,他大大的手掌突然盖住上官罗漪的,“怎么?你也会紧张?”

一股温热的感觉直冲心头,上官罗漪下意识的抽回了手,面色微僵“只是……很期待结果。”

“哦?”光线偏暗的马车里,看不清夏明远此刻的面容,只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呵,估计孙尧也快到了。”

第五十章 中剑落马

话音刚落,只听车外刀剑声愈加刺耳,远处喋喋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你们是何人?为何拦住我萧府马车?”

是孙尧的声音,上官罗漪闻声抬眸,目光落在车蓬的角落,同样也是这句话,前世孙尧亦曾说过,也是在出宫的路上,那次孙尧为了救自己,被众位黑衣人围困,掉落山崖。

后来回想,上官罗漪才发觉,似乎从最开始,那些人的目标就不在自己,因为直至将孙尧推下悬崖,他们就一瞬间消失了,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未存在过。

于是,当前世的上官罗漪独自回到萧府时,根本不知道如何跟老夫人以及二夫人解释孙尧的死,说他为了救自己而身亡的吗?那么自己是如何脱困的呢?从那儿以后,上官罗漪在萧府的日子便每况愈下,原本老夫人仅有的一点点照抚也淡然无存,孙志典更是把上官罗漪当成了眼中钉。

说起来,孙尧的死是前世上官罗漪在萧府生活的转折点。前世的她可以任由摆布,今生就不会了,既然已经通透,这次就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夏明远闻声掀开车帘,外头的天已经黑了,马车前方,车夫老张已经中箭身亡,手中却仍死死拽着缰绳。

上官罗漪微眯着眼睛,朝车外望去,虽然天色很暗,却还可以分辨形式:狭窄的官道上,现在已经横尸遍野,原本乌黑的衣裤当中有浓浓的黑色血液在渗透。

马车就停在崖子边上,地面上,马车旁,都是血迹,孙尧仍旧坐在高头大马上,此刻正手握长剑跟黑衣人厮打着。只见他横披一剑,立刻一个黑衣人应声倒下,却又有五六个黑衣人相继迎上来。

就在此时,只听一陌生男子的声音突然高高扬起,“马车里还有人。”

于是,所有黑衣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上官罗漪所在的马车上。夏明远放下车帘,回头看向上官,灿烂的笑容重又袭上脸庞,手掌再次温暖的覆盖住她的,“准备好了吗?”

这一次,上官罗漪没有抽回,她抿唇,重重点了点头。

夏明远揽过上官的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单手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动作虽迅速但力道却不大,生怕上官会因此被弄伤。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这才拔出腰中配剑,直冲马车顶蓬。

上官罗漪只觉肩膀一阵温热,身体轻飘飘的,周遭马车突然开始剧烈振动。

剧烈的震荡下,她没有惊慌,没有尖叫,因为此时,在夏明远的怀里,有一种莫名的踏实。

刺耳的碎裂声音后,两人从马车顶蓬冲破而出,上官罗漪被夏明远紧紧护在怀里,慢慢飘落于地面之上。

孙尧高高坐在马上,当看到这一幕时,明显愣住了,下意识的剑锋一偏,暴漏了自身弱点,黑衣人头目很是机敏,就在这一瞬间,逼出长剑,直刺孙尧胸膛。

夏明远反应过来的时候,孙尧已经直直的摔下马来,噗通一声倒地,刺入胸膛的剑犹在眼前……

孙府

天色渐晚,浓浓的檀香味道弥漫整个佛堂,除了敲打木鱼的当当声,再无其他。清儿手捧热茶慢慢从后堂走了进来,奉上于二夫人身旁,“二夫人,歇一歇吧,用口茶。”

自从清儿帮忙上官传递消息之后,便被上官想办法送到二夫人身侧来服侍。跟外表慈和实际内心残忍的大夫人相比,二夫人对待下人是真心的宽容,所以来到二夫人身边之后,相比从前,清儿的日子要好许多。

二夫人放下手中佛珠,淡淡瞧了清儿一眼,“手怎么在发抖?怎么了吗?”

一下就被发现了,清儿在心中暗骂没用,放下手中茶杯道,“二夫人,我……”

“茶就放在这儿,你先下去吧。”说着,尤自拿起佛珠。

话音刚落,却听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二夫人,有急事禀报。”

清儿眉梢一挑,心中咚咚咚开始打鼓,她下意识看了二夫人一眼,只见她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异样,这才缓了缓神,朝门外的方向喊了一声,“是什么人?”

“回二夫人,奴婢是前院管事,奉老爷之命特有急事禀报,是二少爷,二少爷出事儿了。”

“你说什么?”刚刚还平静无波澜的二夫人,一听到孙尧出事了,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二少爷出什么事了?”

闻声,门外的人这才推门走进来,一身灰色打扮,面容很是忠厚,果然是前院管事,二夫人便放下戒心,“二少爷怎么了?”

“刚刚老爷让奴婢传话,说二少爷在去接上官小姐的官道上遇到劫匪,厮打着掉落山崖,正好被途经的采药游医所救,还好二少爷身上带着印章,那游医便派人找了过来,由于二少爷的病情严重,暂时不能移动,所以特命小的过来请二夫人,老爷和大夫人已经先行一步了,二夫人,您看咱们何时启程?”

“现在,就现在……”二夫人几乎没经思考,便答道。

一旁清儿尤自叹息,二夫人的软肋果然只有二少爷,恐怕此时说是老爷出事儿了,二夫人都不会给出半点儿反应吧。

正思虑着,二夫人已经准备妥当,清儿急步跟着出了大门,心中却在捉摸着上官罗漪吩咐的话。

城郊的一处别院中,树枝干枯没有生气,院落虽然萧索,却打扫装饰的井井有条,一看便知有主人一直悉心照料。

二夫人在清儿的搀扶下缓步靠近屋子,身后的管事却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没有踪影了。

“二夫人……”清儿攥着二夫人的胳膊,身体开始颤抖,忽的屋子大门被推开,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赫然站在面前,他乌黑的头发全部束缚在头上,一身深灰色长袍显得整个人高大挺拔。

一见来人,二夫人有一瞬间的怔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一阵刺骨的寒凉爬上后背,眼前已经几近模糊。

“是你?”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二夫人上前一步,瞳孔微缩。是他,没错,虽然十多年未见,他面容已经苍老,但还是一眼就能辨认得出来,当朝丞相嫡长子,二夫人名义上的哥哥——刘简。

“我听说你重伤未愈,被游医所救,特意……”刘简语速极快的将自己来到此地的用意说了一遍,却在中途停住了口中动作,他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看向二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院落周围十余名黑衣人齐齐拥了出来,他们手握利剑,眼神极为凶狠。虎视眈眈的看着院中三人。

“进去!”黑衣人头目竖起剑把,将二夫人、刘简连同清儿推进了屋子。

第五十一章 深夜捉奸(上)

刘简瞬间意识到院子里形势的严峻,连忙行至二夫人身前护住,“你们是什么人?把我们引到此地到底要做什么?”

所谓关心则乱,此次大夫人萧氏正是抓住这一点,事实也如她所愿,刘简乍听到义妹出事,几乎没加思考,等反应过来时却已经身在此处。

刘简暗暗在心中扇了自己两巴掌,很明显背后的人已经算计好一切,就等着他们俩钻进陷阱。

黑衣人大声说道,“把他们关进屋子里去。”话音刚落,众黑衣人连忙上前,半推半就的将二夫人和刘简推进了屋子,只留下清儿一人在门外。

虽然几天前,上官小姐已保证了会性命无忧,但此刻真正面对这帮凶神恶煞之人,清儿还是有些胆寒。当下躲在房檐下,全身已经颤抖如筛糠,“我……我不怕你们。”

“放心吧,不会杀了你的,留着你还有用。”说着,连连退了两步,站到了院子周围。

孙府

天刚蒙蒙黑,大夫人便来到了孙志典的书房,却又什么都不说,只是圆凳上坐着,孙志典写完折子,便翻开一旁书籍来看,良久慢慢抬眸,“夫人,今日是怎的了?来到书房却又不说事,是难以启齿吗?”

大夫人微微一笑,“老爷,咱们夫妻这许多年,有什么事逃得过您的眼睛了?今日我真的是闲来无事,过来坐一坐,如果打扰到老爷,那我即刻出去。”说着,便要起身。

“哦,那倒没有,只是以为你过来有事要说。”孙志典目光在大夫人的面上扫过,注意到鼻子上的伤痕已淡了,但还是有微微青紫,跟刚刚成婚时候相比,她苍老了很多,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想到这里,孙志典幽幽的叹了口气。

大夫人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但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从新婚开始,她跟夫君也算是伉俪情深,虽然有平妻二夫人,还未府上添了两子,但那人向来不争宠的,所以家里主事还是自己,好说好商量一直是两夫妻的相处之道。

无论怎么宠爱姨娘,夫君从来都不会做的太过分,但最近却太过不寻常,两人面上虽不说什么,但隔阂已经渐渐形成。

即便这样她也不后悔,是上官那个丫头先冒犯自己的,自己所做不过是给她点教训。但说起来那丫头还真是命大,连妹妹棠贵妃出手都扳不倒她。

原本大夫人跟棠贵妃约定,倘若上官罗漪在宫中被处置了,那么就按一计划来进行,倘若宫里失利了,就按二计划来。

直到现在,都没收到棠贵妃的消息,所以大夫人猜测宫里进展的并不顺利,那么,一切就要看自己的了。过了今晚,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将解决。

“老爷……”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大夫人眉梢一挑,唇角微扬,充满期待的抬眸。

管家匆忙从门边走进来,刚要禀报什么,一见大夫人也在,面色微僵,“老爷,刚刚宫里传出消息,称……称……”管家支支吾吾的面色极为不好,犹豫间目光扫过大夫人。

大夫人明显感觉到不对,直起身说道,“管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如实说来!”

管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湘妃娘娘诞下七皇子,但是……但是皇子早夭,太医说问题出在湘妃所食用的吃食问题上,且那吃食就是今日棠贵妃送过去的。圣上怒极,脱去了棠贵妃的服制,贬为妃位,四殿下求情被罚处思过一月……”

“这不可能……”大夫人猛地站起,细眉冷竖,“不会的……”

孙志典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管家轻声轻脚的下去了,将门带好,慢慢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孙志典慢慢抬眸,目光落在大夫人的脸上,“你跟棠贵妃到底又在谋划什么?又是针对上官的?”语气明显已经不悦。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夫人总是要针对上官那个丫头,目前的局势对自己太不利了,四殿下不受宠连带着可不是一星半点的事情,后宅妇人就是要坏大事,“跟一个十多岁的丫头,你到底要闹什么闹?即便她现在被铲除掉了,你能得到什么?上官家的事情举国上下都知道,她如今可是在咱们府上,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出了事情你以为别人会不怀疑吗?所以趁早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上官对玉晴以后的发展还有用处,不能动。”

关于上官罗漪,孙志典害怕的是,倘若她在府上出了事,万一哪个多事的蹦出来说事儿,对自己的官威定会有影响,那就损失太大了。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上官那丫头虽然心机深沉,但也不到无法掌控的程度,孙志典只打算暂且留一留,以后还有用处,但这些花他都不能跟大夫人说。

“老爷……”

“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老爷……”窗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孙志典极为无奈的皱了皱眉,“又怎么了?”

管家瘪了瘪嘴,心里也懊恼的很,原本第一则消息就是壮了胆子过来的,现在又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儿,“老爷……刚刚有人递了封信过来,让老奴亲手交给您。”

“这样的事情还要过来回禀吗?一并退却了……”

“可是老爷,那人说您如果不看,会后悔的。”管家的声音越发颤抖。

闻言,大夫人和孙志典对视了一眼说道,“老爷,还是出去瞧瞧吧,万一真有重要的事情……”说着,只见孙志典已经迈步走出了书房。

接过管家手中的信封,孙志典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纸在手中被捏成了团,大夫人清晰的看到孙志典手上暴起的青筋,心底激动万分,想来计划已是越发顺利。

“送信之人有何特征?”

“老爷,天色太暗,那人又遮蔽着脸,一直不抬头,所以老奴也没看清楚。”

大夫人关切看向夫君,“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孙志典犹豫着,最后还是将手中书信交到了大夫人手中。

夜色已经黑透了,孙志典连同大夫人携着手走下马车,抬眼只见一干净整洁的别院树立眼前,门前两颗垂柳只剩下树枝,纸条摇摆,在说着人们听不懂的语言。

孙志典脸涨的越发红了,回想刚刚信封中的内容便气不打一处来,二夫人竟然背着自己出来跟男人私会,那男人还不是别人,就是她娘家的义兄,回想当初二夫人初初入府,兼具美貌与才德,虽然是丞相府上的义女,但也听说是备受宠爱。

现在想来,莫非就是因为她与刘简的私情,所以丞相才着急把她嫁出来?倘若今日之事为真,那么自己的两个儿子?

孙志典简直不敢往下想,猛力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院落中安静至极,正前方坐落两排对角的房屋,正屋方向的灯光通亮,很明显有人在。

大夫人嘴角抽动,简直抑制不住想要笑出来,那个二夫人,丞相府的小小义女,不阴不阳的在自己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不就为孙府生了两个孙子吗?有什么了不起,今天,过了今天你们全都要玩儿完。

第五十二章 深夜捉奸(下)

月光冷冷,飘洒而下,透过乌云的隔断,散至枯枝上,数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干吼着,抖翅飞远了。

大夫人眯着眼睛看向院落周围,没有一丝一毫暗卫的影子,看来是都隐藏起来了,这样也好,若是被夫君发现了一丝不妥,那全盘计划都要废掉了。

紧跟在孙志典的身后,两人慢慢靠近别院房屋的正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孙志典做了个摆手的姿势,一时间身后的仆从都不敢上前了。

慢慢推开屋门,吱嘎一声,大夫人竖起耳朵在听着动静,心中泛起一丝疑虑,屋子里实在太n静了。

客厅当中是正常的摆设,一张圆桌,四周摆放着圆凳,桌布是暗紫色的,一看便知此处所居住之人年纪匪浅。

寻着地面望去,内室床榻之前一道屏风遮挡着,孙志典回头看了大夫人一眼,咬咬牙,朝里走去。

大夫人加大了步子,紧跟在身后。

此刻,已在脑中恶补二夫人躺在床上不堪的样子,再想想那张美丽的脸被孙志典抓花了的模样,不由就要笑出声来,但绕过屏风后,乍看到眼前场景,竟差点儿背过气去。

床榻之上,被褥之中,此刻正躺睡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半裸着胸襟,美丽如花;男的半搂着枕边人,俊朗如斯。

孙志典只觉得全身汗毛都被灌入了冰块,那种刺骨的寒凉从未有过,此时此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及,猛地后退了两步,却倒在屏风之上,剧烈震荡后,屏风哗啦啦散落地面,发出巨响,但这样的声音都没有惊醒床上人。

大夫人只觉得脑袋里头嗡嗡直响,还没做出反应,就看到眼前夫君已经从地面上爬起来,手心因为刚刚一摔已经汩汩冒血,他却仿佛丝毫不觉,操起床头一根木棍直挺挺对着床上男子的两腿打下去。

“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在寂静的夜里犹为凄惨,男人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扣着刚刚受创之腿。

一声吼叫吵醒了孙玉晴,她慢慢睁开双眼,朦胧中看到父亲、母亲两张惶急的脸,“父亲?母亲?”揉了揉眼睛,还是不知道当下情景。

“别喊我父亲,你不是我孙家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看我不当场了结了你这个j种!!”说着,径自举起了木棒,就要冲着孙玉晴的头砸下去。

大夫人见状,拼了老命抱住孙志典的大腿,“老爷,不要啊老爷,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咱们的女儿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啊老爷,您先静一静,静一静啊……”

抛出去的棒子却已收不回来,当下直直敲打在大夫人的后背之上。

“母亲……”见大夫人替自己挨了一棒子,孙玉晴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床上男人,紧紧捂着腿部,疼的眼冒金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对本少爷动手……有胆子就报上名来,本少爷……啊,”竟疼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了。

孙志典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怒极,竟然忘记看清床上男人是谁,仔细一扫床上人,后背一层冷汗。他一把推开脚下的大夫人,一个趔趄,大夫人被推出好远,双手拄地,正好面对床榻。

当看清床上男人时,大夫人的口亦张到极大,当下已经顾不得后背的痛楚,压抑着疼痛,呢喃说道,“你……你是……”她认出来了,这人是一直在外游学,最近才回京的宁国公长孙,当朝皇后娘娘的亲侄子韩光耀,反应过来的瞬间,大夫人双手一软,“怎么会这样?”

孙玉晴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周围场景,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裤,动作间也不忘整理思绪。

记忆中,自己明明在房间里用晚膳,后来靠在美人榻上休息,怎么会迷迷糊糊的跑到这里来,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她见都没见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下只得紧张跑下床,跪在孙志典面前,颤抖说道,“父亲,您要相信女儿啊,女儿一直在府中从来未出过门,也不知道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定是有人诬陷女儿,您要相信女儿啊……”说着拉住了孙志典的裤脚。

韩光耀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游学,可还没成婚,且还是家中长孙,如果今日身体有什么损伤?想到这里,他猛地抬眸,瞬间才看清了拎着棒子对自己下手的人,“礼部尚书孙大人是吗?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了!”

“韩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到这里?”

“这个我也要跟你说吗?你也配!还不赶紧给我找大夫,告诉你们,若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叉子,整个宁国公府都不会饶了你们!”

电光火石之间,孙志典脑筋直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赶紧找医生过来医治,第二,趁着没有外人,处置了这个小子,永绝后患;想到这里,孙志典捏紧了手中棒子。

“少爷?少爷?”院外,小厮的声音越拔越高。

一瞬间,孙志典才刚下好的决心顿时坍塌了,他知道,这事情捂不住了。

韩光耀弯唇原本想笑,却因下体的疼痛而猛地咧嘴,狠狠说道,“我的人来了,孙志典,你给我走着瞧!”

寂静的夜因别院的喧嚣而再起波澜,宁国公府上的人很快将韩光耀接走了,只说几天后会上门拜访。

孙志典不顾及大夫人的阻拦连连甩了孙玉晴几巴掌,直到她面上已经红肿并渗出血丝才肯罢休,随即愤愤的将其如同垃圾一样甩到马车上,各人骑上高马扬长而去。

喋喋哒哒的一串马车声音过后,两道身影从别院旁走了出来,上官罗漪双手挽与袖中,清浅一笑,“那批黑衣人都处置了吗?”

夏明远闪动的眸子在深夜里格外夺目,“恩,已经都埋了,是萧府暗地里养的死士,不过一看就是初级水平的,拉来做今天这样的小活计还可以,没什么大用处,呵呵,这次的亏可够大夫人受了……”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既然敢动手,就该考虑后果才是。”

第五十三章 借刀杀人

“二夫人那边你不打算解释什么吗?”夏明远问道。dm

“二夫人是个聪明人,刚刚咱们出现在她面前,击退黑衣人的时候,她就该明白了,刘简刘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刚刚黑衣人的身份他已经有所察觉,想必对抗萧府,咱们不必形单影只了。”

“这两人,年轻的时候必定经历过刻骨铭心,不然今天刘简也不会因为一个还不确实的消息就急匆匆赶过来,但苦命鸳鸯最终还是被拆散了,刘简现在只有一房妻子,孕育两子一女,绵延香火自然是够了,但若是丞相府中,仍显单薄啊。不过说起来,老丞相真不愧是老丞相,竟然想出认义女这样的办法来,真真是……”夏明远饶有兴致的说道。

“即便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夫人和刘简两人都是恪守本分的,我相信他们是想放下此事了。所以,依二夫人的性格,即便对孙志典没有感情,她也从来不会想过要做对不起孙家的事情,故而一直待在佛堂里不问世事,但大夫人此次真的太过分了。居然把陈年旧账翻出来做手脚……”

“萧云这个人,呵呵,作茧自缚,我倒是很想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反应。”

“那就走着瞧吧……”

孙府

孙玉晴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整张脸已经肿成了包子模样,哆哆嗦嗦的问道,“娘,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相信女儿对不对?女儿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怎么会……父亲会不会把我赶出家门啊?母亲,女儿好害怕。”

大夫人强自忍住后背的疼痛,目中含泪,愤愤着紧咬牙根说道,“乖女儿,有母亲在,不会让别人再伤害到你,上官那个死丫头,居然安排了后手……”

“娘,您不是说有办法处置她的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动静?”大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几步行至大门边,对着看门的管事说道,“上官小姐回府了吗?”

“回大夫人!刚刚上官小姐身边的丫头赶回来禀报,称今日上官小姐从宫中回府的路上险些遇难,刚刚逃脱,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好像受了些伤,老夫人已经着大夫过来了。”

“恩,你先下去吧。”

孙玉晴眼睛眨巴眨巴,依旧没反应过来母亲为何要问这些,当下不是要处理好自己今天晚上的事情么,跟上官罗漪又有什么关系呢?但看大夫人回过头来的时候,面容极为狡黠,道,“乖女儿,咱们翻盘的机会到了。”

根据大夫人的推断,上官罗漪只有一人回来,那么孙尧遇害的可能性很大,看来自己安排的暗卫在崖边官道的作用已经发挥了,想必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那么,即便晚上抓奸一事并不顺利,也丝毫不影响接下来的安排。唇角微扬,大夫人拍了拍一旁孙玉晴的肩膀,“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萧氏是对自己的安排太有信心了,她完全忽略了一点:倘若上官罗漪真的出事儿了,她哪里有时间安排掉包孙玉晴呢?当下只是想着接下来怎么利用孙尧的死来做章。

大夫人的预料是没错的,她和孙玉晴才刚刚回院子,正在为孙玉晴涂擦伤口的时候,门外通传的人便到了。

屏退一众人,屋子里只留大夫人母女和报信之人,昏暗的烛光摇摇晃晃的,孙玉晴挑起剪刀剪了下烛心,眉头微皱,“什么?二哥死了?”

大夫人横眉冷竖,轻咳了一声,“咳咳……你,接着说。”

孙玉晴抿了抿嘴春,不敢多言了,当下按住心中疑惑与惊惧,继续听着。

“今日我们兵分两路,一队在别院里守着,等候差遣,另一队在崖边官道那里候着,等着孙府马车过来,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行事,原本我们就是按照大夫人的安排,将一切目标对准孙尧,可是孙尧武艺着实不凡,以一敌众还大战几个回合,废了很大力气,我们才将无关人等处置掉,并佯装无意中被上官逃脱的样子,放了她回来。”

听到这里,孙玉晴有些反应过来了,连忙问道,“那孙尧身边另一个男子呢?”

“大小姐是说那个样貌清俊的年轻男子?他也被一并处置掉了。”

“哼,那就好。早就看他不惯了。”

“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大夫人突然问道。

“由于临近崖边,当时打斗的太过激烈,所以孙尧和那个男人的尸体直接掉落山崖了。”

“确定已经死了吗?会不会有炸?”大夫人始终谨慎。

“小的们放走了上官之后在崖边守了很久,那悬崖陡峭无树枝,没有生还的可能。”

“好了,我都知道了,今日你们辛苦,拿着这些银钱,这阵子不要出来了。”说着,大夫人将手中沉甸甸的一个布袋丢到了地上。

“多谢大夫人,小的明白。”连退两步,报信之人很快没影了。

孙玉晴知道,母亲这是要发威了,手刃上官罗漪的时候很快就到了,一时忍不住心中激动的心情就要朗声大笑,但脸部动作间却火辣辣的疼痛。

大夫人关切走上前,轻柔拂过孙玉晴的伤口,眼神却乍然变得阴郁,“上官,你等着瞧吧。连本带利,我今天全要讨要回来。”

二夫人的佛堂里,敲打木鱼的声音舒缓而有节奏,孙志典喘息着站在佛堂门口,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二夫人的背影,不说话。

他刚刚从别院回来,一路扬鞭回府,一下马便直接飞奔进二夫人院子。但是真正走到佛堂门口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问她刚刚在不在府中吗?问她是否跟老**相会去了吗?孙志典问不出口。毕竟他只是收到了一封无名人送的信,无凭无据怎么问出口?所以他只能愣愣的站在门口。

缓了口气,二夫人放下手中佛珠,慢慢起身、扬头,这才看到门口的孙志典,微惊问道,“老爷?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清儿,怎么也不提醒一声,还不看茶?”

“不了,我就是听说你近日身体不大好,所以过来瞧瞧。”

“多谢老爷关心,我的身子并无什么大碍。”说话间,尽是疏离。

第五十四章 疑影重重

对于这样淡漠疏离的相处节奏,两人早已经习惯。dm

孙志典面上毫无异常,说道,“恩那就好。不过,今日怎么没见尧儿呢?”

“午后听尧儿说要去官道上溜溜,晚膳的时候也没瞧见,估计又跑到哪里疯去了。”

“哦,这样,那……没什么事情,我便先走了。”

“老爷慢走。”并不过多挽留。

清儿见孙志典走远了,连忙拿出药箱送至二夫人身旁,“夫人,让清儿为你包扎伤口吧。”

二夫人闻言,伸出右手,手腕处还在渗血,回想刚刚在别院时候的惊魂一幕,倘若不是上官及时赶到,恐怕今日就要大乱了,二夫人眨了眨眼睛,沉默不语。

上官罗漪回府的时候是被冬语和绿萝搀扶着行走的,只是脚踝处似有擦伤,发丝和服饰没有一丝的混乱。

老夫人已经到了入寝的时间,但听到上官受伤的消息后,愣是拖着玉兰玉竹两姐妹跟二夫人一起来到了紫琼苑。

孙志典站在稍远的地方,双手背于腰后,眉头深深拧着。听闻消息,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惊惧的脸,却不想上官罗漪如此冷静。

大夫人是最后一波赶到的,她带着孙玉晴和旁人急步走进了紫琼苑,此次本是抱着必胜的心态赶过来的,今晚势必要经历一场恶战,但看谁更幸运了。

一只脚刚迈入厅中,大夫人的声音已经扬起,“罗漪啊,快让义母瞧瞧,可伤到了哪里?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狠辣,非报官将其治罪不可。”声音哀婉却又充满愤怒。

在大夫人身后,一个肌肤微丰,鹅蛋脸的美人袅袅跟着,摇曳着身姿,尤为妩媚,正是孙玉雪的生母,孙府三姨娘柳媚儿无疑。

这位三姨娘,人如其名,一直以妩媚著称。更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生出个女儿更像极了她,前世上官罗漪一直怀疑如此说话不过脑子的人,怎么会在孙府存活那么久,如今想来不是她有能力存活,而是大夫人有意留下她罢了。

老夫人敏锐的扫了一眼大夫人,当下听她要报官,便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

很明显,这个不省事儿的儿媳是想把事情挑大:未出阁的女子在外遭遇劫持,这是涉及到清白的,怎么可以报官来把事情宣扬出去?老夫人知道,萧氏此话并非没过脑子,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孙玉晴随着大夫人的步子在众人注视下行至上官罗漪身侧,轻轻托过上官的手腕,目中含泪道,“罗漪姐姐,真是受苦了。”那张俏脸很明显还是微微肿着的,只是擦了厚厚的脂粉掩盖。

看着这一对母女如此演戏,上官罗漪简直就要呕出来,当下微微一笑,略略抬眸与孙玉晴对视,“没事儿的,玉晴,快坐下吧。”

竟然如此冷静?大夫人心中疑惑,面上却不露分毫,“罗漪啊,我听说尧儿赶过去官道上迎你了,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呢?你二哥呢?”

“是啊,午后碰到二哥出门,他还说要到官道上迎一迎姐姐,难道没碰上吗?”

终于说到正题了,上官罗漪茫然眨了眨眼睛,只看了大夫人一眼,便别过了头,“二哥?没见到啊,今日原是罗漪表哥过去迎的,遇上歹人的时候,表哥只让罗漪不要下车,绿萝是坐在马车里陪着我的,冬语你来说。”

大夫人闻言,心头暗自揣测,这丫头又在琢磨什么猫腻儿。

冬语闻声,跪在了一旁,“回主子们,冬语可以作证,当时马车行至崖边官道的时候,面前突然冲出来三四个凶神恶煞的歹人,表少爷和随从龙常正好从对面迎过来,直接跟他们拼杀了起来,趁乱,表少爷吩咐我,势必要带着小姐冲出包围圈,当时车夫老张已经没了,虽然冬语不怎么懂得赶马车,但也是略懂些拳脚功夫的,当时硬着头皮驾马车冲出来了。无奈半路上车轮坏了,马儿也跑了,马车跌落的时候小姐受了伤,所以我跟绿萝只能搀扶着小姐回府。”冬语硬着头皮将小姐吩咐的过程描述了一遍,说完自己又过了一遍脑子,恩,应该没有说错。

三姨娘妩媚一笑,今日原是过来看戏的,所以并没打算说话,不过看情形似乎比料想的更好看。

听闻廖诀也在崖边官道,还挺身上去救人,玉兰手中的茶杯猛一倾斜,险些洒掉,还好动作之轻微,无人发觉。她掩住心中担忧,慢慢将茶盏放至一旁几案上,额上已经生出一层薄汗。

“那就是说你们跟本没有见过尧儿了?可是……管家明明说尧儿是赶过去迎你们了啊。”大夫人依旧不依不饶。

萧氏知道,上官罗漪一定在说谎,她不敢说碰见孙尧,一定是因为怕背负害死孙尧的罪名,这样一想,心中豁然开朗。

孙志典一愣,突然想起佛堂中二夫人的话,刚刚她也说孙尧去官道了,难道?上官在说谎?这样想着,他突然抬头看向上官,“那廖公子现在哪里?既然人已经入住咱们孙府,也该对廖挺廖大人有个交代。”

“这个,罗漪也在担忧,因为离开的时候,罗漪跟表哥临时约定了,如果他们摆脱了那帮人就会赶上来跟我们回合,但是路上我们三人等了很久都不见表哥的影子,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罗漪只能先行回府,还请义父多派些热门人手,出去寻人。”

“这是自然……”孙志典仔细打量着上官的表情,没有丝毫异常,难道她是在说真话。

“廖公子不会已经遇难了吧?”玉竹挑眉问道。

一旁玉兰只觉得心猛地揪起,连忙拉住了玉竹的手说道,“玉竹,不要妄言。”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吴妈妈悄悄走进厅子,行至大夫人身侧,附耳说了几句。

由于声音太轻太低,众人听不到吴妈妈究竟说什么,只见大夫人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整张脸都成了青紫色。听罢,她眼中已经含满泪花,竟怒视着上官罗漪狠狠说道,“吴妈妈,把你刚刚说的话,大声说一遍。”

第五十五章 众矢之的

吴妈妈闻言,面色亦极为难看,直直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回众位主子,刚刚有个柴夫冲到府门口,称有事要禀报,管事一听问题严重就让我过来通传一声。那柴夫说今日在官道旁的山腰砍柴时候看到了二少爷,他在跟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搏斗,一旁的马车里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被救下了,却趁乱逃脱,根本不顾二少爷的死活,最后,对方人数越来越多,二少爷和另一位年轻公子不堪重负,身上满是伤痕,被连连击落,掉下山崖,……远远看去……”吴妈妈说着,竟有些哽咽了。

“胡说,你胡说,我们从来没见到过二少爷,何来弃之不顾趁乱逃脱之事?”绿萝当下脸已经涨得通红,禁不住上前一步指着吴妈妈的鼻子说道。

“真是毫无规矩的丫头,现在有你说话的份吗?”孙玉晴面色突然放冷,看着绿萝说道。

老夫人一直没有说话,当即听到吴妈妈所说,只觉得整颗心都不会跳了,那掉落山崖的当真是自己的孙子吗?最会逗自己开心的孙子?因为救上官而死的吗?一时间,只觉眼前晕晕的,就快坐不稳了。

身旁的玉兰和玉竹最先觉察到老夫人的不对劲,连忙送上茶水,“老夫人,喝点水吧,压压惊。”

老夫人面色极为难看,拧着嘴唇摆了摆手道,“不用了,罗漪,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当真没见过你二哥吗?那柴夫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柴夫呢?”

吴妈妈膝行至老夫人身侧,说道,“回老夫人,那柴夫已经被管事安置到了前院的偏厅。”

上官罗漪表情淡然而无惧的说道,“老夫人,罗漪没有,倘若二哥过来救罗漪,罗漪怎会不说?”

“罗漪姐姐,若是因为害怕家人斥责,你才不肯说出遇见二哥之事,那可就太自私了,二哥可是为了救你才去冒险的,如今出了事情,你却只顾自己性命,我劝你还是趁早说了吧,这样我们也可以确认到底二哥身在何处,至少也可以确认二哥现在是否活着啊。”孙玉晴面容几近崩溃,十足一个关心兄长的大家小姐样子。

“罗漪姐姐不是已经说了吗?没见过二哥,大姐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步步紧逼呢?难道你很想听到罗漪姐姐说碰到了二哥,然后二哥衰落山崖的消息?”玉竹实在看不下去了,当下站起身子,怒视着孙玉晴说道。

“够了,都给我闭嘴!”孙志典几近崩溃,今天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有麻烦事到来,尧儿是待在他身边唯一的儿子,即便尧儿自己不愿意,但迟早都是要入仕的,倘若今日真的出事儿了……

孙志典的眸子眯着,寒芒扫向上官罗漪,这个丫头太过狠毒,难道今天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安排的?故意在官道上滞留,等着孙尧过去,然后将孙尧铲除,借此来跟自己示威?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上官家的事情,这就开始对自己伺机报复了?越想越觉得可怕,孙志典的背后已经全是冷汗。

众人直看向上官,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为了不被别人指责,她竟然置他人的性命于不顾……

大夫人冷眼瞧着,心中激动不已,快了,再煽风点火两句,老爷就会把这个丫头赶出府去,只要出了孙府,她的死活都跟孙家无关了。杀死她还不比碾死一只蚂蚁要简单?

老夫人沉默着不说话,眼睛直直看向地面,倘若今日尧儿真的去了官道并遇害,那么上官为何会不说?难道她已经知道家族被灭的真相?

“哎……”幽幽的,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孙志典亲手害死了上官家那么多人,如今自己的儿子为了救上官而摔下山崖,真是现世报啊……

孙志典紧拧着眉,他当然知道老夫人话的意思,却已是顾及不得,脚下踱着步子,靠近上官罗漪,“罗漪啊,今日官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父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当下家中长辈都在此,有什么委屈或是其他都可以说出来,我们自当替你做主。”

做主?你会如此好心吗?上官罗漪心中冷笑,面上仍旧淡然,“罗漪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知道义母对罗漪心存有疑,但此事罗漪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要罚要留罗漪悉听尊便。”

大夫人强辩道,“罗漪,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义母刚刚的话是有些重了,可那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孙府啊,你二哥为了救你赶过去官道,柴夫可以证明的啊,可是你为什么就说没碰到过他呢?义母只能怀疑你在隐瞒什么,当下咱们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义母?倘若您真的把罗漪当作是女儿,会宁愿相信一个还未曾谋面的柴夫的话,而不相信我的吗?倘若今日受伤坐在这里的是玉晴妹妹,您会如何呢?”上官罗漪瞪圆了眼睛看向大夫人,目中满是坚定与毅然。

“罗漪,义母没有不相信你啊,可是那柴夫是见过尧儿的,既然如此他便没有说谎的道理啊,还是送上门来报信,这……”

“好,所以您依旧相信那柴夫的话,认为二哥是为了救罗漪摔下马去的,认为罗漪独自逃脱,弃二哥的性命于不顾的对吗?义父,那您呢?”冷肃的眸子扫过孙志典。

孙志典全身一颤,他还在寻思着这事的前因后果,“罗漪,为父只想听真话。”反言之,你不要继续用谎言欺骗我们了。

孙玉晴挑眉说道,“罗漪姐姐,不是我们不相信你的话,只是那柴夫不会平白无故送上门来说这些个没有用的吧?自然是人家看到了才找过来啊。”

对的,就是这样,前世今生,她上官罗漪虽身处孙府当中,却只是孑然于他们之外,永远是自己在战斗。想到这里,袖中的拳头不由捏紧了。

“那就找柴夫来当堂对质好了……”一道男子声音从门外飘扬而至,上官罗漪抬眸,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刹那间眼前有了光芒。

第五十六章 欲盖弥彰

夏明远一席白衣有一半都沾了血迹,在龙常的搀扶下行至厅内,被众人注视着慢慢走到上官罗漪身边,给几位长辈各福了一礼,方才坐下。

玉兰乍看到夏明远走近,先是被他的血衣吓到,仔细一看才发觉那血并不是他的,这才淡淡舒了口气,心道:活着就好。

“世侄,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快叫大夫过来,为廖公子诊脉。”孙志典一扬手,自有小厮上来领命。

夏明远却摆了摆手,“刚刚路上已经包扎过伤口了,没什么大事,孙大人不必计较,只是,诀在门外听到,有柴夫见到了今日官道场景,那时诀也是在现场的,不知道可否请柴夫过来当面对质呢?”说着,夏明远目光瞥向上官罗漪,左眼微不可查的眨了一下。

一见夏明远进来,大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去,怎么会这样?他明明不该活着的啊,不是跟孙尧一起掉落崖底了吗?难道过来报信的暗卫说了假话?应该不会啊,那些都是萧府一手培养出来的,不会那么轻易被收买才是,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盘算着。

“老爷,厅中都是咱们府上之人,今日尧儿的事情本就蹊跷,万一那柴夫过来听到了什么传扬出去,那……”大夫人迟疑道。

实际上心里更是担忧,那柴夫不过是命吴妈妈随便找的一个农夫,给了他银两和孙、廖、上官三人的画像便安排了这一遭,原本想着不过借个名头,当场对质也就是那么两句,别的不说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如今廖诀居然没死。

“夫人,现在尧儿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柴夫已经被管家安顿好了,那么请过来也无妨,吴妈妈,还不过去请。”

吴妈妈接了指令,犹豫的看了大夫人一眼,无奈还是退出门外,不多时,便带着一个身着破农衣,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柴夫一进屋,便恭敬地连连行礼,孙志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传你过来是有要事,你说在官道上看到了孙府二少爷跟另一个男子掉落崖底,当时可看清楚了?”

“回老爷,当时小民所在之处正好是官道对面的山腰,虽然隔着一道崖,但那里本就狭窄,所以还是看的真切的。”

“所以,你是亲眼看到我尧儿跟另一位公子同时掉落下去的了?既然如此,你且看看屋内众人,有没有在官道上见过的?”孙志典横眉冷竖,看的那柴夫身体微颤。

闻言,柴夫恭恭敬敬的抬眸,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当看到上官罗漪的时候微顿了顿,随即是一旁的夏明远,最后茫然的看了一眼吴妈妈,犹豫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小民今日见到的人当中,有这位小姐,似乎还有这位少爷。”一个是美若天仙,见之难忘的容貌,另一个身着血衣,一看便是经过恶战的,柴夫自认为推测的还不错,当下慢慢说道。

大夫人心道不好,这柴夫太自作聪明了,果然,耳边已经响起廖诀的声音,“如果刚刚这位妈妈的话没错,那么柴夫你似乎说过我跟孙府二少爷已经一同掉落山崖了,这……似乎前后矛盾呢,那崖边大家或许都去过,寸草不生,你该不会是想说我攀住半山腰的什么树枝自己爬上来的吧?”

“这个,小民……小民……当时或许太过混乱,小民看错了,是另一个男子跟二公子一同掉落下……”柴夫立刻便想更正自己的言失,却被夏明远中途打断,“那匪徒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呢?”

“匪徒穿的……是平常莽汉野夫的衣服,破乱不成形,就跟小民所着差不多。深褐色,浅灰色都有……”

“真是满口谎言……”上官罗漪直接起身,脚下却因为用力过大而撕扯到了伤口,她微微皱眉,随即说道,“我们遭劫的时候天明明已经黑了,你从何看出匪徒的身着?又从何看到我二哥与表哥的容貌?我从头至尾都没有下过马车你又怎么看到我的脸?骗人居然都骗到朝廷命官的府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夏明远注意到了上官罗漪一闪而逝的痛苦面容,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柴夫一听涉及到诓骗朝廷命官的高度了,连忙缩手缩脚扣头道,“小民所言句句属实啊,刚刚打柴的时候天色的确已经很暗了,但是小民适才也说过,所在之处距离崖边并不甚远,通过声音也是可以判断的……”

居然还在强词夺理,“真是前言不搭后语,这样的人也配拉上来作为证人吗?还不给我拖下去,真是污了大家的耳朵……”老夫人极为厌烦的吼道。

一旁孙志典也皱紧了眉头,真是太不成体统了,“为了讨赏,居然欺骗上门,说的都是些什么?来人,给我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

“大人饶命,小民知错了,大人饶命啊,都是这个妈妈让小人这样说的。”只要说出是别人指使,只要说出背后的人就不关自己的事了,柴夫这样想着,全身颤抖得更加剧烈。

大夫人眼角一跳,当下心沉到了谷底,连忙冷声截住了柴夫的话,“大胆狂徒,真是不要命了,还不赶紧拉下去!”

门外三两个小厮闻言立马推门而入,架住柴夫的胳膊就要往出拽,却听他仍在声嘶力竭的狂喊,“是这个妈妈,就是这个妈妈找我过来的啊,小民冤枉啊……”两只被死死拉着的手还不忘指向吴妈妈。

“慢着……”一直未说话的二夫人,停止了手中攒动佛珠的动作说道。

一时间,屋内众人都看向二夫人,只见她慢慢起身,轻移莲步,行至柴夫面前,“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若再敢诓骗,小心你的脑袋……”一向温婉的二夫人此刻目光无比狠厉。

吴妈妈惊出一身冷汗,斜眼看向大夫人。

柴夫见情形有所缓和,连忙挣脱开小厮的手,直直跪着道,“小民家中妻子重病无银两医治,这位妈妈在路边碰到我,说有很快就能赚到钱的法子,小人这才跟着一起上门了,然后这位妈妈便给了小人三张画像,命小人稍后到门口找前院管事,将她吩咐的事情一并交代了,说事成之后自然会给小人重赏,因为这个,小人才敢上门的啊,大人明察,夫人明察呀……”

“老奴才!你到底做了什么?”大夫人满脸的不可置信,瞪着眼睛瞧向吴妈妈,现在只能这样做了,对,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吴妈妈的身上。

第五十七章 原形毕露

跟着大夫人这么多年,吴妈妈当然知道此刻主子所想,定是要抛弃自己这颗棋子了,顿时心凉了半截,“大夫人,老奴跟着您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是想把所有罪过都推到老奴的身上吗?”

多年相处的场景在吴妈妈眼前拂过,多少回,她都替大夫人挡过了危险,原本以为伴她终老,或许换得好的解脱,却不想竟也沦落到一枚弃子的地步,“夫人,这些都是您吩咐我做的啊……”

戏越来越热闹了,上官罗漪弯起眸子,直直看向大夫人,“义母,吴妈妈跟在您身边多年,此事若非有人命令,她是不会独自去找什么柴夫作证的,您还有什么话要说?”

情形正反骤变,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大夫人此刻已经站在下风处,“老爷,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吴妈妈虽然跟着我多年,但最近因为频频出错已经有了要离开的心思,我……”

“大夫人,说句不恭敬的话,罗漪在府上于您到底有什么妨碍,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的设计陷害?不仅如此,还拉上孙尧兄来做垫背,真是一箭双雕,倘若今日大家信了那柴夫的话,罗漪的黑锅便背定了,您是这样想的吧?”夏明远俊美的眸子迸射出寒光,仿佛冷刃可以杀人于无形。

“一个无名晚辈,也敢对我如此说话!你当自己是谁?”大夫人已经怒极。

孙玉晴横了一眼夏明远,扬声吼道,“廖公子,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母亲?现在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吧?”

“那我的份儿有吗?”门边有担架吱嘎吱嘎的声音,四个仆从分居两边慢慢走进了厅子,孙尧就坐在担架的木椅上,胸前已经缠好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丝。

二夫人一见来人,眼睛都直了,连忙走上来,眼中已噙满泪水,“尧儿……”从别院分开以后,上官就说过:明日之前必定会让自己见到儿子,就是抱着这样的期待和对上官的信任,二夫人果断答应要一起演这一出戏。

大夫人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一旁孙玉晴更是两眼冒金光,不是说二哥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了?这下子还怎么处置上官那个死丫头?她完全没考虑此时自己母亲的处境。

担架平放在地面上,孙尧单手紧捂住胸口,“你们,全都下去……”屏退了众人,屋子里只剩下主子们连同吴妈妈和那个柴夫,孙尧这才舒缓口气,慢慢抬眸,“老夫人,父亲,娘,孩儿回来了。”竟绕过大夫人,没有打任何招呼,在世家大族这已经算非常无礼的举止了。

老夫人却仿佛丝毫没听到一样回道,“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当下看到自己的孙儿还活着,只觉得心头豁然开朗。

孙志典连忙俯下身子查看孙尧的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去了官道上吗?”

“回父亲,孩儿跟诀兄是接到密报才赶过去的,当时也正巧碰到有人截住罗漪的马车,但并不是什么匪徒,而都是武艺高强的黑衣人……”

“黑衣人?”孙志典下意识重复了一句,目光却定住了。

“对,都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几个回合打下来我们都筋疲力尽,我跟诀兄也都受了伤,当时罗漪一直在车上,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安排我们过去官道,并且最终目标在我,而不是罗漪……”

说到这里,众人已经猜到事情的前后了,孙尧却继续说道,“孩儿跟诀兄最后将黑衣人全部杀掉,只留下一个活口,但他却咬舌自尽了。”

“看吧,二哥果然去过官道,那罗漪姐姐,你为何要隐瞒此事?”孙玉晴巧舌如簧,显然要遮挡过黑衣人而非匪类的事实。却听一旁孙尧说道,“原因很简单,那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很明显是有人特意派过去的,不让罗漪说见过我,就是不想声张,这样才能让背后之人露出马脚。”

大夫人心跳加速:原来他们一切都计划好了。脑子在急速运转,却也找不到可以解决此刻难题的办法。

“父亲,从他们的勃颈上,找到了这个……”说着,孙尧从怀里掏出一串儿号牌,动作虽然轻微,却还是拉动了胸前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使孙尧直咧嘴,孙志典连忙接过,一看牌上的字迹,却当场傻掉。

“贱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孙志典几步上前,行至大夫人身前劈掌下去,“啪……”的一声,还没待大夫人反应过来,整张脸已经在掌风的作用下扭了过去。

一旁的孙玉晴当场傻眼了,猛地拽住孙志典的裙摆,哭声道,“父亲,您这是要做什么啊?母亲是冤枉的啊,事情总要查清楚才是……父亲……”

“这是萧家的令牌,府上除了你母亲还有谁能请得动萧府的人?竟然使出借刀杀人这一招,萧云……生不出儿子你就要坑害尧儿吗?如此狠毒的心肠,我真是看错你了!”

二夫人刘氏轻轻扣住手腕处的伤痕,疼痛感瞬间刺得整个身子猛打冷颤,清醒了,是啊,是时候清醒了,这些年她隐忍,不吭声,都是为了儿子,即便婚姻不幸福,即便一辈子就如此了,她也不想再争取什么,只选择了认命。

但就是这样,大夫人还是咄咄相逼,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别人不意,二夫人冷眼瞧着,目中含着一缕薄霜。

大夫人单手扶着被打的脸,眸子里噙满了泪水,面容无比惊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老爷?嫁入孙府这些年咱们从来没有过如此纷争,今日,你竟然为了这些令牌就对我大打出手?”

大夫人此刻心中无比懊悔,她就该多从哥哥那儿调一些人,将上官连同孙尧等人一同灭掉,如今怕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了。

“为了令牌吗?真的有那么简单吗?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孙志典简直怒不可遏。

若是平常,得知大夫人做了如此小人行径,也是要气一气的,偏偏今日还有孙玉晴一事,他越发觉得女儿如今的样子跟大夫人脱不了干系,当下对大夫人更加厌恶。

第五十八章 嫁祸不成

孙玉晴此刻还沉浸在母亲被打的事情当中,丝毫没发觉父亲早已不耐烦的心理,骨子里的执拗一朝迸发而出,“父亲,事情还没有决断,您疯了不成?怎么可以随意责打母亲?”

老夫人眉头拧得死紧,这玉晴,从小备受宠爱,竟被娇惯的如此不懂规矩,敢这般对父亲说话,“玉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老夫人,玉晴说的没有错,母亲是被冤枉的,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呢?”

孙志典剑眉冷竖,“玉晴,你的那笔帐咱们以后还要慢慢算!”

话音一落,孙玉晴直接白了一张俏脸,想起别院里父亲打人的恐怖面容,不由全身如坠冰窟,再不敢多言了。

正当别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孙玉晴和孙志典两父女的身上时,上官罗漪却突然扬声说道,“你……要往哪儿去?”

门边,吴妈妈的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当下因自己逃跑被人发现,慌忙迈出另一只脚,却在抬腿的瞬间被人直接架起,提着又送了回来。

龙常板着一张脸,将吴妈妈如同垃圾般丢在了厅子中央,随即退回到夏明远身后,重又低下头去。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吴妈妈如同落叶一样轻飘飘的回到了视野当中。

“吴妈妈,怎么?心虚了,要逃跑吗?”上官罗漪目光冰寒如刀,语气更似千年积雪凝结,听得吴妈妈身体猛地一颤。

“上官小姐饶命啊,老奴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是在怕什么?又为什么要往外跑?分明是心虚……奉劝你,要是知道什么自己主动招认便罢了,倘若有所隐瞒或者据实不报,门外的板子可一直在候着……”

“罗漪,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大夫人放下捂着脸的手,怒视着上官。

“义母此言差矣,吴妈妈指使柴夫污蔑罗漪的事情总要查个水落石出,罗漪是不会无缘无故背上骂名的。定要知道幕后指使人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气氛一时更加紧张,吴妈妈拄着地面的双手都在颤抖,她知道今天无论说与不说都逃不掉了,跟在大夫人身边这许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历过,倘若此时自己全招了,那大夫人势必不会放过自己家人,倘若今日不招,被大夫人尽数把事情扣在身上,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吴妈妈一时踟蹰着,不敢开口了。

上官罗漪注意到吴妈妈的犹豫,当下语气软和了下来,“吴妈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今日的事情只要你说出实情,我上官罗漪敢斗胆跟老夫人和义父求个人情,保你的家人平安。”

吴妈妈闻言,思忖着看向大夫人,又看了看上官罗漪,咬牙说道,“上官小姐,奴婢说,奴婢全都说……”

大夫人提起的心咣当一声落地,完了,全完了。

吴妈妈舒了口气,这事情原本牵扯就太过复杂,有棠贵妃,也有萧府,不能说太多,大夫人即便刚刚要把自己推出来,于自己来说也是有主仆的情分在。

想到这里,不由将头深深埋下,“今日之事是大夫人命老奴做的,大夫人吩咐,街上随意找个急需用钱的人,将二少爷、罗漪小姐和廖公子的画像给那人看,并吩咐他该怎么说……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

“就这些?”

“吴妈妈,你没有说实话……”老夫人苍老的声音在厅子里回转了一圈儿,最后进入吴妈妈的耳中。

闻言,吴妈妈连忙叩首,“老夫人,您饶了老奴吧,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跟主子尽忠,上官罗漪心中冷笑,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我说过保你家人,可没说连你的小命也管。既然你选择为主子尽忠,那就不要怪别人心狠手辣。

“吴妈妈?我听说,前日你去过萧府,这消息可确实吗?”

“这……老奴的确为大夫人送信去过萧府,至于信的内容,老奴着实不清楚。”

“我还听说,昨日吴妈妈在城中悦来客栈招呼了十多位黑衣客人呢,这个罗漪也没说错吧?”

“这个……是家中亲戚……”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出真话吗?当真是胡搅蛮缠。”孙志典剑眉冷竖,横眼瞪着吴妈妈。

“老爷饶命……”吴妈妈的颤抖更加厉害,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落至地上,仿佛雨后的屋檐,敲响轻语,“老奴是替大夫人送信过去萧府,那信是跟萧府要精湛护卫的,也就是今日在崖边官道上出现的那群黑衣人,还有……还有一批被大夫人安排到了城郊的一处别院。”

孙志典眼眉一挑,果然如此,二夫人跟人苟且私会的那一场闹剧也是大夫人闹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屋中之人会变成女儿孙玉晴,但孙志典已经可以确定,大夫人就是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掌心的指甲慢慢抠进肉里,孙志典口中狠狠挤出了两个字,“萧云?”

上官罗漪幽幽的叹了口气,可惜,很是太可惜了,若是吴妈妈再多吐出些什么,那样会更好。

不过即便如此,也够大夫人受的了,为了挤兑家中异性义女,竟然狠心坑害丈夫的子嗣,转而嫁祸,这样的心机设计,孙志典即便忍下去了,将来也不会给大夫人什么好果子吃。经此一遭,大夫人在府上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

二夫人唇角微微动了动,眉梢轻挑,目光在空中跟上官罗漪交汇,微微一笑。

孙志典很快做了安排,大夫人被强行关在自己院子里勒令不许出门,一日三餐照常供应,但没有孙志典的命令,她却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孙玉晴眉梢眼角皆是惊恐,母亲一旦倒下去,她便再无依靠,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儿,当下哀婉的看向孙志典。

无奈,别院一事早将孙志典残存的那点父爱消磨光了,看到眼前娇媚的女儿,他只觉得丢脸,又想起自己一气之下给宁国公长孙收拾的那么惨,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去处理,不由更加头疼。

大夫人被丫头妈妈搀扶着下去的时候眼神已经直了,整个人呆愣无神,仿佛被抽空了灵魂。恐怕她此刻难以接受的并非输给了上官罗漪,而是孙志典对她的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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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稍有分歧

老夫人从座位上起身,被玉兰玉竹搀扶着走近查看了孙尧的伤势,才回到自己院子里。

柴夫和吴妈妈是被一起拖下去的,孙志典只吩咐将人带下去并没说太多,但后果已可想而知,他自然有办法让吴妈妈吐出来更多,只是那些东西就不方便别人知道了。

待厅中人们皆散去,已近寅时,早已了无睡意的上官罗漪在冬语的陪伴下蹒跚走到后花园湖边,冬天的夜晚,没有蝉鸣,没有蛙叫,结成冰的湖面上反射着月光,上官罗漪静静的站在湖边,也不言语。

冬语亦静静的陪在主子身侧,她隐隐感觉到虽然一切都很顺利,但主子的心情仍不是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冬语站着都快睡着了,突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回过头,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深锁着眉,朝这边走过来。

夏明远淡淡颔首,冬语会意,连连退了下去。

上官罗漪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道,“修竹园跟这边的大门应该已经上钥了吧?怎得还偷偷跑过来?”

眉心的“川”字瞬间舒展,夏明远走到上官面前时候已是满面笑颜,“要是真想过来,那道大门是挡不住人的,我有点儿担心你,所以又返回来看看。”

仿佛一阵鼓声在上官的心中激荡,一瞬间,她想起了崖边官道被夏明远搂在怀里的场景,面上不由开始发烫,“我没事,不过是一整天经历太多事情,需要歇一歇,喘口气儿。”

“不要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若是累了,我的肩膀借你靠一靠。”说着,动作极快又很是轻微的将上官罗漪的头扳过来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上官罗漪有一瞬间的怔愣,挣扎了一瞬,却始终没有夏明远的力气大,眨了眨眼睛,不再动作了。

带着寒气的冷风吹过脸庞,仿佛灌入冰水的针尖刺进肌肤,让迷糊的脑子顿时清醒。

上官罗漪慢慢闭上了眼睛,踏实的靠在夏明远结实的肩膀上,任由冷风在脸上拍打,轻启朱唇,“今天……我在宫里见到云锦公主了。”

闻言,夏明远仍静静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不想打破此刻的沉静,良久才说道,“皇……云锦公主,还好吗?”声音微微颤抖。

“恩,云锦公主很美,温婉大方,待人细致,更备受皇帝宠爱。”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人皮香囊一事后,夏明远便很担忧云锦公主的近况,一想到那么危险的东西被皇姐成日里带着,便不由开始紧张。

“虽然脸色微白,但据我推断,香囊对云锦公主的影响还不太深,所以,给六公主配置安神方子的时候,顺便为云锦公主配置了解香囊之毒的冰袋,只说那是罗漪祖上传下的方子,有助增进睡眠,并未提及其他。”

“你怎么会知道冰袋的事情?”夏明远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来。是啊,自己也不过是跟复葵在一个牢房中才得知此事的,罗漪是怎么知道的呢?

回想那天在小六身上看到香囊时候的场景,夏明远更加觉得不对劲,对西疆的巫医毒术,罗漪似乎很有研究,但她出身北夏,长在北夏,怎么会如此熟悉西疆的事物呢?

另外,就是一直存在心中的疑虑,上官是如何得知自己在西疆的境地的,又怎么会算好时辰让龙常过去搭救?

上官罗漪猛地睁开眼睛,靠着夏明远肩膀的脖子也直了起来,刚刚一个没注意竟差点儿说漏了嘴,“哦,这个,舅母曾经跟我说过人皮香囊的事情,并提到过唯一可以解救的方法就是冰袋。”

“哦?真是这样吗?”夏明远侧过身子,跟上官罗漪相对而立,神色间已没有笑意,变得极为严肃,目光炯炯盯着上官,“罗漪,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为什么……是我?”

上官罗漪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漏分毫:终于来了,从夏明远回到北夏接受各种安排开始,上官就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成为两人心底潜藏的伤疤,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揭开。

为什么是夏明远?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告诉他自己是重生一回,告诉他自己曾去过西疆天牢还跟他一起度过那段痛苦时光吗?不能说,这些话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

“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事情要做。”说着,上官罗漪就要转身。但动作间,手腕却被抓住。脚下的疼痛再次崩盘,上官咧着唇,却没发出声音,掩去面上痛苦之色定住了脚步。

“不要再逃避了,回答我的问题。”夏明远紧紧握着上官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这个问题我从最开始见你的时候就说过,因为咱们有共同的敌人。”

“可是跟你有共同敌人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北夏境内就很多,为什么……是我?”

看来执拗的劲儿又上来了,上官罗漪幽幽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这个问题以后有时间再聊吧。我要回房了,这么晚被发现在内宅里走动不好,你也尽早回修竹园吧。”

“你不回答,我就不回去。”夏明远仍在坚持。

“开始耍公子哥脾气了是吗?好,你不走,我走。”上官罗漪轻轻甩脱夏明远的手。

身后却有一道声音响起,“我以为咱们之间已经建立了基本的信任,可是,似乎我只是你的一个工具……目前来看,比较好用的工具。”

话音刚落,夏明远就后悔了,心底更是有一道声音在不断提醒自己:不是这样的,夏明远,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啊:是她让你摆脱了西疆暗无天日的生活,是她给了你回归正常的机会,你明明那么重视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反话呢?

“随你怎么想吧……”上官罗漪幽幽吐出一口气,强忍着伤口的痛蹒跚走远了。

一直守在远处的冬语明显看出了不对劲,但当下什么都不敢劝说,只得快步跟上搀扶着主子,朝紫琼苑的方向走去。

冷寂的湖边一时间只剩夏明远一人,月,躲藏至云层背后,冷风萧瑟,仿佛可以将人心冻结。

第六十章 画像之谜

慈安宫中,李嬷嬷手攥画轴喘息着走进内殿,见太后正在梳洗,便放下手中画,上前一步接过宫女手中的梳子,并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替太后蓖着头发。

“可有消息了?”太后紧闭的眸子慢慢睁开,看着铜镜里表情异常的李嬷嬷。

犹豫了一瞬,李嬷嬷放下手中梳子,“太后……外头传来消息,上官大人仅有一妻,名为廖莹,福林人士……”

“福林?”太后眼前一亮,目光看向一旁窗扉,“当年婉妹就是在福林消失的,你说会不会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呢?这么多年,哀家找她找的好苦,她却迟迟不肯出来见哀家,哎……”

见太后回忆往事的模样,李嬷嬷欲言又止,“太后,还继续听吗?”

“要听……不管是不是婉妹的后人,长得如此相像都要弄清楚才是……”

“其实,奴婢一直很是好奇,按理来说身在京都,上官夫人不可能无人知晓,但据探子来报,见过上官夫人的人很少,翻看宫中宴会册子奴婢才发现,上官夫人从未入宫参加过宴会,即便是宴请京都百官家眷的时候也未曾来过……另外,上官夫人仅有一兄,现任福林监察御史廖挺廖大人,廖大人育有两个儿子,长子廖彦似乎跟江湖人士牵扯颇深,很奇怪,找不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于世上;二子廖诀最近才进京,听闻年少时候曾经跟家人走散过,后来又找回的,至于廖家的更详尽信息,就要等福林那边传信回来了,不过……奴婢刚刚得到上官夫人的画像……”李嬷嬷的声音稍有颤抖,最后目光瞥向一旁端正躺在桌面上的画轴。

太后正单手扶着发髻上的珠翠,一听如此登时愣了愣,手指一偏,划过凤尾的软金边儿,一阵针扎的疼痛传入脑中,太后眉头一皱,收回手指,血滴已经布满指腹。

李嬷嬷立时吓了一跳,招手就要传召太医,却被太后的手挡住,“无妨,把画拿给哀家瞧瞧。”

“太后,先把伤口包扎一下,莫要流太多的血才是。”

“把画拿给哀家。”

“是……”李嬷嬷拗不过主子,只好躬身取来画作,双手打开展示给太后看。

画像中间,一女子端然坐在太师椅上,她一席月白色水长裙,鬓间浓发如墨所画,圆圆的眼睛颇为有神,小瞧的鼻子更为精致,她皮肤白皙,生着一双笑眼,不笑亦妩媚。

太后看的眼睛都直了,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竟生生掉出两滴眼泪来,指着画像说不出一句。

李嬷嬷尤自含泪,猛地点了点头,“太后,奴婢知道您要说什么,着实太过相像了,简直跟婉主子一模一样……”

从太后的殿内出来,李嬷嬷悄悄关上了殿门并长长舒了口气,自从太后入宫,便从未见她如此模样,整个人仿若被抽空了魂魄,眼睛都直了。只顾着盯着那画像发呆,曾经的一国之母,竟然能抱着一张画掉下眼泪。

但李嬷嬷都懂得,太后心里憋闷了多年的痛苦,一朝终得发泄出来,那件事情实在藏在她心里太久太久了……

一天之内,棠贵妃先是因为下人手脚不干净被罚思过,紧接着因为给湘妃下毒的是事情被贬为妃位,然竟还连带着四殿下也因求情而被禁足了,这样热闹的事情宫里很少发生,面上虽一派平静,暗地里却早已炸开了锅。

不论哪个妃子上位或者被贬,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而这一天的事情背后,最大的赢家便是皇后,原本可以灭掉一个湘妃的宠爱,现在连带着也拖了棠贵妃下水,听到皇上最终决断的时候,皇后简直喜不自胜。

但得知梅林中一事时,皇后却尤为震惊,不由对上官罗漪刮目相看,虽然也曾怀疑过上官在背后相助的心思,但当下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心里更是在盘算着别的。

暖榻之上,皇后娘娘手握茶盏细细品着,一双凤眼微微眯起,朱唇轻合,有淡淡的幽香绕于舌端。

殿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皇后端然坐直了,放下手中茶杯,发端的凤尾流苏在震荡间波过脸颊,“又出什么事儿了?”

方竹姑姑迈着大步子急匆匆走进大殿,还没到皇后跟前便跪了下去,“皇后娘娘,宁国公不好了……”

“怎么回事?还不快说清楚?”

“刚刚宫外来报,称昨日光耀少爷一天没回府,后来竟是被抬着回去的,跟着回来的侍从将事情描述了一遍,宁国公见状当场就晕过去了,指派了诸多大夫过去,这才稳定下来。”

“光耀怎么了?惹什么事了吗?父亲前几日身体才刚刚好,怎么禁得住惊吓?身边的人也都是个不中用的,竟都不知道瞒着吗?”

“回娘娘,光耀少爷,似乎……似乎是双腿受了重创,送回府中的时候正巧碰到长廊中散步的宁国公,迎面撞上的,避都避不及……”

“这事情为何今日才来回报?昨晚上都做什么了?”

“说……是宁国公不让回报的,时辰太晚了,怕耽误了娘娘休息。”

“都这般时候了还在乎什么休息不休息的,光耀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就是个爱惹事儿的,这又是因为什么?”

“听侍从说,似乎……此事跟兵部尚书孙志典孙大人也有关,详尽的奴婢也不知晓,娘娘您还是看信吧。”说着,将手中折叠着的书信呈上。

皇后接过,动作极快的打开信封,掏出内侧信纸,一目十行的扫完了,脸色变了又变,带着护甲的嫩手猛力拍打在桌面上,“岂有此理,竟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方竹姑姑心疼的起身上前,连忙揉了揉皇后的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光耀是长孙,万万不能出什么事情,大夫看了可有什么说法?现今如何了?”

“据说……几名大夫都在斟酌用药,似乎光耀少爷的情况并不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点儿都不让本宫安心……”

皇后一时怒极,刚刚因处置了棠贵妃而产生的那点笑意如今已经尽数全退去了。

方竹姑姑看着皇后娘娘的面孔,心头更加担忧,恐怕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

第六十一章 不辞而别

书房

“殿下,棠贵妃娘娘拒不用膳,每每端进去的饭菜都被送了出来,宫人报于皇上的时候,没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皇上仍坚持着,任何求情的人都……”赵兴跪在厅中央,头深深埋着,不敢看伏案扬笔的主子一眼。

夏明昭往日的笑容早已褪去,此刻正面无表情,闻言笔下的动作一顿,好好的一划就此歪斜,大大的“静”字失了原来形状。

被禁足的第二天,他照样习笔练字,照样翻看房中书籍,表面上丝毫无异,实际上却在克制,极力地克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赵兴如释重负,起身连连退下去了,关门时极不放心的朝内室又瞧了一眼,却见桌旁已经没了主子的身影。

窗前,夏明昭双手背于身后,仰头不知看向何处。良久才慢慢回眸,面容无比狰狞,阴郁的仿佛能滴出血来,脚下的步子稳健如常。

行至案边,夏明昭双手伏案,目光直直盯向刚刚写下的字,“静……”幽幽的闭上眼睛……一张笑脸渐渐在面前浮现,那人的面容不笑亦是含情,眉心一点红痣更散发着谜一样的光晕,让人无法挣脱其困围。

倏地,夏明昭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瞬间,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热,心脏更是噗通通跳的愈加厉害,随即怒目瞪向面前大字,乍然间发出一声狂吼,“……上官罗漪……”伴随着吼声,夏明昭横臂一扫,桌面上的笔、墨、纸、砚全部翻落至地面,乒乒乓乓的,一阵磕碰声……

赵兴就守在门外,听到主子的吼声,却颤抖着不敢进门,好多年没见主子如此发怒了。

刚刚看他写字时候手上暴起的青筋,赵兴就知道:主子一直都在强忍着,这次,恐怕真的是急了……

其实也不怪夏明昭会如此,原本顺顺利利的计划,一招就可以将上官搬倒,却不想她居然会反驳,还伶俐的给了夏明昭一记重锤,他是亲眼看着上官如何坑害自己母妃的,却站在远处没有回手的余地,这种挫败的痛楚对于夏明昭来说,自然难以忍受。

紫琼苑中,一大早便很安静,冬语和绿萝皆守在门外,昨日一忙就到了寅时,小姐从后花园回来的时候心情更是非常不好,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下。

这忙碌的清晨却没人敢动作过大,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吵醒了小姐,甚至连路过窗边的人都是轻手轻脚的。

上官罗漪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淡紫色的纱帐如梦似幻,揉了揉眼,面前的床榻终于清晰,唤了一声绿萝,绿萝赶忙开门走了进来,手中端着早已准备好的水盆,“小姐,您醒啦?”

“什么时辰了?”

“已过辰时了小姐。”

“府上有什么动静吗?”

“一大早,老爷便传来周大夫给大夫人诊治,似乎昨日大夫人回房就开始不好了,更详细的绿萝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似乎周大夫开完方子便被叫进了老爷的书房。”

“吴妈妈那边呢?”

“刚刚听说,柴夫已经被老爷想办法封了口,吴妈妈被老爷亲自关起来了,至于关在了哪里,老爷究竟要做什么,这个无人知晓。”

不用知道他要做什么,吴妈妈在萧氏的身边待了这许多年,一旦开口就有缝隙可钻了,孙志典定会借机撬开吴妈妈的嘴套取更多信息,后宅大院的掌权女人手脚绝对不会干净,恐怕大夫人在孙志典面前的形象从此无法挽回。

即便这个风波过去了,孙志典照常对待大夫人,也不过是碍于萧府的面子面上过得去罢了。上官罗漪正想着,在绿萝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却见绿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有什么事吗?”

绿萝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小姐,夏公子一大早便带着龙常出去了,见您还没起就没打扰,只说跟外头的生意往来需要照顾,要离开一段时间。”

上官罗漪眉梢一挑,仰头看向绿萝,“哦?”随即,勾起唇角,“可曾留下别的什么话吗?”

“这个……不曾。”绿萝犹豫的说道,心中却独自懊恼:想起夏公子一大早的样子,脸色从未有过的阴郁,虽然他素日在小姐之外的地界都很严肃,但面孔也不恐怖,可今日一早那脸简直绷的让人不敢靠近。也不知昨日这两人到底因何生了别扭。

明明夏公子送来了上好的药膏,说是必须给小姐伤口上涂的,却硬是不让告诉,这夏公子当真让人猜不透。

梳洗完毕,上官罗漪照常到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回院子的路上却碰到了孙玉晴。

石桥上,孙玉晴正呆呆站着,仿佛在等什么人。一旁的秀云见上官罗漪过来便悄声提醒了一句,“小姐,上官小姐来了。”

孙玉晴仿佛如梦初醒,偏过头看向上官的方向,柔指间的绢帕已被攒成了团。

上官罗漪眸子微微眯着,微笑走上石桥,“妹妹一大早怎得在这里吹冷风?不怕着了寒……”

想来,昨晚孙玉晴必定没有睡好,一天的时间里她先是因为跟人苟且被抓了个现行,紧接着母亲竟然都被禁足了,还被勒令母女不得相见,连连的打击恐怕她早就坐不住了,现在正担心的不是母亲身体,亦不是母亲的安危,不过是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罢了。

如此自私自利的性格当真是……上官罗漪心中想着,慢慢靠近孙玉晴。

孙玉晴手指抽出绢帕,对着身后的秀云摆了摆手,“秀云,你先到一旁去,我有话要单独跟罗漪姐姐说。”

冬语试探性的看了看自家主子,见上官罗漪点头了,便跟着秀云一起下了石桥,守在稍远的地方观望着。

见人都走远了,孙玉晴才淡淡舒了口气,“罗漪姐姐,今日玉晴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你的,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妹妹太客气了,有话就直说吧……”态度很是疏离。若不是孙玉晴挡在石桥之上,恐怕她直接就走过去了,才不在这里跟她浪费时间。

第六十二章 改变战术

见上官停住了脚步,孙玉晴壮着胆子说道,“姐姐,其实玉晴知道,咱们之间似乎一直隔着什么东西,这东西敲不破也碾不碎,一起长大的时候不是还很好嘛?怎得从进府开始咱们就越走越远了呢?这次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母亲被禁足,姐姐你心里必定也不舒服,怎么说都是你的义母,所以,你想想办法跟父亲说说,让父亲不要关母亲好不好?就算是玉晴求你了,玉晴知道,姐姐必定不会忍心看着母亲受罪的,是不是?”

上官罗漪简直就要笑出声来,如今这是要改变战术了吗?她们母女使计陷害自己的时候何曾将自己看做是亲人?何曾眨过眼睛?如今遭难了竟然找上自己,孙玉晴啊孙玉晴,你还当真想得出来。

理了理并不烦乱的发丝,上官罗漪慢慢说道,“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罗漪有办法自然不会看着义母受苦,但是这事情是义父决定的,看到二哥的身体情况,义父很明显是气极了,且心意已决,罗漪更无从劝解。只能跟妹妹一样干着急了,昨晚的情况妹妹也是看到的,连老夫人都没有说什么,罗漪更是无从说起,不过……眼下妹妹为何不去萧府求一求呢?”

孙玉晴是病急乱投医了,原本想着好言跟上官罗漪求一求或许能骗到她,怎么着先把母亲救出来才是正事儿。当下听她提萧府,不由心一沉,“哎,外祖父家跟这次的事情也是有关系的,怎好出面……”

既然能想到这点,看来也不是太笨,上官罗漪思忖着,面上淡淡道,“不管是误会还是怎的,现在义父终究是在气头上,没准过些日子等事情过了,义父就会让义母恢复自由,这些都是说不准的啊,玉晴妹妹还是不要过多担忧这些了。”

晶亮的眼睛已经开始酝酿泪珠,孙玉晴如小狗般摇尾乞怜道,“罗漪姐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玉晴知道之前的事情都是玉晴的错,误解了姐姐的意思,才致咱们姐妹情受到影响,以后不会了,只要这次姐姐帮忙把母亲救出来,我保证以后不会干涉姐姐的生活,恩?”她双手紧紧抓住上官罗漪的胳膊,肩膀微缩着,作势就要倒下去的样子。

这后花园面上看着静悄悄的,实质上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上官脸色微变,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玉晴,快起来,若是我有办法自然不会这样干坐着,我是真的无能为力,现在只能祈求义父尽早消气,把义母放出来了。”

上官罗漪虽力气不算小,但拖着一个故意找茬的孙玉晴还是有些费力,冬语见情况不妙就要走上石桥,却被一旁的秀云横臂拦住了,“冬语,这是主子之间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搅了吧?”

“哦?主子们的事情吗?”冬语冷声回道。心中暗自腹诽,你这个秀云,好不可爱,把我冬语当成平常丫头对待了吗?弯腰一撮,已经敏捷的绕过秀云的胳膊。

秀云还没看清冬语动作,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她已经站在石桥之上。

后花园的湖边,好多丫头正端着东西经过,好奇的投来目光,有些已经指指点点在说些什么了。

上官罗漪极不耐烦的看着面前还在演戏的孙玉晴,“玉晴,你若再不起身继续赖在我的身上,我就不客气了。”

冬语看出主子的意思,上前一步架起孙玉晴柔弱的身子,如同纸片一样将其丢在了石桥之上。

孙玉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眨眼间,自己已经坐在了石桥之上,屁股下端一片湿冷,“你?你竟敢这样对我?”颐指气使的模样显然已经恢复本色了。

上官罗漪俯瞰着面前的孙家大小姐,眼里充满不屑,“玉晴,耍宝卖乖的事情在我面前没有用,我还要去看二哥的伤势,倘若你要一起咱们就同路,如果不过去请让一下。”

秀云见状,连忙跑上石桥,七手八脚的将自家小姐拉起来,“小姐您没事儿吧?”

孙玉晴正窝着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当下扬手给了秀云一个巴掌,声音之脆在整个空荡的后花园中回响,“滚!”

上官罗漪仿若未闻,径直绕开孙玉晴走下石桥,冬语悄悄跟在身后,低声叹息道,“看大小姐往日里弱的样子,谁能想到她也有这一面,真真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啊……”

“狐狸尾巴吗?呵……这只是冰山一角……”

“主子,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等……”

“等?”

“对啊,恐怕很快就有客人到访了,走吧,去二哥的院子里坐坐。”

冬语越来越搞不懂自家主子在说什么,当下又不敢深问,只得跟在上官罗漪身后赶往孙尧的院子。

屋内,二夫人正坐在床榻旁守着孙尧,见上官罗漪跟冬语进来了,连忙让丫头看座上茶。

“二夫人,不必忙碌,罗漪不过略坐坐,看看二哥的伤势。”

孙尧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原本无神的眼在看到上官的瞬间晶亮起来,作势就要起身,却被二夫人生生按了下去,“老老实实躺好,不然我立刻就让罗漪回去。”

“好好,我躺好,我躺好……”

上官罗漪无奈摇头,坐到了二夫人身侧,两人相视一眼,二夫人瞬间明白,屋中只留了清儿和冬语两人,其他人一并被打发出去了。

孙尧穿着白色的**,胸前包扎的伤口还有丝丝血迹渗出,上官罗漪横眼扫了一下,随即温声说道,“昨日为了成就晚上那场,让二哥在外待的时间有些久,是罗漪考虑不周了。”

二夫人放下手中佛珠,摆手道,“罗漪说的这是什么话?”

“是啊罗漪,我身经百战,这点儿小伤根本没什么,若是我早些出现没准被发现了,那么全盘计划就都无从下手……还好有诀兄找来名医先为我包扎了。现在根本没什么妨碍,不过是做个外人瞧的。”孙尧勾了勾唇角,轻巧说道。

“你啊,少说两句……”二夫人又气又怜,不知道该说儿子什么好。

第六十三章 府上来客

孙尧似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不过说起诀兄,他一早便过来跟我打了招呼,说要回福林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到夏明远的离开,上官眼底闪过一抹看不出的神色,随即说道,“表哥也跟罗漪说了,许是家中有事,如今二哥伤重,表哥估计很快会回来。”

“说起来真是惭愧,同样都是马上作战,偏偏我就被人打下来了,当真是汗颜……”说着,孙尧仿佛回到了崖边官道,眼前瞬间浮现廖诀抱着上官罗漪冲出马车的场景,不由眼角拂过一丝落寞。

二夫人原是聪明人,也是过来人,自己儿子看上官的目光她一扫便知,当下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面上拂过一丝笑意,“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就都不要提了,罗漪,你也是,这样的事情着实太过危险,倘若没有万全的准备,切勿再身先士卒,做出此等危险的举动了,知道吗?”说着,二夫人伸出双手,慢慢拉过上官罗漪的。

一股暖意沁入心脾,上官罗漪知道,二夫人的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

其实昨日别院一事后,上官和夏明远曾让出空间,让二夫人与刘简谈话许久,那期间没有外人在,虽然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但看两人走出屋子时候的释然就知道,恐怕多年的心结就此已了,回府之后二夫人也不似从前那般心事重重,如此,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其实不管怎样,事情都已走到这一步,不会再有任何转圜余地,两人的背后牵系多个家族,松一发而动全身,为了家族考虑,为了亲人考虑,他们也绝不会迈出这一步。

上官罗漪思虑着,目光扫向孙尧,正好撞见他的闪烁眼神,只一瞬,孙尧的脸立时红了,“罗漪,娘说的很对,这次真是太危险了,你事先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倘若这次某一个环节稍微出了什么纰漏,你说该怎么办?脚伤好些了吗?”

“小伤,已经好多了,二哥,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那么好动好玩儿的人倘若被关在这屋子里个把月,非烦闷的要疯不可。”说着,上官罗漪掩唇微笑。

孙尧刚要辩驳,却听门外连连响起敲门声,“夫人,二少爷,小姐,奴婢有事禀报……”是绿萝的声音,上官罗漪思虑一瞬,冲着冬语眨了眨眼睛。

冬语打开门,很快迎了绿萝进来。

绿萝扫了一眼上官罗漪,见自家小姐默许的点了点头,这才行至厅中央,“小姐,府上来客人了。”

二夫人动了动眸子,没有说什么。按理说府上来客人绿萝是没有必要过来找上官罗漪回报的,这么说所来之人必定跟上官有关,或者跟这屋子里的其他人有关。

孙尧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当下看向绿萝,“绿萝,来人是谁?”

“回二少爷,是宁国公府的人。”

二夫人眉梢一挑,仿佛没听清楚一般下意识问了一句,“宁国公府吗?”

“是的,二夫人,宁国公府。”

上官罗漪勾起唇畔。比预想的时间还要早呢,恐怕韩光耀的伤势不轻啊。

绿萝接着说道,“宁国公府的二老爷,观察使韩大人连同宁国公府管家刚刚从府上离开。在老爷的书房中待了有一会儿呢。”

观察使韩素是宁国公长房次子,也就是韩光耀的二叔,一般家中大事小情出面调解的都是这位观察使大人,因为韩光耀的父亲韩威乃当朝骠骑大将军,大多时候都在外领军。

当下一听来孙府的人是他,上官罗漪并不惊讶,“哦?可探听到了什么?”

“只是听说宁国公的长孙韩大少爷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还有,这伤势似乎跟老爷有关……”

“如此吗?”孙尧扶额,“这宁国公长孙韩光耀可是近来刚刚回到京都,之前一直在外游学的啊,父亲怎么会跟他有所牵扯呢?”

不怪孙尧不知道此事,昨日孙玉晴连同大夫人一同回府之后对脸上的掌印是三缄其口,任何知晓此事的人都被封了口,这牵扯到两府清白的大事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

但也不过是一时的安静罢了,上官罗漪心中讥讽一笑,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眉心红痣渐次扩大。

二夫人是知晓此事的,昨日那些黑衣人将自己连同刘简一起关押在别院中,却并没有任何举动,就是为了等大夫人和孙志典过来抓现行,却没料到中途被上官和廖公子带人救了下来。

这上官丫头还买通了领头的黑衣人,反过去对付大夫人,换来被下药的孙玉晴和宁国公府长孙到此地。一串的连环套就是等着大夫人过来钻。她计划的如此周密,竟丝毫未落,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最令二夫人意外的是,清儿竟早早知晓此事,也就是说在自己才收到那封虚假信报的时候,清儿就已经知晓,昨日一整晚,二夫人躺在床上都在思考此事,虽然她知道自己也是上官计划中的一部分,但却丝毫不在意,因为通过此事,她更清楚的看清了孙志典,看清了大夫人。

说起来,原本二夫人对孙志典就没有任何感情,不过是碍于老丞相的安排才勉强度日,后来有了儿子,她便将所有生活的重点都放在儿子的身上。到现在,孙志典是死是活于二夫人来说根本无足挂齿。

二夫人理了理声线,抬眸说道,“罗漪,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是了,这便是二夫人的决定,她不会再忍了,不会再因为顾及儿子的安危而对大夫人有所避让,因为她已经了解,即便自己再退让,大夫人都不会绕过他们母女,到时候孙志典也不过训斥一二,根本不敢对大夫人有所动作。

孙尧满头雾水的看着上官跟自己娘亲打哑谜,“娘,罗漪,你们在说什么?”

“二哥,好好养伤吧,我跟二夫人呢是在想着怎么给你报仇,等你伤势养好了,一切都会大功告成。”上官罗漪调皮一笑,目中尽是hun光。

“这么好玩儿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快,说来听听……”孙尧饶有兴致的招了招手,却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咧嘴痛呼。

二夫人心疼的连忙摆正了孙尧的姿势,皱眉冷哼道,“不要再动了,好好养伤,其余的事情不会跟你说的。什么时候伤势好了,再告诉你。”

“娘,这不公平……你们要行危险的事情前,定要告诉我才是。”

“先把伤势养好了你才有资格参与进来。”

孙尧的长睫慢慢落下,显然已经内伤了,从上官罗漪初次入府,自己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眼神总是不由自主跟着她。

后来,找她下棋的时候听到屋内男人声音,再后来诀兄入府两兄妹之间似乎总有不想说与外人听的秘密……

这样想着,孙尧不由抬头看向上官罗漪,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但他却总觉得无法靠近,每每觉得自己离她很近了,转而却发现依旧那么遥远。

第六十四章 露出马脚

紫琼苑外室的暖榻上,上官正慵懒的翻看着医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冬语守在一旁,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年关一过,一切似乎都恢复如常,上官罗漪的心却越发不宁静了。

到现在为止,宁国公府的人不过来了一次,这期间,也曾派人悄悄打听过,韩光耀的腿已然废了,在这种情况下宁国公府居然还能按捺得住,难道自己的计划要出现偏差了吗?

不会的,宁国公府一向倨傲,这位长孙又是将来的继承人,府上谁出事他都不能出事,一府的明珠就这样被震碎了,早该恼怒了才对,怎会如此平静?

韩光耀在外游学这许多年,宁国公不知派了多少暗卫和高手在他身边护着。别院那天若不是正赶上韩光耀屏退一众高手,抓他的行动都没有可趁之机。

宁国公府不会就此罢休的,必定很快就要有所动作,上官罗漪独自安慰着自己,手指轻轻又翻开了一页。

绿萝敲了敲门,端着给小姐刚刚制好的甜点慢慢走进屋子,她下意识的瞧了一眼冬语,见其面色并不大好,便知道小姐今天必定心情不高,当下慢慢走到上官罗漪身边,“小姐,这是您最喜欢吃的糯米软酥,先用一些吧?”

上官罗漪合上书页,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随意拈起一块儿放到口中,香香软软的,入口即溶,“绿萝的手艺一向这么好……”终于展颜微笑。

绿萝的心放下了一半儿,这才放心说出刚刚打探的消息,“小姐,刚刚奴婢得知,四殿下在府中。”

“哦?他来了?”顿了顿,转念说道,“对啊,禁足时间早就过了,也该出来散散心,放放风,现在人在哪儿?”

“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正跟大小姐和二小姐等聊天。”

一想到夏明昭如今的处境,上官罗漪显然心情大好,信手又拈起一块儿糯米软酥,吃得有滋有味。

这夏明昭被禁足宫中许久,失了皇帝的宠爱不说,想必还耽误了许多大事儿,细细想来,他倒是好久没出现了,年关过后都好久没出来走动。

棠妃亦是悲惨至极,听闻她曾经拒绝吃食,几度昏厥,后来险些被皇上以自戕未果的名义治罪,这才乖乖开始用膳。原本是想用乞怜的方式夺得皇帝重新爱怜,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赶上那么个风口浪尖上,这样的做法只会更让皇帝嫌弃罢了。

萧府也好不到哪儿去,贾安侯在前朝屡屡遭创,每每呈上奏折,都会被皇帝无来由的批一顿。据说现在,整个萧府都是人心惶惶,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上官罗漪倒是过了个好年,每日都有这样让人激动的“好消息”传入耳中,对于欣赏大夫人吃瘪的样子她更是乐此不疲。

“夏明昭……今日到访必然有所目的,是什么呢?”上官罗漪思忖着,唇角上扬,不管你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倒是觉得该送你一份大礼才是。

这样想着,行至铜镜之前,操起梳子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冬语,过来……”冬语应声行至自家主子身前,俯下身子将耳朵靠近上官罗漪。

绿萝疑惑的挠了挠头,只是看到冬语的唇角慢慢勾起,似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冬语听罢,随即起身,狡黠一笑,跳着跑出去了。

后花园的凉亭里,夏明昭迎风而坐,一旁还有位样貌出众的年轻男子,便是萧丰广无疑,孙玉晴和孙玉雪两姐妹端坐在一旁,满面桃花,不知说到什么,孙玉晴的脸顿时红了,以绢帕掩面。

就在此时,一旁突然跑过来一名手握信件的小厮,被夏明昭的仆从赵兴拦住,小厮满面焦急的跟赵兴说了些什么。

赵兴一听,脸色微变,接过信件这才走到夏明昭身后禀报道,“四殿下,宁国公府长孙韩光耀韩少爷送来拜帖,称要约个时辰跟四殿下见一面,商讨要事。”

凉亭并不大,赵兴的声音虽然在极力压制,却也让周遭的人听到了。

孙玉晴的耳朵当捕捉到“宁国公府长孙韩光耀刘少爷”几个词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怔愣的看向夏明昭,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韩光耀定是要有所动作了,他找殿下表哥有什么事情呢?难道要将别院的事情跟他摊牌?不行,这事情绝对不能让殿下表哥知道。

一时间,心头仿若几十面鼓在敲打着,咚咚咚咚硬是停不下来。

一旁萧丰广亦皱眉,“殿下,这刘少爷跟咱们可向来无来往,今日这一遭是为何呢?”

夏明昭一时也愣住了,按理来说韩光耀是皇后母家之人,无论于**还是前朝,跟自己都是站在对立面的,如今竟然将拜帖送到了孙府,自然是知道自己在此地了,了解的如此透彻,他是要做什么呢?这样想着,夏明昭接过信封刚作势就要打开。

孙玉晴心头陡然一颤,未经思考,当下迅速起身,一把夺过夏明昭手中信封,嗤嗤嗤……手势极快的将信封撕了个粉碎。

众人还未捕捉到动作,却见一张张白色纸片已经飘然落于凉亭地面之上。

夏明昭眸子冷肃,端然看向孙玉晴,一旁的萧丰广怔然起身说道,“玉晴,你在做什么?”

孙玉雪从未见自己大姐如此摸样,当下起身行至孙玉晴身后,抚了抚她的胳膊,“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一直垂着头的孙玉晴慢慢抬眸,目中噙满了泪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太恐惧了,太害怕失去殿下表哥的信赖,倘若殿下表哥知道了别院的事情,那么婚约一事必定要告吹,她绝对不能接受,“表哥,那韩光耀不是什么好人,不要见他了好吧?好吗?”

这么突兀的一句,把凉亭里所有人都惊住了,夏明昭挑眉,下意识回道,“这韩少爷才回京不久,连我都没见过,表妹是怎么认识的?”

孙玉晴抿唇,心头暗叫不好,一时激动竟说漏了嘴,“哦,不是,我就是想着姨母如今身子都没能完全恢复,这事情必定跟**某位主子有关,那也就会牵扯到宁国公府,倘若真的这样,表哥去见韩光耀岂不是太危险了?玉晴也是一时心急,殿下表哥不要误会了。”

萧丰广闻言,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玉晴你也太过胆小了,韩光耀如此光明正大的约见四殿下是必定不会使什么手脚的,恐怕,当真有什么事情要说也未可知。”

第六十五章 空白拜帖

见到孙玉晴如此情景,夏明昭明显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从未见过表妹如此慌张过,当下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说道,“玉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孙玉晴心中憋闷,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什么都不能说,当下拉住夏明昭的手,紧紧攥着,生怕松开了会流失一般,“殿下表哥,答应我,不要去见韩光耀好吗?”

真是越说越莫名其妙了,夏明昭拧眉,“玉晴,你从来不是多事之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孙玉晴最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殿下表哥,总之答应我,不要见韩光耀,要答应我好吗?”说着,拉起群摆,不顾一旁的孙玉雪,急步走开了。

孙玉雪一头雾水,当下跟夏明昭和萧丰广一一拜别,这才急步跟上了孙玉晴。

萧丰广啧啧了两声,“殿下,今日玉晴怎么这么奇怪?刚刚还好好的,一听到韩光耀就整个人大变……”说着,下意识的低下头,却突然“咦”了一声。

夏明昭闻声亦低头看去,也发现了不对劲儿,“怎么会这样?”

凉亭的地面上,满地的碎纸片,却都是白色的,按理说拜帖上应该有字才是,但所有的纸片上都是空白。

“没有字?韩光耀怎么会无缘无故送来没有字的拜帖?他到底什么意思?”萧丰广拾起一片薄纸,自言自语道。

“是啊,为什么会送来没有字的拜帖呢……”默默念了一句,夏明昭的目光看向凉亭外守着的仆从,“这东西是谁交给你的?”

“回四殿下,小的是负责守门的,刚才一个自称宁国公府仆从的人过来府门口,给了小的这个,还说定要亲自送到四殿下手中,说这是宁国公府韩少爷的吩咐。”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仆从走后,夏明昭目光扫向后花园四周,最后定在角落的一簇杂草枯枝上,“这帖子不是宁国公府送来的。”

萧丰广挑眉,丢掉手中纸片说道,“怎么说?”

“韩光耀若是想见我不会把拜帖送到孙府来,瞧刚刚玉晴的样子,这拜帖定是有人算准了时辰故意送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我看到玉晴惊慌失措的神情……”上官罗漪,这又是你安排的吧?这次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呢?

“难道?是她?”萧丰广挑眉,满脸的疑惑。

“我倒是很好奇,她到底要告诉我什么……算了,不要想了,刚刚已经见过姨母,也没什么事了,咱们这就离开吧。”

“恩,我出府的时候祖父还吩咐,定要殿下过去一趟,许是有事情要说,那咱们这就走吧?”

上官罗漪站在后花园的角落,看着夏明昭和萧丰广远去的背影慢慢勾起了唇角,“你刚刚说?宁国公府的人来了?”

“对啊,这次只有管家过来了,刚从老爷的书房里出去。”一旁冬语回道。

“呵呵竟有这么巧的事,这下怎么办呢?怕是要碰到了啊……”上官罗漪坏坏一笑,调皮眨了眨眸子。

孙府门口,宁国公管家正愤愤然掐腰站着,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一看到门口自家的马夫,憋闷着一肚子的气就要发泄出来。

“真是来一次气一次,明明是自己做了对不起别府的事情,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我们少爷可是少了条腿呢,一条腿啊!他一个女儿都赔不起的……”

马夫急的就快冒汗,使劲儿眨眼睛给管家暗示,管家却都不予理会,依旧说个不停。

待他发泄完了,这才意识到马夫的意思,慢慢回眸,却见四殿下夏明昭连同贾安侯的少爷萧丰广站在身后,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四殿下,小的……”

“刚刚似乎听到了些什么,表弟,你听到了吗?”

“我……似乎听得不太真切,不过你是何人啊?为何在孙府门口喋喋不休的说些个莫名其妙的话?”

“小的……小的是宁国公府新任管事,今日来孙府是有要事跟孙大人商量,府上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四殿下,萧少爷,小的就不打扰了。”说着,抽身就要离开,却被动作极快的萧丰广抓了个正着。

“原来是宁国公府管事,今日相遇也是缘分,刚刚似乎听到管事在抱怨什么,本少爷最喜欢打抱不平了,跟我说说如何?”

………………

中央大街的旺门茶楼天字1号雅座中,夏明昭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杯中飘起的叶片,“你是说,你们大少爷的腿是孙大人打的?”

“小的是这样听我们老爷说的。”

“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吗?”萧丰广说道。

“这个……”

“这位管事,今日请你来茶楼可是没有外人知道的,其实我跟四殿下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来让你说出实情。”

“萧公子,这件事情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夏明昭挑眉,“你这个管事还真是倔强,说与不说是你的事情,听或者不听是我们的事情,还是先说你的吧。”

“既然四殿下这么想知道,那小的就将所知道的说给您听……”管家幽幽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年前,有一天,我们大少爷从外头被带回来,府上立刻叫了多为大夫过来,小的只听说是在某个什么别院受伤的,似乎下手的人就是兵部尚书孙大人,至于因为什么……额,似乎是孙大人撞见了我们大少爷跟孙家大小姐独自在别院中,一气之下才这样的。”

静静的茶楼雅座中,只有管事的声音在飘。

夏明昭强压下心中讶然,状若冷然的看向萧丰广,却撞见他一副震惊的表情。

“管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萧丰广冷声问道。

“四殿下,小的虽说是个奴才,却也不会妄言,因为这事儿,我们老爷很是头痛,大少爷原本武全才,如今硬生生断掉一条腿,谁受得了啊?这阵子孙大人也曾到过我们府上的,若是打听,四殿下自然查得到……”

同样的装饰摆设,同样的一壶茶水,天字2号雅座中,一剑眉浓发的男子正细细品着茶中香醇。

耳朵略动动,夏明远唇角勾起,旁边雅座的声音尽数传入耳中,啧啧了两声,讥讽一笑。

第六十六章 旺门茶楼

良久,吱的一声,门被推开,龙常缓步走进,行至夏明远面前,垂首说道,“副盟主,四皇子和萧丰广已经离开了……”

“恩,已经回京都了,在这里还是叫我‘主子’吧,人……都安置好了吗?”

“都安置好了,虎旗和狼旗都已潜伏,没有您的命令,不会在人前出现。”

“好……”

精致的闺阁中,孙玉晴喘息坐在暖榻之上,握着茶杯的手明显还在发抖。

一旁的孙玉雪很喜欢看嫡姐吃瘪,当下却装作很是关心的样子,“大姐,刚刚到底是怎的了?怎么一听说宁国公府韩少爷你就那么慌张啊?”

孙玉晴嘴角一抽,猛然抬头,面部狰狞可怕。随即咬紧牙关,愤然将手中茶杯抛了出去,嗖的一声,啪嚓……

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要再跟我提韩光耀这个名字……”神经已经绷紧到极致。

孙玉雪眉心一跳,大姐发起疯来居然如此可怕,当下按住心中疑惑,“好啦好啦,不说不说,大姐,你消消气儿,没事儿了啊没事儿了。”

“玉雪,你说殿下表哥会不会偷偷去见那个人?如果见了……如果他都知道了……怎么办?怎么办?”

孙玉雪一头雾水,都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大姐,不会的,四殿下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再去见那个人的,放心吧昂。你看现在母亲也倒下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母亲的身体重要,你说是不是?”

“母亲?对啊,母亲一定有法子,对,我要去找母亲。”显然,关注的重点不在母亲的身子,而完全在于自己的利益。

大夫人的桴怡院里,一股浓浓的药香飘扬而出,孙玉晴迎着药味疯了一般直奔大夫人屋子。

周妈妈迎上来,低声说道,“大小姐,近日夫人虽然身子好些了,但是一直都浅眠,您悄声一点儿啊……”

“我有急事儿,不要拦着我。”孙玉晴一把推开周妈妈,直接冲进屋子。

开门的声音并不大,但大夫人却被惊醒了,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眼睛,“玉晴,是你啊,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儿吗?”声音疲惫又无力。

孙玉晴仿佛没感觉到大夫人的虚弱,当下俯下身子靠在床榻旁,满含热泪说道,“娘,殿下表哥如果知道了别院的事情,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大夫人闻言一惊,强撑着沉重的身子慢慢起身,“玉晴,不要急,刚刚的话什么意思?明昭怎么会知道别院的事情?你父亲难道没有跟宁国公府解决此事吗?”

不怪大夫人问出此话,她已经有月余没见到夫君孙志典了,就连年关,必须跟正妻待在一起的日子,孙志典都只是在桴怡院里略坐坐便走了,最后竟歇在了三姨娘院子里。这对于正妻来讲可是奇耻大辱。

泪水夺眶而出,孙玉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憋闷与委屈,明明别院中就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明自己是冤枉的,却牵扯出如此复杂的两家事情,如今整日都担惊受怕的过日子,生怕哪天事情败露,“娘,我……我好害怕啊……”

大夫人心疼地将女儿搂在怀里,心底郁结更增,目中迸发出慑人的光芒,“我的儿,没事儿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上官那个臭丫头高兴不了几日了,这一报咱们迟早要还回来。”目中寒芒一扫,长睫慢慢落下,“玉晴,给明昭去信一封,让他明天再过来见我,有事情要商讨。”

孙玉晴直起了身子,仍在抽噎,“娘?您要怎么做?”

“等明日你表哥过来就知道了。这次不会再让那个臭丫头逃脱……咳咳……”正说着,大夫人突然连咳不止。

次日,紫琼苑

“大小姐今日按时去看了大夫人,在桴怡院中逗留了许久”。

上官罗漪听到冬语的回报只是微微一笑,“恩,看来又要有所动作了。”

“主子,那咱们要不要事先防范着?”

“不必,且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连连几日,冬语的回报都是关于夏明昭的:

“今日,四皇子跟五皇子一同骑马射猎”

“今日,四皇子跟五皇子一同到了旺门茶楼的雅座,晚上又走了一遭……”

“今日,四皇子跟五皇子一同……”

上官罗漪合上医书,慢慢眨了眨眸子,“夏明昭似乎跟夏明朗走得太近了些,虽然他们之前都是时常在一块儿的,但近日似乎太过频繁了。”

上官罗漪很了解夏明昭其人,他是无利不起早的,倘若夏明朗没有用处,他完全会当作没有这个弟弟,如此突然两个人整天黏在一起,定有什么猫腻。

“旺门茶楼是夏明朗的地盘吧?”上官罗漪突然问道。

“这个……回主子,那个茶楼原本的确是五皇子的……”

“哦?‘原本’吗?”

“是啊,奴婢听闻最近有一个大主顾正在打那个茶楼的主意,只是不知道五皇子的意向。”冬语面上平静的回道,其实内心简直憋闷到极点,要不要告诉主子,那个大主顾就是夏公子呢?一时竟觉得这样瞒着主子的自己,恐怕离死翘翘不远了。

从夏公子离开的那天起,主子就一句都没提过他,很明显这两个人还在闹别扭,夏公子至少还托师兄打探一些主子的消息,可是主子呢,竟然完全忘记了夏公子这个人似的。

一想到夏公子就要回来跟主子见面,冬语就替他头疼,恐怕还有一个大难关要过呢。

“冬语,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奴婢在想,该怎么躲过这次的事情。”

“谁说要‘躲’?夏明昭都出击了,我求之不得呢。”

上官罗漪唇角微扬,倘若夏明昭跟别的人一起,她倒是要担忧一二的,但是五皇子夏明朗莫,他身上能利用的也就那么一二点,掰出手指都能数出来。

怎么办呢?夏明昭,这次你恐怕又要失算了。

上元节很快到了,在玉兰玉竹两姐妹的撺掇下,上官罗漪无奈傍晚跟着一起出了门。

街上热闹非凡,到处是花灯彩绘,一时间,整个京都都被红红绿绿装点了。上官罗漪带着白纱行走在玉兰玉竹身边,冬语在身后小心守着,心中却在思考着别的。

第六十七章 皇子邀约

冬语边走边在思考着别的:夏公子回京都的消息师兄一直让保密,这几日冬语一直在挣扎,要不要把这件事情跟主子报备,犹犹豫豫便到了今天。

上官罗漪抖了抖冬语的袖子,微笑说道,“冬语,你这几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有什么事吗?”

冬语是个口直心快的女子,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她虽然武艺高超却从未对上官有过不臣之心,就是自信这点,早发现冬语不对劲儿的上官,才一直没有问出口,等着冬语自己说。

冬语一惊,连忙拂去面上担忧道,“主子,没事的,我就在担心一会儿的事儿能不能不顺利。”

“放心吧,没事的。”说着,淡淡转过身,继续随着玉兰、玉竹行走在灯会上。

夏明昭站在一旁的摊市后头,冷眼扫向街面,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虽多,但不知怎得,他一眼便认出了上官罗漪。

上官身着水色袄裙,头上的装饰并不多,未被白纱遮挡的半边脸上,一刻豆大的美人痣格外刺眼,双眼熠熠放光,此刻正看着一旁双生姐妹盈盈含笑。

一段时间未见,上官罗漪的个子已经抽高了一头,仍然身量纤纤,身形却已经窈窕多姿,夏明远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远处的人儿,心中莫名的情绪尤在翻滚:上官罗漪,倘若你有丝毫要靠近我的意思,我都不会对你如此绝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打乱我的计划……这次,恐怕要永远再见了。

虽然也感觉到可惜,但这是姨母孙夫人的主意,也是如今看起来最妥当的办法,倘若仍旧让这个小女子继续逍遥,那么萧府连同自己和母妃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这样想着,夏明昭最后看了一眼上官罗漪,慢慢转过眸子,很快消失在人群当中。

玉兰玉竹两姐妹看到花花绿绿的彩灯便没了大小姐的气度,简直开心到了极点,拉着上官罗漪游走于街边各个猜灯谜的摊子之间,“罗漪姐姐,你看看这个莲花灯,怎么做得这样精巧入神呢!”指着街市最中央处粉白相间的莲花灯,玉竹眨着灵动的眼睛说道。

“是啊,太神奇了,这个颜色简直如同真的一样呢。”玉兰都忍不住感叹。

上官罗漪笑容更深,“恩,这个花灯看大小能装下十多个人呢,不过材质似乎不是纯纸,更似丝绸一样的东西呢,不然不会如此逼真,做出此物的人当真心灵手巧。”

“是呢,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我去看看对面是什么样的……”玉竹惊叹一声,松开上官罗漪的手,就要跑到另一侧去。

可是刚跑一步,突然撞到对面同样急匆匆朝这边走的男子,“哎呦”一声,两人都应声倒地,上官罗漪见情况不妙,连忙给冬语使了个眼色,冬语会意上前一步,护在玉竹身边。

跟玉竹相撞的男子愤然起身,正要发怒却见面前三个带着白纱的美貌女子,一时收住了怒色。

一旁小厮狐假虎威的走上前来,对着上官等几人冷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撞到我们少爷都不知道赔礼道歉吗?”

上官罗漪眸子微眯着,刚刚她一眼便认出那男子就是五皇子夏明朗,当下却只是恍若未见道,“这位小哥,今日乃上元灯会,街上本就热闹非凡,不小心磕到碰到也是难免,怎得?你家少爷会跟我们小门小户的女子一般见识吗?”

小厮口中的话当即被噎了回去,横了上官一眼不再说话。

五皇子哈哈一笑,乍看眉眼就认出上官罗漪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从那次认亲宴会遇见这位上官后,他就日思夜想,近日更是从四哥那里得到了上官的画像,爱不释手,正想办法该如何抱得美人归的时候,竟然在此处就碰到了。

五皇子挥了挥手中扇子上前一步说道,“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是上官大小姐,没错,上官小姐说得及是,都是出来看热闹的,不会为此伤了和气,这位小姐快快起来吧。”说着竟亲自上手去扶玉竹。

手刚要触碰到玉竹的胳膊,却被冬语拦臂挡了回去,“五殿下,不劳您费心了。”语毕,慢慢扶起倒地的玉竹。

乍听到冬语唤对方“五殿下”,玉兰玉竹两姐妹顿时明白了,更在心中暗叹,怎么会这么倒霉,每次出来都要碰到一两个恶霸。这五皇子的花心爱财可不是秘密了,即便没见过此人,却早已知道他的事迹,这也是他注定没有出头之日的根结。

“哈哈,好,好……今日有缘在此遇到,不知众位可愿移步跟随,到我的茶楼一叙呢?”

突然这么说,这是邀请的意思了,上官罗漪闻言,作思考状,最终一笑,“五皇子盛情,我们怎敢退却,殿下先请。”便是答允了。

玉兰玉竹闻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恐,玉竹连忙上前拉住了上官的手臂,“罗漪姐姐,这?”

“放心吧,有我在,没事的。”

旺门茶楼距离灯会街并不远,一行人跟在五皇子身后朝茶楼方向靠近。

冬语跟在主子后头,时不时朝街边张望,终于,一个角落中,她找到了师兄龙常的影子,当看到师兄动作极轻微的对着自己点头时,冬语的心瞬间踏实了,他们必定会安排妥当。

五皇子欢快捏着折扇,想想今日就要抱得美人归,便心中抑制不住地愉快。

虽然是冷天,但却一直不忘把玩手中折扇,刚一踏进茶楼,就有小二颠颠跑过来,他动作极轻极快的扫了五皇子身后众人,随即深深弯下腰说道,“公子,还是天字号雅座吗?”

“恩……”

上官罗漪打量着这个样貌平平的小二,不由眸s更深,听声音,这人行走的脚步比常人要轻,恐怕是深藏不漏。

天字号雅座中,窗户都是开着的,屋中却很暖和。

因为旺门茶楼所在之处地势较高,所以从窗户向下望,正巧能看到灯会街全景,暖暖的灯火笼罩之下,一种影影绰绰的美感油然呈现眼前。

三位小姐一进屋便拿下面纱,立刻为并不明亮的屋内增添了几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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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龌龊之人

原本奔着灯会出来看热闹的玉兰玉竹两姐妹,此刻已经全然失了兴致,乖乖的坐在上官罗漪身侧,一言不发。dm

屋子里静得离奇,从进来开始,五皇子的目光就一直s眯眯的盯着上官罗漪,连一旁的双生子姐妹都受不了了,上官却依旧淡然处之。

过了许久,雅座的门被推开,刚刚那个轻步子的小二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茶盘之上并无茶杯、茶盏,而是放着酒壶、酒杯,将茶盘放下,小二目光极其轻微的扫了一眼屋内场景,方应声退下。

五皇子笑容更深,竟亲手操起酒壶将一旁杯子一一满上。

一股浓浓的酒香借着窗外的微风慢慢飘入众人鼻息。

桌下,玉兰玉竹两姐妹紧紧拉着手,手心湿冷,已全被汗水笼罩。

上官罗漪一直盯着面前酒杯,转而饶有兴致的看向五皇子,“五殿下这是何意?”

“今日大家都在兴头上,怎么缺得了美酒?”说着,已经将斟满的酒杯一一推到三位女子身前,“三位小姐,可否赏脸陪夏某喝一杯呢?”

“五殿下,我们不胜酒力,恐弄乱了这屋子,所以还是看着吧,或者赏灯会也好。”玉兰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哦?这位小姐似乎不相信本皇子?怎么?以为我堂堂北夏五皇子会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吗?既然如此,那夏某先饮一杯,你们再饮吧。”说着,酒杯放至唇边,一饮而尽,丝毫不给面前几人说话的余地。

上官罗漪眸子放沉,如一汪深水,让人愈发捉摸不透,“既然五皇子兴致如此深,那么罗漪也不好失了气氛,不胜酒力,就饮一杯吧,如何?”

“好,好,那这两位呢?”

玉兰担忧的看了一眼上官,却见她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才狠狠一咬牙,“我们也陪酒一杯吧。”

五皇子脸上立时笑开了花,掩不住的兴奋与激动,心道:这几个蠢货,以为我在酒里下了东西吗?怎么会那么傻,真正下药的地方在杯口呢。

只要唇角触碰到了那药,不多时间后,便会失去知觉,那时候还不任由自己摆弄?一想到这北夏第一美人稍后就是自己的盘中餐了,五皇子便抑制不住的兴奋,还好四哥提醒自己,不然真要失去今天这个好机会了。一会儿生米煮成熟饭,今后这个第一美人就是自己的了。

到时候禀明了父皇,就说两人情投意合,他也没有不应的道理。

五皇子摩拳擦掌,微笑着替自己又斟满一杯,坐等面前美人儿倒下,好稳收渔翁之利。

一杯酒下肚,玉兰和玉竹只觉得脑中晕晕的,眼前的人也渐渐模糊,咣当一声,双双倒在桌子上。

这边已经出效果了,五皇子转而看向上官罗漪,却见她脸上依旧笑着,目光很是怪异,“上官小姐,你这两个妹妹看来真的不胜酒力啊,那咱们……再来一杯吗?”

堂堂五皇子,竟然做出下药的行径,说出去简直丢整个皇族的脸。

“上官愿意奉陪……”接过五皇子的酒杯,上官罗漪以袖掩唇,又是一杯。

五皇子的唇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上官小姐,从最初见面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特别,先不谈身世背景,就论才华能力,你就是北夏女子中最出挑的,评论女子的四点:德言容功,你全都可以拔得头筹,这样有能力的女子怎么能埋没于众庸脂俗粉之中呢?跟着我,会让你更加耀眼的,做我的侧妃怎么样?”

“侧妃吗?哈哈,五殿下,您未免太看得起罗漪了吧?我不过一介孤女,没家族没背景,当上五皇子侧妃又能帮助您什么呢?这么重要的位置,还是让给别的女子吧,这大礼,上官不敢收。”

五皇子堆砌的笑颜出现了丝丝裂缝,“上官,本皇子这可是好说好商量的跟你讲,给足你面子了,不管怎样你现在也是兵部尚书家的义女,给你个侧妃已经算抬举你了,怎么?竟还不满足吗?”

上官罗漪挑眉冷哼了一声,重新替自己斟满一杯,自酌自饮,继而抬眸,“你错了五殿下,罗漪不是不满足,而是……不稀罕。”

她可是西疆巫医复葵的徒弟,能被这三脚猫的迷药弄倒吗?太天真了……

冬语一直站在上官罗漪的身后,右手紧紧握着腰中软剑,一边等着主子下命令,蓄势待发。

五皇子听了上官的话,面色登时绿了,堂堂北夏五皇子,至尊至贵的身份,想得到的东西还从没有失手的时候,这个上官当真不识抬举。

猛然起身,五皇子直冲到上官罗漪身旁。没给上官反应的时间,操起右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直直盯向上官幽深的眸子。

一瞬间仿佛被什么有魔力的东西吸引着,整个身体打了个冷战,五皇子扫平各种不适,当下装狠说道,“好你个臭丫头啊,给脸不要,给你个侧妃你还不稀罕,怎得?瞧不上本皇子不成?今日就让你看看本皇子的厉害……”

说完,整个身体都朝上官罗漪靠过去,作势就要靠近她的唇。

而处于下方的上官罗漪,此刻面色却丝毫不改,两眼散发着寒芒,一直盯着对面动作中的五皇子。

口中准备好的话刚要脱嘴,却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欺负女人,算什么厉害?……”伴随着震耳的破门声,男子清亮的嗓音高高扬起,冬语握着软剑的手放松了下来,终于可以放心了。

上官罗漪一听到来人的声音,心底一震,脑中不由生出烦丝,但却硬生生又压了下去,当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目光仍死死盯着面前的五皇子。

扫兴“啧啧”了两声,五皇子松开手,慢慢回过头,却见一身着靛青色长袍的男子正面容冷峻的走进屋子,身后跟着四五个手中握剑的掩面黑衣人。

靛青色男子身材高大,明显比五皇子高出半头,皮肤略白,行色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五皇子皱起眉头冷声说道,“你是谁?竟然敢来打搅本皇子的好事,不想活了吗?”

第六十九章 步步紧逼

“无名小辈,名字还入不了五皇子的尊耳……”夏明远眸子眯起,笑容极冷,以破冰之势凝结了屋内的气氛,他说话间,目光扫向里座的上官罗漪,眼神交汇的一瞬,调皮一眨。

上官罗漪仿若没看到夏明远,揉了揉被五皇子捏痛的脸颊,慢慢替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

夏明远显然受挫了,竟然绕过横眉冷竖的五皇子直直走向上官罗漪,稳稳坐在她身旁,“还在生气啊?我已经回来了,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以后慢慢跟你解释。”

“生气?我吗?没必要吧。”上官罗漪说着,又要去拿酒壶,伸出去的手却被人立时抓住了,“今晚你喝太多了,不能再喝了。”夏明远稳稳扣住上官的手,接触的瞬间却是一颤,“手,怎么这么凉?”

上官不自然的将手抽出道,“说的好像你都知道一样,那你说说,我喝了几杯呢?”

站在稍远处的五皇子简直快被气疯了,这两个旁若无人的家伙到底在干什么,竟然敢忽略他的存在,“你们两个,不想活了是不是?来人啊,都给我捆了,送到地下的暗室去!”

话音刚落,屋内五六名蓝衣护卫已经冲了上来,他们个个儿凶神恶煞,气势冲冲,就要对上官和夏明远动手。

五皇子得意的看着面前两人,不由啧啧了两声,“敢跟本殿下斗,你们还不够格儿。”

素日听闻上官这个丫头面上平和,实际上却极为狠辣,但看今天的样子,就是个乖顺的小羊嘛,哪里狠辣了?让跟着来茶楼她连反抗都不敢,让喝酒她也没说别的,一杯两杯陪着喝,这样的女子真不知道别人到底怕她什么。

这样想着,五皇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上官淡淡呼了口气,看向五皇子已是满脸嘲讽。

夏明远松开握着上官的手,慢慢放下酒壶说道,“五殿下,我劝你做事之前该想想后果。”话音刚落,已经敞开的茶楼门口,窗边忽然如洪水般涌进数名黑衣人,他们手握利剑,重重将五皇子连同他带来的护卫围在里侧,在烛光的反射下,剑影刺得人不敢睁眼。

局势已经剑拔弩张,上官罗漪眼神一顿,心道:夏明远身边何时多了这么多人?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过多的惊讶,依旧如常,她慢慢起身,对夏明远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夏明远会意,知道上官必定有她自己的安排,便没命令黑衣人动手。

站在地中央的五皇子却已经惊出一身冷汗,“你们要做什么?”但看如今形势,自己已经远远处于弱势,硬碰硬是绝对没有好处了。电光火石之间,脑子在急速旋转,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样想着,他横扫了一圈儿周围的黑衣人,不由再次心惊,这么多人难道是一直守在门外窗外的吗?怎么可能?他连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听到,看来,不能小瞧了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重新打量了一下坐在上官身旁的男人,不看则已,一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你?怎么跟我认识的人那么像?”刚刚情势太过紧张,他根本没有细细打量那男人的样貌,现今一琢磨,真的觉得越看越眼熟。

“又有一个说我像某人的人,我到底像谁?五殿下能直言吗?廖某倒是很好奇,到底这个人长成什么样子,为什么你们谁看到我都说很像很像,说说名号也是可以的,没准是失散的弟、妹呢。”他面色冷冷的,却说的是玩笑之言,搭配起来违和感大增。

上官罗漪狠狠瞪了夏明远一眼,“表哥,你只有一个哥哥,哪里来得失散的弟、妹?”说完,起身,朝五皇子走去,脚步极轻极缓。

五皇子眉头慢慢拧起,已经不知道如今该如何应对屋内情况了,耳边却响起上官的声音,“五殿下,你一定好奇为什么我没有晕倒吧?”

语毕,她狡黠一笑,“你以堂堂皇子身份邀我们过来,却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行事,不过就是为了得到我,但我一介孤女怎么就那么凑巧的入了您的眼呢?旁的罗漪就不说了,单说这茶楼,据罗漪所知,这里地下还有一座赌庄和**,对吧?”

五皇子的眼睛瞪得老大,自己开茶楼并兼张罗地下赌庄的事情,上官这个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

“你一定好奇罗漪一个女子怎么会知道这多事情,不妨告诉你,这消息街市上一打听便可知道,很容易……”

“满口胡言,这怎么可能?”五皇子下意识辩驳道,脸色已是青红交加。

上官却不疾不徐继续道,“五皇子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些都不是巧合,想必你已经想到了,没错,有人早就想除掉你了,你大可以自行想一下,这地下赌庄和**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除了你的亲信和你,又有谁知道?是谁最有可能将你开店的消息散播到外头?又是谁会坐收渔翁之利?”

一步一步一步,上官罗漪渐渐逼近五皇子,眼神淡漠无光,冰冷如霜。

五皇子渐渐后退,眼睛越瞪越直,最后噗通一声坐在了身后的圆凳上,全身瘫软,脑中一个人影闪了又闪,四哥,是四哥,原先自己只是经营茶楼,但是四哥出主意说地下赌庄和地下**的消息非常好赚,因为人们都喜欢神秘的东西……

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五皇子呆愣的坐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桌边的夏明远拿过刚刚上官喝过的酒杯,拎起酒壶斟满了,照着上官的唇印一杯下肚,随即淡漠看向五皇子,这样的脑子,活该被利用。

屋子里静的离奇,上官罗漪一直没有说话,她在等,等着五皇子醒悟。

“你们这是离间计吧?我凭什么相信你?”警惕的目光扫向上官,五皇子声音高高挑起。

“信与不信,是五殿下自己的事情,上官把一切都摆在面前,五殿下自己决断。”

是的,这才是上官今日真正的目的,让五皇子看清楚夏明昭的本质,火力还差一点点,就剩最后一剂猛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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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茶楼,收了!

见他已经开始动摇了,上官罗漪打算再加一剂猛药,“五殿下,今日咱们之所以会在灯会上碰到,有谁提点我自不用说了,虽然我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可以跟五殿下一起推敲推敲,我跟孙府两个妹妹会被您带到地下,虽然是被强行收下的,不得不从,但孙府还是会有怨言。dm我这两个妹妹可是孙府二房的唯一骨血了,你伤了她们,后果可想而知;孙府、萧府跟四皇子、棠妃的关系众所周知,从我进府开始,便有诸多传言流出,传我跟义母不合,说到底,四皇子最终的目的是想借你之手除掉我,所以,你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地下的赌庄和**始终都是祸患,不知道哪天其背后主人是你五皇子的消息就会传遍京都,传入皇上耳中,那时候你是自生自灭呢?还是怎样?都容不得选择。”

终于,五皇子开始仰头大笑,笑声不止,几近疯狂,“哈哈哈哈……好你个夏明昭,好啊,好啊……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棋子,好,很好……”

夏明远勾起唇畔,原来这就是上官的目的,她并不想对五皇子怎样,而是想让他看清夏明昭的真实面目,虽说刚刚那些话中真假的成分难辨,但足以拉开五皇子和夏明昭的距离,这一招棋走的着实秒,想到这里,夏明远不由唇角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天色已经不早了,见五皇子还在磨蹭,上官索性说道,“五皇子,今日一见也是缘分,罗漪刚刚说的话希望对你会有帮助,时辰也不早了,罗漪就先告辞了。”说着,作势就要离开,脚步却放得很慢。

身后的五皇子却突然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很显然,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刚刚由于事发突然他还有些呆愣,但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声音更是没了刚开始的伶俐,而是被落寞所取代。

上官的唇慢慢勾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不过一瞬,上官掩去嘴角淡笑,转身回头,“为什么?恩……一呢,是想替自己摆脱困境,毕竟这两个妹妹是我今日带出来的,必要平平安安带回去才是,二嘛,现在还不方便说,不过,罗漪很好奇,五皇子接下来想怎么做?”

“接下来?自然先要处理掉这个茶楼和地下赌庄,我不会再让夏明昭抓到什么把柄!”

“五殿下,廖某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愿意听一听吗?”夏明远突然打断道。

“什么主意?”五皇子下意识问道。

“这茶楼的地界廖某很喜欢,不如就转给我吧,别的方面我不敢说,单说经商,廖某倒是感兴趣的很,老实说,这家茶楼我早就盯上了,不过听说五殿下是背后的主人才一直没敢下手,当下要是您把茶楼转让给我廖某,廖某必感激不尽。”

“转让给你?”

“是啊,转让给我。”

上官罗漪看了夏明远一眼,眼神饶有深意,“五皇子,这样说吧,此时倘若你动作过大的将茶楼转让出去,势必会惊动四皇子,明明做得好好的,突然卖掉,聪明的四皇子定会猜到什么,倘若他早早对你有所防备,那么你的反击恐怕会更难,所以转让给我表哥是最好的决定,这样咱们可以私下里交易,毕竟不张扬出去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

五皇子左思右想,最终下定决心道,“好,就转让给你……以后无论茶楼出了什么事儿,地下赌庄出了什么事,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那是自然。”

现场立字据,五皇子和夏明远当场便做了茶楼的交接,一切完毕,屋内的气氛已经松缓下来了。

看着门边仍死死守着的黑衣人,夏明朗说道,“廖公子,茶楼都已经在你名下了,怎么还要将本皇子扣留在此吗?”

夏明远闻言,看向门边,略摆了摆手,一直守着的黑衣人便让开了条道路。

一只脚已经踏出雅座的房门,五皇子却仍不放心的回头说了一句,“上官,今日之事……”

“五殿下放心,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不会随意说出去,这两个已经昏过去了,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罗漪不求别的,只求以后不要再以这样的方式跟五殿下对峙。”

五皇子微微一笑,面上却满是愁容,最后幽幽叹了口气,走出雅座。

天字6号的雅座当中,夏明昭一人静静的坐着,面无表情,思绪飘飞,连他自己都抓不稳此刻的心情,紧张吗?是为谁;担忧吗?又是为谁!

两下敲门声响起,他眉梢一挑,警醒的竖了竖耳朵,说道,“进来。”

赵兴低着头面无表情走了进来,行至夏明昭身前,略有停顿的说道,“殿下,刚刚小的远远瞧着,原本门口都是五殿下的人,但不知怎么的后来都被另一伙黑衣人围住了,中途一个男人进了那个雅间,过了许久,五殿下才走出来。”

“一个男人?是谁?”

“之前在孙府也是见过的,就是那个姓廖的公子。”

“廖诀?”他不是已经不在京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殿下,之前根据咱们调查的结果,这个廖诀的身世的确没有问题,但是这次他似乎坏了您的好事,看五殿下出门时候的表情,似乎没有得逞,想必上官已经被救下了。”

听赵兴如此说,夏明昭的心头却出奇的松了口气,“我知道了。他们人呢?”

“他们”自然指的是上官和廖诀。

赵兴闻言,回道,“还在雅座之中。”

夏明昭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在心底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明明刚刚已经离开灯会街准备回去了,但半路上却一直不放心,担忧着若五弟这边真的得手了会是怎样光景,待他从怔愣中醒悟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茶楼雅座中了,明明一切都是自己的安排,为什么到了最终档口上,竟下不去狠心。

夏明昭狠狠捏着手中茶杯,冰凉的瓷釉沁得他手心冷冷的,咔嚓一声,茶杯碎裂,掌心尖利的瓷片儿刺入肉中,一瞬间的痛感让他惊醒过来,“真是愚蠢至极……”

一旁赵兴以为主子是训斥自己,吓得深深埋头不敢说话,半晌才又听到一句,“走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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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打消怒气

夏明远自斟自饮的将酒壶中剩下的都喝光了,这才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留下龙常一人。”

黑衣人闻言,很快退得无影无踪。

转瞬间,门一动,快速闪进来一个人影,上官罗漪定睛一看,却是刚刚进茶楼时候那个小二。

“阿骁.”夏明远唤到。

“主子,外头的事情已经办妥……”

“恩,退下吧,现在虎旗是龙常带着的,以后狼旗交给你,就不用在茶楼藏着了。”

“是……”应允着,这个叫阿骁的男子便大步退了出去。

上官罗漪淡淡眨了眨眼睛,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旁若无人的走到垂首于桌上的双生子姐妹旁,“冬语,龙常,过来把她们两个送回府。”

……

直到马车停在孙府门口,上官罗漪下车,都一句话没跟夏明远说,完全把他当成透明。

夏明远却紧紧跟着上官进了府门,走过回廊后才悄声说了一句,“稍后过去找你,等着我。”

“我没话跟你说。”说完,上官罗漪便加快脚步,在冬语的跟随下,朝紫琼苑走去。

看着上官的背影,夏明远不由扶额,“龙常,这次我惹的祸似乎有点儿大。”

龙常也不知该怎样劝慰,当下说道,“小姐会知道您的苦心的。”

说起来,最初龙常还是上官罗漪的人,但这段时间以来,听夏明远的命令已成了他的习惯,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从心底已经尤为佩服夏明远了。

烛光渐渐变暗,上官罗漪墨发倾泻,坐在床边的红木圆凳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就快熄灭的烛火发呆。

冬语一直守在身侧,此刻耳畔动了动,警醒的看向上官,“主子,有人来了。”

上官罗漪眨眨圆圆的眼睛,幽幽叹了口气,刚刚自己明明说不等他的,结果还是坐在这里等到现在,对别人她都狠得下心肠,偏偏对他不能,“冬语,把夏公子请进来,你去外面守着吧。”

冬语应声退下,很快夏明远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一进屋子,放眼看去,最亮的那一抹便是上官如墨的秀发,在昏暗的烛光下,似在发亮。

行至她身边,夏明远自行搬了凳子坐下,看着上官罗漪微微泛红的侧脸扬起一抹笑容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酒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会将人的情感无限放大。

虽然酒劲儿已过了一大半,但上官罗漪仍感觉晕晕的,当下想起夏明远近日所作所为不由气上心头,面上却淡漠以对,“我该问什么?问你为何不辞而别?为何这么久时间都没有一点消息?问刚刚那些黑衣人从何而来?还是问你为什么刚刚对我英雄救美?呵呵……这些事情都跟我毫无关系,所以,我不会问。”

这很显然是气话了,夏明远不由抚额,原来一向面柔心冷的上官罗漪也会斗气?还斗得如此可爱,越看越让人生起怜惜。

夏明远淡淡舒了口气,回想刚刚,乍听到上官被老五带去茶楼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是僵的,生怕到晚了一步会让上官陷入危险。

可是,当真正站在雅座门口的时候又顿住了,夏明远是了解上官的,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看上官的面容,很明显有计划在先,那么不到万不得已自己就不便出面了,更何况她还在生气,所以一直到老五要对上官动手,他才忍不住出现了。

“好吧,看来还在气头上,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年前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却没有待在你身边,但是的确迫于无奈,你总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

“说与不说是你的权利,原谅或者不原谅,是我的权利。”

“好,我说,那日咱们在后花园分开之后,我半路上被人拦住了,那人给了我一封信,说是廖府送过来的。”

廖府?上官罗漪抿了抿唇,偏眸看向夏明远,却没有打断他的话。

“是彦大哥的信,他邀我去福林。由于出发太急了,一大早过来的时候你还没醒来,没有打扰你,我跟龙常便直接离开了,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跟彦大哥一起习武,还有,刚刚虎旗、狼旗的那些兄弟也都是彦大哥指给我的……”

“大表哥?”上官罗漪脸上的怒色终于淡下去了,如果是大表哥的话,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难怪夏明远身边会突然多了这么多绝顶高手,虎旗、狼旗什么的,上官倒并不意外了,因为大表哥常年在江湖中行走,手下有一些人不足为奇,“他怎么会突然找到你?”

根据夏明远对廖彦的称呼,上官判断,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应该是很融洽的,可是为什么大表哥会不通过自己,而直接找到夏明远呢?

“彦大哥他……只是听说了我来京都的事情,打算近期见一见我,但是他事情太多,来京都不方便,所以就我移步了。”

上官罗漪眸子冷肃,突然从座位上起身,倾于背上的墨发随之移动,她直觉夏明远在撒谎,或者他说的是真的,但是不全面,刻意隐瞒了些什么,“大表哥是不是受伤了?”

夏明远动作极快的移开了目光,说实话他此刻不敢直面上官的眼神,虽然并没有说谎,但他还是掩盖了些必须掩盖的事实,彦大哥嘱咐过,这些事现在还不能让上官知道。

“罗漪,你多心了,彦大哥若是受伤,还怎么跟我一同习武?其实这次的事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特别,不过是彦大哥听说我顶替了诀来到这里,想了解一下我的人怎么样,加上身边事情走不开,所以只有我走一趟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强迫。”夏明远那三言两语是骗不了上官的,但他当下不说,上官也不逼迫,只是在心底默默的劝慰自己,这个人不过是前世给你莫大帮助的人,没了他,自己的计划也是照常。

这样想着,上官的心稍有平复,再次抬眼看向夏明远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柔和,有些话本该找个时候好好聊一聊,或许从最开始将夏明远救回北夏的时候就该摊开来说明白。但她却先入为主的以为,这一世的夏明远跟前世一样,会了解自己心中所想。

“你离开前在后花园说过,认为我只把你当做复仇工具,这句话还记得吧?”

第七十二章 野心初燃

“当初为什么选择你来作为我的盟友,目的的确在于咱们有共同的敌人,至于怎么了解你在西疆行踪的,那话说起来就太复杂了,如果你好奇,咱们以后可以慢慢聊,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也许是性格使然,你不说我不说,小问题就凝结成了大矛盾,现在大家敞开心扉,你还有什么话想问吗?”

早前,后花园的时候两人是第一次争吵,本来上官是打算用冷战收场的,毕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是擅长解释的人,有些事情自己做或者不做,为何去做,都不想太细致的跟别人交代,太麻烦。

却没想到,次日夏明远就离开了,还是不辞而别。

直到今日,再次看到夏明远,上官才醒悟,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时间来冲淡,一些心结还是要打开的,所以她改变了注意,既然已经结成盟友,有些事情就该互相告知,毕竟接下来的艰难险阻还要一同度过。

夏明远原本已经将这件事情忘记了,一听上官提起,忽然想起那个夜色浓浓的晚上自己说过的话,脸不由开始燥热,真是丢死人了,“那日我不过是一时冲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其实并不是心中真正所想,至于旁的,并没有什么要问的。”

“好,既然你没有,那我有,我注意到,无论是早前跟夏明昭面对面,还是今日跟五皇子对峙,你似乎都表现的满不在乎,说实话,这让我很意外,我想知道,面对他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夏明远闻言,突然笑了,“面对他们吗?没什么想法,就跟面对陌生人一样,其实从以廖诀的身份进入大家视线中开始,我就不再是什么北夏前太子夏明远了,从内心我也早把自己当作了廖诀,所以,在面对老四和老五的时候,我没有过多的情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当然,你也可以说我在自欺欺人,可只有通过这样的方法,我才能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说实话,我一直以来很感谢你,把我从西疆的天牢中救出来,既然回到北夏我就不会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我要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不过罗漪,你可以放心,我并不是急于求成的人,我会慢慢的,慢慢的把属于我的,都收回来。”

上官罗漪幽冷的目光注视着夏明远,他眸色很是深沉,正迸发着灼人的光芒,嘴唇紧抿着,仿佛在压抑内心的强烈怒火。

她知道,夏明远一直以来都是极有野心的男子,不过他一直在拼命压抑着,这也并不稀奇,倘若自己是夏明远,想必也会如此。

毕竟原本的富贵荣华都是真实存在的,原本这大好河山都该是属于自己的,偏偏造物弄人,试图让你拥有,却又猛然撤掉。

只是上官一时竟有些慌张,不知道这压抑着的野心与愤怒对夏明远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好,这一点我可以跟你达成共识,可以看出来,不过短短时日,龙常已经真心跟随在你身边,他是个衷心的人,曾经跟着我父亲征战沙场,希望以后可以给你帮助。”

“这个自然,不过,有件事我左思右想似乎都该告诉你。”

“哦?怎么了嘛?”

“在福林期间,我发现了一件很怪异的事情,宫里派人下来几番打听廖家的事情,重点似乎在你、你母亲和廖伯父的身上,那些人却看起来并没有恶意,我派人跟了他们好些天,虽然不敢确定,但他们似乎是太后派下来的。”

“太后吗?”一瞬间,太后初次见到上官时候那张极为怪异的脸在上官眼前一闪而过,究竟太后为何对自己这番下心思?这跟自己的长相又有什么关系呢?

“罗漪?你在想什么?”

“对这件事情,我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初次见到太后时候,她看我的表情很怪异,那种感觉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总之可以确定,太后是没有恶意的,不过,既然她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很快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既然左思右想也没有头绪,那还是静观其变吧。”

“恩,只有这样了,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现在就等着宁国公府和孙府这两边的动作了,从年前一直到现在,他们似乎太不着急了些,现在韩光耀的腿很显然已经废了,宁国公和皇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孙府必定要付出代价,只是看如今架势,孙志典还是要保护着孙玉晴的,只是不知道他会推谁出来当这个替死鬼。”

“看来,皇后和棠妃的关系更要剑拔弩张了,对了,听说棠妃的禁足被提前解除了?”

“恩,年关的时候,棠妃的禁足百日惩罚还没到,但是夏明昭去求了太后几次,终究太后的话起了作用,棠妃被提前解除了禁足,但也于事无补了,据说直到现在,皇上都没有过去看她一眼,那人依旧整日躺在床上,听说身子越来越不好。”

“都是冷心之人,这样的结局早就料到了。”

“冷心之人”自然暗指皇上了,上官罗漪敏锐的察觉到夏明远心中所想,当下却没多说什么,继续听他说道。

“呵呵,老四是不会让棠妃死的,尽管不受宠,她多少也是老四放在宫里的靠山,倘若棠妃倒了,老四的前路必定更艰难。”

上官罗漪面上满是嘲讽,“尽管是亲生母子,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于夏明昭来说,没有什么可以不被利用。”比如前世的自己,为了他几次罔顾性命,最终还是被他丢弃荒野。

“看来,这次的宁国公府,还需要煽一点风点一点火才能烧的更旺啊……”

“今日,我已将孙玉晴和韩光耀的事情吹一点风给夏明昭了,以他的性格会出面找孙志典谈。所以,这几天他还会来孙府。”

“今日的事已经让老五对夏明昭起了戒心,恐怕拿老五作挡箭牌的事情以后夏明昭是做不了了。不过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你是一早就知道我在旁边守着吗?还是有别的打算?”

上官罗漪微微一笑,“我又不是神仙,难不成掐指一算你今日会出现吗?其实五皇子并非油盐不进之人,只不过好s的缺点被人利用罢了,今日我之所以敢跟他走,不过是想赌一赌,不管他是抱着什么目的宴请我的,听说了夏明昭所计划的事情之后,他都不会有什么心思了。所以,我一开始就笃定他不会对我做什么,所以我才敢带着玉兰玉竹一起过去。”

夏明远无奈摇头,“胆子可真是不小,万一老五恼羞成怒……呵呵,我都不敢想,罢了,不说这个了,宁国公府那边就交给我吧,煽风点火的事情我最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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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都是鬼扯

“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孙尧如果听说你回来了,明天必定要缠着你,这些时日他整日闷在屋里养伤,都快憋出病来了。”一提起孙尧,上官的脸上是会心的笑容。

“呵呵,是吗?孙尧是个好人,可以作为挚友的人。不过,他也是个死心眼,认定了恐怕很难改变。”说着,夏明远的眸光渐渐转移到上官罗漪的脸上,越发怪异。

上官听出了夏明远话中所指,当下微笑避过,“明日还有事情要做,早点休息吧。”

“还有件事情差点儿忘了,福林走一遭,没带回什么好东西,这个算是我的赔礼……这里头是空的,可以用来放银针等细巧东西。”说着,夏明远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玩意,上前一步拉过上官的手,轻轻放置手中,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上官罗漪缓过神儿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就剩下自己了,她慢慢低下头,当看清手中带着丝丝凉意的物件时,忽然笑了,原来是个白玉簪子,奇巧的是,上边簪的竟然就是名为“白玉簪”的花儿,同音同趣,心思也算是用到了。

她微微一笑,爱惜的把玩在手里。

果然不出上官罗漪所料,次日,孙尧起身后听闻廖诀已经回府,便欢快的跑到修竹园找他去了,恨不能将数日不见的所有话一次性说完。

昨日的事情对孙玉晴打击很大,似乎下定决心一样,她将自己独独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连早膳都是特意送进去的。大夫人多日卧病在床,自然很少跟府上的人见面,少了几位主人行走,孙府的院子里自然冷清了许多。

上官罗漪跟玉兰玉竹两姐妹从老夫人院子中出来,一路有丫头们随着,很是热闹。

路上,两姐妹都在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却以为自己酒劲儿过猛,醉得一塌糊涂,以至什么都忘了,“罗漪姐姐,昨晚上我们是怎么回府的?怎得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玉竹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问道。

“昨日你们不胜酒力,仅一杯便倒下了,我也没喝几杯,只是跟五皇子闲聊些时候,便被送回府了,没有别的事儿发生。”

玉兰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虽然昨天醉得有些糊涂,但模模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廖公子的声音,如果自己听得没错,那就说明廖公子后来也是进了茶楼雅座的,可巧今日一大早就听闻昨晚廖公子回府了,难不成这真是巧合?但如果自己的记忆是对的,那么罗漪姐姐又为什么要掩饰呢?

反复在心中思忖着,最终玉兰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面上保持着笑容,继续跟两位姐妹朝院子方向走去。

满园冬色比之春意盎然的光景自然没什么特点,众人根本无心看周遭的枯枝烂叶,索性脚步越来越快。

突然,上官罗漪的步子逐渐放慢,走在一旁的玉兰稍后发现的不对劲,迎面一个玉树临风,身材颀长的男子正满面笑颜的朝这边走来,上官罗漪眸色放冷,似凝结了一层冰霜,当下要返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她放慢步子继续朝前行走,至夏明昭身侧时,略福了福“四殿下今日怎么有空?”

比之昨晚灯会上远远看向上官的情形,如今夏明昭已经站在她的面前,认真打量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间心底竟惊恐万分。

任何女子放在夏明昭的眼中都不过是棋子罢了,只要为了利益,他可以除之而不带丝毫犹豫,但面对上官,这个时而柔弱时而伶俐的女子,他却百般犹豫,甚至昨天亲自跑到茶楼等待消息,一时间夏明昭心底惊恐倍增,如若昨晚五弟真得进行的很顺利,难不成自己会冲进去救她吗?

不会的,为了一个女子?自己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夏明昭一扫脑中烦乱思绪,再次看向上官,她俊眸细黛,肤如柔脂,此刻正眸色冷凝的看着自己。

一瞬间,夏明昭打了个冷战,清醒之后,目光瞟向一旁的双生姐妹,“二位,我有话想跟上官小姐单独谈谈。”

这就是让自己回避了,玉竹下意识看了上官一眼,“姐姐,说过要一同到我们院子作画的。”

“玉竹,玉兰,你们先回院子吧,稍后我带了笔墨过去寻你们。”

原本玉竹是想找个由头帮上官脱身,但见她似乎真有事情要跟四殿下说,这才拉着自家姐姐离去。

夏明昭再次看向上官身后的冬语,他知道这个丫头身手不凡,当下笑容更深道,“上官,我想跟你单独聊聊,孙府后宅中,我不会对你怎样,丫头什么的就不用带了吧?”

上官罗漪微微一笑,没有回头说道,“冬语,退至一边。”

冬语不放心的顿了顿,无奈主子已下了命令,犹豫了一瞬,方才退至后侧。与此同时,夏明昭身后的赵兴也识趣的后退了几步。

“现在四殿下可以说了吗?”上官罗漪抬眸,眼睛里倒映出夏明昭身后璀璨的阳光。

“上官,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认识这么久似乎从来没像今日这般心平气和的谈谈,母妃的事情我知道是你做的,但是我并不怨你,我知道你不过是为了生存,所以今天来我不是兴师问罪的,而是要说些别的。”

这些话并不像是高贵的四皇子能说出来的啊,上官心中暗忖,也不知他是在打着什么算盘,“说些别的?四皇子请快些……刚刚也听到了,罗漪还有约。”

夏明昭顿了顿,脸上拂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抹去,微微一笑,“罗漪,我知道这偌大的孙府看起来虽然平静无波澜,但其实背后的勾当有很多,你一介女流想在这里存货不得已才将自己武装起来,我也知道自从进了孙府后,你都活得很辛苦,从最开始跟你见面的时候,似乎出于我跟大夫人的身份,你就对我很忌惮,但是我想说,实际上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身为皇子我不仅仅要讨得父皇的宠爱,还要顾及我身后的势力,这样才能确保不被其他兄弟坑害,孙府和萧府对我来说不过是可以依靠的力量,可以保全我和母妃的力量,其实我并没有过多的野心,事情发展到现在都是被逼出来的,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民间的那些兄弟姐妹,可以不为争取皇位而勾心斗角……”

这话听起来咱们这么耳熟,哦对了,前世夏明昭也是用这段话来打动自己的,用这段话慢慢的将自己封闭的心打开,让自己为他卖命,为他挡箭,为他去死……

袖口中的手掌渐渐攥成了拳头,上官罗漪面色不改,继续平和的听夏明昭说。

第七十四章 迂回战术

“不得不说,从进入孙府之后,你就是光芒乍现的,这样的生存方式只会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你,警惕你的存在,这不过是将所有危险集中于一体的做法,说起来,你于孙府,我于宫中,不过是求个活法,咱们在某个方面还是很类似的,那么为什么不联合起来互相帮助呢?倘若你肯支持我,做我背后的女人,我保证以后你在孙府中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甚至于,倘若有朝一日我可以坐上更高的位置,也会给你个大好前途,上官你是聪明人,想必知道我的意思……”

上官罗漪忍不住笑了,笑声清脆响亮,“呵呵,四殿下,你这是在拉拢我吗?我不过一介孤女,无身家无背景无钱财,你拉拢我做什么?”

“你有头脑……”夏明昭的眸色柔软至极,如水般倾斜至上官罗漪的脸上。

“多谢四殿下的抬举,您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只求活,只求在孙府中能活,但我不会蠢到家跟皇子勾结,无论您将来会坐到何等高位,有没有我的推动作用,都跟我无关,做你背后的女人还是什么之类的话,四殿下还是不要说了吧,玉晴才是你背后真正的女人,为了跟你在一起成为真正的四皇子妃,她可是付出很多的,这样一个又体贴,又温柔又识大体还有孙府支撑的大小姐是最适合四皇子不过了。时辰不早了,这虽然是孙府的后宅,但是被人看到我跟四殿下如此单独聊天也不是好事,罗漪还是先行回房了,四殿下请便。”说罢,上官罗漪就要从夏明远的身侧走过。

“站住!”夏明昭忽转,眼中刚还如水般的柔却已凝结成冰,“上官罗漪,我这是给你台阶,跟皇子对峙要想想后果,倘若失去了这次机会,你就不怕自己会后悔吗?”

“四殿下,我上官罗漪从来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以后更不会,如果您刚刚没有听清楚那么罗漪现在重复一遍,我……上官罗漪……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会跟你夏明昭同伍,所以你尽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去找你自己的女人吧,离我远一点。”

不再听夏明昭烦人的絮念,上官罗漪招了招手,冬语会意跑了过来,两人相携着朝院子方向走去。

绕过回廊,上官放慢了脚步依靠在栏杆上,冬语吃惊的看着自家主子,“主子,您没事儿吧?”

“没事,我歇一歇。”说完,手指紧紧握住一旁雕栏,指骨立显。

前世的种种场景以片段形式在脑中过滤,刚刚一瞬,她虽然表现的那般从容,但内心深处还是不淡定的,换谁谁都淡定不下来。

夏明昭,把自己害成那般的人物,今生仍想着要走老路子吗?就算他会,自己也是万万不会了。

“冬语,外头风大了,去给你家主子加件披风。”夏明远朗声走近,声音不高不扬的说道。

冬语闻言下意识就要听命,她着实被夏明远身上若有似无的那股威慑力震慑住了,反应过来后,冬语尴尬看了眼上官罗漪,得到允许这才乖顺的走开了。

听到来人声音,不知怎得,上官罗漪烦乱的心绪渐渐平复,面上也忙收住神色,转过身时脸上已是淡然如水,“龙常已经被你收服了,怎么,还打算把冬语也收过去?”

“有吗?没有啊,刚刚冬语也是得到你允许才离开的呀。”夏明远眯起眸子,好看的笑着。

“别贫了,宁国公府那边怎么样了?”

“早起的时候已经把事情吩咐下去了,在等龙常的消息,孙尧刚刚回院子,我就抽空过来一趟。”正巧刚刚碰到了玉兰玉竹两姐妹,她们说罗漪被四殿下拦下了。由于不放心,夏明远早就悄悄躲在暗处将罗漪和老四的话听进耳中。

但当下他并不想再提起刚刚不愉快的话题,只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东说一句西提一句。

很快,上官罗漪的脸上便笑容不减,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的郁闷,这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孙府这边你怎么打算的?”

“如果没料错的话,刚刚夏明昭过来这边是找孙志典谈孙玉晴和韩光耀的事情来了,原本我以为我很了解他,但看今天的形势我似乎错估了他,这件事情他会忍下去,为了自己的皇位,他不会跟孙志典闹翻,就算是韩光耀真的跟孙玉晴有了什么,夏明昭都可以忍,只要孙志典在六部中帮着他添加内线人手。”

“这么大的忍性?你确定自己没猜错喽?”

“确定没猜错,倒是你,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我们说话的?”上官罗漪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说道。

“我?我哪有偷听……真是……”

“呵呵,别装了,刚刚我提到夏明昭进府、他跟我相遇,你面上没有任何惊诧的神情,那就是说你一早就知道刚刚我跟夏明昭在小路上相遇的事情了,遇到这样的机会,你不偷听才怪,不过也好,省的我跟你细说了。”

“哎,什么都逃不过上官大小姐的眼睛啊,小的佩服佩服……”

“还有一件事情,我看你是不打算老实交代了……”

“我又做错什么了?”夏明远一跳八丈高的说道。

“五皇子今日一早称病不上朝,是怎么回事?昨晚离开茶楼,你是不是对他动什么手脚了?”

夏明远松了口气,“哦,原来你是说这个,也不算什么手脚啦,敢对你动手,小惩大诫还是要有的,他不是喜欢美女莫,那我就送去几个喽,也许是太过酣畅淋漓,所以今日耽搁了早朝也未可知。”

“果真如此吗?”

“当然……”夏明远面上一派沉静,心里却泛起荡漾,那可不是小惩大诫。

他昨晚从茶楼出来就吩咐了阿骁巡便整个京都找那些相貌最丑陋、最老迈的**女子悄悄送去老五府中,还要偷偷泄露一些此事跟老四有关的线索,故意让老五将这仇记在老四的身上。

送了迷香之后,一夜被丑女魂牵梦绕,老五今日能上朝才怪。估计一大早起来看清屋内场景,他自己都够吐上一天的了,这等恶心事情,若是说出去,他这个五皇子的脸还往哪儿搁,暗地里更该好好记恨一下老四了。

第七十五章 找上门来

龙常按照夏明远的吩咐,很快便将消息散播出去了,效果果然异常惊人,不过几天的时间,大街小巷满是宁国公府和孙府两家的传言。

待消息传到宁国公府时,气得宁国公险些背过气去,倘若说的事实也就罢了,偏偏散播谣言之人故意设计,恶语中伤宁国公府,愣是说成:宁国公长孙捆绑孙府大小姐至京郊别院,要行恶事,偏偏被孙大人提前赶到,一怒之下,孙大人打断了韩光耀的一条腿。

这消息看起来对孙府是有利的,但其实背后偷偷议论孙玉晴清白的人也不在少数。一时间消息传到宫里,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夏明昭,还没娶妻,已经先被扣了一顶绿帽子。

原本夏明昭跟孙志典计划好的策略还没等施展出来全部被扼杀在摇篮里了,当下众人都很无奈,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随着消息的蔓延,竟然还传到了皇上的耳中,虽然他还一时没什么动作,但得知此事就不会坐以待毙,毕竟牵扯到朝内两大家族。

没过几日,宁国公府的人就上门来了。且这次的阵仗明显比前几次要大,除了宁国公长子韩威外,还带了儿子——韩光耀前来。

父子凑齐了亲自上阵,着实有些恼火,孙志典坐在书房听到传话的时候猛地合上手中书页,已是满脑子空白,“将客人领至厅中休息片刻,我这就过去。”

“是……”站在门口的小厮应声退下去了。

书房一侧,三姨娘妩媚一笑,“老爷,这次的事情如若处理不好,当真会给咱们孙府造成很大创伤的,玉晴也是,小小年纪怎得如此着急,跟四殿下明明有着婚约的,放着好好的四皇子妃不做,竟然跑去做宁国公府的孙长媳,哎,虽然也跌不了什么份儿,但是怎么说都是赔了啊……”

“还不住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说这个,这次的事情牵涉到宁国公府和咱们两家的声誉,是万万不得泄露出去的,定要及早解决才是,否则万一哪个口风遗漏,事情怕是要更加难办。”

三姨娘淡淡瘪了瘪嘴,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是老爷,现在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虽然心直口快,但三姨娘的心里也是有自己盘算的,京中自古以来也是有抬妾作妻先例的,如今跟宁国公府的事情倘若真的闹大了,大夫人以后在孙府便再不可能有立足之地,二夫人一向不搞争宠那些事情,这样一看,府上的老人就只有自己了,虽然五姨娘、六姨娘也是风姿绰约,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下一个蛋出来,尽管自己房中只有一女,但现在的年纪自己也是不老的,还有希望再生个儿子,这样一想,三姨娘的笑容更深了。

其实,只要再多想一层,三姨娘都不会再有这般痴人说梦的想法,她父亲不过是个几品的小官。除此不谈,她当年凭借着几分姿色进入孙府得到一个姨娘的位置,若不是心直口直不绕弯子的性格对大夫人有用,大夫人也不会留她至此。

留下三姨娘的原因不过有二:其一,她生下的是个女儿,刚刚好跟玉晴年龄相仿,这样的庶女将来可以为玉晴的前途铺路;其二,有这样愚蠢的娘在身边,孙玉雪更不要说成什么气候了,在三姨娘和孙玉雪的陪衬下,只会显得自己更加雍容大方,自己的女儿更加乖顺懂事,大不了等这对母女没用处之时一并处置掉。总之,不过是个小角色,无足挂齿。

但小蝼蚁也有大梦想,三姨娘这些年就是奔着成为正妻的梦想不屑折腾着,这阵子更是顺风顺水,看着大夫人一再吃瘪,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如今大小姐孙玉晴更是吃了哑巴亏,三姨娘怎么会这样看着,早就找机会上前踩两脚了,这阵子孙志典歇在她房里的时间又长一些,耳边风更是吹的紧。

可实际上,情况却并不如三姨娘所想,孙志典面上对大夫人和孙玉晴已经厌烦至极,实际上还是不能摒弃她们,即便贾安侯萧府如今示弱,即便棠妃如今不受宠爱,但夯实的基础始终都在,以后的事情还不能这么早下决断,所以暂时的,孙志典还是要保住大夫人和孙玉晴。

但是弃卒保车的方法利用起来也是相当费脑的,所以当下孙志典仍旧皱着眉头在思索,要想保住大女儿,只能牺牲无关大局的人了。

思索片刻,孙志典起身,掸了掸身上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大步走出书房。

看着孙志典远去的背影,三姨娘笑得合不拢嘴,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偌大的正厅中,韩威冷着脸坐在正位之上,轻蔑一瞟奉上来的茶水,动都未动。

韩光耀是被人用担架抬进来的,跟担架一起,宁国公府的人还送进来一把特制的座椅。韩光耀面色惨白,极为难看,原本年轻俊朗的脸已经因为数日的忧愁和郁闷而加了几分风霜,当下压抑着心中的愤愤,稳稳坐在特制座椅上。

上次重创之后虽然诸多名医纷纷被请进宁国公府会诊,但终都束手无策,明明用接骨之术就能愈合的伤口却迟迟看不到效果。上下周身查验一番也不见有任何接触过毒物的痕迹,没被下毒,也没有其他异常,偏偏腿就是无法接上。

拖延到现在,韩光耀的右腿基本上已是摆设,原本韬武略的宁国公长孙,一朝变为了废人,这一大变故毁得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前途,还有整个宁国公府的前途。所以怎么不恨……

他们哪里知道,上官给韩光耀的迷药之中还加了另一味东西,有了这味药在,他身上的任何伤口都甭想愈合。

父子俩等了许久,才见孙志典从门外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一见韩威毫无异色的坐在正位上,孙志典脸色一变,随即掩去异色,尴尬一笑,“让大将军久等了,适才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陪,慌乱中解决了才赶过来,还望海涵。”

原本按官级头衔来定,骠骑大将军和兵部尚书皆为一品,各司其职罢了,孙志典不必如此客气,但看当下情形,自己始终都站在下风,人家亲自上门,也不好驳了人面子,只得咽下心中不满,佯装笑容。

第七十六章 彻底谈崩

“韩某一介武官,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之前舍弟与孙大人也是多有来往,就小儿和令爱的事情说了许多,此次韩某回京,特来拜访,主要是想问一问,对于这件事情,孙大人打算怎么处理呢?”

说是拜访,韩威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和缓,一副要将人逼上梁山的架势。

孙志典理了理思绪回道,“想必大将军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了解,那孙某就不多言了,原本就是孩子们的事情,孙某也是一时失察,在没看清是令郎的情况下就下了手,当时孙某只是在气头上,想必换一个角度来向,若是大将军当时在场也势必要气一气的,当然,孙某也知道,当下的重点在于怎么解决问题,现在……令郎的伤势已经稍加好转,今后还会慢慢恢复,至于解决办法嘛,咱们万事好商量……”

“狗屁……”韩威冷肃的眸子一扫孙志典,“孙大人,伤的不是令爱,若是我走进屋子,一棒子把令爱打残您也是如今这副鬼脸吗?韩某一介武官,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孙大人海涵。”

爆粗口还不算,竟然将刚刚自己说的话全部返回来了,孙志典一口气儿差点儿憋在心口没吐出来,“大将军,原本咱们两家是商量好了的,事情要慢慢处理,今日您登门我也没有不欢迎的道理,但是咱们万事以和为贵,倘若对事前孙某的赔礼方式不满,咱们可以慢慢商讨,不至于伤了和气,您说呢?”

“事前的赔礼方式?哦,就是拿钱来糊弄事儿是吗?孙大人,你兵部尚书的家中不缺钱,难道我们宁国公府就缺钱吗?”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光耀突然扬声说道,语气中压抑不住的不满。

今日出府的时候,韩光耀早已下定决心,自己已经断了条腿,凭什么孙府那个大小姐可以安然无恙?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皆是说自己的不是。

如今看来,自己将来的官运等等已是不可能。那么好,既然如此,就连带着拖那个叫什么“孙玉晴”的下水好了。

孙志典闻言,倒也不急,“韩公子,请冷静,咱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平心静气的谈一谈,这些时日,我也曾问过小女,你们俩素未谋面,何谈得上到别院相见的事情?更何况小女称,那日用过晚膳便一直在房中歇息,谁知醒来后已经身在那里,孙某虽然不知道韩公子的境遇,但想必也跟小女相同,因为那日孙某进去房间的时候,细想想你们两人都是昏睡着躺在床上的,所以……”

“这个想法韩某也曾想过,但细看京中局势,谁敢在我两府的头上动土?难不成不想活了?”韩威的神情更加阴冷,他确实斟酌过这个问题,但宁国公府的势力之大,并不是京中任意一个小门小户敢算计的,凭着这样的自信,韩威断言,一切都是孙府、萧府两家搞出来的名堂。

举国上下,谁不知道孙府和萧府站在棠贵妃身后是沆瀣一气的,朝中四皇子又是太子有力的对手,虽然夏明昭跟孙府嫡女有婚约在先,但正是这个婚约阻隔着宁国公府不能施展拳脚。

如今街上的传言就可以说明一切,大家口耳相传的是宁国公长孙捆绑孙府大小姐至京郊别院,而不是两人苟且,正是因为人家有婚约在先,怎么都是可以推脱的,凭什么放弃皇子妃不做来做宁国公府的媳妇呢?所以所有人都会相信捆绑一说,而不会相信两人自愿苟且。

这样想来,自然怨言与不义都会被背上宁国公府头上,居然敢动四皇子的未婚妻子,摆明了是要挑衅。闹这一出的目的不过是要削弱太子身后宁国公府的力量,自己长子从小跟太子便兄弟情深,如今被断去一腿,自然入仕无望。

如此明显的阴谋稍加推敲便可得知,他孙志典居然当着面儿还不敢承认,竟还企图将搞动作的黑锅推加到别人身上。这样想着,刚刚孙志典所言什么背后有人设计陷害的话就又多了一层颜色,韩威的眸子渐渐沉了下去,再看向孙志典时,眼神已满是寒凉。

“两虎相争,并不一定有猎人坐收无劳之力,也许是其中一虎早已谋划好的。”韩光耀说罢,面上拂过一丝嘲讽的笑容,眸色阴冷的看向孙志典。

很明显,他跟父亲韩威的想法是相同的,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什么背后有人捣鬼的鬼话,细数北夏的前朝**:形成最大对峙局势的就是皇后家族宁国公府与棠妃家族贾安侯萧府了,孙府仅次之位居萧府之后,要想看这两家相斗的人的确不在少数,但是真正敢动手挑拨两家关系的却没有几个。

所以刚刚孙志典所说必是推脱之词。这样想着,韩光耀越发觉得口干舌燥,心中烦闷至极,就在此时,正厅外的院落中突然一女子笑声扬风而起,那声音清澈爽利,透过声音便可知这女子内心的欢快。

屋子里沉闷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阴郁,韩光耀攥着拳头,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凭什么他被打断一条腿,如今还要背负着骂名,那孙府大小姐可以继续享福,今后还会顺顺利利嫁给四皇子?不可以,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孙志典漂浮着的心猛力一沉,孙府宅邸中规矩一向严格,尤其是待客正厅之外,无论洒扫还是如何都不得有大动静,如今居然有人在这档口上跑到正厅门口朗声大笑。

冷着脸,孙志典起身走到门口,大力拉开房门,正欲训斥一番,却发现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脑筋一转,孙志典提高了嗓音对着院落吼道,“李妈妈,还不赶紧把那个傻姑带下去,我不是说过不准她随意踏入正院吗?”

顿了顿,这才堆了满脸笑意关门走回厅中,却见韩威已经起身,“今日多有打扰,原是想跟孙大人商量解决之策,如今看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犬子刚刚康复不久,不便就留,告辞了。”

“大将军,孙某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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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画中之人

“还有什么好说的?孙大人,我敬你是长辈,今日才亲自上门,回想事情发生后的这段时日,虽然两府之间也曾多有来往,但你们何时给出过态度?上次我二叔到府上居然还差点儿被您训斥?”

“韩公子说得哪里话?我何曾跟……”

“孙大人,明人也不说暗话了,原本咱们是不是说过这事情要悄悄解决?但为什么现在京中到处传扬的都是我们宁国公府的不是?这个你能解释一下给我们父子听吗?”韩威的脸简直就成了冰块。

“不能解释是吗?因为这根本就是你放出去的消息……”

“光耀,休得无礼。”

“父亲,反正直到今天问题都没解决,还越闹越大,那索性就这样闹大好了,反正我已经是这般模样,索性跟你们斗到底。”

原本孙志典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听如今韩光耀的语气,许是没有后了。

韩威面色不改,心中更是明了,今日前来不仅没有让问题得到解决,反倒是越闹越僵,但这样也好,毕竟也看清了孙志典的鬼脸。

问题就摆在眼前,好有好的解决办法,坏有坏的解决途径,就看孙志典怎么表现了,但看他刚刚一副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的架势,韩威就恼怒,不由支持了儿子的想法。

什么和解?他们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如此继续下去,宁国公府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殃!

“来人啊,抬大少爷回府。”这就是同意儿子的话,不想跟孙府好好解决了。

孙志典心猛地一沉,当下不知该如何继续,“大将军,我们孙府是诚心诚意想对韩公子做些什么的……”

“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难不成孙大人还想做什么?”

紫琼苑

冬语坏笑着走进屋子,行至上官罗漪身侧,俯身弯下腰去,凑到上官罗漪耳边低声说道,“主子,我刚刚已经到正厅走了一遭,果然不出您所料,韩家两父子一心以为这事情是孙志典在背后捣鬼。”

“恩……韩威,少年开始便屡获军功,这样的人多少有些自负,以他的视角来看整件事情,是绝对不会相信有人敢动宁国公府心思的,除了孙志典。”

“另外,我也找准了时机,趁着他们话不投机,韩光耀很生气的时候在正厅外高声笑了,那时候孙志典的话显然没有说完,不过被我这一笑全部打乱了。主子您真是神机妙算。”

上官罗漪闻言,缓缓勾起了唇畔,“并不是神机妙算,只是抓准了韩光耀的心思,他如今这么惨,是绝对不允许孙玉晴过上什么好日子的。走着瞧吧,韩家父子回府后,还有的闹呢。”

兰竹苑

一大早,玉兰和玉竹便潜人过来请上官,这几日她们发现了上官的画工之了得,所以特意跟老夫人请了特许,可以不用早早过去问安。

在绿萝的陪伴下,上官罗漪行至玉兰玉竹的院中,刚一进院子,就听到屋内女子的欢快笑声。

绿萝微微一笑说道,“小姐,您看三小姐和四小姐整天无忧无虑的,多悠哉。”

“该欢乐的时候自然要多笑,否则,以后就笑不出来了。”

这一对姐妹,暂时是有老夫人守护着,但老夫人毕竟已经年迈,她又能保护这对姐妹多久呢?最终失去老夫人庇佑,她们还是要任人鱼肉。

绿萝早已习惯了自家小姐的心思,她看事情向来比自己远比自己深刻,但越是这样,心就越累。

门一推开,屋内场景顿时让上官一愣,画轴满地都是,玉兰玉竹皆穿着淡绿色的分襟薄袄在屋子里转着圈儿追闹,玉竹边跑边笑,一副就要笑背气的架势。

一见上官来了,两姐妹的动作才稍加停顿,玉竹缓了缓神儿,讨乖的小步凑上来紧紧抓住上官的胳膊,“罗漪姐姐,三姐欺负我……”

玉兰见势头不妙,赶忙也跑上来,还有些喘气,“罗漪姐姐,休听她胡言,明明是这小妮子自己做了莫名其妙的梦,还好意思说出口来。”

“做梦吗?做了什么梦?”

“不能说,三姐不要说。”

“哈哈,姐姐,我偷偷告诉你哦……”玉兰脸上尽是灿烂的笑容,凑近上官的耳畔,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久。

一旁玉竹见去势已经不复返,索性不再闹了,羞红了脸看自己姐姐跟罗漪说梦境。

上官罗漪听罢,竟也忍不住笑了,兀自看向一旁脸色已是通红的玉竹,“玉竹,真的做了此梦?”

“呜呜,不活了,罗漪姐姐,连你也笑我……”

“没有笑你啊,这是人之常情,想那梦中男子必然高大帅气,不然也夺不了咱们玉竹的倾心啊?”

“这……这个,我没有看到正面啦,只是一个背影,就醒了。”

“不如这样,你细细给我讲一下梦中场景,我尝试着画一下如何?”

“真的吗?可以吗?”玉竹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说道。

“当然,说吧。”

三人行至桌边,待丫头们将画质铺展平整,皆拿起笔杆。

上官罗漪左手握笔,右手轻抚云袖,一边深深垂着眸子细听一旁玉竹仔细描述,一边抬笔扬臂在纸上挥洒,浓墨倾泻如泉水般随着笔锋在画纸上游走,所行之处尽是光华。

玉兰、玉竹两姐妹呆愣愣握着笔杆竖在一边。

“姐姐,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刚刚不过跟你简单说一说梦中场景,你竟然真的可以活灵活现的绘制出来,还跟我梦中所见如出一辙。”

“玉竹,恐怕你的梦中也没有罗漪姐姐所绘的这般美吧?”

“是啊是啊,三姐说得对,我梦里都没有这么美。”

画纸上,云雾缭绕,太阳刚刚升起,透过云层,有道道光影倾泻而出,一男子背对着画面竖在开满粉色花朵的大树下,双手紧握身后……

这画似乎有让人置身其中的魔力,玉竹仔细瞧着,不由开始回忆梦中场景。

一旁玉兰也紧紧盯着画纸上的人物,脑中却有一张脸渐渐清晰。

那人有着浓黑的剑眉,平日里虽说话温和却很少有笑容,廖诀,心跳的感觉只有那人可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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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庶女生辰

笔锋回转,最后一收,画作完成。

上官罗漪将笔顺势递给一旁的绿萝,放眼再次打量自己所画之人,不由皱起了眉头,这背影怎么那么熟悉,似乎跟夏明远很像。

“三姐,罗漪姐姐,你们觉不觉得这个背影很熟悉?总感觉跟咱们身边哪个人很像……”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玉兰弯起唇角,淡淡一笑。

“素日听闻,画师所画之人无论眉眼还是神韵都会跟心中所想之人有几分相似,那今日罗漪姐姐难道?”玉竹调皮眨了眨眼睛,插科打诨说道。

上官罗漪心中一顿,这怎么可能?“我是按照玉竹所描述的背影画的啊,刚刚你们都说很像那就是玉竹心中所想之人了,跟我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就听玉兰说道,“妹妹,这幅画我真的很喜欢,送我了好不好?”

玉竹不舍地看向桌上画纸,这可是三姐第一次跟自己索要东西,若是不给必定要伤她信心了,但若是给了,自己又舍不得,“好吧,既然三姐喜欢,那就送你好了,不过罗漪姐姐,我今日再做一梦,明日你为我接着画好不好?”

“好好好,都听你的。”上官着实被玉竹的天真烂漫逗笑了。

屋子里又是一片笑语连珠,就在此时,冬语突然小跑着走进屋子。

上官罗漪一见情形,知道必定有消息进来了,当下收住了笑容,“玉兰、玉竹,我院中还有事情,先行回去了,明日再来。”

紫琼苑

绿萝推开房门,迎主子进屋。

上官罗漪单脚踏进房门,一抬眼,却见夏明远就坐在面前,正端着茶盏,细细品着。

一瞬间,刚刚画纸上那高大的背影在上官眼前扫过,真是越看越觉得像,难不成自己真的对夏明远?

一扫烦乱的思绪,上官罗漪动作轻缓地在夏明远身旁坐下。

冬语和绿萝很快合上门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上官和夏明远两人。

“脸怎么这么红?”夏明远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上官的脸庞说道。

“没什么,许是刚刚从兰竹苑回来,路上走得匆忙……”

“没事就好,我过来是送好消息的,刚刚宫里传出信儿,韩威上表,将事情的前后叙述一遍,字字含冤受屈,奏请皇上裁决此事。”

“哦?那还真是豁出去了……不过你何时在宫里也安插了人手的?”

“以**里宫外咱们要有所动作,必定有人才行,所以我就送进去了几个,都是虎旗、狼旗的人,彦大哥的手下还是信得过的。”夏明远很清楚上官罗漪的心思,旁的倒没什么,手下人的衷心是她最看重的。

“茶楼那边怎么样了?这几日有动静吗?”

“老五还不是很蠢,面上跟老四还一如往常,也时常去茶楼坐坐,地下赌庄和妓.院的生意还在继续,老四应该还没发现什么不妥。”

“夏明昭不是好对付的,不要大意就是。”

“先说正事儿吧,上次韩家父子来孙府,人家明明是想好好解决问题的,愣是被咱们搅黄了,外头谣言愈演愈烈,上表陈情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这是逼着他们去找皇上啊。”夏明远笑意很深,狡黠的看着上官。

“对,就是逼着他们去找皇上,对于前朝后.宫的暗斗,皇上可是眼明于心的,别院的传言想必早就入了他的耳,所以是迟早都要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只是宁国公府上表,与皇上主动出来主持公道效果是不同的。现在很明显孙府处于弱势地位,孙志典估计要焦头烂额了。”

“所谓狼狈为奸,如今‘狈’出事儿了,‘狼’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呢……”

上官知道夏明远所指是萧府。

“萧府早前已经大大受创,所以这次孙府的浑水他们是不会?的,毕竟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夏明昭嘛,他可从来没把孙玉晴当做未婚妻子看过,这才是他们的本性。”

“如今的形势对孙府可是大大的不利,我倒是很好奇,孙志典会不会直接抛出孙玉晴不管。”

“孙志典不会直接抛出孙玉晴,他应当正绞尽脑汁想着万全之策,孙玉晴和大夫人可是连接孙府和萧府的唯一纽带,孙志典不会放任她们落马而弃之不顾,且看吧,戏还有的演呢。”

“大夫人虽然缠.绵病榻,但也不会坐以待毙的,想必这次要拼了老命。”

“大夫人?她的病时有时无的,一直在坚持吃丹药,听说这丹药还是在府上偏院自行炼制的。不过,我总觉得这次太过安静了,从别院的事情发生至今,几个月过去了,她就那么甘愿接受处罚,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没有动静不代表没有阴谋,大夫人想必在酝酿着什么也未可知。”

“恩,酝酿着才有趣,想必就快忍不住了,恩……让我想想,后天便是孙玉雪的生辰了……如果是我,这么好的机会势必要大做章啊……”

“孙府两位小姐本是同年,孙玉晴的生日年关时候已经过了,紧接着就是孙玉雪的。听闻,往年府上各位小姐的生辰都是内部操办的,今年孙玉雪倒是赶上了好时候。”

“孙志典这个人最看重面上的东西,这个档口上,所有眼睛都在盯着孙府和宁国公府,他自然要做得有模有样的给别人看,以表示在此事情上孙府做得并没有什么不对。所以孙玉雪这个生辰,不仅会操办,还会一如往常的办。怕要终身难忘了。”

上官罗漪说着,目光自然而然对上夏明远的,却瞬间闪躲并不直视他。夏明远眯起了眸子,仔细打量着上官的脸色,他总觉得上官今日看起来怪怪的……

果不出两人所料,次日,孙志典便命府上管家按往年的习俗为孙玉雪庆生。

既然一家之主都下令了,各方自然要有所表示,上官罗漪连同府上所有小姐都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去给孙玉雪。

上官罗漪送过去的是一把古琴,孙玉晴所送的是今年新得的云锦料子数匹,玉兰玉竹两姐妹分别送了几方墨宝……

原本这样收到生辰贺礼是不必有所表示的,但在三姨娘的授意下,孙玉雪还是一一回了。

绿萝轻轻将回礼放至矮桌上时,“小姐,这是二小姐的回礼,大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那边皆为一样的。另外,刚刚二小姐被大夫人叫去了房中,不知道说些什么,许久才出来。”

上官罗漪闻言,微微一笑,“这个孙玉雪,真是自找苦吃……”

第七十九章 见血封侯

“主子,原本这种生辰礼物是不用回礼的,这次怎么?”冬语试探性的问道。

“想必不是孙玉雪要送的,而是三姨娘授意,看来,她的正妻之梦还没醒。”

绿萝看了一旁冬语一眼,两人都不明白自家小姐在说什么,“您是说这个礼物是三姨娘给各方送回来的?”

“不过是想要拉攒人气,只不过,不知道各位小姐会不会领情了……”

“大小姐那么傲气的人儿,倘若听说回礼跟三小姐、四小姐都是一样的,势必不会开心。”

“三姨娘在意的又不是大小姐的想法,冬语,今晚,悄悄地趁着别人不注意,把负责掌管大夫人药膳的孙妈妈带过来。”

“是,主子。”

孙妈妈?那不是早前刚入府时候,负责给小姐送来毒.药的那位妈妈吗?绿萝脑中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不由开始好奇,小姐许是又有应对之策了。

祥和厅里,孙玉雪的庆生晚宴并没邀请外人到场,还好如此,因为谁都没想到,原本安静顺遂的宴会上会再起波澜。

事情的缘由还要从酒至畅欢时说起,孙玉雪突然提议:要府上请来的乐者抚琴助兴,却在乐者拿出自带乐器后怔然打断。就在众人都搞不懂她意欲为何之时,孙玉雪身旁的丫头将一把古琴抬了上来。

没错,这古琴正是上官罗漪送去给孙玉雪的贺礼,乍一眼看到那古琴的时候,上官罗漪的脸上勾起玩味的笑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抚琴的乐者是府上管家以备后患请来的,唯恐宴会上主子们一时兴起要听奏乐而找不到人。应寿星的要求,乐者索性放下自带的琴,单手一拨,试了试琴音。

只一声,那秋风般的脆响在厅中环绕,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中央处。然高山流水般的朗朗琴音却没能持续多久,不多时那乐者的手便开始颤抖,继而嘴唇发紫,渐渐地,乐声放缓,到最后乐者突然口吐白沫到底气绝,乐声才戛然而止。

原本喜庆的宴会一时间气氛乍然变了,所有女眷都惊慌的离开了座位朝稍远处闪躲,宴会食物等皆不敢动,孙玉晴却从座位上慢慢起身,行至那乐者身侧,探了探鼻息,随即搬弄着她的头、颈,继而幽幽的叹了口气。

“哎,这女子已经中毒身亡了,大家都不要动,许是吃食或者周遭的什么东西被下了毒……”

乐者在上台之前,于后头自然先用了与宴会上差不多的食物的,所以若说是中毒,来源渠道有很多。

“大姐,您学习过医理,可看的出来这女子所中之毒?”孙玉雪到底不擅长演戏,语毕,好不自然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上官罗漪。

“依我看,倒是很像中了见血封侯之毒。”

虽然说得是“很像”但孙玉晴的语气却出奇的笃定,随即慢慢抬起女子的手掌,由于常年抚琴,她的指甲上缠着布条,充满伤痕,“我曾见过有人因见血封侯之毒死亡的,倘若身上没有伤口是不会中毒的,看她肌肤所所露之处,就只有手指了,所以毒一定是被下在了手指能触碰到的地方……”

说到这里,众人已经大致明白了,目光都随着孙玉晴的眼神转移到了矮桌上摆着的古琴之上。

坐在对侧的夏明远少有的勾起右边唇角,这坏坏的笑容隐秘而不为人所觉。

管家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请来了距离稍近的大夫,这大夫半发皆白,此刻微微弓着身子,脚步却很利落,背着药囊,匆忙跟着管家进了厅子。

听完孙玉晴的一番解释后,大夫仔细查看了乐者的手指和脸色,眉头略皱了皱,反问了一句,“大小姐因何断定此女所中之毒为见血封侯?”

“大夫有所不知,我从小便喜欢翻看经书,加上有名师指点,一次跟着名师外出采药之时恰逢路过一所宅院,正巧碰到了一家因见血封侯全部死去的,所以玉晴记得,可巧今日这乐者的神态跟那日我所见相似。”

大夫闻言,动作极其细微的摇了摇头,说道,“老朽还是先仔细查看一番吧,在坐的各位贵人,请不要动你们面前的吃食。”说着,大夫跟刚刚孙玉晴的动作差不多,翻看了乐者的头、颈,最后至手掌,也跟刚刚孙玉晴一样,大夫将最后的目光定在了那把古琴之上。

已经有人接手了,孙玉晴如释重负的走回大夫人身边,灵动的眨了眨眼睛给了孙玉雪一个暗示。

“大夫,刚刚我大姐说问题很可能出在这把古琴上,您认为呢?”

“根据这位姑娘的情况可以判断,毒确实是通过她手指进入身体的……”话音刚落,众人便瞧去那女子的手,却见刚刚还肤色白皙的手指现在已经成了青紫色。

一众女眷不由惊骇,“此毒当真了得。”老夫人皱眉叹息道,目光却扫向厅内众人。

二夫人手中攒动佛珠的动作早已停顿,跟身旁孙尧一样紧紧皱着眉头,母子连心,此刻也是一样,他们齐齐的在为上官罗漪担忧,因为在孙府之中,只有上官的院子里种着这种叫做“见血封侯”的树种。

孙玉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瘪了瘪唇满身颤抖的行至孙志典面前,噗通一声,悲泪狂涌说道,“父亲,这琴……是罗漪姐姐送给玉雪的生辰贺礼……”

大夫人目光极为平淡的看向上官罗漪,慢慢眯起双眸,嘴角浮现一丝玩味的笑容,“罗漪虽然擅长治毒,但也不是可会随意用毒的孩子,虽然府上只有她的院中种着见血封侯,但这孩子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必定有什么误会。玉雪,不要随意冤枉人,还要听大夫怎么说才是。”

三姨娘听了大夫人的话,不由气上心头,如果说这琴是送给自己女儿的,那这乐者很明显是替自己女儿当了替死鬼啊,早前就听说这个上官跟自家雪儿很不合拍,如今一看,居然都到了下毒坑害的地步。

想到这里,不由开口道,“大夫人,都已经这般田地了,您还有替人开脱的心思?依我看,在这古琴之上下手的人绝对还在这厅中。”说罢,恶狠狠的看向上官罗漪。

不怪三姨娘会说出此番话来,宴会上的计划孙玉雪半句都没跟自己娘亲提过,一切都在按照大夫人的吩咐进行。

上官听着三姨娘的话,却在心里抑制不住的想笑,就凭着这副智商,能在孙府存活至此,当真难得。

第八十章 还施彼身

众人齐刷刷的向上官罗漪投去了注目礼,孙志典扬眉问道,“罗漪啊,这琴可是你送给玉雪的?”

“义父,玉雪妹妹说的没错,这把古琴的确是罗漪昨日送的,因为是进府以来赶上的第一个玉雪生辰,思来想去便选了珍藏的古琴作为礼物,可是送过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毒啊,罗漪怎么会将涂上毒的东西当作贺礼呢?”

“可这把琴直至刚刚一直都是好好封存的,姐姐怎么送过来,怎么原封未动被拿上来,这期间没人动过,姐姐一向擅长用毒、治毒,论对毒物的运用,府上无人能及,早前我不过因为小事跟姐姐稍有矛盾罢了,没想到姐姐你居然……”说罢,孙玉雪以绢帕掩面,已是泣不成声。dm

“二姐,这古琴送去你那之前,我跟三姐都是碰过的,我们也没什么事儿啊,怎得从你那里拿出来就有事儿了呢?说明问题还是出在你这里了。”

厅中一下子形成了对峙的局面,玉竹脸色涨得通红在跟孙玉雪争辩,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罗漪姐姐会做出这等小人勾当。

上官罗漪欣慰的看了玉竹一眼,抿了抿唇,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才微微笑着走上前,“玉雪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对,说起来的确我的嫌疑最大,琴是我送的,见血封侯只有我院子里才有,我又最擅长用毒,但当下大夫还没有查看完,是不是该等一等最后的证言才做了断呢?”

看你还能喘几口气儿?孙玉雪傲视的瞟了上官罗漪一眼,一副你就等着瞧吧的架势。

上官很是无语,这个孙玉雪的脑子看来不会有什么进步了,人家大夫人和孙玉晴很明显把你当棋子使呢,居然还没察觉,在这里跳梁小丑般的唱着大戏,根本没注意到一旁母女那副惺惺之态。

祥和厅的中央,大夫仍在仔细认真的查看那琴弦,良久才起身,行至孙志典面前,“孙大人,老朽仔细查看了一番,依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这位姑娘所中之毒,并非见血封侯。”

一语毕,厅内众人皆惊,孙玉晴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手指,“这怎么可能?”由于急切,声音都有些嘶哑,她按压了心中的情绪,才继续说道,“大夫,您确定吗?”

大夫闻言,脸色稍有不悦,“这位小姐,老朽虽然不是京中什么名医,但怎么说也有多年的行医经验,见血封侯之毒即便是手上沾染了毒液也不是这位姑娘的死法,想必大小姐是记错了,或者弄混淆了,依老朽来看,这琴弦上是被涂了白灵砂。”

“白灵砂,那是什么东西?”孙志典挑眉。

“白灵砂通常人们生活中很少会用到,多是炼制丹药后所产……”

“炼制丹药?”三姨娘差点儿气愤的蹦起来,她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大夫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偏院里可是一直放着炼丹炉呢……”

一直等着看好戏的大夫人突然脸色巨变,“三姨娘,你不要血口喷人,什么白灵砂,我压根儿听都没有听说过。”

“是啊,许是这位大夫弄错了……”孙玉晴附和道。

孙志典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他冷着脸看向大夫人,“夫人,我记得,前几日你身子已经大好了,却还称病不起,派人跟我说要在院中炼制什么调理丹药,咱们府上向来不弄这些炼制之术,这……你要如何解释?”

“老爷,那是兄长介绍过来的大师,对于丹药很是在行,再说,我服用的都是调理身子的,即便是在我的偏院,我却从未去过,怎么会将什么莫名其妙的白灵砂涂抹到玉雪的琴上去呢,我并没有什么目的如此做啊,玉雪一向乖巧懂事,跟玉晴一样对我孝顺备至,我是万万也做不出此等事情的啊老爷。”

厅内众人都认真仔细的听着大夫人辩驳,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不是她们不想反应,而是着实不敢再相信大夫人所言了,年前她利用孙尧来污蔑上官罗漪,如今竟然再出此招,对孙府子女一再坑害。

孙志典再也听不下去了,回想年前从吴妈妈口中套出的那些事情,就后背发凉,后宅女人,竟然如此心狠毒辣,不由觉得,越看大夫人的脸越觉得可怕,这样狠心之人竟然在自己枕边躺了那许多年,还一直佯装慈眉善目,想想都觉得恶心。

看火候差不多了,上官罗漪双手挽袖,渐渐逼近大夫人,声音不抑不扬的说道,“义母,这琴是罗漪送去的礼物,您好巧不巧的将白灵砂涂抹在琴弦上,是想将一切罪过都推到罗漪的身上吗?还好今日是这乐者先用了古琴,倘若真真是玉雪妹妹在弹奏,后果简直不敢想象,先不谈罗漪自己了,只说玉雪妹妹,她可是从小在您身边长大的,您怎么下得去手?”

孙玉雪欲言又止,心底一个声音在提醒着:现在有两条路,第一说出实情,这样可以拯救大夫人,却要把自己也搭进去;第二是掩盖事实,从现在开始装成弱者,对一切都毫无所觉,因为只有受到欺凌,才能得到父亲的庇佑……

千钧一发之际,孙玉雪做了决定,盈盈然,眼泪啪嗒啪嗒从脸颊一侧落下,几乎站不住的朝一旁三姨娘的身上倾倒,“娘……怎么会这样……”

孙玉晴注意到二妹妹的变化,当下心底一沉,却已是顾及不上,只是恼羞成怒的看向上官,“上官罗漪,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母亲?”

“玉晴妹妹?我说得话句句发自肺腑,这么长时间我对你和母亲的态度众人可见,可你们是怎样对我的?适才玉晴妹妹还说那乐者是中了见血封侯,呵呵,这不就是将矛头直指我吗?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何你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上官罗漪将柔弱而倔强的深情诠释的淋漓尽致,随即转向大夫人。

“义母,从进府开始我便想好好孝敬您,可是您从来都不给我机会,年前的事情着实是跟我没有关系的,这段时间您缠.绵病榻,罗漪几次想要探望都被拒绝,罗漪都已经放下了,您却至今还记挂着,居然用玉雪的性命来诬陷于我,倘若您真的看罗漪不顺眼,罗漪可以就此离开孙府,以后不碍您的眼就是了。只是您,切勿在做这样的傻事了啊。”

肩膀在剧烈的颤抖,上官罗漪已经抽噎着说不出话了。

大夫人只觉得一口气憋闷在胸口不能说话也喘不过气来,手指狠狠扣进手心的肉里,眼中布满血丝,“你……你这个贱.丫.头,血口喷人……”

第八十一章 行尸走肉(上架求首订)

一直观望的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手中茶盏重重一摔,瓷器碎裂的声音打破了厅中气氛,“不要再闹了!儿媳,瞧瞧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话音刚落,祥和厅外头一阵喧闹,“老爷,老爷,这人刚刚要趁乱翻墙出去,被小厮们抓了送回来,您看怎么处置?”

三五个人提着一个深深埋着头的妇人走了进来,孙志典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府上接二连三出事,简直就没有消停过,“还不抬起头来?”

闻言,那妇人颤抖着肩膀慢慢抬起头,却是一直负责大夫人药膳的孙妈妈。dm

大夫人刚刚被一旁丫头喂了口水,气息刚刚顺过来,一看到孙妈妈跪在厅中,不由心头涌起不祥预感,今晚的事情怕是还没有结束,想到这里她目光移向上官罗漪,却见她面容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心下更是忌惮,这个丫头面上越平静,心里越藏着事情。

一见厅内坐着如此多人,孙妈妈颤抖不止,双手紧紧在身前握成拳头,指缝间些微可以看出有东西。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整个人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老爷饶命啊,老爷,这事情跟我无关……”

这事情跟我无关?这句话倒是很值得推敲,孙志典当下没多过问,只是狠狠道,“大晚上的,府上在晚宴,你为何要跳墙逃脱?”

“老爷,老奴,老奴是……老奴若是说了,您可以绕老奴一命吗?”边说,边以头触地,当当当的声音萦绕在厅中,再次抬起头时,额上已经红肿并透出血迹。

“孙妈妈。你是想跟我谈条件吗?到底说还是不说?”

“老奴说,老奴全都说,今日午后,大夫人叫了老奴过去。给老奴这包粉末让老奴偷偷潜入二小姐的库房涂抹到琴弦上,还嘱咐老奴,用了过后务必要销毁,倘若将此事说出去了,就将老奴丢去乱葬岗喂狼。老奴是心中恐惧,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想着等宴会开始,就偷偷卷了铺盖逃出府去,可是没曾想,半路上就被抓到了。老奴真的是受人指使,并非成心想要害二小姐的啊,望老爷明见。”说完,仍在当当当的跪地磕头,双手却已经摊开。露出里侧死死攥着的一个小纸包。

一旁管家动作极快的将纸包呈上,孙志典皱着眉头瞧了一眼,并没有动,而是对一旁大夫说道,“大夫,您看一看,这纸包中的东西是何物?”

大夫掏出腰中手帕。摊开在手掌上,随即接过管家手中的纸包,用手帕慢慢打开,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即点了点头,“回孙大人,这东西的确是白灵砂无疑。”

大夫人闻言。整张脸都绿了,只觉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冲破而出,伴随着重重的咳嗽声说道,“孙妈妈,多年以来……我。咳咳……从来没有薄待过你,今日你竟然联合外人来陷害我,我何曾让你做过如此下作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你给我说清楚,诬陷主子,可知该当何罪吗?……咳咳……咳咳咳”

即便是在病中,即便如今情势危急,大夫人依然保持着萧府女儿的傲然架势,威逼的态度怒目瞪着孙妈妈。

孙妈妈连连膝行后退了几步,完全被大夫人的样子吓到了。看在众人眼中,这完全是在恐吓。

孙玉晴已经感觉到不妙,一定是上官罗漪早就做好的陷阱,就等着她们跳进去,刚刚竟然还一心以为自己会成功将上官赶出院子,一报前仇,真是太天真了,想到这里,她恶狠狠的瞪向上官,倘若眼神能杀人,此刻上官已经被孙玉晴的目光击灭于无形了。

“今日有劳大夫了,管家,给了大夫银钱送他回去。”孙志典极度压抑着声音说道,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随着大夫的离开,祥和厅里再次恢复了沉寂,二夫人手中佛珠滚动,啪嗒啪嗒的,却不能让众人心里平静。

孙志典对大夫人最后一点儿耐心已经消磨殆尽,想到她如此不折手段在孙府后宅作祟,孙志典便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愤怒,狠狠咬牙说道,“萧云,直到今日,咱们的夫妻情分就到此……”

“父亲,您不考虑跟母亲的多年情分,也该考虑外祖父、外祖母对您的期许啊,母亲如今身子不好,被人诬陷了也毫无还口之力,您也该体谅体谅母亲的心思啊父亲……”

孙玉晴的一番话提醒了孙志典,还有萧府,大夫人身后还有整个贾安侯萧府,刚刚一时冲动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当下面色急转,淡淡吐了口气,“来人啊,大夫人病重,今后都不适宜在院中走动,多派几个人守在大夫人身边……”

这便是圈禁了,上官罗漪眯起眸子,深深垂下眼,此事一过,大夫人在孙府可谓行尸走肉,没了孙志典的爱,没了众人的尊敬,大夫人就此完了。

一直跪着颤抖的孙妈妈当下掩饰不住心中的恐惧,她是真的很害怕,昨日晚上在紫琼苑走一遭后,孙妈妈才知道,原来自己送过去毒.药的事情,上官一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有报复,如今还以德报怨,给了医治他家中生病丈夫的方子。

孙妈妈自从进入孙府便一直在大夫人的房里,多年来也看惯了大夫人掌控所有人的行径,当下一对比,不由被感化了,连连答应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帮着上官,怎么说之前也做过对不住上官的事情,这样一想,孙妈妈当即下定了决心,做!

于是,今日便有了携白灵砂私逃的事情,无非是做给在场众人看的一场戏。

“孙妈妈,无论如何今日之事都跟你脱不了干系,今后你都不能再在孙府待下去了,稍后到管家那里自行领罚吧,倘若你受得过折磨,那就提着老命离孙府越远越好。”一扬手,孙志典已经别过脸,不再看孙妈妈那张恐惧的脸。

“玉晴、玉雪,见风就是雨,事情还没了结便诬陷于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此诬陷自己姐妹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做了,罚抄百遍《女诫》,另禁食两日。”

“父亲,今日是玉雪的生辰,您当真要惩罚女儿吗?”盈盈的泪光在眼中摇晃,孙玉雪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父亲。

孙玉晴已经彻底心凉了,不再祈求父亲什么。可想而知,既然他能那般对待母亲,对自己自然都是小动作了,原本打算通过此事将上官推入谷底,逼着父亲看清上官的本质,最终让她嫁入宁国公府以偿还对韩光耀的亏欠,如今一看,功亏一篑了。

热闹的宴会很快便散场了,那乐者所在的班子得到了银钱便散去,人走茶凉,上官罗漪跟玉兰玉竹两姐妹送老夫人回房后,便回了自己的紫琼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内室。上官的脚步却慢慢顿住了。

夏明远正背门而立,站在屋内,一股甜香慢慢飘散在整个屋内。

绿萝和冬语没等主子下命令,但看屋内情形,便双双知趣的退了下去,还悄悄把门合上,上官无奈摇了摇头,“瞧瞧,我身边的人现在都快成你的人了。”

夏明远启唇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们这是懂事理,过来坐下吧,知道你今晚没吃好,趁着琉璃阁还未关门,着人买了些糕点回来……”

“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看着一桌子的纸包,上官罗漪不由咋舌,“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这些可都是我买回来的,怎么你还打算一个人独吞一口都不给我啊?”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给你给你还不成吗?绿萝?”

应声,绿萝轻声轻脚的走了进来,“是小姐。”

“这些糕点,留下我跟公子两人用的,其余都拿下去分了吧。”

“是,小姐。”绿萝欢快的上前,动作很快的将糕点分好了,提着大包小裹便下去了。

上官罗漪柔指纤纤,拿起面前一块儿粉曾酥放至口中,入口即化,香香软软的口感极好,“恩,不愧是琉璃阁的名品,味道就是特别。”

看着上官用得那般香甜,夏明远不由笑了,“你喜欢就好。接下来,就该等着皇上的圣旨了。”

上官罗漪却摇头,“还没,孙志典不会坐以待毙,还要再扇扇风才是。”

“怎么扇风?”

“前几日你曾说过,孙志典的幕僚中,有个人经常出入旺门茶楼的地下赌庄?”

“没错,近几日频繁的很,我翻看账本,不过五日,已经进账黄金近百两了。”

上官罗漪又拿起一块儿卷酥千层糕,小小一块儿却层层叠叠,慢慢放至口中,长长的睫毛盖住好看的眸子,眉心红痣在烛光下熠熠泛光,“那就从他下手吧,让他到孙志典耳边吹吹风,按咱们原计划行事。”

“好主意……”

两天后的傍晚,也就是孙玉晴、孙玉雪两姐妹解除处罚的时刻,正当两姐妹看着一桌饭食啪嗒啪嗒落眼泪之时,却没想到,厄运正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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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圣上赐婚(上架求首订)

宣旨太监要入府的消息很快在孙府传遍了,接圣旨是要全家都在场并衣冠整齐的,所以,还未来得及吃一口饭的玉晴玉雪,便在匆忙中被拉到房间里换上正服,顶着连咕噜噜叫声都很弱的瘪瘪肚子,来到了孙府门口。

上官罗漪早早便换好衣服守在门边,跟随老夫人、二夫人等一同站着。因为要接旨,她穿得有些正式,面上还扑了些粉,原本上官的皮肤便很白,不扑粉已如皓月般细腻,稍加粉黛更显灼灼风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就足够吸引众人的目光了。

虽然是傍晚,街上人来人往之中却不乏看热闹的,原本这几日孙府和宁国公府的事情就是街头巷尾不可缺少的话题,且看今日状况,两府都在准备迎旨,许是皇帝已经拟好处理此事情的办法在圣旨当中,围观的百姓们都是想得到第一手消息的。

孙玉晴很明显注意到了上官今日的不同,当下却只是微微笑着,仿佛刚刚对着一桌饭食哭泣的那个人并非自己,仿佛被处罚的并非自己。然后,笑而无情的冷肃眸子却背叛了她那张乖巧的面孔。

孙玉雪可没有她大姐那般忍性,回想这几日自己所受的屈辱,一切都是被上官害得,她下意识的忽略了是自己先行挑衅于人,跟大夫人勾结陷害罗漪在先的事情。

说起来也奇怪,原本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已没力气的身子当下竟然干劲儿十足,迈着大步子,孙玉雪急步走到府门口儿上官罗漪面前,“罗漪姐姐,不过两日,我怎么觉得竟好久未见了呢?待在院子里逍遥快活看着我们受罚,是不是很舒服啊?”

这话语中挑衅的意味就太浓了些,老夫人重重磕了两下手中拐杖道,“玉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什么话,待会儿接了圣旨后回院子理论去。”

这个二孙女,向来不会看形势说话,门口不远处可有诸多百姓在围观。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真是丢尽了孙家的脸面。

“是啊,二妹,门口人来人往口杂着呢,不要被人抓了把柄去。”孙玉晴摇曳着身姿,在丫头的搀扶下慢慢走上前来,声音柔婉至极。

老夫人当下斜睨了孙玉晴一眼,她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骄纵忍性的孙女,“既然罚期已过,就要认真悔改,不要辜负了你们父亲的用心良苦。”

“是。老夫人”

“是,老夫人,孙女谨记于心,再不敢犯。”孙玉晴略福了福,起身时身子一颤就要晕过去。幸而身后秀云手脚麻利,一把接住了自家小姐。

“哎,哎,快看啊,孙府大小姐身子如此柔弱,怎么看都不像能做出跟人苟且事情的人啊……”

“是呢,是呢。原本人家就是有未婚夫婿的,任谁来选择,会放着四皇子妃不做,偏偏去做什么宁国公长孙媳呢?”

“就是呢,也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且看皇上是怎样定夺的吧……”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上。上官罗漪微微勾起了唇畔,想来这就是孙玉晴的目的了,以此换取同情,也不算太笨,但仅这一点点小皮毛恐怕还唤不回夏明昭的心。

“圣旨到……”太监尖声高扬的语调一出。使整个孙府门口顿时静了下来,看热闹的人群也不再说话了,都跟着孙府之人一一跪下。

正巧此时,孙志典独自一人已经从内院出来,。

太监扫了一眼跪着的众人,尖声“咦”了一句,“孙大人,怎么未见孙夫人呢?”

“公公有所不知,内人身子不适,卧病在床已有几日,恐出来冲撞了,我就命她暂且休息。”

“既然如此,那么孙大人就跪下接旨吧。”说着,一扬手上拂尘,搭在肩膀之上,双手铺展开手中黄橙橙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登基以来,爱卿刚毅有大节,忧深责重,是以焦心,竟忽视子女之爱重,朕诚不忍目见爱卿之悔。然曾闻爱卿之次女孙氏玉雪与宁国公长孙者情深意重。古来往也,男女之情皆无可避讳,然今日朕便许以成全之心,特赐婚于二人,许孙氏玉雪以侧室之位,惟两者可以情同于一心,不忘须臾,钦此。”

孙玉雪双手拄地,原本以为会听到关于大姐的什么处置,更好的或是父亲将上官罗漪推出去之类的,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亲自下御旨将自己赐婚给了宁国公府那个瘸子韩光耀。还说什么两人早已情深意重?简直是废屁,自己见都没见过那个瘸子!跟他在别院厮混的人明明就是大姐,为什么父亲会把自己推出来?孙氏玉雪,果真是自己啊,为什么会这样?

一道惊雷劈过孙玉雪的脑后,她只觉得整个人晕晕的,顿时脑中一片空白,跟周遭人动作一致的扣头谢恩之后,目光直愣愣接受众人的恭贺,却已是腿脚站不稳了。

一旁丫头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二小姐。

三姨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拉住孙志典的胳膊就要大吼。却被他一下子弹开了。

“骗我的,你们都是骗我的。”孙玉雪突然疯了一样的挣脱开身旁丫头,“这不可能……”

见管家已经将公公送走了,孙志典扬了扬手,“把大门关上……”

伴随着轰轰轰的声音,孙府正门两扇大门被严严实实的关上了,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皆议论着走开了,“原来之前所听到的都是讹传,什么孙府大小姐跟宁国公长孙厮混啊?明明就是弄错了,其实是孙府二小姐……”

“是呢,是呢,不过现在也算修成正果了,竟然得到了皇上的赐婚,小小庶女,能坐上宁国公府长孙侧室的位置也算不错了。”

“依我看,不过是合伙演的一出戏罢了,欲盖弥彰,用庶女来顶包嫡女所犯的错误,豪门大宅里这样的事情见多了……”

众说纷纭,街上人影渐渐远去。却留下了嘲讽的笑声萦绕不离。

表面上看的确是宁国公府与孙府的联姻,但实际上却不是什么好事儿,至少对于孙玉雪是如此,因为孙志典的一棒子。宁国公府失去了一个长孙,虽然他还活着,却已经生不如死,这样的仇怨岂会轻易罢休,定会将全部愤懑都施加到孙玉雪的身上,如此一来进入宁国公府,于孙玉雪来说,相当于坠入地狱。

所谓宁国公府与孙府的联姻虽然是想让两家和解,但双方都是傲气透骨的性格,怎会如此听任摆布。如果不出所料,这段婚姻只会加剧两府之间的矛盾纠葛。

见大门已经关上,孙志典回首便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打在孙玉雪的脸上,一旁的众人都惊呆了。上官罗漪却依旧表情淡漠的看着这一幕。

而一旁的孙玉晴,简直无法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圣旨里居然对自己只字未提,那就是说自己已经没事儿了,全身而退!

看来母亲说得没错,父亲还是最疼爱自己,那些庶女。不过是生来给自己顶包用的。

这样想着,不由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上官罗漪敏锐的捕捉到了孙玉晴的面容,眸光放沉。

“父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流转,孙玉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所见。

这是她最擅长的戏码,苦情戏,看样子。似乎还企图有所挽回……但很显然已经回天乏术,圣旨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抗旨不尊更不是孙玉雪一个人的事儿,而要关乎整个孙府人的脑袋。

上官罗漪无奈摇了摇头,思绪却飘出很远。

前世。刚刚坐上皇位的夏明昭下旨将自己远嫁西疆时,孙玉雪是如何做的?她跟孙玉晴沆瀣一气,落井下石。

那时,在孙玉晴帮助下,已经坐上礼部尚书正妻之位的孙玉雪,没有送自己最后一程也就罢了,竟然在半路上拦路劫走了她所带去的所有嫁妆。还好,她指使人留下了自己的名讳:我家夫人说了,做大事都要留名,她做你妹妹这么多年,姐姐远嫁西疆也该留下点儿东西给她,这些嫁妆就勉强收下了,要想活命就不要声张,乖乖的到西疆享受你的好生活去。

没了嫁妆之后,车队的路程越发艰难,中途坚持不下去的走得走,散得散,能熬到到达西疆已经算万幸了,然等待她的却不是热情的款待,而是更魔鬼般的折磨。

二夫人见上官的表情凝重,不由关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上官罗漪愕然,猛地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勉强一笑,“没什么……”因为早早便猜到圣旨的内容,所以当下看到孙玉雪等人的反应,上官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孙志典的声音,“玉雪,你什么都没做错,错在生在孙家,长在孙家,如今咱们府的形势岌岌可危,身为孙家的女儿你就该有所担当,刚刚一巴掌是打你不识大体,这婚约可是皇上钦点的,当着公公的面儿居然还要反驳?府门口那么多百姓看着,你是想把为父所有的心思全都毁了才甘心吗?”

孙玉雪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觉得好陌生,他不是那个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了吗?为什么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老爷,你们都没错,就我们母女错了,我不该出身卑微,生出来个女儿不过是庶女,可以任由你们摆布,任由你推出去当挡箭牌使,其他人闯祸了就要二小姐来承担,我们活该啊,我们活该如此……”三姨娘如同醉妇般突然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形象的开始撒泼打诨。

第八十三章 一场闹剧

这一招着实不是明智之举,上官罗漪心中暗暗叹了口气。dm

三姨娘这样不顾廉耻,只能让孙志典更加恼怒与不耐烦,最后只会将他心里进存的那些愧疚感全部消磨殆尽。

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怪不得他人,原本上官就没打算对孙玉雪怎么样,她却公然决定跟大夫人联合实施诬陷,既然是自己找上来的,那就别怪别人不客气。

不出上官所料,当天晚上,孙玉雪就都被孙志典关了起来,刚刚从祠堂罚跪后又再次被关进了小黑屋,真可谓连连受挫,但恐怕还有更令她心寒的。其实孙玉雪落到今天的下场,以一言蔽之,就是不自知。

身为一介庶女,她却以嫡女的姿态在生活,从未看清过大夫人的嘴脸,妄图攀附她以求得荣华富贵。甚至仗着孙志典的宠爱傲然于孙府,但这不过是假象,庶女就是庶女,到了可用的时候,照样会被弃之如草芥。

“听闻,三姨娘想着各种办法要救孙玉雪出来最终究无可奈何。”冬语一边擦拭自己的软剑淡然说道。

“恩,三姨娘的性子急躁,此时又无人为她出谋划策,自然是无头苍蝇一般,不如,就为她指条路吧,绿萝,你过来。”

绿萝闻言,轻缓着步子行至上官身侧,“小姐,有什么吩咐?”

冬语只见自家主子玩味的笑着,对准绿萝的耳畔低语几句,绿萝的表情亦更加欢快,最后忍不住展颜一笑,“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

半夜里,上官罗漪被窗外的吵闹声吵醒了,绿萝皱着眉头点了屋内蜡烛,她知道自家小姐向来浅眠,所以凡是院子里的丫头妈妈无论走路还是怎的从来都悄悄的。但看如今这声音就可以判断定不是院中之人。

绿萝悄悄走到床榻边说道,“主子,我去看看外头怎么回事。”

遥遥地,上官罗漪听到绿萝与来人的对话。不由掀开被子,慢慢起身。

绿萝回来时,绷紧了脸行色匆匆的样子,“小姐,是老夫人院子里的赵妈妈,她是过来通传一声的,大夫人院子里头出事了。”

竟然把所有人都惊动了,果然不是小事呢。

尽管院中妈妈还在催促,上官罗漪却不紧不慢的穿上衣服,打点好了才在绿萝陪伴下出门。今晚不是冬语守夜,但听到响动,她已经起了。

“让冬语跟着我吧,绿萝你先去歇息。”

绿萝允诺,目送着上官等人出了院子。

上官罗漪到的时候。大夫人桴怡院的正厅里,地面正中央跪着几个犹在颤抖的妈妈,孙府的主子们都在坐上,连夏明远都被叫过来了,却唯独缺了三姨娘。

屋内一股潮湿难闻的味道弥漫着,让人闻了不由发呕,大夫人竟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养病”的。

所有人的面色都极为难看。耳边萦绕的皆是大夫人惨痛的吼叫声,撕心裂肺一般,让人闭眼就可想象惨绝人寰的场面。

上官罗漪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向夏明远投去了注目礼,随即低垂着眸子走到玉兰玉竹的身边坐下。

孙志典脸色呈土灰色,阴郁得仿佛能浸出雨滴。双手搭在一旁座椅扶手上,默默不语。

许久,一大夫身形的人缓缓从内室出来,虽然擦拭过,但双手仍满是血迹。此刻正紧紧握着一个边缘尖锐的石头。

待走到烛光下,上官罗漪才认出,此人是周世通周大夫,就是刚进孙府时给自己开致眼盲药的无德太医。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大夫的身上,却见他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孙大人,大夫人的手已经保不住了,回天乏术。”

“周大夫,当真没法子了吗?”孙志典皱着眉头,面上满是关切与忧心,实则内心并没什么波澜。

如今大夫人不过是连接孙府与贾安侯萧府的纽带,只要她不死,没有苛待她的谣言传出去,那便根本无伤大雅,倘若萧府的人上门或者问及她,“身子虚弱需要调养”便可以搪塞过去,毕竟大夫人的身体向来都不是很好。

上官罗漪一眼便看清楚了孙志典的心思,只是默默替大夫人叹了口气,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就是这样看待她的,倘若知道这点,恐怕大夫人宁愿自杀也不会苟活。

老夫人攥紧了手中的权杖,轻声咳嗽了两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怎会有逮人闯进来呢?不是说了加派人手过来看护的吗?”

厅中央跪着的几个妈妈突然膝行上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说道,“请老夫人饶恕……”

“请老夫人饶恕,我们原是白天守在大夫人身边,晚膳后大夫人说乏了便很早歇下了,见主子没有召唤我们便也歇息了,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啊。”说完,继续磕头。

“不过是些强辩之词,几个人连一个主子都照顾不好,要你们何用?”

“老爷,现在重要的不是处罚这些人,而是找到伤害大夫人的真凶,这样萧府问起来咱们也好有个交代啊。”二夫人手中撵着佛珠的动作慢慢放缓,说道。

孙志典凝眉,思索了半天才说道,“你们,今天晚上可听到什么异响?”

“老爷,老奴今日早早便起来了,服侍完大夫人洗漱就回去歇息,加上老奴睡意很深,并没听到什么声音。”

一旁一个妈妈却突然眼冒金光,仿佛灵光一闪的膝行一步说道,“老爷,我是最后一个歇下的,那时候大夫人刚服完药,说身子乏了要睡下,我便给大夫人掖好被子退下去了,刚出门的时候见桴怡院门口有个紫色服饰的身影飘了过去,原本还以为是哪位姨娘走过,现在细想想,那身影的行动似乎太快了些。”

“紫色服饰?”众人皆互相望了一眼,除了没在场的三姨娘之外,府上的姨娘和小姐们所穿服侍都没有紫色的。

“三姨娘去哪儿了?为何不在?”老夫人沉着声音说道。

“刚刚便没看到三姨娘进来过啊……”

“啊,我想起来了,今日接圣旨的时候三姨娘所着服侍便是紫色的……”玉竹突然朗声说道。

“不好。赶紧到关押二小姐的屋子去看看!”语毕,门边一直守着的几个妈妈仆从便齐齐奔出了桴怡院。

这一招声东击西,三姨娘用的倒是很妙,不过下手狠了点儿。居然把大夫人一只手打断了,也不知用的什么武器,上官罗漪玩味的捉摸着,耳边大夫人的惨叫仍在持续。

不多时,去搜查的妈妈们便回来了,搀扶着尤在挣扎的三姨娘慢慢走进屋子。

三姨娘柳媚儿一席紫衣有一半儿已经被鲜血染红,头发也已散乱,面上的妆容不堪入目,原本妩媚的面孔早已被泪水弄得湿润并模糊。一见她如此状况,谜底自然就揭开了。

孙志典不敢置信的看着三姨娘。一直以来,她虽然性格直爽,但也从来未做过什么坑害人的勾当,“媚儿,你到底做了什么?”

三姨娘瞪圆了双眼。眸中布满血丝,“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要不是因为她,二小姐也不会落至今天下场,我要报复她,断她的手是轻的。我现在恨不能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孙志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我接了圣旨你就这般报复吗?玉雪的事情是我决定的,你是不是也要把我的手砍断?把我杀了啊?”

“老爷,您不要逼我,我只不过是不想让玉雪嫁如宁国公府。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你都无法帮我吗?竟然偷偷给玉雪的门锁加了两道,倘若不加,我们母女早就逃得远远的了,就算是嫁个商户也比现在强。这么多年我陪在您的身边,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您为什么将玉雪弃如敝屣,竟毫不心疼吗?”

真是太上不得台面了,孙志典心中暗道,面上更加愤怒,“真是无药可救了,来人,把三姨娘关起来,不许给她饭吃!”

周大夫无奈摇了摇头,“老爷,三姨娘就是用这块石头砸断了大夫人的手筋,眼下来看,为了以后大夫人的手只能截断了。加上近日其身子每况愈下,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调养啊。”

那只手已经断了一半儿,若就那样粘连着,恐还要生出事端,眼下来看,截断是最好的办法。周大夫心中默念着,面上凄凄然。

“老爷,您太绝情了,太绝情了,这是要把玉雪往死路上逼啊……”三姨娘的声音犹在空中回转,人却已经被几个妈妈连拖带拽的拉了下去。

玉竹紧紧握着上官的手,轻声低语道,“还真是母女情深啊……”

上官罗漪赞许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孙玉雪是三姨娘唯一的骨肉,也是她未来的希望,倘若孙玉雪嫁得好,三姨娘的下半辈子自然无忧;相反,三姨娘根本无下半辈子之谈,所以她会尽力帮自己女儿争取个好前程。

嫁入宁国公府就是把孙玉雪往火坑里推,也是把三姨娘自己推入深渊,刚刚她自己也说到了,今日两母女若逃出去,有朝一日嫁个商贾之家都比进宁国公府强。

其实说起来,不过是顾念着自己将来的利益罢了。什么亲情?都是狗屁……

上官罗漪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眸子,转眼却正好与夏明远对视。

依照孙志典的想法,原本是想悄悄解决此事,但老夫人却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了,唯恐府外贼人再做什么恶事,如今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件丑事,孙志典只觉得头昏脑涨。

“时辰也不早了,大家都回房吧,另外,毕竟都是府上的小事,自己知道便可以了,倘若有一句半句传扬出去……”他眸.色转暗不再说了,这是给屋子里人的警告。

第八十四章 道长解梦

夏明远跟孙尧一路回了修竹园后,趁众人不注意,便又折返回了紫琼苑。dm

原本上官被这一闹已睡意全无,此刻正坐在暖塌上翻看闲书,突然听到门外的响动,不由勾起唇角。

冬语会意打开门迎了夏明远进来后,便自行出去了。

“今日的风煽的力道刚刚好。”行至暖榻另一侧,夏明远毫不客气的坐下。

“倘若没有你的暗中帮助,也达不到如今效果啊……”合上书册,上官罗漪抬眸。

“居然被发现了,怎么猜出来的?”

“刚刚周世通说三姨娘是用石头砸断大夫人手筋的,以三姨娘的‘聪慧’程度恐怕根本不能准确的找到大夫人手筋所在,所以很有可能有人暗中补了几下……原本还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哈哈哈,好吧,果然逃不出你的法眼,三姨娘的那几下根本没伤中要害,所以趁着大夫人已经晕厥,我就命龙常上去补了几下。”眨了眨纯净的眸子,夏明远脸上尽是愉悦。

上官罗漪心道:这心狠手辣的程度,跟我倒是可以媲美了,还好是盟友,倘若自己有如此模样的敌人,恐怕会很难办。

“不过你让绿萝托人送了什么话给三姨娘,会让她如此奋起反击,相信你的声东击西之策?”

“策略嘛,倒也谈不上,我不过是让绿萝找人提醒三姨娘,孙志典之所以下决心要把孙玉雪推出去,不过缘于上次古琴的事情,而这位二小姐之所以用古琴构陷与我,都是大夫人在指使的,至少那时候孙玉雪出入大夫人的桴怡院是所有人都看到的,我不怕三姨娘去查,越查她会越相信,女儿就是大夫人害得。如此,你认为三姨娘会怎么想?”

“好吧,明白了,以三姨娘的头脑……”夏明远笑着转了话锋。“接下来就等着孙玉雪风风光光嫁入宁国公府了,韩威上表陈情,却求来了一个庶女,宁国公府这次算是吃了一大瘪……”

“是呢,对于宁国公府和皇后来说,这简直就是耻辱……”

……

圣旨的力度就是非比寻常,待一切成定局,孙府和宁国公府便忙活开了,准备彩礼嫁妆,安排时日。大夫人一病倒,三姨娘这么一闹,府上后宅主事的就只剩下二夫人了,各种采办都是二夫人负责,一些细枝末节照顾不到的也会让上官帮忙打点。当然这些都是老夫人关照过的,在老夫人眼里,上官是个极为细致的女子,负责办这种事情最是妥帖了。

忙忙碌碌地,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孙玉雪风风光光的上了轿子,走出孙府之时已是泣不成声。民间婚娶一直有个习俗,女儿出嫁必须要哭一哭的,但是一些豪门大家并不屑于这种民间习俗。

可是,孙玉雪出嫁那天,简直哭得昏天暗地。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也是自然,毕竟是从天到地的区别。她此番去宁国公府,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从夫君到夫君的家族,没有一个人是喜欢她的,今后的生活可想而知。

三姨娘一直被关着。渐渐地,竟有些神志不清了,下人们每日都按照孙志典的吩咐给三姨娘送饭,孙志典却早已忘记了这号人物,连孙玉雪出嫁之日,都没让三姨娘出门相送。

这一对惨淡的母女从此以后便在众人的脑海里渐渐被淡忘了。

太子府

夏日,阳光遍洒,照暖了一众植株,后花园中繁花锦绣,一群精致品种的黄绿色鸟儿妙语连珠,扑散着小小的翅膀飞来飞去,个个儿仿若精雕细琢,让人见一眼都不由生起疼惜之意,然,当一只小鸟眨着灵动的眼睛落至凉亭之中时,却被人挥手扫至一边。

凉亭里,一锦衣男子正端坐着,他生得墨发浓眉,宽大的额头,鼻翼有些宽,再下方便是跟鼻翼相比差别很大的薄唇。男子此刻面无表情,却整个人透着一股寒意。此刻若有陌生人走过来,恐怕都不敢轻易靠近。身后不远处,一堆满谄媚笑脸的男人正端着扇子尽力为太子送去凉风。

萧丰良大步走进太子府后花园,身后跟着个灰衣长褂的男子,两人急匆匆行走于后花园的小路上,动作间,惊起一众贵鸟儿。

直到行至太子身前,萧丰良跟身后灰衣男子才一一福礼,起身方注意到太子身后的谄笑男子,“肖奴啊,你在的正是时候”,这样想着,萧丰良慢慢沉下头去,掩去了嘴角一抹淡笑说道,“太子殿下,人……丰良给您带来了。”

太子抬起那张冰块脸,淡淡扫了一眼萧丰良身后的灰衣男子,他个子不高,鼻子下方留了两撮八字胡,虽长相普通,但一身穿着却极为亮眼,长腿灰色道服,明显稍大,似乎很不合身,右臂上扛着个大大的白色布袋,满满登登的不知放了些什么。

发觉太子在打量自己,灰衣男上前一步又福了一礼,“太子殿下,小道阜曦给太子殿下请安……”并没有过多言辞。

太子眨了眨放寒光的双目说道,“罢了,起身吧,阜曦道长,本太子早就听丰良提到过你,说你在民间很受欢迎,替百姓消灾避难最是在行……”

“太子殿下,能得到您的赏识是小道的荣幸。”

“本朝法令严格,我父皇向来崇尚佛教,不主张与道家有所勾结,所以今日召你过来之事不能额外宣扬出去,倘若被本太子得知此事有外泄……”

“太子殿下请放心,这一点小道还是明白的。”说着,那阜曦慢慢放下肩上的白色布袋,略瞟了萧丰良一眼,微微一笑。

“这些话丰良想必早已跟你嘱咐过了,这可是我的良将,身旁最为信任的人,既然是他找来的你,那本太子就索性信你了,道长请坐吧。”

这便是大大的抬举了。阜曦眨着小小的眼睛偷瞄了萧丰良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当下心中边敲鼓边战战兢兢应声坐到了太子下首处。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召小道过来,有何要问呢?”

太子依旧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叙述道,“不瞒道长,近日本太子总是做噩梦,半夜都会惊醒。梦里有无数个恶鬼跟在我身后无时无刻,他们追着我却不说究竟要讨要什么,每日如此,本太子现在都无法入眠。”

阜曦一听太子所言,面色陡然变了,随即极为严肃的问道,“殿下,恐怕是有人犯了您的小人,且让小道算一算,不知太子的生辰八字是?”

太子闻言。一挥手,身后那个叫肖奴的谄笑男子从腰间掏出一张纸条,慢慢上前,呈至阜曦面前说道,“道长。这便是了。”

接过太子生辰八字,阜曦慢慢闭上双眼,大拇指在各手指关节处游离,唇不断启合,犹在碎念着什么,许久,凉亭里一直萦绕着阜曦的声音。呢喃着让人头昏脑涨。

太子却一直冷着脸等待着阜曦的回话。终于,阜曦睁开眼,面色比适才更加难看,“太子殿下,请恕小道之罪,小道才敢说。”说着。他已经从座位上起身,后退两步跪了下去。

太子一看情形,知道这道长算出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当下做了个起身的手势,“恕你无罪。算出什么,直说便罢。”

阜曦慢慢起身,眼神斗转的看了萧丰良一眼,随即快速说道,“小道刚刚替太子算过,京都果真有一人跟太子的命数相克,此人不是太子亲近的人,却很快就会跟太子相见……还有就是……此人身上血腥气太重,倘若一直在京中游走,恐会冲撞了太子的天运也未可知啊……”

天运?就是指将来继承皇位了?竟然会影响如此深刻,太子心头一颤,面上却纹丝未动,“你说这人不是我亲近的人,又为何会对我的天运有所影响呢?”

“太子有所不知,五行之中相生相克之道并不一定遵循接触的规律,有些素未平生的人认识以后也会对对方命运有所影响,便是这个道理了,还好今日小道提前过来,倘若再晚了几日太子跟这人相见,那后果可就无法挽回了。”

听到阜曦如此说,太子怀疑的心绪全部被赶跑了,即便他平常如何冷静,都无法接受自己天运会受到影响的事情,萧丰良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巧做章。

“你只说这人跟我八字相克,但是也该给个明细的提醒才对,到底此人有何特征?”

“此人面色出众,特征嘛……它脸上有异于常人的记号。”

“脸上有记号?”

阜曦抖动了两下八字胡说道,“对的太子,刚刚小道掐指一算,此人脸上有异于常人的记号,所以太子近日所接触的人当中只要发现有这样异于常人的人,就该当心了。”

“那本太子该如何破解呢?”面容满是急切,一扫刚刚冷冷的脸,很明显已经完全相信这阜曦的话了。

“很简单,小道写个符字,您只要携带与随身的东西里即可,另外嘛……这人不能跟太子共存于同一片天空之下。它在一日,太子的天运就危险一日。”

意思就是见之必杀掉了,太子意会,继续问道,“此人是男是女?”

“太子殿下,小道今日已然泄露了天机,不能再说更多,更何况刚刚测算之时,也未曾发现它是男是女的迹象,还望太子体谅。”拜了个拱手礼,阜曦说道。

太子的心终于沉了下去,只是说此人脸上有明显记号,那是胎记还是疤痕呢?

一直站在身后的肖奴终于找到说话的地方了,谄笑张口道,“殿下,不如……小的现在就派人出去搜查,若是街上碰到有明显疤痕的人,无论男女,全部捆起来埋了,您看如何?”

“啪”的一声,原本等着赞许的肖奴却等来了一个掌掴,太子都没有回头,操准了位置直接给了肖奴一个巴掌,“蠢货!”

第八十五章 巧做安排

阜曦身子一颤,双腿开始颤抖,还好穿着大大的灰色袍子遮挡住了双腿的动作,不然恐怕就要穿帮了。

肖奴委屈的放下扇子,连忙跪下委屈道,“太子饶命,小的一时失察。”

“本太子提醒你注意言行、注意言行,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就给你舌头割下来喂狗,看你还乱说话!”

肖奴心头一颤,当下重重连磕了三个响头,“殿下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跟着太子这么些年,肖奴是知道的,太子此话并不是吓唬,他向来说到做到。

“今日就到此吧,丰良,把阜曦道长送出府,记得不要被人瞧见,另外,酬谢我已经备好了,稍后你一并让阜曦道长带回吧。”

“是太子。”萧丰良拱手一礼,深深俯下身去。

太子起身,很快消失在了后花园中,跪在地上的肖奴这才喘了口气儿,瘪了瘪嘴起身了,“太子今日是怎么了嘛,我还真是倒霉。”

“阿奴,这也不怪你了,刚刚道长说了那么多让太子心情糟糕的话,这个档口上太子是要发泄一下内心的不快,你且忍一忍吧,等这阵子宁国公府等等不顺利的事情过去,太子的心情可能会平复很多。”

“对啊,宁国公府,我就说太子最近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韩光耀可是毁了,那是太子最为看重的兄弟呢。”话音刚落,肖奴警惕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阜曦道长。

萧丰良会意一笑,“道长,我跟阿奴还有话要说,稍等片刻,我就带你出府。”说着径自跟阿奴一起走出凉亭,继续道,“没错,韩光耀原本也是武全才。跟太子从小长大,可谓是太子一手培养出来的能手,如今就快入仕了,唉,经此一遭。相当于硬生生砍掉了太子的右臂,他怎会不郁闷?”

“加上最近又睡不好,唉,看着主子这般,身为奴才的当真不忍心啊……”

“是呢,什么时候能让太子出了这口气,没准儿心情就会好了。”

“出气?”肖奴不解。

“对啊,此番韩光耀是因为跟孙府嫡女在别院一事被发现才遭此下场的,最源头的根源还在孙府嫡女的身上,若把此女抓来给太子出出气。没准儿太子的气就消了。”

“是啊,真是好主意,孙府嫡女……”肖奴努力在脑中回想着孙府嫡女的信息,据听说是个美人胚子,转念一想。不对劲儿啊,他挑眉,“丰良兄,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那孙府嫡女可是你的表妹子啊,现在你是让我去抓你的表妹来贡献给太子吗?”

“阿奴你有所不知,虽说她是我的表妹却从小都跟我其他的兄弟们要好,我在萧府中的地位你也是了解的。倘若场景再好些,都不会一直跟在太子身边,早就跟着四殿下了,不是没路可走才被太子救下的嘛。”萧丰良边说边叹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悲戚之态。

“倒也是,但那孙府嫡女可是四皇子的未婚妻。这样的女子若是抓过来了岂不给太子添麻烦?”

“未婚妻?哈哈,阿奴,你想多了,经过跟宁国公府一事这么一闹,四皇子哪里还会娶孙玉晴了啊?她简直痴人说梦。女子的清白可最为重要,虽然孙府已经推了一个庶女顶包,但谁人不知背后的目的啊,所以此番你捉了孙玉晴过来,不但不会给太子添麻烦,还会一解太子的千愁百绪,岂不乐哉?只要太子一高兴,你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丰良兄,我肖奴这辈子有你这一知己足矣啊……我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哈……”说着,肖奴已经迈着欢快的步子跑远了。

阜曦两步并作一步的赶上萧丰良,“三少爷,那个肖奴当真会上当吗?”

“别人不会,但这个头脑简单的人一定会,倘若不是因为他哥哥曾救了太子一命,太子早就把他杀了,岂会留到今日,待会儿拿了赏钱你尽快返回我安排的那个地方,这几日都不要再出来。”

阜曦重重点了点头,“是三少爷,阜曦明白。”其实他也没有诓骗太子,至少在身份上没有,阜曦此人的确是京中走街串巷比较有名的小道,但每次他都是撞狗屎运,安排了几次巧遇将民家丢失的东西找回来便一鸣惊人。

此番萧丰良找他过来事先吩咐了见到太子之后的说辞,虽然他每天都在行此类事情,但此次却当真差点儿露馅儿,太子那么一张冷脸谁看了不胆寒。还好,可算将就着把戏演完了。

送走了阜曦,萧丰良独自上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街道上,马车晃晃悠悠无目的的行走着,马车里,夏明昭微微一笑,“看样子今天很顺利……”

“还好肖奴就站在太子身侧,不然恐怕还要多废一番口舌。”

“好,好,那就按原定计划行事吧,上官罗漪,我看你还能愉快多久。”既然不臣服于我,那么就等着吃苦果吧。我夏明昭得不到的东西,索性毁了一了百了。

紫琼苑里,正抚琴的上官罗漪突然打了个喷嚏,大家闺秀身子都甚为娇贵,绿萝见小姐不妙,连忙上前为她披上披风,“小姐,许是在树下遮阴受了冷风,咱们还是先回房吧?”

“我没事儿,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

“恩,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明日一早便可出发。可是……小姐,您当真要去会凝姬吗?”

“要去,已经决定了。”收回抚琴的手指,上官罗漪清浅一笑。

姬字是北夏给才艺高超女子们的称呼,并不作姓氏,意思相当于“大家”。 凝姬,前世上官罗漪唯一的知己,良师益友般的人物,可谓北夏抚琴第一高手,只因出身商贾之家,后家族分崩,才不得不沦落至抚琴卖艺的地步。

“有什么好事?也说与我听听……”不远处。夏明远手握玉笛慢慢走了过来。

上官罗漪挑眉,“此事跟你无关,我呢,要去见一个无比重要的人。”

“无比重要?你身边有比我重要的人吗?”夏明远毫不脸红的说道。

一旁绿萝闻言。忍不住轻声笑了,抬眼却见夏明远正瞧着自己,不由一哆嗦,连忙收住了笑容。绿萝深知,夏公子除了看自家小姐时候柔情似水之外,对外人向来态度冰冷。

上官罗漪起身,“你说话如此荒诞,还不让人笑不成?学笛学的怎样了?”

“上不得台面,不过还在努力中。孙尧自己吹得的笛法倒是精进,但若是传授于人。他半点儿也帮不上忙,只能我自己参悟。”

“那你就慢慢参悟吧,我先回房了。”

“反正我明日也没事,不如明日陪你一同过去吧?若是对你来说无比重要的人,那我这个表哥怎么着也是该见一见的。”

“巧言善辩。此人还不到你该见的时候,是我前……”话一脱口,上官意识到不对,竟然差点儿说成了“前世”,连忙收住话,笑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些日子多加打听才找到的一个琴技高手。所以想去见见……”

“哦?你通常不会突然对不相干的人产生什么兴趣,到底怎么回事?”夏明远亦压低了声音。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明日只是我们女子之间的见面,你过去不方便,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说罢。上官罗漪转身,朝屋里走去。

看着上官的背影,夏明远的眸色渐渐放沉,“龙常,明日让阿骁跟着罗漪。若有异常定及时来报。”

“是,主子。”

内室,梳妆台的铜镜前,孙玉晴一张俏脸已没了颜色,她紧紧攥着手中的梳子,白嫩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连几日给殿下表哥送去书信都没有回音,原本想着有孙玉雪嫁进萧府一切就可以恢复平静了,但直到如今,母亲始终被关着,虽然伤势好很多,可那手却终究是断了。

父亲一直对自己视若不见,如今殿下表哥都不给自己回信,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怎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上官罗漪……”孙玉晴发疯了似的一扫面前梳妆台上各种珠翠钗环。

刚刚从外头回来的秀云一见大小姐如此模样连忙上前劝阻,“小姐,这些首饰可都是您素日最爱的啊,这么弄脏弄坏了多可惜?”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子就要一一拾起。

孙玉晴的发疯却还未停止,她突然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墨发梳得一丝不乱的秀云,上前便紧扣住秀云的头发,随即一阵摇晃,“不要捡,我都让你不要捡了,都没人在意我,我还梳妆给谁看?”

撕扯一番后,秀云盯着一头乱发连连叩首,带着哭腔说道,“大小姐,您不要这样,大夫人看了会心疼的啊。”

“母亲?她哪里还顾得上我?生了女儿不就要护着我吗?可你瞧瞧她的样子啊,如今还怎么护着我?竟然这么早就倒下了,我还没出门她就倒下了!无用,全都无用!”狂吼着,狠狠踩踏脚下的金银珠翠。

秀云跟在孙玉晴身边多年,从未见小姐如此发疯过,当下既心疼又不知所措,只得抱住孙玉晴的双腿哭道,“大小姐,您不要这样,越是这个时候越该冷静,活出个样子来啊,您还有萧府,还有贾安侯在您身后撑腰呢啊,咱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

孙玉晴动作渐渐放缓,自言自语道,“萧府?对的,外祖母,外祖母最疼我了……”定了定神,突然问道,“机会?你说什么机会?”

第八十六章 会会老友

“大小姐,您不记得了?昨日萧三少爷派人送了封信给您啊,让您盯着上官小姐的一举一动,刚刚我在紫琼苑的外头听到,明日上官小姐要出府,去见一个叫什么‘凝姬’的人,这不就是咱们的机会吗?”

孙玉晴疯了的面孔终于恢复平静,她收住脚下踩踏的动作,连忙摸了摸脸,拉过秀云的双臂认真问道,“秀云,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大小姐,刚刚我路过紫琼苑亲耳听到的。廖公子还说要跟过去,但上官小姐很断然拒绝了,称明日定要自己去。”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消息送出去?太好了,三表哥要出手了!”

孙玉晴知道萧府所有表哥当中,三表哥是最为深藏不露的一个,他可谓真正的军师,如今他出马,定会手到擒来。

“上官罗漪,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对了,三表哥到底有什么计划记得一并问了,我也要参与其中,手刃那个贱.丫头!”说着,目中迸射出寒芒。

一旁秀云连忙理了理鬓发,拨开面前几缕乱蓬蓬的黑丝,应道,“大小姐您放心吧,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一年四季当中,夏秋交接是京都街市最为热闹的时候,农家佃户将自足的粮食等保存够,便把多余的农收拿到集市上来卖。

去拜访凝姬的路有一段必经热闹集市,并不是没有他路,只不过这一条最为平顺罢了。

无奈来来往往人员众多,大多数路段也被街市上的摊贩占用,上官罗漪带着绿萝和冬语只得从马车上下来,行走着前行。而马车从偏僻崎岖的另一条道路口绕过来。

上官面掩绢丝白帕,一席水绿色织锦罗裙,外罩白纱,层层叠叠、如梦似幻。行走在街市上瞬间成为了左右目光中的亮点。

京都的老百姓多少也算见过世面的,上官罗漪虽然发饰不多,但看她一身细软便知身家如何,当下众人只是看着并在背后低语。

一旁绿萝和冬语都淡然的陪在上官罗漪身侧。心里却提了二百个心提防着周遭的人儿。

上官罗漪步履匆匆并不在街市上作过多停留,很快便穿过去了,待走到街市尽头却皱着眉头冷眼回头扫了一圈儿。

冬语察觉到自家主子的不对劲儿,连忙上前问道,“主子,怎么了嘛?”刚刚集市上人多又拥挤,她一心护在主子身侧,都没注意到周遭更远处的环境。

上官罗漪淡淡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心中却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刚刚不会听错,有人在跟着自己,而且还不只一拨人,到底是谁呢?

集市的尽头,寻了一僻静处安置好。主仆三人便开始等待孙府的马车。没过多久,马车就赶回来了,车夫焦急的满脸大汗,连忙掀开车帘,让上官罗漪进去。

一路上似乎都很是顺畅,但上官却始终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头,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凝姬所在的逍遥馆地处京都最西侧的护城河畔。在这里,护城河的周遭,临河而建的茶楼茶馆中,几乎都是靠着歌姬舞姬赚取营生。即便是白日,护城河中都飘行着船只,热闹非凡……

而逍遥馆可以说是这里排名前三的了。最初逍遥馆已经临近倒闭。但随着凝姬的到来,吸引了很多客人,渐渐地,这里便越来越红火,总体来说。凝姬算是这里的顶梁柱。

前世,这里可以称之为自己的避风港湾。跟凝姬相识后,上官每每在孙府受了委屈无处哭诉都会来凝姬这里听她抚琴,自己如今出类拔萃的琴技也是在凝姬的指点下更上一层楼的。

说起跟凝姬的相识,上官还该感谢一个人——夏明昭。是他让自己故意接近凝姬,再把她介绍给太子认识,太子虽然冷面冷心,但多少还是有弱点,夏明昭深知太子的喜好,当见过凝姬之后更加确认了,所以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上官罗漪。

这也是前世上官唯一让夏明昭失望的一次,见了凝姬之后,跟她了解的越深,上官越是不忍,凝姬天性崇尚自由,虽个性温婉却极不喜欢被束缚,这样的性子倘若进了太子府,跟那些后宅女人争斗相往,不出两年,凝姬的棱角就全部会被磨没,没了特点的凝姬还怎么吸引太子的注意?

思来想去,最后上官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拒绝了夏明昭的请求,执意不肯让凝姬与太子相见。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夏明昭还有二手准备,在让她接近凝姬的同时,他还指派了别人……也正是从这次开始,上官罗漪意识到,夏明昭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信任她,一直深爱对方的上官第一次心头有了微凉的感觉。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果然不出上官所料,凝姬被迫进了太子府,不久便发现怀有身孕,这正是女人一辈子重要的时刻,却就在此时有人偷偷参了太子一本,称太子收了一个逆女为妾。

凝姬出身商贾之家,商人身份在北夏原本地位就不高,偏偏参奏之人抓住了凝姬本家倒卖私盐的证据,皇上看了奏折,一气之下把太子叫过去骂了一顿,太子从小到大无论韬武略样样出类拔萃从来没被皇上训斥过,这可是仅有的几次,回到太子府之后,迁怒便开始了。

凝姬的孩子很快便掉了,从百般受宠突然变成了不祥之人,最后凝姬郁郁而终。

影影绰绰地,上官罗漪从前世的记忆中抽离出来,抬眼已经到了逍遥馆的门口,偌大的门牌上“逍遥馆”三个字赫然摆在上边,似乎是昨日刚刚从这里离开,一切都恍若没有发生过,上官幽幽的叹了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冬语警惕的瞅了瞅四周,连忙跟了上去,悄声说道,“主子?”

上官罗漪动作极其轻微的摆了摆手,随即微微一笑,“走吧,咱们上楼。”

给了银钱之后,在小二的引领下,上官罗漪行至二楼雅座,逍遥馆向来都会给每一位艺者单独一个雅座,每每有客人到访就到各自的雅座当中会友,倘若客人有特殊的要求再另当别论。

昨日上官已经遣人送了拜帖过来,加上是白天来的,所以凝姬应该有空,根据前世的记忆,上官挑了凝姬最为清闲的日子过来会老友了。

绕过七拐八绕的走廊,终于到了雅座门口,门扉是敞开的,行至门边,却见晶莹的珠串儿悬挂在门梁上,从走廊看向屋内敞开的窗户,加之阳光的渗透,忽然觉得眼前亮闪闪,刺得人不敢睁眼。

冬语挥手示意小二可以下去了,上官罗漪眯着眸子,慢慢摘下白纱。

“请问有人在吗?”绿萝先人一步挑开珠串儿进了雅座屋内,随即拱手迎了上官进去。

“是上官小姐吗?请进。”

冬语垫后,警惕的一扫走廊左右,才慢慢关上门。

上官罗漪迈着轻巧的步子行至屋内,这里跟记忆中的摆设没有一点变化,乍然一看,满眼都是绿色。

凝姬天性不喜花,只爱绿叶,所以屋内陈设了很多不开花的品种以及观音竹,因为观音竹是长不大的,所以插在屋内最为相宜。放眼一看,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身姿,夺人眼目。

这里说是雅座,其实内外的建设跟女子闺阁差不多,也分为内室、外室,只不过雅座之中,内外室之间的间隔是不透明的,所以外室所见都是如茶楼一般,只有桌椅板凳和暖榻及其他。

只有按动机关,才会在围挡墙面转动之后,见得到内室的斑驳影子。说起来这也算是对艺姬的一种保护。不然换做是谁进入屋子看到床榻都会想入非非。

凝姬此刻已经出来相迎,她面上满是笑容边走边仔细打量着面前三位女子,只一眼便分辨出上官是今日的主角,但乍看到上官之时,凝姬脸上的笑容略略停了停,带着些许震撼。

上官罗漪清浅一笑,前世她因眼盲,只记得凝姬的声音却没见过她的模样,如今看来,这精致的五官若浑然天成,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格外迷人,如两弯月牙清灵透彻,周身都透着温暖的气息,让人见了不由想要亲近,怪不得太子会对她一见倾心,这般品貌果然让人一见忘忧。

跟她相比,自己也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一颗心早已被仇恨所笼罩、腐蚀。

这样想着,上官罗漪连忙收敛心绪,“昨日已经给凝姬送来拜帖,今日罗漪突然造访,希望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说话语气之客气,让凝姬有些意外,“上官小姐真是太客气了,凝姬身处逍遥馆,接待客人原本就是分内,能事先收到您的拜帖,凝姬已敢万分荣幸,快请坐吧。”

凝姬所说乃发自肺腑,就算上官不送来拜帖,今日过来找她都是可以见到的,如此一遭,倒是像对待朋友一般的敬重,不由让凝姬心头漾起暖意。

两人今生初次见面畅谈甚欢,话匣子一打开便都关不住了:从琴到画,再到古往今来人骚客的更古流变……

每聊到一个话题都会异口同声说出同一个大家的名字,当然,这并不是巧合,凭借前世对凝姬的了解,可以说今日上官是故意制造了两人的意趣相投。

即便此刻,上官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来到这里,也许是挂念,更也许是担忧。但这样的心绪却让她自己都难以接受。原来,心底深处也有这般柔软的地方。

第八十七章 两位太子

最开始,凝姬说话还是稍带收敛的,毕竟是初次见面的人儿,但是每每说到她喜欢的大家都会抑制不住的激动,最后直接敞开心扉跟上官聊开了。

“上官小姐说得真是太妙了,凝儿也有此想法,只是从来都没跟别人提及过,今日你我当真有缘。”

“罗漪也觉得跟凝姬相见恨晚,不如你就唤我‘罗漪’吧,不管那些个琐碎的,咱们只论你我,如何?”

“好,罗漪,那你就唤我凝儿即可。”

绿萝看着自家小姐脸上会心的笑容,她猜得出来此刻上官是真的高兴,其实说起来,小姐的性子算是古怪的,只要她想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止;反而言之,只要她想让谁喜欢她,也并不是难事儿,从进入屋内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凝姬很明显已经被自家小姐俘虏了,整个房间里笑语连珠,这哪儿是什么客人与琴姬的见面啊?简直就是好久未见的姐妹啊!

一旁冬语也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主子俘获人心的本领太值得学一学了。

时间飞逝,待上官与凝姬抚琴合奏最后一曲末,已近未时,“凝儿,我该走了。”

凝姬犹豫的看了下外边天色,不由瘪了瘪嘴,“天色的确不早了,今日真是意犹未尽,不知下次相会是何时了……”

“这个不难,一得空我就过来寻你。”

“不过,罗漪,从刚刚到现在我一直有个问题很想问你。”

“哦?是什么?”

“咱们两个的生活可以说没有一点点混合的地方,你是怎么得知我的所在的?还是提前送上的拜帖……当然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不是必须要说的,我只是随口问一问。”

上官罗漪不由被凝姬的问题逗笑了,她是当真不知道自己的名气吗?“可以回答,很简单,虽然罗漪也不常在京中走动。但是北夏第一抚琴高手的名号我还是听过的,说实话,刚刚过来之前我还曾犹豫,不知道今日过来得对不对。如今一看倒是我多想了。”

“原来如此……”凝姬脸色泛起微红,显然是不好意思了。

送至门口,看着上官,她犹在恋恋不舍,“罗漪,有空定要过来寻我……”

“好……”上官掀开掩面的白纱,回了她一个笑容,便在绿萝和冬语的陪伴下离开了逍遥馆。

夏日的午后,太阳还是很晒的,绿萝撑着伞跟在上官身侧很快一起上了马车。

冬语仍警惕四周。她跟上官有着同样的直觉,今日仿若一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们。只是为何到现在那些人还不现身。

马车里是不用避讳的,刚一上车,上官就拿下了掩面的白纱,带着那劳什子。真是有些透不过气。

绿萝早已备好了点心,上官接过湿润的绢帕净了净手,柔指拈起一块儿芙蓉酥轻轻放至口中,品了美食之后,她斜眼看了冬语一眼,不由笑了,“冬语。早上你似乎没用早膳,不如也用一些吧?”

“主子?难道你不觉得?”

“先用一些吧?”她淡淡眨了眨眼睛,目中迸射出灼人的热度,将糕点盒子递给了冬语。

被上官这么一瞧,冬语不由打了个冷战,她瞬间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这是让自己稍安勿躁,静待他们出袭。

可是为什么连话都不能说了?难道隔墙有耳?可是马车里怎么会?猛然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车夫?从集市上跟马车会合开始,那车夫就没有开口说过话。果然有问题。

但师兄他们根本不在,万一对方早已设计好了要对主子有什么不测,冬语开始在心头打鼓,看着面前糕点根本用不下去。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颠簸不停,冬语捏紧了剑把,看向车帘外的方向,上官却一直闭着双目,唇角勾起,该来的迟早要来,恐惧也是无用的,不如沉静心态等着,不过比起畏惧,她倒是觉得更好玩儿,想必沉浮已久的东西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不多时,颠簸的路段已经过去,车子仿佛正经过繁华的闹市:叫卖声、人流攒动的声音犹在耳边,上官罗漪一直闭着双目,仿佛丝毫无所觉。

马车夫的一声“吁……”之后,马车终于停下来了,上官罗漪慢慢睁开双眸,极为有神的瞧向车帘方向,适才似乎听到了大门的声音,想必是进了一处宅子,刚好此时有花香传进来,更应了上官的猜测。

冬语握着剑把的手捏紧了,绿萝手心儿早已沁满了汗水。

“这位小姐,我们主子有请……”并非孙府马车夫的声音,果然车夫早就被人换了,那必然戴了假面具,看来还花费了不少心思。

“这位小哥儿,我还从来不知哪家的主子有如此待客之道。竟可以不打招呼就替换了人家的车夫,未经人同意就私自改变路线的吗?”

“小姐息怒,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小姐身份特殊,倘若大大方方过去请,未免落人口实,不如这样更妥当。”

这样强把人骗过来,还提什么妥当?当真是土匪行为,绿萝心中暗骂,下意识的去看自家小姐的脸色,上官罗漪虽然语气略带强硬,面上却依旧淡淡的。

“什么?人已经带过来了?”马车外,一男声高高扬起,上官罗漪耳畔流动,面色突然沉了下来,这人的声音,分明就是?

“主子您听我说,我早早便听说了,孙家大小姐的马车要经那条街前过,索性阿奴就安排了一场,替换了她的马车夫,阿奴知道主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存着这口气,阿奴此次不为别的,只求让主子出气,让主子宽心!”

“混蛋!”啪的一声,随即是“哎呦”的一声惊呼。

马车里的绿萝和冬语明显愣住了,外头这是在唱什么大戏?内讧了?另外,什么孙家大小姐?我们明明是上官家大小姐,这显然是抓错人了?

冬语反应最是迅速。连忙掏出白纱递给主子,刚刚慌乱之中根本就忘记掩面了,上官罗漪接过白纱,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动作很慢的自己戴上了。

然而马车外的声音犹在继续,“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小的人已经接过来了,您看怎么办啊?”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何时让你去做这种事情?真是愚蠢至极!”太子显然是气结,原本就冷着的一张脸瞬间更为冰寒。

肖奴整个人缩成一团跪在太子面前,“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

“主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又是?被替换过那个车夫的声音。

“什么话?”

“……”

上官罗漪奋力将耳朵侧向车外,但始终没有听到声音,只是不多时,唏嘘声结束,外头一片寂静。良久才有窸窸沙沙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声音越来越大。

冬语拧紧了眉毛,等着车帘被掀开时候拔出腰中软剑,上官却伸手压在了冬语的手背上,眯着眼睛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冬语迷惑,只得松了松手。当作遵循了主子的意思。

终于,外头的人走到了车子面前,只听太子说道,“里头的小姐,今日手下一时鲁莽,做错了事。还请移步,在下也好赔礼道歉。”

“不必了,我们主子身子不舒服,要尽快回府,公子还是尽快放行吧。”冬语说道。

“既然来了。就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不喝茶直接送客不是本公子的待客之道,阿奴,还不请马车上的客人下来?”

阿奴闻言,捂着刚刚被打的脸满面委屈的靠近马车,伸手就要掀开车帘,却在出手的瞬间,听到“啪”的一声,随即反射性整只手被弹了回来,才感觉到钻心的疼……

身后的太子还没看清楚来人动作,却发现自己的跟随阿奴已经单手鲜血淋漓,随之,四五个男子乍然出现在马车前,挡住了太子等人的去路。

“太子殿下,今日是想强抢民女吗?”夏明远轻飘飘坐在了马车上车夫该坐的位置,冷着脸看向太子那个冰块儿,两人眼神对峙的瞬间,太子的表情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你?你怎么会?”

上官罗漪完全没有想到夏明远会一直跟过来,乌黑的眸子突然有了光彩,无奈瘪了瘪唇角,他最终还是不放心跟过来了。

“太子殿下也说我跟谁长得像?之前四殿下和五殿下都是这样说我的,哦对了,忘记给太子殿下请安,在下廖诀,福林监察御史之子,在此给太子请安了。”他就那样坐在马车上,双手抱拳,伸出一礼。

“你?有你这么行礼的吗?这是在侮辱当朝太子?”阿奴寻常待在太子身侧,显然是嚣张跋扈惯了,当下都没顾忌自己手上的疼痛,横着眼睛说道。

“真是狗仗人势……”

“你?”

“阿奴……”太子目露凶光,只看了身后阿奴一眼,便使他便乖乖的闭上了嘴巴,“这位……廖公子,这里是本太子的私宅,不管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未经主任允许就私自擅闯,你知不知道,就凭这个,本太子就可以把你抓起来送官法办?”太子的声音肃然,似乎带着冰刃。

“法办吗?可以啊,那就报官,到时候大家都过来,看看是我这个擅闯私宅的人引人注意呢,还是太子私自强撸民女的事情更引人注意呢?……”

三言两语,将太子堵了个纹丝不透,上官坐在马车里挺热闹听得过瘾至极,当下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表哥?想必一切都是误会,适才听闻太子殿下的随从要找的人是孙府大小姐,恐怕您的随从中了别人的道,我不是什么孙府大小姐,你们抓错人了,表哥,咱们回府吧……”

第八十八章 天降懿旨

如此清丽婉转的声音在马车周围回荡,让太子连同身旁众人都为之一振。

那个车夫一直站在远处没有靠近,此刻一听上官的声音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行至太子身侧,悄声低语了几句,太子的脸色骤变,忽然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向马车方向,“这位小姐,可否移步?既然来了,刚刚也是误会,不如一起坐下来喝喝茶如何?”

夏明远眸光一聚,仿佛一束冷芒射向太子,“太子殿下?没有这个必要吧?时候不早了,既然已经证实抓错人,那我们也该走了,告辞。”

“慢着,这位廖公子,我好言相劝的时候你最好听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太子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怎样,他定要看清楚车里人的容貌才是,定要确认了自己要找的人是不是车内之人才是。

“不客气?太子殿下如何不客气法?”

“来人啊……给我请车上的小姐和这位廖公子进屋……”一声令下,院落周围顿时闪出众多护卫,将夏明远等人团团围住。

冬语听到拔剑的声音,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上官罗漪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见冬语抬步冲出了马车。

一下车,只见所在是一个四处见方的院落,宽敞明亮,周边种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花儿,马车就停在院中大门通向里间宅邸的一条大路上,周遭宽敞而空旷,显然是用来练剑习武之地,一扫周围环境,冬语动作飞快的站到了龙常身侧。

正前方,黑衣人之外,太子身旁站着两人,一人是车夫打扮,但脸上面具显然已经撕下,露出原本面目;另一人一半脸微红并伴有五个指印。想必就是刚刚被扇了巴掌的蠢货,细数数,黑衣人应该有二十来个……冬语暗暗在心中算计,一会儿该怎么出击。正在这时,黑衣人已经接受了太子的命令,拔出长剑冲上前来。

夏明远一直护在马车周围,不让黑衣人有接近里侧上官的机会,但是这毕竟是太子的私宅,黑衣人人多势众,杀了一拨又一拨儿。

刀剑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上官罗漪轻轻掀开马车方形窗口的帘子,透过并不大的缝隙朝外看,冬语横批软剑。正跟三个黑衣人缠斗,一旁龙常也没闲着,最危险的是夏明远,他正巧站在窗口一侧,在上官掀开帘子的瞬间。单手一扬,劈开来人的利剑,随即剑把一横,用力相抵,抽剑一个回刺,那人顿时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上官皱着眉头看了不多会儿。终究松开手,幽幽叹了口气,今日肯定不是巧合,太子手下的人势必中了他人圈套才误把自己抓来这里的,倘若今日两败俱伤,那便是背后之人最想看到的。既然如此为何让他如愿?上官慢慢起身,拍了拍绿萝的手,“你别动,就坐在车里。”

绿萝皱眉,“不。小姐,我要一直跟着你。”

“绿萝……”上官的眸色放沉,一副让人无法武逆的架势,绿萝最终没办法,只得听小姐的话。

“都停手……”就在上官走出马车刚要说话的瞬间,马车背后,院落门口方向突然一道似太监的尖声扬起。

太子连忙摆了摆手,黑衣人皆会意,全都收剑退到远处。

上官直立在马车上,暖风拂过,漾起她面前白纱,露出似隐似现的面庞。

在夏明远的搀扶下,上官慢慢下了马车,原本鼻息中透着的花香此刻已经被血腥味代替,一扫周遭院中场景,已是遍地狼藉,横七竖八的躺着黑衣人的尸体,还到处都是鲜血。

太子乍然看到上官未被白纱掩着的半面,哑然,不为别的,只为她眉间那一点红痣,太子突然想起阜曦道长的话,“那人的脸上有很明显的记号……”

难道?太子心头一浪掀过一浪,竟然被阿奴好巧不巧的抓来了自己的克星?就在众人都没从换乱思绪中抽离出来时,院门口的公公已经甩着拂尘走上前来,身后跟着众多大内护卫,“太子殿下,咱家奉太后懿旨,特来此处寻上官小姐入宫。”

太后懿旨?太后怎么知道上官在此处的?

太子顿了顿,当下仔细看了一眼面前太监,果真是太后身边的人,看来这事儿越来越难办了,“既然是太后的意思,原本今日本太子也是请上官小姐过来做客的,那不如就请上官小姐先入宫吧,做客的事情以后再谈。”

夏明远怔愣的看了一眼上官,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显然没有想到。

可上官却慢慢放下了心,原来一直跟在身后的是太后的人,不过今日也算是太后救了自己一次,虽然根本不用她老人家费心。

原本上官以为太子想见自己,不过是受人蒙蔽有了什么想法,倘若直接面对,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还怕他不成,多少也是活过两次的人了。可如今太后横插一脚,愣是把这事情硬生生搁置了,以后势必还要掀起大浪,无奈,现在也只有这么不了了之。

太子连同身旁众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上官连同夏明远跟着那位公公一同出了宅子。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简直如被冰封了一般。

在公公轿子的护送下,上官的马车顺利回到了孙府。

孙府门口,管家怔愣的看着一行宫中护卫服饰的人站在两侧,中间是上官小姐和廖公子,对面站着一位公公。

“上官小姐,太后老人家有话,今日路途奔波想必你也累了,五日后请你与这位廖公子一同进宫,她老人家有重要的话要吩咐。”

夏明远怔了怔,什么?“公公您的意思是?”

“对,你们二人……”

上官罗漪缓缓福礼,“上官领太后懿旨。”

夏明远也随之福了一礼,“诀领太后懿旨。”

“今日之事,两位受惊了,太后吩咐请不要张扬出去,太子那边,太后自有定夺。”

“公公放心,罗漪明白太后老人家的意思。”

“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回宫了。”

“公公慢走。”夏明远面上一层薄笑。

待上官跟夏明远走进孙府的时候,管家已经不在门口,很显然已跑去给主子送信,夏明远一路都没说话,直到进了紫琼苑上官的内室才说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你还记不记得从福林回来时候跟我说起的太后派人过去的事情?我想这次让咱们进宫必定跟那次的事情有关……”其实,对于太后的态度,上官也捉摸不定。

“那便随机应变吧,只是这么快就要入宫,我倒是挺激动的,至于太子今日的误打误撞,依我看来,必定跟老四有关。”

“萧丰良从小便跟着太子,可以说已经挤进太子信任人物的榜单,凭借夏明昭表弟的身份都能让太子如此信任,可想而知,此人心机之深。不管是谁,都会浮出水面的,且先看着吧……”

太后下懿旨召见上官和廖诀进宫的事情,很快在孙府上下传遍了,孙玉晴乍然听到此消息,几乎要气炸,原本等着听上官清誉被毁等等甚至更坏的消息,却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个,一气之下赏了秀云三十个巴掌。

别说孙玉晴,就连孙志典都有些茫然,上官这个丫头,现在连太后都这么看中她了吗?连带着居然还传了廖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跟上官一起出门的车夫已经不见了,上官和廖诀身边的人又是一个比一个的嘴硬,一个比一个的动不得,无奈一点儿消息都打探不到。

五日期限很快便到了,一大早上官跟夏明远便穿戴整齐先去给老夫人请了个早安,随即才直奔皇宫方向,冬语、绿萝和龙常自是要跟着的,其余的都被夏明远安排在了暗中保护。

马车里,上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夏明远,他今日一扫平日里跟自己在一起的不羁,此刻一本正经,毫无笑容。想必心里也是紧张的吧,那毕竟是曾经的家,“明远?你还好吧?”

“唉……”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眉头拧得死紧,“我一大早竟然忘记了如厕,加上马车剧烈颠簸……”

上官顿时冷汗满身,“夏明远,不想找死就闭嘴。”

“哈哈哈,被骗了吧?”他笑得前仰后合,竟一副收不住的架势,“罗漪,你不必担心啦,那里于我来说不过是个豪华的宫殿,没有感情可言。”就算有感情,也是憎恶与痛恨。夏明远在心中暗暗将没有说完的话补齐。

随即状若不经意的转过眸子查看自己的靴边,慢慢垂下双睫,眸色转暗。

见他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上官这才放下心来。

按照惯例,冬语、龙常和绿萝都被留在了宫门口儿,只剩上官和夏明远两人被宫人领着进去。

要去太后的慈安宫势必要经过御花园,上官故意紧紧跟着宫人的步子,想快些到慈安宫,免得路上遇到什么人,说实话,她还是很不放心夏明远。

离得不远,就听到御花园里女子的笑声,清脆悦耳,上官袖中的双手一紧,不由看了夏明远一眼,“听声音,想必是云锦公主和六公主。”

夏明远面色不改,淡淡点了点头,耳朵却朝声音处偏了偏。

看夏明远的动作,上官知道,他还是想见皇姐的,不由放慢了步子,故意朝声音处望过去,果然见六公主正站在花间,满脸笑容。一旁放着简单的木桌,云锦公主张伏案执笔写着什么。

第八十九章 姐弟相见

乍然看到面前的上官罗漪,六公主也愣了,“罗漪姐姐?”

云锦公主闻声停住笔底轻风,缓缓抬眸,脸上依旧是笑容。

只一瞬间,夏明远的四肢开始僵硬,面上的神情也如被定格。是皇姐,真的是皇姐,一层薄雾在眼前氤氲着,离别时的场景犹在眼前。多年过去,皇姐已经出落成得如此大方,儿时的记忆一股脑全部冲进了脑海。

见六公主召唤,宫人也是无奈,只得退了两步说道,“上官小姐,廖公子,小的就在此处静候,请二位抓紧时间,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才是。”

“多谢……”上官应了一声,这才拉了拉夏明远的袖子,不由莞尔,“表哥?走吧,我带你过去见见云锦公主。”当注意到夏明远双眸前的雾气时,上官也是愣住了,心头不由一紧。

“好……”夏明远眨了眨晶亮的眸子,下一秒钟已经恢复如常,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昔。

行至花间,云锦公主已经放下手中的笔杆,就站在六公主的身旁,看着夏明远和上官慢慢走近,脸色却越来越白,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睁大了眼睛,泪花闪烁。

“罗漪给两位公主请安。”

“廖诀请两位公主安。”

六公主紧紧攥着云锦公主的胳膊,“皇姐,皇姐?”

云锦公主一个怔愣,方才醒悟,“啊?哦,平身吧,这位是?”

“公主,这位是罗漪的表哥廖诀,去年才来京都。”

“罗漪的表哥?为何?”突然停住了要说的话,云锦公主警惕一扫四周,“哦,原来是廖公子,刚刚我有些失礼了。还望莫要见怪,罗漪,今日进宫有何事吗?”只看了夏明远一眼,云锦公主的目光很快转向上官。

“罗漪随表哥今日奉太后懿旨进宫。说起来也是碰巧,在此遇见二位公主。”

云锦公主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这样……”其实,她此刻正脑筋急转,“哦,对了,罗漪,你过来瞧瞧我刚刚做的这首诗如何?”

上官罗漪微笑着随云锦公主行至桌案旁,看着桌面上云锦公主娟秀的字体,“‘暖风拂香凝。叶露滴脆响;满载一星辉,莫兀思我乡’果然好诗,上句席卷柔情,下句嘱咐希望,公主。这是致远方亲友的诗句吗?”

夏明远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闻言上前,目光亦落在诗句上。

公主笑意很深,略眨了眨眼回道,“是啊,小时候的玩伴,不知怎得突然失去了联系。今日见此美景,就小作了一首,如果罗漪喜欢,不如就送与你罢,只不过现在还没制成,不如我命人做成画轴。‘精美的画轴’,到时再送去府中如何?”

精美的画轴?云锦公主显然是在暗示什么,上官罗漪思虑一瞬,连忙应道,“画轴吗?罗漪最喜欢与画作交相辉映的画轴了。那便多谢公主。”

待上官和夏明远走远后,云锦公主很快收回了目光,状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回原地,继续嬉笑着跟六公主说话,旁人根本注意不到她的异常。当然,这要忽略掉她手掌中已经微微渗着血丝的指甲痕迹。

由于已是夏日,太后慈安宫中的花草生长得格外繁茂,且品种繁多,最为出挑的便是牡丹花,这是北夏的国花,同时也是太后最为喜欢和欣赏的花。

所以,后宫当中,尽管是皇后宫里都不会摆放牡丹,尽数都送去慈安宫里。

看着繁华紧蹙的美景,上官罗漪和夏明远渐渐在宫人的指引下朝前走着,尽管来往宫人很多,但都是悄悄的,不敢出半点儿声音,可见太后往日里对宫人的要求有多么严格。

静谧的殿内,太后端坐在踏上,见上官和夏明远进来,溢出满脸笑。

“臣女上官罗漪奉太后懿旨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

“草民廖诀奉太后懿旨来给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

两人几乎同时拜倒,一一福礼,太后依旧满脸是笑,做了个起身的手势说道,“快起来吧,赐座。”

自有宫人搬来圆凳送与两人身后。

上官和夏明远一一谢过,垂着眸子,才慢慢坐下。

夏明远明显感觉到一丝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但他不能抬头,作为臣民,直视尊上是十分不礼貌的举止,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太后的声音,“说起来,哀家也是去过福林的,今日召你们过来,只是想谈谈天儿,据哀家所知,廖公子出身福林,近来才到京都?不知可还习惯啊?”

语气柔婉,完全一个疼爱晚辈的长辈语气,多少也是从小长在宫里,对礼仪不说是手到擒来,也是烂熟于心了。闻言,夏明远连忙起身,躬身说道,“回太后,草民的确出身福林。”

“谈天而已,莫要这样客气了,快快坐下吧。”

夏明远依旧垂着头,退了两步回到座位上。

太后继续探寻的打量着殿下两人,当下只是看到夏明远低垂着的侧影,不觉脑海中闪出一张笑脸,那还是她抱过亲过的第一个孙子,虽然如今的皇帝并非他所生,但太后一生无子,这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太后名义上是长孙,她最是疼爱的。

那孩子,天生最是爱笑,不管谁抱着都满是笑意,奶娃娃的时候就极为招人喜欢,长大后不仅不淘气,还很是听话,行走坐立皆有模有样,只不过,刚十多岁的光景,他就被皇帝抛弃了……

这样想着,太后不由张口道,“诀啊,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上官罗漪动了动眸子,斜眼看向一旁夏明远的表情,只见他动作极其轻微的吞了下口水,随即慢慢抬眸,乌黑的眼睛极为闪亮的对着太后眨了眨。

说不紧张,其实未必吧,毕竟是疼过、爱过自己的皇祖母。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容。上官罗漪暗自替夏明远捏了把汗,虽说这种见面对于童年的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即便是在殿下。但夏明远距离太后也并不远,只一眼,太后便突然全身僵住了,仿佛因为巨大冲击而被震撼。开始猛烈咳嗽起来,“咳咳……”

不管怎么说,太后也是经历世事的人,她并不似几位皇子初初见到夏明远时反应那般剧烈,只是一瞬随即强自镇定,“真是……个品貌极好的孩子,连哀家的几个孙子都未必能及得上……”

这显然是很高的赞许了,但太后却是颤抖着声音说出来的。

一旁的李嬷嬷早就发现夏明远的长相有些蹊跷,当下看到太后因震惊而开始咳嗽不由递上参汤,“太后娘娘。您先用一口,顺一顺……”

上官罗漪心中暗自叹息,这祖孙俩真是让人看了心疼啊,那边是太后的强自镇定,这边是夏明远的故作冷静。虽然不知今日太后为何将自己和夏明远叫来,但很显然夏明远这样的长相也是出乎太后意料的。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诀愧不敢当,怎敢跟众位皇子做对比。”

“你……额,诀啊,为哀家讲讲你小时候,哀家的意思是……在福林生活时候的事情可好?说起来。哀家都有些想念那个地方了。”

上官思忖着太后的心思,之所以这样问,大概是因为面前的公子跟她记忆中的皇孙着实太过相像,凭记忆里对原皇孙的印象,恐怕长大了就是这位公子的模样。所以,才会如此问的吧?

“是。太后娘娘……”夏明远表情淡淡的转眸看了一眼上官罗漪,苦笑了一下,随即开始娓娓道来,这些都是之前初初在众人前出现时候夏明远早早背好的,此刻只不过是将所有的信息中关于在福林的生活片段挑出来讲给太后听罢了。

太后很是认真的边打量夏明远边听着。仿佛不想错过每个字,每个细节。良久,夏明远的声音停了,太后还时时未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嬷嬷轻声咳嗽了两下,提醒道,“太后……”随即动作极其轻微的眨了两下眼睛。

看到李嬷嬷的神情太后才恍然大悟,自己,都把今天叫来上官的正事儿给忘了,当下连忙理了理思绪说道,“诀说的这样好,都把哀家带进去了呢,说起福林,哀家倒是想起了很多事情,哀家……”说着说着,太后突然喘息困难,瞬间瘫软在了凤椅上,双眼紧闭。

一旁李嬷嬷惊恐万分,连忙上前一步吼道,“太后,太后您怎么样了?”

上官罗漪也没料到太后竟然看到夏明远后会反应如此剧烈,当下从座位上起身慢慢靠近太后的凤椅,“李嬷嬷?让罗漪瞧瞧吧?”

李嬷嬷几乎是未加思索直接给上官让出了位置,只一瞬间上官罗漪怔了怔。

是的,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刚刚太后出现不适的第一瞬间,李嬷嬷应该传太医才是,她却毫不犹豫的让自己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女孩儿上来诊治,虽然之前有将六公主病治好的先例,但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凤体啊,李嬷嬷竟然如此相信自己吗?这也太不寻常了吧?

夏明远看到太后身体不适,先是心头一抽,随即也跟上官一样很明显的察觉到不对,仿佛李嬷嬷就是刻意想让上官为太后娘娘诊治一般,出于何样的目的才会如此做呢?

上官思虑一瞬,并没有做过多考虑,而是动作极轻极快的搭上了太后的脉门,略闭上眼感受太后的脉搏,时而强劲时而缓滞,这是体虚的表现,对于老年人的体质来说很正常,还不至于昏倒的地步,太后并没有什么异常啊?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第九十章 太后心结

难道是自己弄错了?并没放弃的上官罗漪继续换了个位置重新查探,但连番几回都是如此,她不由皱眉,仔细观察太后的面色,她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难道现在是在装病?

想到这里,上官的眉头皱得更深,“李嬷嬷,依照太后娘娘的脉象来看应该没什么不妥,至于她老人家因何会突然昏迷,这个罗漪还要一段时间来查探,不如先把太后娘娘放至床铺之上,待罗漪细查如何?另外……刚刚太后喝过的参汤可以给罗漪验一验吗?”

“好,参汤就在这里,请上官小姐查验。dm”李嬷嬷边说边看向殿外方向,“来人啊,快过来将太后娘娘扶至床榻上。”

男子未经允许是不能随意进入太后娘娘寝殿的,夏明远只好在外殿候着,他信任罗漪,定不会让皇祖母出事儿。

尽管这些年在夏明远的心里已经深深种下了对这座皇宫里每个人仇恨的种子,但是对这个从来没有恶言相向的皇祖母,他还是狠不下心来,细想想,如果此时真正昏倒的是那个冷情的父皇,他定会无动于衷。

而内殿之中,上官正坐在太后的床榻侧畔,端着刚刚太后饮过的参汤,这参汤之中并没有毒物的味道,只是比普通参汤要粘稠,送至鼻旁,上官极为仔细的闻了闻,随即脸色古怪的偏头看了看太后,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参汤里放了足量的安神药,太后娘娘这是被催眠了吗?她如今……正在睡觉?

开什么玩笑?太后娘娘和李嬷嬷唱的是哪一出?她不由古怪的看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罗漪已经知道该怎么医治太后娘娘了,只是有些话不知道可否移步单独跟李嬷嬷说呢?”

李嬷嬷面色沉静,她知道面前这位上官小姐虽然年纪轻轻,却心思敏捷,她定早早就发现不对了,原本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这位小姐说。既然她主动,那便更好,“好,那就借一步说话。”

从太后的寝殿出来。到外殿之间还有一段长长的走廊,李嬷嬷行至走廊中间,脚步渐渐放慢,待上官跟上来这才说道,“上官小姐……”

“李嬷嬷,太后身体并没有异常,刚刚那参汤里不过是放了足量的安神药,虽然可以让太后很快陷入睡眠,但这对她老人家的身体来说也是极为不妙的,为何您要如此做?罗漪可以听听原因吗?”

李嬷嬷身体一振。随即苦笑说道,“我就知道,一定瞒不过小姐的眼睛,好吧,反正太后娘娘吩咐过老奴要跟上官小姐说清楚。那么……”

上官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很认真的瞧着李嬷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实话她也不清楚太后娘娘到底为何要如此做,因为前世根本没有碰到过如此境况。

李嬷嬷抿了抿唇,面色有些发红,“上官小姐。太后娘娘其实有个妹妹,相差两岁但性子极为温柔,跟太后娘娘的性格有些迥异,可尽管如此,她们从小的感情仍然很好,但……直到太后娘娘要嫁入宫中之前。那位妹妹却突然消失了,无影无踪……”

“原来如此,可是这个罗漪跟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很大的关系,想必上官小姐还记得初次见到太后娘娘时候。她极为震惊的表情吧?说实话,上官小姐跟年轻时候的太后娘娘也是有几分相似的,说得更准确一些,您简直跟太后的妹妹一模一样,除了眉心的那颗红痣,其余的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后觉得非常可疑,于是派出密探查探此事,直到前几日才送回来消息,我们的人按照您和您母亲这条线追踪到了福林,对包括廖大人在内的所有廖家人都做了调查,结果就是……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您果然就是太后妹妹的外孙女,也就是太后娘娘的外孙女……”

上官罗漪闻言,为之一振,当下想到夏明远从福林回来之后的话:宫里有探子在密访,查探关于自己和廖家人的事情,那是太后委派的。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所以今生的太后做了这个决定?而前世的太后不过每每将自己叫进宫里,却只是对着自己这张脸发呆,到后来不久便郁郁而终了……难道太后真的是自己外祖母的亲姐姐?

若说这是思妹心切也可以说得通,可是上官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样看来,因为自己的重生,好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李嬷嬷,你的意思是?”

“所以太后娘娘才想到了这个办法,稍后就会宣扬出去说太后患了不治之症,就连宫内太医都是束手无策……”

“然后说是我上官罗漪医治成功的事吗?太后这样吩咐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想给上官小姐一个封号,让你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家的人。”

上官罗漪心中冷笑,这计策,亏太后娘娘想得出来? “李嬷嬷,罗漪无功不受禄,恕难从命,不管外祖母的身份是否为太后娘娘的妹妹,罗漪都不会通过如此方式接受什么封号,还请李嬷嬷待太后醒来时向她老人家说明,表哥还在外殿等着罗漪,那罗漪就先告辞了。”

“上官小姐,这是太后娘娘多年的心结,您真的忍心看着太后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情郁郁而不得终吗?”噗通一声,李嬷嬷结结实实的跪在了走廊的地面上,两行泪水顺颊留下,跟着太后这许多年,她此刻是真心替主子着想的。

心里尤在默念着:不管用什么方式,哪怕是苦苦哀求都要留住上官小姐,只有这样太后多年的心结才能宽,她才不会觉得那么愧对妹妹,才会了然,才不至于半夜惊魂还喊着妹妹的名字。

上官罗漪慢慢回过头,视野中李嬷嬷已哭成了泪人,口中尤在念叨着,“上官小姐,老奴求求你了,答应了太后娘娘吧……”

“李嬷嬷,您这是要做什么?上官受不得您如此大礼。”这样说着。面色却很是不悦,这个李嬷嬷是要用哭腔逼着自己答应吗?

李嬷嬷见事情有所转圜,赶忙抓住了上官的胳膊,口中道。“上官小姐,你且听老奴再说一句,太后娘娘这些年是一直在思念中走过来了,如今只差一步,愿望就能圆了,这你都不能成全吗?其实,太后娘娘就算不行此招独独给你封号也是可行的,只是那样不能服众,为了您考虑太后才行此法的啊,看在太后娘娘为了您如此费尽心思的份儿上。您不能答应了吗?”

“就算是给我一个什么封号,我外祖母也活不过来了,太后娘娘跟我外祖母之间的事情也依然存在着,对过去的事情用这样的弥补方式来补偿,您不觉得太说不过去了吗李嬷嬷?”

看上官拒绝地如此强烈。李嬷嬷也不知所措了,虽然之前也想过上官会拒绝但不过是面上推一推罢了,试想想谁会放弃如此大好的前程而不要呢?这可是太后给的封号啊!

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跟上官小姐说出实情吗?说出她外祖母之所以会离家都是太后娘娘逼迫的,因为她们两人同时喜欢上同一个男人?不行,这个绝对不能说,这可涉及到太后娘娘清誉的,坚决不能说。“上官小姐,您当真如此绝情,连一个老人的请求都要断然拒绝吗?这个老人还是全北夏地位最为尊贵的老人!”

看她如此模样,上官却陷入了沉思,平常姐妹见即便感情至深,也不至于到数十年之后见到对方外孙女后如此疼法。非要给个封号,这看起来倒更像是在弥补过失,难道太后娘娘有什么对不住自己外祖母的?

所以李嬷嬷才定要求着自己接受太后娘娘的封号,为的是让太后娘娘心安,而不至于百年土之后还挂念着对妹妹的愧疚?可是到底是何事呢?

上官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母亲说过的关于外祖母的点点滴滴。似乎母亲曾经说过,每每提到外祖母的母家,她都会脸色骤变,只一句话:没有家人。

外祖母跟外公一辈子都很是恩爱,外公是武全才却一辈子没有入仕,甘愿跟外祖母一起过着种田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外祖母身子柔弱,在舅舅和母亲刚刚成人的时候便离世了,外祖母走后不久,外公也在外祖母的坟前饮毒酒了结了自己,只留下一个纸条给母亲和舅舅:大意是下去陪伴外祖母了,外祖母向来胆小,单独在另一个世界必定不习惯……

如此恩爱了一辈子的夫妻是前世上官罗漪的向往,可她偏偏看错了人……

看上官已经开始犹豫了,李嬷嬷抓住一丝希望,她连忙从地上起身,行至上官面前,“要不这样,上官小姐,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情还有犹豫,这样你且先留在宫中,正好太后这些日子浅眠,也许是年纪的问题,她老人家总是失眠多梦,就利用这段时间您留下来替太后娘娘调理一二如何?”

这便是要强行把人扣住的架势,看来这个封号是不接受也得接受了,上官罗漪转念一想,倘若太后娘娘亲自来跟自己说这件事情自己也会拒绝,但那样的后果可相当严重,与其到时候没有台阶下,不如就现在接受,可是这对将来的计划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这样想着她目光不由别向殿外,李嬷嬷当即以为上官是在担忧夏明远,不由说道,“上官小姐放心,廖公子老奴自会找人送出宫去。”

“既然太后已经睡下,那罗漪也暂时没有事情,不如罗漪单独送表哥出宫吧,李嬷嬷您放心,既然答应了要留在宫里,罗漪是不会私自出去的。”

第九十一章 关门抓贼

当听到上官罗漪答应留在宫里时,李嬷嬷不禁喜上眉梢,当下抹去脸上还残存的泪痕激动说道,“好好,那老奴这就吩咐人去给上官小姐准备在宫里歇息的处所。dm上官小姐,您请……”

夏明远依然独自守在外殿,终于,听到脚步声。

这才看到上官和李嬷嬷的身影,不由起身,打量着两人神态,斟酌问道,“李嬷嬷,罗漪,太后娘娘凤体如何?”面上是满满的关切。

“太后娘娘的身子还需时间调养,我恐怕就要在宫里待些时日了,现在先送表哥出宫。”说着,上官动作极快的眨了两下眼睛,示意夏明远没事。

夏明远当即心放下一半儿,随着李嬷嬷所指的宫人,跟上官罗漪一起朝宫外走去。

一路闻花香、听鸟语,上官都没有说话,夏明远也没问,毕竟两人所处深宫之中,隔墙有耳是必然的,若是在此处说什么无异于跟大家口耳相传了。

北夏的皇宫建筑规格很严苛,进宫和出宫的路是不同的,宫内向来有这个说法:不走回头路,寓意北夏不会如前朝一般很快就灭亡,而会越发展越强大,繁荣昌盛。

所以出宫之时,上官罗漪和夏明远路过的御花园部分并不是进宫那一条了,也就没有碰到两位公主。

二道宫门口,龙常、冬语和绿萝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了,夏明远看着上官罗漪微微一笑,“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你在宫里要多加小心……”

“罗漪知道,表哥不必担心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一番表面上的唏嘘之言说完,夏明远这才转过身朝宫门外走去,原以为今日进宫就这么顺利平安的度过了,但变故却发生在夏明远一只脚踏出宫门的瞬间。

几人身后,一个护卫打扮的人速度很快的跑到守门将士身侧。轻声低语了几句。

骤然间,将士的脸色剧变,连忙抬头吼道,“皇后娘娘有吩咐。御花园突然出现黑衣刺客,赶紧关宫门……”

门外龙常的脸色倏忽变了,夏明远却眯紧了眸子,微不可查的对龙常摇了摇头,两扇宫门如隔绝人世的障碍,慢慢关闭了,里外的两对主仆就那么看着对方,视野渐渐缩小,最后连对方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上官罗漪脸色极为难看的瞧着宫门边的将士,冷冷说道。“我们是太后娘娘邀请的客人,刚刚一直在慈安宫中,有慈安宫的宫人作证,你们这是要把太后娘娘的客人当作黑衣刺客一样抓起来吗?”让夏明远在宫里待得时间越久,就越危险。当下上官只想着这个。

将士瞧着面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然身材高挑,面色秀丽,但怎么说话如此冷腔冷调,还震慑力十足的样子,但看她的目光,简直冰寒如刀。不由心里竟生出忌惮,“这位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刚刚皇后娘娘下旨,无论是谁都不得私自放出宫,直到抓住刺客为止。”

“罗漪。算了,大家都是秉公办事,既然要抓刺客,那就等一等吧。”仿佛被关在宫里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夏明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其实。上官也是知道的,今日进宫原本就没想着会如此顺利的出去,刚刚在御花园中跟两位公主相会后不久,想必皇后就听到消息了,宫里的老人并不少,刚刚在路上见过夏明远也必定有,皇后行此招必是有所准备的,没准儿就在宫里哪个角落等着呢。

跟着一起出来的宫人当下上前一步,面上带着笑容说道,“两位不如暂时跟着奴婢回慈安宫吧,既然要抓刺客,宫里必然会乱成一团,二位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恐生事端。”

“好,那便如此吧,先行带路。”夏明远面上满是平静地说道。

按照出宫的路三人原路返回,且丝毫不意外的在路上碰到了皇后的凤仪仗。

金晃晃的皇后仪仗就树在即将到御花园的小路上,堵死了上官等人要过去的路,眼下躲已是躲不过去了,夏明远勾起唇畔,离老远就看到了记忆中的韩贵妃、如今的皇后娘娘。

想起少年时她在父皇面前的端淑和单独跟母后相处时候的咄咄相逼,夏明远便心中冷笑,如此两面三刀的恶女居然也能爬上一国之母的位置,当真是可笑之极。

见人已经来了,皇后略摆了摆手示意鸾轿停下,随即傲然的看着前方走过来的三人,除了一位宫人打扮的之外,另外两个:一个穿着素雅却难掩美人身姿,另一个身材颀长,且样貌竟有三分很似皇上,几乎是一瞬间,皇后的脊梁开始发麻,难不成被打发到西疆的那个小杂种又回来了?

行至皇后面前,上官罗漪和夏明远两人皆拜倒,面上满是恭敬与平和,大大方方行了大礼,皇后眼眸转动,不住地打量着夏明远,越看越是心惊,当下却装作很淡然的样子端肃说道,“平身吧,听闻太后今日召了上官家大小姐和廖家二公子觐见,怎得这是才进宫吗?”

明知故问,上官罗漪巧笑嫣然,“回皇后娘娘,刚刚我等要出宫之时被守卫拦住,称宫内有刺客出没,要待刺客抓住后方能打开宫门,因此才不得已折返回来,却在此惊扰了皇后娘娘的銮驾,还望皇后娘娘赎罪。”

刚刚把注意都落在夏明远的身上,皇后娘娘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女子,明明是在阐述着不能出宫的理由,可怎么都听起来怪怪的。

一旁的方竹姑姑似乎想起了什么,俯在皇后耳边轻轻提醒道,“皇后娘娘,这位上官小姐就是年前在御花园梅林当中跟棠妃……”

皇后讶然,不由别过头重新打量了一下上官,随即展露笑颜,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说道“守门的护卫当真冥顽不灵,抓刺客跟挡住太后客人怎么是一码事儿呢?待会儿你们折回去二道宫门的时候就说是本宫说的,倘若他再敢不让出宫,那便叫他提头来见。”

宛然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模样,想必多年生活在戏路当中都分不清自我了,想要仿效母后装温婉知礼吗?你还差得远呢,夏明远心中暗忖,面前却一派平和,“诀多谢皇后娘娘,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娘娘清休,诀这就出宫了。”说着,开始拱手后退,就要离开的样子。

却听皇后朗声说道,“慢着,廖公子进宫一次都不在这御花园里好好走走吗?难不成对宫里的美景毫无兴趣,或者……已经看厌了不成?”

如果是前太子,从小到大每日都在御花园里走动,当然早就对这里看厌了,虽然花色品种更多,但御花园的总体布局并没有过多变化。皇后突然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来一句,是要试探人的节奏。

“回皇后娘娘,诀刚刚入宫时已经欣赏过御花园的美景,在这皇家园林之中,处处美景是赏不完的,也正是如此才有其独特的神秘之感,来一次赏一处,岂不妙哉?倘若一次将景色都看遍,虽然会眼花缭乱,可待出宫回味之时也不过说些过眼之美罢了,并无深意,这只是诀的一家之谈,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皇后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眸光不再如刚刚那样柔和,而是逐渐放冷的在夏明远身上徘徊,小路一旁的花草仿佛跟路中间的人儿一样定格了,画面也似乎静止,上官罗漪和夏明远就那么深鞠着躬一派恭顺的样子,上身却挺得直直的。

“真是后生可畏啊……”孤寂的掌声在周遭的空气中震荡,皇后冷然蹦出这么一句,随即目光渐渐偏离,透过夏明远背后的繁茂树枝看向远处高耸的灰墙土瓦,那里是宫中的死角,平常人避而远之的处所,冷宫……

中央大街的最热闹之处无异于贴皇榜的墙体所在了,此刻,人们三五成群地正围在那一处周围,议论之言纷纷。

阿骁站在人群周围的角落中,双手环绕胸前,皱眉打量着皇榜。

一旁人说道,“这上头写着什么啊?哪位仁兄认字倒是给大家念一念啊……”

“就是就是,我只认识那最上头的‘榜’字,这又是什么告示啊?”

“让我看看啊~~这上头写着,太后似乎生了重病,特昭告天下,征询名医术士进宫为太后诊治,倘若医治好了必有重赏……”

“去年是六公主,今年又是太后,这皇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嘘……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都敢说,当真不要命了。”

“哎,不是说去年六公主是被什么上官小姐医治好的吗?今年怎么没请上官小姐呢?”

“想想也是,那上官小姐不过十多岁的年纪,能有多大能耐,如今连太医都没有办法,她岂不一样?就要看太后老人家的造化喽……”

这件事情要赶紧报告给主子。

听着众人的议论,阿骁眉头皱得更紧,渐渐从人群当中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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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此乃奇女

慈安宫

众位太医面色焦灼的守在太后的外殿,几人成团的悄声议论着,谨慎再小心的斟酌用药,气氛异常紧张。

寝殿之中,上官一直守在太后身侧,此刻正用温热的巾子为太后擦拭额头。

待在慈安宫里这几日,跟太后相处下来,上官真心被这个老人家打败了,为了装病装得出神入化,她完全将自己的作息时间改成了晚上精神白天睡觉的模式,此刻正睡得香甜。

看着她有时候还略略动一动的睫眉上官不由感叹,幸亏太后睡觉不打鼾,不然还真是要露馅了的。

接连几日,几位太医每每都会按时过来查探太后的病情,可苦了他们,明明就是平安的脉象偏偏太后就是醒不过来。

期间,也有大胆揭皇榜的民间术士,但来到这里都说不出什么。

李嬷嬷从殿外悄悄走了进来,行至上官罗漪身后说道,“上官主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就等明天了。”不知不觉中,李嬷嬷在单独跟上官相处的时候已经默默改了称呼。

“恩,那就好,让嬷嬷费心。”

李嬷嬷抬眼扫向床榻上熟睡的太后,不由幽幽叹了口气,“哎,最辛苦的当是太后娘娘才是,不过眼看着就要事成,她老人家也该放心了。”

上官顺势也看向太后,嘴却紧紧抿成了“一”字。

……

次日的会诊时间,太医院众位德高望重的太医都在,皇上皇后也相伴来到太后的慈安宫,看着床榻上仍紧闭双目的太后娘娘,众人提着的心仍旧没法放下。

皇上紧锁着眉头,一扫平日的笑颜,此刻没有言语已是不怒自威,震慑的一旁几位太医都不敢有所动静。

皇后娘娘满面忧心忡忡,其实心中正在打量。说起来,太后娘娘若是从此睁不开眼睛,于她来说恰是好事儿无疑,原本太后就很不满意如今的太子和皇后。她心心念念的全是原来的惠仁皇后和前太子。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上官却淡然的行走于寝殿之中,她双手拧紧了给太后擦拭的被药物浸满的巾子,回转过身朝床榻走去,随即动作轻柔的为太后擦拭额头。

皇后扫了一眼上官手中的巾子,不由问道,“上官,你手中的是何物?”原本经历棠妃被罚一事,皇后对上官还是很赞许的,一个刚刚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胆量和魄力。当真难得,那件事情于她们双方无异于暂时的结成同盟,更何况皇后还一直倨傲,并不知道上官知晓她对湘妃肚子所动的手脚。

但是,当看到她跟夏明远一起出现宫内时。皇后不由对上官起了万分疑心,当下只是想看一看这个丫头到底有几斤几两。

上官罗漪轻轻完成了为皇太后擦拭额头的动作,这才悄悄退了下来,行至皇后身前,深深跪下,悄声说道,“回皇后娘娘。罗漪所拿的巾子是经过药材浸泡的,这药材是罗漪针对太后娘娘的体质,单独配置而成,泡制之前也是经过众位太医查验过的,皇后娘娘请放心。”

“原来如此,皇上。臣妾听闻上官治好小六的时候,就颇为惊讶,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女子,倘若今朝再次将母后医好,那当真要大大赏赐才好。”言谈之中。对上官罗漪很有信心的样子,其实不过是想扣下更高的帽子,毕竟捧得越高才会摔得越惨。

上官当下只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微微一笑,受宠若惊的说道,“皇后娘娘抬举罗漪了,不过是皮毛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快快请起吧,当下最为重要的是医治好太后。”

上官闻言,深深一拜,“臣女遵旨。”随即起身,后退至天后娘娘床榻之侧,重新将浸泡在铜盆之中的另一块巾子取出,拧得药水少些,继续走到太后身旁,轻轻擦拭。

李嬷嬷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从外殿捧着银针盒子走进来,“上官小姐,这是您要的银针。”

“多谢李嬷嬷。”

一切准备就绪,好戏就要收场,太后娘娘闭着双目等待着上官银针的刺入,一针、两针、三针……

显然并不很痛,却让人通身透着很舒服的感觉,太后一时沉醉在银针刺穴的舒服当中,竟忘记了跟上官约好的醒来时间。

李嬷嬷怔然看着太后毫无反应的面孔,不由后背开始发凉,难道太后被银针刺得当真晕过去了?

就在此时,上官已经按下最后一根银针,放眼一看,太后的额上、手臂上已经被排列整齐的银针布满,不由开始对自己的杰作暗自感叹,当下收好针匣,云袖之中的手指极其轻微的碰了碰太后的身体,只一下,太后为之一振,显然已经从银针的舒服中抽离出来。

随即眼皮略动,缓缓掀开眼帘。

“太后?太后您终于醒了……”等待太后动静已久的李嬷嬷终于按捺不住,早安排好的话脱口而出。

这声音在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平静,原本躲在后头的太医也应声抬眸,齐齐看向床榻方向,却见太后果然已经睁开了双眼,不由心中赞叹,太后这么古怪的病居然真的被上官给医好了。

皇后柳眉紧锁,双手死死握住座椅扶手,由于用力过猛,护甲猛然崩开发出咔嚓脆响,在众多感叹声、激动声中显得尤为突兀。

上官罗漪是坐着皇后亲自安排的仪仗被送回孙府的,且一路上百姓们奔走相迎,分外热闹。

直至上官已经回到紫琼苑,绿萝依旧兴奋的无法自已,“冬语,你瞧见没有?刚刚大小姐和孙大人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还好大夫人仍在病榻,不然也要气个半死。”

上官罗漪换了身衣服从内室走出来,听了绿萝的话脸色稍有不悦,“绿萝,即便在咱们自己的院子也不能乱说话。”

“小姐,绿萝只是太高兴了,这次您又立了大功。”冬语连忙上前一步替绿萝解围。

上官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欢愉,“宫里待得这些日子我有些乏了,你们先下去吧,到外头不要太过张扬,还有告知下去,不管是几等丫头,在府内都不可对今日之事傲视凌人,倘若被我发现,逐出府去。”

“是,小姐。”

“是,主子。”

见自家主子是真的怒了,两人立刻会意,二话没说就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上官一人,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慢慢坐在美人榻上,双目盯着右手攒动的手指,尤在思考。

“这一次入宫似乎比往次都难熬……”夏明远推开门,迈着步子缓缓走进。

上官罗漪一愣,微微一笑,“你又知道?”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太后会突然昏倒?又为何独独留你一个人在身边?那个李嬷嬷也很是奇怪……”

“恩,是啊都很奇怪,你刚刚出宫后不久,李嬷嬷就告诉了我一件事情,一件令我现在都还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事情跟你和廖家还有太后都有关系。”

“是啊……”

……

夏明远只是端坐在圆凳上认真听上官讲述,目光就落在她脸上,似乎在欣赏世间绝无仅有的风景。

上官罗漪的声音不抑不扬,平淡中仿佛在说着跟她完全无关的一件事,但脱口而出的事实却让夏明远都为之震撼,“太后跟你的外祖母是亲生姐妹?竟真有如此巧合之事,确定吗?”

“至少目前为止所有证据都是指向这个事实,且太后已经几番调查想必无疑了,李嬷嬷是这样说的,太后更是认准了这一点,偏要让我接受封号,为了这个真是绞尽脑汁,还要演这么大一出戏,就是为了要给我一个名号。”

“可是太后为何不直接昭告天下说明她跟外祖母之间的关系呢?”

“所以我猜测,这其中必定有太后不想让外人知道的隐情,因为这个才不能告知天下。”

“看来,要托彦大哥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儿了。”

“恩,让大表哥不要太明显了,毕竟这涉及到太后娘娘。”

“这个自然。”夏明远的脸上瞬间凝结笑容,“这几日在宫里似乎吃得很好,脸色都白嫩了许多。”

上官微怒,“都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是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这几日你不在府上,有了些许变化……”

上官的眸子突然一紧,“怎么说?”

“萧府派来了一个妈妈,似乎姓童,是萧老夫人指过来的,说是特意为大夫人调养身子,已经入府几日,我派人跟了几天,那个妈妈素日很少说话,确实是在照顾大夫人的膳食和药物,暂时还没有其他动作。”

“萧府不会平白无故安一个废人过来,那么护短的一个家族,不会看着大夫人断手还没有动作……”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了结了她?”

上官的眼底突然闪过一抹亮色,“杀了她,呵呵,太便宜了,大夫人的心里最看中的不外乎她的女儿,如果让她看到自己女儿命途多舛、婚事不利,这痛苦……比杀了她还令人难熬。”

第九十三章 拦路找茬

上官心里,另一个声音尤在提醒:前世的自己就是被夏明昭这样算计的吧,他完全可以让穆荣林杀了自己,或者直接在出嫁半路上做手脚,可终究没有这么做,只是让穆荣林将自己关起来,一点儿一点儿的折磨。dm

对于自己这个对他从没威胁的女人,夏明昭竟然也下得去狠手。

这点上官想了很久,如今才明白,他自私狭隘的个性容不得有半点瑕疵,恐怕对于夏明昭来说,多年以后一想到“上官罗漪”这个名字,都会想到他为皇子时做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更是将上官这个名字跟他所有的恶行捆绑在一起。

所以,夏明昭越是痛恨上官,厌弃上官,就越是憎恶曾经的自己,愤懑、发狂……所有的情绪集结在一起,汇成了对上官的折磨,对上官的不放过。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唯恐夜长梦多。”夏明远的话打断了上官的思绪,她渐渐抽空了思想,回转过神。

“这个我自然有安排,说说夏明昭那边吧,上次我列给你的名单看来已经发挥作用了啊?这几日我听说五皇子暗地里除了不少夏明昭的人?”

“是啊,那份名单中的人可都是老四花费了好大心思才收服的,这些年一直暗地里养着,就等重要时刻发挥作用……”夏明远侃侃谈着,心中却在思索另一个问题,上官是如何得到这个名单的?

渐渐地相处下来,夏明远越来越了解上官的性格,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事情,谁逼迫都不会让她吐口,当下对于这份名单的来源她并没有要说的意思,索性自己就不问了。

上次的小吵已经给了夏明远很大的教训,这个上官丫头要是生起气来当真不好哄啊……

“这次旺门茶楼还真是帮了咱们大忙,若不是借此让五皇子发现端倪,恐怕夏明昭这些深深埋下的毒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拔除。还好五皇子的性格急切。说一不二。”

“是啊,就是要做得不露马脚,现在老五一心认为是自己发现了夏明昭的不对劲儿,跟咱们丝毫没有关系。夏明昭那边更是有些慌了,突然间被拔掉了那么多暗桩,现在恐怕正在寻找幕后动手的人呢。”

“说起来皇上的这几个儿子,性格还真是迥异,太子可谓面冷心更冷,五皇子是口直心快说一不二,夏明昭是最像当今皇上的,笑面佛一尊,丝毫猜不出他心中所想……皇位的事情,五皇子是早就被踢出局了。目前来看最有希望的莫过于太子和夏明昭。太子和皇后已经见过你了,恐怕接下来不会很安静才对。”

“你说得对,他们已经开始动作了,福林那边收到消息,最近宫里几股力量都在打探关于廖家二公子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步棋要怎么走。”

太后患病的风波过去后,孙府一时之间变得火热,上门的有为京都官家富贵搭桥的媒婆,也有前来求医问药的患病者,管家忙里忙外招呼得手忙脚乱,孙府之人对待上官更是高看几等。

对于上官这个丧门的孤女来说。曾经还被灌输了“克星”的名号,如此这般还有人敢上门提亲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如今在皇家人面前的炙手可热。

原本是受六公主喜爱,如今不仅是六公主还有皇上、皇太后。不过一介小小孤女,在京都独自摸爬滚打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混得如此有模有样,自然有许多想攀附皇家的人不管什么“克星”名号的扑上来。

听闻门口热闹非凡。上官不过略眨了眨眼,仿佛此事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既然有管家在张罗,那也没什么好关心的,我并不是什么普救众生的神医。倘若接了一个病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上门来,那孙府岂不是要成了医馆了?

“……”绿萝无奈沉默。

“还有什么别的事吗?”上官挑眉反问。

“这个……太后发下懿旨,特点小姐您参加后日的生辰宴会。”

“我知道了……”这是原本就商定好的,若无意外情况,这次的宴会上就会公告天下给自己封号了。

“还有……刚刚云锦公主派人送来了这个。”绿萝后退了两步从地桌的抽屉里取出个精致的锦盒,打开后,内侧是一副字。

上官罗漪眼眸微动,突然想起云锦公主跟夏明远在御花园见面的场景,“拿近来我瞧瞧。”

翻看卷轴,上官却没有看字,而是仔细察看了一圈儿精巧的画轴,随即动作极其细微的扫了一圈儿门外,冬语会意,连忙将门合上,屋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上官抬首,将卷轴交到了冬语手中,“撬开……”

绿萝动作极快的找来了剪刀,冬语左右看了看,随即握紧剪刀稍稍一碰,只听咔的一声,封住卷轴一侧的塞口儿蹦了出来。

卷轴之内果然有玄机,冬语只一动便倒出了内侧一张被卷成桶状的信纸。随即双手呈给自家主子。

上官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一旁的绿萝和冬语皆战战兢兢的立着,不知当下该说什么,许久才听自家主子说道,“冬语,稍后让夏公子过来一遭。”

“只一眼,我便知道,那就是明远了,皇弟的眼睛永远那么澄澈,尤其特别的是剑眉之中那颗小小的胎记,还记得小时候母后说过,这是皇弟区别于他人的记号,让云锦定要记得……”上官罗漪再次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果然,那日在御花园中,云锦已经认出了夏明远……

官道上

“只有跟皇姐相认这一个办法了。”夏明远掏出腰中的信纸,折成对折,慢慢撕碎。

“让公主在皇后的身边动手脚,你就不担心公主的安危吗?”

“在愁人身边生活了这么久,她也该知道一些该知道的事情了,事情总这样瞒着也不会有结果,待她百年之后得知真相会比现在痛苦百倍……”夏明远面上凝着一层薄霜。

看着他表情的细微变化,上官陷入了沉思。

从一年前将他救回来之后,夏明远就在一点点的变化,从刚开始的颓废,到渐渐崛起,如今已经隐约成为了自己身边不可或缺的人。

有夏明远在,上官就莫名觉得心安,但上官不得不承认,夏明远越来越淡漠,除了面对自己时会偶尔笑笑,其余时候他总是绷着一张脸,这些时日他是不是独自承受了太大的压力?而这些压力又有多少是来自于她上官的呢?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车体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夏明远下意识的伸手搂过上官的肩膀,一股温热从肩头渗透至全身。

上官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慢慢抬眸,迎上夏明远柔如水的眼神,怔愣的瞬间,车体再次朝反方向倾斜,夏明远单手撑在上官身后的车壁上,将上官整个围在两臂中间,生怕她收到一点伤害。

马车仍旧剧烈颠簸,随即突然停下但车体却是倾斜的,惯性使然,两人齐齐朝前倾倒,夏明远双腿支撑着,尽量将上官护在怀里。

“主子,公子?你们没事吧?”车外的冬语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打破了车内的冷寂,上官动了动肩膀,夏明远这才慢慢放手,“没事,外头怎么了?”

“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挡在我宁国公马车前头的是罗漪姐姐啊……”

上官闻言,饶有兴味的看了一眼车外方向,这是孙玉雪的声音,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了,这样想着不由掀开车帘,却见到跟自己马车并排的方向,孙玉雪也正掀着车帘朝外望,两人瞬间对视,上官的瞳孔微缩,目光定在了孙玉晴的脖颈上,原本滚金边的领口上又加了一道白绢的领帕,很明显是想遮挡什么。

“原来是玉雪妹妹,哦不对,现在该该称呼为韩少夫人才对,居然这么巧在这里碰到。”

“是呢,咱们姐妹还真是有缘,不过呵呵真是抱歉啊姐姐,刚刚马车行的太快一不小心将你的车挤到坡坎之上了,您不会怪罪玉雪吧?”

“这块官道本就狭窄,马车拥挤是自然的,自家姐妹怎会有怪罪的道理,冬语,让车夫慢慢将马车从坡上赶下来……”

玉雪原本是想看看上官吃瘪的样子,如今见她倒是比自己淡定,不由悻悻然瞪了一眼车夫,心道:这个不中用的,让他把孙府的马车挤到山坡上嘛,就这么大能耐!真是废物一个。

“妹妹还不打算出发吗?再耽搁下去恐怕要误了时辰呢。”上官罗漪清浅一笑,随即慢慢放下车帘,不去理会无理取闹的人儿。

主动找麻烦的孙玉雪却丝毫便宜都没占到,当下心中懊恼,“还不快走?愣着做什么?”

在冬语的帮助下,车夫顺利将山坡上斜停着的马车渐渐赶了下来,夏明远挑了挑眉问道,“孙玉雪还真是……”

“呵呵,将死之人了,根本不必计较。”

“看出什么矛头了?”

“这个?保密……”

第九十四章 舞中插曲

宁静的大殿上,最中间两排悬挂着火红的八角宫灯,其间彩带相结,缠绕到大殿前方最顶端的牌匾之上,金色的牌匾方方正正,上头赫然写着偌大个“寿”字。

武百官连同家眷都整齐坐落于各自的位置之上,有诰封的官员女眷皆按照品级位列前头,没有品级的就按照家族位次朝下坐着,自大殿而下,男左女右长长的两条宴席长龙相对排列着。

皇上、皇后和太子三人是最后一个落座的,伴随着太后一起行至大殿之内,众人只觉眼前金晃晃的,便纷纷起身一一跪下,皇上落座后,这才挥手示意大家平身。

上官罗漪随着众人的大潮起身就坐,抬眸只见大殿之上皇上、皇后连同太后三人高位而坐,大殿下方,左侧太子以及众位皇子,右侧是棠妃、湘妃等地为较高的妃子,再下手处是云锦、云沫两位公主。

一切看起来都那般自然平和,可目光刚刚从湘妃脸上划过时,上官却顿了顿……

太子的位置就在大殿之下皇子坐塌的首位,自上次在太子私宅见面后,太子便派人四处打探上官以及夏明远的消息,这两人一个是他传说中的“克星”,一人是跟他的死敌非常相像,不由让人产生怀疑,但调查过后却丝毫端倪都没有发现,的的确确是表兄妹的关系。

在太子的眼中,无论夏明远的身份是否确认,都已经落实了那个相貌绝俗,长有美人痣的女子就是他克星的事实,这样的女人存在一天,就对他天命有一天的影响。

带着这样的想法刚刚落座,太子的目光便不知不觉在对面女宾席的众位女眷脸上逡巡,众位未出阁的女眷被太子目光一扫,皆面带羞怯的低下头去,其中也包括坐在上官身侧的孙玉晴。这也是大家闺秀该有的粉面含羞。

可一众娇羞女子之中,独独一人,清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情感,明明就是笑着。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虽然距离很远,可是只一眼太子便在众人中找到了上官罗漪,他眸子危险的眯着,如同猎人看等待许久的猎物一般盯着上官所在方向。

注意到有探究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上官只是淡淡一扫,却见远处皇子座位上,太子和夏明昭两人都齐齐瞧着自己,看来自己这阵子的小折腾还真是成功的吸引了这两位皇子的注意呢!

上官罗漪不由恭敬一笑,眼底却划过深深的不屑。随即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于别人,他们也许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但于上官来说,他们一不值。

李嬷嬷悄悄走到太后身侧,附耳低声说道。“太后,一切都准备好了。”

太后微微颔首,随即看向殿下方,原本那日召见上官和廖诀两人入宫,为的是可以同时赐给两人封号,但看到廖诀相貌之后,太后改变了主意。不管这孩子是不是真正的廖诀,不管这孩子为什么那么像前太子,都不能给他任何重视,为什么?

因为凭着他这分品貌,便足以吸引皇族任何人的注意,倘若自己再给他封号或者其他关注。只会让他所处的境地越来越危险。从另一层面来考虑,不给廖诀以重视,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太子是最先起身的,他动作矫健的迈到殿中央,拱手一礼道。“太后,今日是您的生辰,孙儿特备薄礼以求博您一笑……”说着,太子打了个响指。

在众人的注视下,肖奴应声出列,手中捧着个五彩锦盒,慢慢走到太子身侧,躬身双手奉上。

正当所有人都在好奇太子将要送给太后东西的时候,太子突然垂手打开了锦盒,瞬间,一道刺眼的光突然从盒子的边缘闪耀而出,坐在前头的几位贵妃看得最是真切,那锦盒之中,赫然放着个做工精致的福寿镶珠凤舞钿子,以金丝缠线制成骨架,两端赫然沾着孔雀羽毛,其间双凤舞动飘点翠条,各色宝石盈嵌其上,虽物件不大,却尤显华丽端庄。

众人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细巧的凤舞钿子,不由开始议论,这太子是从何得来如此宝物。要说珠翠首饰,太后身边自是不少,可若是将如此品样繁多的宝物集于一点而制成,当真难得。

见太后的脸上都显现出惊讶之色,太子心中不由欢喜,不枉前几日费尽心机百般打听了,“太后,孙儿曾听闻在您的嫁妆之中唯以福寿钿子是您最为喜欢的,但曾因殿内大清扫而找不见了,照着宫人们的描述,孙儿特找来能工巧匠将其还原,谨以此福寿钿子聊表对太后的敬意,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松鹤延年。”

殿下随即掀起一阵喝彩声,其他皇子纷纷也送上贺礼,夏明昭送上的是不远万里从产地运送过来的长寿花、鹤望兰;五皇子夏明朗送上的是绣制精美的蚕丝寿袍。武百官进大殿之前早已将带来的礼物清单统一交上去,厚厚的清单罗列起来简直像个书库。

皇后端详着太后的表情,最后断定,她老人家还是最喜欢太子送上的礼物,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最称心意的,不由高兴的合不拢嘴,自己的儿子始终都是最亮眼的。这样想着,她目光放至殿下,却在一处停了下来,那处坐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他此刻正悠闲自得的与身旁男子推杯换盏。廖诀?分明就是冷宫里那个贱.人的贱.种!抱火卧薪却不自知……哼,今日就要让你现出原形。

上官看着夏明昭命人抬上来的长寿花、鹤望兰,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本该送上当作贺礼的是幅画才对,怎么会突然换做花草了呢?

那幅画虽不是名师所作,却是太后寻访民间多年,遍寻而不得的,好容易被他得到手原打算今日送上,怎么?

转而一想,上官却笑了,夏明昭啊夏明昭,看来你也会心虚嘛!身边谋士幕僚连同安插在各处的暗士渐次被灭掉,此时决定收敛光芒了啊,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献礼的环节一过,七八个歌舞者身着绯色晕染衣裙甩着长袖步履齐整的走上殿来。

皇上灿然一笑说道,“母后,这是皇后特意为您寿辰而排练的舞蹈……”

棠妃正仰头饮下杯中酒,一听皇上如此说,眼睛闭得更甚了,原本宫中宴会的舞蹈都是她负责安排的,从选舞者到安排舞种,可自从被禁足之后,皇后便独揽大权,将自己手中握着的管事全部抽了回去。

之前被禁足的事情虽说跟上官罗漪有很大关系,但即便是早产也不至于就是死婴,棠妃不是傻子,千方百计终于找到了些许线索,原来这事情的背后还有皇后在捣鬼。多年以来,她是废了多大力气才爬上这个位置的,竟一着不慎被皇后算计了个满怀,这样想着,不由心头更加愤恼,自顾自又斟满了一杯。

“只是一个乐子,母后喜欢才好。”皇后仪态端庄的笑着,宛然国母模样。

乐声奏起,众舞者的步伐也逐渐加快,伴随着琴箫合奏,舞裙飘动,精灵般摇摆着身姿,彩袖飞舞,裙裾擦磨,映出道道妖艳身影,看得一众人不禁撩乱。

皇后的双手挽与袖中,正满面微笑的观赏歌舞,当目光跟殿下太子交汇之时,却突然眼底划过一丝厉色,只是一瞬间转而又恢复了正常,太子微不可查的对皇后点了点头,随即端起酒杯对着身边的夏明昭说了什么,两人哈哈一笑,举杯共饮。

就在众人齐齐聚拢目光,看着舞者们交换身姿准备摆出结束姿势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声脆响打乱了节奏。

上官罗漪的眸子微眯着,她分明注意到对面夏明远桌子旁的舞者是故意打翻餐具的,那汤盆一撒,果断弄脏了夏明远的长袍,相比夏明远身旁惊慌失措的其他宾客来说,他本人倒是冷静异常,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仿佛这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更仿佛看不出面前脸色发白的舞者是在演戏。

一瞬间,周围人脸色巨变,尤其是远处的云锦公主,但只是一瞬间,她便收回了紧张的情绪,低下眸子状若不经意的看向桌上的餐食。

对面的太子将云锦的所有表情都尽收眼底,当下狡黠一笑,举起了酒杯。

舞者颤抖着双腿咕咚一声跪倒在殿中央,“太后娘娘饶恕,奴婢不是故意弄撒汤盆的,奴婢是……”

“母后,是儿臣选人不利,母后息怒,莫因为这个奴婢而伤了今日的好兴致啊……”皇后慌忙替舞者打圆场。

虽然年迈,但太后也不眼花,她早已注意到殿下的不妙,当下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原本不过是为众人取乐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皇后你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都退下去吧,刚刚是弄脏了哪位的袍子?赶紧扶下去换一身回来。”

她明明知道那是廖诀,却当做毫不在意的样子吩咐道。

皇上本就不在意这些小插曲,也压根儿没有看谁被泼到了,只是稍有不耐烦的品尝着面前的美食。

夏明远身后负责的太监连忙应和,跟在他身后便出了大殿。

第九十五章 棠妃中毒

这样的宴会以防万一都会备一些衣裤在的,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夏明远的胸前以及双腿之上已经大半部分被汤汁泼脏了,要换,恐怕就要内外全换。

出了大殿,夏明远步履不快不慢的跟在太监身后来到了一侧的偏厅中,这个小厅子可是他儿时常常捉迷藏的所在,虽然门是关着的,但厅内光线还不暗。淡淡扫了一眼四周的摆设,夏明远冷冷一笑。

太监从桌面上摆设的众多丝绸中翻来覆去找了许久才抽出一条跟夏明远所穿袍子颜色差不多的,上前便动作娴熟的帮夏明远解开袍缎,夏明远下意识闪身,后退两步忙道,“公公不必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那太监也不推辞,眼睛咕噜咕噜转转,微微一笑便两步退到一侧,低垂着眸子捧着干净的袍缎,明显一副“你就在这儿换吧,反正我也不会看”的架势。

夏明远倒也表现自然,他冷眼扫过面前太监低垂着的脑顶,轻蔑一笑,随即转身用后背对着他,心里暗道,你想看什么就给你看喽!

自己正身手很快的把外袍解下来。

见地面上多了件外袍,太监敏锐的翻起了上眼皮,此刻,夏明远的亵衣也已经退下,露出厚实的臂膀和结实的后背,太监刚扫一眼,不由愕然,这公子原本肤色白皙,虽身材颀长却也并没给人结实的印象,陌生人恐怕只以为他是弱书生吧,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练武之人,这样标准的身形恐怕连殿上的几位皇子都比不得吧?

收回面上惊诧,小太监眯紧了眸子从上到下一寸不落的打量着夏明远的脊背,仿佛生怕因为疏忽儿落下什么似的:虽说练武习剑之人身上都会有许多擦刮之伤,但这些都是小口子,伤口好了自然留下淡淡疤痕,并不是他要找的,一遍一遍的搜寻。小太监最终还是失望了,叹了口气重新垂下眸子。

夏明远唇角慢慢勾起,心中暗忖,你们这些小伎俩也拿来对付我?当真是可笑之极。转过身时却已面无表情,“公公,可以把袍子给我了。”

走回大殿的时候,夏明远第一眼便看向上官方向,跟她对视的瞬间,旁若无人的微微一笑,原本孤傲的脸已是灿然如花。

坐在对面,靠门边位置的几户小姐不由开始交头接耳,“这位是哪家的公子?刚刚还没注意到,竟然如此不同……”

“看他是坐在孙府二少爷身侧的。或许是孙府之人吧……”

“跟孙府二少爷的不羁相比,这位公子的身上倒是多了几份韵味呢。”

上官淡然听着,低垂的眸子忽然现起笑意:大多女子都比较喜欢冷调的男子吧?

不过,看他脸上的笑容,事情必定顺利。这样想着,上官的目光渐渐朝殿上看去,最后落在皇后的身上:真是没想到,皇后居然真的使出这招。

当云锦公主送来书信提到眉中胎记时,上官才想到:北夏皇族一直有个不明的规定,凡是皇子都会在后背刻上属于他们唯一标记的龙形图腾,对于别人来说。这图腾是擦不掉也抹不去的,但对于上官来说确实轻而易举的小事。

只要将从各色毒草之中提取出来的汁液调匀,不多不少的成分刚刚好可以跟图腾所用的技法相融合,虽然短时间图腾的颜色不会尽数消去,但用脂粉等也可以掩盖下去。

收回目光,上官看向面前盛满的酒杯。不由陷入了沉思,那日准备为夏明远洗去图腾之时,看着他伤痕累累的后背,上官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她原以为自己冷心冷肺什么都不在乎,却没想到还是被那满满伤痕的后背惊住了。

那些痕迹。有鞭伤也有烫伤,没有一处是好的,可想而知,他这些年在西疆天牢中都是怎么过的,只有从那里走出来的人才知道是什么折磨,简直如同地狱。

太子冷着脸看向走进大殿的小太监,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却见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看到太监表情的瞬间,同样惊讶的还有皇后,她整张脸都白了,袖中的手指更是捏得死紧,这对母子连惊讶的神态都如出一辙。

宴会继续,人们却各自心怀鬼胎,上官不时地瞧着湘妃,跟原本获宠时神采奕奕的模样相比,她今日很是安静,甚至坐在那里毫无存在感可言,仿佛透明人一般……

自从上次诞下死胎之后,听闻湘妃性情大变,平日里也不善打扮了,整日素面朝天,一心想着自己死去的儿子。原本皇上顾念旧请,还时不时踏足湘妃宫中,可湘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嚎啕痛哭,竟出言指责皇上对棠妃的处罚太轻了。

长此以往,皇上便再不去湘妃宫里,如此冷战下去。

坐在湘妃一旁的棠妃,一杯接一杯的饮酒,仿佛从未沾过酒的样子,脸色已经泛起微红,明显是醉了。

夏明昭摆了摆手,示意旁人过去扶走棠妃,可棠妃却执拗着身子不想走。

“青天白日的竟罪成这个样子,真是丢尽了颜面,还不把棠妃扶下去!”太后略有不悦的吩咐道。

一旁皇上却只是握着手中杯子保持着笑容,仿若根本没注意到棠妃的异常,这对棠妃来说是最残酷的惩罚:即便是发怒、生气那都是情绪的发泄,可皇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仿若压根儿就没看到这个人。

这就是当今的君王,他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让人无法掌握,看似是在笑着,其实心里在衡量着什么,别人都无法忖度。

殿上的气氛一时变得僵硬,棠妃被三个宫女搀扶着却依旧横着双腿不肯走,许是醉的狠了,竟连仪态都不顾及,抗拒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最后抓住了湘妃的胳膊依旧不肯走。

湘妃手握竹筷,被攥紧的胳膊在剧烈颤抖,脸色更是急剧变化,正当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定在这对死对头身上时,却见面色苍白的湘妃突然仰天大笑,且是抑制不住的狂笑。

原本还执拗着不肯下去的棠妃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被这笑声惊得突然醒酒了,伸出去的手如受针扎般弹了回来,随即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下意识捂着胸口便是一阵剧咳,那咳嗽的声音仿佛都要将整个人的肺部震穿,在寂静的大殿中空响环绕。

一旁湘妃动作极快的回转过头,面上竟毫无惊讶之色,而是如同看好戏一般的看着棠妃咳嗽,口中笑声变得邪恶,令人不寒而栗。

但噩梦没有终止,陡然间,伴随着棠妃的咳嗽,她整个人如同筛糠一样不停颤抖。

夏明昭愣了一瞬,随即最先冲到了对面棠妃身侧,一把将其护在怀里,“母妃!母妃您怎么了?”双手束缚着棠妃颤抖的四肢,不断对着她呼喊,却都收不到回音。

殿下武百官全都不敢动作,当下齐整的深埋下头,这样紧要的关头虽然都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谁敢上前一步查探究竟?

这么诡异的画面终于让皇上变了脸色,他猛地起身对殿外招手道,“太医?传太医!”

皇后所坐的位置距离棠妃、湘妃位置是最近的了,几乎对每个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湘妃,你为何大笑?”这冷声一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同太后都瞪圆了眼睛。

众人反应一瞬,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难不成棠妃如此模样是湘妃所致?她们的位置可最是相近。

还没等皇后再次逼问,湘妃已经起身,她再次享受般的看了眼已经口吐白沫的棠妃,戟指怒目道,“没错,是我,谁让她害死吾儿!我要为皇儿报仇!”

皇上闻言,瞳孔微缩,突然觉得面前湘妃狰狞的面孔那般陌生。见局势不妙,连忙喝令左右将湘妃控制住,一旁几位力气较大的嬷嬷应声冲了上来,三下两下便将湘妃束缚住了。

闻讯赶来的是太医院院判董大人。

此时,棠妃已经颤抖地全身无力,董大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即连忙说道,“这?四殿下,快把棠妃娘娘敲晕……”

夏明昭反映了一瞬,连忙按照董太医的吩咐做了,他劈开一掌,果断砍在棠妃的脑后,只一下她便晕过去了,身体的颤抖动作也越来越小,最后慢慢停下。

太后一直站在身旁关切的瞧着,当下问道,“董大人,棠妃到底如何了?”

“回太后,依老臣看,棠妃是中了一种奇异的毒,餐盘上的所有事物酒类,众位还是不要碰了,待老臣细细查验了之后再做定夺。”

董大人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哗然,中毒?这怎么得了,每人面前的桌子上可都摆放着相同的食物啊,若真是有毒,那岂不是人人都难逃劫难?

孙尧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夏明远,“诀兄,看来今日的宴会就要如此结束了。”

夏明远却摇了摇头,“你没看嘛,好戏才刚刚上演。”说罢,他抬眸看向对面的上官,迎上她的目光,两人极为默契的相视一笑。

那日,宫里虎旗的兄弟传出消息,湘妃正暗中四处求药,并给身边的人指派任务: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种剧毒的、不好解的、让人受尽折磨才能咽气的毒药。

上官和夏明远听到消息的时候,只思虑一瞬,便下了决定,湘妃这个忙,他们帮定了。

第九十六章 鲁阳郡主

宁静的大殿中,连喘息的声音都难以捕捉,原本张灯结彩的八角宫灯顿时被罩上了一层朦雾。

贾安侯萧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好的女儿怎么会突然被下毒了呢?原本身子的那点不舒服瞬间被勾勒出来,倒地,直接晕厥。

萧丰广就陪在贾安侯身侧,见状连忙回了皇上,跟周遭宫人七手八脚的便将侯爷抬到了大殿旁的偏厅,等候太医过来诊治。

按照北夏的规矩,即便是重臣都不得与重病的皇室之人同屋,这是犯了忌讳。

殿下一阵骚乱过后,众人的目光开始跟随董大人。由于棠妃的情况特殊,不能随意移动身体,所以他只能在大殿之上就直接替棠妃诊治。

今年已是花甲的董大人此刻正对着棠妃被绢丝帕掩盖的手腕,单手手指攒动,皱着眉头感受着棠妃的脉息。

一旁夏明昭,边为棠妃擦拭口中吐出的白色泡沫,边看着董大人的举动,一张面孔冰冷到极点。皇上更是阴郁着一双眸子不知在思考什么。

良久,一声叹息悠然入耳,董大人无奈摇了摇头,“回皇上,太晚了,老臣也无能为力,如今只能看棠妃的造化了。”

上官的唇角勾起,恐怕这句话还是捡好听的说呢。

“董大人,你可是太医院院判,竟然说无能为力?不过是点儿小毒都解不了,要你何用?”话,冲口而出,夏明昭愤懑的看着董太医,表情极度狰狞。再没有往日的平静无澜。

“四殿下,刚刚倘若不将棠妃娘娘打昏,恐怕现在命都保不住了,此毒太过阴毒,一旦沾染便再无完好的可能。如今老臣也只能用以毒攻毒之法为棠妃医治,但丑话说在前头,这法子若是用了,收到最好的效果只是让棠妃活过来。至于她身子的健康,恐怕……”

“董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既然能让棠妃活过来,为什么不能顾全她身子的健康?”虽然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但皇后的面上还是状若惶急之色。

董大人脸上的神态可以用“惊惧”来形容,他简单查看了棠妃的餐具,最后目光在酒杯上顿住了,仔细查看了许久,才缓缓道。“问题就出在这酒中……依老臣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酒中被下了剧毒之最——‘条亡灵’。”

“这是什么毒?”皇后追问。

“条亡灵是集史上最毒的鸩鸟之血、帝王蝎、饮血虫等数十种毒虫加之剧毒树脂凝炼而成,中毒之人先是剧烈咳嗽,随即四肢痉挛口吐白沫,首次毒发时症状会维持一个时辰。倘若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不采取措施,那就难逃劫难了,以后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毒发一次,直到中毒者五脏六腑皆蔓延此毒,她会全身发紫,进而腐烂,直到最后内脏皆腐。人才会死去,是极为残忍的毒物啊……若是此刻老臣以毒攻毒也逼不出棠妃体内全部毒物了,只能保住她的性命,至于身子哪里会出现异常,这个老臣还没有医治过,只是在医书上看过多种变数。当然。这要因人而异……”

董大人几近颤抖的说出从医书上看到的关于条亡灵的解释,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众人掩盖着胃内食物翻涌而出的,都在克制,世上竟然有如此剧毒。不仅害人性命,还要将人折磨的惨绝人寰才致死,当真了得。

一旁被嬷嬷们压制的湘妃突然再次抑制不住的大笑,那笑声凄厉夹杂着痛苦的哀嚎,让大殿之内的所有人都寒毛冷竖。

皇上不敢置信的行至湘妃面前,单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拔了起来,“湘妃,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做?孩子咱们迟早都会有的,棠妃已经被处罚了,你竟还不肯罢休,让如此污秽之物流入宫中,该当何罪?”

“哈哈哈……我要这个贱.人给我死去的儿子殉葬!污秽之物?皇上,也许在您的眼中这毒是污秽之物,但在我眼里,这可是替咱们七皇子报仇的利器,”

眸中有道道寒光迸发而出,湘妃整个人如同被厉鬼附身。

与她对视的瞬间,皇帝如遭雷击,他瞬间放开了紧捏着湘妃的手指,随即幽幽的叹了口气,“湘妃,你太狠毒的心肠,原本念在咱们往日的情分朕并不打算做得太绝情……”可是现在贾安侯府的人都在殿下望着,若是不惩治你,怕是不好交代了。

身为帝王,他要顾念的不仅仅是后宫的稳定,还有前朝百官的心绪,这样想着,皇上最后瞧了一眼湘妃,随即挥了挥手,“来人,将湘妃拖下去,斩立决。将湘妃身旁的宫女太监通通抓起来,关入严法司,无论如何给我问出来这毒是怎么来的!”

严法司,顾名思义,是宫里关押犯了错的宫人之处,也是刑罚最为残忍之处,进了严法司的人就没有不吐口的。上官唇角微扬,目光瞥向殿上高高坐着的皇后,好戏……可还没完呢。

皇上一声令下,自有人上前将所有湘妃的宫人全部拖下去。

董大人从自己的药箱之中拿出好几颗药丸,用手帕一颗一颗塞入棠妃口中,最后看了一眼夏明昭说道,“四殿下,老臣劝您还是放开棠妃为好,棠妃此毒会通过肌肤的接触传染他人,如同瘟疫……”

夏明昭闻言,陡然间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现在才说,他恨不能劈掌把面前的董老头解决了。

可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无法如此做,只得按压下心中的愤怒,当下装作乖儿的模样,还好刚刚只是拉着母妃的袖子,并没接触到她的肌肤,“我不会放手的,我要一直留在母妃身边。”

虽然如此说,扶着湘妃的手却已经朝后闪躲了。

看着夏明昭唯唯诺诺的样子,上官不由失笑,原来他也是怕死的啊。

情形大致稳定下来了,按照董大人的吩咐,众人这才七手八脚如同躲瘟疫一样的将棠妃抬了下去。刚刚一直在装孝子的夏明昭亦跟着下去了。

这边,宴会继续,自有大内护卫按照董大人刚刚的吩咐行走于各个桌旁,查探食物中是否还有被下毒的,当一切都查验完毕,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但已经毫无兴趣再在宴会上待下去了。

原本盛大的宴会,至此全然已毁,过来庆贺的百官,脸上早已兴致全无,但看太后老人家,却依旧面带笑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时间无人敢言语,只是静静的继续想用已经凉掉的美食。

见席间气氛太过诡异,皇上刚要开口说“就此散去吧”,却在开口的瞬间,被太后夺了个先,“今日百官前来祝贺,借此机会,哀家有事情要宣布。”

一听太后有事宣布,众人被浇灭的热情瞬间有了恢复,齐齐坐直了等着太后的话。

“前几日,哀家患疾,大家许是知道的,如今哀家已经大好还要多谢上官罗漪了,患病那几日,她一直在哀家的病榻前服侍照料,这才将哀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为表感谢,哀家今日决定,封上官罗漪为鲁阳郡主,赐鲁阳郡良田百亩……”

话音刚落,殿下一片哗然,太后面带微笑的看向身旁皇帝,声音放低说道,“皇上,哀家如此赏赐,你觉得如何?”

皇上眼眉一挑,虽然心下觉得赏赐太过了些,但这位太后毕竟从小将他养大,虽然没有血缘之亲,却也阻挠过他的登基之路。

想到这儿,皇帝的面上已堆满了笑意,“儿臣关心的只有母后的健康,对于其他,母后自己做主便是。”

皇后面带微笑看着殿下面,眼底却没有丝毫感情。这个上官丫头,不过在太后的身边待那么几日,竟然能为自己争取个郡主的封号,这可是实打实的分封了,有封地,有名号。上官,将被记入史册,是北夏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如此分封的女子。听闻之前这个丫头还曾经陷入了“克星”的谣言之中,此遭地位瞬间攀升,恐怕要成为京都中最为火热的未出阁小姐了,谁家娶了这样一位受皇家宠爱的郡主,还不地位攀升?

上官面色平静,慢慢从座位上起身,双手轻轻抚着裙摆,在孙玉晴和一众官家小姐嫉妒的目光中行至大殿之中,动作合宜的跪下,磕头道,“臣女上官罗漪,叩谢太后圣恩。”

看着上官的身影,太后克制着目中的泪水,盈盈然说道,“好,好,快起来吧,以后,哀家的身子就由你来照料了。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可随时召你入宫哦。”

众人全部讶然,这太后怎会如此喜欢上官?恐怕对亲孙女,宫里的两位公主,都没有这般疼爱吧?

见这边形势确定了,众人皆起身朝孙府方向恭贺,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孙志典更是挤满了一脸笑,但男宾席中的孙尧却沉着一张脸,跟夏明远碰了碰杯子说道,“罗漪从进入咱们府开始便一直在风口浪尖上,以后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是啊,这个郡主之位仿若一把双刃剑,若是利用好了,可以平步青云,若是利用不好……哎……”身为皇亲,她却只能以外人的身份接受郡主封号,这也许是全了太后的心意,却终究将上官推至更危险的境地了。

第九十七章 扣上黑锅

棠妃的海棠宫中,四皇子夏明昭端然坐在外室的红木方凳上,状若平静地听着董太医对棠妃病情的描述,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流露。

“滚!都给我滚!”寝殿内传出棠妃撕裂般肝胆欲碎的声音。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此次母妃能够醒来已是万幸,身体以后再无可以动弹的可能了?”

一大早,收到母妃已经醒来,夏明昭便急匆匆赶来了海棠宫,却没想到第一声听到的是棠妃的怒吼,紧接着看到的是她除了头,全身都无法动弹的事实。

棠妃是必须要活着的,宫里虽然是母贫子贵,但只有棠妃活着,夏明昭跟贾安侯府的链接才会更紧密,他今后登基之路才会更顺畅,倘若棠妃没了,毫无疑问,他仍会得到贾安侯的支持,只是上位的路会更艰难。

没错,夏明昭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没有感情,母亲都是他衡量自己将来能否顺利登上皇位的工具。

将他练就成如此心性的人便是棠妃无疑,从夏明昭很时候起,棠妃就开始为他灌输信念:无论是皇宫里,还是宫外,除了利益再无其他。即便是亲人,重要时刻都可以利用一二,除了萧府的人,他谁都不能信任,什么兄弟,父亲,都是利益罢了。

今日的夏明昭,就是被这样的思想灌输而成的,更是将此登峰造极,连带着看自己的母妃都不带感情。说到底,都是皇位的诱惑太大了。一直盼望着那个位置,这执拗的心理整日折磨着夏明昭,发展至今,近乎成魔。

董大人被四皇子阴寒的目光看得全身发冷,说起来众位皇子之中:太子最是阴晴不定,这位四皇子原是笑面虎一个,但若是摆着一张冷脸,丝毫不亚于太子了。

“老臣在大殿之中也曾说过。以毒攻毒之法只能确保让棠妃活过来,至于其他身体不适等症状,老臣当真没法子,那日棠妃发病已经有一段时间。毒初步散发到全身,还好急时打晕了她,这才不至毒火攻心攻脑……”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废话,你没法子不代表别人没法子,医书上对此毒的解法只字未提吗?或者,其他国土有没有什么名医可以医治此毒?”

虽然心中微惧,但董大人依旧面色略带不悦的回道,“四殿下,老臣出身医术世家,行医多年。看过中毒之人不计其数,若是您不相信老臣,大可以寻访名医问个究竟,老臣可以断言,只要是听到‘条亡灵’这三个字。没人敢放言救治。此毒当真没有解法,若是四殿下真的想问,老臣可以告诉你,此毒创制于西疆的首席巫医复葵之手,他本身是医术、毒术皆通,此毒在制成之日他便已经说了,无法可解。即便如老臣近日所为,逼出体内些许余毒,也无法保证今后不会再犯……”

“够了,不用再说了,复葵?这人现在西疆?若是请到北夏来?就可以为我母妃解毒了是吗?”西疆吗?二皇子穆荣林可是自己一直暗箱操作的盟友,说一声找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真是油盐不进。董大人心中暗忖,面上却道,“具体的老臣就不知了……”

夏明昭动了动嘴唇,突然转嗔为喜道,“董大人。如今的太医院可是人才辈出啊,前几日我还听闻您要告老回乡?这院判的位置可有人选了?”

董大人眉梢一挑心下道:四皇子当真喜怒无常,突然提起自己告老的事情势必有什么目的,“殿下所言极是,老臣已近隐退的年纪,至于人选问题,自然有上头上头定夺,怎么容老臣做主呢?”

“董大人,我知道你的侄子也在太医院,若隐退之后有自家人顶替自然是最好的,我想董大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殿下,有话请直言。”

“我母妃的身体状况,倘若父皇或者母后问起,想必你是知道该怎么回的?复葵那头,我会想方设法找过来,需要你做的,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挡住所有的风言风语,只说我母妃的恢复一切正常。我的意思,董大人应该明白吧?”

董太医愣了愣神,慢慢抬起头迎上了夏明昭笑眼,只觉一瞬间被灌输了通身的寒意,如坠冰窟,“老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对于一个即将告老还乡的太医来说,有亲信接替自己的位置是最为重要的,因为走出院判这个岗位,他将面临的是无名无望,曾经的辉煌对于以后都毫无用处。

但若是自己侄子接替院判就不同了,他可以告老之后继续享受侄子带给他的荣耀,即便回归乡里,都可以衣食无忧。这样的利益驱使下,董大人决定搏一搏。

十五月圆之日,皇后的坤怡宫内,一桌丰盛的佳肴早早便摆好了,一旁宫女紫心手捧着凤舞铜镜走上前来,“娘娘,铜镜来了。”

皇后接过铜镜,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眉欢眼笑,“这是上个月太子送来的凤舞铜镜,说是照起来更清晰呢,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竖起铜镜,皇后的手不自觉在鬓间摩挲着,“哎,多少珠翠都掩盖不了垂老的容颜……”

见主子情绪低落了,紫心连忙道,“娘娘跟皇上伉俪情深,这可是任何妃嫔都无法匹敌的呢,自大婚之日起,到现在多年过去了,皇上每逢十五都到皇后宫内来,有眼睛的都看得出皇上对皇后的重视与情深啊……”

扶在鬓间的手慢慢落下,皇后转而捏了捏紫心的鼻子,“你这个小妮子,最会逗本宫开心,罢了罢了,快去看看皇上来了没有,让小厨房那头候着,若是皇上到了,赶紧把汤端上来。”

即便再阴晴不定的女人都逃不过一张情网,皇后亦是如此,紫心心中暗叹,面上嬉笑说道,“是,娘娘。”

……

皇上进入坤怡宫的时候满脸冷肃的模样,且时辰比往次要晚许多,身后只带了贴身太监康路一人。

皇后敏锐的察觉到了皇上神情的不对劲,落座后轻轻一笑,赶忙为皇上布菜。

看着皇后殷切的模样,皇上幽幽的吐了口气,慢慢的咀嚼着皇后所布菜品的味道。

脑中,刚刚的声音还在旋转:回皇上,湘妃宫里的一个太监挨不住刑法已经在严法司吐口了,说是……湘妃从几日前便开始寻遍了法子寻找各种毒药,还给他们几个人都下了任务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找到那种最毒的、让人受尽折磨才能死的药物……后来,其中一个跟皇后娘娘手下紫心是同乡的宫女,从紫心处得到了条亡灵,便偷偷给了湘妃,这事情并非那小宫女所说,小宫女直到被打死都没有说出关于紫心的只言片语,显然是在维护她。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时下皇上看着皇后的笑脸,都觉得甚为虚伪,她身为一国之母,竟然在知道宫妃要行下毒之事的情况下不加阻止,更相反,她还为宫妃提供毒药,这样的狠辣心肠当真让人不可想见!

皇上边想着边觉得口中的食物难以咀嚼,咳了两声一并都吐了出来。

皇后见状,立时变了脸色,当下伸手拍了拍皇上的后背,焦急问道,“皇上,您哪里不舒服吗?”

皇上放下了手中筷子,别过头淡淡说道,“朕有些乏了,朕还有些奏折要批阅,先行回泰和殿了。皇后近日操持后宫诸事也过于辛苦,早些休息吧,”语毕,头也不回的起身,迈着极大的步子除了坤怡宫。

看着皇上的背影,皇后黯然失色,“紫心,你说皇上这是怎么了?仿佛一刻都不想在本宫这里待一样。”

“皇后娘娘,许是近日国事繁忙,您不必太过忧心了。”

…………

上官被封为鲁阳郡主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京都街头巷尾广为传唱,更有甚者将上官誉为“北夏第一治毒之手”。

相应地,封赏很快也下来了,孙府上下跪在大门口接封赏后,孙玉晴布满血丝的脸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简直要用目光将上官吞下去,大夫人原本还在养病,断手的苦闷正郁结于心,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竟干呕出一口血来。

紫琼苑

上官罗漪正依靠在美人榻上单手握卷,目光倦怠的看着诗集,藕荷色的裙摆懒散的铺开在榻上,露出最下头杏色的锦缎鞋面。

冬语脚步极轻的从外头走进来,站在美人榻侧畔,并不言语。

上官也不抬眸,只是又翻了一页书卷问道,“怎么了?”

“主子,宁国公府传出消息,说……玉雪三小姐与外人私通,被韩大少爷抓了个正着呢,回了孙大人之后若是没有异议,就要浸猪笼了。”

“啊?”一旁端着水果的绿萝张着口满是惊讶道,“孙大人怎么说?”

“宁国公府是早上派人过来通知的,说是给老爷半天的时间,若是半天之内收不到老爷的消息,那便直接浸猪笼处理。若是老爷想留下这个女儿,就直接休妻,将人送回来。”

上官罗漪眼眸流转,淡淡扫了一眼已经满脸惊恐的绿萝,“意料之中的,孙志典没有回信……是吗?”

第九十八章 被浸猪笼

“是的,孙大人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中途命人送了封信出去,后来便再也没出过门。dm咱们的人一直跟着,传话回来,那信是送至四皇子府的,另外……据说宁国公府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冬语表情淡然,轻声说道。

“可是小姐,怎么说这桩婚事都是皇上赐婚的啊,若是就这样浸猪笼了,岂不是?”绿萝面露疑惑。

“正因为是皇上赐婚,才要找个好借口解决了。”上官合上书页,慵懒一笑,“宁国公府是掐准了孙志典不敢有所动作,才打定主意这么做的。”

绿萝怔愣的看着自家小姐,完全不知道这其中关窍究竟在哪儿。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主仆三人齐齐看去,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夏明远已经站在门口了,“这下子京都的热点再也不是你这个鲁阳郡主了,而是宁国公府长孙媳跟道行高深的阜曦道长间的虐世之恋……”

绿萝更加疑惑了,什么阜曦道长?她简直不知道这两位主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要的就是把我的风头压过……那日官道上,我很清楚的看到了孙玉雪身上的伤痕,勃颈处,手腕处,已经淤青黑紫,一看便知不是一日两日了,想来,从嫁入宁国公府开始,孙玉雪的日子就没好过。”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孙玉雪当初死活不肯嫁入宁国公府,恐怕自己也早想到会受到如此凌.虐。”

“没错,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宁国公府即便肆无忌惮凌.虐她,最终都是要给个结果的,尽管再厌弃她这个孙府女儿,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就把她弄死,毕竟这桩婚约是皇上赐的,总归要给她扣个帽子。通.奸,就是最好的交代……”

从皇宫回来开始,上官和夏明远便开始布置了,阿骁更是送来消息。称太子盯着上官的举动似乎是从见过一个叫“阜曦”的道长后开始的。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上官就猜出了所以然,前世这个阜曦道长可是跟萧丰良、夏明昭走得很近的。

于是,灵光一闪,想出了这个办法,送宁国公府一个人情。你不是正在找借口将孙玉雪弄死吗?那便送一个借口给你好了……

京都虽然地界广阔,但是找个人,对于夏明远的虎旗、狼旗来说并不算大事,将人送进宁国公府更没费多少周折,每个世家大族的宅院之中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密道。或许一条、两条,或许还有更多。只要砸钱下去,就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加之,韩光耀与孙玉雪成婚之后从未同房,孙玉雪每晚只要享受一顿韩光耀的暴打晚膳后。便会自行伴着泪水入睡,略点一些香粉就会让人沉沉睡去,再送进去人便大功告成了,就等着次日有人走进屋子撞见这不堪的一幕。

“所以说,二小姐根本就没有通奸,是小姐您给冠上的名头?那……宁国公府是否知道?”绿萝终于反应过来了,继续问道。

夏明远弯唇摇了摇头。“对于宁国公府来说,这件事情并不在于‘知不知道’,而在于‘愿不愿意知道’,这就好比将一块肌肉送到食不果腹的人面前,他不会问这是从哪儿来的,而会选择狼吞虎咽。首先应了自己的饥饿需求。尽管……这块肥肉很可能有毒。”说完,夏明远与上官默契对视。

“没错……”上官罗漪清浅一笑,眸底却闪过一抹亮色。孙玉雪,若不是今生你仍旧不住地找麻烦,我不会绝情到如此地步。两辈子的姐妹“情”,你我的恩怨就此了结了,黄泉路上,你好走……

宁国公府此次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虽然通奸的人是上官送进去的,但他们却很好的抓住了时机。

据说第一个发现事情不对的是宁国公府安排在孙玉雪身边,负责她起居的丫头。

一大早,她端着铜盆进入孙玉雪房内时,乍然看到床上缠绵在一起的两人,起初还羞红了脸以为是少爷却在关门的瞬间反应出不对劲儿,因为床上男人的右腿是在动弹的……

待丫头跑出去禀报,所有府内之人都赶过来的时候,那两人居然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府内一时间炸开了锅,多日来积压的低气压终于爆发了。从成婚之日起,府内所有人都对韩光耀施于孙玉雪的行为讳莫如深,这么一番折腾出来,孙玉雪自然没什么好果子了。

宁国公倒是冷静,在给孙志典发来书信的同一时间也给皇上上了一道陈情书,悲痛兮诉衷肠,将事情前因后果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孙府女儿入府之后他们怎样好生对待,又着重表述了那白眼狼的孙媳妇是如何与外人通奸的……

皇上一气之下当即下了道圣旨,大意是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赐过婚吧,你们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了,总归是两府之间的事情。

恐怕这件事也是北夏皇帝有史以来唯一的败笔了,前脚才刚刚赐婚的“才郎貌女”,后脚就闹得如此分崩离析,还不忘给皇上的龙鼻上磨一鼻子灰。

傍晚,是孙玉雪被浸猪笼的时辰,天色灰蒙蒙没有光亮,乌云阴郁得如同一团乱糟糟的脏污棉花,院中高大的树木都被刮得失了风采,这情形,风雨欲来……

上官在冬语的陪伴下,顶着大风慢慢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刚一进院子,离老远,就听到了老夫人屋子里的叹息声,上官放慢脚步,给冬语使了个眼色,这才走进屋子。

见上官进来,老夫人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道,“罗漪啊,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啦?快过来里边坐下……”言语间,满是关怀。

上官微微一笑,“天空阴云密布,孙女想到老夫人的腿一直被风寒困扰,此时定很不舒服,所以特命小厨房熬了一些祛风寒的药剂给老夫人送过来,这药可短时见效,老夫人不妨试试。”

“都是郡主的人了,眼看着天就要下雨,还亲自把东西给我送来,你这孩子啊,最会疼人儿。我都这把子骨头了,还什么风寒不风寒的……”

“老夫人,罗漪虽然素日里不善言谈,可是心里是知道的,从入府开始老夫人对罗漪就百般照拂,这一点点良药是孙女的心意,孙女感念于心,也算是对您的些微回报,您就不要跟孙女客气了。”

赵妈妈眼里噙着泪水,忙从冬语的手里接过药碗,“多谢郡主了,可是如今老夫人并不仅仅是腿寒,更寒的还有心啊……”

“哎……好好的一个丫头,出嫁那天,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事儿,这就应验了……”自然是在说孙玉雪。

上官眼眸流转,并不做过多劝慰,当下行至老夫人身后,侧着身子手力极轻的捶在老夫人肩膀之上,“老夫人,您要顾念身子才是。”

屋外,雷雨声密布,铜钱儿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泫然落下,拍打着窗檐发出脆响。

老夫人被上官安慰着心情平复了很多,斜倚在榻上双眸紧闭,赵妈妈轻手轻脚的命人去拿雨蓑和油纸伞,就要送上官出门,“郡主,注意脚下。”

行至外室,门扉刚被拉开,一道极亮的闪电劈开阴云密布的天空,咔的一声,伴随着惊雷响彻天际。

“啪”的一响,外室的窗扉在大风的鼓动之下,飘开了,折返回来扣在窗棱上,发出更大的响动。

一连串的震耳的声音,惊醒了刚刚浅眠的老夫人,冬语手握纸伞,跟在上官身后又重新回到了屋内。

“外头的雨更大了些呢,罗漪,先不要出门了,你身子还弱,若是着了风,病了就不好了,待这阵子风雨过去,再行回房便是。”

“是,老夫人。”上官边回答,边走到桌边,继续握笔抄写刚刚未写完的经书。

赵妈妈取来火折子,将屋内的烛光全部点亮了,又给主子们送上了热茶,这才退到一边。

啪嗒啪嗒的雨点儿声始终未停,上官仿若未闻,只是静静握着笔杆,目光游走于经书与笔下。

老夫人端着热茶,已经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当下看着上官认真抄佛经的模样,陷入了沉思:外头那般雷电交加吵闹之势,这丫头居然丝毫不为所动,静心凝神的抄写经,这份心境当真难得,从她入府开始,老夫人自己,或许冲着孙府对上官家的愧疚,一直明里暗里的保护着她,但接触的时间长了,竟发现不由自主的越来越欣赏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丫头;一介孤女,毫无身家背景,竟也得到了皇族的厚爱,一朝成了鲁阳郡主,甚至在北夏老百姓的口中都满是赞誉,“北夏第一治毒之手”的名号,可不是那么容易白得的。

可以说,对上官的所作所为,老夫人并非一无所知,但她却没有阻挠,甚至可以说是纵许了,不为别的,只因她从来不曾主动伤害过别人,受伤的大夫人等不过是自讨苦吃。

咔的又是一声响雷,老夫人的思绪被打断,手中茶杯一颤,差点儿失手。

赵妈妈眼疾手快,上前便接住了。正欲说些什么,忽听到门扉被猛烈叩击的声音,赵妈妈拧眉,“是谁?”

上官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轻将毛笔放至翡翠笔床之上,抬首时,目中略过一丝狡黠。

ps:

ps:好了,孙玉雪搞定~~~

第九十九章 姨娘失踪

叩门声音更加急促,赵妈妈看了老夫人一眼,这才慢慢行至门边,“是谁?”

“赵妈妈,是我啊,红林,麻烦您快开门,有要事跟老夫人禀报。”

“红林?那不是三姨娘身边的丫头吗?不好好照看着三姨娘,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老夫人皱眉冷呵了一声。

另一边,赵妈妈已经打开房门,迎了满身雨水的红林进来。

放下蓑衣,红林脸色苍白的跪下,膝行至地中央,“奴婢见过郡主,老夫人。”

上官如今身份已是不同,自然要接受拜见,她面容平静的看着红林,“红林,你是三姨娘房中的丫头,外头还下着大雨,不在房里照顾着,怎么跑到老夫人院子里来了?”

红林闻言,满面凄楚的抬起头,“回郡主,红林也是无可奈何,老爷独自待在书房中不肯让人靠近,大夫人身子不适,二夫人的佛堂距离太远,若是赶过去还不如过来禀报老夫人,所以奴婢只能过来求老夫人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三姨娘怎么了?”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皱紧眉头看向红林。

一提到三姨娘,红林的泪水立刻灌满整个眼眶,“老夫人,三姨娘,三姨娘不见了,刚刚晚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早我还替她梳妆,都很正常,近日三姨娘的精神已经好多了,也不再砸乱东西了,奴婢稍微放松了些,刚刚就走了一会儿,结果回到院子的时候,她就不见了,问其他的妈妈丫头,她们也说没见过。老夫人,外头雨越下越大,奴婢担心三姨娘会发生不测,您能派人寻一寻吗?”

上官仔细听着。当下行至红林身边,递了个干净的帕子给她,声音轻柔的说道,“红林。你先别着急,三姨娘是何时不见了的?那时候开始下雨了吗?”

“不多时辰,那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晚饭过后三姨娘闹着要吃芙蓉糕,非要奴婢去厨房取,奴婢拗不过主子,只好听从,可是……可是……”红林抽噎着,似乎已经不忍再说下去。

上官打量着红林的模样,突然目中迸射出寒光。她走到红林的面前说道,“红林,你没有说实话,既然三姨娘这几天已经不再砸东西了,那就是病情有所好转。这样的情形下,她怎么会乱跑?是不是你没有管住院子里人的嘴,让三姨娘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一语惊醒屋内众人,老夫人猛打了一个寒颤,两手都捏紧了。是啊,今天一大早孙玉雪被宁国公府当场捉奸,接着傍晚就要处置浸猪笼了。这等消息若是被三姨娘知道,无异于在重病之人身上又加了一剂毒药,这会子人消失了,会去哪儿呢?

红林身子一软,当下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她的确说漏了一个细节。近日没黑没白的照顾精神错乱的三姨娘,她也是全身疲惫,今天午后,趁着三姨娘休息之时,她也躲空闲回房小憩了些许时辰。却不曾想原本该睡觉的三姨娘中途醒来,从院子里洒扫丫头的对话中得知了孙玉雪要被浸猪笼的事情。

原本红林以为,三姨娘又会一阵疯狂,却没想到她这次出奇的冷静,只是傻呵呵的笑,仿佛那要被浸猪笼的根本不是自己自己女儿。

红林见她没什么反应以为这事儿过去了,但傍晚时候人却突然不见了。回想整件事情,红林直接慌了,若今日下午三姨娘就是故意装冷静给大家看的,那后果当真无法想见。

老夫人听了红林的解释,单手重重砸在了一旁扶手上,“真是岂有此理,身为奴婢,就是这样照顾主人的吗?”偏偏是这个重要的时候人跑丢了,一层层翻涌而出的不祥预感浸满老夫人心头。

“老夫人,现在重要的是赶紧派人去找三姨娘,万一,她跑到东郊的碧波湖去阻止浸猪笼……”上官的话并没有说完。

碧波湖,是京都处置通奸男女浸猪笼的固定场所。就如同砍头要被送去菜市口的断头台一样,凡是要被浸猪笼的,都会被送至碧波湖。三姨娘若是清醒着,自然知道到那里去找女儿。

赵妈妈打了个冷噤,“老夫人,定要派人找到三姨娘才是啊,老爷,老爷已经明令禁止,压根儿就不让孙府的人靠近那里一步。”

“赵妈妈,你这话什么意思?”听出赵妈妈话中别有意味,老夫人突然横眉问道。

“这个……回老夫人,快傍晚的时候,老爷曾派人一纸书送至碧波湖,那是……是跟二小姐断绝父子关系的决绝书,更放话,府内不论主子还是奴婢,都一概不许在碧波湖处出现,一经发现,立即逐出府门。”

上官垂下眸子,牵起嘴角讥讽的笑容:孙志典啊孙志典,你还当真按照我铺的路在走,竟真的冷清冷血至此。孙玉雪,那是你抱大养大的女儿,只因为她已于你无用,就可以一纸书与其断绝父女关系,这么急切的撇清与孙玉雪的关系,你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吗?或许你会说,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那皇上的呢?

没错,面上看起来的的确确是断绝了孙府与这个敢于通奸的女子的关系,而实际呢?谁会当真将她与孙府抛开?目睹孙府与宁国公府纠结始末的皇上又会如何反应?

明明是主动将庶女推出去顶包了事,如今出了事情就要撇得一干二净,这样的人做父亲既已如此,做臣子又会好到哪儿去呢?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想办法弥补,冬语,赶紧跟着红林下去,召集府内能调动的所有护卫,分为三波:一波在府内寻找,一波去城东郊的碧波湖畔,一波在东郊之外府周围仔细搜查,记得动作不要太大,还有,着重去碧波湖畔找一找。”很快,上官便下了命令。

冬语双手抱拳,应了一声便披着蓑衣下去了。

屋外的雨点儿越来越小,窗檐落雨的啪啪声也渐次放慢,一阵风雨过后,孙府后宅却再也无法平静。

派出去寻找的人一波一波的折返回来,皆摇头说没找到,天色渐渐晚了,孙志典终于肯从书房中出来,乍然听到三姨娘不见的消息,亦是震惊异常。

利落的掌风下,红林被打的一个趔趄歪了下去,她半臂支撑着满眼含泪,却终究不敢为自己再做辩驳,膝行之孙志典足下悲戚哭道,“老爷饶命,红林知错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定要寻回三姨娘啊!”

“没用的奴才,要你们有何用?连个人都看不住,指去给三姨娘看院子的所有丫头妈妈都给我关起来,等三姨娘找到了,定将这些人一并打发了。”老夫人的屋子里,孙志典趾高气昂的下着命令,一旁管家连连退下执行去了。

二夫人手里攥着佛珠,微微闭着眸子,一言不发。

老夫人很快别过脸去,几乎不愿意再看孙志典那张冷肃的面孔,仿佛多一眼都会令她全身不舒服,孙府怎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玉雪的尸身你也不打算处置了?”

一提到孙玉雪,孙志典冷哼了一声,“那个不孝女,早就跟孙府没有关系了,对于这样败坏门声的丫头,老夫人,难不成您还心慈手软不成?”

孙尧略动了动唇角,终究没有说出心中的话,只是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袖子内已经青筋暴起。不管怎么说,孙玉雪都是自己从小一同长大的妹妹,尽管她牙尖嘴利处处不让人,落至今日下场,终究让人痛心。父亲居然如此绝情,这一点是孙尧万万没想到的。

家中发生大事,按理说众人都该到场,但孙玉晴谎说身子不舒服,大夫人卧病在床,便双双没有出现。

只剩下派去东郊的人没有回话了,屋内所有人都在等着,心头烦恼千丝万缕。上官计算着时辰,想着人差不多也该到位了,正思索间,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冬语带着三五个府内护卫从门外大步走进来,一进门便对着各位主子福了下去,“主子,东郊傍晚雨水最大的时候已经将两个笼子丢下碧波湖,我们过去时候人已经死透了,虽然有看热闹的百姓,但碍于雷电交加,大家都没做过多停留,那里四周都仔细查看了,没有三姨娘的影子……”

二夫人闻言,仍闭着眸子,当下面色平静的说道,“按理来说,雨天路面上本就人少,若是寻个人必定容易,东郊没有,府周边也没有,三姨娘会去哪儿呢?”

孙志典双手环抱胸前慢慢朝窗边走去,雨虽然停了,但屋外的树叶上仍有水滴应声落下,交相滴至地面,发出脆响。

屋内的气氛一时僵了,至今派出去的三波人都已经返回,重点搜查的地方都没有三姨娘的影子,下雨天,她行动又不很方便,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会跑到哪儿去呢?

“救命啊,啊……救我……”陡然间,一连串凄厉的哀嚎在夜色中骤响,揪紧了所有人的心。

第一零零章 悬梁自尽

孙玉晴在众人的注视下,颤抖着身形倚靠着门框行至屋内,她目光呆滞,头发很是凌乱,伴随着鬓间碎发,有滴答滴答的雨滴顺势而下。

此时的孙玉晴,与往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判若两人,她怔愣看着烛台上摇晃的烛火,仿佛终于从黑暗中爬出来的人儿,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顺着后背的门板就那么直直的滑坐了下去。

孙志典本就心烦,当下看着孙玉晴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愤愤的从窗边回过身,“玉晴,都这个时候了你在闹什么?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如今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孙志典下意识的以为孙玉晴是因孙玉雪被浸猪笼一事,还没缓过弯来,即便是此时,他也不过关心着女儿的体统问题,对她因何至此毫不感兴趣。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孙玉晴如此冷心冷肺自私自利,便是得到了孙志典的真传。

被孙志典这么一吼,玉晴身体猛地一颤,忽然大梦初醒般的环视周围的人儿,哇的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姣好的面容此刻是从未有过的失态,“死人,有死人啊……”破着嗓子呼喊着。

“玉晴,大家都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说。”二夫人最是耐得住性子,当下语气柔和的安慰道。

孙玉晴抽噎着,被一旁丫头慢慢搀扶起身,借力慌忙拉住孙志典的胳膊说道,“母亲,母亲的房里,有死人,穿着一身红衣服,就悬挂在房梁上,我一开门,那人正对着我吐舌头,太可怕了……”

众人闻言。便是一惊,回想刚刚场景,孙玉晴的样子果真吓得不清,难道大夫人房中真的发生什么了吗?

“玉晴。莫要妄言,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母亲的房里一直有人照顾,怎会突然多个悬梁之人?许是你自己做梦,弄混淆了。”老夫人连忙打着圆场。

“老夫人,玉晴没有看错,当真有人,刚刚我在院子里待着,母亲房中的二等丫头云儿跑过来回话,说母亲有事找我。这才让秀云陪着我过去,却没想到,刚一推开门,就看到那么恐怖的场面,秀云当场就晕倒了。我是拼了命才跑过来的,不信你们大可以跟我过去瞧瞧……”

“那你母亲呢?可在房里?为何到现在大夫人的院子里还没有动静?”二夫人追问。

“我只是站在门口的时候看到人,并没进去啊,母亲的房间里倒是没有动静的,许是她睡着了。”

“大家不要胡乱猜测了……”孙志典警惕的扫了一眼屋内众人,除了几位主子之外,其余的全是身边心腹。还好没有庞杂人等,“走吧,随着我一同去看看。”

浩浩荡荡一行人,跟着孙志典很快从老夫人的院子来到了大夫人的桴怡院,深夜里,院落之中。悄无声息,几阵幽幽的蝉鸣时而喧闹,时而声线放低。

大夫人的房间里,没有烛光,门是紧闭的。门口半倚着一个人影,众人不瞧便也猜得出这便是孙玉晴身边的贴身丫头秀云。

孙玉晴一直跟在孙志典身后,手紧紧拉着他的胳膊,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动作,步子迈得很碎,显然是有所忌惮,众人面面相觑的朝大夫人房门靠近,一股莫名的胆寒窜上心头。

孙志典故作镇定的走在管家后头,借着灯笼的光亮慢慢靠近门扉,管家咽了咽口水,这才伸手慢慢推开房门,动作间忽听屋内一声尖利刺耳的喊叫声,“鬼啊!快走开,救命啊,来人啊……”

众人一惊,这是大夫人的声音,孙玉晴闻言,下意识松开孙志典的手,朝身后老夫人、二夫人的人堆儿冲了过去,边跑边嚷着,“鬼魂来了,鬼魂来了……”

管家被孙志典抵着腰杆不得不向前,只得闭着眼睛壮大胆子猛力推开房门,手中灯笼顺势送进门里,还未等反应,只见灯笼正前方光亮处,一张无比惊恐的脸正瞪圆了眼睛瞧着门外,她双眼布满血丝,此刻张着大口一副丧胆的模样。

孙志典下意识倒退了半步,却在瞬间认出了灯笼前趴着的人儿,就是大夫人,不由恼怒道,“夫人,好好的在地上趴着做什么?”

大夫人缠.绵病榻已久,本就脸色苍白,借着灯笼的光自下而上照亮,更显得一张脸惊惧失色,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连忙会意,上前几步行至屋内,三下两下便将地上惊魂未定的大夫人扶了起来。

“死人,有死人……”大夫人借着赵妈妈的搀扶,顺势站了起来,却不忘抬着一只没了手的小臂朝身后一指,“梁上,有人……”

众人刚刚已经被大夫人的脸吓到了,尤其是孙玉晴,早就三魂没了七魄,乍一听梁上当真有人,几乎就要晕厥。

管家仗着胆子,高举灯笼走进屋子,一一将烛火点亮了,借着火光,屋内灯火通明,笼罩在黑暗中的身影顿时立显。

陡然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夫人房内,门口正对着的方向,房梁上,一红衣女子正悬挂其上,脸朝着门外,一双眼还没有闭上,这熟悉的面孔所有人都认识,赫然是三姨娘柳媚儿无疑。

孙玉晴啊呜了一声,终究身子一僵,还是晕了过去,上官罗漪仔细扫了一眼梁上的三姨娘,幽幽叹了口气,三姨娘的疯癫其实一早便好了,只是一直在装,伺机寻找翻盘的机会,今日乍然听到孙玉雪要被浸猪笼,想必这才终于没忍住。

原本是要去东郊的,许是想到颓势已经无法挽回,便索性下定决心跟女儿一同去了,只是死之前还不忘坑大夫人一把,看来她是恨透了大夫人这个罪魁祸首。

当上官得知三姨娘穿着一袭红衣去了大夫人院子时并没做阻拦,而是让夏明远帮着稳定好大夫人院子里的人。在她房里点好了香,让她的午睡不至于那么快醒来。还好,萧府派过来的童妈妈近日不在府中,有事回老家了,不然也不会如此顺利。

再之后,就是可以安排让孙玉晴发现死尸了。而这期间,上官一直都待在老夫人的房里……

看孙玉晴昏倒的样子,今日的安排还不算失败,只是三姨娘,就此便香消玉殒了,其实上官完全可以阻止她在大夫人房中自寻死路,可而后呢?

没了孙玉雪,三姨娘独自在孙府还能存活吗?不如就此了结了,转世再投胎,距离这群饿狼远一些。

慢慢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上官跟着所有人的脚步慢慢进了大夫人房中。

赵妈妈连同一起过来的冬语,驾着三姨娘的腿慢慢将人放了下来,她身子已经僵了,一席红衣飘荡着,在落地的瞬间定住。三姨娘妆容整洁,活脱脱重现了往日的妩媚,只是整张脸苍白无血色,让人望而生畏。

孙志典脸色很冷,一直瞧着三姨娘的面容,没有丝毫感情,大夫人目光呆滞,已经废了的右手臂僵硬垂在身侧,整个人就差跟女儿一样吓得昏倒了。

上官上前一步,从上到下查看了三姨娘的身体,最后抬头对所有人道,“三姨娘是悬梁而死,身上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挣扎的痕迹,许是要跟玉雪妹妹一同去,迷迷糊糊的就走到这里了吧……”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推托之词,哪个悬梁之人会挑中任意一房的梁上自尽啊?分明就是冲着大夫人来的。

“罗漪说得对,许是听到玉雪的事情一时接受不了,便迷迷糊糊走到这里来了……”孙志典顺着上官的台阶便说了下去,只是心中好奇,为什么她会如此帮大夫人?

他哪里知道,上官的本意并不在此,众人都看得懂的戏码上官才懒得落井下石,她在乎的是这件事的后果,有了三姨娘的死,桴怡院以后就是孙府最不干净的所在了,有了这身红衣的过场,大夫人今后都甭想在桴怡院中安枕,这才是上官的目的……不会让你轻易死掉,而会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大夫人惊魂未定,当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蜷缩着身子,忌惮的看向地面平躺着的三姨娘。

老夫人轻声咳嗽了两下,随即说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抬下去?”

管家早已抽身找来了两个护卫,当下动作极为轻缓的将三姨娘慢慢移出屋子,孙志典看着两个护卫远去的背影,眸.色更深,“今日之事对外只说三姨娘顽疾未治病逝了,其他的一概不许提及……”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屋子里除了孙府主子之外,剩下的就是贴身丫头了。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没人敢说出半句。

上官在心中轻叹,看了一眼远去护卫的方向,以孙志典的性格,那两人恐怕今后都不会在孙府出现了。

一阵喧闹过后,所有人都回去了,连同孙玉晴和丫头秀云,都被叫醒后搀扶着回房。

孙志典则留下来,称要安慰大夫人。看着上官搀扶老夫人的背影,他眸色放暗,就在刚刚所有人都震惊失色之时,只有这个丫头神情淡然,全然没有惧容,难不成此事跟她有关?

只一瞬间,孙志典后背发凉,他瞬间改变了想法,今后再也不能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看待上官这个丫头了。关于上官家惨案的事情,她或许真的知道什么……

第一零一章 驱鬼法事

仲夏的午后,天气有些燥热,玉竹手拄着半边脸正呆愣愣看着滚金边的袖口,手指起伏扳动袖口纹路,无聊啧啧了两声,随即换了另一只手托腮。

上官罗漪收住抚琴的动作,双手轻柔覆盖琴弦之上,琴音戛然而止,婉转之音仍绕梁不绝,“怎得?琴声那么不入耳?听得妹妹如此心烦?”

玉竹慌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罗漪姐姐的琴音最是美妙了,只是今天玉竹心绪不宁,无心欣赏,恐辜负了姐姐美意。”

上官起身,慢慢靠近红木圆桌,“怎么心绪不宁了?可以说出来听听吗?”

玉竹幽幽叹了口气道,“前几日老夫人将三姐唤进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房之后三姐便闷闷不乐,我怎么问她都是不开口,三姐的性格罗漪姐姐你是了解的,只要她不肯说谁问都问不出口,跟我这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性格截然不同。我这不心里着急莫,生怕出什么事情。”

“哦?被老夫人单独唤过去呀……”她轻轻坐下,拉过玉竹的手,嗯,温热的,极为柔软,“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想来是府内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你刚刚也说过,玉兰最是心事重的,老夫人或许是担心她会胡思乱想,所以才单独叫过去劝慰了一番,若是有什么大事儿,她必定会跟你说的,不是吗?”

玉竹瘪了瘪嘴,按照上官的话路想了想,不多时,眉心一团乌云终究被驱散开来,“罗漪姐姐说的对,若是出事儿了,三姐不会不告诉我的。”

上官温和一笑,伸手替玉竹抚了抚鬓间的璎珞,脑中却思虑万千,回想前世。今夏正是玉兰要被许嫁之时,恐怕老夫人单独叫她过去就是为了这个,若玉兰回房后闷闷不乐,一准是对婚事并不满意。这态度倒是跟前世大相径庭,可是……为什么呢?

正犹豫间,突然外头传出一阵阵鼓声,夹杂着时而清晰、时而混浊的呢喃声,玉竹迅速从烦恼中抽身而出,当下起身朝门外望去,“罗漪姐姐,你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声音?”

“听来,似乎是大夫人院子的方向,冬语。去瞧瞧。”

冬语应了一声,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不多时,冬语只身返回,面容有些古怪,“回主子。是大夫人院子,此刻……正在举行法事,放着供桌和三顶高高的烛台,远远望去,似乎有,几个道士正在驱魔。”

上官眉角一跳,牵起嘴角一抹笑容。这个大夫人啊,难不成大病一场烧坏了脑子吗?

玉竹满脸的不敢置信,“大伯母这是要做什么?”

“你没听冬语说莫,是在驱魔呢,看来三姨娘的死对大夫人的影响不小,不过……”不过。就是不知道孙志典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北夏一朝都信奉佛教,独尊儒术,一以贯之,道士之流行动向来隐蔽,受邀做法事也是行走于平常人户。豪门富贵举行法事一向是请佛寺之中道行高深的大师。

此次大夫人竟然请来道长驱魔,这事儿说小很小,说大却也能捅破了天,原本孙志典在皇上面前就已经人品暴跌,若是府内再出什么事端,恐怕连夏明昭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吧?

“说到影响,我倒是想起来了,自从三姨娘的事情过去,大伯母的院子便从没有熄灭过灯火,即使是白日,屋内都在点着烛火,听闻大伯母从未睡过好觉呢,另外,大姐也是如此,整日里神神叨叨的,一阵好一阵坏,有时候梦魇半夜跑出院子,愣是说有鬼在追着她。哎……这对母女啊……”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可是再怎么要驱鬼,都该让义父请来佛寺的大师才是,再不济从二夫人的佛堂请几尊佛到屋里也是好的,怎么能贸然就将道士请进府内呢?难不成……是义父允诺的?”上官状若不经意的说道,还未说完,口已经被玉竹的柔指抵住了。

“罗漪姐姐,嘘……我昨日就听到大夫人身边周妈妈悄悄打听来着,正是趁着今日大伯有公务在身不在府内才敢举行的,所以据我猜测,这事儿大伯许是不知道。”

“可是这么大张旗鼓的,纸始终包不住火啊……”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罗漪姐姐,你说难不成三姨娘的鬼魂真的存在吗?看大姐和大夫人被吓得仿佛魂飞魄散了都,弄得我跟三姐夜里都不敢睁眼了。”

“不用怕,虽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于三姨娘,你们两姐妹无利也无害,她不会过来找你,只会去缠着她恨的人罢了。”

冬语看了眼自家主子,脸上的笑容堆积如云,什么鬼魂之说?别人或许不知道,她是最清楚不过。

事实是,从三姨娘被悄悄安葬后,上官便命冬语身着红衣,于夜里潜到孙玉晴和大夫人的院子里飘上一飘,这母女本就心虚,看到红影子更加心惊胆战,早不知道魂归何处。

别说是道长驱鬼了,就是听说街边一个小孩儿会驱鬼,她们都会试一试。更何况,这道长驱鬼的消息还是上官罗漪找人渗透给大夫人的。等的,就是这场好戏。

四皇子府书房

夏明昭端然正坐于厅中央的太师椅上,扯了扯嘴角道,“姨夫言重了,明昭只是觉得姨母最近身子不适,加之母妃中毒需要调养,若是谈及婚嫁,怎么也要等二位长辈身子大好的时候,反正婚约都是在的,早晚不过是个仪式,您说呢?”

——若孙玉晴不是外祖父贾安侯的心头肉,我才懒得搭理什么婚约,当初母妃答应此婚事,不过也是想让家族之间联系更加紧密。可是当下,无论是孙府、贾安侯府还是自己都四面楚歌,只能先稳定局势了。

孙志典按捺住心中不悦,傻子都能听出夏明昭这是推托之词,原本说好的婚约,如今可是一拖再拖,变故更是层出不穷,简直让人疚心疾首。

今日过来,原是想将对上官的怀疑与夏明昭尽数说一说便离开的,可孙志典还是不放心的提了提婚约之事,却没想到不提也就罢了,提及更让他头疼。

不要说大夫人可否痊愈了,就连玉晴都是整日浑浑噩噩不成样子,家里更是被闹得乌烟瘴气,处处不成体统,想到这里,孙志典愈发觉得头痛欲裂,他不由扶额,不说话了。

夏明昭看出孙志典的心思,刚刚听了孙府近日发生的事情,却也猜与上官有关,只是早已跟表弟萧丰良计划好,处理上官的事情,以后就转嫁给太子来解决了。这些日子跟上官周旋,吃过的苦头着实不少,这样的苦差事转嫁给太子才最妙。

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姨父尽可放心,婚约之事,明昭必会给出交代,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近日我在六部安插的许多人手相继遭人暗杀,我怀疑是太子所为,不知姨父可否帮明昭一个忙?”

孙志典愕然,夏明昭跟太子虽素日谈笑如常,但背地里当真不睦已久,太子向来冷面,做事更是杀伐决断,若此事是他主使,也是情有可原。

可他总觉得并没那么简单,“我倒是听闻,太子这几日也是焦头烂额,似乎向皇上进言屡遭训斥,更有话传说,皇后与皇上渐生嫌隙?若此事只是怀疑,看来是该着重好好调查一下才好。”言外之意,太子恐怕根本无暇过来挖你墙角吧?

“后宫之事就不劳姨夫费心了,明昭的意思是想说:素日上朝之前,姨夫跟其他五部的尚书向来走得很近,主要想让姨夫帮忙背后探知一下虚实,究竟是否为太子所为。”

若是表弟萧丰良在京都,便不用劳烦孙志典做这等子事情了,直接问丰良便知道是否太子所为,偏偏这个时候他被太子指去做秘密的事情。

前朝人手逐渐减少,后宫里母妃更是不消停,整日里闹情绪、不肯喝药,再这样下去,自己都不知道在巫医复葵到北夏之前,母妃还挺不挺得住。这可是跟穆荣林以条件交换而来的西疆首席巫医,母妃可定要挺住才是。

还好皇后娘娘也遭冷落无暇顾及母妃,不然母妃身体不能动的事情恐怕就捂不住了。

孙志典并没在四皇子府逗留多久,很快便返回孙府了。

正值午时,火日当头,孙志典下了轿子便大步流星进了府门,却在一只脚刚迈进后花园的时候,乍然变了脸色。

管家一直跟在孙志典身后,心头早已经乱跳不止,思忖着若是待会儿老爷知道自己私自放进来道士在后宅做法事,这管家之位恐怕就此便保不住了。

但惧怕已是来不及了,老爷比预先料想的时间早回来两个时辰,当下收拾已是迟了。

孙志典心下早已察觉到不对,这“天灵灵……地灵灵”的呢喃声音和摇晃的铃铛夹带鼓声,一听便是道士所行法事,不由分说直接就奔着大夫人桴怡院冲了过去。

刚一推开院门,便被眼前的场面震慑住了。

第一零二章 自生自灭

满院子的花红柳绿依然簇拥着,但每个枝桠上都被挂上了福纸,一张张……充盈眼球,正前方赫然摆放着不大不小的翘头案,案上各色祭祀样品,香火烛台,种类繁多,正中间三柱高香已要尽,可想而知,这场荒唐的驱鬼法事已经进行了多久。

两个身着深灰色道服的道士,此刻正摇摇摆摆的旋转于翘头案之侧,全然不顾踹门冲进来的孙志典,手中继续挥舞着神棒、神铃,嘴里依旧咕哝着,旁若无人的进行着所谓的法事。

孙志典越发觉得火大,眼睛所及,到处乌烟瘴气,这哪里还是孙府女主人的院子?分明就是个道场啊!

登时只觉一股热气上涌,整个人便冲了出去,“都给我停下!”行至翘头案一旁,孙志典全然不顾身上所着朝服,横臂便是一扫,紧接着,噼里啪啦的连连几声,震耳的摇铃声戛然而止。

翘头案上的香火烛台尽数被推到了地上,烛台圆滚滚的,伴着香灰一下一下最终停在了一个道士的脚下。

大夫人的房门原是紧锁着,听到院落里声音停了,屋内方才开始响动,“道长?法事结束了?”大夫人推门便是这句,但脸上的笑容却在看到院内狼藉场面的瞬间凝固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她发疯的冲了出来,怔愣看着院子里满地的香灰,“老爷!你疯了不成?这是在驱鬼啊,你竟然搅乱了法事?”几乎是拼尽全力说出的这句话。

竟然如此荒唐无礼!已经憋闷了一肚子火气的孙志典再也无法控制,全然不顾面前两个陌生的道长,批头一个巴掌便扇在了大夫人的脸上,“不可理喻!堂堂孙府大夫人,竟然私自找来道士行此等驱鬼之术,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你是想让整个孙府跟你陪葬吗?”

大夫人本就在病中,被孙志典这么一扇。整个人大步后退,竟退至翘头案步子都没停歇,连带着几案,哐啷啷倒地。

只听哎呦一声。大夫人整个身体直接卡在被撞倒的翘头案上,已是动弹不得。

上官罗漪搀扶着老夫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此场景,当下状若吃惊的跟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下却已冷笑不已,萧氏,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老夫人见状,不由扶额,“这又是在闹什么?”

孙玉晴闻讯赶来,吃惊的已经合不拢嘴。当下眼含热泪冲了上去,却愣是扶不起大夫人,“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扶人?”动作间,难掩惊慌失措。

跟着老夫人一同过来的丫头妈妈,见状都冲了上去。七手八脚的将其扶起来,但却松不了手,因为大夫人自己已经站立不得。

泪水夺眶而出,孙玉晴委屈的看着孙志典,“父亲,母亲也是被逼无奈,看她眼下的乌青您就知道了。若是真有办法,她也不会行此术,三姨娘走后,这院子本就邪门,您还不允许母亲请道长驱一驱鬼辟一辟邪吗?”

老夫人极为不耐烦的说道,“好了。你们,赶紧将大夫人扶进房间休息,你们,把院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给我撤掉,还有这两个人。看着就头疼,快快打发了。”

上官握紧了老夫人的手臂,柔声劝慰道,“老夫人,您要注意身子啊。”

孙志典已然清醒过来,深深叹了口气,眼神狠戾的看了管家一眼,又在两位道长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儿,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管家心头陡然一惊,当下带着两个道长便下去了。

院子里,小厮仆从们七手八脚的收拾开了,孙志典迈着步子朝门口走来,一席朝服已经满是香灰,不由扶额,“老夫人,儿子刚从外头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这院子晦气,您也不要久留了。”

老夫人斜睨了孙志典一眼,没有回答。

孙志典作势就要走过去,却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吩咐道,“罗漪啊,你义母只是被噩梦缠绕,身子并没有什么不适,不用找大夫,只需开些补药调养调养即可,这些就由你来负责吧。”言外之意就是,不打算给大夫人请大夫,弃之不顾让她自生自灭。

上官仿若听不懂似的疑惑看向孙志典远去的背影,继而瞧着老夫人,“老夫人,这……”

“就按照你义父交代的去做吧……”老夫人拍了拍上官的手背,意味深长的回道。

上官答应着,垂下了头,掩去嘴角一抹讽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之前几遭都是逼着孙志典放弃大夫人,今天这是最后一剂猛药,孙志典也是人,尽管顾虑没了大夫人后跟贾安侯府的关系,但是只要仍旧支持四皇子,两府之间就不会彻底断绝,同是泥中蚯蚓,又怎会在乎之间的些许联系呢?

说起来,他是早厌烦了大夫人的种种,恨不能立刻断了联系,所以尽管大夫人伤重,她都下令不让医治,态度再明显不过了,便是要大夫人死……再怎么说也是相伴多年的妻子,别人或许下不去手,可孙志典未必。

可是,这事情交给上官来处理,却又十分巧妙。倘若大夫人真的有了三长两短,贾安侯府追究起来,孙志典大可以将一切事情都推到上官身上,他倒是想得周全,不过未必会如此发展。

紫琼苑

天色已经很晚了,上官梳洗完毕,正准备篦头发后就休息,墨发倾泻,在幽暗的烛光下显得极为耀眼。绿萝小心的拿着梳子细致万分的帮自家小姐篦头发,柔指在上官的发迹穿梭,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梳子摩擦头发的沙沙声,再无其他。

贴身服侍上官的丫头除了绿萝之外,也就是冬语了,虽然前些日子因被封鲁阳郡主而增添了院子里的丫头,但至今上官都没有将人拨到屋里来,大多负责外院的洒扫工作。

心如细发的上官,在用人方面向来细致,她最是讨厌身边的人吃里扒外不忠心,偏偏这样的事情在后宅里是司空见惯的。

夏明远刚刚回府,还没回修竹园,就直接来到了上官的紫琼苑,见灯还亮着便走了进来。

正巧绿萝手下的动作差不多完成了,见状有眼力的退了下去。

上官清浅一笑,睡意惺忪的眸子眨了眨,“怎么?终于肯出现了吗?”几日前,夏明远突然让龙常传话出来说有事情要办,就独自带着阿骁消失不见了,留着龙常和冬语在上官身边帮忙安排事情,一去便是几日。

夏明远一席月白色单褂,腰间半块儿翡翠玉坠子摩擦间发出脆响,本就长相俊美,加之此刻已经妖媚的笑开了,在夜色中更显得翩翩浊世佳公子。

听了上官的话,夏明远脸上的笑容更深,“这次事出有因,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便没当面跟你打招呼,不过也算是不虚此行。”

上官疑惑,“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自然是好事儿……”夏明远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棠妃中毒未愈,当下身体已是不能动弹,但老四却执意压制住此事,加之皇上并不甚在意棠妃的身体,只是着人问一问就了事了,皇后那边更是焦头烂额,整日背着咱们给扣上的那口棠妃中毒的黑锅在想办法,根本无暇顾及,所以便给了此事虚掩的机会。”

“说了这么多,重点无非就是想说夏明昭还在想办法要救棠妃喽?”

“没错,所以,他找来了西疆的首席巫医复葵。”

上官闻言,心头一颤,找了师父?“复葵?我……记得你说过复葵此人现在西疆天牢啊,夏明昭是怎么……”话说到一半儿,上官却停住了,随即迎上夏明远的目光。

夏明远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穆荣林,他跟老四勾结多年,各自许愿为对方登上皇位给予支持,此次也不知道老四用什么条件交换了复葵过来医治棠妃。”

“咱们借由湘妃之手给棠妃下的药,就是西疆传出来的,且这药就是复葵最先研制而出,找他确实恰当,不过听说复葵的性子古怪的很,能否医治还要看他的了。”

“呵呵,这就要看棠妃个人的命数了。”

夏明远话音刚落,却见上官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极为古怪,看得他瞬间身子僵硬,不能动弹,目视着上官一步一步靠近,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夏明远不由心中暗忖,“上官这是要做什么?主动投怀送抱?没理由啊……”心头正咚咚咚敲个不停,却见上官的脚步已经停了,她动作极其轻微的用手指抵住了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见上官此状,夏明远绷紧的心才慢慢松开,还以为上官要对自己做什么“不轨”的行为,白“紧张”了一场。

可心头刚一放松,就听到窗扉响动的声音,冬语拎着一个身形很小的丫头哟的便从窗户飞了进来,“主子,抓了个趴墙根的。”

上官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冬语手中如纸片一样轻薄的小丫头,微微一笑,“你是新进来院子里的丫头吧?”

第一零三章 匿名来信

自从接了为大夫人熬制补药的任务后,上官出入桴怡院的机会便多了起来。

在此之前,出于对上官的警惕,大夫人很少准许她过来,但时下外头的大夫都不准入内,院子里能医病的就只有上官一人了。

大夫人做了很强烈的思想斗争后,才勉强接受让上官帮着调养身子。还好,经过上官几日的调理,大夫人的精神已经恢复很多,至少不再半夜做恶梦了,隔个一两天儿还能睡个安稳觉。

只是上次在院中衰落于翘头案后身上的扭伤一直未愈,所以大夫人至今还不能下床。在此期间,大夫人身边静心服侍的就只有周妈妈,那位萧府送过来的童妈妈仍然未归。

这一日,阳光灿烂如旧,上官端着刚刚为大夫人熬好的补药步伐很慢的迈入桴怡院。

刚一进屋,却见孙玉晴正坐于床榻一旁,前几日因闹鬼眼下生出的乌青已经消掉了很多,此刻正陪着大夫人聊天儿说话,母女俩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笑得很开心,却在看到上官进屋的瞬间,笑靥如同碎裂的瓷片儿,哐啷破掉。

“罗漪姐姐,近日多亏你照抚了,母亲的精神才恢复的这么好,我已经给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了书信,萧府很快会派人过来亲自医治母亲,以后桴怡院的事情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妹妹说的哪里话,照顾义母也是罗漪该做的事情,怎么能说是‘费心’呢……”从上官进入屋子,孙玉晴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没动,虽说是在家里,不必客套,但怎么说上官也是鲁阳郡主了。

孙玉晴如此傲慢无礼,若是换了别人自然受不了,可上官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笑呵呵的走上前。端过补药递到大夫人身边道,“义母,这是今日最后一碗了,您用了后便快快歇下吧。萧府能派人过来瞧瞧是最好不过了。”她微笑着看向大夫人,笑容中不掺带一丝杂质。

孙玉晴原本想着看看上官吃瘪的样子,却见她一脸比自己都淡定的笑容,不由心头怒起,“罗漪姐姐,这补药没经过别人之手吧?”

“玉晴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官挑眉,“这几日给义母的补药都是我亲自熬制,弄好后亲自送过来的,没经过别人之手,大可放心。”

话音刚落。却见孙玉晴已经拔出头上簪着的银簪子,倏地放到了补药之中,这动作傻子都看得出来在做什么,验毒啊!怎么不等自己出去再验呢?分明是当面要给自己难堪。

上官罗漪嘲讽一笑,这个孙玉晴。真是愚不可及,“妹妹验过了,既然没毒稍后就给母亲用了吧,我的院子里还有事情,就不叨扰了。”说着,带着身后的冬语便退了下去。

大夫人脸色青红交加,见上官走了。才重重呼了口气,“这个丫头,整天笑得不阴不阳的看着就让人倒胃口。”能说出这番话,很显然精神头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什么北夏第一治毒之手,我看全是狗屁,自己私藏着治病的好方子却不肯拿出来。娘你不用着急,外祖父和外祖母很快便会找来神医……”

“好方子?什么好方子?还有,玉晴,你姨母那边怎么样了?”大夫人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虚弱的问道。

“殿下表哥说棠妃姨母的身子已经恢复很多了。只是余毒还未清,所以需要调养。至于方子嘛,那个贱人被封为破郡主之后不是院子里添了些丫头吗?我借此机会送进去几个咱们的心腹,很快那边就给出消息了,上官明明就有治母亲顽疾的方子却迟迟不肯拿出来,多歹毒的心肠。”

“是什么方子?”

“具体的还没跟女儿说,总之是堆放在上官药房里的,女儿正着人寻找,估计很快就能找到了。”孙玉晴边说着,边拉过大夫人的手,脸上是自信满满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大夫人痊愈的希望。

其实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孙玉晴自己早就知道:在孙府后宅,大夫人是她唯一的依靠,原本父亲对她的那些疼爱已经渐渐地在上官那个丫头的折腾下消磨消磨殆尽了,所以只能靠母亲,若是此时母亲没了,她不仅会失去依靠,还要守孝三年,三年后自己可就十七岁了,夏明昭的四皇子妃位置早就不知道在谁手中了,哪里还轮得到自己?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治好母亲的病,让她多活几年,再不济也要等自己嫁入四皇子府再说。

孙志典千防万防却没防住自己女儿送出去的书信,没过几日,萧府便亲自送来府内多年的大夫替大夫人诊治,老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

……

五日后,上官用完自己小厨房的早膳便带着冬语和绿萝一同出了院门,还刻意留下孙玉晴安插的那个小丫头独自在院中。

修竹园因景命名,夏日里院落一角的竹林散发着清香,将整个院落都衬托的凉爽、清幽。

上官还是第一次过来夏明远的修竹园,院子里各处植株摆放整齐,格调优雅,整体望去,错落有致,格调大方。

听到院外有声音,孙尧连忙走了出来,“诀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兴奋着走出来,手里还捏着支毛笔。

上官微微一笑,“怎么?二哥也在等表哥吗?”

“是啊,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赴约,既然罗漪来了,那快快屋里来坐吧,我正在作画,你也给点儿意见。”

上官没有推辞,带着绿萝和冬语便进了修竹园的正厅,厅内格调古朴、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桌案、茶几清一色的紫檀木所制,乍一看根本不是年轻公子的客厅,完完全全就是老者的待客正厅嘛!

上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屋内摆设与主人的心境是息息相关的,想不到夏明远那个家伙居然喜欢这个调调的,可见骨子里有多么刻板、老成。

这些日子无论明里暗里,上官的安排都少不了夏明远的帮助,虽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总是在笑,可转过身呢?他是不是偶尔自己瑟缩在角落里回忆着西疆天牢那暗无天日的生活?从回北夏到现在,自己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紧了些?

上官正踟蹰,耳边却传来孙尧的呼唤,“罗漪?怎么一进屋就发呆,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过来表哥的房间,只是四处看看。”

孙尧淡淡一笑,笔下的动作不停,“我孙某人,这辈子能遇到你和诀兄两人,也算是前世的造化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垂下眸子,掩住了眼角的一抹神伤,“只是……不知道咱们三人的缘分会持续多久。”

上官还在一心想着夏明远,全然没听到孙尧刚刚所说,“二哥?你刚刚说什么?”

“呵呵,没什么,没听到也好,我是想说,诀兄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他一大早便出府了吗?有没有提到要去哪儿?”

“这个,我倒还真不太清楚,他是接到一封书信之后才走的,对了,那信他还没拿走,就放在书架的最右侧,我没动。”

上官闻言,偏眸朝孙尧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书信模样的东西卡在最右侧的书架上,淡淡扫了一眼,上官的心却猛地一沉。

那信封上的字迹,分明是云锦公主的啊。还没来得及思考,她整个人已经疾步走了过去,伸手拿过那东西,动作极迅速的打开了。

孙尧笔下的动作逐渐放慢了,他盯着上官的神情,越发觉得不对劲儿,“罗漪,发生什么事儿了?”

上官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脸色越发惨白,“二哥,表哥可能有危险,我带人出去瞧瞧,你在府里等消息,若是我们俩很晚都没回来,你就只说我去寺庙里拜佛烧香了,要几日后才能返回。”

“很严重吗?我也一起去。”将笔杆放至笔床之上,孙尧急忙跟了上来。

“二哥,府内要留人,否则无法善后了,你放心吧,我会随时派人送回消息的。”上官微微一笑,转身消失在了孙尧视野之中。

一路上,马车颠簸不停,上官心里虽紧张,面上却丝毫看不出端倪,一派平和。

刚刚那书信显然是模仿云锦公主笔体送过来的,打着云锦公主的旗号给夏明远送来书信,想来此人就是怀疑夏明远身份之人,倘若夏明远真的去了,那就是自投罗网。

真正的云锦公主不会这么大摇大摆送过来书信,这样的行为无疑会暴露夏明远的身份,亲姐姐是不会这么做的,且那信上内容也说得模棱两可,只是约定了要见面的地点,城郊百里崖,那可是京都周围最危险的一处绝壁。

上官越想心头越是不安,按照孙尧所说时间来推算,夏明远早就到达那里了,“车夫,加快一些。”上官声音轻柔的催促着,口气却是异常坚定。

猜想夏明远要出事,她心头出奇的慌张,从未有过的不安全感都涌现了出来。

一旁冬语开解道,“主子,师兄是跟着夏公子的,若是出现不测,他必然会发出信号召唤虎旗、狼旗的兄弟,但至今都没有号令,想来情形还不是很糟。”

第一零四章 关心则乱

百里崖,距离京都城近百里,峭壁相连,悬崖险绝,因此而得名,是少有人烟的地方。

崖高近千丈,最高处唤作望门峰,从上向下望去,整个百里崖如一面墙壁般又陡又直,且寸草生,与崖对面丛林繁茂的千层山形成鲜明对比。

谁会把约见地点定在这里?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吧?上官又气又恼的经过绝经小路上了望门峰,已是气喘吁吁。眼看着就要到了,却逐渐放慢了脚步。

冬语走在前头开路,却无时无刻不在耳听八方,由于绿萝被留在山下看着马车,所以此刻只有她和上官两人。

冬语始终觉得这一路上气氛太过诡异,似乎总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和主子。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周围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大堆埋伏着的高手正缓步靠近。

说时迟这时快,冬语迅疾拔出了腰间软剑,动作迅速的围在了上官身边,做保护之势,“主子,当心!”

与此同时,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已经相继出现,他们个个儿身着蓝衣,掩着面,手握长剑,充满肃杀之气。

上官眼观六路的瞧着,若夏明远早自己一步过来,那么他难道已经在这些人手里了?若他逃出去了现在又在何处呢?敢于借云锦公主的名义骗人过来的,除了夏明昭恐怕就是太子了,如今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这俩人,那么……究竟是谁呢?

心念直转,电光火石之间,无数个念头掠过上官心头,她当下冷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蓝衣人没有说话,为首的正在靠近上官,他小臂一抬,随即闪电般放下。“要活的。”

随着为首的这一声令下,周围蓝衣人都开始围向中间两人,冬语一直护在上官身侧,不敢离开半步。横臂挡过袭击过来的道道剑影。

蓝衣人个个武艺高强,且下手极狠,似乎重点只在上官罗漪,对冬语丝毫不怜悯,刀刀毙命。

冬语擅长快剑,当即挥舞着小臂,只听嗖嗖的舞剑声音,却看不到冬语的剑影,周围已经五六个蓝衣人迅疾倒下。

无奈,蓝衣人人多势众。冬语虽武艺高超却抵不过对方洪水般涌上来,最终让其找到缺口,待冬语回身的时候,蓝衣人首领的剑刃已经抵在了上官的喉咙处,“再不住手。你家主子的命就没了。”

冬语下意识停住了手,却被身后蓝衣人趁虚而入,那人一掌击在冬语背部,仿佛觉得不够,随即又补了一掌。

上官当即一愣,下秒便看到冬语全身颤抖着,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蓝衣人似乎还不肯收手。径自又挥舞起了手中剑刃。

“住手!”上官破空的一声喝令震慑住了所有人。

冬语被掌风所伤,单膝跪地,却仍硬撑着没有倒下。

上官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随即抹去,伸手顺势握住脖颈前的剑刃。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抵,一丝冰凉的感觉从脖颈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些微痛感已经传出,一小股暖流已经顺着上官的脖颈流了出来,她知道。血在向外渗了。

这危险的动作看得在场所有蓝衣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头儿可是命令过的,“要活的!”难道这女人不要命了不成?

上官正是笃定了这一点,蓝衣人不想让她死。

“刚刚动手的那个人,没错就是你,不要让我活着,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还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若是谁再敢动我的婢女一下,我现在就自我了结了,想必你们上头是想留着我性命的,若是我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想怎么样,自己定夺!”

上官目光凶狠的盯着对面给冬语一掌的蓝衣人,仿佛正以眼神凝结着利剑,要冲他斩过去。

球又被踢回了蓝衣人那边。站在上官身后为首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山林之中,笑声有破空之势,震得飞禽扑腾着翅膀全都飞远了,“果然非一般庸脂俗粉!”随即,他目光狠辣的看向对面那手贱的蓝衣人,怒吼道,“谁让你下手的?”

见头儿发怒了,那蓝衣人动作轻快的丢下了手中剑柄,“小的知错了。”

“都给我绑了,上望门峰!”为首的一声令下,周遭剩下的十余名蓝衣人便动作开了。

望门峰最顶端,有一块空地,也许是人们常年站在这里眺望山崖,所以空地处不生寸草,上官和冬语就被搁置在这处,身旁有十余名蓝衣人围着。不远处,一堆乱石之间,还有一片废墟,看土石的构造,上官判断,这里曾经修建过土窑,且刚刚废弃不久,想来是想避人耳目的私窑了。

冬语虚弱的喘着粗气,刚刚那一掌虽然不至于伤她多重,但至少暂时无法恢复体力,她只能装作越发虚弱的样子,伺机发出信号。

从上官被绑着送上峰顶,为首的蓝衣人就不见了,上官猜测,那人定是去见幕后黑手了,直到半个时辰后,为首的才缓步走回来,行至上官身侧,目光极为怪异的瞅着她。

“看你们今天的架势,似乎早已知道我的身份,私绑郡主的大祸都敢闯,你们对背后的主子很尽忠啊?”上官态度极为悠闲,仿若聊天的说道。

蓝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即扬眉,高声道“廖诀!你表妹就在我手里,若是再当缩头乌龟躲着不见面,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上官眨了眨眸子,仿佛没听到蓝衣人首领所喊,面上满是淡然,可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什么情况?自己变成鱼饵了?还是勾引夏明远出来的鱼饵?”

瞬间脑筋直转,将整件事情从前到后屡了一遍:照蓝衣人所说的,夏明远还没跟他打过照面,那就是说夏明远收到假冒云锦公主的那封书信后并没有相信,而是派人过来埋伏着,却没想到自己多此一举送上门来,给对方抓住了把柄。

所以……自己是来添麻烦的?一股无名的怒火与憋闷涌上了上官的心头,还有深深的挫败感,重生后她就没做过这样的蠢事儿啊,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是由于担心夏明远,所以乱了分寸吗?她首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夏明远就是自己的盟友而已,对,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只不过出于对朋友的关心罢了……

冬语跟上官背靠着,当下声音极轻的问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上官淡淡顺了口气,横眉向除了为首蓝衣人以外的几个,他们个个身形高挑,看架势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此刻却都端着架子,手握利剑蓄势待发,“既来之,则安之。”

“廖诀?你若再不出来,我就动手了,这北夏第一美人的脸若是被划上两刀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哦?我不会干干净净把她解决了,我会一块儿肉一块儿肉的割下来,在你面前……”

声音在崖边来来回回的荡漾着,许久才消散无音,上官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人还真是愚笨,我对廖诀来说根本就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是死是活他是不会管的,抓我过来当鱼饵,你们多此一举了。”

为首的蓝衣人淡淡扫了一眼周遭,寂静无声,连个鸟儿的动静都没有,难道自己的计划出错了?萧少爷可就在不远处盯着,若是今天搞砸了,所有的兄弟都没命在了呀!他心里暗自敲着边鼓,突然蹲了下来,面对上官的一双眼睛,随即目光下移,到了她勃颈处,刚刚她自己划伤的小伤口犹自渗出血迹。

蓝衣人食指一勾,在上官脖颈处抹过一道血痕,下一秒那食指已经玩味的伸进了掩在面前面罩下的口中,他似乎很享受那血腥的味道,“嗯……”了一声,随即瘪了瘪嘴,“你的血,很新鲜!”

上官的目光淡然如水,此刻没有丝毫诧异之色,相反,却像在欣赏一场好戏般惬意。由于掩着面,上官只能看到蓝衣人的眉眼,他目光炯炯,此刻紧盯着自己的眸子。

“据我们所知,你在廖诀心中的排行可是数一数二的,不用你当鱼饵,还用谁呢?”他突然坏坏笑了笑,伸出手抓住上官的下颚,用力一捏,一道红印儿瞬即出现。

上官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仿佛下颚的疼痛不存在,“那你就耗着吧,我出府时间已经不短了,且沿路都留着记号,若是府内发现我不在会沿途找过来的,到时候你背后的主子都无法保你。”

“哦?是吗,那我可要快些动手了呢。”说着,他拔出腰间一把极短的小刀,作势指向上官的脸颊,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咕着,“北夏第一美人儿、鲁阳郡主、北夏第一治毒之手,听说你很厉害嘛,此刻不还是如小绵羊一样被攥在我的手心里?”

蓝衣人脸上坏笑更深,他之所以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不过是想逼着上官求饶,只有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看着她崩溃,廖诀才会出现。

但是,当他满是期盼看向上官如水的眸子时,竟丝毫未发现惧色。那眼神一直都是轻柔的,却又深不见底。

其实,连蓝衣人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内心深处,对这个刚毅的女子是欣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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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灌观音土

阴寒的笑声划破长空,上官声音极其冰冷又夹带嘲讽的说道,“你的主子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竟然连训练已久的死士都用上了,不过,看你刚刚神情似乎并不想周遭兄弟丧命,可是怎么办呢?倘若真的如你们所愿将廖诀引出来了,势必要经历一场决战,这样劫掠郡主,弑杀朝廷命官之子,你们这十余人还能剩下几个?即便是皇子王孙,也保不住你们性命吧?为他做了如此勾当,他会留下你们性命吗?现今的死士可是能速成的,没了你们,他还可以训练更多……”一步一步一步,上官仿佛能看透心思般剜进为首蓝衣人的心里。

他身子一颤,以下蹲姿势挪动了下步子,“你休想逼我说出什么,我是不会背叛主子的!”明显已经心虚了。

“不用你背叛,我还不会笨到猜不到幕后之人是谁,跟你说实话吧,廖诀今天绝对不会出现的,你们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蓝衣人怔愣般看着上官洒脱的面孔,陷入了沉思。

陡然间,一道亮光从崖顶穿破长空,咻的一声尖锐刺耳,并在山谷中回荡,只一声,周遭瞬时发生了变化,不知在何处躲藏的一群黑衣人乌泱泱全部涌了出来,将中间十余名蓝衣人围了起来,并以破竹之势将其个个束缚住了。

待为首蓝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冬语双手束缚住,她迅疾夺下为首蓝衣人手中的剑柄,调转方向抵在了他喉间,“不许动……”

上官回头瞥了一眼地上松懈一盘的绳子,微微一笑,随即看向唯一一个没被束缚住的掩面蓝衣人,“怎么?还不打算过来扶我?”

夏明远眯着眸子,伸手扯下面前的布条。“呵呵,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也没多久,就刚刚……”就在她环视一周蓝衣人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其中一人腰间佩戴的黑色布袋。那袋子制作精巧,封口处还镶嵌着金丝,只一眼,她便认出这是夏明远寻常佩戴的黑色布袋,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头可是养着他的小宠物,那个油黑的小虫子。

夏明远无奈摇头,“你啊,寻常的冷静都哪儿去了?居然横冲直撞径自上了望门峰,都不考虑自己安全的吗?”边说。边将自己刚刚罩在脸上的布条折叠了,轻柔放在上官的勃颈处,“不怎么流血了,还疼吗?”语调无比的轻柔。

上官看着夏明远俊俏的容颜,一时有些出神。

“你?就是廖诀?”冬语剑下。为首的蓝衣人突然吼道。

夏明远仿若未闻,依旧对着上官笑,随即慢慢将手中布条绕过她纤柔的脖颈,头慢慢靠近她耳畔,同时也将自己的耳际送至上官嘴前,温热的鼻息同时扑入两人发髻间。夏明远动作舒缓的简单将布条尽头绑了个结,“先这样系着。等回去了再敷药。”

“廖诀,我在跟你说话!”蓝衣人继续大吼。

淡淡的舒了口气,夏明远最后看了看上官脖子上的伤口,眼底掠过一丝心疼。陡然间,他回首便是一掌,重重箍在了蓝衣人的脸上。随即一把夺过冬语手中的剑柄。光亮一闪,咔的一声,伴随着蓝衣人的惨叫,一只断臂已经哐啷啷掉落在地上。

大股的鲜血顺着蓝衣人的臂膀喷射而出,冬语还未来得及闪躲。已被溅得满身全是。

“我不喜欢慢慢虐待人,不过刚刚你的想法倒是提醒我了,来人啊,拖下去,给我一块儿一块儿的割下他的肉!一片不留的,都给我丢到狼窝里去。”

夏明远一声令下,周遭早有黑衣人上前,动作极快的将蓝衣人堵上嘴拖了下去,连着他的断臂一起,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不远处的山林里,一棵粗壮的树干背后,萧丰良慢慢移动着步子,眯起眼睛最后瞧了一眼望门峰崖边,“廖诀,上官罗漪,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很快就会尝到伤害我萧家人的痛苦滋味了……”

那目光仿若毒蛇盯着自己的猎物,还在吐着蛇信子……

望门峰上所有蓝衣人死士可都是太子用一年多时间训练出来的,这次萧丰良接受任务离京出来调遣,目的就是要将廖诀和上官都引到这个偏僻之处一并解决掉,却没想到远远低估了廖诀的实力。

不过既然他们出现了,那么廖诀的真正身份就可以确定,他就是北夏朝前太子,夏明远。

看来两个都灭掉的目的是达不到了,萧丰良思忖着,枉自己跟四殿下表哥筹谋这么久才掀起太子对上官的杀意!绝对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上官淡然的看着蓝衣人离去的方向,随即扫了一眼周遭,目光却突然定住。

夏明远注意到上官的不对劲,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是萧丰良。”上官语气坚定的说道。

“刚刚注意到了,只是觉得这个人留着还有用,所以没有动他。”

“恩,暂时不要管他,此人以后还有大用处……”上官边说着,边朝十余名被束缚着的蓝衣人靠近。

“你们都是太子的死士,往日不在京都,此次被萧丰良带回来奉命执行任务,目的在于取走我和表哥的性命,我猜的对吗?”

上官语调柔婉,仿佛在说着闺中密语,但目光中却没有丝毫情感,“刚刚被带走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们也都看到了,现在还剩下十三个人,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有人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可以饶他一命,当然,这个人除外……”上官柔指一伸,指尖直指一个蓝衣人的脸。

“刚刚是你打伤我的婢女,我说过,不要让我活着,否则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旁冬语有些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过主子会为了自己而去报复,一股无以名状的暖流在心里乱窜。

蓝衣人故作镇定。刚刚的确被头儿的惨状吓到了,但面前这个闺阁女子能想到什么法子折磨自己呢?不过是些皮毛,若是挨过去了,未必就不能活着出去。他这样想着。傲然的瞟了一眼上官,“我是不会背叛主子的!”

“看来你是想帮我制造杀鸡儆猴的机会了。”上官勾起唇畔,玩味一笑。寻常的死士训练都要经过反恐惧磨练的,若是不出真招,他不会就范。上官思忖着,指尖一偏,落在崖边不远处那堆废墟上,“来人,把他拖过去,灌观音土!”

不远处那堆废墟以前曾是土窑。且明显毁掉的时间不长,所以其中必定还有观音土存留,这东西若是折磨起人来,没有不招的!

“再加上这个。”她慢悠悠从腰间掏出几粒豆大混圆的东西,“灌一掊土。加一颗这个……”

其余十二名蓝衣人全部呆愣愣看着自己同伴,心底早已掀起巨浪,面上却仍旧在僵持着。

前世的经历让上官罗漪深深体会到了一点:真正可怕的并非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那一刻。

蓝衣人很快被拖了下去,虎旗兄弟们动作极狠的将观音土连同z一同灌入他的口中,从远处瞧着,只觉他呜呜有声。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子训练死士的基地在何处?除了你们之外,那里还有多少人?”就在众蓝衣人盯着废墟方向心底发颤的时候,上官的声音如空谷幽灵般突然响起,“我说过,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恩。那里的观音土分量应该足够……”

又僵持了良久,那被灌之人已经半死不活的被拖了回来,脸上满是灰尘和泥垢,甚至分辨不出五官,身上也脏污不堪。更为恐怖的是,他刚刚还平坦的小腹此刻已经高高隆起,如同孕育六月的妇女,透过涨破的衣服可以隐约看到,里侧的肌肤晶莹剔透,血管更是质地饱满,整个肚子仿若一个吹大了的气球,似乎吹一下就要爆炸。

蓝衣人整张脸已经因痛苦而几近扭曲,这难受程度远比一刀杀了还痛苦千万倍,是十足的生不如死,“求你,饶命,饶命……”他虚弱的挤出这几个字后,便再也无声了。

当其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上官嘲讽一笑,以为这就完了吗?远远不止……

下一秒钟,上官手一挥,那挺着肚子的人已经被放倒在地上,如同玩物一样被翻来滚去,若是平常人,被翻滚几圈儿都不是问题,可他的肚子高高隆起,完成这个动作就着实困难,还没过多久,那人已经筋疲力尽,豆大的汗珠顺着头皮滑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地,溅起四周灰尘。

夏明远扯了扯嘴角,淡漠一笑行至上官身侧问道,“给他灌的是什么东西?”

“哦,你说那个啊……”上官意味深长的笑了,“巴豆,在来时山路上采的,人被大量灌入观音土会腹部肿胀,积水,难以排便,巴豆有助排便,双管齐下作用同一个人,我还没见过效果如何,正巧此刻试一试。”

这句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余蓝衣人们再也忍不住了,双双跪倒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的们知错了,您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们说了便是,不求留下性命,只求您给个痛快的死法啊!”

原本他们以为,闺阁小姐处置人,不过打几板子等做法,却没想到十多岁的小姑娘能想出如此残忍的法子,正恐惧间,却见自己那痛苦的同伴正双手死死扣住地面,指间已经抓出血痕,趴在地上大口张着突然开始呕吐,那被灌入的观音土连同胃液、腹内积水,最后连胆汁血肉都吐了出来,一股难闻的味道在四周弥散,直至那地上之人再也吐不动了,两眼充血,一蹬腿,气绝……

第一零六章 身中剧毒

空谷中,有翱翔的鸟儿啊啊的叫着,山峦叠起,震荡着声音层层环绕,尤为肃然。dm

被为首的蓝衣人死状吓到,其余人此刻皆争先恐后的要回答问题。

夏明远眉梢一挑,冷冷说道,“太子或许锻炼了他们的能力,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上官闻言,看向夏明远,随即默契一笑,极为灿烂,“你想说的是忠心二字吧?”若是专业的死士,此番吓唬根本没用,面对如此架势,他们更该自我了结才是,哪还有时间在这里争先恐后的替对手尽忠呢?

就在这时,已经有蓝衣人自告奋勇的开始说起,“郡主饶命,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回答我刚刚的两个问题。”

“我们是一年之前被太子集中从各地挑选出来的,当时从家中出来还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死士,太子派人以征兵的名义到底下各个区县寻人,筛选条件极为严格,我们是经过层层关阻才走到最后的,那基地在古堰城,就是京都南边百里的小城,由于地处偏僻,所以京都很少有人会向那边走,基地的位置更是隐秘,在小城外最高山的山洞里,除了我们十余人外,其余没有实施任务的还有六七十人,除此之外,太子今年又从各地选拔了新人,准备继续培养死士……”

夏明远认真听着,一边在筛选信息的可用性,一边在思考,这简直就是杀手训练营。这位二皇子从小便性格很辣,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那么此遭训练死士是在预防他人夺取储君之位喽?

一股熊熊的烈火在夏明远的心中烧,有句话说的不错,你的敌人越强大,越会激发你的斗志,此刻的夏明远大抵就是被这个心境影响着。

“今日是萧府公子萧丰良带着你们过来埋伏的吧?说,太子为何要派你们过来?”

“我们只是奉命执行任务。是没有权利过问原因的。”说话的蓝衣人犹豫了一瞬终究搪塞道。

上官闻言,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危险的眯起,“看来你并不是很想活着”说着。作势就要挥手下命令。

“郡主,郡主且慢。”身旁一个蓝衣人高声阻止到,“郡主,小的有话要说,是不是回答了问题就可以求个痛快?”

“这是在讨价还价吗?”夏明远冷声说道。

“不是,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说,全都说,昨儿个小的用过晚饭后,听到萧公子跟我们头儿的谈话了。似乎在说,今日是奉命除掉太子命里的克星,也就是阻碍他天子命的一个女子,至于另外的一个……”蓝衣人胆怯的瞄了一眼夏明远,“似乎是太子将来的死对头。萧公子说了,太子传话出来,要趁着他死对头势力壮大之前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这个“死对头”自然指的是夏明远了,上官将整件事情回想了一遍,从今生宅院里第一次见到太子时他古怪的表情,再到那个阜曦道长的事情,串联到一起渐渐形成了脉络。想了想不由笑了,笑声清脆不带一丝杂质,“这个太子,还真是胆小……”

气氛一时间放松了下来,周遭几个虎旗的兄弟正将为首的蓝衣人尸首抬去望门峰的崖边准备毁掉,夏明远正深垂着眸子思索着。就在众人都以为今天的事情就会如此收场的时候,一个蓝衣人突然趁着身后人不注意窜了起来,还没等众人反应,他已经从后头勒住了上官的脖颈。

夏明远心头一颤,整颗心如同被一把铁钳死死揪着。愧疚不已,自己刚刚太过大意了,怎么会让对方有可趁之机呢?

“都退下,除了廖诀之外,你们穿黑衣服的谁也不许过来!”那蓝衣人高声吼道,单手别着上官的脖子朝后一步一步倒退。动作间距离崖边已经没几尺的距离了。

夏明远连忙挥手,“你们把其余的人都给我控制住……”说着,作势就要自己上前。

身后阿骁见情况危急,下意识喊了一句,“副盟主!”

夏明远脸色一白,当即冷着脸回眸,“按我说的做!”

上官的眼角拂过一丝异样,随即她状若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跟着蓝衣人的步伐朝后倒退,“这位小哥,身后就是悬崖,你是想让我给你陪葬吗?刚刚的问题你们的人回答的很好,原本我已经打算放人了,怎么办呢,你这么一闹,恐怕没有一个同伴活的成了。”上官的语调轻柔,却质地有声,仿佛在讲述一个极好听的故事。

“就算拉你一起陪葬我也值了,今天主子的任务是你们两个,我拉一个下去也是赚了,算替主子尽忠了!”

居然眼拙漏掉了一个如此衷心之人啊,上官面上淡淡的,调皮对着夏明远眨了眨眼睛,轻松一笑,“那好吧,反正我活着也很累,不如就此跳下去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应该好好想想才是。刚刚你们头儿的死状你也看到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呢。”

“说这些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说起来我小时候也是见过跳崖人尸身的,比之刚刚你们头儿的死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身体血肉模糊不说,还不只是五脏六腑,脑浆、骨头,全部都摔出来了,若是生命力强的人尽管如此都还会活着,那该是多么痛苦的经历啊,若是小哥儿想尝试一下,上官倒是不会犹豫,就陪着你一起好了。”

上官越说越是兴奋,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脖子下那只手在颤抖了,想来身后这位愚忠者也不过是个胆小的。她这边玩儿的过瘾,可苦了对面的夏明远。

他一直紧盯着面前两人,步子跟的很紧,此刻上官的勃颈处,刚刚绑上去的布条已经被蓝衣人揉捏的松开了,露出上官已经凝固的伤口,那道道血痕仿佛都是扎在夏明远心尖上的,他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不管谁敢伤害上官一根汗毛,他夏明远都要千倍百倍的奉还回去!

在上官说话的时候,夏明远一直在紧盯时机,待那人双手颤抖的最厉害那一刻,夏明远眉梢一挑,就是现在了!他飞身便扑了过去,一把将上官从蓝衣人的怀里推了出去!“阿骁,接住郡主!”

自家副盟主跟郡主同样处于危险的边缘,阿骁原本是赶过来救夏明远的,在主子命令下达的瞬间一个怔愣,思虑一瞬,还是遵照命令执行了。

上官身子一个腾空,落地的瞬间被阿骁接住了,缓冲之后在空中旋转一圈儿,最后被稳稳竖在了地面上,她只觉头有些晕晕的,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一片混乱,夏明远正跟蓝衣人拳脚相交,以他的底子,还是占优势的。

蓝衣人劈开掌风作势就朝夏明远颈处砍去,却在瞬间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夏明远身子灵巧的后仰随即弹回来,握紧了拳头砸向蓝衣人手臂间。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门,刚刚动作间夏明远很明显早已瞧出了蓝衣人的弱点,当下就要攻破他的根基,一旁的虎旗兄弟们没有副盟主的命令谁都不敢上前,只能干看着。

可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着,变故就发生在此刻。

正当夏明远攻破蓝衣人根基命门之时,蓝衣人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抡过来,与此同时,原本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带着那人的掌风,将手中的白色粉末一并撒了出来,一阵微风吹过,夏明远迎风而上,那白色粉末大部分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上官全身一颤,只觉身子如同被浸入冰窖般寒凉,竟瞬间不能思考了。

龙常的反应最为迅速,意识到情况不对的瞬间以闪电的速度冲了上去,抽剑刺向那蓝衣人,嗤的一声,剑锋刺入那人胸膛,在龙常拔出剑的瞬间,蓝衣人倒退了两步,正好抵到了崖边,他最后笑了一声,笑声凄厉决绝,随即朝后倾倒着跌落了下去。

被撒了白色粉末后的夏明远仿佛整个人被抽空了灵魂,瞬间毫无力气,只在空中旋转了两圈儿,便重重落地了,双眸紧闭再没了动静。

十步外的上官此刻瞳孔紧缩,后背已经全湿了。只反映一瞬,心底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她:上官罗漪,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冷静,夏明远不会出事,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副盟主!”

“主子!”

周围的黑衣人全部涌了上来。

下一秒钟,上官已经面容极其镇定的蹲在夏明远身侧,用柔指探着他微弱的脉搏,龙常就站在上官身后,此刻紧锁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姐,公子他?”

“他中了剧毒,只可惜这种毒我没有见过,所以只能暂时稳住不让毒发扩散,现在,要想办法把他移到更安静处。”她声音虽依旧轻柔,却带着铁一般的坚定,早已难掩心底的波澜。

一瞬间,周围所有虎旗兄弟都打了个冷战,原来刚刚的白色粉末是带有剧毒的。

阿骁两只眼睛几乎要沁出血来,他死死攥着拳头,探寻的问道,“郡主,这些蓝衣人?可以交给阿骁处置吗?”

上官将放在夏明远手腕处的手指渐渐移动到他手掌处,紧紧握了握他还温热的掌心,狠咬咬牙说道,“不要手下留情。”

第一零七章 棠妃自戕

海棠宫

整个寝殿里,弥漫着难以入鼻的浓重香气,一道映着山水画的绢素屏风将寝殿隔成内外两部分。dm外侧丫头们正在小心动擦拭洒扫着,动作间裙摆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尤为刺耳;屏风里侧,偌大的水柔床榻旁,一红木雕花小几上,摆放着足足五六个青花瓷碗,个个儿都释放着浓郁的药香。

水柔床榻上,紫纱的帐帘内,棠妃目光发直,呆愣的看着头上方的床板,这样如同活死人一样躺着的日子已经过去十多天了,皇上更是面儿都没露过。回想初初入宫时常伴君侧的美好时光,一行热泪从眼角缓缓垂落。

云嬷嬷迈着小碎步跨过屏风走了进来,信手端起几上的一个药碗,撩起紫纱坐在了床榻旁,“娘娘,您多少用一些吧?四殿下已经传话进来,那个神医很快就会到了,或许就在这几天,您若是此时再倒下了,可让四殿下一个人怎么办呐?”

“云嬷嬷,你就不要安慰我了,什么神医,那都是昭儿编出来的鬼话,连你都帮他一起骗我,像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恐怕早已成为六宫中的笑柄了吧?虽然你们面儿上不说,实际上心里都在可怜我,重病至今,皇上连个面儿都没露,是十足的厌弃我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还是不要安慰了,药我不会吃了,全都倒掉,全部都给我倒掉!”

棠妃越说越是气愤,但发怒的方式就只有怒吼,若是手脚可以动弹还能肆无忌惮的挥一挥袖子,可无奈啊,除了嘴、除了头部,她哪里都动弹不得,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觉!

云嬷嬷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退出了紫纱帐,自己的主子她是了解的。棠妃一向心气儿高,如今病成这个样子自然需要皇上的关怀,无奈皇上就是执拗着不肯过来。

说起来,六宫诸妃。湘妃是近来最讨皇上欢喜的妃子,她不似其他妃子那般以俗套争宠,而会跟皇上一起品箫论诗,跟湘妃在一起,皇上感受到的是普通人的小情怀,而非一国之君,正是依仗这种感觉,皇上才分外宠爱她,更期盼两人的孩子降生。

可是,那死胎呱呱落地的瞬间就将皇上的玲珑心化为了灰烬。如今湘妃也没了,七皇子也没了。虽说背后跟皇后有所关系,但在皇上的脑海中,罪魁祸首仍是棠妃。所以直到现在,皇上都没有踏足海棠宫的意思。仿佛棠妃此人根本不存在于这偌大的皇宫里。

“嬷嬷,把香再点浓一些,我根本闻不到味道……”棠妃加重了语气吩咐道。

秀嬷嬷的眉头却越拧越紧,棠妃的鼻子似乎早已出了问题,大抵是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她总觉得自己在腐烂,所以拼命的让宫女加香粉以掩盖味道。加之鼻子没有了知觉,点了多少香粉她都说闻不到,直到现在这屋子已经呆不下去人了,香味简直让人闻了头晕,她却仍执意要加香,到底要不要跟棠妃说出事实呢?云嬷嬷踟躇着……

就在此时。寝殿外太监的尖声传入耳中,“皇上驾到!”云嬷嬷一震,已经惴惴不安的心更加六神无主。

棠妃闻言,却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但只是一瞬。激动的眉又落寞的搭了下去,“云嬷嬷?快过来帮我梳妆,我这个模样怎么面圣啊?”云嬷嬷慌手慌脚的重新又进了紫纱帐内,三下两下便将棠妃脸侧畔的碎发理顺了,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棠妃整个人扶着坐起来依靠在身后的长丝枕上,“来不及了娘娘,皇上已经进来了。”说着,就听到殿外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棠妃淡淡吐了口气,“下去吧。”

云嬷嬷倒退了两步,绕过屏风对来人行了个大礼,“老奴叩见皇上……”

“平身吧,近日朕国事繁忙没能抽出空过来。今日特巧经过,就进来瞧瞧,棠妃身子如何啊?屋子里怎得熏了这么重的香?”

云嬷嬷双手撑地,有些颤抖的说道,“回皇上,棠妃正在床榻上歇息。这香……是太医遵照说有利于棠妃恢复的。”

“臣妾叩见皇上,有病在身不能行大礼,还望皇上赎罪。”

皇上闻言,眼角拂过一抹哀伤,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了,寻着声音慢慢靠近床榻……

云嬷嬷悬着的心慢慢放下,还好,还好皇上的态度并不冷淡,也许事情有回转的余地,她这样想着,便充满期盼的退出了海棠宫寝殿。拿了针线守在宫外做缝补活计。

可是,没过多久,皇上便在随性太监的跟随下走出了海棠宫寝殿,且脸上满是气恼,“云嬷嬷,好好看着棠妃,若是她不服药,就给我灌药下去!”声调冷酷不带丝毫情感。

云嬷嬷一愣,当即跪了下去,“是,奴婢知道。”心里却在怀疑,皇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待皇上的影子已经全然消失在视野中,云嬷嬷才起身,大步便进了屋子,却听到床榻上哭泣的声音。

……

夏明昭闻讯赶来海棠宫的时候,这里已经哭声震天,他几乎一个错觉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虽然摆设还一如往常,但这哭声似乎说明了什么,他不由分说加快了步伐快速冲进了寝殿,屏风已经被收起,水柔床榻上还罩着紫纱帐,帐内的人正平静的躺着,纹丝不动。

云嬷嬷见夏明昭进来,哭声有些收敛,膝行上前跪在夏明昭面前,“四殿下,棠妃娘娘她刚刚咬舌自尽了……”

自尽了……自尽了……自尽了……

这个声音仿佛有魔力一样在夏明昭的耳边一遍遍环绕挥之不去,须臾间,夏明昭腿一软,差点儿栽倒,身后赵兴见状连忙扶住了自家主子,关切问道,“主子,您没事儿吧?”

夏明昭丝毫不顾及赵兴的搀扶,大力一推,借着助力整个人朝前扑了过去,他一把勾住云嬷嬷的衣领,抄手就将面前老妪提了起来,“你胡说什么?母妃怎么会自戕?”

云嬷嬷双脚离地,全身吓得颤抖,额上瞬间凝结了一层薄汗,这些年她一直跟在棠妃身边,也算是看着四皇子长大成人的,从未见过他如此直白地表达怒气,脸上的笑容再也寻找不见。

“殿下,棠妃娘娘的确已经没气了,您想想,若不是自戕,内务府怎么会没有动静?此刻海棠宫人怎会不素服?怎会不挂上缟带?”

后宫嫔妃丧葬都是有礼制的,却唯独没有妃嫔自戕的规格。一切只看皇帝如何定夺,这一点夏明昭非常清楚。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娘娘丁点儿药都没碰,愣说自己不会有救了,还说什么西疆神医都是骗人的,原本老奴还以为皇上过来后,娘娘的心绪会好一些,也许就会服药,可没想到皇上走后,娘娘整个人更没了精神,先是哭,哭了很久之后突然让老奴去拿芙蓉酥,老奴想着不管怎样她要吃的或许就是好了,但是,老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就看到娘娘……”

“父皇来过?”夏明昭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随即松开了手。

云嬷嬷双脚触地的瞬间,心才放了下来,“没错,皇上刚刚来过,没待多久便离开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很气愤的样子,吩咐老奴定要看管好娘娘,若是她不服药就让老奴灌药下去。”

“没说别的什么吗?”

“没有……但是刚刚老奴已经派人去通报了皇上,皇上只回了一句,此事不可张扬,便再无下了。”

屋内所有丫头们的哭声都慢慢收敛了,气氛一时更加紧张,夏明昭心念直转,飞速的思考着:父皇必定发现母妃身子不能动的事实了,所以才会震怒,想来也会迁怒于自己,但是这个问题还不是紧要的,更重要的是,宫嫔自戕可是累及家族的大罪,母妃这一走真是给自己和萧府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夏明昭都还没来得及伤心,便被分走了一半儿心思在接下来的层层难关上。

身后赵兴小心提醒道,“四殿下,那个神医该怎么处置?”

不提也就罢了,这么一提,夏明昭更觉得心头绞痛万分,只差一步,就差一步了,复葵人已经进了京都,母妃这边若是再肯等一等,没准就有希望!一时间,他又恨又恼又怨,却都无处发泄,走到这一步,又能怨得了谁?

“殿下,棠妃娘娘的贵体?”赵兴再次提起胆子小心道。

“滚!”回首便是一巴掌,重重打在了赵兴的脸上,屋内跪着的一群宫女太监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言,翘着步子快速退下去了。

颤抖着肩膀,夏明昭再无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挥手将面前桌案上摆放着的所有东西全部打落在了地上,他恨!恨父皇的狠心,恨母妃的怯懦无知,恨自己的没有料到!他甚至不想朝床榻那边看一眼,心头的埋怨瞬间升腾……

赵兴站在海棠宫寝殿外,听着里头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和如狼似虎的怒吼,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这阵子自家主子不知是怎么了,极容易发怒,原本的笑面菩萨称号早已不复存在。

可是,刚传进来的这个消息现在一定要告诉主子,他懊恼的跺了跺脚,下定决心般敲了敲门胆战的说道,“主子,主子……刚刚外头传话,说巫医复葵在进京的路上不见了……”

第一零八章 命悬一线

京郊的一处农家小院里,四周是恬静的菜田,快到秋收季节了,园内的植株郁郁葱葱,果实繁茂,争先恐后的吸允着落日洒下的最后一抹阳光。一条曲直的小路连接着菜田尽头的简陋房屋和另一头的粗陋院门。侧畔,栅栏的脚门上高高悬挂着一只蓝色三角旗。

这是虎旗、狼旗临时联络点的标志。

屋内,农家打扮的一对儿小夫妻刚刚收拾好东西,男人手捧着沉甸甸的银子,挽过妻子肩膀,两人动作一致地给面前黑衣人深深福了一礼道,“多谢恩人……”随即转身走出屋子,很快便消失在院门外。

龙常看着小夫妻走远了,这才食指并拢放入口中尖声吹了个口哨,顷刻间,眼前出现道道黑色身影,不多时,院门口也多了一辆马车。

上官罗漪以最快的速度下了马车,随即看着虎旗的兄弟们将虚弱的夏明远抬至小道尽头的农户里。

冬语硬撑着口气,在绿萝的搀扶下也跟在最后头。

一进屋,龙常便迎了上来,“小姐,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了这户人家,正巧这四周是药草繁茂之处,且农户和他的妻子前几日在街上被恶霸痴缠的时候,幸得我碰上了,小解难关,所以很好说话,给了足够的银两,他们便让出了院子。”

“好,按照我写的方子,速命人去城里抓药,记得不要只在一家,要分散开来没家取一味,多派几个人,动作要快,他的身子等不及的!”

“是,小姐!我这就吩咐下去”

“对了还有,你赶紧替冬语疗伤吧,她刚刚被击了两掌,伤得不清。看得出来,一直都在硬挺着。”

“多谢小姐,龙常知道。”

农户的屋子很小,总共分为两个部分。一进屋子便是外侧的厨房,再过一道门就是里侧的卧室了,夏明远自然躺在卧室的床板上,而冬语则被暂时安置在了厨房里。

事情已经交代完了,上官这才转身行至床边,看向安静平躺着的夏明远,除了额上沁出的些许汗珠,整张脸太过苍白无血色之外,面容还是那么俊俏。

守在床边的阿骁见上官走过来了,连忙欠身。“郡主?”上官接过阿骁手里沾湿的绢帕说道,“交给我吧,你去外头守着。”

阿骁犹豫了一瞬,最后瞧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夏明远,还是退着出去了。

上官深舒了口气。额上的红痣在紧拧的眉中变了形状,她静静坐到夏明远身侧,左手拉过他的手,右手用帕子轻柔擦拭着他的额角,一时忘情,手指竟慢慢抚上夏明远因痛苦而隆起的剑眉,汗水已经将他的肌肤浸湿了。触上去凉凉的……

霎时间,眼前浮现出望门峰上夏明远推开她的场景,那一推让上官逃离了危险边缘,却将夏明远自己埋入了火坑,上官忽然觉得思维无法转动了,似乎整个人只停留在那一刹。眼前突然模糊,氤氲着一层雾气,心头一紧,嘴上咕道,“你这个傻瓜……”

前世今生。她很少感受到温暖,但是这个人,夏明远,有他在身边的每一刻,都让上官安心。

即便他不说话,不动作,只是笑,都让上官的心无比踏实。可是这些感觉她之前从不敢承认,也许是前世的挫折伤她太深,以至她现在都不敢面对真实的内心,自然而然选择望而怯步。

可是,那人倒下的瞬间,上官才真正意识到其在她心中的分量,是那样的沉甸甸。原来,一直以来,他在自己心底并非盟友,而是比之更重要的所在。

此刻,上官早已愧疚、心疼到无以复加,但面上却仍在强自压抑着,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现在夏明远需要她,就算死撑到最后一刻,她都要守在夏明远身边,可是,关于那毒,偏偏毫无头绪。

上官清楚的记得,白色粉末撒出来的瞬间是有形状的,却在起作用之后瞬即化为无形,连一点点痕迹都不留,看来这才是萧丰良和夏明昭设计今天这一出戏的重头彩,刚刚自己太过大意了。

就在此时,夏明远眉头一动。

上官清楚的感觉到手心里夏明远的动作,她心脏剧烈一跳,口中唤道,“明远?明远听到我说话了吗?”

迷迷糊糊地听到有声音,夏明远睁开眼睛,已觉全身疲惫不堪,连张开双眼都煞费力气,“罗漪……”迷茫中,他呢喃着。

上官一愣,丢下右手的湿帕,迅疾双手合一,将夏明远的手死死攥在两手掌心,动作间眼角出奇的滑落了一颗晶莹泪珠,上官一愣,目光滑向自己脸际,右手一拂指间已经湿润。原来,自己也会流泪啊,真心的泪!

夏明远的眼睛已经睁开,他迷迷糊糊的扫了一眼四周,随即声细如丝的说道,“罗漪,我们在哪儿?”

上官抬臂擦去眼角的泪痕,转而已经换上笑脸,“傻瓜,刚刚从望门峰下来,你已经累趴下了,咱们就暂时在一家农户歇歇脚,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累?”她语调轻描淡写,不带一丝忧虑。

“别想骗我,刚刚那人撒过来的是毒粉吧?虎旗的其他兄弟呢?有没有受伤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关心别人,“除了你,大家都很好,我已经让人抓药去了,一会儿服了药会好一些,你一定要挺住,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少有的,在上官面前,夏明远的脸上出现了正经的严肃,“罗漪,我相信你。只是,我真的好累,好累……”呢喃着,夏明远的眼皮越来越沉,眼看着就要闭眼睡过去。上官突然打断道,“明远,不要睡,听我说话!阿骁,拿水来!”

守在门外的阿骁闻讯很快便进来了,一见夏明远醒着,无比激动,“主子您醒了?”

上官接过阿骁递过来的水,让阿骁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起来,喂了水这才问道,“抓药的人有动静了吗?”

“还没……不过刚刚咱们的信鸽飞到了蓝旗上,这是我刚刚取下来的。”阿骁边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卷成一团的纸条。

栅栏上的蓝色小旗是虎旗、狼旗用来传递信息的信号,上官边想着,边手速很快的打开,随即一目十行的看完,嘴角现出一抹淡笑,“阿骁,你们主子有救了。”

夏明远拖着疲惫的眼皮,微弱问道,“罗漪,怎么回事?”

上官回身,笑容很是灿烂,“复葵,复葵来到北夏了,你这毒我解不了,但是他可以……”

“已经到了?可是他应该在老四的手里才对。”

“难得穆荣林居然放人了,一定跟夏明昭提了很苛刻的条件,不过恐怕这次也是给咱们做嫁衣了。”说着,上官眸光一竖,吩咐道,“阿骁,狼旗的人正在跟着复葵,你带着小分队去与狼旗的兄弟们会和……”务必要把复葵给我带回来。

阿骁闻言,作势就要出门,却被夏明远叫住了,“阿骁,把这个带上。”他指了指腰间的布袋,上官会意,忙帮着解下来了。

夏明远虚弱的补充道,“记住,不要来硬的,态度能有多恭顺就有多恭顺,他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另外,这个东西给他看了之后,就说我夏明远备了好酒好菜在这里等着他,若是不来,朋友就没得做了。”

“是,阿骁明白。”

夏明远因何这样说,上官是知道的。 复葵其人性格最是怪异,从言谈来看他压根就是个地痞流氓,但若是认真执拗起来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唯一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他嗜酒成性,进西疆天牢之前几乎整日都是醉醺醺的,若是听到哪里有美酒,他势必会走一遭。

所以,若是说夏明远中毒了,他未必会立刻过来,但若说这里有美酒,他恐怕想都不会想就会直接飞过来。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夏明远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上官回转过身,目光柔婉,“没什么,在想这个西疆首席巫医会长成什么样子。”

“复葵吗?呵呵,说起来算是我在西疆天牢里唯一的朋友了……”这还是夏明远第一次主动提起在西疆天牢的生活。上官微愣,却还是认真的听着,只要他不想睡觉就好,就这样醒着,一定要醒着。

“我腰间那个黑色小虫子就是他送给我的,龙常救我出天牢的时候我曾跟他约定过,以后必定要相约到一起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听闻,复葵嗜酒成性,他为何会这样?”

“这个……为情所伤,说起来,他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可以说是个天才巫医了,被诬陷入狱后就被穆荣林一直困着,实际上是把他当做后备神医了。说起来,这次穆荣林肯将复葵放出来倒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夏明远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上官眉头一紧,忙替他顺气,“好了好了,不说话了,好好歇一歇。”

“罗漪,你是在心疼我吗?”夏明远的咳嗽声突然收住了,脸上扬起坏笑,一把抓住上官拍在他胸前的手,眸光聚拢。

“夏明远,你是在耍我吗?”上官的脸色巨变。

夏明远坏笑更甚,手却已经松开,显然没力气了。实际上,刚刚的咳嗽并非装的,伴随着咳嗽还有腥甜的东西反了上来,为了不让上官担心,他硬生生用笑容将一切掩饰。他知道,那腥甜的东西,是血。

第一零九章 痞子巫医

夏明远眼睛半闭半合的听着上官说了好些话,平日里上官并不话唠,但今天她似乎将半辈子的话都说完了,从天南说到地北,目的就是让夏明远不要闭眼睡过去。

良久,抓药的人回来了,由于夏明远一直拉着上官的手不让离开,迫于无奈,她只能呆在床榻旁指挥着,终于把药熬好了,才给夏明远喝下,“明远,这些药只能暂时稳住你体内的毒,喝下去虽然不会治毒,但多少会舒服些。”

上官话音刚落,农户的小院儿里翻起了一阵喧哗,“喂,我说夏明远,你倒是会躲清闲,挑了个这么惬意的地方,还说请我喝酒,若是不亲自出来,我是不会进去的哦。”

听声音,自然是复葵的了,上官淡淡松了口气,恩师,你终于到了:今生就以陌生人的角度,跟你重新交朋友吧。

复葵,西疆首席巫医,于上官心中也是极有重量的,良师益友般的存在,有他在,夏明远就有希望了。

复葵从残破的院门进入农家小院,打量了一圈儿周围的花草农田,不由勾起唇畔,他怒起了鼻子使劲儿闻了闻,都没触到一丝一毫的酒香,倒是嗅到了浓浓的药味儿,不由心头不爽,掐着腰站在陋室门口便不言语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一身量纤纤的女子豁然出现在门口,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眼睛大大的圆圆的似乎会说话一般,此刻正灵动的眨着,“小女子上官罗漪,恭请复葵大师……”

上官微微颔首,笑意更深。

看到上官出来,复葵显然一愣,他原以为开门的会是夏明远,脑筋一转,不由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他,夏明远出事儿了,虽然这样想着,他面上却掀起不羁的笑容。“原来如此,因为有美女在,所以不出来迎接哦?见色忘友了你是,夏明远……”

上官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她仔细打量了一圈儿复葵,前世由于眼盲,只记得复葵的声音,却从未见过他的容颜。

此刻一看,赫然一个浪荡少公子的模样,他生着长长的眼睛。眼角上扬,颇为妩媚多姿,嘴唇很薄,笑起来带着媚态,竟有些雌雄难辨的美。若不是挺拔的身姿夺人眼球,恐怕说这是个美女都有人信,只不过这美女的嘴边长了大把的胡须,显然很久没有打理自己了。头发亦有些散乱,自由的别在脑后,一身护卫长袍极为不合身,恐怕也是刚逃跑的时候从看守的护卫身上扒下来的。

一股暖流在上官的心头乱窜。这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容颜,给足了上官亲人般的感觉。心头翻涌四起,她面上却依旧笑着。

见上官在打量自己,复葵倒也不恼,扯了扯嘴角笑道。“小美女,夏明远是不是快死了?”

上官眼眉一挑,心里早已吐出一大口血,你这个师父,什么时候能有个正形儿?

“大师进来就知道了。”她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可就在此时,屋内再次传出剧烈的咳嗽声音,且声调越来越高,那剧咳的架势仿佛要震穿肺部,上官脸色一变,再也不跟复葵在此逗笑,迈着大步便进了屋子。

复葵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头,随即目光一沉,跟上了上官的步子。

厨房内,龙常和冬语刚刚运功疗伤完毕,冬语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听到屋内声音,两人一同随着主子也进来了。

房门一开,众人顿时色变,夏明远仍旧坐在床榻上,背后垫着农户的长枕,这些都跟上官出门的时候一样,只是盖在夏明远身上的被子颜色却已经变了,完全被鲜血染红。

这还不是全部,他仍旧在咳嗽,仍旧在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从刚刚开始他就在极力忍耐着,终于,上官出门,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朝将刚刚咽下去的血水全部吐了出来。

复葵一进屋整个人依旧一副散漫的样子,跟着上官走到夏明远床边,抢在前头捏住了他的脉搏。复葵清楚的感觉到夏明远体内有用药的痕迹,依他的脉息来看,若没这药稳着,恐怕早就命不久矣了。可是,这陋室之中没有大夫,难不成是叫上官那个姑娘制的药不成?小小年纪,居然深藏不漏啊……

上官眸光冷聚,观察着复葵的神情,她知道复葵此刻是担忧的,只不过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这个人向来如此,不愿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

果然,下一秒钟,正当众人都为不断咳血的夏明远捏冷汗的时候,复葵松开了把脉的手,哈哈大笑起来,“看吧看吧阿远,我就说你回来之后日子过得太好了,要是还跟我一样在西疆天牢整日吃馊饭,没酒喝,看你会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龙常和冬语一口唾沫差点儿呛在嗓子里,都这个时候了,这位大师居然还有心思在此说风凉话。

一旁的上官却放心了,探完脉息复葵还能如此开玩笑,那就说明夏明远还有救。她相信师父,若是夏明远病情真的危急到他都束手无策的地步,恐怕不会有任何开玩笑的时间,他脸上会全然被紧张替代。

屋子里,不仅是上官,同样了解复葵性格的还有夏明远,他尤带血痕的嘴角慢慢勾起,邪邪一笑道,“复葵,你是怕我欠你的酒这辈子没发还……了是吗?放心,有我朋友在……罗漪是最言出必行的人,若是我今天没命在了,那顿酒让罗漪替我还。”夏明远积攒了全身的力气,边咳嗽边虚弱的说道。

“哎我就不服这个劲儿了呢,我还偏要把你救过来,这顿酒我一个人喝哪里有味道啊?”撸了撸袖子,复葵已经换上了一张严肃的面孔,“不要用嘴出气儿,调整鼻息,就当嘴不存在……”声音极冷的吩咐夏明远该怎么做。

上官淡淡松了口气,心中暗忖:这才是真正的复葵。耳边却再次传来了复葵的声音,“窗子、门,全部打开。你们两没事儿干的,去弄来凉水,越凉的越好,上官你过来。用银针扎破夏明远所有指尖,要快!”

银针?这里哪有银针?上官心念直转,不由分说开始在屋内翻找,终于,床榻边的箱子最底下找到了一个针线包,“阿骁,把蜡烛点……”一边把针线包拿出来,上官一边吩咐道。

乡间缝纫的针线跟真正的银针还是不同的,但至少有异曲同工之妙,上官紧握着针鼻儿将细针放在烛火上反复热烤。热量顺着针尖儿一点点传输到上官的指尖,很烫很烫,她却握的死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复葵一直盯着上官的动作,当注意到她用细针代替银针并且放在烛火上热烤的时候。不由对这个女子的冷静起了一分好奇。

看她打扮也是大户家的小姐,见到如此血腥场面竟好不怯场,还能冷静思考。现下可以确定是她用药稳着夏明远体内之毒了,试想若没有那服药,恐怕阿远已经没命活到现在。

一切准备就绪,上官握着细针来到了床边,待复葵的手指在夏明远天鼎穴重重一点之后。上官动作灵敏的将夏明远的食指都挑破了,每挑破一根指头,都有浓浓的黑血从中渗出。

一瞬间,上官明白了复葵的用意,这是十指逼毒法,前世复葵一直不肯教她的那个万能逼毒方法。

只要找到毒物最先接触到身体的那个部位。点通那个部位的最紧要穴道,将其与指尖联结,逼出部分毒素即可。方法说起来简单却极难把握,若是一个弄不好,点错了穴道很可能会瞬间将毒扩散到全身。功亏一篑。

一番折腾过后,复葵点名要了几样草药,虎旗、狼旗的兄弟分开来到四面山开始寻找,找回来后挑拣、熬药,忙过一阵,天已经渐渐黑了。

上官独自守在夏明远的床边,依旧用湿帕子擦拭着他满是汗水的额角,复葵则捧着个酒壶在一旁吱吱儿的享受着,一口酒一口肉,还不忘吧唧着嘴巴以表达对美味的分享。

“我说,上官小姐,若不想让阿远醒来后就心疼你,还是把磨破的指尖儿涂些药吧。”复葵突然说道。

复葵其人,面上看着虽然大大咧咧的,实质上心细如尘,刚刚上官用细针在烛上热烤的时候,手指尖已经烫出了水泡,后挑拣药叶、熬药动作间手指已经磨破,这些都看在复葵的眼里。

上官却仿若未闻,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今天多亏大师了,不然恐怕明远都捡不回这条命。”

“啊……”一口酒咽下去,复葵方才侧过脸,眯起眸子打量着上官,“你这个小丫头,虽然个子长得高挑,不过看起来也就十五六的年纪,大家闺秀……怎么会跟夏明远凑到一起?对他还如此照顾,难不成是红颜知己?哦,不对,该用什么来形容呢……总之,你就是救夏明远出来的人对吧?”

最后一句方才说到点子上,上官淡淡一笑,手上的动作不停,口中却道,“我不过一介孤女,哪来的势力救他出来?大师说的什么罗漪听不太懂。”

复葵淡淡摇了摇头,心里暗自腹诽,你这个丫头还真是会装,只看那些人在你面前恭敬的样子就猜得到一二了,再看这周身的行头,平常人家的小姐谁穿得起这身料子?

“不说也罢,不过大师这个称呼赶紧换了,我听着都起鸡皮疙瘩,就叫我复葵就好,啧啧……夏明远这个臭小子还真是好命,出门遇贵人啊”

“我听说你是从四皇子的护卫手里逃出来的?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第一一零章 彻夜未归

提到逃跑,复葵的脸上立刻来了兴致,“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个什么狗屁四皇子,若不是他,穆荣林也不会把我放出来,不过既然逃出来了,自然不会再让他们逮到,哎,小美女,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帮我脱身?”

上官无奈一笑,“明远一直跟我说你是他在西疆唯一的至真至贵的好友,既然是明远的朋友,也就是我上官罗漪的朋友,之前我就听说他欠了你很多顿酒钱了,加上今天这过命的人情一起,是不得不还的,既然复葵如此好酒,那我就送你去一个整日都可以喝酒的地方,如何?”

复葵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还有这样的地方,你不会在骗我吧?喝酒要不要银子?我可穷的叮当响哦……”

“自然不会跟你要,请你喝了。”

“一言为定哦。”复葵放下手中的肉,面容极为严肃。

想必这就是吃货加“酒货”的世界,看得上官差点儿笑出来。

“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随处乱跑,北夏这个四皇子跟穆荣林相比,心好不到哪儿去,若是被他抓回去,我跟明远恐怕都难以把你救回来。”

复葵嘿嘿着答应了一下,随即继续享用口中的美酒,心里却早已对面前的小姑娘起了怀疑,“刚刚你说自己是一介孤女,那你的身份究竟是?”

“我的生父上官广厦是北夏行营副都统,死后被追封威震大将军,目前我在兵部尚书孙志典家生活,他是我义父,也是我父亲生前的统领,至于夏明远嘛,他现在叫廖诀,人前是我的二表哥。他也住在孙府。更细致的待他醒过来后再跟你详细说吧。我这样介绍,可以了吗?”

复葵饶有深意的笑了。“可以,可……以,原来夏明远回到北夏之后经历了这么多,好。好,我知道了,不过我倒是还有个问题,你这次主动要帮我规整住处,难不成也想像穆荣林那般把我这块宝贝困住?”

上官微愣,你这个师父,是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些?“你多心了,因为你这次救了明远,加上是他分外珍惜的朋友,所以才决定搭把手。如果你不想在我安排的住所落脚,那也无妨。”

“哎哎哎……真是急脾气呢,我又没说不去……”厚脸皮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却在想着别的。

他刚进来的时候太过担忧夏明远的身子所以没注意到,刚刚冷静下来才发觉。夏明远的身上有被用过西疆药物的痕迹,难道就是刚刚上官这丫头给他吃的?可是这个小丫头怎么会懂西疆的医理呢?

“罗漪……”夹杂在复葵笑声之中的,是夏明远虚弱的呼唤声。

上官最先听到,立时放下湿帕,抓住了夏明远的手,“明远?我在这里。”

复葵目光落在上官白皙的手上,十指玩味的转动着酒壶。意味不明的笑了。

夏明远略动了动眸子,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瞬就注意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是上官罗漪,他疲惫的展了个笑容,随即说道,“罗漪……”原来。她一直都守在这里。

上官罗漪淡淡舒了口气,“恩,我在,你感觉怎么样?还想咳吗?”

“就是感觉身子很乏,没有哪里不舒服。放心吧……”说了几句话,夏明远的精神已经稍有恢复,他抽出被覆于上官手心里的手,重又握住她的,不由皱眉,“手掌怎么这么凉?”边说着,边将上官两手心摊开。

上官作势就要将手收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夏明远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被磨破的手指尖,“手指是怎么回事?怎么指尖都磨破了?”

“刚刚煎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无妨的,涂些药就好了。”上官脸有些微红,边说着边试图要把手抽回来,却终究没能成功。夏明远仿若握着稀世珍宝一般就是不肯松手,此刻面容心疼到无以复加,慢慢将上官的手贴在了他自己的脸上,“以后,不要再受伤了,为了我,也不要。”

“我……不是为了你……”终于,上官成功收回了双手,脸已经有些发烫,“我是担心狼旗、虎旗的兄弟们,没了你没法交差。”

“额,这个借口有点儿烂,不过……还是赶紧去涂药,不要为了我你再倒下了。”

“我没那么弱。”

“哎,是不是我的幻觉啊?刚刚似乎看到复葵了?”

“郎情妾意的,还以为你想不起来我了呢!重色轻友的东西,就不该被你的手下迷惑大老远跑过来给你治病,哎我说夏明远,你是不是担心我一个人再跑回去西疆,所以刻意在听到我来到北夏消息的时候,自己给自己下了剧毒啊?你就笃定我会医治你呗?”说罢,还卖萌的冲着夏明远眨了眨眼睛。

上官实在是被这个装乖的师父打败了,无奈摇了摇头。

冬语和龙常一直守在门外,听闻屋子里传出笑声,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孙府

大夫人刚刚服完今日的第一顿药,安稳的躺在榻上,享受早膳后的小憩。

孙玉晴站在桴怡院的门口,简单吩咐道,“刘大夫,您可是外祖母精挑细选过来负责照顾母亲身体的,我跟母亲自然信得着您,但是府里人多口杂,需要防着的人太多了,所以从选药到熬药,每个环节都要劳烦刘大夫费心了。”

意思再明了不过,整个熬药的过程直至送到大夫人的口中之前不许别人碰就是了。

站在对面的刘大夫捋了捋腮边的胡须道,“大小姐不必客气,这些都是老夫应该做的。”

“那玉晴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府上已经给刘大夫安排出了客房,丫头稍后会带您过去。”

“多谢,大小姐慢走。”

孙玉晴带着秀云出了桴怡院,却没有回到自己的玉竹园,而是绕道去了孙志典的书房,想起稍后就要大战一场,不由心底热血沸腾,嘴上笑声咕哝道,“上官罗漪,这回你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今日一大早,孙玉晴派去上官院子里负责盯梢的小丫头便悄悄跑过来,不仅将孙玉晴一直觊觎的治疗大夫人的方子偷了过来,还说出了一个惊天大消息。“昨天晚上上官一夜未归”才刚刚被抬为郡主,就如此胆大妄为,这回还不将你彻底赶出去?

孙玉晴一边在心底盘算着,一边把玩着那小丫头给她的东西,恩,凉凉的,触感极好。

秀云小心提醒道,“小姐,这个东西真的有那么管用吗?看着似乎只是个普通的香囊。”

“你懂什么?这可不是普通的香囊,咱们的人从上官那里听到,这可是皇后娘娘赐给云锦公主的,后来又到了六公主手里,再后来就被上官那个厚脸皮的贱丫头要过来了,这可是十足的宝贝,必定会对母亲的身子大有益处。”孙玉晴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

“可是小姐,刚刚为何不拿给刘大夫查探一二呢?”

“说你傻你就竟说些傻话,刚刚不是说过吗?这是皇后娘娘赏赐过的东西,况且还是咱们从上官那里顺过来的,这东西能见得了光吗?只能偷偷的给母亲身边放着……”

“奴婢一时失察,还是大小姐聪明。”

“好了,好话谁都会说,待会儿到了书房看我脸色行事。”

“是……”秀云胆颤的答应了,心里却满是迟疑。

孙尧坐立不安的在自己房中已有一个时辰,他早早便起来到了修竹园,却都没见廖诀的身影,更着人去探听了紫琼苑的消息,发现罗漪昨晚竟也没回来,不由越想越是心惊,但又不能跟父亲透露,“要跟母亲说,也好提前有些准备。”边自说自话,边大步流星走出了院子。

刚走出大门,迎面撞上了两个身影,一个高大勇猛,一个身材健硕,赫然是廖诀和他身旁的龙常无疑,且廖诀正被龙常单臂支撑着,脸色极其苍白。

“诀?这是怎么了?”孙尧连忙上前,帮着龙常搀扶起夏明远。

“主子昨日中了剧毒,我们连夜奔波才刚刚到,二少爷,孙府可好?”龙常这样问,自然另有深意。

孙尧紧抿着唇,点了点头,“目前,还没有人发现。”

“哟……这是谁啊?廖公子……怎的?一大清早在大门口站着?身子不大好了怎得?病了啊?父亲,看我说的没错吧,都还穿着昨日穿的衣服,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就是刚刚回来嘛!”

听出来是孙玉晴的声音,孙尧眉梢一动,又是这个挑事儿的妹妹,他略转头看了一眼龙常,暗示的眨了眨眼随即松开了扶着夏明远的手,回头说道,“父亲,玉晴,一大早的,你们两个怎么来我这里了?”

“尧儿啊,刚刚玉晴来书房跟我说诀跟罗漪先后离府,然一夜未归,为父也是担心,所以就跟玉晴走了一遭,没想到罗漪的院子果然是空着的,连寻常总是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都不在。以防万一我们又来这里看看,廖世侄,难不成你真的刚刚回府?”

“廖公子,府中多少人在传,你跟罗漪姐姐这对表兄妹的感情似乎太过深厚了些,这样双双彻夜未归,未免太过……”

孙尧的眉头倏地皱起,只觉得整颗心揪着的开始痛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看向夏明远那张苍白的脸,一时语塞。

第一一一章 波及家族

夏明远慢慢将手从龙常的肩膀上收回,唇已经没了颜色,却仍硬撑着转过了身。

“孙大人,实不相瞒,小侄昨日一早出门是去照料生意,走了一趟昌隆县,可巧那里下雨,受淋后返回,昨夜发了风寒,这不一大早的,大夫刚看过,说出来晒晒太阳才好,孙尧兄和龙常就扶着我出来了,刚一出院子发觉穿的少了,正想着返回去换件厚些的衣服,就碰到二位了。”

“可是,管家明明说昨晚没有见到你回来啊!”孙玉晴依旧不依不饶。

“玉晴妹妹,昨晚我回来的时候已近三更天了,管家和看门的人早已睡熟,还是龙常飞身进了大门之后从里侧开门迎我进来的……”顿了顿,夏明远嘴角掀起笑意看向孙志典,“说起来,府上以后该多加防备才是,若是贼人这样自由出入府中,恐怕多少钱财都扛不住洗劫啊~”

孙志典全身打了个冷战,“世侄说得对,是该多加防范了。”

“对了,玉晴,昨日我都似乎没在院中见过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穿得是这件衣服的呢?”

孙玉晴当即白了一张俏脸,“你……我自然……我”

“玉晴,许是昨日看到了世侄出门,记错了,不过罗漪怎么不在府中?说什么也是孙府的女儿,彻夜未归,身为她的义父,我多少也该挂念着她的安危。”

夏明远心中冷笑,担心安危?怕是恨不得她从此不再有命回来才好吧!“这个,诀就不知道了,昨日都没见过罗漪……”

“可是管家明明说过你是跟上官一前一后出门的!”孙玉晴一时心急,竟将心中所想随口说出。

“玉晴,罗漪如今是郡主了,你不称呼她姐姐也就罢了,怎么能直呼名讳呢?”孙尧脸色微沉,他越发看不惯家中这个被娇惯的妹妹了。

孙志典轻轻咳嗽了两声。“尧儿,你妹妹也是担心罗漪,怎么说人也是住在咱们府上的,于为父来说。便要对罗漪负责,至少也应给泉下的上官将军夫妇有个交代。”

“罗漪不是不懂礼数之人,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时间没回来通报也是有的。”

“廖公子,这明显是在强辩,女子的清白可是最为重要的,官家女子更甚,罗漪姐姐如今可是北夏的鲁阳郡主,若是清白遭人怀疑涉及的可是整个北夏的名誉,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啊……”竟然将事情牵扯到整个北夏,这个孙玉晴啊!

夏明远心中嘲讽一笑。面上不再辩驳,“孙大人,诀的太阳也晒得差不多,先行回房了。”说着,没等孙志典反应。已经在龙常的搀扶下朝修竹园走去。

良久,孙志典盯着夏明远的背影依旧未动,院落旁,只剩下父子三人。

“老爷,老爷……门口有宫里的公公来传太后懿旨,称郡主昨日留宿宫中,因与太后娘娘相谈甚欢所以忘却了时辰。后来怕打扰大人休息就没来告知,特意早传来口谕,让老爷不必担心呢。”小厮慌张模样喘着气从远处跑过来。

“太后吗?”孙志典下意识重复道。一旁的孙玉晴却已经换上狰狞面孔,“这不可能!父亲,一定是上官那个丫头随便找个人过来骗咱们的!”

“玉晴,休得无礼。太后的懿旨怎还有假?”

“可是父亲!”孙玉晴依旧不依不饶。

孙尧看不惯这个被家中宠坏的妹妹,索性说道,“既然事情已有定论,那尧儿就先行回房了。”孙尧点头一礼,随即目光扫过孙玉晴因愤懑而涨红的脸。不置可否。

见孙尧走远了,孙玉晴继续努着嘴,满脸委屈道,“父亲,就这么轻易饶了那个小贱人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当我不想吗?可是有太后娘娘撑腰,为父也无能为力,且慢慢看着吧。为父总觉得宫里今天不对劲儿,若是没有事情发生,皇上怎么会无故取消早朝?”

“您是说宫里出大事儿了?可为什么咱们都没收到消息呢?”

“既然是大事儿自然有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不急,且等等吧。”孙尧冷肃的说道,转身就要离开,却顿了顿,目光迟疑的看了眼孙尧的院子,幽幽叹了口气。

慈安宫中,太后拧紧了眉头看着李嬷嬷为上官擦拭手指上的伤口,“罗漪你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遇到这种事情,应该让丫头来做才是,怎么能亲自上手呢?如今你可是鲁阳郡主了,切勿再同以前那般莽撞,刚刚听闻你受伤,可把哀家吓了够呛。”

“太后,罗漪真的没事儿,您放心吧,就是一点小伤,若不是因为只身在外,身边带的人少,也不会这样,那时候身边能用的就只有绣花针了,还好表哥福大命大,渡过了这一劫,不然我怎么跟您老交代?”

“你这个丫头,最会贫嘴,总之,以后切勿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诀也是,这话要给我带到,若是你们两个谁再出个什么差池,是打算要了哀家这条命了不成?”

“太后,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您放心,为了您,我们也不会再如此了。”上官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与太后说话间,委实一个乖巧孙女的模样。

她是今日一早才到宫门口的,特意遮挡了面容,让冬语将早已写好的信送了进去。

太后动作也快,收到信之后竟让李嬷嬷亲自出来迎接,给了上官一套宫女服饰,换上之后才悄悄入宫,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圆上官昨晚在宫里的谎。

至于昨日真实发生的事情,上官只是挑挑拣拣拼拼凑凑跟太后说了个大概,就说自己一大早跟廖诀出府原本是想去一趟昌隆县,没想到半路遇到了江湖人士的拼杀,廖诀更是无意中中了剧毒,原本的银针医毒也就变成了绣花针医毒……

李嬷嬷看着太后脸上会心的笑容,不由暗自抹泪,太后娘娘是将对其亲妹妹的愧疚全部都还到上官和廖公子这两个孩子身上了。这位郡主也就罢了,那个廖公子。委实是个谜,怎么会跟前太子那般相像呢?

“诀一个人就那么回孙府,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你又不在身边,若是毒没有清干净……”太后皱皱眉。迟疑的说道。

“太后您放心,表哥身上的毒已经全解了……接下来就剩下调养身体的功夫了,孙府的大夫虽比不上宫里的,但于调理上也是颇有建树,可以信得过,很快,表哥就会健健康康站在您的面前啦!”

“好好好,让你这么一说啊,哀家就放心了。不过,原本是想留着你今日在慈安宫里留宿的。但看如今宫内的形式恐怕你留下来太过危险,一会儿好好歇息,稍晚些让李嬷嬷着人送你出宫。”

“宫内形式?太后,宫里出什么事儿了吗?”上官懵懂的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郡主。实不相瞒,昨日棠妃在海棠宫里咬舌自尽了。”

上官心一定,状若吃惊的样子眨了眨眼,实际上心下并没有多少惊讶在。与其说这次是棠妃咬舌自尽,不如说是上官罗漪设计逼迫她自尽的。

之前给湘妃条亡灵毒的时候上官就预料过,这毒用后有两种结果:

其一,湘妃下毒之后。棠妃因发现过晚不治身亡,虽然是死得其所,但是“母妃在太后寿宴上中毒死去”这个灰色的影子会罩在夏明昭的头上久久挥之不去,可以说在此之前太后对夏明昭的印象还算不错,认为其是个听话懂事的孙子,那么在此之后他就是个让太后望而生厌的所在了;

至于其二嘛。若是湘妃的毒没有达到杀死棠妃的后果,势必也会夺取她半条命,棠妃向来心气高傲,在六宫里居高临下了半辈子,突然间出现如此落差。她自然扛不住的,这也是这个侯府之女的最大弱点,一辈子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波折,所以此遭必定是她的终点,如若注定一辈子不能动,这样放任着残疾过下半生,那她会宁愿选择去死……

然而死是痛快了,却会给活着的人留下无尽的烦恼,这才是上官最喜闻乐见的。所以,无论生或者死,棠妃、贾安侯府和夏明昭都注定逃不掉命运的惩罚。

“从昨日到今天,皇上一直在泰和殿内闭门不出,据说海棠宫里的人曾请示皇上圣意,他只说将此事压下,若宫内谁敢在背后议论一句,一律杖毙。”李嬷嬷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太后却已经不言语了。

“嫔妃自戕可是大罪,不知这次皇上会怎样裁夺?棠妃毕竟是皇上身旁的老人,多年的情分在的。”上官幽幽的说道。

“是啊,今日的早朝都免了呢,看来皇上为了这事儿十足废了心思了。”

“太后,太后……皇上的圣旨下来了……”一太监的尖声从慈安宫的殿外突然响起。

上官一看来人,这不正是刚刚被太后派去孙府传口谕的那人莫,正打量着却听他继续重复说道,“太后,皇上的圣旨下来了。”

“哀家听到了,小郑子啊小郑子,你来来回回就这两句,什么时候能改了着毛毛躁躁的脾气?”

小太监年岁不大,看样子也就双十年纪,此时被太后训斥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当下扫了一样上官,支支吾吾的说道,“小郑子知道了……”

“快说,圣旨怎么说的?”李嬷嬷突然打断道。

“皇上旨意:棠妃以自戕罪论处,不得葬入妃陵,念在被害在先,又侍奉君侧多年,暂将遗体交由母家贾安侯萧府处置,唯有一点:切勿大肆操办丧礼;另外,嫔妃自戕势必波及母族,贾安侯萧府无论旁支正支,在仕的不论,未入仕者三年之内不得入仕;四皇子夏明昭,欺君罔上,欺瞒棠妃病情,罚俸一年,在此期间所有手中权力一律上交……”

萧府祠堂

贾安侯萧大人手捧着金黄的圣旨,老泪横流,一旁萧老夫人早已泣不成声。苍老而又悲戚的哭声在整个萧府的上空盘旋回转,久久挥之不去。

去年,他们先失去了最疼爱的小儿子一家,今年又没了个二女儿,连连打击已将二老摧残的体无完肤。

祠堂门口,萧丰良和萧丰广两兄弟正背手而立,面容一个比一个的森寒,“三弟,咱们萧府的事情似乎扎堆儿扎得太明显了些,这次,你怎么看?”萧丰广极力压制着心中的火气,缓缓说道。

“自然是有人故意冲着咱们来的,寻常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可背后这人却仿佛一直藏在暗处,洞若观火,对一切了如指掌,这一次,我又输了。”

“你的意思是?你也在怀疑她?”

第一一二章 宫女殉葬

萧丰良面色很淡,仿佛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但眼神中却迸发着慑人的寒光,仿若能化作利器,将人一招毙命。

“我已经派人查过了,湘妃的毒是上官给的,但这个‘好名声’却被她灌输给了皇后娘娘,所以皇上最近才一连疏远了皇后和二姑母两人,一箭双雕的事情,她最是擅长,可惜了,望门峰一战没有将上官和廖诀连根拔起,给了他们缓冲的机会,接下来受煎熬的就是咱们,廖诀中毒,上官罗漪势必要替他报仇,咱们,就等着接招吧。”

“那个臭丫头,索性我一剑杀了她!咱们萧府已经有四条命搭在她手里了!若是祖父和祖母知道,非气个好歹!”

“罢了,这事情也就跟父亲和二叔说一说,点到为止,不能再让祖父和祖母受打击,刚刚的圣旨二哥也看到了,明摆着皇上是气恼了,三年不能入仕啊,这对咱们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先不说旁支,就说咱们自己,除了大哥之外,咱们两人都没有入仕,且等着今年的发挥呢,这个档口上绝了咱们的后路,这不等于要毁了咱们萧家吗?”

“是啊,三年,三年之后又是一番光景……如今大姑母身子又不适,今日一早祖母才刚刚派过去刘大夫替大姑母诊治,她跟上官那个贱rn最是相近,可要跟玉晴说好了,让大姑母谨慎提防才是。”

“恐怕还要调几个暗卫过去。萧府的人不能再有事。”萧丰良的眼中继续迸发着寒光,斩钉截铁说道。

“望门峰一事,你就该早些告诉我的,若是知道我必会早早过去,亲手灭了那个贱rn。”比起更小一些的萧丰良,萧丰广的身上倒少一些沉稳和内敛。

“就是怕二哥鲁莽我才没有说,因为我一直不确定廖诀的背后究竟有谁在撑腰,不对,现在。该叫他夏明远才是……为何他身边会出现那么多绝顶高手,说实话,这一战我也没什么信心的,太子好容易才被我劝动。答应对上官两人动手,此次不成,下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子交代呢。”

“殿下表哥和萧府遭殃,应该是太子最喜欢看到的吧,这个时候过去说,恐怕他也不会太恼,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恩,倒也是,这个时候去说。太子恐怕不会太在意,刚刚过来传旨的公公偷偷跟我说,皇上在拟旨的时候还给太子府送去了另一道旨意,让他负责监督城郊祭祀坛的建造。”

“祭祀坛?是要建在皇家狩猎场外的那个祭祀坛吗?”

“没错,这几年全国收成时好时坏。受国寺大师的指点,皇上决定要在狩猎场外的空地建造一个祭祀坛,专供皇家祭祀所用。之前宫内的那个祭祀坛太过狭小,不满足皇上要求祭天仪式的规格,扩建又要毁掉宫里太多建筑,索性就建在城外了。”

“可是,这件事情之前并非交给太子的啊?”

“这就是皇上的心思了。虽然二姑母的事情在皇上眼里跟皇后有关,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太子这个儿子的重视,如今殿下表哥连连受挫,五皇子又游手好闲最是上不得台面,其他的皇子年岁太小,众多儿子当中唯有太子还稍微令皇上满意。恐怕他也是想利用这件事情考验一下太子吧。”

“这情况对咱们可不妙啊。”

“眼光放长远一点,殿下表哥都不急,你急什么?”拍了拍萧丰广的肩膀,萧丰良淡淡吐了口气,“还是先把二姑母的丧事办完吧。”

“那还有什么办的?皇上都叮嘱过不准大肆操办,这不是明摆着让咱们直接把人下葬就得了。皇上,还真是绝情啊……”

“二哥,即便在府内,说话也该慎重,咱们现在可是岌岌可危。”萧丰良谨慎的目光一扫四周,冷声提醒道。

“好啦好啦,知道了,谨慎……谨慎,殿下表哥平日里是够谨慎的,如今怎样?哎,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海棠宫

细碎的脚步声贯穿整个寝殿之内,仆人们来来往往的搬运着宫里的东西,内务府总管季辽站在海棠宫门口,边悄声清点着各个物件儿,边小心瞅着夏明昭的方向,心中暗道:这个四皇子从昨日到现在一直都没离开过,全身上下似乎都带着尸臭了,脸上也可以用无表情来形容,一向笑面虎的老四这是要大变天不是?还是赶紧清点完东西,趁早离这人远远的。

赵兴一直守在夏明昭身后,看着来往宫人避而远之的样子,心头暗自替主子不爽,往日里别说这些奴婢,就是那个季总管见到自家主子都是毕恭毕敬的,今天,所有人都要翻天不成?就因为一道圣旨,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主子?该回府了,您多少也换件儿衣服啊,棠妃娘娘的遗体已经被送去贾安侯府了,您若是在不动身恐怕就赶不上祭奠仪式了呢。”

祭奠仪式?何来的祭奠仪式,父皇根本没有允许大肆操办丧礼,又何来什么仪式?不过是将母妃的遗体下葬而已……夏明昭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从昨天进来海棠宫,他就一步也没有踏出去过,更是一眼也没瞧过棠妃的遗体,他原本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 从小到大母妃的所有教育全然只有六个字“皇位,冷心,冷肺”他以为他做到了,鼓足勇气朝着目标飞,但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的心似乎没了主心骨,没了母妃,就没了大半个依靠。

一时之间,夏明昭自己都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因为失去亲人而痛苦,还是因为被夺了权利而愤恨,总之现在心头翻江倒海的热气就要抑制不住爆发出来。

“啪……”,尖锐的瓷器破碎声音打破了海棠宫内的沉寂,所有人如浮萍般飘荡的心都猛然沉了下去,齐齐盯向四皇子夏明昭。

惹事儿的小宫女呆呆看着自己脚下已碎得不成形状的青玉砚台,双腿已然瑟瑟发抖,这可是棠妃生前最爱的房四宝之一。

“你叫雨儿是吧?”夏明昭的声音悠然在屋内响起,无波无澜。

雨儿一个站不稳就要倒下,身后的小宫女连忙扶住她。

“回四殿下,奴婢是叫雨儿,之前一直在海棠宫当差负责外殿洒扫的。”

“既然一直在这里,那自然知道这青玉砚台对母妃的重要性,看来你是因为母妃的离去太过悲伤了才一时失手,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

雨儿的心慢慢回拢,四皇子若是如此说,大抵上自己应该没事儿了,可下一瞬,当雨儿听到接下来的话时,脸色瞬间苍白了无血色。

“季总管,宫里主子们没了之后,若是宫人有陪伴主子想法的,该如何做来着?”声调还是那般悠扬,却夹杂着钢针一般的寒刺,瞬间吓得雨儿跪倒在地上。

“四殿下饶命,季大人饶命啊,雨儿知错了,雨儿再也不敢了。”

“回四殿下,若是有意陪伴主子的,自然要成全。”季辽脸色淡然的说道,看不出悲喜。

“好,既然季总管已经发话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哦对了,母妃临死前,一直很纠结身子不能动这件事情,这样好了,就把雨儿的头砍下来,然后身子烧了寄去给母妃,至于头嘛,你们如何处置看着办就是了。”夏明昭脸上的笑容重现,仿佛在吩咐今晚想吃“剁椒鱼头”这样家常的事情,但分分钟,一个宫女的性命却已经送进去了。

雨儿眼睛瞪得老大,刚要分辨什么,却已经被堵住嘴如同托死人一样的拖了下去。

夏明昭双手交叉扑了扑掌心内本就不存在的尘土,“赵兴,走吧,回去。”

赵兴深深将头埋了下去,掩盖住脸上的惊恐,“是,殿下。”他隐隐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发生变化,但是,是什么呢?

夏明昭如常的在皇宫内行走,面上若有似无的带着些许笑容,一切看起来都跟往常一样,可细微的心理变化却正在悄无声息的蔓延至他四肢百骸。

一直跟在身后的赵兴心里七上八下的,比起现在这么平静的态度,他更希望主子将一切不快都发泄出来,可他也知道主子的心思任何人都猜不透。

赵兴正在心里犯着小嘀咕,没意识到前边主子的脚步放慢,突然咣的一声撞在了夏明昭的身上,“主子,小的眼拙,一时不小心的,主子您……”

赵兴连忙着给主子赔礼道歉,却发现他根本没把自己这一撞当回事儿,而是目光炯炯得看向前方不远处,三个女子正袅袅朝宫门走去。

“上官罗漪……居然还没死!”夏明昭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的,他明明跟萧丰良计划好了,借太子之手灭掉上官和那个廖诀的,她居然还活着。

上官步伐很慢,保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端庄,走在云锦公主和六公主旁,面带微笑的听着六公主的喋喋不休,耳朵却突然动了动。

她知道身后有人正朝这边走来,听着脚步的节奏,夏明昭吗?倒真是好奇他如今是什么模样呢!

第一一三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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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公主听闻上官入宫了,甚为欢喜,待找了云沫一同到太后的慈安宫时,却发现上官就要出宫去了,还好天色尚早,所以三人打算悠闲的走着,六公主更是越说越来兴致,当下便决定要跟着上官一起出宫了。

眼看着前方就是宫门,云锦悄悄拉了拉上官的手,“罗漪,这几日宫外的生活还好吧?”

上官自然知道云锦所指,只是略挑了挑眼角,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宫里待的时间久了,自然懂得隔墙有耳的暗语,云锦会意,微微颔首。却听身后之人已经走上前来,“皇姐,郡主,连小六也在,今日人还真全啊。”夏明昭声调不高不低,却带了十足的复杂韵味。

上官仿若没有察觉到一般,慢慢收住了脚步,等着夏明昭赶上来,不一会儿,锦衣玉带的男子身形已经出现在眼前。

“四哥,你怎么在宫里?棠妃娘娘不是刚被抬出去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去萧府了呢!”六公主的天真烂漫当真不是盖的,说话从来不过脑。

若说从小生长在皇宫里,多少也该对那些暗地里害人的心思有点儿思路,偏偏这个六公主的天真是皇上最为喜欢的,他更是宠着爱着不让其他人伤害她,加之她从小体弱多病,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很少,所以已经十四的年纪,却仍口不择言。

云锦公主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六公主,淡淡说道,“小六,刚刚说了那会子话不累吗?暂且歇一歇吧。”

“皇姐,不必担忧。我没事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谁都无法阻止,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鲁阳郡主?”

见话锋突然转到自己头上,上官也不惊,只是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四殿下所言极是,逝去的人虽说了无牵挂,但有时还是会留下不少麻烦,所以生者无奈之处也在于此。您说对吗?”

这句话不次于伤口上撒盐了,但从上官的口中说出来却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她是真的很替棠妃的死感到惋惜一般。

“多谢郡主的关心。若母妃知道郡主如此关切,恐怕泉下有知,也会保佑郡主一切顺遂的。”

云锦心头一颤,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明显不对劲儿啊,“罗漪啊。前头就是宫门口了,你昨日陪太后聊天到很晚估计也乏了,赶紧回府休息吧……”

“皇姐,我要跟着罗漪姐姐一起去孙府,好久没出宫了,况且这次是太后允许我过来送罗漪姐姐的,那就是说太后也允许我出宫。所以您就别拦着我了,我保证到了孙府,只坐一坐就返回,好嘛皇姐?”

云锦实在耐不住六公主水汪汪祈求般的大眼睛,“好啦好啦,切勿太晚回来。官道上亦不很安全。”

“放心吧,我知道啦!”说着,已经率先走在前头。

上官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只是满是不舍的看着一旁云锦,伸出双手握住她的。“公主,罗漪改天再进宫过来看你。”

云锦看着上官柔如水般的眸子,手中却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上官明上是握手,实质上是要递东西给她,反映了一瞬,云锦公主很快接过来了,随即一笑,“好,一言为定。”

宫门口,夏明昭跟上官并行去马车前,“郡主,这一次的脱身办法想得绝妙啊……”自然是指拿太后当幌子的事情了。上官心如明镜,面上却满是疑惑,“四殿下是在跟我说话吗?为何罗漪听不懂呢?”

“郡主眼明心亮,自然懂得我在说什么,看来,你们已经成为太子的眼中钉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我并肩作战呢?”

竟然还不死心?都已经下了杀心还在这假惺惺装什么笼络人心?还是想着把自己利用一遭,直到没有利用价值了再抛掉吗?

“四殿下,罗漪一介小小孤女不敢高攀,又何德何能吸引您的目光?这里是宫门口,眼睛众多,罗漪以后还想平安度日,望四殿下周全,另外……罗漪还记得在孙府后花园曾跟四殿下说的话,若是四殿下忘了,罗漪还可以在此大声重复给你听……”吸引太子注意?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哈哈,我这个人呢,向来泾渭分明,身边不是友人,便是敌人,既然郡主的态度这么明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走着瞧?”

“四殿下,告辞。”

六公主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上官和自己四哥的模样,眉头越皱越紧,“罗漪姐姐,我四哥这个人呢虽然平日里笑嘻嘻的,可是心里很是装事儿的人,母妃说了,让我跟四哥说话的时候要小心。这一次棠妃娘娘的死对四哥的打击估计很大,所以四哥才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你不要放在心里啊。”

看来善良的六公主这是在安慰自己了,上官心中思忖,面上微微一笑,“公主放心,我没事儿。”

夏明昭,是你先下毒手的,好,从重生到现在,就从没有真正跟他对峙过,现在,战役即将拉开,咱们拭目以待吧!

另一辆马车里,夏明昭瘫软的靠在软座之上,全身紧绷着,这一次的安排告吹了,原本可以将上官和那个廖诀的性命一举拿下的,给了他们缓冲的机会,事情就更加不好办了。

最开始安排的时候是想借太子之手灭掉上官,一来上官对自己的厌恶夏明昭是深知的,若是她跟太子交好,那事情就更严重了,所以必须想方设法让太子厌恶她,对她起杀心。

那时候夏明昭也犹豫过,毕竟是如此难得的女子,深受皇祖母等人的宠爱,若真的站在自己这边,将来的皇位又更近一步,偏偏她不识抬举,所以,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与其让她去帮助别人,宁可毁了……

孙府门口,六公主蹦跳着下了马车,提起裙摆便大步进了院子,待上官下车的时候早已不见了六公主的身影,“绿萝,去跟着六公主,别出了什么叉子。”

“是小姐。”绿萝应声退下了。

冬语伴在上官身侧,慢慢朝紫琼苑走去,“主子,今日一早把您送回宫之后我返回来一趟,孙玉晴和孙志典那边果然找了过来,还小闹了一场,后来被太后娘娘的口谕硬憋了回去。”

“恩,还有呢?”

“我回库房看过了……”冬语边说边压低了声音,“人皮香囊已经不在了,估计那小丫头已经按您吩咐好的,把东西送去给孙玉晴了。”

“恩,萧府的大夫到了吗?”

“一早便到了,孙玉晴还吩咐从抓药到熬药都要那位大夫寸步不离,生怕大夫人的药中出什么差错呢。”

“恩,倒也不傻,很明显是在防着我呢,那我就少去好了。”

回到紫琼苑后,上官简单换了身行头,听了绿萝的回报说六公主一进府便直冲去了孙尧的院子,不由扶额,一着急还没擦药便把伤口用绢帕挡住了,带着冬语一个人赶往了修竹园方向。

孙尧自然不在自己院子,他几乎一天都贴在夏明远的修竹园,生怕夏明远出什么差错,从里到外全都着手安排着。宛然一个照顾兄弟的哥哥模样。

上官到了的时候,六公主正缠着孙尧帮忙编制藤竹小人,看到六公主兴奋的样子,上官终于知道她为何一定要跟着自己回来了,想来根结就在孙尧的身上,这两人一个天真烂漫,一个自由散漫,性格倒是很配,这样想着,上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公主,我还以为你执意跟我回来是想到我的院子里坐坐呢,没想到真正想来的地方是这边啊。”

“罗漪姐姐,你说什么呢?”脸色已经涨红了。

孙尧一见上官进来,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罗漪,回来了啊?”

“恩,回来了,今天还多些二哥照顾表哥。”虽然是感谢的话,但一出口上官就有些后悔了,话其中的亲疏关系,恐怕要“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果然见孙尧的眉毛微微一皱,随即强装着笑颜说道,“哪里,诀是我的好兄弟,他受伤了过来照顾,理所应当,对吧,诀?”

夏明远正躺在床上,不过一天的时间,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很多,至少不再气若游丝,“那是自然……”

上官微微笑着,轻步走到夏明远的床边,端起还剩下一口的药碗底子,放到鼻前闻了闻,方子里没什么特别,大抵上都是些滋补的药,“冬语,把东西给我。”

冬语闻言,将腰间的一个精致小瓶子递给了上官。

六公主的注意很快被吸引了过来,“罗漪姐姐这是什么啊?”

“有助伤口恢复的药膏,表哥的毒是从手指处逼出来的,虽然已经解了,但伤口要尽快长好才行。”说着,已经拉起夏明远的手,将丝丝凉凉的药膏涂抹在他各个手指尖。

夏明远感受着指端的微凉触感,眼神却不受控制的在上官的面上盘旋。

孙尧摆弄着手中的藤竹,却一直盯着上官动作间的手。“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竟然如此亲昵熟悉了?”一个不注意,藤竹瞬间划破了指腹,鲜红的血液顺着藤竹啪嗒啪嗒的落在了桌面上。

“呀,血!”六公主惊呼,面上已全是惊慌。

第一一四章 双双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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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转暗,夏日的傍晚,蝉鸣幽幽,柳枝飘然。落日后的最后一点温暖倏忽间因丝丝凉意的席卷而被取代。

送走了六公主,孙尧伴着上官的脚步慢慢朝自己院子方向走着,一路上除了身后丫头们稍不小心发出的踩石子声响,没有别的动静。

行至湖边,凉意更甚,上官停住脚步,略转过身,面对着湖水,沉静了许久。

“冬语,带着她们都下去吧,各自回自己屋子吧,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了。”

冬语应了一声,招呼着众丫头都退下去了,她自己却一直站在稍远处。

“二哥,看得出来,六公主很喜欢你。”

终于开口了,孙尧心中苦笑,面上表情亦尴尬至极,“罗漪,在家里你也生活了快一年了,这一年来,二哥对你怎么样?”

“二哥和二夫人让罗漪在这个家里少有的感受到了温暖,是罗漪身边亲人一样的存在。”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孙尧说着,眼睛已经开始酸涩。

“二哥,有些事情既然不能成现实,那就该在想法的阶段将其扼杀,若是让其生根发芽,最终受伤害的只有自己,从进入孙府开始,我就一直当你是亲哥哥一般的存在,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上官罗漪,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重生一世,你就是为复仇而活,既然跟他不会有未来,就不要给人希望,孙尧是个好人,前世因自己而命丧黄泉。今生虽然得以挽回,但终究还是没有避免他对自己的感情,与其到最后所有人都痛苦,不如早早斩断情丝。

另一个声音却被压抑着说道。“上官罗漪,承认吧,你真正爱着的是夏明远,望门峰一行,你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现在还不敢面对吗?”

幽幽的吐出口气,孙尧强自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呵呵,我还是太傻太笨了,原是知道你心思的。但还是想问个明白,心里才踏实……”他摸了摸指腹上的伤口,重又说道。

“罢了,我也不给你增添烦恼了。不过,既然当我是亲哥哥。有些该我帮忙的事情就要告诉我。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跟诀到底在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是很危险的事情,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想我卷入这其中去,但是站在我的角度,真的很担心。有的时候噩梦中醒来说不上你们两个谁就受伤了,我不想继续这样。所以。以后不管是明里还是暗处,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就尽管说,我可以不问你问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要参与……我可以答应你,从今以后尽量让自己转移注意到别的女子身上,但是我需要一个过程。至少在此之前咱们三个还是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们身处险境而置身事外……”孙尧的目光炯炯如炬,强烈得表达着内心压抑已久的情绪。

上官闻言,稍有些怔愣,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事情会给孙尧带来如此大的困扰。也从来没想过面上不羁散漫的孙尧内心里居然装着如此多事情,他是从何时开始这么关注自己跟夏明远事情的?他又知道多少呢?

“二哥,不是我们不想你参与,而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牵扯太广……”她看向孙尧,却仍旧看不到一丝的妥协之意,“好吧,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跟那些人正面对峙,要做什么,只在暗处就好,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否则,我今天说的话就全当没说好了。”

“一言为定。你快回去修竹园看诀吧,我还不想回去……”

“好吧……”上官罗漪略松了口气,转身朝修竹园方向走去。

湖边,只剩下一个孤单的影子,在荡漾成圈儿的波纹中,缱绻微动。

修竹园

屋内并没有点蜡烛,床榻上,夏明远微微闭着眸子,十指玩味的交换着相触,回想刚刚上官擦药的瞬间,心头丝丝甜意接连不断的翻涌而出:这次望门峰一行,虽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但跟罗漪之间的距离却很明显拉近了许多,被她唤作,“明远”的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酥了。

正闭着眼睛意犹未尽呢,突然被角被什么人温柔的提了提,生怕他着凉的样子。

夏明远下意识拉住了来人的手,“罗漪,这么快就回来啦?”待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面前人的轮廓很是陌生,呼吸韵律跟罗漪也不一样,一愣之际,已经眯着眼睛认出来人,不由道“怎么是你?”随即触电般的松开了手。

玉兰羞赧的僵立着,当第一次被夏明远拉着手,唤她作“罗漪”的时候,满脸的欲言又止全部化为了苦涩和哀婉,“廖公子,玉兰听说你重病,所以特意过来瞧瞧,刚刚还以为你睡着了所以没命人通传,担心你着凉,便掖了掖被角,打扰到你休息了,真是抱歉。”玉兰楚楚可怜的慌忙道歉,生怕夏明远会因此生气一般。

“我很好,看过,你可以走了……”夏明远冷冷的回道,不带一丝感情。

玉兰嘴角一抽,慢慢垂下了头,“廖公子,你似乎很讨厌我。”

“讨厌”还算得上是一种感觉,实际上,夏明远压根儿对玉兰没有感觉,除了记得住她是孙府二老爷留下的那对双生子之一外,连她是大姐还是小妹都不甚清楚,“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避过了。

玉兰的脸色越发红了,“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瞧瞧你是否康健。”

“我很好,玉兰小姐出门的时候帮忙叫外头的龙常进来。”

傻子都听得出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但玉兰仍然站在原地没动,“廖公子,前几日祖母找我过去提起了给我说亲的事情,我不愿意,我想……我想跟你说……”

你是不是找错说话的对象了?夏明远面上稍有不悦,除了上官之外的女子他压根儿没有耐心搭理,“罗漪说稍后会过来,如果你是来找她的,就到一旁坐着等吧。”

“不是,我是……我是过来找公子你的。”玉兰满面焦急,两手用力的搅着手绢。心头不断在给自己加油:玉兰,这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了,若是不跟廖公子说清楚,你会后悔的,祖母说的婚事压根儿不是你愿意的,难不成这一辈子你都打算唯唯诺诺的过吗?

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狠狠一咬牙说道,“从见到公子的第一面开始,玉兰就已经认定你了,这一生我非你不嫁,还有……这次祖母替我安排的亲事我是不会答允的,廖公子,我……”

“等等……玉兰小姐,哦不,三小姐,廖某的印象里似乎没跟你说过话的吧?往日里我大大咧咧,也许是什么行为或者动作让小姐误会了,但我要说清楚,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不管你这次过来找我是出于真心,还是打算让我当挡箭牌推掉老夫人给你安排的婚事,都别想了。我廖诀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好心帮忙的人,更不会对我心爱之人以外的女子有任何怜惜,所以,你还是走吧。若是对婚事不满意就跟老夫人直说,或者是想别的办法,廖某无能为力。”

念在你平日里跟罗漪的关系还不错,没有背地里使坏的份儿上,还可以跟你说几句好话,若是别人,早叫龙常进来轰出去了!

夏明远心中不悦更甚,面上也的厌恶也愈加明显。

玉兰怔愣的站在原地,几乎听得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丫头打探到消息明明说廖公子身旁没有别的女子出现的啊?他素日虽然冷面,但待人也是平和,玉兰原以为自己一番告白可以打动的了他,若是一切顺遂自己就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老夫人就不会将那个她见都没见过的男人硬塞过来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廖公子喜欢的人是谁?

“玉兰,也在啊……”一道柔入hun水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玉兰一愣,下意识回头,却见上官面带笑容的走了进来。

“罗漪姐姐……”一瞬间,玉兰的整个后背仿佛躺在冰块上那般寒冷,对啊,上官罗漪,她是廖诀的表妹,他们时常在一起,难道?廖公子心里的人是她?

“玉竹没一起过来啊?是来找我的吗?玉兰还真是了解我,都猜得到我要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上官的笑容依旧如常,心里却早已摞上了重重的石头。刚刚她站在门外,已然都听到了。

一直以细心自居的人这次真的被惊到了,玉兰居然喜欢上了夏明远?从何时开始的呢?初次见面?还是?

一时间,上官只觉得心头五味杂陈,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已经贯穿全身,她刚刚拒绝了孙尧,紧接着又听到了刚刚那一出,人生还真是混乱啊!不过,听到玉兰说话的瞬间,上官想明白了一件事,倘若真的跟夏明远在一起了,将来怎么办?她再一次犹豫了。

真正面对内心又能怎样?夏明远是有野心的,他回归北夏的真正目的是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呢?背负着家族仇恨,手上沾满鲜血,待大仇得报,还能继续待在夏明远身边吗?

爱人的方式有很多,可以直截了当,也可以默默地,既然夏明远的目标是皇位,那就帮他得到他想得到的,至于以后,恐怕自己要再一次怯步了。

第一一五章 不眠之夜

上官迈进屋子的瞬间,夏明远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似被恶灵纠缠的弱者看到了佛祖的光环一般,“罗漪……”只一声呼唤,再没别的了。

若是孙玉晴,他大可以直接赶出去,但偏偏是向来柔弱的玉兰,无毒无害的玉兰啊,他还真怕一句话说狠了,这位三小姐当场吐血,再扣自己身上一条人命。那可不行,还要继续留在孙府守着罗漪呢。

“罗漪姐姐,玉竹……刚刚去老夫人的院子了,我是听说你不在紫琼苑而来这里看廖公子了,听闻他身子不适,所以也正想着过来瞧瞧。”

“原来是这样,玉兰费心了,怎么屋里没有点蜡烛?来人啊,把烛火点上。”上官边朝屋里走,边柔声吩咐道。

径直走到床榻不远处的桌案旁边坐下,斟满了两个茶杯,悠然说道,“玉兰?过来喝杯茶吧?”

玉兰的脸上还惊魂未定,停留在夏明远心上人是上官的这件事情上,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拒绝道,“罗漪姐姐,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看廖公子好了。”说罢,转身朝门口走去,十足一副要逃脱的样子。

“玉兰,等等……”

玉兰身体一阵,已经有些发抖了,若眼前这对表兄妹真的是恋人,那么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真的是羞死人了!难不成刚刚罗漪姐姐已经知道一切了?这是要跟自己当面说清楚吗?

放下茶杯,上官略转过眸子,顿了顿才道“外头天黑了,着人给你打着灯笼再回去。”

玉兰一颗提起来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丫头就在外头候着,带了灯笼过来,姐姐放心便是。”

玉兰走后,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夏明远何其聪明的人。观察上官的脸色就知道,她刚刚必定听到了些什么,虽然知道罗漪不会多想,但他心里还有些发慌。这次望门峰一行,两人之间原来厚厚的窗户纸现在只剩下一层,只要一方主动捅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不如就趁此机会好了。

夏明远这样想着,双手支撑着就要起身。无奈从回府到现在只喝了两碗补药和一些补汤,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加之大病初愈根本没有力气,当即手一滑重重落了下去。

上官眉头一皱,缓步走了过来。“要起来?”

“恩,有些话想跟你说……”

上官瞅了瞅夏明远,脸色淡漠“别动,我扶你起来。”说着,单手已经垫在夏明远的脑后。整个上身前倾,将夏明远脑后的枕头放高,“这样好些了吗?”

“你是想说刚刚玉兰说的那些你都不知道,跟你没有关系是吗?”将夏明远扶起来,上官直接坐在了床边。

“恩,除此之外我还想说……”夏明远伸手直接将上官的手紧紧握在了手心儿里,几乎不给她挣脱的余地几乎让上官有种错觉。他刚刚躺着起不来的样子是装的!

“这次望门峰一行,当看到你流血受伤的时候,当你被蓝衣人束缚在手里就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碎了,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崩溃,倘若你真的被他带了下去。恐怕我也就随你跳下去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感觉到——你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也许你会说事情都过去了,我这说的不过是醉话,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夏明远对天发誓,真的可以为了你豁出性命不顾……所以,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照顾你,一直守在你身边。”

“我看到了,你真的是如此做的”。一个声音在上官的心里盘旋,就是这句话,说出来就可以得到他温暖的拥抱,但是她最终没有说出口。

上官眼睛里很淡漠,但嗓子里却仿佛有一团火正熊熊烧着:不可以的上官,你若答应了,就等于把夏明远束缚在身边,他是什么身份?他将来注定要登上高位的,以你这种控制欲如此强的性格,会容许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吗?所以,如果答应在一起,你就是在害他。

另一个声音吼的越来越大,上官的双手几乎颤抖,却鼓足勇气使出最后一股力气,终于从夏明远的掌心里抽出了手,“明远,从你回到北夏,我承认已经把你当作我生命中罪不可或缺的朋友,但是,仅此而已,我不希望你有所误会,如你所知,我上官是背着家族仇恨的人,身染鲜血,这一辈子我只为复仇而活,不会被庞杂的事情分了心神,你的身份如此尊贵,大可以选择更好的女子陪在身边,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这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听清楚。今天我迈出这个门,就权且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继续做好朋友,为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其他的,就不要再提了。”

夏明远双手摊在被子上,他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不对啊,怎么会这样?回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农户里头她照顾自己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那时候,她眼睛里写的明明就是爱,就是疼惜啊,怎么突然就变了?“罗漪,你在说谎对不对?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想方设法不让我对你动情到底是为什么?纠结于身份吗?就因为我是北夏的前太子?”夏明远几近疯狂,声音越拔越高。

上官眼睛瞪得老大,这院子四周说不定隔墙有耳,夏明远这是疯了不成?她索性站起了身,“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儿疯,话已经说出口我不会重复第二遍,如果你不打算继续跟我并肩作战的话,那么今晚就从孙府消失,以后都不要在我的眼前出现了。”

梗着嗓子,上官一脱口便没有止住,到最后迈出房间门的时候,她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刚刚说过了什么。

“上官罗漪,你敢不敢看着眼睛跟我说: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身后,夏明远的声音还在屋内飘扬,上官却已经走到门边。

龙常站在门口,微愣,他刚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提着虎旗兄弟们为副盟主准备的东西,结果一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吵起来的声音,他下意识转过头扫向四周,觉察没有其他人动作的声音这才放心,当下也不敢动,只得一直在门口守着。

“他身子微恙,你好好照顾着,若有不周,唯你是问。”上官面色有些苍白,却冷然吩咐道。

“是,小姐。”

……

冬语将上官送过来之后便回到紫琼苑忙去了,这会子才返回来,却在半路上撞上了摇摇晃晃的上官罗漪。

自家主子无论何时言行举止都颇为大家风范,怎么会突然只身摇摇晃晃出现在后花园里呢?冬语疑惑,已经大步走了上来,“主子?”

上官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在摇晃,正强自控制着自己站好,走直线,听到冬语的呼唤,便是一愣,随即声音极低的哼了一句,“冬语,扶我……”整个人便直直倒了下去。

还好冬语的手脚麻利,连忙拖住了上官,背着她尽量走平常少有人的小路,良久才绕着回到了紫琼苑。

绿萝早早便在门口守着,见小姐是被冬语背着回来的,简直惊讶到了极点,悄悄跟冬语把上官送回了房间,还好这个时间丫头们都回到各自房间去了。院子里没什么人。

一夜未睡,脖颈上的伤口因没有好好包扎而出了问题,加上殚精竭虑和情绪激动,上官原本娇弱的身子直接便倒下了。

又不能明目张胆找大夫,冬语便撞着胆子深夜里到安置复葵的地方求了方子,到已经关门的药行里抓药,再拿回来让绿萝熬药,一忙便是一夜。

第二日一早,绿萝悄悄进了屋子,拍拍床边坐在地上睡着的冬语,悄声说道,“冬语,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看着小姐。”

冬语揉了揉朦胧的眼睛,缓缓起身,跟绿萝两人一起走出了屋子。

“昨晚小姐怎么样?”绿萝关切问道。

“喝了药发了汗才好些,主子似乎做了一整夜的噩梦,梦里喊着夏公子的名字,后来还哭了好久,这些恐怕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哎,修竹园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刚刚我去把复葵大师托你带回来的药给龙常送去的时候,也听龙常说了,夏公子也是闹了一夜呢,那么疲惫的身子竟然把屋子里的摆设全都砸了,临要四更天的时候才睡下,这两位,还真的是……哎”

“主子的世界,咱们搞不懂,还是好好服侍吧,不过真的希望他们以后都不要这么痛苦了。这次进宫主子故意遮挡了脖子上的伤口,只让太后涂抹了指尖的,结果脖子上的伤口直接感染了,这样下去,恐怕要落下疤痕。”

“你说什么?那怎么办啊?复葵大师怎么说?”

“大师说,这个他也没有办法。”

“什么?女子的容颜可是最为重要的,小姐如今还未出阁,若是脖子上多了道伤口,以后可?”

“哎呀你小声点儿!生怕吵不醒主子……”

第一一六章 负荆请罪

太子府

时隔半月,萧丰良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太子书房,望门峰一事后,紧接着二姑母就没了,整个萧府沉浸在从未有过的低气压之中,太子体恤,特意遵照人过来吩咐,近几日都不用往太子府跑了。

但是那件事情没办好,萧丰良始终都要主动过来给太子一个交代,今天他必须来了,一路上将要说的话都盘算好,萧丰良抬臂轻轻敲了敲门,“太子殿下……”

“丰良啊?今日怎么有空,快快进来吧。”

听声音,心情似乎大好。

推开门,一扫书房内场景,摆设依旧。在皇后的教导下,无论是太子府还是太子的寝殿、书房,摆设、用度皆很节制,并不豪奢,所以书房里仅有的就是几张该有的桌子椅子,再者就是房墨宝以及书架画卷了。

面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萧丰良很快走到太子的书案前,拱手一礼道,“太子,丰良今日前来,是……”

太子的脸上少有的竟出现了笑容,他做了个摆手的姿势,随即右手继续在纸上挥洒,笔走龙蛇,豪墨如撒,不多时几个大字已经赫然而上:秋窗添暖意,山河着金装;水波风起时,薄暮雏龙至。

豪墨客描写秋景皆以萧瑟清寒风格为主,大多跟笔者的心绪息息相关,他们因不被赏识重用而心情郁结,自然做不出曲调欢快的诗来,而此刻的太子除了笑着外,竟然还做了如此充满希望的诗句,向来今天自己赶巧了,却也来对了。

萧丰良心中一喜,不禁鼓掌道,“太子好诗啊,秋日原本就是丰收的季节,却常常被人们以萧瑟之景灌之。您这一曲风格别异,在丰良看来,是别有一番韵味。”

“哈哈哈,我早说了。知我者丰良也,说吧,今日过来有何事?”太子一拂袖,将毛笔摆放在了笔床上,这才绕过桌案朝厅内走来,“坐下再说吧。”话语中都带着几分笑意。

“太子,丰良今日是来负荆请罪的,半月前望门峰一事,损失了咱们培养的十几名死士,那可是第一批出来的。将来留着必有重用,却在这次的行动中无一生还,虽说给了上官和那个廖诀一记重击,但是还是让她们逃了,今日丰良因得太子体恤。忙碌家中唁事所以没有抽出空跟您解释这件事,所以今日才过来特意说一说。”

他诚恳的看向太子,单膝跪地,拱手一礼,“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丰良的过错,要杀要剐丰良悉听尊便。”

太子听完。脸上拂过一层薄薄的笑意,没有一丝怒容,他上前两步,虚扶了萧丰良一把,“丰良啊,你才是我身边难得的大将。这件事情本太子根本没放在心上,那些死士虽说是第一批培养出来的,但这次也不算白白浪费,多少咱们知道了那个廖诀的底细,哦不对。应该叫他夏明远了,原本还低估了他和上官罗漪,虽说已经打草惊蛇了,但是你不觉得事情变得越发有趣了吗?近日父皇命我监督祭祀坛一事,是对我充分的信任,我将全力投入这件事情上,至于盯着夏明远和上官罗漪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一旦有何风吹草动立即跟我汇报,咱们也好早早计划下一步动作。”

“丰良多谢太子,今后做事必会更加谨慎小心,不会再出现如此差错。”

“行了,我本就没有责怪你,从跟在我身边开始,交给你的任务从来没出过差错,仅一次,无妨,我相信你的能力。至于上官那边嘛,小小孤女,竟然能靠着奉承太后就得到个郡主的位置,空有名头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封地犒赏,也不知道太后是中了什么邪!”夏明远,真是“福大命大”啊,居然从西疆天牢里也能跑回来,难不成太后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借由他身边的上官罗漪帮他复位?这不可能,那不过是一介女流,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太子的眉头越皱越深,不由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萧丰良心却慢慢放了下来,多年来他待在太子身边的每一刻无不心惊胆战,从父亲下决定要把他送到太子身边的那一刻开始,他在外从来跟萧家人没有和睦相处过,更是几遭豁出性命演戏骗太子的信任,终于才走到这一步,若是被这一件小事给毁了,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还好赶上皇上指派祭祀坛的事情,太子最是看中皇上对他的信任,自然心情大好。望门峰这一关,算是过了。

紫琼苑

上官坐在铜镜前,用手指上丝丝凉凉的药膏慢慢涂抹着脖颈上的伤口,一旁绿萝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姐,这伤口我看着淡了许多,您还真是有办法。”

“若是十岁以下的孩童,用了这药后可以一点伤痕都没有,我已经十五近二八的年纪,能这样就很好了,容颜等于我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只是很厌烦佩戴丝领遮挡……好了,涂完了拿过去吧。”

将手上的药膏递与绿萝之后,上官重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伤疤,半个月的时间里,虽然已经消去很多了,但还是有淡淡的痕迹,怕是跟心坎上的那道裂痕一样,要永远伴随在身侧了。

正想着,忽见铜镜里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上官一愣,慢慢回转过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明远笔直的站在身后,一身玄青色长袍,正从铜镜里仔细打量着上官的伤口,见她回转过来,便是灿烂一笑,“刚到,这不就赶着过来了嘛。”

半月前的那次大吵后,两人各自躺在房里养病几日才渐渐身体恢复,再次见面都跟没事儿人一样,照常说话、照常商量事情,仿若那一晚的争执与折磨从来都没存在过。

没几日夏明远便出发去了蓝衣人交代的死士培训基地暗自查探,今日才刚刚返回。

“恩,看得出来,还一身尘土呢,绿萝,奉茶。”

绿萝应了一声,端来茶盏递到夏明远身前,他微笑接过,脸上的笑容依旧。

“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把你乐成这个样子?说来我也听一听。”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摸清了那些人的底细和流程,打算将咱们虎旗、狼旗的兄弟们悄悄送进去几个。”

“这样……很容易暴露吧?”上官眉头微皱。

“你是说他们的身手?放心吧,这个我自由安排,另外,我得知太子已经启程去了京郊狩猎场旁的祭祀坛,监督工程任务,这一去恐怕还要一段时日。这样一来,相当于朝中老四和太子都不在。就只剩下老五一人了。”

“三位及冠的皇子之中,皇上最终还是选择了太子。”

“这个还不拜你所赐?若不是贾安侯府、老四和棠妃频频出错,他还不至于这么早放弃老四,太子得到这次祭祀坛的监督任务,你的作用功不可没啊……”夏明远语调怪怪的说道。

“少说风凉话了,难道没有你的功劳吗?这样的效果才是咱们想要的,先把他捧得高高的,一切就看祭祀坛落成那天。”

夏明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放淡了,看着上官的目光也夹杂了些许不明的意味,“孙尧……这一阵子似乎不怎么出门,刚刚在府门口碰到他,竟然听到他说已经决定入仕了。”

“六公主来了两回,都没见到他。”上次湖边一叙后,他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几天几夜,出来后整个人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始终觉得怪怪的,笑容谈吐依旧,眼神里却少了些什么,又似乎多了些什么。上官脑中正捉摸着,忽听一旁夏明昭患道,“罗漪?你有听我说话吗?”

“啊?哦,我在想孙尧的事情,之前是打死都不入仕的主,怎么会突然想通了呢?”

“时移世易,人的想法总会被环境影响而变化,若是他一直这样自由散漫下去也不好,说不定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好事儿。”

“但愿如此。”上官面上虽如此说,但心里始终忧虑着,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冬语急急忙忙从外室走了进来,见屋里只有两位主子、绿萝和龙常在,便直截了当回说道,“主子,萧老夫人和萧家五小姐来了,此刻正在祥和厅里跟老夫人坐着,老夫人派人过来说请您过去一趟。”

萧老太太和庶女萧海含?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她们过来是为何呢?上官下意识看了眼夏明远,随即眨了眨眸子,“罢了,去了就知道。”

说着,已经起身。

夏明远一把抓住上官的手,顿了顿吩咐道,“冬语,绿萝,你们两个都跟着过去。”

一路上,上官将印象里的萧海含回忆了一遍,虽为萧府庶女,她却技压群人,压过其他萧府女儿,独独得到了老夫人的宠爱,更与孙玉晴感情甚好,一手的曼妙舞姿在京都中久负盛名,前世她可是嫁入了丞相府,一介庶女,坐上了丞相府长孙嫡妻的位置,外表温尔雅,实际上是比孙玉晴更深沉的一号人物,萧府诸子当中,跟心思诡秘的三子萧丰良最为要好,说起来,他们的性格倒是挺相似,一样的深藏不露。

第一一七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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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和厅内,寂静如常,没了宴会喧闹的杂音,只有萧老夫人手中佛珠啪嗒啪嗒的滚动声,老夫人身旁带着玉兰和玉竹两姐妹,另一边坐着二夫人,此刻正端着茶盏,面上带笑。dm

门是敞开的,上官带着绿萝和冬语两人,脸上洋溢着得体的笑,在萧家两人探寻的目光下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老夫人,二夫人罗漪因事耽搁来晚了,萧老夫人安……”行至她们身旁,上官一一打了招呼,着重给萧老夫人行了礼。

萧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上官的鲁阳郡主封号亦为一品,两者见面原是不用特别行礼的,但出于对长辈的恭敬,她还是这样做了。

二夫人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无妨无妨,才大病初愈,该好好养病才是,只是萧老夫人过来问及你的病情,我就想着还是该让你过来给长辈请个安才是。并不晚的,玉晴还没到呢。”最后一句,老夫人的语气特意加了重音,就是说给萧老夫人听的。

刚刚上官客套的说了一句来晚了,若是萧老夫人打算顺杆爬,因此指责上官就不能了,因为比上官还晚的人另有其他。

萧老夫人自然听得懂老夫人的意思,当下哈哈一笑,沙哑的说道,“郡主还真是客气,怪不得小小年纪就深受太后娘娘的宠爱。”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谁都听出来其中的意思。

外界对于上官被封为郡主的事情有很多种说法,不乏那些爱嚼舌根的说这个郡主之位是她靠着奉承太后得来的。

对于这些,上官从没理会过,却没想到连萧老夫人都这般在意,心下想着只觉好笑。这大把年纪了,还于这等小事情上纠缠,怪不得至今身子都不好,纯属自己找事儿。

“是呢。郡主果然好气度,海含早就听玉晴妹妹说起郡主的事情,今日得见,当真举止气度非凡。”如清风漾水般柔婉的声音在祥和厅内响起,上官闻言,微笑着抬头,迎上了萧海含那一双晶亮的眼珠。

萧海含,二八年华,比上官大一龄,样貌上承继了其父和其母的优势。一双柔如水的凤眸配上精致小口,贯以标志的鹅蛋脸上,虽肤色不甚白皙,但看着极为亲切,那笑容自然得不带一丝杂质。让人看了不由想靠近,通身散发的都是亲和力。

萧海含的母亲是贾安侯二子萧青的第三位姨娘,诞下女儿之后不几年便因身体孱弱离世了,因这位三姨娘跟萧青曾经历痴恋,所以留下的女儿备受萧青的爱重,特意请求萧老夫人抚养,有了这个机会。萧海含得到了其他萧府女儿都得不到的厚爱,一步一步成长,至今已经占据了萧府第三代之中极为重要的位置。

上官心中想着,面上淡淡回了个笑容,“海含姐姐何必跟罗漪客气呢?罗漪素日听闻海含姐姐舞姿卓越,是众位京都小姐争相效仿的对象呢。上次登门因没能见到海含姐姐,亦是罗漪心中一大遗憾。”

“姐姐,你什么时候去过贾安侯府啊?我怎么不记得?”

要说玉竹天真烂漫有时也是有好处的,这句话说得便极是时候。玉兰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妹妹会插话,她还停留在看着上官。想着夏明远的层面上无法自拔,突然听到妹妹好巧不巧蹦出这么一句,拦是已经拦不住了,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差点儿笑出声来,面上淡淡道,“玉竹,真是生性健忘,就是二少爷来府迎我过去给四少爷看病的那次啊!”就是萧丰南死的那天喽!

上官就差直接说出心中那句话了,但只刚刚那句,已经说得萧老夫人面色涨红,萧府三子是萧老夫人的软肋,从小心疼的小儿子和幺孙,他们一家逝世虽已有半年多,但老太太至今显然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加上棠妃近日从萧府送葬的事情,被上官这句话呛得她整个人开始喘着粗气。

见萧老夫人的反应,上官仿若吓了一跳的模样,猛地收住了话顿顿才道,“萧老夫人,都怪罗漪多嘴,没有考虑您的心情。”眼泪汪汪的十足犯错认罪的晚辈模样。

见萧老太太吃瘪,老夫人是最为畅快的,当下只觉得心情豁然,通体舒畅,“玉竹、罗漪啊,下次莫要这样了,今日念在初犯,先不跟你们计较,都是自家人,该站在萧老夫人的角度想想再说话才是。”

这话听上去虽说是在训斥两位小辈,实际上不过是替她们开脱。

萧海含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上官,随即淡淡一笑,手中却已将茶盏捧到萧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先用茶。”

“外祖母?外祖母?”孙玉晴哀婉的声音从厅外传来,不多时便看到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带着两个丫头快步走了进来,一进屋看到萧老夫人,孙玉晴的眼里顿时盈满了泪花,“您来了啊……”

萧老夫人最是看不上孙玉晴卖乖的样子,当下厌恶的垂下了头,索性不看,喝自己的茶水。

“乖孙女,近日可好?”

孙玉晴淡淡看了一眼上官罗漪,随即脸上的委屈更甚。似乎上官的眼神都能伤她五脏六腑一般。

这是说自己欺负她喽?上官无奈摇了摇头,亦低头喝茶。

“母亲已经等您很久了,刚刚服了药,说是要趁着身子舒坦过来见外祖母,但是被玉晴拦下了,她今日身子虽然大好,但也不曾下地,玉晴也是担心,所以……”

“好孩子,自家人谁在乎这个,走吧,带着外祖母过去瞧瞧。”她摸了摸孙玉晴的墨发,随即轻声说道,“亲家,我就先行过去了。”

“这个是自然,玉晴好好照顾着你外祖母……”

萧海含走出座位。一一给老夫人、二夫人等人行了礼这才跟着孙玉晴和萧老夫人的步子迈出了祥和厅。

老夫人的手重重搁下了茶盏,“哼!青天白日的来添不痛快!”

“老夫人,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二夫人安慰道。

“是啊。老夫人,义母病了有段时日了,萧府一直都不放心,近日还派来大夫专门照顾,既然他们想看那就看好了。毕竟母女情深。”

“可是,万一那人说出个什么不该说的,咱们可就?”

“老夫人,如今棠妃没了,萧老夫人和贾安侯大人的身子越来越不好,玉晴和四殿下的婚事又渺渺无期。这时候大夫人应该不会说些有的没的:一来若是这样萧老夫人必会大怒,归根结底是要找义父麻烦的,义父虽是好脾气却也不能什么都忍,唯恐影响到玉晴的婚事,大夫人会将一切都咽到肚子里。更何况。路都是她自己选的,走到这一步,也不能全赖别人。”

屋子里只有二夫人老夫人和玉兰玉竹两姐妹,自然是可以说体己话,但是上官却直言不讳到如此,这一做法倒是让二夫人愣了一愣的,她只是微微皱着眉头默默观察着老夫人的动向。良久却听到老夫人哈哈笑了两声,“你这个丫头啊,每每我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你几句话就能开解的我身心舒畅,罢了罢了,回院子吧。”

竟完全听进去了?玉兰讶然。什么时候开始祖母这么听上官罗漪的话了?她不由朝上官的方向望了一眼,正巧迎上她的目光,一瞬间,玉兰尴尬笑了,笑容却带着一丝裂缝。

从祥和厅回去。上官直接跟着二夫人去了佛堂。佛堂位处小院之中,院子里摆设雅致,不豪奢却很温馨。

周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让人闻了心旷神怡,二夫人坐在石座上,淡淡抿了一口茶水,“罗漪啊,今天我找你过来是有事情想跟你谈。”

上官罗漪淡淡一笑,“二夫人,相处这么久了您是知道我的脾性的,跟外人我是绕着弯子说话,但若是亲近之人有话就直说好了。如果罗漪没猜错的话您今日找我过来,是想说关于二哥的事情吧?”

二夫人放下茶盏,苦笑了一声,“罗漪,我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勇儿却从小跟着大夫人,跟我并不甚亲近,尧儿是自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他虽然外相看起来散漫不羁,实际上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他对你有情这件事情,我早就看出来了。也曾多次观察你对他的感觉,无奈感情这件事不能单方面决定。我也是过来人,很多事情看得透彻,尧儿的事情其实是个男人一辈子必经的,之前我总笑说他老也长不大。现在,怕是要长大了,男子得到历练最好的方法就是经历感情,我相信,通过这次的事情,尧儿会成长很多。今天找你来呢,其实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想跟你说,只要是你的决定我相信他都可以接受,虽说看着他心痛我也会心疼,可那都是不可避免的,我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相信尧儿能走出来。”

伤过痛过的人回眸看过去的事情大抵都会有所了悟吧,若是寻常母亲对待拒绝自己儿子的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态度,偏偏是心如止水的二夫人。

上官心中涌动着说不出的感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二夫人的手盖住上官罗漪的,“罗漪,你救过我两次,也算是我的恩人了,但生活中我却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你,尧儿,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或者出事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必定知道该怎样对待尧儿才是对他最好。他也是个倔强的,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这就是让自己不要给孙尧希望了,上官看着二夫人的眼眸,抿了抿唇,微微点点头,算是给了她一个回答。

第一一八章 乍谈婚事

“昨日,萧老夫人离开后,大夫人便将自己关在房里,奴婢在房顶的时候还听到,里头传出了哭声……”冬语嘴角弯着。

“是够委屈的,还不能跟母亲倾诉……不过,这委屈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上官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角,随即单手托腮斜倚在美人榻上。

院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上官仍旧半闭着眼睛作浅眠状,绿萝先走进来,弯腰福了一礼道,“小姐,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来了,特意来送分下来的料子。”

赵妈妈一进屋便笑起来,“郡主有礼了。”

上官慢慢睁开眼睛,眼角还带着几分倦意,“赵妈妈来了啊,快请坐。”

绿萝忙端来了一把小椅子放在赵妈妈身后。其他跟着的丫头已经将盛放料子的托盘送了上来。

上官起身,看着托盘上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的布料,自然知道并非寻常材质,脸上漾起更深的笑容,“老夫人厚爱,还劳烦赵妈妈过来送一趟,着人招呼一声,绿萝就过去拿了。”

“其他小姐都是亲自过去拿的,但老奴考虑着郡主劳累,便给您送了过来,这是老夫人新得的几匹料子,说是颜色太嫩、太鲜艳了些,就分下来给了几位小姐,只望郡主不嫌弃呢。”

“赵妈妈说的哪里话,罗漪高兴还来不及。”

赵妈妈乃老夫人身边最是贴身的人,想必有些事情必然了如指掌,这样想着,上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起身行至赵妈妈身侧,在绿萝奉上来的椅子上稳稳坐下,“赵妈妈,您伺候在老夫人身边也有几十年了吧?听闻家中之人都来到京都了,大家可还住得习惯吗?”

赵妈妈闻言。满脸的受宠若惊,对于这位上官小姐,从入府到现在的步步成长,赵妈妈看得最是清楚。虽然给人的最初印象是柔弱而美丽的外表,但相处下来她刚毅的内心以及对局势的控制能力,着实让人折服,就连自己这个孙府内的老人在她面前都不得不恭敬礼让。

“有劳郡主挂心了,老奴的家人的确刚刚到京都不久,不过日子过得还算顺遂。”

“从罗漪进府到现在能够得到老夫人的疼爱,自然少不了赵妈妈的功劳,老夫人如今已是我的家人,那么赵妈妈也是,所以罗漪关心赵妈妈的亲人亦是应当的。那罗漪就不绕弯子了,听闻赵妈妈的儿子此次之所以过来京都,主要是来寻访名医的,不知道此事罗漪能否帮得上忙?”

赵妈妈一震,眼睛里盈盈然出现了泪花。天下慈母心大抵都是如此,“郡主,老奴……”

“赵妈妈,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的,改日让你的儿子过来,我给瞧瞧。或者我亲自过去一趟也是可以的。”

“郡主,您的大恩大德,老奴无以为报。”说着,赵妈妈已经从小椅子上滑了下来,双膝跪倒就要磕头。

上官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了赵妈妈。“赵妈妈,什么北夏第一治毒之手,那都是外人给的名号,罗漪不过是凭自身能力医治病人罢了。你快坐,若是在这样跟我客套。那我就真的生气了。”

“是,郡主,老奴知道了。”赵妈妈连忙收敛了哭腔,抹了抹眼泪,坐回了小椅子上,“郡主,您的大恩大德,老奴无以为报,以后有什么需要老奴去做的,您尽管吩咐就是。”

就等你这句话了,上官心中思忖着,面上淡淡一笑,“说起来,还真有一件事情要跟赵妈妈打听,有一日我去兰竹苑的时候,正巧看到玉兰坐在角落哭,稍加劝慰了几句,她的情绪才缓和过来,后来听玉竹说道,老夫人似乎在为玉兰着意夫婿人选了,不知老夫人的意思?”

那晚在修竹园,上官清楚的听到玉兰说不喜欢老夫人安排的婚事,只是左右思忖着京都适龄的男子,上官都无法确定老夫人究竟为玉兰安排的是哪家公子。

玉竹是肯定不知道实情的了,若是知道早就过来找自己诉说,玉兰自上次的事情后明显对自己疏远了,也是不会说的,所以眼下只能从赵妈妈的嘴里探听些虚实了。

赵妈妈一顿,迟疑不定的看了一眼上官,随即低头思考了片刻才说道,“郡主,您有所不知,玉兰和玉竹的婚事一直是老夫人的心头石,二房夫人一走,老夫人着实伤心了一阵子,她可是当二房夫人女儿一样相处着,说起来,老奴从来没见过如此融洽的婆媳关系,哎,红颜薄命,人就那么没了。”

上官见赵妈妈越说越靠近点子,便示意绿萝递上去绢帕,绿萝会意,按照上官的做了,还行至门侧合上门扉。

这边的赵妈妈继续说着,“实不相瞒,老夫人的确在为三小姐着意夫婿人选,之前也单独找了三小姐过去详谈过,但是三小姐一听到婚约的事情,情绪便很激动,您也是知道的,三小姐平日里性格最是平和,从来都没在众人面前红过脸的,大声说话都没见过几次,但那日跟老夫人着实闹得不太好,虽然日后也曾跟老夫人道歉,可着实伤了老夫人的心啊,老夫人可是千挑万选,谨慎再谨慎才确定了这么个人出来,无论是品貌还是背景,配三小姐都是绰绰有余……”

品貌背景配玉兰都绰绰有余?那会是谁呢?

“不知道郡主是否留意过,就是右扶风关大人,您的认亲宴会上他还曾来过,最是年轻有为了,性格又好,家中关系并不复杂,这对三小姐来说最是好的归宿不是吗?哎……”仿佛是自己的孙女不听话一般,赵妈妈深深叹了口气。

上官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右扶风关若山?认亲宴会上确实有印象,失火时候还出来主持场面来着,印象中她跟京兆尹的关系非同一般,听闻为人正直无私,虽然是贫苦出身,却是个孝子,府中至今还无妻妾。

“哦,就是那个被人笑话还不娶妻的时候,他只回答一句,‘不求妻妾成群,但求真心一人’的那位关大人?”绿萝在一旁悄声插了一句。

赵妈妈下意识答道,“是了是了,就是这位关大人,就冲着她那句‘但求真心一人’老夫人就相中了,玉兰小姐本就心地善良不善谋划,若是被丢到富贵的大户去,即便是做个正妻,整日里在后宅的争斗中生存,迟早身子会吃不消,所以老夫人就想着不如找个正直厚道的人许过去,无论是于三小姐还是于孙府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啊!”

这一点上官倒是承认,玉兰的性子确实不适合明争暗斗的后宅,但是恐怕事情不会如老夫人想的那样简单,玉兰虽看起来柔弱,但内心却执拗的很,她既然认定了夏明远,恐怕不会任由老夫人安排,听之任之的嫁到右扶风关大人府中。

“那……照玉兰如今的态度,老夫人怎样打算的呢?”上官柔声问道。

“老夫人这几日愁得白发都徒添了几根,无奈三小姐就是不嫁,却也死活不肯说出理由,老夫人已经放话了,看样子也看的出来三小姐心中已经有所属之人,只要她说出那人的名字,无论用什么办法老夫人都会趁了她的心意,可三小姐死活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搞得现在这事情一拖再拖,每每提起,她老人家都唉声叹气的。”

原来如此啊~~既然已经被夏明远拒绝,玉兰却还不肯接受老夫人的安排,那么……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赵妈妈,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了,玉兰的性子虽看起来柔和,实质上也有些小倔强,少女的心思总要执拗一阵子的,或许过些日子她自己就想通了也未可知。老夫人那边还要赵妈妈多多劝慰了,罗漪不便出面,就有劳赵妈妈了。”

“郡主说的哪里话,照顾老夫人本就是老奴分内的事情,若是老夫人知道郡主如此忧心她的事情,必定倍感欣慰。也说了这一会子话了,若是郡主没什么事情,那老奴就先行回去了。”

“好,您儿子的事情尽快安排就是,只要是罗漪能做的,必当竭尽全力。”

赵妈妈最后给了上官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才转身随着绿萝出了门。

冬语站在一旁,嘴巴动了许久,终于缓缓说道,“主子,您为何对三小姐的事情如此上心啊?”

“恩?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随口一问?不是吧?冬语心中暗忖,自家主子的性子她最是了解不过,若是与她无关的事情,她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只怕这三小姐的婚事跟主子的什么心事有关吧?

“这赵妈妈素日最是端淑了,怎么被你说的盈盈含泪走出去了呢?”门口,夏明远抬步走了进来,语气里先含了几分笑意。

上官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还不是间接因为你?你倒是惬意,拍拍屁股什么都可以不管?我倒是闲的了,在这里给你收拾烂摊子。

看着上官古怪的表情,夏明远的笑容一时僵住了,“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第一一九章 暗生情愫

冬语不自然的站在上官背后,看着两位主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由呆不下去了,脚步悄悄的就要从一旁溜掉。

“冬语,干嘛去?”上官惊醒的瞟了一眼冬语,只一瞬,就让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主子,奴婢,奴婢去看看小厨房的糕点做好了没有。”说完,哟的一声消失在了门口。

夏明远素日里在上官面前从来是笑容不离脸,当下凑了上来,“算了,也不问你了,反正我做过的错事儿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走吧?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逍遥馆啊,去看美女……”夏明远好整以暇的说道。

“好吧,把复葵安置了之后还没去过呢,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望门峰回来后,复葵便被阿骁送到了逍遥馆。逍遥馆,凝姬所在之处,也就是上官最初答应复葵每日都有免费酒喝的地方。

夏明远更是想方设法直接把逍遥馆收在了名下,说起经商,不得不说夏明远的头脑着实够用,从最开始在上官手中接过的数个商铺开始到现在,京都任意一条繁华的街道上都有他收下的商铺,内容涉及酒馆、茶楼、驿站……

加上上官因郡主而被分封的土地,她跟夏明远的财力堪比任意一个皇室子弟了。只是这些都是在暗处,无人知晓。

“有酒喝,有美人陪伴就是复葵最大的乐子,恐怕他这辈子都不想从逍遥馆出来了。”

“哈哈,果真?走吧,咱们去瞧瞧。”

“恩,马车已经备好了。”

门外的冬语见两人谈天谈得差不多了,这才微红着脸走进来,“主子,我陪您过去吧?”

“不是去小厨房了吗?”

“小厨房那边动作太慢,还没弄好。嘿嘿。”

“你这个丫头啊,真是……”上官伸指戳了戳冬语的额头,随即灿烂一笑。

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上官不由抚额。夏明远一定是故意的,对,就是故意的,这样想着,她顺势瞪了眼一旁的夏明远,“诺大个孙府就只有这么一辆小马车吗?”态度明显不悦。

夏明远坐在狭小的马车软座上,嘴角忍不住牵起了个满意的笑容,刚刚安排马车的时候,的确有大马车在的,但他故意让龙常只安排了一辆最小的马车。这软座原本是给一人坐的位置,现在他却跟上官两个人挤着。

“哪有?咱们此行可是要去逍遥馆的,那是什么地方?龙蛇混杂啊,若是坐太过招摇的大马车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复葵待在那里现在还不能确保是否安全。所以咱们必须小心谨慎,低调再低调才是。”

就算逍遥馆环境复杂,但是京都多少个豪门富贵都要去那里走走看看的,更是不乏奢华的马车吧?若是坐着这么一辆穷酸的马车过去才算是招人耳目不是吗?

上官一时被夏明远的谬论和调皮噎住了,懒得跟他争辩,“随你吧,反正稍后让龙常再找辆马车。若是回程时候还让我这样坐在里边,我宁可走着回去。”态度毅然坚决。

夏明远调皮吐了吐舌头,“遵命……”

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上官难忍得跟夏明远挤到了最后,无奈又不能让夏明远中途到车外头坐着去,那样着实太过招摇。街面上不知道多少个夏明昭或者太子的探子在等着他们露面,无奈只好这样了。

终于,马车在距离逍遥馆不远处的巷子口停住了,上官和夏明远相继下了车,并没有走大道。而是在小巷子里七拐八绕的走了好久,在龙常确定没人跟着后,才从逍遥馆的后门进去。

这里,白天本就没有多少人,加上夏明远来之前特意吩咐了这个时段不接客人,所以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上官熟练的走过七拐八绕的走廊,最后到了凝姬的房间门口。

冬语轻轻敲了三下门,却没有听到里头的声响,上官眉头微微一皱,示意再敲。一旁夏明远双手交叉胸前,惬意的依靠在门梁上,“估计凝姬是有事儿出门了吧?”

他虽然也谨慎,但不会担心逍遥馆的安全,因为这里已经被他设成了京都的狼旗据点。

“也许吧。”上官咕哝道,脚步却没有动。

“咦?稀客稀客,你们怎么来了?”复葵从走廊尽头捧着个托盘慢慢走了过来。

上官下意识顺着声音望去,却见凝姬正走在复葵的身侧,两人笑意正浓,不知在说着什么。

上次见到复葵的时候,他还是刚从夏明昭手里逃脱的犯人,全身穿着护卫的衣服,还满脸狼狈,如今一瞧,除了梳洗打扮的格外认真外,脸上也收拾了一番,俊朗的面孔赫然映于眼帘,那雌雄难辨的美更加明显了。一身紫色长袍,行走动作之潇洒,着实一个翩翩佳公子模样。

上官皱了皱眉头,待他们走到近前,不由刻意放大了动作打量起复葵来,“哟,真看不出,复葵大师还是个美男子啊?深藏不漏,深藏不漏呢!”

复葵下巴一扬,顿时满脸自豪,“那是自然,想当年我也是迷倒过万千少女的。”

“恩~~想当年嘛……”上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容中带着些许意味。

夏明远哈哈一笑,动作麻利的从复葵手中接过托盘,“早知道我要过来,所以特意准备了美酒好菜是吗?走吧,进屋慢聊。”说完,一脚踹开了门,毫不客气。

凝姬抚额,看着上官无奈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随着一同进去了。

桌案旁,四人围坐着,欢声笑语连篇,复葵手中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面容却没有丝毫改变,可见酒量之大,“罗漪,这个地方我喜欢,刚开始你说给我安排一个整日有酒喝的地方我还多了个心眼儿,以为你在骗我,没想到当真有这样的地方,我复葵孤陋寡闻了。”

“你喜欢就好……”上官淡淡一笑,回道。

“恐怕你喜欢的不只是这里的美酒吧?周遭都是美人,这才是最欢乐的不是吗?”夏明远端起酒杯,眯起眼睛笑意更浓。

“哎~~阿远,怎么可以这么说呢?美人是用来欣赏的,美酒却是用来品尝的,不一样,不一样的……”

凝姬脸上氤氲着淡淡的笑意,慢慢起身道,“三位请慢用,凝姬过去抚琴一首,聊表心意。”

“好好好,凝姬的琴声最是悠扬悦耳,每次听,我都心旷神怡,就那首桃花醉好了,那首最好听。”

“复葵,我可听说你精通医术,但音律无感,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记得住凝姬的成名曲?”

上官的这句话宛然一口当头棒灌入了复葵的口中,屋内顿时笑语连珠。

曼妙的琴声随即飘扬入耳,凝姬十指弹拨间,乐曲声婉转流长,时而如空山潺溪,清脆荡漾,时而如空谷鸟鸣,悠然环绕,曲调舒缓却又荡人心魄,乐声灌耳,让人生起无限遐想。

复葵托着腮,紧闭双眸,头随着乐声时高时低的点着。

一旁夏明远同样托腮,目光却紧紧注视着对面的上官。

凝姬双手流转与琴弦之上,抬首,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复葵俊美的脸上,脸色微红,抿嘴一笑,突然撩拨琴弦,琴声随之高扬,三人同时为之一振,齐齐看向凝姬方向,却见她十指动作越发快了,乐声的节奏也如万马奔腾般有了非一般的气势。

乐曲过后,三人齐齐鼓掌,看着凝姬从琴座后起身,重又回到桌案旁坐下,“凝姬献丑了。”

“哪里?是我们今日幸运,没有白走一遭啊……”夏明远边故障边说道。

“罗漪小丫头,你今日过来应该不是单纯看看我过得好不好吧?是不是要把我换地方安置?我可事先说明白哦,除了逍遥馆我哪儿都不去!”

上官微微一笑,被复葵的话着实逗乐了,就怕你从这儿跑呢,不走才好,“哦?为什么哪儿都不去?北夏地界辽阔,好玩儿的地方多着呢,你都不想去瞧瞧?”

“我?没兴趣,这里,这里最好了,还有凝姬姑娘常伴左右,有美酒,有美食,这简直就是天上人间啊……”复葵扯了扯凝姬的袖口,卖乖说道。

凝姬脸色突然涨红了,她下意识垂下头掩盖面上的羞涩,“大师谬赞了。”

上官一愣,印象里凝姬虽柔弱多姿,但从未出现过如此羞赧的表情,难不成?她下意识看向复葵……不会吧?

复葵此刻正眨着眼睛跟夏明远说笑,眉眼里的媚态简直连自己这个女子都自愧不如。

原本将复葵安置在逍遥馆一是为满足他要喝酒的要求,二嘛,这片地方虽然混杂,但也有混杂的好处,藏人最是容易,所以逍遥馆于复葵来说是藏身的好处所,可上官万万没想到的是,凝姬会对复葵产生情愫。

对于复葵,上官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她直觉他曾经感情受挫过,这样的男子会对凝姬的爱有反应吗?

上官最后瞧了一眼凝姬羞红的面孔,淡淡拂去心中疑惑,罢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第一二零章 危险来临

桴怡院里,自从萧老夫人带着萧海含来孙府走一遭,大夫人痛哭了一场之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了,但上官总觉得这种平静是暴风雨来之前的预兆。dm

“那位刘大夫是被安置在客房了吧?”上官单手轻轻托着书卷问道。

“是主子,刘大夫从入府以来就一直在客院安排的房间住着,白天给大夫人熬药,有时候会出去,但从来不会耽误送药的时间,且每次都是亲自料理,不让别人触及。”

“恩,很好。”

“不过小姐,院子里最近已经有很多不好的传言在说了,说您……说大夫人自从病了之后三小姐、四小姐多次过去探访,但您都一次没去过,说您作为义女,并没有尽孝膝前……”

怕这还是好听的,更难听的也是有的,“哦?别人愿意怎么说是她们的自由,不必理会。”

谣言不会凭空出现,没准是大夫人就要有所动作了,上官动作轻柔的合上扉页,唇角慢慢勾起,笑容没得让人望之尤醉。

人呢,有时候就是自找苦吃。

一大早,老夫人的院子里就笑声不断,上官带着绿萝踏进屋子的时候,见玉兰、玉竹正坐在老夫人身侧说着什么,一见上官进来,玉竹脸上笑容更甚,而玉兰的笑脸却是一僵,仿佛被敲击的玻璃,出现了道道裂缝。

“三妹四妹又在逗老夫人开心?在说什么?罗漪也跟着一同乐乐。”边说着,上官已经在玉竹身边下首的位置上坐下来了。

“姐姐,我们刚刚在说大伯母身边那个刘大夫,真的是够有趣的,昨天我们去瞧大伯母,正巧碰上他去送药,我就掀开药罐盖子瞧了一眼,却没想到他紧接着进屋的时候就摔了一跤,一大罐子的药啊。全都撒了,地面上什么碎瓷片啊,药渣子啊,到处都是。还弄得他满身脏兮兮的,那场面叫个狼狈啊,看得我差点儿笑出声来。”玉竹兴致勃勃的讲着,笑得合不拢嘴。

老夫人却佯装微怒,“就你,最是调皮的,你大伯母明明在养病,就去给添乱。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上官淡淡笑着,听着祖孙几个的闲话家常,心里却在琢磨着刚刚玉竹说过的话。想来那刘大夫的一摔并非偶然,而是故意的。

以他素日里的谨慎劲儿,根本不会允许别人碰到药罐子,偏碰巧玉竹是老夫人心尖儿上的人,她要看是万万不能不给看的。最后索性给她看了后直接将药罐子全都砸了再重新熬,也好过因为药被动了手脚而让大夫人受到伤害。

真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难不成所有人都是抱着害人之心接触你们的?

“罗漪啊?在想什么?”老夫人的话打断了上官的思绪,她微微一笑,目光迎上老夫人,“老夫人,罗漪就是在担心义母的病情。今年义母的身子真是每况愈下,从断了手之后精神又时好时坏,这次刘大夫过来听闻义母的身子正在好转,罗漪的心才稍稍安一些。”

“罗漪还真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门外,孙志典的声音飘了进来,众人先是见礼。随即目视着孙志典大步迈进,“既然罗漪这么担心你义母的身体,那就亲自去瞧瞧……”

老夫人眉头一皱,目光深沉的看向孙志典,并没说话。

上官脸上笑容不变。“这个……义父也是知道的,从罗漪进府以来,义母就不甚喜欢罗漪,现在正是义母身子恢复的重要时间,罗漪虽很担心义母的状况,但很怕过去看了义母之后她会因气恼而影响了康复,如若是这样,罗漪的罪过可就大了。”

原本上官以为这次大夫人的安排仅限于她们母女,但看孙志典这无事不起早的样子,估计也有他一份,好啊,一家三口齐上阵,看你们要唱什么好戏!

孙志典脸色如常,照着上官的话往下说,“罗漪你有所不知,刘大夫医术虽不凡,但近日你义母却开始嗜睡,一天有多个时辰都在睡着,为父是想着这该不会有什么蹊跷吧?所以想让你过去瞧瞧。”

看孙志典这架势:一招不行,再出另一招。

上官这阵子故意躲避不去大夫人的院子,甚至来回走路的时候都离得远远的并不靠近,谁让现在风口浪尖上,万一大夫人出了什么事情,那些个找事儿的难免不会往自己身上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她还一直在等着人皮香囊的作用,但听如今孙志典的话,自己是非去不可了,既然你们要主动出击,那我就意思意思的接下来好了。

上官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嗜睡吗?可是我听闻义母服了刘大夫的药身子好多了啊,怎么会嗜睡呢?”

“哎,为父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让你过去瞧瞧,多少你瞧过了我也放心一些。”说的好像他多信任上官一样,实际上不过是找个由头把她骗过去罢了。

上官心中冷笑,回道,“说来惭愧,因为贾安侯府来的那位刘大夫太过尽职,一心包下了义母的所有制药过程,所以罗漪也不好参与什么,若是义父相信罗漪,罗漪倒是可以抽空过去瞧瞧义母的身子……”话语中透着十足的勉为其难。

言外之意,这可是你求着我过去的,若是出什么事情别怪我。

“好,既然罗漪答应了,那我就吩咐下去,让你义母院子里的人好好准备着。”

“恩,正巧,昨日我的药箱被绿萝拿出去换了,既然刘大夫在,那罗漪就用刘大夫的工具好了,不知义父可否先跟刘大夫知会一声?这样也好让义母放心一些。”换言之,我空手过去,不论验病还是治病都用你的材料,扣黑锅你也扣不到我的身上。

孙志典嘴角一抽,随即很快的掩饰住了,“好,好,罗漪答应了就好。为父这就命人去准备。”说着,起身跟老夫人道了别,径自离开了。

老夫人也不看孙志典一眼,直接拿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才道,“罗漪啊,你过去桴怡院的时候叫上玉兰和玉竹,莫要自己过去。”

话虽说的隐晦,但上官还是听得出来的,老夫人也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了,所以才让她带着那两姐妹一起,唯恐出事没人给她作证。

上官感激的看了一眼老夫人,只是点了点头,并没说其他。

次日快午时的时候,玉兰玉竹两姐妹便跟着上官一同来到了桴怡院。

从三姨娘在桴怡院出事情,大夫人又是摆驱魔坛又是搞其他花样之后,院子里便再不现原先的生气,到处死气沉沉,虽是夏末,但其余地方皆花草争艳,生气盎然,这里却仿若久无人居,穿过院落的路终于来到大夫人居住的房间。

走在最前头的绿萝刚要敲门,门却自动开了。

屋内,秀云正双手扶着门扉,见门外的是上官等人顿时喜上眉梢,“郡主您来了啊?一大早老爷便吩咐过来让奴婢和大小姐在这儿等着您把脉,快请进吧。”

孙玉晴也在?看来果然有事情。

上官心里暗自思忖着,面上微微一笑,“好。”

屋内,因窗户紧闭所以暗淡无光,不仅如此还有一种因潮湿而发霉的味道,越往里走味道越是浓郁。

孙玉晴见上官来了,面上堆着笑容从大夫人床边迎了过来,“你们来了啊?快请进吧,母亲刚刚服了刘大夫早上熬的药已经睡下了,罗漪你可以直接诊脉。这是刚刚刘大夫留下的药箱,他说工具什么的都在里头。”

一旁绿萝会意,将药箱打开,上官淡淡扫了一眼,还真是一应俱全,玉兰玉竹两姐妹在不远处坐下便一声不吭的看着这边上官的动作。

上官将药箱里的脉枕等东西取出,随即放好,望闻问切了一番后,很快写出了一个药方子,“玉晴,由于义母的右手无法诊脉,所以只能单从左手来下判断,她之所以嗜睡或许跟刘大夫药方里一味‘黄精’有关,想来刘大夫用黄精是想解决义母最初因失眠多梦夜里睡不好觉的问题,虽说这味药前几日已经停了,但多少也会对义母的身子有影响……我就先开一副方子,缓解一下义母嗜睡的问题。你看怎么样?”

孙玉晴脸上挂着得体而又虚假的笑容,柔声说道,“姐姐是名医,你说的话玉晴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就按姐姐说的好了。”

竟然乖乖听了?玉兰和玉竹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讶之色。但她们的理解仅到此层而已,其实一直以来孙玉晴对上官有仇意,这点双生子姐妹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们在后宅摸爬滚打的时间并不长,还研究不透彻孙玉晴的真实心理,当下只是替上官担忧,有些微危险靠近的预感,不知道今日这一关她该如何度过。

孙玉晴目送着绿萝拿走药方子,眼睛却微不可查的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上官罗漪,害我们母女至此的人,却想着稳坐高位吗?什么鲁阳郡主?什么北夏第一治毒之手?今日就让你身败名裂!

第一二一章 滚出孙府

绿萝走后,屋子里重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二房的双生姐妹今日本就不是专门过来的,不过是应了老夫人的嘱托做上官的护身使者。

孙玉晴虽然面上装作对上官很友善,但往日早已经撕破脸多回,眼下几人共处一屋,除了尴尬,再无其他。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屋子里一直静悄悄的,连大夫人睡觉的喘息声都格外刺耳。

孙玉晴一直坐在床榻的边缘,显然已经有些坐立难安,上官就在不远处玉兰玉竹两姐妹的身边,已经连换了两杯茶盏她都不腻,一小口接一小口的抿着,好不惬意。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秀云面色慌张的从外头走进来,“大小姐,老夫人那头说有急事要找您,让您现在就过去一趟。”

孙玉晴眉头倏地皱起,毫不掩饰心中的不耐烦,“秀云,姐姐和妹妹们都在这里,我怎么能离开呢?你着人去先回了老夫人,就说我这边忙不开,稍后给母亲喂了药就过去。”

“可是……”秀云踟躇着,仍在犹豫,“老夫人说是很要紧的事情,让大小姐务必不要耽搁。”

孙玉晴眸光冷冽,瞪睛注视着秀云,“我知道了,出去外头等我!”声音里都带着寒意。

秀云战战兢兢的出了门,等待着大小姐的暴风骤雨。

果真,不多时,孙玉晴便走了出来,关好门,毫无表情的带着秀云走出了桴怡院的院门,脚步却越放越慢。

秀云正垂首回想刚刚老夫人派来通传的那个脸生丫头,只听啪的一声,抬首间已觉脸上火辣辣如被炙烤般疼痛,“大小姐?”秀云下意识捂住了脸。

“明知道我的计划。还中途过来捣乱,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个时候是老夫人叫我过去重要,还是母亲院子里的事情重要?”

“大小姐,奴婢知错了。可是刚刚过来通传的丫头说了,老夫人真的很急,大小姐必须尽快过去,所以奴婢才想着,想着绿萝还没送过来药碗,兴许从老夫人那里赶回来时间还充裕,况且刘大夫的药,不是已经喝下了吗?接下来自然等着老爷过来就好了……所以,奴婢……”

“秀云,看来在我身边做丫头委屈你了啊?要不咱们两个换一换。你来当这个小姐好了?什么时候我孙府大小姐要做什么事情都要看你的脸色安排了啊?”孙玉晴的语气更加寒凉,吓得一旁秀云双腿屈膝,咕咚跪下,“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莽撞行事了。”

“你最好祈求佛祖保佑今天的计划成功,若是被你搞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对了,赶紧派人过去通知父亲,就说我这边有变动,让他留意一下这边的动静。”

绿萝端着熬好的药碗躲在一旁的廊柱背后,敛声屏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刚刚孙玉晴主仆两人的话已经尽数听进去了。绿萝不由心中暗道:小姐猜的果然没错,看来背后不仅有猫腻,这猫腻还大得很呢。

孙志典得了女儿玉晴的信儿,很快便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桴怡院,身后还跟着萧府派来负责大夫人病情的刘大夫。

一只脚刚迈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那浓重的程度,简直可以用“刺鼻”来形容,孙志典十指下意识放在了鼻前,皱眉走进了屋子,身后刘大夫亦凝眉更甚。

屋内。上官罗漪和玉兰玉竹两姐妹依旧坐在病榻不远处的座位上,床榻边的小几上,赫然一个空了的药碗,除了地面上一汪水迹之外,这里看不出丝毫异常。

“义父,您来了啊?”

“大伯父安。”

众人齐齐行了礼之后,孙志典淡淡摆了摆手,“罗漪啊,诊病诊得如何了啊?”

“罗漪已经瞧过了,义母的身子在刘大夫的照扶下已经好很多,只是嗜睡的小毛病,无妨的,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就好。”

“恩,那就好,那就好啊。”说罢,孙志典下意识瞧了一眼床榻上静静躺着的大夫人,目光中满是期待,仿佛下一秒钟就会有惊喜出现。

身后的刘大夫面容也极为异常,“郡主,不知这屋内浓郁的药香是您熬制的药味吗?”

“哦,是,刚刚绿萝才把熬好的药端进来……”上官的话还没说完。

大夫人的床榻上突然有了异响,众人齐齐望过去,只见原本还静静躺着的病人,突然颤抖不止,全身仿佛被数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四肢时上时下,身体剧烈起伏,震动的整个床板都在轰轰作响。

玉兰和玉竹两姐妹显然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动,当下吓得面无人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上官面色沉静的观察着大夫人的动作,她虽然身体在动,但眼睛一直是闭着的,仿佛梦游的人在经历地震一般。

刘大夫见状不对,大跨步冲了上去,二话没说掏出腰间一颗药丸直接送进了大夫人的口中,随即单手握住大夫人里侧正弹起来的左手手腕,凝神开始探测她的脉息,脸色随之变了又变。

孙志典已经走上前去,紧张的等着刘大夫的诊断,良久,大夫人的动作越来越缓,最后竟直接停住了,面色一派正常,仿佛刚刚那疯癫之势并非她所为。

“刘大夫,夫人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颤抖的如此剧烈?”

刘大夫满面愁容,没有直接回答孙志典,而是目光游离的在屋内三位小姐的脸上走了一圈儿,“孙大人,大夫人刚刚是中了毒。”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被蒙了一层不知名的色彩。上官心中冷笑,说好的戏码终于上演了。

“中毒?可是从夫人的面上来看,除了突然癫狂,没有其他症状啊?”

“看来,给大夫人下毒的人还是斟酌万分的,这毒若是再多一钱的剂量,恐怕大夫人连癫狂的症状都没有就直接性命难保了。想来那人是想让大夫人先经历一番苦痛,再要了她的性命。还好剂量不多,刘某用了药暂时稳住了大夫人的病情,不然她会一直这样癫下去,直至五脏六腑皆震碎为止……”

“竟有如此厉害的毒,那么依刘大夫所言,这毒是怎么下的呢?”

“孙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才疏学浅,平日里不擅长治毒之术,刚刚给大夫人服用的也是常用的解毒丹,能否一直发挥效用还未可知,万一稍后大夫人再次发作那刘某也不知该怎么办了。鲁阳郡主可是这方面的能手,在郡主面前,刘某的那点皮毛只不过是布鼓雷门、班门弄斧罢了,不知鲁阳郡主怎么看刚刚的事情?”

你一言我一语的,若是大夫人真的中了剧毒,早忙着去解毒了,还有心思在这儿推敲这个,上官心中冷笑面上凝了一层哀伤,“罗漪也没见过此症状的毒……”

“可是早上是刘大夫给大伯母服的药,然后大姐就一直在身边陪着了,从我跟两位姐姐进来这里之后就没有外人碰过大伯母啊,怎么会突然中毒呢?”玉竹忍不住说道。

“玉竹你错了,当然有人接触过母亲,就是你,上官罗漪……”孙玉晴满面妒恨,眼里怒火中烧,步伐极快的边说边从外头走了进来。

“玉晴?你不在母亲的身边守着,这是去哪儿了?”孙志典明显不悦,训斥道。

“父亲,刚刚老夫人着人让女儿过去,我就稍稍离开了一段时间,可是万万没想到母亲会出事儿啊!上官罗漪,都是你,是你给母亲下毒的!”

“玉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罗漪可是过来给你母亲诊病的!”孙志典冷声提醒道。

“父亲,您就是袒护她,她已经将我们母女欺负成这个样子了,母亲的性命险些搭进去,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打算袒护她吗?从早上开始我便没有离开过,她来了之后,母亲服用了她的药之后就突然这样,难道还不明显吗?不是她还能有谁?”

玉兰听到这里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刚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却被上官伸出去的手拦住了,看着上官微微摇头的动作,玉兰顺势又坐了回去。

“罗漪,你怎么说?”孙志典满面公正,一副主持正义大家长的模样。

“义父,罗漪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再无其他解释的话。

“看吧父亲,她素日巧舌如簧,现在连解释的话都没有,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她做的,来人啊,把厨房里上官熬药的方子和药渣给我拿过来,还有你……端药的丫头也有怀疑!”孙玉晴的纤纤玉指突然对准了绿萝,面容狰狞,十足是个替母亲讨还公道的大家小姐模样!

“大姐,你就这么笃定是罗漪姐姐做的,万一冤枉了好人呢?”玉竹索性跟上官一样不解释了,横着眼睛看向孙玉晴。事情从头至尾她都看在眼里,更在心里相信上官跟这件事情无关。

“好,既然妹妹已经问了,有父亲在场,我孙玉晴今天就给大家个说法,若真的是上官所为,她要为母亲所受的苦受到惩罚,即刻滚出孙府,再不许踏足一步,对外要公布今日所作所为,当众跟母亲下跪认错!若是我孙玉晴冤枉了上官罗漪,滚出孙府的人就是我!”

第一二二章 戳穿阴谋

上官心底不由开始替孙玉晴捏了把冷汗,若是十年后的她,想必不会如此笃定的说出这番话吧?

就连现在的自己,每次面对动荡的局面都不敢笃定最终是否顺利。不过这样也好,她自己先说出来,就不用自己费尽心机让孙志典下决心了。

这样想着,她探寻的看向孙志典,“义父,刚刚玉晴说的话?……”

“罗漪啊,义父虽然相信你,但毕竟事实在那儿,你跟玉晴都是我的女儿,哪一个出了事都是为父不想看到的……所以,你们两个任意出了什么事情,为父都会秉公处置,绝不会偏私……”

“您的意思就是赞同玉晴喽?那么若真是我的药对义母起了不好的作用,罗漪就从孙府消失,若最终确定是妹妹诬陷了罗漪,出去孙府的人就是妹妹!”

“就这么定了,怎么上官你怕了吗?”孙玉晴挑着眉头,一副“你输定了!”的架势。

“好,玉晴妹妹向来言而有信,那罗漪就等着你拿出证据来。”说着,上官双手自然的搭在椅子把手上,模样再惬意不过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夫人再也没出现过如刚刚那般发病的症状,反而于不久后苏醒过来,这边闹得如此大动静,老夫人和二夫人闻声也都跟了过来,桴怡院里一时又热闹了起来。

孙玉晴陪伴在床榻侧,轻轻用绢帕擦拭着大夫人的额头,“母亲,您觉得好些了吗?”

“恩,刚刚服了刘大夫给的药已经好多了。”

大夫人醒来后,在老夫人和二夫人过来之前,碍于上官正在被怀疑,索性刘大夫又仔细诊了诊脉,并再次给大夫人服用了一粒药丸。

老夫人靠着椅背,满脸的不悦。若不是孙志典亲自派人去请,她压根不想来到这个想起来都烦的地界,“派出去的人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搜查的是哪几个地方?”

“老夫人,搜查的是为大夫人熬药的厨房……”

“去厨房拿东西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老夫人有所不知。原本父亲是让人去厨房将药渣和剩下的药端过来的,但玉晴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索性让周妈妈派人重点搜查了几个院子。”说着,孙玉晴的目光狡黠扫过上官的脸。

“重点搜查?”老夫人重复了一句,脸上的不悦尤甚,“哪几个院子?”

“自然是从我离开桴怡院开始,一直在这个房间里人的院子了,兰竹苑和紫琼苑……”

上官不动声色,仿佛没听到一般。看着众人惊诧的目光。

“玉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罗漪现在可是鲁阳郡主。没得到允许就敢搜查郡主的院子,你这是?”老夫人已经气结。

“老夫人,玉晴没有做错,这件事情可是关乎母亲性命的,那人既然敢对母亲下手。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既然如此,是不是该更公正一些?”从刚刚至今,上官第一句主动说话。

众人目光齐齐移向她,只见她动作轻缓的起身,行至厅中央,“义母的病是今日午时之前发作的,那么她从早上开始服用过的东西就都有怀疑。”说罢。上官的眼神自然而然定在了身后刘大夫的身上。

二夫人会意,率先说道,“虽然刘大夫是客,但此事牵涉到大夫人的安危,该慎重处理才是,老爷您觉得呢?”

孙志典迟疑着。按理说今天他们安排的天衣无缝,应该没有疏漏才对,可为什么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罢了,既然要搜查就都搜查了便是……”老夫人直接替孙志典下了决定。

又等了很长时间,派去搜查的两拨人都回来了。除了厨房那边因为婢女手脚太利索将药渣已经收拾干净外,其余搜查到的东西都被放在地面的托盘上,满满的用红布盖着,孙玉晴满面促狭,“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若是搜查总会有证据的。”

周妈妈现在是大夫人身边唯一的红人了,适才,为了配合大夫人和孙玉晴的计划不得已铤而走险去了上官的院子。

她皱眉上前,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给孙府众位主子福了一礼解释道,“回众位主子,刚刚老奴分别带人去了郡主、三小姐、四小姐和刘大夫的住处,几位小姐的院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但刘大夫的房里,老奴却搜出了这个……”

周妈妈狠狠咬着牙,用只有一人的声音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了,随即目光漂移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秀嬷嬷,这位老爷的奶娘,平时在院子里神出鬼没也就算了,偏偏在重要档口上出现,原本周妈妈可以将刘大夫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给压下的,却被秀嬷嬷给当场捉住。无奈,只能秉公呈上来了。

孙玉晴眼眉一挑,顿时色变,“周妈妈,你说什么?”

周妈妈顿了顿,蹲下身子信手拈起了看上去最是鼓鼓囊囊托盘上的红布,“几个院子里,老奴都是朝草药,碎末方向重点搜查的,几位小姐那里都没有,只有刘大夫的房里找到了这些。”

托盘上,除了看似奇形怪状的草药之外,还有几个瓶瓶罐罐的东西。

“刘大夫乃一代名医,房间里有些草药什么的不足为奇。”孙玉晴横了一眼上官,连忙辩解道。

上官闻言突然笑了,笑声悦耳动听,却跟当下的场景格格不入,“玉晴妹妹,你看好了,这些可都是伤害义母的凶器,怎么你打算袒护伤害你母亲的人到底吗?”

“你……”

“我知道,你想说真正伤害她的人是我嘛?不妨告诉你,自刚刚在你眼下给义母诊脉之后我就没碰过她,也没给她服用我熬的药,玉兰和玉竹都看到了,我熬的药因为绿萝的一不小心整罐都洒在了地上,那里还有一汪痕迹,你大可以走近了闻闻……”

玉竹起身应道,“大姐,我从刚刚就想说了,你真的冤枉好人了,罗漪姐姐今天空手而来,诊脉用的都是刘大夫的工具,刚刚绿萝送来药罐,一不小心全都打碎了,小心收拾了之后你们才返回来,这期间大伯母就是好好儿的啊,且我们谁都没动过她,但是大姐你呢?看到义母发病,二话不说全都推到罗漪姐姐的身上……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人家,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大夫人满脸吃惊,这是怎么回事?按原计划她只要一大早服用过刘大夫给的要就可以了,本想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着上官那个小贱人被收拾掉,却没想到这也能发生变故?

孙志典一时愣住了,心中默念着:计划有变,计划有变……

“刘大夫,敢问你为何这几日频频为义母改变药方?之前的方子致义母嗜睡不已,今天一早的药又害得她突然癫狂,刘大夫,您当真是萧府指派过来的吗?”上官的声音悠悠缓缓,语气却越发坚定,最后一句落地,听得刘大夫全身猛地一颤。

“郡主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当然是萧府派来照顾大夫人身子的,我怎么可能害大夫人呢?”

“好,好……那你告诉我,从你房里搜查到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有何药用?”

“这个……草药是黄精,有助于平稳睡眠,这个药罐里的是……”

刘大夫娓娓道来,挑拣着重要的把托盘中几味重要的药材全部介绍了一遍。众人听完,亦满头雾水,又将目光转向上官。

“既然刘大夫已经将功效都介绍完了,那么罗漪倒是要问一问,以刘大夫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这调理心悸、睡眠的药物可有阴阳之分?不用你回答,我来说就是了。有!当然有阴阳之分,而黄精原是给男人调理睡眠用的,且黄精入药有个大忌,切不可突然停掉,要逐渐减少药量才是,你却是突然断了大夫人用药之中的黄精,而今日一早的药中又多加了一味跟黄精作用相抵的……如果没猜错的话,断黄精是在你知道我要来诊病的时候,而今日一早多用的那味药就是为了将大夫人重病的罪名推到我的身上,好毒辣的心肠,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竟敢在堂堂兵部尚书的后宅中动手脚,还敢诬陷朝廷郡主!不要命了吗?”

上官的语气越来越冷,最后一句直逼刘大夫,吓得他猛倒退两步,差点儿倒在地上,双腿显然已经软了。

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顺着上官的思路,他们下意识在自己脑中将事情原委过了一遍,越想越是心慌,越想越是恐怖,若是今日所有人都信了刘大夫所言,然后将上官赶出孙府去,那么这个被安插在后院的心计之人将如何作威作福?

知道一切真相的孙志典、大夫人、孙玉晴三人皆目瞪口呆的看着上官罗漪,脑中急转直下,原本安排好的话全都噎在嗓子眼儿说不出来,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完了,全完了。

“郡主,您错怪好人了呀,我行医数十年,从来没起过害人之心啊,怎会受他人蛊惑来行下毒之事呢?”刘大夫涨红了脸替自己争辩着。

“是啊,就凭你一家之言,就想让大家信了刘大夫是伤害母亲的凶手吗?我是不会相信的,外祖母怎么会找人害母亲呢?”

“都给我闭嘴!”老夫人重重拍了拍一旁的几案,愤怒之意再明显不过。

第一二三章 赶出家门

老夫人一声呵斥,震得屋内皆无响动,“敢在孙府后宅作祟都是找死!来人啊,把这人给我拖下去关在柴房,证据确凿居然还想着抵赖,诬陷郡主可是死罪!念你是萧府派来的人,就暂留你几日,待与萧府知会之后,再行处置,赵妈妈,交给管家,若此人有什么差池,就让管家直接卷铺盖走人!”

看来老夫人是真的发怒了,孙志典眼睛转了又转,却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无奈他们计划的时候太过自信了,压根没想过第二个缓冲的办法,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将错就错将一切问题都推到刘大夫的身上,恩,再捏造一个背后之人垫背就万无一失了,只不过……

上官冷笑着扫了一圈儿大夫人母女的神情,嘲讽说道,“妹妹,现在已经证明义母的问题跟罗漪无关了,适才你说过的话不会忘了吧?”

孙玉晴愣了愣,这才想到自己刚刚激动万分之时蹦出来的几句话,不由心跳加速,“什么话?我说过什么话吗?”

“大姐,你刚刚指着罗漪姐姐的鼻子说:如果查出是她就要把她赶出孙府呢,若是冤枉了她,出家门的人就是你自己,这话还在我耳边转着,热乎的,你怎么就忘了?”玉竹撅着薄唇,调皮的声调或高或低,却如锥子一般刺进了孙玉晴的心间。

“我……我不过是一时激动,那情况母亲简直就是在鬼门关上卡着,看到屋内的场景我当然气氛,一时气话怎么能当真呢?”

“义父,您也在场,这事情还是您作证比较公道,您说呢?”

孙志典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老夫人,她面如土灰,从未有过的难看。此种情况,若是自己再偏袒女儿,恐怕计划就要败露了,怎么办?上官罗漪这个臭丫头。机敏的心智堪比老油条!眼下只能暂退一步了,下定了决心孙志典再次抬眼间,眼睛里已经满是平和。

“罗漪啊,义父说过会主持公道不偏私,你跟玉晴都是我的女儿,犯错了自然要秉公处罚,罢了,玉晴啊,你就去外祖父家暂住一段时日吧,等想好了以后该怎么跟姐妹们相处再回来。”

说的跟出去巡游四方一样轻松。你确定这是在惩罚自己的女儿?

上官挑眉,无奈摇头冷笑,不过以孙志典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属不易了,孙玉晴,出府容易回府难。你就等好吧,回来孙府那天,有大礼等着你!

“父亲?我又没有做错,刚刚下药的是刘大夫,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要离开家?女儿不要,女儿不要离开母亲,母亲现在身子虚弱。身边少不了人照顾,您这样让女儿离开,母亲该怎么办啊?”

现在倒是想起母亲来了,上官面色平静的看着孙玉晴哭天抹泪,仿若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戏码。

大夫人立马换上了一副悲戚的面孔,哭腔说道。“是啊老爷,您这个时候让玉晴去萧府,可是要了我的命啊,我身子才刚刚好些,老爷。您就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儿上,饶了玉晴这一回吧,她跟罗漪素日里小矛盾不断,看刚刚那场景,谁都会怀疑的呀,玉晴年轻,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小惩一番也就是了,咳咳……若是这样被赶出家门,以后她在世人面前还怎样抬头做人呢?”

抬头做人?以她现在在北夏国远扬的臭名来说,压根没法抬头的吧?“义母,罗漪说句本不该说的话,若是您从小对玉晴严加管束,她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被骄纵的无法无天,义父是一家之主,他决定让玉晴去萧府自然是有考虑的,您想想,现在把玉晴送去萧府,在外人眼里还可以说玉晴是去外祖父家中暂住;可若是直接把玉晴赶出孙府,那就没这么简单了。您肯定不想看到玉晴独自漂泊在外的样子。当然,罗漪也不想看到,可是若是不想让玉晴将来酿成更大的祸患,罗漪劝您还是不要再说了。”

死死将大夫人肚子里没说的话堵得严严实实,又封住你的嘴,让你无话可说,又让你挑不出错处,句句都透露着一个信息:我这是在求情,可不是在落井下石。

二夫人听着,不由在心里替上官鼓掌,“这个丫头啊,厉害起来,恐怕没人是她的对手……”

在老夫人的督促下,管家的动作很快,没到一日,就用重刑在刘大夫的口中套出了话。“宁国公府派来的”,这是目前而言最好的回答了。上官早就想到这个托词,恐怕这也是孙志典借管家之手安排的。

理由之一,宁国公府如今跟孙府已经势不两立,这样的对峙局面也不多一个下药害人的罪名了;理由之二,推出一个孙府原本就对立的背后主谋来,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只要想方设法稳住刘大夫的情绪,不让他吐口,过了老夫人那关之后,自然多得是办法让他的嘴闭得严严的。

孙志典还是那个孙府一家之主,体贴大夫人的丈夫;大夫人还是那个缠.绵病榻的受害者;而孙玉晴,还是那个年幼无知,因母亲受到伤害而说错话受到惩罚的大家闺秀。

上官站在孙府门口,看着萧府早已停着的华丽马车,疏懒的眨了眨眼睛。

萧丰广从白马上翩然跳下,帅气的把缰绳甩给身后小厮,走上前来用毒蛇看猎物般的眼神注视着上官,“我还以为是表妹出来了,没想到是北夏无人不识的鲁阳郡主,怎么?看这架势是来验收害人成果的啊!你是打算看看玉晴表妹哭得有多惨,还是打算看看我大姑母母女离散的场景?”

台阶上,夏明远上前半步护在了上官身前,他故意俯视着萧丰广,目光里还带着些许嘲讽,“怎么?萧公子是来替人打抱不平的吗?京都里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是这样颐指气使咄咄逼人的哦?廖某还真是长了见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然形成了对峙之势。上官扯了扯夏明远的袖角,淡漠摇了摇头,她根本没心思在这儿跟萧丰广废话,“表哥,还要去给老夫人买糕点,咱们走吧。”

“上官罗漪!”这么怒气冲冲的架势,不是孙玉晴还有谁。

上官头也没回,脸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笑意,待孙玉晴走出来才淡淡扫了她一眼,“妹妹这么快就收拾好了啊?这次去萧府住的时间可不短,东西都带齐了吗?”

虽是关怀的话语,但听在孙玉晴的耳中总是格外刺耳,“上官罗漪,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给我等着瞧!”说罢,甩了甩袖子,直接上了马车。

翻身上马,萧丰广斜睨了上官一眼,脸上竟出奇的现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少了几分真挚,多了几分狠辣!

马夫扬鞭一响,余音在整条街环绕,就在车子快消失在街尽头的时候,大夫人被搀扶着走了出来,她额上满是汗珠,使劲儿拉着周妈妈的手,显然从桴怡院走到这里已经使劲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走到门口,她几乎没看到上官,径直朝府外看去,视野之中却只有萧府马车的点点背影了,不多会儿已经全然消失在人海之中。

眼前氤氲着泪水,大夫人全身已然没了力气就要瘫软,上官上前两步,从一侧拖住了大夫人的胳膊,柔声说道,“义母,您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凉,当心着了风寒啊~”

大夫人一见上官仿佛看到鬼,慌忙摆臂挣脱了上官的搀扶,狠狠说道,“不用你管!”

上官也不恼,面上笑容更甚,“义母,玉晴走之前难道都没去桴怡院跟您打个招呼吗?哎呀,这个妹妹还真是粗心大意,竟然连道别之言都没能跟您说一声,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呢!哎~”

这一声叹息仿佛千斤坠般压在了大夫人的心尖上,一瞬间整个人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上官淡淡舒了口气,瞟了冬语一眼,冬语会意,跟着周妈妈一同将大夫人搀扶着进院子了。

“杀人于无形大抵上就是形容你刚刚的状态吧?若是让你整日去大夫人身侧侍奉,恐怕不到一个月她就会被你气死。”待人都走远了,夏明远终于没忍住笑。

“这个倒是可以试试,反正现在大夫人身子虚弱的罪名是被扣在刘大夫的身上了,老夫人允许萧府送进来一个有问题的人,不会允许第二个。大夫人本就形单影只,加上孙玉晴这么一走,更是连主心骨都没了……萧云,呵呵,最后的日子可以数着过了。”

“若是让我选择,还不如一刀抹脖子来得痛快,这样半死不活的,当真是遭罪。”

“你当她不想抹脖子吗?倒是有这个机会才是,我说过了,要慢慢折磨才有意思……”上官微微一笑,眼中促狭之意更浓。

前世她们是如何处心积虑陷害我上官罗漪的,今朝我就会千倍百倍的奉还,慢慢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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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章 雪地碎马

孙玉晴离开之后,大夫人便更加抑郁,平日里只待在房间里,饱尝思念女儿之苦。

孙志典亦平静的离奇,照常上朝、起居,隔几日给老夫人请安,在院子里跟上官相遇面上也丝毫看不出异样来。

但是上官知道,没有永久的平静,孙志典老奸巨猾定不会甘于这次的失利。之前每次大夫人和孙玉晴找自己麻烦,孙志典多多少少还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势”主持公道”,如今竟然直接参与到计划当中去了。

想来他已经将自己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了,只要自己一天还待在孙府就一天不会安宁,这样也好,不用在他面前装样子,比起背地里玩儿阴招,上官倒是最喜欢跟人殊死搏斗,只不过若是他人不义在先,也不要企图上官会让步。

转眼间,秋天已过,第一场冬雪悄无声息的飘来了。一夜之间,整个京都被银装素裹所笼罩,漫天的白色世界将人的眼睛都漂白了。

上官踩着脚下吱吱有声的积雪,在绿萝的陪伴下一大早便捧着手炉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丫头刚一掀开棉帘栊,就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儿传入鼻息。

上官下意识以为是老夫人生病服了什么药,不由皱眉,轻步进了屋子,却发觉自己误会了,原是大夫人来到了老夫人院子。

老夫人正坐在榻上,斜倚着一旁的锦绣软枕,乏味的抿了一口茶水,“这几次玉晴回来书信,不是都说在萧府待得好好的吗?她可是出去受罚的,我却没看出她一丝一毫的悔过之意,既然这样,那就用不着这么早回来了。”

提到书信,大夫人心下一凉,玉晴可有半月没有送信回来了,“老夫人。玉晴她还小,只身在外,儿媳很是不放心啊……”大夫人强撑着病体,手紧紧抓着扶手。仿佛下一刻就会从椅子上滑倒下去。

看来是鼓起很大勇气,废了好大力气才移步来到老夫人院子的。上官心中想着,面上微微一笑,“老夫人早,义母您也在啊,这几日听闻您身子好多了,罗漪正想得空过去瞧呢,可巧在这儿碰到了。”十足对义母体贴入微的大小姐模样。

大夫人看到上官就不由恼怒,一想到自己风华正茂的女儿,明明是孙府的正牌嫡出大小姐。却要被一个小小孤女挤兑的跑去外头过日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凭什么她上官无背景无家室就可以得到皇族的厚爱?还凭着一张巧嘴得到了鲁阳郡主的封号,而自己的女儿呢?眼看着婚约都快保不住了!

大夫人捏着扶手的手抓得更紧了,额上的薄汗越积越多。慢慢凝结成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上官何其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大夫人的不自在,可她偏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大摇大摆从大夫人面前走过径自到了老夫人身边坐下,“老夫人跟义母在聊什么?”

“老夫人,儿媳院子里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让罗漪陪着您聊天儿吧。”完全无视上官的话,也没等老夫人回话,在一旁童妈妈的搀扶下,直接颤颤巍巍的朝门口走去。

老夫人是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大媳妇,手中茶盏啪的一声重重放在了茶几上,“哼!平日里都不来瞧一眼。一过来就说些个没用的来堵我的心口儿!”

“老夫人,您别在意,义母许是太过思念玉晴了,虽说萧府跟咱们府上的距离并不远,可多少也要一会儿的路程。玉晴自离开家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想回来亦是正常。”

看刚刚大夫人的脸色越发苍白,连动一动都可以发出那么多汗,可见身子有多虚弱,这几个月来,虽然也有大夫过来诊治但都只说大夫人是心思郁结,重要的是心放开,好好调理,并且谨记切勿忧思过度。

萧氏这阵子的状态恰恰犯了她病的大忌:忧思成疾!加上人皮香囊的作用,必然命不久矣。

“孙玉晴不用着急,你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来了!只不过,就怕你接受不了这过度的‘欣喜’!”

“玉晴那个丫头啊,从小被萧氏娇惯的恣意妄为,这次说是惩罚,实际上呢?她可是去萧府享福去了,我都没说什么,没加阻拦!现在居然还闹着要回来,是笃定我拿她没办法,笃定家里有人撑腰了?”

听得出来,老夫人是在为上官鸣不平,回想几月前在桴怡院的那一幕,真是好险,若真的在上官院子里找到了什么,恐怕孙志典会毫不犹豫的把她赶出去,在此之余,还会昭告天下:并非他不义,而是上官害人在先。

“老夫人,您息怒,当心身子,罗漪已经不介意了,玉晴的去留,一切由老夫人和义父做主即可。”

“好孩子,你受苦了。”老夫人轻轻拍了拍上官的手背,重重叹息了一声。

每每夜深梦境里,她都会听到上官家百口连夜惨遭杀害时哀嚎的惨痛哭声,看到满地是血的悲惨场面,每个汗湿夹背醒来的时刻,老夫人都会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们孙家,始终对你不住啊!”一语双关地,老夫人道了这么一句,便再不说话了。

午时左右,老夫人歇下了,上官才缓缓退出了房间,刚一出门,就看到冬语迎面从院门口快速走过来,“小姐,廖公子在紫琼苑等您很久了。”

看来都安排差不多了,上官心下思忖着,面上微微颔首,“知道了,走吧,回去。”

紫琼苑

夏明远修长的手指,正环绕在笔杆侧,单手撑着桌案,专心的在习字,一见上官进来,先是一笑,“过来瞧瞧,我写得像不像?”

“还是算了吧,若是把你临摹的这封信送去给大夫人,咱们的计划非穿帮不可!”上官拂袖,笑意很浅。

“刚刚听说萧氏去老夫人院子了?想来你们已经碰面,如何啊?”

“跟料想的差不多,身体已经撑不住几天了,择日不如撞日,虽然没看黄历,不过选今天应该也没错。”上官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仿佛在说一件喜事儿。

“赶紧把笔给我吧,抓紧时间……”说着,伸手上前。

夏明远故意将手握在了笔杆中央,狡黠一笑。

上官也不搭理他,冷冷剜了他一眼,将笔接过,碰触他手指的瞬间,感觉到丝丝凉意,“手怎么这么凉?”

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成了严肃,夏明远郑重的解释道,“恩,西疆呢有一种说法:人的手若是很凉,说明有人疼,这样所有的热度都集中到了心坎上,手就凉了。”

“没句正经的,冬语把人请出去,他在这里我没法安心写字,待会儿我这边准备好了再让绿萝开门。”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夏明远瘪了瘪嘴,佯装可怜的样子跟着冬语出门了。

不多时,绿萝打开门,递给冬语一个信封,封皮上大大的四个字,“家母亲启”冬语接过,会意一笑,“主子,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京都的初雪向来是人骚客品诗赞赏的佳景,虽天冷,但中央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极为热闹,周遭茶楼的窗子全都敞开着,喧闹声中,有诗情画意者,对窗豪壮志,把酒话雪景。

突然,街面上,从东侧,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疾驰驶过,车夫摇鞭的响声在半空中萦绕不退,集市上行走赏雪的百姓皆被惊得朝两边躲让,但还是有些避之不及的,撞到身边的摊市上。

“看起来也不像是皇家的马车啊,这样大摇大摆的快速行进,真是太张狂了。”

“谁说不是呢,这大雪刚过,路面湿滑,若是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

“哎,我刚刚瞟了一眼,似乎马车的旁边挂着偌大个‘孙’字,许是哪个姓孙的官家的车吧!”

“如今这些个当官的,个个儿目中无人。”

人群中,百姓们议论纷纷,可最后一人话音刚落,耳朵就被陡然间震耳的碎裂声充斥,同时众人也被震撼的场面惊得瞪大了眼睛。

面前,刚刚呼啸而过的马车已经没了形状,篷子坍塌,马儿长啸一声后惨痛跌倒,车轮从马车上脱离,犹自滚落。

与此同时,对面的那辆同样疾驰的马车亦被撞飞了,跟面前这辆一样早已面目全非,一瞬间,街市被全然堵住了,到处都是马车的残片。

茶楼上刚刚还对酒言欢的人们皆没了声音,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竟目睹了惨剧的发生,两辆装饰豪奢的马车就这样因避之不及,撞到了一起,一瞬间惨叫声突涨,便又戛然而止了,就在这京都中央大街最是繁华的一处摊口旁。

周遭的百姓们全都吓得面无人色,错着小步子上前观望着,有机敏的已经跑去报官了。

脚下,刚刚还纯净的白雪渐渐被鲜血染红了,两辆相撞的马车都碎裂的看不出原貌,其中一辆的窗户残片里,伸出了一直右臂,虽然满是血迹,但依稀可以辨处是中年女人的,只是这臂膀的尽头却没有手,只有一个圆圆的肉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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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 大闹灵堂

萧府后花园

孙玉晴一身浅紫色锦缎袄裙,此刻正踏着软绵绵的雪,惬意的听着吱嘎吱嘎的声音,唇角还带着浓浓的幸福笑容,“殿下表哥,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想想都好久没见你了呢。”声音中就带了几分媚态。

夏明昭脚步亦是很轻,听了孙玉晴的话,脸上笑容不变,“你是妹妹,待在萧府这么长时间,我理应过来瞧瞧。”话里话外尽是疏离。

“殿下表哥,你是知道的,我并不想单纯做你的妹妹,从小到大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夫君……”孙玉晴脚下的步子逐渐放慢,目光柔软的转移到夏明昭的眸子上,浓情依依,“我……”

“表小姐,四殿下,不好啦,老夫人晕倒了~~”一个丫头慌张的跑了过来,便喘息边通报道。

孙玉晴下意识回首剜了她一眼,心下暗道:偏偏这个时候!真是没眼色!

丫头惊慌,怯怯地低下了头。

萧府老夫人的院子里,院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已经没有一丝雪的痕迹,刚推开院门,孙玉晴就听到屋里细碎的说话声音,她是知道外祖母身子的,虽然看起来健朗,但因为最近棠妃姨母和萧府诸多事情已经操碎了心,一天不如一天了,此次莫不是又受了什么大刺激?可是会是什么呢?

走进屋子,见舅舅和舅母们都在,连同大房二房的几位姨娘,几位表哥加萧海含等,萧府的人差不多算到齐了。

萧府往日里虽和睦,但主人们很少聚在一起,莫不是外祖母快不行了?孙玉晴心底猛敲了下鼓,随即快速抹去,“无妨,没了外祖母,还有外祖父呢。一样有人疼自己”。

“玉晴啊,你可算来了,快,你外祖母刚刚醒过来。快过来这边。”萧府大夫人赵氏容貌端庄,此刻却也悲伤的不成形状,她满面哀泣的看着孙玉晴,温柔的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你外祖母好好瞧瞧。”

孙玉晴心下莫名其妙,大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自己的神情这么奇怪?莫不是外祖母真的要没了?可大家这眼神明明写着“孙玉晴要死了”几个字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心下想着,人却已经走到了床榻侧畔。

萧老夫人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垂在外侧的手无力的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玉晴啊,我的好孩子,你可怎么办啊,今后可怎么办啊……”萧老夫人越说越是伤心。两行老泪顺着眼角的横纹倏地落下,啪嗒一声坠在了软枕上。

“外祖母,您要注意身子才是,什么都没有您的康健重要,玉晴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待您身子舒坦了再走好吗?所以别的都不要担心了,有玉晴在呢!”孙玉晴拉过萧老夫人的手。微笑着安慰,十足乖乖外孙女的模样。

“玉晴啊,其实……”赵氏顿了顿,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凝结成了一串叹息。

跟在孙玉晴身后走进来的夏明昭早就看出了不对劲,他当下也不想跟这一屋子的人打哑谜,索性直截了当问道。“大舅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为何外祖母会突然昏倒呢?”

萧丰良声音不高不低的回道,“殿下表哥,刚刚外头传来消息,姑母着急回来看望老夫人和玉晴表妹。马车行驶在中央大街的时候跟迎面宁国公的马撞到了一起,两车的速度当时都不慢,所以……”

“所以什么?”孙玉晴瞪圆了眼睛,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大家的表情那么古怪了,自己母亲出事儿了,千万不能死千万不能死,自己还没嫁人呢,守孝三年意味着就要等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了。若是她死了,婚约可就这么的没着落了!

“所以,送来消息的人说,姑母当场就咽气儿了。”

一语毕,屋内呜咽声顿起,老夫人尤甚。想来也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个女儿相继没了,再强的性子也禁不住这样的打击。

“不可能,这不可能,母亲怎么会死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会的,我要回去看看,我现在就要回去!”孙玉晴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表情比起大家预想到的悲伤外,还多了许多分的愤怒。

谁都不知道,她心里现在的想法:为什么母亲会死?为什么母亲要这么早死?她若是再挺几个月,待自己出嫁了死也好啊!

夏明昭就站在门口,当听到姨母的马车是跟宁国公府相撞的时候,心下不由起了怀疑,此刻,他伸臂拦住了冲出来的孙玉晴,缓声安慰道,“表妹,稍后我陪你一起回去。”

“别拦着我,母亲是不会死的,你们都在骗我,我要亲自回去看!来人啊,快给我备马车,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这时候的孙玉晴已经六亲不认,心头只有一个年头,母亲不能死!

挣脱了夏明昭的阻拦,孙玉晴大跨步奔出了房间,将身后的众多已经讶然的萧家人都抛在了脑后,也包括重病在床的萧老夫人。

回到房间后,在秀云的劝阻下,孙玉晴换了一身颜色很淡的衣服,按照她的意思原是不换的,因为若是穿着素服回去,自己的母亲还没死,那不就是咒她死吗?

当下的孙玉晴,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的希望。

晃晃悠悠的马车中,孙玉晴双手死死的搅着手绢,唇角已经咬的渗出血丝来,心里早就把佛祖、老天爷拜了个遍。

一旁坐着的秀云声都不敢吭,怯怯的坐在一旁,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小姐讨到响亮的耳光。

马车很快到了孙府门口,在秀云的搀扶下孙玉晴下了马车,一抬头却已然站不住脚跟。

面前,除了白茫茫一片的雪影外,满是素布缟带,因颜色相近险些给人错觉,“秀云,这……当真是孙府吗?”紧紧抓着一旁秀云的手,孙玉晴的双腿已经软了。

大门口,管家正忙活着手下人装饰各处,见孙玉晴回来了连忙苦着脸迎上来,“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夫人和老爷都在等着您呢,快进去吧。”

孙玉晴大喘着粗气,眼珠几乎要瞪出来,挣脱开秀云的搀扶,一把推开面前挡路的管家,“滚开!”说话间,人已经进了院子。

越往里侧走,凄凉的气氛越是浓郁,一路上丫头们全部深埋着头,见到孙玉晴都躲得远远的,这个大小姐若是犯其脾气来她们可都是要遭殃的。

直到灵堂门口,孙玉晴的心才真的沉了下去,眼下已经无比慌乱。

在此之前,她孙玉晴能在孙府立足全凭着母亲撑腰,全凭着贾安侯府撑腰,可是如今母亲没了,贾安侯府还能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吗?虽说外祖父和外祖母还会一如往常的疼爱自己,可若是他们也死了呢?

越想越是心惊,脚下的步子也越发沉重,看着灵柩,孙玉晴的眼泪不自觉便流了出来,转眼间,正看到灵堂内立着的上官,她肤色白皙,美若桃花,此刻身着素服看着那般让人怜惜。

陡然间,一个念头突然窜了出来,上官罗漪?母亲的死一定跟她有关,自己走的时候母亲还活着,怎么这么巧在自己快要回来的时候她就没了,一定是上官在搞鬼,对,都是她做的!一瞬间,心底熊熊的怒火越发浓了。

上官就站在灵柩一旁,陪在老夫人身侧,当看到站在门口的孙玉晴面色急转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其心中所想。与她对视的瞬间,上官的眼里全是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孙玉晴,怎么样?还喜欢我送你的这份礼物吗?回归的大礼!

“玉晴啊,你可回来了,快来看看你母亲。”二夫人手里依旧攥着佛珠,当下柔声说道。

孙玉晴的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当下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劈面便开始吼道,“你少在这里装仁慈,怎么?心里正在高兴吧?母亲没了,你就可以上位,被扶上正妻的位置了!”

“玉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夫人颤抖着怒道。

“老夫人,您也老糊涂了不成?擦亮眼睛看清楚你身边都是什么货色,狠毒的家伙,上官罗漪,是你把母亲害死的对不对?你还我母亲的命来!”孙玉晴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伸开双臂直冲着上官过来,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老夫人气结,这个孙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

冬语眼睛眯着,错开步子灵巧的挡在了上官身前,“大小姐,这里是大夫人的灵堂,您不该如此喧哗才是。”

“凭你个臭丫头也敢来管我,赶紧给我滚开,上官罗漪,有种你给我站出来,怎么有单胆子害我母亲现在却不敢面对我了吗?别以为你是什么破郡主,就可以在我们孙府耀武扬威,滚,立刻给我滚出去!”

“玉晴!你在这里闹什么?”

身后,灵堂门口,孙志典的声音在周遭场院中回绕着,震荡之下,房檐处一小堆积雪啪嗒一声掉落了下来。

第一二六章 乱马香魂

孙志典一声呵斥结束了孙玉晴的疯狂模式,可当她回过头的时候却呆住了。

在孙志典身后,站了满满半院子的人,他们个个儿身着素色华服,再面熟不过了。

这些都是接到消息前来吊唁的京中豪门富贵、王孙贵胄,此刻却已经惊得目瞪口呆,谁都没想到孙府大小姐竟然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刁钻无礼,除了跟祖母顶撞之外,竟然在母丧后大闹灵堂。这哪里还是大家小姐的样子?就是一个街边泼妇吧?

“完了,全完了”心底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孙玉晴猛地后退两步,“父亲,我……”

“还不给我滚下去!你母亲没了,谁都伤心,可你也不该如此模样啊!”孙志典一边说一边使劲儿眨着眼睛。

孙玉晴会意,连忙跪在了灵柩的侧畔,开始大哭,“母亲……女儿回来了,女儿回来看您了呀!您怎么不等着见玉晴最后一面就这么走了呢……”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上官冷眼瞧着,心里讥讽不已,孙玉晴你以为这时候假扮孝女就可以扳回一程吗?刚刚那疯婆子一样的形象可在众人面前根深蒂固了,想来不久后孙府大小姐母丧后大闹灵堂的消息就会传开,你仅存的那点儿好名声将淡然无存。

傍晚,上官招呼完宾客将老夫人送回院子,才得空回到紫琼苑歇息。

刚一推开门,就见到夏明远惬意的依靠在桌案上抿着茶水,“你倒是会躲清闲,跑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我也想出去忙活啊,不过孙尧疯了一样把前厅里招呼男宾客的事情全部揽了过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有过来你这里了。”

“孙尧这几日真的很反常,你有没有觉得?”

“当然……很反常,他似乎一直在为自己找事情。总是在忙碌,我跟他说话的时间都很少了。”

“那……他都在忙什么?”

“或许要入仕之前想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吧,我问过几次,但见他并不想说。就没再深究下去。”

“这样啊……”上官点了点头,眼底忽的闪过一抹亮色,“宁国公府那头怎么样了?”

“哈哈,能怎样,热闹,很是热闹……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孙韩两府已经闹崩了,这次过后怕是要彻底决裂,韩光耀坐在马车里,跟大夫人同样,一命呜呼了。经过第一次重创后仅仅是断腿而已,这次索性连小命都没了,可以料想宁国公府那头会多愤怒。”

“不仅如此,贾安侯府亦不会善罢甘休,而这件事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只会让原本动荡的几府关系更加紧张。毕竟是两车相撞,冰天雪地的无法避免,中央大街上那么多百姓都看着,这显然就是一场意外。”

谁也不会知道,为了这场‘意外’,上官和夏明远安排了多久。上官幽幽叹了口气,直到事情完结的这一瞬。她的心才稍稍安下来。

“恩,阿骁已经善后了,在百姓骚乱的时候,趁着别人不注意拿走了碎片中你模仿孙玉晴笔迹给大夫人的那封信和乱马香魂。”

上官柔指纤纤,把玩着手中茶杯,“说起来。乱马香魂才是这次安排的重头戏。”

这是一种可以惊扰马匹的奇异香料,事前只要在马的草料中加入乱马香魂的药引子以作铺垫,并且在事发的地方优先点上乱马香魂,一切就万无一失了。

谁也猜不到,中央大街的摊市上。就在马车相撞的地界旁,那个不起眼的摆放着各色香料的桌子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当然,这次的安排也是冒了很大险的,毕竟韩府里不像孙府这样好动手脚。韩光耀从出事之后更很少会出门,这次若不是打着太子的幌子将他骗出来,也不会顺利至此。

为了安排‘巧遇’,上官派人将所有宁国公府养的马都下了药引子,毕竟她也猜不到韩光耀出府的时候会选哪一匹马。

如今大夫人已经没了,如果不出差错,二夫人会被扶正,后宅会消停一阵子。

只不过便宜了孙志典,因为若没有这次撞车安排,大夫人在人皮香囊的作用下也命不久矣了。这样一来,死在孙府必然为孙志典带来不尽的麻烦,其中大半是来自萧家,只是这样太早激化这两家的矛盾了。

纵使现在在萧家人眼中,大夫人的芳年玉殒亦很是蹊跷,跟孙志典脱不开关系,可也不至于两家闹开,毕竟在朝中势力动荡的大局势下,两家的联合还是不可断的。

所以,在上官看来,还不如将祸事转嫁给宁国公府,只有宁国公和贾安侯两家闹开了,以后的事情才会更顺利。

毕竟现在的目的不仅仅在于自己复仇,更重要的是为夏明远抢回皇位。她心下思忖着,耳朵却倏地动了动。

上官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唔得转眸,却见冬语已经敲门进来。

夏明远放下茶盏,拂了拂袖子,“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你忙碌了一整日早些歇息。”抿嘴一笑,转身已经换了副面孔,急匆匆走出了屋子。

冬语听着夏明远的声音,心下暗自敲着边鼓:这个夏公子,跟主子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柔声细语,看到这一幕,恐怕谁都不会相信他对外人的态度会那样迥异吧?

“冬语,刚刚外头是谁?”见夏明远走远了,上官直截了当问道。

“主子,是三小姐。”

“玉兰?”上官心头一顿,接着自言自语说道,“她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呢,还偷偷躲在门外……”

夏明远双手交握在背后,大跨步走出了紫琼苑,随即来到了弯弯绕绕的后院回廊,当走到最中间一处拐角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后头。”说罢,缓缓转过身。

玉兰躲在一处雕栏后,身量纤纤的她已经完全被挡住了,若不是脚步声露了行踪,也不会被夏明远发现。

“刚刚在紫琼苑的时候你就躲在门外,这几日我每每在后院里行走身后都会跟着一个人,一直都是你吧?三小姐,难道廖某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确吗?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夏明远的声音越来越冷,在这雪地之中仿若寒风般刺入玉兰的耳朵。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玉兰只是想多看你一眼,并非要打乱你的生活,你完全可以忽略我的存在,不把我……”

“你这样跟着已经困扰到我了,三小姐你现在正值及笄之年,该选择一位跟你品貌背景都相衬的人托付一生,这些我廖诀都给不了,你还是另选他人吧,不要再跟着我了,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夏公子……”玉兰尽量压低了声线喊出了这一嗓子,袖中的手指却已经死死扣在了手心里。她在赌,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拿自己的命作了赌注。

夏明远眼睛眯起了危险的弧度,已经半转过去的身体悠悠转了回来,“三小姐,你叫错人了,我姓廖。”

“公子,我知道你是有隐衷的,我也是无意中发现……”

“够了,你是打算用这个威胁我跟你在一起吗?我廖诀平生最不怕威胁!”

“公子,我只是想说,我愿意帮你,请你跟我这个机会,让我帮助你,我也想像罗漪姐姐那样,以那样的方式爱你,做你背后的女人。”

“孙玉兰!你已经触动了我的底线,若是惹怒了我,灭掉你不费吹灰之力,所以老老实实回去你的院子,今日的事情不要再提,若有下次,你知道后果。”狠狠一甩袖,夏明远径直朝回廊尽头走去。

夜幕降临,昏暗的回廊中只有一个孤单的影子在抽泣着。

玉兰重重靠在了一旁的雕栏上,压抑着嗓子里迸发而出的哭声,她原来的想法很简单,并不想威胁他什么,只是想表达她爱他的心意。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当无意中得知廖公子姓夏的时候,玉兰心下已经开始怀疑,京都之中除了王子皇孙没有别的人有“夏”这个姓氏,若他真的是王子皇孙为什么还要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他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公开的。偌大的北夏,皇族之中不能公开身份的适龄男子,也就只有那位曾经出使西疆的前太子了。

刚开始玉兰还不确定,可适才当看到他听到“夏公子”那声呼唤后转身的表情时,玉兰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原来自己看中的男子果然不是普通人,原来他是因为那样苦痛的经历才会对别人都冷冰冰的,他是将内心紧紧锁上了。他在西疆该有多苦啊?他现在回来又过着怎样的生活?一时间心底压抑着的担心、憋闷与心痛全部释放了出来。

夜黑透了,玉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只是一场发泄之后,她弱小身躯里有一股无名火正在熊熊烧着:要帮他,想方设法尽己所能的帮他!

第一二七章 客祭之事(上)

初雪后的早晨总会让人心旷神怡,推开房门,有丝丝凉风夹杂着碎雪飘了进来,站在门口正闭着双眸的上官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冬语,尽早做好准备,今天萧府的人会来。”

冬语会意,允诺着退下去了。

客祭已经两天了,今日是最后一天,萧府的人至今还没来,那么今天是必定会出现的,早就听闻萧老夫人得知消息时晕倒的事情,不知道今日是何情形。

上官罗漪垂下了头,思绪不由飘远了:事发后,皇上的动作很快,次日便下了圣旨,内容无非是对孙志典丧妻之痛的抚慰,与此同时,也派人送了一道去宁国公府。

想也知道,宁国公府那边该有多么的低气压。若了解内幕的人定会问上官这么一句话:为何会选择韩光耀?

在孙府,上官罗漪每次对付的人都是基于她们陷害的基础上,唯独韩光耀。其实这也不算是主动出击了,韩光耀是太子身边不可或缺的一大力量,前世的记忆力太子最后与夏明昭抗争的时候,韩光耀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上官决定先发制人,除去太子将来最有利的臂膀,以后的事情会更容易得多。

皇位是夏明远的心结,总有一天上官要帮他夺回皇位,然后……

“姐姐,萧府的人来了。”玉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她身着素服,脸色有些不好看。

“玉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晚没休息好吗?”

“昨天……”昨天一整日都在替三姐担心,前天晚上三姐回到房间的时候脸色那般难看,神情也异常古怪,让人不敢靠近,虽然昨日一早起来后看起来没什么事儿了,但玉竹总觉得三姐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为了这个,她担心了一整晚。可这些都不能跟上官说,玉竹知道,上官已经为大夫人和孙玉晴的事情很分神了,不能再让她担忧。

“没什么。昨天躺在床上脑子里就不停回忆着昨日大伯母被送回来的场景,太可怖了,一时害怕,就没睡着。”玉竹面色越发苍白,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上官不由嗔怪,“你也是,看着那么多人抬回来人,还偏偏跟着凑什么热闹,吓到了吧?”

对于大夫人的死状,这两日院子里早就传遍了。虽然被装扮的甚为体面才放进棺木的,但听闻胳膊和腿都是拼接着放进衣服里的,可见马车碎裂的时候,这人被压得有多惨。

“罗漪姐姐,我也是偶然碰到的。你不知道那场面真的太可怕了,到处都是血,大伯母的胳膊和腿都被挤变形了,还有哦……”

玉竹神秘的从鼓鼓囊囊的腰中掏出了个物件儿,悄声抵到上官面前说道,“这个东西是我前天看热闹的时候从大伯母的身上掉下来的,姐姐你医术渊博。瞧瞧这是什么?”

上官低下头,目光落在玉竹白嫩的双手中间,瞬间感觉后背寒凉。此刻,端然躺在玉竹两手中的正是自己设计让孙玉晴送去大夫人身边的人皮香囊。

前日事发后虽然有阿骁处理善后,但因他不了解细节所以忽略了人皮香囊这一茬。待上官想起来的时候,再派人去查看大夫人身边。已经寻觅不到丝毫踪影,却没想到竟然落在了玉竹的手里,上官惊讶的同时也大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玉竹。

“这东西看起来倒是稀奇,你给别人瞧过了吗?别人怎么说?”上官试探性的问道。

“还没。因为是大伯母身上掉下来的,所以我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几日三姐的心情并不好,我们都没怎么说话,所以我谁都没给看,就直接拿给姐姐来了。”

“看着倒就是普通的香囊,不过这香味儿倒是特别,大概是义母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安神草药放进去了吧?我最近正好在研究安神的草药,不如留在我这里,明日我拆开来看一看里头究竟是什么,好不好?”说罢,上官微微一笑,满含期许的等着玉竹的回答。

“好啊,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不过罗漪姐姐,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捡到了这个东西哦,大姐那个人最喜欢抓着别人的事儿说个不停了,若是知道我拿了大伯母的遗物,准会找茬的。”

上官笑容更浓了,“一言为定,绝不告诉任何人。”

“哎呀,瞧瞧,光顾着说事儿,连前厅的事情都给忘了,老夫人刚刚让我过来叫你呢,萧府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和上次过来的那个萧海含都在前厅。另外,四殿下和太子也都过来了,被安置在另一侧。”

“太子也来了?”

前几日还听闻太子监督祭祀坛工程的事情正顺利进展,得到了皇上的赞许,没想到说返回就返回了,可见韩光耀跟太子的关系有多重。想来,今日过来不过是想在皇上面前装装样子。

面对两大家族的对峙,皇上必然希望他们不要矛盾激化,通过两道圣旨就能看出些端倪。而正是这个时候,太子居然来这里吊唁,可想而知,是顺着皇上的杆儿往下爬呢。果然是一国储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思缜密,着眼大局!

孙志典整日都在前厅招呼宾客,他面容僵硬,满脸疲惫,不熟悉的人乍一看还真的会以为他跟萧氏夫妻情深,此刻是伤心欲绝所致。

实则呢?真的是太疲惫了吧……

上官和玉竹两人率先来到了安置萧府人的花厅,虽然是冬季,但是花厅里培植了很多花色样式,一进来就芳香扑鼻,刚掀开棉帘栊,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没人在一般,上官跟玉竹对视了一眼,随即缓缓走了进去。

转入花厅里侧,月亮门之中,萧老夫人和老夫人正对坐在厅子的两侧,右边是老夫人、二夫人两人,左侧是萧府几位夫人连同萧海含、孙玉晴。

众人面容都极为不悦。其中,萧家老夫人尤甚,连带着几日或许都没休息好,加上刚刚晕倒过,这么大年纪了,能撑着过来已属不易。

见上官进来,萧家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老夫人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儿上官说道,“郡主身份尊贵,还真是让我萧府众人久等了,见上一面难得啊!”

“老夫人谬赞了,您乃一品诰命夫人,罗漪不过小小郡主,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呢?实不相瞒,这几日府内忙着招呼客人,二夫人都没什么空闲,罗漪就想着着空去桴怡院瞧瞧,不去不知道,简直说起来都气,那些个丫头都是不成事儿的,平日里围在义母的身旁都俯首帖耳的样子,如今见大势已去,个个儿耀武扬威的,院子里、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

萧老夫人当听到“大势已去”四个字的时候,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差点儿呕出一口鲜血,萧家人的孤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去都不会容许有丁点儿侮辱,上官的这一番话算是戳中了老太太的心口,呛得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憋过去。

老夫人端然坐着,听了罗漪的一番话就差没笑出声来,面上却佯装微怒,“罗漪啊,怎么跟萧老夫人说话呢?”

二夫人攒动的手指略停了停,心疼般说道,“老夫人,罗漪也是心急了,必定是感念入府以来大夫人对她的照顾,所以才去了桴怡院,那些个丫头我素日都撞见过好多回,背着大夫人的时候偷懒耍滑,早就该处置了。”

孙玉晴眼眉一挑,母亲院子里的丫头个个儿都是心腹,多年培养出来的,看二夫人和上官罗漪的架势这是要赶出府去了?这还了得?

“二夫人,桴怡院的事情还是交给玉晴来料理吧,毕竟平日里我跟那里的人也比较熟悉,母亲走了,自然要有人张罗才是。”

老夫人轻声咳了两下,“玉晴啊,你多日不在府内,又逢这次你母亲的事情,昨日一整日都在房里歇息了,这样的身子怎么张罗的过来嘛,还是交给你母亲和罗漪来办吧!”在“母亲”二字上,老夫人特意加了个重音。

孙玉晴一愣,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你母亲?”是指二夫人了?难道父亲这么快就要把二夫人扶正?心下一沉,面上满是惊疑不定。

“亲家,怎么说云儿还未入土为安,这个时候女婿就扶正二夫人,对泉下的云儿而言,恐怕不妥吧?”萧老夫人面色从未有过的难看,这是对萧府女儿极大的侮辱。

“亲家严重了,前些日子大儿媳重病之时,就多次跟我提及此事,还千叮咛万嘱咐定不能让正妻之位空缺了,我也是按照大儿媳的心愿跟志典商量着才决定的,大儿媳的事情很多人都亲耳听到了,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老夫人一脸的淡然,宛然诠释了一句话:说谎都不打草稿。

孙玉晴彻底呆住了,什么亲耳听到?都是鬼扯,这个时候老夫人说什么谁还敢反抗?连外祖母过来都没用了,自己以后在后宅里的生活该怎么过啊?

第一二八章 客祭之事(下)

萧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却一直被安置在了花厅,闻着芳香的味道都不能暖和她们的内心。dm

萧府的两位夫人还过得去,萧海含一直面无表情的坐着,平日里淡淡的笑容化为了丝丝沉静,坐在那里宛然大家闺秀的样子。

脸色最是阴郁的就属年岁大的萧老夫人了,尤其在听到自己还尸骨未寒的女儿院子里的人要被全部清掉,原本正妻的位置要被立刻替掉的时候。恨不能当场撕破脸。

无奈,孙府老夫人、二夫人加上上官罗漪三人一直都是笑脸相迎,那笑容还是得爱着丝丝苦涩的,十足替大夫人的死而哀伤的模样,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来。

孙玉晴掌心的指甲都快折断了,心里早就把上官全家问候了千百遍,不过想到自己以后在孙府后宅的生活,三年的守孝期一下子将婚约的事情支出八丈远,三年期一过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没准自己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一看孙玉晴脸色青红交加的模样,上官就知道她定是在为自己盘算,这个孙玉晴啊,做什么事情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即便现在母亲没了,她脑中想到的不过是给她带来的坏处。恐怕心底那仅存的丁点儿伤心也是为了别的。

那个一心为女儿的大夫人若看到孙玉晴如此自私自利的一面不知道心会凉到何种程度,她可是看到孙玉晴求救的信才拖着病体爬上马车奔去萧府的,虽说那封信是上官伪造的。

“扶正妻的事情,我会跟女婿详谈,就不劳亲家挂心了。”萧老夫人依旧不依不饶,最后强调了一句,随即起身,“在花厅坐了这么久,也该去灵堂瞧一瞧了。亲家就不用陪着了,有玉晴为我们带路。”

“罗漪正要去灵堂。就跟老夫人一路了。”上官厚着脸皮,丝毫不顾萧老夫人面上的不悦,硬是跟着一起出了花厅。

“亲家慢走。”老夫人坐在原位上,动都没动。

灵堂的设置分里外两室。外室供奉排位,梁柱门旁都是素布缟带,来客祭的普通宾客过来烧三炷香便可,而若是亲朋好友欲跟逝者告别的,可以到里侧存放棺木处对着说些话。

萧家一行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浩浩荡荡来到灵堂,上官跟在后头跟萧海含并排走着。

孙尧就守在灵堂里头,一边招呼宾客,一边安排下人忙着别的,当抬眼看到上官的时候。面色微僵。

虽然是在同一府内,但上官已有数日没见到孙尧了。或许是他刻意躲着上官,或许是他给自己找了太多的事情来充实生活,对视的瞬间,上官微愣。孙尧即使是对她笑着,但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形,虽然身子还很健壮,但脸明显小了一圈儿,眼圈儿也黑的极为不自然。

“萧老夫人、各位夫人里边请。”弯身一礼,孙尧做了个“请”的姿势,迎了几位萧府客人进去里侧。

掀开门帘。迎面便是棺木,大大的“奠”字贴在棺木之上。

陡然间,萧老夫人一个站不稳差点儿跌倒,还好身后的萧海含时刻关注着祖母的动向,动作极快的接住了,“老夫人?”

上官站在稍远处。淡淡扫了一眼萧家人慌乱的模样,不置一词。

目光却随即转向了棺木上,为了显示对意外身亡大夫人的重视,孙府老夫人将替自己准备的金丝楠木棺都拿了出来。由于是精工巧匠所做,棺木的材质鲜亮。木制坚固细致,看起来最是华贵大方。

可眼下萧家人却无心关注这些外在的,孙尧见萧老夫人状态不好,连忙命人搬来了椅子,坐下后喝了口茶,萧老夫人的起色才算好些。从进入萧府开始她的心情就一直在谷底,刚刚在花厅又被上官三言两语气到了,当下一看到女儿的棺木直接扛不住了。

众人连忙围上前来劝慰着,上官却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棺木旁边,不声不响。

“我要单独跟云儿在一起,儿媳,海含,玉晴,你们都出去吧,还有,把不相干的人都带出去……”萧老夫人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这“不相干的人”自然就是指自己了,上官心下嘲讽一笑,这个萧老夫人还真是让人耍小孩子脾气耍的一溜一溜的让人无话可说。

出了内室,众人都来到外侧的灵堂,萧海含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生怕萧老夫人在里侧会发生什么。

上官头也没回的走到了排位旁边孙尧的身旁,“二哥,这几日似乎很忙?”

孙尧乍听到上官的声音,身体一颤,随即慢慢回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事情太多,父亲又忙不过来,只能我跟着张罗,还好忙得过来,不必挂心。”长长的睫毛盖住幽深的眸子。

上官一直注视着孙尧的眼睛,从最初认识孙尧的时候,他的目光是纯净无暇的,但不知怎得,此时此刻上官有种错觉,总感觉多了些什么。

“太子殿下到,四皇子殿下到……”门口的小厮拉长了声音通报着。屋内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太子和夏明昭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灵堂,分别着灰色和黑色长袍,脚下踩着高帮暖靴,个顶个的神采奕奕。自从被夺去实权后,夏明昭在京中的动作明显少了很多,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两兄弟前脚后脚来到了排位前,从一旁小厮处领了香恭敬奉上。

孙玉晴一见到夏明昭,眼里立刻泪花满是,恨不能当场晕倒以表达悲伤之意,夏明昭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太子上完香着重扫了一眼上官,许久未见,这少女的模样还是那般出众,若不是忌惮着跟自己命里相克的说法,恐怕也不会跟她对峙到如此地步。

一想到这样一个品貌端正,凭着一手医术得到天下万民维护、又极受皇太后宠爱的郡主竟然是那个人身边的红颜,太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原本太子还很怀疑上官与他命里相克的说法,可当他看到上官与那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疑惑一瞬间豁然开朗了。

那个人,虽然身上没有皇族图腾,但凡事没有绝对,如他真的是夏明远,那么与他为营的上官自然是自己的敌手,相克的说法也就顺理成章了,“上官罗漪,你的小命儿迟早都要落在本太子的手里,也许是不久后,也许是很久后,总之只有灭了你,我才能稳稳坐上皇位。”太子看着上官的目光倏地沉了下去。

“鲁阳郡主,真是好久不见了……”太子眸中的沉郁全部凝结成了嘴角的一抹讽笑,目光如炬的盯着上官。

孙尧瞬间感知到了太子目光的不同,下意识上前半步挡在了上官身前,“太子殿下,灵堂太过狭小,您请到偏厅休息。”

太子横了一眼孙尧,轻蔑一笑,“你是何人?我在跟郡主说话,有你什么份儿吗?”语气里的冷淡再明显无疑。

灵堂一旁,孙玉晴和萧府的人全都看得目瞪口袋,这是什么情况?太子素来冷面,到何处都不曾主动跟人说话,今日竟然率先跟上官罗漪说话,不仅如此看两人态度似乎早前还挺熟悉。

上官突然转了话锋道,“太子殿下,罗漪听闻宁国公近日身子不大好,招去数名太医都束手无策,不知现在如何了?”

一句话戳中要害,太子的眸光更加冷厉,“郡主还真是善心,不过你过虑了,宁国公身子已经痊愈。”太子说完,脸色急转直下。刚刚看到上官竟一时大意差点儿失态,今日过来孙府的最大目的就是代表宁国公府和皇后来祭奠,若是当场跟孙尧闹翻可就得不偿失了,还好及时收住。

孙尧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纠结之感,刚刚自己明明是想保护罗漪才迈出那一步的,却不想终究替她找来了麻烦,到最后,还是要罗漪出手解决问题。

“孙尧,再继续这样无能下去,你怎么保护你心爱的人?”一个声音在心底不断的提醒着他,一时间,孙尧本就苍白无血色的脸更加无神。

站在人群里一直默不作声的萧海含却突然笑了,笑容纯净无波无澜,只是那双乖觉的眸子正熠熠泛光,终点恰巧落在上官身上。

就在灵堂外侧气氛越发怪异的时候,里侧屋子突然传出怪响,是沙哑而又惊惧的吼叫声。

萧海含第一个反映出来,“是祖母的声音!”

夏明昭已然愣住,“外祖母在独自在里侧?怎么没留人陪着?”语气里是十足的埋怨。说话的同时,夏明昭整个人已经冲到了门口,但大力一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怎么回事?”

孙玉晴简直就要哭出来,因为她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儿,刚刚还大力嘶吼的萧老夫人声音听起来已经越发微弱,“刚刚外祖母说要独自留在内侧,不让我们打扰,或许是关了门之后自行锁上的。”

第一二九章 万虫蚀体

在场的所有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夏明昭环视了一周,没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东西,这才看着一旁几个小厮说道,“你们,过来把门撞开,快些!”

一声令下,小厮们也不敢怠慢,三人成一排站成了几列,一排一排的往门上撞。

灵堂里,一时间被撞门的声音充斥了。

终于,在第五波小厮们撞了门后,门扉处出现了一丝裂缝,夏明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停下了,这才大步走了过去,单手一掌,直接把门扉打掉了,第一个踏进内室去。

里侧的灵堂中,除却放在地中央的棺木和一旁盛放东西的桌椅外,没有其余的什么摆设,这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特别,而宁静的气氛却被躺在地中央的萧老夫人打乱了。

见到门开了,萧老夫人单手缓缓抬起,似乎已经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昭儿,棺木……你姨母,你姨母啊……”那表情无比惊恐,但又带着些许哀痛。

夏明昭动作迅速,上前一步扶起了萧老夫人,“外祖母,没事儿了,有昭儿在……”一边劝慰,一边将人扶起,可惊恐的瞬间就发生在这一刻,当夏明昭目光扫过一旁的棺木时,差点儿一个失手把手中搀扶的老夫人放开。

只反映了一瞬,他下意识将老夫人扶到稍远处众人面前的椅子上,整个身子也极为不协调的从棺木的前方绕过,随即似乎要刻意挡住什么一样,就站在棺木的前方,不让门口的人靠近。

上官目光狡黠的看着夏明昭的动作,不由心底冷笑:夏明昭,你以为单凭这样的遮挡动作就能让别人不发现吗?你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正这样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了夏明昭的声音,“老夫人需要休息,海含。玉晴,你们快把人扶下去到偏厅舒适的地方休息,灵堂如此喧闹成何体统,所有人全部退出去!”

此刻。夏明昭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苍白,心下更猛烈的在打鼓:不能让这些人看到,蛛丝马迹都不能露,所以要赶快屏退众人,不然很快就会露馅。刚刚那场面实在让人不寒而栗,若此事传扬出去,姨母的声誉都要受损的,可是……好好的棺木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些个东西?是谁故意捣的鬼吗?

他下意识的在门口的众多人中寻找那张脸,终于,当夏明昭跟上官罗漪对视的瞬间。当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的瞬间,夏明昭懂了,这一切都是上官罗漪的安排……

“呀,你们看那棺木……”人群中,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尖声挑开。所有人下意识看向棺木方向,从外侧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谁在吼?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灵堂是你随便喧哗的地方吗?”夏明昭冷声回到。却已经来不及了。

啪嗒一声,棺木外侧,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蚂蚁掉落到地面上,最开始人们还没太注意,但下一瞬。接连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不多时,棺木下方已经密密麻麻全是,仿若进贡的黑色丝绒毯,情形无比诡异。

站在门口的所有人全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后退避开地面上那看着都瘆人的虫子。有些胆子小的直接跑出灵堂向外院去了,还边跑边喊,“万虫蚀体啦,万虫蚀体啦……”

夏明昭的心陡然一沉,终于。还是没挡住着风雨欲来之势。

“天哪,太可怕了这些都是什么啊?”灵堂的外侧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全都忘记了来此的目的是客祭,不住的朝里头观望,生怕错过了精彩瞬间。

“看模样,倒很像玄驹,不过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孙夫人的棺木之中呢?万虫蚀体?这种事情竟然真的存在?难道孙夫人在世的时候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上官罗漪眸色深沉站在中间门后的角落,头已经深深垂下。

在北夏有个很古老的传说,人死了之后三日之内魂魄会回来,只有重新回归身体,才可以再次脱离重新投胎做人,所以才摆设灵堂暂存棺木,为逝者留下可入之所。

但是,若此人生前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阎王就会派小鬼过来将逝者的尸身毁掉让魂魄入不了体,没了这个过程,魂魄就无法投胎。而毁掉尸身的方法有很多,“万虫蚀体”就是传说中最常见的一种。

可传说总归是传说,没人真正见过。只不过有古书曾经记载,再被后人所传唱,在茶楼等市井之所极为流行,成为人茶余饭后的闲话家谈。

而此刻,就在兵部尚书的宅邸之中,堂堂贾安侯之女兵部尚书正妻孙萧氏的棺木之中却有无数只玄驹攀爬与地面和棺木周围,不得不让人遐想。

“如果是玄驹的话,最怕炭火的灰烬和火。里侧有棺木在,火是不能用的!来人,速速去弄炭灰来,洒在门口,以防这些玄驹爬出来!”上官声音柔婉,站在最不显眼处,三两句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而内侧,夏明昭和众位已经进去的萧府之人全部被满地的玄驹吓得倒退了出来。萧老夫人已然昏过去了。

孙志典带人来到灵堂的时候,整个外侧供奉排位的灵堂已经全部被挤满了,人们面色异常古怪的看着孙志典,面上满是同情,“孙大人,您还是赶紧进去瞧瞧吧。”

“是啊,还好是郡主机敏,命人找来了炭灰将玄驹阻隔在了内侧,不然还了得?”

“是啊,孙大人……”

人群里,安慰声、说话声此起彼伏,闹得孙志典整个头都快炸了。他刚刚在外头正忙活着,忽听到有妈妈边跑边嚷着什么“万虫蚀体”了。

今日京都的达官贵人来得可不少,孙志典一向重视自己的官威形象,被这么一闹还不气打一处来才怪。

待抓了人问清楚之后不由寒毛冷竖,好好的灵堂怎么会出现那么多虫子呢?他才不相信什么万虫蚀体的传说,心下早已下了了断,那金丝楠木必被人动过手脚了。

“好了,众位都散去吧,尧儿啊,赶紧招呼各位叔伯、世伯母去偏厅内休息……”这就是要遣散众人了。

孙尧会意,面上凝着尴尬的笑意灵堂内的人一一送了出去。众人散去的时候还不住的回头张望,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太子亦在被请出去的人中,刚开始并不情愿,好容易今日过来孙府碰到了场非看不可的热闹却要被请出去,堂堂北夏太子难道连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吗?就在欲张口辩驳的时候呼之欲出的话却戛然而止了。眼底忽的闪过了一道亮光……若此事传到了父皇的耳中,不知会有什么效果?

原本韩光耀的死对太子来说就是偌大的打击,这次终于让他抓到了辫子!这样想着,太子转身急匆匆消失在了朝外走的人群当中。

上官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眸中的笑意更浓:京中可是很久没出现惊世骇俗的消息了,孙府今日的怪谈不出半日就会在整个京都传遍,还会演说出各个版本,至于哪个版本最终会传到皇上的耳中,那就要看太子的能耐了。

一众闲杂人等被请下去之后,灵堂里最后就只剩下上官、萧家人、夏明昭和后赶过来的二夫人了。

“把门打开!”孙志典一声令下,自有小厮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门嚯的被推开了,一瞬间,有刚刚撒好的炭灰飘了出来,众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抬臂挡在面前。

可是,在长长袖子掀开的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里侧外侧的门框上爬满了玄驹,光门上还是少的,地面上,刚刚还悬挂着白色缟带的棺木上全部被玄驹覆盖了,黑黢黢密密麻麻的看得人不由作呕。

孙志典下意识倒退了两大步,眼睛已经瞪到极致,“这?这……怎么会这样?”

而一旁的孙玉晴已经干呕了两声,跑院落旁的花丛中大吐特吐去了。

萧老夫人此刻已经在丫头的擦拭、扇风作用下渐渐苏醒过来,刚一睁开眼就看到门扉上到处爬满的玄驹,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儿又背过气去,还好夏明昭及时上前拉住了她,“外祖母,您放心,昭儿一定会将姨母救出来,一定会没事儿的。”

夏明昭说罢,转身直接瞪着孙府的小厮,丝毫不顾及孙志典铁一般难看的脸色,“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六个人给我一起进去,把棺木抬出来!”

小厮们面面相觑,皆不敢动作,那玄驹可是分很多种的,听说有些是可以吃人肉的,看门口已经这么多的情形,莫不是先从棺木里爬出来的,很有可能尸身已经被虫子啃咬没了,若再有人进去恐怕也只是给玄驹送去食物吧?小命不保的事情谁都要思虑几分才是!良久,都没人敢动作。

上官站在孙志典的身边,盘在袖中的手动了动,“义父,出现在咱们府上的玄驹还不知道毒性如何,若是贸然让人进去太棺木恐怕太过危险,不如让我的婢女先进去瞧瞧棺木里头的情况,再做定夺如何?”

第一三零章 挫骨扬灰

幽冷的灵堂里,冬日的寒风肆无忌惮的吹着,越刮越大,房檐上的碎雪在风力的作用下慢慢飘落,夹杂在风中,冷冽的让人直打寒战。

只剩下枯枝的杂草棵中,孙玉晴已经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听闻上官的话突然开始咳嗽,连忙接过一旁秀云递过来的帕子简单擦拭着嘴角才说道,“不行,谁知道你的婢女进去会动什么手脚啊?不可以!”

上官淡淡扫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孙玉晴,不置可否,只是缓缓垂下了眸子,“义父,若再有耽搁,里头的情况罗漪可不敢保证,您还是早下决断的好。”

这灵堂外侧,会轻功的人除了夏明昭就只有冬语了,这样的事情不能让夏明昭这个四皇子进去吧?即便是亲人,也是忌讳的很,萧老夫人在心中一遍遍盘算着,冷声说道,“就这么定了,抓紧时间。”

上官允诺了一声,随即给冬语递了个眼神。

冬语微微颔首,拿起排位旁边的木棒,动作麻利的扯下一边的缟带卷在了木棒最顶侧,伸手将木棒送到了烛火之上。很快缟带便起来了,“主子,冬语这就进去了。”

“好,自己多注意。”

握着自制的火把,冬语轻巧的迈着步子腾空而起,顺着门便飞了进去。

萧海含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了门口,眼睛转都不转的盯着里侧冬语的动作。

她落地之前先用火把在地上驱开了一片空地,但脚落的瞬间又有玄驹围了上来,可当下已经不能拘泥于脚下,冬语只得将握着火把的右手不停在周身盘旋,以达到恐吓住玄驹的作用。

很快她便到了棺木旁边,单手握在了棺木顶侧,用力一推,轰隆一声,棺盖被掀开……

待看清里侧情形的时候。冬语整张面孔已经惊惧到无以复加,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迅疾以最快的速度飞了出来,刚一落地连忙将身上几个侥幸爬上来的玄驹扫了下去。用火把烧了个精光。

“里头怎么样?”孙玉晴和夏明昭异口同声的问道。

冬语眼睛瞪得老大,“棺木里头……大夫人已经……已经只剩下骸骨了。”也就是说肉已经被吃了。

“果然是食肉的玄驹……”上官轻声叹道。

一直稳稳坐着的萧老夫人却已经气息微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女儿的死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打击,如今尸骨未寒却经历了万虫蚀体的折磨。这简直堪比挫骨扬灰了。

夏明昭的眉头拧紧再拧紧,当下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景了,只是眸光冷竖的看着上官:上官罗漪,安排了这么一场戏你应该不仅仅是让京都人看姨母的笑话吧?到底在盘算什么?

“主子,已经有玄驹爬出来了。”冬语举着已经快要熄灭的火把守在门口回道。

上官扫了一眼那木门,淡淡摇了摇头。“义父,炭灰并不能彻底阻隔玄驹,食肉的玄驹也是食木的,这灵堂的门恐怕很快就会被玄驹食空了,若再不想办法。让玄驹扩散出来,整个孙府的房子都逃不掉……您还记得前朝的玄驹之祸吗?”

她的声音缓慢而悠婉,而话音刚落,却让一旁的孙志典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前朝的“玄驹之祸”可是堪比水祸、蝗灾一般的存在,南方有一郡名木南郡,那里盛产各种木材,珍贵的、普通的比比皆是。整个郡都是靠着木材发家的,可是不知怎得,一夜之间整个郡全部消失了,连同木材和所有人,最恐怖的还不止这些,周遭的几个郡也相继被掏空。凡是存在木材的地方都难逃劫难。

后,皇上特派钦差下去侦办此事,最终查到罪魁祸首竟是玄驹,此物种的繁殖能力特别强,只要有赖以生存的树木存在。它们就能活……

无奈为了彻底根除祸患,皇上只得下令:将木南郡周遭的四五个郡县全部火烧,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十余年后这片曾经的富饶之地还没有恢复,早已不似当年的样子。可见玄驹之祸有多么可怕。若自家里出现的这些玄驹有一只出现在了京都之中,那意味着什么?整个北夏京都都将毁于一旦!

孙志典不敢往下想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做了一个决定,“老夫人,志典觉得,这事情不能再拖延了,若府内的玄驹有一只逃出去,将来皇上追究其责任来,咱们两府都担当不起啊!”

一种不祥的预感窜上萧老夫人的心头,她冷哼了一声回道,“哼,最终你还是只顾着自己的官威!说这话,到底是打算怎么办?”

“不是为婿危言耸听,前朝的玄驹之祸您也是了解的,若这事情发生在京都那该何其可怕,为婿也是替京都的百姓着想啊,所以,灵堂里的玄驹必须全部焚烧!”

“你说什么?”萧老夫人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手却已经在胸口大力的锤着,只觉得一股怒火堵在心头无法呼吸,“云儿跟了你半辈子,如今尸骨未寒却要被焚烧,连个完全的尸身都不给留,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说罢,开始大力咳嗽。

“老夫人,为婿也是不想啊,可是如今云儿的尸身已经……已经那个样子了,若挽救出来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

“昭儿,扶我起来!”萧老夫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夏明昭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了孙志典的面前,因年岁已大,站在孙志典面前,她因气愤而颤抖的身躯显得越发弱小,“孙志典,我云儿真是选错了人!”说罢,啪的一声,萧老夫人颤抖的右手已然贴在了孙志典的脸上。

灵堂内的众人皆呆住了,就算是恨透了女婿,也不至于这样动手吧?周遭站着的可都是晚辈啊!很显然,萧老夫人已经气到了极点,“你是堂堂兵部尚书,你要顾全大局,那就能弃我萧家的儿女与不顾吗?”

夏明昭脸上的表情青红交加,他终于知道上官罗漪的用意,逼着孙志典做出决定,让姨母萧云哀荣尽毁,先是饱尝万虫蚀体的屈辱,然最后还要被烧的尸骨全无,这是多狠毒的心肠?多么狡诈的心思!上官罗漪,你赢了,你又赢了!

夏明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上官的脸,那么温婉大方貌若天仙的脸下竟然藏着一颗毒辣的黑心,他全然忘记了大夫人落到今天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实际上,若不是大夫人前世今生几次三番不放过上官罗漪,步步紧逼,临死前还要诬陷她下药欲将她赶出府去进而杀掉灭口,也不会落至今天的下场。

无奈,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顺着上官的计划下去,以后再找机会反击,夏明昭这样想着,扶着萧老夫人重新回到座位上。

“外祖母,姨丈的考虑并非空谈,若此事真的闹大了,恐怕整个京都北夏的基业都要毁于一旦,周遭边境本就战乱不断,此时京都不能出事情,为顾全大局,只得如此做了。”见萧老夫人听得那般认真,夏明昭继续道,“外祖母,姨母已经受万虫蚀体的屈辱,以她那么强的性子必不会再忍受下去,还不如早作了断,让她安心的去……”

安心的去?已经尸骨全无了,到哪儿去?阴曹地府都不会收她吧?上官罗漪心中冷笑,最后瞧了一眼里侧方向,萧氏,安心的走吧,去给我上官家全族陪葬!很快,你的女儿和丈夫就会下去陪你。

从这天以后,京都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孙府的怪闻充斥着:万虫蚀体的传说竟然真的存在!

旺门茶楼的一角

“阎王爷都无法忍受了派小鬼上来,可见孙府大夫人在后宅内是如何的作威作福,仗着是贾安侯的女儿就无视孙老夫人及孙家的其他孩子;因为看鲁阳郡主不顺眼,刻意安排了官道遇袭的事情,欲将孙府二少爷的死赖在郡主身上,这是多么恶毒的心思啊!怪不得落到这样的下场!”

“鲁阳郡主还真是可怜,多美丽多善良的人物啊,还有一手的好医术,却要在孙府的后宅里受尽折磨,上官大人泉下有知想必痛到极致啊。”

“听说孙府的那场大火也很是蹊跷呢,明明就有人看着好好的灵堂在那儿摆着,怎么突然就着火了呢?别的地方都没烧着,偏偏就那两间屋子没了,棺木灵柩全都化为了灰烬……”

“那……孙夫人岂不是连尸身都没有了?拿什么下葬啊?哎你说……该不会那场大火也是小鬼放的吧?因为孙夫人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神共愤,所以小鬼才放了一把火直接将她挫骨扬灰了!”

“哎呦,这种死法当真是头一次听到呢,啧啧啧……这一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贾安侯府的人都快死没了啊,两个女儿的名声臭到极点!百年清誉已经毁于一旦了,原本人丁兴旺,现在只剩下孤零零几个老辈光杆儿了。两个最有希望的孙子辈的还三年不能入仕,依我看啊,萧府完了!”

第一三一章 诡异姨娘

事情一过,孙府、贾安侯府连同宁国公府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dm很快,又一个年结过去了,孙玉晴的生辰恰逢年关,但因为大夫人的事情,无人敢谈及,她整个人也就没了精神,身边除了萧府送过来的童妈妈之外,就只有秀云一个衷心的丫头。

经过大夫人的事情后,府内所有跟大夫人有关的东西全部被孙志典毁掉了,桴怡院也彻底翻新空放着,大夫人喜欢的花草虫鱼全部丢了出去,换成其他。后宅接连没了两个妻妾一时间显得空落落的,所以一向谨小慎微的孙志典也不甘寂寞,接连从外头领回来两位姨娘。

虽说后宅女主人没了的事情,儿女是要守孝的,可丈夫却不必如此,因为他们要肩负所有男人都该做的事情,“绵延子嗣……”

有了这个借口,贾安侯府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毕竟孙府如今二房孤零,神武大将军孙志兴镇守边陲,根本无暇顾及,只有孙志典一房有望添加子孙。

如此这般,萧府又能说什么呢?想也知道孙志典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回忆大夫人,只要一想起她,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万虫密密麻麻的样子……

二夫人虽然被抬为了正妻,但却执意不让府内之人更改称呼,只说为表对大夫人的尊敬,依旧唤她“二夫人”即可,实际上,她是对“大夫人”的这个称号不耻。

虽然已经坐上孙府后宅真正女主人的位置,但二夫人却依旧整日里待在佛堂里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一个月的时间里仅仅抽出几天的时间打理家事,其余时候都交给上官罗漪。

老夫人那边对上官也是越来越依赖,很多府内大大小小后宅的事情都要问及上官的意见才做决断。

“小姐,六姨娘和七姨娘那边……您看?”绿萝俯首,示意性问道。

绿萝所问六姨娘和七姨娘自然是指新进府内的两个小妾。六姨娘是城东晁惠茶楼的大女儿,年方双十,因十七岁那年母亲逝世所以被迫守孝三年。至今便直接成了老女,一般的人家是不会要这样的女子了,因缘巧合跟孙志典相遇,便被收作了六姨娘;另一个是京都排名很靠前的舞姬云姬。她生性淡漠甚少与外界来往,却不知怎的最后会答应作孙志典的小妾。娶了这两位京中数一数二的女子,孙志典立刻成为了男子们羡慕的对象,岁近中年,却可以抱得美人归,当真美哉。

但问题就出在两个美人是同时进府的,原本孙志典答应过云姬的“母家”——月舞杂馆,要让她作六姨娘,却因为入府那日路上耽搁了时辰让晁惠茶楼抢了先,于是乎进府的顺序颠倒了。六姨娘成了七姨娘。

其实,这对于性格孤僻的云姬本人来说,根本是无足挂齿的小事,她压根不在乎什么老六、老七的排行,偏偏被月舞杂馆之人抓住了小辫子。整日来府上纠缠讨要个说法,说起来,不过就是来讹诈钱财的。

“姨娘的事情我不便插手,她们刚来,还是少生事端的好,若此时我出面说什么做什么都难免落人口实,老夫人不是也没说什么莫。且先看看罢。”

“是,小姐。”绿萝会意,刚要退下,却被上官叫住了,“对了,冬语还没回来吗?”

“还没。昨晚上出府办事后就没回来了。不过中途有传回来信息,说一切顺利。”

话音刚落,外室的门突然开了,冬语身轻如燕的走了进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喜悦。“主子,有好消息。”

上官眨了眨眼睛,回了个淡淡的笑容,“从七姨娘的身上查到什么了?”

“这么短时间内详细的倒是没问出什么,但找到了些蛛丝马迹,这个七姨娘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农户里,本姓龚,从小跟姐姐相依为命,后姐姐被强权所虏,不得已只剩她一人靠着家中三分田地过活……”

绿萝站在一旁很认真的听着,怎么听都觉得这是个很普通的女子,这位云姬七姨娘入府第二日,绿萝跟上官去老夫人院子的时候是瞧见过的,她这个人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冰美人”样貌倒是很美,但脸上却没有表情,对什么东西仿佛都没有兴趣。

这样想来,普通的家庭里怎么会将女子的性格塑造成如此呢?跟着上官的时间久了,绿萝也习惯了用非常角度来思考问题,但此刻她左思右想都没想出什么门道,仍继续听冬语说着。

“可是好日子没多久,她父母留下来的地便被征用了,无奈她流落街头进了月舞杂馆,在勤学苦练之下成为京中声名大噪的舞姬。”

“这些看起来似乎都没有问题啊……”绿萝挑眉道。

“不,问题很大,我发现孙志典跟云姬的相识似乎并不简单,很像是人特意安排的,昨天我装扮成男客去了月舞杂馆,用主子吩咐的办法进门便给了很多赏钱,很快吸引了他们管事的注意,一起聊天的时候,我旁敲侧击的问了些孙志典到月舞杂馆的事情,云姬平日里都不会主动要求到大堂献舞的,大多是到她所在的雅座,偏偏那日云姬主动提出为了帮馆里吸引人,要在大堂献舞。更可疑的是,多少个豪门世家公子花重金主动替云姬赎身她都拒绝了,却最终答应要作孙志典的妾,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你刚刚说她姓龚?确定吗?”上官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对,主子。至少根据语儿所问,是这样的。”

一旁绿萝却彻底糊涂了,“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来越不懂了。”

“没什么不懂的,这个七姨娘来孙府的目的不单纯,她是来找孙志典报仇的……”夏明远迈着大步子慢慢走了进来。他一席水色锦缎棉袍,腰身束着玉坠和一个黑色布袋,站在门口的瞬间把屋子昏暗的光线都扭转了。

上官回眸,表情稍有不悦,“又趴墙根偷听别人说话?”眼睛却若有似无的落在夏明远微笑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勤加练功,夏明远的身形较之早前更加健壮了,若说一年前的夏明远在上官罗漪面前是满脸微笑的大男孩儿,那么现在已经开始转型走轻熟男路线。

“我可不是趴墙根来的,我是来训斥冬语的……”他顿了顿,撇一眼略惊的冬语,“你那装扮的技术该好好学学才对,当阅人无数的月舞杂馆管事是白痴吗?人家早看出你是女子了,看在你的赏钱份儿上才跟你说那么一会子话……”

“不会吧?我的装扮没问题啊,我还特意弄了两缕胡子呢……”

夏明远彻底被冬语的简单打败了,“算了,不跟你争执,不过你得到的消息也并非无用,云姬跟孙志典的相遇相逢确实是她有意安排的,根据虎旗的消息,这位云姬从进入月舞杂馆开始就比其他人都勤学苦练,似乎只在乎出名,从来不赚钱,给月舞杂馆带来的收益她也一分钱不分……”

听到这里,上官眼角的笑意更浓了,“看来云姬跟月舞杂馆之间是形成了某种契约。”

“没错,云姬在月舞杂馆学到本事,帮着他们赚钱,而月舞杂馆负责造势,将云姬捧得更红,让她见到她想见的人。且在她嫁入孙府之后还刻意洗白了她的身世,冬语查到的那个只是云姬跟月舞杂馆本就安排好的用来蒙骗孙志典的身世,实则并非如此。”

“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什么?”

“云姬,本名姓张,她父母早亡是事实,但却并不是跟姐姐相依为命,而是哥哥……”在“哥哥”两个字上,夏明远加了重音,随即促狭的看了一眼上官,“后来因她重病,哥哥急求银子治病才被迫入伍,再往后被征地等事情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她哥哥叫什么名字?”上官敏锐的察觉到了重点,直接了当问道。

“张从……”

果然如此,上官心中猛敲了下鼓,唇角却慢慢扬了起来。

一旁绿萝乍然听到“张从”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愣,只觉得似乎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了,“小姐,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老夫人的山间别院里,来找孙志典报仇的那群黑衣人头目……孙志典曾经的手下,张从。”上官的声音悠悠然在屋内飘荡,却震碎了绿萝一刻好奇的心,她猛然想到在别院时候那血腥场面,如果那个叫张从的真是云姬的哥哥,那她就是为了给哥哥报仇才进孙府的?

绿萝心底暗自开始佩服这位云姬七姨娘了,为了个哥哥报仇,她甘愿沦落其他女子都不耻的舞馆,努力闯出一番名气后竟毫不知危险的来到大仇人家里。

想着想着,绿萝忍不住小声咕哝道,“这个七姨娘对哥哥该有多深厚的感情啊,竟然值得她如此安排?”

“主子,那算不算是咱们多了个帮手?”

“你说呢?”上官微笑挑眉,再不言语。

第一三二章 巧送荔枝

被月舞杂馆纠缠了月余,孙志典已经心力交瘁,细数起来,他至今都没碰过七姨娘这位美人,闹到现在连想起七姨娘的名字,孙志典都觉得头疼,索性整日歇在六姨娘的房中。

豪门内宅里,下人们可都是看着主子脸色做事的,七姨娘从入府开始便不得宠,自然日子过得不舒坦,但她却仿佛根本不在意,到用膳的时间就吃饭,其余的都待在自己房间里,惬意的很。

自从上官得知这位七姨娘入府的目的后,便着意让人仔细瞧着,奇怪的是,从她身上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若是别人早就心如焚烧了,可上官却只是静静的听着各种来自七姨娘生活起居的汇报。其实上官的心里也是有盘算的,看七姨娘的样子,是很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为了给长兄报仇,她花费几年的时间勤练舞艺,靠近孙志典。

入府之后还能不显山不露水的待着,可见心性之坚韧。连上官都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她是欣赏这位云姬七姨娘的。

这次冬末天气很是奇怪,人们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北夏冬天的雪却少的可怜,除却第一场大雪外,跨越整个冬天只下了两场雪,雪量还都很少,薄薄的一层。

没了雨雪的滋润,空气都干燥的让人无法忍受。

上官在绿萝的陪伴下从老夫人院子回紫琼苑,路过后花园凉亭的时候脚步渐渐放慢了。

凉亭里,冷风中,站着一个苗条的身影,她正背对着上官的方向,墨发盘在脑后,头上没有珠翠钗环,而是简单的插着两支步摇。这样一个身形瘦弱的美人站在寂寥的冬末风景之中,无形中给人一种落寞的孤寂感。

“冷风习习,怎得也不给你家七姨娘添件衣服?若是冻着了。可唯你是问。”走到凉亭中,上官嗔怪的看着七姨娘身后的丫头萧儿,脸上凝着薄笑说道。

七姨娘闻声,慢慢回转过身。淡淡扫了上官一眼,略福了福,“鲁阳郡主有礼了。”

第一次见七姨娘是她入府第二日,也许是知道她入府的目的,之后上官每次观察七姨娘都会多几分暗暗的审视,说起来她的长相类似于小家碧玉的类型,小巧的瓜子脸上,口鼻长得都很秀气,长长的眼睛时刻透着幽冷的气息,其中仿佛一汪死水无神无光。

“七姨娘太客气了。这里是家中,又不是在外头,不必这么多礼节的……”上官边说边虚扶了一把。

“素日听闻郡主很好相与,无论对孙府的下人还是外人都格外亲切,今日云姬也算是有幸了。”

这话怎么听都带着自贬的成分呢。上官细细琢磨着,迎上了云姬恭敬却淡漠的目光,“我也曾听过很多云姬知书达理、乐善好施的事情,不过说起来,还是最敬佩您的舞姿,我最是喜欢抚琴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合奏一曲?”

云姬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略转了转眸回道,“只要郡主有意,云姬随时奉陪。”

绿萝站在上官的身后看着云姬淡漠的模样很是不痛快,自家小姐走到哪儿不是备受尊崇的,这个七姨娘不过是个舞姬,居然敢态度如此冷淡?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罗漪姐姐和七姨娘啊,二位怎得今日这么有兴致,有时间坐在这凉亭里呢?”

孙玉晴声调古怪的从凉亭一侧走了过来,摇曳着身姿。仿佛在扭水袖舞,身后跟着那个萧府派过来的童妈妈。

自大夫人过世后,孙玉晴其人在后宅里出现的次数少之又少,可以说整个人低调了很多,但每每出现都会给上官添堵。

想来,今日也是听闻上官跟七姨娘在凉亭里,所以急匆匆赶过来的吧?还在这里佯装偶遇,上官心中冷笑,慢慢垂下了眸子。

“大小姐……”七姨娘冷漠的颔首,算是对孙玉晴刚刚打招呼的回应。

“呵呵,早就听说七姨娘生性淡漠,孤傲得很,今日一瞧果真如此,你这样的性子若想得到父亲的宠爱还要下一番功夫才对,这孙府后宅可不是什么人想待都能待的了的。”

孙玉晴许是见到刚刚七姨娘跟上官说话的场景,误以为两人很谈得来,所以开篇便给七姨娘难看,借机会给上官添堵。

七姨娘闻言,面色不改“大小姐说的是,云姬自会记住。”

“七姨娘,你要知道,父亲把你跟六姨娘迎进门来目的就是添丁,你们可不要会错了意,搞什么争宠的事情,孙府的后宅里可揉不得沙子。”

上官闻言,差点儿笑出声来,孙玉晴啊孙玉晴,仗着是孙府大小姐的身份,竟然管起孙志典的小妾了,还好站在这里的是七姨娘,若换做那个正受宠跟你同样娇惯的六姨娘,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在孙志典的枕边告你的黑状了。

“大小姐说的是……”明知道刚刚孙玉晴所说的话已经越俎代庖了,云姬却仍没做任何反应,恭顺的应着。

凭借对云姬所做事情的了解,加之刚刚她对刚刚孙玉晴言语的反应,上官心中暗暗又给云姬加了一分,这个女子不简单。那月舞杂馆的闹事肯定是她刻意安排的,她并不想与六姨娘争什么宠爱,可这样就让孙志典远离她了啊,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上官心中盘算着,最后扫了一眼七姨娘那张冷淡的脸,陷入了沉思。

午时,上官正躺在榻上小憩,忽然感觉到鼻前有股很清新的香味飘过,夹杂着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上官略动了动眸子,慢慢睁开眼,视野之中,一张笑脸正被双手托着腮注视着自己。

“乱人清梦是大罪过,打算怎么赔偿啊?”

夏明远蹲在榻边,欣赏的目光仿佛根本移不开,“我是给你送好吃的来了,茶楼里刚得了一篮子荔枝,口感滑润爽口,想着你或许喜欢吃我就命人带回来了……”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雕花篮子。

上官一看,那篮子里满满登登挤的都是荔枝,最上头一层的深红色外皮上还挂着水珠,冬末季节,哪里来得荔枝?还一下子这么多,想来就是在皇宫里,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新鲜的荔枝吧?上官无奈摇了摇头,“我说过不必费尽心思弄这些东西的,我吃什么都行。”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是茶楼偶然得的,若你不喜欢,我命人丢掉就是了。”

“罢了罢了,我没说不吃啊,绿萝,冬语,留下一些给我和公子,其余的分出一部分给老夫人、二夫人送过去,还有玉兰和玉竹的院子。”

“是主子。”冬语应允,跟绿萝开始忙碌着挑出最新鲜的。

“待会儿我跟你们主子要出去一趟,有龙常在你们就不必陪着了。稍晚些才会回来,院子里头你们照看着,别出什么差池。”夏明远一边吩咐,一边利落的单手剥开个荔枝,递到上官嘴边。

上官微愣,下意识吞了下去,恩滑滑的,很柔软,丝丝甜意浸润口齿……

夏明远一直盯着上官吃荔枝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他慢慢伸出手在上官嘴角抿了一下,动作轻柔的拭去她唇边一小抹荔枝的浆液。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上官猛咽了一大口口水,差点儿被刚刚咽下去的荔枝呛到,“咳咳咳咳……”

见她如此境况,夏明远无奈摇头,起身慢慢拍了两下上官的后背,“好些了吗?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上官伸臂动作极其细微的推开了夏明远的手,随即面色微僵的转移话题道,“你刚刚说要出去,去哪儿?”

“逍遥馆,有个人要见你。”夏明远后退了一步,重又蹲回了原来的位置。

“又打神秘牌,是谁?你若不说,就休想让我出门。”

“你刚刚可是吃了我剥的荔枝了,现在想耍赖来不及了,绿萝,赶紧为你家小姐更衣,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哦,对了,荔枝再挑出一部分出来,我要带着。”

绿萝放下了手中正挑拣的荔枝,跑去洗手拿衣服了。只剩下冬语按照吩咐为夏明远挑出要拿走的荔枝。

上官眸子动了动,“我要见的人是女子吧?说要见我还约在逍遥馆,自然不是原就在逍遥馆的,这荔枝复葵和凝姬也肯定收到了,难道是宫里的贵客?”

夏明远微笑着起身,无奈摇了摇头,“我在你面前恐怕很难有秘密,走吧,皇姐说要见你,有要事商量。”

“真的是云锦公主?莫不是皇后那边出状况了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皇姐给我送信说有要事相商,她是好不容易跟皇上说在宫里待着太闷了想采买些东西才得以出宫的,信上说要当面谈。”

望门峰一事后,夏明远跟云锦公主的交流越来越多,夏明远还曾多次深夜潜进皇宫跟云锦公主见面。这些夏明远都跟上官说过,除此之外,夏明远还将一些事情跟云锦公主全盘托出了,比如他们的母后还活在宫里的某个角落,比如云锦公主视为亲人的当今皇后娘娘实则是他们的愁人……

第一三三章 云锦亲事

上官和夏明远的马车按照通常的习惯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里绕了好多圈儿最后才从逍遥馆的后门进去,凝姬的雅座中,云锦公主早早就等在这里了,见上官和夏明远进来,她面上满是笑容。dm“明远,罗漪你们来了?”

“公主久等了,我们在城里绕了几圈儿才赶过来,不会耽误您回宫的时辰吧?”上官双手挽袖,凝着笑容看向公主。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面上的亲近却是掩藏不住的。

“不耽误,等你们两人,就算是两三个时辰我都等得了,快过来坐吧。”公主一身宫女打扮,目光柔和的在上官和夏明远身上转了一圈儿,随即招手示意。

凝姬冲着大家会意一笑,动作间就要退下,上官却突然打断,“凝儿,怎么今日没见复葵?”那么爱凑热闹的人,若看到云锦公主这样标致的美人还能这么安静,当真是怪谈了。

“大师一早就出去了,有虎旗的兄弟们护着,说是去找一个什么怪医……”

上官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是怪医胡大夫吗?”

“对对对,就是个姓胡的大夫,有什么不妥吗?”

上官心下一沉,一个是西疆首席巫医,一个是北夏第一怪医,以两人独特的性格,若是碰到一起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可她当下不想说什么。

一方面,还不确定复葵那边的情况;另一方面,上官很清楚,凝姬似乎对复葵的事情格外上心,若此时跟她多说,难免让她担心,“也没什么,我就是问一问,怎么说也都是精通医术之人,凑到一起互相切磋也是有的。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更何况,身旁还有虎旗的兄弟,凝儿不用担忧。我只不过随口一问。”

“哦,呵呵那就好,三位慢慢聊,凝儿下去给你们准备茶水。”

待凝姬关上门许久,夏明远才挑眉叹道,“罗漪放心吧,复葵不会有事情的,若那边出事儿了,虎旗会很快传出消息,这里的兄弟不会这么安静。哈哈,你要相信复葵,把他丢到狗窝里,他都能跟狗成为朋友,更何况一个人呢!”夏明远语调清淡。话语中对复葵是满满的自信。

上官彻底被夏明远的话逗笑了,不过他的形容倒也很贴切,“罢了罢了,今日公主好容易出宫一趟,不该被这些事情搅了兴致,待会儿再说吧。公主,一路奔波。在外头可瞧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云锦一直默默注视着夏明远和上官,此刻闻言,抿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呢~”

说完,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越发淡了。“说起来,我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今天也算没白出来,至少看见你们了,罗漪越发标致了。明远你啊,跟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好多,别整日里只顾着习武,要注意身体。”云锦边说着,手已经不自觉抚上了夏明远的鬓间,眼里突然多了层泪花,“皇姐不能时常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皇姐,瞧你,每次见我时间都被眼泪占据了,闹得我一想起皇姐就是一张哭脸,笑一笑好不好?恩?”语毕,夏明远双唇俏皮的裂开,上下齿一合,瞬间露出两排齐整的小白牙,逗得云锦直接破涕为笑,“好了好了,皇姐记住了,从今以后每次见你都要笑。”

上官一直坐在一旁看着,是真心不想打断两姐弟之间的欢乐时光,只是时辰不能耽搁了,必须说正事儿,这样想着,她突然伸出手覆盖住云锦的,“公主,罗漪知道您这次出宫是有目的的,有什么事情必须当面跟我和明远说呢?到底怎么了?”

上官的话如有吸引力的磁石,瞬间吸走了屋内所有笑声,云锦的面孔突然很是苍白,毫无血色,“父皇和母后已经多次跟我提及婚嫁的事情了,且还决定要从朝中几个威望的家族里挑个驸马……”

夏明远眉头一皱,并没说话,而是继续听着云锦公主说道。

“不过照情形来看,皇后建议的那个公子已经在父皇的考虑之内了,就是——左旗将军韩廉之子韩光德。”

夏明远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终于开口道,“左旗将军可是宁国公的侄子,皇后还真是会建议啊……那韩光德,虽然年岁跟皇姐差不多,可若让他做了驸马,岂不是更加抬了韩家的身份了吗?”

“恐怕还不仅仅如此,宁国公府武全能,以武为更胜,尤其是长子骠骑大将军韩威,手握三十万兵权,这门亲事从表面上来看对公主来说是最适合不过了,实际上也会给皇上带来很大利益:一则通过这次联姻,进一步拉近了宁国公府和皇家的关系,皇上可以更加信任他们,放心将三十万兵权放到他们手中,二则皇上这是间接替太子储备人才……”这下可够夏明昭着急的了。

“罗漪说得对,我也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才亲自出宫来跟你们商量。这些日子,我照例每日去皇后宫里,听到婚事的时候也装作遵从的样子,想来她还没有怀疑……”

“皇后恐怕现在一心想着她们韩家的春秋大计,哪里还分得出身来顾及皇姐?”

上官眼眸动了动,最终慢悠悠说道,“公主,明远,你们不觉得此消息一出,会有人比我们更着急吗?”

“你的意思是?”

“你是说?”

“夏明昭……”三人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名字,随即会心一笑。

云锦公主从逍遥馆出去的时候天色尚早,在身边宫人的掩护下,经过了几番周折才最终坐上了自己的马车,还好她早有准备,多带了一身宫女的服饰出来,那些跟在身后的人一直以为公主就在马车里,却没想到一招金蝉脱壳就将所有人的眼都避过了。

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公主已经换好了自己的服饰,一旁的贴身宫女翠儿是很了解公主脾性的,知道此刻不该出言打扰,便一直静静地陪着。

“翠儿,你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马车动荡间,公主突然轻声问道。可这问话却让若自言自语,根本不期盼有答案。

翠儿仔细打量了一番公主的神情,担忧的瘪了瘪嘴,她总觉得越来越搞不懂公主在想什么了,尤其是近些日子,每每无人的时候,公主总是独自唉声叹气,仿佛有天大的愁事儿,“公主,奴婢虽然不识几个字,但却觉得,女子出嫁之前自然是要以亲人为重,而出嫁之后,就要以夫为纲了,自古皆是如此啊。”

“是啊,亲人……”可是我周边都是些什么亲人呢?父皇在皇弟年少时就将他驱逐出境,美其名曰“出使”,然后呢?皇弟的下落却再无人问津;当今皇后,自己认了多年的母后,竟然是害自己无娘无弟的罪魁祸首,这就是亲人……

一滴眼泪悄悄从云锦的脸颊滑落,丝丝冰凉仿若一根根灌满冰水的银针刺入云锦的心,须臾间,云锦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被针扎的声音,她咬了咬唇,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皇弟讨回公道,要为自己还活着的母后讨回公道,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了,即便给不了皇弟帮忙,也不能拖累他!夏云锦,你必须坚强起来!

云锦走了之后,上官和夏明远隔了一段时间才悄悄从逍遥馆的后门出去,却没有回孙府,而是上了马车直奔城郊。

走在去凤山寺的路上,上官将上一次过来这里的前后都跟夏明远讲述了一遍,当听到怪医胡毅看到上官手里的荀草后,眼睛大放异彩的时候,夏明远整个人差点儿笑翻了过去,“这还真是个老怪物啊,明明那么大年纪了,却还想着要返老还童,你说他久居深山,年轻起来给谁看呢?”

“说他怪自然有怪的道理,不过任何人做事都是有出发点的,想来胡毅也有别人不知道的隐衷吧。我现在只是很担心复葵,他根本不知道深浅,若是一个危险兴许就当了胡毅的药引子,那个怪医,连我有时候都拿捏不稳他的性格。”

“哟,我们鲁阳郡主都摆不平的人,我倒是真好奇是什么样的,你啊,没准瞎操心,待会儿到了就知道了。”

“不过,我倒是很怀疑,复葵是怎么知道北夏有个怪医胡毅的呢?逍遥馆里除了凝姬之外没有外人可以跟复葵接触的啊,他是怎么知道胡毅的,而且还直奔他住处?”

“算了,你也别想了,没准复葵此刻正玩儿的好着呢,咱们倒是瞎操心。”

“但愿如此吧……”上官幽幽叹了口气,慢慢垂下了眸子。

“好啦好啦,没事儿了,很快就到了。”夏明远微微笑着,语气中满是安慰,目光柔和的一直注视着上官。说罢,慢慢拉住了上官的手。

一股暖流浸透上官的心头,她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一瞬间,夏明远的脸上难掩小人得志的笑容,第一次上官没有挣脱他的接触,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呢?他一时间高兴的连担心复葵都忘了。

而上官,却是发自内心的替复葵担忧,这个师父从来都没有过师父的样子,大大咧咧就没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儿,恐怕他酒至畅欢时,若胡毅跟他说让他当药引子,他都会爽快答应。

第一三四章 再访怪医

胡毅所在的山坳地处崎岖的山路之间,马车是根本过不去的,索性在岔路口的时候,龙常等人直接将马从车上卸了下来,让上官和夏明远骑马,而龙常独自远远跟在后头。

高高的马背上,上官坐在前头,马速并不快,山路虽然崎岖却也不颠簸。

夏明远一直双手环着上官,手中紧紧攥着缰绳,此刻,对于他来说,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上官清楚的感受到耳边夏明远的气息,不由耳背发红,整个人开始不自在起来。

“罗漪,你说归隐山林的生活怎么样?”突然,夏明远冒出这样一句来。上官微微一愣,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答道,“清馨雅致,却也因人而异……”

“那么,于你而言呢?”

“于现在的我而言,无福消受。也不对,恐怕身负血海深仇的我这一生都无法享受归隐田园的生活。”

“不会的,一切都会转好,老天爷不会一直闭着眼睛睡觉,它会睁开眼睛的。”

“我从不信老天爷,我只信自己。”只有自己掌握命运,才能操控仇人的一切,天下那么多人,每人都对老天爷有祈求,它怎么忙得过来。

“罢了,不说这个了,前方似乎有岔路口,该怎么走?”

“就快到了,让我下马吧。”

夏明远面上拂过一丝不自然,这才拉紧缰绳,放慢速度,待他单手松开缰绳的瞬间,上官敏捷的一跃而下,径直朝前走去。

尤在马上的夏明远幽幽叹了口气,虽然现在两人都身负血海深仇,可夏明远隐隐感觉得到,每每触及两人将来的事情上,上官都格外敏感。不给人任何希望。

“没有你的将来根本不是我夏明远想要的,即使我夺回了皇位,若你不是皇后,这皇冠我宁可不要。”夏明远的声音很小很小。飘散在空气中,被山间的晚风吹远了。

穿过岔路口,很快便到了那个熟悉的山坳,上官定睛瞧着前方熟悉的景物,勾起唇角看着夏明远,“山坳里头就是胡毅的药观了,不过你先来猜猜,该怎么进去咱们才会安全!”

夏明远双手叉腰,抿了抿嘴唇,眯着眼睛扫视四周。“山坳里的这条路清晰明显,很显然是被人走了很多次,大面上来看没有其他路可走,所以如果第一印象的话,大多数人会选择沿着山坳进去……”

“恩。所以呢?”上官淡然追问。

“所以……必定不是这条路,胡毅既然隐居山林,就不会这么明显的暴露路线,而这四周只有这条路最是清晰,依我看,是陷阱的可能性很大。”

“恩,还不笨……”上官微微一笑。迈步走在前头,朝一旁的山坡走去。

上次上官拿着荀草种子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山坡上遇到的药童,后被他带进药观的,凭着记忆,上官摸索着前行,身后的夏明远一直紧紧盯着周遭。

这一次倒是出奇的顺利。两人于天黑之前就到了药观,上次过来时候氤氲着水汽的潺潺河流此刻已经冻成了冰,白茫茫一条弧线,如天空中仙子手臂上飘扬的皓色丝绦。

夜幕降临,药观宁静安详的躺在山间。离老远就有笑声在周遭环绕。

上官和夏明远相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笑语中很明显有复葵的声音。

“你不是来送荀草的那位清儿的主子吗?”一个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上官回眸,视野中一身形不高、正背着采药篮子的男子出现在眼前,赫然是胡毅的药童。

上官微微一笑,只是很快便发觉到不对……上次过来的时候是两年前,先不说旁人,就是上官自己也已经长了好多,个子抽高了,身形也长成了。但是,面前的药童除了身高没有明显变化之外,连样貌也跟两年前一样。

夏明远拍了拍上官的肩膀,“罗漪,怎么了嘛?”

“哦,没什么……”她一扫眼中讶然,很快换上一张笑脸,“小兄弟,我又来了,不知道胡大夫可有空?”

“我师父正跟友人对酒言欢,恐怕今日没有时间招待小姐,要不你们先跟我进来吧,我跟师父通传一声。”

跟在药童身后,上官和夏明远两人皆上了桥。

夏明远扯了扯嘴角,突然说道,“听闻胡大夫见客很是挑剔的,你就不怕他不愿意见我们,而斥责你胡乱往药观里领人吗?”

药童没有回头,语气轻松道,“我师父曾说过,别人不算,就只有这位小姐,以后进出我们药观是自由的。师父还曾说过,这位小姐是朋友,是客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药观的木梯下头,药童放下背后的采药篮子,指了指木梯说道,“你们两个直接上去吧。”

夏明远皱了皱眉,“还是劳烦小兄弟帮我们通传一下吧,这样冒昧造访已经不好了,若直接进门太不礼貌。”

上官却已经迈步踩上了木梯,“走吧,胡大夫不会在意这些。”

大约十余个阶梯过后,是简单的木门,上官伸手刚要推开,却被夏明远拉住了,“让我来吧。”他单手扶住了上官的肩膀,随即将她护在身后,这才慢慢敲了三下门。

上官清浅一笑,看着小题大做的夏明远无奈摇了摇头,“胡大夫,我是上官,今日过来拜访了。”

屋内的笑声尤在继续,良久门才吱嘎一声开了,站在门口的却是复葵,夏明远一愣,“复葵?怎么是你?”

身后的上官却一直没有说话,她相信自己的鼻子,在开门的瞬间,面前人身上的味道绝不是复葵的,“胡大夫,这玩笑开的有点儿大了,今日我跟朋友是来接复葵回去的,若这样将您带回去可不好玩儿。”

夏明远闻言一愣,上官刚刚唤门口这个人“胡大夫”?

屋内大笑声不止,就在夏明远仔细忖度刚刚上官话的意思时,门口复葵的身后另一个身影渐渐清晰,那张脸居然还是复葵的。

这诡异的场面就发生在天色转暗的时候,夏明远只觉后背发凉,江湖术士变脸的那些招数他是学过的,这样的小伎俩通常都会有很明显的漏洞,只要是行家一眼便可以辨别出来是真是假,这些夏明远都是学过的,可面前这个假复葵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儿,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夏明远左右思量而不得解的时候,开门的复葵突然仰头笑了起来,那笑声极为苍老,待他低下头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张面孔,赫然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真是太无趣了,竟然一眼就被你这个小丫头识破,赶紧进来吧。”

胡毅做了个“请”的姿势,迎夏明远和上官进了屋。

“我就说吧,上官这个小丫头精明的很,骗得了谁都骗不了她的。”真正的复葵此刻满身酒气,哈哈一笑说道。

夏明远已经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带面具装扮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先坐下,喝一杯再说,你是复葵和上官的朋友,就是我胡毅的朋友,先干了三杯再说。”胡毅豪爽的给夏明远斟满了三杯放在面前。

看这架势,恐怕是躲不过去了,夏明远爽朗一笑,接连三杯下肚,“都不知道复葵是躲到这里喝酒来了,若早知道就不跟上官过来瞎操这份儿心了。”

“哎……怎么是瞎操心呢,我跟复葵刚刚还在打赌,赌你们今日必定会过来,没想到真的来了。来来,上官小丫头,你也来一杯。”他动作飞快的斟满了夏明远刚刚喝过的杯子,随即将距离上官最近的推到了她面前,“哎,怎么样?觉得我变年轻没有?”

胡毅说着,手指在自己脸颊上弹了弹,十足美少女的献媚模样,看的夏明远差点儿把喝下去的酒喷出来。这确定是传说中的怪医胡毅?分明就是个只爱乎自己容貌的小姑娘吧?

“恩……看来荀草的作用当真不同凡响,跟上次过来的时候相比,胡大夫年轻了许多呢。”上官说的并非敷衍之词,胡大夫的面色确实比两年前好很多。看来传说中的荀草当真有奇效。

“对啊,多亏了荀草,刚刚的易容之术也是托荀草的功劳呢。”

“用荀草来易容?”上官微惊,目光探寻的扫了一眼复葵,只见复葵端着酒杯,右眼动作极快的眨了一下,转而目光一道移向胡大夫的腰间。

上官顺着复葵的目光看到了胡大夫腰间的一个小瓷瓶,她瞬间明白了复葵的意思,下一秒钟已经换上一张怀疑的面孔,瘪了瘪嘴道,“这不可能吧?医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啊!”

胡毅闻言,拍了拍桌子,“哎丫头,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那……你看看这个!”

说着,胡毅从腰间掏出了那个精致的小瓷瓶儿。他动作迅速的将瓶盖儿扣在手心儿里,很快便有一颗黑色的丹药出现在几人面前,“这可是我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出来的结晶,只要服下它,在脑中运功回想自己要易容的神态,很快便会有成效了。”

上官接过药丸闻了闻,随即满面惊诧,“当真是好东西……”目光与对面复葵相交的时候,却微不可查眨了眨。

第一三五章 夜半来客

下一秒钟,坐在对面的复葵已经满面狡黠,从进来药观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胡毅腰间的小瓷瓶儿。

之前在逍遥馆的时候,复葵无意中从客人的口里得知怪医胡毅的消息,出于好奇他便独自过来了,带着腰中的人皮香囊作为礼物,一下子博得了胡毅的好感,两人坐下来边喝酒边谈天说地,更是机缘巧合,得知两人竟然有共同的朋友——上官罗漪。

于是有了刚刚易容的那一出戏,而胡毅不知道的是,复葵已经暗暗盯上了他腰中的那几颗药丸。

按理来说,大夫行医皆为普济众生,或者是为了营生,可这只是普通的大夫。复葵和胡毅这种医痴程度的并不包括在内。

刚刚上官看到复葵古怪神情的瞬间就明白了。他是想得到那易容丹药的药方。

这东西是胡毅费了好大劲才研制而成的,所以必定不会轻易送人,若直接跟他要,索要不得还不算,若让他有了戒心那就不好了。

索性通过别的途径得到,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上官很显然跟复葵想到一块儿去了,这药丸若得手了,将来必定有大用处。

胡毅小心翼翼的从上官手中拿回药丸,随即仔细的放回瓷瓶当中,“怎么样,还不错吧?”

……

上官和夏明远离开药观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胡毅千方百计要留下两人,却终究不得,最后死死拉住了复葵,“这可是我胡毅今生唯一谈得来的忘年交,刚刚我们酒至半酣就比打扰了好多话还没说完,不能就这么跟你们走了。”脸上满是不悦。

复葵一直站在胡毅的身后,他显然对这个药观很感兴趣,当下并不想离开的样子。

“罢了,反正复葵在这里待着也很安全。看胡大夫这药观周边的设置,就算歹人进来了恐怕也插翅难飞,不过复葵,回去的时候定要注意安全。”夏明远说的轻描淡写。但知晓复葵处境的人却听得出轻重。

复葵调皮的眨了下眼睛,“放心吧,我在这里玩够了就回去。保证不会出事儿。”

龙常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上官和夏明远则走在后头,过了崎岖的窄路终于上了马车。

一路上上官都没说话,而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你在担心复葵?”终于,夏明远打破僵局说道。

“不是,是在担心凝姬。”

“原来如此,凝姬对复葵的情感似乎多了些什么。”

“是啊,但我总觉得复葵的心里有过伤痛。他虽然面上总是把美女挂在口中,但却从来没有表现过对哪个女子的认真,这太古怪了。”

“恩……”夏明远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上官挑眉,仔细打量着夏明远神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夏明远苦涩一笑,“大抵上就是深爱一个人而不得,之类的吧,之前在西疆天牢的时候曾经听复葵说起过,他被冤枉入狱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女子,似乎他们是两小无猜,从小就感情很好。可到了要谈及婚嫁的时候,那女子的家里突然出了变故,为了家族的安危,她最终选择放弃与复葵之间的情爱而顾全大局,似乎嫁给了一个豪门大家,而女子的相公当得知她跟复葵之间的关系之后仍旧不依不饶。设计陷害他入狱。”

“原来如此……”上官的心拧得更紧了,若是这样,凝姬该怎么办?

凝姬的性子上官最是清楚了,若她认定了一个人就必定不会改变,而复葵如今性子散漫。根本没有会定居一个地方的迹象。前路漫漫,泥足深陷的凝姬可怎么是好?

回到孙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夏明远将上官送回紫琼苑后才回了自己的修竹园。

一整日的奔波,上官身心俱疲,她回到房间后,第一时间写下了从胡毅药丸中闻出来的几味药,然后才简单洗漱,斜倚在床榻上,身着亵衣亵裤,半盖着被子假寐。

窗外的寒风拂过窗扉,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上官头一偏被周遭浓浓的酒气熏醒了,睁眼的瞬间,上官愣住。

在床榻不远处的圆桌旁边,一个身影正临桌而坐,自斟自饮。

“二哥,深夜造访,有何事?”上官语气淡然,心下却已经漾起不悦。

孙尧向来知礼,今日竟然深夜不打声招呼就直接闯进屋子。夜里是绿萝当班,若是冬语,恐怕早就拦住他了。

孙尧不紧不慢的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这才缓缓说道,“多日不见你了,得知你今日跟诀一起出府,借着他不在的机会,过来瞧瞧。”

这话里的意思就很多了。上官状若听不懂,掀开被子下床,操手拿起一旁屏风上放着的衣服披上了,这才走到孙尧身旁坐下。

借着昏暗的灯光,上官注意到,孙尧的面容憔悴不堪,整个人的精气神较之以往都少了很多,不知从何时开始,孙尧的脸上笑意淡淡消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愁。

“二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若没有,罗漪现在就着人送你回去。”上官说着,就要唤人,却被孙尧猛地拉住了手,“罗漪,不要,我只是想安静的跟你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二哥……”上官不悦尤甚,慢慢将手抽了出来。

“好,那我有话说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入仕吗?”孙尧仰头又喝了一杯,说话却已经语调不稳,显然是醉了。

“入仕乃男子成长之必须,二哥身为兵部尚书之子,本该如此。”

“哈哈……罗漪,你也这样看我?……我知道你跟诀之间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有时候我很苦恼,很憋闷,为什么你出事儿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我而是诀,为什么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而是诀,为什么连我靠近的机会你都不给?一个是我的好兄弟,一个是我心爱的人,为什么偏偏是这样?”孙尧的声音歇斯底里。握着酒杯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二哥,你喝多了,醉话还是少说为妙!”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恨大夫人。恨贾安侯府的人,甚至对父亲的态度都跟别人不同,你跟诀联手一直在跟四皇子和太子作对,这些我都知道,关于原因我不想问,但我只想说……罗漪,给我个机会,让我帮你好吗?”

“二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上官瞪大了眼睛,帮忙?难不成孙尧已经做好跟自己父亲对峙的准备了?怪不得上次湖边告白后。孙尧性情大变,原来他早就知道一切,那么入仕又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他是为了帮自己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母亲这些年在孙府过得是怎样的生活我都看在眼里,她一生跟心爱之人无法在一起。而父亲呢?他的眼里只有官威!若让我选择,我宁可生在普通人家,都不要在这冷酷无情的孙府!”

“二哥,此事并非好事,危险程度不可想象,我跟诀都无依无靠根本不在乎这个,但你不同。你还有二夫人!”

“没错,我有娘亲,可除此之外,我还有你们。诀和你对我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这样看着你们泥足深陷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如此急切的心情你可以理解吗?罗漪。我只求一个机会,若你担心我的安危,那么就让我在暗处帮你们好了。”孙尧目光中充满哀求。

上官一时愣住了,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在遇到自己之前孙尧的每一天都是那么开心快乐。他是京都许多年轻小姐眼中的翩翩浊世家公子,是她们心中的夫婿所选。

而现在,遇到自己之后,孙尧经历了太多,他的人生轨迹都在发生着变化。悬崖一事后,上官本以为这一生孙尧的际遇会有所变化,至少挽回了一条命,可事实呢?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更糟,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

幽幽的,上官叹了口气,加重了语调说道,“二哥,老夫人和二夫人听闻你主动提出要入仕,高兴地不得了,看你整日忙于公务的样子也发自内心的欢愉,都说你成长了。但是,若她们知道你入仕的真正目的,若有一天你为了帮我发生不测,二夫人和老夫人会伤心到无以复加,罗漪也会内疚一辈子。”

“所以,你坚持拒绝我的好意,对吗?是因为诀吗?”孙尧的眼睛里已经泪花盈盈,他却在极力压抑着,不让悲愤冲破而出。

“这件事跟表哥无关,二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世界单纯简单,而我的却肮脏不堪。若早已料到不好的结局,为何还要开始?我跟表哥只是本着复仇的目标在走着,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单纯的兄妹之情,没有二哥你想的那么复杂。”

“罢了……你就直说好了,对我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帮忙,你根本毫不在乎,好,我知道了。我放弃,可以了吧?”孙尧说罢猛地起身,眼前一晃,差点儿栽倒,上官作势就要扶住他,却被孙尧一把推开,“不用你扶!”

孙尧转身,提着酒壶,晃晃悠悠出了上官的房间。

门外,冷风吹过的瞬间,孙尧因酒醉而歪斜的身子瞬间立得笔直,他眸色清醒,慢慢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门扉,眼中迸发出极为坚定的光芒:罗漪,我会继续用我的方式守护着你。

孙尧走后,上官仍僵立在原地,“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影倏地从窗外飞了进来,“小姐,公子说过不能在二少爷面前暴露身份,所以刚刚小的一直在暗中保护……”黑衣人低垂着头,轻声回到。

“恩,今夜之事不许说与第二个人听,他也不行。”

第一三六章 祥瑞之兆

寒来暑往、四季更迭,一转眼,春天来了。dm原是四季的开始,却没想到,也是灾难的开始。

去年冬日的少雪果然兆了今年的缺水之天,初春时分,农户皆忙着种田的时候,老天却开了个极大的玩笑,接连数月,都没有雨水降临,整个北夏陷入了干旱的危机之中。

皇上每日对着各地报上来的干旱情况,心急如焚,在一国之君的影响下,整个京都都沉浸在低气压之下。

泰和殿上,正值早朝,武百官分立大殿两侧,皆着朝服,头深深埋着不敢说话,当首领太监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喝令下达之后,无人敢发一言。

站在稍前排的夏明昭亦是垂首,定睛看着自己手上的朝板。自从上次皇上因为棠妃事情迁怒他之后,就被夺去了实权,早朝之上很少言语。这几日接连的,皇上在早朝之上已经撤去多个重要官员,显然是把干旱的事情迁怒于官员身上了。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敢说话。

就在殿下静悄悄一片,众人都以为早朝就会这么散了的时候,泰和殿外突然有了响动。

太子身着朝服,风尘仆仆的进了泰和殿,行至皇上近处,这才附身跪下,“父皇,儿臣回来了。”

皇帝的面上没有更多的表情,就连往日都挂着的笑容亦淡了很多,“祭祀坛那边可还顺利?”

“儿臣一直谨遵父皇圣御,丝毫不敢懈怠,眼下祭祀坛就要竣工了,儿臣就是赶回来跟父皇汇报这个消息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从太子上殿的时候,夏明昭就一直观察着他,此刻他正神采奕奕,显然要说的事情是令他倨傲的。会是什么呢?

“什么事?”皇帝下意识问道。

“祭祀坛的建筑最后一遭便是神坛塔顶的搭建,根据工匠的描述,他们是留着祭祀坛面前一块地界最好的空地专门为了搭建神坛的,而在挖土的第一天。工匠们就在里头发现了一样很奇怪的东西,是个黑色的坛子,当时他们挖开了并不敢妄动,一直等着儿臣过去才着人打开,那坛子里竟然是一条玉龙。”太子眉飞色舞的说着,随即招了招手。

很快有人抬了个罩着红布的托盘进来,众人的目光齐齐被吸引了过来,包括刚刚还一脸淡漠的皇上,他已经从龙椅上坐直了,目光炯炯的盯着托盘上被红布罩着的物件。“快打开来看看!”

太子眸底闪过一抹亮色,随即亲自伸手掀开了红布。

红布被起底的瞬间,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托盘之上赫然一尊硕大的翠绿色玉龙,长约五尺。高约三尺,正做冉冉飞天之势,龙身呈两个弓字形状,龙鳞雕得栩栩如生,爪似鹰般孔武有力,细长的胡须是一根根纤细的玉条,蜿蜒盘旋。嘴里喊着一颗金色的圆球,面部为整个玉龙颜色最为皎白之处,眼、鼻、口皆雕制得活灵活现。

龙座上的皇上看得目瞪口呆,竟自顾自走下殿来,靠近了仔细端详着,周遭的大臣也开始纷纷议论。在这天灾祸患当前的时刻,太子居然在祭祀坛中挖出了这样一个宝贝,不得不让众人想入非非,难不成这预示着什么?

太子唇角慢慢上扬,看着皇上认真仔细摸着玉龙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煞费苦心的一顿安排,没有白费。

早在得知皇上因为旱灾的事情而忧心忡忡的时候,在祭祀坛监工的太子就知道他翻身的机会到了。要想摒弃掉父皇对母后的偏见,抛开母后的不良影响,重新赢得父皇的信赖就靠这次了。

所以,太子悄悄命能工巧匠打造了这样一尊玉龙,耗资靡费,失败了多次终于于前几日成功造成了,之后他又名人将玉龙小心翼翼的放回黑坛中,埋入地下,再特意遵照别人务必要在他埋龙的地方挖土。

天降祥兆、紫气东来,就如此顺理成章的成了。

“皇上,此乃大吉大利之兆啊,老天爷都在预示着咱们北夏这次可以顺利渡劫!”

“是啊,皇上,古有说法,当巨龙从东方升起时,代表着朝代的觉醒。时下,咱们北夏正值危难之际,此玉龙正乃上天降下来的暗示啊,经历了劫数,咱们北夏将万世辉煌!”

“万世辉煌!”

一阵接一阵的奉承语言过后,紧接着武百官齐齐跪拜,口中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太子也随之附身跪拜,面上,十足是对未来的憧憬。

皇上站在玉龙之侧,俯瞰跪拜下去的武百官,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上天都给暗示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好,好啊,太子,这次御龙祥瑞之兆你功不可没,加之祭祀坛的监工!该赏赐才是!”

太子心下一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俯身跪下道,“只要父皇欣喜,百姓安居乐业,儿臣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并不求什么赏赐!”

“好,这才是我们北夏朝的太子,朕一向赏罚分明,下了早朝便派人去领赏吧。”

“父皇的心意,儿臣心领了,只是……如今天灾当头,儿臣愿将父皇的所有赏赐全部捐献给灾区百姓,聊表心意。”

“皇上,太子体恤民心,实乃咱们北夏之幸啊!”

“是啊皇上……”

不用说也知道,上来拍马屁捧哏的自然都是太子的人,不过这些话说的恰到好处,一个玉龙直接将皇帝之前对太子的所有忌惮和不信任全部打消了。今日一战,太子大获全胜。

夏明昭手中死死攥着朝牌,青筋暴起,太子,等着瞧吧。

朝堂是整个北夏的信息中心,早朝一结束,太子挖玉龙的消息在整个京都很快传遍了。

借着高兴的劲头,皇上还诏令天下:数日后便要亲临祭祀坛举行祭天仪式,这可是本朝开国以来规模空前的一次祭祀,原因有三:其一,所用祭天仪式的场所乃特意修建的祭祀坛,之前虽然也有祭天仪式,但都是在皇宫之中走个过场,这次却不同;其二,适逢北夏旱灾祸患之时,为求得老天怜悯,此次祭天恰如其分。

紫琼苑

微风里,上官罗漪坐在院落中绿萝弄好的软蒲团之上,面前平铺着一把卧箜篌,柔指掀动,平移流转,曼妙的乐声随之而起。

夏明远懒散的斜倚在一旁大树的雕栏上,轻闭双眸,头随着乐声缓缓点动。罗漪的琴声一向婉转流长,闭目凝神的时候听总会给人一种植入其中的错觉。

琴声时而高扬、时而顿挫,时而若高山坠流水,时而若空谷幽幽鸟鸣,只是琴风之冷并非所有人都能欣赏的,这恰如罗漪的性格,她总是将自己隔绝在尘风之外,让人无法走进其内心。听着听着夏明远的思绪便飘远了,待琴声停了好久,他才慢慢张开双眸,对上的是上官罗漪如水一般的眸子。

“在想什么?莫非是我的琴声太过美妙把你带入仙境了?”清浅一笑,上官的脸上笑靥如花。

“可不嘛,你的琴技又增进了不少,是凝姬指点的吧?”

“恩,上次过去跟她交流了一阵子,回来后再抚琴就感觉不一样了。说来也巧,昨日玉兰来的时候还跟我交流了一会儿,她在琴技上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呢!”

一提到玉兰,夏明远的脸上满是不自然,上次在回廊中,玉兰唤他“夏明远”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若是旁人早就命龙常杀人灭口了,偏偏是孙玉兰,孙老夫人心尖儿上的人,若她出事儿了,孙府必定大乱,势必要影响罗漪的计划,所以只能一拖再拖,见机行事。

而这件事,夏明远对上官罗漪只字未提,“这次祭天仪式,要有诸多皇上钦点的大臣过去陪祭,太后年迈行动不方便自然不得同行了,你是必须跟着过去的,皇后那边,……把皇姐的婚事,逼得越来越紧。”突兀的,夏明远突然转了话锋。

上官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这阵子每次在夏明远提到玉兰这个名字,他的表情都会极为不自在,直觉告诉上官,夏明远一定隐瞒了什么,不过他不说,上官也并不想问,当下只是简单回道,“恩,宁国公府、贾安侯府、丞相府、孙府等重要侯门望族的官员及家眷都要跟着,也包括皇后给云锦公主安排的那个韩光德。”

夏明远起身,行至上官身侧,缓缓坐在一旁的软蒲团上,“这一次凶险万分,加上皇姐的事情,我真的不放心,可是彦大哥传来消息,福林那边有急事儿让我回去一趟,眼下,只能加派狼旗的几个兄弟暗中跟着你过去了,万事务必要小心。”

“恩,云锦公主的事情早就安排妥当了,至于祭天大礼嘛,只不过是简单的一次仪式,虽然要提前几天过去,但大多是武百官和皇上的事情,我们这些家眷不过是陪着一同游玩的,我身旁有冬语呢,你放心吧。”

“话虽如此,可是……”

“明远,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

夏明远一愣,挑眉看着上官,“跟彦大哥有关?”

“望门峰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叫你‘副盟主’,这个跟彦大哥有关吗?”

“恩,有关,只是罗漪,这事情还不到时候,我保证,从福林回来就对你和盘托出,好吗?”

上官清浅一笑,“别这么紧张,我就是随口问一问……你且放心去吧,这次祭祀大礼,我会小心谨慎的。”

第一三七章 祭天大礼

话是如此说,其实当下两人心里都很明白,此行肯定不会顺利,太子凭借一只玉龙成功夺得了皇上的宠爱,夏明昭自然无比眼红,借着这个机会找事儿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会不会牵扯到上官就说不定了。

北夏的礼制一向严苛,祭祀的规矩更是繁琐褥杂。

虽然祭天大礼之前陪祭的大臣连同皇家之人是不可杀伐的,但祭天仪式上需要的祭品还是该早些准备,按严明的规矩要求,祭品要丰富,且陈设也颇有讲究。如此一来,坐落于祭祀坛侧畔的狩猎场就派上了用处。

祭天大礼上,众人皆要着天青色礼服,因要与宏远的天象相搭配,北夏一向采用的是对空而祭的仪礼,简称“露祭”。

祭天大礼之前准备虽多但却井然有序,皇上和众位大臣行至祭祀坛的所有道路都要统一清扫到一尘不染的地步。

祭祀前五天,要有专门负责祭祀的内务府大臣将所有祭祀用的牲畜清点好,祭祀前三天,皇上连同陪祭的所有大臣都要斋戒三日,这是按照北夏的信仰——佛教说法而规定的。斋戒期间,不沾荤腥、不近女.色、不吃酒、不吊丧、不得有丧死之事。

而不得有丧死之事需全国来遵从,也就是说,这三日之内,北夏全国凡有唁事,需延迟而办,凡有犯罪需执行死刑的,也要延迟而行。

祭祀前一日开始屠宰祭品,整理神库祭器,待一切齐全,就只待祭祀大礼了。

“祭天的时辰有严格要求,要始于日出前七刻,时辰一到,祭祀坛内外鸣钟警醒,皇上起驾带领众大臣前往祭祀坛。祭天仪式总共分为九大程序,其一。迎帝神;其二,奠玉帛;其三,进俎;其四,行初献礼;其五。行亚献礼;其六,行终献礼;其七,行撤馔;其八,送帝神;其九,行望燎……”上官罗漪坐在马车里,表情淡然的为玉兰玉竹讲解着。

“天啊,这么多繁杂的过程,那皇上岂不是要频繁跪拜?”玉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吃惊说道。

“没错,不仅是皇上。连身后的一众大臣都要随之叩拜,还好女子不得参与祭天仪式,不然都要可有的受了。”上官极为大逆不道的感叹了一句。

一直静静坐着的玉兰说道,“所以,咱们才要提前祭祀大礼七天赶到这里。今日一到,众位皇孙贵族就可以到狩猎场猎取祭品了。听闻祭天仪式对祭品的要求很高,不得猎杀幼崽,所选祭品不能身死,只能在祭祀大礼的前一天统一猎杀,也就是说,打猎的时候还不能将猎物射死。这难度可就太高了。”

“没错,若猎杀适当反倒要受到皇上斥责,这可是影响祭天大礼的大罪,若对自己的狩猎水平没有信心,就直接可以不用进入狩猎场了。”上官嘴角带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淡淡说道。

一大早。她们便从孙府出发了,在大街上跟皇城中出来的浩浩荡荡的车队会和,自京都城门开启之时,官道便全都被封锁了,不得百姓通行。临街的商铺买卖一概不得开门,就算是要看热闹也只得从窗户门缝中悄悄窥探,因为道路两旁齐齐的站着京兆尹安排下来的护卫。

从宫门外开始,直到京都城门,出行队伍所经之路两侧都高高挂着金黄色的蟠龙锦帘,车队连绵,鼓号齐鸣,寿扇横街,幢幡共置,奢华的皇家仪仗最为乍眼。

借太子的功劳,皇后也在一行人之中。

其他随行的家眷里,多为各家样貌出挑的小姐,细想也是,这可是仅少的众位皇子齐聚的场合,每一户未出嫁的女子都不想错失良机。

走在车队最后头的是千余名禁卫军和近卫,加之太医,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城都用了几祝香的时间。

待到达狩猎场的时候,安营扎寨之后,所有人都各自分散开了。

整个帐篷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左侧为尊,是为皇族准备的,皇上的龙帐坐落于最东侧,再往北是妃嫔、公主等女眷;太子等诸位皇子的帐篷被安置在了南侧。

而其他官员家眷的帐篷都在稍远处的右半部分。上官罗漪作为北夏的鲁阳郡主自然住进了左侧皇族部分的北半边,跟云锦公主和六公主相邻。

帐篷搭好,上官坐在帐中,刚要半倚着歇一歇,六公主却突然冲了进来,“罗漪姐姐,我找到了一处特别好玩儿的地方咱们去瞧瞧好不好?”

看着六公主朝气蓬勃的样子,上官不好退却,只得说道,“六公主,暂且歇一歇好不好?刚刚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罗漪都有些乏了。”

“就是啊小六,让我们歇一歇,待会儿皇姐也陪着你一起过去。”说话间,云锦公主挽袖微笑着从帐外走了进来。

上官转眸望向云锦,默契的笑了。

皇后逼着云锦出嫁的势头越来越强了,借着太子重新博得皇上信任的机会,皇后也大大威风了起来。

眼看着上官给皇后扣的黑锅就要成形。这段时间以来,皇上已经完完全全相信了上次棠妃之死,是皇后假借湘妃的手,下条亡灵之毒的。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玉龙一事替皇后搬回了一程,时间是磨平一切痕迹的良药,随着太子的重新获宠,皇后的这一点儿小黑暗早就淡下来了。

皇后故意安排韩光德参加此次祭祀出行之列,就是准备将云锦公主的婚事提上日程,若不早点儿下手恐怕大势已去就无法挽回。

“好啦好啦,歇息好了吗?可以出去了吗?我跟你们说哦,那个地方真的很美,是很高的地方完全可以看得到狩猎场的全景!”

六公主表情夸张的边拉上官和云锦出帐篷,边描述着。冬语一直远远跟着,眼神一刻也不离开上官的身子。师兄和夏公子离开的时候吩咐过了,一定要护主子周全,千万不能出事儿。

上官走在中间,跟着两位公主踏过一段因干旱而枯萎的草地,又转过了一堆草科,这才到了六公主说的神乎其神的地方,一个小山坡的脚下。

上官和云锦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失望”二字,一旁的六公主亦明显注意到了不对,瘪了瘪嘴说道,“你们都还没上去瞧过,怎么知道我说的不对,我刚刚已经命人将软垫放上去了,走跟我上去坐着。保证你们大吃一惊。”

说罢,左右手顺势拉住了上官和云锦,趴着坡就要上去。上官无奈,只得摇了摇头跟着往上走。

到了坡顶的时候,放眼一看,果然如六公主所说,整个狩猎场都在视野范围之内,放眼一看郁郁葱葱的,全是粗壮高挺的树木,狩猎场周遭是被几尺高的铁栅栏围着的,以防皇家之外的百姓乱闯进来造成误伤。

站在高处俯瞰,仿佛一块放大版的农家庄园,圈地而成的菜地。

树干枝叶的空隙间,偶尔有一两只麋鹿穿梭跑过,一溜烟儿只剩下尤在摆动的草科。

六公主自豪的拍了拍胸脯,“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看,美不美?”

云锦忍不住笑出了声,抬袖掩住了双唇,“好吧,算你厉害,才刚刚到这里,就找到了如此可看美景之地。”

“恩~这样的赞许我就索性收了,多谢皇姐。”六公主拱手一礼,状若老学究的样子夸张说道。可下一秒钟就装不下去了,突然打了个喷嚏。

上官清浅一笑,“虽是春季,却也有倒春寒一说,六公主你穿得太单薄了!冬语?把刚刚替我带着的披风拿来……”

冬语闻言,动作很快的将披风递了过来。

“这件披风是二夫人着人为我缝制的,做工精巧,可还配得上六公主?”

一听到二夫人,六公主的脸色有些微红,“罗漪姐姐,二夫人对你可真好,她人好相与吗?”边说边接过披风搭在了肩上。

这话问的就有些突兀了,云锦公主眉梢轻挑,有些愕然,“小六?”

六公主这才反应到自己说错了话,羞红了脸强辩道,“啊,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罢了,坐下赏风景吧。”

上官扫过六公主的面孔,不由笑了,这个六公主心里还真是藏不住事儿,刚刚自己提到二夫人,她恐怕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孙尧,所以才会脸红,少女的心事藏是藏不住的。

三人并肩坐在了山坡之上,裙裾平铺地面,露出并齐的三双锦绣鞋面。六公主双脚攒动,调皮的左动动,右动动。

云锦则笑着,拉过上官的手。在阳光下,那笑容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上官一时间看得愣了神,云锦尚且如此,那么名噪一时的惠仁皇后年轻时候该有多美?

两人一直对视着,时间仿佛凝滞了,而下一瞬,云锦脸上的笑容却顿住了,因为她的视野前方,突然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一只流箭,势如破竹,直冲三人方向而来,云锦是最先注意到流箭的,因为她正侧着头看上官,而流箭正是从上官的后侧射过来的。

六公主的笑声犹在四周环绕,可顷刻间,就被惊声尖叫所代替了。

第一三八章 飞来勇者

上官罗漪睁开双眸的时候,眼前一派如常,天空蔚蓝而无尘,面前碧绿树海宁静无波。

肩膀上一股莫名的刺痛感突然弥散开来,她下意识皱眉,低头扫了一眼,却见右肩上已经被利箭射中,血流不止。

还好,血是鲜红的,可见箭头并无毒。只不过一点儿皮外伤,回去擦上药就好了,上官松了一口气,抬眸紧张扫向另一人。

正前方云锦公主被一个男人身形的人护着,他一身黑衣打扮,背对着上官,在上官抬眸的一瞬才放开护着云锦的手,露出她一张惨白的脸。

而上官罗漪身后,六公主的惊叫声亦不亚于刚刚,“罗漪姐姐?你受伤了!”

上官状若无事的回过头,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无妨的,六公主你没事儿吧?”

回头的瞬间,却见六公主同样被一个男子护着,那男子正惊骇莫名的看着上官的伤口,不是别人,正是孙府二少爷孙尧。

“二哥?”上官疑惑。

孙尧跟上官罗漪对视的瞬间,整个人如触电般松开了护着六公主的手臂,讶然,“这披风?”

他刚刚在山坡下明明看到那箭头是冲着披披风的罗漪过来的,所以才健步如飞的跑上来将她护在怀里,怎么瞬间之后,就换成六公主了呢?这披风分明是自己母亲送给罗漪的礼物,他不会记错的。

孙尧反复在心中思量,当下却管不了那么多,急忙上前查看上官罗漪的伤口。

而被孙尧丢开的六公主,却已经整张脸羞赧的红到极致。

已经晃过神的云锦,亦凑了上来,“罗漪,你没事吧?究竟是谁?箭术不精也就算了,还胡乱朝人射?”莫名的,云锦开始发怒。她心里很清楚。上官罗漪是皇弟心尖儿上的人,若上官出了什么差错,皇弟非心疼死不可。

几人紧张的同时,早已经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刚刚护着云锦公主的黑衣男子当即起身笑着说道,“两位公主都没事就好,郡主,还是赶紧回帐篷擦药吧。以免伤口沾染泥土。”男子的声音清亮无尘,在空挡的山坡上萦绕不去。

众人闻言,这才抬眸看着高高立着的男子,他眼睛长长的,很是俊美,眼波流转,颇具光华。一张薄唇小巧精致,使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怡人。上官皱眉,捂着伤口轻声道,“这位是?”

男子朗然一笑,“在下韩光德。刚刚偶然路过看到那惊魂的一幕便冲上来了,惊扰了公主郡主,还望见谅。”

韩光德?云锦刚还对救了自己的人心存感激,正要微笑谢过,但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登时眼睛大到极致。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有流箭?为什么好巧不巧有人将自己救了?一瞬间,她全明白了……

上官勾起唇畔。意味不明的笑了,“原来是韩公子,久仰韩大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公子,身手气度果然不凡,不愧是在军营中长大的人。刚刚还多亏了公子搭救……”

“这个……”韩光德单手一伸。刚要说句客套话,却被云锦公主冷声堵住了。

“罗漪,伤势看起来挺严重的,赶紧下去擦药吧,小六。一会儿到父皇的帐篷里回禀,就说鲁阳郡主为护咱们周全,身中箭伤!”

“皇姐?”六公主疑惑。

“按我说的做!”

“知道了……”瘪了瘪嘴,六公主不再说什么。

而云锦却执拗的硬要亲自搀扶着上官,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韩光德。很快几个人便走下山坡,独留下韩光德一人高高的杵在原地。

冬语赶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受伤的上官罗漪,满心的愧疚加自责全部冲涌而上,从云锦公主的手里结果上官,冬语一直没有言语,只是死死咬着唇,满是担忧。

上官罗漪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冬语搀扶着她的小臂,随即淡然一笑,“无碍的,别担心。”

刷的一下,冬语的眼泪如泉涌般流了下来,“主子,都是冬语办事不利,刚刚不该随意相信别人走开的!”

“我说了,无碍……”上官急促眨了两下眼睛,示意冬语不要多言,冬语会意,连忙擦了眼角的泪水,扶着上官快速朝帐篷走去了。

云锦跟着上官回到帐篷,孙尧亦是寸步不离,而六公主则跑去皇帝的帐篷里复命去了。

绿萝就守在帐篷里,看到上官满身是血的被搀扶着进来,吓得整张脸都白了,慌忙取来医药箱,动作间双手已然颤抖不已,上官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嘴唇已经苍白无色。

“二公子,罗漪要包扎伤口了,你还是出去等吧?”云锦客气的看了孙尧一眼提醒道。

孙尧愣了愣神,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盯着罗漪受伤的肩膀心不在焉,“哦,好,那我出去等。”

云锦一直站在上官身侧,看着绿萝包扎伤口,默立良久终于开口道,“罗漪,都怪我,害你受伤。”

冬语和绿萝对视了一眼,皆无声的埋下了头去。

上官则笑意更浓,“公主,不是您的错……”

“不是的,若那人不是故意安排韩光德和我的这次偶遇,也不会害你受伤。”对的,这事情跟皇后和太子绝对脱不了干系,皇后,为了把自己硬塞到韩家,不惜安排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云锦在心里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全之余,更是暗自心惊,她不得不承认,若自己还是那个对母后和皇弟事情毫无所知的云锦,今日必定会被韩光德的英雄救美冲昏头脑,完全相信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夫婿!

可现在不同了,她屏气凝神,深深调整了呼吸,皇后?不对,应该叫她韩贵妃!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我云锦,誓死也不会成为你们韩家人的!

上官看出公主的心思,安慰道“公主,真的,不是您的错,她今日的安排不过是想一箭双雕,一为除掉我,二为让你感激韩光德的救命之恩,当然谁也不会想到箭走偏了,只伤到我的胳膊,但效果已经达到了,韩光德救了你,这样一来,婚事就显得更加顺理成章,在皇帝面前,那人完全可以说成,公主与韩公子一见倾心……皇上是最在乎公主心意的,若知道公主亦是默许的,那这门婚事就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了。”

“是啊,无法挽回。”

“不过,我始终相信,事情不到最后一步,都无法判定谁是最终赢家,就且先让她得意吧,好戏还在后头。”上官抿了抿唇,看着绿萝将最后一根绷带缠好。

云锦亦目光灼灼,“罗漪,谢谢你。”

“公主,罗漪在京都已经没有亲人了,除了你和明远,所以你们不能出事儿。明远也必定不想看到你不快乐,若真的让你进了韩家,那无异于把你推入万丈深渊,所以这一局,无论多危险,咱们都要搏一搏!”

孙尧守在帐外,耳畔流过上官和云锦的对话,眸光更加黯淡:他不吃惊两人的谈话内容,而是心痛上官惊险万分的处境,她一直在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泞道路上前行,而陪伴在她身边的却始终不是他孙尧。

孙尧皱眉,深深吐了口气,他跟罗漪一直都是擦肩而过,有缘无分,就好比刚刚山坡上的相救,一瞬间的反应,他却抱住了披着披风的六公主,天知道当看到对面上官手臂受伤的时候,他有多心痛,恨不能猛刺自己几刀,替罗漪担了那份痛苦!

“二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六公主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站在孙尧面前,妙手轻轻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

“哦,六公主,罗漪在擦药,所以我出来透透风。”

“哦,罗漪姐姐的伤势怎么样了?”六公主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而是侧过神跟孙尧并排站在了一起。

孙尧舒了口气,“具体还不清楚,幸亏箭头是无毒的。”刚刚罗漪和云锦公主的谈话中说到了“她”……韩光德背后的“她”会是谁呢?孙尧剑眉微蹙,陷入了深思。

“恩,刚刚幸亏二公子救了我,不然……”六公主感觉自己的脸仿佛被放到了炭火上烘烤,热到不行,她慌忙低下了头,轻声继续道,“二公子,你说咱们是不是很有缘?”

“是啊……”孙尧压根儿没听到六公主问什么,下意识轻声回道。

“二公子?”六公主瞬间抬起了头,晶亮的眸子迎上孙尧的,含情脉脉。

“二少爷,小姐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绿萝掀开帐篷的门帘,走出来轻声说道。

反应一瞬,孙尧转过身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六公主一个晃神儿面前人就没了。瘪了瘪嘴,这才跟着一同进了帐篷。

帐篷里,上官罗漪正坐在棉毡子上,放下袖子,挡住了手臂上包扎的痕迹,看六公主和孙尧进来了,微微一笑,“公主,二哥,快坐吧。”

六公主毫不客气,在云锦的身边坐下来了,“罗漪姐姐,我刚刚已经跟父皇回禀过了,父皇说如此勇敢的郡主当真要重赏才是,刚好母后也在,还问了我好多细节呢!”

云锦的脸色骤然变了,捏着椅子的手上筋骨立显。

第一三九章 深夜探访

上官注意到云锦表情的异常,连忙笑着将众人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迎着六公主的双眸说道,“看来,皇后娘娘还真是关心罗漪。”

“倒也不是,母后问了很多皇姐的事情,我在说罗漪姐姐为了护住我和皇姐受伤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一个自称韩光德的公子也在,母后就追问了几句……”

“小六,你……”云锦理了理声线,这才继续道,“你该不会乱跟母后说什么了吧?”

“没有啊,皇姐你放心吧,我还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就将当时的情况跟母后和父皇说了一遍,说那个韩公子是突然冲出来挡在皇姐身前的,没说他是双手护在你身侧的,没说别的……”单纯的六公主只以为云锦是在意刚刚那个韩光德保护她时候的姿势,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她这个未出阁的皇家公主更是该注意的,若被皇上知道那个男子刚刚碰过云锦……

云锦的心一沉,这还叫没说别的?刚刚小六离开的时候就该事先吩咐她的,跟父皇报备的时候就该直接忽略掉韩光德的存在。

可是现在倒好,如此一来,正遭了皇后的道,想来小六走了之后,皇后必定会在父皇的耳边吹风,这样,婚事就更加难办了。云锦心下左思右想,眉头皱的死紧。

“多谢六公主了,罗漪只不过是小伤,无妨的。”

不多时,众人都散去了,孙尧离开之前还不舍的几番回头张望。

天已经黑透了,只半天的时间里,鲁阳郡主为救两位皇家公主而受伤的消息在整个出行队伍之中传遍了,诸多官家小姐都在背后悄悄议论着上官罗漪怎么如此幸运。

甚至有的人在说:肩膀受那么点儿小伤还大言不惭的说人是她救下来的,没准一切都是上官罗漪安排的也未可知。

“小姐,您看?”绿萝小心翼翼的将外头的传言说给上官罗漪听,并仔细观察着上官的脸色。

“天已经黑了。冬语去了哪儿?”上官完全没有在意那些个流言蜚语,而是突然问及冬语。

绿萝左右扫了一圈儿这才回道,“许是跟狼旗的兄弟们安排您吩咐的事情去了。”

“冬语回来让她过来见我。”上官淡淡翻了下书页,不再说话了。

绿萝知道主子的习性。看书的时候不喜人打扰,简单收拾了桌子上的餐盘,这才悄悄的退到了帐外。

昏暗的烛光下,上官微微眯着眼睛,一行一行的扫过书页上的小字,闻听帐外有脚步声,还以为是冬语回来了,便没有抬头。

夏明昭掀开帐帘,缓缓走了进来,中午时分听闻上官受伤了。他便开始抑制不住的担心,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他自己设计陷害上官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看到别人要害她了,夏明昭却心有不忍起来。这样扭曲的心灵。外人是无法理解的,在夏明昭心中,看上官罗漪就好比小时候一个心爱的玩具,若想毁掉她,便是要自己动手,别人碰一下都是不行的。

可是,夏明昭担心之余。却被外头的众说纷纭搞糊涂了,到最后连上官伤势切实的消息都不得,无奈他只能趁着天黑过来瞧瞧,原本意在外头闲逛,却没想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抬头一看,已经到了上官罗漪的帐外。

见门口没人守着。索性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晃荡的烛火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沉静的女子,她就那样静静坐在椅子上,单手拿着书卷,聚精会神的样子亦光彩夺目。

上官罗漪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个人,刹那间,她感觉到那股气息并非冬语所有,这才缓缓抬起了头。

面前之人着一身靛青色长袍,迎着烛光只能看到他一张模模糊糊的脸,可上官却一眼认出,“夏明昭?”

夏明昭柔光熠熠的看着上官罗漪,却在她抬眸的瞬间眼神变得淡然,“听闻郡主受伤了,多年敌手不来拜会岂不太过失礼了?”

“四殿下多想了,罗漪压根儿没在乎过你这个敌手!”无视,是对夏明昭这个自以为是之人最大的讽刺。

果然,夏明昭的怒火瞬间被点,“上官罗漪!”

“四殿下,天色已晚,男女这样共处一室有伤大雅,你若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上官语调冷淡,眸光亦是冰寒,完全不给这位自视尊贵的四皇子面子。

“看来,你的伤势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严重嘛!”夏明昭心下一松,换上了一张笑脸。

“绿萝?绿萝?冬语?”上官微怒,今日原本就被流箭的事情搅得一团乱,晚上却还要面对自己最为厌恶之人,当下直接仰头朝着帐帘吼道。

夏明昭仿佛潜入室内的贼人,心虚的急忙俯身捂住了上官的嘴,掌心瞬间触碰到上官的脸颊,一种柔滑的感觉顺势而生。而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按住了她的手臂,陡然间,两人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鼻息。

上官瞪圆了眼睛,额上已经凝起薄汗,因为此刻夏明昭的手正按在她手臂的伤口上,一股比中箭时候还要剧烈的痛感瞬间袭遍了她的全身。

而对面的夏明昭捂着上官嘴的同时,正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被她眸子里的什么力量吸引着,而移不开目光。对视的瞬间,夏明昭整个人打了个冷战,仿佛被雷击到,灵魂都被抽空了。

双手被束缚,口又被掩着,无法挣脱的情况下只看应变能力了,上官罗漪眉心紧拧,抬脚狠狠跺了下去,重重一踩,死死定在了夏明昭的靴子上!

“啊!”夏明昭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手瞬间撤了下来,右脚仿若被重石所砸,疼痛异常。

上官狠狠瞪着夏明昭,咬牙说道,“滚出去!”

门帘一掀,冬语大步走了进来,刚回来走到门口就听到主子帐内有异响,匆忙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直接冲了进来,却没想到刚进来就看到那一幕,“主子,您的伤口?”冬语仿佛完全没看到面前的这位皇家四殿下,连礼节都不顾,直接冲到了上官的身边。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上官的额上滑落,顷刻间,右手臂已经渗出血迹。

夏明昭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太过心急,竟然直接按住了上官的伤口,要知道为了不让她反抗,刚刚的力气可用的不小……

想到这里,夏明昭连忙走了过来,面上满是关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眼前上官罗漪的脸却被挡住了。

冬语横跨一步拦在了上官面前,“四殿下,我们主子的伤口已经崩开,我要替她包扎伤口了,若您再不出去,就别怪奴婢不客气!”

夏明昭剑眉微蹙,脸上写满了不悦,但自己无力在先,当下也辩驳不出什么,索性开启微闭着的双唇说道,“鲁阳郡主,你好生休息罢……”语毕,甩袖走出了帐篷。

上官挺直的腰板儿直到夏明昭出去的瞬间便垮了下来,在外人面前不暴露弱点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刚刚伤口崩裂,她却咬着牙死撑,可直到夏明昭出去的瞬间,上官再也挺不住了。

冬语回过身,急忙接住了上官,将她扶正靠在椅背上,“主子,我来为您重新包扎。”

“都还顺利吗?”问的自然是她吩咐的事情。

冬语重重点了点头,眸光似火的盯着上官的伤口,“顺利!”那些人敢伤她主子,就别想有好下场!

“今日山坡上怎么回事?因何突然离开?”

“有人假借虎旗兄弟的身份,吹响了暗号,之前师兄吩咐过,若有此类暗号必是出了大事儿,当全力赶往一探究竟,当时您跟两位公主并肩坐在山坡上,不远处便有公主的护卫,我以为不会出事儿,却没想到……”

公主护卫?上官心中冷笑,既然皇后早已经安排好了那一场戏,又怎么会让那些护卫上前?早就找借口支走了。

“后来,我就奔着暗号的地点赶过去了,但行至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主子此行带过来的明明是狼旗的队伍,可那人却吹响的虎旗暗号,我知道中招了这才火速赶回来,却还是让主子受伤了。”

“虎旗的联络方式怎么会暴露?冬语,传令下去,命人赶紧下山告知城内的虎旗兄弟们,莫要轻举妄动,切不可再用此方法互相联络,以免被人暗算。”

冬语心下一沉,“主子,您的意思是?”

“快去安排吧……哦,对了,那个丫头?”

“主子,一切都按照您说的做了,她很乐意这样来换取出宫的机会。”

“恩……”上官闷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现下已经可以确定,今日安排这一切的是皇后和太子无疑。自己身边有个形影不离武艺高深的丫头这一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调虎离山自然情有可原,但是他们居然知道虎旗的暗号,难不成太子已经注意到夏明远在京中的势力了?

一整夜,上官都没有睡着,眼看着斋戒的日子就要到了。阻挠云锦公主婚事的事情成与不成,就看此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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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章 狩猎迷局(上)

次日,上官罗漪刚朦朦睁开眼睛,耳边就充斥着细碎的喋喋哒哒的马蹄声,绿萝一直守在床榻之侧,见上官醒了,连忙扶了扶,“小姐,外头皇子、公子们应开始为狩猎祭祀的祭品了。是不是吵到您了?”

对啊,今日就是祭祀前五日该准备活祭品的时候了,上官想了想淡淡摇了摇头,“没事。”

“早膳云锦公主已经命人早早送过来了,她还说跟六公主回去狩猎场边的看台上等着您。”

“恩,先帮我包扎伤口吧。”上官起身,只觉得头昏脑涨,似乎有生病的迹象,她扫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口,心知必定是这箭伤在捣鬼,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倒下,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绿萝,给我口水喝……”

“是……”绿萝应着,给上官递来了水,随即慢慢打开了上官另一只手臂上包扎的布条,就在上官一口水刚刚咽下去的瞬间,就听到绿萝的一声惊呼,“小姐!”

上官手指一颤,下意识放下口边的茶杯,“绿萝,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嗔怪的扫了绿萝一眼,见她面色极为苍白,这才顺着绿萝的目光看向自己右臂的伤口,那里已经苍白一片,似乎被水泡了很久的肉片,都不像有肉存在了,正以箭头射中的圆形为中心朝周遭扩散的趋势。

上官一惊,心下知道果然是伤口出了问题,昨日被夏明昭那么以捏,之后草草包扎了事,竟耽误了伤口的愈合,她淡淡松了口气,将手中茶杯递给绿萝,看她的手犹自在颤抖,不由轻轻一笑,“瞧把你吓得。这是伤口愈合的必经阶段,得了别看着了,赶紧敷药,包扎起来吧。”

“可是小姐?”绿萝的眉头皱的死紧。虽然往日里小姐说什么她都相信,可刚刚那话明明就是在安慰自己,“您的身子……”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不快包扎伤口!”上官的语调变得冷厉,绿萝身子一颤,只得乖乖去拿了药箱子过来。

最后几乎是含着泪为上官缠好了布条的。对于自家小姐坚韧的心性,绿萝一向了解,但看到小姐这样忍着痛苦,还是心疼的不得了,不由想到夏明远:若是夏公子在。就算是按着小姐也一定先把她伤口处理好……

上官简单用了早膳,出奇的走到了铜镜前,操起面前的粉黛擦了些。她不得不如此做,现在这副憔悴模样若是堂而皇之走出帐篷,就是暴露了弱点……妆容休整之后。上官原本就有些微红的脸显得更加粉润。

绿萝就乖乖的站在身后为上官整理秀发,再不敢多言。

狩猎场的看台是设置在山坡上的,临梯而立,高矮程度比昨日公主发现的那个小山坡还要高一些,所以俯瞰狩猎场的视角也更广阔,坐在这里看狩猎,虽不能说可以抓得住每个细节但多多少少也看得到谁猎到了猎物。

看台的座位是放在宽大的阶梯板上的。每一个阶梯上都有几个相邻的座位,最中间是供人上下行走的道路,云锦公主和六公主两人高高坐在看台上数第二排,身旁空着一个软座,再往下阶梯上的位次才是各户跟着一同祭祀出行的小姐。

上官罗漪很显然是最后一个到,她一身轻便的骑装。原本肤色便如冰筑,略施了粉,加之脸因伤口问题而散发的微红,整个人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大家小姐之中更显超凡脱俗。在众人的注视下。上官脚步利落的走到两位公主身侧,方才落座。

自她走来,周遭的议论声便开始了,无非是说她借着一手三脚猫的功夫赢得了太后和两位公主的喜爱,昨日还故意安排了一场危险的箭局谎称救了公主,事后还主动去跟皇上讨赏……

嘈杂的议论声中,只有孙玉晴和萧海含两个人静静的坐着,正竖起耳朵沉浸在上官被嘲讽的态势中无法自拔。

上官扫了孙玉晴那傲视的眸子一眼,心中不由冷笑,想来这大部分传言都是从她那里散播出去的,不过倒要好好感谢她,接着她这么大肆宣扬的机会,皇后原本安排散播出去的关于云锦公主和韩光德一见倾心的消息被很快埋没了下去,根本没人关注……

狩猎场中,众多皇子连同出行的官家公子都坐在高头大马上并排站在门口,等待着号令一响,就齐齐冲向狩猎场之中,夏明昭的目光始终都没离开看台,直到看到最后一个骑装打扮的女子出现,才齐齐松了口气。

而一旁的太子,却将夏明昭这一呼一吸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四弟?难不成今日猎祭品的英勇身姿是要给意中人看的吗?”

夏明昭一愣,显然没想到太子会如此说,当下换上一张笑脸搪塞道,“太子过虑了,明昭哪里有什么意中人呢,只是跟太子一起狩猎,很是担忧罢了,太子的骑术箭术乃父皇亲自传授,相比之下,待会儿明昭恐怕要出丑了。”

太子手中攥着缰绳,仰头哈哈一笑,“四弟太过谦虚了,听闻昨日事先探听的护卫们发现,狩猎场里有一头雄狮,今日咱们就好好比一比如何?看谁能猎得到它,给父皇五日后的祭祀大礼献上这宝贵的祭品!”

“既然太子有令,明昭不得不从。”

“好……爽快,那周遭几位公子就给我们做个证明好了,老五,你可听见了?”

五皇子一改往日的快人快语,今日显得格外沉闷,他愣了愣神儿,“啊?啊……当然,当然。”

“好,那么老五,你就来为我和四弟做公正好了。”

……

看台上,上官刚刚落座,云锦便紧张的拉住了她的手,皱眉问道“罗漪,你的伤势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公主,您放心吧,罗漪自己便通得医术,不会再出什么差池了。”这就是十足的安慰云锦了,不过当下也只能这样说。若自己此刻真的倒下,那么云锦心头刚刚树立起来的信心恐怕要被撤掉一半儿。

“开始了,狩猎开始了……”看台上,正聚精会神观望狩猎场上众位公子英姿的小姐们突然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狩猎场之中,哒哒的马蹄声迅疾在山坡下狭小的天空中充斥着,很快众位皇子和官家公子的身影便穿梭在了丛林之中。

太子和夏明昭的赌约一形成,这狩猎局势的中心便自动自发的围着两人形成了,萧府的两位公子哥儿萧丰羽和萧丰广跟在夏明昭的身后,萧丰羽虽是官,却也略通骑术,御马时候英姿飒爽,萧丰广亦不甘示弱,紧跟着夏明昭的步伐,寻找猎物。

另一头,太子身后跟着宁国公府旁支的几个庶子连同心腹萧丰良,韩光德也在其中,两个阵营分道而行,各自朝着目标进发,局势更显紧张。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一个祭品的出现时,夏明昭那头已经有了动静,就在墨绿色的草科之中,一小簇最为明显,夏明昭右手单臂一挥,后头所有跟上来的人动作都顿住了。

顷刻间,那草科的动作也挺住了。不多时,那又开始抖动。

夏明昭唇角慢慢勾起,高高骑在马上,左手握弓,伸出右手掌心向上,身后自然有护卫递上来弓箭,两手合一,瞬间做拉开之势,说时迟这时快,嗖得一声,箭头离弓身,众人还没看清夏明昭动作,前头的草科之中已经啊呜一声有东西蹦了出来。

萧丰广倒吸了一口凉气,“白狼,竟然是白狼啊!”这东西可比那什么雄狮要少见的多了,若猎到了白狼,可当真是大功一件了。

夏明昭亦是惊诧,没想到刚开始就碰到了这么个宝贝,当即勒紧缰绳开始追赶。

另一头,太子已经猎到了第一个猎物,一头麋鹿,箭头射中了鹿腿……

不多时,刚刚还分开两侧的双阵营便在绕了个圈儿之后,重又碰面,夏明昭身后的萧丰广提着两头麋鹿,而太子这边只有一头,太子虽面上佯装笑容的说着恭喜,心下却已经暗潮汹涌,就在两兄弟皮笑肉不笑的互相恭喜的时候,一旁的草科突然有了动静。

一瞬间,两人齐齐拔出了弓箭,嗖嗖两声,双箭齐发,动作极快的都射向草科之中。

看台上的众位小姐全部屏住了呼吸,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加油,而上官罗漪的眸子却亮了起来,好戏就要开场了。

随着草科之中的一声惨嚎,一头雄狮蹑手蹑脚的开始朝远处奔跑,右后腿的腿根部分已经被一只箭头所伤,可是刚刚太子和四皇子是弓箭齐发的,那就是说一个人射中了,而另一个走了偏锋。

见雄狮已经受伤了,太子和夏明昭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抽腿打马,很快便双双跟了上去。

正当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跑走的那头雄狮时,它刚刚藏身的那一簇草科之中却很快的闪走了一个黑影。

上官深呼了口气,打量了一圈儿周遭看台上的人,确定没人注意到那黑影,这才缓缓舒了口气,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第一四一章 狩猎迷局(下第)



第一四二章 太子破第戒



第一四三章 斋戒之第乱



第一四四章 马车被第毁



第一四五章 深夜抢救

冬语脚步很快的上了马车,单臂一抬将上官扛在了后背上,“绿萝,赶紧下车。dm”

绿萝慌张的应了一声,跟着冬语的脚步一同下了车。

马车外,刀剑声还在继续,冬语背着上官,皱着眉头,当下也顾不得正在拼杀的公主护卫,只能往前方跑,能跑多远跑多远,绿萝笨手笨脚的跟在身后,提着裙摆远远跟着。

就在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绿萝只觉耳边嗖的一响,一把锋利的锐箭已经从自己耳边穿过,直冲前方冬语背后的主子飞去,“冬语,小心!”

冬语动作敏捷,可当下背着上官根本没有手来握剑,回眸已经注意到飞箭,脑中瞬间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主子出事儿!保护主子的天命让冬语几乎没有反应就回转过身,将自己的前身全然暴露在了箭头之下。

闪躲之余,却还是被箭扫中了肩膀,由于来箭势猛,冬语在惯力之下倒退了两步险些放手,僵持不住的瞬间,身后突然轻了,“冬语,交给我。”

是夏明远的声音。

冬语回头,果然见夏明远一席月白色长袍站在身后,双手已经放横将上官抱了起来,月光之下,他的脸俊朗异常,可剑眉却已经因担心拧到极致,目光深邃的盯着上官那张充满倦容的脸。

夏明远因担心京都这边的境况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换了好几头马匹,几乎没歇脚的从福林回来,还没回到院子里落脚,就收到飞鸽传书,当看到上官已然病的昏倒的字样时,他心下一沉,不假思索便奔了过来。

此刻当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真实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夏明远整颗心已经揪到了一起,心疼到无以复加。“我先带你们主子回去,这匹马给你和绿萝,跟在我后头,马车旁那些人自有兄弟们料理。”

绿萝重重呼了口气。夏公子来了,就万事大吉了。

护城河畔的逍遥馆正门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灯火阑珊、宣扬鼎沸;而后门,此刻却安静异常。

夏明远抱着上官飞身下马,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仿若捧着一颗明珠,用力不敢过度,怕她收到伤害,又不敢太轻了。怕她会掉落。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近的抱着她,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夏明远脚步沉重的在前方凝姬的引领下走进了逍遥馆。

“复葵已经做好准备,在我的房间里等着了,赶紧上去吧。”看到上官的瞬间,凝姬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忙走在前头带路。

很快到了她的房间,就连整日里吊儿郎当的复葵此刻都阴沉着脸,“到底怎么回事?”

“她手臂中了箭伤,但没有恢复好,所以化脓了,现在高热不退,还昏迷了半天之久。你快给看看。”夏明远边给复葵介绍上官的情况,边动作极轻的将她放在了凝姬的床榻上。

“凝姬,去打壶热水过来……阿远,罗漪的伤口在哪儿?”复葵说罢,转身去取药箱。

夏明远擦了擦额上的汗,深呼口气掀开了上官的袖子。当手臂上那已经灰白肿起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时,夏明远心猛地一跳。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这丫头是傻的吗?都化脓成这样了还能忍着?再晚几个时辰,这条手臂都得废!”复葵的语气里已全然都是责备。

“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要用布条伸进伤口里把脓全部带出来……”

“什么?”夏明远双手握拳,“这?”这该有多痛!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整颗心仿若被人捏在了掌心,还不住的加大力气,喘息都很困难。

“是唯一的办法,除非你不想救她!这点痛苦,我想罗漪承受的来。”复葵说着,叹气看向床上的上官。

凝姬紧抿着唇将刚刚烧好的一壶滚开的热水端了进来,“我该怎么做?”

“把热水倒在铜盆里,将你房中药箱子里的所有布条全部拿出来浸在铜盆中,少刻拿出来……水很热,要小心。”

凝姬正慌乱的不知所措,听到复葵吩咐的最后一句话时候,手突然顿住了,随即面色微红,开始按照他所说的一步一步做。

复葵和凝姬很快便各自张罗开了,而夏明远一直攥着上官的手,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迷蒙中,上官微弱的睁开眼,扑入鼻息的是芳草的清香,这味道她只在凝姬的房间闻到过,正在思索间,影影绰绰的面前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明远……”话说出来,声调是仅有她一人才能听到的那般微弱。

夏明远陡然已经,连忙上前,抚了抚上官耳迹的碎发,“罗漪,你醒了啊?”

“我……”

“别说话,复葵正在准备东西,你的手臂必须尽快处理,相信我们嘛?”

“当……然……”全身的无力感充斥着上官,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可看到面前夏明远的瞬间,心却稍稍安了,有他在,就好。

复葵一切准备妥当,亦走上前来,对着上官淡然一笑,“罗漪,我就说吧,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我手里的,会有些疼,你要忍住。”

上官牵起嘴角,用最后一丝力气给了面前三人一个微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夏明远死死攥着上官的手,心如针扎,手掌中已经沁满了汗水。

复葵动作极快的将烧红的刀锋对准了上官的胳膊,当刀接触到上官皮肉的时候,发出刺啦的一声,连一丝丝血迹都没有,倒是有一股灰白色的脓液流了出来。

上官紧闭着双眸,紧咬着牙,没发出一声痛呼,她在极力忍耐着,若此刻大声叫喊不仅会招来人,也会让身边的朋友伤心,稍有些清醒的脑子在控制着她的意念,此刻要忍着!

待切开伤口之后,复葵吩咐道,“明远,给罗漪的口中塞上点儿东西,真正痛苦的一步就要开始了。”

夏明远四下张望着,最后一把撸开了自己的袖子,撬开上官的嘴便送了进去。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凝姬愕然。

“我不能干看着罗漪痛苦,该为她承担些什么,时间紧急,不要说了。”

是啊时间紧急,根本没时间磨蹭,接过凝姬递过来的布条,复葵动作迅速的缠在了工具之上,下一瞬,已经将工具伸进了罗漪的伤口之中,稍加旋转迅疾抽出,带出的全是脓液,如此反复,直到送进去的布条“无功而返”才作罢。

而伤口里侧已经露出了薄薄一层血肉,有些重伤处都隐隐已现白骨。

凝姬转过脸,已经看不下去了,整个过程中,上官迷迷糊糊的咬着夏明远的胳膊,口齿之下都有血流出来了,可见苦痛的程度。

而夏明远却一直面容平静,仿佛手臂上的痛根本不存在一般,专注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为上官擦拭额头上的滚滚汗珠。

直到深夜,这场揪人心魂的救治终于结束了。

次日,当上官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窗边了,她动了动头,还是觉得很沉重,但相比昨日的难受已经好了大半,偏眸间,却见床榻一侧正坐着一个人,他墨发俊眉,浓黑的睫毛覆盖着长长的眼睛,嘴唇紧抿着,眉心亦揪成“川”字,仿佛在坐着一场噩梦而无法自拔。

凝姬脚步很轻的端了早膳过来,刚一打开雅座内室的机关,就看到上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正专注看着夏明远,“你醒了啊?”

“凝儿……”昨晚朦朦胧胧中,上官已经猜到自己所在的是逍遥馆,如今看到凝姬,并不很惊讶,“昨晚,大家为我担忧了。”

“我还好,主要是复葵和公子,他们两人忙到很晚才休息,还好你终于逃过难关了,昨天真是吓坏我了。”将手中托盘放下,凝姬缓缓走到床榻旁,压低了声音问道,“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复葵的手法,我相信。”上官恬然一笑,说话间却觉得牙齿越发痛了,努力在脑中搜索着相关的记忆,却怎么都想不太清楚,于是开口道“不过昨晚我昏睡的时候似乎感觉在咬着什么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啊?

“哦,那个啊……是……”凝姬一顿,目光游离的瞅了一眼还扣在床边的夏明远,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昨晚上,罗漪差点儿把夏明远的胳膊咬掉一块儿肉的事情告诉她,就被一个人的话冷声打断了。

“哎呦喂,睡得好舒服……”夏明远睁开双眼,突然扬声伸了个懒腰,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刚刚还谈话正欢的上官和凝姬,随即淡然挥挥手,“你们……继续……凝姬我早上想吃包子,咱们后厨做了哪个口味的?”

夏明远略微抬起头迎上了凝姬的脸,动作极其轻微的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想她告知上官真相。

凝姬会意,眼眸流转,微微一笑,“好,我去给你拿……一并把罗漪的药端过来就是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来到逍遥馆的?”

第一四六章 帐下怪坑

“算你福大命大,若是再晚个几祝香的时间,我都保不住你这条胳膊。dm”复葵捧着一壶香气四溢的酒,另一手提着烧鹅大跨步走了进来。

满是药味儿的屋内,顿时被香味儿弥散了。

夏明远正扶着上官起身,“不能陪你喝酒了,我们现在就要赶着回孙府。”

“怎么这么快?哎罗漪我可刚把你治好,不收你诊治的银两也就罢了,你总该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吧?”

“复葵,我昨日就从祭祀坛回来了,这个消息孙府必定早就知道,但我却一夜未归,老夫人会担心的,所以我一定要先回府,否则被孙玉晴抓到把柄借题发挥,麻烦事儿会更多。”

“小丫头,一个一个的,哪儿那么多心机,真是够了,哎罢了罢了,都走吧,赶紧走……”

“我把罗漪送回去安顿好就会来找你,陪你喝酒这样总可以了吧?”夏明远稳稳搀扶着上官,满面笑意看着复葵,哄孩子一样的口吻说道。

“一言为定,那这壶好酒我一口都不喝,就等着你回来了。”

“莫要听他胡言,你们赶紧回去吧,若耽搁了时间恐生事端。”凝姬站在一旁,温声笑语的说道。语气中,仿若她跟复葵是刚成婚的小夫妻,恩爱有加。

上官将一切尽收眼底,终究只是淡淡一笑,希望复葵不要辜负了凝姬的这片爱意才好。

孙府大门口

上官被夏明远搀扶着下了马车,刚一抬头,却见正门口两个曼妙身姿正亭亭玉立,一个满脸欣喜,更一个则神情复杂。

“罗漪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早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左一句是你,右一句也是你的。叨念的我跟三姐都有些吃醋了,赶紧的进去看看老夫人吧,你走的这几日啊她整日说着很想你。”

上官微微一笑,慢慢将没受伤的左手臂从夏明远的手中抽了出来。为了避免让孙府人看出她身上有伤,回来之前还特意让凝姬帮自己涂了些胭脂,“罗漪也很思念老夫人,这不快马加鞭的就赶回来了,不过夜路不好走,还是耽搁了些许时辰,我先去换身衣服,就去瞧老夫人。”

“恩,正好我跟姐姐要去翡翠阁买些时新糕点,姐姐想吃什么?”

“都好。”上官微笑着已经走上台阶。夏明远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又倒下去了。

整个过程中玉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挂着很是别扭的笑容,待擦肩而过之时才开口道,“姐姐。老夫人听闻你身子不适,很是担忧,姐姐该多多注意才是。”随即,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夏明远。

夏明远的目光中心却一直落在上官的身上,压根儿没注意到玉兰的存在。

“让玉兰妹妹挂心了,罗漪没事儿,只是旅途奔波。在祭祀坛并不适应,所以才提前回来了,无碍的。”

上官微微一笑,转身进了院子,虽然跟玉兰之间没有什么大的争吵,但不知不觉中一切似乎都变了。

连上官也不清楚究竟从何时开始。两人似乎是交叉的两条线,相聚一点之后渐行渐远,就连面对面说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那种疏离。

进了府门,夏明远一把抓住了上官的左手臂。“你还好吧?”

上官凝眉,回头微微一笑,“还挺得住……”

素日里从府门口走到紫琼苑也就几盏茶的时间,可今日上官总觉得这段路长的离奇,似乎越走越远,终于忍着到了紫琼苑门口,额边却早已经被层层汗珠打湿。她正觉得面前飘忽不定,身子发轻,脚跟发软的时候,忽的足下一空,整个人就从地面上浮了起来。

待仔细看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夏明远放横抱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还不放我下来?”

抱起上官的瞬间,牵动了昨天晚上被她咬住的手臂上扣,夏明远面色一紧,随即忍了下去,换上是一副从未有过的肃然神情,“刚刚就那么一段路你却走了这么久,难不成让我看着你倒在自己的院子里吗?既然没有力气,就别说话了。冬语,把院门关上……”说着已经不顾上官罗漪的挣扎径自朝里侧的屋子走去。

当看到夏明远动作的时候,冬语心下呐喊了一声,“公子真是太帅了!”随即便拉着绿萝的手仰天看地赏风景,全然没有解救自己家主子的意思,反倒遵照夏明远的意思跟绿萝一起关上了院门。

上官最终也无力挣扎了,只得轻轻环抱着夏明远的脖颈,豆大的汗珠滴滴从额角上滚落,伤口正在撕裂般的疼。

“复葵已经吩咐过了,让你不要乱动,到床榻上躺一会儿,待精神养足了再让冬语陪你去看老夫人,不要一直坐着陪她说话,闲聊几句就回来……”一路上,夏明远絮絮叨叨的说着,不肯放过每一个细节,仿佛临行前的大人在嘱咐家中未成人的小孩儿。

上官一直静静的听着,心头竟出奇的漾起浓浓暖意。

一进内室,夏明远轻轻将上官放到了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舒了口气,“绿萝去准备写温水,冬语把窗户全都打开透透气,内室的就不要开了,免得你们主子着凉……”

里外安排了一通,待绿萝将温水端过来,夏明远才接过沾湿的巾子坐到了上官床榻旁,还没等上官说话他率先开口道,“不要动,让我给你擦擦汗,放心吧,看着你睡下我就走。还有,祭祀坛那头,狼旗的兄弟们还在盯着,若有变故会第一时间给咱们传递消息……哦,还有我会让绿萝掐准了时辰叫你起床的,不会耽搁了去看老夫人的时间。”

也许这就是默契吧,上官还没开口,夏明远却一口气将她所有的担忧都解释了。

上官无奈,嘴角牵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没再说什么,慢慢闭上双眸,浓黑的睫毛盖上长长的眼睛,她是真的累了。直到躺在自己床上的这一瞬间才真的放松下来。她下意识忽略了夏明远坐在一旁而带给她的踏实感。

浩浩荡荡的祭祀大礼从一早便开始了,诸位随祭的大臣们随着皇帝的脚步三跪九叩,皇帝起身他们仍然不能起,大礼还不到一半儿就已经因体力不支倒下好几个了。

若是平常他们倒还有可能挺到最后,偏偏经过了斋戒的三日折磨,早就胃里虚空了,再这么大规模跪拜,原本养尊处优的这些官员们能挺得住才怪。

大礼整体还算顺利,待最后“送帝神”一结束,整个队伍齐齐松了口气,可就在皇上带着六部大臣们返回帐篷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极为震惊的事情。

按照北夏的礼制,所有随行的大臣们要将皇上送回帐篷内,才能各自返回去休息,待进入左侧尊帐,路过太子帐篷的时候,正巧碰上几名随行宫人正在撤收太子帐篷,一看到太子的东西,皇上就觉得脑后冒火,刚想带着一行人绕远走过去,却突然听到帐篷旁有人惊呼。

皇上甩了甩袖子,对身后的太监康路说道,“你去瞧瞧,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康路拱手于前,应了一声便朝不远处对太子帐篷走去,待看到众人所惊之物的时候,康路亦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回到皇上面前低声不敢回应。

“康路,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上,这……老奴不敢妄言。”

皇上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冷哼了一声朝太子帐篷走去,太子的帐篷已经收了一半儿,几个负责的太监深深垂着头围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见皇上过来了,更是两腿发颤双双跪下去。

皇上见状,心头一沉,料想必定没什么好事儿,待走近的时候险些一个趔趄倒下去。

在众太监围跪的中心,因帐篷被收走而显露在外头的是一块儿大坑,约四尺高、两尺宽的土坑,看似没什么特别的,但里头填满的东西却很不寻常……

放眼望去,满坑的翠绿色,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都是上好的玉石,只不过烧灼的功夫不到火候,全都因为没成型而成了废品,这些玉石的形状极为怪异:个个儿状若蛇形,有的盘踞而成,有的蜿蜒而就……

站在稍近处眼力好的大臣中,那些脑筋快的已经满头冷汗,这些玉石,怎么看都跟太子曾经供奉上去的那尊玉龙很是相像,只不过相比之下更像是残次品。

其实,泰和殿进宝那次之后,大臣之中早就议论纷纷,谁都不会相信什么天降祥瑞的无稽之谈,大家心里都再清除不过,这些不过是太子自圆其说的做法罢了,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太子事后居然没有把伪造玉龙的不成功玉石毁掉,竟还埋在了帐篷之下,好巧不巧的被皇上瞧见了。

皇帝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东西,不假思索便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个透彻了,他原本一气之下差点儿将太子废掉,后来想想还以为太子是遭人所害,更怀疑,害太子在斋戒宫里破戒的人就是老四。

可是,但看如今的情形,太子竟冒着欺君的罪名伪造玉龙,那么斋戒宫里发生的事情或许本就是跟他人无关了,一切都是不争气的太子所为。

第一四七章 顺水推舟

太.子.党们此刻已经噤若寒蝉,从太子被罚不得参与祭祀大礼开始,他们便已经手足无措,如今看情势,这一关太子势必很难躲过了,这个时候只能独善其身。众人眼神交汇,齐齐心下做了决定。

夏明昭深深埋着头,外人看来他在为皇上和太子的事情担忧,但这要在忽略掉他嘴角那抹坏笑的情况下。

昨日太子被罚,夏明昭第一时间谋划好了这一切,于第一时间下祭祀坛找来这些形状很相似的玉石,再故意敲碎一些,弄掉个边角,混淆视听,最后着人趁着天黑将所有残碎的玉石埋到太子帐篷下头再用土石盖住,上头再做一些记号。

待祭祀大礼正式开始的时候,再着几个宫里的心腹刻意安排众位太监于皇上及诸位大臣们回帐的时候动工,设计让皇上看到这一幕。

一箭双雕:其一、将夏明昭自己诬陷太子的嫌疑洗脱了;其二、落井下石,让皇上本还在后悔废太子的心情动摇,让皇上废太子的念头更加坚定不移。

虽然这背后也有自己的怀疑,但至少在大家的眼里,太子是咎由自取了。

当夜,皇上便下了一道密旨,遵照所有随行的大臣谁都不许将此事泄露一个字,若传出去被老百姓听到了,只要查出是谁漏了口风,杀无赦!

夏明昭坐在自己的帐内,饶有兴味的品尝着清香的茶水,略闭着眸子,表情尤为享受。

赵兴则双手交叉身前,躬身站着,“主子,奴才有一事不明。”

“什么?”夏明昭心情大好,下意识回道。

“这次皇上到底会不会废了太子?”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不管他今后是不是太子,在父皇的眼中。他都不再是那个物皆通、谋略夺人、最适宜做储君的太子了。从始至终,我要的并非废太子,要的是让父皇对太子失望。不过我还是低估了父皇对太子的爱,从刚刚那道密旨就能看出。父皇还是在袒护着太子。”

“您是说,刚刚那道封口的密旨?”

“没错,封口就是不想此事传出去,依我看,父皇如此做理由有二:一、如今北夏正逢干旱,太子进献玉龙得到天下万民的欢呼,若此刻公布一切都是假的,全国势必要大乱;其二,瞒着这件事情就说明了父皇的太子,他不会废太子……”

“啊?那咱们的努力不是全白费了吗?”

“当然不会。不管废还是不废,他伪造玉龙犯欺君之罪都已成事实,即便不传扬出去,在父皇对心中都已经烙下印记,虽然储君的位置保住了。不过却没有之前根基那么劳,换言之,若再让父皇对太子失望一次,那么他就彻底跟储君之位,甚至皇子之位告别了。”

赵兴瘪了瘪嘴,用力抓了抓头,他左一遍右一遍将主子的话在脑中回想。却只能琢磨个大概出来,意思就是——太子现在地位岌岌可危,自家主子不是最惨的了?

祭祀大典三日后,整个队伍班师回朝,浩浩荡荡又是一日,待孙玉晴和孙志典等人回到孙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在丫头秀云的搀扶下。孙玉晴一进院子立刻东倒西歪的没了大小姐的仪态,一日的奔波劳累她早不知道什么礼仪了,只知道自己被马车颠簸的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了。三步并成两步的往屋子里冲,可刚一开门,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跌倒。“上官罗漪!你……你是人是鬼啊?”

那日跟萧海含共谋,指派了萧府的死士偷袭上官罗漪后,就没收到任何回音。孙玉晴心下叨咕着:那些死士出发之前海含是吩咐过的,无论事成或者败都要回禀。可此后就杳无音讯了,十多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她刚一进府正想着人去问一问上官有没有回来,却没想到她竟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扶着孙玉晴的秀云亦是一愣,当即脸色惨白,“小姐!”捅了捅孙玉晴的胳膊,示意她说错话了。

孙玉晴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换上了一脸嗔怪的笑意,“这么晚了,你在我的房间里做什么?不经允许擅闯我房间,就不怕我去父亲那儿告你一状吗?”没有外人在的场合,孙玉晴索性将对上官称呼都省了,直接用“你”。

上官倒也不恼,她宁可不看孙玉晴虚伪的嘴脸,“可以,求之不得……”

“神不神鬼不鬼的你到底要做什么?若是想给我一顿惊吓的话,那我告诉你你如愿了,可以走了吧?”

“不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上官从座位上起身,慢慢朝门边走来,步子轻巧、悄无声息,“孙玉晴,我倒是觉得比起跟我作对,害我性命,你更应该犯愁四皇子妃的位置……”

“上官罗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倒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听到了些风声,姐妹一场过来提醒提醒你罢了,萧海含是你的表妹,听闻你俩素日感情至深,不知她了解不了解你对夏明昭的情呢?”

孙玉晴打了个寒战,上官罗漪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无缘无故把话题引到表妹的身上?

“你别说话不阴不阳的,若是想挑拨我跟海含的姐妹之情,你还是出去吧,好走不送。”

上官牵起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味深长道,“着什么急嘛,我话还没说完,不妨实话告诉你,外头有消息,贾安侯府正准备将萧海含送去给四皇子做侧妃,这事情你的好姐妹跟你说过吗?”

孙玉晴下意识倒退了半步,脸色已经惨白,“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大可以明日去贾安侯府问一问,不过萧老夫人的心中还是有你孙玉晴位置的,毕竟萧海含过去只是做侧妃,替你打头风而已,正妃的位置不还是给你留着呢嘛!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那就这样吧,姐妹一场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就祝你一切顺遂,早日坐上四皇子妃的位置。”

说着,上官笑意更浓,目光中含着嘲讽射向孙玉晴。随即甩一甩袖,大方绕过她,在冬语的陪伴下走出了孙玉晴的院子。

一只脚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屋内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音,显然是闹开了。

上官脸上笑意全无,眸光冷肃:孙玉晴,屡次下杀手以为我还会轻饶了你吗?暂且留着你的小命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全然退去,既然你不珍惜性命,那就别怪我无情。

回院子的路上,上官行至后花园的湖畔,脚步逐渐放慢了,冬语还以为她胳膊上的伤口痛了,连忙上前要查看,上官却摇了摇头,“伤口没事,放心。”说罢放眼瞧了下湖边。

京都近日干旱,连带着园子里的湖水都见底了,再没了往日的景致,顺着湖畔往边上瞧,上官眸色不由转亮了。桥上,一女子正对湖而立,夜色之中尤显寂寥。

“这位是?”上官眯着眸子仔细瞧着。

“主子,是七姨娘。”

上官心下一定,七姨娘?说起来也入府多日了,刚开始并不得宠,但最近她却悄无声息的占据了孙志典的大部分时间。虽然对孙志典后宅的事情上官并不多问,但多少也挺绿萝说过,孙志典虽然白日里会到六姨娘的房中看看她,但没到夜晚都会宿在七姨娘的房里。

就这一点而言,上官倒是很好奇,七姨娘到底是如何留住孙志典的?

“郡主,云姬一直在等着您。”就在上官并不打算跟七姨娘打招呼而想绕道而行的时候,却被叫住了。她淡淡回过头,夜色之中能看出七姨娘正对着她的方向,可却看不出云姬脸上的表情,“等我吗?姨娘有何事?”

云姬慢慢从桥上走了下来,直到行至上官面前才大方一笑,“郡主,云姬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上官面容不变,凝视着云姬的眼,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像在极力隐藏着什么,“姨娘身边没有带人,我身后的丫头最是信得着的,这周边又无她人,不如就在此说吧。”

云姬淡淡一笑,倒也不急,“郡主不相信云姬,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云姬第一次跟郡主交谈的时候态度不甚好,在此云姬给您道个歉,既然郡主不肯移步,那云姬就在此说好了,听闻郡主有北夏第一治毒之手的称号,这可是实打实功劳所得,云姬有几点医术上的疑惑很想跟您打听一二。”

“姨娘请问,我必知无不言。”

……

直到进了屋子,冬语仍一脸怪异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

上官无奈一笑,开口道,“要问什么,快问吧!”

“主子,嘿嘿,还是被您看出来了,语儿想问,刚刚您跟七姨娘说的那个方子是真的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说呢?”

“主子,您还不如不回答,语儿更不知道所以然了。”

“罢了,不要纠结这些问题了,总之七姨娘对咱们并无恶意就是了,她的目的很单纯,找孙志典报仇,既然她要的效果跟我是一样的,那这个舟我为何不顺水推了呢?也忙了一天了,给我换了药就去休息吧。”

“是,主子。”冬语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多问了,小姐不想说怎么追问亦是不得。

第一四八章 太子被罚

队伍班师回朝之后,皇后便因过度忧思倒下了,但出于对太子前景的担忧,还是嘱咐宁国公府务必要多联合几家朝臣在早朝的时候尽力阻挠皇上废太子。

虽说在北夏的历史上,有将太子废而再立之说,但那毕竟是一招险棋,凭借对皇上的了解,皇后判定,若此次太子之位保住了那么一切都有可能,但若保不住,自己和皇儿从今以后便再无翻身的可能,所以倾己所有力量也要保住太子之位。

而太子,从被赶回京都,便待在府中足不出户。书房外,肖奴急的都快跳脚了,“太子,您多少回我一句话成吗?别整日里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头啊,或者,您想吃什么跟小的说,小的给您弄去?”

书房里,太子斜倚在太师椅上,半仰着头坐思考状,满面怒容。

脑海里,祭祀坛那日的场景跃然重现,他明明让肖奴偷着出去弄些肉回来,一切都很正常,但偏偏吃过肉了之后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沉沉的,那之后的事情就全然不知了,直到感觉自己脸侧距离的灼痛,睁眼一瞧才看到满屋的狼藉,甚至自己不着寸缕的跟一个陌生女子交织在一起。

很显然,自己被设计了,太子紧拧着眉,一遍一遍的回想,猜测,究竟是谁在背后使黑手。一招不够又添新招,昨日又落井下石,在他帐篷的下边买下碎裂的玉石。

自己命人造玉石之后,那些残次品几乎都被毁灭了,可想而知,背后之人对一切了如指掌,一抓就抓住了自己的软肋,明知自己是冲着玉龙才能在父皇面前翻身的,恰恰就从玉龙下手,彻底打消父皇对自己的信任。

能够在左侧尊帐里命人大动手脚的人很多,可单单是自己的敌人。就基本上可以锁定目标了——夏明昭。

“老四,很好,我以为你千年老二不会翻身了,没想到居然趁机推了我一把。夏明昭,别让我逮到你,否则……”太子的手指咔咔作响,随即起身,大步走到门口,用力一推便将门打开了。

外头的阳光一瞬间夺眶而入,刺得太子不敢睁开眼睛,即便是此刻,他的面容依旧冷的让人无法靠近,“宁国公府那边有消息了吗?朝堂的准备都齐全没有?”

“回太子。宁国公府那头刚刚传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早朝上共同谏言了。”

紫琼苑

上官轻缓走出房门,张开双臂感受着阳关的温度,清浅闭上双眸。阳光以并不灼人的热度倾洒在她的脸上,温暖极了。

忽然,耳边想起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上官缓缓睁开眼,却见一旁冬语正手拿白鸽从它的提上取东西。

“主子,是狼旗的传信。”冬语说罢,将卷成卷的信拆开。递过来交给上官。

上官罗漪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微微勾起唇畔,浮起一丝令人生起醉意的笑容,随即双手交叉,嗤嗤两声边将纸撕碎了。

“夏明昭居然真的落井下石,呵呵。你还真是不让我失望啊。”这也是上官计划的一部分,先将太子推到火坑的边缘,接下来就交给自作聪明以为替自己可以提自己搬回险局的夏明昭了。不管是玉龙还是别的招数,只要夏明昭出手,并将太子逼上绝路。那么值钱祭祀坛的事情就跟上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因为在太子的意识里,这些都只是夏明昭一手操控,与外人无关。

接下来,就坐享其成,看着这两兄弟自相残杀,斗得鱼死网破了。

上官和夏明远一步一步周详的计划,就是要逼着皇上看清事实,看清他两个最看重儿子的真面目,然后一再的失望,最后失望透顶。

就在上官原地站着不语的时候,孙尧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笑容很淡,只盯着上官,“这么惬意,站在外头晒日光?”

“二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罗漪的院子?真是稀客,你都好久不过来了。”除却上次半夜喝醉酒偷偷潜进来之外。

“有好消息带给你,所以刚一退朝就过来了。”

孙尧已经入仕,现跟着大舅舅刘简——也就是上次大夫人强自拉过来诬陷跟二夫人有私情的那位刘大人——门下,尹着外祖父是当朝丞相、父亲是当朝兵部尚书的缘由,孙尧可以跟着刘简上朝,只不过是待在官员备朝的屋子里等着刘简。

但也是可以得到第一手消息的。

“哦?二哥有什么好消息?”上官亲手拈起一旁的茶壶,慢慢将孙尧面前的茶杯斟满了。

“今日早朝之上,宁国公率先扛起大旗,跟六部多名官员连名上书,力劝皇上斟酌废太子一事,听舅舅说当时争辩很是严重,宁国公几乎是面红耳赤。这许多年来,宁国公在朝堂之上向来端肃,从没跟人红过脸,但今日为了外孙也算是拼尽全力了。”

上官没有打断,眨巴着眸子认真听着,身后的冬语却已经双手握紧了,手心儿开始凝出汗意。

“早朝之上主要分为三个派别,一边是支持四皇子的,一边是支持太子的,最后一边是保持缄默的,众人最后全然不顾仪态竟开始指着对方的鼻子辩驳。”

“二少爷,那最后呢?最后怎么样了?”冬语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下意识问道。

上官却轻抿了一口茶水,冲着冬语淡淡一笑,“语儿,茶水凉了,去换壶热的来。”

冬语顿了顿,知道主子是不想让自己在这儿打扰,慢慢垂下头,提着还温热的茶壶下去了。

“二哥,冬语素来是个急性子,莫要见怪才是。”

“不会,有她在你身边,我才放心一些。”毕竟你身边豺狼虎豹太多了……

孙尧暗自在心中将没说完的话补齐,这才舒朗一笑,“最后,在宁国公等人的力荐之下,还是保住了太子的位置,不过也跟虚设的没两样了,太子被罚到皇家护国寺思过一年,在此期间不得擅自出入,要恪尽职守,例行斋戒,以赎这次对‘天神’的不敬之罪。”

“哦?思过吗?”上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意很浅,似乎一抹就能消失般。眸子却透出丝丝寒冷之意。

“对,太子手中所有执掌的权利皆交出,五日后启程。且皇上还当朝决定,立即恢复四皇子夏明昭的所有权利,这对太子来说,无疑是更大一记打击。”

“没错,罚太子加上赏他的敌人,两记重创够太子这个冷心之人受的了。希望在这一年里,太子可以静思己过,不要再做出破戒等有辱皇族的事情来才好。”

孙尧长长舒了口气,祭祀坛一事后,他早猜到是罗漪所为,却并不觉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毕竟,这样敢做敢为,机智灵敏才是应对那些狼牙虎爪的唯一办法。

“二哥,多谢今日过来跟我说这些,不过,朝堂之上并非儿戏,还是要谨慎小心才是,若是将关注皇子们的动作做的太明显了,你会被人盯上的。”

上官的意思很明确,不要为了我过多的关注太子和四皇子,这样会被对方发现,于他自己更是危险至极。

“那我且将这看作是你对我的关心好了……”孙尧忽而笑了,只是那笑容再不似从前那般清澈明亮,而是夹杂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上官微微勾起唇畔,转了转眸子说道,“听闻……义父正在着意为二哥挑选女子,不知道有没有心仪的人选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听父亲的意思就是了。”孙尧语调轻缓,却透着十足的不在乎,仿若此时所说的事情并非与他有关,“大哥身在军营,本该先为他挑选良配才对,可父亲说了,大哥那头有二叔帮忙料理,已经在筹划了,我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跟大哥同步挑选,京都之中适龄的女子也不少,但看父亲的心意就好,只要对家族好,对父亲的官威有利,我无所谓的。”

上官闻言,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随即舒展,换上笑颜,“二哥,终身大事,岂能儿戏,毕竟,也是要携手过一辈子的人……”

“罢了,罗漪,不用劝我了,入仕,成家,这本是男子该做的事情,我也不过是跟所有人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好了,事情已经跟你说完了,那我也该走了。”孙尧说罢,就要起身。却被上官唤住。

“二哥,等等……”

孙尧一顿,没有回头,脚步却停住了。

“二哥,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在暗暗帮着我,府中很多事情,我的人是照顾不了那么全面的,若不是你帮着善后,根本不会那么顺利,对于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罗漪都很感激,可是我不想看到你这样自暴自弃的过一辈子,人生苦短,该好好珍惜身边的人才对,你为何不放下手中纠结万分的人儿,而去放眼瞧瞧万千花朵呢?没准,当你释怀了,就会发觉,其实其他女子会更适合你。”

“妹妹的话,我记下了,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孙尧背对着上官,说完话,大跨步走出了房间。

那背影落寞而孤寂。

第一四九章 玉晴发狂

祭祀大礼半月之后,天降大雨,百姓们纷纷跑出房屋,站在大街上高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他们看来,这场雨是皇上祭祀大礼求来的。

一时间,整个北夏都似嗷嗷待哺的幼鸟张着饥饿的尖嘴,等待着雨水的滋补。

起起伏伏,祭祀的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虽然雨水来的晚些,但也比没有强,接连两日,雨时下时停,并且不是很大,对于浇灌庄家最是合宜。

雨滴拍打着窗扉,玉竹园中,孙玉晴正坐在铜镜之前,柔指举黛,轻轻描绘着眉角。

身后,童妈妈缓缓放下托盘,轻声唤道,“大小姐,您要的茶来了。”

“童妈妈,你前几日是回过外租父家的,有没有听到关于海含婚事的传言啊?”孙玉晴放下手指,凑近了铜镜仔细查看对比两侧眉的形状,确定差不多了,这才清浅一笑,转身回眸,“童妈妈,我在问你话呢……”

童妈妈略加思索,脸上笑意更浓,“大小姐,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五小姐与您相比,年岁尚小,贾安侯大人应该不会……”

“童妈妈,你是在我身边呆够了,打算让我把你赶出府去是吗?”

“大小姐……”

“如果你不说实话,待会儿就跟我一同回萧府,再也不要回来了。”

童妈妈一震,语气变得更柔,“大小姐,可使不得,奴婢是奉萧老夫人的命,过来扶持您,对付那人的,若就这样无功而返,怎的?”

“对付?童妈妈?不是我打击你,咱们不说别的,从你入府到现在。母亲没了,上官还依旧逍遥法外,你说说你到底起了什么作用,你说啊?”

“大小姐。您先别急,大夫人的事情老奴也是无法,若不是家中出了急事,我也不会抽身回去,谁料到离开的那段时间府里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啊……”

“罢了罢了,不想听你在这儿胡扯,快说吧,怎么样可以把上官那个贱丫头给灭了,我现在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大小姐。老奴心有一计,只是不能心急……”

“不能心急,不能心急,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我都成老女了,若上官一直挡在我面前。我什么时候能嫁出去?跟殿下表哥的婚约也是没有希望,难不成我就要这样老死在家中吗?还有,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海含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大小姐,这个老奴实在不知……”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好,不说是吧?秀云,跟我萧府走一趟。”

童妈妈一愣。大小姐这个脾气一上来,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住的,当下攀住孙玉晴的胳膊哀泣道,“大小姐,您听老奴说,老奴说就是了……”

“童妈妈。你还是好好计划着怎么对付上官的事情吧,海含的事情,我自己去问。”说罢,孙玉晴甩一甩袖子,当即夺门而出。

童妈妈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孙玉晴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从萧府回来,孙玉晴仿佛丢了魂魄一般,整个人在秀云的搀扶下歪歪斜斜的便倒在了靠椅上,半仰着头,许久都没言语。

秀云跟童妈妈一直守在门口,以防外头丫头们哪个不知趣儿的突然大吼大叫扰了小姐。

屋内,孙玉晴目光呆滞,两眼无神,脑子里刚刚的画面一遍一遍回放,大舅母的话如针渣一般句句戳人心魄,“玉晴啊,老夫人和老爷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毕竟,跟四殿下的婚事本就因你母亲的事情耽搁了,这么一拖就是三年,三年之内你守孝四皇子不必的啊,男子本就没有这个规矩,可想而知在此段时间之内会有多少女子扎堆儿往四皇子府跑!时下太子势弱,风头正盛的就是四皇子了,局势更加紧张,原本海含的婚事老夫人是有所打算的,但是为了稳住你四皇子妃的位置我们不得不先让她顶上去,怎么说也是咱们自家人,进了四皇子府至少可以先帮你稳住位置不是?只不过是侧妃而已,正妃的位置还是留给你的呀,凡是要看得开一些,只要平稳的度过这三年,一切都会风调雨顺的,你说对不对?”

“风调雨顺?!哈哈……风调雨顺!,好个风调雨顺!”孙玉晴手臂一挥,桌上的茶壶、托盘顷刻间全部被横扫到地面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愤怒、委屈、怅然,所有的情绪凝结到一起,灌注在孙玉晴的心中,郁结而不得解,一时间整个人憋闷的就要发狂。

没有了母亲的庇佑和父亲的疼爱,孙玉晴在府中恰似一个透明人无疑,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相信贾安侯府会站在她身后,外祖母、外祖父和舅舅们会站在她身后,但看今日的形式,一切都无望了,什么让海含去打头阵?分明就是换了人了,以海含表妹的资质和聪慧程度,若是进了四皇子府做侧妃,哪儿还有自己的位置?

“孙玉晴啊孙玉晴,你也有这么爹不疼娘不爱的一天!哈哈哈”疯狂的嘶吼如肆虐的狂风在整个屋子里回绕,童妈妈和秀云都深深垂下了头不敢动静,连喘息都很是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怒了大小姐。

“童妈妈!童妈妈?”

越是恐惧,越是躲避不过,童妈妈闻言,身体便是一颤,可还是硬着头皮推开门走了进去,“大小姐……”

“你说的对付上官的法子,说来我听一听。”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让你说给我听一听,不管怎样,都要最后一搏!上官罗漪,不灭掉她,我孙玉晴就没有未来……”

“是,大小姐。”童妈妈背后已经凝起一层冷汗,靠到近前,悄声开始低语。孙玉晴的眸子从最开始的微怒,到渐渐舒展,最后竟换上一张欣喜若狂的脸,“好,就这么办了。”

……

降雨过后,整个京都沉浸在了一片欢天喜地的农耕细作之中,闹市上的人儿也显出笑颜,人们渐渐从干旱的苦痛之中走出来,京都的喧闹重又恢复。

市集上,一对儿男女并肩走着,女子面掩白纱,眼睛大而圆,极为有神,男子身材颀长,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在雨后的阳关照射下,熠熠泛着光彩。

两人行走在人群之中,赫然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一对儿,而此刻,他们正满脸带笑的站在一个测字的摊市前,“老板,测字多少钱?”男子唇角带笑,说罢,给女子挪了把椅子,自己也瞬即坐下。

他们面前一个方正的几案上铺设着一张灰布,案后的座位上一双十有几的男子,此刻正皱着眉头,装老的捋了捋胡须,“公子,是你测字,还是你身旁的这位小姐测字呢?”说罢,胡须男右眼调皮的眨了一下,随即唇角上扬,浮其一个笑容。

“复葵,你太调皮了啊,说好的待在逍遥馆里不许外出,竟然贴上撮儿胡子就敢出来招摇撞骗,赶紧的,收了摊儿跟我们回去。”夏明远两手交握,抬臂放在桌案上,声音压到只有一人能听到的程度,对着对面男子说道。

复葵则轻声理了理嗓子,“回去?为什么?我还没玩儿够呢,刚刚有两个女子过来测字,被我忽悠的团团转,哈哈这种成就感比研制出一门药方还要来得爽快,快快阿远,你莫要挡了我的路,赶紧的,若是不测字,还有好多人等着排队呢。”

一旁坐着的上官则淡淡舒了口气,无奈摇头触了触夏明远的小臂,“表哥,素来听闻这位大师测字很准的,不如你写个字给人家瞧瞧,咱们也算不虚此行了。”

“给他捧场?我没事儿做了还是怎的?罢了罢了,你愿意在这儿玩儿呢,我也不陪你,天黑之前必须回去逍遥馆,不能在外头这样闲逛,你知不知道最近老四的权利渐渐恢复,若被他发现了,休想我跟罗漪救你出来哦。”

“哎呀,保证不会被发现的,哎对了罗漪,我让你带过来的方子,拿来了吗?”

“拿来了……”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平铺着递到了复葵面前,“这就是胡毅胡大夫那味易容丹的配方,只不过他这个时间坚持不了多久,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复葵,若是能研制出效果更好的,就让表哥陪你喝酒了。”

“好,一言为定!”

夏明远剑眉微蹙,“这事儿跟我有关系吗?”

“没关系……”复葵和上官异口同声说道,随即相视一笑。

回府的路上,夏明远一手提着一个纸包,走在上官身侧,“你说什么?六姨娘有孕了?”

“没错,昨日刚刚找三位大夫看过了,确定是喜脉才对外说的,六姨娘还真是争气,入府不过几月,就怀有身孕了,孙志典可是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按理说,孙府后院现在风平浪静,主要的事情是由你来协助二夫人打理的,妒忌之心虽有但也不至于那般强烈,六姨娘初初入府,树敌并不多,这个孩子应该能保住吧?”

“恩,不出意外的话,或许能,但我总觉得孙玉晴那头儿静得离奇,上次我特意过去透露了夏明昭和萧海含的婚事,她之后就再没动静了,派过去打探的人只回说她去过一趟萧府,回来后大发雷霆便再没消息,平静之下比有玄机,想必她又开始计划什么了。”

“这次还打算饶了她?”

“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我已经忍耐到极致了,这次……不会”

第一五零章 邀请戏班

六姨娘怀孕的消息顷刻间改变了孙府的低气压,孙志典一时喜上眉梢,加之夏明昭在朝中的地位因太子的离去而有所好转,总觉得事情开始顺起来了。

朝中大臣们亦是看准风向行事的,见太子被罚的那么惨,皇上一意已决,便自觉地全部倒戈相向,夏明昭原本还被晾的极凉,须臾间就被捧热了。

而正是皇子们顶尖儿的夏明昭此刻又被传出要大婚的消息,要娶并非正妃,而是侧妃——贾安侯府庶女萧海含。

在外人看来,这是双喜临门的势头,可夏明昭却在热闹的恭喜声中没表现出丝毫的骄傲与自满,仍然每日挂着淡淡笑容帮着处理朝政,行他分内之事,看不出别的心思。

上官罗漪每每听到夏明昭关于的回报,都会不自觉的弯起嘴角,夏明昭,装得这样乖顺没有野心,想必暗地里正在筹划着什么。

一大早,老夫人便着人过来传话,今日因着六姨娘的喜孕,特意找来戏班子唱戏,班子已经进府了,就等着诸位小姐到祥和厅去。

上官答应着便开始更衣,可用了早膳之后一只脚刚踏出房门,就遥遥的看到紫琼苑门口,一个倩影正缓步朝里头走来。

“七姨娘今日怎的有空来罗漪的紫琼苑呢?”来人身着鹅黄色长裙,外罩一层素锦纱,整个人在晨光的照耀下如仙如画,赫然是七姨娘无疑。

上官没有再出门,而是退回了屋内,给冬语一个眼神的示意,冬语便很快在七姨娘进屋之后,将门关上,站在外头守着了。

进屋之后,七姨娘开门见山说道,“郡主,今日冒昧过来。是想还你个人情的。”七姨娘缓缓而坐,眼神中饶有深意。

“哦?姨娘何曾欠罗漪人情呢?”

“郡主自然知道云姬所指,那咱们就绕过这个话题不谈,今日云姬来此是想跟郡主说些别的。”

“姨娘请讲。”

“今日的戏班子明着是老夫人张罗的。但实质上却是大小姐自告奋勇在外头找的,刚刚班子进来的时候,云姬瞧见了,人不多,但抬进来的东西却是不少,班主只说是先要带着家伙在府里演练演练,这样才能确保上台后不出差错,可云姬冷眼瞧着那些兵器似乎太多了些,用堆积如山来形容都不为过,除此之外。今日本是给六姨娘贺喜孕的,大抵也就唱些八仙过海等场,怎么用得着那么多武器呢?”

上官深深呼了口气,七姨娘担心的没错,此事一定有蹊跷。不怪上官多心,凡事只要跟孙玉晴沾上边儿的,就不可能那般顺遂,孙玉晴是何人?无利不起早,若对她无益,她不可能会主动担下联络戏班子的事情,可当下上官还不能完全信任七姨娘。虽然前些日子曾出于帮助她的目的给了药方子,但跟七姨娘的接触并不多,以防万一也不能全信。

“姨娘许是多心了,戏班子里的东西大多是全套的,走哪儿都会带着,站在班主的角度来想这件事情。今日虽然是喜戏,可也不能确保就没人点大闹天宫等武戏啊?带着兵器还是保准的,再者,戏班子里的兵器、武器大多是没有开刃的刀剑,不会伤人。”

七姨娘眼眉一跳。当下并没做过多辩驳,其实从上次这位郡主给了她方子之后,她便或多或少在外头打听了关于这位郡主跟孙府人的事情,得知她跟孙志典以及那位孙玉晴大小姐向来不睦之后,七姨娘倒是萌生了一个想法,这样靠着一己之力在孙府报仇不是不可能,只是未免孤立无援了,若求得了郡主的帮助,事情岂不是会更顺利,抱着这样的想法,七姨娘今日才过来送个顺水人情。

而见到上官对自己的话还是有所怀疑的时候,七姨娘也并不恼,只是淡淡一笑便起身了,“郡主,云姬多有打扰了,老夫人那边在催了,您还是快些过去祥和厅吧,舞台的搭建还需要您看着,云姬是个闲人,晚去一些也无妨。那就此告辞了。”说着,七姨娘福了一礼,这才巧步退了出去。

绿萝将七姨娘送走,缓步走了进来,“小姐,老夫人那边又在催了,另外三小姐四小姐已经到了。”

上官从七姨娘的谈话中抽离出来,换上一抹平淡的面容,这才抬步走出了门,行至门口的时候,淡淡跟冬语吩咐了几句之后,玉兰玉竹两姐妹已经从大门外走进来了。

“姐姐,都收拾好了吗?咱们一起过去祥和厅吧?”玉竹脚步轻快,当下走到上官面前,操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好,玉竹最喜欢听戏了,今日可要好好陪着老夫人哦。”

“那是自然,都已经好久没有听戏了呢,自从大伯母走了之后,府上一直都没有喜事儿,还好六姨娘有孕了,不然恐怕我几年都听不到戏了呢。”

玉兰莞尔,“这话也就在罗漪姐姐的院子里说说,若是被别人听到了,你可怎么办?”

“三姐,你放心吧,我也就在姐姐的面前说一句,走吧,祥和厅那边已经开始搭舞台了,老夫人让姐姐赶紧去看着呢。”

上官微微一笑,被玉兰和玉竹簇拥着走出了院门,冬语一直紧紧跟在身后。玉兰边笑着边动作极为别扭的回过头瞧了冬语一眼。

上官握着玉竹的手,目光微不可查的朝另一边玉兰瞟去,她总觉得今天早晨的玉兰,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祥和厅里,仆从和小厮们七手八脚的按照班头的指点搭建他们需要的台子,原本放着的一排排座椅也挪到了一边,看起来乱七八糟没有头绪,上官推门而入,先就呛了一鼻子灰,“冬语,吩咐下去,让洒扫的先撒点儿水再动作,还有那边搭建台子的……”

冬语认真的听着,随即频频点头,“是,主子,冬语知道了。”应允已经大步走上前去,“洒扫的,都先停下来,扫地之前要先撒点儿水,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搭台子的……”按照上官的吩咐,冬语一字不落的安排了下去,很快祥和厅里做活计的人们就变得井井有条。

上官迈着清浅的步子朝台子下方走去,那背影纤细柔弱,婀娜多姿。

玉兰和玉竹拉着手站在门口观摩着,“三姐,我真的越来越佩服罗漪姐姐,好多场面我都吓得快站不稳了,她却还能冷静得下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有罗漪姐姐在身边,我都会觉得踏实,三姐你呢?”

玉兰皱着眉头看向上官的背影,目光却越渐深沉,“是啊,很踏实,对了玉竹,待会儿咱们去瞧瞧戏班子怎么排演吧?从来没见过呢。”

“三姐,你可从来不喜欢往热闹的地方钻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这几日待得实在无聊,想去看看戏班子是怎样的,待会儿上台了那唱戏的样子咱们自然看过很多遍,可是他们私下里排演的时候你见过吗?”

玉竹淡淡摇了摇头,“没见过,三姐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瞧瞧了。”

从祥和厅出来,玉竹便死拉着上官的手偏要她跟着一起去看戏班子的排演,上官无奈,本就拗不过玉竹,索性也就跟着一同去了。

戏班子被安排在了客院,距离很远的时候就听到了齐齐的呐喊声,和拳打相交的声音,玉竹两眼冒着金光,脚步更加快了,玉兰和上官则缓步跟着。

刚到客院的门口,玉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随即面露难色的看向上官,“姐姐,适才忘了一件事儿,老夫人刚刚吩咐过,若台子那头搭建好了,需告知一声。”

上官含笑勾起唇角,“无妨,冬语,你跑一趟老夫人的院子,就告诉她祥和厅那边差不多快完成了。”

冬语犹豫了一瞬,无奈,玉兰和玉竹都没带丫头,能跑腿儿的也就只有她。虽然满心担忧着自家主子,但冬语还是应允着退下去了。

副班主见三位小姐过来,热情的招待了一通,并着重提点了一句,“戏班子排演时候,大多用的真刀真枪,各位小姐要多加小心,莫靠得太近,以免受到不必要的损伤。”

玉竹点头答应的最是爽快,可刚一进院子,目光便被吸引到了武生排演的角落,拉着上官和玉兰便绕了过去。

墙角处,竖着一人多高的一个兵器排,长宽各约八尺,插着十余把尖刀和长枪,个个儿锋利十足,乍一眼看到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并不是什么戏班子的武生排练场,而是某将士们的安营扎寨的地方。

玉兰脚步很慢,走在上官和玉竹的身后,所以距离那排兵器排是最远的。

玉竹则动动停停没个固定地点,无奈,上官站在了最靠近兵器排的地方。

武生们齐整的呐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看着玉竹活蹦乱跳的样子,上官无奈摇了摇头,“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这般爱动,看你将来怎么嫁的出去?”说着,目光里满是疼惜。

玉竹则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行至上官和玉兰的中间站住了,面对着上官粲然一笑,可下一瞬,她脸上的笑容却如玻璃般崩然碎裂,“姐姐,小心!”

变故就发生在瞬间,上官身侧的兵器排没有任何预兆的轰然倒了下来,玉兰距离是最远的,自然躲得及时,可上官却危险了。

第一五一章 玉竹受伤

玉竹在提醒上官的瞬间,自己竟忘了逃离,上官抬眸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白晃晃一片,刚刚十余把尖刀和长枪在倒下的瞬间,映照着光影,齐齐将光反射了过来,一时间让人眼前嚯的数道光闪过,便什么都看不清了。dm

怔愣间上官只觉得自己双肩被人攥住,一股暖意浸透心脾,她下意识拉着一旁人的手就要一同逃开,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已经是血红一片。

玉兰成功的跑开了,但回过头的瞬间却惊呼一声,整个人翻了个白眼儿便晕了过去,上官则跪坐在地上,掌心还死死攥着刚刚拉着的那只手,怔愣了一瞬。

面前,兵器排下,玉竹正侧躺着,除了一只手被上官攥在掌心里,其余的地方全部被兵器压在了下边,滚滚鲜血如河流一般顺着兵气派朝外流淌,几乎是一瞬间,上官觉得如坠冰窟,周身的寒冷让她一个怔愣从地上站了起来,“玉竹,玉竹,醒醒!”

夏明远亦被面前的场景惊到了,他一早上醒来便听到府中要邀请戏班子的事情,刚用完早膳却被龙常告知,上官和玉兰玉竹两姐妹一同来了戏班子所在的客院。

一听到上官跟玉兰在一起,夏明远的心便猛地一颤,这段时间里玉兰虽然表面上依旧沉静如水,但其内心的剧烈变化夏明远都看在心里,私下里她不止一次的找过夏明远,千求百哀的让夏明远跟她在一起,夏明远拒绝的话都已经说遍了却仍没让她死心。更甚者有一次她说到愤处,竟出口道,“是不是罗漪姐姐不在,你就有可能喜欢上我了?”

夏明远只是出于不放心的过来走一遭,却没想到刚一进院子就发觉不对劲,但任谁都无法反映那么迅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只能将上官救出来,根本来不及拉住玉竹。

戏班子的武生们见这边兵器排倒下了连忙停住了手里排演的动作,跟着夏明远一起将兵器排扶了起来,原本挂在排上的兵器有的跟着兵器排一同离开了地面。有的却已经插在了玉竹的身上无法离开。

上官脚步极快的踩着地上的血行至玉竹身旁,迅疾蹲下,手绕过插在她身上的兵器伸向了她脖颈,脉息极其微弱,几乎就快找寻不见,“明远,快用内里稳住玉竹的气息,她快不行了。”上官的语调平缓,不带一丝杂糅,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转过脸来的时候。整张脸已经惨白的无一丝血色,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将整件事情思考了一遍,这个戏班子绝对不单纯,兵器排也不是无缘无故倒下的。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更跑不了孙玉晴的作用。可是,她隐隐觉得,事实还远远不及这些。

夏明远站在上官身侧,运转了全身的内里替玉竹稳住了气息,很快龙常便和赶回来的冬语抬来了担架,将玉竹放了上去。

“冬语。将玉竹抬去咱们的院子。”

“可是……”冬语迟疑。

“客院距离紫琼苑最是相近,咱们那里煮药也最是方便,不要犹豫了,要快,玉竹坚持不了多久。还有,找个人去通知老夫人。就说玉竹受伤了。龙常你来抬着担架,冬语,把玉兰带着一起。”上官吩咐完,最后猛地回头瞧了一眼院中戏班子的所有人,“戏班子今日入府的所有人。没有命令通通不得出入,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副班主站在最前头,当即被上官的话吓得全身打了个冷战,头亦深深埋了下去,再不敢动作。

老夫人闻讯很快赶来了紫琼苑,房门刚一推开便有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心下一沉,拄着拐杖的步伐更加快了。

“小姐,老夫人来了。”绿萝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上官应了一声,手里的动作并没停,“绿萝,去给老夫人端壶茶水,还有告诉老夫人,我会尽力的。另外,玉兰醒了吗?”

绿萝看着自家小姐一片一片的将插在玉兰身上的刀片慢慢拔出来,满手满身已经都是血迹,不由重重咽了口唾沫回道,“三小姐已经醒了,不过一直在哭,已经极度昏厥了。”

“罢了,你赶紧去跟老夫人汇报吧,知道该说什么吗?”

“小姐,绿萝知道。”应允着,绿萝已经低着头退出了内室。

外室,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一旁玉兰以绢帕拭泪,抽噎着给老夫人讲述着刚刚那惊险一幕,对面则坐着夏明远,他冷眼瞧着,并不多言。

绿萝掀开帘子走出来,满手的血迹,刚刚替上官递帕子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出来的急竟然忘记擦掉。

老夫人一瞧,差点儿一口气没喘韵,“绿萝,我的玉竹如何了?”

“我的玉竹”可见四小姐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了。绿萝心中叹息,面上道,“老夫人,郡主已经在全力救治了,您先别急,四小姐福大命大,必定可以过了这关的。”

“到底伤得如何了?我要进去瞧一瞧才好安心。”说着,老夫人就要起来,却被绿萝连忙扶住了,“老夫人,现在郡主正在里头医治,地方本就不大,您若进去了还要照顾您,周转不开的,您也不想郡主分了神,无暇顾及四小姐的病情吧?”

老夫人顿了顿,重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面容却更加踌躇。

玉兰满脸是泪,当即已经哭得没了形状,看上去是个十足担心妹妹的姐姐,可实际上她内心却正在被愧疚与自责如毒虫般啃咬着。今日之所以会过去客院,都是她一手撺掇的,若没有自己的计划,妹妹也就不会受伤。

夏明远冷眼盯着玉兰,表情淡漠,目光冰冷。他直觉今日的事情必定跟她有关。以前没有跟罗漪提到过玉竹已经知晓自己身份的事儿,是以免她担心,但看现在玉兰的样子,竟然将毒手伸到罗漪的身边了,他再也不会容忍下去,待此事风头一过,就要跟罗漪摊牌,默默的,夏明远已经做了决定。

内室,燥热的空气无法抚平上官内心的冰凉,看着玉竹腰脊上那处最深的伤口,她整颗心都要碎裂了,虽然处理得到,可那处伤口最是深不见底,竟然已经砍到了腰骨,只怕玉竹捡回一条命的同时,下身或许会受到影响。

这是个多么天真烂漫的少女,就是因为自己她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孙玉晴,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她竟然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团团怒火在上官的心头窜涌,抑制不住的愤怒已经充斥了她的内心,只是当下她还在强忍着,因为此刻最重要的是把玉竹从鬼门关拉回来。

还好,刚刚倒下的瞬间,她是侧躺着,所伤之处多半是背部,脸只是倒下瞬间所致的轻微擦伤,可背部的伤足以致命。

玉竹本就被养在闺阁,禁不住如此重创,伤口又极多,情况之严重可想而知。

可以说,无论是背部还是脸部,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说,身上每一处肌肤都要保持完好,可想而知新婚之夜若新郎看到她满背的伤疤,后果会是如何,所以即便今日玉竹度过了这道难关,一切如常,将来的婚事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上官从内室出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坐在位置上几个时辰了,玉兰也哭得眼泪近乎干涸。

“老夫人,玉竹的伤口罗漪已经处理完了,她现在脉息很微弱,需要静养,接下来就要看玉竹的造化了。”上官俯在老夫人膝下,轻声说道。

玉竹的病情,她并不打算隐瞒老夫人,毕竟事实摆在面前,若现在给老夫人太多希望,过几日玉竹的身子却不大好了,老夫人也一样要面对事实。

玉兰闻言,整个人就软了下去,再没了声音。

上官冷眼瞧着玉兰,并没说话,转头看了眼夏明远,“表哥,戏班子那头怎么样了?”

“刚刚孙尧兄已经命人将所有戏班子的人都安置起来了,就等着你过去问话。”

老夫人倏地拉住了上官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罗漪,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多年的后宅经验告诉她,今天的事情并不简单。

上官抿了抿唇,重重点了点头,“老夫人,您跟玉兰先进去瞧瞧吧,我这就去戏班子那头看看。”

夏明远亦起身,跟着上官一同出了门。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玉兰最后幽幽叹了口气。

行至戏班子所在客房的门口,上官讶然,“你说什么?玉兰全都知道了?”

“没错,很长一段时间了,我想着自己来解决,就一直没告诉你。”夏明远眸色深沉,仿佛凝结着积雨云。

“所以……”上官幽幽叹了口气,缓缓推开了门,“先问个究竟再说吧。”

班主、副班主,连同所有戏班子的成员全部坐在屋内,姿态百异,见上官和夏明远进来,齐齐起身,面容亦是迥然,班主和副班主的表情最是乖顺,身后那些不明所以的则有的愤愤然,有的迷茫。

上官横扫了一圈儿,将一切尽收眼底,随着夏明远的步子缓缓走进了屋内。

第一五二章 供出主谋

“你就是那位被称为北夏第一治毒之手的鲁阳郡主吧?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是啊,郡主又没有特权,你们是自己主动过来客院的,况且好巧不巧站到兵器排的旁边,那东西本就不结实,我们副班主也一再提醒你们了,要当心,是你们不加小心,受伤了倒还来怪我们。”

“就是就是……我们可是被邀请进来唱喜的,竟然受了这等待遇,传出去于你们孙府也不好听吧?”

“好了,你们都闭嘴,郡主,刚刚他们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动怒才是。”班主挤了满脸的笑意,凑上前来谄媚说道。

上官面色很淡,横扫一圈儿屋内众人,最终目光定在班主的脸上,冷声说道,“刚刚我已经派人查过,你们的兵器排是动过手脚的,边缘有勒紧铁丝的痕迹,所以这不是一场意外,是蓄谋已久。话我先搁在这儿,孙府不会伤害无辜,却也不会放过有罪之人,休想进来作祟后,肆意逃脱。”

悠悠然,上官的声音在屋内飘荡,刚刚还一脸被冤枉、不服气的几位戏班的人,此刻面容有些和缓,不明所以的跟周围人对视。

显然,兵器排的事情,有些人并不知情。

见周围人的面色已经有反应了,上官柔指一伸,指间遥遥对上了不远处圆凳上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人,“你,还有班主,副班主,随我们到另一个房间。”说着,她已经起身,跟夏明远并行着,朝屋外走去。

灰袍人原本站在人群之中并不起眼的地方,别人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声音。别人不语的时候他更沉默,怎么看都是个无比老实的人,可上官却偏偏挑出了他。

旁边的小屋中,龙常早早就等在这里了。屋内黑漆漆一片。因着周遭的窗扉都被遮住,所以没有阳光透进来,上官推门而入,待身后三人全然进了屋子,夏明远才最后一个踏进来,吱的一声将门带上。

叩门的声音并不大,却惊得屋内戏班子的三个人齐齐肩膀一抖。

上官冷眼瞧着,淡淡舒了口气,“都是聪明人,必定猜得出来我为什么单独挑了你们三个出来。为了免受皮肉之苦,我索性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将一切和盘托出,我还可以考虑从轻发落。否则……”说到最后两个字,上官拉长了声音,却没再说下去。

目光如寒芒般射向对面瑟瑟发抖立在地中央的三个人,屋内光影暗淡,映的人心都有些发慌,三人垂首而立,动作微乎其微的互相瞧了一眼。随即眼神交流,过了许久,都没有人主动上前交代什么。

夏明远弯起嘴角笑了,“这可是给你们机会,既然不抓住那就按我们的安排走吧,三个人。从谁开始好,罗漪,你说吧?”

“慢着,郡主,班主和副班主是我们的头儿。我只是个小喽啰,什么都不知道,您找我来这里做什么?”灰袍人声音放得很低,说话时都没敢抬头瞧上官。

“这个问题,我刚刚指你出来的时候,你就可以问,为什么拖到现在呢?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不过你们都不坦诚相待,又凭什么要求我据实相告呢?副班主是我进入客院碰到的第一个人,那就从你开始好了,不知副班主之前才戏班子里担当什么角色?”

上官的语调仿若大家闺秀挑选喜欢的布匹一样轻松,但话音落在对面三人的耳中却如针扎般刺耳。

“不说也罢,我多少了解过的……武生,是吧?记忆里,向来台上的武生皆武技高超,不知没了双手双脚会如何?龙常,切掉副班主的十个指头,若他再不说,那就切掉他十个脚趾头,若还是不说,就只能砍断双臂了。哦,对了,切掉之后全都丢到他嘴里去……”上官说完,嘴角弯起了个极为好看的弧度,眼睛眨了眨瞧向对面的副班主。

“哦,对了,龙常,就用上次你们没铸成的那把钝剑,没开刃的那把,烧红了来切,效果更好。”

龙常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小姐若是真心想折磨人,从来不缺少法子。

那副班主刚开始听到切手指还硬挺着头皮,后又听到上官补充的那句用钝剑烧红了来剁,顿时两腿就发软了。整张脸已经形状,汗水如溪流般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滑下。

龙常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抬来了火盆,将一把钝剑拿了上来,在火光的映衬下,三人终于看清了屋内拍摄,除却对面坐着的郡主和另一位公子外,其余地方均没设座位,不仅如此,三人的周边还有很多铁链,针板等刑具,这个地方显然是孙府私设的逼供之所,原本就发虚的心更加没了底气。

副班主直接跪在了地上,双腿再无支撑的能力。

龙常动作迅速的将钝剑烧红了,并特意放缓了速度拿上来,在副版主的面前虚晃了一下,随即目光盯在了他背于身后的双手上,“副班主,别磨蹭了,手拿出来吧……”

那顿剑被烧的火红,还刺啦刺啦的冒着热气,可想而知若是用来切手该有多痛苦。

副班主瞧一眼都觉得全身发颤,一瞬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对于这三个人的胆量,上官只瞧一眼便心中有数,数副班主的胆子最小,班主最中间,灰袍人是个深藏不漏,心性坚韧的。

相比之下,拿副班主杀鸡儆猴最是恰当不过了,她要的并非看到血型场面,她要的是这三个人说出实情。算算时辰,人也差不多该到了,眼前的副班主也已经熬不住,双手撑地,开始不住的给上官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小的说,小的全都说。”

副班主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额上已经满是青紫,显然刚刚扣头是使了力气的,“是大小姐,是孙府大小姐找我们来,让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

“罗漪啊,玉竹那边还在病榻上,你这是做什么呢?”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与此同时,房门嚯的被推开了。

一道强光顺着门扉射了进来,立在地中央的三个人齐齐眯起了眼睛。

“义父,罗漪已经抓到伤害玉竹的罪魁祸首,正巧您来了,坐下来跟罗漪一起听听也好。”上官语气恭顺,但人却依旧坐在坐位上没有动弹,连起身迎接的姿势都没有,夏明远倒还好,起身跟孙志典打了个招呼,主动让出了坐位给孙志典。

孙志典面容很是不悦,理了理嗓子坐下,“这三个人是做什么的?龙常,你拿着一把烧红的剑做什么?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上官的脸上笑意更浓,仿佛没听到孙志典的话,继续盯着面前的副班主,“刚刚还没说完的话,当着孙大人的面儿继续说一遍,若是敢有半句谎言……”上官说罢,目光扫了眼龙常手中的钝剑。

“是,小的说,小的全都说,是孙府大小姐命人找到的我们班主和我,让我们过来唱一场喜戏,还给了我们十倍的银两,让我们帮忙解决一个人,大小姐还说了,若是这一遭做得漂亮,事后会另付我们更多的银钱。”

“所以,你们的目标是谁?”

“就是,就是郡主您。”

“真是满口胡言,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竟然敢当中侮辱官家小姐?好大的胆子!”孙志典手掌猛地拍在桌面之上,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上官心中冷笑,面上却道,“义父,您别着急,是非曲直罗漪自由定夺,大不了叫来玉晴妹妹当面对质就是了。”

孙志典心下一颤,已然明白了上官的意图,他刚刚听闻府内发生的事情,正要过去紫琼苑探望被安置的玉竹,却被人拦了路,那丫头是个脸生的,面上很是惊慌,支支吾吾的说看到郡主领着几个人进了逼供室。孙志典这才改变了路线绕道来了这里,现下想想,这一切或许都是上官的安排,她是逼着自己处置孙玉晴。

“罗漪啊,这只是那人的一面之词罢了,这不还有两个人没有说话吗?既然事情跟玉晴和玉竹都有关系,牵扯到孙府两大小姐的事情自然不能小觑,手心手背对我来说都是肉,你二叔也不在近前,若玉竹出了什么事情,为父自然是有责任的,所以此事必须查出个究竟,那,我现在就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给你们两个各一个机会,说,事实到底是如何啊?”孙志典目光狠戾的瞧向身旁的班主和另一个男子,很显然是想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这……我们……”班主的眼睛滴溜溜转了数圈儿,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班主,刚刚在祥和厅咱们是见过的,出事的时候你不在客院,所以事情若追究起来定多追究在场的人,若你说出实情,我义父或许会从轻发落,义父,您说呢?”

孙志典一愣,当即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班主最后叹了口气,深呼吸道,“是,是大小姐指使我们的,当时是一个妈妈过去找了我们,给了我们很多银钱……”

第一五三章 挡箭之牌

紫琼苑的内室,玉竹背朝上的趴着,眼睛仍闭得很紧,后背上只薄薄覆盖了一层亵衣,透过亵衣,可瞧见里头斑斑血迹已凝结成块,依稀还有布条包裹的痕迹。

绿萝几番弄湿绢帕替玉竹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幽幽叹着气,凝视着玉竹的脸。

原本四小姐整日笑容不离身的人,多么明媚灿烂,这一倒下,也不知道醒来会是什么光景。

她一边想着,目光已经瞧向外室。

外室的空气很凝重,孙府的所有主子都在,玉兰一直面如土灰的守在老夫人身侧,此刻已是战战兢兢。

除孙府之人外,还有戏班子的那三个人。

孙玉晴就坐在孙志典身旁,此刻骄傲的挺着胸膛凝视着地上跪着的三个人“我见都没见过你们,你们凭什么血口喷人?想着把这场祸患推到我身上就能全身而退了吗?休想,我四妹妹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意思很明显,她死活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幕后主谋。

班主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现在可是骑虎难下,毕竟这里都是孙府的人,他们一定宁肯相信自己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不会相信他们这样的市井戏班子啊。

“大小姐,做人不能这样,我们跟四小姐无冤无仇,为何放着好好的戏班子生意不做,跑过来害人呢?自然是受人所托才会如此,且您最初指定我们陷害的目标也并非四小姐,而是这位鲁阳郡主。若不是那位公子冲出来将郡主拉出了兵器排,恐怕现在躺在里头的就不只是四小姐一个了,还会多一个人。这一切都是您计划的,现在居然还不肯承认吗?”灰袍人终于按捺不住,在孙玉晴的连番否认之后开口了。

“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在这里空口白舌?”孙玉晴强辩道,声音拔得很高,丝毫没了大家小姐的风范。

“小的是否空口白舌大小姐您心里明白。既然您不承认,那小的只好拿出证据了。”说着,灰袍人从腰间取出了一张纸条,“这是您手下妈妈跟我们谈交易时候支付的银票。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来这是孙府旗下钱庄的银票,大小姐您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吗?”

班主和副班主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惊诧之意,他们怎么不知道什么银票的事情?但当即只能听同伴继续说下去了,或许这也是他们能活命的唯一办法,两人双双垂下头,脸上仍旧充满疑惑。

孙玉晴翻了个白眼儿,当即否认道,“孙府钱庄的银票在京都多少人存银两?拿出个银票有什么出奇?或许是你一早去我们钱庄存了钱,换的银票也未可知。这又不能证明什么?”

“是,的确不能说明什么,我记得京都的所有钱庄一直以来都有个不明的规定,就是新发行的银票会先给内部人士试用的机会,大小姐。我手里这张银票上的时间您可以瞧瞧,市面上可是还没有发放的,只有有特权的银庄内部人士才能使用,除了您,还会有谁呢?”

当然没有,孙府大小姐挥霍无度,除却府上每月发的月钱。还要每每到自家银庄去拿钱小钱,等等诸类的消息已经不止一次在京都中传扬了。在孙府,除了孙家大小姐还有谁会把还没发行的银票拿出来使用呢?

孙志典横眉冷竖,他突然发觉自己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小瞧了这个穿灰袍子的人了,他面上看起来无毒无害,胆小怕事。实际上却是个十足的硬汉,面对刚刚上官的严刑逼供,他表现的恐惧是三人之中最弱的。

当即最重要的就是保护住孙玉晴的名誉,看着孙玉晴一张惊愤交加的面孔,孙志典已是满脸的怒其不争。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北夏已经遗臭万年了,还何来什么名誉?越想越是心烦,甚至有一瞬间他全然想要放弃这个女儿,但最终还是犹豫了,“只凭借一张银票,的确说明不了什么,或许是玉晴手下的妈妈从她房里私自将银票拿出去兑换也未可知。”

孙玉晴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儿,随即语调拔高了说道,“对呀,你们都说是个妈妈出面的,那怎么就能确定背后之人是我呢,必定是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出去招摇撞骗,周妈妈,对,一定是周妈妈,母亲逝世之后周妈妈就整日里魂不守舍的,还时不时跟我说定是罗漪姐姐害了母亲的性命,想来,她这次是要假借我的名义来伤害罗漪姐姐,好给母亲报仇!对,就是这样。”

孙玉晴一边声情并茂的说着,一边在脑海里极力编造故事,尽量把谎圆到逼真,却没有注意到,整个外室,除了孙志典外,其余人全然鄙视她的目光。

上官心中嘲讽一笑,若大夫人和周妈妈听到孙玉晴这段狡辩之词,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从大夫人离去之后,周妈妈便一直呆在孙玉晴的院子里,尽心服侍,将对自己主子——大夫人,没有尽完忠的那些情谊全部献给了孙玉晴。

而此刻,孙玉晴只是脑筋一转的功夫就轻巧的将周妈妈推到了自己身前当挡箭牌,编造谎言那一刻,她几乎眼睛都没眨。

实际上负责去找班主的人是童妈妈,但孙玉晴碍于这阵子童妈妈给她的帮助和支招,索性没有供出她来,却推了周妈妈出来做替死鬼。

一切都跃然纸上,虽然屋内没有人会相信孙玉晴这番“肺腑之言”,可孙志典一定会让大家“不得不信”。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瞬,孙志典已经怒气冲冲的拍桌说道,“周妈妈,真是愚不可及,臆想出来的事情也能堂而皇之作为害人的借口吗?夫人何曾跟罗漪有过冤结?这不是凭空捏造又是什么?老夫人,您瞧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他这边已经给周妈妈顶嘴了,却假装让老夫人最后定夺。

老夫人的心早就因玉竹的伤痛而碎裂不整了,当即看到孙志典和孙玉晴父女的嘴脸就差气得呕出一口血来,咳嗽了两声道,“既然孙大人已经有了定夺,那么一切就交由你来处置吧。”她幽幽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上官凝视着老夫人的面容,心底一沉,从早上得知玉竹受伤开始,老夫人的面色就极为难看。她如今年事已高是万万禁受不住打击的,玉竹对她来说是命根子一样的存在,可想而知此事对她的打击该有多大。

孙志典状若思考的理了理下巴的胡须,“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了,一切都是周妈妈所为,那么关于大小姐的一些传言也都不要再说了,周妈妈,勾结外人,伺机陷害主子,就捆了投到桴怡院那口井里吧。让她到地下为主子尽忠。另外,戏班子的三个同伙嘛,先关押到后院的柴房中,明日送官法办。”

此刻不在场的周妈妈必定不知道,她的小命就在主子们一句两句之间就断送了。

既然要送官。又为何等到明日?显然,送官只是个说法,孙志典实际上是想私下处置了这几个人。班主和副班主同时反应过来,再想说话,却已经被堵上了嘴巴,跟灰袍人一起,被拖着带了下去。

事情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解决了。上官罗漪、夏明远、二夫人和孙尧,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六姨娘和七姨娘两个是被拉过来看戏的。

原本今日是给六姨娘贺喜孕,却没曾想最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戏班子的事情她再不敢提,当即委屈的捂着小腹。并不多言。七姨娘则目光始终徘徊在孙玉晴和上官罗漪之间,思索着什么。

见这边的“结果”已经确定了,老夫人拍了拍一旁玉兰的手,“玉兰啊,扶着我进去陪着玉竹吧。”声音已然苍老沙哑到极致。

从孙玉晴推出周妈妈的那一瞬。玉兰拧紧了的眉头渐次舒展开来,此刻脸上的愁容已经消去大半,搀扶着老夫人朝内室走去。

待所有人都散去,夏明远和上官才从屋子里出来,散布在紫琼苑的院子里,夏日的暖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暖人的心。

上官面色淡然,心中却纠结四起。

夏明远跟上官并行,脚步亦是沉重,“不要太过自责了,这事情并不是你所能左右的,玉竹一定会没事儿。”

上官心一定,面色不改,“虽不是我左右的,但却是可以避免的,若孙玉晴不存在,玉竹也就不会经此一祸。”

“看吧,你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你也有弱点,玉竹受伤你会愤怒,你会想着为她复仇,这些都是人该有的情绪,难受了可以说出来,高兴了可以表现出来,忍着多难受?”舒朗一笑,夏明远脚步慢慢停住了,动作轻缓的拉住了上官的手,稳稳握在掌心之中。

上官当下执着于今日发生的种种,并没有挣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将内心深处的想法暴露出来,无疑是给敌人落下把柄,我不会给别人创造机会,对了,阿骁呢?他全身而退了吗?”

“刚刚我已经命龙常过去找他了,想必很快就会过来见咱们。”夏明远话音刚落,面前一道灰影闪过。

“阿骁给两位主子请安。”面前人单膝跪地,双手交握胸前拱手一礼,方才起身。赫然是刚刚站在班主身侧拿出银票的灰袍人无疑。

夏明远松开上官的手,上前一步拍了拍阿骁的肩膀,“阿骁,今日辛苦你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龙常吧,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出府才好。”

阿骁点了点头,动作敏捷的脱去了身上的灰袍,动作间,脸已经恢复成了他自己的模样,“复葵大师研制出的易容丹,当真有奇效!”

第一五四章 痛失双腿

夜晚,孙府后花园的湖边,蝉鸣蛙叫声中,两道倩影临湖而立,在月光的印衬下,有种朦胧的美感。

孙玉晴语调中带了十足的嘲讽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三妹认为说这些还有用吗?”

玉兰瑟缩着,肩膀颤抖的分外剧烈,“大姐,若不是你撺掇着我,跟我说这次将她解决掉一定一发命中,只要上官不在了,廖公子就会喜欢上我,我也不会轻信你的话,将上官和玉竹带去客院,玉竹也就不会受伤,这一切都是因着咱们的计划,难道你心中就半分愧疚都没有吗?玉竹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呢,她多多少少也是你的妹妹啊!”

“妹妹?呵呵,孙玉兰,你搞清楚了,那是你的妹妹,跟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她自己笨看到东西掉下来没跑脱,怪谁?你这个时候找我出来争辩这些有的没的,认为还有用吗?我劝你啊,赶紧回院子里去,洗洗睡了吧,没准儿明天你妹妹就醒来了呢。”孙玉晴唇角的嘲讽没有一丝削减,眼睛里是肆无忌惮的轻蔑。

“敢做就要敢当,事情发生以前我将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都跟你说了,是你狠狠咬牙说要跟我合作的,现在怎么着,后悔了啊?好啊,那你去告诉老夫人好了,告诉她玉竹之所以会伤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要对付你的情敌所致,看老夫人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老夫人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哦不对,经过玉竹的这次受伤,她大半截已经入土了,如果你再去跟她说这些,恐怕你和玉竹还没嫁出去,就又要接着守孝了。三思而后行吧我的好妹妹。天色也不早了,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月光下耗着,你好自为之吧……”

轻轻的,孙玉晴的手在玉兰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随即轻巧一个转身,摇曳着腰肢走开了。

夜晚的湖水微波荡漾,湖边一时间就剩下玉兰一个人,月光没有一丝温度,冷冷的洒在玉兰的身上,原本就柔弱的身躯此刻显得越发无力。她瑟缩着蹲下了身,双手抱膝,行行热泪顺着脸颊滴落至锦缎衣领上。

玉竹连着几日都是在上官的紫琼苑休息的,老夫人更是每日两三回的往这边跑,上官则无时无刻不陪着。乏到极点才去偏屋暂时歇一歇,一晃三天过去了。

第四日一大早,绿萝兴奋的过来敲门,她素日知道自家小姐浅眠,这几日又因着四小姐而疲惫不堪。轻易是不会打扰上官休息的,除非有什么大事儿。

上官朦朦胧睁开双眼,缓步起身瞧见绿萝瞪着一双喜出望外的眼,“小姐,四小姐醒了。”

“什么时候?”动作间,上官已经自行穿好了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整理碎发就随着绿萝走出了偏厅。

可一只脚刚刚埋入外室就听到里头瓷器碎裂的声音。上官脚步一顿,随即看着绿萝问道,“跟老夫人禀报了吗?”

“还没,我刚刚一时高兴,就跑过去跟您说了,老夫人那边还没知会呢。”

“好。现在就下去吩咐,院子里的所有丫头,对于四小姐醒过来的事情都不许走漏风声,等我命令。”

“谁都不许说吗?”绿萝最后探寻的问了一句。

“谁都不许说!”上官的语调斩钉截铁。

绿萝缩了缩脖子,慢慢垂下了头。“是。”再抬眼的时候,自家小姐已经朝内室走了。

上官掀开内外室之间的紫纱帘,面上带着温润的笑。

迎面玉竹正躺在床榻上,面色蜡黄,床旁的鞋几上茶水撒了一地,茶杯碎裂,到处都是脏污的痕迹,玉竹则一只手伸出在床榻外头,眼睛呆愣愣瞧着上官方向,“罗漪姐姐,我的腿……”

上官瞬间觉得后背发凉,之前不祥的预感终于还是应验了。玉竹,腰脊上的那道最深的伤口对腿造成了影响,刚刚她醒过来一定是想起身去拿茶杯,但举起来的瞬间却发觉腿没有知觉,所以才会打翻。

“想喝水是吗?绿萝?端杯温水过来……”上官挑高了声音对外室的绿萝吩咐道。转过眸却对上了玉竹一张惊魂不定的脸,“罗漪姐姐,我的腿不能动了是吗?”

上官定了定神,换上一张跟往日无异的笑脸,“玉竹,来,我给你把把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上前两步搭上了玉竹的脉搏,脉息时而平稳、时而低沉,还是需要调养的样子,上官微眯着眸子,眼睛却瞧向了玉竹的下身,现在该不该跟她说出实情呢?

绿萝端着温水很快走了进来,乍然看到屋内场景先是一愣,随即不做声的走上前来将水递给了上官。

上官动作轻缓的给玉竹喂了水后这才放她躺下。

玉竹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惊慌,盈盈然有泪珠闪过,口中一直在重复着刚刚的问题,“罗漪姐姐,我的腿不能动了是吗?告诉我实情好不好?”水汽更胜,她却仍在强忍着,此刻心底无数遍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并已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上官身上。

玉竹盼望着自己崇拜的罗漪姐姐说一句:你没事儿,只不过是没有休息好,睡一觉起来就能跑能跳了。

然而却终究没有得到这样的回答。

上官缓缓在床榻旁坐下,捋了捋玉竹额边的碎发,不疾不徐道,“玉竹,你已经在紫琼苑昏迷整整三日了,前两天一直都是趴着的,后背伤得太严重。老夫人每每过来都要掉几滴眼泪才肯走,昨日见你伤口恢复的很好便将你翻过去躺着了,现在你应该感觉得到后背如同火烧一样的感觉,那些都是伤口。我替你疗伤的时候发觉你腰部有一处伤口很严重,刀刃已经碰到了你的腰脊骨,都是姐姐无能,看着你受重伤却无能为力……不过,咱们是不会放弃希望的,待伤势好了,姐姐必定为你遍寻方法,医治好腿疾。”

上官回答的很隐晦。但已经将事实摆在玉竹面前了,她的腿恐怕再无可能跟正常人一样走动,跟正常人一样行走坐立了,她……成了一个有双腿却不能靠双腿走路的废人。

顷刻间的打击让玉竹青春的面孔瞬间变得呆愣。她面无表情的怔愣了许久,仿若被抽空了灵魂般,“我知道了,姐姐,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我就在旁边陪着,不说话,可以吗?”

“姐姐,这两天照顾我你也累了,快去歇息吧,我真的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上官幽幽叹了口气。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带着绿萝下去了。心却一直在揪着,玉竹的表现太异常了,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打击都不能如此冷静,越冷静就越不对劲。

玉竹动作缓慢的将锦被覆盖在头上。整个人仿如被浸泡在黑暗的冰水里,感受着彻骨的寒凉,她上身蜷缩成团,包裹在被子里呜咽有声。张开嘴死死咬住了锦被,哭声中都参杂着十足的委屈和无法释怀。

走出房间,上官身形一个颤抖差点儿跌倒,还好身旁绿萝手快。搀住了她,“小姐,您当心……”

“我没事。”

“小姐,刚刚为什么不瞒着四小姐呢?多瞒一时是一时啊,这样她该有多痛苦。”

“以后告诉她会更痛苦,因为那时候有了更多的希望。而希望越多,失望就会越大,若想快些站起来,就要学会面对事实。”上官手指紧握成拳,声音都有些颤抖。

绿萝幽幽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家主子现在的痛心程度不比里头那个可以弱,四小姐多少还睡了三天,自家小姐却一个好觉都没有。绿萝正担心,却见上官已经挣脱开她的搀扶,“绿萝,我饿了,去给我拿吃的来。”这一瞬,上官语调柔婉,跟寻常无异,绿萝心底的担心尤甚,“小姐?”

“我说我饿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绿萝的身影消失在紫琼苑的门口,上官呆愣愣站在原地,默立许久,突然一股温热的感觉顺着肩膀渗透入了心扉,她转过头却对上了一双晶亮的眸子。

“一大早的,碎发凌乱跑到这里来吹风?”夏明远舒朗一笑,搂着上官的肩膀更加用力了。

一瞬间,上官仿佛被人从冰水里救上岸,身体和心都没那么寒凉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挣脱夏明远的动作,而是歪着头靠上了他的肩膀,这一瞬,夏明远心头的喜悦溢于言表。

“早上出来吹吹风,人会更清醒。”上官微微闭上眸子,这一刻心莫名的就踏实了。

“玉竹天真开朗,生性豁达,我相信她必定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但是咱们都要给她时间。”

“先让她哭一会儿吧,玉竹性子好强,她必定不想将自己弱的那一面展现给外人看,待会儿再知会老夫人,想必对玉竹更好。”

“这点她倒是跟你很相像,在人前都不喜示弱。”

“有吗?”

“我已经查过了,这事情的确跟孙玉兰有关,她暗中跟孙玉晴达成了共识,所以才故意将你和玉竹引到客院去的。”

“玉兰……还真是痴情”

夏明远扶着上官肩膀的手一颤,当即面色一白,“我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这话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跟她说了。可是……”

“你不用跟我解释,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必她这几日也过得不舒坦,心里要藏个这么大的秘密,首先就要过自己那一关,她看起来柔弱,内心也未必如此强大,遭一点罪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就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上官清浅一笑,不置可否。

第一五五章 情敌摊牌

老夫人闻讯赶来已经接近午时,玉竹刚刚上完药,趴在床榻上,两眼无神,呆滞无光。

“好妹妹,你跟姐姐说句话,跟老夫人说句话好吗?你这样我们真的很担心。”玉兰以绢帕拭泪,柳眉微蹙,双眼红肿。

“玉竹啊,你开口跟祖母说句话,好吗?这样不言不语不吭声的,你可让祖母怎么活啊……”老夫人攥着玉竹冰冷的手,悲声道。

上官竖在一旁,凝视了玉兰很久,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那悲伤和关怀都是发自内心的。对于此次她跟孙玉晴联合的原因其实可以理解,爱到发狂了才会失去理智。只是让自己无辜的妹妹成了垫脚石。

这样的事情若她继续想不开,那么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若是其他不相干的人,索性灭掉永除后患,这才是上官的行事作风,可偏偏是玉兰,孙玉兰……

自老夫人和玉兰进了屋子后,玉竹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没露,面无表情的趴在床榻上。

见她此状,玉兰的一颗心早就揪成了一团,这几日她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梦见玉竹被压在兵器排时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全身冷汗的被吓醒。她只是一着不慎,却填进了妹妹的一生,这样的愧疚自责与不安整日如同毒虫一样侵蚀着她的心灵。

玉竹当日下午就被迁回了兰竹苑,上官每日三回的往兰竹苑送汤药,敷药的时间也会过去一趟,周而复始的重复着类似的生活。玉竹依旧一声不吭的活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每日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说话的对象也就三个:老夫人、上官和玉兰。

孙府看起来继续平静而无波,自玉竹醒来,孙玉晴倒是去瞧过两次。但只是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就出来了。

老夫人的院子里自从玉竹受伤之后就少了一大半儿的欢声笑语。玉兰除了每日一大早过去请个安之外,便只是留在院子里照顾玉竹了,偶尔在路上跟上官碰面也不过微微一笑错个身,路过。

上官坐在老夫人的厅堂内。端着温热的茶水,看着下首处坐着的六姨娘和七姨娘,六姨娘的肚子渐渐成形,在压抑的气氛之中享受着孩子带给她的喜悦。七姨娘则还跟往日一样,不甚争宠,却也宠爱不断。

“老夫人,刚刚罗漪去瞧了玉竹,她身子大好,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已经能自行起卧了。这几日天好,倒是可以让她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心情也会好转许多。”上官轻抿了一口茶水,抬首说道。

“恩,这丫头素日都是欢声笑语不断的。突然就沉闷了,哎……有你和玉兰在身边陪着,她也能好受一些,不过玉兰已经两日没来请安了,丫头过来禀报说她病了,你可瞧过了?”

上官放下茶盏,“恩。昨日去兰竹苑倒是看了一眼,她面色不甚好,但仍强撑着要照顾玉竹,待会儿罗漪回紫琼苑的时候绕道过去瞧瞧,老夫人放心吧。”

“恩,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素问郡主颇通医术,这次还真是打开了眼界,四小姐的伤势那么严重,都捡回了一条命,郡主的医术当真了得。”六姨娘手若有似无的在小腹处摸索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

老夫人眉头倏地皱起,重重咳了一声,没有回答。她向来不喜欢六姨娘,此人看着虽温顺有礼,但一说话就暴露了小门小户的缺点,太不识大体,刚开始老夫人还训斥她一二,现在直接懒得管了。

二夫人起身走上前去,“老夫人,我扶着您到后堂休息吧。坐了有些时辰了。”

“恩,你们都散了吧。”将手递给二夫人,老夫人重重剜了六姨娘一眼,随即跟着二夫人下去了。

六姨娘憋闷的瘪了瘪嘴,捂着小腹摇曳着出了老夫人的屋子,一时间只剩下上官和其一娘两任,七姨娘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水,随即走到了上官的身侧缓缓坐下,“郡主,上次跟您请教的第一套方子我已经尝试过了,效果还不错,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试试第二套的呢?”

上官眨了眨眸子,脸上笑容更浓了,“还不急,算着进程,第一套再吃几月,效果会更好。姨娘照顾义父太过辛苦,素日不妨多放些睡莲花在屋内,这花跟汤药可是互补的,相得益彰,衬托着效果更好。”

七姨娘会意,弯起唇角,笑靥如花,“郡主最知我心,云姬记住了。”

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上官径直到了兰竹苑,这几日她虽频频出入这里,却没踏足过玉兰的屋子。

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内沉重的咳嗽声,上官手臂一抬,绿萝当即会意,后退一步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守在门边。

推开门,一股凉气袭来,本是夏日,玉兰的房里却处处透着凉意。

上官缓步走了进去,行至床边接连将窗扉都推开,这才让外头的风吹进,一瞬间,屋内就暖和了。

见上官进来,玉兰连忙从床榻上起身,斜倚在身后的软枕上,动作间,咳嗽声更加剧烈,上官也不说话,动作轻缓的断了外室圆桌上的托盘走到床边,倒好了一杯水递到玉兰身前,“怎么病的这样重?喝口水吧……”

“许是夜里从玉竹的屋子回来着了凉,躺一躺就好了,还劳烦姐姐过来。”

“老夫人不放心,让我过来瞧瞧。”言外之意,我不是主动过来的。

玉兰抿了口水,苦笑了一声,“姐姐,不知从何时开始,咱们姐妹之间仿佛隔了一整道鸿沟,迈也迈不过去……”仿佛在自说自话一般,她说完又抿了一口水杯,并没有等上官回答的意思。

上官却缓缓坐到了床榻旁,“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跟妹妹说话了,还真是怀念。”

“是啊,玉兰一直都是小角色,站在姐姐身边被看做透明的所在,连你的影子都不如。”

“少女的情愫有很多种,如六公主对二哥那般炙热如火的,有你对夏明远这般温然动心的,有我对夏明远那般若即若离的,你说对吗?”

上官说话间,笑容已经变得冰冷,随即目光迎上玉兰的眼,她眸子里此刻已被惊恐覆盖,“你……你都知道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对夏明远萌生情愫,这很正常,没什么遮遮掩掩的。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并非一厢情愿就可成,旁的我先不说,单说他的身份和你的身份。夏明远重返北夏为的是讨回属于他的一切,而能够待在他身边的,是为他分忧的女子,也是将来能衬得起他至高无上身份的女子……你性子太软弱,为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待在他身边只会徒增累赘,你们两个不可能走到一起,所以,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若再执着下去,无非继续伤人伤己。玉竹就是个例子。”

——上官罗漪,你实在太自私了,你明知道玉兰不过是对夏明远用情太深才会行此遭,她所做的这些无非就是想留在夏明远身边,你明明知道夏明远身边最缺少细心安静的女子来平添他素日的疲倦,你做不来,却也不让其他人靠近,你给不了夏明远的,却也不让她人付出,上官罗漪,你简直就是个魔鬼……

一道声音在心底深处滚涌翻腾的遍遍复述着,上官强自按定心神,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玉兰,企图用坚定的眼神来表现她此刻内心的淡定自若。

“所以,能衬得上公子的除了姐姐别无他人是吗?”玉兰的语调极为怪异,声线中夹杂着莫名的意味。

上官状若听不懂,突然笑了,“我?我手上沾满鲜血,树敌众多,根本不配成为守在他身边的人。”

“我不知道公子对你来说是怎样的,至少对我来说,已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了,我没办法放弃他,放下就等于放弃我的命。”玉兰的语调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没错,你可以爱他,继续深爱,没人能拦得了你,但是,不要忘了,你的爱会成为他复仇的累赘,而且影响不是一星半点儿。这就是夏明远拒绝一切女子示好的初衷,他不会允许自己有缺点、有漏洞抓在敌人的手里。而女人,就有可能成为他的漏洞……当然,你可以怀疑我此行的目的,但最好认真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之一叫:不求拥有,但求他优。这是爱的最深层次,不在于整日痴缠,而是真正的付出,为他拿到他想要的,只要看到他笑,亦是全部的满足。”

“我可以这样理解吗?你现在之所以能够陪在他身边,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就是因为你能帮他复仇,帮他拿到他想要的?”

“我说的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

“可是你就是我跟他之间最大的障碍!”玉兰的话冲口而出,看向上官的目光已经透着万分狠戾。

第一五六章 书之圈套

袖口里的双手交替相握,上官淡淡眨了眨眸子,语调无波无澜的说道,“真正挡在你们之间的不是我,而是你有情然他却无情。”

玉兰愣住了,一时语塞,这是她最不愿也最不敢接受的事实。不管她怎样幻想上官消失了的情形,那些终究都是幻想而已,都无法改变她跟夏明远的现状:一厢情愿。

“我承认,对夏明远并非没有爱恋,不,我对他用情很深,但却不能接受他的爱,为什么?因为我们不合适,若他将来真有真有登上宝座的那一天,我也不会成为守在他身边的人,因为那时候我会恶名昭彰,根本不配坐在他身边,所以,我现在不期望什么,但求帮他扶摇直上,拿到他本该拥有的。到他功臣身就的那一天,我会选择消失……”

玉兰打量着上官的面容,似乎要用眼神来判定她所说是否为真,终究叹了口气,“我始终没有你想到深刻,只顾及到自己的感受,却没有想过给他带来的压力和麻烦。现在连玉竹的一生也搭进去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不过有个问题我很想问你,你既然早知道一切,难道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把我当情敌吗?”

“不是,跟孙玉晴联手伺机夺你性命。”

上官嫣然一笑,“爱恨嗔痴,稍有差错便会生出怨念,我为什么要怪你?受伤的不是我,而是你最心爱、最心疼、最明媚的妹妹,这也是你病倒的原因之一,无比懊悔、愧疚加自责,这是比任何身体上的摧残都残忍的刑法,不是吗?”

上官说罢,手指探到玉兰的脉息,沉默良久,起身方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待会儿让你院子里的丫头去我那儿取方子,服下三日大可痊愈,若不相信我。大可拿去给其他大夫瞧一瞧再抓药。时辰不早了,我该去玉竹那儿瞧瞧了。”

“上官!”上官转身的瞬间,玉兰突然出声,“爱公子的方式——默默爱他,暗暗帮他的方式……我会比你做得更好。”

这话模棱两可,但上官却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淡淡舒了口气,步伐极稳的走出了房间。

玉兰,不要怪我心狠,你对夏明远用情太深。若继续执迷下去,后果亦不会更好,至少现在你的生活会有奔头,而接下来的选择,一切都是你自己决定的了。

……

玉竹的伤势渐渐好转。自首日醒来痛哭那一次后,便再没掉过一滴眼泪,整日里不笑不言语,偶尔会跟上官,玉兰或者老夫人说一两句,其余时间便只是发愣。性格上的陡然大变无疑让整个孙府缺少了大半儿的笑声,在这突兀的变化之中。却只有一人该吃吃该喝喝过得异常自在。

孙玉晴斜倚在美人榻上看着童妈妈作秀活儿,无聊的翻看手中书页不由道,“童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对那个贱人下手?我总觉得戏班子的事情她早有察觉,若咱们不先动手,恐怕她就要……”

“大小姐。稍安勿躁,这事情急不得。”

“急不得急不得,你总是这句话,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当初戏班子的事情搞砸了。我推周妈妈出去那是有原因的,就是因着你能给我出谋划策,别以为你是外祖母安排进孙府帮我的人就有什么特权,若是无用之人我照样把你替掉,知道吗?”

周妈妈低眉顺眼道,“是,大小姐,老奴知道,现在该准备的已经都差不多,可是上官身边有个会武功的丫头,且现在咱们的人基本上安排不进去,紫琼苑里都是她的心腹,所以事情安排起来比较费力,不过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着紫琼苑那边主动上钩。”

“最后给你半月时间,若再没有效果,那你索性回萧府去吧。”孙玉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童妈妈一愣,当即不说话了,若是这边办不成事儿,回萧府也是死路一条,原本萧老夫人那头儿因着她回老家的空挡里萧云出事儿就满肚子怨气了,若这次再帮不到大小姐……童妈妈不敢想了,闷声闷气的继续作秀活儿,却已是心不在焉。

上官坐在院子的大树下乘凉,看着前方绿萝和冬语两人在分厨房刚送过来的果子,一旁夏明远亦无聊的坐着。

“主子,这些果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分成三份了,怎么处理?”

“去洗了,一份儿拿过来我和表哥用,另两份拿去给院子里的丫头们分了吧。”

绿萝和冬语会意一笑,点头退下去了。跟其他院子里不同,上官每每得到什么新鲜的吃食,都会分下去给下头的丫头尝一尝,得了好处的丫头们也分外努力,都念着自家主子的好。

跟其他院子里的丫头们不同,上官着意留在紫琼苑的基本都是任劳任怨的丫头,素日里少话,却都很实际,眼睛里瞧得见活儿,规规矩矩踏踏实实,不好逸恶劳。所以整个紫琼苑素日里的氛围格外恬静。

夏明远扫视了院落一周,颇有深意的说道,“饶是给你更大的院子你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小的佩服佩服。”

更大的院子?上官眸子眯着,没说什么,操手去拿面前的果子,“让你帮寻的书,找见了吗?”

“倒是没找到,不过孙尧说他曾在城中那个书肆里瞧见过,过几日寻了来给你。”

“也好,能找到就行。”

“这书你找了能有半年了吧?翻动全京都的在找,弄得百姓们都知道鲁阳郡主在搜罗各处书肆寻找一本书,我还听说,那些个投其所好的,都在花重金悬赏找这本书呢。”

“哪里就有这么夸张了?不过是凝姬颇为喜欢的书,快到她生辰了,我打算作为礼物送给她。但是……”但是前世她是无意中得到的,今生却怎么都找不见了。

“对待好东西是需要耐心的,只要持之以恒,终究可以得到。”夏明远慵懒的丢了颗果子到口中,眼眉一挑,颇有些意味不明的看向上官。

“这么惬意啊?乘着凉、吃着果子,都不带上我。”门口,孙尧潇洒迈着大步,身着一身朝服走了进来。

上官微讶,自上次孙尧深夜造访,已经数月过去了,他再没踏足这里一步,最近这阵子更是奇怪的很,今日居然突然来了。一直以来,上官都以为自己很了解孙尧,但最近她却越发觉得搞不懂这个二哥了。

“您如今可是大忙人,我们怎好打扰呢,瞧着架势,刚刚下朝吧?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过来了。”夏明远打趣说道。

孙尧却仍旧面带笑容的走到了树下,不请自便的在夏明远身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操手将一本书放到了石桌上,“呐,罗漪,你要的书,我找到了。”

上官伸手拿起面前并不厚的一本书,书封是靛青色的,赫然就是自己要找的那本书无疑,她顺手翻开了两页,眸色却沉了沉,但这神情的变化不过是一瞬间,下一刻就恢复了正常,“果真是罗漪要找的书,二哥不知从何得来啊?”

“这本书还真是不好找,你都不知道外头已将把这本书抬到天价了,若是寻常百姓还真是买不起。”

上官疑惑,却对上了孙尧和夏明远两张似笑非笑的脸。

“怎么样?我说的对吧,都是那些投其所好的人作用的结果,你鲁阳郡主如今在京都可是炙手可热,等着讨乖卖好的人多得是,只不过找不到机会,知道你想找这本书多少人重金悬赏,原本不值一提的也都被炒成了天价。倒为那些书贩子们寻了活路。”

上官不由勾起唇角,虽知道夏明远是在打趣,但也了解这其中多少有一半儿是真的,不过她当下并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是孙尧究竟从何得来这本存着很大问题的书。

“说起来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昨日我傍晚从外头回府,快到门口的时候敲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并不喧闹的一处地方摆摊,一时好奇我就走过去瞧了瞧,可巧就看到这本书了。”

“她跟二哥要了多少银钱?”

“恩,说起来我还很纳闷,按照市价这本书现在怎么着也该卖个几百两银子了,可他说若真正到了有心人手里,白送也是可以的,就只要了几两银子便给我了。”

上官淡淡舒了口气,眼底闪过一抹亮色,果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只是……她慢慢抬起眸子,迎上了孙尧的眼,那双眼睛虽然因着心事的繁多而夹杂了很多愁绪,但仍然是清澈透明的,上官坚信,对于这书中的蹊跷,孙尧必定不知,那么就是有人借助孙尧的手来坑害自己喽?

倒也不笨,若是他人送进来的东西,自己必定会防范一二的,可孙尧送进来的,提防之心自然少很多。上官唇角慢慢勾起,“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我跟这本书的缘分当真不浅。”

第一五七章 等你上钩

孙尧皱眉,他突然发觉上官的神情有些古怪,随即眼神不自然的瞟了书一眼,试探性说道,“罗漪,这本书有什么蹊跷吗?”

上官将书放下,幽幽叹了口气,刚要开口,目光倏地瞟了眼门外,门口的草丛边,一抹浅青色的裙角在阳光的照射下尤为突兀,她眸色放沉,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遍寻而不得,突然看到了,心里有些莫名的快慰,还要感谢二哥了。”上官说着,目光瞟了一眼门外。

孙尧和夏明远下意识一愣,当即明白了上官的意思,并不多言语了。

“二哥,好久没看你跟表哥下棋了,不如今日就三局两胜赌午膳的如何?已经有好多时日没有用过翡翠阁的甜点了,待会儿谁输了就自行出去买,不得坐马车,不得骑马,必须步行,如何?”

孙尧一听,仰天大笑,理了理宽大的朝服袖子道,“好好好,不过,这朝服不便,我要先回院子换身衣服再回来,待会儿我们下棋,你来做评判,顺便瞧一眼我送来的书。若里侧的内容有假,我明日便返回找那书生去。”

“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的二哥,你送我的书,罗漪必定认真细读,才不辜负二哥的一份心意。”在“认真细读”四个字上,上官罗漪特意加重了语气。

待孙尧换下朝服返回紫琼苑,屋内的棋局已经摆好了,上官坐在一旁的座位上,书就摆在一旁。

自孙尧进屋,便走到棋盘旁的座位,“刚刚瞧见了,那丫头是玉晴院子里的秀云。”

“恩,她来我院自趴墙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玉晴,跟这本书有关?”

孙尧回去院子换衣服的空挡,已经将今日来来回回的事情想了个遍,最终一个影影绰绰的想法在脑中生成。自己被别人利用了。

上官幽幽叹了口气,柳眉微蹙,“这本书里被人下了毒。”

夏明远和孙尧对视了一眼,随即齐齐看向上官。“怎么回事?”

“我刚刚翻开书页,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虽然这本书做工讲究,下毒之人已经尽量用书页的味道来掩盖毒物渗透出来的怪味,但还是逃不过我的嗅觉,这本书的书页都是被毒液浸泡过的,只要手每日接触,毒会慢慢透过肌肤浸透肌里,使人中毒。”

啪的一声,孙尧的手重重捶落至桌面上。“真是岂有此理。”

一旁夏明远的神情却愈发淡定,“还真是按捺不住……”

孙尧抬眸,对上夏明远眼睛的瞬间,眸底闪过一道光亮,“真的是她?”

夏明远勾起唇角。伸出手拍了拍孙尧的肩膀,“你说说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妹妹呢?”

……

因着府中有多位未出阁的小姐,所以每个时节老夫人都会着令下去管家采买些时兴的料子分到各处,但因管家并不善于闺阁之中细微布料等事情的选择,所以采买的事情也会分配到各房的小姐来负责。

为着讨老夫人欢心,今夏的布料采买就被孙玉晴包下来了。

一大早她便带着童妈妈和秀云出了府。游走于京都各大布匹行之中,不到傍晚便带着大包小裹的成果回府了。

管家忙里忙外的帮忙装卸马车,孙玉晴则袅袅婷婷的带着童妈妈和秀云径自到了老夫人院子里来讨赏,刚一进门,正瞧见上官坐在老夫人身旁正在为她捶腿,登时堆好的一脸笑就淡了下来。“老夫人,玉晴回来晚了,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

六姨娘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唇角带笑的说道,“大小姐还真是辛苦了。一大早便出去,日落西山了才回府,忙活了一整日呢。”对于这个前夫人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六姨娘还是保持着巴结奉承之意的,这就是她小门小户丝毫不懂大家后宅的表现了。

她只念着这位孙府大小姐是将来的四皇子妃,便没话找话的想要奉承几句,可压根儿忽略了孙玉晴现在于孙府之中的尴尬境地。

孙玉晴在孙府后宅明显已经处于落势,这样的人最好与其保持距离,若三年守孝期平平淡淡无波无澜过去了,那么三年后她还有望成为四皇子妃,若是不然,她便只是孙府的一枚弃子。

老夫人半倚在榻上,听到孙玉晴的声音,眼皮都没抬,闷嗯了一声,便没了声音。上官则旁若无人的继续为老夫人捶腿,孙玉晴就那么被晾在了地中央。

“老夫人,玉晴今日走了京都几家布匹行,将二夫人、姨娘和姐妹们的布料都买到了,待会儿送过来与老夫人过过目。”

老夫人淡淡抬了下眼皮,“不必了,各自分下去便是。”声调冷淡,极为不耐烦。

六姨娘的目光在孙玉晴和榻上老夫人之间游走,眼观鼻鼻观心的瞧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没弄懂这其中到底怎么个意思,刚要没劲的再添一句话打破屋内的沉静,突然听到郡主开口了。

“老夫人,昨日罗漪得到消息,皇上特意为云锦公主举办了一次宴会,只说要求各个名门大家的小姐和公子们参与,云锦公主也给罗漪发来了涵贴,罗漪想着跟您知会一声。”

孙玉晴闻言,眼睛登时亮了,脚步轻缓的移动到六姨娘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若有似无的瞅向上方,等着老夫人的回答。

老夫人眼睛终于睁开,从榻上慢慢起身,“既然公主已经邀请了,那么便去吧,你身为北夏的鲁阳郡主,出席公众场合的次数也太少了些,多少府上送过来的宴会帖子都被你拒绝了,这次公主的宴会可不能缺席。”

上官微微一笑,“那罗漪就听老夫人的。”

孙玉晴欲言又止,眼珠转了转说道,“老夫人,玉晴不知道可否随姐姐一同前去?”

上官慢慢从榻上下来,嘴角带着一抹深深的笑容,转过脸时那笑容却消失不见了,“罗漪还以为妹妹对这种宴会不感兴趣……”

“我当……,我是觉得姐姐独身前往太过孤独了,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咱们一同也有个伴儿,对了,还有玉兰和玉竹,一同过去才热闹。玉竹的病情虽然恢复的很快,但看着她整日闷闷不乐的,我也甚为担忧,索性借着这次机会让她跟咱们一同,当做散心也好。”

老夫人的眸子沉得更紧了,满脸的怒色收都收不住。

上官则顺手拈起了一旁的茶杯递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顺顺气……”老夫人接过茶杯,顺势喝了一大口,肚子里的这口气才算喘韵了。

府中所有人都知道,玉竹的性子现在跟之前是截然不同,她生活中甚至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自恢复后便沉默寡言,甚少出门,连跟外人的接触都减少了,这个时候孙玉晴提议要把她领出去想法放在老夫人的眼里,就有些刻意了。

老夫人这个时候是恨不能时时刻刻将玉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出去被外人笑话,不让她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所以可想而知,这个提议会遭到老夫人多么严重的白眼。而此刻的孙玉晴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既然玉晴没有安排,时间宽裕,那么就随我去好了,公主那头我会知会一声的。”

孙玉晴喜上眉梢,完全没看到老夫人脸上写着的愤怒,独自沉浸在可以见到四皇子的喜悦当中。

皇上为公主举行的宴会上,除了到国寺去思过的太子之外,其余人理应到场。因着萧海含和夏明昭之间的婚事,孙玉晴已经很是担心,加之夏明昭已有数月没来孙府,她更是焦急的无以排解。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个机会,就是挤破了头也一定要跟过去才是。孙玉晴的眼底亮光四射,显然沉浸在即将见到夏明昭的憧憬里无法自拔,却显然没料到,深藏的危机正朝她缓步走来。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上官径直来到了兰竹苑,玉竹的房间里摆设依旧,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的明媚与阳光,整个房间透着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压抑。上官缓步走进,方才注意到床边的太师椅上,玉竹正面无表情的定睛注视着不知名的方向。

上官也不打扰她,直接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自斟自饮的喝了口茶谁,随即单手托腮静静的陪着她。

多少个下午她都是这样陪着玉竹过来的,就这样坐着,两人都不说话,但却感觉不到丝毫尴尬,通常有丫头在屋里转悠次数多了玉竹都会大发雷霆将人赶出去,但上官却可以在这里坐一下午。在玉竹的面前,上官始终是特殊的。

一扫往日的平静,今天玉竹首先打破了平静,她转过身,目光如炬的盯着上官,随即开口道,“姐姐,我有个问题,想你当面回答我。”

上官一愣,看到玉竹此刻表情的时候眸色却沉了,她总觉得玉竹此刻的目光中正强忍着什么,但是是什么呢?“有什么话,你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那日伤到腿,根本不是意外,对吗?”

上官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识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

那日戏班子人被孙志典带下去后,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全府被封了口,对于当日的事情只说是意外,尤其在三小姐面前。

这是老夫人对玉竹变相的保护,不想让她看到在后宅污浊的一面。然而,看目前状况,玉竹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第一五八章 龙阳之癖

对于事情的真相,上官并不打算隐瞒玉竹,她跟老夫人的想法不同。

这样的事情瞒也是瞒不住的,与其将她保护在闺阁之中,永远这样柔弱的胜仗,不如让她接受外头的日晒雨淋。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成长,内心才能强大。

毕竟老夫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保护着她,只有气结无力的那一天,到那时玉竹怎么办?

“没错,不是意外。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兵器排被人动过手脚,目的是将我压在下头。所以你伤成这样,我有一半儿的责任。”

玉竹听着上官的话,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听着跟她毫无关系的事情,“还有呢?”

“还有……戏班子有关的人都被义父处置了。”

“姐姐,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玉竹的目光渐渐放冷,仿佛暗夜中的毒蛇丝丝吐着毒信子。

上官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心情郁结,若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那就都推到我身上好了,不要继续折磨自己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谁都没有神力阻止,那日慌乱之中我看到一个人影将你死死护在身下,你这才得以逃脱,若不是廖公子出现的快,恐怕现在受伤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姐姐,我虽然心中充满怨气,但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姐姐也是受害者,所以我并不怨你,我只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

此刻的玉竹眸光冷竖,面色冰冷异常,跟往日里说说笑笑的阳光少年截然不同。

一个下午,玉竹似乎将这月余没有说过的话全都说完了,但隔在她跟上官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却始终没有捅破,那就是,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两人说说停停,停停说说,间歇之际。上官横颜扫过内室桌案上的托盘,那里盛放着各色的锦缎布匹,一看就都是时新的料子,只是最上头的一层已经被剪刀剪成了布条。地面上也散乱着几匹,显然,接收礼物的人并不甚喜欢。

玉竹注意到上官的目光所在,也随之忘了过去,当眼神最终落在布匹上时,握着扶手的手指却紧了一圈儿。

“过几日公主召开宴会,我会带着玉晴一起过去,这次虽说是皇上特意为公主准备的,但也邀请了京都各个世家大族的公主小姐,所以各自参加的小姐、公子们都会准备节目……”

玉竹的目光定住了。眼神发直的迎上了上官,却并没说话。

上官继续道,“听闻玉晴准备了歌舞要助兴,刚刚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就开始大肆准备了……不过以玉晴的底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若是可能出什么意外。不过就是带过去的东西,或者是舞蹈之中出了什么差子,呵呵,不过哪儿就有那么瞧呢,你说是不是玉竹?”上官眸光晶亮,眨巴了两下看向对面的玉竹,随即舒了口气。微微笑着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在上官起身的瞬间,玉竹的眸中倏地迸发出一道寒芒,却不是对准上官的,而是瞧着地面。沉默良久。

上官极为自然的走到门口,可手刚触及门板,动作却停下了,身后玉竹的声音不抑不扬,“姐姐。多加小心。”

只一句,却是两姐妹极为默契的表现。上官勾起唇畔,嘴角弯起了极为好看的弧度,柔声嗯了一句,那声音极小,仿佛说了又仿佛没说。

夏日的护城河畔热闹非凡,即便是白日都来人流攒动、穿梭不息,有抬着扁担叫卖的,有临时拉个桌案在护城河边摆摊的,热闹非凡。

从逍遥馆门口路过,复葵手不自然的扶了扶脸上黏着的假胡子,扛着测字的棋子继续朝一旁的小巷子里走,终于绕过弯弯绕绕的小巷,来到了逍遥馆的后门。身后不愿跟着的虎旗兄弟们这才舒了口气,每次跟着复葵出来他们都要提起一万颗心,生怕复葵有个三长两短,生怕他会在路上碰到官兵匪徒或者王子皇孙。

还好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今日总算是收工了,看着复葵站门口冲着他们摆摆手,三个虎旗兄弟齐齐颔首这才从巷子口迅速退离了。

复葵一进后门就将测字摆摊的工具箱收到了后院角落的一个木箱子里,撕下脸上的小胡子,一张雌雄难辨的美丽面容登时熠熠泛光,他动作迅速的脱下长袖大摆的袍子,这才轻松的走进逍遥馆。

从逍遥馆后门进入,上个楼梯就会直接到达里头雅座的走廊,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后门,都是逍遥馆内部的人才能通晓。

复葵手中提着一个纸包,这是给凝姬带回来的吃食,前几日见凝姬对着一盘糕点发呆,问了才知道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那时候家中父母总是会买给她用,虽然很多年过去了,这家的糕点味道始终没变,但人却变了。那天看着凝姬眼含热泪的将东西吃下去,复葵就下定决心,身为一个好朋友,既然知道凝姬这么喜欢这道糕点,那么为什么不为她创造出一些好的回忆呢?让她以后每每吃起都是笑容满面的,而不是泪雨婆娑。

这样想着,复葵的脚步都轻快了,可刚到凝姬雅座的门口他的面容却陡然一变,虽然声音很小,但复葵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里头有当当当的敲东西声音,似乎有人呜咽有声但又说不出来,复葵眉头一紧,当即敲了三下门,“凝儿?你在吗?”

没有回应,他继续又敲,连续几遭都没有声音,一股寒意从后背突然涌起,复葵后退两步,猛抬腿一脚落地,当即踹坏了一道门,冲进去的时候,却是手一划,被握在手中的纸包哐当落地。

雅座之中,外室与内室的机关门已经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内室的床榻,凝姬正衣衫不整的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她口被绳索勒着,嘴角已经渗出血迹,此刻正双手背男人压制,企图不轨,还好复葵进来的及时,男人的衣服还没有退完,显然坏事还没开始做。

确定凝姬还没受到严重程度伤害的一刻,复葵的心松了松。

那人见复葵进来,一脸扫兴的皱着眉头,整个人却仍旧骑在床上不肯下来,显然不肯做罢,“耽误本少爷的好事儿,还不给我滚出去!”

复葵登时火起,心念一转,须臾间,却淡定的舒了口气,俯身拾起地面上的纸包,扑了扑灰尘放到了桌案上,随即拉过一旁的圆凳到自己身前,身形一飘,当即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交叉胸前,眼眉一挑,坏笑着弯起嘴角,整张脸看起来越发妩媚,“公子,你继续,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这么好看的戏码,错过了恐怕没有下回,我今日还真是幸运。”

男人越发怒气四起,而被压在身下的凝姬却已经心情郁结,当复葵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整张脸都涨红了,内心中的羞愤甚至比刚刚客人意图不轨还要剧烈,眼前登时氤氲着雾气,那一刻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若让她选择,她宁可复葵不出现,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居然敢扰了我的好事儿,不想活了是不是?”男人终于扫兴了,横跨一步从床榻上走了下来,披好搭在肩上的衣服,紧了紧即将要打开的腰带,大步从内室走了出来,越靠近复葵,整张脸的表情却越发古怪,直到走到复葵面前,他突然勾起食指伸到了复葵的下巴,慢慢拖着将复葵的脸捧了起来。

“哟,你长得还真是精致,不如待会儿随我去外宅吧?今晚就陪着公子我得了,好处少不了你的。”说着,手已经慢慢滑向复葵的颈部朝他衣服里侧伸去。

在京都,一些被宠坏的富家公子中,很多都有龙阳之癖,一边不停地光顾青楼,一边在外宅里养着众多长相姣好的男子,所以此刻这男人的动作行为并不为奇。

复葵淡定的抓住了男人的手,缓缓起身,脸上笑容尤甚,他长相本就柔美,若不是身形矫健,恐怕换上女装都无人能辨别出真伪来,所以此刻脸上的笑容妩媚到无法直视,女子都比之不及。对面男人早已看得心花乱坠,当即就要拉着他的手出门,可动作却在瞬间停住了。

复葵伸出被药味和酒味浸满的手慢慢伸向男子,指间轻触盖住了他的唇,动作之**看得里侧床榻上的凝姬都愣住了。一瞬间,她差点儿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错觉,这到底哪儿跟哪儿啊?

但下一瞬,复葵就恢复了正常,他伸出去的手瞬间从小鸟爪变成了鹰爪,有力的按住了男人的嘴,脚也顺势放横一踢,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已经痛呼一声双眼一直,两腿并拢疼得满头大汗。

无奈嘴被复葵捂着,他根本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肩膀也被复葵提着,整个人想倒地蜷缩,减少一些痛苦都不得。

第一五九章 两情相悦

待复葵松开手的时候,男人的脸已经憋得发紫,整个人倒在地上打转,嗓子里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汗水已经打湿了薄衫。

门外,逍遥馆的护卫闻声冲了进来,看到这场面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复葵淡淡挥了挥手道,“把他拖出去吧,以后都不许这个人踏进逍遥馆半步。”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迟疑了一瞬,还是按照复葵吩咐的做了,半拖半拽的将人拉了下去。屋子里这才恢复了安静。

自从上官罗漪和夏明远暗地里把逍遥馆收在名下,复葵便作为母后的掌柜一直帮忙打理,所以现如今,复葵在逍遥观可谓说一不二。

刚刚看到那男人对凝姬所做行为,复葵就怒气中烧,作为西疆首席巫医,他下毒从来不欠考虑的,可谓手到擒来,刚刚捂住男人嘴的时候已经把他弄哑了,脚下一踢也恰巧掌握了力度,什么龙阳之癖,什么逛青楼?以后这人连绵延子嗣都别想!

待人都下去,复葵转身迅疾冲进了内室,坐在床榻上解开了凝姬嘴角的布条,凝姬整个人已经瘫软在榻上,她向来是逍遥馆的头牌,可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即便遇到难缠的客人也从不曾有人进过她的内室,可今日她大意了,刚刚把那个明显找茬的男人轰出门去,转身打开内室的空挡却发现那人又回来了,于是就有了刚刚复葵看到的那一幕,她一个小女子,被绑住了口,根本无力挣脱男子的力量,何谈挣扎?

复葵看着凝姬满脸的泪痕,瞬间整颗心都沉下去了,但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变化,只一心以为这是对朋友的担心。

他下意识为凝姬穿好了衣服。抱在怀里,手轻柔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儿了。坏人已经被赶跑了,都没事了,有我在,有我在……”安慰的声音在屋内环绕,原本凝姬就在极力克制内心的委屈与羞愤,此刻被复葵如此安慰,顷刻间全部爆发了,她开始放声大哭,悲痛的情绪一时间无法抑制的发泄了出来。

复葵一边安慰一边继续轻柔拍着凝姬的后背,手里拥抱的力度却也是越来越紧。内心里更是无比自责。

他刚刚若是动作再快一些,不在路上磨磨蹭蹭,或许凝姬就不会受到如此惊吓,她虽然生活在逍遥馆这等杂乱之地,但每日的生活却是简单和纯粹的。对于这一点复葵毫不怀疑,所以凝姬在复葵的心里一直是纯洁无暇的,今日却被那个无耻之徒趁了机,复葵越想越是气恼,当即脸色难看至极。

“复葵,凝姬你们在吗?”夏明远洋洋洒洒迈着大步刚一进门,却瞧见内室的场景。登时脸色一白,愣在当场。

复葵和凝姬两人正悲愤的情绪正在高涨,突然被夏明远的声音打断了,瞬即如同触电了一般分离开来。

凝姬裹着被子,整张脸涨得如同红苹果一般,蜷缩到了床榻一角。复葵也直接起身,理了理嗓音,面色微红的走了出来,“阿远,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刚刚……”

夏明远已经从惊讶的场景中抽离出来,当即一笑,拍了拍复葵的肩膀,“我都听护卫说了,你做得好,凝姬没事儿就好,凝姬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我让人过来收拾一下。”说着,走到内室门的开关旁,将闸门放下,跟复葵一同并肩走出了雅座。

直到出了雅座的门,复葵还是一脸的不自然,跟往日脸皮极厚的复葵简直判若两人,夏明远越看越是想笑,“复葵,说老实话,你跟凝姬很相配,若是两情相悦,为何不把事情敲定了?”

复葵的脸色登时难看到无以复加,“阿远,你还是误会了,我跟凝姬没有什么,刚刚只不过看她受到惊吓,我想安慰一下,你是知道的,这辈子我的心里都装不下其他女人了。”

见复葵的脸突然严肃起来,夏明远却也不再继续打趣了,只是淡淡舒了口气,“珍惜你身边的人吧,有时候人内心的真是感觉会被原有的执念所误导,所以,你还是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再说此番话,不要等到你珍惜的人不在身边了,再后悔莫及。”

“阿远你个小毛孩儿,跟我讲起来大道理了是不是?今儿过来干嘛的?不陪我喝顿饱的不许走啊!”

笑容瞬间袭上了复葵的脸,他重又恢复了荒诞不羁的那个模样。

“你还好意思喝酒?逍遥馆自从到了咱们手里何时消停过?我刚刚撞见被抬出去的那个人了,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麻烦人物,摆脱复葵大师,您下次惹事儿的时候能不能见人行事啊?少给我惹点麻烦可不可以?”

“陪我喝酒就可以……”

……

孙府后宅,一大早便被丝竹弦乐的声音所笼罩,上官悠然的用着早膳,今天有她最爱吃的小黄瓜。一旁冬语、绿萝的眉头却早已经拧成了“川”字,恨不能用棉花将两耳堵住,以排解那难听乐声的烦恼。

夏明远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黄瓜顺势放到了上官的碗里,“孙玉晴还真是够刻苦的,一大早就开始刻苦训练了,都不顾府上其他人的死活。”

“紫琼苑距离玉竹园是最近的,所以咱们比较吃苦头一些,其他的院子都还好,她也算是不容易了,为了此次能够大出风头,愣是要练xx舞,那可是只有上层舞艺的人才敢拼的,若是一个弄不好……”上官不再说下去了,而是动作轻缓的夹起了夏明远放进她碗里的小黄瓜,防止口中慢慢咀嚼。

“那……咱们就等着她宴会的时候大放异彩了。”

“对了,你瞧过凝儿,她如何了?”

“很好,原以为通过这次的事情她跟复葵的关系能近一步,不过复葵似乎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我几次暗示他都没那个意思,哎,苦了凝姬了。”

上官咀嚼的动作放慢,目光落在餐盘中的食物上,“凝姬素性虽然柔和,却也是个执拗的,若她内心认定了复葵,就不会再改变,其实咱们都看得出来复葵对凝姬并非有意,他不过是执着于原本的感情无法自拔,所以这样的执念并非一时间就可以改变的,两人还有很长一段路可以走,不过我觉得应该会越来越好。”

“恩,你始终觉得身边人会越来越好,那你自己呢?”夏明远忽然挑起剑眉,手中的筷子亦竖在碗里没了吃饭的动作。

“我?我倒是觉得公主通过这次宴会可以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夏明远瘪了瘪嘴,对于上官这个差强人意的不算回答的回答表示不满意,“皇姐……,云锦公主跟我说过,在事成之前,她不会离开皇宫,所以……不会出嫁。”

上官放下手中竹筷,面容严肃,“可是,公主如今已过双十,若再拖下去?”

“云锦公主一向执拗,她说不嫁就不会嫁,更何况她心底还没有心仪的人选,所以不想这时候打算,总之上次祭祀坛的事情之后,皇后基本上不敢跟皇上提及要给云锦提亲的事情了,所以皇后这边的危机算是解除了,短时间内还会太平一阵子。”

“这次,咱们让云锦公主提议举行宴会,听闻皇上龙颜大悦,想必他已经误会了,误以为公主要自行挑选夫婿……”

“所以这次的宴会咱们一定要成功,否则,皇姐的一辈子可就搭进去了。”

“你这样说,我可压力很大的哦……”两人相视一笑,继续用餐。耳边的丝竹声却仍然在环绕。

公主的宴会设在了太子最大的一处别院,这是经了皇上的特许才得以休整的。

得了圣旨之后,内务府专门派人用了半月的时间将太子别院大修了一次,原本院子里的花草都被挪动了摆设,院子中央也着意开设了一个水平台子,转为表演所用。

台下两侧是摆放设宴座位之处,再往后便是花草,最中央是一段绒毯铺设而成的道路,院中各处摆设并不奢华,却是简约大方。

“听闻,这里的布置都是云锦公主特意吩咐了内务府照做的呢,公主就是细心,看来十分重视这次宴会呢。”

“那可不,这可是专门为她挑选驸马的宴会,怎么不重视?不过驸马只有一个,公主挑剩下的,咱们也可以多瞧瞧,今年因着旱灾的事情,京都的各处盛会都少了许多,出来抛头露面的机会也少了,二八之年的适龄女子又特别多,所以咱们要抓紧机会才是。”

上官缓缓从太子别院门口进来,勾起嘴角听着一旁诸位小姐们的议论,摆脱众位,你们就算是再愁嫁,也不要表现的如此明显吧?

她正听着,却突然发觉有一个身形挡在了自己身前,那人身着深紫色席地长衫,各自高挑,腰间环挂玉佩,不用抬头从气味上官就判断的出来,此人是四皇子夏明昭无疑。

第一六零章 别院盛宴

夏明远一直跟上官并肩,此刻也注意到了挡在她身前的人,抬眸时却撞见夏明昭一张挂满笑意的脸。

“还以为郡主对于这种宴会没有兴趣,根本不会出现呢,没想到你居然来了,还把护花使者也顺便带了过来,廖公子,真是好久未见,你们的兄妹情深京都中早就争相传诵,莫不是真被大家猜中了,郡主打算下嫁给廖公子?哎呦,瞧我这记性,郡主的婚事可是要太后和皇上同意的,这可怎么办呢?廖公子,你似乎很危险啊……”夏明昭笑意更浓,眨了下眸子,目光落在夏明远的脸上。

“四殿下抬举了,廖某一介平民怎劳得四殿下牵挂?倒是罪过了。”夏明远亦笑起来,脸上登时如阳光般璀璨,映得一旁行过的大家小姐都纷纷驻足,饶是站在帅气俊朗的四皇子身侧,这位传说中的贵公子廖诀仍然艳光四射,让人移不开目光。

廖诀在京中虽然行事作风向来低调,抛头露面的机会能少则少,但其手中的商户产业信息,还是被有心人透露了出去。仅仅在京都待过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就凭借自己的能力攒了那么多财力,如此能力当真让人不可小觑。

当然,廖诀财力的泄露,跟夏明昭的故意为之是脱不了干系的,他总是明里暗里撺掇人在京都大街小巷散播廖诀的信息,就是要将他推到人前。

“四殿下莫不是接了内务府的任命,特意在别院门口迎宾的不成?还是您刻意屈尊就是为了在此等候罗漪?哦,对了,是等四殿下的未婚妻子才对吧?玉晴就在后头的马车上,刚刚路途耽搁了,估计一会儿就到,或者罗漪又猜错了,你是在等着已经许配的侧妃萧海含萧小姐?四殿下真是好命,美人在畔。此生足矣……”上官罗漪几句话落地,愣是让夏明昭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半儿,见效果达到了,她也不多说。只是淡淡一笑,“四殿下先忙,罗漪就先入席了。”说着,已经跟身旁的夏明远绕过夏明昭的阻隔朝里侧内院走去。

看着上官远去的身影,夏明昭眸光渐渐放冷,上官罗漪,她几句话就能戳中自己的痛处,她明明知道自己心里头那个位置是属于谁的,却偏偏毫不在乎,仿若垃圾一般将自己的讨好与接近丢弃。还故意说些自己最不愿意听的话来搪塞。

太子离开京都去国寺思过的这一年对于夏明昭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他必须利用此段时间紧紧抓住朝中大臣的心,所以贾安侯府的势力是万万不能少的,在此之际他只能接受萧海含来当他的侧妃,以此稳固跟贾安侯府的关系。上官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在此刻翻出来嘲笑……

夏明远袖中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脚步却也凝固了,心中的郁结一时冲涌而出,将他整个人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

“殿下表哥,你这么早就到了啊”

夏明昭听出是孙玉晴的声音,手中攥紧的拳头忽的松开了。动作轻巧的回过身,却见孙玉晴正挽着萧海含的手臂,两姐妹袅袅婷婷的朝这边走来。

萧海含一身淡紫色罗云纹长裙,其本就身材高挑,虽年岁比孙玉晴小,但各子却比她高出半头。此刻站在孙玉晴身侧更显灼灼身姿,脸上的笑容亦是淡淡的,不露半齿。

一旁孙玉晴所着浅青色纱衣,腰间束着七彩罗绮盘丝带,白纱层罩在阳光下影影绰绰更具仙感。这身衣服可是孙玉晴自己挑选的料子,让能工巧匠特意制成,除此之外还有带过来的舞衣,都是大制作,就等着今日大放异彩了。

两姐妹摇身一站,便在众多大家小姐之中凸显出来。

夏明昭转眸的瞬间,脸上冷凝的表情已经烟消云散,转而换上一脸笑颜,笑面佛重新现世,一旁贵族小姐们早已羡慕的不得了,心头更是对夏明昭面前这两姐妹恨到了极点,凭什么正妃侧妃都被这两姐妹包了?丝毫不给其他人见缝插针的缝隙。

孙玉晴走到夏明昭面前,挽着萧海含的手动了动,生怕夏明昭看不到两人的亲密一般,这样的刻意便是任谁都瞧得出来的,连一旁被攥着手臂的萧海含都觉得愈发不舒服起来。

她适才刚下了马车,孙玉晴便早就等候在那里,愣是要拉着她的手一同出现在大家面前,以表示两人感情依旧如初,殊不知从孙玉晴得知萧海含要被嫁入四皇子府之后就几乎很少跟这位表妹说话。此刻却来佯装姐妹情深,分明就是做给夏明昭看的。

大概连孙玉晴自己都不知道,她如今这幼稚的动作已经让她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夏明昭简单跟两人言谈几句,便已经回过身朝里侧别院走去。

太子别院所分外院和内院,召开宴会之处选用的是外院,进入大门再走不多时便到了外院的会场。

待夏明昭孙玉晴等人进入会场,上官早已落座,跟一旁的丞相府嫡女刘亦云相谈甚欢,言笑晏晏,说至兴处还会展颜微笑,夏明昭边朝座位走着,边眼神不由自主朝上官方向打量,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曾如此笑过,那少女般发自内心的欢愉,原来她身上也是有的。

六公主就坐在上官的另一侧,再往上空着的位置便是云锦公主的了,而对面的男宾席,第一个位置自然是夏明昭的,五皇子夏明朗次之,紧接着是豪门大户的公子,一一排列。

自孙尧进入别院,六公主便一直坐在他身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道说着什么,众人只瞧见六公主的脸上笑容不减,可见她此刻有多么开心。上官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不由眉头微蹙,孙尧往日里虽然跟六公主也是有说有笑但始终都是保持距离的,怎么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如此不顾场合?甚至像是故意在逗六公主笑,好让大家误会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一般。

想到这里,上官突然一顿,她虽然很希望孙尧能够跟六公主在一起,但同时她也不希望六公主受伤,至少孙尧若是真的如此决定了,也该是出于真心的对六公主的爱才对,可见眼下情形,她却迟疑了。

待所有人都到齐了,宴会的开席时间也差不多,云锦公主是最后一个出现的,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缓缓从台子下的毯子上行至众人视野之中。

若是平时,一国之长公主是不可如此抛头露面的,但这次不同,这是皇上亲允的变相“选驸马”大会,无人敢指指点点构陷些什么。

公主一落座,宴会的各色菜肴佳宴便被端了上来,在坐的都是京中豪门大户,更是对各色美食早已看惯闻惯,可真正目及面前餐食的时候却也愣住了,人人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同样的餐盘,只是没有一丝荤腥,很显然这是一场素斋宴。

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公主的声音已经响起,“因着春夏交替北夏经历了多年未见的干旱,百姓民不聊生,所以此次设宴也不离初衷,该以节俭为主,大家可以尝尝今日的素斋,是从京中常素斋中请来的师父,据说手艺不错。”说罢,公主做了个“请”的姿势,众人皆换上牵强的笑颜,迎合道,“云锦公主体恤民心,乃北夏之大幸事啊……”

“是啊,此乃北夏之大幸……”

按照北夏的惯例,酒宴初始便可呈上歌舞盛宴,可近日云锦公主却可以延缓了时间,待众人皆酒至半酣时才略略招了招手,示意一旁女官,可以招人上来了。吩咐完转身的时候下意识朝下首处瞧了一眼,排着长龙的座行队伍之中,有一个身穿浅青色纱衣的女子,此刻正举着酒盅自酌自饮,一小口一小口极为惬意,目光却一直落在对面的夏明昭身上。

若孙玉晴知道今日的盛宴是公主专门为她才开了金口跟皇上示意的,恐怕要受宠若惊了。

很快,被授意的女官从台子后头走了回来,重又站在云锦身后,不多时,台上便多了个身影,那人手捧琵琶,晃动着腰肢行至众人视野之中,先是对着台下众人福了一礼,这才在早已准备好的座位上缓缓落座,唇角带笑的拨弄着胸前的琵琶。

此人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琴姬,说起来可以与凝姬齐名了,只不过她所在的流云馆跟逍遥馆向来是对手,所以两人仅仅名号并列,却是很少同台。此刻,她双手抱琴,手臂柔软,手指亦是轻快,动作伶俐的在琵琶弦上拨弄了开来。

不过一瞬,周遭便静了下来,众人侧耳倾听着,只觉琴音如静夜山间的溪流,时而如缓坡之流潺潺而生,时而如陡然临壑流声剧烈,缓与强的集合便是双流并行,听得人如置山间。闭眼时,都感觉面前有溪流带来的些微凉风穿梭而过。

在幽美的琴音之中,只有上官十指玩味的把弄着面前的小盅,动作间抬眼瞧了下对面,正巧撞上夏明远一双如炬的眸子,两人默契一笑,盖过周边所有光华。(去 读 读 .)

第一六一章 后台纷争

直到琴姬手中的动作停止,众人才从各自的臆想世界中抽离,紧接着响起一阵掌声,在坐的无不夸赞这位琴姬的技术之高超。夸赞之余的,便都等着公主发号施令了。

云锦淡淡抿了口面前纯酿的米酒,入口带着甜而不腻的醉意,这种感觉最是舒服,因着公主的喜好,今日为来宾准备的诸多酒类之中,米酒也参与其中。

众人等待的间隙,云锦动作缓慢的放下酒盅,“今日邀请各位前来,不过是充实一下无聊的生活,既然我的琴师已经献丑了,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众位小姐和公子了,之前各位的才艺,我身旁的女官们已经做过统计,待会儿她会挨个儿通知你们到后面准备服饰,请大家稍等片刻……”

云锦将大致的流程跟在坐的介绍了一遍,随即对身后女官摆了摆手,女官会意,连忙跑去第一个要献艺的小姐身后,随即是第二个。

两个两个的通知以防待会儿出岔子。

第一个当庭献艺的是通州刺史罗小姐,她一手的剑舞以曼妙的身姿和伶俐的身形著称,最是夺人眼眶,紧接着是户部尚书董小姐,她从小习武,因着高强的功底,做了幅飞天之画,素白的画布悬挂于台子上方的大树枝杈上,中间垂着一道绳索,董小姐身影轻盈,攀于绳索之上,在画布前荡漾,提着最大号笔刷于画布上描绘,不多时,画样完成,众人放眼一瞧,只见一偌大的别院背景下,院落之中亭亭玉立着一位少女,她身着华服,品貌端淑,脸上挂着的是出神入化般得体的笑容。

只一眼。众人便认出此女子便是今日的主宾——云锦公主。

董小姐放下笔刷,站于台上,俯身福了一礼,“借花献佛了。以此拙略之迹感谢今日公主的邀请……”

开头便如此精彩,更是为接下来的献艺出了大难题,正当所有人翘首以盼等着接下来的人上台时,太子后头却掀起了一阵喧闹。

云锦公主眼眉促狭的朝坐在不远处的上官看去,两人对视的瞬间,上官笑容灿然如花。

公主招来身后女官,轻声吩咐了几句,就见女官脚步轻快而急促的下去了,不多时面色慌张的走了回来。

公主听了女官的回报,面色亦是青红交加极为不好看。随即竟纡尊起身,吩咐了上官两句便带着女官朝后面的台子走去。

公主离去后,宴席上掀起一阵喧闹,众人纷纷猜测台子后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上官却仍旧举止得宜。“诸位,公主不过是去台子后头料理些琐事,大家不必大惊小怪,若想知道公主为何如此,待会儿自然会揭晓,大家还是各自用餐为好,以免公主回来后看到如此喧闹的场面。再扫了兴致。”上官不疾不徐的柔声说道。

话音刚落,周遭的声音已经渐次放低。夏明昭在震惊上官罗漪的影响之余却也在担心着别的,因为他已经注意到对面的座位席次上,孙玉晴那里是空着的,若仅仅如此还不甚挂心,更关键的是还有一个座位同是空着。那就是宁国公府嫡女刘怡。

正在夏明昭准备找人过去太子后头瞧一瞧的时候,突然发觉座位席上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并且已经察觉到所有人的交相传递的眼神都越发古怪,有些人竟坐不住已经开始动弹,起身朝着后台方向走去了。

看来果然发生了什么。夏明昭心中思忖着,面上下意识朝上官方向移了过去,视野中,她仍旧泰然自若,仿佛周遭的混乱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自斟自饮,自取自食,好不惬意。

不大会儿的功夫,外头宴席的座位上,人已经没有几个了,大家纷纷跟着大部队起身朝台子后头走去,说什么也要一探究竟的架势。

为宴会而搭建的台子后头,直通的是别院的偏厅,偏厅里是各色服装乐器,都是为今日要献艺的人们准备的,当所有参加宴会的公子小姐们来到偏厅门口时,就隐隐能听到里侧的争吵声。

上官和夏明远是最后一个起身的,当他们来到偏厅的时候,里侧已经吵得人仰马翻,声音最大的数孙玉晴和刘怡二人。

刘怡性子泼辣、直爽,作为宁国公府的嫡女,跟其长兄韩光耀感情最是要好,自目睹长兄受伤逝世之后,她便打心眼里恨上了孙府的人,尤其是孙玉晴这个罪魁祸首,可偏偏今日被安排在第三、第四个献艺的就是此二人,刚刚在偏厅碰面的时候两人便没有打招呼,各自忙碌准备着各自的。

就在刘怡更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发觉她带来的舞服被调换了,转而看向孙玉晴方向的时候却发现了自己的舞服,于是两人二话不说争吵了起来,刘怡直指孙玉晴看中了她精心准备的舞服,企图收为己用,换句话说,孙玉晴手脚不干净,动了她的东西。

作为兵部尚书的嫡女,孙玉晴更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也不知道刘怡的舞服怎么会跑到自己这摞衣服当中,天知道她是多么不想与宁国公府的人有交集,避而远之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动她的东西?

争执之下没有结论,索性越吵越是无休止,孙玉晴一气之下弄脏了刘怡的舞服,刘怡更是丝毫不退让,冲上前直接将孙玉晴聘请琴师带来的琴给摔破了。

一发不可收拾,最终竟劳动公主大驾来到这里,渐次人有越来越多,不过是一件舞服的小事儿,闹得所有人都过来看热闹,越来越不好收场了。

眼下只能抢占先机,这样在众人的眼中才不会理亏,要知道在场的可都是京都中豪门大户家的公子、小姐,若是今日的事情有半句不利于自己的话传出去,那影响可就大了。

孙玉晴和刘怡同样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为了争辩出究竟错误在谁的身上两人分外出力,直到唾沫都吐干了依旧没人退步。竟直接忽略了,她们站在这里争吵的间隙,俨然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

公主刚开始还劝慰几句,后来索性置之不理了,周遭趴窗户看热闹的人们早已经议论开了,看云锦公主那面色难看的样子,心底早就不悦到了极点。

这一个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一个是宁国公府的嫡女,素日里两府的不和便已经是京都中热议的焦点,如今一看,果然如此。更为关键的是,两人只顾得吵架竟然全然忽略了所在的场合。

这场宴会可是皇上亲口布置下的,更是专门为云锦公主设置的变相选“驸马”宴,若是被这两人吵架给搞砸了,可想而知皇上会气成什么样子,周遭所有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夏明昭却不能。

他当下迈着大步穿过人群,在众人目送下走进了偏厅,魏然站在云锦身边的瞬间,孙玉晴恍然一震,当即清醒了过来,自己刚刚闯了大祸!竟然脑筋一热,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跟刘怡在这里口水战,她脑筋急转,当即一个回身,深深福了下去。

“公主,玉晴刚刚一时失言,没有考虑到您,实乃玉晴之罪,不敢请求公主原谅,只求公主不要因此而气坏了身子。”

就在刘怡还满口不停歇啧啧不休的时候,孙玉晴已经收住了口中即将喷口的话,转而一张悔过的脸瞧向云锦,委实人受委屈还要顾念大局的样子。

一时间身后的刘怡倒是显得越发不懂规矩了。她满脸涨得通红,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上官就站在门口,见这边火候差不多了,当即迈开了步子走到公主身旁,拉过公主的手臂柔声劝慰道,“公主,刚刚罗漪也听到了,就是准备的宫女没有细心将两位小姐的舞服弄错了地方而已,因着宫女的失误导致了这么大的误会,也就是说,本就不是二位的错了。所以,刚刚还大好的兴致不要被一个小小的错误扰了才是。”

“对呀对呀,皇姐的心情才是最重要,刚刚是谁负责摆放舞服的?拉出去杖责三十大板,好了好了,其他的人都各自散了吧,接下来是哪位献艺呢?开始准备吧,大家就先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待会儿再继续好了。”

六公主摆了摆手,轻松加愉快的将该打发的人打发了,随即娇嗔的拉过另一旁云锦的胳膊,“好嘛,皇姐不要恼怒了,今儿可是大好的日子,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必定要迁怒于两位小姐了,您想如此吗?”

六公主虽说是在劝慰长公主,不过这句话一出,刘怡和孙玉晴同时打了个冷战,噤若寒蝉的慢慢抬眸看了眼云锦,只见她刚刚还绷紧了的脸上终于绽放开笑脸了,“罢了罢了,这次姑且就这样算了,那个宫女定要重重惩罚才是,好好的宴会差点儿被这么搞砸了。”说罢,面色不悦的在刘怡和孙玉晴脸上扫了一眼,不再说什么,在六公主和上官的簇拥下,走出了偏厅。

第一六二章 舞中大乱

被刘怡和孙玉晴这么一场大闹,扰的所有人都兴致缺缺了,只不过碍于公主的面子,大家都强撑着坐在位置上。

第三个出来献艺的是刘怡,她原本准备的是彩袖舞,无奈因着舞服被孙玉晴弄脏,只得另换了一个简单的。

刘怡走下台子后,紧接着便是孙玉晴了,可就在众人焦急等待的时候,却瞧见孙玉晴身着舞服,僵硬站在云锦身后诉说着什么,盈盈然,眼中还噙着焦急的雾气。

距离稍微近一些的小姐听到了这边的谈话,便悄悄将内容传给了稍远些的同伴,“似乎是孙府大小姐的琴师出了问题。”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公主好容易设了个宴席,原本还好好的,都被这个孙府大小姐和……给打乱了。还真是扫兴。”

“谁说不是呢,刚刚听说啊,那个琴师是个挑剔的,只用她自己的琴,旁的碰都不碰,这不孙府大小姐的舞没了琴还跳不下去,看她怎么解决了。”

“还能怎么解决啊?直接换掉轮到下一个人了呗,谁让她倒霉……”

议论声中,没有为孙玉晴说话的,足见她素日里嚣张跋扈的得罪了多少人。上官安静的坐着,听罢了下头的议论声,这才缓步起身,从后头绕到云锦和孙玉晴的身侧,“公主,出了什么事儿吗?”

云锦不耐烦的翻了下眼睛,“罗漪啊,孙小姐的琴师这头出了问题,她准备的曲目,后台的琴师还没有精通的,眼下更是没有什么好解决的法子,你说该怎么办?不如……孙小姐,就这么算了吧,不能让大家就这样等着不是?”云锦语调轻缓,然目光却带着十足的坚定。显然这句话不是在征求孙玉晴的意见,而是告知。

孙玉晴眉眼一跳,天知道为了这次的献艺她准备了多久,这一年来府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连她素日里的舞技训练都耽搁了,可是为了这次宴会她加紧练习,这才慢慢恢复了舞姿,若是就这么错过了机会,她的心哪里肯甘心,当即双手在袖中攥紧了,不肯发一言。

见孙玉晴如此反应,公主显然也很为难,她幽幽叹了口气,随即灵光一闪道。“不如,孙小姐找个帮手如何?在场的小姐们或许有谁懂得这首曲子,琴我这里是有的不过是缺人罢了。”

孙玉晴迟疑了一瞬,随即目光放向远处,在座的所有小姐之中。跟她关系最近的就属表妹萧海含了,可偏偏她最擅长的是舞技,对琴技不过略知一二。

而其他的人,她素日里都得罪个遍了,谁会这个时候站出来帮她忙呢?正在孙玉晴踟蹰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公主的声音,“哎罗漪。不如就你来吧?如何?”

上官和孙玉晴俱是一愣,孙玉晴下意识皱了下眉头,“公主,这……”

“罗漪,《香兰雨》这首曲子你可懂得?”还没等孙玉晴给出反应,公主已经继续问道。

“罗漪略知一二。”

孙玉晴一愣。这首曲子寻常人可是做不出来的,不说对琴技的要求,就是十指合奏的频率一般人都做不出来,素日里听闻上官罗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在人前她从不曾表露一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待会儿她故意捣鬼,搞乱了自己的献舞,岂不是更糟?孙玉晴越想越是不踏实,刚想出口回绝,却被云锦公主的话冷声打断。

“怎么孙小姐不愿意吗?罢了,还是孙小姐自己选择好了,一、放弃献舞,让第五位小姐上台,二、让罗漪帮你抚琴,现在就上台,以免耽搁时间。选择权在孙小姐你的身上,你觉得如何?”

抉择摆在面前,看眼下情形,若孙玉晴想上台一展舞技,那么必须跟上官配合了,她狠狠咬牙,舒了口气道,“玉晴多谢罗漪姐姐的帮忙。”

这就是接受上官来抚琴的提议了。

看这边定下来了,身后一直站着的女官立马将偏厅里放置好的琴抬了上来,不多时的功夫,台子上已经布置好了,上官提着裙摆慢慢从台阶下行至台上,先对着台下微微颔首,此刻,阳光瞬间从洁白的云朵后飘出,透着暖意的光芒瞬间撒了下来,照在上官的裙摆上熠熠泛光,一时间看得台下之人都愣住了。

“素日听闻这位鲁阳郡主无所不能,原本还说这次宴会没有献艺的可能呢,居然肯站出来为孙小姐解围,郡主还真是宽容。”

“谁说不是呢,逝去的那位孙夫人苛待义女的名头在京都可是传的响当当的,人家郡主全部忍下来了不说,在人前更是恭敬有礼什么都不表露,如此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若是真正出生在皇家,那就完美了。”

“如今也不差啊,混个郡主当当,还有太后和公主们的厚爱,这个上官小姐上辈子也不知道积了什么德,怎会如此幸运?”

就在宴席中议论声正盛的时候,突然一个曼妙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眼前,孙玉晴身着牡丹色

蛛丝织造长袖舞裙,裙子所用绣法乃苏绣,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浅赤色的光芒,布料织绣之华贵,可见孙玉晴之大手笔。

对于这件舞裙,别人或许不清楚,上官可是了如指掌,今秋孙府采买布料的活计本就分给了孙玉晴,她出府采买的时候碰巧走到了城中一个名叫欢布子的布匹行,这件铺子虽占地甚小,但却每日有排列长队的人过来抢布料,不为别的,只因这里所卖布料皆为世上罕有,且有些比进贡的料子还要名贵。

孙玉晴是给店小二塞了好大一个红包才插队走进去的,还好选中了这批蛛丝织造的布料,就等着有这样的场合好大放异彩。

京中不乏富贵之户,蚕丝织造的料子随处可见,但蛛丝织的却少之又少,在孙玉晴走上台子的瞬间便足以证明。

台下那些富户的小姐们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孙玉晴的舞裙,挪都挪不开的样子。

见效果达到了,孙玉晴深深舒了口气,最后目光扫向夏明昭的方向,不由莞尔,随着琴声的奏响,她的身姿也开始摇曳起来。

两人的合奏无疑是今日的重头戏了,一边是考验琴技的悦耳之音,另一边是阳光下灿灿然如蝴蝶般姿态轻盈的舞步,刚刚被偏厅之事扰乱的兴致一瞬间又被勾了回来,座位上的人们纷纷起身,站立而望。

台上,角落处,上官十指快速撩拨琴弦。

奏《香兰雨》对于台下任何一个大家小姐来说都是不可能的,这首曲子的难度可谓如今盛传所有曲子中堪称一绝的。

它盛传于前朝,是一名出身青.楼的烟花女子所创,乐谱从开始到最终结束总共分为三段,起初悠扬婉转、渐次频率加快犹如万马奔腾般气势如虹,到节奏最高处戛然而止,停留一瞬紧接着继续加快,比之第二阶段更甚。

整个弹奏过程中对琴师的要求不仅在于手指之间的节奏,更要关注的是三段的衔接和手指频率,由于指间的动作太大太迅速,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加之第三段的每一个节奏都要求孔武有力,所以手指的力道更是一绝,即便是京都之中琴技娴熟的琴师也不过就尝试着弹奏第一阶段罢了,上官罗漪却能将整首曲子循环往复的奏响。

且面容如弹奏普通曲子一般平和,可见其琴技之高超。台下无不有人拍手称赞。

另一头作舞的孙玉晴舞姿婀娜、罗袖轻舞、曼妙转身,摇曳着腰肢,前一刻还沉浸在台下的欢呼声中无法自拔,当发觉那掌声有一半儿是给上官罗漪时,心底已然有股股怒火腾腾四起。

天知道为了这次的献舞她有多少天没睡好觉了,连午夜梦回都在摆动四肢,可偏偏自己的努力还不如上官罗漪轻飘飘拨弄几下琴弦来的效果好,一时间所有的愤怒都被分散到了四肢的动作中,手中舞动的力度亦更加之大,整个人飞舞于台上的每个角落。

上官动作轻巧的完成了第二段舞曲,随即奔着第三段更快的节奏而去,动作间抬眸看向孙玉晴轻盈的身姿,嘴角却已经无形的弯起,心中早已在默念:孙玉晴,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你最后一段舞步。好好享受这一刻吧,这将是你余生最美也最惨痛的回忆。

正当台下欢呼声愈烈,所有人都兴奋的观望台上美景之时,变故却突然发生了。孙玉晴前一刻还摆动双臂,细肩跟身体柔软弯曲成媚态,下一刻却整个人瞬间僵硬了,虽然人是在舞动着,可四肢的动作怎么看都跟四根木头在摆动别无二般,简直僵硬的如同皮影,乍然间,台下的人都愣住了,呆傻的瞧着台上情形,原以为这是孙玉晴安排好的舞姿,却不想孙玉晴僵硬的动作愈演愈烈,整个人颤颤巍巍走到台子一侧,直挺挺便侧着身子倒了下去。

上官发现不对的瞬间,从座榻上起身,却仍旧没能抓住孙玉晴,伸出去的手指触碰到她长长的袖影,视野中,刚刚还飞舞的身姿就真的那么飞下了台子。

第一六三章 舞服之毒(上)

孙玉晴倒下台子的瞬间,台下一片哗然,距离稍微近的都靠了上来,众人的鞋子围绕中,孙玉晴面色青紫,四肢刚刚僵硬的症状已经有所缓解。眼神直愣着,毫无光芒,仿佛眼盲一般没有目光的聚集点。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孙玉晴的怪状又发生了变化,整个人忽然蜷缩成团,双手不住的掀开舞服袖子和裙摆,露出胳臂的肌肤和下身的亵裤。

跟往日里大家闺秀的胳臂不同,孙玉晴的胳膊此刻已经被一个个连成串的小红点布满了,红点儿越来越多,集散成群,最后她整个手臂都是红肿的。并且以众人看得见的趋势肿的愈加厉害,简直就要把她的皮肤撑破了一般。不多时,孙玉晴的四肢已经肿成了四根圆柱。

而整个变化过程中她的动作神情极为古怪,仿佛有虫子在爬咬她一般,不停的挥手驱赶,下一瞬她又换了动作,整个面容狰狞可怕,仿若那些虫子已经钻入体内叮咬她的肉骨一般,整个人在地上翻滚打滚儿。还夹带着痛苦的哀嚎声,撕心裂肺一般。

在场的人全都惊骇莫名,有些胆子小的大家小姐径自瘫软在了不远处的地上,两眼发直吓傻了,任谁也没有瞧过这样的场面。

云锦公主连忙起身,待女官们为她开了道路来才凑近了看清晰众人围着的中间孙玉晴的状况,她连忙挥手示意,“大家且先让一让,罗漪,你快来瞧瞧,这孙小姐到底怎么了?”

上官罗漪已经从台子上走下来,却因为周围人太多而没能挤进去,被公主这么一吆喝,所有人都会意。瞬疾给上官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上官步履急切的走上前,放眼看去的时候,孙玉晴裸露在外头的香肩、胳臂已经红肿不堪,勃颈处亦肿了起来。仿佛要被撑破的气球,皮肤都有些晶莹透亮了。

一见此状,上官皱眉,“男子全都背过脸去,麻烦各位帮我控制住玉晴的胳臂,我来为她把脉。”

语毕,迅速蹲到了孙玉晴的身侧,周遭的男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刚只顾得目睹那恐怖的场面竟全然忘记了孙玉晴是个女子,虽然整个过程中是她自己扒开衣服和袖子将皮肤裸露在外面的。但大家看了就是看了。

所有男子全部动作迅速的回过了身,并齐齐的将目光聚集在了夏明昭的脸上。

从刚刚孙玉晴掉下台子的时候他就一直冷眼瞧着,仿佛台下的孙玉晴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般,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出糗,夏明昭毫无反应。他只是眼神冷冷的一直盯着上官方向,关注着上官对此事的反应,但自她从台子下来就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神情出现,她一直试图挤进人群,却因为众人围得太紧而不得入。

从表面上来看是如此,但夏明昭始终不相信,将孙玉晴整的这么惨的事情会跟上官罗漪无关。

上官玉指纤纤。迅疾搭在了孙玉晴的脉搏上,深深闭上了双眸,长长睫毛搭落下来,盖上黑白分明的眸子。良久她才睁开眼,目光中透露着十足的惊惧,“公主。玉晴她中毒了……”说罢,动作好不柔情的扒开了孙玉晴衣领一道小缝,紧抿了抿唇叹息道,“好狠辣的毒啊。”

“罗漪,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配合的问道。

“玉晴的舞服被人下了毒。她身体凡是接触到舞服的部分全部都毒发了,赶紧弄来担架把玉晴抬进偏厅去,还有,切勿碰到她的衣服。”

“罗漪,这是什么毒?怎么如此厉害?”云锦看着孙玉晴被抬上担架,问道。

“这个,罗漪具体还不清楚,不过必定是奇毒,若是平常触摸自然没什么大碍,想必刚刚玉晴舞动的时候发了汗,透过汗水的融合,舞服内的毒才沁到了她的肌里,看她四肢红肿的迹象,恐怕此毒不好解。”

孙尧闻言,大跨步走到上官罗漪身侧,“罗漪,玉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父亲在他也必定会相信你,暂时先把毒稳定下来。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回府解决,最好还是不要耽误了公主的宴会。”

“孙公子说笑了,都已经闹成这样,宴会更是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眼下最主要的是查出来毒到底是谁下的。”云锦眼眸放沉,做思索状。

周围众人也低下头沉思,气氛仿佛被凝结了一般,周遭风吹拂过杂草的声音沙沙作响。

“你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做的!”人群中,一个响亮的女声突然扬起,众人闻言,皆望了过去。

说话之人此刻正眼眉挑的老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赫然宁国公府嫡女刘怡无疑。

被她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想起了刚刚偏厅里她跟孙玉晴争吵的那一幕,眼下,这别院之中能有动机对孙玉晴下手的,也就只有刘怡了。

“刘小姐,刚刚你有没有动过孙小姐的舞服?”云锦丝毫不掩盖此刻的用意,直截了当问道。

刘怡面色不悦,却因着公主的地位强自忍耐着,面色涨红了强辩道,“我没有在她的舞服上下毒,我只是,只是她弄脏了我的舞服,我不服气也跟她撕扯了几下而已,并没有……”

“啊……刘小姐,你果然动过孙小姐的舞服?”一旁刚刚献艺的董小姐张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三句两句间,刘怡的罪名已经被大家扣稳了,她当即愤愤跺了跺脚,“公主,刘怡没有做过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刚刚我的确想逞一时口舌之快跟孙玉晴吼了几句,但从来没动过要害她的心思啊!”

“刘小姐,如果孙尧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韩大少爷逝世的时候,您曾经扬言要来孙府替长兄报仇的,对吗?”孙尧的话惊得一众人后背发凉,若单单今日的事情自然挑不起刘怡对孙玉晴下毒手的心,但若是加上韩光耀那岔呢?

宁国公府,说起跟韩光耀感情好的,就属刘怡了,这对兄妹从小便一起学习书画,韩光耀每每出去游学都会给妹妹带回来很多丰厚的礼物,这样一个对刘怡来说必不可少的好哥哥就那么没了,还是因着孙府和贾安侯府的关系,刘怡自然对孙玉晴恨之入骨,若是借着这个恨意,刚刚是故意挑起跟孙玉晴争吵的,并且借机在孙玉晴的舞服上动了手脚,然后……

顺着孙尧提醒的思路,所有人都将数月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越想越是心惊,刘怡,竟然敢利用公主宴会的机会伺机对孙府大小姐报仇,还要用如此狠辣的手段,让她在所有公子面前丢了颜面,不仅清白尽毁,还性命难保……实在是太狠毒的心肠了。

这样想着,众人看向刘怡的目光全部如同看怪物一般。

见这边的情形定了,上官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朝里侧偏厅走去,只不过几十步的路程,她却走得很慢。

待行至偏厅门口的时候,上官突然顿住了,缓缓回转过身,跟身后一直跟着的人相视而立,“四殿下,如果你不放心未婚妻的病情,大可以大大方方跟罗漪进入偏厅,何必这样悄悄跟在身后呢?”

夏明昭不动声色的笑了,“上官罗漪,计划果然安排的一丝不漏,不过百密一疏,就是因为太完美了才让人不得不怀疑。”

“四殿下在说什么?上官听不太懂,我现在只知道时间对于孙玉晴来说分外宝贵,若我晚一步进去,她很有可能距离鬼门关更近一步,四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鬼门关嘛,倒还不会,你既然能接下拯救孙玉晴的活计,就不会让她这样死在别院里,因为那样就是你的罪过了,堂堂鲁阳郡主,北夏第一治毒之手,若是在眼皮底下就有人死了,那这个称号恐怕就要丢掉,所以我不担心,玉晴今天,至少此刻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上官弯起眸子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四殿下,奉劝你一句,自作聪明有时候当真不是什么好事儿,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会让人死在我手里,可现在我可还没治呢,若玉晴的性命就这么丢了,那大可以推到刘怡这位‘始作俑者’的身上,跟我何关呢?”

“郡主,您可来了,孙小姐的情况不妙。”负责将孙玉晴抬到这里的女官听到门口上官的声音,便冲了出来,面色惶急的说道。

上官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夏明昭,不再说什么,转过身走进了偏厅。

夏明昭嘴角弯起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亦跟着上官的脚步走了进去。

远远地,别院中央的台子下方,夏明远双手交握身后,眯着眸子瞧着偏厅门口的这一切,眸光闪烁,面无表情。

偏厅里,简陋的床榻上,孙玉晴紧闭双眸的躺着,脸还是昔日那美丽的容颜,虽然沾满了灰尘,嘴唇发白,但仍掩饰不掉她原本的美人痞子。

第一六四章 舞服之毒(下)

相比之下,身体却如同被水泡了许久,已然浮肿的不成样子,放眼一看极不协调。罩在孙玉晴两臂外头的舞服袖子已经被女官们剪断了,露出她红肿的两只圆滚滚的手臂,有些地方已经出现裂口,犹自在渗着黄灰色的脓水。

夏明昭面色一沉,刚刚那一幕之后,孙玉晴在京都已经无法立足了,在此之前她谎报懂得医术替六公主医治不得,与宁国公长孙被传有染,大闹母亲灵堂毫无气节,屡次成为传言的焦点,已经没什么好名声了,今日的中毒惨状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想必院落之中的公子小姐们一出这里,外头立刻就会谣言四起,孙府大小姐公主宴会上中毒,丢尽了掩面,自行扒开衣物让诸多豪门公子看了个遍……

如此没有好名声,又性格刁钻泼辣的女子怎么配做自己身边的女人,当然自己若荣登九五,坐在身边的也该是至尊至贵、品貌端淑的才对,孙玉晴,绝对不可能!

此刻甚至有一个声音在夏明昭心底不断重复着:孙玉晴,不如就此死了倒也好,免得苟活于世受不了众人的污言秽语,还要连累贾安侯府和自己。

上官已经行至榻前,掏出手绢沾了一些孙玉晴胳膊上渗出的脓液,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窜入鼻息,她回转过身无奈叹息道,“你们,身上都没有伤口吧?”

女官们闻言,面面相觑,思考了一瞬,皆摇了摇头。

“那赶紧帮孙小姐把舞服换下来,记得不要用指甲触碰她的身体,她皮肤现在很脆弱,只要稍加用力就会裂开,渗出来的脓液亦是有毒的,你们要加小心。还有,这屋子里的东西待会儿尽数烧掉,一个不能留。”

女官们闻言,皆瑟缩着肩膀。有些不敢上前了。上官幽幽叹了口气道,“没事的,先把我这颗解毒的药丸吃下去,不会有事的,对了,把这两颗也给孙小姐服下,你们换好了唤我一声便是,待会儿孙府的人会把孙小姐带回去。你们稍后好好净手就是了。”说罢,全然不顾身后的夏明昭,当他是透明一般。绕过走出了门。

夏明昭紧跟着上官走了出来,临走前甚至一眼都没看孙玉晴,很显然,已经全然当她做无用之人了。

待上官吩咐好孙府的马车,又派人先行回去通知后。女官们已经为孙玉晴更好衣物。

刘怡中途争辩不得,愤愤然上了马车便离开了。任凭大家怎么说都无法用事实来证明孙玉晴的毒是刘怡下的,所以她出入尽可自由。

云锦公主也没有丝毫要拦住她问官的意思,这样不了了之对今天的事情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这样可以给人留下无限遐想,更可以给贾安侯府孙府和宁国公府之间造成解释不清的误会。

原先宁国公府失去一个长孙,这次贾安侯府失去一个外孙女。两家也算是扯平了。

可事实上呢?哪儿就有那么容易?一直倨傲的两府会如此善罢甘休吗?京都的谣言又怎么会放过如此精彩绝伦的戏码呢?接下来就是看好戏的时间了。

虽然一众公子小姐们已经被告知可以自行离开了,但大家仍然驻足在别院中央交头接耳,等着看孙玉晴从偏厅里出来是个什么模样。

担架上,孙玉晴的身体被披风覆盖着,脸也被负责收拾的女官擦拭干净了,表面上看没有丝毫异常。但却要忽略掉她搭落下来的粗壮手臂。

直到她被抬上孙府马车,院中的一众人等才各回各家,各找各的马车,奔走着传扬各自的故事版本去了。

夏明昭站在云锦身旁,面色一直不悦。说实话他此刻心底是愤懑的,看今日的架势,若上官想单独在云锦的宴会上做什么手脚那是万万不会如此顺利的,所以云锦势必有所参与,如此看来他们在背后的关系可就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浅了,至少云锦应该早就知道夏明远的身份,那么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呢?

想到这里,夏明昭的目光不由自主瞧向了一直站在台子下方的夏明远,正巧此刻他回转过眸,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皆面无表情,但交汇的电量,却让日月都失了光辉。

宴会就此散去,孙尧跟着上官和夏明远走出别院的时候,六公主亦跟了出来,她娇羞的拉住了孙尧的手,凑到孙尧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这才羞红了脸转身跑回去了。

孙尧亦灿然一笑,看着六公主远去的背影脸上尽是光华。

夏明远拍了拍上官罗漪的肩膀,“他们两个还真是很般配。”

上官一震,闷声嗯了一句,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她总觉得孙尧面对六公主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似乎是刻意挤出来的,而并非真心。

回府的马车上,孙尧和夏明远轻声议论着刚刚宴会的细节,今日他们的计划可谓完美收官。

上官则一直静静坐在旁边,手中把玩着绢帕,做沉思状。说实话,对于孙尧这次决定加入计划的事情,上官一直很怀疑,虽然之前孙尧屡次跟上官许诺过,他会不惜一切帮上官报复任何人,包括他无情的父亲和刁钻乖戾的妹妹,但他真正参与进来的这一刻,上官仍旧搞不清楚动向。

她怎么会理解,情至深处近乎疯狂的道理,更何况站在孙尧的角度,目睹了孙志典对二夫人的种种无情,目睹了他们父女对上官的种种恶行后还怎么能保持冷静?其实,孙尧的变化自二夫人被捉奸那晚后便开始了。

他一直站在上官身边,虽然她尽量不让他接触到那些黑暗肮脏的事情,可他还是看到了,一次次的目睹,若不是上官每次都绝地反击,现在早不知道尸骨何存了。

参与进来也算是孙尧对上官一种变相的保护,至少他的心会更安,至少他帮她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接下来,他还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只是这些现在还不能说……

而另一辆马车上,孙玉晴犹自闭着双眼紧拧着眉头痛苦的躺着,她绝对猜不到,自己所中之毒就是出于手下童妈妈之手。

舞服的蛛丝织布料是她亲自选的,制作过程也是挑选能工巧匠完成的,但就在制成之后,洗衣的过程中,却被上官安排的丫头动了手脚。

用来给孙玉晴洗舞服的水正是融了那本被下了毒的书后的毒水,舞服的每一寸布料都被深深灌入了毒液,只要孙玉晴舞动腰肢,身体发汗,汗水跟毒水交融,毒水便会浸透她的每一处肌肤,如此一来,便再也逃脱不过中毒的厄运,这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而对于此毒来说,无论是中毒的过程还是解毒的过程都是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初初中毒之时,四肢僵硬如木条,随即中毒的部分如被浸泡在冰水之中,开始出现附中症状,肌肤更是从红点连接成一片一片的红肿,紧接着冰水换成了热水,滚烫如刚烧开一般,随之而来的是对身体的折磨。

在整个毒发过程中身体里如无数只虫子在窜咬,啃噬,酥麻却又无法抑制,根本找不到痛处,因为全身都沉浸在痛楚之中。

孙府,早已闻听到消息的孙志典一直等候在大门口,待马车行到近前,才急步迎上去,看着仆从门将马车上孙玉晴的担架抬下来,她双眼紧紧闭着,露在披风外头的样子跟往日没什么差别,乍看到女儿跟往日无异的面容时,孙志典甚至有一瞬间的放松,他宁愿相信刚刚传回府中的消息不是真的。

然紧接着从另一辆马车上走下来的孙尧、上官等人的表情却让孙志典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父亲,是尧儿没能保护好玉晴,您就责罚我吧。”就在上官要说话的时候,孙尧突然单膝跪地,拱手一礼,满面愧疚的叹息道。这是在替上官挡箭了。

“尧儿,快快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出府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跟宁国公府嫡女起了争执呢?”孙志典说罢,目光游离的瞅了身后上官一眼,尤带怀疑。

上官满面愁容,此刻亦紧锁着眉头,不发一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夫人带着玉兰玉竹两姐妹亦闻讯赶来,内室之中挤满了人。

玉竹坐在简单用木头制成的旋转木椅上,面色冷冷的瞧着床榻上的孙玉晴。

适才,当她听到孙玉晴是被担架抬回来的时候,内心有一刻的激动是无法抑制的,玉竹虽然看起来素日乖巧温顺,但她在府中也是有眼线的,当得知上官安排了事情要对付孙玉晴之后,她期盼的心情便再也无法抑制。

那个害她如此的女人终于吃到苦果了。可当真看到孙玉晴紧闭双眸躺在榻上的场景时,玉竹的心底却生出了一丝不忍,转瞬即逝。

随即她目光探寻的看向床榻一旁一直静静守着的上官,两人眼神在空中定点交汇,玉竹动作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眼角弯成月牙,这是她大病初愈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第一六五章 如此解毒

二夫人亦在老夫人后两盏茶的时间赶到了这里,待所有人都到齐了,孙尧才将今日发生在别院的事情娓娓道来,不放过一丝细节的给大家声情并茂讲述了一遍,浓墨重彩的描绘了孙玉晴和刘怡之间的那次争吵以及孙玉晴掉落台子的时候,刘怡脸上慌张的神情。

玉兰一直坐在玉竹身边,神色慌张的听着孙尧描述,说到孙玉晴毒发时候的时候,她面色越发难看。

一旁玉竹偏眸冷眼瞧了自家姐姐一眼,“三姐,你没事吧?”

玉兰一愣,下意识回道,“没事,没事……”可额角却已经沁出了汗珠。玉兰知道,这件事情必定是上官罗漪安排的,她想想都觉得后怕,若今日出事的是自己,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待天色黑透的时候,孙志典找来的两位太医终于赶到了,两根红丝线从孙玉晴的金纱帐内一直连接到外室的两位太医手中,此刻,两人的脸上是震惊之余的恐惧,待悬丝诊脉结束,他们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上官脚步轻缓的从内室走了出来,待行至两位太医身侧的时候才缓缓坐下,伸手掏出了腰中的绢帕,展开后递于两位太医面前,内里是已经结晶的黄灰色碎末,虽然仅仅是一点点,但自上官展开绢帕的瞬间,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在屋内弥散开来。

一旁老夫人、二夫人等人连忙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皱起眉头朝这边瞧着。

“两位太医,这是玉晴身上渗出的毒液凝结之后的碎末,罗漪眼拙,大致闻出了几味药的成分,至于解毒之法,心中有一个还没确定的答案,想说出来跟二位商讨一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两位太医皆凑上前闻了闻。那股刺鼻的味道简直让人无法靠近。

距离上官稍近些的太医反应最快,说实话他压根儿没见过如此厉害的毒,通过刚刚的脉息诊断,这位孙府大小姐的五脏六腑皆被毒水所侵。若不是这位郡主用解药吊着,恐怕孙大小姐早已经一命呜呼了,都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哪儿还有救治的必要?还不如将重担移到这位郡主身上,那么最后治好治不好都跟自己无关了,心念直转下,太医迅速回道,“北夏谁人不知郡主最是擅长治毒,既然孙大人已经找来我们,那我们自然要配合郡主为孙大小姐的医治出一份力,郡主不妨直言。”

“是啊郡主。您且说一说……”

“这毒我虽然说不上名字,却也猜得到其中的成分,刚刚趁着间隙已经写在了这里,请二位过目,另外。除了世间珍稀的一些毒虫毒木之外,我还发现这里有很多原本无毒,但相克生毒的汁液,如此看来若是想解,必然要大费一番周折,相对的,罗漪已经拟出了一个方子。想跟二位参详一二。”

上官说罢,身后的绿萝已经手捧两张白纸分别递给了两位太医。

太医伸手接过,一人瞧着列举毒物的单子,另一人则瞧着治毒方法的单子,从上到下仔细查看了之后,两人齐齐点头。动作出奇的一致。

孙志典一直坐在外室,当下看到两位太医毫无主见对上官全然信任的样子极为不放心的理了理声线,“咳咳……二位太医,对小女的病情可有什么见解?关于解毒的方法也可以说说自己的意见,毕竟这毒并非常见。总要给出一个可靠的方法才是……”

孙志典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你们两个是被请过来的太医,能不能说出自己的解毒方法?而不是围着身旁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马首是瞻啊?

两位太医早已经焦头烂额,他们是真的没见过如此剧毒,若是发生在寻常人家倒还可以尝试着治疗一二,探索着采用各种方子,可偏偏这里是兵部尚书府,躺在床榻上的是贾安侯府的外孙女。

没有万分的把握,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若是出一点差错孙小姐的命可就没了,那时候他们还怎么继续在太医院混了?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所以现在最好的解脱方法就是攀附在鲁阳郡主身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怎么治就怎么治,到时候万一孙玉晴真的丢了性命,那也是鲁阳郡主所导致的,跟他两人无关。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两位太医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当下在没商量的情况下齐齐做了决定,“孙大人您有所不知,郡主所列的这套方子无论从治毒的方法还是用药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

“是啊,刚刚下官也如此想过,却都没有郡主考虑的这么周全,若是照着郡主的这个方子治疗只能比我们给出的方子更好,必不会更坏才是。”

两人异口同声的赞同上官给出的方子,显然是不想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了。

孙志典眸光闪烁,当即叹了口气,正欲说些什么,话却最终停在了嘴边。

最终确定的解毒方子是:用泡药酒的方式,将能够为孙玉晴解毒的药材统一放置于木桶之中,一日两遍的让孙玉晴浸泡在药桶之中。这方法看起来简单,但对孙玉晴来说却无异于莫大的折磨,她身上如今红肿的趋势愈加严重,除了脸部其他地方一碰都很痛,稍微被尖利的东西刮到都会立刻渗出脓液。

这样满身伤口的躯体浸泡在药桶之中,那痛苦可想而知,若是一遍两遍寻常人自然可以忍受,但孙玉晴却要日复一日的循环往复坚持解毒。

孙府所有的主子们听了上官和两位太医“讨论”之后形成的结果之后,皆嘘声叹气,可想而知接下来的解毒过程对于孙玉晴来说并不比中毒好过。

没过多久,众人都散去了,只剩下童妈妈和秀云两人守在孙玉晴身边,从孙玉晴被送回来开始,童妈妈便一直深深垂着眸子,守在孙玉晴的榻前,为她擦拭满额的汗水,为她擦拭身上的伤口。

对于自家小姐为何如此模样,她是再清楚不过了,这毒可是她带进孙府来的,亦是她给孙玉晴出的主意。

当得知上官满京都城在寻找一本书的时候,童妈妈第一个想起了这个计策,在跟孙玉晴说了之后她也满口就答应了,于是将毒液渗透至书页,再想方设法通过孙尧的手将书交给上官,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孙玉晴更是派了秀云过去紫琼苑确定了,上官非常喜欢那本书,更没有半分怀疑。

可为什么她知道现在还没事儿,只有自家小姐出了事情呢?原因只有一个,从一开始上官罗漪就看出来了,所以才设计让自家小姐钻入圈套。

所以孙玉晴会落到这种下场,用因果轮回的说法,全然是自讨苦吃,若她没有害人之心,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童妈妈怎么想都觉得后背发凉,甚至不敢抬起头看上官罗漪一眼,听到她在屋内说话的声音都要心头颤抖几分。

给书页下毒的事情,童妈妈自认为已经安排的天衣无缝了,却还是被上官罗漪看出了马脚,她甚至不动声色的安排了今天公主宴会前后的一切,还光明正大的将孙玉晴中毒的事情堂而皇之推到了宁国公府嫡女刘怡的身上,前后事情连起来一想,此人的心机之深沉当真无法想见。

更让童妈妈无法获知的是,上官罗漪竟然没有一招将孙玉晴弄死,而是留着她的性命,现在又要将她救活。

关于上官的解毒方法,童妈妈也不否认,对于这种毒,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若是中毒之处她在身边给小姐解药倒是可以的,偏偏今日小姐走的匆忙,她一个没赶上便被落在了府中,原想着一切若是顺利,姑且不会发生什么,却没想到孙玉晴站着走出去,却是躺着被送回来的。

如今上官给出来的药方子,不说是绝妙也堪称完美了,是如今能够医治孙玉晴的最佳方法,但童妈妈依旧弄不清楚,为何上官会下毒之后又义无反顾的治毒。

就在童妈妈纠结前后不得其果的时候,床榻上的孙玉晴突然有了响动。

孙玉晴迷蒙的睁开双眼,只觉得除了头部,其他地方全部沉浸在揪心的痛楚之中,“童妈妈……”哽咽着说出第一句话,却整个人都呆愣当场。

童妈妈乍然听到孙玉晴的声音也吓得一身冷汗直流,这声音仿佛七八十岁的老妪,沙哑而没有一丝甘醇之感,任凭一个陌生人听了这声音都联想不到一个十多岁少女吧?

“小姐,您这是?”童妈妈连忙凑过来查看,目光自然而然锁定在了孙玉晴的脖颈处,几乎一瞬她反应过来了,毒液已经浸入小姐的体内,尤其是她的脖颈,现在肿的圆滚滚的,这样想来,毒液对她发声的影响可是无以复加的,所以她的声音才会如此之粗。

但当下童妈妈关心的却不只这些,恐怕还有更加让孙玉晴无法接受的事情在后头等着。

第一六六章 目睹惨状

孙玉晴挣扎着要起身,却发觉除了头可以转动一二,身体其他部分动哪儿哪儿痛,甚至沉重的仿佛提着千斤锤,她平躺着下意识朝身下看了一眼,不看倒还好,一看整个人几乎崩溃。

视野之中,孙玉晴所能瞧见的是一个高高突起的身体,圆滚滚仿佛肉球,胳膊裸露在外面,又红又肿,斑斑点点密密麻麻,让人看了都不由发呕,这真的是自己的身体吗?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童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最后两个字,只剩下口型,索性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童妈妈惊恐而又不知所措的走了上来,连忙替孙玉晴掖盖被角,“大小姐,这不过是初初中毒的症状,郡主已经着意为您解毒了,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恢复康健……”

“你说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给我解毒?那个坏女人,贱丫头,凭什么让她给我解毒?!我要换人,我要换人,放开我,不要按着我……”用几乎发不出声线的嗓子愤怒的吼出这么一句后,孙玉晴整个人挣扎着就要起身,但牵一发而痛全身。

她咬牙忍着每一寸肌肤的痛楚挣扎着终于起来,但却发觉她根本坐不直,因为身体肿胀的程度完全撑不起她的坐姿,所以整个人刚一起来迅速又重重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是新一轮的痛苦来袭。

孙玉晴几番常识,甚至后来在童妈妈的帮忙下起身,都无济于事,最后直接跌落到了床下,翻了两个个儿之后重重倒在了鞋几下方。

她只觉胳膊下方黏糊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抬眼仔细瞧的时候却发现刚刚掉下来时候胳膊被碰撞出的伤口中正汩汩往出冒着脓血。

童妈妈惊叫一声,连忙找来外头守候的秀云和其他丫头,众人围上前来为了好大力气才将孙玉晴重新扳回床榻之上,而丫头们眼神中却都是掩盖不住的惊恐莫名。

孙玉晴是何等在乎面子的人。素日连丫头们一句不敬的话都会招来她一顿掌掴,别说此时这种惊恐而又好不尊敬的眼神了,正在气头上的孙玉晴一把揪住了一旁床榻上笼罩着的金纱帐,用力一拉扯重重撕了下来。“童妈妈,给我把这两个丫头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两个丫头直到被拉出房间的时候还不知道小姐究竟为何会发如此大怒,只因为她们的目光吗?秀云战战兢兢的守在床榻一侧,大气儿都不敢出,小姐原本就性格暴躁,如今又受了伤,她素日里最在乎的就是身材,现在却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接受不了现实是一方面,愤懑痛苦是另一方面。

恐怕现在。任何一个腰肢细软的丫头在小姐面前晃一晃,她都会立刻将人打发了。接下来的几天,秀云都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

童妈妈带着两个丫头出门,按照孙玉晴的说法将两个丫头打发了之后不多时就返了回来,今天晚上就要开始为大小姐泡药了。一想起来她就无限头痛。

内室。孙玉晴的床榻已经在她的一番折腾下被脓血全然沾湿了,换床单,为她擦拭身体成为了童妈妈和秀云的一个大工程,翻弄完成之后,药桶亦被抬了上来,刚一进门就有一股扑鼻的药味迎面而来,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孙玉晴紧紧攥着圆滚滚的双手。眼含血丝的瞪着地面上放置的大大木桶,“这个法子是上官罗漪想出来的?”操着一口沙哑而又苍老的声音,孙玉晴问道。

“小姐,是……”

“我不会进去,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要她给我治!”

……

次日一早。上官如约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刚一踏进屋门就瞧见里侧坐着的人儿,上官一愣,步履轻缓的走了进来,“玉兰、玉竹都在啊。”从重病开始。玉竹便从来没有大早上给老夫人请过安,今天算是她大病初愈后的第一次。

老夫人脸上的欣慰和欢愉溢于言表,看到上官,她脸上瞬间绽出花儿来,“罗漪啊,你来了,快过来祖母这边坐。”语气中都透着兴致。

上官清浅一笑,不疾不徐的走到老夫人面前,缓缓坐下。

“罗漪啊,刚刚玉兰玉竹两个还说呢,等你过来,就过去看玉晴的伤势,昨儿个晚上也不知道醒来之后怎么样了,我呢也懒得挪动身子,你们三个就暂代我过去瞧瞧吧。宁国公府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你义父那头也没什么态度,外头是宣扬的火热,咱们两家倒是冷静异常,这事情啊,哎……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

上官拉过老夫人的手,安慰道,“老夫人,您该顾全自己的身子才是。其余的就交给罗漪来安排吧。”

玉竹坐在她自己的椅子上,双手紧握着扶手,仍旧面无表情,一旁的玉兰也面色冷肃,仿佛有心事,却又无法言喻。

三人简单陪着老夫人又说了一阵,这才从院子里出来,上官吩咐了冬语几句,便一路推着玉竹的转椅,跟玉兰并排走着了,整段路上都没有声音,她隐约觉得玉兰玉竹这对双生姐妹没有素日那么亲近了,即便如今玉竹腿疾,跟任何人都很疏远,可跟上官在一起的时候,至少玉竹不抗拒。

上官分明看到,刚刚从老夫人房中出来的时候,玉兰刚要为玉竹推椅子,动作却瞬间停止,因为那一瞬,玉竹投过去的眼神带着极度的不情愿。

回忆起公主别院的宴会之前,那时候玉竹吩咐的那句,“姐姐,多加小心”分明意思很明确:她已经知道害她如此的背后之人就是孙玉晴,那么她是否知道这件事情跟玉兰有关呢?如果她知道……

上官脚下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一旁玉兰却仍在自顾自发呆的继续朝前走,座椅上的玉竹顿了顿,随即转过眸子,眼神淡而无光,黑白分明却有深不见底,“姐姐,怎么了嘛?”

上官一震,瞬间从怔愣中抽离了出来,“哦,无事,就是踩了个小石子儿,险些摔倒。”

玉竹勾起了唇畔,脸上挂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姐姐慢慢走,当心脚下。”这一瞬间,上官罗漪几乎误以为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玉竹回来了,但误以为终究是误以为。

下一瞬玉竹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

很快三人来到了玉竹园,门口,两个看门的丫头正蹲在墙角吃瓜子儿,一地的瓜子儿皮子到处乱飘,院子里落叶满满,仿佛许久没人住了一般。

上官理了理声线,两个丫头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连忙扑了扑身上的瓜子皮子,迅疾起身,一脸尴尬的福了福,“郡主安……”

“奴婢给郡主请安。”

上官微微拧着眉头,“你们小姐可醒着?早上的药泡了没有?大白日的不去干活儿在这里闲散个什么劲儿,都没人管的吗?”

丫头瑟缩着肩膀,闷声回道,“回郡主,童妈妈和秀云都在忙着为小姐泡药,那活计我们这些下等的丫头是无法近身的,至于活儿嘛……”丫头说到这儿,顿了顿,斜眼瞧了一眼地面上满是飘叶的杂乱之景,继续道,“童妈妈只说让我们看好院子,昨儿个负责洒扫的两个丫头被大小姐挖了眼睛,所以今儿个才没人干活。”

玉兰一愣,当即下意识重复了一句,“挖了眼睛?”

“是啊三小姐,听说那两个丫头看大小姐的眼神中有不敬之意,所以大小姐一气之下就把人眼睛挖出来了……”

玉兰闻言,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说什么,随着上官一同推着座椅很快进了孙玉晴的屋子。

开门的是童妈妈,见到门口站着的三个人,童妈妈显然很是吃惊,但此时若不让人进那就太不成体统了。她面上尴尬了一瞬,随即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迎了上官等人进入外室。

一只脚踏进屋内,就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扑面而来,三人还没坐稳,就听到内室撕扯般沙哑的吼叫声,紧接着是一个苍老如八十岁老妪的骂声,“没看到伤口吗?是不是让我把你的眼睛也挖出来!”

玉兰愣了一瞬,随即大惊失色的捂住了嘴,试探性的看了上官一眼,“姐姐?”

上官眨了眨眸子,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三人正为孙玉晴的声音震惊之时,冬语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刚刚跑回紫琼苑取来上官需要的东西。

冬语刚放下托盘,就听内室哐啷一声,随即是洒水之声,扑腾腾如雷贯耳。

“姐姐,大姐许是治疗不便,不如咱们进去帮帮忙吧?”玉竹突然开口,说话时候面色却是淡淡的。

上官当然知道玉竹的意思,听刚刚那声音就猜得出来里头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儿,这个时候进去只会目睹孙玉晴的惨状。

果然三人刚一进内室,就瞧见满地已经被药水侵袭,最中央处,一个木桶已经碎裂成了两半儿,到处都是残余的木板,孙玉晴的庞大身躯则全然压在木桶碎片之上,满身湿漉漉看不出形态。

第一六七章 心意已决

昨日还红肿的两只手臂如今已经在药水的作用下被泡成了粉白色,整个人如同一个打气球一样侧躺在地中央,被木桶碎片刮伤的地方还犹自在躺着脓液。

玉兰乍见到屋内场面,一不小心惊叹出声,孙玉晴猛一回头,忽见内外室间隔的地方三个容貌脱俗的女子正如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自己,登时不知道该如何闪躲,当下只觉得羞愧难当,又愤懑郁结,“滚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说着,提起面前的一块儿木板,顺势朝这边丢了过来。

由于动作过大,孙玉晴本就不灵便的手运作起来更加吃力,所以原本可以顺利丢出去的木板在孙玉晴的作用下却只是挪动了一小下。

上官推着玉兰的座椅朝没有药液的地方挪了挪,随即声音淡然的说道,“玉晴,我跟玉兰玉竹也是过来瞧瞧你的状况,药通坏了倒没什么,再让管家从外头买一个回来就是了。这次换一个更结实的,童妈妈,听到了吗?”

童妈妈闻言的瞬间,心早已经拧成了团,天知道孙玉晴听到这句话心里会多气愤,她最最在意的身形如今一扫全无,还要忍受着大家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瞅着她出糗,每天泡在着闻了都要发呕的木桶里,简直不是人能忍受的日子。

“郡主,老奴都听到了,您放心便是,这屋里药味太浓,恐冲撞了郡主和两位小姐,老奴这就替大小姐更衣,打扫屋内,不如三位小姐先行出去等候,如何?”

上官微微一笑,“童妈妈辛苦了,玉晴,我们去外室等着你,刚刚还带了礼物过来。不知道你会否喜欢,待会儿收拾完备了再进来。”说着,利落转身,脚步轻快的推着玉竹出了内室。

孙玉晴的眼睛几近血红。此时此刻她已经感受不到周身的痛楚,满脑子都是对上官罗漪的恨意,昨晚,当童妈妈更她讲述了她晕倒后的整个过程时,她几乎捶胸顿足,内心的愤懑无处发泄就将随手可碰到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童妈妈废了好大力气才为孙玉晴换好衣服,又将她放到了干净的床榻上,这才开始擦拭屋内的地板。过了许久,才端着铜盆走出内室,“郡主。三小姐四小姐,里侧已经收拾完毕,请几位进去稍坐,另外,大小姐很快就到休息的时辰了。希望三位……”

“童妈妈放心吧,我们放下礼物就走。”上官含笑起身,将手中托盘放到了座椅上玉竹的两手中,“走吧玉竹,咱们进去。”

内室中,床榻上,孙玉晴刚刚才换好的干净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她平躺在床榻上。仰视着前方的三位曼妙少女,想起自己连坐起来都要费好大力气,忍受很大痛苦的折磨,孙玉晴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懑间嘴唇都差点儿咬破。

“玉晴,我的方子已经给诸多太医都看过了。大家都说过没问题,熬药的过程也是义父派人弄的,我不会沾染半下,所以你尽可放心的接受医治,对了。昨儿个我特意命绿萝又去外头那个布行寻了蛛丝织的料子回来,颜色也跟你宴会时候穿的差不多,连夜赶至今儿个终于弄好了,你看看这料子跟你献舞时候穿的是不是很相似?还有这双舞鞋,是云锦公主特意赏赐下来的,公主还说了,宴会上的意外她也没有想到,但事情终究是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让身体尽快恢复康健。”

上官掀开托盘上遮挡的绸子,一瞬间那蛛丝织的锦缎和琉璃玉石满缀的鞋子映在眼前。若是平日她肯定会高兴的不得了,但此刻却丝毫欢快的心情都提不起来,上官罗漪,她分明就是过来在伤口上撒盐的,明明知道她孙玉晴再也不能跳舞了,再也穿不进去那精致的舞鞋了,还跟公主讨这样的赏赐送来,她分明就是故意的!一大口闷气瞬间堵在孙玉晴的胸口,让人窒息。

“大姐,玉竹刚刚从这痛苦的阶段走出来,很能够体会你如今的感受,相信我,很快就会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即便双脚不能走路了,但是双手还是很活泛的啊,虽然我没有经历过浮肿的过程,不过可以想象大姐如今有多痛苦……”

玉竹说话的时候一改这几天的死气沉沉,声音越发悦耳动听,仿佛百灵在鸣唱,动作间还不断的摇曳着胳膊,尽力在表现她有多灵活,“总之呢,大姐,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你,一定可以扛过难关的,手脚不能动弹怎么了?以后都不能跳舞又怎么了?只要能活着那就还有希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当初你过去瞧我的时候不是也这么鼓励我来着?怎么自己倒被困在牢笼里走不出来了呢?”

玉竹眨了眨晶亮的眼睛,最后现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浅浅勾起了唇畔,露出嘴角的一颗小小梨涡,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滚,全都给我滚出去!”孙玉晴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搬动着那双又粗又红肿的胳膊弹动了一下,“都给我滚!”那沙哑而又声嘶力竭的声音瞬间贯穿了整个玉竹园。

回去兰竹苑的路上,上官步子走得很慢,玉兰一直跟在斜后方,脚步轻的仿佛根本没人一般,“罗漪姐姐,有件事情,想让你帮我跟云锦公主打听一二。”就在快到兰竹苑门口的时候,玉兰突然开口了。

上官没回头,继续朝前走,“什么事?”

“就是……选秀女的时间快到了,不知道宫里是怎么安排的。”

座椅上,正把玩着手中树叶的玉竹突然手一顿,树叶哗啦啦从手中滑落,轻飘飘落在了地上,她的手却仍在僵着。

上官握着座椅的把手,脚下步子渐渐放慢了,“玉兰?”

玉兰尴尬一笑,迈大了步子跟了上来,“姐姐,我就是随口问一下,这个事情还没跟老夫人说,我……”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上官慢慢回头,对上玉兰水汪汪的眼睛。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那日从她房间出去时候玉兰突然吼出口的那一句,“爱公子的方式--默默爱他,暗暗帮他的方式……我会比你做得更好。”

进宫做秀女,相当于答应进宫做眼线,看来玉兰是真打算默默爱着夏明远了。

那日在兰竹苑跟玉兰敞开心扉时,上官罗漪其实有过这个打算。

放眼大局,在玉兰面前其实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一,随便按照老夫人的安排,找个富贵又简单的家族嫁了,从此以后过着富贵满足的生活;其二,如她所答应的,继续爱着夏明远,不过,只是默默的,那么她就要做点儿什么,闺阁女子所能仪仗的就只有嫁娶这一条了,若她嫁个有身家背景可以帮助夏明远的,却也要耗费很大功夫,唯一急功近利的方法就是进宫,这样既接触到了权利中心,又可以为帮夏明远夺回一切铺路。

可以说,玉兰如今的决定有一半儿是上官促使她选择的,此时此刻,无数个声音在心底暗骂:上官罗漪,你太自私了,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为了达到帮夏明远的目的,你牺牲了一个美好少女的一生……

“恩,反正现在也不着急谈及婚假的事情,就想着进宫见见世面,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玉兰此刻面色纠结,头深深垂着,站在上官的位置,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也看不透她此刻的心。

玉竹整个上身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在上官和玉兰对话的空挡,她一言不发,就连呼吸都是没有大动静的,实际上内心却在经历着苦痛的挣扎。

在获知孙玉晴就是弄伤她的始作俑者之后,接连的打击如期而至,她还是无意中听到了自己亲姐姐跟孙玉晴之间的勾当,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拒绝三姐的一切好意,甚至连往日里的对话都能免则免了。

这些幼稚而又执拗的行为,无不在表示着玉竹内心的痛苦,说实话她是恨姐姐的,虽然知道她是无意,但却仍然怀着恨意,而此刻,听到姐姐要入宫消息的一瞬,玉竹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瞬间忘记了思考,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三姐是想赎罪吗?三姐是为了我才入宫的吗?因为我双腿已废根本嫁不出去,所以她就要陪着自己也不嫁人?先入宫,待到二十五岁出宫之时已是老女,那时候还有谁肯要她?用这种方式来赎罪?

“今年的年末会有一次秀女大选,下次就要三年之后了,往日里负责秀女大选的事情都是皇后在操持,只是今年皇后身体微恙,不怎么打理后宫事宜了,不知道会谁来操持,距现在离大选还有一段时间,玉兰,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二吧,老夫人那头我不会多说什么,一切还要你亲自来张口。”

玉兰缓缓抬起头,眸光如水般清澈,“姐姐,我心意已决”(去 读 读 .)

第一六八章 参选秀女

按照北夏的往历,关于秀女大选的部分并没有过多的严苛要求,每个郡县按照名额向上报数,什么身份皆可入围,不论名门闺秀,不论哪个家族,只要有意向都可参与秀女大选,三年一次,宫里的宫女,满年龄的会退出来一批,选好的秀女也会适当填充进去。

若秀女之中有表现好的也可以参与后宫妃嫔的选拔,这些就要看内务府那头的安排了。

前世上官险些为了夏明昭而入宫做秀女,当时已经决定了,并为此做了很多准备。不过后来还是阴差阳错没能走上这条路,如今看来,上官罗漪只觉得好笑。

回到紫琼苑的时候,上官面色并不甚好看,推门刚一进屋,就瞧见夏明远静静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茶杯,也不知等了她多久,一见人进来了,立时喜出望外,“回来啦?午膳给你留着,这就让绿萝吩咐端上来吧?”

上官摆了摆手,无力的应和道,“我不饿,待会儿再说吧。”随即,有气无力的在夏明远一旁坐了下来。

“怎么了?不是去孙玉晴那儿看好戏了吗?为何这样累?” 夏明远说罢,手很自然的落在了上官罗漪的额上,“不热啊,这是怎么了?”

上官伸手弹开了夏明远放在额上的手,“许是在孙玉清那儿闻了太重的药味儿,我去躺一会儿。”说着,径自起身,朝内室走去。

夏明远动了动嘴,最终没说什么,仍旧静静坐在原位。良久,进来内室,见上官已经双眼紧闭躺在床榻上了,长长的睫毛垂落而至,盖住原本如水的眸子。

夏明远轻轻蹲在了床榻旁,忘情的伸出手,自然而然落在上官的脸颊侧畔。袖长的手指拨弄开她脸颊的碎发,一时间白皙的脸庞全然呈现在面前。

如果可以,他宁愿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让她一直这样安稳的睡着。不被任何烦恼所侵袭。当手指滑过上官脸颊的时候,夏明远突然顿住了,弹指一瞬,他感觉到整个人如同被上官身上的引力所吸,脸慢慢凑了过去,就在唇角即将接触上官额头的一瞬,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龙常低沉的呼唤,“主子……”

夏明远一顿,立刻收回了动作,手指也迅疾从上官的脸颊收回。理了理衣襟,这才转身缓步走出了房间。

床榻上,上官却慢慢睁开了双眼,看着夏明远远去的背影,上官淡淡眨了眨眸子。嘴角现出一个浅浅的笑意,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龙常守在门口,待夏明远出来了这才悄声嘀咕了一句,“主子,公主派人送出话来,有惠仁皇后的消息了。”

夏明远一愣,当即眸色晶亮。“走,回院子再说。”

修竹园的内室,龙常垂手而立,将云锦派人送出来的消息娓娓道来,夏明远皱着眉头听着,手掌渐渐攥成了拳头。“所以,皇后在皇上的默许下,将母后安排在了冷宫的地牢里,每日有专人送进去饭菜,皇姐有没有说她是怎么发现的?”

“云锦公主只说她是陪伴在皇后身旁无意中发现的。皇后每每月初,都会特意命人备一道好菜送去专门的地方,这是多年来的老习惯,之前云锦公主并不甚在意,可后来想想那些都是惠仁皇后生平最爱用的几道菜,很有可能就是给惠仁皇后送的。”

夏明远重重舒了口气,他前后派了几批虎旗、狼旗的兄弟进宫,却都没探听到任何关于母后的消息,只言片语都没有,可见当今皇后将她藏得有多深。关于这点夏明远一直弄不清楚,既然当今皇后对自己母后恨到那般田地,为何要留着她性命?

“主子,这件事情要跟小姐通气吗?”

“罗漪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回到房间便闷闷不乐,对了你问一问冬语,到底上午去孙玉晴院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怎么她一回来就心事重重的?”

龙常的头埋得更深了,“这个……龙常刚刚已经听冬语说了,好像是回来的半路上,三小姐提出来要入宫当选秀女。”

夏明远原本在把玩着腰中的黑色布袋,闻听此话,他只是淡淡扯起了嘴角的一抹笑意,“秀女?”

“对,冬语是这样说的,或许小姐就是因着这件事情在烦恼也未可知。”

夏明远立时明白了,上官之所以不开心,就是因着孙玉兰的决定。之前上官隐隐透露过对玉兰的处置,也提到过将她送进宫的打算,那时候夏明远并没发表任何意见。

这也是前一段时间的事情了,这一阵子上官之所以没有逼迫玉兰,就是让她自己做选择,没想到她真的选择了进宫,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但上官的心底一定还有这隔阂,所以今天回到院子里才会心情抑郁,毕竟曾经的玉兰在上官罗漪的心中是美好的。只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站在夏明远的角度,他是对孙玉兰没有半点儿感觉的,关于孙玉兰的一切,该怎么处置,夏明远只想听上官的。

因着上次戏班子的那次事情,夏明远从心底已经将玉兰埋怨透了,若不是他赶到的及时,上官的命保住保不住还两说。

所以,总结起来,夏明远对玉兰就是两个字:无感。更可以说,对待除却上官之外的任何女子,夏明远都是无感。

孙府被一波又一波的事情打的遍体鳞伤,于朝堂之上,孙府、贾安侯府和宁国公府之间的对峙局势也愈演愈列,两大阵营分明,于朝中局势的支持上也格外激烈,孙府和贾安侯府一以贯之的支持夏明昭。

而宁国公府那边,虽然太子不在,却也在坚守阵地,为太子镇守堡垒,甚至暗地里破坏了夏明昭几次进言献策的大好机会,互相拆台、互找麻烦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比比皆是。

整日回旋于几大家族之间,皇上都焦头烂额,原本及冠的三个皇子之中,五皇子夏明朗是最先被放弃的一个,他整日里自由散漫惯了,压根儿不是作为储君的料子,而太子,原本是继位的最佳人选,却也因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让皇帝大失所望,夏明昭亦是如此。

相比之下,其他年幼的皇子又太过弱小,根本不能谈及此事。面对着这样的形势,皇帝每每想到都不由扶额,要知道江山打的多大虽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能守住,若没有一个好的接班人,那北夏就此便没希望了。

对于两大阵营的对峙,上官和夏明远一直远远看着,乐此不疲,这就是他们要的效果。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孙玉晴在尝试着每日两次的泡药治疗后,身体渐渐有了好转,却不过表面的浮肿消去一半儿而已,留下了更大的隐患,嗓子无法恢复少女般的甜音是其一。

除此之外,因着之前皮肤肿起来太过厉害,尽管后来肿痛消了些,身体的皮肤仍旧碰触即有痛感,且消肿下来的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蜕一层,松弛而没有弹性,又红一片白一片的,简直不能看。所以泡药治疗的过程坚持了一个月左右,待浮肿已经差不多都消了,孙玉晴就执拗的给断了。

无论童妈妈每日怎样苦口婆心的安慰劝阻,跟她说放弃治疗的危害,甚至将最严重的后果都说出来与孙玉晴听了,她仍旧不肯继续泡药。

要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是病入膏肓了,用泡药的方式只不过是在续命而已,除了声音的改变,还有接踵而至的问题,每逢夜晚,孙玉晴的身体都会稍有间断的出现各个部位的抽痛,除此之外,她的腹部也开始发黑,仿若一个黑洞般,发黑的部位渐渐扩大。

然而任何语重心长的说讲都改变不了孙玉晴的决定,在她的意识里,只要能活着就不想依靠上官的什么治疗方法,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神医将自己的病治好。

而对外,孙玉晴除了用好看的锦缎衣物遮挡身体伤口之外别无他法,然而消肿后的皮肤就连衣物的擦挂都会牵扯起痛感,可谓每动一下,都会痛苦万分。

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孙玉晴会每隔几天出门晃荡一次,在所有孙府人的面前显示她的存在。

在衣物的遮挡之下,从表面上来看她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可是厚厚的锦缎遮盖之下,是她满是伤口、没有完好之处的皮肤。

老夫人的厅堂内,孙玉晴昂首坐在太师椅上,神态自然,落落大方,那个被担架抬进来的肿胀少女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老夫人,玉晴许久没来探望,您的身子可还好?”

刚刚晚膳过后,原本老夫人的心情还不错,可一看到孙玉晴走进来,立时脸色挂不住了,在老夫人的眼里,孙玉晴和大夫人一样,都已经成为了晦气的代名词,“我身边有玉兰、玉竹和罗漪陪着,自然没什么不适的。”

“呵呵,那倒是呢,不过,若是年关一过,恐怕玉兰就没法陪着您老了呢。”孙玉晴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碎发,嘴角弯起了一个神秘的弧度。

玉兰眉头倏地皱起,心猛地绷紧了,刚要开口扯开话题,却已经晚了。

老夫人明显意识到不对,当下问道,“玉晴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去 读 读 .)

第一六九章 突然回京

孙玉晴脸上溢起了灿烂的笑容,眼睛一眯,脚下划过玉兰紧张的脸,“老夫人,您还不知道吗?妹妹要去当选秀女了呢!”

老夫人仿若站在晴空下被当场一个霹雳,直直坐起来的身子瞬间瘫倒在了软枕上,“玉兰,你大姐的话是真的么?”

玉兰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虽然知道老夫人这关迟早要过,但至少现在她自己还没有做好要跟老夫人摊牌的准备,被孙玉晴这么突然挑开话题,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祖母,孙女……”玉兰改变了称呼,动作轻缓的走到老夫人面前,双膝触底,深深跪了下去,“孙女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之前老夫人曾为孙女多次考虑夫婿人选,但那些都不是孙女想要的……玉兰承认,自己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母亲的突然离世、妹妹的重病,虽然在这个宅子里一直有老夫人护着我们,但玉兰始终还是怯懦,这一点是我自己都无法否认的事实,所以玉兰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历练一番,老夫人,请原谅孙女的自作主张,玉兰……玉兰但求老夫人责罚……”说吧,她深深扣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个磕罢,却没有抬起来,动作僵硬的等待着老夫人的回答。

玉竹坐在她自己的座椅上,看到姐姐这般,面容却只是淡淡的,仿佛在看陌生人乞讨,没有丝毫的动容,然而握着扶手的手却扣紧了,指甲刮蹭扶手的脆响深深被袖子遮挡住,只有距离最近的上官感觉到了。

曾经的两姐妹,一个深沉不善言谈,一切事情都憋在心里,一个开朗明媚,善良大方,原本确实是如此,可现在。她们的性格似乎在朝同一个方向走,玉竹的受伤令她改变太大,现在的孙玉竹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表面上看来或许是这样,但其实真正使她心底出现裂痕的是她受伤的原因:始作俑者是嫡亲的大姐。帮凶是她的亲姐姐。

或许这一刻,对于玉兰此刻内心的痛苦,玉竹感同身受,但她却在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对三姐的决定有丝毫动容,甚至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喊着:她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在偿还自己所欠下的债。

老夫人闻听玉兰如此说,不由抚额,盖住了脸上的表情,脸颊处却早有一行泪珠缓缓垂落。玉兰玉竹一直是她的心尖肉,如今一个要入宫离她而去,一个整日失了欢声笑语如行尸走肉。

二夫人离开的时候,老夫人曾在心底暗暗发誓,要用余生替她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却没想到她的宠惯与娇养反倒害了她们,“玉兰,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老夫人再次抬起眸子的时候,眼角的泪痕已经被抹干。

“老夫人,玉兰和玉竹不可能在您的臂弯里生活一辈子,总要自立而生,身为姐姐。玉兰要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保护妹妹,所以,玉兰不是任性妄为,这次是真的做了决定。”

孙玉晴轻蔑的瞟了一眼地上跪的笔直的玉兰,嘲讽一笑:这个胆小鬼。不过是在孙府呆不下去了,被那伤害亲妹妹的自责整日折磨着,想要逃离罢了。

不管怎么说,入宫都不是个好差事,孙玉晴此刻最喜欢看别人吃瘪了。

老夫人没有当场给出意见。而是自说乏了,让大家都退下。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孙玉晴晃动着腰肢走在最前面,因为擦刮而产生的痛苦让她原本绰约的身姿看着很别扭,“玉兰,刚刚真是失误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跟老夫人说过了,瞧我这记性,若不是听丫头们随口说一句,我也不知道呢,今日只不过是想当场求证一下,哎,老夫人年岁也大了,真不知道听了你要离开的消息会不会就此倒下。不过也还好啦,咱们府上可是有北夏第一治毒之手,这么大个上官神医在呢,什么病值不得呢哦?你说是吧罗漪姐姐?”

句句带刺儿,字字如针扎,玉兰深深垂着头,脸色已经难看到无以复加,上官则一直攥着玉竹的座椅推手,“玉晴,有这时间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事情吧,宴会的时候丢尽了颜面,如今四皇子每每出门都要被人指着鼻子嘲笑呢,他未过门的未婚妻居然当众被所有京都贵公子看了个遍,衣衫不整的满地打滚不说,还遍体都是伤痕,且不说这个了,萧海含和四皇子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不知道你的好姐妹有没有跟你知会一声呢?”

上官说话的语气不重不沉,却仿佛一颗颗大石头般缀在了孙玉晴的心间,她原本还灿烂如花的笑容瞬间如玻璃般碎裂了,脚步一顿,愤愤然回头,眉头皱的死紧,甩一甩袖子刚要离去却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就在即将身体歪斜马上要倒下的瞬间,一直有力的大手撑住了玉兰的腰肢,“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一个男子充满磁性的声音突然在孙玉晴耳边响起。她震惊回眸,果然瞧见了许久未见的那张面孔,“大哥!”

孙勇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动作很轻的将孙玉晴扶正了,“没事儿吧?走路当心,即便看着是平坦之路,或许不知道在何处就出现小石子了呢?”

这话就有些意味不明了,上官闻言,深深的笑了,原地不动的跟孙勇打了个招呼,“大哥何时回京的?”

孙勇仿佛这才瞧见面前之人一般,笑容不便,“刚刚抵达,因着母亲离世的时候没能赶回来祭奠,所以特地趁着那头兵事不繁忙赶回来一趟。”

“哦?祭奠义母吗?”萧云?她可是骨灰都没留下来,仅存的就是个衣冠冢而已。因着尸骨无存,死状太过凄惨,连孙府祠堂都没能进呢!

“是啊,赶回来给母亲上柱香……”最后三个字,孙勇加重了语气。

一提到大夫人,孙玉晴就满面悲戚,佯装伤心的用袖子摸了把眼泪,“母亲,哎……等大哥安顿好了,玉晴陪你过去看母亲,对了大哥,那这次回来会在京中逗留多久?”

“父亲说,家里的事情缺人打理,会跟皇上禀明,让我多在京中待一阵子,所以不会立刻就走。”

玉竹坐在椅子上听着孙勇和孙玉晴你一言我一语的,尤其是看着孙玉晴满脸希望的神情,简直厌烦透顶,“大哥,玉竹有些累了,想先行回房休息,就不打扰您跟大姐了。”声音幽冷,不带一丝情感。

孙勇虽然远在边疆,却对府上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有所了解,见玉竹如此说,他也并不推辞,侧过身子让出了一条道路,“既然累了,就先行回房休息吧,大哥改日再过去瞧你。”

孙勇是在任的,势必不会突然回京,想来是孙志典特意将他召回的,这个性子沉稳深藏不露的孙府大少爷,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风波,上官边走边思索着前后的事情,眸色渐渐放暗了。

秀女大选的日子渐渐临近,京都的各大客栈也早已住满了人,从各地赶来参加大选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自玉兰摊牌后,老夫人就没有给出过明确的态度,但明里暗里也曾找过很多教习师父过来给玉兰加紧练习,这便是对她决定的支持了。

玉竹却仍旧是每日不变更的重复着憋在屋子里发呆的日子,虽然跟玉兰同住在一天院子之中,两姐妹之间的交集却越来越少了。

玉兰也曾多次找过上官罗漪,有几次还偶然遇到了夏明远,但她都淡淡一笑的过去了,态度跟之前截然不同,对于这一点,夏明远倒是喜闻乐见的。

秀女大选的前一晚,上官已经洗漱完毕准备更换寝衣了,外头的院门却突然响起,绿萝先进来禀报的,称三小姐过来拜访。

上官索性换好寝衣,躺在榻上,迎了玉兰进屋。

“时候也不早了,怎么有事儿没有白日过来?”上官轻轻拍了拍床榻,示意玉兰过来这边坐,玉兰尴尬一笑,还是坐在了稍远处的座位上,“白天说话不方便,所以就趁着这个时候过来了,我觉得,进宫之前有些事情还是该跟你好好说一说的。”

素日在外人面前,玉兰还是称呼上官为“姐姐”,但只有两人相处的时候,她的语气永远这么生疏。

“恩,什么事?”

“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早看出来玉竹对我态度的改变了,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她知道了也好,至少让她这样记恨着,我的心也会好受很多。我走的这段时间,玉竹就摆脱给你了,虽然我极不情愿,但是放眼孙府,能相信和托付的人就只有你。”

“还有呢?”

“还有,我答应你的安排,接受云锦公主在宫里的一切安排,我会接受公主对我的秘密培训,也会按照公主的意思在宫里渐渐打下基础,不过有句话我觉得必须要跟你说。”

“什么话?”

“公子对你的感情一直是我嫉妒的终点,也是我这辈子都比不上你都赶超不过去的,但是有一点你不如我,那就是爱公子的程度,我可以为了公子入宫,为了他牺牲我一生的幸福,而你却不能。”(去 读 读 .)

第一七零章 盖上大印 盖(22:30)

上官清浅一笑,眼中迸发出冷芒,“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玉兰挺起了腰板儿,通身透着自信,“不,不止这些,我是想提醒你,不管最后如何,都不要让公子伤心,因为他为了你付出太多。”

上官明显感觉到玉兰话里的意思,或许接下来她要说的才是今天来到紫琼苑真正想说的话,“什么意思?”

“在你谋划一切,奋不顾身你的复仇计划时候,有没有想过公子站在你身旁肩负着什么?他每次看你身涉陷阱又会怎样?你被他周全的保护着,尚且有几次重伤的时候,那么他呢?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看不到的时候,皇后、太子和四皇子对他下过手?!”玉兰的声音柔如溪水,却仿若寒冰般锥入了上官的心。

几乎一瞬,上官感觉头皮开始发麻:对啊,在她面前的时候,夏明远永远都是微笑,他一切重心都是围绕着她的计划,她高兴他亦高兴,她危险他出现,可是他单独的时候呢?皇后太子和夏明昭必定早就识出了他的身份,如此这般还能善罢甘休吗?

“你知道些什么?明远怎么了?”有这么一瞬,上官也失去了冷静。

玉兰起身,笑声清脆,“上官罗漪,原来你也有不冷静的时候,没错,我看到过公子的很多面,他统领手下时候的冷肃威武,他面对危险时候的不畏艰巨,他为了你一声不吭扛下皇后太子们的种种暗杀!上官罗漪,你真的够了,若公子这样对我,我早就死而无憾,偏偏你无动于衷。现在于我来说,公子跟谁在一起早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只想看着他开心,而你,上官罗漪。是世上唯一一个可以深深伤到他的人,咱们的姐妹之情就到今天为止吧,从此以后,若你肯伤他一尺。我必会回你一丈。”大笑声犹自在屋内荡漾,玉兰却迈着大步洋洋洒洒走出了房间。

上官独自一人呆愣愣的杵在床榻之上,目光发直。许久才听到门口的动静,不由淡淡舒了口气,“天色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又是冬语透露的消息?”

夏明远面色不悦的走了进来,随手带上了门,“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孙玉兰,还真是不自量力。”

“她只是用情太深。”

“她说的话你不必在意的,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给你太多压力。所以才会瞒着,另一方面,你这边的事情也太多,我是不想让你分心,我……”夏明远紧张的解释着。他很害怕刚刚玉兰的那番话会对上官有所影响,毕竟自己暗地里受过伤,被暗杀过都是常有的事儿,可在上官面前,他从来都没表露过半句。

上官一直面带浅浅笑容,盯着夏明远急促紧张的样子,说实话。她倒非常感谢刚刚玉兰的那番话,几乎一瞬她想通了很多,“不用紧张,我不在意的。”

夏明远大松了口气,“皇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不出意外。孙玉兰会当选,只是要想入父皇的眼,还要费一番功夫。”

“恩……”上官简单答应了一句,就再没说话。玉兰曾经表态过,针对入宫选秀女的事情。她只有一个目的,成为后宫宠妃,因为只有接近利益权利的最高点,才有可能真正帮到夏明远。

其实,原本按照上官的意思,将玉兰送进去安排到冷宫帮着寻找惠仁皇后的消息也就是了,可偏偏玉兰执意如此。她大抵是破罐子破摔了。

夏明远注意到上官在发呆,不由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她的碎发,随即厚脸皮的在上官床榻侧畔坐了下来,“还在想秀女的事情?”

上官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有时候会想,我现在执着的事情是不是正确的,或许,等将来我大仇得报的那一天,根本笑不出来,因为有太多人做了我的垫脚石,做了牺牲品,就像玉兰一样。”

夏明远一愣,不由对上了上官的双眸,在他原有的意识里:她是个虽然外表柔弱,却内心坚韧的女子,虽然她也有柔弱的时候,但却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可最近不知怎么了,或许是看着玉竹因她受伤,看着玉兰玉竹两姐妹的感情破裂,看着玉兰甘愿作出如此大的牺牲,上官的心底也有了触动。

夏明远的心头仿佛被一个小指头挠了一下,瞬间语气更加软了下来,“原来我骄傲的郡主也有如此可人的一面。”说着,单手扶住了上官的肩膀,动作轻缓的将她搂在了怀里。

上官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几乎没做反应的就被夏明远抱住了,只是一瞬,夏明远心跳猛烈加速,一种得逞之后的快感油然而生。

得寸进尺一直是男人的天性,就在上官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夏明远突然垂下头,唇角深深盖在了上官的额上,恩,她的额细软柔滑,有一种温温的感觉。

上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忽的从夏明远的怀里弹开,手下意识扶在额上,怔愣了一瞬,脸色立时红了,“你?”

夏明远狡黠一笑,满脸的自得,猛地从床榻上弹开了,“好了,已经盖上我的大印,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反驳也是没用,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我也回去了。”说着,转身跑开了,脚步轻快的如同飘飞。

上官无奈摇了摇头,手却不自然的轻轻拂过额上被夏明远轻吻之处,暖暖的,柔柔的,心头股股暖流奔涌四溅。

次日一大早,玉兰就坐着马车上了官道,老夫人在上官罗漪的搀扶下来到孙府门口泪眼相送,看着玉兰上马车前朝大家最后一笑,老夫人整颗心都碎了。

玉竹没有出来相迎,而是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听闻一整天都没有用膳,送进去的吃食全部原封没动的又被拿了出来。

直到天色转暗,玉兰才坐着马车回到孙府,效果早已预见,她被选上了,原本因她身份不高,老夫人等人都以为她会被选作宫女,可内务府发下来的通告上却写着:孙氏玉兰,荣得庶八品宝林……

跪在孙府门口接旨的时候,老夫人当场晕厥了,孙志典倒是乐得见到这种场面,算起来孙府在皇上的后宫里还没有个女眷呢,玉兰若是真的进了后宫,倒还可以做一做内应,在孙府有难的时候说上一两句话也是有的。

孙玉晴原本以为玉兰要去宫里做宫女,那服侍人的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刚想拍巴掌恭贺玉兰呢,却没想到她挤进了后妃的名列,登时脸色挂不住了,却仍在强忍着。

然而,打击却不只这一个,孙勇一整日都在外头奔波,傍晚时候才回府,同时也给孙玉晴带回来了个相当于晴空霹雳的消息,夏明昭跟萧海含的婚事已经定了,就在年初。

不仅如此,更加让孙玉晴难以接受的是,在四皇子府和贾安侯府的联合商定下,萧海含最终以正妃之位嫁入四皇子府,那就是说她孙玉晴跟夏明昭的婚约从此以后便不复存在了。

得闻消息的瞬间,孙玉晴几乎哭晕在当场,甚至整个孙府的后院都是响彻天际的吼声。

上官用了晚膳之后,耳边仍然充盈着孙玉晴的嘶吼。

最后无奈,还是跟着夏明远出了府门,去逍遥馆的路上,马车里,夏明远一直紧紧攥着上官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上官勾起唇畔,脸上是抹不掉的幸福,“我手心儿都是汗,再这样攥下去,待会儿都能拧出水来了。”

夏明远尴尬一笑,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待会儿见到了可别吃惊。”

上官挑眉,“逍遥馆能有什么大礼?莫非是复葵跟凝儿的好消息?”

“复葵?算了吧,他们俩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凝姬有意靠近,复葵却总是避让,他始终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上官幽幽叹了口气,低眸看着夏明远修长的手指,被他这样温暖的覆盖着,内心踏实的感觉无法言喻,静静的马车里,两人都不说话了,却没有一丝丝尴尬的情绪,这样呆着已经成为了两人的习惯。

逍遥馆今日大整修,没有营业,所以在周遭其他店铺热火朝天的对比下,这里大门死死关着,略显萧条。

马车依旧是走的后门,上官被夏明远搀扶着走下车,他却仍旧不肯放手,唇角始终带着让人拒绝不了的笑容,拉着上官径自踏进了大门。

两人轻车熟路的来到凝姬的雅室门口,推开门,凝姬和复葵两人正惬意的在下棋,复葵刚刚举起白子,一见门口两人拉手的动作,立时来了兴致,“哟呵,我说这几天阿远兴致那么好,原来有好消息啊……”

上官无奈摇了摇头,用力将手从夏明远的手掌中撤了出来,“好好下你的棋吧,待会儿若是输了可要接受惩罚。”

说着,大跨步迈了进来,环视屋内一周,却没瞧见有什么不妥,半分看不出有夏明远所说的“惊喜”迹象,待回头的时候,却见刚刚还站在门口的夏明远突然不见了。(去 读 读 .)

第一七一章 竟还活着

上官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儿,重又回转过身扫了一眼复葵和凝姬的神情,最后目光落在凝姬的脸上,“凝儿?”

凝姬满脸无奈,“没我的事儿哦……”

一旁复葵的棋子却已然落下,“我赢了,凝儿,明日的早膳就吃我刚刚说的那个了。”

“你们俩的日子还真是惬意。”上官不再追问,而是走到两人身边双手扶着桌角仔细瞧了眼棋局,复葵单手托着腮,一副看好戏没看成的心态,“罗漪,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性子如此沉稳?面对事情的时候跟同龄女子存在着很大差距,说实话你是不是隐瞒年龄了?”

上官无奈一笑,“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说罢,突然耳畔动了动,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其中一个频率是夏明远的,但另一个……她犹豫的撇了撇嘴角,缓慢转身。

门口,在走廊里昏暗灯笼的照射下,有两道高大的影子树立着,其中一个是刚刚才消失的夏明远,而另一个,那男子身形跟夏明远差不多,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有神,圆圆的眼睛跟上官很像,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跟她类似的唇。

男子身着雅青色瑶丝锦棉袍,腰间垂挂一块儿形状奇特的玉石,发冠高高束在头顶,整个人帅气明朗,干净整洁。

上官从下到上扫视了几圈儿面前人的穿着、打扮、配饰,最后目光定在了男子腰间的玉佩上,那块玉佩她再熟悉不过了。

男子弯起嘴角笑了,眼睛眨了眨掩去了嘴角的水珠。

跟此人对视的瞬间,上官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瞬间抵靠在后边的着案上,整个人重重坐了下去,还好她站的位置后头被复葵早早放好了一把座椅,不然这么一落。怕是要摔倒了。

门口的男子朗声一笑,掩盖住几欲垂落的泪水,翩然走了进来,步履轻缓的行至上官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拍了拍上官的头顶,“傻丫头,不认识哥哥了?”

上官动作轻缓的抬起眸子,眨眼间,行行泪水如珠串一般哗哗流淌出眼角,她紧抿着唇,仰头死死盯着面前的上官罗恒,是哥哥,真的是他。那张午夜梦回让她思念的肝肠寸断的脸,那张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会微笑安慰自己。“一切有哥哥在的脸”。哥哥,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上官温暖的臂弯,他居然活着,他竟然活着。

她缓缓起身伸出手。几近颤抖的手慢慢靠近上官罗恒的脸颊,触碰到他的瞬间,上官心底的激动和难以抑制的欢喜瞬间喷涌而出。

上官罗恒张开双臂,嘴角犹自带着笑容,眼角的泪珠却已经噙满了,“傻丫头,你都长这么高了……”说罢。大力将上官抱在了怀里,紧接着屋内便被上官压抑着的闷声哭泣灌满了。

夏明远跟着上官罗恒的脚步走了进来,随即将门扣上,回身看着上官如孩子般不顾形象的哭状,不由又怜又爱的松了口气。

半月前,上官罗恒便来到京都了。只不过那时罗漪还在忙碌着府内的事情,所以夏明远便没有告知,今天看一切有了雏形,加之他跟罗漪的事情有了定论,这才跟罗恒大哥商讨好了。让兄妹见面。

之前上官家惨案的时候,上官罗恒是从众多死尸之中爬出来的,那时候廖彦闻讯派人赶过来,却仍旧没有挽回颓势,只救下了罗恒一人,随即便将他带回了福林,这件事情连罗漪都一直被瞒在鼓里。

夏明远初次去福林的时候就知道上官罗恒活着的事情了,只是被廖彦勒令必瞒着罗漪,他这才一直没吐口。

回想初次见到罗恒的时候,他满面苍白躺在榻上,从被救回福林开始就一直卧床不起,整日混混沌沌,几遭踏入鬼门关,却又被拉回来。

如今看到兄妹重见的场面,夏明远既欣慰,又替上官高兴。

复葵和凝姬见这边情形差不多了,便识趣的抬着棋盘走出了雅室,将空间腾让出来给了这对兄妹,夏明远则没有出去,而是远远坐着,欣赏着上官难得的发自内心的高兴神情。

对于京都发生的事情,夏明远通常隔一段时间就会给福林传去消息,所以上官罗恒对于罗漪的近况是了如指掌的,因此,在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上官罗恒始终面上带着笑容,滔滔不绝的给上官讲述着这几年他在福林的生活。

上官则像个孩子一样,单手托腮认真听着。当听到廖彦组织了北夏第一杀手盟“密云门”且夏明远就担任其副盟主的时候,上官的目光极为怪异的剜了眼夏明远方向。原来“副盟主”之称就是得源于此,“明远,为何一直不跟我说密云门的事情?”

夏明远哈哈一笑,凑了上来,佯装讨好的端了一盏茶奉到上官面前,“小的斟茶道歉,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瞒着我家郡主,属实大罪,不过请郡主给小的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否?”

上官并不言语,而是装作微怒的样子从夏明远手中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算是接受他的道歉了,夏明远心喜,开始说道,“密云门,是彦大哥一手创立的,他原本性格散漫不羁,对入仕毫无兴趣,最开始只是将江湖上谈得来的一些兄弟聚集在一起寻找诀,后来寻找无望,大家又舍不得散开,索性归结到了一起成立密云门。密云门在江湖上一直很神秘,暗中在进行着杀手密训等事宜,廖大人事先有话,成立密云门可以,但不能做荼害百姓的事情,所以密云门向来是锄强扶弱。虎旗狼旗的兄弟们是跟着我一起参加密训的,所以我回京之后,彦大哥让他们也跟着过来了,就是负责辅佐咱们实施复仇大计,这次罗恒过来正赶上盟中有事,不然彦大哥也会跟着来的。”

夏明远说罢,跟上官罗恒相视一笑。一旁的上官罗漪却早已经满脸不悦,“所以你之所以不跟我说密云门的事情,就是为了一同掩盖哥哥还活着的事实。”

“那时候我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生死未卜,若让明远把消息带回来,你势必要担心,不如像现在这样,我健健康康走到你面前,这样多好?以后,你跟明远都不用孤军作战了,有我在。”

上官罗漪眸中犹自带着泪花,这天晚上是她重生之后最畅快的一晚,直到回府的马车上她仍然迷迷糊糊仿若做梦,不止一次的跟一旁夏明远求证,刚刚那一幕是不是真的。

看着如此不淡定的上官罗漪,夏明远都忍不住笑了好多回,一直以来上官无时无刻不在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管是愤怒、忧伤她都深深埋着,但这一刻夏明远看到了真实的上官罗漪,她也会激动,会跟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会因为大哥的突然出现而坐立不安,可这样的上官罗漪,看在夏明远眼中,仍然是可爱的。

她死死拉着夏明远的手指,简直就要揉断了,可见高兴的心情到了极点,若不是觊觎孙府之内有多个眼线盯着,她估计会彻夜守在逍遥馆,守在哥哥身边。

夏明远安静的听着上官不停说话,只是听着,手自然而然搭在她的肩膀上,动作轻柔的将她护在怀里,“很快,这一切就都会过去,很快……”

上官依偎在夏明远的臂弯中,缓缓闭上双眼。

这一夜,上官睡得格外踏实。

这个年关,孙府过得还算平稳,六姨娘诞下了个男胎,瞬间成为了孙志典全部的焦点,即便他已经有两个半有成就的儿子,但子嗣这种东西多多益善。

为了表示对这个儿子的重视,孙志典还特意办了喜宴,迎了京都大大小小的人物前来庆贺,一时间孙府祥和厅又热闹起来,人们纷纷送来贺礼,人群中夏明昭的身影格外亮眼。他坐在贵宾席位上,位置就在孙府人的桌子一旁。

上官连同老夫人都是坐在孙府自家的席位上,一旁是二夫人、玉竹等人,孙尧和孙勇忙前忙后帮着招呼宾客去了,夏明远压根儿没在宴会上出现。对于这种人满为患的场合他想来不喜凑热闹。

宴会进行到一半儿,老夫人便自称身子不舒服,让二夫人扶着下去了,七姨娘也跟着走了下去,孙府自家席位瞬间空了一半儿,上官原本对这个宴会就是无感,看这边没什么事情她也从侧路走了出去。

祥和厅的后门直通外头的长廊,冬日里,冷风伴着飘雪迎面吹来,给人一种格外清爽的感觉,绿萝一直跟在上官的身侧,两人不疾不徐的在回廊的小道上散步。

即将抵达回廊尽头的时候上官的脚步却停住了,没有回头道,“四皇子,您打算一直这样跟着罗漪走下去吗?”上官转身,对上来人的目光。

夏明昭脚下的动作没停,缓缓朝上官走来,“怎么?郡主有意见?”(去 读 读 .)

第一七二章 皮如鱼鳞

绿萝深深垂着头,后退着站到稍远处,却又不敢走得太远。dm

上官罗漪则弯起了眸子,“罗漪怎敢对四皇子不敬。”说着,整个人侧过身子站着,没再看夏明昭,“穿过走廊,再绕过后花园便可以直达妹妹的玉竹园了,四皇子殿下应该记得路,那么罗漪就不打扰了。”说罢,就要离开,但转身的瞬间手臂却被身后人牢牢抓住了,“上官罗漪……”

抓住上官的瞬间,夏明昭自己都愣住了,在公布要娶萧海含为正妃的消息前,他不止一次的跟孙志典和贾安侯府的人谈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跟孙玉晴的婚约是万万不能动了,若是空着正妃的位置,还不知道会被塞进来一个哪家的人顶包,若真是个有地位又支持他的也就是了,倘若是太子的人,那么四皇子府就休想安宁。

如此一来,跟孙玉晴解除婚约是唯一的办法。孙志典和贾安侯府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了这个最终决定,但是所有人从头至尾都是瞒着孙玉晴的,直到最近消息才慢慢透露。

原本今天这个庆生宴夏明昭是不必来的,可是不知怎得,想到即将大婚,他脑子里便不由自主会出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从心底深处想在见她一面。

上官不耐烦的舒了口气,随即转头,“四皇子,莫不是忘记了怎么走?那么罗漪随便指个人给您带路就是,罗漪还有事情就不能指引你过去了。这里是孙府,请你放尊重点。”

夏明昭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你是在摆情绪?怎么?因为我要大婚了,所以你在吃醋?”

上官突然牵起嘴角,她是彻底被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逗笑了,什么?吃醋?她吃哪门子的醋?“四皇子,我想你弄错了,现在正在吃醋的是孙玉晴。而不是我,你跟萧海含的婚事是众望所归,我由衷的祝福你,萧小姐温柔大方。品行端淑,一定会帮你打理好后院而不至于起火,这对于四皇子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夏明昭突然哈哈一笑,扯着上官的胳膊稍加用力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两人此刻的距离只有一指的空隙,“上官罗漪,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现在答应我,那么过几日的婚事女主角便是你。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知道你对我并非没有感觉,怎么样?这个交易还公平吗?”

“四皇子,关在护国寺思过的是太子又不是你,怎的?你脑子却糊涂了?”上官说着。突然缓慢靠近夏明昭,更加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唇角挨近了夏明昭的耳垂,用仅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我早已不是同路人,既然已经起了杀心,又何来今日这场戏呢?”

说罢。她唇角一勾,动作迅速的将手臂从夏明昭的手掌中抽离了出来,“四皇子,好好善待你的四皇子妃吧,这份姻缘还真是来之不易。”说罢,就要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夏明昭的声音,“上官,你会后悔的。”

夏明昭语毕,松开了手。

上官重重甩了甩袖子,刚要走下台阶。突然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孙玉晴怔愣的站在台阶下方,双眼迸发着如炬的火光,“上官罗漪,你这个贱人,当中勾引别人,你都不羞愧吗?”她扬声突然吼道,一时间,苍老的嗓音在整个回廊里萦绕。

上官罗漪淡淡一笑,不置一词,斜眼瞅了一旁绿萝一眼,绿萝会意,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便朝台阶下走了,丝毫没在意孙玉晴的大吼大叫。

被无视的感觉始终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就在上官和孙玉晴擦肩而过的瞬间,孙玉晴猛地抓住了上官的胳膊。

对于这对刚刚解约的未婚夫妇的同一行为,上官表示已经厌倦了。刚刚被夏明昭拽着的地方现在还在隐隐发痛,这又被孙玉晴抓住,“孙玉晴,在我发怒之前你最好放手。”

孙玉晴怒瞪着双目,眼睛里犹有血丝,“贱人就是贱人,大庭广众之下也敢对人勾勾搭搭,你都不觉得羞耻吗?”

夏明昭一直竖在台阶上,当即面无表情的瞅着阶下这一幕,不发一言。

“羞耻?何为羞耻?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体肤是羞耻,还是早有婚约却跟旁人私会是羞耻?孙玉晴,识趣的话赶紧放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回廊的另一侧,祥和厅的窗口旁,已经有人驻足朝这边观望了,可想而知这边若是有什么大动作,第一时间就会被传出去。上官可不想没事儿被这两个闲人拉过来当炮灰。

“你?!我落至今天的下场还不去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孙玉晴说着,已经松开了攥着上官的手,顺势抬起手臂就要下掌扇下去,可刚刚竖起手摆好姿势,手腕就被一股强力控制住了。

“殿下表哥?”孙玉晴瞬间呆住了,她原本抬起的手臂此刻正被夏明昭死死攥着,“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盈盈然,孙玉晴的双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上官一直站在原地,在孙玉晴动作间,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冷冷看着面前这对男女之间的痴情戏,全然置身事外。

夏明昭一时也愣住了,他刚刚明明是冷眼瞧着,但不知道为何在看到玉晴抬掌的瞬间,就本能反应的冲了出来,仿佛心底下意识要保护那个人,不想看到她受伤害。

虽然是冬日,众人皆着厚厚的衣衫,但抬起手臂还是会露出手腕,夏明昭此刻就攥着孙玉晴的手腕,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感觉到掌心的异样,垂眸一看,顿时感觉后背发凉,他手中所攥之处,目中所及孙玉晴的皮肤,跟平常人手腕处的肌肤完全不同,斑斑点点如鱼鳞一般,还色暗无光,充满褶皱,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夏明昭下意识松开了手,惊骇莫名的瞧着孙玉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玉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体上的伤口被夏明昭看到了,慌忙甩了甩袖子遮挡住手腕上的伤口,脸色已经涨得通红,深深垂下头不敢直视夏明昭的眼。

从断了泡药的医治之后,她便开始独自寻访名医,到各处都瞧过,也试过很多办法,但就是无法让身体上松弛卸掉的皮肤恢复原样,以至于到现在虽然红点都消失了,整个身体却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有的地方如鱼鳞,肤色暗沉还充满褶皱,根本没有光彩滑润可言。

她素日包裹的都很严实,生怕外人会瞧见分毫,更怕自己这可怕的一面会被夏明昭瞧见,但此刻,此时,他却看到了,看到了她最不想示与外人的。

上官罗漪早不想站在这里跟两人浪费时间,当即后退两步,就要跟绿萝离去,却被孙玉晴冷声喊住,“站住!上官罗漪,咱们两个的帐还没算完。”

上官罗漪脚步略停顿,淡然的转过身,目中满是嘲讽,“玉晴,你现在该算账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面前的‘殿下表哥’,二位先忙,罗漪就不叨扰了。哦对了,还没恭祝四殿下新婚之喜,罗漪已经收到喜帖了,那日必当登门祝贺,那么,就此告辞了。”说罢,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而身后的孙玉晴,早已经气得面无人色。

“玉晴,时辰不早了,你身子还没恢复,早点回院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府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夏明昭语气冷淡,带着十足的疏离。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已经形同陌路。

“殿下表哥,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真正对我动过心?”孙玉晴强忍着眼角的泪水,仍不放弃的追问道。

夏明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容深沉,让人见而忘忧,“或许有过吧……”动心吗?他夏明昭生平只对一个女子动过心,可那人却对他丝毫不在乎。

夏明昭深知自己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只要心之所向就要牢牢把握在手中,然上官罗漪,她却是个里外,她越是要挣脱,他就越是想拥有,总有一天他会得到他想要的。就算是弃之不要,那么也是要亲手毁掉而不让他人沾染分毫。

站在祥和厅窗口处的众人满脸疑惑的看着回廊中发生的一切,四皇子、鲁阳郡主和孙玉晴?这是什么样错综复杂的关系?

窃窃私语中,孙尧一张冷肃的眸子直直瞧着夏明昭的背影,深沉中带了几许莫名。

上官罗漪回到紫琼苑,第一件事就是换下了外头照着的袄裙,被夏明昭碰过的东西她看了都觉得讨厌,夏明远一直在紫琼苑里躲清闲,此刻正坐在桌案旁,双手翻弄着一张信封,见上官从内室换了衣物出来,这才柔声问道,“刚刚见过什么人了吗?”

上官罗漪眸色晶亮,浅浅的勾起了嘴角,“不值一提。”目光却落在了夏明远的手上,他拿着的正是夏明昭的婚贴。

“夏明昭大婚那天,你真的要去?”

“云锦公主让我作陪,况且皇族的婚礼按理来说我是要到场的。”

“那好吧,我便多找几个人陪着你好了,这几天总是眼皮乱跳,所以不太放心。”

“没事的,有云锦公主在,那么多人,不会对我不利。”

第一七三章 复葵失踪

由于三少爷的降生,孙府突然添了生机,虽然不过是个庶子,但孙志典却格外重视,一天几遍的派人问及,一有空就会跑去六姨娘院子里。其余时间全部歇在七姨娘的房中,时间分配的倒还均匀。

在欢快的节奏下,唯一笼罩低气压的院子便是玉竹园了,孙玉晴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有几日将自己锁在房间中,不吃不喝,差点儿饿得晕倒,最后还是萧府人的到来挽回了颓势,经劝慰之后,孙玉晴算是有了起色。

谁也不知道萧海含和萧丰良那日究竟跟孙玉晴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是一大早进去的玉竹园,直至天色转暗才从屋子里出来。而次日孙玉晴的一日三膳便再没停过。

夏明昭大婚之日如期而至,一大早,上官罗漪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夏明远一张微笑托腮的脸,“你醒啦?”说话的瞬间,满含情意的眸子还不肯挪开的盯着上官的脸。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上官揉了揉眼睛,就要起身。却被夏明远一把抓住了手臂,他弯唇一笑,伸出柔指捋了捋上官鬓边的碎发,随即拇指滑向她的眼角,“揉眼睛不要太大力,会弄伤的……”说着,调皮眨了眨眼,“今天我跟你一起怎么样?”

上官还沉浸在夏明远柔声的安慰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啊?”了一声,“你怎么跟我一起?”

“我有复葵的易容丹啊,随便装扮成四皇子府的护卫啊什么的不就乔装混进去了嘛,再不济我打扮成冬语总成了吧?”

上官无语,“我真的没事,要午时才出发呢,现在还不急,身边已经被你安排了那么多虎旗的暗卫,还不放心?”

“他们毕竟要跟在远处。若是近前发生了什么也保护不及。”夏明远微皱着眉头,是真的在替上官担忧。

“放心吧,四皇子府又不是狼洞虎穴,真的没事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乖乖陪着我用早膳,好了别说了,我要更衣,出去等着吧。”说着上官双手搭上夏明远的双肩,便直接把他推出了内室。

不平静的一天果然就是从早上开始的,夏明远刚喝了一口米粥,正位上官夹了一块脆黄瓜,冬语便深色慌张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屏退一种丫头并关好了门这才俯身回禀道,“主子。公子,刚刚狼旗传来消息,复葵大师不见了。”

上官和夏明远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震惊,两人动作出奇一致的放下了筷子。异口同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在哪儿不见的?”

冬语起身,双手垂于身前,快速回到,“今日一大早复葵大师从逍遥馆出发,咱们的三位兄弟负责暗中跟着,到了他素日摆摊测字的那个地方。一切如常,但不知怎么的,今天排队的人特别多,中途有几个要测字的好像起了争端,复葵就起身出面阻拦……狼旗的兄弟们一直跟着,但是从复葵进入排队的人群开始。那里就越来越乱,到后来狼旗兄弟们发现不对劲跟进去的时候,复葵已经不见了。很快人群便散去,只剩下空空的测字摊子了。”

上官深深舒了口气,微微拧起了眉头。“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没错,可是这个当口上会是谁呢?”夏明远单手握拳,做思考状一下一下的敲击另一只手掌,紧抿着嘴唇。

上官继续道,“虎旗和狼旗的兄弟们发动起来了吗?”

“罗恒盟主已经让枭旗的兄弟们暗中查访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枭旗是上官罗恒来京都的时候带来的一支队伍,近期没什么任务,只在熟悉京都的地形。

上官和夏明远闻言,全都不说话了,双双陷入了沉默。

当初在大街上碰到复葵测字摆摊,他们就曾经阻挠过,可那人偏偏就是爱凑热闹,“早知会发生今日的事情,不如整日将他绑在逍遥馆”夏明远重重捶了下桌子,口中道。

“只要不是夏明昭的人,一切都好说。”

要知道,当初夏明昭必定是用很丰厚的条件跟穆荣林交易,他才会交出复葵,而刚刚到京都,还没给棠妃救治,复葵就跑掉了,虽然前后脚就几个时辰的时间,但夏明昭绝对会把棠妃的死挂在复葵的名号上。

这样一来,若是复葵落到夏明昭的手里,必定要九死一生。

上官越想越是心惊,心中开始一遍遍默念:师父,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两人的早膳就这样结束了。上官简单梳妆后便匆匆跟着夏明远一起出了来到了逍遥馆。

凝姬的雅座之中,上官罗恒正面对着窗口而立,双手背于身后。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让人看不出主人的心思。

待上官和夏明远进来的时候,屋子内还是静悄悄的。

凝姬整个人坐在桌案旁,双手死死搅着绢帕,整个人目光呆滞的仿佛不能思考了。

“枭旗那边怎么样了?”夏明远给罗漪和罗恒各倒了一杯茶,这才自斟自饮的喝下。

“还没有消息,对方的动作很快,加之是一大早,今日京都各处都在来来回回张罗着四皇子的大婚,街市上原本人就多,复葵的摊市还是在集市最中央,想来那些排队的人都是对方安排的。为的就是趁着混乱把复葵带走。”

“哥哥,这事情是夏明昭做的几率有多大?”

“还不清楚,不过基本可以确定了。一来、在北夏无人识得复葵的面貌,除了咱们,就只有夏明昭的人;二来、若是其他人想寻巫医复葵来救治必定不会通过这种方式,况且复葵性格圆滑,从来不跟人结仇,思考之下,夏明昭出手的可能性最大。”

上官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孙府庆生宴时回廊的场景,夏明昭那一句,“上官罗漪,你会后悔的……”原来他早已经知道复葵的存在了,只是在寻找时间,伺机行动。原来,夏明昭是这个意思。

曾经两人对峙的时候,上官罗漪可以不顾一切倾其所有堵上性命,她一次一次的赢了,就是因为没有顾虑,没有忌惮,可是现在不行了。她身边有朋友、有亲人、有爱人,她要牵挂的人太多太多,要顾全的人也太多。

夏明昭只要抓住其中一个,就足以让上官失去阵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上官手中的茶杯死死攥紧了,此刻心口仿佛被一颗大石紧紧堵着,这几日府中孙玉晴的愁云惨雾分走了她一大半的心神,却全然忽略了夏明昭这边,但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挑选自己大婚这天下手啊!

都怪素日里事情太顺利,加之整日跟夏明远待在一起,上官全然淡去了一半儿的防备心,但是此时愧疚已经来不及,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找到关于复葵的消息。

上官开口道,“当时跟着复葵的三个狼旗兄弟在哪儿?”

罗恒走到桌案旁坐下道,“他们已经带着枭旗的人各处搜寻去了。”

“立刻把这三个人传回来,我有话要问。”

“不用了小姐,枭旗那边已经有消息了。”龙常从外头大跨步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凝重。

凝姬腾地从座位上窜起,大步走上前,紧张的盯着龙常,“他怎么样?”手中却仍在死死攥着绢帕。

龙常重重舒了口气,死死咬了咬下唇道,“枭旗传回来消息,找到了蛛丝马迹,带走复葵的人似乎是萧府的暗卫。另外,有人看到了萧丰广暗处跟排队在复葵测字摊前的人接触过。”

“萧丰广?”上官重复了一句,眼眸转动。

“快到午时了,萧丰广这个时候应该在四皇子府帮忙操办婚事才对,他可是娘家人。”夏明远下意识分析道。

上官却摇了摇头,“不对……”京都之中可以安置复葵的地方倒是很多,但若是能让他们遍布各处的虎旗狼器兄弟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还是要费一番力气的,这样想着,上官突然对上了龙常的眼,“萧丰广今日去过四皇子府吗?他从早上到现在的行踪是?”

“咱们的人已经打探过了,萧丰广不在四皇子府,甚至从一大早就没在四皇子府出现过。”

上官眸光一亮,回转过甚看了夏明远一眼,“看来今天的婚事你必须陪着我去了。”

“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少的了我?”上官罗恒抿了一口茶水,最终道。

一旁的凝姬却早已被弄糊涂了,“罗漪,复葵现在到底在哪儿?”

“四皇子府……”上官罗漪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凝姬一愣,随即面色更加苍白,“这是……怎么会?不是说萧公子没有去过四皇子府吗?若是把复葵关押在那里,今日可是四皇子大婚的日子,婚事万一搞砸了?”

“声东击西,他猜到我们会费大气力寻找复葵,索性将他放在我们最想不到的地方,既然敢有所动作,就必定早有准备,凝儿,待会儿恐怕要苦了你了。”上官突然抓住凝姬的手道。

“我?我也可以去吗?要我怎么做?”(去 读 读 .)

第一七四章 新娘消失

北夏的众位皇子之中,虽然及冠的已经有三个,但目前来看,却只有太子一人娶了正妃,夏明昭算是第二个,所以大婚的仪式是京都少有的。

一大早,从四皇子府到皇城之中的道路上便装点好了。按照北夏的俗令,夏明昭身着蟒袍补服从四皇子府出门沿着入宫的道路,坐在四周皆空的轿辇之中巡历了百姓才可入宫。

进宫之后,分别给早已在泰和殿等待的皇太后、皇帝和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接受三位的教导,方才完成第一个步骤,紧接着出宫之后,换上高头大马,带上内务府早早准备好的红缎围八抬彩轿,朝贾安侯府去迎接新人。

一切都顺利的完成了,夏明昭来来往往的一路上都有京都百姓们围观相贺,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中,上官随着云锦公主一同进入了四皇子府。

婚宴就搭设在四皇子府之中,分为内院和外院两个部分,内院是专给婚事的场所,张灯结彩,喜条飘挂,红红火火的八角宫灯遍布。外院则搭设篷子,摆设宴席,专门负责招待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

上官和云锦一直在安排好的位次上坐着,冷眼瞧着宴会中的人儿,不时地跟云锦公主低语交谈几句。

身边女眷们皆用羡慕的眼神打量着上官,这个女子家族惨遭灭门之后便一直在行大运,除了曾经被诬蔑为克星之外,可谓青云直上。

先是通过为六公主诊病大获佳赏,为此给生父争得了哀荣,紧接着得到太后厚爱,荣登郡主宝座,最要紧的是除了皇六公主,连一向与人虽亲和却保持距离的云锦公主都跟她甚为亲近,无不让人怀疑,这个女子倒地有什么勾魂摄魄之术。

然上官此刻关注的重点却全然不在宴席之中。四皇子府。她前生来过太多次,对这里的边边角角、暗门密道甚至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寻到路。而此刻,上官的目光却远远定在了宴席之外的前方,那里有一泼宁静的湖水。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但别人都不知道的是,在那泼湖水下方,有一处暗室,除了夏明昭和前世的上官罗漪,没人知道那个地方。

孙玉晴就坐在四皇子妃娘家的宴席座位上,一直守在贾安侯萧老夫人的身边,脸上挂着她自认为还得体的笑容,实则看在众人眼中,不过是苦笑。

宴会席间。周遭一直响着悦耳的乐声,这是四皇子府的管事为了招待宾客,特意挑选京中有名的琴师弹奏的。所有琴师都被安置在演戏最角落一处太子上,简单搭建的台子周遭被薄薄的一层白纱笼罩,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清里侧人的面容。倒是给人一种神秘之感。

人们觥筹交触,酒杯碰触间争相称赞今日的琴师技艺高超。

云锦拉过上官的手,声音压得很低问道,“刚刚明远身边的那个人,我怎么之前从没见过?”

上官挑眉,思索一瞬,微笑道。“公主,那位是罗漪的哥哥,改日为你引见。”说罢,上官的眼神自然而然落在公主的脸上,却发觉她原本还自然的脸色突然泛起了红晕。

只一瞬,上官便瞧出了公主的意思。转念一想,上官罗恒跟云锦倒也是年龄相仿,如果可以凑成一对儿,想来也是一段佳话,只不过眼前是不成了。哥哥的身份在京都压根儿就是无法见光的。

上官思索着。目光最后逡巡着朝着前方湖水的方向望去。也不知道夏明远和哥哥那边是否顺利。

上午,上官猜测复葵就被关在四皇子府之后,又派了几拨人进来,先后查访了,果然,在夏明远地下暗室的门口,他加派了重兵把守,并且萧丰广虽然表面上一直都没进四皇子府,实则他走的是小道。

那么复葵被关在四皇子府的消息就此便落实了。且上官确定,复葵就在夏明远的地下暗室之中。那里是夏明远寻常负责关押重要人物的,里头有百十种刑具,一般被严刑拷打之后没有人不招的。

从早上复葵消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的时间,天色也渐渐转暗,夏明远和上官罗恒是乔装打扮了之后才混进来的,有了复葵研制的易容丹,一切都好说。

内院的厅堂外,夏明昭一席红衣竖在浅夜当中,喜服衬得他整张脸都红润了许多,往日的笑颜此刻更加夺人光彩。

萧丰良和萧丰广双手垂于身后,并排站在夏明昭身后,萧丰广道,“上官罗漪和夏明远果然找到这里了,正在分头行动,夏明远已经派人摸索到暗室门口了,接下来就看咱们掌握的时间了。”

夏明昭脸上的笑容格外魅惑,“上官罗漪,这次我也让你尝尝自作聪明的代价,夏明远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不知道他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会怎么样。拭目以待吧,让夏明远在你手里,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赵兴从远处小跑着快速来到跟前,弯身一礼道,“殿下,该去外院宴席敬酒了,紧接着回来还要行合卺礼呢。”

夏明昭闻言挥了挥手,“丰广,你留在内院,这里不能缺人。丰良,你去瞧瞧老五那头,安排的怎么样了。”

从太子被罚在护国寺思过之后,萧丰良的空闲时间便多了起来,但碍于太子京中眼线仍多,他还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帮着夏明昭做事,一切都在暗中。毕竟太子半年之后还是要回来的。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帮殿下表哥夺得实权。

因为太子进入护国寺之前已经将自己受难的目标全然锁定在夏明昭的身上,若让他出来之后有翻身的机会,那么危险的就是夏明昭了。

所以,今天是把握先机的好机会,“五殿下,你就甘愿做垫脚石吧”。萧丰良轻声低语了一句,跟一旁萧丰广相视一笑。

赵兴小心翼翼的在前头带路,带着身着喜服的夏明昭从内院走了出来,一进外院,气氛登时不同,一个个篷子之中,杯盏交错,甚为热闹。

众多桌宴之间,夏明昭一眼便锁定了云锦公主身侧的上官罗漪,她穿着打扮依旧素雅,却难掩美人之姿,端然坐在那里,不动亦是风采。

新郎官一出现,席间的气氛更加热闹了,有些好事儿的连忙扑上去跟夏明昭敬酒,他却只是笑笑,摆摆手,一桌一杯的应和,也就过去了。

一桌紧挨着一桌的奔走敬酒,终于,夏明昭来到上官所在的桌案旁,周遭所有目光全部集中了过来,孙府庆生宴那日回廊发生的事情早就在京都传开了,对于鲁阳郡主、四皇子和孙府大小姐之间的三角关系,无人不在好奇。

夏明昭步履轻松的停在了上官身旁,伸直手臂拱手举杯,“今日明昭大婚,感谢诸位捧场,明昭在此先干为敬。”说罢,跟距离最近的上官碰了一杯,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接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上官手中的酒杯,无疑是想看她的反应。

喝酒对上官来说并非难事,但是酒杯被夏明昭碰了一下,上官就没什么心思了,她转动了一下杯口,将没有触及上官的那端递到了嘴边,单手拂袖掩住唇角动作,仰头一饮而尽。

周遭同桌的贵族连同云锦公主皆都饮下了。

“各位若觉得宴席烦闷,不如就到府中各处走走,不必客气。另外……”夏明昭话还没说完,身后赵兴突然急步走了上来,凑到他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夏明昭脸色登时变了,放下酒杯急匆匆朝内院奔去,赵兴则留下来负责安抚外院的宾客。宴席之中顿时哗然,大家纷纷猜测内院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好奇心一被勾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不乏好动之人已经悄悄走出去打听了。

云锦盯着夏明昭远去的背影,不屑的又斟满了一杯酒,“看来,他们那边已经顺利得手了。”

上官则一颗心还是飘着,“总觉得今天太过顺利了些。”心里反倒不踏实了。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坐了下来。

一旁的客宴上却已经宣扬起来了,“哎,你刚刚听到了吗?听说四皇子妃不见了。”

“瞎说的吧?这怎么可能呢?人好好进了门,这眼看着就要合卺礼了,难不成临阵脱逃?”

“四皇子妃素日温知礼,待在萧府从来大门不出的,跟四皇子也算是般配无疑,怎么会逃脱呢,依我看啊,必定另有隐情。”

消息七嘴八舌的传开了,席间刚刚还喜悦的气氛立时被紧张覆盖了。

萧府的桌案旁,萧老夫人一张笑脸全然白了。什么?海含不见了?

看刚刚夏明昭跑开的身形的确不像是假的,难不成有宁国公府的人混进了这里趁机挑事儿?不能啊,这个档口就算出了什么事情对宁国公府也没什么便宜可捡。慌乱之中,萧老夫人脑筋直转。

孙玉晴得闻消息瞬间,脸上的神情不知是喜是忧,只是略有所思的瞧了眼上官的方向,随即又别回了头,装作安慰老夫人的模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常举动。

云锦则坐不住了,“罗漪,这里太闷得慌,不如咱们去湖边走走吧?”

上官没思索便道,“好,罗漪陪着公主过去。”

第一七五章 计中有计

四皇子府内的碧湖形如葫芦状,在葫口处,有一簇假山,夏明昭府内暗室的入口就在假山之中。

此刻,众多四皇子府的护卫举着火把,在萧丰良的带领下,步步紧逼,齐齐将两个黑衣人围堵在了暗室门口,对峙之势尤甚。

两位黑衣人皆蒙着面,一人生的墨眼俊眉,全身透着贵气,萧丰良一眼便认出此人便是夏明远。而另一人则皮肤黝黑,生着一双招风耳,凭着记忆,萧丰良判断,此人便是一直跟在夏明远身侧的那个护卫。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人并非龙常,而是易容成龙常模样的上官罗恒。

两人皆举着剑,一人手中束缚着一个人质。夏明远的剑刃正抵着萧丰广的喉咙,而一旁上官罗恒的手中,制服着的却是个穿着喜袍的女子,赫然是今晚的女主角——新娘萧海含。

萧丰良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酷,直到将夏明远和上官罗恒抵到暗室门口不得退,才开口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在暗室之中,放聪明点把我哥哥和妹妹放了,否则……”萧丰良语调冷淡,不带有一丝温度。

夏明远却笑了,“萧少爷,不知道太子得知你为夏明昭如此卖命会有什么反应呢哦?他现在可是恨透了夏明昭了,你说会不会迁怒与你呢?”

“这个还轮不到你替我担心,赶紧放了他们,否则,你休想救出复葵!”

“放了他们?哈哈,恐怕那样……我才当真救不出复葵吧?我警告你,直到我带着复葵走出暗室,若你再敢踏前一步,你的兄妹就全都别想保命了。龙常,把暗室的门打开!”夏明远一声令下,身边上官罗恒便下意识松开了勒着萧海含的手,转而去扭动身后藤蔓之下的开关。

就在开关扭毕的瞬间,另一只手臂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闷哼了一声,转过头却瞧见刚刚还被束缚在剑下的萧海含正死死咬着他的手臂。

下一瞬她已经双膝齐弯,灵活轻便的从他手臂之下逃窜了,但无奈刚刚上官罗恒的剑扣得很紧。萧海含动作间脖子还是刮蹭到了剑刃,没待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捂着开始喷血的脖颈跑向对面的萧丰良。

萧丰良身后护卫一拥而上,一下将萧家兄妹保护在了身后。

“把四皇子妃扶下去,赶紧传大夫!”萧丰良歇斯底里的吩咐道。忧心的看着萧海含被扶下去,满身的红衣已经被脖颈上流下来的鲜红血液打湿了,在暗夜之中那颜色越发黑黢黢的,看着人心寒。

萧海含虽然不是萧丰良的亲妹妹,但两人从小志趣相投,比萧丰广和萧海含之间亲兄妹的感情都要深。此刻看着妹妹身受重伤,萧丰良平生第一次不淡定了,转过眸的瞬间,眼底迸发着灼人的热度,仿佛想融成火炬将面前人全部烧成灰烬。

他全然忽略了一点。这些人都是他跟夏明昭设计引过来的。若说起害萧海含受重伤的始作俑者,该是他本身才对。

刚刚萧丰良接了夏明昭的任务,跑去查看五皇子夏明朗那边的状况,还好一切顺利,待他返回内院的时候,却发觉气氛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内院里太安静的,简直跟没人在一般。待他冲进喜房查看的时候才发现,萧海含的红盖头被遗落在地上,而刚刚一直守在门外的萧丰广也不见了。

情急之下,萧丰良召集了内院中一半的护卫首先便来到了府内暗室附近,果真在暗室门口就堵见了夏明远他们。可以说棋差一招,萧丰良向来心思缜密。这次却也骄傲自得了,只想着将夏明远引来暗室,一举攻灭,却全然忽视了他会拉人过来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萧丰良这次的计划是成功的。故意使出一招声东击西让上官和夏明远上套。再将夏明远引到暗室。

但无奈,上官和夏明远都是疑心颇重的人,事情越发顺利了他们反倒有所疑虑,所以最后的瞬间他们改变了计划,直接挟持萧丰广和萧海含进入暗室,这样一方面可以防止夏明昭这边按下黑手,一方面还可以将大婚的现场弄混乱,以便于最后的逃散。

暗室的门已经打开,夏明远仍死死将萧丰广困在胸前,剑刃毫不留情的抵在他的脖颈处,一步一步的慢慢后退,缓缓走进了暗室。

上官罗恒则守在门口断后。

萧丰良连同一众护卫全部逼近了上来,却都不敢太过靠近。就在暗室门关上的瞬间,夏明昭步履匆匆的从护卫人群中走了上来。

“表哥,丰良安排不周,还望表哥惩罚。”萧丰良拱手一礼,说道。

“是我太大意了,此事与你无关,海含的伤势我刚刚已经看过了,就是一个小伤口,包扎起来就好了,现在的重点是丰广,火石已经安排好了是吗?”

“是,安排好了,若二哥没有被带进去现在就可以引爆了,可是现在……”

夏明昭的眉越皱越紧,他原本安排的好好的,只要夏明远一进入内室,就将他连同被关在里头的复葵一起炸个粉身碎骨,紧接着派人通知外院的老五,让他带着护卫冲过来相救。

只要老五出现在湖边,明日早朝就可以煽动手下的人将引爆四皇子府的罪名推到老五身上,这样既灭了夏明昭又彻底夺去了父皇对老五的信任,若是再顺利一些,残害手足,便直接可以将老五关在宗人府。

可是不拍一万就怕万一,而此刻,万一就出现了。萧丰广被带了进去。

夏明昭犹豫了,双唇紧抿着半晌都没有言语。要知道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若失去此次大好机遇,以后真的休想让夏明远钻入陷阱。

一旁的萧丰良亦神经崩到了极致,此刻无论怎样抉择都要鼓起很大勇气。千钧一发之际,夏明昭终究开口了,“按照原计划进行。”

萧丰良猛打了一个寒颤,顿时后退了半步,却下意识硬撑着身体站直了,颤抖着声线回答道,“是,殿下……”他没有再唤夏明昭表哥,而是应了一声“殿下”。

假山背后,碧湖之边,上官罗漪和云锦公主并肩站着,月影倒映在湖面之上,早已经结了冰的湖面映出道道白光。

云锦拉着上官的手,手心已经满是汗水,“罗漪,你说明远那边会顺利吗?”

上官微微一笑,“公主,放心吧,他一定没问题的。”语气平淡而充满自信,实则,上官的内心犹自在紧张着。

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她跟夏明远已经形成了默契,但这次她还是担心了,紧张了,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是夏明昭,那个谨小慎微、狠毒似狼的人,为了他的皇位,甚至可以付出一切。面对这样心狠毒辣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歇斯底里的一战在所难免,最终就看谁豁得出去。

就在上官犹豫的瞬间,身后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上官和云锦侧过脸动作微乎其微的相视一眼,随意动作一致的转过了身。

站在身后的是个男子,他赫然立在月光之下,一席红衣显得越发妖艳,此刻正微微笑着,目光终点是上官的脸庞。

“四殿下,没去找四皇子妃倒是来到湖边躲清闲来了?”

“郡主果然神通,居然知道萧妃不见的消息,不过你的耳朵还是不太灵通,她人已经安全回到喜房了。”

一旁云锦下意识回道,“什么?”

上官却猛地捏紧了她的手,安慰性的看着公主笑了笑,湖光下那笑容让人看了格外安心。

“殿下,罗漪向来直言直语,不喜欢绕着弯子说话,殿下若是有事情才过来湖边的话那么请直说,若是没有,天色也不早了,外院的宴席也散的差不多了吧?我跟公主也该回去了。”说着拉过公主的手,就要从夏明昭身侧穿过。

“你不想知道夏明远那边如何了吗?”这声音,“夏明远”那个名字,悠悠然在空荡的后花园中飘飘荡荡,充盈了云锦和上官的耳边。

云锦几乎瞪大了双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夏明昭居然已经知道明远的身份,他?”云锦一时慌了神,手心的汗水几乎凝结成水滴低落至冰冷的地面。

一旁上官却面容肃然,“四殿下说笑了……莫不是要领着罗漪去看什么好戏吗?”

“郡主如果感兴趣,明昭当然乐意……”

“老四?”云锦的心越发沉到谷底,若夏明昭早已知晓皇弟夏明远的身份,可想而知他会怎么对待明远,更何况现在又夹杂着罗漪跟明远的事情,不用想都猜得出来夏明昭恨明远的程度会到几分。

“皇姐,怎么?你害怕了?”夏明昭的语调极为怪异,看着云锦的目光也幽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带路吧,待会儿若宴席处有宾客绕道过来,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你也不好收场。”

夏明昭哈哈一笑,一甩袖,冷然转身,大跨步走在了前头,沿着通向假山的小路走去。

第一七六章 引爆暗室

暗室门口,萧丰良连同护卫们依旧站着,见夏明昭上官等人过来,这才散开了一条小道。

暗室的大门就在假山之中,要进入需先经过一道拐角,上官罗漪和云锦并肩站在夏明昭的身侧,都不言语。

“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您下令。”一旁萧丰良深深垂着眸子说道。

“恩,可以摒退所有人了,就等着老五上钩。”竟直言不讳的将计划说了出来。

上官站在身旁略低下了头,掩去了嘴角一抹嘲讽的笑容,夏明昭,太过自负始终是你的软肋。

他一声令下,身后刚刚还黑压压一片的四皇子府护卫全都退的片影全无,一时间暗室的门口只剩下夏明昭、萧丰良和上官、云锦四人。

“上官罗漪,这一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夏明昭倨傲的瞧了上官一眼,眼睛里全是自得。

上官则淡淡转了转眸子,恍若未懂的样子,“殿下,我该说什么吗?”

“如果夏明远知道他最终死在你的错误安排之下不知道会有什么感觉?说起来他倒是该感谢我的,兄弟一场,我找来她心爱的人特意为他送行……”说着,夏明昭的嘴角翘得更厉害,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上官却终究摇了摇头,“殿下,罗漪刚刚听闻府上突然消失的并非四皇子妃,还有萧二少爷,不知此消息是否确实?”

话音刚落,夏明昭脸上的笑容便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猛地侧过身子,双手用力抓紧了上官的肩膀,对着上官怒目而望,“上官罗漪!这都是你逼得,我要你永远都记住这一刻,夏明远,你心心念念的夏明远亲手死在你的安排之下!丰良,动手!”他狠狠捏紧了上官的肩膀。几乎要把她捏碎了。

可上官的神情却依旧淡淡的,仿佛魂魄根本没有带在身上,对夏明昭的几近疯狂更是无感。

然须臾间,一个护卫身形的男子急匆匆跑了过来。轻声在萧丰良的耳畔低语了几句,萧丰良的脸色越发沉了,“殿下,五皇子那边出现变故,他中途从外院的宴席上撤离了,据说是带着一个琴师离开的。还有,宴席处正在大乱,似乎有人将这边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话音刚落,不远处后花园的门口已经掀起一阵骚乱,情势急转直下。

若外人插足凑到近前看到这一幕。那么夏明昭细心安排的这一切就全都毁于一旦了,不仅仅暗室被炸毁的事情推不到老五的身上,连同夏明昭自己都会被牵扯进来纠缠不清,电光火石之间,夏明昭冷声吩咐道。“丰良,赶紧点火!”

萧丰良一震,当下已经知道情势紧急不容有失,因为耳边嘈杂的人声越发刺耳,很明显宾客们已经移步都走了过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这个时辰大部分宾客都该离席回府了才对,若不是有人故意安排。他们根本不会无事来到后花园凑什么热闹,萧丰良下意识瞧了一眼上官的方向,他早猜到上官罗漪会留后招,却没想到她居然将一切都安排的分毫不差。

不仅将五皇子这个即将被糊上弑兄罪名的人支开了,还找来麻烦事儿的一众围观者。

情况很显然已经不容乐观了,虽然现在下手是可以。但只怕上官还有什么安排在等着,单看她丝毫不紧张的样子,萧丰良就越发没有底气,他紧抿了下嘴唇,眼眸转动最后瞧了一眼暗室的方向。狠咬咬牙道,“点火!”

夏明昭一直死死攥着上官的肩膀,在听到萧丰良命令的瞬间,将上官整个人死死箍在怀里,连带着一旁的云锦都拽到了不远处另一侧的假山下头。

动作间,上官丝毫挣脱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飘飘然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任由夏明昭拉着,直到几个人都藏在另一处假山中后,她才用力推开夏明昭的手,面色极冷,不置一词。

透过假山缝隙,已然可以瞧见刚刚熙熙攘攘的那些宾客走到暗室门口了。宾客之中,不乏豪门贵族之人,人头攒动之间,孙玉晴正驾着萧老夫人的身子颤颤巍巍立在中央。

萧丰良顿时寒毛冷竖,不由重重跺了下脚,“玉晴这个蠢货,明明跟她吩咐好了,居然带了老夫人过来!”

夏明昭闻言,亦是愣住了,下意识绷紧了神经,眼神已然飘出假山之外。

然就在他目光刚落在暗室门口的宾客之中时,暗室上头的假山处突然开始距离的颤抖,本随着嗤嗤嗤的引线烧着声音,轰隆隆的架势仿若地震一般。

顷刻间,地面颤抖之势愈演愈烈,宾客们所站着的石子路都开始剧颤。就在大家正要四处分散逃离的时候,暗室所在的那处假山轰然发出剧响,一时间山体崩裂、火光四射,石头瓦片飞的到处都是。

刚刚还聚集的宾客人群瞬间全都逃散开了,其中不乏似萧老夫人这样腿脚不好的老人,在逃开的瞬间成了所有人的“垫脚肉”。

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一直负责照顾萧老夫人的是孙玉晴,这个自私到极点的惜命之人。发觉不对劲的瞬间她就跑开了,何曾顾及过手中搀扶着的外祖母?

看到假山被炸飞的瞬间,浓浓的快慰感冲破而出,溢满了夏明昭一整颗心。夏明远,那个占据上官罗漪一整颗心的人终于被毁掉了,从此他永不复存在。再也不用午夜梦回因梦到那张脸抢走皇位而忌惮,再也不用想到他跟上官罗漪在一起的场景而恐慌。

然一旁的上官却眼眸转也不转的死死盯着火光四溅的假山和已然满地狼藉的后花园。

排山倒海般的震荡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夏明昭和萧丰良动作极为迅速的从假山之中跑出来,状若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模样凑近了瘫倒在地上奇形怪状的宾客人群。

刚刚还干净无一丝杂草的石子路上,现在已经被假山的碎片所覆盖,哀嚎遍地。

适才还身着华服傲然走过来的宾客,此刻全都没了人样:有的坐在地上握着双膝的伤口,有的脸上已经被假山石划得到处都是血。有的衣衫破烂被刮得不成样子,有的被踩在地上已然动弹不得。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满地残骸之中,遍布的还有似碎裂肢体般的东西散落着。这些都是随着假山石头一起,从暗室中蹦出来的。

孙玉晴慌忙逃窜之后,一直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瑟瑟发抖,见夏明昭和萧丰良过来了,连忙冲了上来,一把从身后搂住了夏明昭的腰肢,“表哥,玉晴好害怕……刚刚老夫人问起我,我就……我实在太害怕了就都跟老夫人说了,我……”

一听到萧海含不见了,萧老夫人立时看出了孙玉晴的不对劲,无奈之下孙玉晴便将全盘计划都跟萧老夫人交代了,得知真相的瞬间萧老夫人几乎崩溃,连忙拉着孙玉晴,随同所有宾客一起赶过来,生怕夏明昭或者萧家的任何一个子孙出什么事情。

夏明昭一震,与此同时头一偏,眼角余光已瞥见了不远处地面上瘫倒的一个人影,那人年岁已高了,头发半白,发髻散乱,此刻虚弱的侧躺在地面上,脸色苍白而无色,连呼吸似乎都没了气力,赫然是外祖母萧老夫人无疑。

“滚开!”夏明昭下意识扥开了孙玉晴拉着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如丢垃圾一般的甩到了一边,随即大跨步朝萧老夫人处奔去。

萧丰良也注意到了萧老夫人,于夏明昭到达她近前的瞬间,萧丰良也到了。

夏明昭动作轻缓的蹲到萧老夫人身后,仿佛捧沙般细致的将她扶起,“外祖母,您醒一醒,是昭儿啊……”

萧老夫人虚弱的哼了一声,缓慢睁开眼,眸中尽是惊恐,“刚刚……到底怎么了?”她迷迷糊糊的哼出了这么一句,放眼一看四周,不由瞪圆了一双眼睛,无疑被目中所及的场面震撼住了。

萧丰良连忙上前一步挡住了萧老夫人的视线,连声安慰道,“老夫人,您没事就好,待会儿让大夫为您瞧瞧,身体可有哪儿不舒服的?”说着,仔细的查看老夫人的衣角,然萧老夫人却没有半点儿反应。目光死死定在地面上一小块儿碎裂的沾染血迹,还有些血肉模糊的布条上,“良儿!把这东西捡起来给我看……”

萧老夫人几乎是用尽了身体最后一口气挤出的这句话,说完上身一软,瘫倒在了夏明昭的身上。

萧丰良下意识顺着萧老夫人的视线低下头,待看清她所指的物件时,后背入赘冰窟般寒凉,那布条,那沾满了血迹的布条赫然是锦罗丝绸的料子,这料子即便是京都之中的贵族也少有人穿,多为富贵家男子衣料所用。

京都中穿过这种料子的男子,屈指可数,萧丰广就是其中之一。且眼前这布料的颜色,花样跟今日萧丰广所着如出一辙。

萧丰良下意识捡起了地上的布料碎片,手已经颤抖到不行,眼前瞬间模糊了,脑中一瞬间化为了空白,“祖母……”

愧疚、自责、愤懑、悲痛,一时间全部齐聚到萧丰良的内心。从刚刚下令点火的瞬间,他就该想到这一幕,但真正看到碎片的一刻他却愣住了,他竟然亲口下令,炸了自己的哥哥。

第一七七章 自负盈亏

萧丰良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提着那块沾满血肉的布条,并递到老夫人面前的。

他只是脑中一片空白,因为面前的萧老夫人已经透过他没挡住的空隙,看到了不远处满地的血肉,那其中不乏跟萧丰良所拿布料相同的质地,最恐怖的一只胳膊,那还套着锦罗丝绸料子的断臂,拇指上套着一只翡翠扳指,那扳指绿的发亮,在夜色当中格外刺眼。赫然是萧丰广最喜欢并日日不离手的扳指。

直到老夫人咽下最后一口气,萧丰良都是呆滞的,他依稀记得老夫人最后声嘶力竭吼了一句,“你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紧接着就两眼一翻,再没醒过来。

孙玉晴一直战战兢兢站在不远处,当看到萧老夫人举着的手忽然无力垂下来的时候,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外祖母没了,这代表着她从今以后将一无所靠……虽然现在身体上的伤痛已经大大减弱,不会因衣物的刮蹭而出现疼痛感,但是皮肤却已然无法挽回了,整个身体出了头部和裸露在外头的手以及脚之外,其余部分都似鱼鳞般,衰老而松弛,连孙玉晴自己都无法直视。

原本曼妙的身姿再也承受不住舞步的支撑,她孙玉晴如今就是一个废人,然没了母亲,在府中又不得老夫人的宠爱,父亲对她更是淡漠以对,这样的情况下,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萧府,而萧府之中能给她莫大帮助和支持的不过是萧老夫人和贾安侯。

如今,萧老夫人没了,无疑对孙玉晴是个莫大的打击,这丝毫不亚于她当初中毒浮肿。

孙玉晴当下重重跪在了一旁,两腿是真的软了,她目光怔愣的爬上前来拉过萧老夫人的手,企图挽回一丝丝希望,企图看到老夫人睁开眼。企图一旁殿下表哥跟她说一声,“别担心,老夫人不过是晕过去了。”

然孙玉晴得到的却不过是一场空和面前萧老夫人动也不动的尸身。

萧老夫人走得格外出乎人意料,或许是刚刚被逃窜的人踩踏过后。她原本的身子就已经受不住什么打击了,或许是活活被萧丰广的死打击死了,总之她最后是倒在夏明昭怀里的,一行冰冷而又失望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外祖母,外祖母……”整个院子里飘荡的都是孙玉晴的哀嚎。

夏明昭缓缓将萧老夫人放在地上,随即回手一个巴掌重重将孙玉晴整个人拍翻在地。

孙玉晴还没从失去主心骨的怔愣中抽身而出,瞬间被这一个巴掌打的脸几近扭曲,她捂着火辣辣疼痛的面庞,带着还嗡嗡作响的耳朵转过身,嘴角已经被腥热的感觉所覆盖。“表哥?”

“蠢货,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后院有多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这种情况下还带着老夫人过来?”夏明昭几近崩溃,显然是把萧老夫人的死全然归责到了孙玉晴身上。

若是旁人,看到夏明昭如此,往好了想是他孝敬有佳。因着外祖母的离去而愤愤然,实则呢?萧老夫人和贾安侯如今可是贾安侯府最重要的两门支柱,可以说贾安侯府之所以经历这么多坎坷还可以屹立不倒就是因着这两个老人的存在。

北夏朝内,如今像贾安侯这样的功勋已然没有几个健在的了,可以说贾安侯这三个字对侯府众人就像个保命符,所以无论是贾安侯还是贾安侯夫人,只要多活一天。对于夏明昭、萧丰良这些小辈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更是他们与宁国公府对峙的镇山石。相反,若他们没了,萧丰良等人又不能入仕,那么接下来贾安侯府的日子可想而知。

如此想来,便大可知道为何夏明昭会如此愤怒。而孙玉晴的脑子自然想不到这一层,她此刻还沉浸在被扇一巴掌的委屈中。在她的意识里,压根儿没做错什么,外祖母被踩踏那是因为她年迈没跑出去罢了,跟自己又没有关系。

上官罗漪拉着云锦公主的手,听着满地哀嚎。欣赏着夏明昭和孙玉晴这出绝佳戏码,不由淡淡勾起了唇畔,“公主,咱们走吧。”说罢,淡淡转身,径直走进了假山之中。

夏明昭府内的这两座假山,一条是直接通向府外的,另一个是通向府内暗室的,这条通道并非封死的,最里侧设置了一道暗门,只要打开开关,就会看到一条可以通向府外的仅有一人穿过的出口。

前生无数次上官罗漪都是从这几条路进出四皇子府的。现在,可谓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去。

“殿下,外院的太医已经都被小的召集过来了,这里死伤惨重,还需要您进一步料理,另外,还要通知受伤宾客的……”四皇子府的管家闻讯赶来,第一时间将周密的布置跟夏明昭汇报,然他话刚说了一半儿,却瞧见四皇子的目光根本没在他身上,而是直直敲向了不远处的假山。

萧丰良注意到夏明昭的目光,也随之站了起来,当注意到假山之中刚刚上官罗漪等人藏身之处根本没有人影的时候,萧丰良也愣住了。

他和夏明昭因为萧老夫人而被分了这么一会子神,上官罗漪却消失不见了。

府内只有一条出口那就是大门,然从大门出去必定要穿过后花园的石子路,很明显上官罗漪和云锦公主没有从石子路穿过.

难道?萧丰良反应过来的瞬间,对上了夏明昭一张同样不敢置信的眸子,他们想到一起了:上官罗漪很可能知道四皇子府的密道,如果是这样,那密道通向府外的那个暗门她也知道了?那夏明远他们?

刹那间,两人动作极其一致的在满地后花园的残肢碎片中寻找,都抱有一线希望的在寻找黑色布条,只要有一片散落在地上,都可以证明夏明远跟萧丰广是在一起的,他们是被同时炸死的。然……除了搜集到了更多萧丰广所着衣物的碎片之外,其他一无所获。

两人双腿皆软,重重坐在了地上,当后花园那些死伤的宾客都被管家带到外院休息之后,府上的护卫开始将后花园的所有碎片按照衣料颜色归结成堆儿。

直到最后一刻将石子路上所有的碎片规整了之后,方才形成两个堆儿:一个是萧丰广的,另一个是宾客的。

一切都已了然,夏明昭和萧丰良谨慎细致布置的这一切,最终只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别人没有受伤,反倒死了他们一个兄弟,一个老夫人……

萧海含身着喜服,包扎过伤口之后冲回了后花园,一只脚刚踏上石子路,便有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原本整齐归置的后花园顷刻之间落石满地,杂乱不堪。

视野中,夏明昭和萧丰良的身形显得格外孤寂,他们就那么坐在地上,反复被抽空了灵魂。一旁孙玉晴斜坐在一个躺着的身影旁,单手捂着脸,犹在抽噎。当萧海含看清楚那躺着的身形是萧老夫人时,整个人再也镇定不了了。

旺门茶楼的暗室中,八仙桌旁,夏明昭和上官罗恒仍身着黑衣,两人皆坐着,复葵则在里侧的床榻上躺着。

凝姬手握温热的巾子,神情紧张的为复葵擦拭额角,绿萝则跑前跑后为圆凳上坐着的夏明远、上官罗恒包扎,忙得不可开交,一见上官和云锦回来了,立刻如释重负,“小姐,公主,你们可回来了,公子和罗恒少爷受了点儿伤,可是绿萝不怎么擅长包扎,您看?”绿萝摊开双手,手心中犹自氤氲着没有干的血迹。

云锦公主一进屋,当目光落在上官罗恒面上时,脸色不由红了。上官罗漪则无奈摇了摇头,看到屋内人的瞬间,她一整颗提起来的心才算彻底放下去。毕竟今天晚上可谓兵行险招,不论是时间的把握上,还是挟持萧丰广进密道的细节上都不容有失,只要夏明远和上官罗恒出密道的时间出现一点纰漏,很可能就丧命了。

上官罗漪担忧的瞅了一眼正厅中坐着的夏明远和上官罗恒两人。

夏明远神情自若,淡然耸了耸肩膀,“放心吧,就是肩膀擦碰了点儿小皮……”说罢,指了指右肩,果然黑衣破了个洞,还有血迹正在往外渗。

“我……就是刚刚从密道钻出来的时候后背擦碰到了,都不用包扎的,可绿萝偏偏小题大做的说一定要处理伤口……”上官罗恒故意坐偏了一下,将后背挡住了。

绿萝满脸都写着忧心,“才不是,公子是打斗中手臂被剑滑到了,罗恒少爷是后背被火石的火力波及,这两人的伤势都不清,还在这儿佯装没事儿人的样子,小姐,公主,绿萝是没办法了。”说罢,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后退一步,满脸写着:你们来吧,我负责打下手就好。

上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走上前,当看到上官罗恒背后的衣物已然都破开时,心底不由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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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 终有甜意

“傻丫头,哥哥再重的伤都受过的,这点儿小伤口根本无足挂齿,我们也算是死里逃生了,夏明昭损失那般惨重,咱们今天赚大了!你赶紧为明远擦拭伤口,他胳膊上的剑伤很深,刚刚说起来也是有点儿险的,复葵在暗室中被打的遍体鳞伤,我们两个想带着他逃出来已然困难,加之萧丰广又紧咬着不放,明远就只能跟他殊死相搏,还好最后一瞬间将他打倒了,我们这才全然逃出来,否则,小命就此葬送了,赶紧的吧我这边还忍得了,先把明远的伤口血止住,你看他唇都无色了。”

上官罗恒忍着剧痛,攒了满脸微笑,边拍着上官的手背边安慰道。

一旁夏明远却仍然恍若无事的笑着,一派齐整的牙齿格外亮眼。

上官不再多言,开始为夏明远擦拭,一旁的云锦也没闲着,接过绿萝手中的湿巾子开始为上官罗恒擦拭后背上已然皮开肉绽的伤口。

“公主,罗恒怎敢劳动您大驾?”上官罗恒刚要闪躲,肩膀却已然被云锦死死攥在了手中,“别动……”她声音极柔,然语气里却全是坚定。让人听了仿佛无力抗拒。罗恒怔了怔,随即乖乖的顺从不动了。

上官注意到面前两人的举动,不由心底漾起一丝微妙的感觉,若公主真的可以跟哥哥情投意合,这倒不失为一段好的姻缘。

直到两个人的伤口都包扎好,已然是深夜,因着宫门下钥的时间早就过了,若是从正门进入皇宫,云锦的行踪势必会被人发现,所以夏明昭索性安排了虎旗的兄弟秘密送了云锦从皇后后门翻墙进去。

离开旺门茶楼的时候,云锦一步三回头般不舍的跟暗室中众人道别,最后一眼,眸中的柔光死死定在了上官罗恒的身上。

“逍遥馆很明显已经暴露了。凝儿,以后几日你就先跟复葵在这暗室之中待着,对了,今天五皇子没有难为你吧?”送走了云锦。上官转身对着身后凝姬说道。

凝姬仍心疼的看着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复葵,半天才反应过来,“五皇子那边还算顺利的,在宴席的时候,冬语一直护在我身边,五皇子带着我出四皇子府的时候,她也是一直跟着的,直到到了逍遥馆,找来其他琴师陪着五皇子,我才全身而退。”

“他没有察觉吧?”

“恩。应该没有。”凝姬想了想,最终坚定回道。

“罗漪,这次为什么没有跟老五说出实情?而是让凝姬将他调离四皇子府?”

上官拈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五皇子性格太过急躁。刚刚若是早知道夏明昭把他当垫脚石一般的安排,恐怕直接就能冲到后花园去,咱们原本计划中的不定因素就太多,若是再多他一个反而更麻烦,反正事实就摆在眼前,以后再慢慢将消息透露给五皇子,也不是不可能。”

“恩。老五的性子的确很麻烦,不过,就是有点儿可惜,刚刚没有亲眼瞧见老四的模样,一定很精彩……”

夏明远叹了口气,脑中回想起刚刚从暗室中冲出来的场景。直到引线已经被点,有嗤嗤声音的时候,他还在跟萧丰广殊死缠斗在一起,暗室里足足被夏明昭安排了几十名护卫,待他挨个铲除后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加之萧丰广那架势,就是抱着跟他同归于尽的想法了。竟全然不顾身上道道伤疤,仿佛没有痛感一般只知道往上冲。

还好上官罗恒将复葵送出密道之后又折返回来,二对一才将萧丰广的纠缠拜托了,然上官罗恒推着夏明远先通过密道,他才垫后,刚刚走出来里头就爆炸了。

只要再晚个一秒钟,所有人都会跟萧丰广一起丧命。

送走了云锦公主之后,上官罗恒紧接着就回到暗室里头的休息间休息了,凝姬独自守在复葵的身边,眨眼的功夫都不肯腾出来。

四皇子府闹开了,孙府想必也不会消停,上官罗漪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定要回去露个面才行,然夏明远却死死攥着她的胳膊就是不让走,“再陪我待一会儿,我会很快睡着的。”眼睛里水汪汪全是祈求。

上官无奈,只得屈服,坐在床榻一旁守着,任凭手指在夏明远的手中被戳圆捏扁,人家压根儿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明远,一直以来,真的很感谢你,陪我走过风风雨雨,守护着哥哥。你知道吗?他回来,我有多开心。感谢你,能一直这样陪着我。”话简单透明,但蕴含的意思却远比这些字浓厚的多。上官说罢,嘴角慢慢勾起,手却心疼的放在夏明昭手臂的伤口旁。

“无妨的,一点儿小伤,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着出来,定要见到你,如果我不在,你一个人接下来该怎么办?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坚持着……所以呢,将我带到你身边的人是你自己,该感谢的人也是你自己。”夏明远舒朗一笑,干净纯粹的笑颜依旧不变。

无论在外他面容如何冷肃,在上官面前始终是这张孩童般的笑脸,那让人看了都会暖心、萌生醉意的笑脸。

夏明远侧靠在软榻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直视着上官的眼神多了一分韵味,没受伤的手自然搭上了上官的肩膀,轻柔一用力便将她拦入了怀中。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进了,上官的眼神下意识就要闪躲,却被夏明远一把扶住了下巴。

“伤口……”上官担忧的皱了下眉头,提醒夏明远动作不要过大。然话还没说完,就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她闭上了双眸,唇齿间已然被夏明远占据了。

这一刻,他肆虐的狂扫她唇齿间的柔软,全然不顾手臂上的伤口,时间也仿佛定格了。

冬语和龙常一晚上都守在四皇子府负责善后工作,待那边的形势敲定了,这才偷偷赶回旺门茶楼。

自从逍遥馆的据点被暴露,虎旗、狼旗的交汇地点便被改在了这里。

旺门茶楼的暗室坐落于地下钱庄和青.楼的更下层,面积很大,推开门是一个厅堂,紧接着是一道链接里侧的走廊,走廊一侧是串在一起的各个房间。

复葵所休息的就在厅堂往里的第一个房间,夏明远则在第二个。

冬语和龙常刚一进暗室,就匆忙去敲夏明远的门,急着跟两位主子汇报。推开门的时候却发觉气氛很是不对。

上官罗漪就坐在地中央一个桌案的旁边,手中捏着茶杯,脸色微红。床榻上,夏明远姿势极为不自然的躺着,皱着眉头直喊痛。

其实,就在冬语和龙常敲门的瞬间,他们两人还坐在床榻上双唇进贴,然听到声音的一瞬,上官便猛地将夏明远推开了,自己则动作迅速的坐到了茶桌旁,没想到紧张的用力稍微大了些,一下子将夏明远推出好远,碰巧胳膊也碰到了身后的金丝软枕上。

“主子,我们……”冬语停顿了一瞬,显然看出来她打扰了两位主子的好事儿,一时间僵硬的站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进来还是该出去了。身后龙常则大大方方拉了冬语进来,状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站在了地中央。

“小姐,刚刚我跟冬语守在四皇子府外头,已经将动向都记下来了,那头损失惨重,似乎有几个宾客是尤为重要的。皇上闻听消息之后派了几波人出宫,直到刚刚我们离开才结束了善后工作。四皇子对外只说是有人故意想破坏他的婚宴,其余的一概不谈。皇上当场发怒,下旨让京兆尹必定彻查此事……”龙常将调查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上官汇报着。

夏明远则慢慢支撑着在榻上坐直了,“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都炸得粉碎,还能查到什么?对了贾安侯府那边怎么样?”

龙常接着道,“是啊,喜事变成丧事,据说四皇子妃萧海含一直在后花园抱着萧老夫人的尸身不肯放手,萧丰广被炸碎的尸体已经被拼凑起来放进了棺木,四皇子有令:不得外人靠近一步。贾安侯萧大人和御史中丞萧大老爷得知消息立刻召集了整个萧府的人出动,阵仗拉的很大,外头街面上人心惶惶的,想来今夜京都都要不安宁了。”

“且看着吧,后半夜还有的闹呢,皇上都如此重视,夏明昭必定要拉出一个替罪羊才好收场。”

“是啊,主子,刚刚我跟师兄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京兆尹在集结城中的护卫,据说要挨个街道、挨家挨户的开始排查了,一有可疑人物立刻抓入京兆大牢,不容有失。”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往孙府传回去消息,老夫人必定很心急了。”上官说罢,起身行至夏明远床榻前,动作轻柔的为他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夏明远则弯唇一笑,深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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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羊第一七九章 找替罪羊(18:11)

“替罪羊……你可想好人选了?”

“这……”萧丰良幽幽叹了口气,没再言语。若是往日他脑筋一转就会立刻有想法,但此时此刻,他眼前、脑后全然一片空白,眼睛所及都是后花园地面上二哥衣服的碎片和老夫人最后咽气的场景。

就在萧丰良和夏明昭两人都没有想法的时候,萧海含突然开口了,“校书郎吴学士……”

“海含,你说什么?”

“三哥,我是说替罪羊……校书郎吴学士刚刚也在后花园的宾客之中,只不过他手脚比较快,逃脱了,除却他和玉晴姐姐之外,其余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了擦碰,所以,将罪名灌到他身上最稳妥不过。”

事情发生的时候,萧海含虽然不在后花园的湖边,但后来赶到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扫视了石子路的全景,众人之中,校书郎的那张因安然无事而大松口气的脸瞬间在萧海含的脑海里烙下了烙印。

这个时候替罪羊并非随意挑出一个就是了。原本计划是冲着上官罗漪去的,多多少少也能灭掉她身边那个北夏前太子,替夏明昭铲除一个对手。但是变故终究发生了,他们不仅没能铲除异己,还损失惨重,这种情况下更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而让太子遭殃便是最好的解决结果。至少萧丰广不能白白的死。

萧海含话虽说的不清不楚,但屋内其余两人却皆懂了,夏明昭猛然从座位上起身,渐渐抿起了嘴唇,下一秒已经释然一笑,“果然……”

北夏的校书郎,乃太子东宫所属学馆里,负责校勘典籍的官员。今日之事若是冠以这位吴学士的名号,那么无疑跟太子扯上了瓜葛。原本就因为此事震怒的皇上更加不会冷静思考别个,只要安排些容易误导京兆尹的小线索就可以掩人耳目了。

最重要的是可以把太子拉下水……夏明昭登时觉得豁然开朗,待转过眸的时候,看向萧海含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素日里他只觉得这位表妹温柔可人、行走坐立颇有大家风范,却不知她也是有头脑的,虽然比之上官罗漪还是稍逊一筹,但比之孙玉晴可谓绰绰有余了。

“就按照海含说的做!”

事情有了定论,夏明昭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但萧丰良却一直不语,今日的事情全然超乎他意料之外,向来谋划一切、顺风顺水的萧丰良此刻也困顿了。

第一八零章 红白喜事

在皇帝重压下,京兆尹的动作很快,不出三日便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本书由】并于第一时间拟好了奏章,将所查到的事无巨细奏与皇上。

泰和殿之上,满朝武皆并排而立,举着朝牌动作一致垂着眸子。

龙椅上,皇上握着奏折的手愈发颤抖了,直到看完最后一页的案情禀报,索性将奏章狠狠丢到了一边,龙威震怒之势吓得一众大臣噤若寒蝉。

絮絮叨叨地,绿萝开始将云锦和玉兰两人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讲与上官听。

当说到京兆尹直指“校书郎吴学士”为幕后主谋的时候,上官竟出奇的笑了,“这个夏明昭啊,亏他想得出来。”

一旁坐着的夏明远亦勾起了唇角,“这样看来,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找到一个这么完美的替罪羊,老四长进了不少。”

“太子在护国寺思过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眼看着就要出来了,这个档口上他的手下却出了事情,矛头还是直指夏明昭的,呵呵,真不知道事情放在皇帝的眼中会怎么样!”

“据说皇后娘娘整日里憋在后宫之中发愁,头发都白了一半儿呢,原本就整日里板着个脸,如今又忧思成疾,啧啧啧……天下之母的宝座也不知道还能坐多久。”

上官泰然一笑,重生后初次见到当今皇后时,她还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傲视脚下一众人,那时候她威风八面。

而现在呢?唯一的儿子不在身边,太子位置岌岌可危,夫君身边妃嫔成群,几乎一月也不踏足她坤怡宫半步。这样的局面,皇后仅白了一半儿的头发还算是少的。

一想起后宫诸嫔,一张娇俏可人的脸突然在上官的脑中划过,她下意识瞧了夏明远一眼。声音平淡道,“玉兰入宫后似乎很得皇上的宠爱,如今位分已经进了呢。”

夏明远毫无反应,拈起面前一块儿糕点。“有皇姐的帮忙,她早已经了解皇上的喜好,投其所好的事情若是顺利,很容易得手的,所以,进位分不足为奇。”语气中尽是淡然。

每每上官提起玉兰的事情,夏明远都会表现的极为不在乎,倒也不是故意表现的如此,他是真的没什么感觉,除了心底深处会有一丝丝小小的愧疚之外。便没别的了。不管怎样,玉兰终究是为了他才选择入宫这条道路,虽然他私下里也曾瞒着上官找过她,但终究没有改变她的意志,既然如此又何必执泥与其中不得拔呢?

对待上官以外的事情。夏明远向来淡然处之,玉兰这件事情也不例外。

“只是苦了玉竹,玉兰被送走那天她吧自己关在屋中整整一日……”

绿萝接口道,“是啊,我听兰竹苑的丫头们碎嘴说过,那日四小姐大哭了好久,似乎将一辈子的泪水都流进了一般。然第二日一早起来跟没事儿人似的,居然还笑着跟丫头们打招呼。这个四小姐,现在还真是秉性大变,任谁都搞不清楚她呢。”

上官一时觉得心头揪着般难受,虽然通过宴会的事情,她安排着让孙玉晴尝到了应有的苦过。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无法挽回了。

“我们郡主最近悲情伤怀的很,是不是因为有了我才如此悲天悯人了呢?这可跟我最开始认识的那位飒爽英姿的将门女不一样哦。”夏明远朗盛一笑,伸出手盖住了上官的。

一旁绿萝和冬语连忙垂下了头都不敢看一眼。

上官则狠狠剜了夏明远一眼,正欲将手抽出来,他却攥的越发紧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知道你担心玉竹,但是坎坎坷坷你可以陪着她走,心中那道墙,终究还是要她自己去过。”说罢,夏明远深深吻了下上官的额迹。

说来也巧,一瞬间上官就觉得没那么堵心了,夏明远的吻如同定心丸一般,顿时让她舒心很多,她清浅一笑终究开口道,“待会儿还是打算去贾安侯府?”

“去!当然要去,我已经跟孙尧打好招呼了,他待会儿过来紫琼苑寻我,一同前往萧府……”

“待会儿什么?我早就到了。”夏明远话音刚落,早已站在门口的孙尧突然哈哈一笑。

惊得屋内众人皆吓了一跳。

冬语和绿萝刚刚只顾得避开上官和夏明远这对恩爱之人,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门口多了一个身影。

孙尧仿若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大大方方带着笑容走进了屋子,“贾安侯府难得有大事发生,怎么能空场?”边说着,人已经在夏明远的身边坐下了。当目光扫过桌面上夏明远和上官握着的手时,只是顿了顿,脸上的不自然转瞬即逝。

四皇子府出事那天晚上,孙尧也是在外院宴席之中的,当看到上官罗漪随同云锦公主一同离席的时候,他正要跟着,却被六公主拉住说了好一会子话没能离开,后来,听到后花园有巨响,他便跟着六公主一同赶往了湖边,却没想到看到那么惨烈的场面。

六公主当场便扑到了孙尧的怀里,孙尧也下意识挡住了六公主的眼睛,掩护着她走出了后花园,直至将其送上回宫的马车,才返回这里,但终究没有找到上官的身影。

没人知道,那一晚孙尧在孙府门口等了上官一夜。直到看着她从马车上走下来并全然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也没人知道,六公主在回宫的马车上脸色涨红的一遍遍回忆着在孙尧温暖怀抱中的感觉。

午后,夏明远和孙尧才从萧府回来,然他们却不是“空手而归”,而是抬着孙志典回来的。

当夏明远派人来通知上官孙志典因“操劳过度”而晕倒在萧府客祭礼上时,上官也是愣住了,只不过反应一瞬,顿时明白了过来。她给七姨娘的那个方子……恐怕已经开始起药效了。

顺着老夫人的意思,上官穿戴好了便出门来到孙志典的房中,床榻上,孙志典紧闭着双眸,平躺着,一旁服侍的是七姨娘,孙尧忙里忙外跑着,二夫人则坐在老夫人身侧正为她端着茶,再下首处便是涕泪横流的孙玉晴了。玉竹坐在座椅上,是唯一一个表情淡漠的,跟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瞧见上官进来的一瞬,脸上出现了笑容。

比之刚刚受伤那会儿,玉竹的性子已经很有改观了,至少现在比较健谈,偶尔会应和一两句,只是对笑容比较吝啬,除却上官、老夫人、二夫人以及手下几个亲近的丫头,对别人她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上官在众人的目送下缓缓靠近孙志典的床榻,七姨娘一见上官立时让出了一条路,跟她对视的瞬间,眼眸中的光彩耀眼夺目。入府这么短的时间内,七姨娘已经不声不响的占据了孙志典大半部分时间。

因着六姨娘产后要调养,所以孙志典只要一有空就会去七姨娘的院子里歇息。

可以想见为了留住他,七姨娘下了多少功夫,然而最难得的是她性子不张扬。无论走到哪儿依旧是悄无声息的,丝毫没有个宠妾的架子。

看在别人眼里,这无疑是难得的品质了,但别人却压根儿不知道:七姨娘并非没有架子,而是对孙志典的宠爱压根儿不屑一顾。

绿萝动作娴熟的将上官的医药包打开,放好脉枕等东西,上官这才着手为孙志典诊脉。

一旁早被唤过来的两位太医一直好奇的瞧着上官每一个动作,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瞬间似的。只因她是被北夏全民认可的“第一治毒之手”,这可是任何一位太医都无法匹敌的称号。

不多时,上官诊脉结束,接过身后绿萝的湿巾子净了净手,方才转头问身后的两位太医,“二位也为义父诊过脉了,不知意下如何?”

“依老臣看呢,孙大人乃操劳过度、忧思成疾,脉象看起来身子倒是没什么不正常的,就是太过疲惫了。”其中一位太医率先开口道。

“恩,老臣也是这样认为。不知郡主可查看出了什么?”另一位太医说道。

一直守在旁边的七姨娘这一刻才缓缓松了口气,怪不得鲁阳郡主那么泰然自若了,原来她所给的方子,从脉息上压根儿是诊断不出来的。

“罗漪才疏学浅,也没能看出什么究竟,义父的脉象平稳,除却身子有些虚弱之外,其余的皆看不出来。想必是近日操劳的事情太多,没有休息好,七姨娘?不知义父素日可跟你说过有浅眠、多梦等症存在呢?”

“郡主当真料事如神,老爷近些时日半夜里总是盗汗,每每做了噩梦起来就再也睡不下去了。加之朝内和贾安侯府的事情一多,他更是整夜整夜的闭不上眼……”说着,七姨娘担忧的瞧了一眼床榻上已然满面苍白无血色的孙志典。

“那就是了,孙大人身子健朗,不过是操劳朝中事务不得眠才至此,咱们拟出一个调养的方子,用一段时间也就是了。”

“有劳两位太医了。”七姨娘应允着,面上仍是忧思模样,心底却早已按捺不住的激动,距离大仇得报的日子越发近了。(去 读 读 .)

第一八一章 抱儿奔丧

听了太医对孙志典病情的回禀,一屋子人这才稍稍安心,孙玉晴一直紧张揪着的心亦慢慢放开,毕竟孙志典如今是孙府的顶梁柱,虽然孙尧和孙勇都开始在朝中有所表现,但比之屹立不倒的地位还差得很远,若此时孙志典倒下了,可谓接班人的势力还没养成。【本书由】

这种情况下,别说孙府人的荣华富贵,就是活着都很困难。这也是大部分孙府人所担心的问题。然而,从始至终,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脸色淡淡的。荣华富贵等与她们压根儿不值一。

见这边没什么大事儿了,孙玉晴放松的靠在了身后椅子的软枕上,略眨眨眸子,一扫屋内众人,突然发觉到什么不对,她动了动嘴角,突然扬起一波极为妩媚的笑意,略招招手唤来一旁的秀云。

秀云俯身将耳朵凑到了孙玉晴的身边,听到自家小姐的吩咐之后,眉头皱的死紧,“大小姐,这样……不好吧?”

“你去不去?”孙玉晴尽量将声音压到很低,但看向秀云的目光仍旧透着寒意。

秀云胆颤的缩了缩脖子,“是,奴婢这就去……”

上官一直跟身旁的两位太医商讨药方子的事情,过了许久才最后将方子敲定。

就在众人百无聊赖要离开房间的时候,门口突然掀起了一阵喧哗。孙玉晴耳朵动了动,突然笑得更深了。单手托腮拄着一旁的太师椅扶手,如同好奇少女般眨巴着晶亮的眸子,等着自己安排的这出好戏的上演。

房门口,六姨娘一席素白色棉裙,笨重的迈开步子,抱着奶娃娃——三少爷孙晔,带着十足哭腔奔了进来。

由于刚刚做完月子,六姨娘的身子略显臃肿,但仍然不失媚态。

然此刻。竟全然不顾屋子里众位孙府的主子,径直抱着孩子跪到了孙志典的床前,“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我带着三少爷来看您了。您倒是睁开眼瞧瞧我啊老爷……”

刚刚心稍稍才放下的一众人,顿时被六姨娘这架势吓到了,这是来哭丧的吗?

看着六姨娘满脸悲痛、痛苦如撕心裂肺般的模样,孙玉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清脆悦耳,与六姨娘的哭腔形成了鲜明对比,所有人都愣住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将目光定在孙玉晴和六姨娘之间,徘徊不定。

六姨娘这才缓过神儿来,用手肘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回头一扫身后众人,顿时傻眼了。

刚刚院中的丫头冲进来屋子禀报,说大小姐的丫头秀云过来通传,称老爷在外头晕倒了,抬回来之后发觉已经不行了。孙府所有人都在老爷的院子里。就差六姨娘和三少爷两个。让六姨娘赶紧抱着三少爷过来一趟。

六姨娘左思右想,自己的三少爷才不满周岁,这个时候老爷没了她岂不是没有依靠?越是如今关键的时候越不能出差子才是,怎么着也有个儿子了,就算是分家产她也该有一份的。

而且,既然老爷已经不行了,那自然要身着素服过来才对。索性给三小少爷也用素布包裹了起来,这才出门赶了过来,却没想到,这屋子里所有人都穿着寻常衣服,更没有人脸上有一丝哀泣之色,唯独她自己。

反应过来的一瞬。六姨娘几乎气晕,瞪着一双血红双目瞅向孙玉晴,似乎要用眼神将她击灭为无形。

孙玉晴却早已用袖子掩住了半张脸,看好戏看得不亦乐乎。

适才,当她发觉六姨娘不在的瞬间。便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戏弄人的法子,当即命秀云过去找人。

偏偏还让她稍带了一句,“老爷就快不行了”。

原本就没什么脑子的六姨娘压根儿没怀疑此话的真假,便直接将三少爷抱了过来,还满身素服缟带,一副准备奔丧的架势,全然不知自己此刻已经成了满府的笑话,大笑话。

北夏之人对待白事向来讲究,若人还没咽气儿是万万不可显出哭声或者穿素披缟的,这无疑是咒人家不得好死呢。偏偏六姨娘今天就这么做了,还大摇大摆当着所有孙府人的面。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六姨娘是被人戏弄了,而众人之中,只有孙玉晴笑得更欢。想也知道,这事情跟孙玉晴脱不了干系。

老夫人的手重重捶了下扶手,“都闹什么?还嫌府中不够乱吗?六姨娘,赶紧回院子把衣服换掉,孙晔也抱回去,小小孩子跟着参合什么?”

六姨娘原本窘迫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听老夫人如此说,登时脸色更加难看,“老夫人……是大小姐!”

上官一直站在床榻旁边,此刻见六姨娘的反应,心底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六姨娘真是太没眼色了,老夫人这话虽然说得重了些,但多少也是给她个台阶,顺着走下去也就是了,但凡是刚刚听到孙玉晴笑声的人,都猜得出来这背后之人是她,压根儿不用六姨娘强辩什么,她只需要乖乖抱着孩子下去,佯装无辜就可以了。

偏偏她一寸也不肯让。不懂得抓住时机,是生存后宅的大忌。

果然,上官正叹气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冷和道,“还不下去!等着我罚你不成?”

六姨娘猛一缩脖,收住了开口的动作,“是……”边答应,边紧紧抱着怀中孩子悄无声息的从边角退下去了,临一只脚踏出房门之际,还不忘回头剜孙玉晴一眼。这个梁子算是结大了。

而此刻的孙玉晴压根儿没在乎六姨娘的态度,她只是沉浸在看别人吃瘪的快慰之中。

这个院子里,任何人倒霉对她来说都是好事儿。

风波过后,所有人都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兴致,加上太医嘱咐过,屋子里不好留下太多人,所以老夫人便直接命七姨娘守在这里,其他人都被请了出去,上官罗漪则留下来整理药箱。

七姨娘柔软的手指穿梭于湿热的巾子中,动作缓慢的将巾子从铜盆里拿了出来,随即拧紧,转身行至床榻一侧,慢慢用巾子拭去孙志典额上的薄汗,“郡主,今日受累了,老爷的身子还劳烦您挂念着。”

上官启唇一笑,“对待自己的义父本应如此,倒是七姨娘,罗漪看得出来,你对义父很是上心,真是难得。”

“孙大人对云姬有救命之恩,是将云姬从月舞杂馆解救出来的大英雄,云姬会用剩下的余生来照顾老爷,不敢懈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违心的话,目光皆定在了孙志典微微波动的浓睫上,很显然他早就醒了,只不过这个老滑头状若还在昏迷的样子,想要听听私下里别人说的话。

“那么,这边有劳七姨娘,罗漪就先告辞了。”

“郡主,云姬送送您吧。”

两人并行走出了房间,这才相视一笑,“郡主,看来咱们还真是天生的盟友。”

上官则略眨了眨眸子,“哪里,是云姬聪慧……之前我跟你说过,体虚盗汗是孙志典第一阶段有反应的症状,紧接着就该换下一道药方了,这几日你的那个方子先停了吧,就让他喝着两位太医的那个,也好让他觉得身子更加活泛,好对你没有防备心。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想必在孙志典的心里,你和六姨娘孰轻孰重、孰真孰假已经有了定论。这对以后的计划大有裨益。”

“不急……若是想杀掉他,趁着夜黑风高我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但那样不足以偿还他给我兄长所带来的痛苦,我要慢慢的、慢慢的折磨他,好让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七姨娘的眸子里有冰冷的寒芒扫过,一时间整个娇弱的身躯都仿佛有了力量。

上官定了定神,心中满是嘲讽,孙志典啊孙志典,你冷心冷肺了一辈子,可曾想过百年归老的时候别人是怎么看待棺材中的你的?

一生你只为自己的官威,只为自己的名誉地位,帮着夏明昭残害了那么多人,包括她上官家百口,到头来你还想坐拥天下富贵?想得美!

上官罗漪回到紫琼苑的时候,夏明远早早就等在了屋子里,把玩着手中的玉箫,唇角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罗漪,你回来了?”

“走一趟萧府,瞧把你高兴的,说说吧,有什么乐子?”

夏明远放下玉箫,伸手抓住了上官的肩膀,动作轻缓的将她按在了座椅之上,抑制不住兴奋的说道,“快来这边坐下,才我今天见到谁了?”

“夏明昭?”

“哎……没意思,卖个关子的机会都不给我……”

上官无奈,微微摇了摇头,配合着夏明远重又说道,“好好好……你见到谁了?”

“哈哈,我见到老四了……”

站在门口的冬语彻底被夏明远这副天真的模样逗笑了,只是碍于他的威严不敢笑出声音,愣生生将笑憋了回去,差点儿憋出内伤。

见夏明远这样,上官则没有冬语那么大的忍功了,当下笑出声音来,“恩恩,来说说,他看到你之后有什么反应?”(去 读 读 .)

第一八二章 公主送礼

“我们是在萧府中接待贵客的厅堂里见面的,他紧随我后进到厅堂的,一边正听身旁的人言说,一边无意中扫过我这边,最后目光就定在我的脸上,还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着我的全身,虽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惊恐,不过也还是震惊的,但老四终究是老四,很快那脸上的不自然便烟消云散了。【本书由】”

“你跟哥哥没死的消息,夏明昭恐怕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估计没料到你会完好无伤的出现在萧府客祭上。”

“或许是吧,不过看着他如同吞粪的表情,我的心情豁然开朗,顿时觉得肩膀上的伤都不疼了。”

上官无奈摇了摇头,“说起伤口,今天还没换药,冬语,把药箱拿来……”

冬语会意,急忙将药箱取了过来,上官动作娴熟的将伤口包扎好,最后齐整的将药箱中的瓶瓶罐罐重新摆放,“你的伤口恢复的很好,这几日不要有太大的动作,更不要跟人动武,接连数月,你都快成伤员集结者了,这次是我的过失,下次不会再这样,你自己也要好好珍重,莫要太大意了。轻敌总不是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说的跟要离别似的,有你在我身边,受多严重的伤都会复合的……”

“呸呸呸,少耍滑头,说你的定要记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活泛了起来。与此同时,屋外也响起了细碎的说话声音,守在门口的冬语连忙轻声推了出去,将门虚掩着。不多时,快速走了进来,抬了一个木箱进来,“主子,刚刚二少爷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替六公主给您传过来的。”

上官和夏明远对视了一眼。随即齐齐看向桌案上的木箱,“六公主让送进来的?”

“恩,二少爷身边的人是这样说的。”

“最近孙尧跟小六走得不是一般近,外头已经有传言了。说孙尧是皇帝内定的六驸马。”

上官闻言面色淡淡的,“二哥和六公主的性格本就很契合,若是真的走到一起,倒不失为一桩美谈。”

“恩,不管目的如何,结果终究是好的就成了。”

夏明远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但懂内情的人,一猜便知。上官没有继续夏明远的话题,而是轻移莲步走到桌案旁,看着冬语信手打开木箱。里侧还是一个木箱,只是大小比之外侧的这个更小一些,看起来更精致,上官皱眉,心下暗道:六公主许是又找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过来献宝了,“冬语,继续开。”

冬语接连着打开了三四个,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木箱,直到现出最里侧的小木箱,上头贴着一张字条,“云沫代云锦送出。罗公子亲启。”

夏明远见冬语里三层外三层的在倒腾木箱子,亦很是好奇,便也跟了上来,凑近一看,待

瞧清楚上头的字眼儿,不由笑了。“真是被皇姐和小六打败了,搞得神神秘秘,结果还不是给咱们的……”

“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了。”

毕竟在外人眼里,六公主跟上官罗漪之间过往的密切是有目共睹的,六公主时不时都会将宫里好看的好玩儿的东西送出来给上官罗漪。有些东西皇太后也是一并赏给上官一份的,但六公主偏偏要将她的那份也分出一部分送出来,可见对上官的心思。

一来二往的,府中对于宫里送进来的东西也就司空见惯了,这其中,有的是让出宫的太监带过来的,有的是六公主托人送来的。

今日这个木箱若说是云锦公主送出来的,自然会被有心人盯上,但若说是六公主,别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而云锦的纸条上所写,“罗公子”自然指的是上官罗恒。可见云锦公主的谨慎,若直接在字条上写“上官公子”未免太过唐突,万一路上被什么人撞见,恐生事端,而若写“罗恒公子”更会招人怀疑,不如就写“罗公子”,既不会让外人知晓其中奥秘,又能让上官和夏明远猜出来此物的真正接受者。

上官无奈一笑,那日在旺门茶楼的暗室之中,云锦给上官罗恒包扎伤口的时候,上官就瞧出来了,不仅仅公主对哥哥有意,哥哥似乎对公主也有多几分的好感,“得,还说着什么时候过去看看复葵呢,走吧,今日就走一遭。”

两人说走就走,冬语则按照吩咐将木箱用锦缎包好了提在手中,原想着这个时间府中的主人们大多该在院中休息的,却没想到正在门口遇到了孙勇。

孙勇一身朝服,风尘仆仆的往门内走,显然刚忙完事情回来,迎面撞上夏明远不由两人都愣住了。

“原来是大少爷……”

“诀兄,罗漪,是你们啊,这个时间……要出府吗?”

夏明远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上官拦了先,“看大哥的样子,似乎刚刚从宫中出来?可是为义父的事情?”

孙勇定了定神道,“是啊,宫里的事情刚刚忙完,方才得知父亲倒下,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刚刚歇下,有七姨娘在照料着,已经无碍了,不过大哥还是进去瞧瞧的好。”

孙勇淡淡一笑,“多谢罗漪了,那我先进去了。”说罢,略一甩袖,大步走了进去。

府门口,看门的小厮正牵着孙勇的马朝马厩方向走去,上官淡淡扫了一眼,“果真是好马”随即皱眉上了马车。

“车夫,去……”夏明远紧随着上官上了马车,刚刚开口吩咐,却被上官的声音打断了。

“车夫,就在街里转转吧,好久没出来了,四处逛逛。”

夏明远愕然,瞧向上官,却见她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目光瞥向孙府宅邸方向。

“你是说,孙勇刚刚已经起了怀疑?”

“他是否在怀疑……待会儿就知道了。”

马车在京都的街道上来回转了好几圈儿,夏明远一直在车内窥探车后的动向,终于,在转过身的瞬间叹了口气,“果然有尾巴,还不只一条。”

“其中一条应该是夏明昭的,另一条很可能就是孙勇的。这个孙勇的心思我一直猜不透,不过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绝非善类,他从小在大夫人的膝下长大,跟萧府的众位兄弟更是情同手足,不过出京一年多时间,回来就光景大变,恐怕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罢。”

“萧府客祭上,孙勇只上了几祝香就走了,连灵堂都没有进去,外人看来他跟萧府人似乎很疏离,不过咱们狼旗那边的消息,孙勇从小跟萧丰广的感情最是要好,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他突然从边疆返回,不会没有缘故,且再看看吧……冬语?咱们的另一辆马车准备好了吗?”

“主子放心,已经在小院中等着了。”

“恩……”

中央大街上,两拨人加起来有十余人,他们紧随着前方一辆华贵的马车行驶在各个摊市之间。

眼看着马车就要经过前方拐弯处,紧跟着的十余人亦加紧了脚步,但前方却突然起了喧哗,处于中央大街相对的两个摊市忽然因为口角而争执了起来,甚至渐渐有要动手的架势,旁边人纷纷上来劝阻,街面顿时翻了锅。

眼看着华贵马车就那么拐进了一旁的小巷子,十余人却都动弹不得。

终于一个人突破重围跑了出去,紧接着,顺着他冲过去的缝隙,其余人也跟上了脚步,还好绕过小巷子之后他们又重新跟上了马车的脚步,众人皆叹有惊无险,却全然不知眼前所跟着的已经是辆空车了。

旺门茶楼的门口,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渐渐放慢,最后没有停下,而是绕到行至了隐蔽的后门,马车上,一对华服男女下了马车,头也没回径自走进了院子。

冬语关门的瞬间还四处张望着,待看清楚四周没有异常才吩咐马车将车子停好。

推开暗室的门,上官原本以为会看到复葵一张惨白无色的脸和凝姬焦灼万分的神情,却没料到事实完全相反。

暗室之中,复葵正用力摇着手中的骰子,高声吼着,“买大买小,买大买小了……今天晚上的酒我喝定了!”

在复葵的两侧,分别坐着凝姬和上官罗恒,三人很明显都在兴处,赫然跟赌庄里两眼冒光的人如出一辙。

“好啊,我们俩在外头追兵似的绕了好几圈儿才进的来,你们却好在这里躲清闲了,复葵,你满身的伤有力气摇骰子吗?还有你罗恒,背上没事了啊?”

上官罗恒一听到夏明远的声音立刻从刚刚的兴致中抽了出来,“我是无辜的,被复葵拉着硬要摇骰子,他说无聊要喝酒,我就跟凝姬跟他打赌,若是他赢了,今天晚上就有酒喝。”

“哎呀,我们三个在这里憋闷的实在无聊的紧,来来来罗漪小丫头,你给我带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下来没有?我都快无聊死了。”

“无聊?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舒服的很吧?”

“哎……小丫头,见到我就跟我顶嘴,来来,冬语,你拿着的是什么呀?来让我瞧瞧……”(去 读 读 .)

第一八三章 逍遥之祸

被复葵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集中目光落在了冬语的手中。【本书由】冬语则示意性的瞧了眼自家主子。

上官顺手接过木箱,放到了面前桌案上,一把将桌面摆放着的骰子推到了地上,随即便听到了复葵狼嚎一样的吼声,“上官罗漪,我的酒!”

凝姬弯唇,妩媚一笑,“复葵,你现在旧伤未愈,喝酒对伤口的愈合不好,这个凡是行医的都该了解才是,接着这个机会,就把酒戒了吧……”

“看吧看吧,女主人都吩咐了,复葵,还不借机思过?”夏明远突然接过了话匣子,这一句话出口,立时屋内安静了下来,刚刚还面红耳赤的复葵也不说话了。一旁凝姬也涨红了一张脸。

上官瞧了瞧复葵,又瞧了瞧凝姬,这两人明明互相对对方有好感,复葵只不过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凝姬呢则是羞于开口,整日里这样亦近亦远的,看着都让人不舒服,索性转移话题道,“复葵,这东西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哥哥的……”说罢,动作轻缓的将锦缎包裹打开,拿出了里头的小木箱,“哥,这是云锦公主,托六公主,又托孙尧送到我手里,让我转接到你手里的。”

“什么跟什么啊?这么复杂,让我瞧瞧!”复葵动作倒是快,嗖得便从上官罗恒手中将木箱抢了过来,嚯的打开,众人都愣住了。

小木箱子里,平平整整躺着一本书,从封皮来看显然是被多次翻阅过的,但却保存的很干净,上官罗恒一看,登时愣住了,迅疾将木箱子中的书拿了过来,宝贝似的爱不释手,“我还以为公主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真的找来送给我了。”

“原来是哥哥最爱的诗集,怪不得……”上官饶有深意的笑了,对上夏明远的一双笑眼。

上官和夏明远一来,凝姬便忙开了。里外吩咐着给众人上茶、上糕点,赫然女主人的架势,上官罗恒则只是宝贝的翻看着手中的诗集,脸上一直带着恬然的笑容。

因着上官罗恒、复葵的功底比较深厚,所以跟夏明远一样,伤口恢复的很快,加之整日在这里肥吃肥喝的什么都不用愁,更是惬意十足了。

只是复葵,对暗室中的安静不太习惯,可有了先前的事情。他再不敢乱往外跑了,虽然对于这次周遭人都因救他而重伤的事情,复葵的心里其实是内疚的,尤其是刚刚醒来后瞧见上官罗恒的伤,他更是郁闷了好半天。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道歉之类的话,这也是复葵的性子,他会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歉意,却很少在口中说出来。

凝姬忙里忙外,将茶水等安排好了这才坐到上官的身侧,“罗漪,这些日子我们都不敢出去。更不敢派人打探,你一直在外头消息会灵敏些,不知逍遥馆那边怎么样了?”

上官拉过凝姬柔软细嫩的手,放在她两手掌心,“凝儿,逍遥馆……已经被封禁了。”

复葵眉头一皱。脸上的不羁与散漫全然消失了,略抬了抬头,却没有打断上官和凝姬的谈话。

“怎么会这样呢?是被官府封禁的吗?”

“没错,四皇子府出事之后,夏明昭找到替罪羊之前。京兆尹那边曾经接到密信,有人举报说在四皇子府内作乱的贼子就藏在逍遥馆。于是,京兆尹亲自派人赶往逍遥馆,从里到外翻了一遍,没查出什么可疑,倒是将五皇子抓了个现行……”

凝姬一愣,这才想起四皇子府出事那天晚上的事情,上官想方设法将凝姬临时安置进了宴会席里的乐师队伍当中,让她找时机接近五皇子,看狼旗那头的暗号行事,只要时机一到,就立马将五皇子带离四皇子府,去到逍遥馆。

“五皇子碰上京兆尹?岂不是倒霉到了极点?”上官罗恒合上诗集,勾起唇畔笑了。

京兆尹其人,虽然担任此职的时间不长,但美名早已经万扬了,同右扶风关大人是一个性子,正直不阿,什么皇子王孙?只要犯法,他一概不容赎。不过两人倒也是有差异的,京兆尹比之右扶风关若山更圆滑。

“还好,五皇子反应快,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京兆尹的口堵住了,才没让此事宣扬出去。”

“居然能让京兆尹闭嘴……老五还没有傻透。”

“那逍遥馆是怎么回事?”凝姬紧追着问道。

“京兆尹都亲自走一遭了,能无功而返吗?所以尽管没有从逍遥馆中查出异常,最后还是被勒令关门了,现在大门上还贴着封条。”

“那里头的人呢?其他姐妹现下如何了?”凝姬瞬间坐直了,眼神充满期望的瞧着上官。

“放心吧,逍遥馆是咱们的店铺,我是不会让里头的人出现任何意外的,除了你和复葵,其余人都被我安置了起来,没了逍遥馆,咱们还可以再开个雪域馆、轩辕馆……总归不会让那些姐妹们没饭吃的。”上官说完,手温柔抚了抚凝姬的鬓角,随即微微一笑。

看到上官笑容的瞬间,凝姬抽紧了的心这才稍稍舒缓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之每次见到罗漪这样安慰性的笑容,都会让人莫名的放松。

“是夏明昭干的?”复葵起身,拈起桌案上的一颗糕点慢慢放至口中,细细品尝了起来。

“没错……其实夏明昭一早便盯上逍遥馆了,或许是我跟罗漪哪次过去逍遥馆的时候被他的人瞧见了也未可知,顺杆上爬才找到了你,事情发生以后,他便第一时间命人暗中举报京兆府,借京兆尹的手来找咱们,还好那时候罗漪机灵,让咱们撤离的时候不要再回逍遥馆,否则,必死无疑了。”夏明远娓娓道来,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冷肃。

“夏明昭其人,若是按兵不动便也罢了,只要下决心动手,必定会想出几条收网的办法,这次也不例外,他一方面在五皇子这边做足了准备,另一方面也不放过逍遥馆。”

“还不是被我们聪明伶俐的上官大郡主给破了嘛!”复葵哈哈一笑,抬臂拍了拍上官的肩膀。

上官的面色却更加凝重了,“我这个大郡主却也失策了。”说罢,她瞧了一眼凝姬,“那晚上不该让凝儿亲自出马的……”

复葵皱眉,“罗漪小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被抓取的那天,当我猜到夏明昭的计策时,便想着让凝姬使个美人计把五皇子调离四皇子府,那时候有咱们虎旗的人跟着,我自然不担心凝姬的安慰,但却还是大意了,如今,五皇子现在发动力量正全城寻找凝儿,并且放言势必要娶她做侧妃。”

皇子娶风月女子可谓京中史无前例的了,偏偏是五皇子,皇上早已放弃的儿子,早已经听之任之了,更不会做过多管束。所以若说他想方设法要娶凝姬,还是有可能的。

“什么?”复葵一个暴跳差点儿飞出篷子外头,脸上的愤怒立显。这一跳顿时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上官斜睨了他一眼,道,“复葵,你激动什么?”

复葵闻言,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觉得那个五皇子太过不自量力了些,什么?娶凝姬当侧妃?他怎么能陪得上凝姬?”

“那你说说,谁配得上凝儿呢?”上官头一歪,赫然强词夺理的小姑娘模样,登时说的复葵哑口无言。

而一旁的凝姬,却早已经脸色微红的低下了头。

瞧着凝姬羞涩的模样,上官倒很是羡慕,她此生此世想必都没有这样纯粹的时刻了,不由叹了口气,“我那日也是着急了,竟然忽略了夏明朗喜好美女成狂的性子,只心心念念把计划完成……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所以复葵,凝儿,你们俩必须赶快离开京都。”

“哪就有那么严重了?我跟凝儿若是离开了,你跟明远还有罗恒怎么办?”

夏明远说道,“说得好像你不在我们都活不成了似的,我也赞同罗漪的想法,等你伤势稍微好一些,赶紧离开京都。”

上官罗恒道,“恩,就这么定了吧,让他们两个待在京都迟早都会被夏明昭发现的,这个旺门茶楼也不是什么安静的处所,不如我现在就写信送去福林,让彦那边准备好,复葵,你跟凝姬就暂且到福林去躲一躲,只要到了福林的地盘,别说是王子皇孙,就是皇帝亲自过去,都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见复葵和凝姬已经在犹豫了,上官补充道,“旺门茶楼原先的主人是五皇子,他时不时也是会过来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们还是暂且到福林躲一躲吧,待这阵子风头过了,想回来再回来便是。”

“算了,若我跟凝姬留下来只不过给你们徒增累赘的话,那还是离开好了,福林有酒喝否?”

上官罗恒哈哈一笑,“有,有……只要你伤势好了,酒管饱!”(去 读 读 .)

第一八四章婚事已定

孙志典躺在床上并没休息几日,便起身开始上朝了。【本书由】神奇的是,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他身体有过异样,倒是比平日里更显精神了。

后花园,上官跟孙志典错身的瞬间,孙志典的脚步停了下来,“罗漪啊,这次义父的身子倒是劳烦你照料了。”

上官缓缓低下头,“义父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罗漪该报答您的。”

这次孙志典所服用的药方虽说是上官和两位太医共同拟的,但多多少少有上官的一份力,而落在孙志典的眼睛里,这一份力是好是坏就未可知了。据绿萝回禀,孙志典可是专门找了一个人整天整夜的盯着厨房,不让人在他的药里动手脚,连每日服药的药渣子都要送出去给专门的大夫查看。

放人放到如此,也算是一种境界了。上官倒也司空见惯,反正她压根儿没想在这药方中下什么手脚,真正的大戏被安排在七姨娘那里罢了。

“罗漪啊,老夫人现在越来越看重你了,你可不能辜负她老人家的期望。”

“义父放心,罗漪不会让您和老夫人失望的。”

孙志典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即甩一甩袖子,大跨步离去。

绿萝撅了撅嘴道,“小姐,孙大人现在对您的防备心真是越来越重了。”

“孙志典是聪明人,必定早就猜出来我的心思了,只不过碍于我鲁阳郡主的身份无法下手,但并不代表他会一直按兵不动,老虎迟早都会发威的。”

“那怎么办?”绿萝皱眉,显然担心到了极点。

上官则释然一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绿萝的额迹,“你才多大,小心总是皱眉会长皱纹哦……”

“小姐,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有空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既然要与虎谋皮,就要先做好准备……走吧。”

“去哪儿?”

“佛堂……”

“啊?”

二夫人的佛堂,一年四季都沉浸在幽幽的檀香之中。上官进来的时候,早有丫头在此等着了,“郡主,二夫人一早便说您今日有可能会过来,让我们在门口儿等着呢,没想到您果然来了。”

上官微微一笑,“二夫人料事如神。”

“郡主里边请吧,夫人刚刚读完经书,正巧休息。”

“好,绿萝。你也留在这里陪着这位姐姐吧,我自己进去就是。”

绿萝应声,停住了脚步,上官则独自走进了佛堂。

二夫人依旧是素衣淡妆,一见上官进来。立刻笑开了,“我就知道你今日会过来,早就备好了茶点等着你了。”

“知罗漪者莫过二夫人了。”

“你必定是要过来说感谢的,这些话在你说出口之前我还是先回绝了吧,不过是一些小事,该伸手的时候我是不会看着的。”

上官则摇了摇头,“二夫人。在您眼里或许是小事,但在罗漪心中却并非如此,所以罗漪还是要亲自过来跟您说感谢的。若不是您安排了人暗地里为七姨娘护着周全,恐怕她早就露了马脚。”

“孙志典其人,我是最了解的,多年夫妻下来。我对他虽然没形成什么感情,倒是有了百分百的了解,七姨娘不过是待在他身边时间太短了,所以还不太清楚,一些细节我已经找了她聊过了。以后,你大可放心就是。在这些事情上,我能帮衬你,就尽量多帮衬着,这些都是我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

从七姨娘进府,到上官跟其接触。这些事情,上官一字不落的都跟二夫人交代过,更很清楚的表明了七姨娘来这里的目的。

当得知一切真相后,二夫人并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诧,反而很淡然,不动声色的在背后帮着上官和七姨娘安排了很多事情。

人非圣贤,孰能无恨?二夫人虽然整日吃斋念佛,但都无法化解其内心深处对孙志典的恨意。

也许是长久以来,早已经形成了默契,上官和二夫人只要对视一眼,便可猜的对方的心思,此刻二夫人停下了手中攥着念珠的姿势,轻轻勾起了唇角,“尧儿昨日过来找我,跟我说了他与六公主的事情。”

“二哥已经跟您说了?”

“恩,他跟我说了许多,最后还信誓旦旦的发了誓言,说不管怎样,只要是娶了公主,就一生不会背叛她,不会让她伤心。”二夫人嘴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但眼睛里却全然没有笑意。

“六公主天真烂漫,率真直接,且一直对二哥有意,她对于二哥来说,无疑是良配。”上官语气很淡,说话时一直瞧着二夫人。

二夫人闻言,继续攒动着手中佛珠,“恩,若真是如此,自然很好。”

言外之意: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上官动了动唇角,终是没有开口,她知道二夫人的担忧。

孙尧是什么脾气,她跟二夫人都十分了解,倔强的一条路走到黑,倘若他认准此生所爱是上官罗漪,那么到死都不会变,然而现在却突然改变主意要娶六公主。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其实,朝中很早便在传孙尧和六公主之间的事情了,一来六公主对于贴上来的任何富贵公子理都不理,却每次宴会上都围着孙尧转,二来皇上屡次在早朝之后特意嘱咐让孙尧去泰和殿后殿候着,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这已经很明显了,驸马人选即将敲定。

但是云沫公主怎么说也是北夏的二公主,按照北夏的规制,皇姐云锦还未出嫁,她是没办法谈及婚事的。

无奈皇上疼爱六公主,压根儿不谈什么先后的问题。加之云锦对婚事素来淡漠,每每提及她都没什么反应,皇上和皇后索性也就不逼迫她了。慢慢找着,诺大个北夏,堂堂公主还愁找不到良婿不成?

总不能一拖再拖,留老了一个女儿,又留老另一个吧?

“二哥向来言出必行,若他答应了会好好照顾六公主,必定不会违背誓言,二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府内既然有二夫人护着罗漪周全,那么罗漪便再无什么忧虑了,只是……二哥成婚之后,六公主便会入住咱们孙府,后宅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罗漪不会让六公主看到,更不会让二哥参与进来,无论如何都不会……”

上官缓慢起身,行至二夫人面前,她知道二夫人一直帮着她的原因在于什么,一来是真的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疼,不忍心看她计划失败,二来是想对孙志典展开报复,三嘛,则是在参与的过程中保护着孙尧。

原本二夫人想着孙尧可以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即便不能让上官罗漪的影子完全从心底拔除,多多少少也会让时间磨平一些伤口,到那时再找一户小人家的简单女子娶进门来,过着踏踏实实的小日子也就是了。

偏偏他自己选择了女子,那女子还是北夏的公主。

以如此方式接近北夏的权利中心,力争上游,对于不图名利的孙尧来说,其目的的不纯就太明显了些。

这种情况下,劝阻孙尧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能从上官罗漪下手。而上官刚刚那番话虽然说起来平淡,却是对二夫人最好的承诺——她不会让孙尧卷进她的复仇计划当中。

从二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上官一路都走得很慢,脚下的步子很沉很沉,似乎被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上官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的复仇到底对还是不对,站在她的角度,上官家百口的死状整日徘徊在她的梦里,萦绕不去,这样的深仇大恨说放手就能放的吗?然若真的走上复仇之路,就势必会有人受伤。这一路走来,二夫人、玉竹、孙尧,孙府有很多人都无数次帮她助她,可无形之中,他们的人生之路也在上官的参与过程中,发生了大逆转。

回廊上,绿萝静悄悄跟在身后,大声不敢吭。

“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怎么待了这许多时辰?我在紫琼苑等的都快睡着了。”迎面,夏明远朗声说道,脸上仍是温暖的笑容。

上官抬眸,对上夏明远笑颜的瞬间,心头瞬间漾起暖意,“没什么,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就四处走了走。”

夏明远快步迎了上来,四下张望了一圈儿并没看到什么人影,这才更压低了声音说道,“复葵和凝姬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福林那边也送回消息,一切准备就绪,明日就抽调一些精锐的兄弟跟着他们俩一起乔装打扮着出城,彦大哥那头也会派人出发迎接,半路上或许就可以碰面。”

“重要的还是出京都的这段路,其余的倒还好说。”

“是啊,还好复葵的伤势都是皮外伤,擦了药之后都好的差不多了,旅途奔波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儿。”

回廊尽头,上官和夏明远的身影渐行渐远,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然回廊中央的雕栏下方,刚刚还平静的草棵却突然漾起绿波。

童妈妈呸呸吐了两口,幸亏刚刚躲得及时,远远看到上官罗漪走过来便直接钻到了草棵之中,否则也听不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她的眼底闪过一抹亮色,简单扑了扑身上的碎叶,便朝着玉竹园奔去。(去 读 读 .)

第一八五章 路遇变故

旺门茶楼的暗室中,复葵翘着二郎腿惬意的坐着,脚尖还在不住的颤抖,目视着面前凝姬和上官罗漪双手交握深情对视的场景,不由一叹,“又不是走了就永远回不来了,不要伤心了啊,短暂的分别才会成就永远的相聚嘛,好了好了,.”

凝姬这才抹了抹眼角的泪痕,“都是我不好,弄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罗漪你别见怪。”

上官则抿了抿嘴唇,她虽然表面上没有凝姬看着的那么悲伤,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的,毕竟无论前世今生,凝姬都是她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

夏明远则坐在复葵的身边,继续品着口中的茶水。

阿骁开门走了进来,悄声走到夏明远身侧,“副盟主,按照您的安排,兄弟们已经就位了,明卫已经乔装打扮完毕,暗卫则悄悄跟着。”

“恩……阿骁,你也跟着,直至出城之后百里,若他们安全通过,也就罢了,若中途有什么异样,都要派人第一时间回来送信,知道吗?”夏明远神情冷肃,一双剑眉好看的皱着。

“好了好了,再这样话别下去,天都快黑了,咱们要抓紧时间。”

上官罗漪将手从凝姬的掌心中央慢慢抽离出来,轻柔拂过她的鬓角,“凝儿,总有相聚的时候,放心吧,只要咱们京都和福林的人都好好的,才是最重要不是吗?”说罢,上官轻轻拉过凝姬的肩膀,两人相拥。

一时间,上官的唇凑近了凝姬的耳畔,她唇角微翘,用仅一人可闻的声音说道,“凝儿,一路上或许困难重重,你就受苦了。不过可以抓住此次机会把复葵收拾了,你懂我的意思,不要动,我还没说完。复葵就是个榆木疙瘩,他心中对你有意这个我们都看得出来,但他就是过不了其心中的那道坎,所以一切就都看你的了。”

上官说罢,脸上的笑容更甚,轻轻拍了拍凝姬的肩膀,随即两人从拥抱中分离,“好了,闺中密友的悄悄话也讲完了,你们快出发吧。复葵。一路上可要照顾好凝儿,否则我饶不了你。”

复葵轻轻牵起了嘴角,对上官不屑一顾,“你瞧见哪个女子在我身边不开心过?保准照顾的很好,放心吧……”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由于旺门茶楼地处位置太过繁华。『雅*文*言*情*首*发』所以上官和夏明远并不方便相送,他们只得在暗室中默默挥手,看着复葵和凝姬走出走廊。

夏明远搂过上官的肩膀,歪着头碰了下上官的头顶,“怎么?舍不得啊?”

上官则轻轻松了口气,“若这样是对他们好,那么便没什么舍不得的。我只是担心他们路上的安危,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暗卫是罗恒亲自挑选的,他过了手的人不会出差错,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咱们就等着阿骁的好消息吧。”

凝姬一步三回头的走出走廊。最后转身的瞬间眼角一滴泪珠滑落。虽然跟上官罗漪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两人的性格也是完全迥异,但凝姬就是很喜欢上官,跟她聊天儿都觉得很舒服,尽管上官话很少。但每次看着她笑,都让凝姬有种莫名的踏实感。大概这就是朋友能够给的感觉。

复葵看出凝姬的心思,不由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咱们离开对他们才是最好的照顾,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他们分神,咱们无疑是累赘了。”

凝姬一顿,这才明白复葵的意思,不由咬了咬牙,“恩,我知道了。”

从旺门茶楼的后门出发,一行人全部乔装打扮成了过路商人,复葵和凝姬则是商人夫妇,繁华的京都城中,这样的商人队伍很是寻常,所以,走着走着,他们便被人群淹没了。很快便出了京城。

马车里,复葵刚刚接过凝姬递过来的茶水,忽的,脚下一个颠簸,马车骤停。

阿骁一身车夫打扮,从马车上飞身跳了下来,皱着眉头打量着赫然挡住前路的五个男女,这几人他是认识的,都是逍遥馆出身。

不过记忆里,他们已经被上官和夏明远安置起来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五个人中,有曾经负责逍遥馆洒扫的,有来往奔波的小二,还有跟凝姬一样曾经是逍遥馆琴师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阿骁贴在马车一旁,目光警惕。

为首的男子开口道,“这位小哥儿,你是认识我们的,我们是逍遥馆的人啊,昨日从郡主的口中得知凝姬要离开京都,我们就赶着过来送行了,无奈京都之中四皇子找逍遥馆的人找的太疯狂,我们不敢太过招摇,以免给凝姬带来危险,所以就早早出来在这里等着了。”

“小哥儿,我们只是想见一见凝姬,跟她道个别,她这么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五人中唯一的女子突然捻起绢帕,边抽泣,边拭去眼角的泪痕。声音柔的简直能沁出水来。

阿骁犹豫的皱了皱眉,正要回绝,忽听身后马车里凝姬的声音,“阿骁,外头是何人?”

阿骁踟蹰着,当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远处刚刚还涕泪横流的女子却突然拔高了声音,“凝儿,是我啊,小云,我跟几位素日的好友过来给你送行了。”

女子的话音刚落,马车车帘迅疾被掀开,还没等身后复葵拉住,凝姬已经动作极快的走了出来,没踩马凳就跳了下去。

马车旁的阿骁都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凝姬,“凝姬,你这样太危险了,他们五个人来意不明,不能靠近的!”

“他们都是熟人,不会对我们不利的,你放心吧。”说着,已经提起了裙角,准备走过去。

阿骁皱紧了眉头,拉过凝姬的衣角,“我陪你过去吧。”

与此同时,身后马车上的复葵也已经跳了下来,“阿骁,让我来吧……”复葵淡然一笑,从阿骁的手中接过凝姬,他手臂很有力,一把将凝姬搂在了臂弯之中,随即低头深深对上了凝姬的双眼,“别走太远了,不然我保护不了你。”

凝姬瞬间感觉心跳如擂鼓,股股热气升腾四起,最后窜涌到她的脸上,化为火红,“我……”

“走吧……”复葵没等凝姬说什么,已经抬头挎着大步朝前方走去。

他是了解凝姬的,以她那么软的性子,若今日就这么错过,不搭理远道赶来相送的昔日旧识,她必定要郁闷好久。与其看着她不开心,不如陪着她深涉险境。

阿骁却一直跟在身后,手中紧紧攥着腰中的软剑剑柄,看着对面越来越靠近的五个人,怒火中烧。

就在复葵和凝姬往前走的同时,无人却纹丝未动。那个叫小云的琴师,单手握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盛放着酒杯,一旁男子信手将酒杯都斟满了,随即继续等在原地,等着复葵和凝姬的靠近。

复葵一直紧紧将凝姬护在怀里,两人并肩行走,他越发觉得这五个人可疑,行色间,脚步渐渐放缓了,这五个人,既然是来相送的,怎么会死死定在原地不肯动?莫不是?

那想法在复葵脑中打了一个转,他猛地收住了脚步,雌雄难辨的眼登时寒光冷竖,齐齐看向对面五人,然,就在对视的瞬间,他们有的眼神闪躲,有的虚伪笑着,这些表情都在告诉复葵,他的猜测没有错。

见复葵停下脚步,肩下的凝姬亦是愣住了,“怎么了吗?”

但凝姬话音刚落,脸上还挂着的笑意却瞬间凝固了,她侧过头看复葵的时候,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了复葵身后灌木丛中的黑色人影,乍然看到她还以为是上官安排的暗卫,但仔细一看顿觉全身发凉,上官和夏明远身边暗卫的打扮凝姬都是熟悉的,这些黑衣人虽然也是全身黑色,但头巾和蒙面巾却与上官手下的截然不同,更甚者,是他们看向这边的眼神——充满肃杀之气。

一瞬间凝姬突觉汗毛四起,整个身体如坠冰窟,脸色也顿时白了。

凝姬惊惧的神情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注意,待对面五人也瞧见一旁暴露的黑衣人时,反应几乎一致的朝四周的树林便散开了。

顷刻间,刚刚还站在对面端着送行酒的所有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凝姬登时便傻了眼,但事实远远不止如此。

复葵和凝姬身后,马车周围,那些刚刚还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如同黑云压城般突然全部涌了出来,只一瞬,便将马车旁的几人死死围在了中央。

复葵死死将凝姬护在臂弯中,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阿骁,还记得你们主子的吩咐吗?”

阿骁知道复葵所指是让他派人报信儿的事情,倏地从腰间拔出软剑,眼神坚定的对上复葵双眸,“记得!您放心。”

虎旗和狼旗向来是有明确分工的,狼旗在关键时刻负责信息传递,此刻一直紧跟着他们的暗卫想必已经有人原路折返回去报信儿了。

第一八六章以牙还牙

京郊的树林郁郁葱葱,飞禽众多。『雅*文*言*情*首*发』它们拍打着翅膀,嘤嘤在枝叶中穿梭,叫声在辽阔的天地间荡漾萦绕。

一片落叶飘飘洒洒垂至地面,仿佛一面镜子,映照着它面前的一切。

凝姬被牢牢束在充满肃杀之气的黑衣人手中,脖颈前抵着锋利刀刃。复葵则就站在对面,身后跟着同样身着黑衣,却头盘方角巾的暗卫。

复葵冷冷说道,“放开凝姬,让你们的头儿出来跟我说话,抓我们总归有目的吧?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了,明人不做暗事,怎么?你们的头儿是缩头乌龟不成?”

“不要急嘛复葵大师,时辰若到了,我们头儿自然会出现,不过他向来不喜欢大阵仗,可否让你身后的这些人退下?哦对了,我忘了介绍,小的呢贱命一条,从小便有个毛病,情绪一激动就手抖得厉害,哎呦……”为首的黑衣男故意动了动手中刀刃,那锋利得发亮的刀刃直逼凝姬的脖颈。

动作间,已经有丝丝血迹渗透而出。

“等等……”凝姬慌忙摆手,“现在这样的局势我若是退下身后的人那就是找死,兄弟,出来混要讲道义吧?你这样难为人,可是丝毫没有要合作的诚意!不如这样,你放了凝姬,我来做你的手中猎物,如何?”

黑衣人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哈哈哈,大师果然是爽快人,既然您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好驳了面子,我数一二三,咱们交换,若敢有什么小动作?别怪我手抖。”

被刀刃一直逼近的凝姬,此刻已经满额的冷汗,乍听到复葵说要交换人选,她登时瞪大了眼睛,“不要。复葵,这样太危险了,不要管我,你赶紧逃。赶紧逃啊……”

喊出最后一句时,凝姬已经无力,眼角一滴温热的泪珠暖暖划过,这一刻,看着复葵紧张焦急的面孔,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这就够了。

“凝儿,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丢你一个人在这里?傻瓜,我们都会没事的,相信我。都会没事。”

凝姬释然一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死在复葵的怀抱里,不过她已经知足了。

凝姬手一抬,猛地抓紧了脖颈前的刀刃,.

身后一直束缚着她的黑衣人便是一愣。这女人是一心要求死吗?

“不要,凝儿,听我说话……听我说话……你要活着,你不能那么自私,如果你走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打算让我接下来的一生都在愧疚、自责和想你中度过吗?”

凝姬按压刀刃的动作突然一顿,她缓缓睁开眼。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想你,我会想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此刻的复葵,没有了往日的放荡不羁和痞里痞气,转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亦很帅气,若是被京中那些女子瞧见了,必定要献上爱慕,但此刻复葵的眼中却只有凝姬一人。

“好,好。好……好一场生死离别的大戏,若不是匆忙赶过来,竟要错过这样的好时机了呢。”略显单薄的掌声悠悠然在四周回荡,萧海含和萧丰良兄妹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缓缓走到了凝姬的身旁,脸上均挂着得意的笑容。

“还愣着做什么?这样英雄救美的戏码怎么能错过了?还不赶紧跟复葵大师交换?”萧海含斜睨了黑衣人一眼,眸光极冷。

“是……”黑衣人瞬间没了刚刚的嚣张,乖顺的跟复葵做了交换。

凝姬跟复葵擦肩而过,眼睁睁看着复葵进入了黑衣人的手中。

然而,在场的所有暗卫和阿骁却都束手无策。因为不管怎样,他们的重点都在于保护复葵和凝姬的安全。

“给我将他身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卸了!然后捆起来!”萧丰良其人最是精明,早就想到复葵身上会带有毒药暗器,首先摒除了后患。

他一声令下,黑衣人不敢手软,当下将复葵身上、腰间、袖口里的所有毒药都搜刮了出来,噼里啪啦的丢到了一旁地边,不多时便将复葵捆成了粽子模样,“复葵……上次让你逃了,为着你一条贱命,还搭进去我萧府两条人命,怎么,想着就此逃了?你还真是天真……”萧海含蹲下身子,对上复葵一双如炬的眸子,十指玩味的划过复葵的嘴角,魅惑的笑容同往日的端庄大方截然迥异,“来人啊,把东西给我塞到他嘴巴里……”

凝姬的眼睛瞪得老大,待看清对面黑衣人手中所拿的东西时双腿都软了。

凝姬的身旁,那黑衣人手中紧紧攥着一根震天雷,长长的引火线垂落至地面,看得一旁所有人都愣住了。

复葵瞟了一眼那震天雷,不由笑了,“萧海含?哦不,应该叫你四皇子妃吧?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番想法,怎么是打算以牙还牙是吗?听闻你是亲眼目睹了二哥被炸成碎片,老太太死在你面前的,哦,这样想倒也可以理解了,所以……今天才想着把我炸成碎片,对吧?”

“昨儿个我梦到二哥,他说在那边的日子很是孤独,想让我找个人陪着,我左思右想,既有才华、又会逗乐的人,就只有你复葵大师了,复葵大师?怎么样,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萧海含语毕,柔指一动,一旁黑衣人动作极快的便将那根震天雷塞到了复葵的口中,而将长长的引线握在手里。

萧丰良一直面色极冷的站在一旁,盯着萧海含,目视着她安排一切,他不是不想插手,而是想将这个报仇的机会让给妹妹。至少,今日若真的亲手灭了复葵和凝姬两人,萧海含的心也会好受一些。

“凝姬……京都数一数二的琴技大师,手指对于你来说应该是全身最该宝贝的地方了吧?呵呵……五皇子最近可一直都在找你,真没想到你居然也跟着跑了出来,看来你对这个复葵有感情啊?不如这样好了,我给你一个救他的机会,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复葵口中含着震天雷,眼中却惊惧异常,心中暗自腹诽:面前这个萧海含压根儿就是疯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然而下一秒钟,所有人都被萧海含的举动吓到了,她双手握着打火石,当当敲着,随即凑到黑衣人手中的引线旁,动作好不停顿的便将引线点着了,“凝姬,我就给你一个救复葵的机会,过来把引线握住,若能停了它,你跟复葵我全放了……”

嗤嗤嗤冒着火星的引线一点点燃烧着,萧海含不紧不慢的说着,但话音刚落,凝姬就如同弯弓之箭般飞了出来,她几乎没做思考,扑上前便握住了引线。

一股炙热般的烧灼加之被无数只刀剑刺痛的痛楚,在凝姬的手心里肆意发狂,凝姬咬紧了牙关硬挺着,十指紧紧攥着手中的引线,娇弱的身形被围在众人中间,显得更加无助。额迹,忽的,一颗豆大汗珠坠落……

复葵的眼前已经氤氲起水汽,一瞬间,眼前模糊了……

从复葵和凝姬走后,上官和夏明远便焦急的等在旺门茶楼之中,中途上官罗恒也回来了,三人一起在暗室里等着阿骁回来。

但他们等到的却不是阿骁,而是暗卫中上官罗恒特意设置的一个负责紧要关头回来报信的兄弟。

看到他的瞬间,暗室里三个人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上官直挺挺站在地中央,手心儿已经攥紧了,僵直着身子,强自压着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出事儿了,有百余黑衣人在路中央围堵,还抓了凝姬要挟复葵,我赶回来的时候……”报信的人话还没说完,上官已经在摆手了,“先不要说了,待会儿马车上说。”语毕,动作极快的披起座椅上搭着的披风,“绿萝,你留在这里等消息,冬语跟我走。”

下命令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但夏明远却早看出来了,上官是在强力压抑着,他隐隐已经注意到她肩膀的颤抖。

“我也……”上官罗恒作势就要起身,却被上官冷声截住了。

“哥,留在这里,茶楼不能离开人。”她话虽然说得简单,但却提醒了上官罗恒。

京郊那边出事,还动作如此之大,最有可能选择在此时下手的便是老四了。

若是如此,那么他目标就不仅仅在于复葵和凝姬,必定还另有安排,若这一招是调虎离山,那么很有可能他已经知道旺门茶楼这个据点。

所以,妹妹的意思是,当下这里如若不留下人,很可能待会儿就被夏明昭端了老巢。

反应过来的瞬间,上官罗恒的脚步顿住了,“放心吧,我留在这里,你们俩要注意安全。把复葵和凝姬安全带回来!”

上官深深舒了口气,嘴角牵起些微弧度,这一刻,她似乎想用这淡淡的笑容来抚平内心的不安,但刚一笑出来,倒觉得越发苦涩了。

第一卷人第一八七章 惨绝人寰(23:38)

上官罗漪和夏明远刚一踏进京郊树林,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两人心下暗叫不好,齐齐加快了脚下的动作,越往前走,腥味越重。

夏明远稳稳地抓着上官的手,此时此刻,两人互相给予力量,但都无法抚平对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但,有些事情,他们终究要面对。

待到树林深处,他们两人终于放慢脚步并最终停了下来,拉着对方的手却不由自主攥紧了。此刻,即便是往日杀伐决断的上官和夏明远,亦被面前的场景震慑住了。

周遭所有树木之间的空隙,原本应该挤着杂草的地方已经被尸体完全掩盖了,到处都是身着黑衣的尸身,这其中有的夏明远一眼就辨认出来是他指派出来的暗卫,还有些是陌生人,很显然是对方的杀手了。

然,所有的黑衣尸体这样堆放着,仿若铺满地面的黑色地毯,伴随着暗红的血液,有的尸身是靠坐的,有的还睁着双眸做厮打状,见此状便可猜出,他们死前必定经过一场恶战。

上官慢慢将手从夏明远的手掌中抽出来,目光呆愣的跨过一个个尸身,到尸体罗列实在密集的地方,她索性直接踩着黑衣尸身而过,渐渐的靠近前方一个被黑衣人堆拢起来的黑色人堆,一摞摞全是死人,有的还在滴着血……

行至人堆近前,上官满身犹如浸入冰水,她目光直直的盯着人堆下那抹亮色,那是女子衣服的布料颜色,这布料的质地上官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凝姬离开旺门茶楼的时候所穿。

上官罗漪一声不吭,喘息却越来越粗,她猛地拉过人堆上最上层黑衣人的胳膊,就要往下拉,夏明远一直跟在上官身后。当紧随着她目光注意到人堆下方那被鲜血染红的布料时,亦惊骇莫名,虽然看到满地黑衣死人的瞬间,他们两人就料想到了结果。但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刻,还是需要勇气的。

“你们三个,过来帮忙抬人,剩下的将地上咱们自己的兄弟挑出来,顺便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活口,要快!”

夏明远一声令下,周遭跟着的人都不敢懈怠,连忙按照吩咐照做了五行异术。

夏明远则双手握紧了上官的肩膀,将她拉到一旁,“没事了。没事了。”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企图用自身的温暖安慰上官颤抖不停的身体,上官却始终面无表情。

夏明远知道,凝姬对于上官来说意味着什么,有多重要。虽然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上官与凝姬也并不敢多亲近,但每每跟凝姬呆在一起,上官都仿佛一个极为普通的女子,有着她与闺中密友的闲话家谈……

凝姬于上官而言,是最特殊的存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上官是简单的、快乐的。没有跟敌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只有清晰描绘出来的快乐。

然从此以后,那份快乐再不会存在了。

上官听了夏明远的话,目光一直呆愣,口中犹自默念着,“不会是凝儿。绝对不会是她……”

人堆上的尸身一层一层的被抬下来,压在最下侧的布料也渐渐明晰,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被抬下去,凝姬整个身体全然暴露在了上官和夏明远面前。

这一瞬。上官几乎晕厥,然,在她双腿一弯就要跪倒的瞬间,身后夏明远却紧紧抱住了她,挽回颓势的同时,已是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面前,凝姬的死状已经全然显现在两人面前。

地面上,凝姬娇弱的身躯正安静的躺着,满脸都是被刀子划开的伤口。

那原本明丽灿烂的笑脸此刻已经容色全无,她双眼瞪得老大,且满眼惊惧,双臂、双腿上,身体的其余部分,凡是露在外侧的身体部分全部被刀刃划开了,口子一道比一道要深,满身的衣物都被血染红了,血迹成片……

杀她的人跟她该有多么深的仇恨,以至于用如此折磨人的方法将人慢慢弄死?

夏明远皱眉,目光从凝姬的身上转移到了身旁四周,他在寻找……寻找除了凝姬之外的另一个人——复葵。

从刚刚进入树林开始,就没看到复葵的身影,此情此景,找不到尸体或许是好事儿。

“主子,这边!”就在上官和夏明远因着凝姬的状况而震惊无法抽身的时候,身后突然扬起一个声音。

夏明远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捧住了上官的脸颊,目光坚定的看向上官复杂异常的眸子。

那其中有怒火,亦有惊恐,有愧疚,亦有自责,全然写在她的眼神里。而那美丽眼眶的周围早已经布满了血丝。

站在他对面的女子,他深爱的女子,此刻正隐忍着。她明明已经因愤怒而全身颤抖到不行,却还强自压抑着不释放出来。

“罗漪,你没事吧?”

上官盯着夏明远的眼底,目光直而无神的怔愣了半晌才微微勾起唇角,显出一个极微弱的笑容,“没事。”语调是从未有过的轻缓。仿佛在说我今天晚上不想喝汤,只想吃份粉曾酥一样简单。然而她仍在颤抖的全身却出卖了其脸上的平静。

上官掩饰性的使劲儿眨了两下眸子,眼圈儿里的润泽瞬间消失,刚刚还氤氲着的水汽须臾间便不复存在了。

她大口喘了两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再次缓慢回头,目光已是坚定无比,落在凝姬的身上时才轻启唇畔道,“凝儿,最怕冷了……”

说罢,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夏明远的怀里抽身而出,尽量让自己的双腿可以支撑因震惊而颤巍巍的身子,动作间轻轻将身上的披风摘下,缓步回头朝凝姬走去。

蹲下身,左手紧紧攥着披风,右手则缓缓盖住了凝姬的双眼尘仙志TXT下载。然,当上官的收滑下凝姬眼眶的时候,凝姬的眼皮却又睁开了,圆圆的、大大的眼里写满了惊悸。

就连在西疆天牢中见过各种死状的夏明远,此刻也定住了,这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上官定了定神,颤抖着手重又盖住了凝姬的眼眶,掌心满是黏黏的感觉,那些都是凝姬脸上的血,“凝儿,外头天冷,先披上披风,我们会找到复葵,待会儿带你们一起走,保佑我替你报仇。”

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且又细又微弱,仿佛要跟凝姬交代一些只属于她们两个的秘密,不想被外人听去般。

这一次,当上官手掌划过凝姬眼眶之后,那双眸子没有再睁开,而是死死闭紧了……她或许真的听到了上官的话。

刚刚拔高了声音吼叫的狼旗兄弟此刻正蹲在一棵树下,单手抽出腰间一条碎布,为靠在树旁的人包扎。

上官和夏明远脚行至近前,才看出那被包扎的人赫然是阿骁无疑,他面色苍白,胳膊上有很深的一道伤口,呼吸显然很微弱了,此刻正闭着眼。

而就在他的身旁,另一个人亦斜倚着,他全身的样子跟凝姬如出一辙,到处都是刀口,尤其脸部。

原本复葵的脸有着雌雄难辨的美,有着放荡不羁的痞气,但此刻,那些曾经的美好已然全部烟消云散。

上官微拧着眉头,面无表情的朝复葵走去,夏明远则紧紧跟着,看着上官将手指从复葵的鼻子前慢慢撤回来,焦急问道“怎么样?”

“还有气,但很弱。”上官说罢,翻动了一下复葵的腰侧,一块儿状若香囊的透明色袋子格外亮眼,“是这个冰袋保住了复葵的命。”

冰袋,是复葵用来搭配人皮香囊一起佩戴在身侧的,关键时刻,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小东西却抱住了复葵的一条命。

……

凤山寺的背后,浅浅的山坳里,小桥上,胡毅早早便等在了这里。半个时辰前,他收到了飞鸽传书,信上说复葵受了重伤,让他准备着救命。胡毅二话没说便命徒弟做好了一切准备,虽然腿脚不利落但还是一直站在小桥上翘首以盼。

遥遥地,当看到上官和夏明远靠近的时候,胡毅焦急万分,“怎么样?复葵怎么会受伤的?”说罢,他目光犀利的绕过夏明远看向他身后四个黑衣人抬着的两幅担架,“有两个人?”

“胡大夫,事情紧急,刚刚不方便告知,我们能先进观里聊吗?”

胡毅爽朗答到,“快,都抬进来!”

当上官和夏明远将担架上的布掀开时,胡毅的面容难看到了极点,“什么人干的?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上官站在旁边,目光直直看着两幅担架,“我也想知道。”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胡毅连忙上前,探了鼻息之后摇了摇头,“罗漪丫头,这个小丫头的命,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是无力回天了,倒是复葵的,我可以试着救一救,不过……我的方法不能示于人前,复葵是你们的朋友,亦是我的,我……”

“胡大夫,罗漪相信你,会把复葵从鬼门关拉回来,复葵就放到这里了,这位姑娘是他的心爱之人,我原本就知道她没活路了,只是想着若复葵真的被救回来了,势必很想看看她。所以想把这人暂时安顿在你这里,我知道胡大夫必定有很多让尸体不腐烂的法子。”说罢,上官目光古怪的瞅了一眼复葵药观的里侧,那里有一道小门。

胡毅注意到上官的眼神,慢慢捋了捋颌下的胡须,“人……都放在我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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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茶楼被封

从胡毅药观回城的路上,马车里晃晃悠悠,夏明远一直紧紧拉着上官罗漪的手,唯恐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般,“你怎么知道胡毅有保存尸体的法子?”

“只是猜测而已,一个男子不会无缘无故想各种法子追求容颜之好,胡毅既然不为财,那么便只可能是因为女人了,我私下里调查过,他曾经有个极为相爱的妻子,只不过早早便病逝了,因为没能挽回她的性命,胡毅一蹶不振,从此归隐,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钻心研究保颜之术。『雅*文*言*情*首*发』我就猜,或许他用了什么方法将妻子的尸身永久保存了,当每每面对妻子那张美丽面容的时候,他会想让自己更加年轻。当然,那时候只是猜测罢了,加之两次踏足复葵的药观我都闻到里侧小屋子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所以冒险试了试,没想到他真的答应留下凝姬了。”

见上官愿意开口并说了这许多,夏明远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来了一些,从树林中出来,上官便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夏明远看得出她是在强忍,也想了各种方法让她能发泄出来,可她终究面色无任何异常的行走坐立,仿佛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更仿佛刚刚在树林之中差点儿两腿瘫软的女子跟她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罗漪,不管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面对,所以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说出来好吗?看着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夏明远突然转移话题,目光如炬的盯着上官。

噗嗤一声,上官罗漪笑了,那笑容诡异至极,且冰冷没有温度,“明远,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从决定报复开始我就一直不回头的走着,中途有徘徊过、也犹豫过。尤其是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的心明显软了,会因为玉兰执着的爱而犹豫,会因为牵系到玉竹而愧疚自责到无以复加。偶然更会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对不对……”

夏明远听得仔细,更是感同身受,他是一路陪着上官走过来的,尤其在这阵子,罗漪的心的确较之曾经软了太多,她很容易动容,会伤怀悲秋,更会在下手之前犹豫。

“俗话有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本该如此,却被太多的事情羁绊。凝儿的离开给了我一个提醒,我不能太软弱了,若再这样下去,身边的人迟早会因我惹祸上身,.所以。若不想今日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我的心就要冷下去。”道道寒光从上官的眼中迸发而出。

夏明远一把将上官拥入怀中,心疼到不知该说什么。果然,他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上官已经全然将复葵和凝姬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在她内心深处此刻必定正在不断的鞭笞、告诫着自己:上官罗漪,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为了报仇树敌众多,凝姬和复葵也就不会出事。

可以说,最了解上官罗漪的,莫过于夏明远,只要上官显露一个表情。夏明远都能猜到他心中所念,此刻他料想的也全都中了。上官正在内心里不断敲打自己,让自己强悍起来,让自己无坚不摧,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身边的朋友不至于受到夏明昭的伤害。然而,这样的心性绝非一般女子能承受得了的。

夏明远紧紧抱着上官,想用自己的温度暖化她正在变冷的心,让她不至于肩负太多东西。他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身边给以她支持,“复葵和凝姬要离开京都的消息只有咱们内部人知道,虎旗、狼旗的兄弟是绝对不会走漏风声的……这件事情很明显跟老四有关,接下来要怎么办?”他突然转移话题,企图让上官不要再纠结凝姬的死。

上官则慢慢从夏明远的怀中抽离出来,低着头道,“等……咱们虎旗、狼旗的兄弟是什么身手你我都了解,选出的那些暗卫更是精挑细选的,但是连阿骁都受伤如此严重,可想而知对方的能力。”

在收拾残局的时候,上官发现,在树林的最里侧,明显有拖拽尸体的痕迹,很明显,有些陌生黑衣人中有些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只是在对方毁尸灭迹的过程中,上官他们赶了过来,收拾残局已是来不及,对方就只能放着那么多尸体在树林之中,而给上官留下了把柄。

恰巧如此,上官才找到了线索。

那些黑衣人的脖颈下方有很明显的图腾,这些图腾上官记忆中是见过的,甚至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在眼前划过。

穆荣林曾经训练出一批精干的队伍,个个儿骁勇善战,领到战场上,以一敌五都绰绰有余。这些人不畏死、不畏疼,他们是经过特殊训练走出来的,形同北夏太子的那个死士训练营。

可相比之下,他们经历的,远比太子那些死士要那个严酷的多,那是一种非生既死的残忍淘汰过程,如果你心不狠,就要面临死亡的命运。所以,他们残忍暴虐,个个儿嗜血如狂。

跟他们对比,虎旗、狼旗的兄弟都有着太多人的情绪了,这在真正的战场上,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然而这件事情,上官并不能跟夏明远说,这样一件对于西疆人来说都是绝密的事情,她一个远在北夏的小姑娘怎么会得知?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更没把握跟夏明远解释清楚,当下只能瞒着了,“这事情咱们只有在孙府和旺门茶楼的暗室中商量过,茶楼是必定不会被人听去的,若是出问题,也是出在孙府……”说到这里,上官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人影——孙玉晴。这件事情,她必定逃脱不了干系。

“好,那咱们先回府再说吧,若想人不知,除非莫为之,必定有踪迹可寻的。”夏明远说罢,头亦垂了下去。

看到图腾的绝非上官一人,夏明远也瞧见了,正是瞧见了图腾,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平凡,原本夏明远和穆荣林不过是隔着国土联系,如今一看,竟然到了联合对方力量的程度,这样看来,更像是背水一战。

马车晃晃悠悠驶进京城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原本这个时候应该安静的中央大街却出奇的喧闹,人声鼎沸。

无奈,马车的速度越发慢了,但仍在行进当中。夏明远见情况不妙,刚要上前询问,车帘却突然被掀开了。

坐在位置上的上官突然一顿,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来人正是上官罗恒,“哥?”

平常时候,上官罗恒是很少出现在大街上的,因为京都之中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可见他出来的匆忙。

上官转念一想,立刻断定,旺门茶楼出事儿了,“哥,旺门茶楼出什么事了吗?”

“茶楼刚刚被五皇子封了。”上官罗恒坐稳了,这才不疾不徐说道。

夏明远的眉头倏地皱起,“老五?”

“没错,还好今日留了我在茶楼。不然,咱们老巢恐怕真的要被一锅端了。夏明昭还真是狡猾多端,他自己不出马,倒是借着五皇子的手来挑事儿。”

“兄弟们没有损伤吧?”

“没有,他进去只说要找凝姬,由于对旺门茶楼的地下构造太过了解,所以五皇子直接带人冲到了地下,还好咱们暗室的后门可以通到外头,兄弟们已经都撤离了。”

上官罗恒说罢,信手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角继续道,“街面上的百姓虽多,但不乏耳目,你们还是小心为妙,我只是上来提醒一下,兄弟们已经被安置在了咱们的临时地,那里很安全,你们尽可放心,近一两天还是不要过来了,若有急事我会亲自过去找你们,旁的话不说了,各自注意安全吧……”

说完,上官罗恒作势就要下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退了回来,“我一着急差点儿忘了问,复葵和凝姬那边怎么样?”

夏明远默默摇了摇头,“复葵还活着,不过气息微弱,我们已经将他安置在高人那里,期盼着他早日归来。”

话语中,没有提及凝姬,上官罗恒瞬间就懂了,下意识瞧了自家妹妹一眼,抿了抿唇伸手拍了拍上官的头顶,“好妹子,这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不要太自责了。”

上官则清浅一笑,“哥,我没事,照顾好你自己,现在太危险了,出门时候一定要注意。”

上官罗恒重重点了点头,这才轻飘飘飞出了马车。

废了好大劲,马车才从中央大街穿过,走过去之后再回头看时,那里仍然人头攒动。待马车到达孙府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上官和夏明远在管家和一众仆人的目送下,并肩走进了府门。

二人故意放慢了脚步回到紫琼苑,这一段原本一炷香时间就能走到的路程,他们却用了两柱香。

刚一进院子,上官就做了个“嘘”的手势,早已等在门口的冬语和绿萝皆愣住了。

第一八九章 与狗谋血

夏明远则微微一笑,.

冬语一见夏明远目光终点落在门外,顿时明白过来了,想必外头有人正在趴墙根儿,她轻轻一笑,做摩拳擦掌之势。脚下腾空而起,不多时便如同拈一只蚂蚁般将门外口中咿咿呀呀的妇人从门提了进来,“主子,您瞧。”

上官斜睨了冬语手里的人一眼,嘲讽一笑,“童妈妈?几日不见,您怎么有空到我紫琼苑坐一坐啊?”

童妈妈小身子在冬语的手指下轻飘飘腾空了,一双小脚儿还在半空中摇晃着,一听上官罗漪如此说,顿时挤出了个尴尬的笑容,一时间,满脸皱纹因五官动作太大而别扭的堆砌在了一起,违和感倍增。

“郡主,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奴……老奴不过是想去厨房给大小姐取点儿吃的,路过您院子,瞧见您回来了就瞟了两眼,谁知道冬语姑娘性子这么急,不容分说便将老奴提了进来呀,郡主您大人有大量,赶紧放了老奴回去吧,大小姐可是急性子,若等半天不见老奴回去,今天晚上老奴的觉可就没得睡了。”

这个时候最好的解脱办法就是装无辜装可怜了,童妈妈恰巧抓住了这一点,且戏演的淋漓尽致。夏明远手摸下颌,在一旁看得津津乐道,听童妈妈说完,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上官的脸上。

一天之内,她脸色几经变化:先是跟复葵凝姬道别,抱着让他们安全离开的想法一直在旺门茶楼等待,等到的却是噩耗,紧接着她全然抛去了近期才渐渐形成的柔软,恢复了最初的刚强冷酷。

将一切看在眼里,夏明远的心底就只有心疼。更有的也有懊悔,他一直在她身边,除了帮她打点一些府外的事情。府内之事很少帮得上忙,若这次他能够小心谨慎再细致,那么复葵和凝姬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我听说童妈妈之前是一直在萧府的,还备受萧老夫人关照。怪不得您在萧府的妈妈之中威望那么高。”

“这个……郡主真的是见笑了,老奴……老奴不过是贱婢一个,还不得听从主子们的安排嘛,您说是不是?”

“这个呢,倒也不一定,跟童妈妈一起进萧府的妈妈听闻都中途被萧老夫人赶出去了,若是没点儿本事,怎么讨得萧老夫人欢心呢?童妈妈就不要谦虚了,刚刚呢,是我让冬语请童妈妈进来的。『雅*文*言*情*首*发』不过是有些小事情想跟你请教一下,我的丫头不懂规矩,让童妈妈见笑了,冬语!还愣着做什么?让你去请童妈妈,瞧瞧你是怎么对待大小姐身边人的?还不把童妈妈放下来?”

冬语闻声。捏着童妈妈衣服的两根手指一松。

瞬间,童妈妈便如同高空中被射中的飞鸟,呼啸着掉落到了地面上,哐啷一声,伴随着童妈妈的哀嚎,那个娇弱的妇人已经惨摔在地上了。

“哟,童妈妈。还真是对不住,我这个丫头从小笨手笨脚的,向来做事情粗心大意,没伤着你吧?冬语,还不赶紧扶着童妈妈起来?”

上官罗漪话音刚落,童妈妈立刻如同被打了鸡血。腾得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连忙摆手道,“郡主客气,郡主太客气了,老奴自行起来便是。哪里敢劳烦冬语姑娘?不必了,不必了。”边说,边捂着刚刚摔在地上的半边屁股,嘴已经因忍耐着疼痛而变了形状。

“童妈妈果然胸怀宽广,那么里头请吧?咱们边喝茶边聊,如何?”

童妈妈被上官阴森森的眼神吓得双腿直打哆嗦,无奈身后的院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了,且冬语和夏明远都站在身后,面对这两个绝顶高手,童妈妈此刻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脱。

想到这里,童妈妈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当下打着哈哈应和道,“郡主有什么话在这里问了就是,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待会儿还要给大小姐弄吃的,老奴着实是怕误了时辰……”

“童妈妈,现在我可是好好的请你进去喝茶,我上官罗漪是好客之人,这个童妈妈想必是知道的,哪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呢?冬语,还不搀着童妈妈进去?绿萝,去把我刚刚晾好的那批茶叶取来,哦对了,还有我特意配制的那个药水……童妈妈,那个药水啊泡茶最是好喝了,不仅能延年益寿,还可保人长生不老,我可是从来都没给外人喝过的哦……”

童妈妈闻言,背脊一凉,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当下被冬语硬生生推进了紫琼苑正屋的外室。

屋内的烛火因着上官的安排,只点亮了两盏,还微弱的几乎就要灭掉一般。

不多时,绿萝端着一个极为普通的托盘从门口走了进来,在桌案旁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各个茶杯放至各人面前。

童妈妈一直站在地中央,肩膀瑟缩着,头亦埋得很低。直到绿萝将茶盏端到她面前,她才愣了愣神儿,“多谢绿萝姑娘。”边说边从绿萝的双手中接过茶盏。

“童妈妈,这个可是我翻看了多本医书最终确定的煮茶方子,还加了我特制的药水,刚刚功效呢我也说过了,童妈妈快尝尝,好给罗漪一些意见。”

童妈妈满副谦卑模样,弯身行了一礼道,“郡主,您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敢……”一边说着,信手已经掀开茶杯盖儿,刚要戳一戳,将茶杯口送到嘴边,却在目光落在热气腾腾的茶水上时傻了眼。

随着杯盖的掀开,童妈妈清晰的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息,与此同时,眼睛也被红彤彤的茶水吸去了魂魄,这哪里是什么茶水?分明就是一杯子的血!

视野中,茶杯中的东西质地已经粘稠到要凝固,颜色亦红得发黑了。

童妈妈双手一抖,差点儿将茶盏摔碎在地上,她几度想要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憋足气将面前茶杯里的东西灌下去,因为她知道,看情况今天晚上自己或许小命难保,如果顺着这位郡主的意思,没准儿能留下一口气。带着这样的希望,她强忍着要将面前的血水喝下去,但都在靠杯口极近的时候放弃了……

最终,童妈妈双腿一软,硬生生跪在了地中央,双手颤抖着将茶盏放到一旁,咚咚咚开始磕起了响头。

上官仿若什么都没听到,在磕头声的伴随下,愣是将剩下的半杯茶不紧不慢的喝完了,“哟,童妈妈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茶水不喝?帮我们紫琼苑擦起地来了,怎么?我上官罗漪煮的茶水入不了你的口是吗?”

“郡主,您是女中豪杰,您就饶了老奴吧,今天的事情全不关老奴的事啊,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老奴……”

“童妈妈,我紫琼苑的规矩一向很多,你是玉晴身边的人,我呢也就不难为你了,先把面前的茶喝了,再跟我说话……”上官放下茶盏,双眼直视童妈妈,眼神犀利,最后邪魅一笑,“童妈妈,请吧……”说罢,递了一旁冬语一个眼神。

冬语会意,大步上前捻起地面上给童妈妈的茶杯,杯盖一掀,单手揪住童妈妈的发髻,妇人整个头就被仰了过去,她刚要开口挣扎分辨些什么,却在双唇开启的瞬间被堵了个正着。

咕咚咚两声,整个茶杯的粘稠血水全部被灌入了童妈妈的口中,除了有一两滴浪费在了她的嘴角之外,其余全部被倒了进去。

她直起勃子的瞬间就要呕吐,却在冬语的怒目之下硬生生将已经到口中的血腥粘液又咽了回去。

一旁绿萝看得眉头都拧紧了,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继续盯着自家小姐。

“好了,这回你可以说了。”上官不紧不慢的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到了童妈妈面前,蹲下后直视着童妈妈的眼睛,“今天京郊树林里的安排到底是谁指使的?他们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

“郡主,您太瞧得上老奴了,老奴不过是个贱婢,哪儿听得到那么多消息?知道的不过是点皮毛而已……”

又不想说了是吗?喝完血居然还壮胆了?

上官心下暗自腹诽,面上的冷笑却更深,“童妈妈,知道刚刚给你喝得是什么吗?咱们府中看门的那两条狼狗最近不是下了一窝小狗崽儿吗?我呢在保证小狗崽儿性命的前提下,将它们全部带出了狼窝,还跟它们借了些血水……狼狗的嗅觉向来很灵敏,现在两只饿狼失去了它们孩子的消息定会焦急万分,如果我把你丢到狗窝里去,你说,它们闻到你口中的狼崽血腥味道,会怎么对你呢?”

童妈妈双腿软,直接瘫坐在地上,“郡主饶命,我说,我全说……那日我在回廊偶然经过,听到您跟廖公子之间的谈话,得知你们要送复葵和那个什么姬的离开京都,我便匆忙回去告知了大小姐……大小姐听了之后,让……让老奴把这消息送去四皇子府……”

第一九零章 窝中白骨

次日,孙玉晴起来的很早,一见是秀云端着铜盆进来的,不由皱了皱眉头,“童妈妈去哪儿了?昨儿个半夜里口渴喊她也没过来,不好好当班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秀云双手稳稳捧着铜盆,深深埋着头,“回大小姐,奴婢刚刚在院子里也都找了一圈儿了,未曾发现有周妈妈的人影,昨儿个傍晚她出门之后,.”

“傍晚?”孙玉晴默默重复了一句,回想起昨日的情形,“昨天我听到传唤说上官罗漪回来了,就让她过去瞧瞧,难不成被上官给害了?”

秀云闻言,手一颤,差点儿将铜盆摔落,“大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啊?”一想起鲁阳郡主那双幽冷无温的眼神,秀云就觉得心惊胆颤,比起自家大小姐的残忍心性,那位是另一番特点。

“那个老东西虽然是外祖母指过来的,但从进来院子也没给我多大帮助,这次事情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顺利,灭了就灭了吧,反正我整日里看着也是心烦,正想着想什么法子给她打发了呢,现在也好,我可以跟外祖父交代了,就是一个贱婢而已,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上官罗漪追究一二的,我的人若在她的院子旁消失不见了,闹到老夫人那里,谁都不好看……”

坐在铜镜前,孙玉晴笑得妖娆,带着满脸自得,很显然已经将待会儿怎么收拾上官的法子想好了。可就在她梳洗打扮准备去老夫人院子请安并顺便实施计划的时候,玉竹园的外头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大小姐,老夫人,老夫人让您现在就过去外院一趟,说有急事儿呢!”

“跑什么跑?慌什么慌?我知道了,对了,老夫人只叫我过去了吗?”

“没有,二夫人、四小姐和郡主都赶过去了。老爷、大少爷和二少爷因为要上早朝所以没在府中。”

“恩,我知道了,走吧,秀云。”孙玉晴促狭一笑。信心满满的将手伸了出去。

秀云连忙弯身接过,“大小姐,注意脚下……”

孙府的内院是主人们居住的地方,外院则是负责接待宾客之处,.

孙玉晴在秀云的搀扶下不疾不徐从内院走了出来,刚一踏进外院的远门,赫然看到前方上官罗漪、二夫人簇拥着老夫人朝墙角走着,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墙角位置原本应该是府内两条狼狗的窝才对。

对于孙府这样的大宅院,虽然夜里有来往的护卫巡视。但怎么也防不住手段高超的贼人,狗对声音和气味的灵敏度是最高的,以防万一,孙志典还是养了两条狼狗在府内,还特意命人给它们砌了一个足以容纳十多条狗的狗窝出来。另外。在狗窝之外,还为了一片地出来给他们作为活动场地。

提起这两条狼狗,孙玉晴便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是在孙府被养大的,但是却对她好不感冒,每次孙玉晴出府或者是从外头回来,那两条狗都要狂吠。仿佛自己是贼人一般,相比之下它们倒是很喜欢上官罗漪,对她是恭顺异常。

莫不是两条狗昨晚上暴毙?

孙玉晴心底坏坏的想着,脚下已经开始生风,很快走到人群周围,“老夫人。二夫人,这里怎么了吗?”

从大夫人去世之后,二夫人便被抬到了正妻的位置,按理来说府内众多小姐们都需要改称呼了,该叫二夫人为“母亲”才是。可孙玉晴愣是装作不懂,直到现在也不改口。

二夫人早已习以为常,对于孙玉晴这样耍小孩子脾气的表现状若不知,她是先抵达狗窝旁边的,在周遭一众人不忍加作呕的神情中,二夫人的表现最是淡然,“玉晴啊,你可来了……”说着,她动作轻柔的将孙玉晴拉到了身旁,没有接着说什么,只是目光不忍的朝狗窝里侧看去。

跟着一同过来的丫头早已经忍不住别过头去,有的挨不住胃里的翻腾,已经跑去远处吐了。

孙玉晴原本是想来看热闹的,此刻顺着二夫人的目光也朝着前方看了过去,不看倒还好,一看着实吓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两条孙玉晴听到声音都觉得厌烦的狗,此刻正在狗窝外的空地上舔舐着十多个幼崽,这父母之爱大爆发的场景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只是那狗嘴角的血迹大煞了风景,有些地方还凝结成块,很显然吃了带血的东西有一段时间了。

孙玉晴皱着眉头将目光接着转移到狗窝里,顿时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狗窝之中,两件被撕破的衣料简单的遮盖着一堆白骨,另一侧还披散着被撕扯下来的青丝,一旁堆放着几块儿没有吃完的血肉,狗窝中已经被血红之色布满了,场面让人惨不忍睹,“这是?什么东西?”

孙玉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不敢再去瞧狗窝里头。这场面,若是胆子小的,恐怕看一眼都要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了。

“管家,还不赶紧派人去问,看谁的院子里少了人?把那些人的特征都报上来,要快!”上官罗漪一声令下,一旁管家丝毫不敢耽搁,他试探性瞧了老夫人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躬身行了一礼,大步退下去了。

一直站在孙玉晴身边的秀云,此刻已经双腿打颤,“大小姐,童妈妈……童妈妈……”她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在安静的周遭环境中显得着实刺耳。

二夫人愕然,“秀云,你在说什么?难不成这个被撕扯得七八烂的人是童妈妈不成?说话要讲证据,你可瞧出什么不对劲?”

“童妈妈昨天傍晚说要去给大小姐去厨房里拿东西,结果一晚上都没有回来,直到今天早上都没瞧见她的人影,刚刚大小姐还说让奴婢一会儿就着人出去找一找呢,那件衣服,是昨日童妈妈穿的,虽然已经被血水染红了,但奴婢记得千真万确……童妈妈,大小姐,真的是童妈妈!”秀云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声音突然拔得很高,生怕孙玉晴听不到一般。

孙玉晴灵机一动,当下抬起手臂拭了拭眼角,“童妈妈,可是外祖母留给我的人,怎么会突然……秀云,昨儿个童妈妈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这明显就是被人所害,不然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狗害呢?”孙玉晴说罢,目光好巧不巧的瞟了上官罗漪一眼。

上官则淡淡一笑,“是啊,秀云,老夫人在这里,自然会为童妈妈主持公道的,你且说一说,她昨儿个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童妈妈在咱们府中有没有跟谁发生过争执?你平常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些,对这个自然最是了解了。”

秀云目光游离的在众位主子脸上划过,心下早已经害怕到无以复加,大小姐刚刚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让秀云将童妈妈的死赖到上官的头上,然而鲁阳郡主可不是好惹的,秀云是真心提自家大小姐担忧,万一真的跟郡主杠上,恐怕不好收场,秀云犹豫了半天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等在一旁的孙玉晴忍不住开口了,“从我们玉竹园要去厨房,经过的地方并不多,要想查出此事情的缘由,那再简单不过了。”她说着,眼神哀怨的看向上官,“罗漪姐姐,你的紫琼苑就夹在我玉竹园与厨房之间,有且仅有你一个院子,童妈妈要去厨房,势必要经过你那里,她离开院子的时辰恰好就是你回府的时间,说吧,你到底对童妈妈做了什么?”

“玉晴,罗漪是你的姐姐,可不好如此含血喷人,没有证据胡乱猜测的话,会让外人看了笑话去,童妈妈的事情自然有你父亲来做主,他会给萧府一个交代的。”老夫人冷肃的瞧着孙玉晴,语气里先就带着几分冰冷。

“可是……”

“大小姐,这事情跟我们主子可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昨儿个我们主子回府的时候一直都没见过此人的,况且你也不到处问一问,童妈妈素日待这两条狗可是极为不好的,这点看门的小厮们最清楚不过了。每每童妈妈出府,这两条狗都吠得很厉害,童妈妈因太过厌烦举着棍子还曾打过狗呢,居然有一次差点儿伤到那条母狗,那时候她可是揣着狗崽呢,这深仇大恨,它俩必定早就记住了。想必是昨儿个童妈妈傍晚又想出府,结果走到这里又被吠了,情急之下想再过来鞭打,却一个不当心掉入了栅栏里头,以后的事情可想而知了。”

冬语双手交叉胸前,将她的猜测娓娓道来,这说法看起来合情合理,实则追究起来却漏洞百出,但当下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谁让童妈妈先虐待人家狼狗的呢?你不惹人家,人家也不会发飙啊,落至今天这个下场,纯属自找苦吃。

“冬语,你是罗漪姐姐的丫头,自然是想替她说话,你可有证据?”

“我当然有,不过要劳烦大小姐抬一下脚了。”说着,冬语低下头,指着孙玉晴脚下的一个粗木棍。

第一九一章 背后力量

孙玉晴下意识又后退了两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踩着的两块石头中央夹着一根这么粗的棍子。

冬语动作间将木管从石缝中抽出来,指了指木棍的最上头,“大小姐,你可瞧好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木棍就是昨日童妈妈过来抽打狼狗的武器,上头还有血迹,当然你可以说这血迹是童妈妈被撕扯之后溅出来的,效果如何咱们一看便知,狼狗对吃过的食物血肉是不会有丁点儿反应的,反倒是对他们同类的血,无论何时都会有极大的反应……”

冬语边说边目光狡黠的对上上官的眼。

上官则眼睛轻巧一眨,算是对她此刻表现的大加赞赏了。

众人全都好奇的看着冬语捡起旁边一根细棍子,挑起狗窝之中童妈妈仅剩的几块布料之一,遥遥的送去给狼狗,两条狼狗均瞧都不瞧那木棍上的东西一眼,皆高冷的认真舔舐舌头下的幼崽。

“你这又能证明什么?”

“能……当然能……”冬语说罢,将手中的木棍举了起来,试探性朝栅栏里侧挥了一下,那两条刚刚还平静的狼狗突然窜了过来,还支着满口的獠牙怒视着木棍。

“瞧吧,大小姐,很明显,这木棍上的血迹是狼狗同族的,你可以仔细瞧瞧那母狗一直舔着小狗崽什么地方……”

孙玉晴不耐烦的瘪了瘪嘴,很显然对冬语的这个证明过程不甚感兴趣,“狗崽儿的头,一点点伤口而已。”话一说出口,孙玉晴自己都愣住了,“你是说?”

冬语则淡淡一笑,“没错,昨晚童妈妈就是用这根木棍来敲打幼崽,所以才会惹怒两条狼狗,招来杀身之祸。谜底解开了,大小姐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至少我已经拿出了证据,而您呢,却实打实的在冤枉我们主子。”

“冬语。休得无礼,还不退下去。”上官适时的出来收场,冬语闻言,乖顺后退两步,站到了自家主子身后寂灭万乘最新章节。

“好了,事情已经有了了断,那么大家就此散了吧,有了童妈妈这个教训,以后谁都不许放肆,知道了吗?”老夫人拄着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冷喝道。

孙玉晴仍不甘心,“老夫人,可是,童妈妈是外祖母留给我唯一一个人了,命就这样没了。我怎么跟萧府交代呢?”

“萧府?玉晴,你不要忘了,你姓孙,你是孙府的人,童妈妈不过是个奴婢,她的命有那么重要吗?既然萧府想要个说法,我看刚刚冬语丫头说的不错。就按照她说的报给萧府就是,还有什么不妥吗?”

忍着青红交加的脸,孙玉晴终究叹气道,“是,老夫人,孙女知道了。”

老夫人闷哼了一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都散去吧,若让我知道谁在背后再就此事情嚼舌根子,童妈妈就是你们的下场!”说罢,在二夫人的搀扶下。朝内院走去。

上官则手把着玉竹的座椅,站在原地没有动,“童妈妈没了,你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服侍的人呢,之前是周妈妈,现在又是童妈妈,看来母亲在阴曹地府真的是很闲,一个一个的拉了过去陪着,接下来不知道会是谁呢?”

“上官罗漪,你休在这里看好戏,有你吃瘪的那天,等着瞧吧!”

玉竹双手坐在座椅上,十指玩味的交换来交换去,此刻亦粲然一笑,“大姐,莫动气嘛,气大伤身……”

“你?!”孙玉晴被气得面红耳赤,脸色青红交加,“大哥!”她刚要说什么,忽见门口一个身影走进来,连忙讨好的喊了一句。

孙勇洋洋洒洒迈着大步子,一身朝服赫然出现在府门口,乍见到这边情形,只是微微一笑,“三位妹妹怎么得空到这里来?”

“大哥,大姐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就劳烦你安慰安慰了,罗漪姐姐,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内院吧?”玉竹转身拍了拍上官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上官则对着孙勇点了点头,这才推着玉竹朝内院走去。

独留下孙玉晴和孙勇兄妹俩站在狼狗窝一侧。

孙勇听了孙玉晴简单对事情前后的简单描述之后,眉头皱得很紧,“我跟你说过,不要轻易动手,昨儿个的事情,四殿下已经都跟我说了,那头也算是顺利,偏偏你这头儿找什么麻烦?上官罗漪的身边绝顶高手众多,你以为童妈妈那点儿猫狗功夫不会暴露吗?这个档口该躲得越远越好,你还让人上赶着送上去,这不就是送死吗?”

“大哥……连您也说我……”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母亲报仇,说你不说你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现在根本不了解你所要面对的敌人,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你连基础都没打好,难怪会被上官打的一败涂地。”

“我!”

“行了,别争辩了,现在上官在府中很受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宠爱,明显站着上风,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看我眼色行事,知道吗?若下次再有类似危险的举动,我都难说保得住你!”

“上官罗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她哪儿有……”

“黄毛丫头?她若真的是个黄毛丫头那还好了,‘密云门’你可听说过?”

“北夏第一杀手门派,这个谁人不知……难道?”

“没错,我怀疑上官跟这个门派有来往。”

“这怎么可能?”孙玉晴满脸的怀疑,“这几年上官罗漪一直待在孙府,外出的机会很少,范围更小的很,哪里有机会跟外人接触呢?更何况,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找到密云门那么强硬的靠山?大哥,你真的把她想得太强大了些重生之契约幻想世界。”

孙勇则微微摇了摇头,“你就是太轻敌了,我从回京都到现在,一直派人跟着上官在府外的行动,她每次出府,身后都会跟着很多暗卫,且每次都能想出法子将我派出去的人甩开,若以她自身的力量是难以办到的,所以,暗处一定有很多人在帮她。密云门的事情,我也不过是怀疑,还要进一步的查看。”

孙玉晴迟疑,“上官,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总之你别轻敌就是了……”

孙勇和孙玉晴兄妹并行着,边说话,边朝内院走去。府门口,孙尧扑了扑袖口上本就没有的灰尘,慢慢从大门后走了出来,看着孙勇和孙玉晴远去的背影,眸光变得阴冷。

孙勇的话多少还是起了点儿作用的,从这日一早的事情之后,孙玉晴的举动便变得异常低调无声,凡是跟上官罗漪正面相对的事情她都会选择避让,府内人一同用餐的时候,她也表现的异常安静,跟之前张牙舞爪的孙玉晴判若两人。

然而,安静之下必定藏着暗潮汹涌,上官并不在乎孙玉晴的细微举动,她知道,孙玉晴背后站着的才是重点。孙家大小姐这条小命已经攥在她手里了,送她去见萧云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眼下,利用童妈妈交代出来的事情放一条长线,才是最重要的。

……

收到六公主帖子的时候,上官正伏在岸上作画。夏明远打开帖子,一行一行的读给上官听,两人站在地中央,委实一对儿恩爱夫妻的模样。

绿萝和冬语都不忍心打扰,有眼力的站到外室门口守着。心下却齐齐替两位主子担忧。

夏明远这个廖公子身份,近些日子渐渐闯进了各大王孙贵族的视野之中。有些人故意为之之下,廖文诀名下的房屋、田地、商号全部被公布了出来,当得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廖公子名下竟然有那么多田产之后,很多贵族富户已经争着抢着要把自家女儿嫁过来了,廖文诀这个名字一时间在京都之中炙手可热。

同样被贵族们争相示好的还有上官罗漪。

但就是面对这样让任何人想了都羡慕的境况,当事的两人仍异常镇定,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聊聊,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加之每次上官罗漪出府都是被夏明远围着,一来二往的,关于两人的传闻也就传开了。

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有,更甚者,说两人早已经私定终身的也有。

“小六的意思,是让你进宫瞧瞧皇太后呢。”夏明远双手动作轻缓的合上帖子,缓缓将其重新装入了信封之内。

“帖子送出来的时候要经过几道人手,必定被打开多回了,公主借着皇太后身子不甚好的缘由让我进去,恐怕是被云锦公主授意了的,看来明日必须要走一遭了。”

提到云锦公主,夏明远突然扬眉,“罗恒的事情?”

“哥的事情,恐怕要早点儿跟太后摊牌……”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上官缓慢将笔杆放至笔床之上,清浅一笑道,“当然,如果不说,那将来云锦公主跟我哥的婚事谁来做主呢?”

夏明远闻言,亦笑开了,“这两个人,还真是迅速,不过月余的时间,便已有海誓山盟之约,罗恒还真是有一手儿,相比之下,我可废了太大力气啊!”夏明远突然叹气,目光中带着哀婉。

一旁上官则深深笑了,“他们不过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而已,不枉公主白白等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找到她的真命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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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天作之合

“冬语,把这幅画烧了……连同我带回来的那把琴。”对于琴师来说,琴乃最同心的好友,原本上官派人从旺门茶楼废墟中将凝姬的琴抢回来是想留个念想,后转念一想,不如将她送过去那边陪着凝姬。

冬语连忙从外室走进来,双手接过自家主子递过来的画作,放眼一看愣了愣。

画上的环境冬语是很熟悉的,赫然为逍遥馆中凝姬的那个雅座,画面之中,一美丽女子双手抚琴坐在中央,旁边则翘着二郎腿坐着一位男子,两人眼神交汇,目光中尽是光华。只一眼,冬语便懂了,“主子,画和琴烧完,凝姬的七七就过去了,您还有什么话让冬语带的吗?”

所谓七七者,是北夏的丧葬风俗,从人逝去之日开始算起,每隔七日烧一回纸,总共烧七次,所以作“七七”,以表对亡灵的告慰。凝姬其人,虽然被安置在胡毅的药观,但一些必须的丧葬风俗还是要过一过的。

上官闻言,面色沉静,目光落在画上,手指亦轻轻拂过画纸上凝姬美丽的容颜,“没有了……”

自京郊树林的惨案发生之后,上官罗恒便只身将虎旗、狼旗、枭旗剩下的兄弟全部安排在了下一个安全据点。按照密云门的规矩,凡是到一个新地方,都会找至少两个安全据点,并列出次序,这样一旦碰到危险的事情,分散撤离之后也好会和。

所谓紧急时期有紧急办法,眼看着夏明昭要将密云门在京都之中的势力全部铲除,他们在外的动作也不敢太张扬,原本来往的密信全部取消了,他们传播消息的途径只剩下一种——口头传至高悬赏全文阅读。

上官罗恒安排了狼旗的一位兄弟潜入孙府,负责为厨房供应新鲜蔬菜,每隔三天都会进来一次,借着这个机会,双方互带消息。

进宫的马车上。上官罗漪把玩着手中要转交给云锦公主的书信,脸上尽是笑意。

冬语就坐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开心,心头亦是豁然。“罗恒少爷和公主真的是天作之合。”

“是啊,比起我这个在感情上犹犹豫豫的性子,哥哥和云锦公主真的果断很多。”

“主子跟公子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儿啊,其实或迟或早,不都是美好结局嘛,又何必在乎时间的问题呢?”

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迟或早的时间问题必须在乎,复葵若能早些认清自己的内心,也不会直到最后一刻跟凝姬分别了才后悔,到那时候就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了。

一个多月过去。胡大夫那边一直没有传出什么消息,因着京中夏明昭的眼线太多,所以上官尽量将跟外界接触的机会降低到最少,她离开的时候也跟胡大夫吩咐好了,只要不出人命关天的大事儿。都不用来城中通报什么,复葵的命就全部交给胡大夫了。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上官罗漪和夏明远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时常会对复葵的近况做一些推测,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二道宫门口,冬语照例随着马车一同留在宫外。上官则孤身一人走进去,与以往不同的是,六公主亲自出来迎接。

离老远,上官便瞧见六公主曼妙的身姿徐徐朝这边走来,比之印象里那个蹦蹦跳跳的活泼少女,现在六公主已经出落的越发大方稳重了。“六公主好久不见。”

当公主走到近前时上官才发觉,一段日子没见,六公主的个子抽高了不少,就要与她齐眉了,“公主长个子了。看来果然该嫁人了呢……”

六公主闻言,脸色立时羞红了,仿佛能滴出水来,“罗漪姐姐,你就爱捉弄我。”

“说笑罢了,何必认真,听闻,皇上已经着内务府为公主留意嫁妆了?你可要多带一些东西来孙府哦,我也好沾沾喜气儿。”

“瞧瞧,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不理你了……”六公主一甩袖子,别过了头去,上官则轻轻勾起唇畔,“好了好了,不说笑了,走吧陪我去瞧瞧太后。”上官说罢,轻挽过六公主的手臂,刚迈出一步,却慢了下来。

六公主原本还是笑着,跟上官一样,一见迎面走过来的人,亦面色不甚好看,“四哥,四嫂,你们这么早就入宫了啊?”

夏明昭就站在对面不远处的甬路上,身旁还站着一个穿戴整齐的女子,赫然是四皇子妃萧海含无疑,两人看到对面上官的同时,亦是一愣。

萧海含下意识瞥了一眼夏明昭,果然见他目光的终点定在上官罗漪的脸上,心中一动,一股莫名的憋闷冲破而出,然而下一秒钟,萧海含却笑得异常妩媚,“还真是巧,竟然能够在此碰到鲁阳郡主。”

上官袖中的拳头握紧了,脑中突然闪现出那日树林中的画面。

阿骁依靠在大树旁,气息微弱道,“是萧丰良和萧海含,他们赶过来,就是要亲手灭掉复葵和凝姬,好替萧丰广和萧老夫人报仇,复葵和凝姬的脸都是被萧海含一人划破的,一道道慢慢划开,她还极享受的看着复葵凝姬痛苦的模样,那个女人简直不是人,她外表看起来娇弱,内心却比碳更黑……”

后来阿骁说过,那群黑衣人来来回回检查了很多遍,只要地上躺着的有活口,他们就会连刺几刀,直到确认真的没气息了才肯罢休,若不是阿骁最后一刻屏住呼吸留下一口气,恐怕也难逃一死了红楼之玉落谁家TXT下载。

上官定了定神,再次瞧向对面两人的时候,眼神已经毫无波澜,“四殿下,四皇子妃,有礼了。”

“郡主最近似乎格外繁忙,已有一段日子没有在京中走动了。”夏明昭脚下的动作没停,很快便走到了上官面前,目光一直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京郊树林一战,夏明昭收获颇丰,原本应该心情不错的事情,他却欢乐不起来,随着密探一封封的送来上官罗漪和夏明远的近况,夏明昭猜到了两人的感情进展,他虽然在极力压抑着,但还是那一抑制住内心中迸发的浴火。

上官罗漪,只有他夏明昭才配拥有的女人,是绝对不能被他人占有的,夏明远?他不配!

“我以为四殿下忙于政事,对小小的鲁阳郡主不甚在乎,没想到我不在京中走动的事情,您这么了解?被四皇子殿下关注,罗漪可真是受宠若惊了,还好四皇子妃出身名门,又是个豁达之人,更心性宽广,对此事不会在乎,若换了任何一个女子,恐怕都……呵呵,罗漪今日话说得太多了些,四殿下莫要见怪。”

夏明昭一愣,他刚刚看到上官便全然被吸引了所有注意,一不当心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出了什么,当下想要辩解却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

萧海含刚刚还大方的笑容,在听到上官话之后瞬间出现了裂缝。

任凭她素日里佯装的怎样豁达大度,终究是有忍耐极限的,在心知夏明昭所属之人为上官罗漪的情况下,萧海含必须承认一个事实,按在夏明昭心中所处地位来区别,她萧海含永远抵不过上官罗漪。

更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即便夏明昭不承认,萧海含仍然看得出来,他内心早已经爱上官罗漪爱到发狂。

而上官,很明显就是抓准了萧海含的这个忍耐极限,选择性的刺痛了她。

“郡主说的哪里话,京中豪门大户的公子,哪个不在找门路给郡主示好?买郡主的行踪、疏通孙府之人找机会接近郡主等等诸类的,早就在大街上传遍了,我跟殿下不过是略听过一些罢了。”三两句,便将上官挑开的话题避过了。足见其往日里那乖巧都是装的,实则内心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

“哦?原来如此,罗漪倒是孤陋寡闻了,也许是被义父和老夫人保护的太好,罗漪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在此还要多谢四皇子妃告知了。二位一大早入宫又这么慌忙的要离开,想必是有急事,那罗漪也就不耽误二位的时间了……”上官说罢,拉着六公主的手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来。

“多谢郡主美意,我们还真是有急事呢。”萧海含说着,手臂轻柔挽过夏明昭的手臂,脸上登时浮现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夏明昭则极为不自然的瞅了自己被挽着的手臂一眼,淡然眨了眨眸子,面色不悦的从上官身边擦身而过。

出了宫门,萧海含自顾自主动将手臂抽了出来,“殿下……”

“以后不要这样做了,看在别人眼里更像是戏子……”夏明昭冷冷甩下这么一句,径直朝马车走去。

独留下冷风中缓步跟着的萧海含。北夏朝女子根深蒂固的观念便是嫁夫随夫,在得知祖母要将自己许配给表哥殿下的那一刻,萧海含着实兴奋加欢愉,多年以来她一直站在孙玉晴和夏明昭身边,看着这一对儿早有婚约的人更是羡慕有余,嫉妒存留。

多少次梦回,她都曾梦到被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刻,对面站着的人是夏明昭,可是当一切成真的时候,她才发觉,挡在两人面前的并非孙玉晴那么简单。还有更深的难以跨越的鸿沟。

加上她可以对其他人残忍,却不能对夏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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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冷宫密室

慈安宫中,远远便闻得到檀香味道,上官跟六公主并行着走了进去,大殿的主位上,皇太后高高坐着,一见上官进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瞧瞧,瞧瞧,多大个架子,还得咱们北夏的六公主亲自到宫门口迎接你才肯来,哀家是不是把你惯得太厉害了些?这样的丫头哪家还敢收?!”

说话的语气里,.

“罗漪给太后娘娘请安,兰嫔娘娘、云锦公主也在……”上官走上前来,深深福了一礼,转眸看向一旁坐着的玉兰和云锦,眼神一一略过,算是打了招呼。

云锦一见到上官,立刻高兴的站起身子朝上官走来,行至近前,拉住上官的手道,“这些日子,整个京都都少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身子欠佳呢,让小六打听了才知道,你这个丫头是耍赖躲懒了不愿意出来,想必这次若不是送去帖子,你也是不肯出来的……”

上官则嘴角含笑,拉过云锦的手,长长的袖子掩盖下,动作轻巧的将手中书信抵与了云锦,“公主只管打趣罗漪就是了,我倒是想进宫,就怕来得次数多了,太后和公主厌烦。不如现在这样,隔一阵子再过来,还能听到二位说想我了,岂不乐哉?”

敢这样正大光明跟太后和云锦公主撒娇的,整个北夏,除了六公主夏云沫,恐怕就只有上官罗漪一人了。

太后被逗得前仰后合,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玉兰则安静坐在一旁,保持笑容看着屋内的一切,时不时目光扫过上官,亦是平静无波。从她进宫以后,已经半年多过去,这还是跟上官的第一次见面。

“罗漪啊,你可知道为何哀家让小六这么急匆匆的召你进宫来?”

上官退到六公主身旁慢慢坐下,动作间瞥到了六公主有些羞赧的面孔。不由一笑,“难不成……太后要为六公主准备嫁妆了?”

“哈哈,太后您瞧我说什么来着?保准瞒不住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她瞧一眼小六儿就能猜个**不离十……”云锦应和着。笑声清脆。

“皇上呢,前几日刚刚拟好旨意,把云沫和孙尧的婚期就定在下月的初八,双日子又是黄道吉日,只是嫁妆方面皇后最近身子欠佳顾不过来,就全权让哀家来负责了,小六儿又是个没注意的,我就想着让你进宫来,加上年岁相仿的兰嫔,.看看给小六挑什么为好!”

“有太后娘娘在,罗漪恐怕只能当个打杂的,给太后码一码礼品单子什么的倒还说得过去……”

“哈哈哈,你瞅瞅这个小妮子,三句两句离不开自嘲。罢了罢了,来来来,我已经列了个单子出来,你们过来瞧瞧……”

太后说着,招了招手,身后李嬷嬷很快便将单子拿了过来。

上官、玉兰和云锦接着传看,又相继给出意见。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太后刚开始还认真听着,后来索性单手拄着下巴假寐了,云锦见状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李嬷嬷,太后午睡的时间到了,赶紧扶着她老人家到内殿去吧。我们在外殿看完单子再重新整理一份交给您。”

听了云锦的吩咐,李嬷嬷连忙应和,刚要上前叫醒太后,却被上官拦住了,“李嬷嬷。让我来吧,好久都没为太后诊治身体了,看她老人家脸色不太好,我给她捏捏……公主,罗漪待会儿就出来。”

外殿和内殿的走廊中,李嬷嬷的嘴长到老大,“郡主您的意思是说?罗恒少爷还活着?”

“对,但是这个消息我暂时还不想宣扬出去,这也是我哥的意思,只是想让您找个恰当的时机说与太后她老人家听,今儿个我原本想亲口跟她说的,没想到她睡意来的如此之快,罗漪就只能托李嬷嬷代劳了。”

“郡主客气了,还找什么时机,这么好的事情任何时候说与太后听,都是好时机呢,她老人家听了不知该有多高兴!”李嬷嬷说着说着语气开始拖沓迟疑起来。

“额……郡主,眼下后宫中诸多事情都分散开来打点,皇后虽然独揽大权,但多多少少因为太子的事情烦心,有些事情忙不过来的还是会分摊给下面的妃嫔。后宫中争宠之事乃家常便饭,皇上最近独宠兰嫔,连连给她进了位分。宠爱无论何时都是一把双刃剑,利用好了可以平步青云,利用不好则会招来杀身之祸,因着兰嫔跟您的关系,从她入宫开始,太后娘娘便着人留意着她,经观察发觉她还不错,这才每每传召云锦公主的时候都一同叫上兰嫔,一来是做给宫中其他人看的,您也知道在这里若是背后没有个靠山,是很难立足的;二来,也算是对兰嫔的一种保护了,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时刻护她周全。这不……兰嫔也争气,就怀了龙嗣了,但至今这消息只有皇上和皇太后两位主子知道,以防万一还没有公开,可越是这个时候呢越该当心,有些话老奴不方便当面给兰嫔说的,还有劳郡主多提点提点。”

李嬷嬷这段话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了,上官反映了一瞬,这才恍然,“兰嫔有孕了?”

“是啊,连云锦公主都不知晓呢,她是单独跟太后娘娘说的,以防不测,打算有孕三个月之前都不公开消息,皇上亦开心的不得了,这几日想着法的往兰嫔的宫中送东西。”

“原来是这样,李嬷嬷尽可放心,罗漪知道该怎么跟兰嫔说了。”上官说完,脸上犹自带着笑意,然转过身的时候笑容却淡了很多。

玉兰怀孕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还瞒着云锦?这就是变相不想让她上官罗漪知道了?

心中暗自嘀咕着,上官已经从内殿走了出来,外殿,云锦几人已经将新的长长嫁妆单子整理妥当了,“正想着叫几杯好茶品一品你就出来了,太后娘娘可睡下了?”

“恩,睡得很好……喝茶好啊,六公主,上次你不是说你宫里有味好茶想让我尝一尝吗?不如取来现在喝一喝如何?”

六公主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恩恩,正好呢,那茶再不喝就要坏了,我收的那个地方连贴身丫鬟都不知道,只能我自己去拿,你们等着啊,我这就回宫去取。”说罢,六公主欢快起身,提着裙摆快步走了出去。

云锦则无奈摇了摇头,“罗漪,特意将小六支开,你是有什么话相对我和玉兰说吧?”

“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刚刚李嬷嬷说宫里的太医都不稳妥,所以让我为兰嫔娘娘把平安脉,娘娘?不介意的话把手递给罗漪如何?”上官语调平稳,语气却坚定异常。

话音刚落,云锦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当下皱了皱眉,并没说什么。

“姐姐是埋怨我没有将消息早点跟你说是吗?”

云锦一愣,“玉兰,难道是真的?”

玉兰淡淡一笑,摸了摸瘪瘪的腹部,“我进宫不就是为了笼络皇上成为他身边的人吗?有孕亦是正常,不想告诉你们是不想让公子那么早知道,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蠢,你们原谅与否也都无所谓了。不管怎样,我都会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今天我也有事情想跟你们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说好好消息好了:在皇上身边的这段日子用公主交给我的法子试了很多次,终于前些日子皇上熟睡的时候找到了机会,他说梦话喊出了一个名字,“惠仁……”。

云锦闻言,脸色开始发白,惠仁是她母后的封号,这个名字多少年都没听到了。

“我当时也愣住了,脑筋一转,便直接按照公主交给我的法子开始跟皇上交流,他借着睡意跟我说了很多,包括冷宫中关押惠仁皇后的密室所在。”玉兰说到这里,语气停了停,目光平淡的扫过云锦和上官,才接着道,“惠仁皇后的确伸出冷宫,但却是在冷宫嘴里曾的密室之中,打开密室的开关只有皇后和皇上两人知道,每日里会有专门的人进去给惠仁皇后送吃的,关于里头的境况,我多方打听都得不到半点消息。”

上官深深舒了口气,她一直以为惠仁皇后的事情是皇后一手操办,也一直执拗的认为当今皇后之所以不杀惠仁皇后只是因着她想慢慢折磨她,照现在看来,上官之前的推测有偏差,当今皇后并非不想杀惠仁皇后,只是因为皇上的这层关系在挡着……

而皇上,又为什么暴怒之下只放出惠仁皇后的死讯,却单单把她的命留下来了呢?另一方面又那么绝情的把夏明远支到西疆受苦?这些事情前世都不曾接触过,所以就连此刻的上官都毫无头绪。

“至少现在已经有目标了,比之咱们之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要强很多,不是吗?”云锦自我安慰的念到,脸上的笑容苍白而又无力。

“接下来说坏消息,据皇上透露,太子就快被放回来了。”

第一九四章 被**了

第一九四章被调戏了

“距离太子被放出来不是还有段时间吗?”云锦面色陡然一变,下意识回道。

“前几日皇上到皇后的宫中用晚膳,回来之后就有了些许变化,或许是皇后的游说起了作用,之后我就听到皇上跟内政大臣之间的议事,好像在商议将太子放出护国寺的细节。”

云锦迟疑道,“放出护国寺的细节,这个还用商议吗?”

一旁的上官罗漪,却早已经意识到不对,“一国之储君,待在护国寺中思过一年,倘若太子将来真的荣登九五,那么这无疑是段黑历史了,若皇上还想让太子继续坐在储君这个位置上,就不会放任百姓对太子指指点点,当时的处置不过是一气之下酿成的,既然皇上答应了皇后要把太子放出来,他必定经过了深思熟虑,眼下众位皇子之中,最有希望的两个人便是太子和夏明昭,虽然太子曾经做过那么多糊涂的事情,但很明显现在皇上还不想放弃他。”

云锦闻言,皱眉追问道,“所以?……”

玉兰斩钉截铁道,“所以皇上换了名头,该称太子是专门到护国寺为百姓祈福一年,眼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被请回来。”

“请回来?他可是去认罪思过的!”

“认罪思过如何?为民祈福又如何?皇上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喽,忤逆君意可是杀头的大罪,谁敢说个‘不’字?”

“所以太子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要白费?”

“那倒未必,太子现在一心以为让他进去的始作俑者是夏明昭,如此一来,从护国寺出来后,他跟夏明昭必定更加剑拔弩张,这对咱们来说倒是好事儿了,坐山观虎斗而已,时不时可以加一两把小火超级游戏帝国最新章节。”

玉兰定了定神。“你指的是?”

“萧丰良……他借着效忠太子的名义,埋伏在太子身边多年,却一直在暗地里帮忙夏明昭办事,太子对他可是百分百信任的。若是得知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不知太子会有何反应?”

“绝妙,需要我做什么吗?”云锦登时来了兴致,从座位上坐直了。

“还不着急,要慢慢来……”

萧丰良可谓萧府的军师,倘若他消失了,那么灭萧府就指日可待,贾安侯府这个强大靠山若是倒下了,夏明昭能够依靠的力量也就被削弱了一大半。

上官深深输了口气,目光渐渐转移到玉兰的腹部。“玉兰,这孩子你打算留下吗?”

这问题问得突兀,听得一旁云锦都愣神了。她下意识瞧向玉兰那张柔美的面庞,却见她满脸自信的笑容,“我孙玉兰独身一人惯了。”

上官眸色放沉。缓慢对上玉兰的双眼,那双原本清澈见底的眼睛此刻已经浑浊不堪,“既然是我腹中的肉,那就要听我摆布,就不劳姐姐费心了,眼下我想先安排着将腹中有孕的消息慢慢放出去,紧接着。恐怕要公主多安排几个懂医术、懂毒理的妈妈过去我那里了。”

此刻的玉兰,说话间整个人都散发着狠厉,让人不由生出畏惧。

云锦担忧的眨了眨眼,随即轻声应和了下来。她在宫中的日子待久了,自然猜得出玉兰要做什么,将腹中有孕的消息放出去就是想让别人对她下手。而请懂医术的妈妈在身边,就是为了免于被害。

这两者看起来虽然矛盾,实则却并不相干,理由很简单:只需要等,在那些虾兵蟹将下手的时候让妈妈们帮忙挡掉。而等到那个人出手的时候,这个孩子也就可以走了。那时候黑锅就自然而然被扣在那个人的头上,摘也摘不掉。

上官面色平静的从宫中出来,回程的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对于玉兰的彻头彻尾大改变,说实话,上官还是有些震惊的。虽然刚刚在慈安宫中她表现的那么淡然,但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强大悸动,是什么力量让玉兰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在此时此刻的浪潮中她可以做出这样的抉择,那么难保以后她不会做出更残忍的决定!

袖口中,上官的手指捏紧了,她深深舒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迎上的却是冬语一张担忧到极致的脸。

上官启唇一笑,瞬间释然,“你这是怎么了?额头上都要拧出个‘川’字了,真不怕自己嫁不出去!”

“主子要是不开心,冬语宁可一辈子都不嫁!”

上官只是摇头笑着,并不再说什么,突然马车一个剧烈震荡,突然停住了,车夫一声“吁……”后,整个马车都颤颤巍巍的停住了。

冬语陡然紧握住腰中的软件,眸光冷冽的瞅向马车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这……郡主……”马车夫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就在此时,车帘突然被掀开了,借着外头的光上官清晰认出来人,“夏明昭?!”

夏明昭大挎着步子很快走了进来,淡然一扫冬语拔出的软剑,视若未睹的大方从冬语旁边走过,直到行至上官身旁才泰然坐了下来,“刚刚远远看着像是鲁阳郡主的马车,索性就上来了,郡主应该不会介意顺路稍带我一程吧?”

捎带?夏明昭分明一大早就跟萧海含一起离宫了,很显然,他是专门等在这里找茬的网游之无敌战神最新章节。

上官的脸色越发不悦,“夏明昭,我不是会随意满大街捡垃圾的乞丐,赶紧下车,我的马车不欢迎你。”上官说罢,用森冷的目光斜睨了夏明昭一眼。

“垃圾和乞丐?哈哈,听起来很般配的样子,你……你叫冬语是吧?把剑收起来,难道你主子没有告诉过你,这样拿着剑指着尊贵之人会丧命的吗?”

冬语愣了愣,随即瞧向上官,见自家主子并没有要她收回剑的意思,小脸儿一扬,登时怒视起了夏明昭。

“好好好,不收起剑是吧?”夏明昭话音刚落,脸上笑容更深,伸出右手迅疾拉起了上官罗漪的右臂。

“你要做什么?”还没等上官的话说完,夏明昭的左手已经动作极快的拦住了她的腰肢,使劲儿一拉,登时将上官拽着坐在了他的腿上,上官罗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平稳降落。

夏明昭的动作很轻微,似乎怕上官收到伤害般如获至宝的将他捧在腿上。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上官罗漪。无论她站在别人面前的时候笑得如何烂漫,凡是看到他夏明昭都会立刻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在夏明昭的内心深处,他还是十分享受这一刻的,能够真实感受到上官罗漪体温的这一刻。

但他此刻的动作已经越矩了,将上官罗漪放到腿上之后,夏明昭左手瞬即扣稳了她的腰肢,如同捆锁一般紧紧将她束缚着,另一只手却将上官整个下巴猛力揪住,“若不想你们主子受苦,就赶紧把剑放下,否则,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夏明昭坏笑着已经将头从上官的肩膀处探了出来,并渐渐接近上官的脸庞,眼看着两人的脸就要碰触到一起,“还有你,外头的车夫,虽然天还没黑,但是马车长时间停留在官道上是很危险的,不要停,继续走……”

冬语狠狠咬着牙,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快赶紧放开我们主子!”

相比之下,被束缚着的上官罗漪却异常冷静,她待在夏明昭的双手之中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夏明昭,不如咱们算一算谁的动作更快,如何?”

夏明昭一愣,当即已经感觉到肋骨处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抵着,“好个鲁阳郡主,素日出门都是自带凶器的?你入宫的时候身上也带着这些个东西吗?”

上官则舒朗一笑,“我数一二三,你若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一……二……”说话间,上官手中的刀刃一寸寸毫不犹豫的开始朝夏明昭肋骨处靠近。她已经感觉到刀刃处刺穿夏明昭衣物的声音。

“郡主这是何苦?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夏明昭说罢,已经松开了揪着上官下颌的手,拦在她要上的手臂亦松了开来,“郡主还真是……”

啪……还没等夏明昭的话说完,就在上官从他腿上起来的瞬间,一个转身掌掴已经落在夏明昭的脸上。

“四皇子?刚刚那一幕若是传出去,你北夏四皇子当中调戏鲁阳郡主,这可是能够轰动全京的消息了!我上官罗漪压根儿没想过这辈子能嫁出去,自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但你,四皇子就不同了,若在对我做出什么出格的行径,休怪我下次掌掴你的时候就用拿着刀的这只手了!”

上官说罢,重重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这才迈着大步在冬语的身旁坐了下来。

冬语早已经看傻了眼,当下崇拜至极的看向自家主子,简直太帅了!刚刚那回身一掌,连她都没想到,此刻因着主子被欺负的怨气全部烟消云散了,主子不愧是主子!

夏明昭则单手捂着被扇了巴掌的脸,手指微动擦掉了嘴角一抹血痕,一股腥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嘴角,“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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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 玉簪碎裂

自从一大早在宫门口遇到上官罗漪,夏明昭的脑海里便一直回荡着她的容颜,一颦一笑尽数一幕幕在闹中回绕,挥扫不去。

打点完了事情之后,夏明昭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官道中央了。

“夏明昭,你还真是贱……”心底一声冷嘲瞬间将夏明昭从迷糊中抽离出来,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平静的笑容,“若夏明远看到刚刚那一幕,不知道会如何?”

上官冷声一笑,“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不止,当然不止这些,上官罗漪,我一次次的给你机会,软硬兼施,你都不吃我这套,我夏明昭从小到大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失手的时候,而你,上官罗漪,却是个意外。”

“所以呢?”上官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所以,你就算是死也必须死在我手里,别人没有资格取你性命。”

冬语眼神古怪的瞧着夏明昭,实在搞不懂这个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上官却只是轻轻一笑,“如此看来,我跟你的想法倒是很迥异,杀你我不需要亲自来,因为怕脏了自己的手。”

孙府门口,上官罗漪在冬语的搀扶下迈步下了马车,头也没回的便直接朝着大门走,却在上台阶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孙玉晴单手掐着腰,愣生生站在上官的面前,倨傲的俯视着矮一个台阶的上官,“哟,姐姐,我还以为你出门都会带上那位相亲相爱的表哥呢,今日居然舍得将他丢在府中这么长时间,就不担心人家会牵肠挂肚吗?”

自从上官和夏明远之间的表兄妹关系被世人质疑后,孙玉晴便一直抓着这个小辫子不放,每每看到上官罗漪都会大加嘲笑一番无敌升级王TXT下载。虽然屡次收不到回音,但她仍然乐在其中,享受着口头占上风的乐趣,却不敢付出什么实际行动。

虽然童妈妈的事情过后。孙玉晴稍加收敛,但短时间内她仍然改变不了挑事儿的本性,时不时也会没事儿找事儿的主动找麻烦,但每次看到上官一瞪眼,这边便立刻没了声音,因为一到这时候,她就会想起童妈妈的死状,想起孙勇吩咐过的上官罗漪很有可能跟密云门有牵扯的话。

“看来妹妹很懂得牵肠挂肚的感受?”上官说罢,错过身子绕开了孙玉晴,提着裙摆就要走上台阶。却被孙玉晴横臂拦个正着。

上官深深舒了口气,不耐烦的瞥了孙玉晴一眼,却瞧见她目光已经落在了远处的马车上,循着孙玉晴的目光看去,正巧看到夏明昭迈开步子从上官的马车上走下来。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孙玉晴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的仔细确认了一遍马车,“殿下表哥?你怎么会?”

夏明昭轻缓着步子走下马车,径自走上了台阶,站到跟上官同一个台阶的位置却身在孙玉晴的另一边。每次看到孙玉晴那张与往日无异的笑脸,夏明昭都会不由自主想起冬日里那鱼鳞般的手臂,可怖可叹……曾经的孙玉晴是何其光芒四射?而如今呢?想到这里。夏明昭深深递给孙玉晴一个笑容,竟什么都没说,便直接走进了府中。

管家躬身九十度行礼道,“四殿下……”

“你们老爷在府中吗?”

“回四殿下,老爷在书房。”

“那劳烦管家通传一声了。”

直到夏明昭的背影消失在孙府门口,孙玉晴的手臂仍然放横着。她仿佛被冻结了身体,整个身子僵硬站在原地,“上官罗漪,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殿下表哥会坐着你的马车回来?你给我解释清楚!”说着,她手臂一挥。竟直接冲着上官而来,上官闪身避过,但错开身子的瞬间却听到了台阶上一声叮当脆响。

上官面色一白,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猛地回过头却已经完了,身后的台阶上那只精巧的白玉簪子已经断裂成两段,这是夏明远送给上官的第一份礼物,她从来没如此珍惜过一个东西,竟然就这么被砸碎了。

冬语皱眉,动作极快的上前将白玉簪捡了起来,还认真仔细的四周瞧瞧,生怕落下任何一小块儿的碎片。

看出上官对白玉簪的重视程度,孙玉晴得意的笑了,语气嘲讽道,“看来鲁阳郡主的发饰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结实嘛!哟,磕一下就碎成这样了呢,也不知道找个能工巧匠能不能修补号?啧啧啧……”

上官面无表情,眼神却已经幽冷到极致,她缓慢回过头看着面前自满的人儿,“孙玉晴,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直呼名讳对我指手画脚?”边说着,脚已经迈上了一个台阶,孙玉晴被上官慑人的架势吓得倒退了一步,差点儿一个趔趄栽倒在台阶上,“你?”

“你是想以四皇子妃的身份来逼迫我说呢?还是想以孙府大小姐的身份逼迫我?”一步一步,上官的步子逼得更紧,孙玉晴刚开始半步半步的朝后退,后来索性一大步一大步的退后,“你要做什么?我只是……问一问而已。”说话间,眼神已经闪躲,十足的心虚表现。

上官却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一把握住了孙玉晴的手臂,另一只手动作间已经撸起了孙玉晴的袖子。

孙玉晴瞬间汗毛发憷,她现在最怕就是在外人注视下裸露出胳膊,那皮肤的状况连她自己都不忍心看,当下猛力要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上官罗漪的手劲儿网游之无敌战神TXT下载。很显然,上官的火气被孙玉晴那么一撩拨已经瞬间都冲破了出来。

“京都谁人不知孙府大小姐的舞姿出众?现在你还跳的成吗?哎,说起来那掉下舞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真是刺痛了所有京都公子们的心啊……孙大小姐,你在众人面前早已经颜面尽毁了……”

这句话一说完,孙玉晴的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脸色更是羞红到了极点,公主别院盛宴那次,她就那么硬生生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皮肤,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任谁有了这样的经历,都不想被提及吧?

上官却丝毫收敛的意思都没有,看着孙玉晴青红交加的面庞继续道,“现在,你或许身子不疼了,可是那鱼鳞般的皮肤,呵呵……任谁进了洞房花烛夜都会吓得惊叫吧?孙玉晴,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嫁出去,这是对你做过事情的小小提醒。我再次跟你重申一次,留着你的性命并不代表我就怕了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走动,若再把我惹怒了,当心你小命难保……”

冬语一直站在不远处,紧紧握着自家主子宝贝的白玉簪子,直视着上官俯身到孙玉晴耳边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晰。但过程中,她分明瞧见,孙玉晴的脸从蜜粉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难看到无以复加。

直到上官转身迈进孙府大门口,孙玉晴仍然僵硬在原地。整个人眼神呆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是被吓到了。

“主子,大小姐这次可真的被您吓得够呛!”冬语紧跟着上官的步伐说道。

“吓唬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我的底线还企图能逃过?休想!”字字句句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回到院子把簪子收好,这阵子出去城中搜寻一下有没有能修簪子的巧匠。”

“是主子,奴婢知道。四皇子那边?公子若是问起来……”

“我会跟他说的……”

“是。”

“小姐,小姐……”就在上官和冬语朝紫琼苑走的路上,迎面跌跌撞撞跑来一个身影,赫然是绿萝无疑。

“跌跌撞撞的有什么急事儿?”待绿萝行至近前,上官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兰竹苑,四小姐那边……”绿萝上气不接下气,从内院跑出来几乎口都跑干了。

上官乍然听到绿萝喊到四小姐,心下一惊,但看着她的面容却没有坏消息的样子,索性继续追问道,“四小姐怎么了?”

“四小姐,腿能动了……”

冬语下意识道,“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上官启唇一笑,这段日子以来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刚刚,已经通报老夫人和二夫人了,她们都在赶往兰竹苑的路上,我听说小姐回来了,这不赶紧过来迎你和冬语,四小姐高兴得不得了,让我必定第一时间找你过去呢。”

听了绿萝的话,上官顿时觉得心情豁然。从玉竹受伤开始,她便答应过:就算是找遍天下的方子也要替她医治,然医者也是分门别类的,想找到医治玉竹腿的方法,就如大海捞针一般,上官却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为了不让老夫人和二夫人过于担心或者空欢喜,她每次去替玉竹疗伤都是偷偷的,避人耳目。

这段日子她和玉竹都没有放弃过,翻看医书尝试着各种方法,无论是她擅长的西疆巫术、医术,还是北夏的医方,凡是能尝试的她都会尽力去试,终于在胡毅给她的那本医书上找到了一种针灸的疗法,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真的有效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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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 梦中之缘

兰竹苑

上官赶到的时候,刚迈进院子门口,遥遥的便听到老夫人朗声大笑。

自从玉竹受伤,紧接着玉兰入宫之后,兰竹苑的笑声便渐渐销声匿迹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如今乍然听到这么多欢声笑语,连上官都有些不习惯了。

一旁冬语和绿萝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希望,连忙紧跟着自家主子走进了兰竹苑中四小姐的房中。

外室,空荡荡的,只有门口守着的两个丫头,一见上官进来了,其中一个较机灵的丫头连忙仰脖吼了一句,“郡主到!”

上官微微一笑,目光着重扫了一眼说话的丫头,“恩,很机灵的丫头,看着倒是也眼生,新入府的吧?”

“回郡主,奴婢昨日刚刚入府。”

“哦,怪不得。”

上官语气轻描淡写,转身的瞬间眼神却沉了下来。上官罗漪一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个丫头并不简单:她明明还不到十五的年纪,也是刚刚入府,动作间却显得极为懂规矩,很明显是刚从其他大户人家出来的,早已经被调教完了,“这个丫头,留意一下。”

冬语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动作灵巧的点了点头。紧跟着上官的步子朝里走去。

老夫人和二夫人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上官摩擦着裙裾慢慢走近内室,“来来来大功臣,就差你了……”老夫人满面微笑的对着上官招手,那高兴是发自内心的。

在老夫人的招呼下,上官缓缓走了进来。相比之下,内室较之外室要热闹许多,床榻上,玉竹坐靠着背后的金丝软枕,此刻两排纯白的牙齿并起,重现众人许久未见的笑容。

“老夫人,您就喜欢拿罗漪消遣剑诀全文阅读。我哪儿就成了什么功臣?还不是玉竹有福?”

“有福,我的孙女都有福。”说着,老夫人已经便氤氲着水汽,边笑开了花。

一旁二夫人则从始至终静静坐着。微笑看着老夫人高兴的模样。

一众笑声里,上官缓缓行至榻前,“玉竹,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玉竹动作轻缓的将盖在双腿上的被子慢慢掀开,露出两条穿着亵裤的腿,“刚刚我睡醒后让丫头倒茶,结果那是个新来的,走路一个没注意差点儿跌倒,我本是像这样在床榻上坐着的。一晃神儿都没反应便想着上前扶住那丫头,却没想到只一瞬,两腿就动了动,屋子里所有的丫头都看见了的……”

“那现下如果碰触,还有感觉吗?”

“只有些微感觉。并不如胳膊等别处那般明显。”

“有些微感觉就好……”说着,上官已经拉过玉竹的胳膊开始探触她的脉搏,“看来针灸的技术果真有奇效,之前很担心会害了你的身子,因为我对穴道并不怎么在行,还好是发挥效用了,老夫人。您说,是不是玉竹福大命大呢?”

“当然,我这两个宝贝疙瘩都是福厚之人!”

老夫人、二夫人等在兰竹苑并未停留多长时间,便因为上官要替玉竹针灸而先行回去了。

屋子里,玉竹静静躺在床榻上,双手交握在腹上。“姐姐,你说我能恢复如初吗?”

上官手上的银针轻巧刺入玉竹的脚踝,她微微一笑道,“我会努力!”

“我也会……”玉竹说话间,眼角都噙满了笑意。只是这笑容不再天真烂漫,而是有了七分的通透和了然,“姐姐,还记得有一次你过来这里帮忙我画梦境吗?我昨日又做了类似的梦,这次我梦到那个男子的面庞了……”不疾不徐的,玉竹说道。

上官手中动作一顿,目光充满好奇,“果真?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何方人物,昨晚上你梦到他,今天双腿就能动了,他岂不是我们玉竹的福星?”

玉竹面色微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待会儿我针灸过后的空挡你来说我来画,或许真的有这个人存在也未可知。”

玉竹眸中突然一亮,叠放着的细嫩手指也动了动,“可以吗?”

“当然……”

难得玉竹主动提出一个话题,还因为腿有知觉的事情如此开心,上官总觉得这像是上天特意安排的,或许这位梦中的男子就是玉竹的真命天子。

针灸完毕之后,玉竹的两条腿都被满满的银针插遍了,她一边微笑着欣赏满腿的银针,一边细致再细致的为上官描述她梦中的男子。

上官则极为认真的听着,手中笔杆一刻不停的在案上挥洒。浓墨之下,画页上的人面孔渐渐清晰,上官停笔俯瞰的瞬间几乎愣住了,“玉竹?”她缓慢动作着,将案上的的画轴捧起,行至床榻前竖起来给玉竹看。

夕阳的暖光透过窗扉照射如屋内,在光影的映衬下,画轴影影绰绰的,玉竹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眼睛,一直盯着上官手中的画轴,许久,才恍然抽离般说道,“姐姐,真的是像极了,这简直就跟我梦中的人儿一模一样,姐姐的画技当真一流。”

上官有一刻的怔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所听所想,正握着画轴的手调转了一下方向,重又瞧了一眼,画轴中,画纸上,一张并不出奇的脸赫然笑开了花儿。论相貌男子并不出众,但却有着让人看了就会很温暖的笑脸,他鼻梁高高的,笔直如尺,嘴唇不薄不厚,勾起嘴角的样子很迷人,这张脸上官是见过的,“玉竹,你知道这人是谁么?”

玉竹一愣,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姐姐,你的意思是?这人真的存在?”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上官罗漪,此刻都无法平复激动的心情,她一遍又一遍的低头横扫自己的画作,最终慢慢舒口气道,“这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右扶风关若山关大人万界天王最新章节。”

关若山,作为北夏京都的右扶风,与京兆尹并称为“二辅”是掌管京都事宜不可或缺的一名要员。因其性格耿直,不攀附权贵,所以颇受皇帝看中。

曾几何时,老夫人在为玉兰挑选夫婿的时候就挑中了关若山,其一是因为他家族背景简单,只身在背景,上无老,下无小;其二便是这个人,很值得托付了。可是玉兰偏偏独衷于夏明远,执意放弃老夫人为她斟酌的这个好机会。

机缘巧合,关若山却成了玉竹的梦中之人,还好之前老夫人为玉兰挑选夫婿的事情玉竹并不甚清楚,否则上官也不会当即说出关若山的名字。

“关若山?”玉竹的面上蒙了一层醉意,颇为羞赧的吐出了这三个字,“姐姐,您当真没有看错?”

上官则已经从迟疑中抽身而出,当即微微笑道,“看来我们玉竹跟关大人还真是有缘分,不如我来跟你说一说这位关大人的事迹如何?”

玉竹顿了顿,有些犹豫的眨了眨眼,“我……姐姐,我这副样子……”

话还没说完,手已经被温热所包围,“玉竹,相信我,你很好。”

从玉竹的房间中出来,上官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绿萝和冬语一直在外室中守着,并不知道刚刚主子跟四小姐说了些什么,当下看到自家主子心情颇好的样子,便也跟着开心。

“主子,那个丫头我留意过了,她是被洗白了身份送进府中的,之前一直在宁国公府做活计。”

“哦?”上官眸色一亮,脚下的步子突然停住了,“宁国公府?呵呵,这下事情更热闹了……她是主动要求进入兰竹苑的吗?”

“哦,不是,原本似乎被管家安排在了咱们院子里,结果进了院子之后先去见了老夫人,老夫人见她机灵,想着可以活跃一下兰竹苑,就给指到那里了。”

“果然……”上官启步继续朝前走,脑中重又回绕起那丫头站在门口时候的模样,宁国公府和贾安侯府最近都不消停,看来是要有动作了才会这样,一旦开始就绝对不会只安排这一个丫头,上官慢慢勾起唇畔,“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还有,四殿下从入府开始便直接进了孙志典的书房,直到刚刚才出府,聊了许久呢。”

“夏明昭?呵呵,随他去吧。”

回到紫琼苑,直到用了晚膳之后,夏明远都没有出现。上官无聊的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捧着书页,却半天没有动弹一下。

玉竹和关若山的事情,怎么想都是一桩美事,若这件事情成了,对双方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关若山其人向来只求“一心人”,多少个媒婆将他的府门都踏破了,但终究没得到什么答案,按照上官对关若山的了解,只要妙手安排一下,他会看到玉竹的好并接纳她。

只不过,现在缺少的就是一个让两人相见相识的契机。

上官慢慢合上书页,思绪已经飘出很远。站在不远处的绿萝突然缓缓开口道,“主子,刚刚奴婢听闻,孙大人似乎正在着手为二少爷准备彩礼呢……”

一道亮光从上官的脑底猛地闪过,只一瞬,上官眼前一亮,“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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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第一九七章百姓暴乱(7:00)

太子要被放出来的消息,是从皇上昭告天下的圣旨下达之后被传播开来的,一瞬间轰动了整个京都。『雅*文*言*情*首*发』不仅仅单纯因为太子要被放出来了,还因为皇上要以什么样的仪式来迎太子出来。

几乎北夏所有百姓皆震惊于皇上的态度,惊讶于他居然翻脸将得罪天神的北夏罪人奉为为万民祈福的祥者。

四皇子府的书房中,萧海含动作缓慢的为夏明昭斟好了茶水,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殿下,刚刚赵兴回禀,外头您让挑事儿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动作了,有的地方将内务府为太子准备接驾的仪仗砸的乱七八糟,还有些人被派去了城门口堵着,伙同很多百姓一起。午时就是太子出护国寺的时辰了,恐怕到那时被煽动的百姓们仍然堵在城门口呢!”

夏明昭不紧不慢的拈起面前茶盏,“父皇还真是偏心,太子做错了事情就可以去护国寺待一年,洗白了之后重新回来担任一国储君,而我这么努力,在他眼里却终究只是个贤臣,若再不动作,恐怕将来太子拿刀抵在我脖颈处,父皇都会拍手叫好!”

“殿下……这事情不难解决,太子现在已经是得罪天神的罪人,为天下万民所不齿,这样有污点的皇子将来若是登上九五,也不会被万民敬仰,而您就不同了,现在太子在人前越是龌龊,就显得您越是高洁,这样鲜明的对比下,就算是普通人都会直接偏向您这边,更别说是机制多谋的父皇了。”

夏明昭刚刚还微微拧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今日就好好让百姓们配合着演这场戏,让父皇看一看他一心所属的未来储君在百姓的心中是多么一文不值。”

萧海含默默不语,看着夫君已经不那么心思郁结了,这才稍稍安心,提起茶壶轻轻为夏明昭面前的茶盏斟满了茶水。“殿下,海含的屋里备了您素日最喜欢用的点心,不如您过去用一点?从早起到现在您都没用过东西呢,海含着实是担心您。”

从大婚那日起。夏明昭每日都会寻各种不进萧海含房中的理由,有时候甚至宁可到收房的丫头屋子里,也不来正妃屋中。

萧海含也是知道的,尽管夏明昭表面上佯装不在乎,但在他内心深处,只要见到萧海含就会想到那日丧命的萧丰广和萧老夫人,以及那次他错误的安排,这一切都成为他的心结,.

所以,即便萧海含使出各路招数让夏明昭踏足她的房间。只要靠近床榻,夏明昭都会停住脚步,因此,直到现在萧海含这个堂堂四皇子妃还是一个处子之身。

“待会儿让赵兴端过来就是了,我还有一些公务没有处理。还要等护国寺那头的消息,你也从一大早陪我到现在了,回房去歇息歇息吧,若是累坏了,以后谁帮我操持四皇子府的事情呢?”

操持府内事情?萧海含面上温婉一笑,心下却是一凉,殿下表哥。他之所以娶自己入门不过是为了让她萧海含帮忙操持府内事务?冷笑一瞬即逝,萧海含倒退了两步,缓缓转身走出了书房,眼角却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了。

太子得闻在皇后的作用下,皇上同意以“祈福”之名将他迎出护国寺的消息后雀跃不已,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一年的苦没白挨。什么得罪天神?什么祭祀坛破戒?都是鬼扯,天下万民终究会相信他是被他人所害的,没错,只要今日出了护国寺,回到京都。他还是那个被万民所敬仰的太子,未来的君王!

抱着这样的希望,太子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辇轿从护国寺出发了。

然等待他的却并非顺利而往的道路,也并非夹道欢迎的百姓,而是满道的唾弃和暴民丢过来的菜叶垃圾。

就在太子愤愤然坐在马车中即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所乘坐的马车突然停在了路中央。这还没到皇城之中呢,就出现了这么多暴民,久未回到京都的太子顿时火冒三丈,当即以为又是哪里来的暴民横路拦车,起身便掀开车帘走了出来,“有什么话都冲着本太子来……”话还没说完,太子顿时愣了,“你是……孙尧?”

眼前,没有想象中的暴民,而是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马车旁一身着华服的贵公子此刻正拱手一礼,满面微笑站着,“回太子,在下兵部尚书次子孙尧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兵部尚书孙志典和贾安侯府的关系朝内谁人不知,对于他儿子的出现,太子秉持了万分的警惕,“你来这里做什么?”

“太子,刚刚一路走过来的境况,您也看到了,是有心人蓄意为之,故意掀起了城中百姓针对您的一系列暴动,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耽搁您的行程,让您不能按时进入京都;说的更明白一些,这人还企图让皇上看到城中百姓对您返回的反应,如果今日您被堵在城门口遭到百姓如刚刚那般待遇的事情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如何想呢?不妨跟殿下交个实底儿,现在很多百姓已经守在城门口等着了,烂菜叶和其他脏乱不堪的东西也准备齐全着,别说您回太子府了,就是安全进入京都城门都是个大问题。所以,孙尧在此恭候,特意为太子准备了一辆普通的马车,金蝉脱壳,方便您安全抵达府邸。这样,才能在不耽搁时辰的前提下,按时到宫里接受皇上为您准备的洗尘之礼。”

太子将孙尧的这一番话听在耳中,原本就冷酷的神情变得更如冰霜般透着彻骨的寒意。他瞬间明白过来,孙尧所指的“有心人”自然就是夏明昭,他想通过掀起百姓暴乱的方式让皇上对回京的太子再次失望,若自己这样堂而皇之进入京都城门,说不定真会遭到百姓围攻,事情闹成这样可就没法收场了,可是对于孙尧的好意,太子仍秉持怀疑态度,“你出身孙府,该站在那人的身后才对,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我这里献殷勤?今日如不说明来意,我是不会坐上你的马车的。”

孙尧哈哈一笑,动作轻快的坐到自己准备马车的车夫座位上,双手交叉胸前,整个人呈现极为放松的状态。

“太子殿下,我的亲生母亲呢出身丞相府,虽然是个养女不过怎么着也是父亲的平妻,熬了这么多年,直到萧云死了之后才被抬为正妻,看着生母被被人压着这么多年,我的心情可以想象,贾安侯府是萧云的关系,跟我孙尧没有半点搭噶之处,所以什么四皇子还是什么几皇子的于我都是不相干的人,我今日之所以会过来这里呢,主要是受外祖父所托,在丞相的位置上坐了这么许久,他是皇上最为看重的臣子,时时刻刻都不想看到皇上伤心……当然,孙尧过来也是另有目的的,皇上数日前已经许诺了将六公主嫁给我,家中也在准备聘礼了,太子殿下可是未来的君王,就算是为了我和六公主将来的平稳生活,孙尧今日也是非来不可的,如果孙尧说了这番话之后,太子仍旧有所怀疑,那么孙尧也是无可奈何了,便就此告辞。”

说着,孙尧自顾自拎起面前的马车缰绳,就要驱赶,心下却早已经砰砰砰乱跳个不停,这几句话都是罗漪教着说的,她当时温婉笑着,斩钉截铁的说过:只要将这段话说完,太子必定会乖乖过来坐上孙尧准备的马车。

可是,现下孙尧的马车已经调转车头了,若身后太子再没有声音,他就真的要就此返回京都了,正犹豫着,动作间却听到太子的急声,“慢着。”

孙尧深深埋着头,心终于放下了,此刻嘴角现出一抹笑意,抬头间已是满脸狐疑,“殿下?”

“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本太子的东西挪到孙大人的车上?”

周遭人愣了愣神,这才明白太子的意思连忙七手八脚将太子的东西都搬运到孙尧的马车上,将太子那个仅剩下空壳的马车驱赶着走在前头,孙尧带来的马车则赶在后头。

然,当两辆马车都消失在入城道路尽头的时候,树林中却突然走出一堆人来,有的手中提着盛满烂菜叶的菜筐,有的则手拿盛放鸡蛋的篮子,他们站在路中央东张西望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人影慢慢从树林深处走出来。

上官罗恒一身灰白色长袍,腰间环佩着一根极为罕见的白色玉石,手握圆滚滚的钱袋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前来,“这是说好的赏钱,刚刚你们的戏演的很好,烂菜叶鸡蛋什么的丢的也不错,没有人露出马脚,按照原先说好的,这是给你们的赏钱,自行拿回去分了吧,还有,今日的事情不得到处宣扬,若被我得知有谁漏了口风……”

上官罗恒不再说下去了,面无表情的攥着手中钱袋。

人堆里有几个机灵的当即调高了声音道,“公子放心,我们只当过来城中赶了个集,中途遇到好心人给了赏钱,其余的全都不记得了。”

“对对,我们都不记得了。”

上官罗恒闻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中鼓囊囊的钱袋丢给了面前的人,随即转身离去。

第一九八章 太子回京

一路马车晃荡着朝着京都的方向行走,孙尧则坐在马车中挑拣着有用的朝中信息跟太子一一叙述着,大部分重点描述都落在四皇子是怎样笼络人心,四皇子是怎样铲除异己(大多数为太子的亲信)的。

原本太子进入护国寺之前就已经将全部冤屈的始作俑者定为夏明昭了,加之孙尧所阐述的这一年来朝内发生的事情,更是掀起了太子对夏明昭的层层怒意,眼看着太子双眼凝结成炼丹炉一样的热气,孙尧的心才稍稍安下来,接下来就看前方城门口百姓们的表现了。

孙尧和太子所乘的普通马车一直紧紧跟在前方太子金黄色的马车后头,远远的看着,从太子马车进入城门,被百姓们围堵,到马车夫几乎要被驱赶到马车蓬顶上去赶车了,再到孙尧所在的马车进入城门拐进小道,百姓们才一拥而上突破马车夫的拦阻冲进马车,手中还提着一个抽泣熏天的大粪桶,也不管马车里有没有人,直接便朝里侧泼去……

发觉太子根本不在马车上时,周遭所有围堵的百姓近乎疯狂,有的直接爬到马车顶蓬上开始踩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太子的那辆金蝉脱去的壳便被踩的稀烂了。

躲在小道的马车里,太子愣生生将百姓践踏马车的过程看完了,这才回转过身,淡淡挥挥手,“不用回太子府了,直接入宫……”

孙尧微微一笑,拱手于胸前,“太子英明。”

太子则深深苦笑了一下,“今日还多亏孙大人相助了,改日必当重谢都市无上仙医最新章节。”

“看到太子完好进入城门,孙尧也就放心了,那么就此告辞。”说罢,他动作轻快的跳下马车,很快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肖奴皱眉瞅着孙尧远去的背影。摇头道,“太子,这个小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过来帮忙的,要不要小的去查查?”

“以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查不到什么。我倒是觉得他刚刚所说的并非全是假话,至少帮我是出于让他将来的日子更好这点是属实的,他如今刚刚入仕,虽然有外祖父丞相在撑腰,但这委实不是长久之计,跟公主成婚之后也要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今日这事情不费吹灰之力便救了我一次,何乐而不为?”

“殿下,您的意思?就此便相信这小子了?”

“为何不信?好了,孙尧的事情就此便了了吧。这个人以后对我还有大用处,小六可是父皇心尖儿上的,他的夫婿自然会被看中,我若是先老四一步把孙尧拉拢过来,那么对于打倒老四可是大有裨益。阿奴,你立刻派人去找萧丰良,他说了今日要过来城门口接我,却到现在都没出现。总觉得这其中……”

“殿下,殿下,刚刚我在人群旁边看到萧少爷了,他从京兆尹那边带了很多人过来。但却被百姓拦截在路中央了。”

“这个蠢货,平常那些个聪明劲儿都哪儿去了?去赶紧把人给我叫来,让他跟我一同入宫!”

紫琼苑,上官从早上开始便一直对着木盒中碎开的白玉簪子发呆。

冬语带着这个簪子寻访了京都各大能工巧匠的店铺,但都无果。大家皆众口一词:这簪子碎裂的太过严重,且材料特殊。即便是修补也找不到跟原本一样的料子,只能用颜色差不多的玉石来补,但修了之后很难重现之前的光彩了。

上官慢慢合上木匣子,手指拨动着将匣口处的锁锁上,轻轻推到一旁道。“冬语,收起来吧。”

冬语不忍的最后瞄了那盒子一眼,“主子?”

上官却没就此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公子回来了吗?”

“在门口迎二少爷呢,说待会儿一起过来紫琼苑。”语毕,冬语犹豫着动了动,却最终慢慢舒了口气,没说什么。

那日回宫途中撞见四皇子的事情,主子见到公子的时候便说过了的,两人也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什么争执。

对于他们二人互相的信任,冬语等丫头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并且羡慕不已,若天下的有情男女皆如这二位一样,那么什么争吵分离便都不在话下了。

只是,自家主子还不知道的是:公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承受了更多。其实早在上官罗漪见到夏明远并当面跟他说马车被拦的事情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了,并且是四皇子夏明昭亲口跟他说的,这些都是龙常私下里跟冬语说的。

那日在外院,夏明远刚刚从外头忙碌着回来,恰巧碰见夏明昭出府,两人冤家路窄就那么走了个顶头碰,夏明昭更是挑事儿挑到极致的跟夏明远说了很多有的没的,还添油加醋的说他跟上官罗漪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若被外人看到那时的夏明昭,是必定要大吃一惊的,堂堂北夏四皇子竟然炫耀般的诉说着他的风流行径,这是何等让人不齿的行为?

然夏明远却是一笑置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当然,这要忽略掉他袖子里紧紧握着的拳头。

当龙常将这件事情告知冬语的时候,连她都吓了一跳,在她的认识里,凡是站在自家主子面前的时候,夏公子从来都是笑容满面,他会第一时间发现主子心烦的根结所在,三言两语便能将主子逗笑重生之毒女倾天下全文阅读。

如若主子知道夏公子一直在背后承受的这些,她会是什么反应?冬语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实情的档口上,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最终她选择了闭嘴,有些事情还是该尊重主子们的决定。

……

萧丰良陪伴着太子从皇宫中走出来后便跟着太子一起上了马车。

“刚刚父皇所说你也听到了,今日还好我没有乘坐自己的马车进京,否则被百姓所唾弃的恶名就这么便落实了,以后在满朝文武的面前我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太子息怒,既然刚刚您已经将四皇子策划此事的来由都跟皇上说清楚了,恐怕他也不会再迁怒于您,毕竟这事情也是有隐衷的,一切都不是您的错。百姓闹事都是别人掀起来的,若没有他人挑唆,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一步。”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没有老四从中挑唆,组织暴民,我的马车也就不会被围攻,所以刚刚我跟父皇所说也不算是告状了,只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父皇的反应你也看到了,火气那么大,若我今天没有防备,这火气可就都得冲着我来了,那后果……可想而知!老四的心还真是黑透了!”太子边说,眼中边迸射着灼人的火光。

一旁萧丰良的心却早已七上八下的了,今日的事情原本是他跟夏明昭一起计划的,就等着看太子在全城百姓的面前出糗,却没想到中途太子竟然换了马车?

要知道,从太子进入护国寺之后,他所得到的消息就都是从萧丰良这里传递进去的,近一年来的事情萧丰良都是挑挑拣拣说给太子听的,更甚者,有些是被他美化了的,比如:城中百姓得知太子是被冤枉之后,纷纷后悔不已,跪在皇城门口替太子求情等等。

在这些消息的作用下,太子根本就不会猜到城中有百姓在闹事儿,他怎么会提前有防备并且换了马车呢?“多亏太子机智,提前准备好了马车,不然今日恐怕难逃此劫……”

肖奴就坐在一旁,从太子出宫到现在就一直听着他跟萧丰良两人在说话,苦于没有表现的机会,可算此刻抓住了时机,还不好好表现一下?“丰良有所不知,太子也是事先没有料到的,若不是……”

“阿奴,你是想说我没有此先见之明了对吗?”

肖奴正在兴头上突然被太子的冷声呵斥堵了个满怀,当即脸涨得通红,说不下去了,只是深深垂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萧丰良满心期盼的等着肖奴说出给太子安排马车的人名,却终究还是失望了,他抿唇一笑,拍了拍肖奴的肩膀解围道,“肖奴向来快人快语,殿下别介意,待会儿回到府中,您且稍加休息,晚些丰良再过来。”

“恩,也好。”

中途上,萧丰良便下了马车,看着太子车子渐渐远去,萧丰良的面容却阴沉到了极致,刚刚肖奴要说出人名的时候,太子分明是故意让他不要说的,当时马车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这样躲躲闪闪分明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而这前前后后都透露着太子对萧丰良的不信任。

若是曾经的太子,必定不会这样,可想而知有人事先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跟太子通风报信了,将这一切捋顺之后,萧丰良的心虚更加不宁,就在转身要回府的瞬间,身后却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影。

“赵兴?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赵兴一身灰白色长袍,腰间环佩着一根极为罕见的白色玉石,跟萧丰良面对面的瞬间谄媚一笑,嘿嘿两声,接着道,“三少爷,殿下说有急事儿要跟你说,特命我过来盯着,只要你从太子的马车上下来立刻带您过去。”

既然让赵兴亲自过来通知,可见事情之重要,萧丰良原本正想着找夏明昭说说刚刚太子的事情,可巧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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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九章 茶楼一战

中央大街上原本最热闹的街角便是旺门茶楼所在,后因着五皇子派人封锁的关系,旺门茶楼一度开始走下坡路,.

此后,其周遭的几个茶馆倒是瞬间火了起来,以“竹香茶楼”为首,每日想着各种招揽宾客的方法。

竹香茶楼的三楼为特设的雅座,一整层总共有十八间房,最左端的雅座一和雅座十是相对着的,萧丰良和赵兴的脚步皆停在了雅座一门口。

“三少爷,殿下就在屋内等着您,请进吧。”赵兴做了个“请”的姿势,送了萧丰良进去,紧接着动作迅速的便将门关上了,动作极其细微的看了一圈儿走廊,确认没人了,这才动作轻快的打开对面雅座。

夏明远正自斟自饮品尝着美酒,一见推门而入的人,顿时愣了愣,“罗恒,你还是把脸换回来吧,让我对着你现在这张脸,我这酒还怎么喝的下去?”

上官罗恒哈哈一笑,运着内力一调试,身体瞬间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恩,这下舒服多了,不是说那个萧丰良很狡猾的吗?在我看来很容易骗啊~~”

“你少在这儿讨乖卖巧了,若不是孙尧在前头铺好路,你会这么顺利?”

“这可都是我妹子的想法,跟你也是没有关系滴……”上官罗恒满脸自得,从夏明远手中接过酒坛子,豪爽的替自己也斟满了,“看萧家人一眼,够我少喝几口酒的,真是倒胃口。要赶紧补回来……”

“挺一挺就过去了,还好罗漪事先想好了,让你找人在城外先上演一场暴民砸马车的场景,不然太子说什么也不会上孙尧马车的,也就没有以后这么顺利了,不过对面雅座里的那俩人精可是凑到一起了,你确定不会穿帮?”

“暂时还不会。他们两个各自都有事情要谈,太子回来了,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再说了,孙尧马上就会过来。不会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那个叫赵兴的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不过是喝了几口我特地为他酿制的酒,睡了会儿,还有夏明昭带来的那些护卫,个顶个的废材,全部被我料理了。就等着孙尧的收官大戏了……”

两人相视一笑,酒杯碰触发出清脆声响,随即皆一饮而尽。『雅*文*言*情*首*发』醇香的美酒在口中还没散去味道,走廊中便再次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孙尧迈着大步走在前头。脚步很快,说话声音却压得极低,“太子殿下,这就是下官送您的大礼……”话说完,人已经到了雅座一门口。

“这?”太子刚一扬眉要说什么。孙尧却已经做了个嘘的手势。

走廊中顿时雅雀无声,连同太子身后跟着的一众护卫皆敛声屏气的。

太子终究皱眉压低声音道,“孙尧,你这是在演哪出?”话刚说出口,耳边却已经飘过雅座一中两人的对话,“你说太子进城之前跟人接触过?是谁?”

这声音旁人或许辨别不出来,但熟悉此人的太子是绝对听得出来的。

“夏明昭?”太子怔了一瞬。继续侧了侧耳朵听着。

“这个我试图问过,但是太子直接将话题避过不谈,我发觉太子已经对我有所警惕了……”

当听出跟夏明昭同处在雅座一里的男子是萧丰良时,太子脸上的惊惧是无法形容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来,瞳孔微缩着。周遭都是血丝,胸前起伏尤为厉害,显然在压抑着满腔的怒火。

然,在此期间,屋内的谈话还继续着。“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能就此白费了,当初太子入护国寺的时候就不该送进去那么多不该有的消息,你多多少少该说一些关于我的动静的,现在倘若太子一问,很多人都会给他这段时间的动向,前后一对比,难免要出差错,别说太子怀疑了,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的。”

“眼下就只能见机行事了,当初之所以送进去那些混淆视听的消息,还不是为了稳住局势?咱们压根儿没想到皇上会以祈福的名义接太子出来啊,原本计划好的那些事情都泡汤了,还要重新规划才行。”萧丰良说罢,幽幽叹了口气,语气里是十足的悔不当初。

太子攥在袖口中的拳头几乎碎裂,他终于明白孙尧为何要带他来到这里。天知道这些年他有多么信任萧丰良,从最初的充满警惕到后来的完全信任,甚至把他当做左右臂膀,以及将来的辅佐重臣。

然而实质上呢?他不过是吃里扒外的奸细,背后为夏明昭做事的内鬼!

反映出这个事实的一瞬,太子几乎疯狂,也许是被关在护国寺太久,加之刚回到京都又极为不顺,原本性格冷酷理性的太子此刻也不冷静了,在屋内言谈正热闹之时,太子已经挥手推开了雅座一的门。

嚯得,门开了,屋内窗口射入的光顿时透过门照进了走廊,黑压压一走廊的护卫看得屋内夏明昭和萧丰良俱是一愣,“太子殿下?”

看到太子的一瞬间,萧丰良面孔惊讶到极致,“您怎么……”

啪!话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太子一掌,“你这个叛徒!”

夏明昭在从始至终都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在太子进入雅座的一瞬间脸上闪过丝丝惊讶,那也是转瞬即逝,随即整个人泰然看着太子激动的样子,不置一词。

“老四,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竟然伙同萧丰良在背后算计我,还好本太子福大命大躲过了今日这一劫,我刚刚跟萧丰良分开,你们两个就跑到这里来商议事情,好啊,素日也是这样的过程吗?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相信你萧丰良!我真是瞎了眼啊!”

太子几近愤怒,瞬间的咆哮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可怕。

“太子,怎么?一年的护国寺斋戒生活都没能让你静下心来啊?这么点儿小事情哪足以让你大动肝火呢?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这话说的不冷不热,语气里更是带了十足的嘲讽。

“好,夏明昭,你时时刻刻不在觊觎着我的太子之位,好,既然今日大家都摊开牌来讲了,倒也好,从此以后咱们各凭本事,如若你有能力将我从太子这个位置上赶下去,那么我甘拜下风,否则……”

“没什么否则的,以咱们兄弟俩的性格,任何一个人将来坐上皇位,都不可能给对方活路的,难道太子还没看清楚这一点吗?生死契约而已,那咱们今日就签下了,且看以后谁能坐上那个位置……”

屋内的气氛顿时如凝了冰霜,让人感受着彻骨的寒凉,一走廊加之冲进来的护卫皆看着太子的眼色,等待着他下达命令,然太子却突然抽出身旁一名护卫的剑动作极快的抵在了一旁萧丰良的脖颈上,“但是,他的命今天必须归我,敢背叛我的人,不配在世上存货!”

几句话,太子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然夏明昭听了却冷冷一笑,“好啊,不过是一条贱命,太子想要尽管拿去,在此之前他或许是我的一颗棋子,但此刻之后,他便再无可用之处了,既然太子还有事情要忙,那……明昭就不打扰了。哦,差点儿忘了,生死契约都是有仪礼的,不如今日咱们喝个断头酒如何?屋内没有酒,就以茶来代吧!”

夏明昭边说边起身,随手拈起一旁的茶壶,动作缓慢的填满了一旁空着的茶杯,作势就要拿起来送到太子这里。

“你不配!”太子愤怒间挥手便将夏明昭的茶杯打落了。

哐啷脆响下,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在了碎裂一地的瓷片上,连太子也不例外。

然夏明昭却动作飞快的给了萧丰良一个眼神,萧丰良会意,抽身便从太子的剑下飞了出来,一个闪躲便站到了夏明昭身后,再一个飞身,整个人已经从窗户一跃而下。

意识到不对劲的瞬间,太子只是感觉到一个黑影从面前闪过,再回眸时却已经发现萧丰良不在了,“都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夏明昭的掩护下,萧丰良动作轻快的飞出了窗扉。就连周遭的护卫都闪了眼没注意到,当下听到太子的吩咐也不敢怠慢,连忙跟着从高高的三楼飞了出去。乌压压一片护卫全部从窗户一跃而出,中央大街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太子横甩剑刃,动作利落的将刃面架在了夏明昭的脖子上,“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

夏明昭手指轻轻弹触剑刃,淡淡一笑道,“太子,你刚出护国寺便没来由的斩了弟弟的头,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当然,你可以把我的尸身处理掉,可丰良毕竟是逃出去了的,若我此刻命不保了,以他的聪明才智,会怎么将消息传到父皇耳中呢?我倒是很期待,不如,你就下手吧?”说着,手已经紧紧握住剑刃,就要朝自己脖子上按。

太子却敏捷的收回了利剑,怒视着夏明昭道,“原本我还打算放萧丰良一马,但你刚刚的行为彻底惹怒了我,萧丰良必须死!你给我等着瞧!”

夏明昭面上凝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淡然道,“各凭本事!”

第二零零章 朝廷钦犯

雅座十中,上官罗恒和夏明远两人分别把左右两个耳朵贴在门扉上,两张脸相对着,听得仔细又认真,直至太子愤然离开对面雅座,两人才齐齐摆直了身体,严肃的脸瞬间如春日中初初绽放开的花朵般灿烂。

“赵兴!赵兴!”太子离开后,雅座一中只剩下夏明昭一人,他定了定神,首先喊了自家奴仆过来。但良久过去了,赵兴还没有出现。

夏明昭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缓步走出了雅座一的门,走廊里寂静无声,连个人影都没有,被刚刚太子那么一搅和顿时显得尤为不和谐。夏明昭左右瞧了一眼,最终目光定在了雅座十的两扇大门上。

屋内,上官罗恒和夏明远皆静静的坐在室中央的桌案旁,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走廊里细碎的脚步声悠然在耳边响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很显然那人是朝着这边走过来了。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两人,现在顿时笑不出来了,上官罗恒挤眉弄眼的在跟夏明远传信号,夏明远却丝毫看不懂他弯起来又弯过去的眉毛到底在传达什么意思。

就在两扇门发出轻微吱嘎声,即将被打开的瞬间,两人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儿。

“殿下,殿下……”赵兴的声音缓缓在走廊另一头扬起,紧接着是嗒嗒嗒的脚步声,“殿下,您有什么吩咐?”说话时还喘着粗气。

“刚刚跑去哪儿了?怎么都没在走廊守着?”夏明远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怒气。

“小的,小的刚刚去了趟茅厕,紧接着就在外头睡着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突然觉得很困很乏,殿下饶恕,小的下次!”

“我带来的那些护卫呢?”

“护卫?您不是都让他们撤走了吗?”

“我何曾让他们撤走?你知不知道刚刚太子来过?险些误了大事魔女狂想曲最新章节!”

“太……太子?”

走廊里,夏明昭和赵兴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脚步声都没有了的时候。上官罗恒和夏明远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没有罗漪在,还真的是顾不到有些细节,还好兄弟们及时把赵兴弄醒了叫上来。不然咱们今日的安排就全都泡汤了。”

“以老四那聪明的脑袋早晚会想到我们,不过到那时候再说吧!”

萧府

后花园中,偌大的场院中间,摆放着一个方形的桌案,上头是各式的香烛、神坛、灯座,还有冥纸、元宝。

桌案对面,除却萧丰良之外的所有主子,也包括旁支,都立在园中,前后站成了三角形状。足足有四五十人,为首的是贾安侯萧大人。

管家悄悄的走到萧云珏身边,低语道,“侯爷,三少爷人现在还没找到。他一大早便出去了,我提到给老夫人和二少爷祭祀百日礼的事情,三少爷说他一直记着,会按时返回,可是现在……”

萧云珏闻言,拄着拐杖叹息了一声,“罢了。不等他了,许是在外头忙碌一时间没有顾及过来,海含呢?海含到了吗?”

“恩,四皇子妃已经到了,正在院子里换衣服,由于这次是偷着过来的。所以没有太过张扬。四皇子妃是从侧门回门的,且待会儿就要立刻回府,以免此事宣扬出去了,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萧云珏低沉嗯了一句,便不再言语了。深沉着表情,皱眉看向面前的桌案。

北夏礼制,如萧海含这般嫁入四皇子府的,便是皇家的儿媳妇了,无论母家出了什么丧门的事情都不得掉眼泪、穿素服。若想参与跟丧事有关的仪礼,就只得跟今日萧海含一样,偷偷的。

萧海含换好了素服便被丫头们簇拥着从自己原先的闺房走出来了,看到花园中摆放着的几案的那一刻,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见人都到齐了,萧云珏这才上前两步,接过管家递过来的高香,高高举起在头顶,俯身一拜、二拜,就在第三拜刚刚弯下腰去的瞬间,动作却被花园入口处的喧哗打断了。

静静站在贾安侯身后的萧府之人,听到花园门口的声音后,皆回过头张望,视野中,满是身着官服的衙役,站满了后花园的门口,足足有百余人,皆腰佩利剑,面容冷肃。

萧云珏亦回过了头,当看到百十号衙役朝这边走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但下一秒钟却又转了过去,将刚刚没有完成的第三拜动作做完了,步履缓慢的走上前去将高香深深插入了面前的香坛中,“萧府之人听令,一叩首!”苍老的声线在萧府后花园空荡的半空中回旋,闻声,所有萧府人都回过了头,全然当做没见过身后那些衙役般,动作整齐的跪倒下去。

“二叩首!”萧府人的动作没停,萧云珏的支配声音也在继续,然为首的衙役却是个没眼色的,或者说他有了背后撑腰的人顶着压根儿不怕萧府人会怎样,在萧云珏指令萧府人继续完成花园中的祭祀礼时,衙役头头儿已经走了过来。

“侯爷,小的今日是奉了皇上之命特来府中捉人的,还望侯爷成全。”

“三叩首!天地之灵保佑,吾萧府之人无论上天还是入地皆平安顺遂、长乐安康……”

“侯爷,皇上下旨,让小的过来捉拿贵府三少爷萧丰良,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侯爷见谅!给我搜!”说着,为首的衙役大手一挥,身后跟着的百余名衙役立刻站成了几支队伍,分散开来作势就要搜捕太浩最新章节。

“慢着!”萧云珏终于回话,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酷,“圣旨在哪儿?口说无凭,我堂堂萧府百年老宅,岂容得你这个无名小辈搜查?”

花园中,萧云珏冷着一张脸,跟为首的衙役相对而立,他们中间隔着萧府一众主子,刚刚的祭祀礼之后,他们还没有起身,跪倒着一片,俯瞰此景,着实壮观。

若是一般人看到朝廷重臣贾安侯萧大人如此不悦的面容早就心惊胆战到无以复加了,但衙役们却个个儿状若未见,尤其是为首的那个,面容上的倨傲简直比贾安侯的更胜一筹,“侯爷,小的也是听命行事,若没有皇上的口谕,怎敢贸然闯进贵府呢?实不相瞒,贵府的三少爷就在刚刚,刺杀太子不成,逃了,太子可是今日才从护国寺返回,还没歇息过,便身受重伤。皇上一气之下,特命全城搜捕,现在贵府的三少爷哦不,应该说是朝廷钦犯萧丰良,已经被悬赏十万两了,小的在此奉劝侯爷一句,私藏朝廷钦犯,那可是重罪,现在,小的可以搜了吗?”

刚刚还安静跪在花园中的所有萧府人皆愣住了,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面上皆写满了惶急。

其中,最为镇定的却是萧海含,“我三哥向来在太子身边做事,深得殿下信任,怎么会对太子下杀手呢?是不是搞错了?”

衙役哈哈一笑,眼光锐利的瞅向萧海含,“四皇子妃,我没看错吧?您可是皇家的儿媳,居然在萧府之中身着素服,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皇上会有何反应?”

“你?!”萧海含登时白了脸,想辩解却也没了声音。

“好了,我萧府之人从来不会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要搜就搜好了……”萧云珏淡淡挥了挥手道。

为首的衙役朗声一笑,“果然是贾安侯爷,就是爽快!那小的就得罪了。”

百十名衙役瞬间散开了,如飞影般迅速。

“海含,脱去素服,回府去吧!”

“可是,三哥他!”

“快回府!四皇子在等着你呢!”

萧海含顿时明白过来,祖父这是在暗示着什么。对的,殿下表哥或许知道些什么,“是,海含明白。”

……

“主子,萧丰良就在城东的城隍庙中躲着,试图给四皇子送出消息,狼旗的兄弟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在跟着,不会露出马脚的。”

上官罗漪轻轻捏起茶包,缓缓放入了茶壶之中,“恩……太子那头呢?”

冬语微微一笑,“太子从竹香茶馆出来便直接进了皇城,今儿个还真是热闹,也够太子忙活的了,才刚从护国寺回来,两度进皇城。”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儿,有了萧丰良这次的‘刺杀’,他在皇帝面前就是个十足的弱者了,当朝皇帝的性格最是怪异,对于自己的子女他有时候会心狠,有时候却并不一定下得去手,就如此时此刻的太子,他刚刚被迎回来就遭到刺杀,着实勾起了皇帝的怜悯之心,如此一来,太子在朝中的地位就又稳固了一些。”

“你这样帮太子真的好么?”夏明远笑得很坏,拈起上官泡好的茶就要喝下去,却被上官抢去了茶杯,“首泡茶水是不能喝的……”

“只要是你泡的茶,我都喝……”说罢,夏明远眯起眼睛,笑得更甜了,“萧府的覆灭指日可待,在此之前你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做,说一说吧?”

“事情倒是没有,好消息倒有一个,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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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一章 夜入冷宫(上)

“公主送出消息,有方法可以进去冷宫了。”

夏明远前一刻还挂着不羁笑容的脸,下一刻顿时僵住了,他目光直愣的对上上官的眸子,“冷宫?”

上官抿唇一笑,着实被夏明远此刻呆傻的表情萌住了,微微颔首道,“千真万确。”

夏明远一时激动,竟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颠了一步牢牢将上官搂在了怀里,嘴唇亲扣上官额头的动作也是连续起来不断,嘴里犹自在默念着,“太好了,太好了。”

一旁冬语毫无防备的看着夏明远如此热情的动作,羞赧的转过了头,慌忙走出房间将门扣上,双手交叉胸前守在了屋门口,心中还在暗自腹诽:公子真是太大意了,简直是高兴过了头儿,竟然丝毫不顾及周遭会路过丫头们,若刚刚那一幕被非院内的丫头瞧见了,那可就热闹了。

上官罗漪没有挣扎,乖顺俯在夏明远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暖,“公主的意思是要你晚上过去,那时候周遭的防备会送一些,明儿个就是十五了,每逢初一十五皇后都会派人送进去各式吃食,你可以趁机进去,公主好容易买通了送吃的的宫人,那可都是皇后和皇上亲自安排的人,还好她家里临时出了事情,被公主逮到了时机,公主的周遭耳目众多,她不方便行动,所以,能进去的人就只有你了。”

上官不疾不徐的说着,耳朵仍停靠在夏明远的胸前,说话间,耳畔萦绕着夏明远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稳健而又有力重生之神级学霸全文阅读。

“明晚,皇姐有将进去的细节传给你是吗?”

上官闻言,抽身从夏明远的怀里出来,信手从袖口中掏出两封信,“都在信里了。这一张是写给你怎么进去的,这一张是让你转交给我哥的。”

夏明远捏着云锦给上官罗恒的那封,饶有深意的笑了,“以后我是该叫她姐姐呢?还是该叫嫂子呢?”

上官无奈一笑。“你想得太远了些……”

“不远了,很快。”说罢,夏明远动作极快的扣住了上官的脑后,轻柔将她的额头拉到自己面前,重新又吻了一下,“很快……”

冷宫是皇城之中最为冷僻的一个角落,这里既无人烟又荒凉到极致,关押着包括本朝、前朝在内的所有后宫废弃嫔妃,年龄从老到幼,其中不乏因自讨苦吃犯错被贬的。也不乏被陷害无辜受冤的,终究都是一个结果,处在这黯然不见天日的方寸之地不得解脱。

冷宫分为内外两部分,外侧所关押的是普通的没有位次等级的废嫔,而内侧则是专门为那些特殊的废嫔所设。就好比茶楼也有雅座与普通茶座之分,这里亦是如此。

通向冷宫的甬道上,一个身着宫女服饰的中年女子迈着小小细碎的步子慢慢走着,稳稳端着手中的托盘,冷风吹过,带着托盘中满是香味的食物味道,在整个回廊甬道上飘散开来。

北夏整个皇宫的建筑都是红墙金瓦。然冷宫这里却是全然不搭嘎的灰墙,高高耸立着,让人望之心情沉郁,中年女子行至冷宫两扇黑门门口,轻轻扣动门闩,发出当当两声敲门声响。许久院内才有响动。“什么人?”

“我是红姑。”

话音刚落,黑门吱嘎一声被拉开了,放眼看去,满是颓败之色,院中杂草丛生。却都是枯烂了的性状,地面上到处都是脏污的痕迹,却已是分不清究竟是何物,院落内房屋墙壁上到处爬满了草木,却已经枯败的会剩下干黄的根茎了,满眼的颓然之色,跟想象中的冷宫模样没什么差别。

女子迈大了步子刚刚跨进门槛,身后便传来哐啷一声关门声。回首间,却见两名黑衣护卫单手执剑正朝这边看来。

冷宫的护卫是皇宫之中最为冷门的护卫之职了,虽然都是坚守着护卫的活计,但他们却被人所瞧不起,“冷宫的日子,待得我们都不记日子了,每次一见到红姑就知道又半个月过去了,真是好快……”

“是呢,红姑,又半个月不见你了啊。”两个护卫很明显跟女子熟悉的很了。

女子微微一笑,将托盘凑近了两个护卫道,“旁边是照例给你们两个带的东西,赶紧拿去吧。”

两护卫相视一笑,拈起托盘上盖着的红布一角,掏出内侧的一个布袋,打开一瞧,顿时笑了,“今儿个的分量大了许多哦,红姑还真是照顾我们。”

这便是穿过第一道关卡了,夏明远单手托住托盘,另一手轻轻顺了顺鬓角的碎发,女子的发髻竖起来就是麻烦,他心中碎碎念了一句,连忙迈大了步子继续朝前走。

在皇姐的信中提到过,皇后和皇上在冷宫中总共设了五道关卡,虽然看起来很容易过的样子,实则不然,若非今日用了红姑这张脸,恐怕刚刚在大门口的时候夏明远便被围堵住了。

他默念着接下来的一道道关卡暗语,手捧着托盘状若很熟练的一道一道皆通过了,期间最令他难忍的就是从躺满女人的小院落中穿过。

那些女子久未接触外人,在没了生活希望的情况下自暴自弃到极点,个个儿颓然的模样可以想见,东倒西歪的躺在地面上,仿佛将自己想象成了花草都市之仙家小店TXT下载。

夏明远东颠一下,西窜一下,这才从人堆中挤过去,身上的宫女服饰都差点儿被那些疯女人抢了去,裙裾上已经满是脏污的手抓痕迹。

过了外侧之后,紧接着是相对而言比较安静的内侧,几百米雕栏围着的走廊寂静无声,连一颗石子坠落都会传出好几道回音。

夏明远捧着托盘走在走廊里,耳边回绕的都是他自己的脚步声,场景着实骇人。

按照红姑给云锦提供的消息,夏明远巧妙的避过了走廊里所有的机关暗道。

据公主信中所言,若是有人贸然闯进冷宫内侧宫殿,只这一个走廊的机关暗器就能让三百人丧命于此,只要踩错地方或者刮碰到周遭的墙面,就会触碰到开关,道道利箭会不长眼睛的全部射出来。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即便是武功极强的高手都无法同一时间接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剧毒箭头。

走廊尽头,两个护卫手持剑柄站着,面容比刚刚门口的那两个要冷很多,只这一刻,夏明远突然明白了皇上、皇后如此设置的用意,首道关卡设置的松懈不堪,这样让人放下戒备,直至里侧越来越难,如此这般,任何进来的人或许都会败在掉以轻心上。

任何一个国度的皇宫中,都会有很多外人所不知的密谈,比如北夏的冷宫之谜。然而,之所以会有密探,大多是因为人们触之不及。

“天涯何不共此时?”其中一名护卫,冷眼瞧着夏明远,声线沉稳道。

“再别即是彼岸花!”按照之前信中所说,夏明远朗声说出暗语。

“红姑,你今天比往常完了半柱香的时间,要快些,否则我们就要关闸门了。”

就在左手边护卫正在打趣的空挡,右手边护卫却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夏明远的去路,“红姑,我怎么觉得你今儿个看起来不太一样呢?”

夏明远浅眸眯起,抬起头的瞬间脸上已经挂满了妩媚的笑容,“大爷,怎么?非要让红姑显出本性,你才认得出来不成?”夏明远走至近前,操起一个妩媚的兰花指轻轻点了点右手边的护卫,还不忘动作间飞出一个电眼。

护卫冷眼瞟了夏明远一下,面容如冰砖,“再不进去,我现在就关上闸门。”

话音刚落,夏明远已经抽身从两个护卫的中间走了过去,“多谢二位大爷了。”

“快去快回,别磨磨蹭蹭的!”左手边护卫说完,后退一步,手指触动身后墙体的按钮,猛地前方原本闭紧了的墙壁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渐渐扩大,最终全部张开露出内侧黑洞洞的一条走廊。

夏明远弯身一笑,淡然朝里侧走去,一只脚刚刚迈进,里侧的火柱渐次燃放,一对对将黑洞洞的走廊照亮了。

紧接着身后哐啷一声,闸门被紧紧关闭了。

抱着紧张而又忐忑的心情,夏明远脚步不停的继续朝前走,走廊尽头又黑又无影无踪,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前方出现了亮光。他渐渐放慢脚步,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冷宫中被关押了这么久,没人说话,无人开解,多年未见,不知道母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大堆的疑问从夏明远脑中漂浮而过,当意识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一道如冰砌成的门外。辨别出前方似一道冰门的瞬间,夏明远呼吸一滞,顿时觉得通身开始寒凉,呼出来的气体都化为了白色。

在寒气的逼迫下,夏明远深深调整了下呼吸,伸出脚重重踩了下地面上的砖石,须臾间,面前的冰门便开始挪动,哐啷啷弹开了。

眼前瞬间出现了一间满是雪白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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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夜入冷宫(下)

两只脚迈进屋子之后,夏明远整个人都僵住了,屋内的环境着实冷得骇人,到处都是雪白色,还升腾着白汽,赫然一个冰窖,如果不亲身走进来瞧着,谁会想到北夏的冷宫深处会有这样一处所在。『雅*文*言*情*首*发』

奇怪的是,从夏明远进入屋内,便一直没有看到有人影,整个房间的大小跟上官那间内外相接的正房差不多大,也分做内外两间,中间用隔断隔着,外间的中央摆放着一个石桌,周遭只有一把石凳,内间跟门口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在中央层层雾气缭绕下看得并不太清。

夏明远环视一圈儿,终究没找到想要找的人,刚要端着托盘朝内间走去,耳畔却突然扬起了熟悉的声音,“就放在石桌上吧……”

夏明远身子整个一顿,两手一颤差点儿将面前的托盘摔落,还好反应及时,一个错身将托盘移到石桌上了。

在屋内待了这么一会子功夫,他已经觉得手脚僵硬了,那么十多年的时间,母后又是怎么在这里坚持的呢?

这样想着,他脚步轻缓的朝内间走去,地面很滑,透过有些水汽并不严重的地方夏明远才看清楚,自己踩着的竟然是个冰面,刚刚进屋的时候并没看仔细,现在横扫一眼真真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屋子,四周墙壁都是被冰霜所笼罩的,所以才到处雪白,以屋内这样的温度,恐怕人一接触到周围墙体,都会被立刻粘在上面不得脱身,这样一个密室来关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真是用心良苦。

北夏虽然深处北方,但怎么说也是四季分明,居然能够在皇宫深处开凿这么一个常年存冰的冰窖,这要花费多少工夫啊!夏明远心头满是悸动,脚下也踩得越发用力。

当走到内外间隔断之处时,夏明远的目光瞬间被角落处摆放的床榻吸引了过去。床榻大小可供一人平躺,外侧是用冰砖堆砌而成,内侧则红彤彤的看不出什么材料,整个房间里只有这张床上有红彤彤的暖色。其余地方都是冰白,对于这个“牢房”的设置,夏明远表示了由衷的佩服,为了关押母后,皇上和韩贵妃当真用尽了心思。

他深深舒了口气,眼神慢慢朝另一侧飘去,当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梳妆台前坐着的那个背影时,夏明远呼吸一滞,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陡然间心跳开始加速。『雅*文*言*情*首*发』嗓子口有一股干火几欲燃烧出来。

那个背影柔弱而多娇,女子乌黑如墨的秀发倾泻着如黑色瀑布般倾洒而下,她一席白衣,坐在整个白色内间里毫无违和感,这背影虽然比记忆中的娇小很多。但还是没什么差别。

母后还活着,完好无损的活着……一时间,连素日里冷静的夏明远都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作势就要上前。可刚动了一下,就顿住了。

“还不出去?”

“母后……”夏明远一时动情,不由脱口而出。但他全然忘了,自己还是红姑的身子。嗓音自然也不例外。

闻听这一声呼唤,梳妆台前的人突然回过了头,转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夏明远琥珀色的瞳仁里清晰的反射出了面前人的样貌,女子的年纪大概二十多岁,肤如冰筑。唇不点而朱,精巧的鼻子跟云锦公主的很像,双眼天生桃花,不笑亦是含情,这熟悉的面容赫然是惠仁皇后无疑。赫然是夏明远记忆中的幕后无疑,竟然分毫未差。

就在夏明远要开口的瞬间,惠仁却皱了下眉头,“你不是红姑?”目光中尽是疏离。

夏明远双眼氤氲着水汽,在来此之前他想过最糟糕的情况,母后或许被打断腿,或许双眼已盲,或许病入膏肓,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不仅完好无损,竟还依旧保持者年轻时候的容颜,情绪激动间,脚步已经迈了出去“母后,是我啊,明……”

“站住,是韩贵妃派你来的?说吧,她又让你带了什么话进来,或者是给了你什么任务?刺杀我吗?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竟然还不气馁?”语毕,惠仁的眼角浮现出一丝丝笑意,只是那笑容不含温度,阴森森让人望而生畏。

“母后……”一滴眼泪瞬间从夏明远的眼角垂落,他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夏明远用尽全身力气运作内力,乍然间,刚刚还如中年女子般的身形变成了个高大壮实的年轻男子,“是我啊,明远……”

惠仁目光一怔,重新审视了一圈儿面前挤在宫女服饰中的高大男子,模样很熟悉是没错,更是跟小时候的明远很想,但是怎么可能呢?韩贵妃那个恶人怎么会放明远进来呢?明远早就被皇上支到了西疆那个偏远之地,如今死活都不一定。对的,一定是韩贵妃出的花招,那个贱人这次又不知道要使什么诡计。

多年前,皇上将惠仁关在这里之后便公布天下称皇后已死,更是再没过问过这边的事情,全然交给韩贵妃来打理。若不是皇太后周密布置人手一直顾全惠仁的性命,她早就不知道被韩贵妃害死多少回了。

回想过去的种种,惠仁嘲讽一笑,“韩贵妃还真是会想花招,这次又找人假扮明远了吗?你告诉她,若想取本宫性命很容易,亲自过来就是了,哦对了,带上匕首,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她。她如若没有勇气亲自过来面对本宫,那就别想各种招数来下毒坑害,她都不腻吗?本宫也很想死,可是怎么办呢?太后不让……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赶紧滚吧!”

显然没有相信夏明远的话。

夏明远苦笑一声,依旧没有放弃,他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起身,步履轻缓的朝惠仁走去,“母后,我小时候您曾说过:明远啊,这么小便如此娇媚,长大了若成了女子模样那可怎么好?您还说过:眉中的胎记是您、皇姐还有明远三人的秘密,除却咱们,外人都不可以知道;您还说过:明远,无论能否登上九五至尊,都要找到一个心爱之人,哪怕不让她坐上皇后宝座,都要让她陪在身边;您还说过……”滴滴泪水如泉涌般顺着夏明远的眼角滑落,凭着儿时的记忆,夏明远将能够取信于母后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两人间仅有的秘密。

对面认真听着的惠仁,面容也从最开始的狐疑变为了后来的彻底崩溃,当听到眉中胎记的时候,惠仁整个人便已经瘫倒在后头的座椅上,这些事情,即便韩贵妃将刀架在自己一双儿女的脖子上,他们都不会吐口的,更别说外人了。

那么……惠仁整张脸惨白到无了颜色,眼中也早已经被泪珠充盈,“明远?你真的是我儿?”

夏明远含泪微微一笑,操起左手卷起右手的袖角,“母后,还记得儿臣手腕处的这道疤吗?小时候太淘气从御花园的假山上掉落到地面上,还好您接住了儿臣,才没让儿臣伤到,为了不让父皇和皇祖母担忧,您执意不让他人把事情传出去……”

惠仁胸前起伏动作越发大了,当看到夏明远手腕处疤痕的瞬间,整个人呼吸就要停滞,“明远,你真的是明远,我的儿啊……”

……

从日落开始,上官罗漪便一直等在紫琼苑的门口,直至现下天已经黑透了,她还在一遍遍从院门口走到房门口,来来往往共多少次,连一旁守着的绿萝都不知道了。

绿萝只是静悄悄的站在院门口看着自家小姐紧张的模样,曾几何时,小姐是那样冷静,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慌张。但这一切的冷静都在遇到夏公子之后被全然摧毁了,如今,一遇到跟夏公子有关的事情,她都会表现异常,今日也是如此。

正在主仆二人焦心不已的时候,院门口突然传出声音。上官正走到院子中央,听到细碎脚步声的瞬间猛然回头瞧向院门口方向。

龙常大力推开院门,动作迅速的为身后的主子夏明远开出一条道来,在主子走进院门后,挥手便将紫琼苑院门关紧了,“绿萝,守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许进。只要有异动,立刻大吼。”

“是……”

夏明远穿过大门后,面上全无表情的对上上官期盼的双眼,迈开了步子便朝上官走来,在跟她擦肩的一瞬,突然大力拉过她的手,上官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一个转身已经被夏明远牵着朝屋子里走去。

紧张的一路被夏明远牵着,直到进了屋子,上官罗漪才得空喘了口气,刚要开口问事情顺利与否,却突然被对面的夏明远拥在了怀里。

几乎一瞬,上官的身子便全然被夏明远包裹住了, “不要动,让我静静抱一会儿。”

上官轻轻勾起唇角,顺其自然的将耳朵习惯性靠在夏明远的胸前,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奇怪的是,这次的拥抱没有记忆中的温暖,正相反,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微凉。

第二零三章 落魄公子

两人相互依偎着站在地中央许久,当上官清晰感受到夏明远心跳渐渐平稳后,终于开口道,“明远,明远?你还好吗?”

夏明远慢慢抽身而出,双手搭上上官的双肩,瞬间的松懈让他面容看起来放松许多,“今天,很顺利……”

上官闻言,慢慢舒了口气道,“看来公主找的这个红姑是说了实话的,我刚刚一直在害怕,担心她是被皇后买通了故意给公主示好,现在想来,或许是我想多了修罗武神最新章节。”

“恩,这个问题我也在担心,不过还好,一路上的几个关卡都跟红姑所交代的差不多,我也沿途做了记号,并且将你交给我的巫虫按照你说的穴位种到了几个护卫身上,冷宫的护卫巡守方式我已经查过了,只有两班岗,轮换着来,半个月之后我再次进去,就会赶上另一班,到时候再将巫虫种下,咱们就大功告成了。”

巫虫是西疆巫术的常用毒虫之一,跟蛊术之中所用的蛊虫相差无几,都是将毒虫按照穴道种入人体,紧接着操控毒虫,以达到操控其寄居宿主的目的。

还好夏明远此行每过一关都要被搜身,如此一来他便有了可趁之机,能够趁着搜身的机会将巫虫种入护卫的身上。

“那……惠仁皇后如何?”

夏明远深深呼了口气,随即大口吐出,搂着上官的肩膀,朝里侧的美人榻走去,“冷宫密室里,母后所居住的地方是个冰窖,当年在韩贵妃的唆使之下,皇上轻信了母后鬼母之命的传言,找了很小的由头便将她的皇后之位给废了,就在韩贵妃处心积虑要将母后杀掉的时候,太后祖母却找了护国寺的法师。当时在皇上的心中,母后已经就是鬼母了。是残害北夏的根结所在,太后祖母怎么劝说都无法动摇皇上的心思,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吩咐法师尽量抱住母后的性命。就这样法师才跟皇上说:身为鬼母的母后不能就地正法,若那样,会引发天神之气,反而会给北夏带来灭顶之灾,对母后的处置办法只有秘密关押,用冰与火的力量来压制住她的鬼母之气。”

“冰与火的力量?”上官越听越是糊涂。

“对,冰与火,所以皇上灵机一动,便命能工巧匠打造了冷宫深处的密室,那里真的是人间地狱。比之西疆天牢那样的黑暗世界要可怕更多,西疆的天牢中至少大多为皮肉之苦,而冷宫的密室中却赫然为精神的折磨。那里全然雪白,我只待了一会儿,都觉得神经都紧绷了。整个房间就是个冰窖,但留给母后卧榻的睡床却是火床筑成,待在冰冷的屋内,却要睡在滚烫的火床之上,那痛苦可想而知,筑造房屋的工匠是特意将火床和冰屋调整到不死人的程度的,所以母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恙。依我看她的身体却大不如从前了。且多年以来,皇后想了诸多招数找母后麻烦,若不是被太后祖母护着,恐怕母后都难以活到今日……”

“我一直怀疑,当今的皇后,曾经的韩贵妃。她一向心胸狭小容不下任何人,怎么会在控制住惠仁皇后之后轻易留下她的性命,如今我懂了,她并不是不想杀她,而是杀不了她。”

“没错。从关押母后进入密室之后,皇后便想着各种方法让皇上对母后渐渐遗忘,冷宫的事情更是全然接手了过来,在她的操控下,不允许任何进去送东西的人跟母后说话,母后刚刚跟我说,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近乎痴傻,连怎么说话都不知道了。还好有一次太后祖母派人进去探访,才将她从痴傻中拉了出来。”

“在冰冷的密室生存十几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惠仁皇后容貌应该没有什么变化……”

夏明远眸光一顿,对上上官的眼,“你怎么知道?母后简直跟我离京的时候一个样子,几乎没有变化,这是怎么回事?”

“冰冷的世界里,人的呼吸频率都会变慢,这样的情况下跟咱们周遭生存的环境相比慢了许多,人老的速度自然也会大大降低,所以惠仁皇后必定很年轻。”

“只是……母后的性情变了许多。”不是许多,简直就是截然相反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仍然端庄大方,尊贵无比,但她发狠时候的目光,就连夏明远看了都觉得可怖。

“若我被关在那么恐怖的地方十多年,还要每日里防着明枪暗箭,估计会比惠仁皇后变得更彻底,不用担心,待她走出来之后,会更好的。”上官一边安慰着,一边稳稳盖住了夏明远的手,“至少已经见过你母后了,这不是该开心的事情吗?等护卫们都被种下巫虫,咱们出入冷宫就如家常便饭般,慢慢来,开解开解她的心结终究会打开,直到复仇成功的那一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怪厨。”

“嗯,我已经让龙常想办法送消息入宫了,皇姐很快就会知道,刚刚时间紧急,我也没来得及跟母后说太多,只是将返回西疆后的一些事情大致跟她说了些,母后说很想见你……”

上官一愣,“你已经将咱们的事情跟惠仁皇后说了?”

“母后那么聪明,他应该猜得到我的意思,下次再过去,我会详细说,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倒没什么,且看看吧。”上官微笑回答,心却沉了一半儿,虽然前世没能见过惠仁皇后,但直至夏明昭登上皇位,那人都是在冷宫中被关着的,可见不光靠着太后娘娘庇佑,她自身也是有着防身之术的,从原本心怀天下的仁慈皇后到后来的刚毅果断狠辣女人,惠仁的蜕变可以说不全是坏事,但也未必全然就是好事。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霸道又强硬的儿媳,惠仁皇后会报以什么样的态度呢?或许将来,她会成为自己跟夏明远之间的障碍也说不定。

上官犹豫着,转而换上一张笑脸,“可还撑得住?咱们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夏明远挑眉,“怎么?时候到了?”

“恩,我屋里正好有几件刚为你裁制好的新衣,换上后,咱们出发,萧三公子可是恭候咱们多时了。”

夏明远勾唇邪魅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萧丰良从被列为朝廷钦犯起,便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曾经几次三番试图深夜回府却都不成。在太子的推波助澜之下,贾安侯府更是被闹得鸡犬不宁。

为何?因为太子在状告萧丰良刺杀他之后紧接着就放出消息,称之前祭祀坛、玉龙等事情都是萧丰良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所致。

经讹传后最后言说的版本是:此遭萧丰良之所以对初初回朝的太子狠下杀手,是因为他故意要挟让太子帮忙安排官职而不成,这个就不能怪别人了,先前皇上早有圣旨——萧府之后人三年内不得入仕,太子果断拒绝自然有他不可为之的道理,然而,这却引来了萧丰良的大怒,竟直接拔出剑来直指太子喉咙。

如此一来,真正得罪天神之人便不是太子了,而是萧府三少爷——朝廷钦犯萧丰良。得闻错怪好人了的百姓们,被伙同着围在萧府门口,整日整夜的呼喊着让萧府人交出钦犯,给大家一个交代,给太子一个交代。

萧府人更是被逼迫的连门都不敢出。加之太子重点派人围住了四皇子府和萧府两道门,吩咐所有护卫:只要有陌生人出入周遭,立刻控制住。

如此一来,萧丰良愣是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见了。但其生存能力也算强的,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愣是在破败城隍庙中住了几夜,满身脏臭不堪,最后还要靠抓老鼠来填饱肚子。几次走在大街上,都要预先弄乱头发,弄脏面孔,弄乱衣物装作乞丐才行。看着满街贴着的悬赏告示,连走路都不敢抬头,过着过街老鼠的日子。实则连萧丰良自己都不知道,在周遭路过的人眼中,他已经跟路旁乞讨的乞丐没有两样了。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原以为逃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却忽略了真正幕后操控的那一只无形的手:这些天里,上官罗漪一直派虎旗的人从头至尾跟着萧丰良,自他从竹香茶馆的窗户一跃而下开始便一直紧随着了。从始至终,就在等候一个时机。

城隍庙门口,上官和夏明远并肩站在风中,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墙体,脸上不约而同现出嘲讽笑容。夏明远笔直站着,伸手轻轻拨掉挡在上官眉心红痣前的碎发,说道,“萧丰良精于算计,若得知一切都是咱们在背后操盘,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

“已经不用他有反应了,今天就让他丧命……没了萧丰良的萧府就如没了军师的队伍,一盘散沙而已,即便是老鹰,没了眼睛也再无飞翔的可能,更别说是已经如惊弓之鸟的贾安侯萧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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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四章 善恶终有报

龙常和冬语跟在上官和夏明远身后,相继走入了城隍庙,早已破掉的门外头则守着一同过来的兄弟们。『雅*文*言*情*首*发』

此处城隍庙是京都最早修建的一处了,曾经是周边百姓纷至祭拜的圣地,后一位富贾想着通过修建城隍庙的方式来积攒功德,便在城东另一处僻静之地修建了所新的城隍庙,并造势称那里很灵。

在传言的鼓动下,大多百姓都跑去了城东的新庙,而渐渐忘记了这里。以至于曾经香火旺盛的城隍庙此刻破败至此。

上官和夏明远脚步极轻的走进庙里,放眼周遭,灰尘、蛛网遍布,城隍大神的雕像也落满了灰尘,周遭更是桌椅横生,木块遍地,稻草与脏乱的东西到处都是。

“萧丰良,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儿……”上官轻轻放下手中提着的食盒,慢慢将盒盖打开,内里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顿时在整个庙里弥散开来。

“若不肯主动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明远话音刚落,就看到挨着门脚角落中的席子突然动了动,随即萧丰良耷拉着头从里侧钻了出来,满身灰尘不说,还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

萧丰良起身,待看清楚面前整齐站着的四个人时,突然笑了,“上官罗漪,我早该猜到这一切是你所为。”语气满是苦涩。

“萧公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顺便路过,听人说你在这里小憩,所以过来看一看,按理来说,我该叫你一声表哥才是,你落难了我也不该落井下石,所以今儿个特意带了饭菜过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说吧。你到底来这里要做什么?”

夏明远瞅着面前虽然全身脏兮兮却还是状若铁骨铮铮的萧丰良,不由心头暗自腹诽:看你能挺多久。下一秒,夏明远已经将地上的食盒提了起来,走上前。轻轻将食盒放在了满是灰尘的神坛桌上,“罗漪,萧三公子似乎并不在意咱们带来的食物呢。”说着,一盘一盘的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来,轻放至面前的神坛上,“真是浪费了……”

萧丰良动作轻缓的咽了口唾沫,“若是来这里看我笑话的,那你们成功了,若是过来要我性命的,.不要磨磨蹭蹭。”

“好,萧三公子果然爽快,我也知道你最是够义气了,今日我过来的确想跟你做个交易,也是诚心而往。不管萧三公子以什么心态看待罗漪都无所谓,请听罗漪将话说完。事情到了这步,谁先设的局下的套已经不重要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咱们你来我往的也没分出个胜负,你我盈亏皆有,也算是打成平局。”

“鲁阳郡主过谦了,怎么看你都更胜一筹才对。”

“是吗?我倒没觉得。不过现在看起来倒的确如此,只是……罗漪想当面问一问萧三公子,是否想挽回一局?如今你可是朝廷钦犯,被北夏百姓举国声讨的罪人,得罪天神,蛊惑太子并犯下滔天大罪的罪人。太子刚从护国寺出来。可算逮到了翻盘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你的,在你站在举国百姓面前说出真相之前,他会先灭了你,而没了你。萧府会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当然,表面上看你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但是我可以给你,怎么样?做个交易如何?”

萧丰良越听越是皱眉,到最后索性浓眉炯炯的盯着上官“你究竟想说什么?”

“据我所知,你落魄至今,试图多次找过夏明昭,可他都没有回应,我倒是想问一句,他可曾主动派人寻找过你?没错,在你心中,任何人都抵不过夏明昭重要,毕竟你们曾经兄弟情深嘛,可是我倒是想泼一盆冷水:萧三公子,你相信患难见真情吗?”

萧丰良身形一颤,仅仅几条布片遮体的衣服也在冷风中开始摇曳,“什么交易?”

“很简单,你只需告诉我夏明昭和穆荣林之间是如何交易的,几句话而已,我便可以让你全身而退,且保你和萧府不受此次事情的影响。”

“哈哈哈,上官罗漪,你还真是好笑,整日里跟北夏的前太子混在一起,传言你们两个已经私定终身了?什么纯洁无暇的鲁阳郡主!分明就是靠着美貌和身体取悦于男人的一条妓!你跟青.楼里那些莺莺燕燕都没法比,肮脏龌龊到了极致的东西!折腾的倒是很起劲儿,你是想当皇后想疯了吗?告诉你,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任何话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萧丰良脖子一横,顿时闭紧了嘴巴。

听完这番话,夏明远早已经怒不可遏,飞身上前一个掌掴重重将萧丰良打得翻身到底,牢牢摔在地上不说,还溅起了周遭的灰尘。

夏明远大步上前,抬起脚踩在了萧丰良的后背上,操手抽出腰间配剑抵在了萧丰良的脖颈处,咬着牙说道,“再敢说她一句试试?!”

相比之下,身后的上官却异常冷静,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仿若根本没听到刚刚萧丰良口中迸发而出的污秽之言,只是微微一笑,摇头道,“萧三公子,虽然早已料到你会如此,但机会我已经给过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说罢,上官挥了挥手,“龙常,还记得复葵和凝姬树林里的样子吗?动手!冬语,把庙里的柴火支起来,点燃了……”

“是,主子!”

“是,小姐!”

师兄妹两个齐齐拱手答应道,紧接着开始各自忙碌了起来,龙常快步上前,挥手点了几个穴道之后,躺在灰尘里的萧丰良便再无法动弹了,只是紧闭着双唇,瞪圆了眼睛在表示抗争,但此时已经无济于事。

冬语则咔咔的打着火石,很快便将柴火点燃了。

萧丰良双唇紧闭,忍受着脸上身上被割肉的痛苦,连呼喊都喊不出口,加之饥饿难耐,整个人已经崩溃徘徊在生死的边缘。上官和夏明远则一直蹲在旁边,冷眼瞧着面前的一切。心中都在默念着:凝姬,复葵,替你们报仇了。

“主子,火燃起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冬语双手一拍,回身瞧见满脸是血,几乎分辨不出容颜的萧丰良不由皱眉,“咦……真够恶心的。”

上官则微微一笑,“交给我吧。”说罢,拈起面前两根竹条,动作极快的将萧丰良被割下的一片肉夹了起来,在周遭所有人怔愣的观看下烘烤了一阵后,又走回到了萧丰良的面前,“龙常,把他的嘴掰开!”

夏明远瞬间明白了上官的用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还是让我来吧……”说罢,轻快从上官手中接过竹条,并小心翼翼的将已经焦黑的肉片送进了萧丰良被掰开的嘴里,“萧三公子,看你不太喜欢我们送来的吃食,那么便就地取材给你做东西吃了,还是烤熟了的肉,味道如何?”

萧丰良早已痛不欲生的脸此刻已经纠结愤懑到了极致,他最后瞧了一眼上官和夏明远方向,目中迸射出冷芒,随即双眼绝望的紧闭上了,似乎不想再睁开。

“你这是自作自受!”冬语扑了扑手上的灰尘,看着萧丰良愤愤道。

“冬语,继续!”

“得嘞!”冬语乐此不疲的往返于萧丰良和火堆之间,将一块块外焦里嫩的肉送入萧丰良口中,全程享受的欣赏着萧丰良痛苦的神情。龙常则一直静静蹲在一旁,冷眼瞧着萧丰良。脑中却翻来覆去浮现那日树林里复葵重伤和凝姬惨死的样子。

谁说没有因果报应?萧丰良这便是现世报,这才没几日的功夫,他便从残害别人者,沦落为被折磨者,可见善恶到头终有报。

“龙常,给他解穴!”

龙常一愣,下意识按照上官的吩咐做了。

被解开穴道的瞬间,萧丰良整个人如同被猎杀的猛兽,震荡四野的惨叫声和满地打滚的动作着实让人惊骇。然上官却一直站在很近的地方俯瞰着,“萧丰良,怎么样?被生生割去皮肉的感觉如何?品尝自己血肉的味道又如何?现在,肯说了吗?”

“上官罗漪,你这个贱人,我誓死也不会说出你想要的答案!”

“没关系,我已经有答案了。”上官邪魅一笑,眉心红痣熠熠泛着光彩,“只是想测试一下,萧三公子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所言那般够情谊,如此看来,当真不错,怪不得夏明昭从小便将你培养成军事般人物,他看人倒是挺准的,不过,就是可惜了。”

“上官罗漪,痛快的,你就一刀杀了我!”萧丰良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全身的污血都沾满了灰尘,脸上更是血头土脸分辨不出五官,“你们两个,不得好死,等着上天的报应吧,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

“十八层地狱?哈哈,我已经去过了,接下来该轮到你才对!”上官脸上的笑容淡淡消失,她语毕,最后瞧了一眼龙常。龙常会意,知道小姐是让他就此了结了萧丰良,但是刚一句刀子,突然听到城隍庙外有异响。

就在屋内站着的四人都齐齐看向庙外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第二零五章 屋顶怪人

“副盟主,郡主,有官兵来了,大概六七十人的样子,现在出去已经来不及,要赶紧躲起来。”推门而入的是个虎旗的兄弟,他深色慌张,惶急的说道。

上官心下一沉,跟一旁夏明远对视一瞬,点头道,“若是此时被撞见咱们在这里,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你,速速传令下去,让虎旗跟过来的弟兄们撤离到城隍庙的周边静候,得不到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龙常,冬语,随我躲到城隍大神后头去。”

城隍庙看起来破败不堪,但实则还是有好处的,到处都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夏明远动作极快的将地中央点燃的火堆用土掩埋了,随即拉着上官走向跳上神坛,悄悄躲在了城隍大神的身后。地中央唯独留下了还在因痛苦而打滚的萧丰良。

听闻门外有人来,萧丰良瞬间释然了,刚刚还绷紧的所有神经突然间释放,整个人便直接晕了过去。

夏明远依靠着身后的墙壁,用双手紧紧将上官护在怀里,不让她被周边的灰尘沾染,一边抚摸着上官的墨发,一边将自己的头轻轻探了出去。

对面的庙门突然被弹开了,带头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京都右扶风关大人——关若山,看到他进来的瞬间,夏明远都愣住了。

萧丰良在城隍庙的消息几乎是他们一手掌握的,别人根本无法得知。这段日子跟着萧丰良的人也只有虎旗的人而已。夏明远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乃是跟上官商议好的,不过是想等到萧丰良破败到彻底放下防线的时候,再出击,让他尝一尝沦落街边做乞丐的滋味后,再将他彻底歼灭。

可是,在虎旗兄弟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居然被另一只队伍悄悄跟上了?会是谁有如此不动声色。暗自跟踪却不被发现的能力呢?难不成是刚刚他们从京都赶出来的时候被别人盯上的?会是谁呢?

太子吗?不会,若是太子他必定会派自己的人过来,在萧丰良被发现之前将他灭口;夏明昭吗?这个倒是有可能:其一,太子一直派人盯着他让他不能抽身跟萧丰良见面。其二,只有站在夏明昭的角度,偷偷告诉了关若山这个正直的人,才能让萧丰良回归朝廷,这至少比被上官或者太子任意一方先杀掉的强重生动漫之父全文阅读。

反应过来的一瞬,夏明远心头懊悔不已,刚刚若是手再快一些早已经把萧丰良处决了,怎还会留下他一条性命?就只差那么一瞬而已。

关若山在身后众位衙役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当看到庙内惨剧的时候,不由倒退了一步。“这?!”他原本俊朗的面孔浮现过一丝惊骇,缓了缓神这才错开小步朝萧丰良走去,“你是……萧丰良吗?”

萧丰良双眼紧闭,虽然昏迷着,身体却还在痉挛颤抖。胳膊上、脸上,刚刚被割开的伤口犹自在流淌着血液。让人望之而作呕。几个娇气的衙役已经捂着嘴推到了稍远处,不敢朝这边看了。

“大人,这就是个乞丐吧?萧丰良其人,小的是见过的,他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呢?咱们收到的消息会不会有误啊?”

“是啊,大人。你看,这一旁还有火堆,地上什么东西焦黑的,这……这人竟然吃了自己的肉?这!”

“简直是丧心病狂!”

“再饿也不能如此啊!居然对自己都下得去手!”

身后的衙役们,怯懦着胆子没有上前,看热闹看得过瘾。议论起来更是很起劲儿。

其中不乏有年轻勇敢的已经随着关若山走上前去了,“大人,您瞧!”年轻衙役勇敢上前,扒开萧丰良仅仅可以蔽体的几块布条,“这人所穿衣服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还是可以判断出是华贵的料子。您看看这个……”年轻衙役边说着,边从萧丰良的腰间扯下一块儿牌子,“这是入宫的牌子,上头还写着萧丰良三个字。”

“若是对自己下手,也该割开腿或者其他部位,萧丰良割开的却是脸和手,这分明就是别人干的,火堆还冒着烟,恐怕那人还没走远,来人啊,先把萧丰良扣起来,带回衙内。”

“可是,大人,这个要怎么处置啊?他全身都是血,脸上和胳膊都被划开了,我们……”

“用担架抬回去,另外,赶紧派人入宫禀报,就说找到钦犯萧丰良了,等皇上处置。还有,把这里从上到下搜查一遍……”关若山眸光狠厉朝四周瞧了一圈儿,当目光扫到城隍大神的时候,动作却停住了,“现在,就搜……”

听到关若山命令的瞬间,夏明远低头对上了上官的美眸,却是淡淡一笑,伸手将上官鬓间的碎发拨弄到了耳后。随即只嘴角动作没出声的说道,“没事。”

随着关若山一声令下,刚刚还寂静无声的城隍庙里顿时掀起了翻动物件的声音,木板擦刮的砰砰乓乓声音愈演愈烈。

从萧丰良身上搜出牌子的年轻衙役是搜查队伍中动作最勤快的,在查看完周遭的木块而毫无异常之后,他翻身便跳上了神坛。

堂下关若山亦目光炯炯的瞅着年轻衙役,“小心为上……”

“是,大人。”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城隍大神身后站着的四个人亦屏住了呼吸,龙常和冬语都在想着待会儿若是被发现了该怎样保护两位主子。上官和夏明远则在想着一会儿怎么过关若山这关。

电光火石之间,时间似乎停滞了。

就在年轻衙役再朝前一步就能看到四人的时候,城隍庙房顶突然响起一串噼噼啪啪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庙门口啪啦一声巨响。

“什么人?”门外守着的衙役拔刀吼道。

关若山意识到不对劲,回身看向门外喊道,“怎么回事?”

城隍庙里头,所有人的目光陡然间都被集中在了门外。年轻衙役也回过头去混沌至尊太子最新章节。

“大人,房顶上有人逃脱了,咱们的人正在追。”门外的衙役奔跑着进来回禀道。

“加派几个人手,一定要把人捉住!”

“是……”

“上头有什么异样吗?”

年轻衙役闻言,轻快从神坛上跳了下来,“回大人,没什么特别的,到处是灰尘,还有老鼠啃噬过的痕迹。”

“那便就此都散了吧,人赶紧抬回去,传大夫先保住性命,等候皇上下旨就是了。”

“是……”

关若山一声令下,周遭的压抑们全部跟着退了出去,城隍庙里重又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城隍大神像背后的四人才悄悄从里侧走出来。夏明远先飞身跳下神坛,紧接着动作轻柔的将上官抱了下去。

“主子,刚刚还真是惊险,若外头没有人动作,恐怕咱们四个当场就会被捉住。”冬语顺了顺胸口的气息,努力让呼吸喘匀了。刚刚那一幕着实骇人,并不是她和龙常的力量不足以抵抗在场的所有衙役,而是若真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堂堂北夏朝鲁阳郡主,居然伙同其表哥和两个手下在城隍庙中将朝廷钦犯割开一片一片,还将其肉碳烤之后喂给他吃,这一轰动性的消息若是在京中传扬开来,那么萧府三公子的热议将瞬间被掩埋,转而被鲁阳郡主的趣谈所取代。

上官则从头至尾没什么表情,只是扫视了庙内一圈儿,深深叹了口气,“就差一步。”

地面上,满是血迹和萧丰良被拖走后尘土的痕迹。

夏明远站在一旁,见上官心塞的样子,不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机会还会有的,萧丰良的小命已经没了一半儿,无论是落在太子手中,还是落在皇帝手中,他都是跑不掉的。”

上官则轻轻拍了拍夏明远的收,摇头苦笑说道,“你太小瞧夏明昭了,关若山若是他派人暗中通知的,那么他必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接下来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萧丰良救出来的……我真是太大意了,刚刚只顾得,哎……算了吧,事情既然已经这样,那就再想办法好了,对了,刚刚外头是什么声音?”

龙常开口道,“难道是哪个兄弟为了引开注意而爬上庙房顶的吗?”

夏明远摇头,“不太可能,虎旗的兄弟都躲在暗处的,没有我的命令不会随意出来,听楼上的动作,脚步声很是轻巧,此人轻功倒是非凡……”

“不是虎旗的人,那会是谁呢?”

上官深深吸了口气,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特别熟悉的味道?”说罢,她缓缓抬头,瞅了眼城隍庙的蓬顶。

夏明远愣住,“熟悉的味道?没注意啊。”

“我也没有闻到……”

“主子的鼻子向来是最灵的,但你闻到的味道我常常都无法察觉。不过,这味道会不会跟刚刚房顶上的人有关啊?”

“罢了,以后再说吧,赶紧离开这里,让外头的虎旗兄弟赶紧撤离,咱们此遭的行动已经暴露,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待会儿朝廷的人还会返回来的。”

“恩,赶紧回去吧。”

ps:补上昨天的~~最近事情太多,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接下来的二零六章请不要订阅,只是临时用来填数的,小溪明日晚9点之前会连同该发的两章一起补齐接下来的这一章。多谢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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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六章 牢狱之灾

“奚瑶美女,很抱歉通知你,你已经死了,这里是阴间二十层,我是负责办理你投胎事宜的专员白墨阳,.”面前墨发俊眉,正色眯眯笑着的男子说完,勾起唇角,露出右脸侧深深的酒窝。

他单手托腮,一身纯白色西装,宛然花痴女梦中白马王子的形象,就连卖萌的时候都帅到让人留口水,可怎么就会说出这样一番让人接受不了的话呢?

奚瑶全身打了个寒战,自己一定在做梦,明明记忆里刚刚躺床定好闹钟,明日一早还要到新单位“中医药集团”上班,对的,做梦,闭上眼睛再睁开就会好了。

她心中暗自嘟囔了一句,没有回话,而是默默闭上了眼睛。

“一、二、三……” 默念了三个数随即睁开,面前依旧烟雾缭绕,最清晰的还是刚刚那个白姓专员水汪汪的眼睛。

“我猜猜……你刚刚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然后闭上眼心中默念了三个数对不对?”

我的心思这人竟然全都知道?

“我的心思这人居然全都知道?”仿佛复读机一般,白墨阳“纯良”的笑着,重复了一遍奚瑶心中的话。

“好,就算这不是梦境,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说是什么二十层的专员就是了吗?保不齐是恶作剧!”奚瑶态度坚决,各种心理学书籍她倒背如流,当下摆出了这个问题,如果不出意外,面前人会给出一系列证明他身份的证据,就等着他露出马脚了。

奚瑶摩拳擦掌,目光炯炯的看着白墨阳。

白墨阳倒也不争辩,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什么样的魂魄没遇到过,虽然面前这个的姿色堪称一绝,但也不过就是个魂了。“那好,我来看看你的资料吧……”说着,白墨阳修长的手指开始在鼠标上滚动。

看着他装模作样的神情,奚瑶不由怀疑的眯起了眼睛。借故仔细扫了一眼周遭的环境。这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云雾层叠仿佛谁家烟囱着火了一般,而面前这个白脸小生,正坐在一个状若办公桌的物件前,.

“现在阴间的设备都这么高端了啊?办公化设置呢!”奚瑶环视一圈儿,最后感叹道。她至今都没办法相信自己死了这个事实。脑子正极力运转,搜索到底是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居然敢整蛊她!

“奚瑶,二十六岁。出身中药世家,毕业于xxxx警校,梦想是做一名专攻心理的警察,可最终没有拗得过家里还是从事了中药相关的行业,爷爷、父亲、哥哥全都是医生相关的职业。你哥哥是法医,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习惯:解剖的时候吃泡面,对了,还支持牛肉味的;至于你,奚瑶生于七月十五鬼节那天的酉时……”

巴拉巴拉……白墨阳开始了絮叨模式,从奚瑶出生到她二十六岁,挑拣着她和她身边人的大事儿。还有那些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包括她第一次用“大邦迪”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

即便是身经百炼,早已成钢的奚瑶的心也禁不住开始猛跳了,全身早已被冷汗打湿,她伸手抚了抚额角上的薄汗。“所以……我死了。”

“对,你的阳寿已尽,现在我要为你安排下一次的轮回。”白墨阳托着腮淡然的翻了个白眼儿,继续欣赏面前的绝色美女。

“可是,为什么在我脑海里关于死因一点儿都没有记忆?这个……你怎么解释?还有。什么阴间二十层,我只听过十八层,哪里来得十九二十层?分明就是在骗人!”奚瑶还是不依不饶,实际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这是她最后的希望,最后否认自己已经死了的希望。

“好吧,看在你是个美女,今日让本少爷没那么无聊的份儿上,就索性跟你多说几句。因世间天灾**不断,加之未到死期而自杀的人也在增多,阴间办事员事务繁忙,办不过来,所以将一些颇为繁琐的事情挑拣出来另设立了一个阴间十九层和阴间二十层。两层是分开干活儿的,各行其事。至于你记不起来死因这部分嘛……不同于以上数层的阴魂,投胎时可以喝孟婆汤,十九层、二十层的魂魄从死的那一刻开始,便自动将所有相关信息全部删除了!”

这可是二十层**oss想出来的办法,删除死因的相关信息,死者心里有怨念的几率就会大大减少,这样一来顺利接受投胎事宜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对二十层的投胎名额业绩的上升也是大有裨益的。

“开什么玩笑?阴间二十层,分明就是打着给阎王打工旗号的私营小企业!省略喝孟婆汤的步骤?依我看,是怕魂魄闹事儿,你们丢了饭碗才对!”

“恼羞成怒也没有用,接受事实吧,只要我现在按下回车键,就可以成功投胎转世了,你身上没有怨念,所以投胎可以自动形成,不用征求你本魂的同意,拜拜,好走不送……”白墨阳最后瞟了一眼面前的美眉,心中叹息,手指一动就移动到了回车键上。

陡然间,奚瑶从座位上窜起,绕过电脑屏幕,动作极快的握住了白墨阳放在回车键上的手,警校可不是白念的,“白专员,我要回去,人间走一回连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您就行行好让我回去瞧瞧,我发誓,只要我看到自己是怎么死的,立马回来乖乖投胎接受轮回怎么样?恩?”奚瑶瘪着嘴,摇尾乞怜的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无奈开启了撒娇模式:不行啊,这么就死了,鬼才接受!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的下一世很幸福,是个富二代,还有美男整日相陪,这样日子好多魂盼都盼不来呢,别说了安心的走吧……”说着,白墨阳已经挣脱开奚瑶的手。

眼看着回车键就要被敲下去,奚瑶狠狠咬了咬牙,“我誓死不从!”边吼着,整个身体已经冲了上去,死死抓着他的手将白墨阳按在了椅子上。

“喂,美女,我承认自己长得很帅,但是你这样霸王硬上钩让人很难为情的,我在这里可是品行端正的代名词,不要侮了名声才好啊!”白墨阳脸上堆满了贱笑,眼睛已经扫向奚瑶胸前不知名的所在。

“你!”奚瑶羞愤的松开手,下意识退后两步,边整理自己胸前的衣领,“什么破阴间办事处!”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她只顾着后退完全忘记了身后的办公桌,当手从衣领上撤下来的同时一惊敲在了键盘上,她猛然回头,却已经惊出了一头冷汗,她敲下去的那个按钮,就是回车键!

奚瑶迷迷瞪瞪的睁开眼,面前黑魆魆的,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躺着,且周遭的空气不流畅,让人窒息,“这里是哪儿?”她气咽声丝说道,虽然知道没人回答。

印象中,刚刚跟那个自称阴间二十层专员的白痴挣扎了一阵,随即自己敲下了回车键,那个键是转世投胎的,所以……自己现在是?

奚瑶心下一沉,试着动了动手指,居然还有知觉,她下意识抬起了小臂,摸索了一阵,终于确定自己躺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里。

下一刻,她已经伸出五指朝前摸索,正上方似乎有木板触感的东西挡着,奚瑶梗了梗脖子,随即双手撑住前方的东西,用力一推,那木板动了动。

“什么情况?”她下意识嘟囔了一句,最后攒足了全身力量又屏息加上了吃奶的气力,使劲儿一推。

只听“当”的一声,木板撬开了个缝儿,一道强光直射入奚瑶黑暗的视野当中,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强撑着最有一点力气试着将木板挪开,整个身子才慢慢坐起来。

真是不起来不要紧,一起来必要命啊!

当奚瑶直起上身观望着四周环境的时候,已经满脸黑线,她躺着的地方居然是口棺材,更滑稽的是,周遭十余名古装打扮的人正满面惊惧的看着自己,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三个字“见鬼了!”

一瞬间,奚瑶明白了,自己刚刚随意敲打了下键盘,不知怎么回事儿把自己的灵魂弄到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古代人身上,这里是灵堂,她刚刚神乎其神的从一口棺材里重生了。

天啊,这祸闯得可不是一般大,“奚瑶,这次你死定了!”就在她一脸窘相看着周遭古人脸的时候,所有人全都反应过来了

“诈尸啦,诈尸啦!”

“鬼啊…………”

呼喊着,一溜烟都跑远了,无影无踪。

“额,古人的反射弧还真是够长的……”奚瑶叨咕了一句,作势就要从棺材里出来。

可一瞬间,整个身体就瘫软了,她仿佛被抽空的灵魂轻飘飘从棺材中的躯壳里分离了出来,低首时已看到那副身躯,是个判若牡丹般大方美丽的女子,即便是死着,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真是美女啊……”这五官仿若浑然天成。奚瑶一时间看得入神竟忘记了自己已经从那副躯壳里出来的事实。

第二零七章 姐妹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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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猎头人的粉红票;ps:二零六章已经补上,二零八章晚上十点之前更新,多谢支持……

孙府后花园

偌大的湖边安静至可以听到草虫蹦跳的声音,湖水清澈透亮,.站在湖边,可见湖中摇摆尾巴的各色鱼儿。湖光之中,反射着蓝天上遥挂着的日头光晕,微风吹动掀起湖面波光,粼粼之中犹自泛着光彩。

上官罗漪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墨发松松的卡在头上,并没戴过多发饰,却仍然掩盖不住她姣好的容颜,鸟语花香之中,上官手拿盛放鱼食的托盘,不紧不慢的抓了一把鱼食丢入湖中,叮叮咚咚的声响之后,鱼食全部浸在水里。

转瞬之后,刚刚还安静游玩的金鱼顿时来了生气,彻底脱离了前一刻还慵懒游玩的状态,蜂拥般围了过来,摇摆着尾巴争抢鱼食。

冬语脚步急切的走上前来,行至上官身侧却没有开口,犹豫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直至上官将手中托盘上的所有鱼食都丢到湖里后转身回头之际,才上前一步开口道。

“主子,您猜得没错,刚刚萧丰良被送去午门实行绞刑之前,在一段素日最平静的小路上被老百姓堵住了前路,足足卡在那里有一个时辰,直至京兆尹派来增援的衙役,这才疏通了道路,让押解的车通过。”

上官手中动作一僵,定了定神,突然勾起了唇畔,“夏明昭啊夏明昭,真是没有你想不出来的招数。”

身旁接过托盘的绿萝闻言突然定住了,满眼迷惑的对上了冬语的眼,两人皆猜不出自家主子究竟想说什么,“小姐,您的意思是?四殿下做了手脚?”说罢。绿萝重又将托盘上填满了鱼食,却并没有递给上官,而是静静在手中端着。

上官深深舒了口气,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戳了戳双手,“罢了,不喂了,鱼儿就如同有些人一样,并不知道自己的胃口究竟有多大,你给多少食物它都会尽数吞进口中,直至撑破肚皮的那一刻它们才会知道,.”

被上官罗漪这么一说,其身边的两个丫头更迷糊了,冬语疑惑不解道。“主子,接下来冬语需要做什么吗?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你还不明白吗?已经晚了,萧丰良早就被人掉包救走了。”就在冬语和绿萝都迷迷糊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道破了先机。

夏明远一席灰色长袍慢慢行至上官的身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冬语和绿萝。轻声继续道,“北夏的朝廷钦犯向来有游街的习惯,如同萧丰良这样罪不可赦的更是如此,但是皇上下旨之后,却忽略了让萧丰良游街的这个过程,直接将他从扶风狱的后门拉了出来,并且操小道去的午门。很显然是想刻意避过扶风狱大门口的百姓,如此一来,押萧丰良去午门的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又怎么会轻易泄露给百姓们知道呢?”

“公子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四皇子安排的,包括那些围上来闹事的百姓?那他的目的是……”冬语说着说着,语速越发放慢了。当反应过来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对上面前绿萝同样惊恐的双眼,“萧丰良被掉包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虽然惊讶,但仍然理智的尽量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上官和夏明远相视一笑。脸上皆淡然如水,显然早已经预料到事情会发生变故。

见面前两个丫头惊讶到了如此,上官只是轻启唇畔道,“恩,在被堵住的那一个时辰里,掉包一个人还是很宽裕的,这下贾安侯府更该感谢夏明昭了,在他们看来,夏明昭该有多么顾念兄弟情义啊。”

“呵呵,什么兄弟情义?不过是怕丢掉萧丰良这个狗头军师罢了,短时间之内老四身边还少不了萧丰良的帮助,如果萧丰良的小命在这个档口上没了,那接下来夏明昭的路可就越发不好走了。他们之间,就跟争抢鱼食的鱼儿一样,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夏明远说话间,眸色放沉。

对于夏明远的话,上官没给出过多反应,而是转移话题道,“最近胡毅那边有没有送来消息?复葵怎么样了?”

“上午刚派人过去打探了,胡大夫说一切都很好,复葵很配合,心情也不似刚刚醒来那般暴烈了,渐渐在恢复成起先的样子,只是有时候他自己独处之时会少有的沉默,看来内心的伤口还是需要时间才能愈合的。”

“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一口气在,其余的都可以慢慢来……”这个道理上官罗漪是最了解的,她若不是机缘巧合回到十四岁的档口上,就不会展开如此复仇大计。

“话虽如此说,但还是觉得可惜了,若这次给了夏明昭和萧丰良喘息的机会,恐怕以后说不上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冲出来找茬,经此一遭,萧丰良可再没什么可以顾忌和忌惮的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管怎样咱们的安排已经到位,连太子冲进扶风狱都没能亲手了结萧丰良,看来他亦是命不该绝。”

从萧丰良被关押进扶风狱的那一刻开始,上官和夏明远便想尽各种办法不让夏明昭得逞,甚至跟孙尧一起商量着,让太子冲进扶风狱直接了结了萧丰良。但机缘不巧,这一切安排都没能挡住皇上的圣意。皇上想让萧丰良怎么死,他就要怎么死,但皇上的想法到底还是太过简单了,处置萧丰良确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但抵不住想救他之人的百般手段。

“主子,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吗?不如,我这就派人全城搜捕,查找四皇子将萧丰良藏到哪里了,咱们好借机……”

“罢了,夏明昭既然敢安排人佯装百姓过去堵囚车,就必定还留有后手,现在咱们若是派人跟过去,正会中了他的道,放心吧,没事的。”上官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冬语的肩膀。

又站了好一阵子,冬语和绿萝动作轻缓的退到稍远处的地方守着,湖边立时只剩下上官和夏明远两人了。夏明远毫不避讳的拉着上官的手,正悄悄说着什么。明眼人一眼便瞧得出湖边二人的关系。

若被旁人见到了,自然会羡慕这一对爱侣,但孙玉晴却不会。

后花园的门口,孙玉晴和萧海含并肩站在大树后,看到湖边那处场景,孙玉晴的手掌早已经攥紧了:凭什么?凭什么上官罗漪可以坐享荣华,又可以得到真爱,而她孙玉晴却不能,一切原本不该如此的,现在幸福的该是她孙玉晴才对,都是因为上官罗漪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萧海含见孙玉晴面色青红交加,不由轻轻搭住了她的小臂,“表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孙玉晴一个怔愣对上了萧海含的眼,当她的面孔布满整个视野的瞬间,一个声音突然在孙玉晴耳边回响,“大小姐,奴婢听闻,四皇子妃和四皇子直至今日都还没有圆方,四皇子总是寻找各种借口婉拒四皇子妃,这事情四皇子府愣是在瞒着,我的好姐妹正好是四皇子妃的贴身丫头,是她跟我说的,所以此消息千真万确……”

昨夜,丫头这样提醒过孙玉晴,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么多,此刻对上萧海含的眼,孙玉晴脑海中突然亮光一闪,殿下表哥之所以现在还不肯圆房的原因到底是为何呢?因为上官罗漪?或者因为他根本对萧海含无感?

现下,殿下表哥跟海含虽然已经结为夫妻,但没有夫妻之实,这事情早晚还是要被说开的,这么说来,她孙玉晴还是有机会的。四皇子妃的位置,并非不可得。这样一想,孙玉晴登时觉得心头不再那么堵得慌了,“上次童妈妈的事情我至今午夜梦回还倒汗不止,上官罗漪,那个狠毒的贱人,这口气我势必要出了才算。海含,我答应你刚刚提出来的要求,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萧海含清浅勾起唇畔,顾盼间眉眼越发妩媚的笑了,“表姐英明,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你从此在孙府就再别想翻身,只要上官罗漪被除掉了,这个院子里还有谁敢对你吆五喝六?你才是这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别人谁都抢不走的地位,如果没了上官罗漪的光环,殿下表哥也不会再思左想右的,表姐你进入四皇子府的事情也就指日可待了,只要你入府,我这个四皇子妃的位置,仍然是表姐的。”

孙玉晴淡然一笑,抬起手搭住了萧海含的手背,“表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姐妹情深可是打断了筋骨都要连着的,任凭谁挑拨离间都无法隔绝咱们的情感,多的咱们姐妹也就不说了,且看接下来的事情就是。”

“表姐说的是,为了咱们乃至母家的仇,也要奋起反抗,上官罗漪,她笑不了多久了。”两人交谈着,目光齐齐投向湖边的身影,那两人紧紧相依,心连心如胶似漆的样子,看在后花园门口的二人眼中,格外刺眼。

第二零八章 喜房心计

北夏朝皇族嫁娶的礼制向来繁杂,若是备受皇上宠爱的公主结婚,.六公主和孙尧的婚事便在皇上的特意关照之下,添加了很多本可以省略的环节。

孙府早在婚事之日一月之前便开始大肆准备,从婚房的布置到院落的规整,再到二少爷院子的重新修建,忙忙碌碌时间也就过去了,很快大婚之日便已临近。

孙尧一席红衣,走在孙府的回廊之中,步履匆匆,面色惶急,迎面便撞到了一个人。说来也巧,孙尧由于匆忙得很,所以刻意侧过身子挑了一旁靠边的路来走的,对面走来的人却偏偏就是撞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发怒,孙尧一个趔趄后站直了身体便要继续前行,却突然被身后刚刚撞到那人的声音震住了,“二弟,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啊?婚房那头,管家正四处寻你呢!”

孙勇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眸色却深不见底,直挺着身子瞧着面前大喘着气的弟弟,“怎么了?”

孙尧此遭是去给上官和夏明远通风报信的,他刚刚才得知孙玉晴和萧海含联手为上官设下了圈套,这两人今日不把上官闭上绝路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孙尧便飞奔着朝紫琼苑跑来,但还是晚了,大哥,即便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孙尧仍然不敢相信他。

思虑至此,孙尧定了定神,重新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着急,微微一笑道,“大哥,这不刚刚婚房那头查验过后突然说缺了东西嘛,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我且要出门去迎亲了。唯恐耽搁了事情,我就想着亲自去催一催,让那些奴才们将东西都备好了。那些个人儿,大哥也是知道的。懒驴上磨的主儿,不催是不管用的,若不是我亲自过去,恐怕待会儿迎亲的队伍回来了,他们东西都还没准备好呢!”

“这事情哪里劳烦的了你这个新郎官来做啊,我过去就是了。咱们俩谁过去催促都是一样的,婚房的事情还等着你,赶紧回去吧。”孙勇说着,迈大了步子走到孙尧面前,双手捏紧了孙尧的肩膀。愣生生将他面对的方向调转了,大力一推将他又推回了刚刚来时的方向,“吉时都快到了,赶紧的吧,你刚刚说缺了东西。缺什么了?我去催……”

“哦,是喜盆和火盆,有劳大哥了……”孙尧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笑容间嘴角却在抽搐,看着孙勇朝回廊尽头走去,孙尧亦是焦急万分,.否则今日她必有大难。

此刻的孙尧脑中所想皆是上官罗漪,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无意之中做什么事情都已经围绕着上官在转了,就连今日大喜的日子,他都一心想着上官的安慰,而丝毫没有顾及到孙玉晴和萧海含的计划会毁掉他的大婚。

孙勇背过身去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放淡了,眸中亦迸发着灼人的热度。过了今日,母亲的大仇就得报了,他返回京都后的一切努力便不白费。

数月之前,孙志典一纸书信将孙勇从边疆调遣回了京都。接着回京述职的由头,实则是想让他回来帮忙。而站在孙勇的角度,除了要帮忙父亲在朝廷中立稳脚跟之外,还隐藏着一团无时无刻不在熊熊燃烧的怒火——对上官罗漪的仇恨。

当远在边疆的孙勇听闻大夫人死讯的时候,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更是打破了从未病倒的惯例,一躺就是半个月。那半个月里他整日梦到大夫人被万虫蚀体、在烈火中煎熬的惨状,耳边萦绕的也皆为惨叫之声。这些都如同炼狱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孙勇。

孙府无人不知,大少爷孙勇刚刚生下来便被大夫人找个由头硬生生抢到了自己的院子中,从此以后便再不给二夫人接近孙勇的机会。

而孩子的认识更是从眼睛开始的,孙勇从小便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他虽然也认二夫人这个生母,但从心底里早已萌生了对二夫人的排斥之意,所以他素日里对待二夫人只有恭敬礼让,却没有儿子与母亲之间的亲昵。相对而言,还是跟萧云这个养母的感情更深。

可想而知,大夫人萧氏的死对孙勇的打击有多大。

打击有多大,他对上官罗漪的仇恨就有多深。而除掉上官的事情,更得到了孙志典的默许,如此一来,孙勇更毫无忌惮了,竟直接将主意打在了弟弟的婚宴之上。思想跟孙玉晴和萧海含一样完全如同局外之人,只等着看上官倒霉,只等着看婚宴大乱。

直到天色渐渐转暗,前院的热闹之气才渐渐淡下来,紫琼苑的丫头们都跑去看前院大婚的热闹了,上官罗漪则静静站在房檐下,看着远方的落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时辰不早了,绿萝有意提醒道,“小姐,该去喜房了,那边已经派人几遭来催了,老夫人也早就到了,就差您了。”

上官扶了扶云袖,柔指在层层的袖花中抚过,淡然眨了眨眼道,“冬语那头可有消息?”

“还没有,她下午出门后便再没有传消息回来,想必一切都很顺利。不然以冬语的脾气,早就传消息回来了。”

“恩,你倒是细心,”

左催促右催促,绿萝却丝毫没看出自家小姐有着急之态,人家前院都已经拜完堂了,她还在紫琼苑中待着不肯露面,这若是让外人抓到了话柄,早就就小姐跟孙府二少爷的事情说开了,“小姐,喜房那边?!”

“听闻皇上今日一早不满意内务府为公主准备的那些彩礼,又着人添置了许多,我倒是想过去瞧瞧了。”

“小姐,奴婢这就带您过去。”听闻上官有要去喜房的意思,绿萝的脸上立时笑开了花,俯身搀扶着上官便走出了紫琼苑。

夜幕降临之后,整个孙府在红彤彤灯笼的照应下,都沉浸在火红之中,美丽的让人发醉,在绿萝的搀扶下,上官脚步轻缓的渐渐靠近了喜房,距离很远便听到了里侧的笑声,有老夫人的、有孙玉晴的,除此之外,还有玉竹等孙府其他主子们的。

屋内之人掀开帘子,哗啦啦的声音过后,上官弯身从门外走了进来,迎面便只觉得视野里被红色所充斥,到处都是喜庆之态,“喜房里还真是热闹,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些?”

六公主的盖头早已经被孙尧掀开了,新娘妆的映衬下,显得她脸色分外红润,一见上官走进来,更是喜得不知道该如何了,竟蹦跶着就要下床,一旁坐着的老夫人连忙横臂拦住了六公主,“公主,可不敢如此,按照咱们北夏的规矩,圆房之前,你是不能踩婆家之地的,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公主乍听到“圆房”二字,脸色唰的红了,猛地低下头不再言语。这一动作逗得一旁人皆哈哈大笑起来,连来这里走过场的孙玉晴都笑了起来。

上官眼神横扫屋内众人后,缓步走向了老夫人,行了礼之后才起身行至六公主另一侧旁的凳子上坐下,“新娘子该注意的规矩躲着呢,虽然咱们孙府不像是在宫里,但也该多放放心,公主可还理解?”

“罗漪姐姐,这是哪儿的话?”

“恩……以后也该注意呢,不能再叫我罗漪姐姐了,我该叫你一声二嫂才是……”

六公主晶亮的眸子在眼眶中翻了个个儿,反应过来的一瞬,脸色更红了,却强撑着硬着头皮说道,“有你这么个小姑子,我也是前世积德呢!”

老夫人瞬间被六公主的话逗笑了,前仰后合的说道,“快瞧瞧,快瞧瞧这两个丫头都说的是些什么?若是被外人听到了这些混话,不知道要被嚼多少舌根子,也就是在我老太婆面前,你们竟丝毫也不忌讳。”

上官轻轻抿嘴,上前一步蹲身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就是有老夫人在,我们才敢说这些混话呢。二嫂,你说是不是?”

“好好好,是是是,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屋内顿时笑语连珠,众人皆沉浸在大婚之喜中,却丝毫没注意到一旁正皮笑肉不笑的孙玉晴的眼神——如寒潭深水般透着彻骨的寒凉。她深深舒了口气,最后瞟了一眼开怀笑着的上官罗漪,轻蔑一撇唇角,轻轻给一旁丫头秀云递了个眼神。

秀云肩膀犹自在颤抖,胆战心惊的按照自家大小姐事先吩咐的做了,这才瑟缩着退回到孙玉晴的身后。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丫头,稳稳端着托盘便走到了老夫人身侧,“老夫人,这是您刚刚吩咐的参茶。”

上官回身瞟了一眼丫头,当即便认出这是当日去玉竹院子的时候碰到的那个机敏的新丫头,也就是那个从宁国公府出来,被洗白了身份的小丫头,“让我来吧,这儿不用你们守着了,都下去吧。”

上官罗漪话音刚落,老夫人却突然大力咳嗽了起来,上官连忙将手中接过来的茶奉了上去,老夫人接过大口抿了一下,茶水下肚,咳嗽得却愈发厉害了。

第二零九章 计中加计

震耳的咳嗽声顿时惊住了屋内所有人,连刚刚还微微笑着的六公主脸色都颇为担忧了,老夫人这边却愈发咳嗽的厉害起来。

上官连忙将茶盏递给了一旁站着的绿萝,上前一步连忙为老夫人顺气,动作间忽听老夫人咳嗽的声音夹带了什么东西,果然当上官看向老夫人的时候,正见到她单手挡在自己的嘴前,许是要接住咳出来的东西一般,随即咳嗽的声音就停止了。

赵妈妈就站在老夫人的身后,眼神儿好,一下就瞥见了老夫人手心儿处的猩红,连忙搀扶着老夫人的肩膀起身道,“老夫人许是今天劳顿累了,郡主,老奴就先扶着她老人家回房了,你们且先忙着。”

说罢,就要扶着老夫人朝门外走。起身的瞬间老夫人才将挡在最前面的手拿下来,抿嘴一笑道,“罗漪啊,你也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吩咐你。”

上官何其聪明的人,早看出老夫人的不对劲,当即随着赵妈妈搀扶住老夫人,点头道,“是,罗漪明白。”

屋内莺莺燕燕之中,所有人都在担忧着老夫人的境况,唯独一人表情与大家迥异,那就是孙玉晴。她一直眼眉神飞的盯着上官和老夫人的动向,直到上官搀扶住老夫人的胳膊朝门外走,才浅浅的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

正得意之间,孙玉晴突然感觉到一阵针扎的眼芒正射向这边,垂目四看的瞬间才发觉就在她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了玉竹其人。

玉竹正紧盯着孙玉晴的面孔,神情古怪异常。

孙玉晴心虚的倒退了半步,稍有结巴的说道,“玉竹,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玉竹狠狠白了孙玉晴一眼,随即开口道,“大姐,请让一下战破蛮荒。我要跟着老夫人回房,你挡住我的路了。”语气沉闷,颇带了几分埋怨和愤懑。

几乎一瞬间,孙玉晴甚至怀疑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被面前这个残废丫头看穿了。但下一刻她又反驳了自己的想法,尝试着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妹妹早说就是了。”说罢,轻巧给孙玉竹让出了条道来。

待人都走远了,喜房里的人都回到自己的座榻上,奉茶的丫头们端上来几杯带着喷香味道的茶水,六公主闻了闻连忙笑道,“这是今年闽北交上来的珍菊茶,父皇特赐了我几饼,大家尝一尝味道如何。”

珍菊茶。顾名思义,乃珍菊所制,此物种北夏极为少见,味道又是香醇的,所以备受上层贵族的尊崇。能喝上一盏珍菊茶更被视为尊贵的象征。

但是今日六公主派人传上来的珍菊茶却并非闽北上供的朝奉,而是上官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六公主的贺礼。

一听到此茶是珍菊茶,座上的六姨娘动作极快的便将茶盏端了起来,迫不及待便品了一口,随之,其他人亦端起茶盏闭眼细品着珍菊茶的茶香。

六公主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在扫过孙玉晴品茶动作的时候顿了顿。随即笑意更浓。

见众人都在品茶,秀云这才担忧的俯到孙玉晴耳侧问道,“大小姐,咱们的安排是老夫人和鲁阳郡主出门,可是四小姐跟着过去了,这……”

“不过是个残废。有什么可担忧的?”

“是……”

上官搀扶着老夫人从喜房中走出来,这才轻轻掰开老夫人的手,果然手心处满是猩红,“老夫人?”

老夫人深深舒了口气道,“喜房之内是不能见血光的。我也是老了,喜欢热闹,早知道不在此呆这么久就好了,平白给尧儿和公主添麻烦。”

“老夫人,都这个时候了,那些个说法还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您的身体,您一向身体康健,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罗漪掏出腰中手绢,边为老夫人擦拭手心,边问道。

动作间,手指轻缓触碰着老夫人的脉搏,刚刚就提起来的心收得更紧了。

“刚刚,突然闻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很浓,刺激的我就想咳嗽,但是咳出一口血之后就没那么想咳了,哎……也许是我老了,不中用了。”老夫人说着,轻轻摇了摇头,抬脚就要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但刚一动作,整个人便闭上眼软了下去。

上官每隔十天都会为老夫人把一次平安脉,老夫人的身体境况她是最了解的,即便因为年迈有些许不适,但也不至于到咳血的程度,刚刚触碰到老夫人的脉息后,上官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老夫人并非因为自己身体出现问题而咳血,她只是被人种了巫毒。

一瞬间,上官脑海飞速旋转,刚刚她进入房间的时候老夫人还是好好的,但是在端茶丫头进来之后便开始咳嗽,喝了那茶之后更是咳嗽的厉害,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玉竹跟上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老夫人腿软瘫倒下去,只一瞬间,玉竹几乎停止了呼吸,“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上官紧抿了抿唇,对着玉竹微微摇了摇头,“玉竹,计划有变,看来咱们要见机行事了,前院众多宾客都还在的,孙府不能出现如四皇子府那般的惨剧,所以此事暂不能声张,赵妈妈,咱们要赶紧回去院子,否则老夫人的身体堪忧。”

赵妈妈闻言,顿时背后发凉,“好,好,一切都听郡主安排极品女书商全文阅读。”

玉竹一直守在老夫人房门口,手中端着换了又换的茶盏,始终颤抖个不停。里屋,上官一遍一遍的为老夫人诊治、解毒,还好对方下的是巫毒,她最是擅长的,否则她还真的不敢保证能够保住老夫人一条性命。

直至夜深,前院的觥筹声渐渐平息了,正到了洞房花烛的时间。

按照北夏皇族的礼制,洞房之前,是要拜家中长辈以祈福的,但是孙府所有主子们都在喜房外等候多时了,却始终不见老夫人出现。

孙玉晴今日最是活跃,听闻老夫人还没过来,连忙行至孙志典面前躬身一礼道,“父亲,刚刚老夫人从喜房出去的时候身子就不大好,我以为罗漪姐姐会带回去给老夫人看看身体,也就没多过问,不如,现在过去瞧瞧吧?老夫人一向都是守时的,这点您最了解,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万万不会晚到,女儿觉得老夫人那边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恩,玉晴说得有道理,尧儿,祈福礼要稍等片刻,我先行去看看老夫人。”

“是,父亲……”目送着孙志典和孙玉晴等人远去,孙尧的嘴角慢慢勾起,扶了扶红衫,转身进屋了。

老夫人的院子安静异常,只有里屋的烛光是点亮的,其余全部黑洞洞一片。孙志典、孙玉晴、孙勇带着身后多位孙府的主子一同走进了老夫人院子,刚行至房屋门口,就瞧见玉竹空空的座位摆在屋檐下,众人皆好奇的举目四望,四周黑漆漆的,都没瞧见玉竹的影子。

自从双腿坏掉之后,玉竹每每出现在他人面前,都是坐着自己座椅的,从来没有离过身,见到房檐下座椅的瞬间,众人皆面面相觑,心下不约而同生出一层不好的预感。

“父亲?这?……”孙勇上前一步,站到了孙志典的身侧,担忧问道。

孙志典亦是皱眉,他已经很敏感的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随我进去瞧瞧。”说罢,抬步便进了屋子。

外室黑洞洞的,靠着仅有的从内室照射出来的烛光,众人步履轻缓的朝里走着,却在内外室的交接的月亮门处停住了脚步,孙志典是率先走到内外室之间的,当看到屋内场景时顿时愣住了。

烛光之中,老夫人安详的躺在床榻上,双手交叉胸前作睡梦之势,从表面上来看这些都没什么,再平常不过,但要忽略掉床榻一旁倒在地面上的上官罗漪。

孙玉晴瞧见屋内情形的瞬间,猛地皱了皱眉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按照她原先的安排,不该是这样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罗漪怎么会晕倒在屋中央?

正犹豫间,跟着一同进来的二夫人已经冲上前去扶起了上官罗漪,还边动作边拍打呼唤着上官的名字,良久,上官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所有人的第一瞬间便是惊讶,“夫人?义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罗漪,你晕倒在地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夫人试着提醒上官刚刚发生了什么,试探性的说道。

上官闻言,却猛地回过了头,“老夫人,刚刚有人要对老夫人下毒!”

从进屋开始,众人的目光便被集中到了上官罗漪身上,当听到她一声呼喊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老夫人的异常,她就那么平静的躺在床上,实在太诡异了。

孙勇的动作是最快的,他率先冲到老夫人的床榻一侧,刚一抓住老夫人的手臂,动作便登时僵住了,“老夫人的手很冷”说罢,竟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触碰老夫人的鼻息。

孙志典皱眉吼道,“勇儿,你在做什么?”

语毕,冲上前来,却见孙勇大大松了口气道,“还好,还有气,只不过很是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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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章 百口莫辩

听了孙勇的话,众人皆松了口气,唯独孙玉晴的眼神古怪异常,心下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老夫人没死?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该中了巫毒才是,那可是萧海含派人送进来的巫毒,原本可以一招命中要了老夫人性命的,这下怎么办?老夫人没死,还怎么诬陷上官罗漪了?

电光火石之间,孙玉晴脑筋直转,就在二夫人搀扶着上官罗漪从地面上起身的瞬间突然开口道,“罗漪姐姐,刚刚老夫人从喜房中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得回到院子里就重病到如此了?”

上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孙玉晴,便转身坐到了老夫人的床榻旁,操手拈起老夫人的手腕开始把脉,但刚刚搭上老夫人的手,就被人硬生生击落开了,“上官罗漪,我在问你话呢!”

一语毕,惊得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雅*文*言*情*首*发』

“玉晴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老夫人身体虚弱,我把脉都不行吗?”

“有些话,我想还是先说开了的好,老夫人的病情危急,这件事情我们谁都看得出来,但是,看病并不只你一个人会,管家,速速命人去找个大夫回来,要快!另外,要悄悄的,不得声张。”

“玉晴,你这是要做什么?”孙志典横眉,冷声问道。

“父亲,女儿知道当下老夫人的身体最为重要,但是请您相信我,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老夫人之所以这样,很有可能就是上官罗漪害的,咱们怎么还敢让她给老夫人把脉?”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二夫人突然转眸,神情冷肃的瞧向孙玉晴,“玉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罗漪素日对老夫人孝敬有加,怎会无缘无故对老夫人下手?说话要讲证据。”

被二夫人这样质疑,孙玉晴不仅不急不恼,反倒挺直了腰板开口道。

“二夫人。玉晴不像某些人,我是从小在孙府长大的,受着您和父亲的教导,自然懂得尊老之礼,更懂得‘诚’的重要性,正因为此,我才敢说出这番话,为的就是老夫人能够福泽康健。刚刚在喜房的时候,多少人都在的,老夫人喝了上官罗漪递过来的茶水之后便开始剧烈咳嗽。甚至最后时候都咳出血来了,只不过碍于公主在,她老人家没能当面说出来,而是选择悄悄回房来,当时上官罗漪和玉竹都是跟着一同的。『雅*文*言*情*首*发』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也在。”

“玉晴妹妹,你说这些又能证明什么呢?我上官罗漪从进入孙府以来,一直守在老夫人身侧,每隔十天负责为老夫人把脉问诊,难不成今日我亲自下手要取老夫人的性命?既然你说我的确是这么计划的,那么请给我一个理由,我因何要对老夫人下手?”

“上官罗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表哥廖文诀的事情京都谁人不知?老夫人为了你的声誉,几次三番劝你跟廖文诀断绝来往你都不肯,这次若我没猜错的话定是你被逼急了,恼羞成怒,直接对老夫人起了杀心。对不对?!”

孙玉晴的话着实是说的没边没沿了,府上虽然都在传上官和夏明远的事情,但老夫人从来没有针对此事跟上官说过半句,眼下孙玉晴是疾病乱投医随便找个由头,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可偏偏看热闹的都喜欢吃孙玉晴这套。

六姨娘娇嗔说道,“这郡主与廖公子的事情我也多少有所耳闻,但怎么着也不至于如大小姐说的这般邪乎吧?郡主可不是那般心胸狭窄之人呢,怎会因为老夫人的阻挠而起杀心?这想法万万不可有啊!”这话说起来似乎在帮助上官辩解,但闻听的人难免不会多想。六姨娘显然是在帮腔的。

紧随六姨娘后头,跟风的人七嘴八舌的便开始说起来了,甚至好不搭噶的事情都被说得神乎其神,然而,一片声讨之中,七姨娘从始至终却没说一句话,只是柳眉紧锁着,注视老夫人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官罗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我四妹妹人呢?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人呢?为何她们两个跟着你一同回到老夫人院子,就无缘无故没了踪影,而你,唯独你,毫发无损,你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

“我也被人迷晕了倒在地上的,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重要的是老夫人的身体,孙玉晴,你能不能别耍小孩子脾气,倘若老夫人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少在这里找借口了上官罗漪,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玉竹和赵妈妈撞见你对老夫人下手,所以被你毒害了对不对?上官罗漪,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从你入府开始,老夫人对你有多好啊,啊?你居然恩将仇报!”

“够了,都吵够了没有?”正当孙玉晴说的面红耳赤之时,孙志典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前院的宾客刚走,这是在吵什么?不管事情原委如何,今日之事倘若有任何一人声张出去,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父亲,可是上官罗漪她!”

“事情总要慢慢查才能水落石出,玉晴你说罗漪端茶时候那茶水有问题,那咱们就从茶水开始查起,这件事就交给秀嬷嬷来办了,另外,赵妈妈和玉竹那边,待会儿立刻命管家四处寻找,一旦有消息,马上回禀!夫人,喜房那头你过去让尧儿赶紧完成祈福礼,吉时是不能拖的!”

“是,老爷……”

“是,老爷。”

听了孙志典的吩咐,众人皆七手八脚的忙活开了。六姨娘依旧站在一旁看热闹,七姨娘冷眼旁观一直不言语,上官则静静站在原地,目光转也不转的对着孙玉晴的双眼。见孙志典这边命令下完了,方才转过头道,“义父,罗漪能为老夫人把脉了吗?”

孙志典闻言,迟疑了一瞬,语气颇有应付之意,“罗漪啊,大夫已经去请了,你也忙碌了大半天,就先歇息歇息吧。”显然是不信任她。

上官听罢,担忧的皱起了眉头,眼神飘向床榻中躺着的老夫人。神情丝毫不落的全部被收在孙玉晴的眼睛里。现在巨大的屎盆子已经稳稳当当被孙玉晴扣在了上官罗漪头上,孙玉晴此刻正得意于自己的成果,也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接下来上官该如何收场。

悄悄请来的医生很快被请进了屋内,隔着屏风为老夫人悬丝诊脉,就在大夫捏紧红线攒动的档口上,屋外突然有了响动。

秀嬷嬷端了个托盘稳稳当当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样貌清秀的小丫头,正是刚刚将茶水递给上官的那个人。

两人行至孙志典面前,秀嬷嬷躬身一礼,“老爷,刚刚老奴查探过了,老夫人所喝的茶水中有异样,被人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上官罗漪身上,孙玉晴的话应验了。

上官却丝毫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更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只是淡淡勾起唇角保持着笑意,不置一词。

“大家看看,我说的没错吧?这茶水是有问题的,老夫人就是被这茶水所毒才昏睡不醒!上官罗漪,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都把证据找的这么充分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浓黑的睫毛忽闪忽闪眨了两下,上官说罢,眼神饶有深意的瞟了一眼孙玉晴身后的孙勇,却没再说什么。

“孙大人,老夫行医数十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过如老夫人这般的情况,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大夫捋了捋颌下的胡须,起身就要背起自己的药包离开。却被孙志典横臂拦住了,“老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人究竟怎么了?”

“老夫人所中之毒乃巫毒之最,恕老夫才疏学浅,对此毒无能为力,先行告辞了。”

“老大夫,孙府可不是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若今日你不给出个说法,休想走出孙府大门。”孙勇上前一步,直接将老大夫的去路挡住了,并顺手从秀嬷嬷手中的托盘上夺过盛放着茶水的茶盏,递到老大夫面前,“你且先看看,这茶水有什么异样!”

被孙勇怒视着冷喝,老大夫不由打了个冷颤后退半步,四下张望了一圈儿,最终叹了口气,摇着头拈起面前茶盏,简单嗅了嗅,又“咦?”了一声,突然非常感兴趣的将茶再靠近了闻,如此几次,竟然面色都有些发白了,“这……怎么会?!”

“大夫,这究竟有何蹊跷?”

“茶水之中被下了巫毒的双引子,此引子平常人接触是不会有异样的,可一旦跟某种味道结合在一起,便当即就可凝结成剧毒,接触的人无知无觉,先是咳嗽,直至咳出血来方能停止,随即便会在沉睡中死去,西疆之地野蛮之人居多,各种巫毒更是丛生,如老夫人此茶中所下巫毒这般的,还有很多种类,让人防不胜防啊!这些老夫不过是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够诊治,孙大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夫告辞了……”

这次,孙志典没有对老大夫做过多挽留,而是慢慢收回了刚刚伸出去拦着的手臂,沉默不语了。

孙玉晴见时机到了,连忙高声喝令道,“来人啊,把上官罗漪给我关押到柴房里去!”

第二一一章 玉竹被劫

“谁敢!”上官罗漪狠声怒视着孙玉晴,语气之坚定让屋内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平日里她都是问声细语的,无论是跟府内的丫鬟、仆从,还是跟各位主子,都和气温婉,即便有时候跟孙玉晴对峙,也从来没有冷声呵斥过,今日她一反常态,发怒起来倒着实将屋内众人吓到了。

“上官罗漪,怎么,害怕了吗?老夫人被你害的命在旦夕,现在事实就摆在这里,任凭你有多大能耐也别想从孙府逃出去!”

“孙玉晴,说话之前需过过脑子才行,茶水中有巫毒的引子能证明什么?茶水不过是经了我的手,在我之前碰过那茶水的人也不在少数,若按照你阐述的思路,岂不是人人都该被关起来了?义父,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孙志典由于的拉长了声音,还没接下来说什么,就听上官继续道,“义父,今日是六公主和二哥的大喜之日,婚房那头还在进行祈福礼,咱们这边就闹开了,若是传出去,于咱们孙府于您的官威都大有影响,老夫人的事情罗漪的确最有嫌疑,我也不想辩解很多,就让时间来解释一切吧,我不会离开孙府,直到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老夫人身上的毒,您说是不是?”

踟蹰了很久,孙志典终于狠狠咬咬牙,点了点头,“罗漪说的对,老夫人的身体最为重要,至于她老人家因何中毒,一切还要慢慢来查,今日跟老夫人接触过的任何物件都给我收起来,以待将来查验,谁都不许碰触,否则格杀勿论绛珠传全文阅读!”

孙志典话音刚落,老夫人房门口便赫然出现两个人影。孙尧满面焦急的走进来,后边跟着同样行色匆匆的六公主,“父亲,老夫人怎么样了?”

看到来人。孙志典面色唰的白了,“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父亲,听闻老夫人身体有恙,完成了祈福礼我们便赶着过来了,老夫人怎么样了?”六公主已经将喜服换下,当下身披金色福鎏锦长裙,更显灼灼身姿。

“刚刚有大夫为老夫人诊治,但称不怎么好医治便走开了,眼下正想着再去寻一个大夫回来。”孙志典语气不急不慢,仿佛朝堂之上在跟皇上叙述政绩。若外人看见了。必定丝毫感觉不到孙志典此时的着急。以他兵部尚书的能力,去请一位太医过来还是可以的,偏偏他言谈中将自己说的这般卑微,还去外头找大夫?兵部尚书之母患病,何用得着外头的大夫来医治?分明是不想让老夫人活太久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去外头找什么大夫,老夫人的性命最重要啊,来人,拿我的令牌,速速去太医院调遣太医!”六公主动作迅速的从腰间抽出腰牌,交给身后的贴身宫女,宫女接过。悄无声息便退了下去。

“老爷,那……郡主这边?”等候在一旁的管家犹豫着问道。试探性的在问该怎么处置上官罗漪?

从刚刚到现在太多的事情搅的孙志典焦头烂额,他现在心底只有一个声音:不能让今晚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传出去。

“当然是关起来!”孙玉晴傲然的抬起头,将话锋接了过来。

六公主听出了形势的不对劲儿,当即轻移莲步走到了上官罗漪身侧,伸出手臂挽住了上官的手。“大小姐的话,我怎么听不太清楚?”

“今日尧儿和公主大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人中毒的事情日后必定要见分晓的,到那时再处罚也不晚。今夜就此算了吧,大家各自回房歇息。”

孙玉晴闻言,立时脸色挂不住了,“父亲?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

“玉晴!你闹够了没有?”孙志典双眼怒瞪着,表现出了十足的不耐烦,就在屋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这对父女的时候,外头突然一阵喧闹。

管家有眼力的率先冲出了房门,却在看清楚院内情形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关……关大人,您怎么?”

关若山站在老夫人院子中央,身后跟着二三十号衙役,个个儿手握兵器,来势汹汹的样子,“管家,我得到消息,说孙府有人不见了,今日公主大婚,孙府的安宁是皇上和皇后一直挂念的,必不能出半点差错,所以本官亲自前来了,孙大人可在屋内?”

管家倒退了半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该做什么,就在他犹豫的瞬间,身后几位孙府的主子亦从屋内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孙志典走在最前头,当看到院中场景的时候,亦愣住了,“关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孙大人,我刚刚得到消息,贵府的四小姐和一位妈妈不见了,今日是公主大婚,皇上有令,让本官守好孙府内外,所以暂且叨扰了。”

“关大人真是客气了,府内的事情,虽然今日很忙,但是府内的事情还是能够关照过来的,就不劳烦关大人费心了,您请回吧捕获你眼里的星辰全文阅读。”这便是在下逐客令了。

关若山的脸上微微凝着笑意,仿佛没听懂孙志典话里的意思,“孙大人,既然本官已经来了,就该确定贵府的人平安才能走,既然人已经平安无事了,就请贵府四小姐和那位赵妈妈出来一下,本官只要见了,立刻带人离开。”

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夜已经深了,蝉鸣时高时低的搅乱了周围人的思路,正当孙志典想找借口回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呜咽的抽泣声,“老爷,关大人,请救救我们四小姐,呜呜……”

众人闻声四下张望,突然注意到门角落处一个孤单的身影正在瑟瑟发抖,透过月光这才辨识出呜咽声音的主人,正是玉竹的贴身丫鬟。

“你怎么躲在这里?刚刚你看到了什么?”上官罗漪从屋内走出来,缓步行至丫头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丫头的肩膀问道。

看着丫头惊吓的样子,上官心下都有些不忍了,劫走玉竹和赵妈妈的事情是她一手安排的,但事先没有告知玉竹身边的丫头,为的就是让她给出最真实的惊骇反应,看现在的情形,她的目的达到了。

原本上官仅仅是打算用孙尧的婚礼上演一场劫持四小姐和她丫头的戏码,却没想到中途被孙玉晴下的巫毒给搅和了。

事情已经毫无预兆的发生,上官就只能将计就计,在将老夫人的毒解掉之后又重新给她种了一种跟之前巫毒很类似的毒,但相比之下上官种下的对老夫人身体的伤害就小多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邪乎的样子,但至少不会要了老夫人的命。

紧接着,后到达的上官罗恒点燃了迷香,上官罗漪则自行躺在地上便昏睡了过去,直至孙志典等人过来。

丫头哽咽着声音,说话间还一抽一抽的,显然是被吓到了,被上官安抚着情绪,才勉强能够平稳的说话,“四小姐和赵妈妈刚刚都被人带走了……那人让我转告老爷,老夫人的事情不过是给您提个醒,老爷也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了,若这次还不悔改,那么下次孙府就不知道是什么形状了,另外,他还说:四小姐和赵妈妈就藏在府内,若午时之前不能找到,就等着收尸吧……”

上官听了丫头的话,心下几乎笑出声音来,哥哥还真是会耍宝,明明交代他的时候就那么几句话,竟然给丫头吓成了这样。

“真是荒唐,谁教你说的这些话?胡言乱语!”孙志典当下还不肯承认玉竹丢失的事情,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心下却在翻来覆去的算计着,是什么人敢亲自来府上寻仇。

六公主却慢慢勾起了唇角,“既然丫头都已经说了,这事情另有人所为,大小姐,你现下还怀疑郡主吗?”

孙玉晴闻言,一个侧目扫到了上官嘲讽的目光,一个怔愣,几乎没站稳,她终于明白刚刚上官罗漪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口辩驳了,原来她早就有计划,可是将玉竹抓走她又要做什么呢?她不是跟玉竹姐妹情深吗?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这事情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凭着孙玉晴的脑子,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当下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六公主的话,只是脸色涨得通红, “就凭个丫头一面之词也说明不了什么,她早就被吓糊涂了,说的话不作数的,今晚还是要命人看守紫琼苑,不得上官罗漪走出去半步!”

关若山压根儿没管府内诸人的哑谜,舒了口气,面色有些不悦的对着孙志典道,“孙大人,您想息事宁人的想法,本官可以理解,但是请谅解我的苦心,今日若孙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本官跟皇上也是没法交差的,就请孙大人配合本官吧。”说着,略挥了挥手,“来人啊,给我在孙府之内大肆搜查,遇到可疑人物,通通抓起来!务必要找到四小姐和那位赵妈妈,另外,保护公主安全,莫让逮人伤了公主!”

“是……”

“是,大人!”衙役们七手八脚的分散开来,很快便消失在老夫人的院子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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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 孙府密道

一整夜,孙府人皆无眠,午时的期限很快就到了,关若山的人几乎将孙府翻了个底儿朝天,早朝的时候,还派人特地上折子回禀了孙府的情况,得知公主并无大碍,皇上也就没多说什么,.

孙府前院的待客客厅中,关若山手端着茶盏,泰然坐着,轻轻抿了口茶水,又瞧了眼外头日头的高度,这才轻启唇畔说道,“孙大人,我的人已经在府内连搜几遍了,更是将范围扩大到整个京都,却都毫无结果,眼下这事情还能捂住,但若是午时一过,本官就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时候您想要息事宁人,恐怕就不可能了。恕本官无礼,孙大人可否告知贵府的密道?不让我的人进去,让您府上的人进去瞧瞧也是有的,现在整个孙府,恐怕就只有密道没有搜查了吧?”

“关大人,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孙府之内何来什么密道?”

“孙大人,距离午时还差一个时辰,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四小姐的命若是保不住,本官和您都无法跟皇上交差,您想想,连府上的小姐,您都没办法护着周全,又怎么能够确保公主在孙府能够相安无事呢?密道您不说也罢,我的人很快就会找到的!”

孙志典浓眉紧锁,面上更是青红交加,昨晚若不是关若山硬闯进孙府,这事情他原本可以就此在府内了结,可一旦被外人知晓,加上老夫人的事情,就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说不定还要被灌以“对上不孝,对下不护”的名头,在北夏崇尚孝道的大潮之中,若被人如此说,那可就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孙大人看来还需要时间考虑考虑,那么本官就先行去后花园了。听闻孙府后花园的湖色很美,我倒是想过去瞧瞧。”关若山俊朗一笑,放下茶盏就要起身。

关若山手下的衙役实则早就找到孙府密道的入口了,只是他并没有道破。等着孙志典可以主动说出来,无奈孙志典就是一把硬骨头,直到事情破败到可能伤害到他利益的时候,他才肯动摇,关若山早看出了这点,却就是慢吞吞等着孙志典开口。

终于,孙志典还是张口了,“关大人且慢……”

午时眼看着就要到了,今日的日头出奇之热,寻常人站在日光下暴晒半柱香的时间都会晕过去。『雅*文*言*情*首*发』得了关若山的知会,所有孙府主子都来到了后花园的湖边,女眷们则每人打着一把油纸伞,勉强可以遮挡暴晒的日光。

上官罗漪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起身,在院子外头密密麻麻的侍卫目送下。走出了紫琼苑,遵照关若山的吩咐来到了湖边。一整夜,这些侍卫都在按照孙玉晴的吩咐紧守着这里,连只苍蝇都不敢让飞出去,然而里侧的上官却睡得相当之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当她最后一个到达的时候,在个个儿盯着黑眼圈儿没睡好的孙府主子中尤为扎眼。上官的脸上不仅没有没睡好的倦容,反倒精神焕发,粉嫩得可以。

“除了还在被太医医治的老夫人之外,人都到齐了,那么孙大人,可以打开密道了吗?我的人这就进去。”

孙志典面色无比难看。任什么事情会比供出自家密道还要让人难堪呢?但现在不得不这么做,尽管他内心根本不想救出玉竹,因为每次见到玉竹都会想到那次外宅的动乱,这都让孙志典惶恐,但有了关若山的插入。玉竹就非救出来不可了。

“关大人,密道乃一个府的秘密,请各位背过身去,待我打开之后,再行通知,可否?”

关若山闻言,微微一笑,“孙大人请便。”随即转过身去。

上官罗漪的身边,冬语正撑着油纸伞,两人在转身的瞬间都目光默契的朝不远处一棵粗壮大树看去,那里,身着黑衣、遮挡面纱的上官罗恒正蓄势待发。

众人背后,孙志典独自拿着钥匙,启开地面上一片活动的草地,下方赫然呈现了一个钥匙孔,插入钥匙轻松转动了两圈儿,湖边一块草地哐啷啷便如同一道闸门般被掀开了,整个密道仿若一个地窖般,在闸门被打开的瞬间,里侧灯火通明,有二三十道阶梯通往里侧的密道。

“好了,大家可以回过头了。”孙志典开启密道开口之后,朗声说道。

众人闻言,皆好奇的回转过身,可就在所有人转过来的瞬间,突然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影速度极快的便从入口窜入了密道,站在入口最近处的关若山是最先发觉不对劲的,几乎没做反应便直接跟着黑衣人冲进了密道。但不知怎的,就在身后众多衙役也要跟着冲进去的档口上,密道的闸门突然关上了。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孙府跟着过来的主子全部愣在当场,只有上官罗漪一个人脸上还端着泰然的微笑,薄薄的,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

“孙大人,赶紧再打开密道啊,我们大人就这么跟着冲进去了,可是很危险的!”

“是啊,孙大人,赶紧再打开密道啊!”跟着关若山一同入府的众多衙役,见状全部慌神了,一时间乱了阵脚。素日关若山待这些衙役不薄,反过来这些衙役对他也是忠心耿耿,眼看着他一个人深入险境却不得帮忙,可见这些衙役有多焦心。

但孙志典却无奈摇了摇头,“密道的闸门从外侧只能一个时辰打开一次,刚刚我已经打开过了,再想打开就要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行,现在就只能祈祷关大人平安无事,从里侧打开密道闸门了。”

只一瞬,孙志典的心底几乎被庆幸所笼罩:关若山知道的太多了,他的小命就这样了结了也挺好。

但是反应了过后,孙志典的心还是凉了,倘若关若山今日真的跟黑衣人殊死搏斗,死在秘道之中,那就更没办法跟皇上交代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娇贵的孙府女眷们皆被日头晒得满面通红,反应最为强烈的便是孙玉晴,身边的秀云不停用湿巾子为她擦汗,却仍然止不住一滴一滴的流淌。

当然,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孙玉晴打从玉竹园出来,受着日晒,便开始觉得浑身奇痒难耐,却又不敢挠抓,她衣物之下那鱼鳞般皮肤是最耐不住挠抓的,每每被割伤抓伤都会冒出很多血,现在的场合,几乎孙府所有主子们都在,还有府外的很多衙役,若是在此出糗,那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上官整个过程都如同看热闹般站在孙玉晴身边,虽然一切早是她安排好的,但真正看到孙玉晴强忍着奇痒而不敢声张的样子,感觉还是不一样。

直至所有女眷都忍受不了而跑到凉亭里去躲日光,孙玉晴这才紧跟着身旁秀云的油纸伞,朝凉亭走去,眼看着前方就是凉亭的阴凉处了,孙玉晴不由加快了脚步,但是动作间却不知怎的,身后的及地裙摆突然被人踩住了,她又着急躲到阴凉处,两个力度同时一发力,只听撕拉一声,整个裙子的瞎掰从腰身以下突然断开了。

后花园中,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衙役们紧张盯着闸门口,女眷们坐在凉亭里擦着额上还在层层涌出的汗水,孙玉晴着撕扯裙摆的声音无疑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几乎一瞬,孙玉晴腰身以下的亵裤便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不仅如此,那蚕丝所织造的亵裤还有一个缺点——薄而透。

众人不看倒还好,一看皆吓了一跳,孙玉晴整个亵裤所遮挡的双腿布满了血红的斑点,密密麻麻,不仔细看还真的辨别不出来,离远看,眼神不好的简直会怀疑孙玉晴生着一双血红的腿。

孙玉晴惊叫着,在草丛上乱跳,满脸狼狈,“别看,都给我转过去,谁敢看我挖了谁的眼睛!”

秀云在发现不对劲儿之后,当即用挡在孙玉晴头上的油纸伞为她遮住了下身,但油纸伞撤下去的瞬间,日光瞬间将孙玉晴笼罩了,陡然间,孙玉晴的整张脸以及暴露在外头的双手被红色斑点爬满了,凉亭中有些胆小的丫头已经忍不住惊叫,整个孙府后花园顿时被恐慌所笼罩。

上官就站在孙玉晴的身后,看着她难受却又羞愤的模样,只是讥讽一笑:孙玉晴,日光浴的感觉如何?早在你想法子算计我的时候就该料想到你有这一天,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你却从来不知道珍惜,这回……我就让你有死路,没活路。

从上官意识到孙玉晴已经下手的时候,便着手反击了,包括昨日晚上在喜房中孙玉晴喝的珍菊茶,包括今日早膳府内准备的芹菜,菠菜……这三样东西看起来并不起眼,但菠菜和芹菜却是孙玉晴最为喜欢的,同时也是这个时节最该提防的,只要是肤制敏感的人同时服用了这三样东西就会全身奇痒,孙玉晴原先肌肤的状态便已经每况愈下,更别说加上这么一剂猛药了。

第二一三章 日光之症

二夫人、六姨娘以及七姨娘几乎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后赶来的六公主,都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密道的闸门口草地上,孙玉晴不顾一切的挠抓,鱼鳞般的手臂全然裸露在外面,通红一片,.满地打滚,肆意挠抓,最终还在奋力的嘶吼着,如同一匹被猎到的雌狮。

孙志典就站在不远处,他身后是关若山带来的二三十精壮衙役,可这个档口上,没有一人干冲上前来,因为孙府大小姐乃尊贵之躯,陌生男人若是碰了,则小命难保。

上一次孙玉晴在公主的宴会上出糗后被担架抬回孙府,那次就已经闹得全城皆知,那次也如同今日一样孙玉晴出糗,周遭人看着,一次又一次的出糗,孙志典几乎当即不想承认面前的女儿,作为一名父亲,他看到女儿如此性状的第一反应丝毫没有怜惜,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满的愤怒和羞愤,“还看着做什么?快把你家小姐遮住!”

秀云僵硬的站在一旁撑着油纸伞,半天才反应过来,竟也毫不顾忌的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罩在了孙玉晴的脸上,“大小姐,您别再挠了,大小姐清醒一下,大小姐……”

秀云本就生的娇小,素日更是柔柔弱弱的,其力度根本抵不过已经因奇痒而发疯的孙玉晴,就在所有人都愣着不敢上手的档口上,闻讯赶来的孙勇突然冲了出来,劈开手臂对准孙玉晴的后脖颈便是一下。

孙玉晴被这一下打的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手中挠抓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胳膊上斑驳如麟块的皮屑掉了满地,有些地方都已经被挠出血水,整个人早已经千疮百孔,还好她挠抓的都是胳膊,脸上的伤口相比来说要少些。但原本一张秀气的脸孔还是破了一半儿的相。

“你是怎么照顾你家小姐的?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随我扶着你家小姐回院子让王太医过来诊治……”孙勇说着,就要将孙玉晴抱起。但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柔声。

“大哥,我劝你不要轻易移动玉晴。”上官站在孙勇身后,面容平淡。阳光照射下,她眉心的红痣更加泛着光晕,“依我看她之所以全身奇痒是得了一种叫日光症的怪病,只要被日光晒就会全身起红疹子,不住的奇痒,初次发病的时候她周遭的环境:包括杂草、流水和小虫都是大夫诊断的依据,现在你若移动玉晴,她一旦回到屋内,避开日光,红疹就会立刻消失。『雅*文*言*情*首*发』到那时候大夫根本没有诊病的依据了,所以要想治好玉晴妹妹的病,还是让王太医过来这里诊脉更稳妥些。”

六公主见状,连忙接过话茬,“是啊。大哥,云沫也挺闻过日光症的事情,若回到屋内,别说是开方医治了,就是诊病都很难,还是快请王太医过来这里瞧瞧吧,趁着玉晴妹妹还没有醒过来。否则她待会儿又要肆意挠抓了。”

六姨娘好奇的观望着,紧紧握着手绢儿,厌恶的掩住了口鼻,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七姨娘,压低声音说道,“这大小姐还真是遭罪。平白无故怎么会患上日光症呢?哎妹妹,你刚刚瞧见了没有?那胳膊上的皮,如同鱼鳞一般,真是看着就让人恶心,没想到大小姐美丽的外表下居然生着那样的皮囊。真是可怖,太可怖了。”

七姨娘闻声,并没做过多反应,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草地上的一切。

孙勇何其聪明,只一眼便猜得出来上官和六公主的用意,让太医过来这里诊治,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定会中了上官什么全套。他正要回绝,恰好对上孙志典的眼神,瞧出父亲厌弃意思的瞬间,无奈很快下了决定,“秀云,跑去请王太医过来,要快!”

知父莫若子,孙勇是很了解自己父亲的,一旦被他厌弃的人,在他眼里根本没有拯救的必要了,所以刚刚孙勇才抢着下了决定,无论如何,定要王太医过来看一看才行。

秀云的动作也算是快的,不多时便带着王太医奔波赶了过来,当掀开盖在孙玉晴身上的外衣时,王太医都愣住了,“这?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秀云喘着气,极为细致的将刚刚孙玉晴的发病过程跟王太医讲述了一遍。

听罢,王太医捋了捋颌下的胡须,轻轻将秀云早已经搭在孙玉晴手腕处的手帕理了理,隔着手帕搭上了孙玉晴的脉搏,良久才重重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我终于找到老夫人所中之毒的原因了。”

此言一出,周遭所有人都愣住了,眼下这可是在为孙玉晴医治,怎么闹出跟老夫人中毒还有关系了?

孙志典上前一步,站到老王太医身侧,“王太医,你刚刚什么意思?小女的身子又怎么会跟老夫人中毒有关呢?”

王太医缓慢起身,眼神极为怪异的看着孙志典,踟蹰了半天才开口道,“孙大人,有些话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志典觉察出王太医神情的不对,刚要回绝,忽听身后上官冷声说道,“王太医,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命,您有话请直言吧。”

被上官这么一允诺,孙志典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面前王太医已经张口,“下官从给老夫人诊治开始便开始寻找她中毒的引子,之前那位大夫所说贵府的丫头已经传达给下官了,可下官认为,那位大夫所说的并不属实,或者可以说,他只猜测对了一半:老夫人身上或许被种下过那双引子,但中途又被人救治了,现在藏在老夫人身上的毒并非最初始的……”

孙勇担忧的瞅了一眼地面上乖乖躺着的孙玉晴,迟疑说道,“王太医,您的意思是?”

“现在老夫人身上所中之毒来源于大小姐,是她身上肌肤给老夫人种了新一层的引子,老夫人才会昏迷。”

孙勇一震,看着王太医的神情已经多了分警惕,“王太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旁孙志典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此话当真?”

身为太医院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被质疑医术莫过于最大的侮辱,王太医闻言,面色极为不悦,“倘若孙大人和大公子不相信老夫所言,大可以去请别的太医或者大夫过来诊治,我干坦言,只要是对老夫人身体有所了解的,都不会否认老夫的诊断。”

王太医的话无疑成为丢入后花园众人心中的一颗震天雷,轰的一声敲响了此事情前后的顺序:孙府大小姐孙玉晴在预先得知自己所患顽疾会对老夫人身体有影响的情况下,刻意为老夫人种下了毒,借此来诬陷上官罗漪,为了自己的私怨,竟然不惜牺牲掉祖母的性命!

六姨娘一张嘴几乎张园了,眼睛也瞪大到极致,“怪不得大小姐拼了命的也要把郡主关起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那也就是说四小姐和赵妈妈也是大小姐命人关起来的喽?可是刚刚冲进密道的黑影又是怎么回事?”

凉亭中的女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没人敢作声。齐齐看向后花园草地上孙志典的反应。

“王太医,我都知晓了。总之,不管怎样,请保住小女和老夫人的性命,一切就都靠你了。”孙志典幽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王太医的肩膀。说是这样说,他却再没看孙玉晴一眼。

孙勇一刻担忧的心早已经沉到谷底,玉晴和萧海含的计划他是了解的,并且从中协助着也做了些事情,按照她原先的安排,事情本不该这样,但却不知怎得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孙勇思索着,目光却自然而然落在对面上官罗漪的面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上官启唇一笑,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情绪,只一瞬间孙勇全明白了:上官罗漪,她早知道玉晴在算计她,却没反映出一丝一毫的警觉,顺其自然的将了玉晴一军,这一军微妙的连一向倨傲的孙勇都没察觉。

乍然间,孙勇几乎产生了错觉,面前这个根本不是十多岁的女子,更像是个老谋深算的冤魂,前来索命般周身透着黑气。

错开孙勇的眼神,上官迈步走向凉亭,心中暗道:事情还没有完,接着看吧……

孙玉晴对所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她一个昏迷的期间,人生已经发生了大逆转。在被孙勇抱着房到凉亭旁的石凳上后,孙玉晴这才微微张开双眼,脸上和身上的红斑却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刚刚被她自己挠抓后的血痕。可她丝毫没有时间惊讶,因为就在她朦朦胧睁开眼睛的瞬间,草丛中闸门再次打开了。

只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闸门口,等待着第一个人走出来。

如众人所期盼的,第一个迈出密道的人是关若山,但大家都没料到的是,关若山并非一个人走出来,他双手之上还抱着一个紧闭着双目的美人——孙府四小姐,孙玉竹。

第二一四章 虎毒食子

紧随关若山身后的是老夫人的贴身奴婢赵妈妈,她面色还有些苍白,显然是刚刚受过惊吓。

一直固执守在闸门口的衙役们在见到关若山的瞬间才松了口气,齐齐冲上去,“关大人,关大人您没事儿吧?”

“把里头被绑着的黑衣人给我抬出来。”关若山目光阴冷的瞥了眼赵妈妈身后角落处台阶上的一个黑色肉团,衙役们瞬间明白了关若山的用意,三两搭把手便将被牢牢捆住的黑衣人抬了出来。

“关大人真是智勇之才,孙某还应感谢你才是。”孙志典十指交叉胸前,做礼让状,迎上了关若山。关若山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行至凉亭侧畔孙玉晴一旁的空石凳上,将玉竹轻轻放了下来,眼神极柔极婉的一直落在玉竹的脸上。

上官远远看着,微微勾起了唇畔,成功近在咫尺了。

被抬出来的黑衣人脸上仍然带着面纱,孙志典好奇的一直盯着那人看,直至行至他身边,伸手动作迅速的便将面纱撕扯了下来,赫然一个陌生面孔,男子虽然俊朗,但相貌也不算是出众的。

孙志典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没想到他根本不认识这人,于是皱眉道,“你是谁?为何来我孙府扣我女儿和奴婢?何人指使你过来的?还有什么目的?”

这话问出口就是在装傻了,凡是刚刚在这里听到王太医所说之话的人都猜得出来这个黑衣人就是跟孙玉晴同伙,毒害老夫人抓走孙玉竹并将这一切黑锅扣在上官罗漪身上的幕后黑手之一剑道独尊最新章节。孙志典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他却偏偏绕靠这条路故意问出这一番问题,显然是要做戏给关若山看的。

黑衣人薄唇紧闭,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眼神却含满情谊的望向一旁正满身查看伤口的孙玉晴。

这其中微妙,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唯独关若山还在迟疑着,“孙大人问你话。为何不回?不要想着你不开口就算完了,我迟早都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是啊,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孙志典心虚的补上了这一句,心下却在紧张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更是恨铁不成钢的恨不得立即抽旁边孙玉晴一巴掌,她是何时何地勾搭到这个黑衣人的?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孙玉晴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就不能怪别人了,即便其父孙志典,此时内心都无不在吐槽,满心怨愤的对自己女儿,埋怨她因何如此愚蠢,只为了报复上官罗漪,却挑出了这么多事儿来。压根儿没想到这是上官的计中计所致。

然而孙玉晴却恍然无所觉。她当下只是认为面前的黑衣人就是上官罗漪同伙,并且等着看好戏般的期待黑衣人张口指正上官罗漪,“父亲,关大人,这样的人就该丢到大狱之中受他百八遍刑法。不然他是不会吐口的!”

黑衣人闻言,刚刚还倔强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并瞬间满脸都挂上了惊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一般看向了孙玉晴,“大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此话一出,孙玉晴倒是愣住了。“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说罢,还仰首瞅了上官罗漪一眼,仿佛在用眼神示威:你的主人分明就在那里。

孙勇一眼便瞧出不对劲儿,刚要出口阻止,却已经晚了,黑衣人张口便道:“大小姐。若不是你让我协助你坑害老夫人,迷晕郡主,绑走四小姐和赵妈妈,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到现在你竟然翻脸不认人了吗?”

孙玉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哪儿来的疯狗在这里乱咬人?我都不曾见过你,何曾让你做过这许多事情?父亲,关大人,快把这人捆了交给皇上,真是污秽混杂,什么人都有!”说话间,坐在石凳上的身体还悄悄朝远离黑衣人的方向挪了挪,宛然不与他同流合污的架势。

她却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反应和动作早已经成为满凉亭,乃至满后花园人眼中的笑柄了。孙玉晴对刚刚自己昏迷后事情一无所知,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众人锁定成了坑害老夫人和上官罗漪的对象,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挠抓的时候是除了多么大的洋相,更不知道她原本娇媚的面孔现在已经被道道血痕所笼罩了。

她,再也不是孙府大小姐孙玉晴了,而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惜与男人勾结,黑心坑害自己祖母,还将这一切都栽赃到别人身上的恶女。

“大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对你用情有多深,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被你这简单的几句话给埋没了吗?我以为咱们的海誓山盟都是真的,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我,还说跟我私定终身!我帮你做了那么多违背良心的事情,你只说等事情风头一过你就向孙大人坦白一切让他允诺咱们的婚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搪塞我,一切都是你的谎言,你就是想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我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真是被你的美色迷晕了头,孙玉晴,你真的太绝情,太绝情了!”

这一番话说的周遭所有人震惊的几乎下巴都要掉了,这个黑衣人居然是孙玉晴的情人?堂堂孙府大小姐居然用美色勾搭男人帮她做事?

孙志典的脸色简直是青红交加最后变成了紫茄子颜色,听完黑衣人的最后一句话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倒了下去,孙勇手忙脚乱也顾不上这边黑衣人了,连跑两步便过去搀扶孙志典。孙玉晴更是毫不示弱,为自己的“清白”跟黑衣人据理力争,整个孙府后花园顿时炸开了锅。

上官和冬语含笑走到七姨娘的身边,三人在凉亭中站成一列看着亭外的热闹,冬语轻声在上官耳畔轻语了一句,“主子,罗恒少爷演起戏来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刚才从秘道被拎出来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没来得及换面具呢,真是白白担心了一场超级创作大师最新章节。”

上官牵起嘴角。淡然一笑,“放心吧,他心里有数。现在该诚惶诚恐的人是孙志典,今日的事情他是想捂都捂不住了。”上官说罢。看向了后花园内的衙役们,这些人就是消息传出的最好渠道,按照孙志典的作风,这些人是一个都不能留的,但偏偏他们都是关若山带进来的,碰都不能碰的。所以,就擎等着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吧!

这边轻声唏嘘,凉亭外更是吵得不亦乐乎,二三十号衙役全部看得呆傻在了当场,关若山更是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夜幕降临。孙志典的书房中,夏明昭稳稳坐在太师椅上,单手轻轻放在椅旁小几上,极富频率的滴滴滴滴敲打着小几的桌面,孙志典则就坐在一旁。异于往常的沉默。

“姑丈,海含知道您犹豫,这也是理所应当,但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那个黑衣人现在就关押在柴房,关大人的众多衙役也都走出了孙府,不出今晚。就会闹得满城风雨,若此事再不了断,明日皇上就会召您亲自觐见,此事说小不小,却也能够捅破了天,孙府现在可是住着六公主。那是皇上的心尖肉,若被皇上得知府上有如此污秽之事,他会怎么想?眼看着老丞相就要退位,接班人选还存在着争议,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萧府、孙府还是四皇子府都不能有半点差错……”

“你说的这些我都了解,可是杀了玉晴,此事也不能确保就会有完满结局啊?”

“孙大人,现在你还期盼有什么完满结局嘛?玉晴做出这样事情也就算了,自己也不知道擦干净,让我们来收拾残局?若这次你还不能下决心,那么就依旧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坐着吧!”夏明昭一改往日里客气的称呼,直接唤孙志典为“孙大人”,且其语调冷漠,仿若跟街边乞丐说话一般,没有丝毫情感。

孙志典闻声,突然打了个冷颤,缓慢起身,在书房中央默立良久,所谓虎毒不食子,刚刚后花园那一幕,孙志典虽然也气氛,但真正要下手杀掉女儿他还是不忍心的,可是现在路只有一条,若还想继续往上爬,现在就必须下得了狠心,叹了口气,孙志典最终开口道,“既然此事四殿下和四皇子妃已经早有决断,那我还是不插手了。”

萧海含顿时松了口气,没给孙志典后悔的机会,起身便走出了书房大门,径直走去孙玉晴的玉竹园。刚迈进玉竹园的院门,里侧乒乒乓乓瓷器碎裂的声音便贯穿于耳,“贱人,你给我滚!”萧海含动作一滞,但只是顿了顿,便重又迈开了步子,“待会儿看我脸色行事。”

闻言,一直跟在她身后一个个子高挺的丫头果断回了一句,“是……”

两人刚行至房门口,门却忽然被拉开了,里侧两个身着亮色的女子迈着轻柔的步子迎面跟萧海含走了个对面,不是别人,正是上官罗漪和冬语。

上官乍然见到萧海含,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之意,只是微微一笑,略点了点头,“四皇子妃今日这么有空,过来看玉晴妹妹?”

萧海含笑容更是恬静,略眨眨眼回道,“是啊,听闻玉晴妹妹身体抱恙,我特地随四殿下过来瞧瞧,真是巧,在此能碰到郡主。”

“玉晴妹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有劳四皇子妃惦念了。”

“郡主太过客气了,这些都是我这个做妹妹应该为之的。”

“四皇子妃请……”

“郡主请……”

两人皆侧过身子,秉持着温婉的微笑,擦肩而过。走出玉竹园的院门,冬语悄悄拉住了上官的手臂,“主子,萧海含这是?”

上官突然停住了脚步,动作轻缓的回转过身,眼眸深沉的瞟了眼玉竹园的屋脊,“孙玉晴,你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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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井内白骨

从玉竹园回来,冬语和绿萝便只守在上官房门的外头,相对而立,.

屋内,桌案旁的三个人正静静盯着面前桌子中央小盅里两个一大一小差异巨大的蟋蟀。

“哥,你说,这两个蟋蟀谁会被踢出局?”

上官罗恒仍旧穿着一身黑衣,只不过面孔已经恢复了本尊。听闻妹妹的问话,当即俯身向前,仔细端详着两个还在拼死相斗的蟋蟀,思索了一瞬方才回答:“小个子的!”

夏明远单手托腮,操起一旁极其纤细的一根竹签,挑逗性的开始拨弄小个子的蟋蟀,满不在意开口道,“龙常刚刚把咱们事先安排好的那个黑衣人送进柴房,就差一点点便被孙勇撞见了,还好龙常反应快,及时躲过了,不过也幸好咱们及早把你换下来了,那个孙勇,居然直接将黑衣人的舌头隔断了,若他知道这个被割掉舌头的人就是一直负责跟踪咱们的那个手下,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你倒是真挺绝的,一点儿后路都不给人家留,把我替换下来也就是了,随便找一个街边恶霸换了呗,反正那些恶人的命也不值钱,你偏偏找了孙勇的手下,啧啧啧,此乃虐心之最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听得上官几欲发笑,这两人压根儿不是在感叹,分明就是在炫耀和沾沾自喜,“孙勇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见机行事吧。”

夏明远收回竹签,凑近了仔细查看两个蟋蟀的动作,继续道“既然他已经命人将黑衣人的舌头割下来了,那就说明他跟孙志典已经打算将一切事情推到黑衣人身上,恐怕,接下来孙玉晴不仅仅不是‘幕后黑手’了,反倒成为了受害之最。”

上官勾唇一笑,“孙玉晴。无阻挂齿。”

上官罗恒挑眉,“这话怎么说?”

“刚刚我从玉竹园回来,迎面碰上了萧海含,听丫头说她此次是跟夏明昭一同入府的。夏明昭应该现在还在孙志典的书房,有他坐镇,定又在捉摸着这事情的最佳解决办法,我倒是好奇,萧海含会有什么方法来了结孙玉晴的性命。”

上官罗恒皱了皱眉头,“萧海含,不愧是萧家的子孙,心狠手辣啊,对从小情深的姐姐都下得了手。『雅*文*言*情*首*发』”

“除了萧家人,她不会承认任何姐姐。狠毒的人是自他们办事的手法,凭着孙玉晴的脑子她绝对不会想出用西疆巫毒这个法子来坑害老夫人,所以能想出这个法子的另有其人,纵观孙玉晴左右,能给她想出这个主意的人。也就只有萧海含了。她恐怕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其一,若计划成了,则除掉我,既能给她的祖母和哥哥们报仇,以后也可以踏踏实实做四皇子妃不再担心地位不稳了;其二,若计划失败,一切都能够顺理成章推到孙玉晴身上。孙玉晴倒霉对萧海含不失为一件好事儿,毕竟她们现在的关系不仅仅是表姐妹,还是情敌……”

也就是说,事情无论成败,于萧海含,都会有喜闻乐见的结果。当然。她最盼望便是计划成功,因为这样,就可以灭掉上官罗漪,这个她昼夜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

夏明远接着道,“不过。她这样自认为周密的计划,若是被老四得知了,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上官的眸色渐渐防沉,“孙家、萧家和四皇子府始终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夏明昭就算再气,也不会对萧海含怎么样,反倒会将她供在四皇子府内不管不顾,这才是对萧海含最大的折磨,以夏明昭的个性,他必定会如此做。”

夏明远闻言,微笑拉过上官的手,浓黑的眸子眨了眨说道,“人家的家务事就不用咱们费心啦,罗恒,孙府不宜久留,待会儿还有场大仗……”

“好啦好啦,不耽误你俩了,不过话说,那个关若山的身手还真不错,我原本想着故意让一让他,却没想到他跟我只是旗鼓相当,我稍微走一个神就被他给擒了,下手甚狠,将我捆成了肉球儿,幸好我底子不错,否则还真是逃不过今日这关了。”

“老四一直在寻找咱们在京都的底子,你回去时候要小心,别泄露了行踪。”

夏明远话音刚落,冬语的声音便在窗外扬起,“主子,桴怡院那头出事了。”

桴怡院?真是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院名了,自从大夫人逝世以后。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上官语气淡然,转头微笑看着屋内仅剩下的夏明远,“走吧?一起去看好戏。”

夏明远眼眸眯成一条线,深深的笑了,做无奈摇头状,拉过了上官的手,“走吧,验收一下咱们苦心安排的成果。”

桴怡院,待上官和夏明远到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人:包括孙志典在内的孙府各位主子以及夏明昭夫妇皆在,见上官和夏明远并肩走入院中,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出现了异样,仿佛在看异类般盯着走过来的两人,然作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夏明远和上官罗漪依旧淡然处之。

萧海含注意到上官走进来的瞬间,眼神极为不自然的瞟了一旁夫君一眼,果然,夏明昭的眼神根本不受控制的定在上官脸上,那柔如水般的目光,夏明昭从来没给过她。

上官行至人群之中,礼貌性的对夏明昭福了一礼,却脸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便直接转过身对着孙志典说道,“义父,发生什么事了吗?丫头只跟我说您让我过来,罗漪却不知道是因何事?”说罢,状若不知的迎上了孙志典的眼眸。

正当孙志典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他身后的井口里突然传出人的怪声,“老爷,井里有异样……”

上官闻声,偏头看过去,只见因周妈妈而被封了的井口此刻正开着,井口旁边一根很粗的绳子从大树环绕而系,最终伸入井中。

想来,说话之人就是顺着这条绳子爬下去的,一口死过人的井,居然也有人敢爬下去,当真是胆大。

上官正在心中暗自腹诽,忽见孙志典身后,管家将另一个很粗的绳子小心翼翼的递了下去,还一边动作一边叮嘱道,“绳子递下来了,你当心。”

众人敛声屏气的等着井底探寻之人传递上来东西,却在第二根绳子被拉上来的瞬间吓得几乎呆住,哗然间,只见粗壮的绳子上细碎的捆绑着一堆白骨。

孙志典见状,略一皱眉,冷喝了一声道,“府内怎会有这种东西?”眉头已然皱得出现了几道沟壑。

见老爷愤怒至如此,身旁人皆不敢出声了,最后还是站在一旁的管家悄声提醒了一句,“老爷,那是周妈妈的骸骨,数月前您命人将周妈妈丢进井里的啊,从那之后这口井便枯了。”管家的声音并不大,却震得周遭人皆是一惊,周妈妈?曾经大夫人身边的红人。

一阵凉风吹过,周遭顿时阴森可怖,自从大夫人走后,桴怡院便愈加荒凉,素日里连路过的丫头都要避开门口绕好远,生怕挨得太近了,碰上什么邪门的事情。正当周遭人沉浸在恐怖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时,井中之人再次发出了声响,“老爷,请再递绳子下来。”这次,井下之人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甚至还带了一些迫切要离开井底的急切感。

听出井底气氛的不对,管家不由分说将刚刚系着白骨的绳子解开,放下白骨,重又递了下去,良久,绳索重重向下拉了两次,这是已经拴好东西的暗号。

周遭的仆从们会意,仍旧用刚刚拉系白骨绳索般的力道拉绳子,可奇怪的是,绳索岿然未动。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老爷,底下的东西似乎很重……”

“加派人手!”还没等仆从的话说完,孙志典已经明了,分秒间便下答了命令。

闻听孙志典发令,身后众多空着手的仆从皆跟了上来,呸呸几口,随即全身发力的攥紧了绳子,吼着一二一二这才慢慢将绳索拉了上来。

孙勇一直默默站在孙志典身边,眼神动也不动的聚在井口处,当下看着绳子一点一点被拉上来,双手都已经拧成了结。

可紧张与忧心亦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当绳子就快被全然拉上来的最后档口上,突然在井口处被挡住了,围在院子中央的所有丫头、妈妈们皆深深垂下了头不敢直视,站在井口一旁的管家虽然跃跃欲试却也脚步迟缓,迟迟不肯动作,孙志典呼吸一滞,淡漠挥了挥手道,“管家,速速过去井口看一看,是怎么一回事。”

管家闻言,硬着头皮半步半步轻轻小错着步子走上了前去,在看清楚井口情景的时候,大呵了一声,连连后退了两步,“老爷,是……是大小姐!她的身体横着挡在井口处了,所以拉不上来……”说完此话,管家的腿直接软了,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即便是入府这多年,见过诸多大场面的管家都被孙玉晴的丝状吓得不敢做声了,更别说是别人。

第二一六章 玉晴之死

就在一群人胆战心惊,都不敢摆弄井口卡住是尸体时,孙勇突然大步上前,坦然蹲在井口处,背对着大家,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良久,他猛然回头,眼神极为阴冷,簌簌迸发着寒光,“绳索,拉紧了,若是大小姐有什么闪失,拿你们是问!”语毕,重又转过头去,略动了动手臂,随即起身,语气坚道,“拉!”

不远处一直拉着绳索不敢动作的仆从们这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当即按照孙勇的吩咐“嘿呦嘿呦”的便将绳索全部拉了上来,一时间孙玉晴的尸身呼之欲出。

她一身雪白色装扮,长袖飘舞,在整个人滚落出枯井的瞬间,盈盈然仿若仙子。周遭所有人几乎看花了眼。还在怔愣管家因何恐惧至那般模样的时候,却猛然看到了孙玉晴正面朝上的样子。

陡然间,周遭所有人都吓得倒退了半步,其中不乏胆小的双腿已经无力。刚刚早已经瘫软掉的管家更是不管不顾起身便朝远处跑,不为别的,只因孙玉晴的死状太过恐怖。

白衣胜雪的包裹下,她满身都是伤疤,除却后花园时候她自己挠抓后的伤口外,这次又徒添了很多新的伤口,脸上的伤痕都已经结痂,但乍然还是能够辨别出是孙玉晴的。

除此之外,最为恐怖的是她那双还未闭上的眼,透着孤零零的幽光,仿佛在向世人控诉她死得有多冤。

然仅仅是死不瞑目也就罢了,更诡异的是孙玉晴一双眼睛竟然呈赤红色,仿若着了魔一般,看得人毛孔发憷妖孽说美人儿别跑TXT下载。

周遭阴风阵阵,不知怎么的,竟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围在院中的几十号人皆极为默契的不发一言,甚至连出气儿都是小心翼翼的。

上官罗漪淡漠扫了一眼孙玉晴的死状,便状若不忍般的将眼神别过去了。赫然面对的正是夏明昭夫妇:夏明昭倒是没什么,一如往常的镇定;倒是身旁的萧海含,眼神闪躲的在孙玉晴尸身上徘徊,神情很显然极为不自然。但看得出来她仍在强自压抑着。

夏明远同样注意到了萧海含的异常,却只是深深垂下头,嘲讽一笑。

孙勇深深舒了口气,强自按压住心中奔腾欲出的怒火,狠狠瞪了人群中上官罗漪一眼,转过身就要上前抱住孙玉晴,却在动作的瞬间被孙志典喝止住了,“勇儿,勿要轻举妄动!”

“父亲!”孙勇猛地回过头,眼中全然是因愤怒而激胀的血丝。“玉晴她!”玉晴她就这么被上官罗漪灭口了,您还打算置若罔闻吗?

孙勇在心底将未脱口的话补全了,整个人早已经游走在发狂的边缘。

“大少爷,孙大人说的没错,你不能碰大小姐。”王太医声音悠悠缓缓的从人群中飘扬而出。

孙勇闻言。显然没听进去,“王太医?您这话什么意思?”

“大小姐的死事有蹊跷,容老夫查验一番再做打算也不迟啊!”说着,王太医眼神示意般的瞅向了孙志典。

孙志典眼神不忍的最后瞟了一眼地上睁着一双红眼的孙玉晴,垂首摇头道,“多谢王太医了。”

“可是此处人多混杂,妹妹不可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被人查验。来人啊,抬屏风过来!”都没知会过孙志典,孙勇便直截了当下了命令。底下仆从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按照孙勇的话去准备了。

不多时,便抬来了四面屏风,很快将孙玉晴和王太医、孙勇罩在了里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时间里。王太医在孙勇的注视下对孙玉晴的尸身查验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遗漏之后才微微摇头堆着孙勇道,“大少爷,老夫已经有决断了。”

孙勇会意,用事先准备好的白布将孙玉晴整个身体盖住了。这才打开屏风,随着王太医的脚步走了出来。

“王太医?小女究竟是被何人所害?您可查验出什么了?”孙志典满脸急切的迎上去,宛然慈父模样。

王太医幽幽叹了口气,屡屡颌下飞胡须,这才缓缓说道,“孙大人,令爱的死绝不简单,白日里那番日光症之景说是巧合倒也说得过去,但此番情形,真的事有蹊跷,单凭大小姐表面之状,老夫可以判断,她死前被种下了摄魂术。”

“摄魂术?”

“摄魂术?”

此言一出,周遭皆哗然,摄魂术?不是东塘国的专属吗?怎会出现在北夏?

“王太医,此话怎讲?”孙勇追问道。

“大小姐双眼呈赤红色,此乃诡异之死法,老夫行医多年,只是少年时候跟从师父学徒,曾经见过有一家从东塘国逃难至北夏的人死状如此,且凡是被种下摄魂术之人,时而迷惑,时而清醒,甚至有时候状若木偶般会遵从主人的说法,任由主人摆布,然待他们清醒之时,所做的事情皆没有了印象。这便是摄魂术的可怕之处。”

“摄魂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今日的好戏不止如此呢。”夏明远凑近了上官,轻声低语道。

上官微微勾起唇畔,“是啊,越来越有趣了雪飘五界最新章节。”

“玉晴表姐被种了摄魂术?即是说,之前毒害老夫人,派人绑走玉竹和赵妈妈,并且栽赃给郡主的事情并非玉晴所愿了?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萧海含上前一步,轻声道破了先机。

“如此说来,在大小姐身上动手脚的人必是跟孙府有深仇大恨的了,不然怎么会处心积虑借大小姐之名混淆视听,趁此挑拨孙府人之间的关系呢?”

“是啊,想来,大小姐是被冤枉的,怪不得昨日后花园时候,大小姐根本不认识那个黑衣男人呢,如此说来,那个黑衣男人也是背后之人派来的了?”

……七嘴八舌的,原本说不上话的丫头妈妈们也跟着议论起来了,孙志典却没有出言阻止,很显然她们是早已经安排好的御用传话者。

上官冷眼瞧着,早已看出孙志典和夏明昭计划此处的意图,却没有拆穿,只是泰然旁观。

另一头,萧海含却已经开始指引大家的思考方向,“小人之心虽不能有,但合理的猜测还是应该为之的,姑丈,海含前几日听闻宁国公府请来了东塘的几位高僧,只是不知道此消息是否确实。我北夏与东塘之间素无往来,虽是邻国,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此回玉晴表姐是因何着了别人的道,无辜枉死……”

上官闻言,深深的笑了,果然最后收官之时,被迫背黑锅的是宁国公府,夏明昭啊夏明昭,亏你想得出来!想到这里,她突然偏头瞧了夏明昭一眼,说来也巧,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两人眼神在空中交叠在一起,时间仿佛就这样定格了。

“海含啊,事情姑丈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你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了,此事即便真如你所言跟宁国公府有关,咱们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说来又有何意呢?”说罢,孙志典重又重重叹了口气。

表面上是在反驳萧海含的观点,实则是将宁国公府的大黑锅扣实了。

桴怡院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谁也没给出一个说法,直至关若山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众人才发觉,不知从何时开始,关大人已经站在院门口了,“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那么关某自然会将前因后果跟皇上禀明,此事还需圣上定夺,孙大人,您说呢?”

孙志典眼神闪躲的先瞧了夏明昭一眼,随即迎上关若山,故意抬高了声音说道,“既然这次的事情,皇上已经全权交给关大人负责,那么就有劳你了。还望关大人能够查出凶手,让小女不至于无辜枉死。”

关若山双手交叉胸前,拱手一礼,“这是自然,青天白日里便有人杀人灭口,着实太过猖狂了些,关某自会将此事查个明白,不过孙大人,既然六公主已然是贵府的人,未免皇上担心,还望孙大人可以加强府内侍卫的巡防,以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换言之,下次别再给我惹麻烦了,“哦对了,昨日抓到的那个黑衣人,还望孙大人将人交出来才是。”

孙志典会意,面色尴尬,“待会儿,孙某自会将人交给你,来人啊,还不把大小姐抬下去,行丧礼!”

“哎……孙大人,先莫着急,这是皇上的密信,您先瞧一瞧再下命令不迟。”

孙勇闻言,面色一白,随即担忧的瞧了一眼屏风后头白布掩盖的孙玉晴,眉头紧锁。

孙志典展开关若山递过来的信封,拆开后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脸色由土黄色霎时间转变为了土灰色,难看至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孙某……明白了。”

说罢,略挥了挥手道,“把大小姐抬进桴怡院的屋内,稍后再行装殓。”

桴怡院的屋内?上官心中嘲讽,不由抬头瞅了一眼挂满蜘蛛网的桴怡院主房,破败不堪,连窗户纸都没剩下几块了。孙志典下达此命令,只说明一点:皇上不准孙府大招大揽为孙玉晴操办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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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嫉妒成恨

说来也可以理解,他尊贵的女儿六公主才刚刚在孙府办完了喜事,紧接着这里就大肆操办丧事,怎么说都觉得不吉利,为了皇上自己的女儿,他也索性自私了一把,以孙玉晴横死为由直接不允许操办了。『雅*文*言*情*首*发』

见孙志典这边已经下了决断,关若山回身便要带着人回去,可刚走出院子便被人叫住了,唤住关若山的不是别人,正是冬语。

关若山听了冬语的几句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她朝另一侧的小道走去了。

见关若山已经跟了冬语走,夏明远勾唇拍了拍上官的肩膀说道,“走吧,戏也看得差不多了。”

“怎么?这就着急走了吗?郡主跟玉晴表妹素来姐妹情深,都不送一送她妈?”

夏明昭的声音悠然在四周飘散,最后流进上官的耳中。她启唇毫不掩饰的笑了,“四殿下,若说不舍得,玉晴不是您曾经的未婚妻吗?您该比我更不舍得才对,还有四皇子妃,刚刚我看你乍然瞧见玉晴的时候,都心疼忧伤的全身发抖了呢,悲伤归悲伤,四皇妃,您可要注意身体才是,哦对了,说起来,刚刚倒是没见着叫秀云的那个丫头,主子惨遭灭口,她跑到哪儿逍遥自在去了呢?”

上官刚一提到秀云,萧海含整张脸都白了,脑海中瞬间出现刚刚在玉竹园杀孙玉晴的场景,就在孙玉晴被按倒在地苦苦挣扎的时候,她身边的丫头秀云却不知何时逃走了,萧海含不过一个不留神,那小丫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接下来无论怎么在附近寻找都不见秀云的身影。这成了萧海含的一个心头大患,但她并未跟夏明昭和孙志典透露半句。

可是,当下上官罗漪却问出此话,难不成她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说秀云已经在她手里了?萧海含越想越是心惊,当下心跳已经逼近嗓子眼儿了。

夏明昭看出萧海含的不对劲儿。连忙转移话题道,“郡主察言观色还真是了得,不过,既然玉晴妹妹已经惨遭不测。那更别说她身边的丫头了,恐怕早被弃尸荒野也未可知。郡主这么悠闲,不如多担心你自己的安危,毕竟仇家越多,就越危险不是吗?”

“这阵子四殿下辅佐皇上因国事也算操劳的很了,怎么还有空关心我这个小小女子的安危?.依我看,四殿下还是多多关心四皇妃吧,她本就身子娇弱,最近又劳心伤神的,该多多照拂才是。”

“郡主多虑了。海含整日悠闲惯了,何来劳心伤神一说?”

劳心伤神?分明就是暗指孙玉晴此次计划背后筹谋一切的人就是萧海含。有心人一听便可明白上官罗漪的意思。

见萧海含如此敏感“劳心伤神”这几个字,上官不由轻笑,“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去瞧一瞧老夫人。告辞。”

目送着上官和夏明远走出桴怡院,夏明昭的眼神愈加犀利,可看在萧海含的严重,始终不是滋味,良久,萧海含才动了动夏明昭的胳膊悄声提醒道,“殿下。人已经走远了。”

夏明昭狠狠剜了萧海含一眼,甩了甩袖子,踏尘而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甩给身后房屋中的孙玉晴。

孙勇忙前忙后帮着张罗孙玉晴最后的丧事,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可大办,那就是要悄悄的埋了。不止如此,孙玉晴死因有疑,根据祖上规定,这样死因不明的,是不得葬入祖坟的。

不过这样倒也好。直接将孙玉晴葬在大夫人萧云的墓边,两母女可以做个伴儿了。孙勇深深叹着气,脑中突然回旋出刚刚院中上官罗漪的笑容。在孙勇的意识中,此番孙府波折,皆出与上官之手,她却逍遥自在的很。

于是乎,在不了解详情的孙勇眼中:之前大夫人的仇,加之现在孙玉晴的死,牢牢地,新仇旧怨全部被堆积在了上官罗漪身上。孙勇几乎将上官视为心腹大患,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孙府门口,夏明昭和萧海含相继上了马车,车夫是一直跟着夏明昭的,自然懂得看脸色,当注意到两夫妇从门内走出来的神情时,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没有四皇子的命令,车夫即便拿着马鞭也不敢让车动一下。最终事实证明,车夫的选择是对的。萧海含紧随夏明昭身后,两只脚刚在马车里站稳,啪的一声,便忽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猛地抬头,赫然对上夏明昭刚刚收回去的手掌。

“殿下,您?!”

如果说眼神可以达到冰寒刺骨的地步,那么此刻夏明昭的眼达到了,“我为什么这么做,你最是清楚不过,为什么平白撺掇孙玉晴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是觉得孙府现在还不够乱是吗?”

萧海含闻言,脑中急速运转,听夏明昭此话便可猜出,他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怪不得刚刚在桴怡院的时候,他神情一直那般别扭,可是前因后果他全部知道吗?万一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眼下,还不能承认。

萧海含很快下了决断,悲戚着说道,“殿下,我没有!”语毕,她单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眼睛里早已经噙满了泪花,“是玉晴表姐执意让我帮忙对付上官罗漪的,我只不过是……”

“现在死无对证,当然想说什么都可以,萧海含我告诉你,四皇妃的位置,随时都不缺人,为什么最终是你,你应该很清楚其中来由,如果想继续荣光满面的活着,就少给我惹麻烦,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从大婚之日至今,虽然夏明昭夫妇没有夫妻之实,但也算是相敬如宾,像今日这样彻底翻脸还是第一次,可见夏明昭是真的被惹怒了。

“殿下,您是知道我的,就算我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那也全是为了你啊,身为帝王者,况且不能有爱,更别说即将登上帝王之座的人,上官罗漪,只要她活着,将永远是您的死穴,男子,一旦有弱点,将永难成大事,这点您比我清楚,可为什么真正面对的时候就糊涂起来了呢?您怪我也好,打我也罢,总之,海含丝毫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上官罗漪,她就该死!”萧海含也是气急了,一个没忍住,竟然将心中所想尽数和盘托出,丝毫不掩饰她对上官罗漪的恨意,但这话彻底激怒了夏明昭。

“你?!”夏明昭再次举起了右手,却迟迟没有扇下来,“萧海含,我警告你,上官罗漪的性命,只有我能取,其他人,没有资格!踏踏实实做你的四皇子妃,今日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倘若再有下次,你就下去陪你的玉晴表姐吧!”夏明昭说罢,掀开帘子便飞身下车了,“送四皇妃回府!”

车夫一个怔愣连忙答道,“是……”甩开鞭子,马车呼啸着便走起来了。

光鲜亮丽的四皇子马车在中央大街喋喋哒哒的跑过,百姓们恭敬礼让,垂首间心头无不在羡慕坐在马车之中的人儿,却不知,里头的人正梨花带雨哭得泣泪横流。

今日之事虽然以这样的结果收场,但于外于内,萧海含还是赚了,除去一个孙玉晴,又让大仇人宁国公府为孙府的事情背上了黑锅。若说有哪里不顺心意,那便是萧海含真正意识到了夏明昭对上官罗漪用情之深。这是她无论这辈子如何笼络人心都无法匹敌的。更是让她恨上官狠得压根痒痒的根结。

老夫人房中

上官罗漪和夏明远走进来的时候,关若山正一个人坐在外室喝茶,赵妈妈伺候着老夫人更衣洗漱后,良久才从内室中出来,已然如往日般精神抖擞了。

乍然见到上官,老夫人面上尽是笑意,虽然那日她身中剧毒,但她隐隐约约还会感觉到上官为她奋力解毒了,更是在心中无限感慨,自己替继子孙志典赎罪的做法真的没有做错,若她也跟孙志典一样,置上官家最后一条性命于不顾,恐怕她这条老命老早前就丧于黄泉了。

赵妈妈搀扶着老夫人行至主客的榻上先坐下来,随即步履轻缓的走到关若山面前,屈膝便跪下了,“关大人,请受老奴一拜,救命之恩老奴这辈子也难以回报,只能以此法子感谢您了,还望关大人莫要拒绝。”

关若山一心在整件事情的盘算以及接下来跟皇上的交代上面,压根儿没想到赵妈妈会行此事,倒是被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手中茶杯,上前搀扶赵妈妈,“赵妈妈,你这是做什么?救你们本就是本官的职责所在,何来感谢之意?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呀。”

老夫人哈哈一笑,略挥挥手道,“关大人,赵妈妈这几日都睡不好觉,只念叨着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这个恩人,你就让她跪吧,也好让她心里踏实舒服一些。”

“是啊,是啊,恩人,你就让我跪吧。”赵妈妈说罢,都没给关若山反应的机会,紧接着连磕了三个响头。

第二一八章 欲擒故纵

关若山最终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赵妈妈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着起来,“赵妈妈,你这又是何苦呢?”

“关大人,老奴的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理当如此,若非那日您英勇当前,.”

赵妈妈的神情充满感激,丝毫不掺假的,上官坐在一边看着,不觉心里都暖暖的,这件事情只有玉竹清楚原委,连同样被绑的赵妈妈都不知详细来由,不过幸亏如此,赵妈妈才能真正投入,给出最真实的反应,不至于让久经仕途的关若山一眼识出破绽。

“赵妈妈何出此言,你这样说,本官都无地自容了,若是早有所防范,就不会让贼人趁机而入。不过,四小姐的身子可恢复了?”

听闻关若山如此说,上官弯唇一笑,“有劳关大人挂怀,小妹的身子素日虽然健朗,这次的事情又没有受到擦碰,但多多少少还是被吓到了。若是有硬伤,休息几日便可痊愈,最怕的就是惊吓,心中的阴影倒怕是很久都挥之不去了。若非如此,今日,老夫人自当让小妹过来当面感谢关大人。”

“是啊,关大人,这次您英勇救出孙女,我这个为老的都要跟你说声感谢了。只是……孙女实在不方便出面,一来是身子不太舒服,二来……她整整消失了一晚,虽然彻夜都是跟赵妈妈在一起的,但未出阁的女子彻夜凭空消失,说出去还是……”

最后几句,老夫人说的迟疑,但意思已经很明了,以玉竹这样的身份,虽然不算是名门名户最至尊至贵的大小姐,但也算是有头有脸了,就这样被掳走一晚,虽然身边有妈妈作证她的清白。但也是说不清的,加之出来密道的时候由于身子不便,玉竹是被关若山抱着出来的,男女授受不亲。有肌肤之亲,在当下的北夏朝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关若山思虑至此,当然明白老夫人在暗示什么,当即犹豫着皱起了眉头。

孙玉竹,那日见面时候他着实注意过,乍然看到时,关若山都有些愣住了,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其他,这女子竟然跟几遭他梦中所遇之人那般相像——面容清秀。容色秀丽,同一般的官家女子不同,她看起来单纯如一,.

唯一不足的便是不能动弹的双腿,其实这并非关若山所踟蹰之根结。真正的根结在于他心中所想妻子的人选是家世清白,可以简简单单操持着过日子的,只要对方人好,其余的都无可挑剔,偏偏孙玉竹出身孙府,若是早几年的孙府,风风光光嫁女倒也是好的。可近几年来,这里被闹得乌烟瘴气,甚至提及孙府,街上老百姓都能说出不下于十条的八卦错处,出身这里的女儿,真的是他梦寐以求想要的女子吗?

看出关若山在犹豫。老夫人明显有些忧心,毕竟玉竹的双腿情况就摆在那儿,若是正常男子,不了解玉竹品行的,是根本不会考虑的。即便两人有肌肤之亲,为了对玉竹负责,关若山此遭扛下这段婚约,将来的生活玉竹也不一定会快活。

正当老夫人犹豫着要开口之际,下意识瞅了一眼上官罗漪,却瞧见她泰然坐在那里,压根儿没顾忌关若山的态度。

乍然见到上官如此,老夫人倒是突然醒了,此时候若说的太多,倒显得女方太过主动,就算事情凑合成了,于关若山而言,不过是应承着,根本没有动心,可是回转念头又想,老夫人倒真是没什么办法了,此时此刻,除却主动跟关若山谈论此事,难不成还有别的办法?

想到这里,老夫人重又抬头瞧了眼上官,见她眉宇间全然透着自信,不由整颗心放下了一半儿,这几年过来,老夫人无论何事都习惯了先问一问上官,再做决断,凡事只要上官表现出自信了,那么自当十拿九稳。

赵妈妈站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里,并不言语,只是默默的为主子们填茶,屋子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番冷寂。

思虑良久,关大人才缓缓开口道,“老夫人,密道之事,实乃若山不得已而为之,当时赵妈妈和四小姐皆被困密道之内,又有黑衣人奔走缠斗,若山最后也是不得已才将昏迷了的四小姐抱着走出密道,今日若山答应前来,也正想就此事跟四小姐道歉呢,不过老夫人尽可放心,密道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若山就不会逃避,会对四小姐负起该负的责任!”

“关大人,您是该负责任没错,不过孙府并不想强求与您,这事情我跟老夫人也说了不算,还要听听小妹的想法才行。”上官终于开口,说的话却让老夫人都有些听不懂了。

关大人那头明明已经答应要迎娶玉竹,对此事负责了,这是老夫人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关若山,曾经老夫人为玉兰觅好的良婿,在初定人选之后,就要寻找媒人撮合的档口上却被玉兰直截了当拒绝了。

玉兰不知道的是,当时没有成就此番良缘,可成了老夫人的心头憾事,但已然被玉兰拒绝的事情,又不好让玉竹顶上,虽然将关若山介绍给老夫人任何一个孙女,她都愿意,但事情着实不可这样做。

谁知道机缘巧合,偏偏发生了密道的那一件事情,这在老夫人看来简直就是老天有眼啊。让她这个即将半截入土的人,再不用存有遗憾。

可就在关若山已经答应的档口上,上官罗漪却突然把话又给搪回去了,这用意在何呢?老夫人满心疑虑,却没有开口问,继续看罗漪周旋。

关若山听了上官的话俨然松了口气,只是他舒气的表现并不明显,“郡主此话说的极是,自然要先听四小姐的意思再做定夺,关某刚刚太过着急了。”

老夫人面色一白,自家的孙女什么性子她是了解的,若是原本活泼开朗的玉竹,倒很有可能就这么看好关若山,可世事难料啊,现在的玉竹性情时好时坏,自从双腿出了毛病,她的性子越发古怪,有时候甚至连老夫人都捉摸不透,若她当面拒绝关若山的好意,那此事岂不是又泡汤了?

“既然关大人都如此说了,那罗漪先潜人去瞧瞧,若小妹的身子还支撑的住,就让她移步这里,大家当面说清楚,您看如何?”

“这……不会太勉强吗?若四小姐身体不适,关某过几日再过来也是可以的。”

老夫人闻言,顺道接过了话茬,“关大人,所谓打铁要趁热,趁着府内此事外头还没大肆传扬开,咱们还是自行了结了好,以免再生事端。”

接下来,几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门外依旧没有动静,关若山的人在门口几乎就要等的睡着了,却仍旧没有回话,最后连老夫人都等的心焦了,不停翘首盼望,却仍旧没见有人影。直至屋内除却夏明远和上官之外所有人都焦急难耐之时,老夫人的屋门才吱嘎一声被推开。

众人抬头望去,赫然发现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府四小姐——孙玉竹,她轻抬莲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进来,直到行至屋中央才停下来,步伐没有丝毫颠簸紊乱,压根儿看不出是双腿不好之人,“关大人有礼,老夫人,姐姐,廖公子,玉竹久病在床,梳洗打扮耽搁,让各位久等了。”

天色已近黄昏,门外,天边的七色光斜倚着院中的老树便照入了屋内,照在地中央玉竹的身上。玉竹一身浅碧色长裙,打扮简单利落,光晕之下,更显整个人纯然如一,一时间,看得关若山都呆住了。

上官下意识瞧了关若山一眼,果真见到预料中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慢慢放下茶盏,理了理声线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玉竹冲着上官微不可查眨了下眼睛,默契一笑道,“多亏了姐姐的药,玉竹感觉已经好多了。”早在几日前,玉竹的双腿其实就能够下地走路了,只不过谁都没告诉,加之上官加大了药量、增加了每日针灸的次数,玉竹的腿才得以快速恢复。

两人的交谈将怔愣中的关若山猛地抽离了出来,他尴尬一笑,掩饰性的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却因为动作过猛,差点儿将茶水打翻。

这一毛手毛脚,顿时引得屋内哄堂大笑,气氛也登时活泛了许多,可自始至终关若山的眼神都没离开过玉竹的面孔。

老夫人终于抿嘴笑了,她这才明白上官的意思,虽然跟关若山一样,也讶然与玉竹已经痊愈的双腿,但回想刚刚关若山答应说要迎娶玉竹的时候,若按照老夫人自己当时的想法,立即答应他,那么这事情即便,那关若山也并非真心要迎娶玉竹的。

若没有猜错,依照罗漪的意思,是想让关若山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上玉竹,再行将两人撮合到一起,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喜结连理了。

至于双腿何时好的,怎样好的?有北夏第一治毒之手在身边,何愁没有解释的机会呢?

第二一九章 玉竹大婚

关若山从孙府走的时候,脸上挂着的满是春.光,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档口上,却又出了麻烦事情。

“右扶风的马车在孙府门口停了许久却都没有动弹,奴婢听闻,关大人是在朝孙志典索要那个黑衣人,但衙役们过去柴房查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黑衣人已经死了,现下关大人正在跟孙志典商讨此事,天黑之前,怎么着也要给皇上一个说法。”冬语弯腰细细的给上官讲述外头的事情。

“这事情,再容易不过了,若是早先,孙志典倒还很犹豫该怎么跟关若山交代,那么现在他可轻松很多了,关若山现在是什么身份?孙府的女婿,他会自讨没趣将孙府的事情挖出来给皇上瞧吗?即便他素日公正不阿,当下也只能寻求最好的解决方法,所以,罗漪你这次算是帮了孙志典一个大忙了……”夏明远眉眼神飞的看着上官,很有挑衅之意。

上官闻言,微微一笑,“此事急不得,孙玉晴的死不能如此平平淡淡,该知会全京都的百姓们知道才是。”

冬语瞬间会意,直起身子就要出门安排主子吩咐的事情,可刚走一步就迎上了刚刚走进门来的龙常,“不必了,公子已经派人将消息散播出去了,现在京都大街小巷恐怕正在热传,孙府大小姐行为不端,与男子私相授受,为将义姐赶出孙府,不惜毒害祖母嫁祸于郡主……此乃放出去的第一波消息,紧接着,关于摄魂术和宁国公府那部分也会渐渐放下去,但是到那时孙玉晴行为不端的事情已经深入人心,即便有宁国公府和孙府之间的纠葛存在,人们也不会太过在意,孙玉晴想死后不留名都很难女东家。”

上官挑眉,“你今日倒是吩咐的快,走在我前头了。”

夏明远嘿嘿一笑。“摄魂术的事情是孙志典和老四亲手安排的,他们既然肯出此招就必定会尽快放出消息,此事若想占上风,就只能及早放出利于咱们的口风。你只忙于玉竹的婚事了,这些事情只怕周转不来,那就我代劳了。”

“好好好,随你吧,今日也乏了,快回院去休息吧。”

“恩,走是会走的,不过还有一件事儿,刚刚着急忘记跟你说了,罗恒刚刚走之前悄悄跟我提到。他在密道跟关若山交手的时候,有一个回合,他险些丧命,可就在关若山飞身击掌过来的时候,黑暗处似乎有人给了他一股力。他反应及时,借力使力才过了那一关,如若不然,恐怕今日会受伤很重,只是待他转过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知道暗中帮忙的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何来头。”

上官闻言。眉头轻蹙,“神秘人?”叨念了一句,脑海中却瞬间出现了那日在城隍庙时候房顶的动静,难不成前后皆出自于一人之手?可是,这人会是谁呢?“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咱们,就会有站出来的一天。不着急,也许很快了。”

“恩,我也是这样觉得。”夏明远微笑,拉过上官的手,紧紧握了握。这才回身走出紫琼苑。龙常紧紧跟在夏明远身后,犹豫着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夏明远早看出龙常的不对劲,叹息一声道,“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冷宫那边传出消息,娘娘要见小姐。”

“你说什么?”夏明远的反应异常之大,站在原地几乎跳起来,眼中也装满了恐慌,“母后她?”

“咱们的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娘娘,且说最近外头事情比较多,待您和小姐忙过这阵子会亲自拜访,只不过,事情拖得过初一,恐拖不过十五,您迟早都要带着小姐去见娘娘的。还需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母后并非曾经的母后了,她若喜欢罗漪倒也罢了,最怕的就是……”悠悠的,夏明远深深叹着气,无奈摆了摆手,这才继续道,“罢了,回修竹园吧,母后那边的事情交给我。对了,让咱们的人盯紧了点儿,别露出马脚,若被皇后得知,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是,龙常知道。”

孙府门口,直到夜深了,关若山的马车才启程返回扶风府,换了朝服,紧接着关若山便出门去了皇城准备面圣,前后几日的事情,总该给皇上一个说法,然这个说法是不是真实,就不得而知了……

玉竹成婚之日很快就临近了,因着关若山查明公主大婚当晚的事情,经皇上特许,他跟玉竹的婚约即时成了皇上赐婚,在老夫人和上官几日的奔波忙碌下,玉竹终于带着满满登登的嫁妆风风光光被抬进了扶风府。

不仅如此,大婚当日,连皇上面前的红人,正在有孕的兰妃都亲临扶风府了。

北夏自古都有说法,凡是有孕之人,皆不方便参加喜宴,但偏偏今日玉兰就挺着肚子过来了,这样一来,说法即刻变了:兰妃娘娘带着喜气过来,预兆着扶风府将双喜临门。

上官站在人群中,听着一旁人窃窃私语,不由嘲讽一笑,什么古令?什么规矩?还不是说打破就能打破的?正这样想着,堂内已经响起“送入洞房”的喊声。

“绿萝,随我去后院的洞房吧,跟兰妃和新娘子说几句话咱们就离开,老夫人独自留在府中,我还有些不放心。”

“是……”绿萝应承着,恭恭敬敬托起上官的手臂,两人并肩便朝内院的洞房方向走去随身空间之重生红色年代。

上官走入洞房的时候,玉竹脸上的盖头已经被掀开了,屋内除却扶风府的丫头奴婢,就只剩下玉兰一个人。

见上官走进来,玉兰的神情倒是自若,“你来啦?”

玉竹的脸上写满了幸福,此刻正拉着玉兰的手,看起来两姐妹似乎已经摒除了隔阂,“罗漪姐姐,快过来这边坐。”

“不了,我说几句话就走,老夫人独自在府中,刚刚你出府的时候也瞧见了,她悲伤的不得了,只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唯恐她忧思成疾,我还是该早些回去看望,这里有玉兰在,我也就不担忧了,你们姐妹间在一起的机会太少,还是多说会儿悄悄话吧。”

“姐姐……老夫人那边我的确有些担心,就有劳姐姐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借玉兰一会子,可否?”上官微笑着,眼眸眨了眨。

玉兰眼波流转,当即明白了上官的意思,手缓缓从玉竹的手中抽出,这才起身道,“我也正有些话要跟郡主说呢。”

“皇后娘娘近些日子动作频繁,总是找机会要对我的肚子下手,且动作越来越大,在我的暗示下,皇上已经渐渐对皇后起了疑心,若想着内外一起动作,你恐怕该抓紧太子那边的事情了。”

“这个尽可放心,你只负责皇后,太子这头交给我就是了。”说罢,上官低头瞄了一眼玉兰的隆起的小腹,伸出手轻轻触摸环绕了一圈儿,“你啊,已经深深吸引了天下之母的注意了呢。”

“今日……公子似乎没有过来。”

“这种场合,他并不方便露面。”

“那……你打算何时安排他跟皇上会面?如今成年的三个皇子之中,五皇子是彻底没了希望,四皇子跟太子又挣得鱼死网破,皇上看在眼中,早已经对所有人丧失了希望,这个时候若被他得知,曾经的太子还活着,事情恐怕会容易很多。”

上官闻言,突然笑了,“兰妃,你的想法仍旧太过简单,即便皇上心底深处还有惠仁皇后的位置,即便他悔不当初将夏明远送去西疆。若现在让夏明远站出来说明身份,皇上仍旧会除掉他以绝后患……”上官语调轻缓,对上玉兰迟疑的双眼,不疾不徐继续道,“人生一梦,白云苍狗;若夏明远是流落民间,现在返回倒有可能得到皇上重用,偏偏他去的是他国异乡,又是这样贸然返回,若你是皇上,你会放心将手中江山交给这样一个不在一心的儿子手中吗?”

“可是,这样熬下去,何时是个头?公子何时能够得到他想要的?”

“此事,急不得……”

“我当然知道急不得,可是若再等下去,我的肚子就越来越大了。”

“太子那头我安排好了,就会给你消息,宫里就倚仗你了,万事皆小心吧。”上官说罢,就要出门,动作间忽听身后玉兰继续道,“我天黑之前就要回宫了,可否见公子一面?”

上官头也没回的说道,“我会代为转达,至于要不要见你,这得看他的意思。”

走出婚房,上官虽步履轻缓,面色却在发白,一旁绿萝下意识搀扶住上官的胳膊,本想询问一二,却没能说出口。

直至坐上马车,穿过喧闹的中央大街,绿萝才终究没忍住,问题脱口而出,“小姐,您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上官耳畔流动,没有回答绿萝的话,却伸出中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绿萝会意,立刻屏住了呼吸。然就在两人竖起耳朵仔细听周遭声音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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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零章 神秘黑衣女

绿萝屏住呼吸,下意识挡在上官罗漪的前面,眼神炯炯的盯着马车车帘方向,“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上官轻轻拍了拍绿萝的肩膀,语调泰然说道,“放心吧,没事儿的。”

这话就是在安慰了,马车路过中央大街之后,突然便静了下来。

按照往日里回府的路况来看,根本不会这样,即便是偏僻的小巷,也该有些声音才是。若能安静到如此,那便只有一个答案,她们已经被人带到了一个陌生而又僻静的地方。

此时哪一方沉得住气,哪一方便领先了,虽说上官心头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情形,但她却始终没有开口,良久马车外头才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郡主,得罪了,我们主人请你走一趟。”

“既然你们很清楚我的身份,自然知道若我没按时回到府中,会有什么后果。”

“郡主放心,主人都清楚,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还望郡主移步,奴婢的主人性子很急,若郡主在此拖延时间,奴婢回去也是要受到惩罚的,所以,待会儿若郡主还不下车,那么奴婢就亲自上前去请了。”

这话说的虽然恭敬,但其中意思,乍一听谁都清楚,这是强迫上官必须跟着一同前去了。

绿萝死死皱着眉头,心下不住的嘀咕,“早知道今日就让冬语陪着您出来了,我跟着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徒增累赘。”

“行了,没事,待会儿紧紧跟着我归魂圣剑最新章节。”上官面色淡然,深色突然一沉,“绿萝,你有没有问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绿萝讶然,“什么熟悉的味道?没闻到啊。”

对了,就是这个味道。上官罗漪确定她不会闻错,城隍庙时候,屋顶上那个人留下的就是这个味道。他很有可能就是密道时候暗中帮助哥哥上官罗恒的那个人,看来。潜藏已久的神秘人,就要现身了,“绿萝,跟在我身后,咱们下车。”

“是,小姐!”

主仆俩手拉着手,上官罗漪率先掀开帘子,举目四望却微微一笑,“只不过来请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你们用得着来十多个人吗?看来。你们的主人还真是谨慎啊!”

绿萝紧跟着上官罗漪走出马车,待看清楚面前形势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马车所处之地,周遭皆为树林。怪不得刚刚出了中央大街便越来越安静,想来她们已经被带来如此僻静之处,且马车周遭,八尺开外,被围了十多个黑衣人,看身形皆为女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黑衣女子呢?

“你们,还不去搀扶着郡主下马车?”为首的女子冷声喝令道,紧接着,身旁几个带着黑色面纱的女子便奔了过来,走到马车下作势就要拉上官下车,然黑衣女子的后刚刚搭上上官的胳膊。就被一颗石子弹开了,只听哎呦一声,身旁另一个黑衣女子应声倒下,马车后随即窜出一个灰衣男子,路过上官奔去前方跟剩余的黑衣女子搏杀。

灰衣男路过马车的瞬间。上官一愣,这味道不会出错,就是那熟悉的味道,她之前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的味道,一个老朋友身上的味道。

灰衣人一出现,马车周围的黑衣女子立刻绷紧了神经,一层一层的扑上了他,而马车上,几个剩余的黑衣女子仍紧紧围在上官罗漪身侧,寸步不离的守着。

周遭利剑相撞的声音登时在树林中环绕,对峙之势愈加明显,分秒必争的档口上,上官罗漪却沉静的站在马车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灰衣人和黑衣女子们你死我活的争斗。

不看倒还好,越看越觉察到不对劲,这些黑衣女子的用剑手法,乃至整体加起来对付中间灰衣人的手法都看起来那么熟悉,这不是虎旗、狼旗兄弟门平常对付外人时候常用的阵法吗?密云门的阵法轻易是不会外传的,未曾听夏明远说过她训练女子啊,那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住手!”在为首的黑衣女子已经将剑刃抵在灰衣人勃颈处的时候,上官冷声喝令到。

为首的黑衣女子动作一顿,随即眯起眼睛瞧向上官,“郡主,我们已经避开你的暗卫了,居然还被这个朋友打扰,你身边的护花使者还真不是一般多呢,若想要此人活命,就乖乖跟我们走吧。”

“你倒是跟你主人一样,急性子,我未曾说过不跟你走啊,不过,在此之前,可否让我跟我的朋友单独聊几句?”

为首的黑衣女子一顿,犹豫着皱起了眉头。

上官微微笑着,继续道,“我的朋友既然已经是你的手下败将了,怎么还担心我跑了不成?”

“郡主说笑了,那倒不是,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你身边的丫头交给我们照料为好,郡主认为如何?”

绿萝肩膀一颤,随即看了上官一眼,没等上官回话,她已经自行迈着大步下了车,“我站在你们身边即是。”

见这边已经有了决断,黑衣女子倒也爽快,收回剑刃便将灰衣人推到了上官一侧,“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请郡主长话短说。”

灰衣人动作迟缓的走到上官面前,表情有些僵硬。

待其真正站到上官对面的时候,上官才得以看仔细,面前之人脸型轮廓跟之前倒没什么大变化,只是无官已经全然不同以往了,他曾经有着难辨雌雄的一张脸,现在却是俊朗异常,“复葵大师,你打算这样在我跟明远身边神出鬼没到什么时候才打算现身?”

复葵一愣,随即慢慢勾起了唇畔,“我就知道,这张脸,瞒得过任何人,却始终瞒不过你,说吧,怎么看出来的?”

“我倒没看出来,因为胡大夫的手法着实太过高超,若是凭五官来看,这辈子我都认不出来你,我凭借的是你身上的气味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全文阅读。”

“你的鼻子倒很灵敏,不过眼下,你打算怎么办?”复葵故意压低了声音,眼睛也在瞄着周围,“这四周都是树木,若想逃恐怕不太容易。”

“放心吧,这些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带着这样东西,回去找明远,我认得出你,他却未必。见了面你就跟他说有一群女子把我带走了,他自然会明白。”上官说罢,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荷包,“我的命可就交到你手里了,大师!”

“这么严重?那我可要慎重了呢!”说罢,复葵朗声一笑,“等我好消息吧。”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轻飘飘飞身而去。

上官深深舒了口气,调整好呼吸才转过身面对黑衣女子,“请带路……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黑衣女子很明显颇为不耐烦,语气中先就带了几分不悦,“郡主还有什么事情?”

“既然我已经答应跟你们走了,那我的丫头可以放了吗?她跟此事没有半点瓜葛,况且,你们主人不过是想让你们带我过去,不是吗?”

黑衣女子犹豫了一瞬,随即略挥挥手,“把这个丫头放了,不过郡主,你可想清楚,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在这个树林中若走迷了路,你的丫头一样活不长!”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小姐!我要跟着您一起!”

“绿萝,你是想让我重复再说一遍吗?”

绿萝禁声,缩了下脖子不敢再反驳了,实际上她是注意到上官微不可查的眨眼动作,当即了解了主子的意思,此番她就是跟去了也是徒增累赘,还不如早些回府帮小姐搬救兵。

接下来的一路上,上官被捂住了眼睛,只觉得身体晃晃悠悠,被倒换了好几个地方,又有好几次打开大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直到到达最后一个地方的时候,随着面前黑衣女子将最后一扇大门打开,上官瞬间感觉到前方扑面而来的寒气,须臾间,上官轻轻笑了,心中猜测的石头终于落定,派人将她带来这里的,果然是她,“原来,你们将我带来这里,是要面见贵客。”

黑衣女子不再出声,连动作都比之在外头小心谨慎许多,可见她有多么畏惧其口中所说的主人,“郡主还是先进去再说吧。”说着,拉过上官的手臂,踉跄着推着人便朝更冷的里屋走去,不多时,已经走到了最冷的地方,“郡主,得罪了。”说罢,黑衣女子伸手一掀,上官眼前的黑纱立刻被撤掉了。

她却没有睁着眼,而是紧闭双眼,再慢慢睁开的,眼前雪白一片,果然跟夏明远曾经描述的一眼,仿若冰雪世界。

上官全身只穿着一席长裙,还是最薄的那种,可置身这种环境,她却丝毫没有蜷缩着身体的意思,直挺挺傲然站在地中央,看着面前梳妆台前端坐着的美丽女子。

“臣女鲁阳给惠仁皇后请安。”上官语调轻缓,边说着,已经屈膝俯身下去行了大礼。

惠仁弯唇一笑,唔得转过身来,“不愧是鲁阳郡主,竟早猜到了,看来,我儿的眼光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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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 起了杀心

上官心下一惊,面上却越发从容,虽然来此之前就料想会见到惠仁,也料想过惠仁年轻到何种地步,但当真正面对面看着这张面孔之时,.

面前女子有几分很像云锦公主,但却比云锦多了几分沉稳与尊贵,还有十足的气势足以压倒其身边诸人,可以见得,除却美貌,这个女人还兼具智慧。

“娘娘过谦了。”上官轻轻一礼,再不言其他。身后的黑衣女子却已经退的干干净净了。一时间,上官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隶属于狼旗或者虎旗的,可是何时多了支女子的队伍?夏明远从来没跟上官提到过。

想到这里,上官心中叹息,说来也是,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夏明远这些问题。或许他很早已经就已经秘密训练好一支女子队伍,意图在母后获救之后让这支队伍暗中保护。可他却肯定想不到,现在,自己的母后正用这支队伍来对付他心爱之人。

惠仁从上到下极为细致的打量了一圈儿上官,随即缓缓勾起了唇畔,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良久嘴角的弯度才渐渐抚平,“你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深得皇太后的宠爱,我一个被废弃了的前皇后何德何能让你叫一声娘娘呢?”

“称呼而已,娘娘何必如此介怀呢?”上官话音刚落,忽听身后啪擦一声瓷器脆响,她缓缓回眸,却见内室的门口,云锦公主正脸色发白的站在那里,“罗漪?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锦儿,你不是时常跟母后念叨说想郡主了嘛,母后今日就特地让人请了郡主过来。”

云锦满面惊惶,当即不顾地面上杂乱的茶杯,径自朝上官走来,“这里冰寒的很,你身子弱还是少在这里呆着了。母后,人您也见到了,锦儿这就带郡主回去。”云锦说着,动作极快的挽住了上官的胳膊。作势就要拉着上官出门。

上官罗漪却仍旧站在原地,仿佛没看出云锦脸上的恐慌,仿佛不明白云锦是想救她脱离这个地方。

“锦儿,我还没跟郡主聊几句,你着急什么呢?刚刚那壶茶打翻了,再去冲一壶吧!”

“可是,母后!”

“没听到母后的话吗?”说话间,惠仁的眸色从刚刚的温婉柔和迅疾变得冰冷。『雅*文*言*情*首*发』

云锦双手一颤,瞬间从上官的手臂之间抽了出来,颤抖着应了一声。这才慢慢退了下去。临转身之前,还不忘担忧的回头望了上官一眼。紧抿了抿唇,才叹气走出了内室。

“娘娘今日特命人远道带罗漪过来,恐怕不只是要见一见罗漪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儿,您请直言。”

“恩。这几年内发生的事情我已经都听明远说了,是你将他从西疆天牢中救出来并带回北夏的,且一直以来都是你站在背后作为谋士帮着明远打天下,用明远的话来说,你是他身边不可或缺的人,但是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了,他现在重视你。不过是因为你能对他打江山有益,将来你人老珠黄,迟钝无意,他照样嫌弃你,同样身为女人,我倒是像奉劝你一句。趁着明远对你的印象还都是好的,趁现在原理他……”

上官舒了口气,竟微微笑了,“说到底您是想将我从明远的身边赶走,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您的考虑,罗漪都明白,我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子,将来就算是坐到明远的身边,也不会甘于看他身旁有别的女人,这样后宫便无一日安宁,明远更是倔强脾气,有我在,他不会踏足其他妃嫔宫中,由此,北夏后宫不宁,则会波及前朝,历朝历代皇后之人选都是有相应标准的,但只有一样大抵相同,能容得下其他妃嫔,娘娘您听了罗漪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想必对罗漪的性情早已通透,罗漪是但求一心人的女子,绝对不会容许明远身边有其他女人,正是有着这样的担忧,您才不容许我再在明远的身边出现,罗漪这样说,对吗?”

“好个聪明又狡诈的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惠仁的手重重落在了梳妆台上,双眼正迸发着灼人的热度,如若眼神可以杀人,恐怕上官此刻已经灰飞烟灭了。

面对惠仁如此狠毒的目光,上官却仍旧淡定自若,“罗漪的胆子一向很大。”

“哦?是吗?我倒是想看看,你的胆子究竟有多大,来人啊……”惠仁一声令下,门外很快走进了一个女子,看身形赫然是刚刚为首的那名黑衣女子。不过此时,她面前的面纱已经摘掉,应声走了上来,“主人,有什么吩咐?”

“给我了结了她!”惠仁柔指一伸,指尖直指上官额头。

为首的黑衣女子一顿,仿佛没听清惠仁的话,愣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主人,这……”

“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让你了结了她!”惠仁瞳孔中犹在迸着寒光,其威慑力整个冰屋加起来都比之不及。

听惠仁如此说,一直躲在内室间隔门后的云锦突然冲了出来,“母后,母后,万万不可啊,明远有多么看中罗漪你是了解的,若现在取了罗漪的性命,相当于要了皇弟的命啊!”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凉刺骨、尤在冒着寒气的冰冻地面上,头深深埋着,双肩已然颤抖。

“锦儿,连你也想造反不成?”

“母后,您三思啊,若没有罗漪,明远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或许早已经客死他乡,何来归国复仇之理?咱们怎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呢?若被明远知道是您要了罗漪的性命,他该有多痛苦,您就不……”

“公主,您这是何苦?放心吧,罗漪不会有事。”上官缓步上前,轻轻扶住了云锦的肩膀,作势就要将她搀扶起来。

“正因为明远看中这个丫头,才不能留,她相当于是明远的死穴,将来只要被人抓住了把柄,以他的性格,将整个江山拿来换这个丫头也是可能的,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挣回来的江山能拱手让与他人吗?与其那时候纠结不能果,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断绝可能。”

上官勾唇一笑,瞬间释然,惠仁的心思她太了解了,换位思考一下,倘若现在她是面前的惠仁皇后,见到自己儿子身边有一个这样工于心计,奸诈狡猾的女子,也会起杀心吧?

早在看出那群黑衣女子身手的时候,上官就知道今日过来凶多吉少,但却并不认为公主三句两句的求情就能打动惠仁,相反,公主的行为会让惠仁杀人的心境更加坚定。果然,在上官阻拦公主的档口上,公主说了一句万万不能说的话。

“母后,不可,万万不可啊,您不能伤害罗漪,不可以!”云锦越说越是激动,满面哀泣,眼中已经噙满了泪珠,眼神却异常坚定,整个身体跪直了,双臂一横拦在上官面前,“要想杀罗漪,您就先要了女儿的命吧!”

话刚说完,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

上官淡定的看着下手的黑衣女子,连忙托住云锦的头不让她倒在地上,一边示意性的抬头瞅了一眼惠仁,“主人,这……”

“抬下去吧,着人将她送回寝宫,记得要悄悄的。”说完,惠仁极为不忍的瞥了云锦一眼,随即目光狠辣的瞟向上官,显然是将自己女儿受到的苦痛追加到上官身上了。

“是……”黑衣女子应允着,将云锦背了下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上官和惠仁两人。

“真是想不到,我一双儿女都会这样护着你这个外人。”惠仁的声音悠悠然在此在冰屋内响起,“看来,今日非杀你不可了。”

“娘娘,过河拆桥可不是明智之举。”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罗漪不敢,只是,您就这么确定罗漪以后都没有任何用处了吗?且不说明远的事情,难道您就不想问问我为何到现在都不没有让明远跟皇上见面吗?还有……这段日子皇后明明已经知道明远的身份,为何不能近他的身?没错,娘娘您机制多谋,若没了我这个小丫头的计划,您照样可以站在明远身边帮她得到她想要的,在此之前,您只要跟他说我远游他乡,或者被奸人所害即可,这样便推得一干二净,于明远那头,他不过伤心个一两天,便会再次专注于春秋大业了。可是娘娘,罗漪不得不直言相告:有些事情除了我没人知道,您确定有把握赢您曾经的夫君,赢明远身边那几个奸诈的皇子吗?还有,明远手下虎旗狼旗的队伍,包括您身边这些女子,皆出身于北夏密云门,这个门派的掌门是我的表哥,他之所以派人过来京都增援,皆因为我上官家被灭满门的仇恨,倘若我不在了,明远身边这些个力量还会存在吗?娘娘,罗漪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不过倘若今日平白搭进去一条人命,恐怕将来有一天您会后悔,所以还请您三思……”

第二二二章 冷宫骚乱

惠仁闻言,垂眸轻笑,“好一个尖嘴利舌的丫头,你说的没错,或许现在杀你还不是时候,可是相比之下,这些事情比之你将来会给明远带来的隐患,根本不算什么,归根结底还是解决掉你最是得益。百度:本名+来人啊,动手!”

上官心头悸动,面上却不敢泄露丝毫紧张之态,仿若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实则脑中在急速旋转着,从刚刚进来这里,前后也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想来绿萝和复葵已然见到明远,他若直接赶过来,算算时辰该到了才是,现在跟惠仁面对面已经拖不了多长时间了,若明远再不到,恐怕这辈子便再无机会。

“娘娘,太后懿旨到……”刚刚出门的黑衣女子手捧一个锦盒快步从外侧走了进来。

上官心头一亮,想来太后是颁来懿旨救命了,可是太后是如何得知的呢?她心下一沉,眉头倏地皱起。今日冷宫这边的动作太过频繁,看着态势,恐怕不妙。即便是再蠢苯的人,注意到云锦被抬回宫里,注意到太后无故送来东西,都会有所怀疑。看来,纸很快就要保不住火了。这样想着,上官下意识瞧了一眼惠仁。

惠仁柳眉深锁,只瞅了一眼面前的锦盒,便淡漠的推开了,“等了结了这个丫头的性命,再看不迟。”这算是最后的命令了。

上官闻言,却冷声一笑,“娘娘,您若再执迷不悟下去,会坏大事儿的。”

黑衣女子犹豫着,眼神在惠仁和上官之间徘徊,“主人?”

“动手啊?我欲封天全文阅读!还愣着做什么?”惠仁仿若没听见上官的话,冷声喝令道。

在黑衣女子刀剑抵在上官勃颈处的瞬间,她却又突然开口了,“慢着……你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娘娘,冷宫本就是当今皇后的眼中钉,她近日虽然身体不好。但却也不会放松对这里的戒备,今日一天的光景之中,先是云锦公主被抬着回了寝宫,紧接着皇太后派人送东西进来。先不说皇太后那边是否是云锦公主知会的,若您是当今皇后,您会作何猜测呢?难不成您今日就是想用罗漪来勾皇后上钩?那罗漪不得不说,您的部署很成功。”

惠仁微微一笑,略摆了摆袖口,“她来了又如何?我倒是盼着她来呢。你……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黑衣女子见这边已经下了定论,紧闭着双眼,边手起,心中边默念着:千万不能让主子知道今日之事。若被他得知是我杀了他心爱之人,恐怕我有几条命都不够偿!女子心中正想着,却突然觉得面前举着的刀落不下来了。

待她睁开眼,赫然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她面前。宽刀之下,一个人正用修长而健硕的右手掌紧紧握着她的刀刃,血已经滴答滴答从手掌心流动而出,啪啪的掉落冰地面上,在周遭的寒气中化为了一滩血红。

“主……主子……”

夏明远站在上官身侧,空出来的左手正揽她在怀里,此刻眼神迸发着灼人的热度瞅着黑衣女。“我让你们过来是保护我母亲的,何曾明你来杀自己人?”

黑衣女双手瘫软,大刀哐啷啷衰落到地上,其上还残留着夏明远的血迹,一时间,黑衣女整个人也应声跪下。连连磕头谢罪道,“主子,奴婢有罪,请主子责罚。”

“若你有罪,那么我就罪不可恕了……”惠仁上前一步。说道。

上官罗漪紧皱着眉头,仿若没注意到惠仁那如毒刺寒芒般的眼神,泰然抽出腰间手帕,心疼般的接过夏明远还在躺着血的手,缓缓缠了起来。

不多时,便包扎好了,上官这才舒了口气道,“刀口并不深,下回别再这样了。”

夏明远微笑,伸手抚了抚上官的鬓角,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看向惠仁,“母后,您为何要这么做?”

惠仁并没着急回答,只是扫了一眼夏明远额上的薄汗,想来得到消息后他是飞奔着过来的,担心上官的程度足以见得,“这个理由,你心里很清楚,帝王者,情爱皆不可以有,难道你都忘了吗?”

“母后,孩儿小时候,您不是这样&……”

“那时候你还是太子,但现在你不过是个无名无号的,在皇族谱上都被除了名的前太子,情况不同,选择亦是不同,若你还要我这个母后,还不想让母后伤心,那就亲手了结了她吧……”说着,惠仁竟亲自举起了面前大刀,递在了她自己的脖颈旁,看的跪倒在地的黑衣女都愣住了。

“母后,您这是在做什么?”

“明远,今日你必须做个选择,是要母亲,还是要你心爱之人。”

上官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她几乎能感觉到夏明远搂着她肩膀的手的颤抖,母亲与心爱之人,这是天下男子都不想面对的抉择吧?

“母后,您这是想逼死儿子吗?”夏明远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带着些许哀怨。

惠仁邪魅一笑,手中刀刃又逼近了脖颈一寸,甚至隐隐的可以看到有鲜红的血液顺着她洁白的肌肤向外渗透,“你是我儿,我怎会逼死你?现在你或许不会体谅母后的想法,可是多年后你终归会明白,这个女人如若活着,只会成为你的隐患,有朝一日影响你成就大业,与其看你到那时候面临两难抉择,不如趁现在,让母后替你做了这个决定绝代武神最新章节!”

“母后不要!”看着惠仁勃颈处渗透出的鲜血,夏明远脱口而出,然而手却始终没有放开上官的肩膀。

一边是步步紧逼的生身母亲,一边是至亲至爱,爱到骨子里的女子,夏明远整个人都僵了,再次看向上官时,她却只是满脸的笑意,“其实,娘娘,您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容我单独跟您说句话可以吗?”说着,上官轻移莲步便朝惠仁走了过去。

见上官主动开口了,惠仁攥着刀柄的手突然放松了下来,今日安排这么多事情看来没有白费。

夏明远犹豫着仍旧搂着上官的肩膀,上官却回身冲他眨了眨眼,“没事的。”说着,轻轻拍了拍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转身继续走向惠仁。

由于夏明远所站之处,距离前面两人还是有一段空挡,所以他只能瞧见前方上官凑近母后低语,却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良久惠仁微微笑着,放下了手中刀柄,“郡主,为人者,说话可要算话。”

夏明远登时愣了,连他都摆不平的母后,居然被上官几句话就说服了?上官到底对母后说了什么?

就在众人心头一松,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的档口,冰屋外突然掀起了一阵喧哗,跪在地上的黑衣女闻听声音不对,连忙起身奔了出去,再次返回来的时候整张脸都绿了,“主人,外头,似乎是皇后……”

惠仁淡漠一笑,将手中大刀丢给了黑衣女,抽出腰间手帕拭了拭脖颈处的血,这才抬眸瞧了眼门口方向,“来得正是时候……”

这个看似平凡的一日,北夏的皇宫中却迸发了不小的慌乱——皇后贵步临贱地,竟亲自踏足冷宫,且紧接着皇太后就病了,而且病得突然,病得很重。

不明所以的宫人根据小道得来的消息开始了讹传:前皇后并没有死,因她有着鬼母之命,所以没人敢杀她,所以她一直被关押在冷宫之中。多年前皇上特派护国僧人设置“冰与火”的力量来压制前皇后,这一切原本很平常,但偏偏今日,皇后娘娘不知因何踏足了冷宫的地界,这一到,无形间打破了冷宫冰与火的平衡,说来也巧,天神很快便下了惩罚,竟然直接降罪于太后身上,让她老人家一病不起。

坐在回孙府的马车上,夏明远无聊把玩着剑穗,“没想到今日这一切都是母后的安排,还有太后皇祖母的份儿,连我都被蒙在鼓里了。设计让皇后踏足冷宫,再以破坏‘冰与火’之平衡的罪名让皇上对皇后震怒,进而让皇上想起多年以前的事情。”

“娘娘苦心孤诣,为的就是让当今皇后踏足冷宫,她不告诉咱们也是有道理的,否则就没这么真实了。”

上官安慰着夏明远,心下却已然沉到了谷底:惠仁啊惠仁,你一出手果然非同凡响,面上看你今日只是利用了我和明远,实则呢?我和明远何尝不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先派人将我劫走,紧接着公主舍命救我,情急之下昏倒被抬回宫中,再之后太后亲下懿旨为我求情,这一切都会引起皇后的注意。实则早就跟太后商量好了,一旦皇后出现在冷宫,太后那边就装病,最后给皇后扣下个动荡了“冰与火”之平衡的名头。只说皇后的到来影响了冷宫冰与火的平衡,紧接着上天发怒,降病灾于皇太后身上,只要此时慈安宫的皇太后装病称不好便可以大功告成。

面上看起来的确如此,可实质上惠仁今日却是一箭双雕。她抓走上官是真的,让黑衣女杀上官也是真的,最后拿刀递在她自己勃颈处逼迫夏明远选择也是真的,一切只为了要得到上官的一句话:待夏明远登上九五之日,就是我离他而去之时。

刚刚那一刻,当上官凑近了惠仁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分明注意到了惠仁嘴角的得意,没错,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或许上官可以抵赖,但到夏明远真正功成名就那一天,惠仁还会有更多的法子逼迫上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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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拔剑相向

一连数日,孙府都死气沉沉的,虽然人们都在各司其职,但很明显所有人都刻意的想要忘掉孙玉晴的死,.

转眼间,孙玉晴过世已有一月,每天从早到晚几个时辰之间,经过孙府的百姓都会对着大门指指点点,污秽之言语就更不用说了,连着孙志典每日早朝都在别人的另眼之下。

孙尧倒是没什么异常,别人说别人的,他活他的,可孙勇就不同了,他整日顶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如游魂般在孙府之中游走,每每撞见上官,都用冤鬼缠身的眼神怒视着她,看的一旁绿萝和冬语都全身发冷。

后花园的小道上,此刻孙勇正站在仅有一人能通过的路口,如一堵石墙般不肯移动。

上官就站在他面前,两人如此僵立已有多时,却谁都没有率先开口,都在等待着对方动作。

“上官罗漪,我孙府两条人命都记在你的手上,这笔账,你打算何时才跟我算?”

上官突然笑了,“大少爷这话是何意思?我倒是听不太懂了,从被义父带进孙府开始,我便尊上敬下,没有对谁不恭不敬过,更不曾主动做过什么害人之事,大少爷是不是搞错了?”

孙勇闻言,突然仰天大笑,继而垂下头猛地上前一步,双眼瞪到了极大,除却两眼之中布满的血丝之外,眼下还有极为明显的乌青,可见数日来定不曾睡过好觉。

可多日以来的疲惫却都无法抵挡孙勇内心喷涌而出的恨意,“上官罗漪,既然老天不长眼,不肯收了你这个祸害人的妖精,那么今日就由我来替天行道!我现在就手刃了你,让你下去给我母亲和妹妹陪葬!”

孙勇边说边速度极快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冲臂便刺了过来。却在剑已经抵达上官脖颈处的时候停了下来。

一直站在上官身后的绿萝,吓得腿都软了。下意识冲上前来就要挡在上官面前,却被上官拦臂挡在了身后,“绿萝,不许动!”

绿萝一愣。似乎没听懂自家小姐的吩咐,怔了一瞬,僵硬在原地。

上官随即补充道,“大少爷是冲着我来的,.”

“可是小姐!”

“我说了不许动……”话虽然是对绿萝说的,但上官的眼神却一直对着孙勇,“大少爷,怎么?犹豫了吗?手刃仇人的机会可不多,若待会儿孙府的侍卫过来巡防,撞见你在府内行凶就不好了。你还不抓紧机会?”

孙勇的剑却抵在上官的勃颈处不动了,“上官罗漪,我承认,虽然恨你,但我却不想滥杀无辜。我现在只想亲耳听你说,我母亲和妹妹到底是不是你所害?”

“大少爷做事的方式还真是让罗漪刮目相看,都到了这份上了,罗漪的一句话有那么重要吗?既然一直以来你都认为所有的事情是我上官做的,那此时还问出这等问题,有必要吗?罗漪就站在这里,不会闪躲。大少爷若想要我的命,可以来取,我上官罗漪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不过,机会仅此一次,若大少爷下不去手,那么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了。”说罢。上官缓缓闭上了眼睛。

孙勇一咬牙,攥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紧抿了抿嘴唇,双手一用力,就要砍下去。可就在挥剑的瞬间却突觉眼前一黑,待孙勇意识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在大力的作用下后退了两三步之遥,软剑也哐啷啷衰落至地面之上。

上官缓缓睁开眼,对上了面前人一双焦急的双眸。

孙尧迎上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罗漪,你没事吧?”

上官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刚刚她之所以任由孙勇张狂,是因为早已经嗅到了孙尧的气味,果然,在孙勇动手的一刻,孙尧就出现了。

确保上官毫发无伤之后,孙尧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转身面对着身后的亲哥哥,孙尧重重舒了口气,“大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然挥剑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你还是我的大哥吗?”

“手无寸铁?哈哈,哈哈哈,孙尧,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身后这个女子,她就是一个妖精,即便手无寸铁都能以计谋杀灭千军万马,更何况我区区一柄软剑!你早已经她蛊惑了心智,看不出她的真面目了,母亲和妹妹都折在她手里你难道不知道吗?面对着这个杀母仇人你无动于衷就算了,为何要阻止我?”

孙尧大步一横,登时挡在了上官面前,双眼毫不闪躲的迎上了孙勇的浓眸,“大哥,很多事情你都未曾亲眼见过,谣传不可信的,罗漪并没有错。更何况,你口中所谓的母亲,就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吗?她才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恶人,呱呱坠地之时将你从母亲怀抱里抢走的恶人!你的生母现在还在孙府的佛堂,大哥,该擦亮眼睛的是你才对。再者是玉晴,若非她先害人在先会最后骑虎难下吗?这其中都有什么事情大哥你在了解不过了,怎么现在倒说我被懵了心智,依我看,真正不想看清楚事实的人是大哥才对。”

“二弟!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竟然帮着一个外人?难不成玉晴和母亲就都白死了吗?”孙勇越发怒极了,操起地上软剑便抵在了孙尧的脖颈处。

“大哥,现在是要对兄弟刀剑相向了吗?”

“今日,你若不让开,就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剑下不留情了。”孙勇此刻,已经焦急的没了心智,满眼满脑子都是为死去的妹妹和母亲报仇,竟挥剑真的对准了孙尧。

孙尧没有闪躲,死死护在上官身前,一个飞腿踢在孙勇的手腕上,回身抽出腰间的利剑,直对准孙勇的剑尖,两兄弟就此剑拔弩张。

后花园一时间两剑相碰的声音格外刺耳,绿萝站在稍远处的地方,看着自家小姐在二少爷的保护下,缠斗于两剑之间,简直吓得魂儿都没了一半儿,却也不敢离开。不住的观望着四周,期盼着公子快些过来。可是,夏明远一大早便偷偷潜入了宫中,说晚上才能回来,眼下就只能寄希望于二少爷了。

直至孙府的巡守护卫闻讯赶来,两兄弟才停止了动作,双方虽然都没有受伤,但胜负却已然分出,孙尧的剑最终被孙勇挑开,并再次被孙勇的剑架住了脖子。若在平常,孙尧的武艺并不在孙勇之下,只不过今日他动作间都要护着上官,才至分身,最终败北。

上官一直站在孙尧身后冷眼瞧着,刚刚搏杀之间,她看的最是清楚,两兄弟虽然在拼杀,却丝毫没有要对对方下手的意思,孙勇虽然剑剑逼命,却都是冲着她来的,而非孙尧。

眼看着情势陷入僵局,上官伸出柔指轻轻握住了孙勇的剑尖,脚步轻缓的走了上来,孙尧一愣,偏头瞬间却已惊出满头冷汗,上官其人,正站在他并肩处,握着剑尖,抵在自己的喉口。

“罗漪,你在做什么?快把手松开。”

上官勾唇一笑,眼波荡漾,“二哥,大少爷今天想要个说法,那么罗漪就给个说法。”说罢,上官偏头看向了孙勇,“大少爷,既然你已经把萧氏和孙玉晴的死算在我身上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刺杀郡主的罪名,大少爷你可要想想清楚,太后娘娘刚刚下旨召见我明日进宫,若得知罗漪今日就去阎王那儿报道了,而且还是托了大少爷的福,不知道会怎样‘奖赏’大少爷呢?甚至有可能连带着孙府一起也未可知,想来真是期待呢,大少爷,下手吧?反正你身边的亲人,包括你的母亲,你的妹妹都已经不在了,剩下的这些孙府之人,不过命如草芥,被处死也就死了,一了百了不是吗?”

孙勇手腕一颤,整个人一个没站稳忽然后退了半步,趁着他放松的空挡,孙尧上前一步,动作迅速的夺下了其手中的剑柄。

这头,上官早已经松开剑尖,正泰然无事的拍着手上的尘土,“大少爷,罗漪做过的事情,向来敢作敢当。不过玉晴的死蹊跷很多,我劝你还是查一查再下定论的好,想必你已经知道玉晴出事之前我去过玉竹园的事情了,但你或许还不知道,我从玉竹园离开的时候,刚好碰到四皇妃进去。且从玉晴下葬之后,四皇妃便开始在城里暗中搜寻秀云丫头的下落,秀云……你应该知道是谁,玉晴的贴身丫头,伺候在她身边不是一日两日了。说来也奇怪,四皇妃和玉晴的感情竟然深到如此呢,在玉晴死后,她还在寻找她下落不明的贴身丫头,更加奇怪的是,这丫头明明什么错事儿都没做,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孙勇原本无精打采的,整个人颓丧着脸,听到上官如此说,突然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似乎反应出什么,开始猛烈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您还是亲自去问一问那日从义父书房里出来的四皇妃吧,想必她会给你满意的答案。”

这话说的再明了不过了,萧海含从玉竹园出来后,孙玉晴就死了,且她的丫头无故失踪。很可能这个丫头知道一切,所以谁在追查这个丫头的下落,谁就很有可能是杀害孙玉晴的真凶。若单纯是萧海含下的手也就罢了,偏偏她去过孙志典的书房……

孙勇反应过来的瞬间,几乎崩溃,丢下软剑,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二四章 夜半上山

自这日之后,孙勇便再也没在孙府出现过,孙志典几乎出动全府的力量寻找都不见踪影。『雅*文*言*情*首*发』只有孙尧和上官罗漪清楚,孙勇此番离开,恐怕再也不会有勇气踏足府内。

往日里骁勇善战的孙勇,因何如此脆弱?一切皆源于他从小到大太过顺遂,几乎没走过弯路,少年英才,这样的人心中承受能力远不及屡遭挫折之人,因此,当他得知孙府许多背后事情那一刻,也就代表着他整个心境的垮塌。

孙尧自小对大哥的感情便不是很深,因着大夫人的隔阻在中间,两兄弟原本应该深厚的情感都愈加淡薄了,所以此时此刻,借着往日对孙勇的了解,孙尧倒并不担心孙勇的安全:一是他自己的能力,旁人是根本无法伤害到他的,二是,孙勇其人,虽然素日勇猛矫健,但真正此时让他了解自己下去陪伴萧氏,他倒真没那个胆子。

短时间内远离孙府的喧嚣,对他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孙勇离开的当日深夜,天色已经黑透了,有巡守的打更者在孙府之内敲响了两下更锣。

冬语轻轻推开房门,探出头去查看了一番,这才回身对着地中央穿戴整齐的上官道,“主子,可以出发了。”

上官轻挽云袖,点了点头,“悄悄的,别让人发觉了。”

冬语应允着,已经回身搀扶着上官出了门。紫琼苑的后门有直接通往孙府后门的通道,沿着小路,听着两旁的蝉鸣,很快就到了孙府后门口。

夏明远的马车很早便候在这里,看上官和冬语出来,夏明远亲自走上前来,从冬语手中接过上官的手,微笑道,“走吧。复葵已经在等了。”

上官坐上马车,轻启唇畔说道,“怎么样?乍然见到复葵的时候,没认出来吧?”

夏明远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痞气的笑容,“是啊,当时情况紧急,他只拿出你给的物件,简单说了几句话。我最初看他样子着实没认出来,不过他一张口我就听出声音了,任凭胡毅的改变容貌之术再过高超也无法变化人的声音。这个小子,从胡大夫那儿出来也不说跟咱们打个招呼,还玩儿起了捉迷藏了。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跟着咱们的,竟然都毫无发觉。『雅*文*言*情*首*发』连暗卫们都没有察觉。”

“还记得城隍庙那次房顶有人故意引开关若山的事情吧?”

夏明远面色一白,“难不成?”

“是啊,从那日开始他就已经跟着咱们了。”

“怪不得那日关若山他们走了之后你说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原来就是复葵身上的,可是他为何一直不现身呢?”

“留着这些个问题待会儿见到人你再当面问吧。”上官微微笑着。握着夏明远的手不由拉紧了,这样平淡而幸福的时刻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接下来就要收网整治皇后和太子了,太子一倒,剩下的便更加容易,待到一切大功告成之日,也就是她上官罗漪离开夏明远之时。

这样想着。心头不由又沉下去了一分,眼下能做的也就是珍惜眼前了。

虽然距离如此相近,但夏明远丝毫没察觉到上官罗漪的异常,反倒因着母亲对上官的接受而喜不自胜。

马车一路上颠簸极甚,大约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山脚下,龙常将马车牢牢的拴在了一根粗壮的大树上。这才掀开车帘,迎里头的两位主子下车,上官牵着夏明远的手,抬眼望去,漫天星斗之下。面前的高山耸立着,四周全是各类树木,倒赫然给人一种阴森之感,“这里?”

夏明远得意的勾起唇畔,重重点头道,“没错,就是这里了,自从上次茶楼的据点被老四毁掉之后,罗恒带着虎旗狼器和枭旗就一直藏在了这座山里,这不,复葵回来,也被安置进去了,知道今日你要过来,估计他们这时还在等着,咱们要加快步子了。”

夏明远说吧,手指轻轻含入口中,发出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口哨在山间一圈圈回荡着,震得停在树梢的飞鸟振翅乱飞,良久,不知从何处,回应般的也传来一阵如同夏明远适才发出的口哨。

上官闻听过后,不由莞尔,“现在的暗语,如若不知,我还真是猜不出来。”

“走吧,初初这段路走起来很费劲,你身着长裙,不很相宜,让我背着,这样还快些。”说着,夏明远已经弯下身去,等在前面。

上官迟疑的瞅了一眼龙常,见他点头,这才狐疑的朝前走着,“路真的有那么难行吗?”

“难不成怕我骗你?借机占你便宜?”说罢,夏明远自己都笑了,“你若不上来,那我便强行抱着你了,山路难行,若是抱着,咱们恐会一同滚下山去,那可就真的占到便宜了。”

这话说得,就着实不顾廉耻了,听得身后冬语咯咯笑出声来,上官回首怒视了冬语一眼,这才缓缓掀起裙裾,上前一步,趴在了夏明远的背上。

夏明远自得一笑,稳稳的拖住了上官的臀部,这才缓缓起身,“龙常你在前边带路,冬语,你垫后。”

两人允诺了一声,各自分开走起来了。

一路上,山路旁,到处有草虫之声,伴随着的还有夜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响,上官微睁着眼睛,靠在夏明远温热的背上。

从夏明远最初被救回北夏时候那瘦弱的身形,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拥有如此坚实的臂膀,几年的时间里,在夏明远的保护下,上官走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相互的伴随才是两人共同前行的动力,他们两人就好比两只比翼鸟。

“世人皆赞夫妻仿若比翼鸟,我却觉得这是一种牵强之词。”想着想着,上官不由脱口而出。

夏明远正走着,脚下却是一顿,“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只是听到鸟语,突然想起而已……比翼鸟,因起形状得名,每只鸟只有一只翅膀,欲飞翔就只能找到另一半,凑成一双一对,才能并翅翱翔,那些赞扬其成双成对的,大多看中两鸟并行的结果,却忽略了,他们只不过想要翱翔,才找到对方的目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味道了,夏明远脚下的动作突然放慢,拖着上官的动作更紧了紧,“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感慨?是看着玉竹等人这么快成婚而羡慕不已了吗?放心吧,咱们也很快了,母后前几日还跟我提及事成之后促成咱们俩的事情呢,必要办一场举世无双的婚事,这才配得上我娶到的这位傲世郡主,你说是不是?”

上官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却再没有了声音。数滴滚烫的热泪啪嗒啪嗒落在了夏明远的背衫上,夜风吹着,瞬间化为了干爽,连素日里感觉敏锐的夏明远都没有察觉上官此刻的异常。

一直跟在身后的冬语却悠悠然叹了口气,从第一日跟在上官身边开始,冬语便没见过上官叹息,这几日出奇的异常,只要没人,她脸上几乎看不到笑脸,总是一个人沉默的待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多少次冬语都有冲动将主子的事情说给公子听,但她知道,说出来后的后果更加无法料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走在最前头的龙常终于停下了脚步,上官也缓缓从夏明远背上滑了下来,理了理裙裾才抬眼望向前方,山间处,炊烟袅袅,两三家农户模样的草房坐立最中间,远处还有一排排比农户更长的草房,赫然如京都街道上的排排房屋,“这里便是了吗?”

“恩,就是这里了,据说罗恒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这里,地势易守难攻,就算被老四找到这里,他也休想把咱们的人怎么样。”

“走吧,估计哥哥他们已经等急了。”

上官话音刚落,还没走上前几步,小路中央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月光之下,树影之间,影影绰绰的一时间倒难以分辨对方面目。

“我从太阳下山就开始等了,你们居然现在才到,阿远,说好了给我带的牛肉呢?”

听声音便知道,此人就是复葵了,上官无奈摇了摇头道,“就你最是心急,牛肉给你带了,走吧,进了屋子再说,外头风凉。”

几人在距离来时路最近的小草屋中歇了脚,屋内灯光并不太亮,刚迈步走进来,就瞧见上官罗恒坐在草屋最中间的桌子旁,正举着茶壶挨个茶杯斟满,“来的正是时候,刚刚烧好的茶,过来喝一口,暖一暖。”

上官微微笑着,坐到了上官罗恒的身边,罗恒清扫过上官的面孔,便是一定,虽然罗漪早已经擦干了眼角的泪痕,但是向来细心的罗恒还是看出了蛛丝马迹,却没有当下戳穿,而是拉着罗漪的手从座位上起身,“后头还有给你们准备好的甜点,罗漪,你随哥哥过来拿……”

罗漪看出自家哥哥的意思,也没有回绝,就随着一同走了进去。草屋之中,独留下复葵和夏明远两人。

第二二五章 皇后有难

厨房里,上官罗恒端好了甜点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拉过上官走到了角落处,“冷宫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惠仁这个老女人还真是狡诈的过了分,居然连自己儿子都可以算计在内,还好你们最后摆脱了,否则真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雅*文*言*情*首*发』”

这话说着,试探的意味就太强了,上官听出哥哥的意思,不由轻轻摇了摇头,“惠仁的安排不过是站在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罢了,若我是她,也不会允许一个心性狡诈的女子待在我儿子身边,一切都情有可原,没什么可抱怨的。”

“果然……”上官罗恒心下一沉,不由上前一步,“听闻你最后对惠仁说了一句话,她才肯放下抵在她自己勃颈上的白刃,你当时说了什么?”

上官轻轻勾起唇畔,泰然一笑,“哥,不用替我担忧,天下哪有妹妹解决不了的事情呢?外头等急了,赶紧端出去吧,我在这儿待不了太长时间,一会儿就要赶回去,明日还要入宫。”上官说着,径自转身出了厨房的门。

独留下身后眉头紧锁的上官罗恒,直觉告诉他妹妹心底正压着一块儿重达其难以承受的大石,但她却不想任何人知道。

客厅之中,复葵和夏明远正以茶代酒畅聊多日不见各自发生的事情,见厨房中兄妹两人出来了,夏明远连忙起身,心疼般从上官手中接过盛放甜点的盘子道,“复葵这张新脸我还真得适应一段时日,怎么看怎么别扭。”

上官罗恒哈哈一笑,“恩,我也觉得,少了几分媚态呢!”

上官拉过夏明远的臂膀,将其按在旁边的座位上,继而自己坐下,这才将话题转移到正位来。“好了,聊正题吧,我跟明远在这里待不了多少时辰,就要回去孙府了。哥,太子那头,咱们的人跟进的如何?”

“已经差不多了,就等着跟宫里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恩,那就好,复葵你这边呢?有没有萧丰良的小落?”

“被夏明昭藏起来了,且在刻意隐蔽,我已经有两个怀疑的地方了,.除此之外,我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复葵说着,嘴角突然上扬。

“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

“前些日子刚从山上下来,偷偷跟了你们几日,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曾潜入四皇子府几次。我发现夏明昭自成婚之后居然从没有一夜是宿在四皇妃房中的,有时候甚至宁可待在书房之中也不去四皇妃房里,萧海含这个四皇妃当得真是名不副实,为此,她不止一次发怒惩处那些侍寝的美妾,夏明昭却从不放在眼里,倒下一批他再换一批。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很有趣?”

上官和夏明远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些许惊讶,夏明昭成婚已有数月,难不成直至当下萧海含都还只是处子之身?这话若是传出去,估计人们会将萧府笑掉大牙,怪不得在坑害上官的事情上。萧海含表现的那般踊跃,她或许将自己不能侍奉夏明昭的所有怨气都堆到上官的身上了。

“复葵,这次做的不错哦,萧海含这类女子,若以强攻。必定会被她以柔攻克,反倒攻其不备,攻其要害,方能给其致命一击。”上官说罢,瞄了复葵的神情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凝姬和你上次在树林被袭的事情,萧海含也有份参与,不仅如此,我更感觉她才是策划那次拦截的主谋,由此看来,接下来不仅仅要把目标放在萧丰良的身上,还要对付萧海含。”

夏明远和上官罗恒闻言,皆愣住了,目光敏感的转向复葵,还好他面色并无什么异常。

从复葵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后,虽然品行不如之前那般放荡不羁,但总体来说也是性情开朗的,可即便如此,所有人在他面前,仍不敢提“凝姬”这个名字,唯恐他再出什么事情。

此番上官就是故意提到“凝姬”了,目的便是想看看复葵的反应。

就在屋内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的时候,复葵却突然笑了,笑得自然而洒脱,“是啊,要为凝儿报仇,就该找萧府的人才对。”

夏明远尴尬一笑,呵呵两声,继而拍了拍复葵的肩膀,“是啊,先设法搬倒皇后,宁国公府便名存实亡了,借此机会,让萧府不断膨胀,膨胀到连皇上都难以忍受的地步,此时便可以下手了。”

“这段日子让兄弟们担心了,说实话,凝儿的事情始终是我心头的一道坎,不过我会慢慢走过去的,路总是要向前看,即便凝儿不在我身边,我也会连带着她的那份一起活着,眼前就是先把该报的仇报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上官罗恒大大松了口气,哈哈一笑道,“对,就是这个理儿。”

回孙府的马车上,夏明远突然开口,“刚刚太冒险了,怎么突然提起凝姬来呢?”

“该面对的事情总要面对,不能看着复葵接下来的一生都对凝姬这个名字藏着掖着?他总要面对自己的过去不是吗?就算是带着对凝姬的愧疚活下去,那也是一种方式,这样避忌不谈,总归不是长久之势啊,你们这样袒护复葵,对他并非好事。”

“罗漪,你终究不了解男子,有时候在面对伤痛的时候,或许女子可以勇敢面对,可男子却会下意识的选择逃避,选择避之不谈,最终让时间来抚平伤口。”

“明远,时间并不是万能的,有些伤口时间可以抚平,但如同复葵爱恋凝姬这般的溃脓行伤口,若不将其内部的溃烂一同挖出来,即便时间能够抚平他伤口的表面,也难抚其内里的重伤,总有一天会再次爆发,与其待到那日再次翻出这些陈年旧事来痛苦一次,不如趁着伤势还新,一起了结了,来的果断。”

夏明远不再争了,却是深深垂下了头,素日里指挥征战他或许擅长,但面对感情他不得不承认,比之罗漪而言,他少了很多分的勇敢,难以想象若那日他经历了如同复葵一般的事情后悔怎样……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上官坐上入宫的轿辇准时来到了慈安宫中。

皇太后卧于榻上,云锦守在一旁,待上官进来后,众位宫女都被屏退了,独留下李嬷嬷屏气凝神站在一旁。

“臣女鲁阳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福泽康寿。”

“起来,快快起来吧,都回家了哪里有这么多的客套,快快到云锦旁边坐下,这一路舟车劳顿,歇一歇再说话,李嬷嬷,还不上茶……”没等上官说完话,太后已经一大堆话等着了。

上官也不见外,按照太后的吩咐便走到云锦身侧坐了下来,云锦更是亲近的拉过上官的手,“最近可还好?”

上官轻抿了抿嘴唇,微笑点头,“太后凤体可还?”

“无妨无妨,若不是要配合惠仁演那一出戏,我才不会一躺就躺了这几日,动也不能动,可无聊死我这个老人家了,往日啊有云锦过来陪着,今日更好,罗漪也过来了,有你们两个在啊,我也便不无聊了。”

上官笑容更深,却没有说什么。太后终究还是偏爱惠仁多一些,即便这多年韩贵妃当了皇后之后百般笼络,仍然得不到太后的宠爱,她老人家一心想着她当初的儿媳妇,却已然不知那曾经的惠仁早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的惠仁心狠之余想必更胜于当今皇后。

“此番皇后踏足冷宫,也是掀起了宫中不小的风浪,不知道皇上的气可消了?”试探性的,上官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乍然提到皇后,太后的脸刷的白了,“那个家伙,不提也罢,不过被这次的事情倒是影响的不小,皇帝那日听闻她去了冷宫,大发雷霆,将其关在泰和殿中训斥了良久,而后便再没踏足过皇后宫中,过来看望我的时候,康路倒是提到了一句,说近日皇上睡意不甚好,似乎夜里总是多梦,又梦语不断,想来惠仁的计策已然奏效了。”

“是啊罗漪,你还不知道,那日泰和殿,太子也在,看着皇后被皇上训斥,太子便也求情了几句,登时被皇上甩了两个耳光,母子两个灰头土脸的从泰和殿退下,让整个皇宫看了笑话。母后这次还真是给了皇后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借由此事情让皇上想起当年的往事,又可以打击皇后一重锤,甚至波及太子,一箭双雕也就是了。想必现在皇后还怔愣在宫中,回想着冷宫里的年轻美人儿而无法自拔,当年后宫中两朵最为娇艳的花朵——韩贵妃,惠仁皇后;现在一个已经是黄脸婆、残花败柳,另一个却一如当年。

倘若被皇上看到今日的惠仁,后果可想而知,光是这一点就够皇后担忧许多时日的了,她

全然不会想到,接下来等待着的远比现在她要面对的事情恐怖得多。

第二二六章 宫中法事(上)

上官挑眉轻道,“不知接下来太后打算怎样安排?”

太后微微抬手,抚了抚鬓边微白的碎发,“既然皇后已经见过惠仁,.哀家适才就在跟云锦商讨此事,可巧你来了,罗漪啊,有何想法?”

上官轻抚云袖,半掩住羞颜,“被皇后此番踏足冷宫之事一闹,想来皇上心中是有诸多疑虑的,若疑虑不得打消,皇上便一日无好眠。除此之外嘛,太后因着冷宫那边冰火失衡的力量所影响,如今还卧病在床,平常太医是难以解如此杂症的。也就是说,倘若冷宫的事情不能解决,那么,太后娘娘您的凤体将永如此状,北夏的皇宫还何来安宁一说?都如此形状了,看来也该让护国寺的大师过来瞧瞧了,比如当年太后请来镇压冷宫的护国寺主持……”

上官语调很慢,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说到最后时,只见太后和云锦公主皆眼前一亮,“好法子,的确是好法子,哀家这几日精神不振,云锦,你可知该如何做了吗?”

云锦公主闻言,立刻从座位上起身,俯身一礼道,“皇祖母,云锦谨记,必不负厚望。”

从慈安宫中出来,云锦便一直拉着上官的手走向了御花园,一路上身后诸多宫女簇拥着,二人没有过多言语,待到御花园碧波湖水中央时,云锦这才屏退了旁人,还刻意压低声音道,“罗漪,冷宫的事情,你受苦了。”

上官仿若没猜到云锦公主会如此说,作惊讶状,“公主,何出此言?”

云锦微微一笑,“在我眼中,罗漪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子了。自然懂得我所说,那日冷宫的事情母后连我都瞒在鼓里,我昏倒被搀扶回宫后,才闻听之后的详细。母后……竟然以自己的生命来要挟皇弟,若非你出面,恐怕僵局难以摆平,我很好奇,你最后跟母后讲的那句话是什么?可否跟我说说?”

果然,云锦跟上官罗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都不早看出来,惠仁冷宫的安排并不全是要皇后踏足那么简单,还有一方面在上官罗漪这边。

“公主多虑了,罗漪不过是跟娘娘说了些家长里短。让她平静消气之类的话,上不得台面的,至于娘娘因何放下手中白刃,那是娘娘的气度,与罗漪无干。”

“.你不说,是因为不相信云锦吗?”

“公主误会了,罗漪不曾有此想法,不过此事的确无阻挂齿的,再翻出来也是枉然,放眼整个皇宫,罗漪若不相信公主。还能信谁呢?”

云锦见终究也撬不开上官的口,最终还是放弃了,“也罢,只要你跟明远好好的,那便没什么了,此次计划凶险万分。一着不慎可能满盘皆输,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

上官轻笑,拉过云锦的手,“放心吧,定要成功才是。收拾完宁国公府便是贾安侯府了,孙府和贾安侯府多年狼狈为奸,一倒皆倒,待到上官家翻身之日,便是我哥走出阴影之时,只不过在此之前要辛苦公主跟哥哥两人了,还好宫里这阵子事情不少,皇上应该还顾不及公主的婚事,您还可以消停一阵子。”

云锦闻言,脸色刷的红了,“罗漪,你在说些什么……”

“眼下,六公主已然找到驸马,接下来云锦公主的婚事就是皇上的心头事了,还好最近皇后堪忧的事情颇多,还顾及不来,等她想到的时候,也该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了。”这话说得就颇有些大不敬的意味了,还好是在云锦的面前说。

云锦四处瞧了一眼,确认没人才回过头重重瞄了上官一眼,“宫里人多口杂,小心隔墙有耳,明日想来护国寺的住持就会到达宫内。”说到这儿,云锦突然拔高了嗓音,“罗漪你可要入宫过来陪着我,若是不来或者有事耽搁了,我可饶不了你。”

上官轻笑,点了点头,算是对公主的回应,心下却是起伏不定,一切就看明日的了。

天不亮,公主派来接上官罗漪的轿辇便停在了孙府的大门口。待轿辇入了二道宫门后,冬语便照例等候在宫门口了。独留下上官随着宫女们走入皇宫,步行间,遥遥地便能听到木鱼敲打的声音,想来护国寺的住持已然入宫了。

云锦早已等候在御花园的门口,待看到上官,还没说句话便慌忙拉过她的手道,“冷宫那边已经开坛做佛事了,罗漪,走,随我去瞧瞧。”

“公主,怎得今日这么早?”

“昨夜,皇祖母的身子突然不适,请来了太医却也都束手无策,父皇看了之后果断决定请护国寺住持过来做法,因着皇祖母的病情缘起冷宫,所以法事就定在了冷宫门口。皇祖母也被轿辇抬到了那里,你懂得医理,跟我过去守在皇祖母身边,这样我也好安心一些。”

明明是在演戏,云锦却演的跟真的别无二般,上官听着都差点儿入了神,心下差点儿笑出声来,不过面上却冷静异常,紧握了握云锦的手,重重点头道,“罗漪这几年一直倚仗太后和公主的照拂,如今太后娘娘身体欠安,罗漪理当侍奉,走吧,公主,咱们也加快些步伐。”说着,两人并行上了前方不远处的轿辇,宫人们脚下很快的朝着冷宫方向走去。

颠簸着,云锦微不可查眨了眨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会心一笑,待到接近冷宫的时候却双双入戏般脸色沉了下来。

冷宫门口,原本凋零不堪的一块空地,现在已经被各类神坛佛事摆设放满了,护国寺的住持一身佛医,眉须皆白,左手佛珠,右手敲打木鱼,正双眼紧闭大声念着往生咒,在距离住持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巫医服饰,但相比住持年岁更轻一些状若僧人打扮的男人亦席地坐着。在两位僧人身后,数十名小僧人身着灰色佛袍,皆随着住持的语调同念往生咒语,周遭檀香味道十足,沉浸于此,不由让人肃然其中。

住持等人的方位正巧背对着冷宫门口,其前方是一个金黄色的凤辇,需十六人抬之,想来就是皇太后所处之地了。

上官和云锦从轿辇上下来,脚步轻缓的靠近法事的神坛,待行至皇太后轿辇旁,才停了下来,经人通传才缓步走上轿辇,掀开帘子,赫然见皇太后端然躺在轿辇中央,双眼微闭着,却装的一点儿不像,睫毛微微促动,看的云锦差点儿笑出声音来,“皇祖母,我跟罗漪过来陪您了。”

皇太后闻言,调皮眨了下眼睛,随即又紧紧闭上了,显然是比刚刚安心许多。

上官伸手轻掀开轿辇的帘子,随即疑惑回头问道,“住持身旁那位僧人是?”

“那位便是曾经为前皇后诊出是‘鬼母’之命的巫医了,因着冷宫的冰火力量失衡,皇后娘娘不放心这边超度的情况,所以便也请来了这位巫医一同做法,想来二位共同行法事,效果会更好些罢。”云锦说着,突然笑容更深。

上官早已听明白云锦话中的意思,却状若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周边咒语之中,从远处传来一阵太监的尖声,“皇上驾到……”

明晃晃的皇辇缓缓靠近冷宫门口,于法事的当前稳稳停了下来,皇上下了轿辇,放眼扫了一眼四周的境况,这才缓缓点头道,“有劳诸位大师了。”

诸位僧人忙碌于手中的法事,只是略跟皇上点了点头便继续口中的咒语。上官和云锦则从轿辇上下来,行了大礼后,行至皇上面前。

“鲁阳郡主,你今日怎么得空入宫呢?”

“回皇上,臣女受公主特邀过来探望皇太后,正巧碰上法事,得幸一见。”

“嗯,鲁阳你懂得医理,待会儿照看着太后的身子也是有的。”

“臣女遵旨。”

谁都知道,皇上过来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今日这场法事也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罢了,北夏向来以孝为重,皇上更该引领,在皇太后身体抱恙的档口,若此番不做法事,想来整个北夏都要成为他国的笑柄了。所以今日的法事是不办也要办,办也得办,至于皇太后的身子能否会好,那只看她自身的造化。

当然,当下皇上压根不知道皇太后是装病。

就在皇上走完过场,打算上轿辇返回泰和殿的时候,冷宫里却掀起了一阵喧闹。不多时,竟响起了刀剑擦碰的声音,尖锐刺耳到无以复加。

站在冷宫门口的重人脸色皆白了,任谁都听得出此刻的情形,冷宫里起了争议,可是向来平静的冷宫怎么会突然有刀剑相碰的声音呢?

首领公公康路站在皇上身侧,紧张吼道,“快来人啊,护驾!护驾!”

皇上却仍旧站在原地,龙袍一挥,冷声喝令道,“来人啊,快进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何事?诸位大师,法事不能停!”

被冷宫里侧喧闹声音惊呆的多个小僧人,这才从怔愣中醒转过来,继续闭眼默念着往生咒,眼睛却已经飘忽不定了……

第二二七章 宫中法事(下)

匆忙赶过来的禁军护卫,几十名一起从冷宫门口破门而入,大门被冲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道扑面而来,紧接着让众人震惊的便是躺了满地的尸身。

那些常年待在这里的废弃妃子,身子弱的风吹即倒,他们没有一日不盼望着皇上可以踏足冷宫或者迎她们出去的,可就在此刻,皇上就站在冷宫门口,她们却也无缘一见了,只能在一墙之隔的冷宫内被一刀命中,惨痛呜咽着在地上痛哭哀嚎。

满院子的黑衣人在面对面看到禁军护卫之时,仍挥舞着手中尖刀,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水浒求生记最新章节。看得一向威严如炬的皇上都不由倒退了半步。

就在场面已经混乱至极的时候,太后的轿辇中突然传出声音,“惠仁,惠仁不能死,快派人保护惠仁……”

皇上心头一震:对啊,惠仁不能死,她鬼母之命承载着整个北夏的安定,可是万万不能有性命之危的,“来人啊,闯关进去最里层,务必要保护好废后惠仁,如若她又任何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是!”禁军统领立即允诺,挥手指了数十名护卫匆忙冲进了冷宫的大门,直奔最里层的冰火暗室。

而这一头,云锦双眼圆圆的瞪着,满面不可思议的走到了皇上面前,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父皇,您刚刚说?……惠仁?是……她吗?”已经被废掉的皇后不能叫“母后”她身背“鬼母”的恶名,又不能叫她作“母亲”,此时此刻,在诸多人面前,云锦只能称惠仁一声“她”。

虽然在此之前,母女早已重逢,私下里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虽然明知道是在演戏,但云锦的泪仍然那么真实。

上官站在一旁几乎看呆了。连忙上前扶住云锦道,“公主,现在情势很危险,还是到一旁避一避才是。”

上官话音刚落。却忽然察觉面前的皇上有了动作,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了抚云锦的眼角,擦掉她几欲掉落的泪珠,“来人啊,保护好公主!”一声令下,身边走出十来名护卫,不由分说将上官和云锦全然围在了中间,直接跟皇上隔绝了开来。

冷宫的门口,十余名僧人仍战战兢兢的念着咒语。眸子微闭着,毫无安全感的时不时瞄一瞄周遭的环境,生怕冷宫之内的黑衣人何时突然冲出来将他们的命了结了,其中表现最为不安的便是皇后特地指过来的那位巫医了,他的面色几乎已经苍白。口中也不知道在默念着什么咒了,眼神更是顾盼左右,恐怕若不是皇上就站在面前,他早就夹着尾巴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了。

上官嘲讽的笑着,眼神始终盯着那位巫医,真是猜不透,皇后当年怎么会找一个如此胆小如鼠的人伪装巫医。遇到这么点儿小事情就吓得屁滚尿流,若当年惠仁有一点点准备,也不会被“鬼母”之命,一扣就扣了这么多年。

一时间,冷宫里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如同虫鼠般开始朝外窜涌。杀人不眨眼的本性也愈发狂热,冲破冷宫之门后,直奔神坛周围的僧人们以及正威严站在不远处的皇上,十分惊险的是,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尖已经距皇上不差分毫。就在这个档口上,黑衣人却应声倒下了。还好不远处的一位禁军反应及时,抽刀刺准了那个凶恶黑衣人。

一旁站着的首领太监康路,惊魂未定的问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就让禁军们了结了这些黑衣人您再过来也不迟,先行避一避也好啊。”

皇上却仍旧冷着脸站在原地,“朕年少时征战沙场何时惧怕过?不过区区几个小兵,朕为何要躲?保护好公主和太后,记住,黑衣人不可全杀,要留下几个活口!”

“是……”康路极为担忧的应允了下来,眉头早已经皱成了“川”字。

一旁皇帝却显然并不畏惧,眼神竟很离奇的,放眼瞧向冷宫门口厮杀着的黑衣人,直至目光落在皇后请来的那位高僧时才定住了眸子。很明显,皇上已经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这些黑衣人对神坛周围的每一位僧人都挥刀了,却独独空下了皇后请来的那位巫医。

周遭情形虽然混乱,但皇上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黑衣人们为什么没对皇后请来的高僧下手?这事情太值得推敲了。皇上的眼神一时变得阴毒,仿佛带着寒芒般扫视着四周。

一旁上官敏锐的看出了皇上表情的微妙变化,不由笑得更深了,很好,皇上已经上钩了。

层层守在冷宫外的禁卫军,丝毫没给这些残忍黑衣人以机会,在抓住了几个活人的基础上,其余的皆一刀毙命了修仙路迢迢最新章节。顷刻间,前一幕还沉静安详的冷宫门口已经被黑衣人的尸体所覆盖了。可笑的是,护国寺的大师们仍在念着咒语。

冷宫之内,满地哀嚎的声音终究越来越弱,那些原本就强撑着喘气的废弃妃子终究是死透了。就在首领太监康路要下令周遭禁军护卫收拾周遭现场的时候,冷宫中突然传出动静,是一群人朝外移动的脚步声。

云锦一直攥着上官的手,此刻她手心已经全是汗水,虽然早已经知晓今日冷宫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真正处于其中还是会让人心惊胆颤:母后的命运、皇弟的命运,一切就看这一遭了。

众位禁军护卫的簇拥下,一位有着曼妙身姿的年轻女子正翩翩然朝这边走来,她墨发自由盘于头上,只用一个发簪束缚着,没有其他发饰,却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有着超然于俗世之外的美,白皙的皮肤如凝滞所筑,周身还偷着悠悠之光,如初涉人世的仙子,又如不食烟火的异界人。

一时间,冷宫门口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刚刚还一脸冷肃神情的皇上和其身边满脸惊骇莫名的康路,“皇上,这位?难不成?”支支吾吾的,康路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个十多年前离开时候就如此模样的故人,十多年后依旧青春如旧。

直至惠仁走到皇帝面前,两人四目相对,皇帝仍没从怔愣中醒转过来。此情此景,即便是一国之君,遍历各种情形的皇上都无法镇定了。

惠仁睛中含泪,却在用力噙着,嘴角轻轻勾起,声音柔婉道,“废后惠仁,感念天地和圣上恩德,一直苟延馋喘,今日德蒙圣恩,得以面见皇上,还请皇上受惠仁一拜。”随即全身动作着,跪拜中行了大礼。

“你?……”皇上愕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让惠仁起身的瞬间,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剑影。

原来适才趁乱,不知何时一个黑衣人竟悄悄在冷宫里换了身禁军的衣服,随着刚刚押送惠仁出门的人群便跟了出来,借机接近皇上,趁着大家不备,抽出腰中软件便朝皇上刺来。

事情只发生在瞬间,守在皇帝身侧的禁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却是跪在他面前的惠仁一拥而上扑到了皇帝身前,挡下了剑刃,嗤的一声,软剑从惠仁身后直刺入她的身躯,顺着剑锋有汩汩鲜血喷涌而出。

陡然间,连上官都愣住了,在此之前,包括惠仁安全走出冷宫都是他们率先安排好的,可原计划中刺杀皇上,让惠仁替皇上挡剑不过是走个过场,看如今情形,她倒是真的受了重伤,难不成她是豁出去了?

跟上官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云锦,她们都万万没想到惠仁会真的受伤那么重,原先不是计划说只擦破一些皮即可吗?紧张之际,云锦已经冲了上来,不管不顾将惠仁从皇上的身前接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怀中死死搂着惠仁的身体,“您千万不能有事,您一定不能有事……”

惠仁嘴角带血,此刻目光极柔的落在云锦的脸上,“我的锦儿,都出落的如此美丽了……”话才刚说完,整个人已经双眸紧闭,昏了过去。

皇上就站在一旁,见状心下一沉,启唇微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

而一旁,刚刚行凶的黑衣人已经被束手束脚捆成了一个肉团,皇上愤怒到极致,竟直接蹲在了黑衣男子身旁,不管不顾伸手揪住了男子的衣服,手上已然青筋暴起,“说,是谁派你来的!”不明所以的人或许会觉得此刻皇上的震怒是因为这些人闹了整个皇宫鸡犬不宁,殊不知,惠仁的受伤在这引发原因之中占了很大一部分。

男子面色苍白,眼神下意识瞧了一旁巫医一眼,转过脸的时候竟开始淡然的朗声大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说罢,男子甩头看向禁卫军中三五个同样被束缚着手脚的黑衣人,“兄弟们,今日咱们没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我就先行一步了,大家要谨记,切不可出卖主子!”说罢,还没等身旁人反应,他已然快速咬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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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废后面圣

皇上的面色异常难看,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当众被戏弄了,他双手紧攥着,冷哼一声道,“都给我听好了,这几个活口,务必给我撬开他们的嘴,若不说出幕后主使人是谁,你们便都脱下官服回家去吧!还有,把那个人给我擒了!”

皇上说罢,手遥遥的指向了对面僧人堆儿中正因害怕而瑟瑟发抖的巫医。『雅*文*言*情*首*发』周遭所有人都愣住了,康路更是满脸的疑惑,但毕竟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当即喝令道,“皇上的旨意没听到吗?还不动手?!”

身后禁卫军连忙冲上前来,堵住巫医的嘴,不由分说便将他捆了起来。

横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皇上幽幽叹了口气,最终落在惠仁的脸上,连忙道,“将废后惠仁抬去泰和殿安寝,立刻传召太医过来诊治!另外,速速派人将这里收拾了,法事暂缓进行!”

“遵旨……”

众人听令,连忙七手八脚的忙开了,云锦却一直死守在惠仁身边。不让任何人碰触惠仁的身体,导致冷宫门口,数十名禁卫军围在一旁,却无人敢动。

最终还是皇上出面走到云锦身边,抚了抚她的额头,轻声道,“锦儿,现在要让她回去医治,否则会伤及性命的!此事父皇必会查探清楚,另外,刚刚废后救驾有功,此事还要等她身体好了,从长计议才是,你若执意不肯让人碰她,那就是要了她的命了。”

上官医治守在旁边,此刻她看的真真的,云锦一直攥着的惠仁的手,在这一刻突然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云锦一愣,当即明白了母后的意思,这是让她见机行事。

原来,惠仁故意让早已经安排好的黑衣人下重手。反正皇宫中有的是医术高超的太医,只要不伤及性命,伤势重一些反倒显得她护驾心切,反倒显得她功不可没。戏演起来才会更加真实。

坤怡宫

皇后原本端坐在凤座上,乍然听到通传,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茶盏,“你说什么?惠仁被抬去了泰和殿?”

“母后,儿臣已经打探清楚,父皇前脚刚到达冷宫门口,冷宫里便掀起了杀戮,除却惠仁那个老女人,其他废妃都被灭了口,横尸遍野。『雅*文*言*情*首*发』禁卫军及时赶到,方才护驾成功,可还是被钻了空子,有一个黑衣刺客偷偷换了禁卫军的衣服,差点儿刺伤父皇。惠仁刚好从冷宫中走出来,趁乱替父皇挡了一剑,父皇当时什么也没说,随即便命人将人抬进泰和殿了。云锦和那个上官罗漪一直跟在身侧,现在还陪在泰和殿之中。除此之外,不知为何,您派去跟随着一同做法事的巫医却也被扣了起来……”

“巫医被扣了?”

“没错。母后,儿臣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日这出事情矛头似乎直指……”

“的确,她们里应外合,就是奔着咱们来的,只是。惠仁这个家伙,她到底还有什么动作,我倒一时抓不准了,若单纯扣住了巫医,倒还可以理解。她是想替自己翻案,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对了,太后那边有没有动静?”

“太后已然清醒,说来也巧,法事那边刚刚结束,太后就醒转了,太医诊脉过后还说,她的身子已然在恢复,还都说这事蹊跷的很。”

皇后闻言,深深吐了口气,“狼狈为奸……太后那个老太婆的心终究是向着惠仁,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一点没变……”定了定神,皇后才继续道,“皇儿,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走,随我母后去慈安宫瞧瞧。”说罢,凤袖一甩,匆忙带着太子便朝慈安宫走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慈安宫,却是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慈安宫的守门太监,蔫声蔫气的站在宫门口,垂着头尖着声音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真是不巧,太后刚刚被太医诊断身体已经大好,听闻废后就在泰和殿,太后娘娘又挂心那边情况,所以亲自过去探望了。这也就前后脚的事儿,您若不信,大可以进去瞧瞧……”说着,小太监身子一侧,让出了一人的道路。

太子站在一旁,听了小太监的话极为不爽,迅疾一个掌掴扣在了小太监的脸上,“大胆,阉人一个,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竟敢如此无礼!罚跪两个时辰,掌掴一百!”说罢,径自搀扶着皇后朝泰和殿方向走去。而长长的宫道上,远远还听得到啪啪啪的掌掴脆响,在宫道内外一圈一圈的回荡着。

直至两人到了泰和殿,事情仍然不顺遂,康路手拿拂尘站在泰和殿门口,面上带着得体而恭敬的微笑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正在处理政事,说不便见您,不过倒是请太子进去一同听政,另外,巫医那边自有负责的人审问,皇上有旨,不得任何人插手。”

这就是说,面也不让皇后见,事儿也不让皇后管了。明白人一听便懂,皇后却仿若不知,“既然见不到皇上,那见一见太后也好,本宫听闻废后惠仁被抬来了泰和殿的偏殿,法事也只进行到了一半儿,太后关怀特来探望,本宫心系太后康健,还是去偏殿瞧一瞧为好,康路公公事务繁忙,也不用带路了,本宫自行过去便是。太子,还不跟着康路公公进去面见你父皇?”

太子会意,连忙挡住康路,给皇后让出了一条通往偏殿的路,动作间口中还道,“是,儿臣明白。”

原以为就此便可以进入泰和殿了,可皇后刚一转身,却被一堵结实的人墙挡住了去路,“皇后娘娘,皇上有旨,让您回宫调养身体,无事不得出宫。”

这话说的委婉,实则便是要禁足了,皇后一愣,突觉背后发凉,难不成皇上已经从巫医的嘴里问出什么来了?为今之计只有暂回宫中避避风头才是。皇后轻轻挽住凤袖,泰然转身,“既然如此,移驾回宫。”

看着皇后远去的背影,太子的心早已经沉到了谷底,“康路公公,带路吧……”

康路甩了甩拂尘,允诺着走进了泰和殿。

泰和殿大门被吱嘎一声拉开了,太子一脚刚迈进来,待看清楚殿内情形,险些没站稳:泰和殿上,皇上一身龙袍端肃坐在高位上,殿下,四皇子夏明昭、五皇子夏明朗连同未成年之皇子皆在场。除此之外,还有贾安侯、宁国公、丞相以及御史中丞等朝中重臣,他们个个儿敛声屏气,头埋得低低的。殿内冷肃的气氛打的太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太子,你来了啊,正巧,朕有事要当面问你……”皇上的声音,幽中带着阴寒之意。

太子应着,步伐缓慢的走到了大殿中间,行了个大礼方才起身,“父皇召见儿臣,不知有何事?”

“刚刚冷宫之外,朕的禁卫军抓到了一群刺客,他们个个身经百战,杀人不眨眼,唯恐这些刺客危害百姓,朕留了几个活口,眼下想让太子帮我定夺定夺,这几个人该怎么处置……”说着,皇上略一招手,大殿一侧,多个禁卫军打扮的人动作极快的便将几个身着黑衣,口鼻流血的男子连拖带拽的带了上来,如同丢死物一般的甩到了太子身前。

太子垂下头,目光毫无介怀的在众位黑衣人脸上扫了一圈儿,直至看完最后一个人的脸后,太子的神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苍白无色。

心中更是揣测万分: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不是本太子死士训练营里的死士吗?他们怎么会混到宫中来参与刺杀皇上的行动?这事情又跟冷宫里那个废后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父皇已经知道死士训练营的事情了?因此才先把母后禁足?也就是说,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本太子了?

“太子,朕在问你话,你怎么不言语了?”太子一愣,双腿已然发软,“父皇,依儿臣看,这些人竟敢当中行刺,罪无可赦,定要重重惩处才是!”

此言一出,四周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寂,良久,才听到高坐上皇上的朗声大笑,“哈哈哈……好一个种种惩处啊,太子,你可知其他兄弟们是怎样建议朕的?”

太子心下一凉,当即明白了,自己刚刚一时失去冷静,竟然暴露了身份,眼下,在父皇已经留下活口的当即,必要的是问出他们背后之人才对。太子却一心急说了要将他们处决的话,这很明显就是想杀人灭口啊,相当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应过来的瞬间,太子双腿登时软了,噗通一声跪在殿下,连磕了三个响头慌忙解释道,“父皇,儿臣是太过心急了,想到刚刚父皇身涉险境就对这帮刺客恨之入骨,儿臣……儿臣……”

“好一个‘太过心急’,太子,朕抚养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竟然有如此大能耐,私自建立训练营培训死士,怎么?着急坐上这个龙椅了吗?是谁!给了你如此大的胆子!竟敢谋逆犯上,企图造反!”皇上震怒之下,将面前桌案上厚厚的折子全部抛了下来,重重砸在了太子的头上。

第二二九章 废后废太子 首发 子(19:12)

被一大摞奏折这么一砸,太子的发冠顿时变了形状,不仅歪歪斜斜,还弄得周遭碎发垂落,显得他整个人狼狈不堪。但比之此刻太子震惊到无以复加的面孔,样子的狼狈根本不算什么了。

周遭的大臣皇子们见皇上震怒,连忙齐刷刷跪倒在大殿之下,齐声喊道,“皇上息怒……”除此之外,再无人敢替太子多求一句情。

“太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太子慌忙叩首,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不知道您从何处得来的这些消息,可是这些都是污蔑啊,什么死士训练营,儿臣全然不知啊,之前萧丰良假借儿臣知名做出那些个伤天害理之事,儿臣已然很气愤,这次竟然还有人顾步后尘,儿臣,儿臣若是查明是谁在背后导轨,定严惩不贷!”说着,眼神阴狠毒辣的瞅向了不远处静静站着的夏明昭。

皇上冷哼了一声,伸出手遥遥指向殿下被五花大绑的几个黑衣刺客,“你不认得他们,他们可认得你,经过严刑拷打,他们已经供认,今日冷宫刺杀的行动都是你……太子让他们这样做的,刺杀的目标一个是冷宫中的废后惠仁,另一个便是朕……”

“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些人简直是污蔑,儿臣!”

“报……”还没等太子将话说完,泰和殿之外,传信的信使已经举着一封急信冲了进来,“回皇上,城郊送来一份加急快信,请您一览。”

皇上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朗声道,“快呈上来无限英灵神座!”

信使快步奔了上来,动作极快的将书信呈给了大殿之上的康路公公,这才三步并作两步的退了下去。

皇上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随即脸色极为难看的将信丢到了地上,“哼,你自己瞧瞧……”

太子膝行上前,捡起地面上的信。看完脸色巨变,“父皇,这都是污蔑,是污蔑啊,儿臣没有,儿臣真的没有让死士们过来宫中刺杀!”

“所以,你承认建立死士训练营的事情了?”

“父皇,儿臣是有苦衷的,前年儿臣曾上奏折跟您提议训练皇族特士,那次的事情被几个老臣给回绝了。儿臣并不甘心,所以想着自行操练出一个队伍,到功成之日交由父皇,当做送给您的礼物……”

“如今功成了,你却把朕当做了验收死士成果的第一个任务!朕不想听你解释了。来人啊!”

“父皇,父皇您再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说最后几句话父皇……”

夏明昭轻蔑的看了眼太子,用看街边的乞丐一样的目光,随即眼珠一转终究迈出了一步,深深跪在大殿之下,眸色深沉道。“父皇,事情的来由自然有上天给您答案,但是念在太子衷心辅佐您这许多年,您就给太子最后一个机会吧……”

这个时候,求情虽然是一步险棋,但多多少少可以在皇上面前演好兄友弟恭的好戏吗。兄友成不成倒无关他夏明昭什么事情了,弟恭这一出戏定要演好,这样皇上才能无形中给夏明昭加一分,以备接下来废太子再立太子时候可以脱颖而出。

见夏明昭如此做,五皇子夏明朗登时明白了过来。见状连忙身体一颤,也走出人排,“是啊父皇,太子或许有什么苦衷也未可知。”

“你们两个,难不成要跟太子为伍?”

虽然并不像领老四和老五的情,不过看情形稍有缓和,太子还是连忙见缝插针道,“父皇,儿臣自知罪孽深重,怪就怪儿臣不该轻信萧丰良,将他当作得力的谋臣一样重用,不管不顾按照他吩咐的事情去安排,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他从很早以前便开始给儿臣挖陷阱了,现在证据确凿,儿臣无言以对,但求父皇保重龙体要紧!”说罢,深深连叩首三次,双肩已经颤抖到不行。

皇上闻言,略松了口气,显然并没有刚刚那般气愤了,太子见状,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泰和殿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一个太监的尖声突然响起,“皇上,老奴有事禀报……”

众人回头,赫然见到严法司的张公公步履蹒跚的走进大殿,还上气不接下气的。

“有何事?”

张公公走上大殿,凑近了康路的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随即康路公公脸色大变,脚步匆匆的便行至皇上身侧,将刚刚张公公的话一五一十重复了一遍,皇上的脸色立刻阴沉的如同土灰,良久都没发一言,整个泰和殿中如死一般沉寂。

这时候,最慌的便是太子了,今日的事情是有人计划,这点他早已经通透,并且在心中早已经怀疑起了夏明昭。可是现在,死士训练营的事情还没过去,不知道这头儿又掀了什么新浪花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皇上重重一声坐在了龙椅上,整个面孔一副颓然之色,在所有皇子和大臣的面前,竟忽然露出了愧疚与惋惜的神情,更是夹带着深深的自责,最终眼角噙着泪水慢慢道,“康路,废太子的诏书即刻颁布!除此之外,再拟一份废后诏书,昭告天下!”

太子背后一凉,震惊的抬起头,整个人已经懵了,是什么事情能够惹怒父皇,让他不仅坚定了废他这个太子,还要废掉母后?可这个问题,他再也没机会问出来了夜天子全文阅读。

皇上的命令刚刚下达,泰和殿外便有等候已久的侍卫走进来堵上太子的嘴,连同一旁的黑衣刺客,一起托拽了下去。

这次,连夏明昭都糊涂了,心中暗自腹诽:上官罗漪,你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皇上没有给殿下这些人知晓一切的机会,略摆了摆手,将所有人都打发了,不多时,泰和殿重又恢复了宁静,独剩下康路和皇上两人。

康路紧握着拂尘,立在皇帝身侧不敢有太多言语,过了很长时间,才试探性问道,“皇上?老奴给您端碗茶如何?”

“康路,朕自认聪明一世,却怎么会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惠仁……朕有负于她,什么‘鬼母’之说,都是韩氏编造的,朕竟然执迷于其中多年而不得拔,朕……”

“皇上,这些不是您的错,当年的情形,韩氏安排的太过妥帖,废后惠仁背得鬼母之说后,北夏便诸事不顺,旱灾水涝,百姓民不聊生,这些都是巧合而已,您不要太过自责了,好在现如今废后惠仁身体康健,一切如旧不是吗?”

“一切如旧?怎么可能一切如旧呢?朕的皇儿……前太子,现在……”

乍然听到皇上提到夏明远,康路不由沉下了头,默默行至皇上身前跪了下来。

皇上一愣,突然意识到不对,“康路,你有何事瞒着朕吗?”

康路深深叩首,动作间说道,“刚刚张公公过来回禀时还汇报了一件事,奴才想着皇上或许……想等着人都退下了单独回禀的。”

皇上微拧着眉,追问道,“什么事?”

“张公公说,负责追查此事的刘简刘大人一方面派出去城郊查探太子死士训练营,一方面审问那个假冒巫医,巫医这边招认的倒是很快,吓唬吓唬他便全说了,包括当年怎么样在韩氏的指使下,污蔑惠仁前皇后为‘鬼母’之命的事情,包括今日命他到冷宫门口蹲守,一旦惠仁跟皇上您说了些什么,他好随机应变;另一边城郊那边,刘大人已经将死士训练营中的人全部扣押,清点了人数足有成千上万人,年龄最小的不足十岁,这些死士现都被扣押在了京兆狱,还有一部分在扶风狱,其中……其中有一人,刘大人不敢怠慢,连途给带回了皇宫,说……说要等皇上见见再做定夺。”

皇上微讶,狐疑的看了一眼康路,缓缓道,“把他带上来!”

康路应了一声,这才起身甩一甩拂尘高声道,“把人带上来吧!”话音刚落,泰和殿的大门便被打开了,应声而走进来的是个年轻男子,他个子很高,也很健壮,眸中泛着英气,周身穿着如同今日冷宫刺客装扮的黑衣,满是伤口,手指尖还滴着鲜血。

从进殿到行至殿中央,男子一直垂着头,稳稳扣了三次首,吼了两声万岁,这才被应允着起了身。

皇上着意打量着殿下的年轻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看了一圈儿后仍没看出什么蹊跷,这才道,“把头抬起来。”

夏明远唇角微扬,现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继而缓缓抬头,脸色却在瞬间变成了无辜。

跟夏明远对视的瞬间,皇上整个人险些瘫软在龙椅上,“你?你是?”面前的少年眉眼如画,额发如雕,虽然满身是伤并破衣烂衫,但却透着周身的贵气,样子更是像极了皇上年轻时候。

康路连忙走上前来,帮着皇上顺了顺胸前的气息,补充道,“刘简刘大人是见过前太子的,所以今日抄死士训练营的时候在看到这位公子之时才很是震惊,连忙派人将此人送了进来,还待皇上您进一步验证。”

皇上怔愣着,几乎不相信自己双眼所及,缓缓从龙椅上起身,迈着不稳的步子走下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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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零章 父子相认

在皇上靠近的整个过程中,夏明远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眼中还氤氲着水汽,似乎有千言万语需要诉说。『雅*文*言*情*首*发』实际上内心却是无比厌恶,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猜想这个男人见到他时候的模样,或许恍然无所觉,或许震惊异常,可无论是怎样,他都无感。

比之他在西疆受过的苦痛,这个男人心中的愧疚还不及万分之一,无论如何,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这个人,给他和他母亲、皇姐带来巨大痛苦的这个冷漠君王。

不过是几十步之遥,皇上却仿佛走了很久,终于站到夏明远面前时,皇上几乎已经站不稳了,康路和夏明远连忙伸手扶住他,他却抓住了夏明远的手臂,欣慰一笑,抿唇点了点头,“恩,臂膀很结实……”说吧,动作突兀的掀起了夏明远的衣衫。

陡然间,后背之上,独属于北夏皇族的龙形图腾呈现在皇上和康路两人眼前,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图腾,上次宴会的时候为了不让皇后和太子有所觉,上官已经想方设法掩盖了下去,但为了今日这场“感人”的认亲场面,又重新费力印上去的。

今日这一仗打起来还真是费力,里应外合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着实大费了一番周折。冷宫这边就不用说了,有太后皇祖母在护航,不会出太大的差错,唯一危险的地方就在死士训练营,还好在此之前夏明远早已经派虎旗的诸多兄弟潜入了这里,进来太子的事情繁多又顾及不过来,训练营有所松懈才让夏明远有机可乘。

索性就假借太子的名义给死士训练营下了刺杀皇上和冷宫中废后的任务,并且让虎旗的兄弟们从中撺掇,带着死士训练营的死士们偷偷按照云锦之前给的路线图潜入皇宫。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所有人亲眼所见了。到最后死士都死了,虎旗的兄弟们会在战事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偷偷撤离,独留下死士训练营的那些死士。

骨气硬的。或许他们永远不会吐口,但皇宫之中总有让人张口的办法。更何况在这些死士的意识中,这次的暗杀的确就是太子命令的。什么诬陷的痕迹都找不到……从里到外,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掺假成分,.

夏明远正想着,忽然感觉自己整个身体被人从前抱住了,他这才醒过神来,却发觉皇上正紧紧将他搂在怀里,双手还不住的激动敲打他的后背。口中狠狠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接下来就是俗套的认亲了,夏明远咬着牙行了三叩九拜之礼,最后差点儿反胃的叫了一声“父皇”,又被皇上拉着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才随着一起来到偏殿看望惠仁。

刚到偏殿门口,皇上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远儿,你怎么会被抓到死士训练营的?”

夏明远一愣。脸色立时沉了下来,“这个儿臣也不太清楚,记忆中儿臣一直是被关在西疆天牢的。两年前却的一日,牢头却突然把儿臣拉了出来,关进一个囚车,儿臣迷迷糊糊的随着囚车行了数千里路,最后到了死士训练营当中。最初儿臣还不知那训练营为太子所造,直至有一天,我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面见了太子……”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胆敢谋逆造反。还有什么资格坐在太子的位置!”

“从那日开始,儿臣便想着。不该在那里再待下去了,倘若继续下去。说不上哪一天儿臣就会被太子灭口。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逃出来了,可是,没有一个真实的身份,总归还是要被太子抓回去的,最终儿臣被兵部尚书府二少爷孙尧所救,跟他结成了好兄弟,更结实了鲁阳郡主,在鲁阳郡主的建议下,儿臣以福林御史二子‘廖文诀’的身份得以见光,不料还是没能敌国太子的力量,前些日子太子从护国寺出来,首件事情就是将儿臣抓回了死士训练营。原本儿臣还以为这辈子无望了,却不想还有见到父皇的机会……”

故事编的有模有样,夏明远更是说的情理皆具,听得皇上都觉得心头有些颤抖:险啊,太险了,恐再晚些时日,这个皇儿的命就保不住了。

父子俩的话刚刚说完,泰和殿偏殿的门便被打开了,上官罗漪赫然站在门口,躬身对着门口两人道,“皇上,二表哥,太后请二位进来。”

夏明远见到上官,这才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父皇,罗漪这是称呼儿臣表哥称呼惯了。”

皇上略一摆手,“只不过是称呼罢了,无妨,叫惯了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马上就要改的。康路,赶紧为大皇子准备一身衣裳……”

康路应允着,已经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一身行头,“奴才已经备好了,大皇子请。”说着,前后脚走进了泰和殿偏厅,先带着夏明远去了一旁的小室更衣。

上官则跟在皇上身后进了偏殿的内室。

惠仁安静的躺在暖榻上,一旁守候着太后和云锦,见皇上来了,云锦连忙就要行大礼,却被皇上做的噤声动作给停住了,“免了虚礼了,你母后身体可好?”

这一句母后,叫的周遭人都愣住了,太后突然一笑,“云锦,你父皇在问你话呢,多大个人了,还这么不懂规矩。”

云锦一愣,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躬身压低声音道,“回父皇,母后刚刚服用过太医的药,刚刚醒转过来,说身子已经好多了,不那么痛了,适才刚刚睡下。”

“恩,那就好,暂且不要打扰她,就让她好好休息吧。”皇上一边说着,目光却丝毫没从惠仁的脸上移开。刚刚在冷宫门口虽看得真切,可如今再瞧着仍让人无法置信,十多年过去了,惠仁不仅容颜不老,反倒比十多年前更具韵味,不由得,皇上的眼光便全然被吸引了过来。

上官出宫的时候,夏明远主动请缨屏退了一干人等,独自陪着上官走出了泰和殿,却没有走出宫的道路而是来到了天牢。

站在天牢的门口,狱卒们一见面前两人,皆不敢拦阻,低着头便将门打开了。

上官脚步放的很慢,“你们兄弟俩的事情需要解决,为何带着我来?”

夏明远微微一笑,“果然瞒不过你的眼睛,二皇子我今日势必要见,不过要跟你一起见。”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天牢的特殊牢门口,透过栏杆望进去,只见墙角深处,一个佝偻着的身影正摆弄着脚镣,仿佛孩童在戏耍着喜欢的玩具,听到门口这边有声音,二皇子突然抬头瞧过来,待反应过来门口站着的居然是夏明远时,他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却因为脚镣的作用不能移动而重重又摔倒在了地上,吃了一个大大的狗吃屎。

上官和夏明远就静静的站在牢门口瞧着,不声不响,仿佛在观赏着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愤怒的雄狮,任凭他怎样嚎叫,怒吼,门外的两人都不眨一下眼睛。

良久,夏明远忽然蹲下了身子,俯瞰着在地面上挠抓着拼命要爬过来的二皇子,嘲讽一笑,“二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几何时你派人追杀我,今日我却站在这里看你嚎啕痛哭,原来站在高处的感觉是这样的,我今日还真是感受到了。”

二皇子全然愣住了,一双迸发着怒火的眸子从夏明远的身上转移到上官的身上,“夏明远,你这个杂种,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江山和美人终究不能权衡,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行为而后悔的!我在下边等着你,等着你!”

夏明远面上仍笑着,仿佛压根没听到二皇子的咒骂与不知所谓,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一旁上官拉住了手,上官抿了抿唇,突然上前一步,柔声细语道,“太子殿下,哦,不对,现在应该唤做二皇子了,也不对,你刚刚被驱逐出皇族谱,罢了,称呼什么的已然不重要,这里有吃有喝,还有虫鼠相伴,比起西疆的天牢生活,堪比天上仙境,你就好好享受吧,三日过后便可以摆脱这里的一切,下地狱了。哦忘了告诉你,原本是定在十日后行刑的,但皇上中途改了奏折,毫不犹豫的决定提前送你上西天,除此之外,托你的福,冷宫里死去那些废妃的尸体已然被抬了出来,现在那里宛然是韩氏的单间了,皇宫里的奴才这么多年承蒙韩氏的照顾,自然会惦念她的恩德,‘好好’照顾她在冷宫的下半辈子,你就安心的走吧……”

上官罗漪的这番话一说,刚刚还呼嚎着的二皇子顿时便没了声音,两只眼睛也绝望的仿佛死目,整个人僵硬的几乎没了动作。

夏明远得意一笑,扶住上官的肩膀将她搂在了怀里,“行了,该说的话咱们也传达了,走吧,我送你出宫。”两人潇洒转身,很快消失在了天牢中。独留下天牢里,稻草上一个黯然失神的身影以及如孩童般嘤嘤的哭声。(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志典之劫

从皇宫回孙府的路上,上官一路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冬语虽一天站在二道宫门口,但对宫里发生的事情还是有所觉的,知道今日自家主子和公子打了一场大仗,冬语很自觉的一路都在擦着自己的软剑,并没有太多言语,.

直至第三次掀开马车帘子之后,冬语突然咦了一声。

上官这才换换睁开双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冬语手中捏着车帘转过头道,“回主子,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马车外的老百姓看马车时候的模样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了。.



上官闻言,扬眉向外瞄了一眼,随即轻勾唇角说道,“嗯,看来虎旗的兄弟们都没闲着,宫里发生的事情已然传出来了。”

“您是说?”

“恐怕现在京都里的老百姓们已然都知道曾经的廖文诀便是北夏朝曾经被弃置于荒野之中的前太子了,在新太子被废掉,旧太子归位的档口上,形势自然谁都看的明白,如今对待我另眼相看,也不过是看在明远的份上罢了。”

冬语做思考状,低头沉默不语了,良久才默默的摇了摇头,上官微笑追问道,“你怎么?”

“奴婢觉得不管老百姓们怎么反应,在奴婢的心中,主子您永远都是最值得尊敬的……”

上官笑容更深,却没有接着说什么,而是继续闭上了双眼沉默着直至回到孙府。

被冬语搀扶着,上官刚刚走下马车。迎面便跟孙志典走了个顶头碰,孙志典一身朝服,面色慌张的朝着府门口马车走去,竟没看到上官走上台阶,一个不注意险些撞在一起。上官脚步很轻的闪躲到了一旁。孙志典却没能如此,他虽然面色惶急,但脚下却仿佛被绑了重重的千斤顶,根本走路都有些不稳,还好其身后的仆从反应较快,一把便拖住了他的手臂。才不至于让他直接跌落到台阶之下。

虽然素日里孙志典很是沉稳,但此遭动作间还是发出了惊叫,震得一旁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雅*文*言*情*首*发』

孙志典强撑着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下台阶,紧接着第一个动作便是回过头紧紧盯着上官。今天一整日宫里的气氛着实太不妙了,午时四皇子传出消息说皇上召见各位皇子上殿。紧接着便什么消息都没有了,直至刚刚才有消息送出来,太子竟然被废了,连着皇后都直接被关进了冷宫之中,只一日的时间,整个北夏朝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紧接着皇上便下了圣旨召见孙志典进宫,与此同时,孙志典接到四皇子夏明昭的迷信。才清楚的得知今日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原来上官罗漪和夏明远竟然周密的计划了这么多事情,还一招命中。着实将皇上都耍的团团转,全然相信了他们所制造的这一切。

一个小小姑娘,她之前在后宅忙碌着你挣我夺的那些事情,这些也就算了,孙志典虽然也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但始终没有拿对手一样看待上官罗漪,但经过了今日这件事情。孙志典突然觉得上官这个女子身上透露着从未有过的阴森寒意,为何他之前就没有发现过呢?

不得不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看着如今破败不堪的孙府。孙志典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将上官救回来这件事,虽然靠着这个他换回了一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但为此他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上官罗漪,她或许从一开始便知道她上官家是被孙家所灭的,抱着为家人报仇的心态她才佯装无辜进了孙府的大门,原本孙志典以为收了一只小绵羊,却不想带进家门一只饿狼。

上官高高的站在台阶之上,以极为舒服的姿态俯视着孙志典,此时此刻,孙志典的眼神中,有恐慌,有震惊,竟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恐惧。

待上官读懂一切,却只是微微一笑,“义父似乎有急事儿,天就要黑了,管家记得嘱咐马夫注意路上安全。”

身后匆忙跟出来的管家连忙走上前来应和着,脸上堆满了皱纹道,“是,郡主,小的明白。

上官闻言,微微一笑,对着孙志典的方向点了点头,便头也没回的在冬语搀扶下进了院子。

孙志典一直震惊的看着府门口方向,良久身后的仆从才敢出声,“老爷,马车都已经跟您备好了。”

孙志典猛地反应过来,转身的瞬间几乎就要栽倒,仆从好容易搀扶着他的胳膊,两步拆成三步的才将孙志典扶上了马车。

转身进院之后,上官脸色看起来比之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好多了。

冬语脚步很快的跟上,紧接着便听到主子说道,“刚刚,有没有看出什么?”

冬语思考了一瞬,方才明白上官所问是何,突然勾唇一笑道,“回主子,奴婢看到……”说着,冬语突然压低了声音,“孙大人似乎身子越发不舒服了,按照习武人的习惯,听走路时候的声音来判断年龄,孙大人的声音已然有七八十岁,可他今年明明不过四十又几,这说明,他的身子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上官轻轻点了点头,饶有深意的笑了,“恩,说到了点子上,待会儿去请七姨娘来院子,我有话要跟她说。”

“可是,七姨娘不都是夜里才来咱们紫琼苑的吗?现在这个时间天虽然要黑了,可是……”冬语犹豫着,没能讲话说完。

上官却轻轻摇了摇头,“放心吧,今夜孙志典都不会回来了,朝中事务繁忙,他还有的忙呢。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冬语反应了一时,虽然不知道自己主子为何如此肯定,但听主子的终究没有错,所以很快便按照上官说的去做了,瞬间便消失在去往后院的小路尽头了。

冬语刚走,上官刚走到长廊,对面便迎面走来了一个在众多丫头簇拥下的美人儿,她一身素淡雅致的长裙,脚步极为轻快,一见上官,立刻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到面前了,“罗漪姐姐,你怎么才回来?驸马也一大早便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府中待着,无聊至极。”六公主满脸幸福的笑脸。

要说孙府过得最是无忧无虑的人便是六公主了,她一心以为孙尧属意于她,整日里过着幸福甜蜜的日子,此事的知情人也丝毫没有对六公主透露过一星半点,所以自成婚之日开始,六公主的每时每秒都过得极为美满。

对于这一点,上官倒是无形中跟二夫人和孙尧达成了共识,或许是六公主脸上天真童稚的笑容着实太过难得,任何人都不想让那其中掺杂进杂志吧……

“公主待得烦了便出府走走,多叫上几个人陪着就是了,京都最近倒挺热闹的。”

“我听闻姐姐今日入宫了,是为何事呢?不知道宫里可有何新鲜事情发生?”

上官闻言,微微一笑,“恩,今日着实有事发生,不过呢这个要等老夫人和二夫人都在,咱们一起说。走吧,跟我去老夫人的院子……”说罢,拉着六公主的手便朝老夫人院子方向走去了。

在老夫人的院子中,上官又筛米过水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按照官方传播说法重新跟几位府内女主人重复了一遍,除却六公主满脸震惊之外,老夫人和二夫人皆没什么奇特的表情。

晚膳过后,七姨娘很早便如约来到紫琼苑了,身后依旧没有跟着丫头。进了屋子之后,七姨娘按照惯例,静悄悄的走进来便自顾自坐下。

上官正捧着一本书在烛光下翻看,发觉七姨娘进来了,她倒也没给什么反应,两个主子就这么极为默契的沉默加沉默,在屋内足足待了小半个时辰,待绿萝端茶进来,上官才将最后一页书看完,合上书页,笑着走向七姨娘,“七姨娘,觉得今日的晚风如何?”

“感谢郡主让云姬有机会呼吸着自足而自由的空气……紫琼苑的风向来最是相宜。”

绿萝缓缓放下茶杯,被两位主子你一眼我一语打着的哑谜弄得糊里糊涂。正不知道为何,突然听七姨娘开口了,“郡主,不知道今日突然叫来云姬有何事?”

上官不疾不徐的端起面前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道,“倒也没别的事情,今日回府的时候瞧见义父了,他老人家自从服用了老大夫给开的补药,似乎身子更加健朗,只是这进补之药向来要一步一步来,想来也该换作第三阶段的了,这样才可以事半功倍,内外兼修,对义父的身子最是相宜……”

七姨娘乍然听到上官如此说,突然眼前一亮,给孙志典用的药已然有了成效,虽然孙志典自己不肯承认,但细心者还是可以发现他身子弱下来的端倪的,偏偏上官罗漪在药中动了手脚,其它大夫诊断之后皆看不出其中端倪,这便是上官医术高明之处了,“老大夫自然医术卓绝,但却不及郡主一星半点,云姬一切都听郡主吩咐。”

两人会意一笑,端起茶盏皆饮下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 宁府之祸(上)

果然,上官预料的没错,孙志典一整夜都没有回府,不仅仅是他,.二夫人敲木鱼的声音彻夜在孙府的佛堂中响着,这是在为孙尧求佛祖保佑。

至于他们被因何被皇帝叫过去,一切答案揭开谜底是在第二日的早朝:文武百官皆着朝服,照例齐整整站在泰和殿下,等待着君王的到来。

孙志典等前一夜就未离开皇宫的大臣们都顶着一双双黑眼圈站在人群当中,精神弥顿,格外显眼。

早有耳闻的众位大臣们纷纷趁着皇上未来围上来,追问昨夜的事情,试图在早朝之前得到一些最内幕的消息,但每一个满脸疲惫相的大臣都不肯张口说半句相关的话题,所说的也不过是写推托之词。

见状,众大臣们又改变了策略,集中围攻一个人——关若山。

关若山最后被逼问的实在没有办法,方才开口道,“从昨夜进入泰和殿之后,直至深夜,我们都在这泰和殿中议事了不知不觉天便亮了,这不连回府换身朝服的时间都不曾有,到现在头都是晕眩的,就算是参与了皇上的什么重要议程,也忘记的差不多了。诸位大人倒也不用着急,待会儿早朝时候一切自然会有分晓。”

“是啊,我们只顾得偷着打哈欠,至于商榷的问题,待会儿早朝便知晓了。”孙尧站在一旁,连忙上前一步帮着关若山打圆场。自关若山与玉竹成婚之后,其与孙尧的舅婿关系便更为和谐了,时常因畅谈甚欢而忘却了时辰。

周边人听闻孙尧如此说,却仍旧不肯罢手。追问道,“孙大人,我们当然知道早朝便可得知,只是在此之前想先了解一些,待会儿也好随机应变不是。您可否卖个方便?”说着说着,几个人同时围了上来,作势就要听孙尧和关若山开口了。

见这边的嘴已经有松动之势,周遭诸多大臣们虽都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偷偷的却都竖起了耳朵。但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苍老而又带着不悦的声音。“你们有空在此闲聊,不如多腾出些时间在朝廷大计的献言献策上……”

众人回头,只见一七十多岁却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正怒目看向这边,.

往日里,宁国公向来端肃。给人一种不敢亲近的感觉,加之有皇后这个女儿的威严在,百官皆对他敬畏有加。但这些都是往日了,现在,谁都知道情形不同了:宁国公最为宠爱的女儿——曾经的皇后娘娘,如今正躺在冰冷的冷宫之中,忍受着千万百姓的唾骂,不仅如此。连威风八面的太子也被踢出了皇族,即将走上断头台。本就是拴在一颗绳子上的蚂蚱,皇后和太子倒下了。宁国公府便也不远了。说不定再被爆出什么让皇上震怒的事情,直接罚个诛灭九族也未可知。

此时宁国公府在朝中的处境可谓从未有过的艰难,就仿若危崖之绳,依照失去攀附的力量,临死之日便再也不远了,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该哪儿安静哪儿待着。恐生事端不发一言方为最好;反之,一旦被什么污脏的事情沾染上了。整个府衙百年基业都将顷刻崩塌。

不过这样想来,宁国公此刻的心情倒也可以理解。必定烦乱到不能自已,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被宁国公将话茬这么一打断,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瞧了瞧宁国公,又看了眼贾安侯,突然似乎抓到了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抓到。

只是一瞬,泰和殿突然恢复了平静。正当所有人踟躇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泰和殿的大殿上突然有了动静,康路跟随着一身龙袍的皇上行至龙椅侧畔,高声道,“皇上驾到……”

闻听此声,所有刚刚还跳动着的文武百官皆没了声音,下意识的回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顺势叩拜,一切如同往日早朝,别无异样。可正当所有人被允许起身,抬头面圣之时,却突然愣住了,龙椅侧畔,原本应该空着的位置上,现如今正站着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

夏明昭手举黑色朝牌,站在皇子所该在的左侧前排,此时此刻,不同于其他人,他的脸上震惊全无,相反,竟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与洒脱,在抬头与夏明远对视的瞬间,两人眼神的交汇,着实一对儿情深兄弟的互视,看的周遭人皆愣住了。

实则呢?夏明昭此刻心中澎湃的难以自已,恨不能立刻冲上大殿杀夏明远于无形,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要知道,他此时此刻被带上大殿,不仅仅意味着皇上对他的肯定,更意味着他从此便走出黑暗了,那么他跟上官罗漪之间的事情岂不是更?这样想着,夏明昭握着朝牌的手不由勒紧了。

大殿之下,要说表情最为震惊的当属宁国公了,抬眼瞧见夏明远站在殿上的瞬间,宁国公整个人险些一个趔趄倒在当场。数起来,后天便是其外孙、前太子行刑之日了,在这么紧要的节点上,皇上却拉着一个早已经被弃之荒野的皇子堂而皇之走上泰和殿,这其中圣意再明显不过了。

正当宁国公脸色青红交加之际,康路又开口了,“宣读圣旨——前皇后惠仁,端淑有仪,蕙质兰心,多年来蒙冤受屈,却不曾有怨怼之言,即便身处冷宫却仍旧挂念君心,如此心系天下、温良娴舒之女子,朕深感愧叹,今朝一切水落石出,是以恢复惠仁皇后之位,同时特封大皇子夏明远为夏英王,入住太子府,钦此……”

康路双手缓慢的合上圣旨,再看向殿下,却已然掀起不小的骚动,众人虽然没有更大的反应,但交头接耳还是有的,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便是宁国公,他手举朝牌径自走出队列,行至大殿中央。

观察使韩素,即宁国公次子,整张脸都白了,欲上前阻拦却已然来不及,心下不由一沉,想来这一日里,全家上下给老父亲所做的工作皆白费了。

适才贾安侯就站在宁国公身侧,看着他走出队列,蹒跚着步子的背影,贾安侯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两府多年的对峙,直至今日终于可见分晓了。

宁国公深深跪下,一双老腿缓慢而又有力的压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舒了口气才开口道,“皇上,老臣有话要说,虽然老臣于社稷功德无多,但多少还是斗胆在此,想为天牢中的二皇子以及冷宫中的前皇后求情,望皇上再派人手彻查此事,太子从小在您膝下长大,他的为人您最是了解,是万万不会做出如此谋逆之事的啊,他本就在太子之位上,又怎会生出其他的心思呢?且暴乱始于冷宫,老臣始终觉得这其中太多蹊跷……”

没等宁国公说完,皇上突然开口打断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了二皇子和韩氏?这事情本不是他做的,朕错怪了他?多年前惠仁皇后被诬陷‘鬼母’的事情也并非韩氏所谓,皆是其他人扣在她身上的黑锅不成?”

“老臣不敢……”

“你当然敢,宁国公素来是朕之肱骨,有何不敢?都能帮着太子筹划死士训练营,都能帮着韩氏寻找假冒巫士构陷惠仁,你还有何不敢为之的?”

皇上话音刚落,宁国公双手突然扣地,开始磕起了响头,边磕头边大声道,“皇上,这些老臣从来不知的啊,老臣……”

“刘简刘大人,此事前后皆为你所负责,宁国公说他不敢,那你……就把手下人调查到的事情站出来大声说一遍吧!”

刘简闻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深深一礼后方开口道,“是,臣在率人调查此事的过程中发觉,太子很多次行动,包括死士训练营等等的事情,都是在宁国公府的帮助下,除此之外,对训练营中的死士以及冷宫中存活下来的刺客询问过程中,他们也曾主动交代了相关问题,另外,便是二皇子身边那个叫肖奴的随从了。他亲**代,跟着二皇子的这几年中,宁国公府明里暗里的帮着周旋了很多,最后,几年前二皇子沙场告捷的事情,亦为骠骑大将军韩威联合边关野人故意作乱,就等着太子驾临,做一场收复的好戏给皇上看,这些都是肖奴亲口承认的,臣已经将问出的事情整理成册……”

一旁站着的韩素,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刘简说的这些事情,皆为他和兄长暗中操作的,且是故意瞒着老父亲的,却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候,会被刘简挖出来。

“你血口喷人!我何曾怂恿过二皇子行此事?皇上,老臣……老臣……”

“宁国公,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老臣……”

“朕多年来对你信任有加,封你女儿为皇后,封你外孙为太子,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对你的信任的吗?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宁府之祸(下)

“二皇子暴乱之事情因何缘起冷宫,你想知道是吗?那好,朕就给你个明白,韩氏视惠仁为眼中钉,一切都是她与太子一同安排的,此番朕将她关押在冷宫之中,已经算是大赦特赦了,若宁国公还不满足,那大可以将其从冷宫中拉出来,跟二皇子共同行刑……只是,朕想着你女儿所做之事便只觉毛骨悚然,还好太后借护国寺法师之名留下了惠仁的性命,否则真相大白之日,你们是想让朕愧疚致死吗?”

“皇上,老臣……”

“皇上,这些都不关老父亲的事儿,都是臣一手造成的,微臣的父亲当真不知情啊,还望您看在微臣长兄镇守边疆的份上,饶了臣父亲这一回吧,请赐微臣死罪!”

夏明远闻言,深深笑了,韩素这句话听来确实是在给老韩头儿求情,但实则却不然,他明着虽然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言语间却都不离其镇守边关的长兄,实则就是在提醒皇上:我们宁国公府并非都是无用之人,还有一个骠骑大将军如今在边关重要的位置上镇守,如若此刻宁国公府、韩氏、二皇子中任何一人出事,边关的那位视韩家任何一人为珍宝的韩威都不知道会做出何等事情来!

好一个观察使刘素,原来你并非吃素的,竟然也有脑子,不过事情恐怕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一国之君若受你威胁,便不再是一国之君了。『雅*文*言*情*首*发』

果然不出夏明远所料,皇上听了韩素的话先是一震,随即龙颜大怒。“韩素,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小儿鲁莽,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还望皇上宽恕。老臣,老臣替小儿求情了,望皇上……”

“从现在开始,泰和殿上,谁再提‘求情’二字,杀无赦……宁国公府所行之事既已查清。朕便不会坐以待毙,胆敢危害北夏之国本,就是找死……即刻起,撤掉宁国公府所有人一切职务,府中所有掌事之人。男女不论,杀无赦,即刻派人过去抄家,所得之物,皆充入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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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暴乱之事情因何缘起冷宫,你想知道是吗?那好,朕就给你个明白,韩氏视惠仁为眼中钉。『雅*文*言*情*首*发』一切都是她与太子一同安排的,此番朕将她关押在冷宫之中,已经算是大赦特赦了。若宁国公还不满足,那大可以将其从冷宫中拉出来,跟二皇子共同行刑……只是,朕想着你女儿所做之事便只觉毛骨悚然,还好太后借护国寺法师之名留下了惠仁的性命,否则真相大白之日。你们是想让朕愧疚致死吗?”

“皇上,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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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夜半杀影

孙尧和六公主离开紫琼苑后,冬语和龙常等人便撤了出去,.

“刚刚下朝离开泰和殿的时候,已然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贾安侯的身上了。”这不怪别人,都怪贾安侯此人素日行事太过张狂,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吧,明明前因后果都是夏明远母子俩和上官罗漪计划的,贾安侯坐收渔翁便好了,低调行事最是合宜,他偏偏那般傲然的从大殿上走下来,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欢愉,这看在别人眼里,宛然就是战后左手战果的模样,怎会让人不引发瞎想?

“恩,以贾安侯的性格,看到宁国公府这么惨,他会尽可能骄傲加自满的,在此之前,萧府几次三番遭到重创却仍然屹立不倒,原本所有人都打赌说萧府最先垮掉,却没想到宁国公府这样不堪一击。倒也好,总归不再两头齐聚那般麻烦,现在咱们可以集中精力,对付萧府了。”

“恩,只不过韩氏在冷宫里迟早都是个麻烦,母后现在根基不稳,虽然深得皇上宠爱,但好多事情都不似从前了,母后有什么想法她也不愿跟我说。也不知道为何,最近总感觉母后怪怪的……”

上官罗漪眸色突然放沉,脑中一个奇怪而又突兀的想法一闪而过:惠仁从冷宫出来,乍然见到皇上的时候,她神情虽然激动加感慨,但上官确定自己不会看错,有一瞬间,惠仁看向皇上的时候,眼底闪过了杀意。那幽冷而又阴森的寒光只一瞬便消失了。

如果那杀意确实存在,那便代表着,走出冷宫并非惠仁最终的愿望,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还远远没有达到。现在的惠仁早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她之所以变成这样。罪魁祸首有很多,其中皇上更是不能少的,如果这样想,那么惠仁很有可能在爬回后位之后,继续谋划她的复仇大计……

上官想到这里,突然发觉后背一凉。这些事情万万不能跟明远说,“或许是初初从冷宫中出来,对皇宫之中的生活并不适应吧?时间长了就会好些。身边别离开人就行了,宫中险恶,皇后的安危才最是关键。”

“恩。『雅*文*言*情*首*发』这倒也是,在此之前,我的愿望就只有一个,跟母后和皇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天不随我愿,原本想着将母后从冷宫中带到其他地方,她却执意要生活在宫里,那便如此吧。那么接下来便是贾安侯这边了,为上官家满门报了仇之后咱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仍旧那句话。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天涯海角我都可以过活,大富大贵我也都可以放弃,所以罗漪……”说着,夏明远突然握住了上官的手,唇一点点的靠近。最后稳稳的贴在上官额上,继而离开。又下移,深深的扣在了上官的双唇之上。一股暖意沁透心脾。

两人极为默契的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丝毫不想放开,良久,上官才轻轻偏了偏头,将唇收回,脸色已然微红,轻笑道,“傻瓜,我都知道的,不用重复这么多遍。”我也想跟你走遍天涯海角,厮守终身,但是,对不起了明远……

虽然初初认祖归宗,但夏明远仍旧不肯待在皇宫里,总说那里死气沉沉的,所以一有空便会偷偷跑来孙府,今日也是如此。直至宫中的人为搬到太子府的事情找到夏明远,他才离开紫琼苑。

他一离开,上官立刻放松了下来,整日面对挚爱的人,脑海中虽然想着永世不分离,实际上却早已料到两人即将的结局,这种必须退又想近的心情,简直可以将人煎熬至疯狂,上官却一直隐隐的忍受着。如刚刚那般甜蜜的时刻,真想就此便时空停止,两人只活在当下,不去想什么家族仇恨,不去想什么荣华富贵,但不可以,这种想法太过自私了。

上官罗漪,素日虽然驰骋于与尔虞我诈之间,但此时此刻她却没有敢跟夏明远说出实话的勇气,没有拉着他的手抛开一切俗世远离这里的勇气,因为她也恐惧,恐惧多年以后,她没有美丽的容颜,没有精明的头脑,到那时候夏明远会离她而去,留下她孤零零一个。

与其到那时候默默而又无力的看着夏明远后悔,不如趁着青春,趁着一切都还美好,就让一切戛然而止,将结束的念想留在这值得回忆的一瞬……

冬语悄悄走进来,见自家主子照旧坐在角落里不出声音,试探性的说道,“主子,有消息传来,皇上已经派人赶去边关迎韩威回京,只说接他回京为宁国公过寿,并私下里下了禁言令,若谁将宁国公府的事情张扬出去,杀无赦。”

良久,上官才缓缓起身,脚步很轻的在厅内徘徊,“宁国公府不算奴仆只算主人也有几百口,要杀起来怎么着也得杀一阵子,后日便是行刑之日了……加上二皇子,那么便只剩下韩威和冷宫中的韩氏了,既然要斩草就该除根才是……”

冬语听得越发迷惑,“主子,您的意思是?”

“传令下去,安排人手在韩威进京的路上,透消息给他,就说宁国公府之所以遭此横祸皆因贾安侯的安排;另外,找人模仿韩威的笔迹,写几封与废后韩氏密谋造反的信件送去冷宫之中藏好。”

“主子,这是?”

“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可是,今夜本该奴婢当班,若现在出府。”

“让绿萝守着就行了,你出府去安排吧。”最后一句话,上官故意挑高了声音。

冬语犹豫着,虽然担忧主子夜晚的安危,但自家主子的性格她最是了解,一向说一不二,绿萝终究按照上官所说的去做了。她离开后,紫琼苑正屋的门口便只守着绿萝一人。

夜晚,冷风习习,刮得外头树叶沙沙作响,上官梳洗完毕刚要躺上床榻,起身时动作却是一顿,后背上倾撒下来的墨发随着上官的动作缓缓如水般流淌下来,搭落在了上官的胸前,她直起身子,眼神瞧向窗外。不多时,一个个黑影便举着剑影来回流动了起来。

上官唇角微扬,声音极低的哼了一句,“很好,果然来了。”

说罢,径自朝门外走去,这时候,门已经被打开了,绿萝大大倒退了一步,从门口走了进来,勃颈处正被一把利剑抵着,持剑人身着黑衣,面罩黑纱,让人捕捉不清楚他的面容,月光的印衬下,唯独能够看到他那双嗜血般狠辣的眼神,“鲁阳郡主,得罪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阴曹地府里休要找我索命,要找就找给我们下命令的那个人吧。”说罢,手中剑柄就要朝前移动。

上官眼神冰冷的看着抵在绿萝脖子上的剑刃,冷冷道,“慢着,我索命自然找不到你,但是我的丫头总归可以找你吧?既然你得令是来杀我的,那其他人尽可放掉。这不算你没有完成任务,另一方面也是卖给我一个人情了,我上官罗漪向来看中讲信用的人,壮士你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男人闻言,朗声一笑,“郡主,恐怕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你根本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不着急,这丫头被我解决了之后,紧接着就是你了……”话音刚落,一道剑影从上官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个身影应声倒下……

紫琼苑外,幽冷的月光下,孙志典双手背于身后,默立良久,当听到屋内利剑斩肉的声音后,他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自言自语道,“上官罗漪,早就该将你处决了,上官家百口我都杀了,留你不过是因着你还有用,却没想到留下的就是一只烫手山芋。我托人算过了,今日是个好日子,你就快快下去跟上官家满门团聚吧,想来你那不争气的父母也分外想念你了。今日的屎盆子我直接便可以推给太子.党那些人,谁让你是夏明远心爱之人呢?太子.党要复仇,夏明远又动弹不得,那必定要从你先下手了啊……我孙志典就坐享前程了。”

说罢,孙志典朗然转身,迈开步子便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了。良久,不远处的树丛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慢走了出来,他一席淡灰色长袍,腰中别了一只短笛。

看着孙志典远去的背影,孙尧感觉整个头都快炸了,这便是往日里风光满面的兵部尚书,在灭了人家满门之后,连唯一的一个活口都不打算留下,一切就只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一股彻底的绝望从孙尧的脚底窜到脑顶,猛然间,他不假思索的便冲回了紫琼苑的大门。

次日,风和日丽,孙志典一大早便起身了,由于担心着紫琼苑那边的情况,但又不能突兀的走过去瞧,所以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来来回回徘徊者,等着管家或者其他院子的丫头过来禀报紫琼苑的惨案,但很奇怪,都已经快到传早膳的时间了,禀报的人还是没来。(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掉包死尸

最终孙志典只能来到用早膳的前厅,打算等着大家都到齐了唯独上官没过来的时候,再故意派人过去寻,这样总该发现那头的事情了吧?

一边想着,孙志典心中一边暗骂,都怪昨夜派出去的那群孙府的暗卫不争气,该不会将紫琼苑的所有丫头都杀掉了吧?总该留一个活口今日一早负责过来通传才行啊?

此时,孙志典已然来到前厅,厅外三扇大门皆开着,刚一进院便可瞧见厅内所坐之人,孙志典一只脚刚迈进院门,就赫然看到一个身影气质像极了上官罗漪的女子正背对着他而坐,似乎在说着什么,逗得她对面的老夫人咯咯直笑。

孙志典动作极快的揉了揉眼睛,眨眨眼仔细又瞧了一遍,确认自己没看错,那背影赫然就是上官罗漪无疑。难不成?见鬼了?

虽心中澎湃万千,但孙志典面上还是佯装的很平静的。双手交握于身后,迈着大步便走进了前厅。首先给老夫人问好,正巧此时,刚刚看着愈发熟悉的那个背影回过头了,跟孙志典四目相对的瞬间,孙志典险些一个没站稳,跌倒当场,眼神直愣而又惊惧的看着上官罗漪,高声道,“上官罗漪,你怎么在这儿?”

上官早料到孙志典会露出吃惊之态,却不想他如此失仪。不由心中嘲讽着,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仿佛没听出孙志典话中的意思,偏了偏头回道,“回义父,罗漪昨夜过早入睡。所以今日一大早便醒了再无睡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跟老夫人一同用早膳,可巧义父也有空,恩?义父您眼圈似乎有些发黑。怎么昨夜歇息的不好吗?”

孙志典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一时口误,问错了话,连忙替自己打圆场,淡然在老夫人身侧坐下。打着哈哈说了几句,“还好,还好……”眼神却仍旧有些发直,目光不离的聚集在上官罗漪的脸上,似乎要瞅出花儿来。上官也不闪躲。就那么保持着笑容跟孙志典直视。

过了不知道多久,老夫人突然打断道,“尧儿和公主说就在院子里用膳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传早膳吧……”说着,略一挥手,身旁自有丫头们将厨房端出来的早膳送上来。

整个早膳时间,孙志典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甚至筷子都掉落了好几回,总是目光闪烁而又不受控制的看向上官。席间,管家急匆匆从厅外走进来。“老爷,您叫老奴,有何事?”

孙志典缓慢放下筷子,眼角余光极为不自然的瞥了一眼上官,见她正在给老夫人布菜,心稍微安一些方道。“前些日子不是有人禀报说紫琼苑的院落需要修整了吗?郡主院子来往的客人比较多,若院落哪一日坍塌了。伤到人就不好了,你立刻派人过去看一看。需要修补的地方赶紧弄好。”

管家一愣,眉眼轻轻挑动迟疑着瞅了一眼孙志典,在孙府这么多年,管家还是了解孙志典的脾性的,自家老爷向来不管这类闲杂事情,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连紫琼苑修补院墙的事情都开始过问了吗?心中虽这样疑惑着,但面上,管家还是答应的很痛快,“是老爷,老奴这就派人去办。”心下却想着,定是紫琼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让他亲自去确认。

“郡主的事情还派人去办吗?你亲自过去!”说着,表情竟有些微怒。

上官收回为老夫人布菜的筷子,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孙志典啊孙志典,老奸巨猾,这是怎么?让管家去确认紫琼苑究竟有没有发生事情吗?怎么办呢?你恐怕要失望了。

“义父,罗漪正好用完了,便先回院子了,正好也可以跟管家商讨商讨修补院落的事情。”

老夫人点了点头,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年轻人就该走动走动,别整日里围着我这个老太太转,今日的请安便免了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在院子里好好歇息,或者就出去走走。”

上官轻轻笑着,深深一礼,“是,老夫人。那罗漪就先回去了义父。”

“恩……”孙志典眼眉都没抬一下,继续装模作样的夹着面前的菜,待上官走远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脸色却已然涨得通红。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变故呢?昨夜明明就听到有剑刃刺穿皮肉的声音啊,不对……没有喊叫声,没有女子的喊叫声啊,难不成?派进去的那数十名暗卫都葬身紫琼苑了?

孙志典越想越不对劲,可大白日的他又不能无缘无故去紫琼苑,总该找个借口才是吧?该不能说他是为了监督修补院墙才去看看的吧?这情理皆不通啊,抱着纠结的心态,又过了一个时辰。

管家匆忙从紫琼苑奔回孙志典的书房,刚一进门便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孙志典皱眉,心知着急发火也是没用,连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管家倒在地上,索性就没起身,当下跪直了道,“老爷,老奴有几件事情要跟您禀报,首先紫琼苑那里老奴去了,那里没有任何异常,院子中丫头一个都没有少,都跟往常一样在做事;另外……刚刚门外有人来报,说宁国公府那边正在吵架,百姓们纷纷走过去看热闹,刚才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儿竟然发起了哄抢,还好右扶风关大人始终在那里看守着,没能让事情扩大蔓延,闹事的几个恶民都被扣押了。”

“就这些事情值得你这样慌乱吗?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管家闻言,却跪在当场纹丝未动,“回禀老爷,老奴还没说完,还有一件事情,适才四殿下,四殿下派人过来请老爷去四皇子府一趟,说有重要事情要商量……”管家说着,脸色却愈发难看。

孙志典横眉一挑,意识到不对劲儿,连忙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还不从实说!”

管家双肩一颤,两条手臂都软了,“老爷,回老爷,过来回禀的人嘴碎跟老奴透露了一句,说今日四殿下一早醒来,房间中满是血腥味道,睁开眼才瞅见,满屋子到处挂满了死尸,全着黑衣,带面纱……”

管家的话越说越发颤,最后竟支支吾吾嘴无法动弹了。听到这里,孙志典恍然大悟。难怪上官罗漪不仅毫发未伤,其院子里还异常平静,原来昨夜她便派人偷偷将派去的那些暗卫给杀掉转移了。可是怎么会转移到四皇子府的呢?四皇子府可不是人说进就能进去的地方啊!

孙志典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一滴冷汗不知不觉间已然从他的脸颊慢慢滑落。

往日,孙志典进入四皇子府都是直接奔着书房走的,但是今天出现了些许变化,四皇子府的管家直接引领着孙志典到了夏明昭独自休息的卧房,刚一进院子,便有一股极为难闻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孙志典难以忍受的皱了皱眉头,随即掩盖下去,跟着管家的步子便朝屋里走去。

越靠近卧房,那刺鼻的味道就越发浓重,到最后孙志典简直难以忍受,不由的便伸出手堵住了口鼻,这时候,他一只脚已然迈进了卧房之中。

管家将孙志典送进屋内,便极为自觉地关门出去了,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孙志典和夏明昭两人。

夏明昭就坐在卧房外室地中央的桌案旁边,端着一杯还热气腾腾的茶正滋滋有味的品着,然而孙志典却被这一幕彻底惊呆了。

虽然并没来过夏明昭的卧房,但这里跟孙志典料想的一样,摆设装饰都很古朴,上好的桌椅板凳,无一不全,只是孙志典没有料想到的是,刚刚自家管家回禀的那些死尸什么的仍旧躺在这卧房当中。细想想,从早上夏明昭晨起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时辰过去了,他竟然没有派人将这里收拾了,而是安静的坐在这血肉模糊的环境中喝茶。

孙志典一只脚艰难的找到了一个没有血迹和尸体的落脚点,眼睛已全然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看了,床榻胖,桌子上,墙边,躺着的,靠站着的,斜倚着的,靠坐着的,各式各样的死尸模样,伴随着的还有满地如同地毯般的腥红血迹。看得人不由想要发呕。

而夏明昭,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周遭尸体之间,面无表情的品着茶香。

正当孙志典一个没忍住想要握着口鼻冲出去吐的时候,夏明昭突然开口了,“站住!哪儿去?!”

孙志典脚步一定,站在当场不敢动了,连忙回过神道,“四殿下,臣出去透透风,臣怕一时不敬,弄脏了您的卧房,臣……”

“哪儿也不许去,这里我已经给你倒好了茶,陪我喝一杯。”说着,夏明昭泰然的将面前一杯茶盏朝孙志典的方向推了推。

孙志典无奈,只得咽了咽唾沫,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反胃感,硬生生吞了下去。却没想到,他刚刚走到夏明昭的身边,夏明昭一个起身,劈手便是一掌,重重箍在了孙志典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声震彻整个卧房。(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劫持法场

夏明昭这一切动作来的太过突然,孙志典都还没坐下,怔愣的半蹲在当场,捂着脸只感觉火辣辣的疼痛感如同有人举着火把在火烧他的侧脸。

论亲戚孙志典是夏明昭的姨丈,就算他身份尊贵往日里不唤孙志典作“姨丈”,那该有的尊敬总该有吧?论君臣,孙志典乃兵部尚书,虽然这官职来得不正当,但多多少少也稳当坐了几年了,在朝廷中有头有脸,不管做错何事,都不该被夏明昭打耳光的呀?

夏明昭怎会不知道这些?只不过他当下已经积攒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不在孙志典身上出力又在谁身上呢?“姨丈,知道明昭因何如此做吗?”

没等孙志典说话,夏明昭便先行开口了。孙志典闻言,一个怔愣,突兀的站直了身子,“下官不知。”

“宁国公府的百口如今正关在天牢之中,明日即将行刑,韩威就在赶回京都的路上,不日也将抵达。他们府一日没有行刑,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这个档口上,你却着急着情理门户,是不太过心切了些?我记得曾说过,上官罗漪……动不得!怎么?姨丈这么快……就都忘了吗?”

孙志典面色一白,登时听出来夏明昭的意思了,只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他便全都知道了,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窘迫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四殿下,下官,下官……”

“是什么事情让姨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官性命呢?说出来让明昭听一听可否?”夏明昭声音满带磁性,在整个卧房的外室内盘旋几圈儿,期间,他已然毫无芥蒂的坐了下来。仿若刚刚扇孙志典嘴巴的人压根不是他一般。

“这……下官只是觉得,眼下宁国公府已然倒下,若再留着上官罗漪,恐怕她要对付的就是贾安侯府和孙府了,很显然这个丫头早就知道上官府被灭门背后的缘由。所以下官担心,她会计划着别个,这个丫头平日里阴损的很,下官想着,若让她趁了先机,恐怕到那时候挽回就已来不及了。所以……”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想要灭了上官。甚至罔顾我往日里的嘱咐,是嘛?”

“下官不敢……”

“我一早起来,扑鼻便皆是血腥的味道,刚一睁开眼睛,一双死鱼般不动弹的眼珠正躺在我身旁瞪着我。放眼一瞧满屋都是死尸,我最初还以为有人派了暗卫过来杀我,后来才发现,这些个竟都是死人,竟都是出自孙府的暗卫!姨丈,你何时培养了这么多暗卫?明昭怎么从来不知呢?”

原是夏日,今天外头却吹着凉风,天很阴。浓浓的乌云压抑的在低空盘旋,卷席着潮湿水汽的风缓缓飘入卧房,吹得孙志典全身发凉。

从孙志典迈进卧房起。夏明昭从始至终面无表情,虽然口中的话很是尊敬,“姨丈”“姨丈”的称呼着,但听得孙志典心惊胆寒,四殿下往日里不是这样的,他越发怒便越是冷静。怒到今天这样,简直可以用恐怖至极来形容。

迈出四皇子卧房的时候。孙志典一双腿都已经软了,连忙扶着一旁的红漆圆柱这才支撑着身体。他缓慢的调整着呼吸,回头看向屋内的时候仍心有余悸。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上官罗漪,你真够神通广大的,竟然将所有死士的尸体转移到了距孙府这么远的四皇子府中,还神不知鬼不觉连睡梦中的四皇子都没有察觉。

如此丢尽颜面的事情加之这一阵子夏明远的挤兑,夏明昭能不气恼吗?这倒好,一股脑全部都撒在孙志典的身上了。

……

夏明远来到紫琼苑的时候,几乎是冲进来的,额上凝着一层薄汗,呼吸也有些不匀,当看到上官正端然坐在书案旁边拿着笔作画时,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迈着大步缓慢走到上官身旁,“一大早赶去宁国公府跟关大人料理了一些琐事,所以过来晚了,龙常已经都跟我说了,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上官握紧了笔杆子,最后在画纸上扫了一只大雁,这才抬起袖子,微笑着将笔放至笔床之上,“院落周遭一直都有咱们狼旗的兄弟们在把守着,孙志典别说派数十名暗卫过来,就是百十来号人,也不会有活路,我无妨的,没有大碍,放心。”

“所以,出事就该跟我说的啊,怎么刚刚才让龙常通报呢?这一路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说着,夏明远极为自然的将上官的手拉了过来,动作间便开始翻动着她的袖子,撸起来看了看胳膊,仍旧洁白光滑,没有一丝丝伤口,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反复几遭,直到确认她身上真的没有伤口,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在一旁坐下。

“在画什么?”夏明远垂眸看向桌案,这才注意到上官所画是幅极为平常的风景画,只是这画中有山有水又有鸟,然而山水的布局却很是微妙,“这是?”说罢,目光又转移到了画轴旁一摞三五成堆的书上,“这书又是?”

“我不放心别人临摹的笔迹,所以特找来了韩威写过的书瞧瞧,笔迹还是比较好临摹的,但是要想骗过所有人还是要下一番功夫,不过,只要加上这一幅画,一切就可大功告成了。”

夏明远目光狐疑的在画上扫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忽然眸底一亮,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国公府集体斩头的这一天,天色格外明朗,皇上派了夏明远和夏明昭两人做此次的监斩官,除他俩之外,另一位负责监斩的是刘简刘大人。三人被大批队伍簇拥着来到刑场的时候已近午时三刻,一排排韩府之人齐整整跪在刑场之中,双眼被黑布罩着看不清面前情形,一眼望去怎么着也有数百口,但却只有十多个侩子手站在一旁,也就是说在长官们一声下令之后,这十多个侩子手要斩掉数百个人头。

夏明远计算着,不由瘪了瘪嘴,啧啧两声,泰然自若的坐在监督席位上,往众人群中一扫,只见二皇子和宁国公正跪在一排中央,两人挨得很近很近,宁国公表情自若,二皇子却已然双肩颤抖了。

夏明昭看了看地上栏杆映照的影子,距离午时三刻很快就要到了,他无聊的摆弄了两下红色写着“斩”字的签令牌,斜眼看了夏明远一眼,“皇兄,听闻昨日宁国公府抄家的时候甚为热闹啊,百姓们争相抢夺,不知道可少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不曾?”

夏明远深色依旧泰然,满副不打算打理夏明昭的样子,一眼都没瞧他回道,“这个就不劳四弟担心了,倒是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堂堂四皇子府居然有贼人乱窜,深夜之中送进去你卧房什么东西都察觉不到,倘若再这样下去,有刺客杀手上门岂不是更危险?”说着,夏明远偏过头,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四弟,你说皇兄我说的对不对?”

夏明昭面色一白,当然明白夏明远是指什么,前日晚上借着孙志典的手,上官罗漪竟然安排人将那么多黑衣人静悄悄送进了他夏明昭的卧房中,要知道,四皇子府往日里严的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别说这么多死人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想到这里,夏明昭不由憋闷,但在夏明远的面前又不想跌份,连忙哈哈一笑接过来说道,“皇兄说的有理,不论何时,府内人的安全总是最重要的。”

刘简坐在一旁听这两位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的,也不理会,专心盯着那长杆落在地上的影子,终于午时三刻到了,他侧了侧身子对着身旁两位皇子道,“大皇子,四皇子,时辰到了。”

夏明远轻笑,看了刘简一眼,“刘大人请,今日我跟四弟本事副监斩官,协助您而已。”说着,将签令筒推到了刘简身前。

刘简当仁不让的从签令筒中抽出了一块儿签令牌,当机立断的丢向了前方,令牌落地,立即执行。

侩子手们见长官已然下令,他们这边手起刀落更是不敢怠慢,只听嗖嗖嗖的声音,汩汩鲜血从一个个断落的头颅处喷涌而出,不多时,侩子手们的身上便满是喷出来的鲜血了。

直至快斩到二皇子的时候,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突然掀起了一阵骚乱。

夏明昭意识到不对劲连忙伸脖望过去,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一直坐在身边的夏明远已然不见了。夏明昭一愣,当即四下张望,终于在韩府跪着的人排这头找到了夏明远的身影,他正手握剑柄警惕的站在跪着的人排之中,一副怕人劫法场的样子。

见夏明远被吓成这样,夏明昭不由笑了,“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胆子,这么点儿小乱子就吓成这样!”说着,夏明远提起朝服的裙摆,径自亦走出了监斩官的座位,走下台阶。

却不想,就在这时,刚刚骚乱的那块区域,突然响起了冲杀的声音,数名穿着平民衣服的百姓手握利剑便冲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弑杀兄弟

却不想,就在这时,刚刚骚乱的那块区域,突然响起了冲杀的声音,数名穿着平民衣服的百姓手握利剑便冲了进来。

夏明昭见情况不妙,连忙从身旁一个侍卫的腰间抽出了利剑,顺势握在掌中,做迎战之势,身边众多护卫连忙将夏明昭围在了中央,眼下,这些护卫的任务就是护监斩官周全。

夏明远佯装要迎战的样子冷眼瞧着冲进来的百姓人群。

那人群之中几乎全是男子,零星的有几个女人是被巨大的人浪卷席着带进来的。这些男子身体健硕异常,一看便知是练武的,看来定是要劫法场无疑了。

阿骁冲在了最前头,当注意到夏明远就站在前方的时候,微不可查的给了夏明远一个眼神,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夏明远唇角一勾,便只等着看好戏了。

没错,今日这场所谓的劫法场就是夏明远一手安排的。二皇子,宁国公府,若不是他们,夏明远、云锦以及惠仁皇后也不至于落到这么惨的下场:不仅亲人多年不能相见,还错过了多少彼此最为重要的时间。苦苦煎熬终于翻转到能够将敌人踩在脚下的现在了,为这些,他们就该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么简单容易就想死?想得美!

阿骁动作极快,迅速的穿过人群便到了二皇子的身边,一手拈起二皇子,一手拈起宁国公,他们两人皆用黑布罩在双眼,根本判断不清当前的情形,只能通过耳朵判断周边环境,刀剑拼杀的刺耳摩擦声音不由让人心惊。

夏明昭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当看到阿骁将二皇子拉着就要王刑场外冲的时候,不由皱了下眉头,可是他所站的位置,距离阿骁的位置足有百米,若现在冲过去。挡掉中间穿着百姓服饰的杀手便要浪费一段时间,说时迟这是快,夏明昭的脑筋急速运转着,突然看到周边侍卫身后背着的箭囊,灵机一动下令道,“放箭!宁国公府一个也不能放出去。全部杀光!”

整个法场是四方形结构的,监斩官所在的位置,是四方形长的那一边,高高的台阶上摆放着桌案和座椅,面前便是一个刑场。除却监斩官所坐的这一边外,其余的三个边都被百姓围住了。看热闹始终是百姓们的喜乐之处,只是今日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有劫法场的。

然而当下,最让百姓们震惊的当属夏明昭的这一声口令。

听闻夏明昭如此说,不远处站着的夏明远微微笑了,心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夏明昭一声令下,周边的侍卫都不敢怠慢,纷纷抽出身后箭囊中的箭。拉开弓弦嗖嗖嗖的几声,箭便飞出去了,一时间。整个刑场如同遭受一场箭雨,其他几边驻守岗位的将士们也都反应过来了,纷纷拉开箭弓,对着刑场的人群一顿扫射。

一时间惨叫连连,无奈,站在放箭的这个位置。距离二皇子逃跑的那个方位,之间有太多正在拼杀的人。大多数放出去的箭都刺中了这其中的肉靶子,真正到达二皇子身侧的时候箭已然没什么力道了。啪啪啪的掉落在了地上。

夏明昭越看越是心急。眼看着宁国公和二皇子就要被贼人拉着逃出去了,一时间他脑中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二皇子和宁国公活着跑出去。这时,他突然横臂将身旁正举着弓箭的将士拦住了,一把抢过将士手中的弓和箭,作势拉开,吱吱吱吱的声音悠然于耳,陡然间,箭在弦上格外急迫。

周遭老百姓们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夏明昭的身上,好奇的张望着不知道他会如何做,然而正当众人猜测着不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夏明昭手中的弓箭已经发出去了,嗖的一声,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远处正朝法场外奔跑的二皇子应声倒下,正后背的胸口赫然中了一支箭,且这箭力道之猛,直接将二皇子的整个身体穿透了,已有血顺着二皇子的前胸流淌出来。

夏明昭抬眸一瞧,见自己射中的位置刚刚好,这个位置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保二皇子性命。

不由得意的又从身旁将士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别在了弓上,单眼一眯,借着火热的日光,嗖的一下又是一箭。

二皇子这边,第一支箭的痛苦还没有减退,紧接着只听胸膛噗的一声,另一支箭又刺穿了过来。阿骁紧紧攥着二皇子的手臂,见状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用力一拉扯便将二皇子其人整个儿拦在了怀里,连同宁国公一起,都架在了早已备好的高头大马上。继而,阿骁动作极快的飞身上马,双腿用力打着马便飞奔而去。

遥遥的,夏明昭看着那马飞身远去的背影,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了马背上那个佝偻着身子已经在吐血的二皇子身上,满意的微微笑了,下意识朝不远处夏明远的方向瞧了一眼不远处,却发现他已然不见了。

夏明昭一愣,四下里张望却都没瞧见夏明远的影子,瞧见的只有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们指指点点惊惧莫名的连。夏明昭不由心下一凉,心道不好,该不会是这家伙又使了什么诡计?回想一番,不由全身开始发凉,刚刚那一幕,他只想着不能让二皇子或者出去这件事情了,竟全然忘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里周遭都是老百姓,刚刚那弑杀兄弟的一幕全然被人瞧了去了。

泰和殿上,皇上淡然眨着眼睛,手中不停的拨弄着佛珠,啪嗒啪嗒的声音在整个殿中环绕着。

夏明昭上殿的时候,刘简已然站在大殿之下了,一副已经完成任务的模样,很显然,刚刚法场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跟皇上回禀了。夏明昭心下一个没底便抬眼瞅了皇上一眼,心想不知道父皇会如何看待他刚刚拿箭射杀二皇子的事情。

皇上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都这么长时间了,远儿怎么还没回来?”

夏明昭拱手一礼道,“回父皇,适才儿臣一心护着法场周围的百姓周全,跟皇兄并肩作战,但儿臣一个不留神,不知何时皇兄便不见了,许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走开去处理了吧。”这话说得,就将夏明远说成临危逃窜的胆小鬼了。

皇上仿佛没听懂的样子,紧接着看了看刘简,刘简张口道,“回皇上,在四殿下两箭射伤了二皇子之后,大皇子见那飞马已然远去,便飞追了出去,跟着一起的还有几个他身边的护卫,都是深受卓绝的,虽然到现在还没回来,但想来那些人会护大皇子周全。另外,臣已经派人去追查了,一有大皇子的消息,立刻回禀。”

夏明昭心猛地一抽,咬着牙瞥了一眼刘简,心道这个老家伙,这不是明摆着要拆我的台吗?我说夏明远中途逃掉了,他偏偏说他是去追凶犯了,这话若是跟别人面前说出来倒还好,偏偏是在父皇的面前说。同样在现场的两个人,全然不同的两种说法,父皇难免会有猜测的呀!

皇上也不言语,眉头却缓慢而又坚定的皱成了“川”字,良久才道,“刘大人,你先退下去吧,记得,一有大皇子的消息,立刻回禀。”刘简闻言,应承着,后退几步便下了大殿了。

一时间,宁静的泰和殿上只剩下夏明昭和皇上父子两人,啪嗒啪嗒攒动佛珠的声音尤在继续,夏明昭的心却越发慌乱起来,“父皇,不然儿臣这就出宫,派人去寻找皇兄?”

“这个……不急,你皇兄的身手朕早已经试探过了,若非高手中的高手,同他是难以匹敌的,其他人去找也就是了,比起这个,朕倒是像问一问你啊昭儿,刚刚法场周围围了那么多可以的人儿,你怎么就没发觉呢?还有,朕竟不知四皇儿的箭术竟出神入化到了如此地步,简直是百步穿杨了啊,中间那么多人肉靶子你都绕过去了,偏偏两箭箭无需发,皆射中了目标,看来在现场,朕的四皇儿必定冷静异常才是啊……”

夏明昭越听越觉得心底发虚,这父皇的意思太明显了呀,虽然自己今日两箭皆射中了二皇子,但看在父皇的眼里,丝毫不觉得这是功劳,反而有些怪罪于他了,那样的场景之下,他竟然拉弓对着自家兄弟……

在皇族,虽然兄弟残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最避讳的便是将这些心绪和安排表露无遗,谁掩藏的好,演兄友弟恭演的最是卖力,谁便是赢家。

深谙此道的夏明昭这才醒悟过来,他这是中了夏明远的计了,刚刚那劫法场的一幕,很有可能是夏明远计划的,要的就是让他夏明昭在乱糟糟的场面下想办法弄死要被就走的二皇子,想到这里,夏明昭双腿一软,直直跪在了泰和殿上,“父皇,儿臣知错了,刚刚那两箭,儿臣是含着泪射出去的呀,那时候儿臣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若是被二哥逃走了,他派人在宫中造反的事情又会重演,那时候父皇的安危,皇祖母的安危,我北夏的安定都将岌岌可危啊,后果不堪设想啊父皇……”说完,夏明昭双手撑地,肩膀不住的颤抖,将因受冤而激动的心情演绎的淋漓尽致。(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垂死挣扎

皇上听闻夏明昭如此说,略显迟疑的看着他,良久才深深吐了口气。

眼下这种情况谁都看得懂,皇上面前正放着夏明昭举过来的一个“台阶”,下与不下就是皇上的事儿了。深思了片刻,皇上开口道,“今日监斩的事情,你也累坏了,刚刚刘大人也交代过了,暴乱清除之后,侩子手将剩余的那些已然清除,接下来就是清理尸身的问题,你派人解决了就是。”

“是,儿臣遵旨。”夏明昭答应着,连退了几步,便走出了大殿,虽然是退出来了,但心里那颗沉重的大石头仍旧没有落下,没想到,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然着了夏明远一道。

皇上的性格夏明昭是了解的,他不起怀疑的心倒还好,一旦他内心中起了龃龉,种了怀疑和忌惮的种子,那么将很难消除。

而夏明远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而此时此刻,被夏明昭狠得牙根痒痒的夏明远,正在城郊的一个茅草屋中,泰然的品着茶香,在面前,满身是伤的二皇子和已经昏睡过去的宁国公正倒在地上,双手仍然被束缚着,两眼之前的黑纱也没被取下来。

茅草屋外,到处杂草丛生,很是荒凉,屋内四面皆很简陋,屋子仅可以容纳十多个人,地中央摆设着一个八脚桌子,形状很是奇特,桌子旁仅有一张太师椅,夏明远就坐在太师椅上,周遭几个跟过来的兄弟表情严肃的站在夏明远身边听候差遣。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皇子和宁国公终是醒来了,二皇子的血已然流了满地。他面色惨白,支撑着最后一口气仍然不肯咽下,而后被已然插上数只箭羽了。

他们对周遭的环境全然不知所觉,当下只以为是宁国公府亦或是其他家族的人出手相救将他们带出来呢,因此虽然身上被法场时候的流剑所伤。但心中仍旧存着丝丝希望。

可是,从二皇子和宁国公被关进茅草屋开始,这里便安静异常,除却有人喝水时候的吱吱声,没有其他。能够帮助他们判断形势的也就只有着吱吱的和谁生。

良久最终还是二皇子没有忍住虚弱的开口道,“不知刚刚将我们救出来的勇士是何人?可否报上名来?将来。我……待我伤愈之刻,也好报答。”

夏明远轻啜了最后一口茶水,缓缓放下茶杯,招手示意一旁的阿骁,可以将他们的眼罩拿下来了。

阿骁动作敏捷。上前一大步,狠狠将两人罩在眼前的黑纱撕扯了下来,还好茅草屋内光线并不很亮,被撕下眼纱的瞬间,二皇子和宁国公下意识的紧闭了下双眼,缓冲之后,睁开眼睛的瞬间,两人神情具是一震。“夏……是你?!”

“怎么会是你?”刚刚一直昏睡着的宁国公这下算是彻底的清醒过来了,瞬间往后挪了挪身体,仿佛夏明远此刻会一口吃了他们一般。

一旁的二皇子倒是没什么反应。面上是一如往常的冷,眼神更是淡漠的瞅着夏明远,“你费……这么大力气将我们从法场劫出来到底为了什么?不会就是想看着我在这里慢慢死去吧?”他满身的伤口仍在抑制不住的流淌着血液,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整个人便虚弱的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夏明远表情极为认真的看着面前两个曾经光芒万丈,如今连阴沟里的臭虫都不如的人,不由想笑。“我抓你们过来,自然是想等你们死了之后再拖回去皇宫里邀功啊。怎么难不成你想跟今日法场上那些人一样被砍了头之后,身首异处不说。还被丢到京郊那个专门掩埋尸首的万人尸坑之中吗?那就只能变成孤魂野鬼了,啧啧啧,数月前你可还是堂堂北夏朝太子殿下呢,那时候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如果数月前你突然死了,倒还可以被葬入皇陵,但现在……”夏明远不再说下去了,而是满面遗憾的摇了摇头,深感痛惜般。

这几句话仿若锥子一般剜入二皇子的心口,其杀伤力比之二皇子后背上直穿心口的伤要大很多。

“如果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要羞辱我的话,那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可以杀了我了吗?”

“所以,你现在是求我杀了你,是吗?”

宁国公一愣,连忙重重咳嗽了两声,笨重的挪动了身子挡在二皇子身前,横了横脖子道,“要杀就先杀了我,反正我一个老头子与你也是无用。但二皇子他终究是你的亲兄弟啊,对亲兄弟难不成你也下得去手?”

“亲兄弟?哈哈哈哈……韩老头,现在你倒是说我跟他是亲兄弟了,我年少时被赶出北夏国境的时候谁认我是兄弟过?我母后被诬陷为鬼母的时候谁认我做兄弟了?我几年前回到京都时候,他追着我屁股后头追杀我的时候何曾当我作兄弟过?现在这个时刻,你倒是想起我们是兄弟了,倒还真说得出口!”

夏明远语气淡然,仿佛在说我家的小狗喜欢啃骨头一样简单,却字字带刺儿般刺入了地上两人的心头,说罢,他突然起身,表情变得极不耐烦,“罢了,真是晦气,二弟,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人在我之前已经对你下手了,知道你胸膛中箭最深的两处伤口是出自谁手吗?好心告诉你吧,是夏明昭,恐怕现在泰和殿上的那位已经知道你们兄弟俩法场上的事情了,想起来就很热闹。”

二皇子闻言,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咳咳……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终究是夏明远你啊!连老四都被你玩儿进去了。”

夏明远噗嗤一声笑了,转过身去没再瞧二皇子一眼,“我向来言而有信,说出去的话就会遵守,现在我不会杀掉你们,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好心的人,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一个好办法:就给你们一次机会,天黑之前,这个茅草屋里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如果我的人进来检验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活着,那么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就不要怪我下手狠了,如果等检查的人进来,这屋里只剩下一个喘气儿的,那么很好,这个人我会直接放了。”

二皇子和宁国公的心俱是一沉,这是让他们俩二选一啊,这简直比直接杀掉他们两个还要残忍啊?宁国公刚想要辩驳,但抬头时候却依然不见夏明远的身影,茅草屋里顿时空无一人,只听得到外屋的关门声,以及门外两个守着们的人说话的声音。

阿骁紧跟着夏明远走出茅草屋,禁不住问出口,“主子,就这样放了他们俩吗?”

夏明远深深的笑了,“与其刚刚一剑杀了他们,不如折磨他们几个时辰再见分晓……”二皇子如今身体的伤势夏明远再了解不过,他就是硬撑也绝对撑不过今晚了,宁国公身体倒还好,没什么伤口,但越是这样的时候,两人最后的共同选择越是让人期盼。

阿骁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若是嫌二皇子所受到的苦痛还不解恨的话那么换个别的招式来解决他不就得了?为何要如此做呢?可阿骁也终究是想一想,他当然知道自己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什么都不问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明远一直坐在了茅草屋不远处一块空地的大石上,直至天色渐暗,直至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他这才起身。

与此同时,一直在城里打探消息的龙常也赶过来了,三言两语将皇宫里的事情跟夏明远禀报,“另外主子,皇上已经命数名禁卫军,在京城周边寻找您的消息了,说今日晚上之前务必要找到你,小的赶过来的时候正巧瞧见有一批正往这边赶过来,看来咱们要抓紧时间了。”

夏明远闻言,倒也没着急,挥了挥手示意龙常和阿骁都跟着进去。

茅草屋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屋内一股极浓极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与刚刚夏明远出门时候不同的是,地面上多了一些碎裂掉的瓷片。若说还有不同,那边是宁国公了,他此刻正安详的仰天躺着,脸上带着笑容,平摊在地上的手掌心还握着茶杯的碎片。

相应的,他脖颈处的血早已经凝固了,很显然,是用碎瓷割颈而死的。而一旁,二皇子已经支撑不起来的身体此刻瘫软在地面上,他双眼极为疲惫的半睁着,气息亦极其微弱了。

一见夏明远进来,二皇子的眼睛立刻有亮光闪过,但他此刻已然虚弱的没有力气开口了,只能双眼死死瞪着,似乎很想跟夏明远说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真没想到二弟的求生欲还很强嘛,到最后,还是长辈做出了牺牲呢,啧啧啧,可惜了……”说着,夏明远单手一挥,“阿骁,给他松绑。”

阿骁一愣,皱着眉头反问道,“主子,您真的要放了他吗?”(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废太子之死

二皇子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但目光表层却带着浓重的绝望,要知道望眼整个宁国公府,最然二皇子割舍不得,也是他与之感情最深的人便是宁国公。

无论是二皇子的骑射还是剑术,都是少时跟着宁国公一起学的,可以说二皇子是在他外公的膝下长大的,如此深的情谊却要面对生命二选一的抉择,这对二皇子来说是何其的残忍只有他一个人清楚。虽然二皇子素日里看着冷面冷心,但再冷的心终究有其柔软之处,二皇子的柔软便在于废后韩氏、宁国公和早已经死去的韩光耀。

看到二皇子眼神中的绝望便知道,刚刚那二选一的抉择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残忍,这简直比一刀杀了他还让他痛苦,看着自己最敬重的人,为了保护自己,就在自己的面前分分秒秒的走向死亡,这种情景一般人简直想都无法想的,但夏明远就让二皇子切身的经历了。

“按照我说的做!”夏明远唇畔轻轻勾起,最后斩钉截铁的吩咐阿骁道。

阿骁跟了夏明远这么久,当然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格,若他说一,定是有其把握和理由的,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阿骁迅速上前,将倒在地上的二皇子松绑了,紧接着默默的垂手而立,等着自家主子下一步的命令。然夏明远却没再吩咐什么,而是冷着脸站在茅草屋的地中央,认真而又仔细的端详着二皇子费尽力气的拖动地上已然死透了的宁国公朝门口移动。凡是拖动过的地方,地面上皆被血红所染,如同刚刷的漆面。并带着浓浓的腥臭味道。

若是平常人,胸膛受到两处那么深的剑伤,还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因拖延不治而死去了,可二皇子却凭着惊人的意志力一直坚持到现在。竟还能拖着已然死去的宁国公尸体从茅草屋的最里侧一直爬到茅草屋的门口。

夏明远始终站在地中央,冷眼瞧着二皇子朝屋外头爬,就在屋门被他推开的瞬间,阿骁终于忍不住了,连忙上前走到夏明远身侧提醒道,“主子。现在让门口的兄弟们拦住他还来得及。”

夏明远却没有一点儿反应,纹丝未动的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茅草屋的门一被推开,屋外凉爽的晚风便吹了进来,席卷着屋外的泥土一齐扑到了二皇子的脸上。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灰尘,而是紧紧攥着宁国公的胳膊,抬头瞅向门外,日头早已落下,外头灰蒙蒙一片即将步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二皇子很想继续用力的爬,爬出这个茅草屋,爬到夏明远所看不到的地方,那样他就赢了。但是攥着宁国公胳膊的手越发没有力气,胸膛两处箭伤如同两炬火把,裹挟着不尽的痛苦在烧着他最后一丝生命的希望。烧着烧着他越发没有力气了,甚至眼皮也渐渐沉重,最终头重重摔在了一指高的门槛上,没了气息。

只差一步,就差一步就爬出茅草屋了,但他最终仍旧没能如愿。

直到这一刻。阿骁才真正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原来他压根儿没想放过这两个人。以二皇子的伤势,即便被放了。也不会活着走出这个茅草屋的院子,他必死无疑。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两人面临二选一的抉择,让二皇子临死之前还要目睹着自己最崇敬的人为了救他而慢慢死去,遭受了折磨之后,再无力的闭上双眼,这种折磨,看起来真是太过瘾了。

见二皇子终究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夏明远冷冷迈开步子,头也没低的走出了茅草屋,边走边吩咐道,“时辰差不多了,将两个人的尸体带着,随我回京都。”

龙常允诺着,命人赶忙按照夏明远所说的做了。

翌日,大皇子英勇追回逃犯,便成为了整个京都热议的话题,相应的,人们也更加多的开始关注法场上时候夏明昭连射两箭对准自家兄弟的事情。这截然的对比之下,所有人都对夏明远竖起了大拇指,却暗自窃窃私语的戳着夏明昭的脊背。

书房中,夏明昭听着赵兴的回禀,狠得牙痒痒,但却苦于没有法子能够抗衡,现如今夏明远的母亲坐稳了皇后的位置,虽然她已然没有母族的势力支撑,但皇太后一心一意照顾这个前媳妇,有了这一个坚实的后盾,他们便不愁将来会没有力量了。然而现在,夏明昭担忧的不仅仅是这点,还有上官罗漪。

其实夏明远可以游刃有余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着上官罗漪这个幕后军师的操控,如若没有上官,夏明远恐怕早就被杀了,哪儿还有力气存活至今,所以现在要灭掉夏明远的当务之急就在于灭掉他的命门,想到这里,夏明昭薄唇轻勾,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想法喷涌而出。

自从夏明远搬入太子府,太子府的府邸名称便改为了英王府,惠仁皇后便变着法的往英王府中送人,这些女子皆为精挑细选的,个个儿样貌出挑,且采出众,但却都入不了夏明远的眼,被送到府中之后全被留置着,安排到外院做洒扫等乱七八糟的活计,总之在夏明远整日看不到的地方。

这也算是夏明远对惠仁无声的抵抗。但惠仁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仍旧源源不断的往英王府之中送人,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让夏明远少跟上官罗漪走动,而多将目光放在其他女子身上,然而夏明远偏偏不然,除却正常的入宫请安,以及忙碌于皇上指派的任务之外,其余的时间他几乎都是呆在孙府之中的。

整日里守着上官罗漪。并且无论他跟母后怎样僵持,都不曾跟上官吐露半句,上官得闻这些,还都是从云锦的口中得知的。

今日便是如此,夏明远一大早便来到了紫琼苑,上官刚刚起床梳洗,他便掀开紫金薄纱的帘子走了进来,“早膳还有没有剩的?好饿啊!”

铜镜前,上官稳稳的坐着,绿萝正拿着木梳缓缓为上官篦头发,欲盘起发髻。夏明远突然走过来,一把夺过绿萝手中的梳子道,“让我来试试吧。”说着,对着绿萝调皮眨了下眼睛。

绿萝深深皱眉,素日公子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是冷着脸的从不曾露出笑脸,唯独笑着的时候也都是对着小姐。一时间被夏明远的美男计迷惑,脚下一软便给他让出了位置。

上官看着铜镜里的夏明远不由挑眉,“一大早的,你英王府难不成缺饭吗?来我这穷乡僻壤的找什么膳食?”说着,略回过身子,就要接过夏明远手中木梳,“我可不敢劳动英王殿下梳头,若是传出去,京都那些盼着跟英王永结连理的大家小姐们还不合伙过来找我报仇?”

夏明远轻笑,对于上官的嘲讽他倒是觉得欢喜,双手按住上官肩膀顺势将她扳回了刚刚的动作,“乖乖听话,端正坐好,这就要梳头了,若你再动,我可不保准会弄疼你。”

说着,唇角痞里痞气的上扬,手中动作却愈加舒缓,袖长而有力的手指愈发柔软的在上官的墨发之中穿梭,“什么大家小姐都不曾入我的眼,这你是知道的,以后这样的话就莫要说了,人都说在最饥饿的时候所能想起的人就是对人最重要的那个,怎么样,我想起你了,这说明你就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能将浪漫的话说成这幅德行,也算是一种本事了,上官舒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却怎么想都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劲儿,他刚刚是拿自己当小孩子一样哄呢吗?

夏明远梳完头,绿萝上前盘好头发,早膳也正巧送上来了。

“听闻皇上要为你和惠仁皇后举办一场宴会?可定了是何时吗?记得提醒我哥一同前往,他跟公主可是有日子没见着了。两人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必定很是想念。”上官拈起一块素菇轻轻放到夏明远的碗中说道。

“是啊,这个我也感觉到了,皇姐的性子想来很稳,且不喜欢将心事吐露太多,我每每跟她聊天谈及罗恒的时候,她的眸中都会闪过亮光。你倒是提醒我了,让罗恒进入宴会的话还要提前安排一些。至于宴会的具体时辰嘛,那个人只是提了一句,没有说是何时,或许过几日他就忘了也未可知,我都没当回事的。”

“那个人”“他”,自然是指皇上了。夏明远向来如此,只是在皇上的面前称父皇,凡是皇上不在,身边又都是亲信的时候,一向只称呼皇上为“他”。

上官早已习以为常,便也没放在心上,“依我看并非说说而已,不过为求稳妥,皇上应该会将时辰安排在韩威的事情解决之后,宁国公府被行刑的日子已经过去小半月了,细算算日子,韩威也该快到京都了,咱们的人可都准备好了?”

“恩,都已吩咐好了,就等着他钻入网中呢。只不过即将到来的这一仗能否打赢,就要靠你那张栩栩如生的画了。”

上官微笑,拈起面前的芙蓉酥送入了口中,“早起后用一口芙蓉酥最是合宜了,但用多了便会觉得很腻,世间的事情大抵如此,过犹不及始终很有道理。”(未完待续)

第二四零章 妄议朝政

慈安宫中,皇太后正安详的坐在大殿之上,听着云锦为她念着古书,而上官罗漪则安静的坐在一旁抄写佛经,浓浓的檀香味道弥漫在整个大殿之内,丫头嬷嬷们都知道太后跟鲁阳郡主在一起待着的时候不喜被打扰,所以皆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甚至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李嬷嬷匆忙的从殿外走进来,瞧了瞧三位主子的状态,虽然知道太后向来珍惜跟鲁阳郡主在一起的时候,且每每去打扰都会遭到痛骂,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皇太后的身旁。

上官仍安静的握笔抄写,但灵敏的耳朵却早已感受到了一旁情形的不同。想来,那件事情终于发生了。

太后注意到李嬷嬷神情的不对,虽心里不悦,但也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李嬷嬷是不会这样不懂规矩的,便也拉下了心情,挥手示意云锦先不用读了,这才转过脸瞧了瞧李嬷嬷,“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嬷嬷仿佛仍然心有余悸,继续上前一步将嘴凑到太后耳边方道,“太后,大事不妙,韩威在被运送回京的路上,就在京都边儿上了,却不知怎么突然离奇逃脱了。现在到处都找不见人呢,皇上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出去,虽然消息在紧捂着,但很快恐怕就要传出去了。”

太后细眉紧锁,下意识瞧了一眼一旁仍笔下动作不停的上官罗漪,半天不发一言。不知不觉的,无论在孙府,还是在偌大的皇宫。上官罗漪已然成为了老夫人和皇太后的思想中心,有她在的地方,这两位老人做什么决定前都会事先征求下她的意见,显然,这次也是一样。

慈安宫的大殿之内寂静异常。仿佛没有人一般,云锦手握着古书,也不敢开口问太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干巴巴瞅着上官,等着她有所反应,但上官始终安静的保持着抄写的动作。直至整卷经书抄完这才缓缓放下手中执的笔。

起身行至太后身侧,蹲下来至太后刚刚低头就能瞧见的位置,这才拉过太后的手安慰道,“太后,如今宁国公府全府皆被收命了。就差韩威和冷宫里那位了,光凭借着这两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出什么事情来,找到韩威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皇上自会定夺,您就不用过多操心了,担心身子最是要紧才是。”

被上官这么一劝,太后的眉头虽然送了些,但心头的担忧显然还没有消除。“可是,如今别的倒不挂心了,只恐韩威会被逼疯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万一偷偷混进宫来,或者去英王府找远儿算账,哀家简直不敢想象啊……”

“明远的武艺一般人是动弹他不得的,且身边懂医理懂毒的人很多,韩威就算是用尽心机也难靠近他一分。不过当下罗漪倒是有些想法……”

云锦连忙放下古书说道,“罗漪。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啊。”

上官眼眸转动,瞧着太后和云锦公主敛气屏息的样子,终于开口道,“韩威之所以会从跟在他身边表面上是护送实则是看守的那些人手中逃脱,必定是这一路上他听到了什么,也就是说现在宁国公府的境遇恐怕是瞒不住了,他必定已然知道的十之**,这种情况下,韩威会做些什么呢?”

“恩,这一点,哀家适才也想到了,只不过现在这种情景,韩威是孤军作战之势,无论以前军中他有多少能兵巧匠,在如今这种情势下,那些人都不会敢对他伸出援手,所以,他究竟会怎么做哀家倒真的有些猜测不明了。”

上官握着太后的手更紧了,“太后,其实,罗漪觉得,越是被逼到绝境的人想法越好猜,宁国公府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韩威一旦独自进入京都,钻进茶馆,从百姓们的茶话之谈中都能获知一二,当然二皇子和宁国公法场被救,又被明远擒回的消息也不例外,这些事情虽然都会成为激怒韩威的点,但却不足以让他瞬间奋勇而起,韩威其人比之他弟弟韩素,是更加沉着冷静的,所以越是这样的时候他越会沉住气,要知道,战场上的磨练都不会白费,韩威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一般莽夫会做的事情他不会做,所以英王府暂时是安全的。”

“可是,罗漪,韩威下一步究竟会怎么做呢?”云锦忍不住插话道。

“宁国公府如今细数数,只剩两人,一个是游荡在外的韩威,另一个便是被关在冷宫里的废后韩氏了,所以韩威不论做什么之前,他都会想方设法见韩氏一面。”前边铺垫了那么多,终于说到了重点。这才是上官罗漪连着几天都入宫来见太后的目的,就是引导太后,让她左右皇上的思想,让皇上加派人手去冷宫围堵韩威。而另一边,虎旗中的人早就设好陷阱,故意放一些消息到韩威的耳朵里,指引着他入宫找韩氏。

“这个?”云锦微凝着柳眉,似乎很是怀疑上官的说法。

太后却表情突然变得凝重,“韩威出入宫廷乃常事了,他素日又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对于怎么悄无声息在皇宫里走动必然轻车熟路,所以他很有可能先见韩氏一面,这点我倒觉得罗漪猜的没错。”

“所以,现在重要的就是守住冷宫,只要韩威一出现,立刻抓住他!”

“可是,我总觉得这种做法太过武断了,万一韩威不进宫呢?毕竟相对而言,在宫外对愁人报仇比之在宫里要简单很多的啊。”云锦争辩道。

“公主,现如今宫外的情形刚刚李嬷嬷也是说到过的,到处都有搜查韩威的官兵,这种情况下你说什么地方最是安全呢?”

云锦双眼圆睁,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说?”

“没错,这种情况下只有宫里才是韩威栖息最安全的地方,若他有点儿脑子,必定会想方设法进入宫里掩藏身份,而不管他怎样掩藏,进入冷宫都是他所要做的第一步,如若他进冷宫的时候没能被擒获,那么皇上和诸位主子可就危险了。”

说到这里,上官目光一沉,并不往下说了,屋内重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太后和云锦皆在思索,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的将上官刚刚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

直至殿下方一阵掌声响起,两人才突然从怔愣中醒悟过来,只见皇上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站在慈安宫大殿门口了。

上官一瞧见皇上,心头不由一喜,原本只是说这番话给太后听的,却没想到竟还有意外惊喜,如今皇上直接听到了,那么便剩却了不少功夫。

果真,皇上边拍着巴掌边朝里侧走,口中还不停念道,“怪不得到处都在传,鲁阳郡主是难得的军师,今日我算是一见了。”

上官心下淡然异常,面上却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随着云锦深俯下一礼连忙道,“皇上饶恕,臣女不该妄议朝政。”

皇上哈哈一笑,“你只不过是对捉拿钦犯的事情提出一些想法,这是所有百姓们都可以议论的事情啊,何来妄议一说呢?快快起身吧,云锦也是。”皇上走入殿内,在太后身旁的榻上坐下,这才继续道,“还好今日朕下朝便想着来看看太后,否则就错过刚刚那一番精妙绝伦的推理了呢,鲁阳郡主的才智谋略果然,当属女中诸葛了。”

上官眼眉一跳,见皇上将自己捧得这样高,必定没有好事儿,果真,下一刻皇上便说道,“那么你倒是说一说,朕在这宫里该如何部署呢?”

直至黄昏,上官才被放出宫,二道宫门口,马儿早已经等的疲倦了,离很远上官便瞧见冬语站在马车外头朝这边张望着,马车车帘在风中摇曳着,飘荡起来,露出里侧黑洞洞的马车里边一个看不太清楚的人影,上官只瞧了一眼,便无奈摇了摇头,走到马车近前,还没等冬语说话,她已然摆了摆手,径自踩着马踏走进车里了,“宫门口多少双眼睛瞧着呢,你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英王殿下?”

夏明远嘿嘿一笑,连忙将刚刚充好的热乎乎的茶端到了上官面前,“原本我只是入宫来见母后,想着去瞧瞧太后皇祖母的时候听闻你也在那儿,正想去瞧瞧呢,又听闻那个人也去了,扫兴的我就直接出来了,但等着你一直都不出来,眼看着天就黑了,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所以就不辞辛苦的在这里等着了。”

“我只不过问了你一句话,竟有这么多话等着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唠叨了?”

“赶快喝茶吧,出宫的路灌了一肚子冷风,喝口热茶暖一暖,顺便听听我给你带来的消息。”

“消息?什么消息?韩威的?”

马车晃晃悠悠开始朝回府的方向走去,车内时而响起哈哈笑语,时而响起自嘲的谈笑声。不多时便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了。(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韩威被抓

三日后,天气很好,上官奉旨入宫见惠仁皇后。

坤怡宫里,惠仁一身金丝凤羽撒花裙,大朵的牡丹点缀其上,颜色很浅,既显衬了皇后的地位,又不太花哨,更符合惠仁清丽脱俗的仪态。她头上并未带凤冠,而是插着一支就九尾凤钗,此刻正端然坐在榻上,接受着上官的大礼。

云锦坐在惠仁身侧,眼神机敏的观察着惠仁神情的变化,其实云锦早就注意到了,素日里惠仁无论是对宫中的宫女还是其他,都是一如曾经的那般温和,唯独不同的是:一旦有人犯错,她虽说没有大发雷霆,但总是会想到各种法子让那些犯了错的人得到惩罚,并再不敢犯下错误,在云锦看来,这已经是跟曾经最大的不同了。

因为这充分证明,母后再不是那个对谁都宽容大度的母后了,与曾经的她相比,现在的更理性,更懂得赏罚分明,可这虽然表面上看是好的趋势,内里却代表着惠仁变得更冷酷了。

暂且不说这个,惠仁至少表面上对宫女下人们还是很好的,但这一分的好她在对待上官方面却很是吝啬,甚至看上官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阴冷。这一点让云锦很是担忧,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跟夏明远开口,理由有二:

一来他刚刚回归朝廷,脚步还没有站稳,前朝的事情他已然忙碌不停,若为了母后和上官的事情再心烦不已,那夏明远恐怕连个安稳觉都没法睡了。

二来,上官在夏明远心中是何地位,云锦再清楚不过了。他甚至可以为了罗漪放弃江山与所有亲人,与其看着自己弟弟跟母后为了罗漪闹僵,到最后所有人都痛苦,还不如适时找机会化解矛盾。

抱着这样的想法,云锦一直忍着。却迟迟都找不到机会。其实,存在于惠仁和上官之间的问题,谁都解决不了。

看着上官行完大礼,惠仁这才招了招手,“鲁阳郡主难得进宫一趟,快去公主旁边坐坐吧。”鲁阳是上官的封号。惠仁称呼她为鲁阳是再寻常不过了,但比之太后和云锦直接叫上官为“罗漪”,还是略显生泛了许多。

上官也不推辞,起身便行至云锦身侧坐了下来,紧接着便垂首不语。仿佛就是在家中,面上都看不出丝毫的不安于悸动。

云锦不由纳闷,倒有些糊涂,搞不清楚了。

“鲁阳啊,还记得本宫和你初次见面的时候吗?”

旧事重提必有目的,上官心中盘算着,缓缓抬起头回道,“回娘娘。鲁阳记得,那次还是托娘娘的福,鲁阳才有幸踏得进冷宫的大门。一睹尊荣呢。”

云锦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叫不好:罗漪素日里说话向来谨慎,今日在母后的面前怎么倒有些没大没小了呢?要知道,从惠仁的后位被恢复的那一日开始,宫里便没有人敢跟她提到“冷宫”这两个字。无形中,这两个字便成了在惠仁面前时候最大的忌讳。而上官。现在竟好巧不巧的故意去戳伤口,她到底是怎么了?

原本云锦以为惠仁会发怒。却没想到她面上没有丝毫怒意,“恩,记得便好,既然记得咱们初次相见时候的情形,那咱们说过的话你也必定忘不了,本宫今日叫你来呢,主要是想提醒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上官自然知道惠仁所指的是那日她承诺过的话:待明远坐上九五那一日,就是她离开之时。一时间,上官只感觉胸口被一刻偌大的石头堵着,出气儿也不顺畅,进气儿也不顺畅。

这些日子对于上官来说是极难熬的,每日都疯狂的想见到夏明远,因为她知道见面的机会已是越来越少了。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想闪躲,甚至有时候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担心在面对夏明远的时候她这个曾经无比铁石心肠的人会落下眼泪。一种窒息之感油然从心底升腾而出,虽然如此,但上官罗漪面上却仍旧淡然微笑着,“娘娘您放心,鲁阳的记性一向很好。”

听着这边两个人打哑谜,鲁阳袖子里的手指都快被自己捏断了,心中不断念叨着:明远怎么还不来?刚刚派人送去消息了呀,他怎么还不过来?

正在这时,殿门突然被推开了,飞快的便闪进一个人影,夏明远冲进大殿的时候脚底都没站稳,显然是得闻消息后太不放心奔跑着过来的。

一见夏明远进来了,惠仁连忙换上一张笑脸,“来来来,我们正说到你呢,这么早就入宫来了,可用过早膳没有?”

“回母后,儿臣用过了,儿臣只是听说罗漪被母后叫来说话儿,担心她不懂宫里规矩扰了母后休息,所以过来瞧瞧。”说着,夏明远状若拂过鬓边碎发的样子擦掉了额上的薄汗,不放心的瞅了上官一眼,见她面上泰然微笑的瞬间,心口的大石才缓缓落下。

其实,夏明远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心中早已经对惠仁与上官之间的事情有了疑惑,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磁场,男人虽然不甚清楚,但细微的感觉还是可以体会到的,夏明远正是如此。

见夏明远如此焦急的模样,惠仁心头略过一丝不悦,但面上却仍旧欢喜的模样,“瞧你急的,快喝些热茶暖一暖吧,还当你母后是怪物不成,会一口吃了鲁阳?”

“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是……儿臣过来还有一事想说。”

“嗯?怎么了?”

“冷宫那头有动静了,负责看守冷宫那头的人已经传出消息,有韩威的动静了,他在冷宫周围摸索了三天,今日终于有动作了,刚刚已经进入冷宫,如今算算也有一个半时辰之久了。”

“你父皇怎么说?”

“父皇已然下令,待会儿韩威从冷宫里出来便直接擒住,现在宫里除却冷宫到处戒备森严,以防待会儿他逃脱了到处作乱,我是担心母后的安危,所以回了父皇之后特地过来保护您和皇姐的。”

“韩威?勇猛的骠骑大将军,说起来本宫也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故人不知道如今是何模样,与其坐在宫中坐以待毙,不如……”

“母后,万万不可,您不可再去那个地方了呀。”没等惠仁说出想法,云锦已经冲在前阻止了。

但惠仁做出的决定,没人可以阻止,她此刻已然从榻上起身,“云锦留在宫中不许出去,明远、罗漪随本宫去冷宫走一趟。”

“母后!”云锦起身,脸色涨得通红。

惠仁却再没理会她,而是眼神冷厉的瞧了眼身旁的嬷嬷们,“你们,看住公主!”

冷宫外,凉爽的风一阵阵刮过,禁军侍卫们都守在暗处,所以通道上空无一人,惠仁带着夏明远和上官罗漪,一路畅通无阻的朝冷宫走去,就在快要靠近冷宫的时候,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刀剑相撞的声音。三人相视一眼,皆反应过来了:韩威必定已经跟禁军侍卫们交手了。

果然,三人渐渐靠近的时候,就见到韩威穿着一件深蓝色常服,被诸多禁军围在中间正不知如何脱身,

侍卫们见这么容易便逮到了他,不由开始有所松懈,正在此时,围堵的圈圈中便出现了一个缺口,说时迟那时快,韩威眼色极佳,一下子便瞧出了空挡,飞身一个健步便从围堵的人圈中逃了出来,转身一跃,便跳上了通道的红墙上。

通道中的所有侍卫全都愣住了,心中更是慌乱不已,今日若是让韩威就此逃出去了,那么他们几个人的小命儿也就没了,无奈韩威不容分说一个转身就要跳下去,在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韩将军,且慢。”

韩威站在墙头,便是一顿,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回过身的时候,竟也吓了一跳,“你,你是?你怎么?”

惠仁妩媚一笑,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脚步极缓极慢的朝前迈着,“真没想到我竟然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韩大将军。此乃惠仁之幸啊……”

“真的是你……”

“没错,是我,你的大仇人,这几日你在外头必定听到了风言风语,现如今灭你宁国公府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怎么韩大将军打算就此放了我吗?”惠仁说着,竟然还在往前走。夏明远不放心的跟在惠仁身后,手中却一直死死攥着上官的手。

“你!你给我等着,我迟早会收了你的性命给我韩家几百口性命陪葬!”说着,韩威就要跳下墙去,但已经晚了,不知何时,墙的那头已经站满了护卫,就等着他入网,他一个飞身,直接跳入了包围圈,没几下便被捆绑的结结实实。

这边通道中的数十名侍卫大大松了口气,今日若不是惠仁皇后在这里拖延时间,恐怕韩威就此便会逃脱了,要知道这道墙的背后可是他们部署的死角,还好趁着刚刚两人谈话的空挡,一群侍卫趁机跑到对面了,不然今日的计划便就此毁在了这些人手中。(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通敌卖国

见这边韩威已经被捕了,惠仁柔掌一挥,直指冷宫内部,“你们,速速进去搜查,凡有异常的物件,都给我扣下!”

当下,这些刚刚因疏忽而差点儿放掉韩威的侍卫们立刻绷紧了神经,再不敢有所怠慢,连忙排成队伍冲进了冷宫大门。若是平常,除却专门守卫这里的侍卫,其余人是断不可迈入冷宫大门的,但此时是惠仁皇后下的命令。

夏明远一直紧握着上官的手终于有所松懈了,刚刚那一刻情势紧张,若韩威不是选择逃跑而是正面扑过来,那么无论是惠仁皇后还是这里的其他人都是很危险的,很奇怪他竟然没有那样做。

上官看出夏明远在琢磨什么,突然开口道,“韩威不会绝地反扑的,这里是冷宫门口,他唯一的亲人就在里面,就算他一个人死了或者逃不出去,他也绝对不会连累妹妹,虽然活着亦或是苟延馋喘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但至少有一个人活着,就代表着宁国公府还在,我想,韩威大抵是如此想的,才没有扑过来吧。”

“原来如此,那么他……恐怕要失望了。”说着,夏明远无声无息的瞧了冷宫一眼,同惠仁相视一笑。

泰和殿内,皇上高高坐着,一席龙袍金灿灿的格外耀眼,大殿之下,韩威被捆成了粽子模样跪在那里,眼神中迸发着寒芒,“皇上,微臣家族到底做错了什么?做了何等忤逆的事情才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韩威,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是清楚,太子和你宁国公府的人都已经带着兵器杀进宫里来了,怎么。还想让朕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吗?朕可以容忍,天下万民可以容忍吗?”

“皇上,太子死士训练营和我韩府的事情微臣也是有所耳闻的,可臣多年在官,从不知道有此事啊。这是纯粹的诬陷,诬陷啊,定是他人有意为之,才欺骗了皇上,您定要明鉴啊!”韩威说罢,目光好巧不巧的瞅了一旁站着的夏明远一眼。

夏明远状若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依旧站在原地,听韩威说完话,突然冲着殿外摆了摆手,自有人拖着个两人才能够拖得起来的托盘走上前来。

托盘以红布覆盖,从外侧并看不出有什么蹊跷。韩威正在朗声诉冤,一看端上来的东西,登时愣住了。

夏明远躬身对着大殿之上的皇上拱手一礼,“父皇,这托盘之内的东西乃是刚刚在冷宫之中,十余名侍卫从韩氏的屋子里搜查出来的。”

“哦?拿来朕瞧瞧。”

托盘端到皇上面前时,他信手拈开,便是一愣。托盘之上,赫然放着一副长长的画轴,除此之外还有几封书信。他皱着眉将看向书信,一旁站着的康路立马明白了,连忙将书信拆开,用手捧着奉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好大的胆子!”

他手中刚刚还捻着的念珠陡然间被丢出了好远。由于剧烈的震荡,念珠散落一地。发出珠翠相撞的悦耳沙沙声,听在韩威的耳朵里。却越发刺耳。

韩威瞬间感觉出不对劲,聚精会神的瞅着托盘上的东西,却怎么都想不通,从冷宫里搜查出来的能有什么东西?他刚刚进入冷宫看妹妹的时候,不过跟她简单寒暄了几句,正说到行头的时候方才意识到不对,因为进来的路实在太顺畅了,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晚了,刚一出冷宫的门,便被围堵的严严实实。

若妹妹手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刚刚她没必要不给自己看的啊?可是若没有重要的,皇上又何至于发怒至此呢?韩威怎么想都想不通,就在此时,皇上又展开了托盘上长长的画卷来看。

这是一幅风水画,从表面上来看并无不同,可仔细观察便会有发现,北夏现今的画师,凡是作山水画都是有固定格局的,这幅画却全然没有按照格局来分配,而是以更怪异的方式,皇上越看表情越古怪,竟伸出手开始在画上摸索。

可就在他手触及画纸上的瞬间,他一下子愣住了,冷声喝令康路公公道,”康路,把画翻过来背面朝上。

夏明远听闻皇上如此说,知道他已然发现了上官做此画时候埋下的陷阱了,心头一时竟激动不已。要知道,上官罗漪可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此画完成,此画的正面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山水画,可背面却是整个北夏朝的战略地图,为了迎合地图的构造,正面的山水画只能照着沟壑山林来做掩饰,所以山水的布局与画师们素来的布局习惯才会相违背,而更加奇特的是,这幅画的背面若单用肉眼来观看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只有用手抚摸上去,才能感受到凸凹的不同。

皇上先是看了上官临摹的那几封写着兄妹共同策划谋逆以及与边关他国通敌的书信,再又发现画着整个北夏地况的战略地图,登时按照上官所指引的方向,走上了怀疑韩威的道路。书信上事无巨细将韩威曾经打过的几场胜仗都写成了与敌国商议好的,实则只有北夏损兵折将,敌国压根儿没收到什么损伤的战役。也就是说,韩威所打的那几场胜仗,不过是几场戏,牺牲了数十万名的北夏将士,换来的是敌国的兵力强大,换来的是埋藏不住的隐患。

试想,任何一个皇帝,见到自己曾经最为信任的臣子竟然就是个长期背叛自己的伪君子,怎么会咽下这口气?而上官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让韩威本来可以仗着军功逃过一劫的事情活脱脱变成了葬送他们兄妹的坟墓。

“韩威,通敌卖国!你竟敢,你竟敢做出这种事情,朕真是看错了你,看错了你们韩府的人啊!”皇上显然已经怒不可遏,竟直接从大殿上冲了下来,径自走到韩威面前啪啪两声结结实实落在韩威的双颊上,两阵风过后,韩威的脸立刻红肿了起来,可见皇上所用力道之大。

韩威当下还没意识到什么,整个人怔愣在大殿之上,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刚刚皇上那几句斥责却一遍一遍的在捍卫脑海里回绕……通敌卖国,通敌卖国?

“皇上,想我韩府,助北夏建国,立下丰功,从此以后从未有过不臣之心,一代承袭一代皆为忠臣,从未有过通敌卖国之心啊,皇上!”虽然脑子晕晕的,但韩威还是含着泪边叩拜边说道。

“好了,不用再说了,朕不想再听你说这些违心之词,英王,你来说说,通敌卖国该以何罪论处?,传令下去,”

夏明远拱手一礼,刻意提高了声调回道,“回皇上,通敌卖国,以北夏国法,当凌迟处死。”

“好……康路传令下去,骠骑大将军韩威,玩忽职守,驻守边关却有着通敌之罪,罪不可恕,凌迟处死,今夜行刑,废后韩氏关押冷宫仍不能静思己过,犯下滔天大罪,但念在多年守护圣驾,留她全尸,赐白绫和鸩酒,让她自己选吧……”

康路尖声回道,“是,皇上。”

韩威瞬间瘫软了,被冲上来的侍卫们如同拖死猪一样的拖了下去,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眼神充满怨怼的盯着夏明远。仿佛要用目光来凝结刺刀捅他个满怀。

就此,宁国公府全族无一人存活,全部丧命。后来有传,废后韩氏在冷宫之中俱不受白绫和鸩酒,闹了几乎小半天,直至惠仁皇后移驾,待了不过小半个时辰,虽不知说了些什么,但皇后离开冷宫,韩氏便如同被抽离了灵魂,双眼无光、毫不挣扎的将鸩酒一饮而下,含泪而终。

处理完宁国公府的事情,上官的心也算是放松了许多,在此之前,同时面对的是贾安侯府和宁国公府两个仇家,唯一同时对抗他们的方法就是掀起两家的争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防止两家联合来挤兑她一方。这下好了,宁国公府倒下了,可以专注对抗剩下的贾安侯府和与它一口出气儿的孙府、四皇子府了。

京都的中央大街上,分外热闹,天色刚刚暗下来,上官便被夏明远拉着坐上了出府的马车,马车优哉游哉的在中央大街上走着,直至快到最热闹的地方时却突然停了下来,车夫收好马鞭凑近了车帘方向禀道,“殿下,郡主,今日是七夕,中央大街游玩的行人太多,马车唯恐会卡在中间,您看?”

“就停在这里吧,我们下车走一走即可。”夏明远不假思索道。说罢,手脚利落的给上官戴上了极薄极轻的白纱,美丽的面孔刹那间只剩下一双沉静的眸子以及双眸之间那颗泛着红晕的红痣。

“这东西带着,会透不过气的……”上官凝眉,颇有些不悦。

“听话,我可是很吝啬的,我的女人只能给我一个人看。”说着,夏明远袖长的手很自然的在上官的长发上摸索了一下,并趁着上官不注意,动作极快的在上官额上亲了一口,“走吧,下车了。”微微一笑,拉着上官便走下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诡异人影

直至脚踩在地面上,上官这才醒悟过来刚刚夏明远那话的意思,不由笑了,“英王殿下,上官真是受宠若惊。”

夏明远微微一笑,眼眸闪动,仿佛整个星空都被装在他的眼里了,此刻才会如此夺目耀眼。

原本为了今夜能够好好的像平常百姓一样走走逛逛,两人穿了很是素净的衣服,既不华贵也不显眼,可因着相貌都太过出众,还是在人群中被认了出来。一路上不断有女子丢荷包和其他物件给夏明远的方向,虽然身后的侍卫们都代为“接管”了,但上官还是忍不住笑了一路。

可笑声终究是笑声,始终掩盖不过那些女子嫉妒的言语。

一路上,对夏明远投怀送抱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虽说他们身后的侍卫都将这些人挡了下来,但还是造成了两人行走的不便,更有甚至,跟着他们两人身后走,边走边大声故意说道,“什么鲁阳郡主,就是靠着说好话哄太后高兴才谋得高位的心机女子,她凭什么站在英王殿下身边啊?”

“哟,这话你就不能如此说了,人家可是早就看好了英王殿下的前途呢,早在英王还不是英王的时候你怎么没守在人家身边呢?如果那时候你一直守着英王,或许现在站在他身侧的就是你了。”

“呸,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小门小户的女子,家族都灭了还苟延馋喘,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着的,我想想都觉得羞愧,她就是个丧门星。克死了自己家百余口人到孙府之后又克死了义母和义妹,这简直是千年不见的黑寡妇命嘛……”

“哎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有些邪门呢,不过这个黑寡妇也是个狐狸精呢,你听说没有,连四皇子都一直倾慕与她呢。只是费尽心机不可得罢了。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勾魂之术,让两个皇子都对她念念不忘。”

“狐狸精当然使用的是妖术了,这还用说?”女子娇俏的声音在整个大街上都传遍了。周边闲逛的人儿都不由被声音吸引,仿佛被传染一般皆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瞅着上官,仿佛她真是狐狸精所变。竟还越想越是觉得可信,不然因何她会长得如此美丽呢?

可大部分人还是皱着眉头看向那些碎言碎语的女子的。不论围绕在上官周边的有哪些污言秽语,一些淳朴的老百姓始终坚信鲁阳郡主是体恤民众的好人,她独自扛过了家族灭亡的巨大打击,还凭借一身高超的治毒之术医好了六公主和太后娘娘,“北夏第一治毒之手”一向是受万民崇敬的。但即便支持。这些老百姓也不过是默默的,依旧盖不住表面上那些声嘶力竭的嫉妒女子。

夏明远握在袖子里的手已然攥成了拳头,就在他要回身的瞬间却被上官拉住了,上官恬静的笑着,仿佛压根儿没听到背后人的议论声音,“明远,今夜好容易出来赏景,不要让其他事情破坏了气氛。咱们去护城河边走一走吧?”

夏明远略松了口气,眼底灵光一闪,突然笑了。

上官一瞬间意识到不对劲。可还没等她反应,已经晚了。

夏明远动作极快的将原本跟他并肩走着的上官一把搂进了怀里,迅疾转身对着身后刚刚还故意说些恶言的女子以及等着看热闹的路人朗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鲁阳郡主就是我英王的未婚妻子,若再让我听到有谁恶语重伤她。我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明远说着,目光仿佛能够迸射寒光。周遭的空气立时便冷了下来,所有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女子们都被挤兑的哑口无言。目光怨怼的看着夏明远紧紧搂在上官肩膀上的修长手指,再也说不出什么。

北夏虽然民风开放,但青年男女当街有亲热举动的还是少之又少,像今日夏明远这样夸张行为的更是几乎没有。

然而被紧紧搂在怀里的上官,心中感动之余,尽数都是悲凉,未婚妻子?多么遥远的词,她也想一辈子做夏明远的妻子,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她这样的女子若是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将来夏明远一辈子都将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对于这样的生活,上官罗漪没有信心。她已然重生一次,不想再沦陷于同上世一样最终被心爱之人抛弃的生活,她不要!

一行晶莹的泪珠顺着上官的脸颊悄无声息滑落下来,将覆盖在上官脸上的白纱都浸湿了。

周遭突然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精彩纷呈,那些刚刚还说着闲言碎语的女子此刻脸上俱是愤懑和不满,却在强忍着不敢在夏明远面前发作,另外,看热闹的那些人倒是不嫌事儿大,优哉游哉的站着。除了这些之外,剩下的皆是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对璧人,并且好不受控制的,便开始鼓起了掌。

掌声仿佛会传染,一个带动一个,不多时便汇聚成了雷鸣之势,夏明远勾唇自信一笑,放开上官肩膀拱手一礼算是对所有支持他们的人的感谢。紧接着拉过上官的手转身继续朝护城河方向走去。

转身的瞬间,上官一愣,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一道异样的目光正躲在人群中朝他们看来,可她边走边回头却什么都没发觉。

“怎么了吗?”夏明远注意到上官眼神的异常,突然问道。

上官微笑摇头,“没什么……”

他们身后,聚堆儿的人群渐渐散去,那些心有不甘的女子再不敢跟上前来,因为夏明远身后的侍卫早用警惕的目光警告她们多次。

人群散去后,一个身着华服双手背对身后挺立大街中央的青年男子赫然独立,他身材颀长,浓黑的墨发用金冠高高束着,双眼很长,一笑完成月牙状,唇格外有形,长相甚美却还透着由内而外散发的阳刚。其身后跟着两个极为魁梧的壮汉,面向不怒而威。

“夏明远……你倒是过得不错嘛,竟还有美人相伴……”男子诡异一笑,目光落在越走越远的上官罗漪身上,疏忽变得狠厉起来,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夜半的护城河在周边灯笼烛光的印衬下格外的美,河水中倒映着灯笼幽幽的光芒,一排排仿佛一个个红彤彤的灯笼就是飘在河面上的。

摇摆的船只和船上尤在歌舞的女子们将整个河面的美景点的更亮了。

上官和夏明远并肩站在河畔,感受着夏日夜晚河边的凉风。夏明远已完全沉浸其中了,幸福的不能自已,上官却时不时朝后头张望着。

刚刚在中央大街的时候,她就发觉有一丝的不对劲,转身的瞬间一个极为熟悉的人脸从她眼前一闪而过,除此之外,她还闻到了那股气味,她永远难以忘怀的那个人的气味!难不成,他来了?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北夏……

虽然心底在不断安慰自己,但上官仍旧难以自持,不住在回忆刚刚那张人脸,越想越是不安,如果自己看的没错,真的是那个人,那么他来这里必定有所目的的,还是早做准备的好。想到这里,上官突然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抚上她的脸庞,她一惊,回过神时却见夏明远正专注的看着她,两只温热的手掌已经拖住了她的脸。

上官莞尔,对上夏明远的眼,灿然一笑,“怎么了?”

夏明远捏了捏上官肉呼呼的脸颊,突然笑容更深,“没什么,就是想仔细看看你。”说罢,眼神更加深情,脸亦越发缓慢的靠了过来……

坤怡宫中,惠仁边用杯盖拨弄着茶水中飘在顶层的叶片,边听着殿下头人的回报,“英王殿下带着郡主在中央大街公然宣告:鲁阳郡主就是他的未婚妻子,以后谁都不能对她不敬重,凡是敢出言侮辱的,他定严惩不贷。在那之后,两人便携手来到护城河畔了,直至现在都还待在那里……”最后一句话,禀报的人说的胆战心惊,生怕皇后一个发怒就把他给打发了。

可出乎意外的是,惠仁不仅面上没有怒容,反倒笑容更甚了,温声和气的回道,“知道了,下去吧。”惠仁美丽的瞳仁转了转,淡然挥手道。

身旁的贴身宫女秀珠跟着惠仁也有一段时间了,很是了解自己这位主子的性子,她越是心中发怒,面上就笑得越甚,所以现在她微笑的面孔下正藏着一颗几欲喷发的愤怒之心,看出惠仁的不对劲,秀珠连忙补充道,“你们都下去吧,皇后娘娘这边我来伺候。”

众人闻言,皆敛声屏气的退下去了。

秀珠,是跟着惠仁皇后从冷宫中出来的,她便是将上官罗漪初次带入冷宫之中那群黑衣女刺客中为首。自从惠仁移出冷宫,她便化身为惠仁的贴身宫女,时刻在她身边护她周全。此刻,秀珠不声不响的将惠仁手中茶盏接过去,小心翼翼开口道,“皇后娘娘,今日之事您看?”

“上官罗漪这个小女子,不能靠着她给我的那句不实际的诺言就信了她,让她整日守在远儿身边,如若这样下去,远儿迟早会因为她而跟我闹崩,看来真不能坐以待毙了呢。”(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日久生情

护城河畔,上官罗漪从夏明远的怀中抽离出来,突然注意到夏明远身后一个黑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然站在那里,或许是她刚刚太过专注了,竟然连周边多了个人都没有察觉。但奇怪的是,若是陌生人,龙常等人自不会放他靠近的,想来此人是他们熟识的才是。

这样想着,上官眯起眼睛重又审视了一圈儿,只见那人正往这边走着。

上官轻拍了拍夏明远的肩膀,示意他回头,夏明远转身,脸色便是阴沉了下来,“我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复葵嘿嘿一笑,从暗处走了出来,迎上河边的两人,堆满了一脸的笑容,“你们两个在这里你侬我侬何曾注意到我的存在了?”

“突然过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儿吧?”虽然见复葵满副痞子样儿,但上官还是郑重其事的说道。

果真,被上官这么一说,复葵立刻换上了一张严肃的面孔,“其实我今日也就是出来闲逛,刚刚在中央大街的时候就见到你们了,只是碍于有百姓们在场我没能上前跟你们说话,本想着直接就回去的,可是我突然发觉有几个陌生的人一直跟在你们身后。甚至避过了暗卫的监视,可见这些人的能力。”

闲逛?上官眯起了眸子审视着复葵的双眼,那里清澈透亮,却映着满满的心伤,今日是七夕,想来复葵是在思念凝姬了。

夏明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将关注点集中在了陌生人上,“有人跟着我们?”他一路过来,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上官这时开口了。“的确,刚刚在中央大街的时候我便发觉不对了,也总觉得有一种异样的目光正时刻盯着我,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想多了,现在连复葵都发觉了。看来事情果真不妙。”

“那些人会是谁呢?”复葵皱眉。

上官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周边,问道,“那现在呢?”

复葵道,“已经走了,我是确认了他们离开后才走过来的。”

一个人影在上官的脑海里越发明晰,越发清楚。只是现在她还不准备跟夏明远说。看样子,那人很快就会露面了。

……

六公主被丫头们搀扶着从紫琼苑的门口迈步走进来,迈开大步的瞬间,她下意识的抚了抚后腰,缓冲之后才缓缓走了进来。

刚一进院子就瞧见上官手中松散握着本书。一袭月白色长裙,此刻正慵懒的躺在院中央大树下的织锦榻子上,层叠的裙裾在榻侧畔倾斜着。

阳光倾洒下来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到了上官面上,更映得美人与暖阳相契合,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罗漪姐姐可真是好兴致,其他人可都在忙着待会儿入宫带的东西,唯独你在这里偷闲……”

听到六公主的声音,上官仍旧躺在榻上没有动。倒懒洋洋的吐了句,“二嫂刚刚说‘入宫’?”

六公主对身旁丫头摆了摆手,摆脱他们的搀扶。独自走到了上官身侧坐了下来,“可不,今日父皇专门为母后和大皇兄准备了宴会的嘛,还命各府的女眷务必到场,想来现在官道上已经拥挤不堪了呢。今日可是盛会,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打算去的哟。”

上官轻笑,状若刚刚想起来的样子。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便是二嫂记得最清楚了。只不过……”上官故意拉长了声线,眼神突然诡异的瞟了一眼六公主的小腹,“说吧,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这么好的事情都没跟府里人说?竟连我都被蒙在鼓里了,打算等他已经有了形状再报喜讯不成?”

六公主微讶,手不自觉得抚了抚腹部,“罗漪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是连老夫人都没知会呢!”说话间,整个人的脸就多了一分红晕,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呢。殊不知,这红晕便是幸福的表现。

上官伸出手,亦摸了摸六公主现在还平坦的小腹,“刚刚你进院子的时候,手抚了抚后腰,这动作从前从未有过,你又没有腰疾,依我看就是这个了……真是太快了,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有乖侄儿可以抱了呢。”

守在一旁的绿萝极有颜色,微笑着走到两位主子身前,屈膝跪下,粲然一笑,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奴婢恭喜六公主了。”

在六公主还没将腹中有孕的事情公开的情况下,即便是祝福也要小声不得外扬的。六公主深感上官周边丫头们懂事理,微笑摆了摆手,“这丫头,素日里看着就是个伶俐的,真不愧是姐姐调教出来的人儿。”说罢,示意身旁的丫头给了绿萝一小包碎银子。

跟在六公主身边的仅有一个丫头,便是她从宫中带出来的,从小便是她的贴身宫女,自然做了陪嫁跟到孙府之中。

上官缓缓将手抽了回来,突然问道,“看来二嫂这次,连二哥都没告诉呢,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六公主脸色突然涨红,头深深埋了下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开口。”

“这怎么不好开口呢?那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入宫,二嫂便找机会跟二哥说了罢?如何?”

六公主一愣,缓缓抬头,“这样真的好吗?”

上官忍不住笑了,“二嫂,这腹中之子可是他孙尧的孩子,不论怎样都该第一个让他晓得才是啊,你别看老夫人素日不苟言笑,其实她很盼望着抱重孙子呢,大哥那头婚配尚且全无,现在在外头四处奔波,眼下咱们孙府的香火延续问题就只能看二哥的了。”

孙勇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便再未在京都露过面,最初时候孙志典曾经试图寻找过他,但是遍寻未果,后来便也不了了之了。二老爷又远在边关,这样一来,全府的希望自然就落在孙尧身上。

六公主抿嘴一笑,“那我……恩……”她重重点了点头,脑中开始极力盘算着。

上官抬眸,扫了一眼六公主身边的丫头,“待会儿记得,六公主的马车上要多备一些软枕,旅途最怕颠簸,若是路上有个不舒服或是怎么的务必急时回报!”

丫头不敢怠慢,连忙应声。

不知不觉间,六公主和孙尧成婚已有一段日子了,似乎连孙尧自己都没发觉,他生活的重心已然在转移,六公主天真善良,虽然出自皇族,却有着出淤泥而自清的干净,想问题都是很简单的,当然这些跟她多年被皇上的保护是脱不开干系的,也幸亏如此,六公主才没有察觉到孙尧曾几何时对上官的特殊情感。

之所以说“曾几何时”,是因为现在孙尧的心底已然被六公主占据了大半,日久生情便是如此,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慢慢的习惯对方的存在,将对方的陪伴视作为想当然,日复一日,人和心都会在悄无声息中发生着变化。当然,这一点连孙尧自己恐怕都还没意识到,倒是被细心的上官发觉了。

夏明远很早便过来了,他没有独自坐马车如同,而是让车夫将车子停在了孙府门口,专门过来跟孙府的家眷们一同前往。果真如所料,官道上拥挤的很,每每宫中有如此大型盛会,官道上都是如此模样。

上官轻轻掀开车帘,瞟了一眼窗外,时值仲夏,道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微风吹过,犹自发出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让人陶醉。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声响,一辆无比豪奢的马车从上官所乘坐的马车旁缓缓驶过,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风吹过那辆马车的黑色镶金丝窗帘,随着帘子的摆动,露出一张极为精致的男子侧脸,他端然坐在马车里,嘴角上扬,弧度自然却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上官瞳孔微缩,握着帘子的手就是一紧。待再想细细看清楚时,那马车却已经快速超过去了。

放下帘子的瞬间,上官整个人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身旁上官罗恒和夏明远都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官罗恒开口道,“罗漪,怎么了?”

上官罗漪定了定神,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面色已经淡然如水,“刚刚过去一辆马车,带着风沙刮过了我的眼睛,不太舒服罢了。”

夏明远凝眉,伸手盖在了上官手背之上,一股凉意让他一震,“怎么这么凉?刚刚到底怎么了?”心中却是越发混乱,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

昨夜,惠仁皇后很晚了还召见夏明远入宫,竟毫不沾边际的提出要给他指一门婚事,夏明远当场便白了脸色,平生第一次回驳了惠仁,更是以生命相要挟,说出:“若非上官罗漪,他会终生不娶,甚至自断性命”之言。

回到府中,夏明远一夜未眠,更是越发弄不明白,为什么惠仁会那般不喜欢上官,可终究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

上官抬眸,对上夏明远的双眼,从他乌黑的瞳仁里看到了她自己的倒影,松了口气,紧接着患上一张笑脸,“没什么,许是我看错了。”(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宫中盛会

细数起来,北夏的皇宫之中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大型的盛会了,这次借着惠仁皇后复后位以及夏明远回归的契机,倒是有了个由头举办盛会。

虽说惠仁皇后的复位诏书曾经被诸多大臣怀疑,一些“冷宫中走出来的人会影响一国之运”“废后再次复位史上并无此举”等诸多反对之言铺天盖地,但仍旧无法阻挠皇上一颗赤诚而执着的心。

有些事情,外人恐怕难以理解,多年前,皇上和皇后曾经恩爱有加,但被韩贵妃一个“鬼母”之说,便让皇上对惠仁的想法发生了陡然巨变,而多年后呢,历史重演,惠仁翻盘,将韩府整府都送进了十八层地狱。

夹在其中间的皇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于他而言,只不过身边陪伴的人换了而已,表面上的确如此,但实际上呢?惠仁每每侍寝过后,看着沉睡中皇上时那冰冷的眼神并无人知晓,她究竟在谋划着什么打算做什么也是无人知晓。

宫门口,刚刚还拥挤在官道上的所有马车已然排成排停在这里,上官被夏明远拉着走下马车顿时成为了周遭大户小姐们议论的对象。

刚一迈下马车,上官便犹自将手抽了出来,微笑着对夏明远的道,“英王殿下,虽说我并不甚在乎周遭人看我时候的眼神,不过为防止一会儿给宴会造成影响,你还是距离我院一些为好。”这听起来虽然是玩笑之言,实际上上官却在提醒夏明远,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还是不要太过随便了。

上官罗恒早已经换了一副容貌跟在夏明远身后。今日入宫他不能以自己的容貌出现,只能暂时伪装成夏明远身边的富贵公子,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云锦一面。

在惠仁复位之前,云锦还可以自由出入宫廷,可自从惠仁入住坤怡宫。云锦身边的管事嬷嬷便将她看得牢牢地。好容易找到今日这个宴会的机会,定要让云锦跟上官罗恒见上一面才是。然像今日这种盛大的宴会,京都众多公子都会前往,人多时候谁会注意哪个人是谁家的,上官罗恒只要跟在夏明远身侧秉持着换脸之后的微笑就可以了。

不远处,夏明远差不多相同时间。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萧海含跟在后面,被丫头掀开马车帘子,缓缓走了出来,却在伸出手的瞬间。动作僵在原地,因为原本该表现恩爱,而在这时候回身对着萧海含伸手的夏明昭却已然转身看向别处,完全没有把她当做一回事。

最后还好马车下站着的丫头反应快,伸出手接住了萧海含那飘在半空的柔指,“四皇妃,您当心脚下。”

萧海含心中虽然苦涩,面上却仍旧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可这份微笑却在双足站落地面。抬头顺着夏明昭视线而看到上官罗漪的时候,如玻璃般哐啷碎裂。

从进入四皇子府那日开始,萧海含就很明确一个事实。她的夫君,她的殿下表哥,内心里是有其他女人的,而这个女人,正是害得他们萧府无一宁日的上官罗漪,即便如此。她却不能为萧府报仇,因为夏明昭始终拦在她面前。是的。他口口声声说上官罗漪必须由他来处置,别人无权利对付。但却看不到他有什么动作啊,不过就是站在远处,看着上官跟她心爱的人你侬我侬而心伤罢了。

从这点来看,萧海含倒是有些瞧不起夏明昭,为何?至少萧海含在面对不爱自己的人的时候还是主动尝试过的,可夏明昭却一直都在拧着走。七夕节的次日,一大早夏明昭用了早膳后突然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发了一大通的脾气,一些书卷画轴全部被推到了地上,散落狼藉。

后萧海含打听了才知道,原是夏明昭听了属下的回禀:七夕当晚,夏明远公然在中央大街上跟全城的人宣告,上官罗漪是她的未婚妻。

那一整日,夏明昭都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没有动静,直到傍晚的时候才从书房中出来,府中却有突然来了一位什么贵客,那人来的时候是被多名侍卫护送过来的,一直跟夏明昭在书房中谈事,萧海含未曾谋面,只是听丫头们嚼舌头说道过,是个清俊的男子。

当下,萧海含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试图想将夏明昭的想法串到一起,但终究是一无所获。

直至上官罗漪和夏明远等人消失在进宫的通道尽头时,夏明昭这才回过头来,却见萧海含仍旧站在马车旁边,怔愣的瞧着她。对上萧海含双眼的时候,夏明昭表情没有一丝的不自然,“走吧,宴会的时辰快到了。”

一时间,萧海含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她竟在夏明昭的嘴角看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难不成他已然有计划了?

边琢磨着,边随着夏明昭朝里侧走去。

宫中,凡是盛大宴会,大多会选在和硕殿,上次六公主康复的宴会也是如此。

和硕殿地处泰和殿以西,建筑高度相较之泰和殿要矮一些。按照北夏正尊则高的建筑风格,泰和殿才是最高的建筑。

但即便如此,和硕殿上殿之前仍旧要走一百多级台阶,这可苦了一众大家小姐们。

为了今日能够在宴会上出彩,大多女眷都打扮的极为艳丽,珠翠满头不说,服饰也是极尽奢华,可“中看不中用”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穿着笨拙的华服自然行走不是很方便,所以上官和夏明远上殿的一路上都能瞧见旁边走一走听一听,喘一喘歇一歇的人儿。

着实是可叹又可笑。上官虽说是郡主,有着该有的服饰要求,但她还是在能简单装饰的基础上做了最简便的穿戴,即便如此仍然掩盖不住她美人的模子,甚至在众多艳丽花朵之中,她被托显得更加清丽脱俗。

云锦公主距离很远便从人群中将上官和夏明远挑出来了,欢欣雀跃之余,更是着意打量了他们身后的几个人,一眼便瞧见了换脸之后的上官罗恒。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身形病没有变化,起变化的只有脸庞,那熟悉的走路姿势,那专注的眼神却是不会变的。

走到近前的时候,因着周边有他人在场,所以夏明远还是例行规矩,给云锦公主做了介绍,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四人便没再说什么,并肩走入了和硕殿。

和硕殿内满是金黄,地面上铺就着绘有八宝云纹和多色祥云图案的盘金丝毯,毯面柔软,却又不滑,走上去软软的,发出有些发钝的噹噹声。殿蓬悬挂着八角宫灯,一股股幽香从宫灯中飘散而出,上官一闻便明白了,灯中所用的蜡烛定是混了香料的,闻起来怡人,最是适合宴会所用。

地毯两侧如同以往样子,摆设了两排小桌和蒲团,供参加宴会的宾客们团座赏宴。周遭宫女太监们还在忙碌着奔波,手中拖着托盘迈着极细碎的小步子躬身穿梭于和硕殿的每一个角落。

今日座位的安排与以往有所不同,这是夏明远极力跟皇上举荐才争取来的,便是将整个大殿的作为分为三个等级,不用非要按照位分来分谁在先谁在后,而是大体上分成三个等级部分,大家只要区分出各自应该在哪个区域便可,至于单个区域内想要相邻就坐的,那么随之便可。

如此,灵活性大大增强,宾客们也便不再如以往那般拘束了,家人们男宾女眷可以坐在同侧,坐下后相谈甚欢,宴会上的气氛立时便热闹了起来。当然夏明远之所以这样举荐好法子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能够让云锦和上官罗恒能够坐得相近一些。

由此,奇怪的座位排序便形成了,夏明远原应是距离殿上头皇上的位置最近的,可他却没有坐左侧一排的首位,而是空出两个位置将首位让给了后进来的夏明昭。

让上官坐到了萧海含的身边,他云锦坐于上官身边,他挨着云锦,而他另一边坐着上官罗恒。

虽然如此这般就让上官跟夏明昭的距离相近了,但无可奈何,为了云锦和上官罗恒。上官罗漪和夏明远也是拼了。

虽然上官罗恒很不想引起众人的注意,但坐在英王殿下身侧,他还是略显眼了些,很多大家小姐都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英王殿下身侧的男子,却没有人知道这人究竟是谁。

一阵喧闹过后,康路公公一声“皇上驾到”让整个和硕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皇上和惠仁皇后相携着从大殿后头缓缓而来,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只听得二人身着的华服在行走间窸窸窣窣相互擦碰的声响。两人的动作不由成了殿下众人眼中的亮点,要知道多年前皇上和惠仁皇后恩爱有加的传言也曾在京都中被广为传唱的,甚至在韩氏荣登后位之后,很多人还偷偷的拿出来作对比。

而眼前这种两人相携着出现的场面,在韩氏的身上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可见皇上心底对待韩氏和惠仁两人本就是不同的。

待皇上和惠仁皇后坐稳了,殿下诸多宾客方起身走出座位,跪拜在中央的盘金丝毯上,行叩拜大礼,同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喊声在整个和硕殿之内游来荡去好几圈儿,这才渐渐消散。

皇上龙袖一挥,朗声道,“众卿家和各位家眷平身。”(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空中仙子

待众人应允着,回到各自的座位这才悄无声息的抬头看向殿上头的人儿。

惠仁皇后脸上秉着端淑的笑容,双手轻缓相交叠置于小腹前,一身华贵的金色广绣朝服,上绘有娇艳的牡丹和飞舞相会的凤凰,胸前挂着由翡翠、珊瑚、象牙等磨制的精致朝珠,看起来晶莹剔透,分外耀眼。凤冠高高束在头顶,更显得惠仁整个人端庄得宜。

在此之前,朝中许多官员就听说过宫中传出来的谣言,皆称惠仁皇后在冷宫中待的着十数年,就跟没待过一样,模样几乎都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般年轻貌美,几乎跟云锦公主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形同姐妹。

传言终归是传言,今日大家能有幸得见,还不多偷偷看几眼?北夏朝规矩严格,若是此刻殿下的人,好奇般大摇大摆盯着惠仁看,那是极不尊重的表现。所以,大家只能悄无声息的用斜眼瞥着来瞧,距离近一些的当然就占了上风。

偷瞄了之后,众人皆心下暗惊,果然是惊如天人,简直美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说惠仁的美貌太过让人胆寒,只是她十多年容貌不变这一点让人着实不敢接受。

皇上简单寒暄几句,宴会便开始了,宫女太监们忙碌着将一盘盘菜品按次序端上来,由于这次宴会上座次的安排,相邻座位皆是互相熟悉的,所以宴会的气氛很快便热起来了,殿下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殿上头皇上皇后。连同其他贵妃妃子亦相敬相扶,场景其乐融融。

眼下,上官拿起筷子,轻轻递出去,刚碰到面前的一盘孜然羊肉上。便看到另一边,同时伸出来并跟上官同时到达那块羊肉的筷子亦竖在前方。

上官动作一顿,微笑着将筷子转移到了另一块羊肉上,对着身旁的萧海含微笑点了点头。

萧海含轻蔑一笑,将刚刚上官夹而未果的那块羊肉拈回来放到了自己的碗里,津津有味的品尝了起来。

良久。突然感觉勃颈处冷飕飕的,偏过头一看,夏明昭正眼神怪异的瞅着她,萧海含偏眸一笑,顺手拈起一块儿素日里夏明昭最是喜欢吃的翡翠琉璃果到他的碗中。夏明昭略一点头表示心领了。萧海含满意的回过身继续用着自己面前的宫廷宴,可下一瞬却分明注意到身边的夫君,已然将她刚刚夹过去的琉璃果从拈了出去,缓缓放到了一旁盛放垃圾残渣的盘子中。

还好他们所坐的位置是首位,夏明昭的那一侧没有人了,否则这尴尬的一面若是被人看到,萧海含真真就要钻地缝了。她深深舒了口气,埋下头去。食欲全无。

上官敏锐的捕捉到了自己身边这对夫妇之间的异常,只是微不可查的笑笑。萧海含,用尽心机挤进了四皇子府。表面上看起来她风光满面,实际上却丝毫不受夏明昭待见,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不是一尺两尺的问题了。夫妻间最怕的就是这个。

上官状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跟身边的云锦公主聊天儿,还时不时将话题转移到夏明远身侧的上官罗恒身上,让罗恒跟云锦有机会可以说上几句。

宴席进行中间。云锦突然起身,微笑着对殿下头众位宾客和殿上的皇上等人说道。“父皇,锦儿不才。专门挑选舞姬为此次宴会编排了一曲舞蹈,希望各位会喜欢。”

皇上闻言,眼眉一挑,兴奋的哈哈一笑道,“嗯,还是我们锦儿想的最是周到了,快快把人都交上来吧,父皇倒是想瞧瞧,锦儿训练出来的会是怎样的舞曲……”

对面,诸多侯门公子看到云锦眼神几乎都看直了,素日里公主露面的机会甚少,大多也是露个面就很快离场了,像今日这般不仅坐了这么久还跟鲁阳郡主一同的场面,简直就是少见到不能再少了,鲁阳郡主长相虽美,但七夕夜中央大街的事情,众人皆有耳闻,英王殿下的女人谁还敢觊觎,举望整个大北夏,唯一一个身份高贵,又是剩女的美丽女子便就是云锦了,借着今日这个公开的场合,若是能够得到云锦公主的芳心,那么成为驸马将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啊。

众多王孙公子都想到了这一点,乍听到云锦说舞蹈是她编排的,大家纷纷开口称赞,还没等看到舞蹈就已经大加赞扬了起来。

而往日里,这些公子哥儿多游手好闲,读的古书甚少,到这种用得上采的时候,他们嘴里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夸赞人的话,再没有其他,更显得词穷的很了。

“公主堪称北夏第一才女啊……”

“是呢,会舞不是最高的境界,编排舞蹈才是最高的境界嘛,”

“对啊对啊,云锦公主,当真难得……”

云锦明明感受到对面那么多不老实的公子哥儿的暗潮汹涌了,却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礼貌性一笑,低头的瞬间,眼神微乎其微的跟坐在一旁的上官罗恒交汇了一下,随即抬头,轻轻摆了摆手,“让她们都上来吧。”

一声令下,殿外头自然有人将早早等候着的舞姬们送上来,一时间乐声响起,整个大殿弥漫在一股悠扬的曲调之中。

只见十名身材苗条的舞者,身着同样的粉白色相间的舞裙,长袖飘飞,交叠在空中,映出一道道如云彩般靓丽的风景。为首的那位舞者,身着绿白色相简舞裙,在十名舞者之中长相算是最出挑的,作为领舞,她自然是整个队形中的佼佼者。

彩袖飘飞,裙裾飞扬,随着乐声的跌宕起伏,舞者们的脚步也亦快亦慢的奔走开来了。云袖舞一向在北夏朝是最受推崇的,凡宴会者,都会有云袖舞的影子,然看的多了,视觉疲倦终归会有的,原本大家以为公主编排的舞蹈会有什么心意,却不想依旧是云袖舞罢了。

大家面上虽装作惊喜状,内心却没什么观赏的兴致。上官见此状,深深的笑了,这些人啊,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公主只是编排了一曲云袖舞,哪还用如此发费周章放在如此正规的宴会上?既然安排了,就必定不会丢了皇上的脸才是。

她微笑着短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一颦一笑的动作,皆收在了夏明昭的眼里,看着上官扬起的嘴角,夏明昭不自觉得便被吸引了。

夏明远从始至终都在注意夏明昭这边的方向,他总觉得今日不会这么顺利简单的过去,老四必定会挑事儿,当下注意到夏明昭用如此露骨的眼神盯着上官看,夏明远心下便突然觉得痒痒的,很是不舒服,他故意伸手将上官手中的酒杯拿过来,斟满了又握着她的手将酒杯放回到她手中,继而跟他的杯子相碰触,甜蜜的饮下。

这小而又小的细节,看在夏明昭的眼中却格外刺眼,他下意识的扭过了头,不去看这边的碍眼事情。夏明远得意的下巴一仰,继续欣赏歌舞。

果然不出上官所料,正在所有人都兴致缺缺的时候,殿内十多名舞者突然腾空都飞了起来,伴随着乐声,仍旧在起舞,众人还都在纳闷,突然撞见这奇异景观,纷纷张大了嘴仰头观望,却见和硕殿的顶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上了十数个绳子,女子们紧握着粗壮的绳子,伴随着乐声,继续甩袖,与一般的云袖舞不同,飘在空中的裙摆和水袖格外有感觉,如同仙子降临一般的美。

陡然间,乐曲声音加快,舞者们嗖嗖嗖的开始轮换着绳子,按照次序依次朝前舞动,排在圆圈第二位的朝前飞动一下抓住第一位的绳子,而第一位的已经抓到了第末位的绳子,以此类推,让人看了不由惊叹。

殿下头的人们需仰头观看,累的脖子痛,而殿上方的皇上等人却只需平视即可,当真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舞蹈,皇上都不由伸出手鼓起了掌,一曲末,舞者们皆从绳子上退了下来,屈膝跪拜,默不作声。

云锦则从座位队列中走出,跪在舞者们前方,对皇上道,“儿臣祝父皇和母后永享安康,祝我大北夏永世太平,盛世万年!”

皇上乐不思蜀,连连称好,从座位上起身,举起酒杯。地位最尊贵的都站起来了,殿下方坐着的诸多宾客们也赶紧起来,端起酒杯,随着皇上的节奏,共贺共饮……

再坐下后,皆叹公主所编排的舞蹈之奇妙,着实让人惊叹。

皇上大手一挥,赏了云锦许多东西,云锦只是微笑着应了,轻移莲步走回自己的位置。接受着众人的恭贺。

就在这时,殿下方突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绕过众人走到了康路身边,悄声跟他说了几句话,康路脸色微变,脚步不急不缓的走到皇帝身侧回禀了,皇帝听了,先是皱眉,后突然间大笑起来,“既然有贵客到,那自然要请上来才是,赶紧为贵客腾出来一个位置,就……放到昭儿身侧的这个位置吧。”(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 贵客到访

听闻有贵客到来,殿下方一片哗然,众多惊叹声中,上官悄无声息的将视线别到了不远处的夏明昭身上,果见他端起杯子的手握紧了,凑到嘴边掩住了唇畔不易察觉的讽笑。

果然有蹊跷。上官心中暗叹,目光亦随着所有人看向了和硕殿的殿外。

大殿门一直是敞开着的,外头的日光不热不烫,刚刚好照射进来,起了暖意。在阳光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众多太监的护送下朝里头走来,在看到那人行走姿势的瞬间,夏明远肩膀就是一抖。

上官用手肘捅了捅云锦,想要提醒她注意夏明远的举动,但许多话在当下安静的环境中又是无法嘱咐的,所有人的细微动作,在整个大殿之中都是有机可查的。

那个人影远远走来,身形晃动着,清风拂过,飘起他垂着的长衫。

直至他一只脚迈入大殿,上官罗漪等人算是真真切切看到此人的模样了,跟上官事先料想的没错,果然是他……

夏明远原本手中还端着酒杯,在看到穆荣林那张俊俏的脸的瞬间,酒杯便是一倾斜。穆荣林那一张微笑的脸,看在别人眼里是清俊,看在夏明远的眼里却是阴森的,因为穆荣林跟夏明远儿时天牢的黑暗生活是紧密相连的,那时候穆荣林还是个不出挑的皇子,他每每在外受到不平等待遇,都会冲进天牢拿夏明远出气。

直到他羽翼丰.满,要风得风的时候,还仍旧不肯放过夏明远。如地狱般折磨着他。

心头波动荡漾,还好夏明远反应机敏。很快便接住了倾斜的酒杯,但仍旧难掩波动,皱着眉头追随着穆荣林的身影,下意识的跟上官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莫名的不妙。

穆荣林一路上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直到行至殿下方,方深处右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单膝跪下,行了他们西疆最是庄重的大礼给皇上道,“尊敬的皇上。西疆二皇子穆荣林特奉皇上圣旨,今日有幸代西疆万民的祝福过来拜见,带了些薄礼,还望笑纳。”

与其他人有所不同,惠仁高坐在后位上。见到穆荣林,脸上却没有过多的吃惊,只是淡淡的。仿佛她早有所料一般。

众人惊叹这位西疆二皇子不同于北夏男子的俊朗之余,却也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穆荣林的身形比之北夏同龄的男子要高大许多,也挺拔许多,许是在更加粗犷的西疆待得救了吧,他脸色比之这边的人要暗一些。是典型的古铜色。一双眼睛坚毅有神,黑眼仁很大,一双剑眉很浓很密。唇不薄不厚,无官凑到一起,只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刚刚好”。

西疆虽然民风豪爽,但服饰却跟北夏无异,大多是北夏这边流通过去的。他们平日里打猎的时候会穿着自己国的服饰,而常日里就会换上更加美观的北夏服饰。

皇上眯着眼睛。着意打量了一圈儿穆荣林,他身形健硕。样貌儒雅,但不知怎得,皇上总觉得这个西疆二皇子的眼神有时候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寒冷,并且,皇上愈看愈加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但这想法只不过是一瞬间,下一秒钟,皇上便乐呵呵的招了招手,“二皇子来我北夏是我们的荣幸才是,今日恰逢我们宫中宴会,二皇子不要拘束,自便即可。”

很多年前,西疆和北夏的边境常年是畅通的,商务来往密切,互通有无,比之于其他邻国的关系,这两国还算是融洽,虽说边境不无争端,但大体上两国之间还是友好的,所以像这样互派使臣相访也是极为寻常的事情。

但自从夏明远幼时被送去西疆便再无音讯之后,两国之间的关系便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丝丝的裂缝,边境的通关也变得没有以前那般自由了,一点点约束渐繁杂,到现在,基本上一年的时间里,只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相互开放着。

所以,今日穆荣林的到来着实让皇上以及众多大臣狐疑。作为邻国,西疆的情况大家多少还是了解的,虽说西疆的皇帝穆天盛有五个成年的儿子,并且各个骁勇善战,但是最受穆天盛宠爱的还是穆荣林,他打小就在穆天盛身边长大,却一直不声不响的,表现着他的才能和孝顺,不跟其他皇子起龃龉,所有的兄弟对他都还算过得去。

除却穆荣林,其他皇子则是争锋的争锋,好强的好强,频频在穆天盛的面前不顾兄弟情义大打出手。无疑给了穆荣林可趁之机,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穆天盛对其他四个儿子越发失望,就在这个时候,渐渐长大的穆荣林韬光养晦过程基本已经完成,暗中培植的党羽也羽翼渐丰,他方显露出满身的闪光点。

然而此时此刻,其他皇子想要连手打击他却已然晚了,就算是安排的暗杀成功伤到了穆荣林几根汗毛,但仍旧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因为皇上得知之后每次都是龙颜大怒,并且不容他们分辨,反而会更加厌恶他们。看着穆荣林蒸蒸日上,那些皇子只能吃哑巴亏,但却为时已晚。

所以说,这个所谓的西疆二皇子,实则已经被内定为西疆的太子,即皇帝的继承人了。而这个时候,他却独自来到了这里,不知道是出于何意?众人纷纷猜测穆荣林来到这里的目的,目送着他在夏明昭上方多加出来的位置处坐下。

穆荣林眼神恭敬的跟身旁夏明昭打了个照面,双方都露出很是官方的微笑,上官冷眼瞧着,不由心中暗道:早就相识的两人,却在这里演戏装作不识得,当真可笑。

穆荣林一落座,身后自有宫女和太监将宴会的食物一样样端到他的面前。皇上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眼神灵敏的瞧了夏明远一眼,却见他状若无事的跟身旁云锦正在寒暄,脸上还挂着灿然的微笑,倏地皇帝的心这才稍安。刚刚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就这么突兀的把二皇子放进来了,竟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最疼爱的二皇子曾经在西疆受过苦的。

也不知道他在西疆苦熬的那几年,跟这位二皇子有没有交集。

既然是来宾,那么挨着最近的人自然要负责待客了,夏明昭举起酒杯状若跟穆荣林很是生疏的样子敬了杯酒,简单言谈着。

穆荣林的目光却从夏明昭身上飘过,遥遥的看向他一旁那一道别不开目光的风景。

坐在四皇子妃身侧,一个女子的侧影深深的沾满了穆荣林的视野,从小到大,在西疆皇族中长大的穆荣林,一心奋斗于他觊觎很久的那个皇位上,却也在对女子的感觉上少了几分,对于他将来的皇后,便也是早有设定的,不是至尊至贵,也是天下无双,倒不是因为他喜欢那样的女子,而是因为只有那样的女子才可以配得上登上皇位之后的他。

早就看惯了美貌的女子,一般的庸脂俗粉他懒得瞟一眼。可当下这个侧脸却狠狠的吸引住了穆荣林的眼球,刚刚进宫的路上,路过夏明远所在马车时候,也是见过这个女子的,穆荣林深深记得。这个女子,就是那日在中央大街的时候夏明远搂在怀里称是他未婚妻子的那个女子——上官罗漪。

来到京都没露面的这些日子,穆荣林已经偷偷将夏明远回京这段时间的事情查的底儿透了。他倒是不觉得凭借着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夏明远,能够一朝空手翻身,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由此,便开始对他身边的人起了疑心,定是有一个财智过人的谋臣在他身边才是。

所以最后,穆荣林悄悄的便把目标落在上官罗漪身上,据观察,这个女子虽然面上是个少女,但无论是她的眼神,还是行为都太过老城,赫然有着超脱于这个年纪的稳重和理智。

穆荣林直觉,这个女子不简单!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那么他登上皇位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近了。这样想着,穆荣林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上官罗漪的侧脸。就在这时,上官突然侧过脸,好巧不巧的对上了穆荣林的双眸,四目相视的瞬间,穆荣林就是一阵,这双眼睛幽深如深渊,她明明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但被眼神的衬托,倒觉得她的笑容愈发阴寒了。

可是他直觉还没正面跟这个女子打过照面的啊,她怎么会莫名的对自己有这种情绪呢?这样想着,穆荣林不由眼睛一眨不眨转也不转的跟上官对视。

惠仁瞅见这一幕,嘴角不由牵起了一弯美丽的弧度,目光低垂,看向别的方向了,心中却涌动着不知名的东西。

夏明远从刚刚便开始不安,他万万没想到,穆荣林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孤身来到北夏,他是料定了他夏明远不能动他是吗?想到这里,想到在西疆天牢那暗无天日的生活,夏明远的手就攥紧了,眼神冷飕飕的瞅向穆荣林,却瞧见他正专注的看向上官罗漪方向,不由背后一寒。(未完待续)

第二四八章 撞上铜柱

心底一种莫名的感觉翻江倒海般狂涌了出来。

最终还是穆荣林最先收回了目光,继续状若不经意的跟四皇子寒暄。

酒至半酣,皇上和皇后率先下去换衣服了,因着这是专门为皇后娘娘所办的宴会,所以,其他妃子本就兴致缺缺,一见皇上回到后殿了,她们便也没有长坐,大殿之上立时便空了出来。

皇上等尊位的人离开后,殿下的人们便活泛了起来,男人们奔走想敬,酒意甚浓,女宾们则或畅谈或品佳肴,好不热络。

六公主一直双手默默的绞着丝帕,心中一阵一阵的打鼓,一边为自己加油打气,一边在看到孙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时候又泄了气。心中从始至终默念着:一定要跟他说,现在就要跟他说,可终究还是开不出口。

从大婚之日开始,六公主便有一种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子,这样的感觉,面对着孙尧日复一日细心的照顾,六公主越发确信自己没有爱错男人。为他生儿育女更是成为了六公主心中最大的想法,然而在得知这个好消息之后,她却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张不开口。

上官一直在悄无声息的关注着六公主这边的动静,注意到她憋得脸都发烫发红了却还是张不开口的样子,不由觉得可爱,便也不出声,就是安静的等着。

突然,一个低沉却又满带磁性的男子声音在上官的耳畔响起,她一回头,正瞧见穆荣林端着酒杯站在他身旁,“这位定是鲁阳郡主吧?我初初进京便听到了您的大名。不知可否赏光,跟在下喝上一杯?”

夏明远原本就对穆荣林的一举一动格外敏感,当下看到他竟然端着杯子主动跟一旁的上官说话了,不由眼神变得冰冷,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虽然各处的人都已经离座各处走动了。但是穆荣林作为今日的贵客,已然是个最大的闪光点,自然备受瞩目,所以很多官家小姐的眼光便亦随着他来到了上官罗漪的面前,凶狠之意自然不用说。

今日这次宴会,本来这些小姐们来此的目的就是不纯。她们打扮的甚是鲜艳,就是想在此官方的场合中能够结实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或者是被哪位身份尊贵的人一眼相中也是极幸运的。

穆荣林的出现可以说是出乎所有小姐们的意料了,要知道这人将来可是有可能坐上西疆皇位的,若是被她瞧中了。将来的福禄那边不用说了,是以所有未出阁的有意向的官家小姐们全都卯足了劲儿希望能够入了穆荣林的眼。却不想这边争奇斗艳的同时,穆荣林却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们,而是直接走到了上官罗漪身边。

刚开始小姐们还眼神极为不妙的看着上官这边,后来一想,倒也心安了。

凡是京都待得时间长的人,谁不知道上官罗漪和夏明远的特殊关系呢?若是不出意外这两位可是很有可能走到一起的,而大家对于夏明远幼时去过西疆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这种情况下,穆荣林哪个女子都不挑,偏偏走到上官罗漪面前。为她的容貌是其中一个原因,为了与夏明远之间某种纠葛倒也有可能的。

这样想着,富贵小姐们皆不如刚刚那般愤恼了,只是眼神专注的盯着这边。

上官神色淡然的对上穆荣林的双眼,重生一世面对任何情况她都不曾慌张,却唯独害怕穆荣林的那双眼睛。或许是前生给她留下了太深的恐惧感。然而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有些结点上官还是想的相当清楚的。家仇势必要报,有些账也必定该讨回来。

穆荣林。身为西疆的皇子,一直跟夏明昭有着不明的勾当,他们两个为了自己各自的未来,谋划着各自的憧憬,当朝二十年,北夏与西疆兵乱,夏明昭亲赴沙场,与将士们共生死,终于平定,以一场极为著名的战役为百姓们打下了安定的生活。

上官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次是夏明昭登记的最后一根保障,因着这次的功劳皇上才固执的将夏明昭扶上了皇位,然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不过是夏明昭与穆荣林合伙演的异常好戏罢了。

倘若夏明昭这边败下阵了,那么穆荣林将来的登基之路也未必就那么妥当,所以……

上官的脸上突然浮起一抹浅笑,端起自己的酒杯缓缓起身,又下意识的瞧了身旁夏明远一眼,“表哥,罗漪不胜酒力,不如你来陪一杯如何?”

夏明远正为上官罗漪打理穆荣林的事情而心情不悦,忽然听到她如此说,心情倒是骤然转好了许多,当下随着上官亦是起身,端起酒杯,眼神阴冷的瞅着穆荣林,“穆殿下,真是好久不见。”

“英王殿下说笑了,刚刚穆某草草上殿,还以为英王殿下不记得穆某了呢。原来这位鲁阳郡主竟是英王的表妹,真是失敬失敬。”

上官也不做过多解释,她自然猜得到穆荣林知晓他们的一切,不过是在这儿演戏,当下也没有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意思。笑容更深,没再说什么便小抿了一口酒。

面前的穆荣林和一旁的夏明远却是齐齐一仰头,将一杯的酒一饮而尽。

户部侍郎李大人,素日就是个拜高踩低的,不仅如此,这人还极没有眼色,今儿个喝得略微有些醉了,颤颤巍巍举着盛满的酒盅朝夏明远的方向走来,“原来英王殿下酒量如此惊人啊,那么下官就在此敬英王殿下一杯了。”

在朝为官,虽说人际关系并非夏明远素日擅长,但有些面上的事情还是要过得去才行,在一旁宫女为夏明远斟满一杯后,他便跟面前的李大人共饮了一杯,但回过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穆荣林已经将上官罗漪拉到较远的地方,跟一帮官家小姐站在一起了。

上官虽然不情愿,但仍举着酒杯大大方方站在当场。一旁的小姐们终于逮到可以靠近穆荣林的机会,纷纷上前敬酒,娇嗔的声音不绝于耳。趁着穆荣林无暇分身的时候。上官抬脚便朝着返回的方向走去,却不想一直冰凉袖长的大手稳稳的抓住了上官的胳膊。她猛一回头,见穆荣林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上官微怒,狠狠一甩,将胳膊从穆荣林的手中抽离出来,“穆殿下想必是喝醉了。”说着。赏了穆荣林最后一抹阴森透骨的眼神,转身走了回去。

夏明远却被李大人抓着不放过了,一杯又一杯,其他人见夏明远居然肯赏脸跟人喝酒,便纷纷都围了过来。原本座位中间的空隙便不大。一堆人围过来造成了地界更加狭小。六公主被迫从座位上转移,跟随着孙尧朝人稍少的地方走去。

却不想,六公主刚一起身,就被面前的人群弹的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有站稳,大殿之中,人以奔走起来便

没了规矩,孙尧早已经走出几步,见公主这边有情况便已是赶不及了。只见公主被挤得一个倾倒就朝后仰着倒去,不巧的是,她身后恰巧就是金色的铜柱。

眼看着六公主倒下去。孙尧下意识着急了起来,一把推开面前众位举着酒杯微熏的官员们便朝着公主方向跑去,“云沫!”

但已经迟了,六公主就那么在孙尧的面前倒了下去。孙尧只觉心头咯噔一下子,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六公主在其心中的分量。要知道那铜柱若是一般男子撞到头部一下。都要修养好几日,更别说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了。

他正懊悔不已。却在听到六公主一声尖叫之后,忽见她重重倾倒。反而轻轻落下。孙尧一个怔愣没反应过来,待仔细看时差点儿一口气没噎在嗓子眼儿,原来,在六公主身后,一个人肉靶子替她挡在了铜柱面前,赫然是上官罗漪无疑。

被这边的喊叫声惊着了,所有的目光都瞧向这里。

夏明昭在看清铜柱前上官罗漪被死死压在公主身下时,心头猛地一惊,瞬间觉得四肢酸麻,不自主的便朝着这边走来,脚步越发软了。因为他分明看到六公主身下那个人几乎不动弹了。

同时看到这一场景的,还有萧海含,她心底那个喜劲儿简直都无法形容了,恨不得上官罗漪当场死掉。省得她费尽心机算计了。

夏明远第一个冲上前来,轻轻将六公主抱到一旁坐下,这才心疼的扶起她身下的上官罗漪,“罗漪,你怎么样?”或许是太过着急,或许是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宴会当场,夏明远竟毫不顾忌直接将上官抱在了怀里,心疼般查看她哪儿有没有受伤。

夏明昭如同毒刺一般的眼神缓缓落在了这一处两人身上,越发觉得他们碍眼。从上官罗漪这四个字初次闯入他眼帘那一日开始,到今日,夏明昭已经逐渐面对自己的内心,他爱上了这个女子。

可是,这几年来,她次次都越过他内心的底线,一次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都容忍了。但他忍不了的是:每一次上官看夏明远时候的眼神。渐渐地,夏明远越发忍受不了上官与夏明远之间的关系。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上官的感情在渐渐发生着变化,随着爱恨的交织,由爱在朝恨发展……

在夏明远的呼唤下,上官缓缓睁开眼睛,竟出奇的对着夏明远现出了个笑容,“我没事。”随即目光一转看向六公主,“公主你怎么样了?有身孕的人要多注意才是,腹部可有不适?”

六公主这才从惊慌中反应过来,摸了摸小腹,摇了摇头,“无妨,罗漪姐姐替我挡了这一下子,我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你……”

孙尧彻底愣住了,“有身孕?”(未完待续)

第二四九章 突然受伤

上官深舒口气,在夏明远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只觉得后背一股冰冰凉却又很暖的东西在流动,她也没理会,硬是挨住了头脑晕晕的感觉说道,“二哥,二嫂可是有了身孕的人,不行,刚刚那一震,怕是受了惊吓,赶紧传太医看一看微妙。”

“哎呀,郡主!”上官身后,一个女子突然尖声叫了一下。上官回头,她的脑后登时呈现在了夏明远面前。夏明远一看,不由惊呆,上官的脑后,血红一片,竟全被鲜血染了色。原本颜色姣好的衣裙也都被血色灌满了。

就在夏明远要说什么的时候,上官却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垂下双眼,软软的就晕倒在了他的怀里。殿内一片哗然……

太医赶过来的时候为六公主和上官罗漪分别诊了脉。夏明远和孙尧两人从始至终守在身边。

六公主虽然受了点儿惊吓,但胎气还是很稳的,只是上官罗漪,刚刚替六公主挡了那么一下子,头撞到了铜柱上,流了很多血,由于患处是头部,所以包扎起来极为不易,好半天才弄好了。

皇上和皇后闻讯赶来,刚从人群之外走进来,就瞧见虚弱躺在蒲团上的上官罗漪,以及紧紧拉着她的手关心蹲在一旁的夏明远。

惠仁的眉微不可查的一皱,随即恢复如常,相比之下,皇上倒是显得更为吃惊一些,对于夏明远和上官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以及现在的微妙关系,皇上显然不如惠仁皇后了解的清楚。

但当下也不好说什么,武百官以及家眷可都是在的,上官又如此虚弱的躺着。皇上只能故作镇定。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六公主的身上,听了太医的回禀,显然放心很多。欣慰的看着六公主当下还比较平坦的腹部,微微一笑。

更是在众人离席的时候命内务府内务府播了许多上次给上官带着,说是她保护公主有功。特意为了这个赏赐的。

然而,虽说对上官保护公主的行为存着感谢,可皇上看上官的眼神终还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那兴味更像是忌惮……

宴会结束后,穆荣林是跟着夏明昭离开的,因为宴会的时候他们两人交谈甚欢。所以招待穆荣林的活计自然就落在了夏明昭的身上。走出大殿,穆荣林回首一笑,刚刚紧急的那一刻,夏明远脸上那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担忧并非装假的,可见。这个鲁阳郡主真的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穆荣林心下暗自盘算着,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转身随着夏明昭便出宫了。

然而,穆荣林一心只注意到夏明远对上官罗漪的关注,却全然没注意到,同样担忧拧着眉的还有夏明昭。刚刚那一刻,看到上官罗漪背后满是鲜血的那一刻,夏明昭的心几乎碎了,仿佛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紧紧捏在手心里。还不住的加大力度,那撕裂般的痛苦险些让他呼喊出声音。

可就在他刚刚抑制不住的那一瞬间,站在身旁的萧海含却动作极小的拉住了他的手。随即用小的仅有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殿下,这里是和硕殿……”

是啊,这里是和硕殿,他是北夏的四殿下,他一辈子都是为了更高一点那个皇位而活的。现在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女人就动摇了?夏明昭啊夏明昭,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没人知道。此刻面上带着和缓笑容的四殿下心中有着这样的纠结,也没人知道。六公主和上官罗漪这一倒,倒是让很多人眼更明,心更亮了。

回府的一路上,孙尧始终拉着六公主的手不放,就连颠簸的时候都不曾松开一下。六公主不明所以,虽然心中对后头车中的上官担忧极深,但当下却仍旧浸泡在幸福的温泉中无法自拔。

突然,孙尧猛地将手中攥着的六公主的手按在了他自己的心口上道,“云沫,有孕的事情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云沫,这是六公主的名字,自成婚那日开始,孙尧虽素日里对六公主照顾有加,却从来都是称呼她为,“公主”的,刚刚公主倒下那一刻,看向孙尧方向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他那张焦急莫名的脸,分明听到他唤自己作“云沫”的,坐上马车,六公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此时此刻,当真真切切听到孙尧如此唤她的时候,六公主还是难掩心中的激动,不由一愣,偏了一眼水灵灵的眸子下意识道,“恩?”

“刚刚那一刻,真是吓坏我了,我以为……”孙尧不再说下去,而是双眼紧盯着六公主的眸子,心中却把没有说的话补全了:我以为你就要永远的离开我了,原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云沫你已然将我心中上官曾经留下的阴影变成了只有你的阳光,只有你的……

孙尧一把将六公主搂在了怀里,只感觉胸前一股温热,他双睫缓缓垂下,呢喃了一句,“云沫,刚刚没能保护你,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相信我。”

一股热泪在六公主的眼里窜涌着,虽然成婚之后孙尧对待六公主向来不错,但是像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说过,虽然不是那种甜得发腻的情话,但如此实在的言语听到六公主的耳朵里已然很满足了。她深处双手环绕住孙尧的身体,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另一辆马车里,上官的眼睛仍微微闭着,由于所伤的部位是脑后,所以她只能侧躺着,夏明远就坐在一旁,手极柔极轻的穿过上官的发丝,感受着那冰冰凉凉的温度,心中却是揪紧了。跟上官在一起这么久,对于她的性子,夏明远多少还是了解的,从最初两人相识的时候,她眼冷心冷,其他什么人都不会放在眼里,一心只想着为上官家族报仇,到现在她已经完全蜕变了,今日为了六公主,她竟然直接冲了出去,丝毫不顾及的挡在六公主身下,这全是出于本能的啊……

上官,她在一点点的变化,心更柔了,心思也更密了。想到这里,夏明远不由弯下头,在上官的额上深深吻了一下,不论她变成什么样,都是他夏明远喜欢的样子。

直到夜深了,上官才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第一感觉便是脑后的剧烈疼痛。

见自家小姐醒了,绿萝赶忙端来热茶,轻声说道,“小姐,您感觉怎么样?”上官侧躺在床上,一睁眼刚好能看到蹲在床榻旁边的满心担忧的绿萝,“我没事,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傍晚时分回来的,老夫人和二夫人过来看了几次呢,对了,冬语,赶紧让人去禀了老夫人和二夫人,就说小姐醒了,也好让她们安心。”

冬语在窗外应了一声,随即是细碎的脚步声越飘越远。

今日虽然是宫宴,但老夫人推脱说身体不适并没有参加,二夫人素日就只在家诵经念佛,鲜少外出,所以这次也没有跟着凑热闹,孙府去参加宴会的只有上官和孙尧夫妇以及孙志典。刚刚宴会之后,孙志典便去忙着别的了。

宴会上的事情人群散去之后便在京都之中快速传开了。在上官所乘坐的马车还没到孙府的时候,老夫人和二夫人便已得到了消息,心急如焚之余却也盼着她回来。这不,人回来之后老夫人和二夫人一同过来探望了一次,担忧的走了,之后又每过一个时辰派人打探一次,甚为不放心。

上官听着绿萝絮叨的说着今日昏迷之后的事情,强撑着要起身,房门却在这时突然被打开了,夏明远急匆匆从外头走进来,脚步利落的在床榻旁停了下来。

绿萝很是会意,起身躬身道,“小姐,英王殿下今日送您回来便一直在暗处守着了……”提醒了这一句之后,绿萝便悄然退了下去。

夏明远放下手中端着的食盒,缓缓打开,一股香味很快在屋内弥散开来,“去翡翠阁给你带了些容易入口的吃食,今日太医吩咐你刚刚倒下,有些东西是要忌口的,来先用一些吧。”

上官眼眸转动,忍着脑后的疼痛就要起身。夏明远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她的肩膀缓缓将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停了吃食,这是上官罗漪活了两辈子总结出来的言论。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也要吃饱了才能撑得住,所以此时此刻,即便脑后剧烈疼着,她仍旧张口接着夏明远一口一口递过来的满勺子食物,都没问一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翡翠阁的粥汤,向来很闻名,甜香软滑,入口即化,尤其适合修养之人,既补了身子,又不用费力吃太多东西。很快,半食盒的东西就被上官吃掉了。她满意的冲着夏明远眨了眨眼睛,露出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好了,我吃饱了。”说着就要躺下,却发觉身旁夏明远突然两脚一动,将一双靴子退了下去,双腿一翘,翻身一转,人蹭的便窜上了床,随即缓缓扶着上官的头,让她面向里侧着躺下了。

紧接着夏明远又面向外躺着,两人一里一外形成面对面之势,侧躺在原本只容得下一人的床榻上。空气都凝固了……(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舅舅来了

上官睁着一双水灵灵圆圆的眼睛只觉得面前天旋地转,等确定了方位之后,方才看到面前侧躺在她面前,正好整以暇看着她微笑的夏明远,“被子里好暖和,真想就这么躺着不走了。”

上官微讶,“你是觉得我现在的状况还不够糟糕,所以再给我添些麻烦是嘛?”

夏明远只是嘿嘿笑着,“好啦好啦,我就躺一会儿会儿,时辰差不多了就走。”

“明远,这几日你做的真的有些过分,无论是七夕那日,还是今日,宫里宫外那么多人瞧着呢,你不顾全自己的颜面,总该顾全一下云锦公主和惠仁皇后的,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跟我拉拉扯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我倒是不在乎,但是你不能不在乎,将来如登九五,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翻出这些旧事情来说的。”

夏明远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上官鬓边的碎发,一时间她粉雕玉琢的面孔全然展现在了夏明远的面前,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相携相伴走过几年的岁月了,她也在不知不觉间从少女渐渐长成,如今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可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在夏明远的心里都是最完美无瑕的,“翻就翻喽,我倒是希望别人翻出来呢,因为这些记忆都是我最快乐最不想忘怀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怕的,怎么?难不成我是皇子就不能表露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了吗?我爱着一个女子就要藏着掖着的?这是什么道理啊。”

最不想忘怀的?上官陷入了沉思,她离开后,这些记忆都将化为一根根刺痛明远心底的银针,无声无息却又痛彻心扉。

夏明远见上官不回话。突然岔开话题到了,“今天宴会上,穆荣林……”

“七夕那日在中央大街的时候我便觉得不对劲,后来复葵也说到了,有人一直跟着咱们。现在回想起来,估计那个时候跟着咱们的人便是穆荣林的人了。”

“恩,我也正有此想法,刚刚回城的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看穆荣林和老四刚刚在宴会上的情境,分明是装作不认识的。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怀疑,他们在背后必定在谋划着什么,眼下老四在朝内孤立无援,很多原本偏向于他的臣子都一边倒的来我这边献媚,恐怕就是为了这个。他在做着两手准备。”

“我也觉得穆荣林此次来到北夏目的不简单,只是现在还没什么苗头,还要慢慢观察才是,这几日你在外面行事要小心,当心陷阱。”

“我知道……其实我倒是在担忧另一个问题。”今日宴会上,穆荣林看向上官时候那眼神太奇怪了,待了几分兴味,又充满着感兴趣的意味。简直就如同庞然大物看着眼前马上到手的猎物一般。其实,对于夏明远而言,别的事情。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硬碰硬,他倒是不恐惧的,他害怕和担心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上官罗漪受到伤害。然而穆荣林这次来京,很显然不单单是冲着他夏明远来的,更详细点儿来说,因为上官跟他夏明远的关系。所以穆荣林连带着或许已经盯上上官了。

这点让穆荣林心底里感觉到不痛快,极度的不痛快。恨不能当场将用那种眼神看着上官的穆荣林撕碎了。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但夏明远不知道的是。相比来说,对于穆荣林这个人,上官了解的比他多得多,有了前世的生存经验,对于穆荣林的性格上官已然基本掌握,他表面上看起来谦卑有礼,实则是个充满暴力倾向的人,跟夏明昭是一样的,穆荣林从小饱受兄弟们的压榨,韬光养晦,没少受苦,这么多的磨砺磨练了他非同一般人的心智,也更是这些经历,练就了他面对目标不懈奋斗的意志,因此凡是美色等杂物他都不会沾染,即便是沾染过,那也是在其他皇兄弟面前装装样子罢了。所以今日被穆荣林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上官丝毫没有觉得恐惧与不安,反倒这么快跟前世的仇人对峙起来,让她觉得无比激动。

不得不说,若是刚刚重生的上官罗漪,会对穆荣林有些许恐惧,可是现在的上官,不会了,“穆荣林不是什么大菜,跳梁小丑而已,咱们先按兵不动即可,看着他们有什么动作,再说也不迟。”

夏明远微微点头,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刚刚我得到消息,明日廖挺廖大人就会抵达京都,这次那个人让廖大人上京来,我总觉得不仅仅是见一面那么简单。”

“舅舅过来,大表哥必定也会过来,先派人安顿一下吧。”

“恩,我也觉得,我出面安排最是妥当了。作为借我名字的谢礼,就将廖大人和彦大哥安排在英王府。”

见上官的情绪有所缓和,夏明远又捡起了刚刚没有说完的话题,“七夕那日和今日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但我就是不想让那些人用有色的眼光看你,我是廖诀的时候一样,我是夏明远的时候也是一样……”

上官越发觉得头疼,她明知道自己将来是要离开的,是真的很害怕夏明远将事情弄的人尽皆知,因为到了她离开那一日,天下人都会知道她就这么走了,独留下夏明远一人。虽说惠仁必定会想方设法将他心中的空虚添满,但是……但是还有很多事情,上官越发不确定了,“头很疼,我先眯一会儿了,这边有冬语和绿萝守着你不用挂心了,一会儿就离开吧。英王府处处都需要你。”上官说罢,缓缓垂下了眼脸。

浓黑的睫毛盖住原本极为有神的双眼,眉心红痣在屋内忽明忽暗的灯光映衬下散发着熠熠的光芒,夏明远专注的打量着上官熟睡时候的样子,手轻轻滑过她的脸颊,细嫩柔滑的肌肤瞬间在他指尖荡过,如果时间能够停滞,永远如此那该多好?

由于受伤,请安什么的虚礼老夫人便直接给停了,所以第二日上官起的很晚,已经日上三竿了,才被绿萝扶着起身,疼痛没有前一日那么严重了,但动作间还是会隐隐发痛。

上官在用餐的小桌旁刚坐下,赫然看到一桌子满满登登放着各式各样的吃食,上官皱眉,一旁绿萝连忙解释道,“小姐,英王殿下见昨晚那食盒中的粥您用的很好,所以一大早便潜人又去翡翠阁买了些,不知道您一大早想用什么口味的,便捡着您可能喜欢的样式都来了一些,紧赶慢赶的送了过来。”

“恩……”上官淡淡应了一声,便也不再多问,用了早膳后,便任由着丫头们给她换药。不到中午,夏明远便送来消息,称已经接到廖大人了。

正从英王府出门,赶着去面圣。

由于头上有伤口,所以上官不得不盯着被缠满布条的头到处走,今日是舅舅进京的日子,她是必须去见一见的,这头刚让绿萝等人找了不碰到她伤口便能带上的带有白纱的草帽,那头老夫人、二夫人连同六公主便一同来紫琼苑了。

一直坐到了午时,才离开,六公主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二夫人的面容也比之以往更加平和,一见到这场面,上官便猜到,孙尧必定已经通晓一切了。还好,还好时间让这对璧人终成眷属……

老夫人等人中午在上官的紫琼苑用了午膳,这才离开,上官又简单歇了个午眠,这才在丫头们的搀扶下悄悄出了府。孙府距离英王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到了英王府的后门,夏明远早早便安排了人在这里候着,一见是孙府的马车,立刻便请了进去。

因着太子素日谨慎,所以原本的太子府地界并不很大,这都是为了给人以崇节俭的美名,所以将太子府改成英王府之后,原本的很多陈设夏明远几乎都没有大动,除却一些他极为不喜欢的豪奢装扮,以及他自己屋内、书房的摆设之外,其余的地方均没有动弹。

上官下了马车,一直没有摘掉头上的草帽,被人引领着朝夏明远的书房走去。负责接待的小厮极为好奇的一遍又一遍打量着身后的客人,虽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做出太夸张的样子,只得压抑着好奇心,边引路边借着空挡回头瞧瞧,但因为上官带着白纱,所以终究是没让人看到她的模样。

一路上亭廊雕砌,花草葱郁,行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终于到了夏明远素日吃住的主院,将上官送到书房门口,小厮轻轻敲了敲门,将上官送进去便把门随手带上了。

冬语则负责站在门口把守,以免有人趴墙根。

屋内,上官轻轻摘下头上的帽子,赫然见到右手边的太师椅上,舅舅廖挺正身着朝服坐在那里,他身旁一个青年才俊也满脸微笑的看向这边。

一见上官进来,廖挺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鲁阳郡主……”(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留京任职

廖挺身居福林监察御史一职,按照品级,位居上官罗漪以下,按照礼制规定,本应向位级以上的行礼。

上官却是受宠若惊,连忙放下草帽,露出被布条包裹着的头,上前托住廖挺的双臂,“舅舅,真是折煞罗漪了……”边说着,边将廖挺搀扶了起来,随即她双膝跪地,“舅舅,表哥,请受外甥女罗漪一拜……这些年多亏了你们照料着哥哥,外甥女无以为报,只能如此……”

廖挺抿唇一笑,连忙如上官刚才那般将她亦搀扶了起来,“瞧瞧,家人见面却都先见了虚礼,是我开了个不好的头儿,罢了罢了,这些事情咱都不提了,快让舅舅瞧瞧,我们罗漪真是长成大姑娘了。伤口可还好?”边说着,边用手抚了抚上官的头顶,低声叹息了一句,“罗漪真是越发像你母亲了。一颦一笑都是如此,刚刚你一进来,我还以为是小妹回来了。”

昨日上官受伤的事情,夏明远一见到廖挺和廖彦便说清楚了,虽然如此,但见到上官的模样,这父子俩还是吓了一跳,美若天仙的女子就这么被布条包的满满的,看着让人心疼。

注意到自己无意中提到了伤心事,廖挺连忙住了口,跟上官并行着坐到了一旁。

廖挺跟上官记忆中的模样丝毫没有变化,四五十岁的年纪却仍然英俊挺拔,有着超乎常人的亲和力,实际上却是个内心明净且执着的人。

“父亲,姑母一直都知道您惦念她,但是现在表妹还受着伤。提到这些伤心事不易于她康复的,亲人见面本是好事儿,咱们只说些开心的多好?”一个爽利的男子声音从廖挺的身后渐渐拔高,廖彦说罢冲着上官调皮眨了下眼睛,“罗漪。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上官深深笑了,廖彦,这个大表哥,样貌承袭了舅舅廖挺的所有优点,跟其有五分相似:眼睛长长的,俊逸异常。眉发皆浓,透着掩盖不住的英气,相比之下只不过更加年轻。

记忆中素日里,廖彦跟亲友在一起的时候,一贯是风流不羁的。其实他从小的性格并非如此,而是与之相反的沉稳踏实,但偏偏几岁的时候性情活泼开朗的弟弟走散,从那以后廖彦便性情大变,更像是一人“分饰两角”,跟家人一起的时候,他活泼好动,顽皮搞笑。仿佛往日的弟弟一般在父母亲面前蹦来蹦去,在外人面前却威严无比,冷心冷肺。

总观来往。很多前世未发生的事情,这一世都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比如上官罗恒没有死,比如廖彦居然成为了密云门——北夏最大杀手盟的盟主。

要掌控旗下那么多人儿,廖彦的能力可想而知,若是不了解的人。任凭怎样发挥想象,都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堆满一脸灿烂微笑的青年男子竟然是个杀手盟的掌门人。

这样一想。他倒是跟夏明远有些相似,该威严的时候很威严。素日里在亲近的人面前却只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夏明远一直坐在廖挺的身边,见这边亲人叙旧,也便没有插嘴,只是悄悄命人送些瓜果茶点进来。

简单的聊了小半个时辰,众人直接切入主题,上官将京中如今的形势跟廖挺和廖彦做了详细的介绍。虽然素日里这边的计划什么都会去一封信给舅舅,但身临其境的时候,有些该做吩咐的事情还是该叮嘱的。上官絮絮叨叨的说着,廖挺和廖彦听得极为入神。

“所以,宁国公府倒下之后,贾安侯府虽然颤颤巍巍,却也是一边独大了……”

“眼下看来是这样的。”上官应了一句。

“罗漪啊,实不相瞒,舅舅这次得到皇上的任命,说是要进京来任职,时间也不知道长短。”

“进京任职?”上官微愣,探寻性的看向一旁的廖彦。廖彦重重点头,“适才皇上召见父亲进宫,提到了这件事情。原来这段时间皇上派了多个人去福林调查,当得知福林百姓生活安定,逐渐富庶,这才有了想法,想着将父亲调到京都来,委以重任。”

上官眉头微微拧紧了,“京都不同福林,危机重重,官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有人进来势必就要有人被赶走,舅舅突然被调过来,恐怕不会服众,不知皇上是如何计划的?”

廖挺开口道,“皇上今日并没有明说,只说先将我派到能够熟悉京都情况的职位上去,待渐渐清晰了这里的环境再做改变。”说到这儿,廖挺突然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这段时间,舅舅在福林每每收到你的来信都是心惊胆战,你也说了,京都危机重重,你一个小女子,竟然直接跟几大家族对立,虽然鲜有失手,且还有公主、太后等人庇佑,可终究是太过危险了。为你父母报仇,舅舅也该出一份力的,怎么能一直坐在福林等着看结果呢?所以,舅舅这次来京本就打算跟皇上提议让我在这里暂待一段时间,正巧,我跟皇上想到一块儿去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感情要好,相携一生,所以并没有什么外妾闯入他们的生活,所以舅舅和母亲这一辈子便也没有嫡庶之别,皆为同根,又从小长在一起,自然感情要好。所以舅舅能说出要替母亲报仇的话,上官也并不意外,只是当感受到百态凉薄之后,真真切切与家人在一起的感觉,上官是鲜有体会的,此刻她竟也抑制不住内心翻腾的热气,眼前不由模糊了。

廖彦见状,呵呵一笑,扯开话题道,“福林呢我也玩儿的有些腻了,便在京都走动几个月吧,有多少地方是好玩儿的?表妹可不能掖着藏着!”言外之意,他也要留在这里参与上官罗漪的复仇计划了。

上官淡淡一笑,“表哥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罗漪也不便说什么,虽然密云门的虎旗、狼旗、枭旗都在京都的周边走动着,可若是被江湖的人得知密云门的老大就在京都,那事情就不妙了,所以表哥在京都的行事还是越神秘越好,免得招惹麻烦。”

廖彦哈哈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哈哈,表妹想得周到,我照做便是,不过罗恒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书房的门慢慢被打开了,一个青衣小厮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被红布盖着,高高隆起,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上官淡淡瞟了那小厮一眼,深深垂下了头掩住唇边一抹浅笑。夏明远则压根儿没有瞧进来的小厮,自顾自喝着茶水。

只见小厮弓着腰将托盘呈到廖彦面前双手奉上道,“公子,请。”

廖彦好奇的打量着托盘,随即瞧了眼上官,又下意识看了眼夏明远,深深的笑了,“父亲,看来有人给咱们准备了大礼呢!”

廖挺皱眉,没有听懂儿子的意思,而是专注的瞅着托盘,突然那端着托盘的青衣小厮将托盘一丢,顺势抽出托盘下的一把短柄尖刀就冲着廖彦刺来,只听嗖的一声,小厮的刀直接奔着廖彦的胸膛刺去,廖彦身形敏捷,一个错身,闪躲了过去,随即灵活一跃,跳到了椅子的把手上蹲着,促销一笑看着青衣小厮道,“真是够狡猾的……”

上官不紧不慢的品着茶水,看好戏一般的欣赏着这边的好戏,廖挺原本还着急的很,但看上官和夏明远的反应突然明白了什么,突然看向那青衣小厮,却怎么看都看不出门道。

三轮下来,青衣小厮最终败下阵来,被廖彦双手束缚住了,只听他裂开嘴“哎呦哎呦”的叫着,声音跟刚刚进来时候说话的完全不同。

“饶命饶命,明知道是我还下这么重的狠手?!”上官罗恒凝聚着全身的内力,终于将脸变了回来,但双手仍旧被廖彦束缚在手里,“彦放手啊,很痛的……舅舅,救命。”

廖挺见这对兄弟没大没小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从小到大,他们一到一起就是这个样子,跟个孩子一样,“好了好了,声音这么响,被外头的人听到该怎么办,彦还不快些放手,罗恒的双臂都快被你折断了。”

“罗恒,你是怎么做到的?”

上官罗恒终于双手被放开,松口气也松了松手腕,颇有些不服气的看着廖彦,“你先说说是怎么发现的吧!”

廖彦挑眉,“发现?这个还用发现吗?刚刚你敲门,里头明明都没应声你便进来了,若真的是府上的小厮如此,明远早早便发脾气了,怎还会如此镇定?”

“所以我进来书房你便发现我不对了,可曾认出是我?”

“怀疑来着,但是没看到你脸上有覆盖人皮的痕迹,啧啧,该你回答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神经质般的两个青年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易容之术,廖彦倒是颇感兴趣。

因着他密云门盟主的身份太过敏感,所以来京的消息被彻底封锁了,所有人都是只知道福林监察御史因为曾经借了二儿子的名号给英王殿下所以被皇上召见,却不知道同行的还有他的大儿子。(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被掳.走了

然而,看着交谈甚欢的这两位,上官心中却生出了些别的。刚刚上官罗恒进来屋子时,凭借着敏锐的嗅觉,上官一眼便似的这是自己哥哥,而夏明远呢,他必定事先知道自不必说了。可廖彦,他竟然能够迅疾的感受到不对劲儿,对于这一点,上官倒是颇感意外,连同样坐在厅中的舅舅廖挺都没察觉出什么,大表哥却……看来这个大表哥的能力还真是不能小觑了。

亲人在一块的事情总是过得很快,无奈上官头上还有伤口,务必要先行回府了,她起身简单说了几句便要出门,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廖彦在身后突然朗声道,“表妹,刚刚来时的路上似乎有几只尾巴一直跟着,无妨吗?”

上官脚步一顿,默默笑了,“表哥还真是机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表哥了。”

廖挺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跟了上官出门,到了主院门口方叮嘱了一句,“万事要小心。”

这是真正关心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上官自然心中透彻,她抿了抿唇,重重点点头,“舅舅放心便是。”自从夏明远搬入英王府,正门便是络绎不绝,上门的人纷至沓来,能够见到英王本尊的却是没几个,上官照例从后门出来,马车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回孙府的路上,马车行走的很慢很慢,路过中央大街时,冬语警惕的握紧了腰中软剑,“主子,后面的尾巴越跟越近了。”

上官不怒反笑,“哦?冬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似乎有一家药店。”

冬语皱眉,当下并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后头还跟着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儿,这时候不是应该让主子安全回府才最重要吗?“是有一家药店……”

“头上换的药该多备一些才是。这样吧冬语你去买一些回来。”

冬语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主子,“主子,这……不如让马夫去买,奴婢就在您身边守着。”很显然,冬语是不放心马车后头一直跟着的那些尾巴。

上官明知道这样。却只是微笑着摇头,声音柔如水般,“去吧……”

冬语耐不住主子的吩咐,最后还是下了马车,按照上官说好的药名奔进去药房买药去了。

看着管事手脚利落的将所有要求的药备齐。冬语极为着急的朝着门外一遍一遍的打量,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对马车里的主子动什么手脚。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就在冬语将碎银子丢给管事的瞬间,药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冬语二话没说,拎起一包药便飞奔了出去,却还是晚了。等她出门的时候,刚刚站在原地的主子乘坐的马车已然不在,独留下空荡荡的一些尘土。周遭很多百姓皆围了过来,看热闹,交头接耳比比皆是。

冬语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突然窜出来,直喷向身体内的四肢百骸,她猛地抓住身旁一个青壮男子问道。“刚刚停在这里的马车呢?”

“刚刚那辆马车被十来个黑衣人给劫走了!也不知道里头坐着的是哪位官家小姐,更不知道是遇到了哪位恶霸呢。真是可惜……”

“哪个方向,往哪个方向跑了?”冬语脸色越发苍白。想着自家主子被掳走,突然心中就放空了,仿佛整个人就没了主心骨一般。

青年男子这才发觉面前女子的不对劲,因为冬语抓着他的领子越发紧了,勒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来气,“那边,往那边跑了。”男子摇手一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面前那凶神恶煞的女子已然不见了。

可是冬语一路狂追,终究没找到任何线索,但她在街上飞奔的样子倒是被状若老百姓打扮的一些探子给瞧见了。其中一个探子快马加鞭飞奔向四皇子府。

一直守在暗处的暗卫这时候也冲出来跟冬语汇合了,但他们却说,刚刚不知道怎么的,看到冬语进了药房之后他们本想着靠近马车近距离保护,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十字岔道上另一个马车横冲直撞了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待马车过去的时候,面前刚刚郡主所坐的马车已经消失无踪了。

这下子可急坏了一向沉稳的冬语,找了也不知道多久,想着终究不是办法,最后还是心惊胆战的回到了英王府,进去后便再也没有出过门。

绿萝一直守在紫琼苑的门口,估摸着小姐也快回来了,却迟迟没等到人,而是等到了一封书信,上头明白写着:绿萝亲启。一旁跟着的几个小丫头看有热闹纷纷凑了上来,绿萝却突然拉下了脸子,“小姐就快回来了,去把无力榻上的东西收整一下!”

两个小丫头见没有热闹看,均讪讪地走了,独留下绿萝一人站在紫琼苑门口。紫琼苑如今一等丫头只有绿萝和冬语两人,原本众人以为被封为鲁阳郡主之后,上官会抬几个丫头上来,可她却迟迟没有动作,冬语是每次上官出门都是要跟着的,而院子内的事情大多是由绿萝来张罗。所以小丫头们大多很是惧怕绿萝。

当下,她展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素日里跟着自家小姐,联字识字的本事自是少不得,但信一行行看下来,她面色却是难看到了几点,双手捏紧了将信纸揉成团攥在手心里,不多时,掌心已经全是冷汗。

小丫头们站在房门口呆呆的看着绿萝,等着她下一步差遣,绿萝却攥着纸团大跨步走了过来,“你们都暂先回房歇着吧,今夜当值的是我,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我会照料,今夜府内可能有妈妈要过来整顿,所以你们的屋子都好生收拾收拾,别被翻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咱们小姐丢人,还有,小姐头受伤了,觉又轻得很,今夜和明日没什么事儿都不要来主房门口晃悠,如果被我发现了,当心你们的小命。”

小丫头们听了个个儿面面相觑,敛声屏气不敢说什么了,在众多小姐们出闺阁之前,相比之下,紫琼苑的小丫头们过得最是舒坦的,因为上官罗漪素日向来奖罚分明,做得好的,奖赏从来不少,做的不好的,惩罚也少不了。

有之前几个出卖主子的丫头们做教训,现在的小丫头个个儿都很踏实,皆本本分分的,并且自然而然形成了办什么事情都以小姐为中心的意念,可除此之外她们最怕的还是府内的妈妈们,她们每月都会抽出一天的晚上来抽查丫头们的睡房,一旦被搜出什么,赶出府去那都是轻的处罚。

所以绿萝这么一说,小丫头们全都毫不怀疑的朝各自睡房奔去,急着收拾不该放的东西去了。

只剩下绿萝一个人站在屋檐底下幽幽叹着气:一众丫头都被支开了,暂时还不会有人发现,可这样拖终究也是拖不下去的,也不知道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英王府不远处的一座精致小巧的别院中,穆荣林端着一盏热茶正细细的品着,嘴角洋溢着自得的笑,用如同看猎物一般的眼神盯着面前被蒙着双眼,包扎着头部的女子,“你们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可以这样对堂堂北夏鲁阳郡主呢?还不快给郡主把遮眼的东西撕下来!”

话音刚落,自有人上前按照吩咐做了。上官只觉得眼前的东西被扯开的瞬间,有一道强光突然冲入眼中,照的她不敢睁眼,慢慢的慢慢的这才微动了动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个身着华服的英俊男子,赫然是西疆二皇子穆荣林无疑。

穆荣林原本还以为会见到一张惊慌失措,恐惧莫名的脸,却不想上官被撕下遮眼的布条之后竟然莫名笑了起来,“原来是穆殿下请我来做客,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说话间,竟是满脸的不在乎。

站在穆荣林身后的几个壮汉不由都愣住了,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却能够在发觉自己被劫了后如此冷静!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同样为此感到惊叹的还有穆荣林,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看上官的眼神中带了十足的欣赏。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在西疆的时候,穆荣林身边的女子或是冲着他的名,或是冲着他的权,要想得到这些东西都要依附于他,奉承于他,有了这样的目的当然就要唯他命是从,这样一来那些女子的做事态度和反应便也就如出一辙了。而上官这样临危不惧且丝毫不把穆荣林放在眼里的态度却恰好让久居荣宠之中的穆荣林看到了一抹亮色。

穆荣林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哈哈一笑道,“看来还是我手下做事的方式有欠妥当了,只是穆某担心,真的大张旗鼓请郡主过来,郡主不会赏我这个面子呢。所以用这个办法请你过来畅谈,也是逼不得已。说起来也是无奈,宴会一见之后,穆某便对郡主念念不忘,为了圆我这个相思的情节,就只能委屈郡主在这里呆一晚上了,明日一早我便可以携着郡主去北夏皇帝那儿,郑重跟他要求将你指给我做王妃,你看这个办法如何啊?”(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强抢民女

“穆殿下还真是聪明过人,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难道你就不怕回到西疆之后被参一本,说你强抢民女吗?”

“根据我的了解,鲁阳郡主可不是民女哦,照你的说法我可是罪加一等了,可是怎么办呢?似乎整个北夏除了那个自作多情的大皇子夏明远,没有人敢娶你的样子,我今日的做法不过是想给鲁阳郡主多一个选择而已。”

“哦?是吗?”上官幽冷的眸子迸发着寒光,嘴角含着一抹轻笑,那笑容却没有一丝丝的温度,似嘲讽似不屑,“穆殿下,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明人说着暗语呢,不管你这次来北夏是带着什么目的,带走我总归是个变数,你本该迎娶的该是皇族的女儿才是,我不过是个旁系的假郡主,娶个冒名顶替的假货回去,你就不怕被皇族中的兄弟们以及依附你的大臣们耻笑吗?”

穆荣林挑眉,看向上官的眼神中欣赏的意味更浓:看来我穆荣林的确没有看错人,这个小丫头,政治敏感非凡的强,她不曾踏足过西疆,又是久居深闺,居然对西疆的政.局如此了解,竟还能将西疆所有皇子之间的微妙关系推敲的如此恰当。

穆荣林那些个所谓兄弟,早先他不出头的时候,个个儿欺凌弱小,没有对他下杀手那是因为觉得他渺小的根本不值一提,却没想到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节节攀升,有不可挽回之势,待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然来不及了。现在,他们深知自己的能力无法与穆荣林抗衡,就只会挑拨一些有的没的,煽动朝臣搅乱是非。终究是些口舌之争,在穆荣林的眼中毫无意义。

如果这次穆荣林真的将上官罗漪带回西疆了。那么那些人绝对会抓住把柄不放,将上官罗漪在北夏的底子全部翻出来,一点儿不漏的抖搂出去,让整个西疆的百姓知道穆荣林娶了个什么样的女子回去。

虽然如此,可穆荣林丝毫不畏惧,他深知上官罗漪的能力。一个没落家族的遗孤,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得到皇族的宠爱,一路攀升到郡主的位置,有封地有钱财;还能将夏明远那么一个颓废不堪的废物扶上如今回归皇子位置的地步,这女子堪称世间罕有。若就这么错过了,那才是穆荣林最大的憾事,相比之这些,被人嚼舌根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了。

这样想着,穆荣林重又细细打量了一圈儿上官,越看越觉得不可错过,“郡主说的哪里话,可以抱得美人归。那些闲言碎语我还在乎它做什么?”

“穆殿下,你若是如此说,那么上官倒是有些怀疑了。素来听闻西疆国土富饶,民风淳朴,国泰民安,唯一不祥和的便是几位皇子素日的争斗,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最终脱颖而出的回事原本怯懦的二皇子穆荣林,这一点上官倒是并不好奇。您只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此次来到北夏原本找到一个有母族背景的皇室公主。不论旁支还是正支,都会对你在西疆的平稳起到很大作用。你却偏偏不那样做,而是选了我这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光杆儿郡主,难不成穆殿下身边缺少一个军师吗?那上官就要猜想了,难不成现在穆殿下在西疆朝中的地位并非我想象中的那般稳固?”

穆荣林一愣,偶尔仿佛有一阵凉风扫过,上官的话字字敲人头顶,没错,他此次过来北夏是可以找个母族势众的公主娶回去,可这样又如何呢?天高地远的,西疆和北夏有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他有朝一日,坐上皇位之前,那些哥弟们真的集结到一起反叛他,这头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啊,相比之下还不如招一个谋略过人的女子陪在身侧。

在那群狼子野心还没有集结到一起之前,就想办法一个一个除掉。这些事情穆荣林不是不可以做,只是他素日所用的方法都太过寻常,很容易被皇上看出端倪,可若换做是上官来计划,效果必然会不同。

穆荣林原本是这样想着的,却不想太着急将抱得智囊归,却忽略了,自己越是这样着急,越是暴露了他现在的形势——虽然前途一片大好,但是那些兄弟们一日不除掉,他便一日不会踏实的坐上皇位。

很显然,他的这点儿想法已经在上官的面前显露无疑了,穆荣林哈哈一笑,再次看向上官罗漪的时候已经不是看一个聪明的小姑娘的眼神了,“郡主,你若是再说下去,只会更加坚定我带走你的想法,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你越是优秀,我越是会义无反顾的带你回去西疆,横你也是走,竖也是要走,何必呢?”

说着,穆荣林招了招手,守在门边的一个黑衣护卫快步走了过来。

“让你找的大夫找来了吗?”

“殿下,已经找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恩,让他进来吧,给郡主包扎,明日上泰和殿可不能这副模样,还有让外头那几个丫头带着郡主去沐浴,换身衣服,也好在明早光鲜亮丽的跟我入宫。”说罢,穆荣林得意的一甩袖子,起身走出了屋子。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上官垂下头默不出声的笑了:穆荣林任你现在在我面前装得如何温尔雅,都磨灭不了你残暴的本性,你那杀人不眨眼的本性我可是记得牢牢的……若这次再跟你去西疆,那我重活一次还有什么意义?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了。

穆荣林安排事情还是很周到的,这边刚刚将上官罗漪劫走,另一头便开始让人散播消息,“鲁阳郡主中央大街上被人掳走”的传闻不胫而走,很快便在宫里传扬开来了。

皇上正扶案批阅奏章,听了康路的回禀,不由眉头一皱,不知怎么的,听到鲁阳郡主这四个字的瞬间,他脑海里便浮现出那日和硕殿,夏明远抱着上官罗漪时候的面容。

虽说相离这么多年,但“知子莫若父”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那日看了夏明远那担忧至极的神情之后,皇上就意识到:自己如今最宝贝的儿子怕是已经泥足深陷了。对于普通人来说,感情是必不可少的,但这个人若是生在皇家,那么感情便是最大的羁绊,尤其是即将登上皇位的人,想到夏明远心底将来会深深住着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皇上便开始担忧,北夏未来的君王当是能掌控天下的,而掌控天下的人,最怕的就是心有羁绊……然而,很明显,上官罗漪已然成为夏明远前进的羁绊了。

上官罗漪,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大的魔力?想到这儿,皇上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踟蹰了半天反问道,“消息可确实?”

“这个,奴才现下不知,只是听闻英王殿下正在满京都的四处寻找,想来消息不会有假。”

“堂堂一个郡主,怎么会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掳走呢?当我京都地界是什么地方了?谁敢有如此大的胆子!”虽然面上满是怒容,但皇上此刻心底却有着难以抑制的狂喜,若上官罗漪就这么在京都地界消失了,那倒也好,省的他亲自动手了。虽然是为了他皇儿好,但亲手除掉皇儿心爱的人,还是会招来他的痛恨,与其逼不得已亲自动手,不如趁此机会借他人之手。

“皇上,京都地界谁人看到如今的鲁阳郡主不是敬畏三分?若说是哪家好女颜的公子劫走了郡主,奴才是不信的,放眼来看,只怕只有那初到京都却又胆大妄为的人才做的出来!”康路的这话说的已经极为明白了。初到京都,而又胆大妄为,便就是指穆荣林。

皇上脑中灵光一闪,当即有了想法,大手一挥吩咐道,“传兵部尚书孙志典觐见。”

康路低头应着,甩了甩拂尘下去了。

孙志典到泰和殿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他怀揣着极其兴奋的心情进宫,入殿,隐隐约约猜到,此次被召见是因为上官罗漪的事情。适才入宫之前他就已得到消息,上官没有回府,她院子里空空如也,连个声音都没有,尽管如此,孙志典还是想再确认一下,所以派了人在整个孙府都找遍了,仍不见上官的身影,直到最后确认的瞬间,孙志典心头的石头才算落定了,上官罗漪,她真的出事儿了。

泰和殿内,皇上仍然端坐在龙案一侧,状若不经意的瞟了孙志典一眼……

“回皇上,义女罗漪离府之后至今未归,刚刚臣就在派人四处寻找了……”

康路守在泰和殿的殿外,遥遥的听到里侧孙志典的声音,不由微微摇了摇头,想到那个魅力女子脸上明媚的笑容,不由觉得可惜,很快,这个女子就要坐上去西疆的花轿了。

另一边,皇上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动作很快,不多时便赶回来禀报,称英王府不远处的一个宅邸旁,有人瞧见鲁阳郡主被带进去的身影了,那宅子最近有穿着西疆服饰的人来回出入。

泰和殿内的两人心照不宣。(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搁置圣旨

确定了形势之后,皇上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孙大人,如今为了保护令爱的名节,就只有赐婚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原本朕是想着将未出嫁的云锦公主指给西疆二皇子,但冷眼瞧着,这两个人初次见面的时候似乎没什么特别,那二皇子倒是独独对鲁阳郡主有了特别的意思,如此,那朕就只能成全这对璧人了,你看如何啊?”

赐婚,的确啊,上官如今年方十八,在京都的适龄女子中,这个年纪还未婚配的,已然是老女了。这样尴尬的处境,她还被公然掳走,一夜未归之后,若明日讪讪的跟西疆二皇子穆荣林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么她根本连活下去的脸面都没有了。

现在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陛下颁发一道圣旨,在明日事情大白于天下之前,将上官罗漪赐婚给西疆二皇子,这样两人因有婚约而在一起,倒也说得通,虽然这仍然很难让人接受,但毕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更何况,只要圣旨一下,谁还敢说出一句质疑的话呢?质疑圣旨,那便是质疑皇上啊!

这便是皇上和孙志典心照神交的结果,其实,上官被掳走就发生在两个多时辰以前,现在皇上派人悄悄的到英王府旁边穆荣林栖身的宅邸将上官救出来也是可以的。

只是,当下泰和殿内的两人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个快而稳妥的良法,转而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却能将一个弱女子推进万丈深渊的“妙计”。

孙志典已经乐不思蜀,他内心中巴不得上官罗漪被踢得远远的,但面上却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回皇上,罗漪虽然不是微臣所出,但毕竟有着养育之责,这些日子以来微臣待她如亲生女,无不呵护照顾。眼下,罗漪也近十八了,若能有个好婚事自然是好事儿,虽然微臣很是不舍,但若罗漪能够幸福,想来她父母泉下有知。也会心安的。”

孙志典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就要笑出声来,上官罗漪,那个该死的丫头,很快就要在北夏的地界上烟消云散了,到了西疆人生地不熟。她这样一个执拗的性子估计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原本孙志典还担心自己在夏明昭的命令下灭掉上官满门的事情会被上官翻出来找旧账,现在她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只要皇上的圣旨一下,那个丫头便再也神气不起来了。四皇子也是,他怎么喜欢上官,能够违背皇上的旨意吗?明明就是愁人,却摆出一副怜惜人家的架势,殊不知。人家当你不过是臭狗屎罢了,现在倒也好,上官一朝离开京都。四皇子也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了,原本那个狠辣果决的四皇子又会再回来,到那时候,什么夏明远什么英王殿下,一脚踢开!皇位终归还是四皇子的。

而他孙志典,被封为异姓王也是指日可待!

另一边。皇上早已经拟好了圣旨,洋洋洒洒的大字赫然摆在明晃晃的金色卷轴之上。他满意的从头扫到尾,最后微微点了点头。方拿起一旁的大印。

目视着皇上拿起大印在赐婚的圣旨上稳稳盖下去的瞬间,孙志典仿佛看到前方一团迷雾被层层剥开,露出灿烂而光彩的阳光,温暖的洒照在他脸上,很快了,很快他就能青云直上了!

就在这时,康路公公的声音突然在泰和殿门口挑高了,“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对上官罗漪的宠爱是众所周知的,虽然皇上一直不知道这个嫡母究竟对上官因何如此宠着,其程度简直堪比她对待几位公主了,可无奈什么都查探不出来。

皇上心中当下咯噔一跳,仿佛就要刀口的肉突然就要被人夹走了,他快速收好了大印,也将刚刚拟好的圣旨收了起来,“母后,您来了……”

太后被李嬷嬷搀扶着,步伐稳健的走进泰和殿,缓缓的在皇上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哀家听闻皇上和孙大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讨,本不想打扰,但是碍于事情紧急,不得不过来走一趟了,没打扰到皇上和孙大人就好。”

说起来,太后虽然对皇上有着养育之恩,毕竟不是亲生的,一直以来都是有着隔阂。听太后如此说,皇上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下只恨刚刚怎么不动作更快一些,直接让康路把圣旨拿出去昭告天下。

“母后说的哪里话,若母后有什么事情,朕过去也就是了,大老远的还让母后跑一趟。”

说来说去的,大家都在打太极,最后还是太后率先挑明了道,“哀家听闻鲁阳郡主一事,特地过来问一问皇上,打算如何解决?现在天刚刚黑,趁着事情还没蔓延开来,不如派禁卫军出城搜捕,想来也是将人找回来也是不难的。”

皇上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在他初初登基的时候,虽说皇后执掌后宫,但不久便也就交给惠仁掌管了,即便是那时候太后都未曾对皇帝的任何决断指手画脚,但是今日她却直接冲到太和殿来干扰皇上的决断。皇上心下略有不悦,难不成他孝顺太后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只靠着花言巧语哄得太后开心的小姑娘?

“母后有所不知,朕适才也是派出去人寻找过的,但是禁卫军即便是以便衣出现,搜捕的动作过大,也会造成满城的骚动,那样反倒对鲁阳不好了,为今之计,唯有朕早下旨意,将鲁阳指婚给西疆二皇子,才能解决这一祸事。”

太后深知皇上这是故意在找借口,却也不能将话说的太绝,心中更是懊悔不已,深深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罗漪,如此灿烂年纪的人儿,却要嫁到西疆那么远的地方,没有护在身边,她独自待在那里,皇太后又怎么放心?她可是做好准备要用残生来守护这个外孙女周全的,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皇上……”

“母后,儿臣知道您素来看好鲁阳这个丫头,可是现在,女儿家的名节才最重要,若今日的事情真的张扬出去,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鲁阳终究是要嫁去西疆,但有没有朕的圣旨,对鲁阳来说却有着大大的不同,没有婚约就事先苟且,这若是到了西疆,婆家该怎么看待她?虽说今日她并非出自本意,但谁会在乎这个呢?”

见太后似乎听进去了,皇上继续道,“更何况,这次西疆二皇子来我朝,本就是打算择一个好的婚姻而去,能配得上二皇子的婚事,自然要从皇族中选取,云锦可是至今未婚啊母后,您是觉得让亲孙女嫁去西疆好?还是让鲁阳过去好呢?”这话就是挑明了说了,可见皇上也是被逼急了。竟然当着孙志典的面儿说出这些话。

孙志典恍若未闻,头埋得低低的,不发一言。

太后的眼睛瞪得老大,终究没有说出什么。皇上继续道,“朕知道母后疼惜鲁阳这个丫头,可是您想想,鲁阳今年已经十八,纵使在整个北夏为她选夫婿,也找不到像穆荣林这般出众的了呀。西疆国土富饶,二皇子又已然成为了皇族之中内定的储君,这条件可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鲁阳身为朕亲自册封的郡主,她的婚事自然要朕来做主的,这件婚事,依朕看就是天作之合,再有缘分不过了。母后您不觉得吗?”

皇上胸有成足的盯着太后的双目,自己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太后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可太后却出乎意料的皱了皱眉头,“哀家的确是心疼鲁阳这个丫头,同样也心疼云锦,不如这样,皇上今日就卖哀家一个面子如何?那道圣旨且先搁置着,待到明日一早,若事情真的无转机了,哀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皇上叹了口气,虽说心底里不愿意答应,但是太后已经将姿态放的这么低,他也就不能驳了老人家的面子了,“那么,就依太后所言吧。到明日一早,若再无消息,朕便会昭告天下。”

太后拂袖而去,自皇上登基以来,他们向来和平相处,没想到今日为了鲁阳郡主闹得如此之僵。其实原本她过来便也没抱有直接劝服皇上的希望,不过是想多为上官争取一些时间,太后心中很明了:罗漪是不会轻易被那个穆荣林攥在手心儿的,希望罗漪那个丫头心思敏捷,能够在她强力争取的这一个晚上的时间里为自己求得转机。

京都留言四起,然而最终传入夏明昭的耳朵时候,却出现了两个版本,其一是西疆二皇子穆荣林,在皇上举办的宴会上对鲁阳郡主一见倾心,今日趁着郡主上街将郡主强行劫走;其二是郡主有意勾引西疆二皇子,宴会上故意在二皇子面前摇曳姿态,二皇子不抵诱惑,终究中了鲁阳郡主的魔,不管哪个版本,都只有一个结果——上官罗漪现在跟穆荣林在一起。(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替嫁之灾

虽然穆荣林一直以来都是夏明昭的盟友,但是这个人有多么可怕夏明昭心知肚明,他的狼子野心一点儿都不比夏明昭弱。更可以说他们是一类人,只要被这类人盯上,不管是多么难缠的猎物,终会通过卑劣的手段办法弄到手。

很显然,上官罗漪现在已经成了穆荣林的盘中之物,夏明昭虽然懊悔但也无计可施,一直以来夏明远身边的事情夏明昭或多或少跟穆荣林透露过,但是关于他夏明昭本身对上官罗漪的感情这部分他是一句话都没跟穆荣林提及的,所以穆荣林才会丝毫不顾及,只以为是将上官罗漪从夏明远身边抢走,却没想到这边还有一个伤心之人。

不过此刻,夏明昭心中有的不仅仅是懊悔,更多的愤懑和不满,这么多年对手下来,对于上官罗漪这个人,夏明昭最是了解不过,一件事情倘若她不愿意,任何人强求不得,依照她的性子,若是被穆荣林劫走了,那么穆荣林不死也要脱层皮,可是到现在他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难不成上官真的有意跟穆荣林到西疆当皇子妃?她竟然是属意于西疆那个后位的?

夏明昭越想越觉得心中憋闷,手指已经死死攥成了拳头,“上官罗漪,这些年来,我想方设法引得你的注意,你却一直对我视而不见,如今却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了是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甚至违背原则放你性命,你却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好,既然你已经如此选择了。那也别怪我翻脸无情,今后我若再对你手下留情,我便不是夏明昭!”结实的拳头狠狠砸在桌案上,哐啷脆响之后,整个红木桌子都散架了。

站在对面的赵兴慌忙跪下。低头不敢发一言。凡是跟那个鲁阳郡主沾边的事情,都会将主子拉到愤怒的边缘,这个时候不说话是最好的自保方法。赵兴深谙其中奥妙,当下连喘气儿都是悄无声息的。平时,赵兴都是这么做的,可这次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主子有些怪异,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主子的心头窜涌,更似乎他的内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着变化。是什么呢?

“赵兴!”冷冷的,夏明昭的声音在赵兴的耳边绕了两圈儿。赵兴一怔,瞬间跪直了。“是,殿下。”

“命边关的那些骑兵候着,倘若这次穆荣林是带着上官罗漪一起回去西疆的,就让那些骑兵装作夏明远身边暗卫的打扮,把上官罗漪给我抢回来,记住,我要的是死人……”这话说的虽然隐晦,但赵兴一听就懂了。夏明昭的意思是。让他们的骑兵装作夏明远的人去抢上官罗漪,如果到手了,就在中途灭口。神不知鬼不觉,如果抢不过来,索性当场就把她灭了。

虽然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但赵兴还是愣住了,一直以来主子不都是维护那个鲁阳郡主嘛,这次怎么下狠手了呢?“是。小的明白!”

待赵兴走出房间之后,夏明昭整个人瞬间软了下来。是啊,上官罗漪。这个女人,从第一次闯入他眼帘的时候就带着特别的光环,原以为可以笼络过来,为他效命,却不想她不仅不听话,还处处跟他作对。

“可惜啊上官罗漪,你可是我这辈子唯一看中且不忍心下手的女子,走上黄泉路的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这些都是你逼我的!”

跟夏明昭一样,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云锦公主。

公主的寝殿外,宫女们担忧的守在门口,看着公主高提着裙摆在屋内徘徊,小声嘀咕道,“你说公主还打算继续这样走多久啊?都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不知道,这次公主似乎特别的不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还不知道?我听说啊,是鲁阳郡主丢了,不知道被什么贼人给劫走了。现在孙府都快乱成一团了,到处找呢!”

听此话,宫女先是一愣,随即眼角却瞥过一抹狡黠,“如此看来,今日英王殿下没有入宫,必定是在找郡主了……”

站在对面的宫女,看这边宫女脸上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你妹妹前些日子被皇后娘娘选去英王殿下的府上,我听说她们这批人可都连殿下的卧床都没沾到就被支开了呢,若这次郡主真的没了消息,你妹妹这些人的未来倒会更好些也为可知。”

原本英王不沾染女子的事情被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当做趣闻来谈,大家纷纷猜测,英王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女子?后来夏明远在大场合不止一次的表示上官是他的女人,这才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原来这个面容姣好,前景无限广阔的皇子是心有所属了。

两个宫女还要说些更深的别的,却忽然看到殿内侧的公主提着裙摆走出来了,“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两个小宫女的肩膀一抖,皆敛声屏气低下了头,“公主,奴婢不敢。”

“行了,竟爱在背后嚼舌根,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们能在背后议论的?罚你们两个月不能出屋子,好好反省着吧!”两个宫女吓得够呛,慌忙跪下谢恩,却不得不自认倒霉。往日里公主对待她们这些身边的人儿向来慈善,从来不曾过多苛责过的,今日也算是没赶上好时候。

公主提着裙摆从两宫女身边擦身而过,径自朝着惠仁皇后的坤怡宫走去。

坤怡宫,一派祥和景象,自从惠仁入住之后,这里的很多摆设都改变了,摆放的盆栽花朵也换成了惠仁喜欢的风信子,到处都是风信子那浓郁的香味儿,让人闻之欲醉。

惠仁高高的坐在剧中暖榻上,仿若早已料到云锦会来一般,早早便命人将茶水备好了。

云锦走进殿内,刚要开口却被惠仁的开口给堵回去了,“外头天儿热,先喝口茶缓一缓,有什么事情不着急这一时。”云锦一愣,别了满口的话又缓缓咽了回去,她可是下了半个多时辰的决心才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愈发沉重,一路上都在思忖着该怎样跟母后开口,可到了这里却仿佛早被母后看穿了心思一般。

一杯茶下肚,却是惠仁先开的口,“云锦,你这个时辰过来,想必是为了让我为上官求情,不把她指给穆荣林对吧?”

惠仁慌忙放下手中的杯盏,走出座位,屈膝跪下盈盈然道,“母后,看在锦儿的面子上,您就跟父皇说几句好话吧,罗漪是万万不能去西疆的啊,那个慕容里,宴会上的时候,锦儿也是瞧见的,面上是个恭顺之辈,却怎么看都觉得是个不老实的,罗漪若是落在他的手里……”云锦简直想不下去了,距离上官被劫已经几个时辰过去,说不定此刻她已经……想到这里云锦双肩不住的颤抖,“母后……”

惠仁却仿佛压根儿没注意到女儿的担忧,只是淡然笑了笑,用极尽安慰的语气道,“锦儿,知道你父皇为何如此急切的想要赐上官这道圣旨吗?”

云锦摇头。

惠仁继续道,“你是北夏的公主,虽然至尊至贵,但皇家的女儿婚事到底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如今连你六妹都成婚了,你父皇膝下,及笄的女子就你一人,此遭西疆二皇子千里迢迢过来,你以为他只是拜见一下就完事儿了吗?岂会一个人回去?”

云锦身体一颤,支撑着地面的胳膊都软了:母后这是什么意思?穆荣林难不成是来挑选妻子的?可皇族之中能够衬得上西疆将来皇上的人,也就只有……云锦的脸色唰的一下子白了,白的没有一丝丝血色,她怔愣的抬起头,对上了惠仁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惠仁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错,这次如果不是上官罗漪,那么就是你了云锦,相比之下,母后怎么会希望我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呢?所以,这次上官罗漪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云锦双眼直愣,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思考。

见她此状,惠仁也知道自己吓唬的也差不多了,刚要开口安慰几句,却听云锦突然道,“母后,那就让我去,让我去西疆,原本就该是我的不是吗?”

惠仁面露不悦,一时间倒有些猜不透自己女儿的想法了,“云锦,你是堂堂北夏公主,怎么也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赶紧回去吧……”

“母后,儿臣并不是说笑的,儿臣……”

“夏云锦,你听好了,你是北夏朝的皇长公主,身份尊贵,你母后是国母,你嫡亲的弟弟是英王殿下,不管你嫁到北夏的哪个角落,身份都是至尊至贵,西疆乃蛮夷之地,到了那儿之后你的生活将一落千丈!这个时候不允许你心慈手软,也不允许你乱发善心,母后一心替你安排好了,你只需待在宫里就行,以后这样闲杂的事情最好少管!”说罢,惠仁略一招手,“来人啊,公主身体不适,送回寝殿休息,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 逆转乾坤

云锦被半推半就的离开了坤怡宫,她脑中几近空白,刚刚那榻上坐着的人真的是她母后吗?那个温婉贤淑的母后?那个体恤天下万民的母后?

想到惠仁刚刚那恶狠狠好发施令的眼神,惠仁便觉得整个身体犹如被浸入冷水,心底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提醒着她:母后,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母后了。

回到皇宫,云锦迅速给夏明远写好了一封信,加快脚步命人送了出来,不管母后这边会如何做,她都尽了力了,定要将宫里的情况跟皇弟说清楚才行。

然而夏明远这边,毫无疑问的,一夜无眠。

同夏明远一样未闭眼睛的,还有孙志典,然而他抱着的却是另一种心态。

一大早起身,他最先问的便是紫琼苑那边的情况,管家低头叹气,无奈摇了摇头,“回老爷,郡主至今未归。”

大家闺秀一夜未归,那么不管她清白有无,都已经是被人唾弃之辈了,别说是什么鲁阳郡主,她就是公主,在清白遭人怀疑的情况下也难以存活,上官罗漪,能得到圣旨已经算是有造化了,若是家族严苛的人家,女儿家敢一夜不归,不管你是被迫的还是怎样,被抓到必定性命是不会留了。

孙志典简直越想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换好了朝服,便进宫去了。前人曾有“不以物喜,不以己忧”的说法,可这个说法,却跟此刻的孙志典没有半打关系,他一路进宫,心情别提多畅快。连带着看周遭的天都觉得越发好,周遭的精致都美不胜收。

直至来到泰和殿面圣,他那满心的愉悦才稍加收敛,换了一副愁态,“皇上。小女不才,竟真的一夜未归,微臣也是无话可说了。”

皇上亦叹息了一声,可心中无不是跟孙志典一样庆幸,上官罗漪这个女子,北夏算是不能留了。否则将会给夏明远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想到这里。皇上大手一挥,身旁康路瞬间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从一堆圣旨之中翻出了一道表面上最是普通的,呈现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端然接过,低头瞄了那圣旨一眼。闷嗯了一声,开口到,“康路,速速将这圣旨……”

“太后驾到……”太监传报的尖声在泰和殿的殿外盘旋了两圈儿之后悠悠然的飘了进来。皇上闻听,不由皱眉,太后怎么又来了?

不多时,便瞧见太后身着捧寿纹路的正衣,在李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乍见此状。皇上都愣住了,太后素日不喜奢华,在宫中从不曾华服着身。向来崇尚节俭,连朝臣们供奉的华贵面料都一一赏给了各个妃子宫嫔们,今日她却一改往日习惯,穿了一身正衣,其庄重之势可显而知,可见太后今日一早是有目的而来的了。

孙志典连忙跪拜。太后却只是挥障碍一般的挥了挥手,眼皮都没抬一下。径自走向里侧皇帝,“皇上。哀家一早过来打扰,希望不要怪罪。”

皇上手没停顿的将圣旨交给了一旁康路,下意识眨了下眼睛,意思再明显不过——让他不要耽搁。

康路会意,负手收好圣旨,面上却恭敬的对太后行了个礼,瞥了一眼身后的一个小太监道,“还不快为太后娘娘奉茶?”

小太监会意,连忙应允,脚步却已经加快的退了下去。

太后明明看到康路身后拿着的圣旨,却只当做没看到一般,泰然坐在了皇帝身侧的位置上,“皇上政务繁忙,看来一大早召见孙大人是有正事要商量呢,连早朝都免了。”

皇上打着哈哈道,“母后向来了解儿臣的,不过是为了鲁阳的事情,正好母后过来了,咱们也好把事情就这么说清楚,孙大人刚刚回禀,鲁阳一夜未归,不仅如此,孙府更是连只信片语都没有收到,想来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朕眼下不能坐以待毙了,定要做些什么才是。”

皇太后接过小太监端上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心中冷笑,鲁阳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不担心,一夜过去你才想着要有所动作,不能坐以待毙?说的倒是好听!“不知皇上所说的定要做些什么?就是让康路公公下去宣读圣旨吗?”说到“宣读圣旨”四个字的时候,太后故意挑高了声线,震得刚刚走到泰和殿门口的康路双肩一颤。

他下意识的收回了刚迈出去一条的腿,转过身对着皇太后讪讪一笑,不敢发一言。

皇帝的面上越过一阵不悦,却很快便消失无踪了,他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道,“母后这是在埋怨朕了?朕也是无可奈何啊,这次的事情,穆荣林做的委实有些过分,可我们拿他也是没辙,若是贸贸然就这样与他杠上,恐怕……”

“皇上,穆荣林在我北夏的地界如此猖狂,他这是在往我皇族的脸上甩巴掌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殿下面站着的孙志典已经冷汗直流,原本太后不过来,此事或许会顺利,但现在宣旨的康路一直站在泰和殿门口,太后和皇上却僵持着没有结果,也不知道脱下下去会如何,他脑中正在极力思索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孙志典回眸,却见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大跨步冲了进来,跑到殿下方孙志典身旁的位置突然停下了脚步,深深跪下喘息回道,“报,皇上,刚刚宫门外有孙府之人来报,称鲁阳郡主已然回府,且是与孙夫人一同的,两位贵人是去佛寺里为老夫人和六公主烧香,回府才听闻发生了如此变故,特地名人过来禀报。”

泰和殿内的三个人具是愣住了,最为震惊的便是坐在高位上的皇帝,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下意识问了一句,“回来了?”

那回报的侍卫双手交握于身前郑重嗯了一声。

太后紧皱着的眉头却是舒展开了,一夜的担忧在这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刚刚还没觉得身体疲乏,这么一放松下来立刻就觉得双腿发软了。李嬷嬷发觉皇太后身子不太对劲,慌忙搀扶着自家主子,跟皇帝言语了一声,便将太后扶着走出了泰和殿。

太后虽然身体疲惫,但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不管怎样,上官那个丫头没事儿就行。

一时间,大殿之内只剩下孙志典和皇上两人,皇上几乎恨得牙根痒痒,眼神极为不悦的盯着孙志典的头顶看,看的孙志典头皮发麻。

“孙大人,鲁阳跟你夫人上山拜佛,你竟然恍然无所觉,还跟朕在这儿盘算了一日,说实话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孙志典刚刚漂浮起来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猛地跪在了泰和殿上,双膝触底的时候发出哐啷巨响,但孙志典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也根本感觉不到双腿的疼痛一般,深深俯了下去,磕了个响头方才道,“皇上饶恕,微臣昨日命人把整个府中都翻找了一遍确实没见到鲁阳郡主,又想着那传闻中看到鲁阳被人劫走的事情想来不假,便也没有过问内人,往日里内人出府都是跟我打过招呼才出去的,或许昨日微臣太过忙碌,内人只跟老夫人打了招呼,内人……”

“好了!不用再解释了,幸亏刚刚康路没有出去宣读圣旨,否则朕的脸面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居然是一场闹剧,居然只是一场闹剧!”皇上有力的手掌重重拍在了一旁的龙椅柄上,声音中仿佛有道道充满寒气的利剑,刺得孙志典一颗心已经摇摇晃晃。

他心中早已经将上官罗漪骂了千百遍,这件事情不用想都知道必定又是上官在搞的鬼,可是她又是如何在这么多京中人的眼皮底下将一切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的呢?眼下若再不将话题转移,皇帝越想越是发怒,一会儿会怎么处置自己都难说,孙志典越想越是恐惧,双腿都开始不停发颤,突然,他脑中亮光一闪,瞬间有了新的想法,“皇上,昨日是实实在在有人瞧见鲁阳郡主被人掳走了的,且那些人就是穿着西疆的服饰,若这些人没有看错,那么……真正被西疆二皇子掳走的人是谁呢?”

皇帝转念一想,的确,现在不是该气愤的时候,很多问题还没有搞清楚,如果那被劫走的不是上官罗漪,那又会是谁呢?皇上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抖了抖浓眉道,“孙志典,朕命令你现召集人马在全城搜捕,定要查出昨日的原委,到底被他劫走的女子是谁,那些公然劫掠民女的人有是谁!”

孙志典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如果穆荣林掳走的是别家女子,这事情也可以大做章,毕竟这里是北夏的京都,西疆的二皇子不管身份如何尊贵,在异国国都也没有资格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什么全城搜捕?他们早就确定穆荣林的藏身之处了,就是英王府旁边那处宅邸!(未完待续)

第二五七章 究竟是谁?

孙府,上官坐在二夫人的佛堂中,闻着满屋飘散的檀香味道,不由缓缓勾起了唇角,“二夫人,这次罗漪能够逃脱,多亏了您的帮助。”

二夫人仔细端详着上官,柔和的目光又落在了为上官包扎伤口的绿萝身上,微微一笑,“傻丫头,这个时候你不找我帮忙,还能找谁,这样客套的话就不要说了,若不是你六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

六公主坐在上官身侧,此刻满脸赶集的伸出手盖住上官的手掌,“是啊罗漪姐姐,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在殿内莽撞没站稳,你也不会出手救我,若不是因为救我你也不会成为宴会的焦点,那穆荣林也不会瞧上你了,还好你没事,否则我恐怕要自责一辈子呢。”六公主下意识的抚了抚小腹,满脸的自责与愧疚。

六公主心思单纯,显然是误会了穆荣林要抓上官的目的,误以为穆荣林是从宴会的时候才盯上上官的,不过是对上官一见倾心,所以才想出要劫走她,以她的清白来要挟,让她作他的皇子妃,跟他回西疆。

其实云沫公主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自然,她必定猜不到,穆荣林之所以盯上上官,不过是因为她是一直站在夏明远身后的女人罢了,或许是因为上官一路走来光芒太盛,给穆荣林这个初来乍到的人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总之,这事情是跟六公主没有半点关系的,即便没有救六公主的义举,即便没有这次的手上。穆荣林该下手还是会下手。

但是这些话上官不打算做过多的解释,当下只是翻手覆在了公主的手上,安慰道,“公主,此事真的与你无关。现在养胎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情你不要过多忧虑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毫发无伤!”

二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面上拂过一层浅笑,“是啊公主,罗漪的事情她自会安排。你现在该多注意身子才是,太医开的方子今日可服了?”

“母亲,您放心吧,都按时服了。”

“恩,那就好。”二夫人点了点头。重又面向上官道,“罗漪啊,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那穆荣林既然敢有一次对你的不轨行动,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在他没有离开北夏之前,你可要处处提防着,万不可出现像昨日的事情才好。”

这说话的语气,是透着十足的担忧。上官自然听得出来,没错,穆荣林。原本上官就没打算对他手下留情,没曾想他居然主动招惹过来,那就别怪别人翻脸无情了,“二夫人放心,罗漪自有打算。”这些细致的事情,上官本就不打算跟二夫人和六公主说。一来此次泥沼太过深了些,她们知道的越多。越是不安全;二来,她们深处大院多年。虽说见过你争我夺却也不会习惯上官的这些手法,说出来难免吓到她们。

六公主还想再问,却被二夫人拉住了手。简单包扎了伤口之后,上官便从佛堂中出来了。冬语早就守在大门口,一见主子出来连忙上前回禀,“主子,公子那头都准备好了。”

上官眼角闪过一抹促狭,“好……”

英王府侧畔,一处原本比较寻常的宅邸,此时此刻成为了来往路过的百姓们看热闹凑热闹的焦点,几百名衙役有的骑着高头大马,有的手拿长枪肩并肩站在宅邸门口,皆虎视眈眈的看向府内。

这些衙役中,为首的便是兵部尚书孙志典。什么人竟然能劳烦兵部尚书亲自出马?不单单如此,兵部尚书身旁的高头大马上还端坐着一个样貌俊朗的青年男子,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英王殿下又是谁呢?可见态势的紧张了。

百姓们奔走相传,有些怕事儿的自然躲得很远,但却不乏一些天生爱热闹的,早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了,只等着一手消息出来,好传出去威风一下。

然而宅邸之内,正厅中,穆荣林却正在惬意的喝着茶水,听着手下禀报宅子外头的情况后,只是狡黠一笑,“竟然劳动这么多人过来?看来我还真低估了上官罗漪的力量了。那个什么……英王的,来了吗?”

手下深深垂下头,“回殿下,门口领军的是兵部尚书孙志典,那个英王刚刚才到,就在孙志典的身边,也站在门口呢。”

穆荣林一口茶水咽下,竟哈哈大笑起来,“很好,太好了,等的就是你夏明远!”笑声恐怖而又阴森,震荡着四周墙壁仿佛都在颤抖。不多时,穆荣林笑够了,起身,伸开双臂,一旁自有婢女上前为她更衣。

所谓“人靠衣装”,不一会儿,穆荣林便换了身行头,散发着熠熠光彩的月白色长衫,袖口和领口还悠悠然透着金丝滚边儿,淡雅之中尤先富贵,更衬得男子帅气逼人。一旁服侍着的婢女们都不由脸红了。

穆荣林见此状,哈哈大笑起来,挎着步子走出了房间,“来人啊,把大门打开,应北夏的贵客入宅!”

手下们闻言,动作都是极快的,跑到自己主子的前头,就把宅邸的大门打开了,轰隆隆的声音过后,两扇红漆大门被拉开,露出宅子外头密密麻麻站着的兵马,穆荣林见此状却没有丝毫的慌张,拱手于前迎接贵客般站在门口对着孙志典和夏明远道,“贵客到访,穆某真是有失远迎啊,孙大人和英王殿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站在门外,不如进宅来共饮一杯如何?”

孙志典眉毛一挑,下意识瞧了一眼身旁的英王,一张帅气俊朗的脸此刻已经因为极力克制着愤怒而极尽扭曲,孙志典下意识的认为夏明远必定不知道上官已经回府的事情,否则他是万万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儿的。这样倒也好,待会儿不管在这个宅子里搜查出什么人来,都直接交给英王处置,让英王跟穆荣林杠上,他跟皇上自然也有交代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顷刻之间,孙志典的心里已经有了盘算,看着穆荣林倨傲的脸,一时没有言语,只等着一旁的夏明远开口。

夏明远高高坐在马上,俯视着宅门口站着的穆荣林,眼中鄙夷尽显,愤怒难耐。心中却是嘲讽不已,穆荣林,成足在胸的你待会儿会怎样呢?“穆殿下,本王一大早听闻有百姓举报,说看到有良家妇女被掳到了这所宅子里,事情关乎穆殿下的安危,我北夏不得不重视,还望穆殿下谅解……”

穆荣林负手而立,眼中充满了自信,“所以英王殿下这是打算彻查我的宅子喽?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原来这就是你们北夏的待客之道啊?”

“我们北夏素来对远方来客喜乐相迎,但这也要区分对待的不是吗?若是客人都没有个客人的样子,在京都的地盘上劫掠民女,那么我身为英王殿下,势必也该给百姓们以说法,当然我倒不是直指穆殿下如何了,只是打个比方,穆殿下带过来北夏的必定都是精锐强将,但难免,难免会有纰漏,若穆殿下行得正坐得直,不如就让本王搜一搜,这么多百姓都瞧着呢,待会儿事情怎么样自有分晓。”

“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英王殿下何至于此?说起来宅子里倒真的有位贵客,但却不是什么劫掠过来的,而是上门叨扰的,我的朋友,说起来英王也是熟识的,不如进院子来一座,大家会一会?”

一边看热闹的百姓们此刻都开始窃窃私语,昨日的传闻他们多少也是听说过的,大家都在传鲁阳郡主被这位西疆来的穆殿下劫走了,还彻夜未归,看来清白已经早都没了。怪不得自称跟鲁阳郡主有婚约的英王会如此着急了。

眼看着谜底就要解开,百姓们全都好奇的朝宅子里头看去,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什么精彩瞬间。

僵持之下,最后夏明远和孙志典各带了十名衙役进了宅子,除此之外,还有晚一步到达这里的右扶风关若山。

穆荣林带着众人来到内院昨日关押着上官的屋子,刚刚已经吩咐丫头们将关在里头的人好好收拾收拾了,从今以后,这女子就是他穆荣林的了,想到这里,穆荣林心中冷笑,伸出手推开了房门,嬉笑着迎了门口的三位贵宾进去。

夏明远冲在最前头,孙志典紧随其后,关若山则走在孙志典身后,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看清楚屋内情形却都是愣住了。

虽然这些都是他安排的,且早就料到屋内的情形,但此刻真真实实的看到这一幕,夏明远还是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嘲讽,他仔细眨了眨眼睛,随即恍若很茫然的回过头瞧着刚一只脚迈进屋的穆荣林反问了一句,“穆殿下,你所说的留下来喝茶的女子,就是这位吗?”

穆荣林看都没往里头看,淡定自若,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怎么?英王殿下很惊讶?”

孙志典早已经面色苍白,一旁的关若山脸色更是好不到哪儿去,他们皆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回过头瞧着穆荣林,穆荣林却压根儿什么都没意识到,低眉一笑,抬眼瞅了眼床的方向,登时也是愣住了……那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她一只手臂搭落在外,身上覆盖着薄薄的被子,显然还没醒来。(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 离奇掉包

女子裸露在外的脖颈处还有些微青紫的痕迹,很明显是受了爱抚的,可这原本应该躺着上官罗漪的地方,怎么现在是这个女人?穆荣林整个人木讷的站在当场,几乎因为震惊过了分而没有反应的动作了。

夏明远站在一旁,终于卸下了刚刚演戏的面具,满面嘲讽的看向穆荣林道,“穆殿下,原来被你请到宅子里来做客的人竟然是四皇子妃。可是四皇妃的样子,似乎受了更特别的招待呢……”刚刚他们所有人进来都是毫无准备的,冲进来却瞧见如此场景。

跟在众人身后进来的还有穆荣林特意安排在这里服饰的婢女,一见床上的人儿并非昨日那个包着头的女子,她们也是愣住了,却有一个反应机灵的女子,连忙上前用被子盖住了萧海含裸露在外的肌肤。

孙志典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上官罗漪也就罢了,怎么会是萧海含?她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瞬间,孙志典将整件事情从头至尾的盘算了一遍,终于汗毛发憷,手脚冰凉,他懂了,他明白了。是上官那个臭丫头,一定是那个臭丫头在背后算计的这一切,当然,这还不能缺少英王的鼎力支持,所以,刚刚在这所宅子门口发生的一切,都是英王在演戏,他们根本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掉了这里的上官罗漪,让穆荣林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还以为上官在这间屋子里。而看他现在这震惊的表情就知道他压根儿不知道人被掉包了这件事情。

无声无息地,上官那个丫头竟然安排了这么多事情,她背后到底有多少力量在出招?要知道,西疆二皇子此次来京带的人可绝对不会有善茬。这样的情况下,在穆荣林的眼皮子地下,竟然能够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给掉包了?孙志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加是焦头烂额,事情闹成这样该怎么收场啊?

关若山亦是心乱如麻。他倒是不担心什么,只是在心底里暗暗自责,今儿就不该给自己找事儿,过来凑这个热闹嘛,或者晚来一些错过去也是好的啊,偏偏目睹了这个场景。接下来的事情恐怕越来越棘手了。

夏明远眼神一直定在穆荣林的面上,此时此刻,穆荣林原本淡定自若的脸早已经跟平静二字不沾边儿了,空气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凝滞了,震惊过后。穆荣林的面容恢复如常,还带了十足的愤怒,“简直是岂有此理,来人啊!”穆荣林一声怒吼,很快,门外自有两个壮汉冲了进来,“殿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跟你们说了,要善待四皇妃。四皇子不过是出去一会儿而已,你们就是如此对待贵客的吗?”

夏明远心中嘲讽,这个穆荣林。不仅公然给夏明昭扣上绿帽子,怎么还打算让夏明昭帮他走下台阶不成?他倒是想看看,这出戏,穆荣林打算接着怎么演下去!“穆殿下这个说法也委实太牵强了一些,四皇妃此状,呵呵。难不成是四皇子跟四皇妃到你府上做客情不自禁用了你的房间来做夫妻的事情?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可以我的脑子也就能想到这些而已。不然……我记得刚刚穆殿下说是请了某位贵客来到府上一坐是吧?这为贵客似乎还是昨天白日里来到这里的。”夏明远越说越是过瘾,看着穆荣林僵直的一张脸不由将坑挖的更深。“说起来,穆殿下到北夏时间并不长,若是说跟四皇妃有什么勾当,我也是万万不信的,穆殿下在此之前跟四皇妃都被不曾……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宫中宴会那日,二皇子似乎就坐在四皇子的身侧?那么距离四皇妃更是近在咫尺了呢,这么说来……”

“英王殿下,你可不要含血喷人了,眼前的人不是其他女子而是你的弟媳妇,这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四皇子受到皇上的指令,这几日陪同我在京中游玩,这不今日一早便带着四皇妃来到了我的小院,却不曾想突然有急事召见,他只能让四皇妃在这里暂等,一个人先去忙事情了。说起来倒是我待客不周了……竟然……”

穆荣林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只见床榻上那个刚刚被遮盖好薄薄被子的女子突然一动,闷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海含只觉得脑子晕晕沉沉,似乎被坠了一颗巨大的石头般沉重无力,眼皮也是松软难开,好容易睁开双眼,面前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她依稀记得昨日晨起跟四皇子闹了些小别扭后便从四皇子府出门直接回萧府了,可是现在这并不是她在萧府的卧房啊!那这又是哪里?她头微微一偏,陡然一惊,面前,四五个男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个个儿神情复杂,萧海含下意识的猛一抽身,瞬间心全凉了,自己身体柔滑的触感已经让她一颗心跌入了谷底,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不仅如此还寸毫不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明昭得闻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听了赵兴的仔细回禀,夏明昭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手中杯子咔嚓一声碎裂,竟是被他捏碎了的。赵兴心中一惊,他跟了四皇子这么久,只见他发过几次大火,这几次似乎又都是跟上官罗漪和夏明远有关的……显然这次的更棘手一些,竟然关乎到四皇妃的清誉了。一个堂堂皇子妃竟然不着寸缕出现在异国来访者的宅子之中,不巧的是,还被诸多人撞见了当场……这说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夏明昭愤怒之余,竟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中透着如冰霜般寒冷的气息,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他方才镇定下来,“好啊,上官罗漪,你果真有办法!是非逼着我对你手下不留情了!”手中早已经捏碎的茶盏被夏明昭重重一摔,狠狠跌在了地上,几乎碎成粉末,可见用力之人有多愤怒了。

泰和殿上,空气愈发冷凝,除却穆荣林私宅里撞见现场的几个人之外,夏明昭和惠仁皇后也到场了。

距离一大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虽然萧海含是穿着整齐且佩戴着草帽出的宅子,但还是被周围围观的百姓们看出了蹊跷,且一些不好听的留言已经在京中开始流窜了。

堂堂北夏四皇子妃竟然在异国使者的宅邸宿了一夜,这清白不清白的已经说不清楚了,最怕的就是事情捂不住,被众人皆知。然而,看眼前的架势,似乎并非所有人能够控制的局面了。

皇上根本没有过问的过于详细,只是粗略的听了一下,便招手喊停了,这种事情他是真心不愿意细听下去,看着龙案旁边那一卷还不曾公布下去的圣旨,他便觉得越发头疼,原本躺在那里的本该是上官罗漪啊,原本事情就该那么顺利的才对,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四皇妃了呢?

萧海含站在大殿之下,瑟缩着低头偷瞄着夏明昭的动静,对于此事她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汇聚到最后,却终究逃不过三个字: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宿在萧府自己的宅院中,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了?她明明很是浅眠,怎么这次被人扳动都毫无所觉呢?

站在一旁的夏明昭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赏给萧海含,若是可以,他真想一刀灭了这个女人,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便是最新的写照!可是他心知,不能这样做,更要慎重的解决这件事情,否则他跟穆荣林的结盟就算是完了。多年的辛苦可不能一朝崩溃,不过是一个女人,就算是表妹又如何?成婚至今,他根本连碰都没碰过她,现在就算是让他将这个女人送给穆荣林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皇上终究还是开口了,“穆殿下,你贵为西疆的二皇子,这事情是否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呢?朕本意是为你挑选以为佳偶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听你对于这件事情的说法……”皇帝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虽然这是往自己脸上打脸的事情,但是事出有因,一再的有变故就算再傻,他也猜得出来这事情中确有蹊跷,不过有蹊跷跟面子上过得去是两码事,所有知情的人都在场,总该给大家一个说法。

穆荣林上前一步,面上淡然平和,不谦不卑的说道,“回皇上,荣林此次来北夏,一是瞻仰贵国的繁荣昌盛,学习一些治国之道,二来也是想在归国的富饶土地中寻一位终身的伴侣,今日之事荣林很感谢皇上能够给这一次说明的机会,不管英王殿下和孙大人、关大人看到了什么,荣林只想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惠仁从始至终没开口说话,只是表情淡然,眼神玩味的看着穆荣林。(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 和亲人选(上)

穆荣林这边还在继续说着,“荣林初次到访那日,宴会上,虽然跟四皇妃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也不过是一面而已,说实在的,荣林跟四皇子殿下交谈倒是甚欢,更是感激皇上能够让四皇子陪伴荣林在北夏度过余下的几日,游访京都各处。原本荣林也是跟四皇子计划好的,今日一早四皇子来到荣林的私宅,当然,这处宅子并非荣林自己的,而是四皇子觉得让荣林下榻驿馆不太方便,而特意为荣林寻的一处宅子。”

皇上原先皱着的眉头,在听着穆荣林说话的过程中渐渐舒展了开来。

穆荣林继续道,“昨日晚,荣林便跟四皇子约好,今日一早便相约一起出去游湖,四皇子的确是个守时的人,一大早便来到宅子了,更是带着四皇妃一起,可就在我们要出发的时候,王府那边突然传来消息,有急事让四皇子回去处理,不过是离开半刻钟的事情,四皇子便独自出发了,独留下四皇妃一人在宅子中。在等待四皇子的过程中,荣林就让手下的婢女引了四皇妃独自到了内院的一处屋子里,本想着待到四皇子回来,我们再一同出发,却不想,等来的是带了诸多兵将的兵部尚书孙大人以及英王殿下。”

夏明远深深垂下了眸子,掩住了嘴角不可现的一抹讽笑,今天这件事情从始至终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只是刚刚在宅子门口演戏的人是他夏明远,而此刻演戏的人换做穆荣林罢了。

“我是请了内院的婢女们招呼四皇妃的,因男女有别,所以我便再没去过那个房间。直到英王殿下和孙大人出现,愣是说有百姓举报说昨日看到两个身着西疆服饰的男子在街上公然强抢民女了,为了给百姓们一个说法,定要搜看荣林的宅子,原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荣林清者自清让英王殿下搜一搜也就是了。但四皇妃就在宅子中,荣林唯恐待会儿衙役们冲进去会闹出什么误会,便只称宅子里并没有什么民女,倒是有一位贵客,紧接着引领着诸位大人进了内院的四皇妃所在房间。”

孙志典和关若山压根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存在感,这种上一层的纠葛他们只要呆在原地听着就是了。但看穆荣林至今所说跟早上发生的倒是没什么出入,他刚刚在房间里也是这般解释的,可是接下里他会如何说呢?众人翘首以盼,终于听到穆荣林开口说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还望皇上明鉴……”

竟直接将最重要的部分忽略了?夏明远差点儿笑出声音来。眼底却闪过一道极为敏锐的光亮,穆荣林啊穆荣林,你的确狡猾!

萧海含漂浮起来的心稳稳的有下降趋势,还好,还好没有说出她躺在床上那不堪的画面,不过,穆荣林不说,难保其他人不会说啊!萧海含眼神极为忌惮的瞅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夏明远等人。心头火烧火燎,可是瞬间,她反应过来了。对呀,那不堪的一幕,那连她都不敢回忆的一幕,只要穆荣林不当面说出来,其他人根本不会挑破,难不成这几个大男人要主动供认他们看到过她这个女子的身体不成?这是何其厚颜无耻的事情。即便这是事情的真相,即便这是他们都看到的场景。他们也万不会将其说出口的。

想到这里,萧海含的整颗心几乎被庆幸所占据。太好了,太好了……可她只顾得自己侥幸,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挨着自己站着的夫君正用毒蛇一般的眼神瞅着她。

皇上听到此处,虽然知道这是撒谎之言,但一切不过就是在找台阶罢了,“四皇子,穆殿下说的你可赞同?”

夏明昭一阵,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什么赞同不赞同的?别说穆荣林压根儿不会碰萧海含,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事情,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这个绿帽子他也是扣定了!只有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和穆荣林的结盟才会长长久久,他在北夏如今岌岌可危的态势才有可能扭转。

“回父皇,的确如此,儿臣中途却有急事回府中处理了,却没想到离开不过片刻就有如此大的误会产生,早知道英王殿下这么重视京都百姓的安危,我本该带着四皇妃一同回府才是。”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却硬生生将夏明远拉了进来,什么担心百姓的安危?这分明就是在埋怨他多管闲事,若不是今天他堵上门了说要搜查,又怎么会牵涉出这么一大摊子事情来?

管他什么看到不着寸缕的女子或是其他,重要的是当下的解决方法,皇上缓缓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这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穆荣林双手交握胸前,朗声答道,“回皇上,的确如此……”

好一个误会,夏明远缓缓抬起头,面色如常,心中却已经朗声大笑,若今日躺在那床上的是罗漪,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全然不会是现在这样装傻的表情,殿下头的孙志典也不会是现在这副哑巴模样,一个一个豺狼虎豹,面上装作大好人模样,实际上都长着狼子野心!

惠仁此刻方才开口,她温和的笑声在整个泰和殿内环绕了好几圈儿,“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那么大家便不必再拘着了,事情一说开,反倒是知无不言了,既然说到穆殿下的婚事,皇上,本宫的心里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呢……”

夏明远眉眼一跳,瞬间转动着眼珠,抽了烟大殿之上的母后,她此刻笑容和煦如春.光,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雍容华贵,可不知怎么,看着这笑容夏明远隐隐觉得很是恐怖,心中更是有隐隐的不安层层而出。

穆荣林眼眉一跳,两国联姻什么的,在人员没有敲定之前大多是秘密进行的,像今日这般由皇后娘娘公开提出,还是很少见。不管怎样,若是皇后提出的人选并不合适,或者异国使者并不满意,那么回绝与否便是很艺术的问题,所以大多数两国联姻都是私下里决定的,直到人选落定,才会公之于众。所以今日皇后这么说,面上虽看起来像是即兴起意,可实际上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必定是皇上皇后背后早已经商议好的。

并且是这个名字必然是很尴尬的存在,尴尬到哪怕一提上讨论的议程就会出现诸多非议,不得不让皇后做出还未征求各方同意就直接提出来这种贸然的举动。这个人选的身影也在众人的脑海里渐渐浮现了。

对于皇后的话,皇上的面上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讶,他哈哈一笑,双手极为放松的落在端坐的膝盖上,接过话茬道,“穆殿下身份贵重,更是武全才,性格温和,必定很会关怀女子,不知道皇后心中哪家的女儿最是趁心意呢?”说罢,不知怎得,皇上的目光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孙志典的脸上。

这一瞬的神态被穆荣林和夏明远紧紧抓在了眼中。

放眼整个北夏,云锦公主其实是穆荣林最佳的婚配选择,但显而易见惠仁皇后和皇上都不会忍心将这个宠爱多年的女儿送出去,那么该找谁来顶替呢?位置高贵又能配得上西疆二皇子的,皇族之中就只有上官罗漪这个鲁阳郡主了。

穆荣林几乎要激动的就要笑出声音来,那个机智又聪敏的女子很快就是她的了,不管她曾经帮助夏明远做了什么,不管他们有过多少海誓山盟,从此以后都将荡然无存,那个女人,从头到脚都是他穆荣林的!

存着与穆荣林截然相反的想法的人自然是夏明远,但此时此刻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慌乱,所以,还没等皇后开口,夏明远已经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母后,儿臣认为穆殿下天资聪颖,又是西疆如今的储君,能配得上他的女子自然要德才兼备,容色倾城,最重要的便是智敏兼备,这智慧当属最必须的,不管怎样,她将代表着我北夏,将来更是会协助穆殿下协理后宫,试想,能够辅佐穆殿下走下去的女子自然前途无量,也自然会成为穆殿下继承皇位的左膀右臂,相助于西疆将来的发展,这相伴相随的情谊也会至深至诚,所以这个人选可要慎重选择才是。”

夏明远虽然话说的含糊其辞,但却一语惊醒了坐在高位上的皇上,没错,没错啊,这个人选还真不能太草率的决定了。上官罗漪这个女子地位的确衬得上穆荣林,可是这么聪颖的女子若是嫁到了西疆,将来很有可能帮着外人回来反击北夏的,这不是自掘坟墓吗?虽说对于这个深闺女子的计谋皇上始终觉得上不得台面,但是从她出现在皇族视野中那天开始,凡是跟她作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不得不让人怀疑此女的心机,若是此女被对手得到了,那么北夏的将来……

想到这里,皇上不由背后一凉,上官罗漪是万万不能和亲到西疆去的,转瞬间,他便改了注意。(未完待续)

第二六零章 和亲人选(下)

惠仁是何其聪明的人,当然听出了自己儿子话中的意思,然待她再次看向皇上的时候,果真见到他冲着自己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动作的意思是:计划有变。也就是说他们原本商议好的,将上官罗漪嫁过去西疆的事情就此便落败了。

惠仁心中是极为不悦的,更是赏了殿下头夏明远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但这眼神不过飘忽一下,转瞬便消失不见了,很快惠仁的面容重又恢复了平静,带着十分的庄重与冷凝,“远儿说的极是,此事的确需斟酌,那么皇上,臣妾觉得还是该搁置一番,待咱们斟酌之后,定要为穆殿下择一位佳偶才是。”

皇上连忙附和,“嗯,皇后所言极是,二皇子索性也要在京都多逗留一阵子,婚事也该好好挑选才是,朕跟贵国的皇帝也算是多年友好之交,二皇子的婚事须谨慎才是。今日的事情便是如此吧,一场误会,大家说开了也就是了。”

“皇上所言极是。”孙志典拱手,终于开口道。一旁的关若山随即附和,“臣明白。”

“一大早的就把大家拉进宫,恐怕各自的安排都打乱了的,今日昭儿打算带二皇子去何处啊?”

夏明昭含笑,信口一编,随意说了两个京都风景最美的精致,皇上点头称赞,大家的心这才稍稍安下来。夏明远却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只要上官的安危没有受影响,其他人想怎么收场与他无关。只是这一场故意的安排休想他夏明远会视而不见,穆荣林竟然算计到罗漪的身上了,你定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夏明远便跟着孙志典关若山等人一同出了泰和殿,夏明昭和萧海含则被皇上单独留下来了,只说要简单吩咐几句,而穆荣林则被请到了泰和殿的偏厅稍作休息。

很显然,皇上和皇后是要给夏明昭和萧海含上一课了。今日的事情大家都明白不过是个台阶的问题,至于真相,皇上已经懒得再问,到了后殿,都不容萧海含解释一二,皇上的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你们两个,还不给我跪下!”

萧海含本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刚刚在泰和殿的时候皇上在故意压抑着愤怒,没有当场戳穿所有的事情不过是还想给四皇子留下面子,而她。面上是四皇子妃,实际上看在皇家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物件,一个东西。

夏明昭和萧海含应声齐齐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声音齐整的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今日的事情。朕不想知道真想何如,外头的那些人也并不想知道真相,他们只要捕到风捉倒影就够了。而你们,哎,朕真是失望透顶。好了,让你们进来主要是要嘱咐你们,走出皇宫,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们。该怎么做自己知道就是了……”

皇上口中的叹息声越发浓了,重重甩了甩袖子。不耐烦的走到里侧厅子去了,外厅中。独留下夏明昭夫妇和惠仁皇后三人。

惠仁轻移莲步走上前来,双手搀扶住了萧海含的小臂,微笑着道,“四皇妃不要计较,你父皇也是太过担心你们的安危了,不过一时气结,过一阵子气儿消了就好了,你们小两口刚刚成婚不久,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还要相互搀扶过一辈子,今日的事情不算什么,整理整理形状出宫去吧,不是还有穆殿下需要照顾?”

不过一时气结?夏明昭心中冷笑,皇家哪跟平常家族?任意一个儿子都不能暴露丝毫弱点在父皇面前,哪怕让他看到蛛丝马迹都会有碍于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印象,而今日的事情不管关不关他夏明昭的事儿,都已经让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了。何来,“过一阵子气儿消了一说呢?”阴影始终会留在父皇的心里了。今日皇上之所以力挺穆荣林,装聋作哑般的顺着他说的版本下台阶正是因为他要顾忌皇家的颜面,是万万不能将此等糗事报出去的,刚刚那几句话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不管今天发生的事情事实如何,出去了之后夏明昭和萧海含两人全都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反倒在众人面前时候感情还要装的更好,这样才不至于落忍口实。

虽然知道惠仁说的不过是表面的好话,但萧海含还是露出了一副受教并感激的神情,眼中含泪的跟着夏明昭走出了泰和殿。

原本光鲜亮丽的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一路出宫的路上虽然接受着宫女太监的礼制恭亲,但却依稀能够听到身后的唏嘘声,是那般的刺耳,仿佛一把把尖锐锋利的刀刃刺入他们的胸膛。然而一旁的夏明昭,状若平常一般面带俊朗的微笑,丝毫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可越是这样,越代表着不正常。

跟夏明昭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对于自己夫君的性格,萧海含还是很了解的,其表面上装得越是镇定,就代表其心中越是愤怒滔天。并且,这一次夏明昭眼神中隐隐透着的阴冷让萧海含有种极为不妙的感觉,每一次夏明昭暗自露出这样的神情时,都是他要杀人的预兆。

当夏明远将今日穆荣林宅子门口到大殿之上所有发生的事情跟上官罗漪说了之后,上官只是轻声一笑,“表面上来看是把夏明昭逼到绝境上了,不过依据我对他的了解,此事还没完,这次虽然是穆荣林先挑的事儿,但依我看,夏明远是把咱们恨上了,多防范一些总不没什么,只是穆荣林那边……”

夏明远听到这里,诡异一笑,“穆荣林那边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了吗?”

上官笑意缱绻,“这样的贵客顺顺利利来北夏,我们怎么能够让他安安全全回西疆呢?”原本就不打算放过他,可巧了,这家伙居然自己找上门儿来,那么就看谁的计划更周密更详尽了。

为了不让云锦嫁到那么远的西疆去,皇上和惠仁皇后的动作还是很快的,次日便将和亲的人选敲定了,定的是长平侯嫡次女展阳郡主,长平侯是皇上的堂弟,在朝廷中向来默默无闻,又极少跟两派的人交涉,相当于朝廷中的隐形人物,实则呢?

在皇上登基之前,也曾与夏明昭这些人一样经历过兄弟们的自相残杀,殊死相斗,那时候长平侯并不是支持皇上这一派的。所以现在长平侯的所作所为是最为明智之举,因为不管皇上如何大度能容,都会在见到长平侯的时候回想起他曾经帮着其他兄弟一起对付自己的场景。

为了保命,长平侯从此在朝廷中便开始了不声不响的生存方式。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逃脱将女儿远嫁和亲的命运。当圣旨送到长平侯府门口的时候,听闻展阳郡主直接晕过去了。这位郡主同京中的大家闺秀不同,她是极少露面的,唯一几次露面也是皇家的宴会,不得不参加的那种。

最近这一次,即穆荣林过来的这一次,展阳郡主也是在场的,虽然对那位穆殿下没什么厌恶之感,但好感也谈不上。这位郡主性子温柔至极,从小守着严苛的家教,若说代表着北夏远嫁至西疆,面子上是最好不过的,可以充分代表北夏的荣耀,可就是苦了长平侯一家子了。

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好好养大的女儿,就这么在皇上简简单单一句话之下,就要远嫁他乡了。可皇上就是吃准了长平侯的想法,他不管心中如何不满,面上都会跪受隆恩。

“长平侯府一共就只有三个女儿,两位嫡女,长女已经进了丞相府,次女却要远嫁西疆,唯一剩下一个庶女,刚刚及笄,却也不知将来如何。这么多年的恩怨,皇上居然还记着,可见君王之冷心啊……”上官面色淡然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夏明远却瘪了瘪嘴,“可见其肚量之小,面上对长平侯有礼有敬,仿佛对过去对不起他的人很是礼遇,实际上却在背地里捅刀子!堂堂君王,竟为此举,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说到底,不管皇上做什么,夏明远始终都是看不顺眼的。

“不管怎么样,丑闻风波也算是这么过去了,眼下不管皇上指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给穆荣林他都只有挺着的份儿,谁让他先不顾廉耻做出那等偷鸡摸狗的事情呢,如今竟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应得的……”

“好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上官突然转过眸子,眼神凌厉的瞅了夏明远一眼。

夏明远一愣,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右手臂,“你说什么?”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瞧见你不对劲儿了,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是穆荣林对你下手了吧?”上官说罢,瞅了眼夏明远的表情,没等他回答就已经猜透几分,“他下手倒是够快”,随即不容分说起身走到夏明远身边,拉过他的右手一掀袖子,顿时看到那经过简单包扎的手臂上还隐隐露着血迹了,“以为我没看到还想蒙混过关?冬语,去把药箱取来……”

夏明远仿佛不知道疼一般,只是嘿嘿的笑着,“有你给我上药,过不过关不重要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深夜相约

天气逐渐开始转凉,上官午后乘凉的习惯也改为了午眠后在外室看书了。悠闲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上官的思绪却飘出很远,这几日夏明远虽然面上什么都不说,但是上官都知道他在外头被穆荣林和夏明昭设下的各种计谋困扰着。

虽然如此,但夏明远却很少跟上官说到这些,仿佛根本不值得一提一般,每每到她面前,他总是微微笑着,一副不知愁的模样。上官虽也佯装不清楚,但心里却也难以平静,看来对穆荣林和夏明昭的计划要提前一些了才行。

外头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秋日临近,一些率先枯黄了的树叶都开始飘落了,窗外,一个半黄半绿的树叶轻飘飘顺着窗口飞了进来,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上官手握的卷轴之中。上官眸色一定,待看清楚那树叶的纹路,却也是笑了。

她略一抬头,绿萝会意迎过来,“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上官拈起书卷之中的树叶,随即手指轻柔的合上了书卷,倦怠的拖着下腮说道,“我有些乏了,许是刚刚没有睡够,让丫头们都退下去吧,我再倒一会儿。”绿萝会意,虽然心中疑惑,小姐素来都是午间一觉的,从来不曾拖沓或者睡过回笼觉之类的,今日是怎么了?

但是,面上还是遵从的带着一众丫头下去外面守着了。

门刚刚被关上,上官就缓缓睁开眼睛了,嘴角带着莫名的古怪的笑容,“出来吧,还打算躲在外头多久?”

话音刚落。两个高大的黑影顺着侧面窗子便凌空飞了进来。赫然是上官罗恒和复葵二人。

“我就说你不管怎么轻手轻脚的都不会逃过罗漪的耳朵,看被她发现了吧?”上官罗恒说话间,眉眼中似带着些许自豪,可见对自己妹子的能力有着十分的把握。

复葵却只是撅了撅嘴,“这可是她的地盘。她当然熟悉……”

上官晃了晃手中绿黄色参半的树叶,“复葵,说你大意你每次都要犟嘴,最近又在研究什么毒药之类的了?只不过从我院子中的树旁经过而已,这叶子上都沾染着你身上的气味了,带着如此浓重的味道还到处乱跑。亏得是我了,若是敌人怎么办?”

复葵一愣,上前一大步拈起了上官手中的树叶,怎么闻都闻不到什么毒药的味道啊,“罗漪丫头。你的嘴说什么当然是什么了,没有多少人能够说得过你了、。”

“好了,先不说这个,哥,你们今日过来是为了?”

“复葵听闻穆荣林来到北夏了,说什么都要跑出来,还说务必要让他参与到计划当中,怕你不答应他说一定要亲自过来才行。”上官罗恒说着。忍俊不禁。

复葵则双手交叉胸前,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我只是觉得穆荣林这么难摆平的角色。怕你们人不够,所以添个人手而已,如果嫌我麻烦,那我不参与就是了。”

上官突然笑了,“好,好。好,怎么少得了你呢。若你们今日不来,我跟明远也是要找过去的。对了哥,大表哥那头怎么样?这几日在京中可还好?”

“恩,都挺好的,因为舅舅来京中太过大张旗鼓,又被皇上刻意嘱咐留京任职,所以大表哥不方便跟舅舅同出入,就被我拉到咱们的藏身地去了,现在每日跟兄弟们同操练,对于他这个闲不住的人最好不过。”

“恩,这样最好……”

上官话音刚落,复葵突然在她的身边坐下,“罗漪丫头,前几日的事情我刚刚才听说,怎么那个臭小子居然敢对你有所居心?”臭小子自然是指“穆荣林”了,上官自然意会,却面容淡然,“他不过是看中了我的刁钻泼辣,没人敢欺负我,我又有勇有谋,想夺回去当个军师罢了。不过,恐怕要失望了。”

复葵单手摸索着下颌,做思考状半天都不曾言语,他对穆荣林的恨可不比夏明远要少多少,这点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上官是再了解不过,但看如今复葵的模样,倒很是不骄不躁,凭这点,上官倒觉得复葵真的成长了许多。

三人正在谈话,绿萝突然敲响了外头的门扉。往日里若是上官独自在休息,手下的丫头们是从不会过来乱敲门的,除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上官略一扬眉,“绿萝,你进来吧……”

绿萝推开门,悄声走了进来,乍然看到屋内多了两个人,却也是愣住了,但只是一瞬,随即便恢复了平静。跟着小姐的时间久了,什么事儿也都见惯了,跟一旁两人淡淡福了一礼之后,绿萝将手中的托盘送到了上官面前,“小姐,又收到一封信件。”

上官淡淡瞥了一眼托盘中的信封,嘲讽一笑,“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复葵好奇的盯着托盘中的信件道,“怎么回事?莫非是京中哪个富家公子敢打你的主意?竟然连英王殿下的威名都不怕,我倒还真想看看此人是谁。”说着,复葵直接拿起了信封,上官倒也不阻止,任由他打开来看了。

复葵一目十行的将信件看完了,随即重重拍在了桌上,“哼,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上官罗恒差异,低头瞄了一眼那信纸,赫然看到落款三个字:荣林字。

“穆荣林?”上官罗恒恍然大悟,怪不得复葵会如此恼怒了,“这家伙倒还真够执着的,竟然还打着你的主意?”

上官罗漪淡淡一笑,“是啊,那事情过后他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每日给我送来很多样东西,金银珠宝自不用说,光这信件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封……”与此同时,对夏明远却也不断的乱下杀手,想着一举两得?上官不由冷笑。

“信上皆是不堪入目的恶心之语,罗漪丫头还是不要看了,好好的闺阁千金都要被他给教坏了。还约你今日晚上见面,切,真是厚颜无耻。”

上官一愣,面色突然冷了下来,“给我瞧瞧……”复葵不以为然,“你还是不要看了,我拿出去烧了最好。”

“我要看……快给我看……”上官幽深的双眸,专注的盯着复葵的脸庞,看得他不由自主将手中的信就交了上去,待信捏在上官手中的时候,复葵才恍然,刚刚那一瞬间,上官这丫头的身上仿佛透着一种威慑力,她这个年纪丫头不会有的那种威慑力。自己竟然就被她说服了?

复葵暗自揣度的时候,上官已经将信从前到后扫完了,“明日他就要回去西疆了。”

复葵一愣,“什么?他信上写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上官幽幽叹了口气,“你别看这是寻常的信件,其实每一封信都可以有不同的读法,早上他刚刚送进来一封,大概意思是明远在他的手上,今日会送来第二封信告诉我该怎么做,如果我不按照他要求的,明远的性命就要没了。而这一封……约我晚上相见……并且他非常明确的说了明日就是他返回西疆的日子,他打算今晚直接启程,这已经是十分明了的跟我说明意思了,若是想救明远,那么就要以我的命来换。”

没错,虽然穆荣林已经有了展阳郡主,但他却仍然大张旗鼓的往孙府送各式各样的东西,看得京都诸多大家小姐们都红了眼,背地里更是对上官罗漪说什么都有,不乏那些为展阳郡主鸣不平的,只说上官凭着花容月貌,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勾引着西疆的二皇子,人家都已经有了婚约,却还让他念念不忘。

却不知穆荣林在送来的东西上花了多大的心思,那封封信件若是按照寻常的阅读顺序来看,的确都是爱慕之语,可若是反着来读却又透着另一层含义。上官早已发现了其中蹊跷,却一直按兵不动不曾给出任何反应。直到今天的第二封信……

上官罗恒和复葵的脸都没了颜色,他们四目相对,半天没有了言语……夏明远身边跟了多少虎旗、狼旗的兄弟们,那些人都是什么水平,这点上官罗恒和复葵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也会被抓起来,可见穆荣林下手有多狠,用了多上不得台面的招数,既然都肯出这样的招数了,那么上官罗漪若是过去了,怎么还会有好下场?

屋外,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还在继续,仿佛千万颗珍珠低落银盘发出的那阵脆响,一时间竟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上官坐在马车里,悠悠荡荡的朝着相约的地点行进,窗外呼呼的风声擦耳而过,吹动着马车的窗帘喋喋发响,躁动不安,似乎在预示着一会儿即将迎来的不平静。

冬语坐在马车门口,专注的擦拭着剑刃,车内静的毫无声响。

突然,马车一顿,冬语警觉的掀开车帘,回过身来对着上官道,“主子,我们到了……”

上官眼神幽深的望了眼车外,缓缓的勾起了唇畔。(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崖顶落石

走下马车,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吹动着上官的秀发在夜风之中徐徐飘动。

这里是京郊的一处旷野,不到两里地之外,就有一处只有很少人直到的出城密道,每每城门下钥之后,来往城里城外的人就会走这条路了。上官明知道穆荣林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却还是来到了这里,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除却一个车夫之外,身旁就带了冬语一个人。

穆荣林追随着上官一直到走到他面前,突然笑了,笑容如夏日里和煦的阳光,却不知怎么的没有一丝温暖,“郡主果然守时,竟然分毫不差的赶来了,看来您跟英王殿下之间的感情果真非同一般。”

上官轻轻笑了,“穆殿下,有什么话快说吧,我不喜欢说话绕弯子,既然我已经按时到了这里,人你尽可以放了吧?”

穆荣林打着哈哈笑道,“郡主,我以为你聪明伶俐,却没想到你真的独自前来,如今你跟夏明远可都是我的囊中之物,我带着你回西疆,这一路上都会被北夏的追兵乱追的,若是带着英王那就不同了,有他这条命跟着,什么人也不会敢对我下手,所以,到了边境,只要咱们到了西疆的地盘,英王的性命我自会放了。”

上官的眉舒展开来,眉宇间瞬间竟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英气,与一般的闺阁女子大不相同,“穆殿下计划得倒是周密,可是你怎么就这么确信我会跟着你走呢?”话还没说完,她动作极快的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尖锐的匕首,亮光一闪。瞬间抵在了自己的勃颈处,她微微仰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口中却微笑道,“穆殿下。我既然已经来了,就是答应你要跟你回去西疆了,但是你堂堂西疆二皇子却是言而无信,这不大好吧?若你不先放了夏明远,那我这把匕首可就直接刺进去了,不是想要我跟你一同回去西疆吗?带着罗漪的尸体回去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您看如何?”

穆荣林的脸色瞬间僵直,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声音也更加和煦,“郡主真是多虑了,我也没有说不放英王殿下不是?来人啊。还不快把英王殿下带出来。”说着,穆荣林略一招手。旁边自有人带着头被罩着黑布的夏明远走到近前。

上官丝毫不管穆荣林在一旁说什么,只是眼神专注的盯着夏明远的头,随即目光阴寒的瞅向穆荣林,穆荣林笑了,伸出手将夏明远脸上的黑布掀了起来,“看吧,货真价实。如假包换,是英王殿下没错。”

夏明远眯起了眼睛,待看清面前人的时候赫然吓了一跳。“罗漪,你怎么过来了?你傻不傻啊?!”面上满是心疼与担忧。

上官在看到夏明远的瞬间,握着匕首的手却是一松,“你没事就好。”

“好了,既然交易已经达成,那么咱们就此别过吧。郡主你放心,英王殿下我自会放到安全的地方。走吧,咱们可以回去西疆了。”穆荣林说着就要上前。

身后被束缚着的夏明远却突然动了起来。就要拦住穆荣林的去路,说什么也不让他接触到上官。

然而他被身后两个壮汉束缚着,身上又被捆绑的都是绳子根本连动弹的机会都没有。

而上官这边,刚刚放松下来的匕首突然又竖了起来,“我只会上自己的马车,在离开北夏,我确定英王的安全之前请离我远一点。”

一旁的冬语也不甘示弱,抽出利剑横在了上官面前,“穆殿下,请您放尊重点。”

穆荣林倒也不急,只是微笑,极为自信的微笑,反正上官现在已经是她的盘中餐了,早一时晚一时又怎样呢?这几日在北夏的日子,穆荣林真是被折腾的够呛,每日跟夏明远周旋着,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抓住,若不是夏明昭想到此法,恐怕他穆荣林就要带着那个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的展阳郡主回西疆了,那就真的成了败兴而归了。

如今的法子可谓一举两得,他也得到了上官罗漪,夏明远那边生死不论,落到夏明昭手里自然没有他的好果子吃。早知道有这么容易的法子就不做劫掠那件事儿了。简直要把面子都丢尽了。还害得他跟夏明昭的联盟险些破裂。更弄的他名誉受损,还好这里是北夏,并且四皇妃的事情皇室的人是不会乱传出去的,西疆那边因此不会得到消息,否则就会对他的清誉有所影响了。

“嗯,郡主身旁的丫头身手不错,这我就放心了。”穆荣林脸上仍旧挂着得意的笑,淡淡瞟了一眼冬语,目送着上官走上她的马车,吩咐旁边的人道,“我到达边境之后就会给你发出信号,你这边便将郡主给放了就是。”夏明远身后的壮汉用低沉的声音“嗯”了一句。

不多时,穆荣林和上官罗漪等人的马车已经消失在寂静的黑夜之中了,夏明远却始终站在原地,被冷风肆意的吹着。

突然,一声脆响之后,夏明远身后的壮汉应声倒下,哐啷一声震得周边土地似乎都在颤抖。

“主子,龙常来迟了……”龙常一边告罪,一边动作极其迅速的将夏明远松绑。

夏明远松了松被箍紧了的手腕,语气冷凝,“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您放心,一切都按照原计划安排好了。”

夏明远微点着头,目光落在了上官远去的方向,眸色越发阴沉。

穆荣林先是坐在马车里头,但过一段路程之后他却径自骑上了高头大马守在上官的车畔。

冬语放下车窗帘转过头对着上官耳畔轻声低语了两句,上官轻轻一笑,“看来还不是太笨,怕我会中途逃跑……”上官罗漪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脚下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路似乎并没有刚刚那么平坦了,只听车外穆荣林的声音高高扬起,“前方路更窄了,大家小心前行。”

“是,殿下。”

上官眸色一沉,嘴角渐渐挽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就是现在了。

从北夏通往跟西疆交界处共有三条路可走:其中两条是官路,四通八达,而第三条则是百姓们通常惯用的小路,由于此次穆荣林走的匆忙而又没打招呼,所以压根儿没有走官道,直接奔的小路。

然而,这一处是山路,崎岖叠嶂,陡峭险峻,道路是临崖而建,左侧是深邃的险壑,右侧则临着陡直的山壁,普通的马车是很难通过的,还好上官今日所乘坐的是小号马车,普普通通的那种,随着前方带队人的牵引,队伍渐渐走上了最崎岖的道路。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窄路终于通过了,正当大家同时放松下心情的时候,前方的断崖处突然从上方滑落一处落石,紧邻陡崖,最近又是大风天气,有落石是正常的,但人可以预料这些,马儿却不能。

穆荣林所骑着的马儿自有他勒着缰绳来控制,可上官所乘坐的马车就没那么容易了,噼里啪啦的落石声音中,夹杂着马儿的呼啸,终于套着马车的马儿失去了控制,疯了一般的朝着前方宽阔的大路跑去,穆荣林见状脸色刷的白了,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上官罗漪骗到手的,眼看着就要将这个女人带回去西疆了,不能半途出事儿啊,这样想着,他下意识朝崖上头瞄了一眼,只看见漫天星空,没有任何其他故意安排的痕迹。

打消了心头的疑虑,穆荣林镇定精神,双腿极有力的打马追了上去,独留下身后众多带过来的西疆勇士,有的动作极快,自然跟了上来,有些则直接葬送在了乱石之下。

穆荣林的御马技能算是西疆皇室子弟之中数一数二的了,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追上前头上官所乘坐的马车,那马如同神马一般,不多时便消失在前方的森林之中了。穆荣林几乎急出了满头的大汗,仍旧没有放弃追逐,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终于在森林的深处找到了上官的马车,那车子卡在两根粗壮的树干之间,马儿则早已经无影无踪了,显然是被刚刚那乱石吓得够呛,只顾着疯跑了。

穆荣林紧张莫名,直到看到上官马车的瞬间才略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心跳加快了起来,动作极快的下了马车,直接奔上去掀开了车帘子。

马车内部,冬语半蹲在车门口,死死挡住了身后那个躺在软榻上的人儿,动作利落的抽出利剑,一双如鹰般敏锐的眼直瞪向车外,似乎在做着随时迎战的准备,但看到是穆荣林,却是松了一口气。

穆荣林眉头一皱,眼神犀利的透过冬语瞧向她身后,只见那背后的人儿正虚弱的侧躺在榻上,背对着门的方向,一副受了伤的模样,他警惕的眯起了眼睛,诡异笑道,“既然有此逃窜的机会,为什么不带着你家小姐跑得远远的,居然还在马车里停留,能告诉我缘由吗?”

有着穆荣林这样成长经历的人,都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多疑,上官刚刚明明可以逃脱,她却仍在马车里等着救援,这不得不让人遐想。(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溃不成军

冬语死死挡着身后那个较弱的身影,挺起了胸膛硬着头皮道,“刚刚颠簸,我家主子头伤犯了,外头风大,若是我冒险背着主子跑,她会着风寒的……况且,主子也不会允许我肆意带她离开,毕竟公子的性命还攥在你的手里。”

穆荣林突然笑了,笑声很大很清脆,震荡的整个林子里鸟儿乱起,一时间噗腾腾的声音到处都是,“郡主身边的丫头果然灵敏,紧要关头竟然如此理智的分析利弊,不知道郡主的伤势如何啊?”穆荣林说着,潇洒的甩开了袖子,就要走上马车。

冬语却突然错开一步挡在了穆荣林的面前,“穆殿下,请放尊重一点,主子刚刚磕到头部,奴婢需要为她包扎,您不方便在场,当下请帮我们重新将马车套上一只安全的马儿,继续赶路才是,主子刚刚吩咐了,她只关心英王殿下的安危,一切就有劳穆殿下了。”

穆荣林闻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哈哈一笑,倒退了一步,“如此?倒也可以,只是郡主毕竟是我要带回去西疆的客人,伤势才是最重要的,郡主,你还好吧?如果听得到的话可否回复我一句呢?”罢了罢了,还有几里地就该到了……”

身后,几个跟着穆荣林的将士已经骑着高头大马跟了过来,见穆荣林没事,都放下心来,紧接着动作极快的按照穆荣林的吩咐开始为上官的马车重新套上一只马,又废了很大力气御马,将马车从两只粗壮的大树中间拉了出来。

折腾了许久,掉队的人们几乎都跟上来了。清点人数之后一个不少……

穆荣林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西疆勇士的骁勇倍感满足,他却不知道,刚刚落石的时候,几乎近半的人都被石头砸扁了。也就是说。他眼前的这些人里头,有一半儿都不是他的心腹。然而此刻的穆荣林怎么会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欣喜于回到西疆之后的大丰收,和他越发近在咫尺的皇位,有了上官罗漪,他在皇宫之中就多了一份筹码。这一点他非常坚信。

毕竟能够将夏明远那么一个在穆荣林看来根本上不得台面的臭小子弄上台子之位的女子,若是帮忙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穆荣林,肯定坏不到哪儿去。

可就在正装队伍重新上路之后,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音突然充斥了众人的耳朵,穆荣林警惕的摆手让整个前进的队伍停下。随即回身看向身后,他跟夏明昭的原计划,是夏明昭负责善后,他负责上官罗漪,按照原计划,夏明昭现在已经将夏明远杀掉了,应该不会追过来才是,那么身后追上来的人?

穆荣林心下一惊。眉头倏地皱起,“大事不妙,向着家的方向。快跑!”

身后马蹄声音的来势汹汹犹如千军万马,此状必定不是友军了,那么极有可能是夏明昭那头失手了,被夏明远那个小子跑掉,他追过来抢人了。当下,穆荣林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眼看着前方就要到达西疆,回到自己国就没事儿了。边境可有二十万大军在等着他……想到这里。穆荣林几乎不假思索的发号施令,命令全勇士。奔着本国的方向,跑!

这一声令下,所有的勇士全部绷紧了神经,护送着穆荣林和上官所乘坐的马车便朝着前方边境处跑去。身后的马蹄声却是越来越响。无奈刚刚经过乱石之后,这批马儿都受了惊,此时力劲儿都不足了,不多时,身后那些马儿便有追上来的石头,并且穆荣林回首时清楚的看到,那身后众多人穿着的竟然是北夏的兵服服,也就是说,并不是夏明远带过来的人,而是官方的军队了?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北夏的客人!这些小兵们追我做什么?”穆荣林心中暗骂,打马的动作也不由加快了。

突然,一声惨叫在穆荣林的队伍之中窜起,骑马守在穆荣林身侧的一个勇士突然应声倒下,马儿嘶吼一声,也跌落了。穆荣林仔细一瞧,那马儿竟然生生被砍下了一条腿。他瞪圆了眼睛看向倒下马儿的周边,一个穿着勇士服饰的男子正手握着一把拔出鞘的利剑,剑锋上犹自还在滴着血:自己人怎么会?

穆荣林心下一惊,正纳闷,却看向那握着剑的勇士,却见那人面孔极为生疏,“你是谁?什么时候混进来我的队伍的?”当下,穆荣林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警惕的一扫四周,竟发现身旁很多面孔都是没见过的,刚刚在树林之中光线太过阴暗,只数着数量,根本没在意人的样貌,现下一看,可是犯了极大的错误。

他瞬间意识到不妙,就看向一旁的马车,那里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皱着眉头又朝远方看去,不远处那飞奔而来的千军万马已经近在咫尺,面对面的瞬间,追上来的马儿却都停了下来,穆荣林走上前去,迎上了那些追兵的头儿,是个很脸生的人,他来到北夏的这段日子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你是谁?因何追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们北夏朝就是如此待客的?”

“穆殿下,得罪了,本官奉命行事,听闻穆殿下要回国,特意过来相送,这是我们北夏国的礼仪,只不过……您回国归回国,万不该带着我们的人,皇上可是亲自下御笔给你指了一位郡主,怎么穆殿下竟然不满意吗?居然大着胆子拖了我们北夏的公主?”

穆荣林怒目圆睁,陡然一惊,“公主?什么公主?”

那官兵中为首的人儿哈哈一笑,“穆殿下,明人不做暗事,怎么您竟然敢做不敢当吗?本官就是因为这个才追上来的,皇上已经下令,命本官今日务必将公主殿下带回去,若是公主毫发无伤,穆殿下今日的鲁莽行为倒是可以看在两国的盟约上从轻处理,可若是公主殿下受伤了……”为首之人面上满是嘲讽,目光随之飘向一旁的马车。

穆荣林只觉得头脑晕眩,那马车里明明就是上官罗漪啊,怎么会变成公主呢?回想刚刚重新发现马车的过程,穆荣林陡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莫不是刚刚被掉了包?他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就朝着马车走去,一掀开帘子,就有一把利剑陡直的冲了出来,冬语二话不说对准穆荣林的死穴开始拼杀,口中还不停喊道,“西疆二皇子对北夏公主不敬,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快保护公主!”

这一声令下,人群中立刻乱成一团,原本混进勇士堆里的人儿也开始拔出刀剑对准各自的敌人,追上来的官兵也挥刀砍了起来,穆荣林则被冬语颤抖不休,这个时候傻子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穆荣林再次中计了!

“好你个上官罗漪,我真是小瞧你了!”穆荣林高声怒吼着,一边跟冬语拼杀,一边奔着马车方向奔去,周遭刀剑相搏的声音充斥了整个道路旁,一个个倒下的身体几乎铺满了整个道路,眼看着跟随穆荣林的勇士们一个个减少,穆荣林的眉头越皱越紧。

冬语挥剑直入,直奔穆荣林的胸膛,他却横剑一挡,飞身从马背上站了起来,临空飞脚冲着冬语踢去,冬语一个错身,躲过了穆荣林的飞脚,转身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来这不过是障眼法。

穆荣林逃开了冬语的缠斗,径自奔向马车,直接从马车顶蓬跳了下去,马车里一丝一毫的光线都没有,穆荣林刚刚站稳,忽觉得双腿中间一麻,一种足以牵动全身的痛楚从大腿中间传了开来,他下意识的双腿夹紧,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眼睛的泪水几乎在瞬间喷涌而出,这种痛苦可比直接杀了他要大得多,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干嚎了一声,猛地后退两步,硬生生退出马车倒了下去。随即,漫天的星空映入眼帘。

他仍旧皱着眉头,因为下体的疼痛愈加严重了,他简直感觉不到两腿中间那东西的存在了。

就在这时,他倒地处前方的马车上,一个有着婀娜身材的倩影窈窕从帘子内部走了出来,女子的衣服赫然是刚刚上官罗漪所穿的,可不同的是她的那张脸,那是一张比上官要大几岁的女子的脸,容貌跟北夏的惠仁皇后极为相像,这张脸穆荣林是见过的,赫然是北夏皇帝最为宠爱的云锦公主的脸!

穆荣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刚刚短短的时间里,上官罗漪竟然真的把云锦公主掉包在了这辆马车里,她是怎么办到的?他们难道都不顾及一国公主的清誉吗?有着这样被掳走的经历,云锦还想不想嫁人了?

穆荣林正脑中一团乱,忽然身旁一个勇士应声坠地,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穆荣林身旁,他一转头就瞧见一双极度狰狞的脸,那勇士竟是死不瞑目,嘴还长得大大的,没有合拢……忍着身下的剧痛,穆荣林手拄着地面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已是满头的冷汗,一阵惨叫声中,面前已经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放眼看去,他带过来的数十名勇士,却已经剩下十个不足了。

这一战,他溃不成军。(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 施以宫刑

噼里啪啦,仅剩下的几名勇士应声倒下,他们几乎没有惨叫的机会就被接连抹了脖子,那为首的官兵武艺极高,一看就非平凡之人,穆荣林忍着剧痛,顶着满头大汗颤抖着扶着马车站了起来,他身旁只剩下唯一一个勇士了,那人竟也遍体鳞伤。

“你们……是上官罗漪派你们来的吧?”

云锦公主高高的提起了裙摆,笑容倾城,她动作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巧步迎上了为首的官兵,抽出腰间的手帕擦拭了他额间微凝的薄汗,“罗恒,你说咱们该如何回答他才好呢?”

上官罗恒哈哈一笑,“穆殿下,敢对我上官罗恒的妹子打主意你就要做好没命的准备……”说罢,他打了个响指,声音既响又脆,竟划破了这夜空之中飘荡着的血腥味道。

穆荣林凝眉,突然听到略微响动,随着声音朝云锦和上官罗恒身后望去,只见不远处三个身影若隐若现的朝这边走来,一个身姿窈窕,显然是女子,另一个则高大颀长,英姿挺拔,而第三个人行走的姿势很是随意。直至行到近前,穆荣林才真正看清楚来人:两个是他此刻几乎要恨之入骨的上官罗漪和夏明远,最后一个……?

复葵撅着嘴巴凝视着手捂下体的穆荣林,面上满是嘲讽,“穆荣林,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他一说话,穆荣林立刻听出来了,“这声音……你是……复葵?”这声音;真的是复葵的,可是这张脸……跟穆荣林印象中的复葵完全不同!

穆荣林几乎没有时间用来惊讶,当下的环境已经容不得他做任何思考。现在,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复葵不羁的笑声突然在四周飘散,他声音却几近嘶哑,“穆荣林,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这一天!”

穆荣林满面惊恐。他曾经对复葵和夏明远做过什么,他自己最清楚了,如今虎落平阳,他哪儿还有好果子吃?虽然惊惧,但穆荣林还是悄无声息的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儿,除了身旁还有一个跟着过来的勇士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上官罗漪和夏明远的心腹,今日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眼看着就要达到边境,真是可惜,只差一步而已。他心中正在暗自懊悔,今日的事情他太过小瞧上官罗漪了。竟然没有想到中途会发生变故。所以连第二天路都没有准备,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正在这时,突然身后一个巨响,穆荣林回头,只见一道亮光从他身旁带着人的手里窜起,直冲入天空,照亮了半边天。闪光堪比漫天星芒。

而那男人此刻早已虚弱的喘着气,终究还是太过疲惫。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原来,趁着最后就要咽气儿的空隙。这男人竟然发出了一道信号弹。

穆荣林心大宽,若是援兵们看到信号,定会过来支援,太好了,太好了,只要在那之前保住性命即可。

复葵一看着急了。腾地火气上涌,一把夺过龙常手中的剑想也不想直接冲着穆荣林刺去。穆荣林虽虚弱无力,但当下也是反应极快。一个闪身便避过了,待复葵再要回身刺入的时候,一个女声遥遥的在四周响起,“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复葵的剑锋已经抵在了穆荣林的喉咙处,只要稍加用力,便会直穿进去,可上官的声音却让这一切动作都戛然而止。复葵满面疑惑的停住了当下动作,侧过身子看向上官,满是不解,“罗漪丫头,你要做什么?复葵现在若是不杀,待会儿援兵来了,可就下不了手了。”

是啊,援兵过来,那就不是他们这样简简单单解决私人恩怨的问题了,而是两国之间的对峙,北夏和西疆原本关系正在缓和,万不会在此时候闹得更僵,如此这般,就只能放穆荣林回去。这一点复葵还是很清楚的,所以若是想要报仇,就要趁着援兵过来之前把穆荣林直接解决了。虽然这是便宜了他,但也无奈,别无他法。

“复葵,穆荣林其人,已经到了让你恨之入骨的地步了吗?”

复葵想也不想,狠狠点了点头,“今天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站在上官身旁的夏明远,一直也没开口,只是目光尖锐的看向穆荣林方向,笑而不语。虽然不知道当下上官有什么想法,但夏明远心有直觉,上官要说出来的法子,绝对比一刀杀了穆荣林要有趣的多。

“你这样的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掉?”

复葵一阵,颇有些不耐烦道,“臭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虽然嘴上很硬,但复葵的手里却迟迟都没有动作,可见其心里还是很听从上官吩咐的。

上官也不着急,意味深长的笑了,“复葵,不要着急,恨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要亲手解决他的性命,在这世上,有很多法子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穆荣林心高气傲,今日若是就这样死了倒是让他捡了便宜,可若是留着他的性命,我保证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复葵表情变了又变,显然在斟酌,而一旁的穆荣林脸色早已经惨白,不知道是因为被上官的话震慑到了,还是因为他身子实在太过难受。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复葵突然问道。

“穆荣林身为西疆内定的太子,他现在身份可是十分尊贵的,今日若是咱们不杀掉他,把他放回去,不管怎样他都会翻身,但是除了一点,咱们若是让他永远也做不了这个皇位的继承人,那么他便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这不是更简单,更直白,都不用咱们动手,还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失去他最想要的东西,这生生的痛苦可比杀了他要痛快的多哦……”

虽然不知道上官究竟要用什么办法,穆荣林的心底深处却有一层层不好的感觉涌出,上官罗漪这个女人,但凡她想出来的法子绝对可以让人……穆荣林竟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游刃在西疆皇族这么多年,见过色厉内荏的,见过外强中干的,却从没见过上官罗漪这样隐藏的如此之深的女子,穆荣林此刻不由竟开始后悔了,这次若不听那人的话将目标对准上官,他也不会落到这么惨的下场。

“不让他做继承人?这怎么可能?他只要一天活着,一天就会也一定会是继承人!”

“那我问你好了,西疆比之北夏虽然经济也是富庶,但却一直隐忍着边境纷乱,并不做过多争执,你可知道为什么?”

复葵疑惑,“为什么?”

“因为他们人口稀少,虽然土地广漠,却人口稀少,这是西疆的短板,所以他们不可能主动发出什么大规模战争,而不论哪个国家,皇族呢,除了抱住国家根本,都还有一个共同的任务——绵延子嗣。”

上官说罢,在场的人几乎都明白了,没错,现在西疆的皇帝是很喜欢穆荣林这个儿子,也一心想让他继承自己的皇位,可若是穆荣林没有延续子嗣的能力,他就失去了登上那个位置的机会,彻底失去……

穆荣林眼底深处一层层惊恐之意蔓延开来,一点点抹开了,抹匀了,渐渐充斥了他整个眼球儿,他下体刚刚已经受了云锦公主一脚,现在都还没有知觉,上官罗漪还想怎么样?

复葵反应过来之后,笑的几乎合不拢嘴,手中的剑都不受控制的在颤抖,甚至隐隐有部分已经刺入了穆荣林的脖颈,有丝丝血液已经朝外流淌,然而下一秒复葵却转移了剑锋的方向,渐渐往下移……穆荣林惊惧难耐,他猛地加紧了双腿,说什么也不摊开的样子。

复葵越发想笑,突然扬声道,“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按住他?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身旁众人已经冲上来七手八脚的将穆荣林按倒在地,云锦侧过身子将头埋进了上官罗恒的怀里,不想去看那污秽的场面,上官也转过了头。耳边却传来穆荣林因痛苦而发出的惨叫和野兽般的嘶吼,“上官罗漪,夏明远,复葵,你们不得好死!啊……”

复葵手起剑落,动作还是很快的,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了实施宫刑的侩子手们每日的工作状态,可他刚刚得手,突然眼前几道黑光闪过,触不及防,那些人动作极快的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竟将穆荣林硬生生夺了过去。此刻已经将其保护在了最里侧。

“你是谁?”复葵一震,死死盯着面前黑衣人之中的一个,那人身形在所有人中是最小的,可浑身却透着一种领军的气势,他带着一个很不寻常的面具,面具似是铜类所致,完全的遮住了他的那张脸,只在眼睛和鼻孔嘴巴的位置露出几个小孔以供透气、观望。

穆荣林几近昏迷,一身长衫已经破乱不堪,双腿上满是血液,待他看清来人,这才虚弱的呢喃了一句,“废物!你怎么才来!”

上官无形的皱起了眉头,她丝毫没管穆荣林当下死活,而是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他一旁的面具黑衣人瞧。这人的身形,实在太过眼熟了。

“咱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这些黑衣人显然是前锋,他到了,那么穆荣林的援军很快也会到。夏明远反应极快,当下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面具背后

复葵显然还有些遗憾,刚刚只一刀将穆荣林的命门解决了,并没有给他多加几刀,正在可惜,却被龙常拉着很快消失在了黑夜当中。不多时,一阵喋喋哒哒的马蹄声在树林周围想起,千军万马一瞬间在穆荣林的身后出现。

就在他们到了的瞬间,穆荣林竟直接昏了过去。

回程的一路上,上官一直无话,且柳眉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云锦从始至终拉着上官罗恒的手,一旁的夏明远却眼珠转也不转的盯着上官罗漪看,“罗漪,刚刚那个戴面具的人……?”

“你也看出他不对劲了吧?”上官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开口道。

云锦皱眉,“那人怎么了嘛?”

上官微笑摇头,“公主,没什么,待会儿入宫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您还是稍作休息吧,成败就看待会一举了。”

云锦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般狠狠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极为默契的跟一旁上官罗恒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双眼皆为浓情。很快,很快他们就不用再这样躲躲藏藏的了,为了能够在一起,云锦几乎拼尽了她作为公主的清誉。

上官看着面前两人幸福的模样,眼底却有一丝光芒闪过,刚刚那个戴面具的人,她绝对不会看错,萧丰良,真是好久不见,他竟然被夏明昭送到了穆荣林的身边,好狡猾,夏明昭你真的好狡猾,若是将萧丰良藏在北夏的哪个地方,自然会被他们挖地三尺的找出来,但若是送到西疆一切就大大不同了。只不过。不管送到哪里,萧丰良永远都改变不了他容颜尽毁的命运,不得不戴上那丑陋无比的面具。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穆荣林一到西疆就把所有的目光都定格在了上官和夏明远身上。上官原以为是夏明昭刻意为之,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萧丰良的功劳,堂堂北夏功臣之子,居然屈尊做了西疆皇子的一条走狗,好啊,很好……上官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竟隐隐现出笑意。

一直盯着上官的夏明远此刻也不由自主笑了,突然伸出手,覆住了上官的,“都想通了?”

上官轻缓点头,输了口气。“想通了,从前到后都想通了……”

一行人回到京都城内的时候,这里纷乱芜杂,满城的京卫成群结队在大街小巷中穿梭,街道上却没有百姓,颇有宵禁的架势。上官等人乘坐的马车被堵在了城门口,守城门的士兵只看到一个样貌平常的车夫和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本想着要将人拦下来。却没想到,掀开帘子伸出头的居然是英王殿下。

“殿下,原来是您。这么晚了,您怎么?”

“这个是你该问的吗?城中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之乱?”夏明远冷冰着一张脸,怒目堆着小兵道。

小兵当下也不敢多问了,只是低眉顺眼的道,“殿下有所不知,刚刚城中出现大乱。五皇子殁了……”

夏明远表情一滞,“怎么会这样?”

然而那小兵却也是一脸茫然。显然更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夏明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刚刚有急事出城。现在有事情必须通报父皇,赶紧放行……”

小兵闻言,不敢耽搁,立刻命人打开了城门,看着夏明远所带着的多辆马车,加上那么多护卫骑兵在后头,守城门的小兵愣了半晌。

城内引起了很大的骚乱,夏明远坐回到马车里,云锦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明远,这是怎么回事儿?老五怎么也被牵扯进来了?”

夏明远微微摇了摇头,“皇姐,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你说,从我被封为英王之后,老五就已经站到老四的阵营里去了,即便他面上跟我依旧如常,但我的人暗中调查到,最近几次老四和穆荣林对我下手,可靠的消息都是老五提供的……”

“老五怎么可以?……”云锦的声音很低很轻,轻的连她自己似乎都听不太真切。

“刚刚我逃脱开穆荣林手下人的束缚,另一边让人找了老五过来,将我和老五掉包了。”

听到这里,云锦一瞬间终于明白了,如果说老五是代替自己弟弟被扣在穆荣林手里的,那么老五的死便不是偶然,也就是说如果今日夏明远没有逃脱,那么死的那个就是他了。

马车内的四人,只有云锦对此事一无所知,因为她素日心肠太过软弱,所以今日的计划,夏明远和上官兄妹商量着便没有对云锦全盘托出。然而即便此刻,云锦仍旧无法接受。按理说生在皇家,对于兄弟姐妹之间的争执抢夺早已经如家常便饭了。可被呵护着长大的云锦却仍旧接受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马车终于到了皇宫门口,宫门早已经下钥了,守门的人看到一辆普通的马车走过来,立刻做好了警戒……

夏明远动作轻快的跳下了马车,简单跟守门人说了几句,那人便将城门大开了。云锦和上官罗漪直到第二道宫门口的时候方才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就坐上了宫内的小轿,而上官罗恒和夏明远则步行走向泰和殿。

泰和殿的偏厅,灯红通明,当下夜已经深了,皇帝却仍旧正襟危坐,他脸上青筋暴起,看着殿下方跪着的夏明昭,早已经恨得牙痒痒了。当有人通报说发现五皇子的尸首(已经身首异处),并且有人亲眼瞧见四皇子曾经在那儿四周出现过之后,皇帝立刻找见了夏明昭入宫,然而僵持了许久,他却始终不肯承认。

所谓知子莫若父,从夏明昭进入大殿的那一刻,皇上的心中便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现在他需要时间来做决定。如今五皇子一没,成年的皇子就只剩下夏明昭和夏明远两人了,虽然皇上早已经属意夏明远将来能够坐上皇位,但势必要留下另一位皇子的。

皇帝这样想多少有他的考虑,对于皇族的孩子来说,最忌讳的就是一枝独秀,若今日他处决了夏明昭,那么便只剩下夏明远一人,这天下眼看着就只是他一个人的了,那么治国之道等等策略谋划,皇帝为夏明远安排好的这一切,他或许就会疏于接受,而一心等着即将登上皇位的那一刻。

可若是留下夏明昭,夏明远心中才会有所警戒,毕竟还有一个竞争对手在,这会对夏明远个人能力的提高有很大的帮助。虽然这样来盘算自己的儿子很不好,但皇帝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此刻的心偏到了何种地步,或许是当他发现真相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这么多年他亏钱惠仁母子三人的债有多少了吧?现在他几乎思考什么问题都是离不开儿子夏明远的。

就在这对父子僵持不下的档口,夏明远已经搀扶着云锦从泰和殿偏厅的门外走进来了。

皇上乍然看到云锦蓬头垢面,满身泥土的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又看到跟着进来的上官罗恒和上官罗漪两人,面上更是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明远脚步极快的搀扶着云锦走进屋来,宫女们眼疾手快的将公主接了过去,放到榻上,云锦的双眼半闭半睁,姣好的面孔已近惨白,甚至意识都是模糊不清的。皇上看到如此场景,早已经心疼到无以复加,几欲发怒的瞅着夏明远,“到底是怎么了?”

上官罗漪快步上前,从宫女的手中接过手帕子,连忙为公主擦拭。一旁夏明远则极有默契的将进来的宫女全部驱退了下去,这才屈膝跪下对着皇上道,“回父皇,黄昏时分,儿臣得到密报,说皇姐出宫游街的路上突然不见了,儿臣觉得事有蹊跷,便直接派人四处搜寻,本想着直接向父皇回报,可是……”夏明远说到这里,目光尤为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夏明昭,转过身继续道,“可是儿臣又怕跟父皇回禀了之后,消息走漏了会对皇姐的安全带来影响,所以便直接追了出去。”

皇上听到这里,隐约似乎猜到了什么,他浓眉微蹙,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夏明远继续说。

“儿臣一路狂追,终于在北夏和西疆的边境处追上了那匪徒的队伍,儿臣到的时候,这位壮士已经跟对方缠斗在了一起。亏得是他,不然,那穆荣林可就要虏着皇姐到达西疆境内了。”

“穆荣林?!他也敢!”皇帝是何其聪明的人,夏明远话才说到一半儿他就全都明白了。之前下达圣旨为他指婚展阳郡主的时候,穆荣林嚣张跋扈的回答可是传到过皇帝耳中的。所以如今他张扬的竟敢抢走皇帝嫡亲并且十分宠爱的公主,还如此无礼的将公主弄成这幅模样,先不说对公主的伤害如何,一国公主被人掳走,这首先就是往皇上脸面上抹黑的事情,加之穆荣林从来到北夏到现在就没有一刻消停过,先是出了跟四皇子妃的事情,如今又这么无礼的想要虏获一国公主,看到云锦如今这娇弱至几近碎掉的神情,皇上怎能不愤怒?(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残存棋子

一旁跪着的夏明昭此刻已经全然怔住了,刚刚在跟穆荣林手下接手时,那被罩着黑色布袋的老五拼命挣脱,突然如同疯了般甩开周边几个壮汉就要逃跑,若不是那时情况紧急,夏明昭也不会直接劈刀砍过去,本以为自己解决了夏明远这个心腹大患,可以看到他那张狰狞的脸,却没想到最终看到的会是老五。

那一瞬间的事情之后,夏明昭恍然大悟,他知道即将等待他的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果然,皇上很快就宣旨命他入宫了,但即便是夏明昭,也万万没有想到,上官罗漪居然招数在后头等着……

刚刚还在为该如何跟皇上解释这件事情而发愁,现在,夏明昭却不得不拉起警戒准备迎接着上官罗漪和夏明远的下一站了。

不多时,皇上立刻觉察出了不对,如今偏厅内除却他的几个儿女和上官罗漪之外,还有一个陌生人,皇家女子被劫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整个皇族的脸恐怕都要被丢尽了。这样的女儿一就是直接将其丢给掳走她的那些人,任其自生自灭,二就是……皇上突然偏过头,寒光凛凛的看向上官罗恒,“这位壮士就是那位勇士吗?”

上官罗恒再次屈膝跪拜,朗声回道,“草民上官罗恒,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官罗恒这个名字在偏厅内环绕了几圈儿之后缓缓落入了众人的耳朵,夏明昭先是一阵,刚刚这人进来的时候他便觉得眼熟了,可是上官罗恒?上官罗漪的哥哥?他不是早就应该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同样有着这样想法的还有皇上。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是再三确认之后,的确面前这位英俊的青年跟当年的上官广厦很是相似。细想想,上官家家族没被灭掉之前,这位上官公子也是少年英才。驰骋沙场打过不少胜仗,曾几何时皇上几次想要召见,都被上官广厦回绝了,他只说儿子还太小,皇上召见未免让他得意忘形了,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历练才是。所以皇上才从来没见过这位英勇将领。难不成真的是上官广厦的儿子?可是上官家百口不是被乱军灭掉了吗?上官罗恒怎么又会活过来呢?“你……何时来的京都?”

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可皇上并没有直接问出口。

上官罗恒深深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只听他语气沉稳的回答道,“回皇上。上官家那次的事情后,罗恒被父母保护下得以幸存,因为仇人的势力在暗处,所以罗恒短时间内不敢暴露身份,就只能四处躲藏,近来身子骨差不多养好了,并且听闻舅舅被召见入宫,也听说了一些小妹的事情。所以才赶着过来,却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一伙匪徒,草民只听到有女子呼救的声音。便出手了。却没想到是公主殿下……还请皇上饶恕草民不知之罪……”

公主千金贵体,一个普通的低贱男子是碰不得的,可今日的情况却大不相同,根据刚刚夏明远的说法,如若没有上官罗恒当场救下云锦公主,她可就直接被虏去西疆了。比起那惨痛的后果。现在可谓是欢喜的结果,只不过……

皇上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圈儿上官罗恒。这男子相貌英俊,谈吐不凡。又曾经征战沙场的,是个可以提拔的好料子,“既然是救了公主的贵客,朕也该好好感谢上官公子才是,不如……”

“回父皇,儿臣与上官公子一见如故,刚刚一路上还在相约有空可以把酒言欢,不如就让上官公子暂住儿臣府内,您看如何?”

皇上哈哈一笑,“当然是好事,这当然是好事啊……”随即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今日的事情,远儿,你从前到后跟朕说一遍……”

夏明远挑肥拣瘦又添枝加叶的把今晚上的事情跟皇上说了一遍,当说到跟穆荣林交战的时候,夏明远刻意提到了穆荣林身边出现的那些个黑衣的护卫,果然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据朕所知,穆荣林来到北夏近身侍卫可只带了几名而已,怎么身边会突然出现那么多人?”

夏明远闻言,目光极为敏锐的瞟了一眼一旁跪着的夏明昭,表情不善,伸手从腰中掏出了一堆腰牌双手奉上,康路很快接了过去,示于皇上眼前,“皇上,您瞧。”

皇上目光专注的落在那堆号牌上,眉头倏地皱起,随即目光凌厉的看向一旁夏明昭,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重重一脚踢在了夏明昭的胸前,“孽障!你都做了什么?!”夏明昭一愣,满面委屈,随即看向已经噼里啪啦落了满地的腰牌,一大滴冷汗顺着脸颊啪嗒落了下来,那些腰牌他太熟悉不过了,都是他四皇子府那些护卫们身上带着的,可是这些腰牌怎么会出现在?……

夏明昭瞬间明白了,是上官罗漪和夏明远,是他们两个安排的!

为了跟今日穆荣林的事情脱开嫌疑,夏明昭原本就没有安排一兵一卒在穆荣林的身边,他们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说好了互不干涉,只要穆荣林将上官罗漪带走,夏明远就是他夏明昭的了,到时候他们各取所得,各奔东西,今后还是好盟友。可夏明昭万万没想到的是,上官罗漪安排这步棋的同时,居然还会安排人带着自己府上护卫的腰牌出现在穆荣林身边以作保护。

夏明昭忍着胸前的剧痛,膝行上前声音颤巍巍的解释道,“父皇,您听儿臣解释,这不关儿臣的事啊,儿臣跟穆荣林不过是几面之缘,怎么会帮着他做出掳走皇姐这种勾当呢?再者说了,儿臣若是真的找人过去帮忙,也万不会让他们带着这些腰牌出现的呀!”

谁都知道这根本说不通,但是当下皇上气急败坏,他却根本听不进去夏明昭的解释,或者说他已经听清楚了,只是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急于找到一个出气筒,分分秒秒间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将目标锁定在了夏明昭身上,“远儿,你来说,这腰牌到底怎么回事?”

夏明远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回父皇,这些腰牌并不是佩戴在所有护卫身上的,而是在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身上,那人一直都藏在森林深处偷偷窥探着我们这边的一切,直到儿臣将它们一一击溃,他才慌忙想要逃开,还好儿臣手下的人机灵,当即把他拿下了,这才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些,并且他也供认了,另外,那些护卫中尚有一息气息的人也都招了,他们是奉四皇子的命令前来助穆殿下一臂之力的,毕竟穆殿下这么多年给了四皇子很多帮助,互相给予才是长久之道……”

夏明远最后这几句话说的可就太毒了,稳稳的踩在了皇帝的软肋之上。皇上可是最讨厌自己的儿女们跟外国有联系有勾搭的,然而刚刚那话很明显就是说夏明昭跟穆荣林相识已久,他们在宴会上初识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皇上瞬间想起了萧海含和穆荣林的事情。

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容忍自己夫人跟其他男子有染,然而夏明昭,自己的四儿子夏明昭他居然就忍下来了,若是他在此之前跟穆荣林没有交情,又怎会如此?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忍,可见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的演技有多高超了,皇上越想越是心惊他不由倒退了两步,差点儿一个没站稳摔倒下去。

康路眼疾手快,上前迅速搀扶住了皇上,面露忧色道,“皇上,您当心脚下……”

皇上重重叹了口气,看了眼一旁双眼紧闭的云锦,又看了眼满身灰尘的夏明远,最后他目光狠历的瞟了一眼夏明昭,紧咬了咬唇道,“今夜的事情,四皇子若是给不出一个明白的说法,那么就回府静思己过吧,没有朕的诏令不准出府!”

这便是禁足了,上官罗漪薄唇微不可查的翘起,心中隐隐有一丝丝的失望,与他国王子勾结,企图出卖自己的皇姐,还亲手看下兄弟的头颅,这样的人只被罚了禁足,夏明昭还真是命大。

可转念一想,上官的目光又落在了夏明远的身上,心中早已进个澎湃万千:按照皇帝的性格,是绝对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知道夏明昭做出了这么多龌龊的勾当居然他还能容忍,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必须且仅有夏明昭才能办到的。

上官明白了,原来皇帝属意夏明远坐上皇位的决心居然如此之大,看来接下来她不用帮忙夏明远做什么,他跟皇位的距离都会越来越近了。不为别的,就为皇上对夏明远照顾的心思。当下夏明昭在皇帝的眼里早已经是废人一个了,甚至都不如一个奴才,可他为什么留着夏明昭的命?很明显是为了历练夏明远……

一切总算是落定了,上官看着塌上佯装虚弱样子躺着的云锦,心底已经暗暗踏实下来,不管怎样,自己哥哥跟云锦公主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成了驸马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顾虑——惠仁皇后。今日发生的这一切之所以能够瞒得过皇上的眼睛,一是穆荣林那边下手太快了,这边又反应及时,所以根本没有那些潜藏在深处的探子们以机会,即便是皇上或者惠仁皇后,事后得到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而已。

对于自己的计划,上官倒是颇有信心。这件事情从前到后都是牵扯到夏明远的,这也是他一定要参与其中的原因,一来是确保计划的准确实施,二来却是为了防止惠仁皇后对云锦和上官罗恒之间事情的阻止。

现在惠仁即便是不同意云锦和上官罗恒这件事情她也没办法做什么,跟皇上说今日的事情有蹊跷吗?这可是关乎夏明远未来的大事,一举平息了夏明昭这个大祸患了已经;直接杀掉上官罗恒吗?那云锦被绑走的事情也会慢慢传扬开来,到时候一个清誉不明的公主,哪个大家族肯娶回去?

即便皇上和皇后威逼利诱,也保证不了云锦以后生活的幸福。

所以,惠仁就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夏明远送上官回到孙府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守门人看着英王殿下送自家郡主回来,面上却已经是一副见惯了,见怪不怪的模样了,淡淡打开门,迎了上官进去。夏明远则只是站在门口目送着上官走进去,随即便带着上官罗恒回到了英王府,准备迎接第二日的挑战。

次日一早,早朝的时候,听到些许风声的众大臣们都开始纷纷猜测四皇子被禁足家中的缘由。正当他们好奇不已之际,却在退朝的时候突然看到英王殿下带着位同样高大威武的男子进了泰和殿偏厅。

大部分人只是觉得眼熟,有个别眼睛凌厉的却已经认出了上官罗恒,他们一边惊讶于这变故的突然发生,又一边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议论纷纷中。夏明远已经带着上官罗恒进去偏厅很长时间了。

惠仁皇后早已经在偏厅内等候许久,昨夜上官等人离开皇宫之后,皇上便直接去了坤怡宫,将事情从前到后跟惠仁说了一遍,惠仁何其聪明,即便发现了其中蹊跷。却也没有说太多,只说今日一早想见一见这位见义勇为的勇士。

于是乎,便有了现在这一幕,惠仁端坐在高位上,上下仔细打量了几圈儿上官罗恒。眼底深处凌厉之光尽显。面对着惠仁这张跟云锦有几份相似却更多了几份成熟韵味的脸,上官罗恒倒是颇为坦然,始终面露笑容,接受着惠仁的审视。

与上官罗恒最先预料的不同,惠仁此番少有的简单直接,竟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门见山道,“上官公子,你虽然不在京都地界已久。但是咱们北夏的规矩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大同小异的,昨夜的事情虽然外头的人知之甚少,但也不能保证永远成为秘密。你救下了公主,是好事儿,本宫和皇上本该感谢你的,可是……这事情毕竟涉及到公主的清誉,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上官罗恒脸上仍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不卑不亢道。“皇后所言极是。”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跟锦儿也算是有缘。偏偏出事儿的时候你就在那儿附近,为远儿的赶到争取了时间。如此看来上官公子与我们锦儿也是有缘分的……”

越说越深一步,虽然早已经猜到下一步惠仁要说什么了,但上官罗恒的面上却仍是丝毫未露。

“上官公子一表人才,旁的呢本宫也便不多说了,现在放在上官公子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永远离开京都这个地方,走的越远越好,并且永远不要再回来,昨夜发生那件事情的相关人,包括远儿这边的人,都要想办法让他们永远的闭上嘴巴。”这就是要全部杀人灭口了。什么?让上官罗恒离开京都?恐怕刚刚走出城门,就会一命呜呼了。

“至于这第二条路嘛,不知道上官公子对我们锦儿的印象如何?”这话说得就太过客气了,能娶得一国公主可是任何男子的梦想,北夏对驸马的官位官职要求并不严苛。换言之,同其他国的不同,其他国为了防止驸马等异族的其他心思,几乎每个公主的夫婿都是不可以担任朝中要职的,可北夏却不同。所以称为驸马倒是可以作为男子一条高升的捷径。

上官罗恒突然双膝跪拜,动作极为庄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回皇后娘娘,罗恒昨夜思索良久,虽说罗恒将公主救回,但救命过程中毕竟还在打斗,有肌肤之亲在所难免,现在想来,罗恒是万死也难脱其究的,能够得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谅解,已经是罗恒的荣幸,能够娶到公主,更是罗恒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只是这事情牵扯太过广泛,又是关系到公主清誉的事情,罗恒年岁过轻,又没有父母长辈在侧,一切但凭皇上和皇后娘娘安排即是……”

这话说得从里到外,从前到后丝丝入扣一点儿漏洞都没有,先说了已经跟云锦有过肌肤之亲,虽然所有人都想到这点,但却从没有人挑破了来说这件事情的,上官罗恒现在却当众说了出来,可见他是想坦诚相见了,更可见这事情现在是非解决不可了。

最后又直截了当说了任凭皇上做主,这便是委婉的接受了。虽说这样说话很冒风险,或许会激怒殿上方两位主子,他们一气之下直接将他砍头了,可很大一部分可能还是会将这件事情应允了的。毕竟这是在拿他们女儿的未来做赌注呢。

思索良久,皇上却突然笑出了口,“好,朕早就听闻上官公子驰骋沙场的英姿了,我北夏能够有如此英勇的驸马也是国之大幸,国之大幸啊!”这便是将事情敲定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站着的夏明远终于淡淡吐了口气。

惠仁却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今日一大早。在来泰和殿之前她便召见云锦说过话了,对于昨夜的事情她也问过云锦的意思,从云锦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对这位公子印象出奇的好,这反应在此之前从未在自己女儿的身上见过。对于此点。惠仁还是觉得比较心安的,只是自己这情路一路走来,一些该懂得的,不该懂得的,她都已经看透了,想要给女儿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也是心知肚明。

现下。眼前这位俊朗的年轻人,倒是初步符合她对女婿的要求。经过冷宫多年的历练,虽然惠仁的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在对待儿女的事情上她还是同其他母亲一样的,最终目的是看着女儿幸福。

上官罗恒听了皇上的话。深深叩拜了下去,“罗恒叩谢皇上圣恩,叩谢皇后圣恩。”

“好啦,好啦,自家人也不在乎这些个了,快快起来吧,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么接下来便商量着你跟云锦的婚事吧。你父母早已不在了,这长辈的部分……”

“回皇后娘娘,罗恒的舅舅现在京都。”

“嗯。那也好,从上官家出事情到现在也有三四年的光景了,本宫听说,在此之前上官公子也是在军中任有职务的,还曾屡获奇功?”

上官罗恒拱手一礼道,“皇后娘娘谬赞了。罗恒不过是跟着父亲,学一些行军之术。”

“好了好了。罗恒啊,皇后的意思呢。今后你身为驸马也该在朝中任职的,既然你之前从过军,那么便去兵部吧,还是干你最熟悉的比较好。”

虽说是去兵部,却没有说到兵部任何职。皇上还真是一条老狐狸,兵部,那可是孙志典的管辖。夏明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父皇,虽说是相差不多,但是兵部跟行军中的事情还是相差很多的,上官公子也是多年未曾做过类似的事情,恐怕会不能很好的配合孙大人,不如……”

“远儿,你父皇的安排自有意思,你就不要过多参与了。”没等夏明远把话说完,惠仁突然开口阻止道。

上官罗恒暗暗对夏明远使了个眼色,面上却满怀感激道,“罗恒多谢皇上。”

从泰和殿退下来后,夏明远满脸的不悦,“父皇为何偏偏把你安排到了孙志典那里,这可是找准了要给你找加板子气的啊……”

“皇上对当年的事情知之甚少,现在还不是公开一切的时候,一切都要冷静……”上官罗恒说着,突然笑了,“我倒是很乐意去那里呢。”

夏明远微微皱眉,转瞬之后,却突然舒展开了,眼底一道金光闪过,他恍然大悟般道,“你是说?”

“没错……孙志典任兵部尚书也有几年了,面上看他是个清官没错,可背地里的勾当谁看得清楚呢?离他越近,越是利于我获取信息,这对于罗漪和你将来的计划必定会大有裨益,只不过要冒些风险罢了,这个自不在话下。”

“辛苦了,罗恒,眼下你跟皇姐的事情可算是落定了,真为你们高兴……”

“是啊,灭了一个穆荣林,咱们倒是得了不少好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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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睁眼,竟然成为了人类死敌中的一员。

曾经的同胞把她当做叛徒,曾经的敌人继续把她视她做死敌。

可那又怎样。好不容易能接着活下去,不精彩怎么行。

若世界与我为敌,那就让全世界看看我的厉害好了。

——可是明明只有魔族能重生,谁能来说明一下她怎么就人类蹦到魔族了!

第二六八章 热锅蚂蚁

夏明昭被禁足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不肯出来,整个四皇子府沉浸在一种天就要塌下来的抑郁气氛之中。萧海含端着一大早亲手精心准备好的早膳缓缓来到了书房前,满心期待的走了进去,却迎上夏明昭一张惨白无色的面孔。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面色如此难看?用些早膳吧,我废了好大功夫弄到的食材……您”

“滚出去……”夏明昭端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赏给一旁的萧海含,声音都几近虚弱之状。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不论怎样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

“我说滚出去!”夏明昭拔高了声调,眼神也变得冰冷,“我不是说过了嘛,任何人都不允许进来书房,非要我赶你出去是不是?”

萧海含凝着柳眉,欲言又止。

夏明昭却已经不予理会了,现在每每见到这个女人,他都会情不自禁想起之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原本他韬光养晦,暗中的谋划,一步一步都毁在了半途之中,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皇位,却愣生生被某人拦截了过去。

“慢着……”萧海含转身的瞬间,夏明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穆荣林有没有送来什么书信?”

萧海含满心期许的回过头,却听到这么个问题,一颗砰砰跳的心戛然而止,“管家那头,还没有消息。”

“若是有信件送过来了,立刻送来书房!”

萧海含闷声哼了哼。想要走出去的脚步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此时此刻,她的心早已经被撕碎了一般,整个人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那件事情她根本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在外要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回来夫君也不体谅她?若不是因为上官罗漪那个死丫头,她何至于此?这一切根本跟她毫无关系,她只不过是个无辜的替罪羊罢了。

越想心底越是绞痛,不多时,萧海含猛地回头。动作极快的在桌案上放下手中托盘,快步走到夏明昭面前,动作之快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一瞬间之后她已经站在夏明昭的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萧海含的双眼盈盈然充满了泪水,宛然成了一个楚楚可怜的泪人儿。她微拧着眉头,抿着唇,若是其他男子看了,早忍不住怜惜一二,可夏明昭却对此全然视而不见,“怎么?还有话说?”

萧海含张了张口,终究鼓足了勇气道,“殿下。您就让海含好好的陪在您身边,好好的照顾您,不好吗?若是你不对我冷颜相对。前几日我也不会负气跑回萧府,也就不会着了上官罗漪那个贱丫头的道,我……”萧海含语气凄楚,眼角的泪珠早已经大滴大滴的滑落。

然而对面的夏明昭却对此无动于衷,“萧海含,说白了你当初的目的不就是坐上四皇妃的位置吗?我现在也满足你了。怎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错。那件事情跟你是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人笨就会注定被算计在别人的处心积虑之中。你自己愚蠢才至今天这个地步,却还要拉着我下水,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再找多余的借口来狡辩了,如果你仍旧觉得委屈,那大可以回去娘家诉苦……”

萧海含一个怔愣,脚下几乎没站稳就要摔倒,成婚至今,虽然两人没有真正生活在一起,可夏明昭素日对她还是礼敬有加的,不曾似今日这般冷漠,竟然将话说的如此露骨,简直冷透人心,“殿下,您……”

“你真的很烦,立刻滚出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看什么看?滚啊!”夏明昭摇手一指门的方向,几乎不想再去看萧海含一眼。

萧海含眼神落定,攥紧了拳头,狠狠咬牙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转身愤愤然走了出去。

正当萧海含走到门口,突然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管家.

管家面色惶急,迎面撞上萧海含这个泪人儿,倒是吓了一跳,但当下也管不得这么多,急忙将西疆送过来的急信呈于了夏明昭。

夏明昭接过信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待管家下去,他才快速开启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却是整个人重重的坐回了原位……

信件并非穆荣林送过来的,而是他安插在穆荣林身边的探子——萧丰良送回过来的书信,信上非常细致的写着:穆荣林那夜回城之后,便卧病在床,称病不肯上朝,皇上担忧过甚,几次三番派太医探望都被穆荣林谢绝了。

变故就发生在不几天以后,西疆皇帝收到了北夏皇帝快马加鞭送过去的书信,见到信中所描述的穆荣林在北夏京都的所作所为后极为愤怒,尤其看到他临走之前不接受北夏指婚的展阳郡主,硬生生要掳走云锦公主的时候,几乎要把龙案拍碎了,然而就在此时,皇上派过去穆荣林府上的太医回来禀报,称穆荣林的命根子已然保不住了……

虽然西疆皇帝尤为愤怒,但事情已然无法挽回,即便他素日里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再怎么为他蓄意安排储君之位,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他无法替西疆龙族延续后代。也就是说,若是让他继承皇位,那就代表着接下来的西疆皇族将会被旁支所取代,血统的问题可以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国家都最为看重的问题,更是不容有失……

西疆皇帝当即断了那位负责诊断的太医的性命,紧接着派了许多人到穆荣林的府上看护,这些人都是皇帝尤为信任之人,穆荣林的府上一时之间成了重点保护的区域,然而一切仅仅于此,皇帝从始至终没有去看过穆荣林,可想而知,这个儿子他已然放弃了。

夏明昭委实被信中的内容吓到了,萧丰良足足写了十多页纸,将那夜真正发生了什么以及西疆如今的局势介绍的尤为详细,夏明昭越看心中越是发寒,几乎愤怒的捶胸顿足,他跟穆荣林之间的联盟是废了多大力气才建立起来的,那时候母妃几乎耗尽她所有的气力来为夏明昭铺路,可现在呢?现在呢?

因为上官罗漪的一个计划,那么一刀下去,毁了,一切都毁了!

萧海含刚刚出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夏明昭的不对劲,她没敢走远,一直站在门口守着,听着房间内很是安静,一时还以为自己想多了,可是不一会儿,一阵桌椅碎裂的声音几乎响彻天际,哐啷啷一连串的声音之后,浓浓的灰尘从四周的窗户渗透而出,萧海含一愣,转身推开书房的门,却也是呆立在当场了。

刚刚还摆设整齐的书房,此时此刻乱成一团,桌椅板凳全部被震碎了,木板木条摆放满地,屋中尘土飞扬……

孙府书房,孙志典负手站在屋内,左右徘徊,脚下的动作几乎没有停过,眉头更是越拧越紧,一旁的二夫人和孙尧却是冷静异常,坐在座位上怅然的饮着茶水。

今日二夫人本是孙志典唤过来的,正巧孙尧在佛堂看母亲,便也跟着来了。

孙志典早已经通晓最近事情的前因后果,此时正因为事情波及之大而一筹莫展,“夫人,那日你带着罗漪去拜佛烧香,为何没跟我说一声就离府,你可知道,这是极不符合规矩的?”诸事不顺的孙志典,现在很需要一个出气筒。

孙尧早已经看明白了,所以今天才执意陪着母亲来到这里。

二夫人不疾不徐的放下手中茶杯,“老爷,您平日里就跟我说过,半年前您曾经说过烧香拜佛这类的小事儿不用知会与你,正巧那几日朝中事务繁忙,我看着老爷没空顾及,所以便没有知会,只是跟老夫人说了一句,老夫人应允了我便带着罗漪出门了。况且,在那之前的一日早膳时候,我也曾跟老爷说过一句的。老爷当时更是应允了的呀。”

孙志典早已经头昏脑涨,哪里还记得哪天早晨说了什么话,听了什么话?当下朝中局势不稳,夏明昭这颗原本东升的旭日现在也逐渐呈现没落之势,这些年他可是帮着夏明昭干了不少坏事,更是跟另一派别的那些官员结了不少梁子,现在这时若是想要想办法挽回,恐怕……

孙尧不动声色,从始至终观察着孙志典的神情和动作,此刻他深深埋着头,嘴角现出一抹讽笑,这个父亲他早就已经看透了,自私自利不说,当下恐怕正在盘算着该如何从混乱的局势之中全身而退吧,“父亲,那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追究母亲也不太好,您是一家之主,一切本该跟您通报了再行实施,可您最近着实太过忙碌,您也该想想有多长时间没有去给老夫人请安了……皇上可是十分注重孝道的人。”孙尧没有说得更深,而是忽然转移了话题,“萧府最近也是频频派人送来书信,这些虽然是暗中进行的,但京都之事什么能逃得过皇上的双眼呢?一切就看父亲怎么看待罢了……”

二夫人端起茶杯,掩盖住了嘴角的那抹冰冷的笑容,自己儿子这番话无疑是为孙志典心头的焦急之火又添了一泼油上去,心急如焚的他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老女难嫁

京都又是一阵风起云涌,被禁足的禁足,该有声音的或者没有声音的都在此时选择了沉默。皇帝一如既往的上朝,对各地发生的事情做着决断,朝臣们一如既往的响应号召。寒冬很快便到来了……

上官一大早便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守在门口的丫头早将棉帘栊掀起,等候着上官和身后丫头的到来,屋内老夫人端坐在暖塌上,满面红光,一旁六公主正挺着圆润的肚子哈哈笑着,显然聊到兴致处,老夫人也被逗得前仰后合,一见上官罗漪进来了,老夫人的笑意更浓,离老远便冲上官伸出了手道,“你来啦?快过来这边坐下,六公主正在说着昨晚做的梦,看来肚子里的小家伙儿着急出来了呢,都知道到梦里找母亲了!”

上官亦是微笑,缓步迎了上去,直接坐到老夫人的身边,这个位置,整个孙府都没有几人坐过,可但凡上官走进这个屋子,她都是要被请到老夫人最身边的,可见老夫人对她的宠爱。

上官刚一落座,老夫人立马拉过了她的手,“尧儿的孩子我很快就能见到了,现在祖母倒是着急想要看你的孩子,什么时候能有好消息?祖母的身子可大不如前了,等不了你多久哦~”

上官面色一沉,颇有些不悦的转过脸,随即动作极快的将头埋进了老夫人的怀里,“祖母万岁无疆,所以罗漪才不着急,因为我不管什么时候找到归宿,都会有老夫人给罗漪做见证的!”

老夫人苦涩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上官的额发。只是微笑,“你啊,就会贫嘴,每次跟你提及婚事你都是这几句话来搪塞我,这次可不能让你就这么逃过去了。六公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六公主单手一直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抚摸着,面上灿烂一笑,“老夫人说的是,不过我前几日听闻父皇最近在考虑皇姐的婚事呢,倒是该恭喜罗漪姐姐了,讨得皇姐这么贤惠的大嫂。罗恒大哥真是有福气!”

自从上官罗恒住进夏明远的英王府,他的身份便在整个京都公开了,对外只说他在那次暗杀的过程中被父母护着逃出一命来,旁的都不提。

之前发生的事情加上上官罗恒的突然出现,孙志典几乎每日里都是提着心吊着胆子过日子的。甚至每晚夜深人静之时都会梦到那夜上官家满门被杀时候的场景,院子中哀嚎遍地,刀剑拼杀的声音皆是,曾经征战沙场的孙志典杀人也算是无数了,可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每次见到上官罗漪,他也会自然而然的想起那个夜晚,仿佛噩梦一般救救缠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然。整个孙府也就只有孙志典一人如此罢了,其他人都好好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压根儿不被外头的纷乱所扰。

当下上官听到六公主所说。微微一笑道,“公主所言极是,这辈子能够娶得云锦公主这样贤惠的妻子,想来哥哥也是十分满足的……”

“所以接下来就是你了,看看,诺大个孙府就只有你没有婚配了。罗漪啊,这些事情其实我知道。你素日里呢比较有自己的想法,身为郡主。婚姻大事更不是咱们府上能够做的了主的事情,可是丫头,你迟早都要为自己打算的呀……”老夫人的话意味深长,她满眼期许的盯着上官,手中更是死死攥着她的手,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说出口的却仅仅是这几句。

对于上官罗漪和夏明远的事情,京都谁人不知,所以更别说是老夫人了,所以老夫人今日的反应绝对不是空谈,她是真的着急了,朝廷中局势不定,老夫人这是在催促着上官,若是真的就认定夏明远了,那么两个人该及早把事情定下来才是。

上官满心苦涩,有家人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是她不配拥有这样的温馨,她不配……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替上官家满门报仇,何来心思顾忌自己的幸福呢?

上官负手盖住了老夫人的手背,触及处都是老夫人手背上的皱纹,她满脸心领神会的表情,紧抿了抿唇重重点头道,“老夫人,您的意思罗漪都懂,只是当下朝中局势不定,四皇子殿下又刚刚被禁足,这个时候英王若是谈及婚事,恐怕会落忍口实,毕竟自己的兄弟还是那番境遇,这边太过张扬了并非好事儿。所以我们商量着等过一段时间再议,至少要等哥和云锦公主的事情过后,才有我们的份儿啊……”她说着说着,就缓缓笑起来了。

这一笑,老夫人的心才松了下来,知道上官心中有所计划,老夫人还是比较安心的,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应道,“那就好那就好,你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眼看着就要到年关,我呢也是太过着急了,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老夫人,您的话罗漪都会谨记,怎么敢不放在心上呢?”

陪着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子话,上官和六公主才一同从老夫人的院子中走出来。随着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六公主走路的姿势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与此同时,脸上幸福的笑容也越发深了。

上官拖着六公主的胳膊,两人并肩在冬日里的甬道上慢慢行走着。眼看着前方就是凉亭,六公主却放慢了脚步,“罗漪姐姐,看你跟皇兄如今这般恩爱的样子,我真的很为你们高兴……”

上官脚步一颤,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保持着微笑去探寻六公主的眼神,这一刻不知怎么的,从六公主的双眼里,上官看到了很多压抑着却又说不太清楚的情绪,上官几乎有一瞬间的错觉,难不成六公主知道了什么?

无论是成婚之前还是成婚之后,六公主的世界里最主要的就只有孙尧,可以说她的生活是围绕着孙尧来转的,那么现在六公主说这句话的意思……上官平日里做事的习惯就是分析,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分析人,分析事,虽然眼下六公主所说的不过是句极为普通的话,但是放在上官的眼中,却显得有些异常,她还想听六公主说些别的,可六公主却没再开口了。

跟六公主分别以后,上官便回去了紫琼苑,这一路上都无话,她只是在想,集中思维想一件事情……一直以来她跟六公主身边的其他人都习惯了保护这个小女孩儿,从她很小的那时候开始直到现在,他们习惯性的以为六公主是天真的,所以很多事情都自然而然替她挡在外头。

今日六公主那说话时候的神情,上官一遍一遍的回想,她心头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很诡异的念头:会不会?六公主是知道孙尧曾经对她上官罗漪的感情的,她只是故意装作不知?

这个念头在上官罗漪的心头一闪而过,几乎没做片刻的停留,上官心头一阵搅乱。

“小姐?小姐?咱们到了……”绿萝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上官一愣,抬眼却瞧见紫琼苑的牌子已经在眼前了,“恩……”她声音极微极弱的回了一句,随即便抬步走进了院子。

绿萝习惯性的先为上官推开了房门,紧接着掀开淡绿色织锦料子的棉帘栊,可面前的小姐却在一只脚踏进屋子之后不声不响的自动关上了门。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让身后的人不用跟进来了。

绿萝早已经习惯了上官的各种下命令的方式,她极有颜色的推到了门外。

屋内,上官掸了掸身上的寒气,走到暖炉旁伸出一双白玉的嫩手烤了烤,嘴角却缓缓上扬,“打算藏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出来?”

话音刚落,两个英俊的男子便从内室的月亮门内走了出来,各自带着疏懒的笑容,赫然是夏明远和廖彦无疑,“看吧彦大哥,我就说你这个妹妹不容小觑,什么声音或者是异常都瞒不过她那双耳朵的!”

廖彦哈哈一笑,“恩,果然不错。”说着自顾自在上官身边的暖炉旁坐了下来,捻起茶壶自斟自饮了起来,“今日本不想过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但是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当面跟你们两人说清楚比较好。”

夏明远收起脸上的笑容,洗耳恭听状。

廖彦亦严肃了起来,“这几日罗恒亦是在英王府待着的,外头的事情不太了解,我今日进城是有事情要跟你们说,恐怕罗漪,你要跟我走一趟了。”

上官一愣,看出廖彦说话时候神情的不对劲,猜出事情一定不平凡,却也在一旁坐了下来,“大表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复葵,上次的事情过后复葵回到城郊咱们的藏身处之后便开始高烧不止,这几日他一直用着自己开的方子,但我看来,没有任何起色,我总觉得这事情事有蹊跷,或许是那日穆荣林被救走之前复葵受了什么伤,或者是中了毒之类的,可他这人性子太过执拗,直说自己会医治,用不着别人,身份的特殊又不能请大夫过去,所以我便直接过来找你了。”(未完待续)

ps:明日上推荐,感谢编编,双更几日,手残剁爪……

第二七零章 命在旦夕

表面上廖彦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上官和夏明远却已经深谙其中,并且不用闭眼睛都能想象出复葵的那张嘴脸。

“那日穆荣林的那批黑衣人出现的时候确实距离复葵是最近的,若是那时候动了什么手脚,咱们的确不会太发掘,复葵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中招了。”

一想到那个戴着面具的萧丰良,上官的心中便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若真的是他下的手,那么复葵现在的情况必定很危急。

上官坐在原地静思良久,期间屋内安静极了,没有一点声音,耳畔流过的只有床边呼啸而过的北风,呼嚎着似乎在尽力嘶吼着什么。

不多时,上官已然起身,走进内室提了一个木箱子出来,夏明远一见便知道是什么,连忙从上官手中接了过来,走进了的时候,一股极为浓郁的药味儿从木箱子里传了出来,“这是你的药箱子?”

上官轻轻点头,“孙府周围看着很是平静,但其实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此次夏明昭被禁足,面上看起来对他是绝境,可于我看来,这不过是他翻身的机会,接着禁足的机会,他可以在背后安排很多事情,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就比如在孙府的门口安插眼线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

廖彦轻轻点头,略加思索状,“刚刚我跟明远是走地道进来的,你现在若是大张旗鼓出府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要想甩掉都要甩很久,估计到了城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眼下咱们也只能从地道走出去。”

上官深吸了口气,点头道,“只是我院子里解毒的药草就只有这些了,先带着,到那里看看复葵的伤势再做定夺便可。”

由于在孙志典的眼皮下上官出入府都太过显眼。以防万一从很早以前夏明远便开始着手挖通外头通向孙府内部的地道了,正巧这一阵子连连派上用场,倒也没算白费功夫,素日夏明远偷偷进入孙府都是从他自己找到的僻静处进来,可是最近孙府加强戒备很多地方都不得通过了,所以这个地道倒是成了他们进出孙府的主要通道。

上官跟随者夏明远和廖彦的脚步走了差不多几盏茶的功夫才从地道中走出来。最开始这地道只有一条直达外头的通道,可后来夏明远又加派人手弄了很多条岔路出来,竟然四通八达到可以到京都的几个重要地界了。

上官一路上听着夏明远为廖彦介绍这地道的每一个出口,却只是静静的听着,很快便走出了出口。

早有一辆马车在出口处等着了。这个出口地处荒凉之地,周遭都是荒山,连采草药的百姓影子都没有,上官被扶着走出了通道口,便直接上了马车,又走了几个时辰的光景,这才到了复葵被安置的地方,当看到复葵一张惨白如纸的脸时。夏明远和上官着实被吓了一跳。

复葵正躺在一张暖塌上,屋子里熏着暖炉,刚一进来。一股暖意扑面而来,然而不管屋内多温暖,都暖化不了门口站着的几个人的心。榻上的复葵,此刻正双眼半睁半闭着的,像是醒着却又双眼无神。见门开了,他没有丝毫的反应。整张脸惨白无色。

上官和夏明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详。从他们认识复葵到现在,除却那次跟凝姬一起出现在生死线的树林中。其余时候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模样,上官心下暗叫不好,连忙从夏明远手中接过药箱子便冲了上去。

走到复葵身边,操过他的手腕便开始把脉,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度过,上官的眉却已然越皱越紧。

见她这副模样,一旁的两人怎么还猜不到结果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榻上的人突然动了动,复葵费尽力气睁开了双眼,待看清眼前人的时候忽然笑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不知道呢。”一开口,惊得夏明远倏地皱起了眉头,这声音苍老而沙哑,跟往日里复葵的声音全然不同。

上官当下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狂吼着,“上官罗漪,师父现在临危之际,你一定要想尽办法救活他,要救活他!”

上官重重叹了口气,已经上前,“复葵,不要说话,我们只是很久没过来这边了,所以过来瞧瞧,却没想到你居然就是这么迎接我们的,好了,不要狡辩了,你想狡辩我们也不想听,一切就等你康复了再说。现在开始不要说话,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知道吗?”上官说着,已经自顾自打开一旁自己带过来的药箱,张罗了起来,可身子刚一倾斜,另一只闲着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上官回眸,只见复葵正用尽全身力气抓着自己的手,且想用这只手的力气来顺势坐起来,上官一愣,心道你这家伙太不听话了,“复葵,你这是要做什么?”

复葵只是笑着,虽然脸上早已经没了往日的光彩,但他的笑容仍旧很温暖,“傻丫头,不要忙了,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这一回,我恐怕要去陪着凝儿了……”说罢,便开始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回愣住的是廖彦,他急步上前,仔细打量着复葵,继而转身对着上官说道,“我早上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咳嗽呢,现在……”

上官心头简直如同被火钳子揪住了一般,火烧火燎般疼痛,复葵的脉息非常非常之弱,根据脉象来看他是中毒了,那晚一切都太过匆忙,事后虽然大家都自我检查了,但是复葵那时候却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那些黑衣人就会对复葵下手啊,而且用的还并非是快毒,而是慢毒,虽说复葵治毒之术天下闻名,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为人所知,那就是复葵只擅长治快毒,连带着他前一世教出来的徒弟——上官罗漪,都是如此。

所以面对今生复葵此刻的状况,上官真的是束手无策,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调着复葵的性命,保他还有一口气在。但这些话她都不能说,现在她是所有人的希望,复葵的性命能否挽回就看她的了,若这个时候她表现的苦痛难耐,那么复葵生着的希望便也没了。

“只不过是毒更进一步蔓延罢了,咳嗽并非坏的症状,趁现在还没有更大规模的蔓延开来,医治起来还是来得及的。大表哥,赶紧命人烧热水,我这就写个方子,命咱们下边跑得最快的兄弟赶紧到城里去抓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将我要的这几味药材配齐了。要快!”上官一边吩咐着,手中写字的动作已经停住了,她抖了抖手中的方子,小心翼翼的交给了廖彦。

廖彦迅速接过,一转眼便消失在屋内了。

门迅速关上,只留下一阵从外头趁机刮进来的凉风在上官和夏明远身边徘徊不走。

“傻丫头,不要忙了,凝儿的仇虽然没有完全报,但看着那些人有了该有的报应,我也算是满足了,接下来就全都交给你们了。让我安心的下去陪她吧,她一个人下去那么久了,一定很害怕,又担心咱们的情况,我下去也好跟她做个伴儿,昨夜我还梦到凝儿了,她抱着琴来找我……那曲子真的好听……好久没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了。”复葵念叨着,整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重又半闭半睁着,仿佛整个人已经沉浸在梦中的场景里了。

夏明远皱着眉头担忧的打量了下复葵,随即转身看了眼上官,“复葵的伤势?”

上官抿了抿唇角,微不可查的皱眉摇了摇头,“我写的方子是想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为他保命,但是这样的手法太过冒险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越拖延,毒的蔓延速度就会越快,复葵身上的痛苦也会越大,现在这时候你看着他外表似乎很轻松,其实他在忍着,不让咱们看到他的痛苦,若是一般人,现在早已经难受的无以复加了。可复葵却没有让咱们知道他……哎,也是我大意了,怎么就没注意到那帮人偷偷对他下手了呢!”上官越说越是自责,袖中的手掌已经攥成了拳头。

夏明远上前一步紧紧将上官搂在了怀里,“不要担心了,复葵福大命大,他已经从鬼门关走一遭了,不差这一回,一定可以死里逃生,一定可以。”

上官没有回答,只是面带忧色的回头重又打量了下复葵,眉头越皱越紧,“师父,你可要挺住了,等着我的方子回来,等着徒弟偿还你前世今生的恩情。”

复葵没再说些什么,便呢喃着自己睡着了。夏明远和上官在屋内不便打扰他休息,便出了屋子在外头守着,直到方子回来,他们才随着廖彦一同重新走进屋子,然而,让他们都要没有料到的情况就在这一刻发生了。(未完待续)

第二七一章 转移目标

上官罗漪提着包好的药材从外头返回屋子,夏明远走在最前头,他刚一推开门便直接挡在了门口,动也不动了。

身后的上官和廖彦皆是一愣,惯性之下撞在了前方人的背上,上官眼前突然一黑,她只看到夏明远宽阔的臂膀,但不知怎么的,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从脚底突然窜起,渐渐地漫过四肢百骸。

她瞪圆了一双晶亮的眼睛,突然侧了下头,这下子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屋子还是刚刚进来的那个屋子,桌椅板凳,墙体挂饰一切都跟刚刚一样,床上也依旧躺着那个人儿。只是一切却仿佛全都变了。

夏明远最先看到这一切,最先陷入怔愣,却也是最先反应过来不对劲儿的,他几乎是飞奔出去,待行至床榻旁的时候却仍旧被面前的血腥味道袭了个满怀。

复葵其人,此时此刻,全身都在流淌着血,然而整个人却面带着微笑躺于塌上,手中还紧紧握着茶杯的碎瓷片儿,脖子上、左右手的手腕儿,胳膊上,到处都是划伤的伤口,从伤口处有汩汩的黑血从体内往外流着,说是流淌都不足以表达此刻那血势的窜涌。

三人乍然看到这场景,怎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复葵根本没有等着上官回来救治他,就自己选择了死法……

当下,已经不知道复葵到底割开自己身体多长时间了,但从他身旁流出的血量来看已经有一阵时辰了。上官这次再也镇定不下来了,她跟着夏明远和廖彦手忙脚乱的去按住复葵的伤口,可是按住一个。另一个还在流血。他们就这样一个伤口一个伤口的顾忌不暇,并眼睁睁的看着复葵就那样笑着离开了。

屋内,一直很安静很安静,直到天已经黑透了,直到屋内的三人几乎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孔时。仍旧没有一人说话。整个屋子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几个人似乎都听不到对方的心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守着的兄弟们率先发觉到了不对劲儿,他们闻到了血腥味不顾一切的冲进来,却看到了令他们都尤为惊骇的一幕,三个主子就那么呆愣愣的坐在床榻一旁的地面上,满身都是血。他们眼神呆滞,仿佛一个个树洞,眼珠动也不动,然而床榻上的复葵,血早已经流干了……

冬语从地道口接到自家主子的时候。几乎愣着说不出话来。自家主子满身是血,脸上怔愣的几乎不像是活着的人,她眼神几乎没有焦点,漫无目的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由于不放心上官这边的情况,夏明远是一路跟着回来的,直到上官被冬语和绿萝伺候着沐浴,又换好衣服躺在床榻上,夏明远这才走上前来守在她身边。这一守便是一夜……

第二日清晨,待夏明远从床边苏醒过来的时候,却见原本躺着上官的地方此刻已经没有人在了。夏明远当即愣住。还以为上官去了哪儿,可他刚刚起身准备四处寻找便看到上官带着绿萝进了屋子,绿萝手中还拖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托盘,放满了膳食。

夏明远凝眉,仔细观察着上官的面容,只见她略施粉黛。眉眼间竟然跟往日无异,这跟昨夜那个六神无主的上官全然不同了!难不成一夜之间上官就什么都想通了?夏明远皱眉。“罗漪,早上吃什么?”他没问她感觉怎么样了。也没问她打算如何。

上官闻言一笑,摆了摆手,示意绿萝放下手中托盘,“过来吃吧,我亲手准备的早膳,尝尝味道如何?”说完,径自先坐下了。绿萝却已经退下去,不多时又端了一盘同样的托盘走进来,放到了一旁。

夏明远走到近前,捻起筷子吃了一口,糕点软嫩香甜,进入口中滑滑的,又不腻,味道真的不错,堪比宫中的御厨了,他大吃一惊“这真的是你做的?比翡翠阁的厨子手艺好多了啊。”两人面上都笑开了,似乎全然没有昨夜那样伤心的事情发生一样。

愉快的早膳时间就这么很快的过去了。或许是这两人天生就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对方心中想着什么,另一人都知道,所以当上官罗漪不动声色毫无异样走进屋子的时候,夏明远便自顾自撇开了那不愉快的话题,跟着上官一同装模作样了起来,丝毫不感觉尴尬。

早膳后,夏明远擦了擦嘴角,却是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一旁满满登登的托盘,“你甚少下厨,今日我也算是有幸了,以后那么长的时间里要一起生活,却不知道还能有几次机会可以尝到鲁阳郡主的手艺呢……”

上官微笑着垂下了眸子,“这个托盘是给复葵准备的,下葬的时候该给他备点儿吃的,这家伙素日里最爱下酒菜,也该让他尝尝咱们亲手做的菜味道如何……”上官说话间神情自若,丝毫看不出一丝异样,甚至说完了嘴角还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么完了,萧丰良……他以为自己躲到西疆就可以全然无忧了,呵呵,他却忘了,他整个家族还在北夏的京都……”

夏明远突然明白了过来,上官这是要对贾安侯萧府动手了。

这是要为复葵报仇了。复葵是他和上官共同的朋友,虽然如此,但隐隐的夏明远却感觉到了上官对复葵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情感,那不是女对男的超凡脱俗的感情,而更像是一种隐隐的敬意,虽说素日里上官对复葵总是吆来喝去的,但夏明远观察之细微,总会从细枝末节的点找到他想要的。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上官对复葵的情感是超脱于朋友的那种带着敬意的感情,可是为什么呢?

萧府、四皇子府和孙府,多年以来暗中早已经结成了联盟,并且这在朝中都不是秘密了。然而现在四皇子被禁足,孙府和萧府更是没有一点儿动静,风平浪静之下藏着的是即将来临的波涛汹涌。

贾安侯萧云珏已有数日没有上朝,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萧府不论长辈还是晚辈,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儿,他能够挺得过这一关又一关活到现在已经算是身体强健了。但老了终究是老了,不服输终究是不行,萧海含跟穆荣林那次的丑闻算是给萧云珏脸上大大赏了一个掌掴,虽然皇上对此没有给半点惩罚或者不利之言语,朝中官员也讳莫如深,面上并不指指点点,可一生清高的萧云珏仍旧过不了他自己的这一关。

原本人丁兴旺的萧府,眼看着日渐凋零,三个儿子现在只剩下两个,四个孙子只剩下一个在身边,一个比一个不争气,萧府的地位在朝中也日渐下降。动荡不安的环境里,如何求得整个府的生存就成了老头子每日该思考的问题了。

然而,萧丰良这次是真的将上官罗漪惹怒了,她原本并不打算对萧府这么早下手的,复葵的死却让她临时改变了计划。

萧府的书房中,萧云珏隐隐发抖的手缓缓放下了刚刚还紧紧攥着的匿名来信,那字迹虽然潦草,但大体内容还是看得清晰的,简简单单的一页信纸却将萧云珏整个心境从天上拖到了地下。

萧氏子孙萧丰良者,叛国逃于西疆,不仅出卖国之秘密,还换了面孔为他国卖命,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匿名信未署名,但却如同抬了一颗巨石在萧云珏的心口猛锤了一下,从萧丰良被夏明昭想办法救出来之后,关于这个孙子的只言片语的消息,萧云珏便只能从夏明昭的口中得知了。偶尔有几次收到匿名来信,是萧丰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托人送回来的。

这次也是一样,萧云珏原本以为是自己孙子的来信,却没想到是一封举报信。这信的最后没有署名,却是一行清晰的小字,若萧府再不给出个态度,那么这封信将原封不动的出现在皇上的龙案之上……

那时候便不是萧丰良一个人的事情了。叛国罪可是涉及九族的大罪,是要全部株连的,管他是什么开国功勋,还是什么百年大家族,只要有人犯了叛国之罪,一个都逃不脱。

萧云珏越想越是心惊,心中隐隐一个声音在给自己宽慰:不会这样的,良儿不过是被昭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养伤去了,过不久便会返回京都,他不会做出叛国的事情来,从小出生在萧府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左思右想之下,萧云珏在为自己打着安慰剂。可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昭儿是你从小看大的,他做事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为了他的皇位,什么做不出来?良儿跟他的感情更是好到不行,这次若不是昭儿,良儿性命都不保,为了昭儿,他简直什么都可能做的出来的!

一个又一个声音在萧云珏的耳边充斥着,他心痛欲绝,一口气突然堵在了心口仿佛没有缝隙可以钻,就那么死死的堵着吐不出来,半天一股腥热的东西突然从他的胸口往上涌,略一张口,噗的一声,竟吐出了一口老血……(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萧府客祭

萧府的家规向来严格,所以萧云珏重病的消息并没有外传,可是另萧府长子萧峦没有想到的是,贾安侯的病情并没有丝毫的好转,相反还急转直下。竟半口米汤都喝不下去,一张嘴就是咳嗽,一咳嗽便要呕出一大口血出来。

无奈之下,萧峦只得上陈情书,将自家父亲的病情报给了皇帝。皇帝动作还是很快的,在批阅过奏折之后,示意性的派了位太医过去为萧云珏诊治,可一个两个都是摇着头离开的。

整个萧府一时间沉浸在无声的低气压之中,唯一略显高调的就只有长子萧峦这一房了。一直以来,萧府之中出事儿的都是二房和三房的儿子们,萧峦有着御史中丞的官位,又是萧云珏贾安侯的继承人,他唯一的独子萧丰羽又在朝为官,眼下整个萧府就只能靠着长房来支撑了。所以大夫人不论在人前还是人后走路都更加趾高气昂,似乎她马上就要成为侯府女主人了。

然而,事实也真的如她所料,萧云珏不过挺过了个把日子,便在一个大雪的晚上最终咽气儿了。

夏明昭得到消息的时候,眉头便是一皱,虽说这位外祖父从小到大也给了他许多的关心和厚爱,但比起夏明昭当下的处境,他更关心的还是这老头子的死对当下的时局有没有影响。

萧云珏一死,镇守在边关的萧府次子萧青,也就是那位金武大将军便要回京丁忧,萧府所有人都要齐聚京都了,虽然这面上看起来并非什么大事儿,但夏明昭却隐隐觉得此事事有蹊跷。

从大舅舅萧峦送进来的书信可以看出。外祖父萧云珏的病情是突然发起来的,就是这点,引起了夏明昭的怀疑,并不是他多疑,只是现在他的处境不容许他马虎。一个声音告诉夏明昭,这件事情或许跟上官罗漪有关。若真的如此,那么便要提高警惕了,上官那个丫头只要出手,便从没有败兴而归过。

萧老头儿的死再次掀起了京都的巨浪,皇帝果然一直书命萧青回京。一切都如上官罗漪最初预料的一般。听着冬语一一回禀外头打探好的消息,上官动作轻缓的放下了茶盏,“恩,四皇子府还是那般吗?四皇妃最近有没有出去过?”

“咱们的人回来说,四皇妃最近倒是频频出门。只不过都是回去萧府,想来也是在忙碌着贾安侯的丧事,由于四皇子的特殊情况,所以便只能由四皇妃来操持了,虽然皇家是不允许这样的,但皇上却出奇的,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风口浪尖儿上,夏明昭竟然没有拦住萧海含。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据奴婢所知,四皇妃几次三番的都是偷偷跑出去的,四皇子似乎并不知晓。”

上官深深的笑了。“原来如此……”却再不多言。

虽然远在边关,但萧青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因是在冬日里,所以棺木存放的时间还可以更长,萧青便赶在老爷子出殡之前回到了京都。

这一日清晨,老夫人穿戴整齐。等着上官罗漪和六公主等人过来请安,几个人简单言说了几句。老夫人便将六公主打发回去院子了,“罗漪。今日萧府那边是客祭的日子,你随我走一趟吧……”上官应允着,先是回去紫琼苑换了身衣服,这才连同老夫人一起出了府门。

萧府门口,长长的马车队伍排列着,由于来往的宾客太多,下车又繁琐的很,所以便堵在了一起。等了好久,马车才往前挪动一下。老夫人却不紧不慢的坐在马车里,眼神有些飘忽的看着四周不知名的地方。

上官只是守在一旁,老夫人不言语,她也不出声,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良久,老夫人才开口道,“侯爷这次的离开对萧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罗漪,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上官这才缓缓抬起头,注视着老夫人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微笑说了一句,“老夫人耳聪明目,自然看得比孙女要远要深,依罗漪看,这次皇上原本可以不让萧将军这么匆忙赶回来的,却硬是下旨让他赶在出殡一起返回京都,这似乎并不全是为了尽孝道那么简单……”

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金武大将军萧青,镇守边关多年,手中掌握着三十万大军,往日里他在边境或许是耀武扬威,可若他手无寸铁回到京都,便没什么资本了。

最近几年,萧家在皇上面前越来越成为劣势,难不成他是要趁着这次几乎彻底将萧府的兵权收回来?老夫人暗中盘算着,面上却是摇了摇头,朝中政.局始终不稳,任谁都猜不出皇上的心思,按理来说一国之主但求平衡,这也是很多国家皇上对于那些巨贪行为视而不见的原因,为了保持国家的强盛,还是需要他们的存在的。

可最近一段时间,皇上的各种行为反应却让所有人都看不透了。不论是前皇后的母家宁国公府,还是如今的贾安侯府,一旦失势,皇上竟也毫不手软,甚至丝毫不顾及这会带给朝廷怎样的动荡……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是一路无话,很快,孙府的马车便到了萧府门口,由于近日客人众多,所以门口站着的不仅仅是萧府管家,还有几位旁支的主子们,他们面上带着恭候的表情,却不敢露出太深的笑容,举止得宜的迎了来宾进入院子。

上官紧随着老夫人的步伐,搀扶着她缓慢的一步一步朝着祭祀大堂走去,一路上始终觉得有一种针扎般的眼神在追随着她,上官侧过头,一身藕荷色锦缎棉裙在冬日阳光下散发出熠熠的光彩,迎面却跟斜前方走过来的一名男子对上了目光——萧丰羽。

这个萧府第三代的长子,一直以来在萧府四个儿子之中都算是最不出挑的,长相也是最不显眼的一个,很多场合他明明就是存在着的,但却总是被人忽略掉他的所在,在别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但是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在上官看来也是不可小觑的。

越走两方相距越是相近,直到行至近前,萧丰羽这才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立在原地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您来了,今日客人众多,母亲那边可能会有些招呼不周,若是有什么怠慢之处,还望老夫人多多包含。”

老夫人慈爱一笑,摆手道,“大少爷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自家人,何谈怠慢一说,外头的宾客越发多了,大少爷还是赶紧去招呼吧,我便随着女眷们到里侧的偏厅歇息了,不劳大少爷担心。”

萧丰羽礼貌点头,转身在跟上官擦身而过的瞬间,一个冷漠的眼神从上官的脸上一刮而过,似冬日里最冷的寒风,尤带着冰冷的剑刃可以刺入人的肌肤之里。

上官却仿若未见,礼貌性的堆着萧丰羽点了点头。她跟萧丰羽在朝中品级是一样的,所以并没有谁给谁行礼一说,这么简单点点头还是可以的。

待那人走过去,老夫人这才叹了口气,“原本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四个孙子,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个了,作孽啊,真是作孽……”

上官低头不语,扶着老夫人继续朝偏厅走去,头却已经深深垂了下去,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了。

凡是大户人家的客祭,都要特别腾出来一个院子,正中间是用来祭祀的大殿,旁边的偏厅则是一间一间隔出来为各处的来宾们休息所置。上官和老夫人便随着一旁待客人引路来到了偏厅,掀开棉帘栊,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冬日里屋子内烧的暖洋洋的自然不奇怪,可难得的是有香味儿,老夫人好奇的走进屋子,却瞧见整个偏厅的暖炉不远处都摆放着各式花草,原来是用暖炉来养着花草。所以才会有如此自然的芳香。

屋内,各户的夫人小姐早已经到了,此刻正三五成堆的坐着,以萧府为中心议论着旁支正支的事情,见上官罗漪和老夫人走进来,那些没有品级的夫人小姐自然要起来礼遇一二了。

上官则礼数周到分毫不差的回应着各位夫人小姐的行礼,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随着老夫人的脚步缓缓走到了偏厅里侧暖炉旁边的榻上。

众人纷纷回座,又继续着刚刚说过的话题,吏部尚书董大人的夫人神秘的继续道,“所以说大夫人的话或许真的属实呢,不然贾安侯素日那般健朗,怎么说倒下便倒下了呢?也不是咱们凭空想象,老人家嘛,定是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如此。而贾安侯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能够如此气氛,自然就是为了儿女之事了,所以这封信的内容啊绝对不简单,没准儿就是侯爷这次没了的导火索呢。”

“董夫人说的并不无道理,只是这样的密闻,萧大夫人又怎么会平白说于咱们外人听呢,想必是那些个人听错了也未可知……”(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 一波未平

董夫人不以为然,她神秘的眼观左右,见没人注意,这才继续道,“您这就不知道了……侯爷现在是去了,那么接下来御史中丞萧大人便要继承侯位,或许别人没有闲言碎语,但就如同咱们刚刚疑虑的那般,萧老爷子原本很是健朗,怎么就突然倒下了呢?说不准就有哪些个爱搬弄是非的将怀疑的帽子扣在萧大人的头上,依我看来,大夫人这是想维护她的夫君,不得已才将萧老爷子倒下的真正原因透露给咱们听的,这也是变相为她夫君做解释,毕竟这不是为了侯位的继承故意为之的啊……”

众位夫人小姐这才恍然大悟,如同看精神领袖般的看着董夫人。董夫人自认为自己三两句便将事情分析的这般透彻,也来了几份倨傲,不由挺起了胸膛,一副傲视他人的样子。

上官却眯起眼睛,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还说人家爱搬弄是非,她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不过倒是该感谢这位董夫人的,多亏了她的这几句话,待会儿恐怕会更顺利才是。

这位萧府大夫人啊,眼看着侯府夫人的位置就要到了,可未免太过狂妄了些……上官正想着,门边便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应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孝衣的中年女人在诸多女眷的簇拥下走进了偏厅,赫然是萧府长子萧峦的妻子,大夫人无疑。

虽然身上没带什么配饰,但大夫人今日却画了一个浓妆,这打扮似乎不很妥当,但众人却看在眼里。都装作没看见一般,毕竟这位今日之后便是贾安侯夫人了。她步态婀娜的走进来,摇摆着腰肢走到众人近前道,“各位夫人小姐,真是照顾不周照顾不周了……”

众人更是一阵唏嘘寒暄。似乎全然忘了今日是客祭萧府的老侯爷,而错以为了来这里的目的是恭喜这位满面红光的大夫人喜登侯府夫人之位。

上官从始至终眼神冷冷的,坐在老夫人身侧。对于一会儿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上官是门儿清的,所以现下看着大夫人在此如此招摇她倒是喜闻乐见,因为现在萧夫人活蹦的越欢。一会儿他们就会摔得更惨。

“刚刚啊,皇上和皇后娘娘送来了一大堆东西,接上次就接了好久,所以没顾得上过来招呼大家。”虽是在道歉,可怎么听都是在炫耀着什么。上官透埋得更深了。不去理会这位嚣张妇人的举动,却把耳朵高高竖了起来,等待着外头的动静,按理说,也该来了。

就在这时,偏厅的房门突然一阵怪响,一个丫头随即探头进来,目标搜索着最终眼神定在了大夫人脸上。面色惶急,“夫人,奴婢……”

大夫人皱眉。这偏厅之中都是京都里的达官贵人,有品级的命妇,在她们面前无论是萧府的丫头还是主子都要格外注意才对,探头进来的这个丫头是萧府近日新选进来的,大夫人一眼便瞧出来了,所以当下特别不悦。冷喝道,“有什么事情还不进来回报!在那里缩头缩尾的像什么样子?”丫头瑟缩着慢慢走了进来。急步迎上大夫人,由于动作间太过紧张。险些吃了个狗吃屎。

大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若不是这里有这么多外人在,她早就一巴掌赏给这个不知道规矩的丫头了。

可当丫头凑到她近前简单低语几句之后,大夫人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从她的表情来判断,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大夫人还算理智,很快便将面上的张皇失措挥走了,转身对着一屋子夫人小姐尴尬道,“今日府内贵客众多,怠慢大家许是有的,我外头还有事情要忙,就不能在此多逗留了,各位请便,待会儿丫头们会端来一些小吃,诸位不要见外才是。”说着,不等大家说话,已经挥着袖子,带着刚刚那个胆战心惊的小丫头快步走出了偏厅。

这一来一回倒是让屋内诸多夫人们愣住了,今日本就是个特殊的日子,难不成外头出了什么事情吗?

老夫人缓缓放下了茶盏,扫了眼屋内众多夫人的神情,一道亮光从她眼底很快闪过,她动作缓慢的拉过上官的手故意挑高了声音道,“罗漪啊,今日萧府本是客祭,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到不太好了,咱们身为亲家,该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帮着解决一二也是好的……”

上官心中几乎要笑出声音来,这一屋子的夫人们早已经好奇心漫涨了,就等着一个人率先开口说这句话呢,老夫人自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开口的,萧府与孙府虽然多年亲家,结盟已久,但是站在老夫人的角度,看萧府人早就不顺眼了,今日本来是不想过来的,硬是被孙志典哀求了好久才过来,既然来了就不能白白回去,看一场好戏也是好的。

果然老夫人话音刚落,众位夫人小姐已经起身,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她们今日来这里本就是很闲,若是看一场热闹再回去那是再好不过了,应和着,便不顾及任何人,自家人搀扶着就拥挤着出门去了。连一直守在外头的丫头们都拦不住的架势。一屋子的人蜂拥着走出了偏厅,如潮涌泄洪般冲了出去。

上官则搀扶着老夫人走在最后,不紧不慢的顺着人潮朝外头走去,方知事情原是发生在萧府门口,并且,越是靠近大门人声越是嘈杂,很显然看热闹的人已经不少了。

此时此刻,萧府的大门就仿佛一个天然屏障,隔绝了内侧和外侧,里侧是所有今日过来参加客祭的贵客,听闻这里发生了事情全部一拥着出来了;而外侧,除却一大帮围过来看热闹的来百姓之外,还有一些披麻戴孝的特殊人群,若是乍眼看到,恐怕真的有人会以为这是老百姓自发的,过来祭拜老侯爷了,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端倪,这些披着孝布堵在门口的百姓们个个儿脸上都写着愤怒,并且高举手中拳头在吼着什么。

上官搀扶着老夫人找了一个比较高的位置站稳了,正好可以看清萧府门口内外的全貌,虽然这事情是她让人安排的,但是真正看到萧府之人被折磨的如此头疼,上官罗漪还是觉得痛快。

大门口,萧峦、萧丰羽以及大夫人都在忙着应付门口那些乱民,似乎在尽力劝解着,意图安抚。老夫人一直皱着眉头,当下侧耳听着一旁夫人们的议论声,“周夫人,你刚刚听到了吗?这些百姓是来做什么的?”

“王夫人,您是不知道,我刚刚最先到了这里的,那叫个乱,这些人都已经冲进院子里来了,哎呦,吓得我哟。”

“什么?他们竟然如此大胆,敢公然冲进贾安侯府?是为了老侯爷而来吗?”

“恩,我刚开始啊也是这样怀疑的,但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你猜怎么着?……”王夫人压低了声音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小声继续道,“刚刚啊那些乱民口中口口声声喊着说让金武将军萧青出来,他们要为父兄讨回公道还是什么的!”

“什么?金武将军?他不是刚刚才回来京都的吗?怎么刚一到就有人找上门来了啊?”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刚刚听得也并不真切,眼下看着啊,双方是要僵持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今日这事情该怎样解决!”

老夫人闻言,微不可查摇了摇头,看来萧府注定无宁日了。

果然如老夫人所料,不多时,府门外便开始更加喧闹,众人定睛望去,只瞧见英王殿下从远方打马而来,刚一到府门口,便飞身下马,一身月白色长袍险些闪花了众人的眼。看得府内一众小姐们都眼冒金星。可英王却谁也不瞧,眼神横扫着府内一种女眷,最终在上官的眸子上定了定,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

短短一瞬间的表情,却收在所有人的眼里。英王始终是只属意于鲁阳郡主的。

“大家稍安勿躁,父皇得知萧府门口有异状,特命我过来瞧瞧……”说着,他转身走道萧峦的面前,轻声跟萧峦低语了几句,似乎提出了什么问题,等待着萧峦的回答。

萧峦纠结了良久,终究还是紧抿了抿唇,下定决心的样子道,“好,就按英王殿下所说的办。”

见这边已经有所松动,夏明远唇角微翘,瞬间便落了下来,丝毫没有留下痕迹,随即对着身后的一众乱民道,“大家先不要吵嚷,你们总是这样围堵在这里终归不是办法,事情还是难以解决,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不如派出一个人进来萧府,咱们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着解决,岂不是很好?你们若一直这样堵在这里,不仅问题得不到解决,若是愈演愈烈,恐怕就要出动官兵了,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夏明远的声音似乎很起作用,不多时,乱民怒吼的声音竟渐渐消退了,他们中领头的几个显然在商议对策,最后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子走上前来,“既然英王殿下已经如此说了,那么我们便卖您一个面子,只是今日的事情萧府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一波又起

仍然带着怒气的中年妇女连同萧府的所有主子们以及英王夏明远都被请到了萧府的待客正厅以善堂中了,夏明远是皇上钦点过来解决问题的,在场自不必说,可他还硬拉着丞相、孙志典以及诸多朝中重臣到了堂中。

萧峦见状,脸色立刻变了,从门口那些闹事的乱民出现时候开始,萧峦便意识到今天的事情不简单,紧接着夏明远又出现了,若是在平时他是不会怎么搭理夏明远的,可人家偏偏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若是不对人恭敬有加,面子上就已经过不去了。

但萧峦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夏明远这个人会蹬鼻子上脸,你敬他一尺,他继续讨要一丈,拉着丞相等人进了以善堂之后,夏明远坐下嘿嘿一笑,“侯爷,今日的事情虽然父皇是派我过来的,但我年轻,又封王不久,对于京都之中的事情不甚了解,所以还是丞相等人坐镇更稳妥一些,您认为呢?”

人都被你拉进来了,难不成我还能说不可以?萧峦按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道,“英王殿下过谦了,府内的事情劳烦您大老远走一趟,萧某已经过意不去,只是让丞相等人过来怕耽误了大家伙儿一会儿的事情。”

刘丞相,也就是孙尧的外公,二夫人刘梦的义父,他当下仿佛根本没听到萧峦话中的意思,捋了捋颌下微白的胡须,微微一笑道,“今日本就是来送老侯爷的,回去自然没什么事情了。既然是萧府的事情,今日又是老侯爷的重要日子,自然不能让老友这么不放心的离开,我还是稍坐片刻,待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再回去。否则即便回去,也是于心不安啊。”

人家都这么说了,若是再不让人在这里,那就真的说不太出去了。萧峦按压住心中的憋闷重重吐了口气,强装着很是感激的样子,不再看这边的人了。

上官和老夫人自然是被连同其他女眷们一起都请到了专门的安置处。虽然在距离不远的厅子中,但仍旧对以善堂内的情形一无所知。按照往常客祭的时间,这个时候客人们都该回府去了,可今日萧府的情况却大大的不同,除了极少数有急事在身的率先回府之外。其余的都留在萧府等着看热闹。众人翘首以盼,面上你谈我笑的,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那头的动静。

而以善堂内,此刻正剑拔弩张。

中年妇女跪在堂中央,早已经涕泪横流,可不论别人怎么问,她都不肯开口,只是哭。问急了就一句话,“我要见萧青!”

萧峦却也是个硬脾气,只说萧青要在灵堂那边守着。顾及不暇,这边的事情跟他说即可,双方僵持不下,就在夏明远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以善堂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英气十足的中年男子挺着身姿走了进来,他剑盟冷竖。或许是在战场待久了,浑身透着杀气。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此刻他负手而立。缓慢走了进来,跟屋内众位官位在他上头的官员打了个照面后,淡淡扫了一眼地中央跪着的中年女子,轻声咳嗽了一下这才走到萧峦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女子一看到萧青进来,立刻停止了哭声,满眼迸发着怒火便只冲着他去了,“萧青,萧青!你陪我儿子性命,你赔我家人的性命!”

这一刻,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夏明远微微叹了口气,这才上前一步拦住了那女人,“你先别激动,丞相和诸位大人都在,有什么事情咱们还要从长计议才是,你若是一味这样张口便是呼嚎,那么大家也没办法帮助你……”

女子似乎将夏明远的话听进去了,抽噎着停住了哭喊,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底的坚定将屋内所有人都震慑住了,女子规规矩矩的跪着不再去看高高坐在上头的萧青,而是转向别处,强忍着要哭的意思陈述道,“前年,我丈夫和儿子都去服役了,他们走的时候我是悲痛欲绝,整日里烧香拜佛祈求他们能够平安归来,可是一年过去了,等回来的是一封告知死亡的信,又半年过去了,是丈夫的死亡信,我悲痛欲绝可也无话可说,战死沙场毕竟是男儿的英勇所在,可是……可是……若真的是这样那也便罢了,萧青,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私自可口军中饷银,将原本为士兵们储备粮食以及物资的钱财收为己用,他们才会死在那里的,有些人根本不是战死沙场,他们是被活活饿死的,冻死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根本不配活着!”

女人声嘶力竭,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开始全身抽搐,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与愤怒了。

然而她这一番话下来,屋内所有人的震惊程度也是丝毫不差,镇守边关的将军们哪有一个手是完全干净的?对于这一点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是心知肚明,可是人人下这些黑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无不怕生出事端。

但看刚刚府门外的那些闹事的孤儿寡母,可见死伤的士兵不在少数,如此可见萧青的动作之大。

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那跪在地中央女子哀婉的抽泣之声。

良久,一阵幽冷的笑突然在以善堂内传开了,萧青眼睛半眯成了危险的弧度,终于开口了,“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要收到什么惩处吗?”

女子肩膀一颤,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面孔已经狰狞,“丈夫和儿子都已经死在你手里了,我现在唯一活下去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到了那一天我自然也不会苟活于世,要下去陪伴家人的,只是若事情都没有解决,看不到那一天,我也不会先死,萧青,你一定会死在我的前面!”一时间,女子的眼睛里仿佛要爆发出怒火。

夏明远这时突然开口,“你刚刚所说,我跟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是听得到的,可是凭你空口直言,我们也难做判断,这样吧,你可有证据,现在拿出来与我们瞧瞧……”

女子恶狠狠的瞪了萧青一眼,随即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微扬起头理直气壮的道,“殿下,民妇有证据,只是……”

“有证据,你便拿出来吧,在场的这么多大人……”丞相慈爱一笑,仿佛在给这个女子以支撑般的说道。

女人这才稍稍安心,犹豫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大卷东西,一张一张摊开来在地面上,众人定睛一瞧,那竟然是一封封血书,上头鲜血淋漓,有些字体歪歪扭扭,但仔细看下无不在阐述一个事实,他们在军中受着猪狗不如的待遇,一心为国,刻苦训练,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到,有巡查的官员过去的时候,他们能吃得一顿饱饭,但在那之后,便会有饥饿的几顿等待着他们……

萧青看到血书的一刹那,脸色就变了,“真是好大的胆子,诬陷的勾当都敢做到萧府来了!”他重重一拍桌子,仿若被暗下去又反弹了一般,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戾气,十足的冲着地中央那跪着的女人去了。

那女子却突然仰天冷笑,笑容阴森,“各位大人,民妇的证据不仅如此,还有更多足以证明萧青所作所为的证据,只是当下我不能拿出来,外面还有那么多家人等着我出去,若是我今日将证据全部放在这里,那我的性命也算是交代了,请诸位大人恕罪,萧大人,我在这里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我们的手里证据很多,且不仅仅于此,如果今日我回去有个三长两短,明日其他人就会将手中的证据散播出去,到时候就不是这几位大人知晓你所作所为了,那时候整个萧府都要为你陪葬!”

女子的面孔瞬间变得阴冷,仿若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来得突然又让人周身通体都透着毫无准备的寒凉。

萧青剑眉冷竖,却一口气憋在胸口什么也说不出来,没错刚刚有一瞬间他的想法已经产生了,那就是逼着这女的交出所有的证据,如果她都交出来了,只要今日她一只脚踏出萧府的府门,便要派人将这个女的灭了,只要她的嘴永远闭上了,外头那些个闹事儿的,定会老老实实闭上嘴巴,毕竟这是危及生命的事情。

但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妇居然还能想到留后招,萧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究站在椅子旁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夏明远打量了两方的神情后,缓缓起身道,“事情到了这里,大致呢我已经听清楚了,这个女子状告萧青萧将军贪污军中银钱,克扣之后却不善待士兵们,萧大人,对此您怎么看?”

“英王殿下,我萧青多年行军,个性直率,向来得罪人的,唱黑脸的那个都是我,所以这件事情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我萧青行得正坐得直,不会因为旁人的一两句话就歪曲了我的影子,这事情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没什么好说的……”(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书房被盗

夏明远心中冷笑,萧青啊萧青,当着在场所有大人的面儿,居然还在这儿硬挺着演戏,也罢,待会儿就让你露出庐山真面目,“好,萧大人的话我已经明白了,今日呢我本是奉父皇之命过来打探一下究竟为何老百姓聚众围在萧府,却没想到本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情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事情,若这女人拿不出一丝一毫的证据那便也罢了,直接给她个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也就打发了,可是外头还有那么多百姓在看着,朝中的事情不能说解决就这么没头没脑的跟决定了,既然牵涉军中,那这事情我恐怕待会儿要亲自进宫一趟,跟父皇当面说清楚,让父皇来定夺了。”

萧峦闻言,面色有些微微发白,他强自装上一脸的笑容迎上夏明远道,“英王殿下,今日的事情虽然各有各的言说,不过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有必要闹到皇上那里吧?最近朝中事务繁忙,若是这么一点儿跟百姓们的小小纠缠都要跟皇上说一嘴的话,恐怕他也会忧心,所以……”

地中央的女子一听萧峦的话,脸色立刻急了,什么叫“小小纠缠?”那明明关系着军中数万名将士们的安危,却愣是被萧峦说成了“纠缠”?女子刚要上千强辩,突然见夏明远长长的袖筒下一只手指微微摇了摇。这是让她莫要轻举妄动。

女子虽然心中气恼,但下意识的还是按照夏明远的吩咐做了,今日过来闹萧府的事情本来就是这位英王殿下出面安排的,不过知道实情的不过就是包括她在内的几个人而已。其他的人都是他们挨家挨户找过来的,那些有家人在军中,也同样收到残待的,将这些人伙同来到萧府,为的就是演好这场戏。且一定要演好,如果中间出任何差池,军中那些亲人们可就命难保矣。

说得更直白一些,这一次是万万不会让萧青再返回军中了。出于对夏明远的信任,女子强自按压住心中的怒火,重又闭上了嘴巴。

当下夏明远微微一笑。仿若根本没有听出刚刚萧峦话中的意思一般,泰然开口道,“萧大人多虑了,刚刚我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父皇便叮嘱过。凡是跟民与官同时沾上边的事情便不是小事儿,更别说纠缠于否了。我北夏向来以爱民为尊,与民有关的事情就要细致解决,所以我还是不能自作主张,定要报于父皇听才能定夺,至于这女人嘛……”夏明远说着,话语拉长了,随即目光转瞬从萧青的面上闪过。露出了些许担忧,这一瞬间的眼神被屋子里所有在场的官员都抓住了。

夏明远故意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他的担忧,随即才哈哈一笑。“北夏历史上鲜有出现民告官的事例,所以这次的事情当事人要好好保护才是,直到事情水落石出,萧大人,您看呢?”

萧青重重舒了口气,拧着眉刚要强辩。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墙门声,萧峦的心猛提了起来。心中暗自腹诽,到底又发生什么事儿了?可当着众多官员的面儿。他还是不能直说出心中的话,“什么事儿如此慌张,不知道众位大人都在的吗?”

当管家脸色青红交加走进屋子的时候,萧峦心头不详的预感更甚,“今天府内的事情太过繁杂,管家一人想来也忙不太过来,走吧,有什么事情随我到偏厅说去。”说着,萧峦已经朝门口走去,可是他缓步走着却发觉到了外头院子中的不妙,外头越来越潮,人声甚至渐渐嘈杂,脚步声音林立,窸窸窣窣的声音更频,果然,当萧峦走出以善堂的时候,只见外头的院子里站满了人,竟是刚刚被请到其他处的女眷们,萧峦一愣,当即发怒,回头看着管家,不管不顾呵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呢?就是这么照顾来客的吗?真是太不合规矩了!”

管家深深埋着头,紧张着措辞,“侯爷,刚刚,刚刚……”

“侯爷……您还不知道吗?刚刚老侯爷的书房出现窃贼了。”还没等管家把话说完,众多女眷之中,一个清丽的女声幽幽的飘了出来。

上官罗漪搀扶着老夫人缓步上前,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院子中央,她脸上挂着微微吃惊,仿佛是被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到了,可老奸巨猾的萧峦却一眼就看出来了,上官罗漪现在面上的一切都是装的,因为她眼神中透着务必的坚定,刚刚嘴角更是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嘲讽笑容。

想到这里,萧峦心头一抽,他瞬间明白了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外头刚刚闹起来英王便出现了,这头无缘无故老爷子的书房又遭窃?

这一切定跟面前这个狡诈的死丫头有关,萧峦的脑子里急转直下,当下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里的人靠近书房,既然上官罗漪和夏明远安排了老爷子书房的动静,就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萧府,无形之中萧峦有种预感,今日若是让众人靠近书房,那么萧府就完了。所以他当机立断拂去面上一丝不平静,直视着上官说道,“郡主这话怎么说?难不成你亲眼看见了黑衣人在家父的书房中了吗?可不能空口妄言啊……”

孙志典和众位大人此时已经从以善堂内走出来了,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看出了上官和萧峦之间的对峙之势,一时只觉得头疼,几年的时间下来,孙志典已经自动形成了一种思维模式,凡事一旦跟上官罗漪沾上边儿,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今日恐怕也是如此,他隐隐开始为萧府担忧……当下却不能不管不顾的站在这里,没加思索孙志典便走上前去道,“罗漪啊,老夫人最近身子本就不是很好,又出门这么久了,这里的事情交给为父在这里就是了,你赶紧带着老夫人回府去吧。”

上官闻言略侧过头,幽深的眸子缓缓落到了孙志典的脸上,竟然没有开口争辩。孙志典正心中暗自纳闷,突然听到一旁老夫人开口了,“若是旁人家的事情我也就早走了,可这不是亲家的事情嘛,定要维护好亲家的哀荣才是,书房遭窃不是小事儿,萧大人还是尽快处理吧。也好给九泉之下的萧老侯爷以交代……”老夫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很快将等级升级到交代上来了,萧峦一瞬间被逼到死角儿,他本想对遭遇窃贼的事情加以反驳,可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孙府老夫人板上钉钉了。

这也不怪萧峦,他一直呆在以善堂的屋子里,根本没注意到外头的动静,那个黑衣窃贼的确出现了,并且确确实实是去了老侯爷的书房,只是他背着一大堆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巧被府里的丫头们撞见了,丫头一慌张,便没顾得上什么府中的颜面什么的就吵嚷了起来,不多时就惊动了被安置起来的女眷们,她们出门的时候还正好巧不巧的撞见那黑影从房上跳过去逃窜了,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以为是萧府书房真的遭窃了,这才慌慌张张聚集到了这里。

以善堂跟老侯爷的书房也是有一段距离的,今日的事情若是萧峦在当场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压下来,可他万万没想到,正在以善堂里为那个民妇的事情发愁不知该如何解决的时候这边又起了端倪,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其实也是萧峦想的太简单了,既然想到上官罗漪已经出招了,那么便不可能只有那民妇这一关在这儿等着。

在周遭所有客人的强求下,萧峦不得已皱着眉头,千百个不情愿的带着大家来到了老侯爷的书房,女眷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走到书房门口便开始窃窃私语,上官听着她们私下里的耳语,却只是淡淡一笑。

或许是刚刚在偏厅时候,萧府大夫人的荣光满面给了她们太深的印象,刚一靠近书房,这些女眷们的闹钟便自顾自开始反应起来了大夫人口中所说的“萧老爷子身死的缘由”了,因为一封信?萧老侯爷在书房的时候是看到了一封信之后才突然病情加剧的……

众人齐齐想到那一封信上去了,所以刚一进书房便自有人将目光落在书房中类似信件的物件儿上去了。

眼下局势很明显已经控制不住了,按理说今日这样的事情本就是萧府内的事情可是刚刚众口一词,大家都说要过来瞧一瞧,萧峦根本连拦都拦不住。夏明远和刚刚以善堂那些大人以及那个女人都跟着来到了书房。

萧峦是第一个迈入这个房间的,他太过不放心这里的情况,推开门先扫了一眼屋内的大致,除却书架和桌案上被翻的乱了一些之外,没有其他地方被动过的痕迹,以萧峦对这个书房的了解,这里也没少什么东西,那么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萧峦没发现什么异常后,下意识的回过头瞅了一眼身后的上官罗漪。(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 谣言如虎

上官的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神情,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可看在萧峦眼里,却只觉得碍眼,这张美丽娇俏的面孔下,藏着的是一颗算计十足的心,这个女子太过狠辣了。

想到这里,萧峦不由打了个寒战,转过头来,吩咐着管家盘点书房内的物品,看看有没有什么丢失的,而一旁跟进来的丫头们已经开始整理桌案以及书架上的书册了。就在一个丫头刚刚靠近老侯爷桌案的时候,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咦”了一句,寂静无声的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董夫人身旁的董小姐眼睛动也不动的瞧着桌案上一张摊开来的信纸。

寻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集中在了那信纸上,萧峦眼疾,刚要上前拿起来,却因为距离有些远愣生生被旁人抢了先,混乱之中,站在桌案旁边的女眷里,不知道是谁突然伸出手拿起了那信封,不管不顾便开始看了起来,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突然,什么礼貌不礼貌的,大家统统抛之脑后了,甚至在场的大家夫人小姐们也都不管不顾了起来,那信纸一人传一人的,竟在所有人的手中轮换传了起来。

萧峦意识到不妙,但是拦阻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得一股股火烧火燎的眼神开始朝他脸上覆盖而来,除此之外,还有萧青,他们两人开始渐渐成为众人的焦点,此刻即便看不到那信中写的是什么,也能猜到十之**了。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上官看着萧青和萧峦脸上根本没有血色的表情,只觉得信中舒服的紧,她下意识垂下了头,掩住了唇边一抹笑意,待抬起头的时候却跟对面一个女子迎上了目光。不是别人,就是刚刚跪在以善堂中央喊冤的那个民妇,从上官走进屋子的时候那女子便开始注视着她了,此时此刻她正隐隐的向上官投以感激的神情。

事情到了这一步,萧氏的兄弟俩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个民妇是在用眼神感激上官的安排。若是让他们来解决这件事情,只会想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到最后恐怕不仅不能帮军中的家人伸冤,还会危及性命,还好这位鲁阳郡主和英王殿下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且说那信封,一个一个的传,最终落在了萧青的手中,他一看脸色立时白了,握着信封的手竟开始颤抖起来,萧峦见状微微皱眉,父亲是因为什么重病的,这点萧峦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因为一个匿名信,只是这匿名信的内容,只有他知道。那日他来到书房,看到老父亲颤抖着握着信封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果然当他一目十行看完信的时候对上的正是老父亲苍白的唇色。

可是那信,事后他已经处理掉了呀,所以这个书房里应该不会有什么痕迹了,在场的人不过是在大惊小怪罢了。萧峦心中自己安慰着自己,手中却已经将萧青手里的信夺过来了。低头一扫,不由生出一层薄寒。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信封怎么会出现在书房里?

信纸的色调虽然有些发暗,但这就是那日那封信没错啊,可是不可能啊,那封信明明已经被他烧了,怎么会又一次出现在这里呢?萧峦抬起头正要解释什么,可张开的嘴却愣生生闭上了。正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对上了屋内所有人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萧峦心中一个声音越叫越响,“完了,这下子完了……”

夏明远佯装什么不知道的样子迎上萧峦,刚要从他手中接过信封,伸出去的手却捞了个空,萧峦一紧张,下意识的将信封往后拉了拉,刚刚做完这个小动作他便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所谓不打自招,他刚刚那动作便说明一切了,若萧府真的没事儿,若这信封上所说真的不是事实,那么他为什么要闪躲呢?

夏明远淡淡一笑,“侯爷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管家,还不拿毛巾给你家主子擦一擦?”说着已经顺势从萧峦手中接过那信了。这信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叫人准备的,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儿他还是要装作乍然看到的样子,做出很是吃惊的回应:将信上的内容重新又看了一遍。

这信从头到尾在列举着萧青在军中的行为,不仅极尽豪奢、奢侈浪费,还不顾士兵们的安危,若是简简单单这样也就罢了,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勾结敌国,故意安排乱民扰乱边疆安危,趁机互通有无,借机盈利,得知此事的副官都被萧青私自除掉了,然而在回报京都这边的时候他却说抓到副官投敌,直接论处了……等等等等……甚至在信件的最后还有关于萧峦的,他在京中是作为萧青的接应,利用在兵部的关系,偷换本该发到边疆的物资,换成残次品送过去,从中坐收渔利……

夏明远越看越是皱眉,信上所言,句句如在倾诉衷肠,让人看了不得不信,再抬眼看萧氏兄弟那额上的薄汗,傻子也能看清楚其中端倪了。

夏明远看闭,修长的手指在纸间周旋着,不一会儿便将信折叠好了,“侯爷,萧将军,刚刚那民妇所告之状,我本就很是疑惑,但看到这封信之后我更加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了,所以必定要告知父皇来定夺才好,二位意下如何?”

刚刚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将二人心中的真相给出卖了,这个时候若是拒绝夏明远禀报皇上的提议,无疑是在他们自己的脸上扇一个大大的巴掌,萧峦轻轻咽了口唾沫,对上夏明远的眼,“英王殿下,此事危及我贾安侯府百年清誉,还望您将前后因果跟皇上如实禀报,望皇上能够还我兄弟以清白……”

周遭看热闹的大人以及家眷们都微微皱着眉头,此刻看着萧府兄弟俩的眼神已经变了,仿佛在看两个怪物,甚至那眼神里还夹带着丝丝的怜悯,都这个时候了,他们竟然还在演戏。

上官嘴角轻轻一挑,深深的垂下了头,还盼望着有一线生机吗?真是想得太美了,京都是什么地方?无论你做没做这件事情,被众人认定你做了,那么你就是做了,在谣言和传播之后,不是事实都会被说成是事实,更何况萧青的所作所为确有其事呢。

很快热闹的萧府便就此散了,众多过来参加客祭的宾客们纷纷带着激动的心情上了各自的马车,今日的事情够他们回去议论好几天的了,可以算是天大的新闻了。

夏明远也带着自己的任务骑上了马车,萧府门口,上官罗漪搀扶着老夫人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出来,迎面对上夏明远英俊的脸,两人同时默契一笑,各自走了各自的方向,今日的事情一鼓作气!

夏明远带着那民妇提供的诸多证据,以及在萧府书房搜到的信快马加鞭奔进了皇城……

热闹之后剩下的是冷清,萧青和萧峦两兄弟都不知道是怎么挺到所有宾客都离开的,他们送走了来客后便齐齐聚在了书房之中。大夫人噤若寒蝉的走进来,送上了刚刚漆好的茶水不敢发一言,就那么无声的站在一旁。

“你!你到底对外人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知道了老爷子的死因?这是可以随便说的事情吗?”萧峦满腔的怒火正没处发泄,此刻看着大夫人只觉得心头怒起,老爷子的死因他是跟大夫人提了一句的,可是他只说是因为一封信的缘故,并没有说那信上是什么内容,现在看来,若他说了那信的内容,大夫人也不会傻到跟人到处解释了,一切不过是弄巧成拙罢了。

大夫人委屈的垂着头,却也是半句都不敢争辩。难不成当着小叔的面儿让她承认自己次做法是出于私心?

“大哥,现在根本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皇上马上就要知道一切了,现在咱们该想想该怎么办才是……”萧青面上倒是沉得住气,只不过这要在忽略掉他手心儿里一层层冷汗的基础上。

“上官罗漪,夏明远,肯定是这两个贱种故意安排的,他们早就觊觎我们萧府,如今四皇子那头儿刚一弱下来,他们就把全部矛头都指向了咱们!”

萧青深深叹了口气,今日发生的事情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可就是这一个时辰,他仿佛老了十岁,“那孙志典也是个废物,当年就不该救了这个臭丫头回来,现在给咱们几个府里都埋了隐患,若是早灭了这个丫头,也就没有今日的事情了。”

“二弟你有所不知,那丫头现在备受皇家的宠爱,尤其是太后娘娘,甚至比疼爱几个公主都甚,你当我没有找机会下手过吗?我当然找过,包括良儿他们都找过机会,可是那丫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能耐,身旁有很多武艺高强的暗卫,那些人神出鬼没的根本不让外人靠近她,别说她整日里不出府门咱们没法下手了,就是出了府门,外人也是没办法轻易靠近的!”

萧青重重锤了下桌板,“哎!失策了,真是大大的失策!”(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皇上圣裁

泰和殿的后殿,皇上正伏案批阅奏折,他浓眉深锁,用墨汁在奏折的最后空白处画了两下便合上了,随意丢到了最右侧一摞已经堆得很高的奏折堆上,转头的瞬间皇上目光就落在那摞奏折上,许久都不肯移开。

康路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自家主子的性情他最是摸得通透,当下仔细观察着皇上的神情便猜出,那一摞的奏章定有什么蹊跷……

就在此时,夏明远突然迈着步子从泰和殿偏厅外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太监手中还紧紧握着一个覆盖着的大托盘,因是用布蒙着的,所以即便从外头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康路简单扫了一眼托盘,随即郑重跟夏明远行了一礼道,“英王殿下,圣上正在批阅奏折,容我去通报一声……”

夏明远不急不恼,站在原地未动,“有劳康公公了。”

不多时里侧传出声音,夏明远便带着身后的太监走进了泰和殿偏厅。

正厅中央的高处安置着一个龙案,皇上端坐着正伏案皱眉,一见夏明远进来了,眉心显然有些舒展,可还是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康路很有眼力的走下去了,跟着夏明远进来的小太监也放下托盘跟着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皇上重重叹了口气,眼神不由自主挪到了夏明远带进来的那个托盘上,“带了什么好东西给父皇啊?”

夏明远表情却立刻变得凝重,“父皇,刚刚儿臣奉命过去萧府客祭,却没想到……”

皇上听到“萧府”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瞧了一眼龙案最右侧那摞奏折,眼神眯起了危险的弧度,转过头问道,“萧府又怎么了?”他用的是“又”……

对于皇上表情中细枝末节的变化,夏明远全都敏锐的抓住了。他眼神极快的闪过那摞得最高的一叠奏折,瞬间猜到了这些便是他幕僚们鼓动大臣们送上来的披露萧府人恶性的奏折,若是往日恐怕没人敢对萧府有所动作,出言指责,可今时不同往日,贾安侯没了。现在的萧府就如同一群没了主领人的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回父皇,刚刚儿臣乍到萧府,便看到大门口被一群百姓围堵,细问之下。那些百姓竟都说是过去讨说法的,儿臣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萧府之内有贵族皆在,怕事情闹的太大,就拉了一位围过来的百姓做主,跟着进了萧府,连同萧府几位主子和丞相等大人在场,一同将事情问了个清楚……”

听到有百姓聚众闹事。皇上的头又疼起来了,可是随着夏明远的阐述,他渐渐发现。事情还远不如此,甚至涉及到军中了,皇上的浓眉越皱越紧,甚至有愈发怒之势,直至听到夏明远讲完最后一句话,他的手已经捏的发出了脆响。“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能够让百姓们聚众闹出这么一大摊子的动静已经是萧府的不对了,为官者不仅要独善其身。更注重不为人所迫,然而堂堂一个贾安侯府,今日却一再被人指着脊梁骨指责,在皇帝的眼中,这便已经是他们没能耐了。

夏明远安静的看着皇帝发火,不骄不躁的时不时添油加醋个一两句,很快便将皇帝心中的怒火全部点了,他重重一推,刚刚堆放着指责萧府各处行为的那摞奏折便被全部推倒在了地上,“胆大妄为,简直是胆大妄为!”

“父皇,刚刚儿臣所说都是今日所见,当然在整个过程中儿臣也是询问过萧青萧将军以及侯爷的,他们从头至尾只有一句,行得正坐得直,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儿臣认为,此事还需要进一步的查探,父皇您先息怒,或许查探下去会有转机呢。”

皇上微微摇了摇头,“他们无疑就是想讨要一个公道,既然事情牵扯太广,那么此案便由朕亲自来审好了,你负责查探的事宜,一有进展立刻汇报!”

夏明远顿了顿,拱手一礼道,“父皇,儿臣并非不想将此事查明白,只是今日在萧府的时候,为了维护现场的暂时平稳,儿臣跟萧将军和侯爷闹得有些……儿臣唯恐奉命侦办此事会让人觉得有失偏颇,所以还请父皇另着人负责此事。”

皇上思索良久,终究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此事牵涉太广,你若涉足未必是好事儿,刚刚我也是一时心急,考虑不周了,那此事便交给京兆尹来侦办即可……康路,速速命京兆尹进宫!”

回府的马车上,老夫人紧紧拉着上官的手,一路上饶有深意的瞅着她,即便是上官这个脸皮厚的都有些承受不住了,老夫人从来没用过这么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过她,从老夫人回到京都至今,这还是第一次,上官意识到了什么,清浅一笑迎上老夫人的眼,“老夫人……”

老夫人亦突然笑了,“京都危机四伏,不是你一个丫头能左右就可以左右的了的,聪明是好,但却不能太过冒险,今日的事情真的太险了,以后莫要再这样,对方可不是什么小蚂蚁小喽啰,那是贾安侯府,你这丫头,真是拼起来,连命都不要了!”

听出老夫人的话语中三分责备,七分担忧,上官心中莫名一暖,以老夫人的阅历,今日的事情被她看穿是很正常的,看不出来才不正常,可老夫人却能够对自己说出这番话,这是上官意料之外的。在孙府之中她跟老夫人的关系从表面上来看是极好的祖孙情,可没有血缘的基础又能靠什么联系呢?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可上官从来没有意识过,老夫人对她是有真情在的,最开始帮助她是因为对上官家的愧疚,然而几年的陪伴之下,老夫人早已经将上官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孙女了,能说出这番话实属正常。

上官反握住老夫人的手,动作缓慢的将头靠在了老夫人的怀里,并不说什么,这动作已经说明一切了……重生一世,上官很少感受到家的温暖,上官罗恒和舅舅表哥自不用说,若说从外人身上得到温暖,那么便只有夏明远一人了。

可是经过老夫人刚刚那一番话,上官突然意识到,这几年的复仇生活她过得着实太麻木了,甚至一心只为复仇,忽略了身边很多事情。

等到马车到达孙府门口的时候,孙志典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上官搀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随即迎上了孙志典的目光,那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复杂,竟带着说不出的畏惧,上官低头略一行礼,却在动作间掩盖住了嘴角的讽笑,孙志典,紧张了是嘛?不着急,下一个就是你了……

京兆尹的动作还算是快的,有了皇上的吩咐,他很快便聚集了在萧府门口闹事的那些百姓,并且将他们手中的证据一一收集在了一起,于三日后在泰和殿的大殿上进行公开圣裁。

一方是萧府两位大人,一方是平民百姓,这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官民之案,又碰上皇上亲自来审,自然得到了京都所有人的瞩目。一上午的时间,皇城周围几乎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大家纷纷走过来想要得到第一手消息,究竟谁最后赢了。

夏明远也是在泰和殿一同参与的,原本他是不用参加的,可为了确保今日事情能够顺利达成他还是去了。

夏明远安静的坐在外室窗旁,单手托腮透过窗纸看着窗外片片撒下的雪花,“绿萝,下雪了。”

自家小姐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又不是第一次了,绿萝很清楚上官并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所以只是嗯了一声便乖乖守在一旁,“又是一年冬天……时间可过得真快!”

冬日的阳光形同虚设,虽然照射而来,却没有一丝丝温度,上官缓缓闭上双眼,接受着阳光的洗礼,脸上的笑容慵懒,又带着几分倦意。

绿萝守了很久,终究忍不住了,“小姐,您说皇宫里头现在情况会如何了?英王殿下那边会顺利吗?刚刚我出去倒茶听到外院洒扫的丫头们议论,说那京兆尹从那民妇的家中找到了好多证据,足以证明萧青的所作所为呢,真是太残忍了,那些士兵可都是去打仗的,给他们穿都不能蔽体的衣服和盔甲,这不是等着打败仗吗?边疆啊迟早要守不住……”绿萝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她滔滔不绝的说着,丝毫没注意到自家主子压根儿没有听她说话。

不多时,紫琼苑的院门发出吱嘎一声的开门声,上官紧闭着的双眼终于有了松动,她缓缓睁开双眼,突然笑了,“绿萝,换盏热茶来……”

绿萝停住了口中的动作,还欲说什么,终是停住了,端着托盘走出门去,一只脚刚迈出房门,迎面就跟进来的夏明远撞了个照面,夏明远满面笑意,随意摆了摆手,“快下去吧……”

见夏明远如此,绿萝瞬间明白了,想来今日的事情成了……(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萧府败了

上官继续保持着托腮的动作不变,只是调转了方向冲着门口的夏明远,“听着你的脚步声我就知道,事情成了,怎么样?说一说吧?”

夏明远拍了拍肩膀上薄薄覆盖的一层薄雪,走到暖炉旁边烤着火边笑着道,“果然不能小瞧了那两个家伙,今日差点儿就翻身了,还好前几日让诸多大臣们上折子说了些话,否则那个人恐怕没那么容易相信,几番下来,总算是挺住了,除了那次咱们准备好的血书,今日又将后续的所有证据都拿出来了,包括在军营中士兵们使用的帐篷,装备,拿出来简直都是前朝快没落时候用过的东西,那怎么能打仗?那个人看了当场就火了,不容那兄弟俩怎么狡辩,终究是一句话落定了。”

看着夏明远脸上自得的笑容,上官终究是笑了,“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可实际上皇上未必不知道咱们在这里动过手脚,只是着台阶下与不下就是他的选择了。如今萧青倒下了,他手里的那几十万军队自然被皇上收了回来,萧府这个表面上看威风八面,实际上在皇上心里早已经是毒虫的存在也被彻底拔除了,咱们辛辛苦苦安排了这么久,实则是为皇帝做了嫁衣罢了,各取所需而已。”

京都几个大家族都是这样,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背地里谁没有点儿黑暗行为?如今的萧府说不上哪个行为早已经得罪了皇上,他不过是一直隐忍着按兵不动罢了,这次贾安侯没了,萧府便更加脆弱。趁此机会,灭了他们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皇上的心思如此深不可测,上官想着倒着实替夏明远担忧了起来。

皇上虽然表面上现在最是支持夏明远,却不知道他内心里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夏明远敏锐的眨了眨眼睛。良久竟露出了一个深以为然的表情,“是啊,我太过小瞧那个家伙了,不管怎么样,萧府这次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最后裁决的圣旨上,那个人还是手下留情了的,萧府一门,旁支不算,正支的所有人男的处以极刑。女的流放。”

“恩,算是仁慈了,若是换了其他家族,这样的罪过,管他什么旁支正支,一律也是留不下了。”

“什么旁支,留下性命未必是好事儿,必定是跟罪臣有所牵扯的。接下来在京都也是无法生存了,想要活下去就必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说起来。倒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只是,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情……表面上看,咱们准备的状告萧青的证据已经很充分,加上萧峦在朝中为萧青暗度陈仓的事情已经将这两兄弟扣在里头了,十拿九稳的事情。可实际上,刚刚那个人是有过犹豫的。萧氏两兄弟涕泪横流的在泰和殿上挥泪洒雨,差点儿感动了那个人。影响他下决定……”

“后来他不还是没有饶他们性命吗?”

“你说的没错,通过这次的事情。萧府毒虫是被连根拔起了,但是依我看来,那个人的目的紧紧在于收回兵权,所以取不取那两兄弟的性命他还是有所考虑的,可关键时刻的时候,却有一封信被康公公送到了皇帝面前,他看了之后竟然勃然大怒,说实话从回到皇城到现在,我是唯一一次见到那个人如此的震怒,整张脸几乎被涨红了,气得差点儿晕厥的程度……那封信是你安排的吧?”夏明远说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抹促狭,转头看向上官。

上官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饶有深意的笑容,“萧青和萧峦加在一起,就算贪墨了整个国库的银两,皇帝也不会如此震怒,没收回来银钱,罚一罚也就是了,现在当官的哪里有真正两袖清风的?这一点不仅老百姓知道,皇上更是清楚得很,所以要想让他对萧府的人下杀心,就要挑动他心里唯一一处不能被触及的地方——皇位。”

夏明远似懂非懂,整个事情的安排上官从头至尾都是跟他商量了过后才各自着手安排的,他只是没有想到上官会私下里留着后手儿,“那封信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只是几个字而已。”

夏明远更加疑惑,“几个字?”

“没错,只有几个字……”

“是什么?”夏明远凑近了,扑腾坐在上官身侧,充满好奇的眨着一双明眸,带着讨好。

上官忍俊不禁,终究开口解释道,“上边阐述了一件事情,老侯爷萧云珏下葬之时,棺木不小心被碰开,很多人亲眼目睹,那老侯爷躺在棺木之中,竟穿着龙袍……”

夏明远周身一寒,顿时定住了眼神,直直看向上官,“你是说?你派人给那老头子换了身龙袍?”

上官微微点着头,“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夏明远思索良久,终究是笑了,“嗯,亏你想得出来。”什么贪墨银两都不如不臣之心来得实在,贾安侯在世时候虽然表面上对皇家恭敬,也难保没有一些不该说的话传入皇帝耳中,加上皇帝登基时候的一些琐碎记忆,跟今天的事情连在一起,自然成了一串儿,皇帝就算最开始没有杀掉萧府人的心,现在也不得不杀掉了。

“你……这是在防着夏明昭吧?”非常突兀的,夏明远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上官竟也没有辩驳,大大方方的点头了,“他虽然被禁足四皇子府,但是却正是有了可以暗中谋划一切的契机,这次咱们的动作之大若是不成功那无疑是打草惊蛇了,所以为求力保,一定要斩草除根,不给他们任何解释和翻身的机会。现在恐怕萧氏兄弟俩根本都不知道皇帝因何会震怒,更会纳闷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这就是咱们想要的,让他们就连死都要死的不明不白……这便是他们伤害我朋友的代价!”

是啊,因为一件龙袍就处死一整个大家族,这虽然说得通,但未免显得皇帝心胸太过狭隘,所以真正的缘由他是不会公之于众的,“所以,你也是想通过萧府的事情引萧丰良出来?”不得不说,对于上官罗漪,夏明远已经了解的十分透彻了,只要她说出上半句,夏明远便能猜出下半句,只是她这次的龙袍安排到时着实出乎夏明远的意料了,更甚者他心底隐隐有一丝不悦,不是针对上官,而是针对他自己。原本垫后的事情就该是他来安排的,现在反倒要让心爱的女人劳心伤神。

上官瞧出夏明远的心思伸出手覆盖住了他的,“想什么呢?”

“没什么,在想萧丰良那个麻烦若是真的被咱们激怒了从西疆跑回来,咱们该如何应对处理!”

“我答应过复葵,要让整个萧府为他陪葬,现在就差萧丰良一个了,我不着急,我会等着……还有一点,就是皇上,你被封为英王之后,朝中大臣们倒戈的态势太过明显了些,这对于你来说未必是好事儿,凡事但求低调,不要太过张扬……”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袖长的手指拂过上官微凉的发饰,轻柔的夏明远将上官的头护在了他自己的怀里,心中暗潮涌动:何时?要何时?才能停了这尔虞我诈,要何时才能好好的过生活?登记,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是为了报他西疆被抛弃之仇而必须达到的目的,可是现在夏明远却犹豫了,登记之后他必须有三宫六院,他必须每日面对繁杂的国务,那时候他还能像这样安静的跟上官待在一起吗?

上官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可若是真正坐到了皇上的位子,为了天下万民他要面对太多难以抉择的事情,到那时太多的不定因素,现在想来都让夏明远感到恐慌,对于那个皇位的需求与欲.望,夏明远愈加不确定了……

皇上或许是被气急了,动作出奇的快,革了萧峦和萧青的官位之后很快便下旨确定了萧府人处斩的时间,另又安排了人手去萧府情定屋子,长长的萧府回廊中堆满了一箱一箱的金银财宝,百姓们聚集在萧府门口,看着一个个侍卫抬着百十多个箱子从萧府中出来,个个儿累得满头大汗,那清点出来的物资够他们活几辈子的了。

紧接着不到五天的时间,皇上再下旨意,抬了孙志兴的官位,让他接管所有萧青的事务,另派了两名官员辅佐,与此同时,撤换所有士兵们原本的吃穿用度,改为正常供给,不仅如此,更在处决了萧府所有人之后下了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旨意——封廖挺为御史中丞,接替萧峦所有在任时候的职务。

廖挺从进京开始便从不在诸多大臣们中间游走,只专注于他自己任上的职务,不过一段时间他竟也接连完成了几件大事儿。许多等着御史中丞这一职位的官员正仰着脖子等待封赏,却没想到最后这块肥肉落在了一个“乡野村夫”的口中。无奈,皇上圣旨已下,且廖挺进京之后却有造诣,不容置喙,几番争论之下,廖挺的位置不仅没有动摇,皇帝反倒更加坚定他作为御史中丞了。(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保存尸身

被特封为御史中丞后,廖挺自然有了自己的府邸,便没有再居住于英王府的说法,因此圣旨下来的当日,廖挺便携着他带过来的少许东西从英王府搬了出来,夏明远还亲自派了辆马车护送新任御史中丞回府。

皇上此番的安排再次肯定了众人心中的猜想,这是在丰富英王夏明远的羽翼,只是他越是这样千护万护着夏明远,倒是有些人更加糊涂了。在皇家,虽然太子是皇位的继承人选,但是皇上对太子并非没有防范之心的,毕竟皇位实在诱惑力太大,如若当朝皇帝正值壮年,便不会将朝中权利交给太子太多,以防他野心膨胀,想要早些登上皇位而心急之下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不得不说,如今的英王,只是称呼不同罢了,在朝中众多官员的眼里,早已经是形同太子的存在,所以皇上对他好是应该的,但是对他太好反倒让众人怀疑了。

帝王之心本就难以揣测,而北夏这位皇帝的心思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送了廖挺回府后,夏明远并没有做过多停留,暂歇一歇便离开了,直冲着孙府而来,原本作廖诀的时候,夏明远出入孙府便是平常事,现如今他作回英王,来去孙府更是家常便饭了,孙府人看得习惯了,百姓们亦不把这当做什么新鲜事儿了。连紫琼苑的丫头们都仿佛看待夏明远如她们院子里的另一个主子一般,连夏明远每次过来的通报都免了。

上官正举着搬桌子的茶具在沏茶,桌案上放着一套青白玉的精致茶具,那玉石清澈透明。隐隐似乎带着光芒般,熠熠夺目,夏明远一只脚刚迈进屋子便被这套茶具吸引了,“这不是父皇赏赐给你的茶具吗?怎么这会子拿出来用了?”

上官也不理会他,自顾自沏茶。仿若置身于无人之境。夏明远走近了细瞧,那青白玉的茶壶雕刻着蕃连纹,把手处是镂空设计,若是很粗的手指还不容易伸进去呢,整个茶壶壶身精致小巧,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真是套好茶具,第一杯茶要给我尝尝……”

上官仍旧没有理会夏明远,直到茶水沏好了,这才端了第一杯茶水在一旁,而将第二杯递到了夏明远面前。“尝尝吧,这是南方刚刚供奉上来的新茶,试试味道。”

夏明远微拧着眉,用撒娇似的语气道,“我想要喝第一杯……”

上官淡淡松了口气,“不行。”回答的简单利落,转身却再不管夏明远,而是将一整套茶具收了起来。似乎要带出去的样子,夏明远不解,“你这是要?”

“随我出去一遭吧?去拜拜复葵……”

夏明远一口茶下肚。一瞬间明白了上官的意思,她这是要去祭拜复葵。一瞬间,夏明远明白了,他突然回忆起复葵一次过来紫琼苑的场景,那时候他第一眼便瞧上了这套茶具,那时候出于安排外头事情的繁忙。上官压根儿没搭理他的要求,几句话就给搪塞回去了。因着没得到这东西,复葵可惜的回去磨叽了好几日之久。

对于上官对复葵的这份心思。夏明远倒是越发不明白,搞不清楚了,他很想问问明白,可他也知道,这些事情若上官想让他知道,必定早跟他坦白了,她不说,那么不管谁用什么法子来询问,她都不会张口的。

两人出府照样是从地道出来的,这次的出口却与上次去看复葵的不同,他们在山间饶了好几处,最后从马车上下来,上官和夏明远共骑着一匹马在山里走着,那些暗卫和护卫们则远远的跟着不敢打扰。

马背上,上官双手握着缰绳,手背则被夏明远的覆盖着,双臂更是被夏明远紧紧护在怀里,呼吸着山间没有任何尘土的空气,感受着四周的花香鸟语,上官深深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夏明远则唇角一直上扬,尤为珍惜现在这一刻,“罗漪,将来咱们就要过这样的生活,无忧无虑,不被外界所打扰,什么纷乱芜杂的事情都不关我们的事儿,待你大仇得报,我们就归隐山林,你觉得如何?”

上官紧闭着的双眼倏地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她猛烈跳动的心跳,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夏明远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使得上官以为皇位是夏明远的一切。如今听到夏明远亲口说出这些,上官倒是被吓到了,心中更是有了莫名的松动。

是啊,晨耕劳作,暮晚闲聊,多么惬意而又令人向往的生活?什么金钱、荣誉、地位,她现在统统不稀罕,大仇得报之后她就是想过这样的生活,但是……但是惠仁皇后会让夏明远这样甘于堕落吗?

一串串想法从上官的脑海里呼啸而过,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

夏明远一语毕,便开始等着上官的开口回答,若此时她说一句“嗯”或者类似的话,那么即便让夏明远真正放弃皇位,他也会那么做,因为即便顺利登上皇位,身边没有了上官的陪伴,他的江山握在手里也是毫无意义。

可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了,上官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前方潺潺的流水声愈渐刺耳,上官微笑着从夏明远双手中抽离出手,“眼下就剩下夏明昭和孙志典没有除掉了,上官家满族的仇得报以后,只要跟你一起,过什么日子都可以。”这话不是发自内心的,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告诉夏明远实情吗?告诉他夏明昭和孙志典被灭掉之日便是她离开他之时?告诉他,自己早已经跟他母亲有了协议?这荒谬的事情夏明远怎么可能接受呢?

她翻身下马,踩着山间小路上软绵绵的白雪,脚下吱嘎吱嘎的声音格外悦耳,水声越发近了。

夏明远亦随着上官的脚步下了马,将其拴在了一旁的大树上,待会儿身后跟上来的人自然会收拾。眼下,夏明远并肩走在上官身侧,已经朝着里侧胡大夫的居处走去了。

在来此之前,上官便已经派人给了胡大夫消息,所以胡毅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那个仍旧看起来十多岁的药童早早就等在小桥这头儿了,一见到上官和夏明远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师父说里头准备就绪,两位主子里面请。”

上官点头,随着药童的脚步进了药观。

药童一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扑鼻而来,上官和夏明远同时皱眉,再看向里侧,药观胡大夫冬日里该存放着炼丹炉的地方此刻正存放着两处用药草搭建的及膝的台子,浓重的草药味儿许就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

见门口两人有些怔愣的看着这边两个草药台子,药童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绕过台子敲响了里侧一个小屋子的门。不多时,容光焕发的胡大夫便从里头走了出来,跟上次相见时候相比,他似乎又年轻了许多,“你们俩倒是惬意,我都等了好久了。”说着,他大跨步走了出来,关上了小屋子的门。

那小屋子上官印象很深刻,里头似乎有着胡大夫一直想要隐藏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胡毅早已经去世的妻子。这时候药观的观门被打开了,龙常将一个木盒子交给了站在门口的药童,随即跟胡大夫点了点头便自顾自退了出去。

胡毅则迎上来道,“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祭拜吧,一会儿结束了,咱们就一起送他们走。”说罢,他对着药童挥了挥手,药童会意点头,走到面前两个药草堆叠的台子前将覆盖在台子上的一小层药草拨弄了下去,露出了里侧包裹着的东西,乍然一看,上官和夏明远都愣住了。

这药草中间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复葵和凝姬的尸体,复葵倒不用说了,刚刚身死几日,可凝姬的那具,赫然跟她初初走时候一样,面色红润如桃花,上官看了一眼几乎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凝姬又活着回来了。可是她纹丝不动,根本没有欺负的胸膛彻彻底底的将上官心头起的希望浇灭了。

胡毅似乎早就意料到夏明远和上官的神情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药草是我根据种出来的荀草精心研究出来的,可以保存尸体以至不腐,这样保存凝姬是复葵的要求,他当时就吩咐了,要这样一直保存着,直到他死了,这样他们两人就可以同时下葬了。”

上官有些怔愣,没说半句话,而是将延伸挪到了一旁药草中躺着的复葵脸上,他由于是中毒身亡,所以虽然面色如常,可脖子处都已经青紫发黑,上官收回目光,似不忍再看,回头接过药童手中的木盒子,打开拿出刚刚准备好的茶具,倒好了茶放到了凝姬和复葵两个药草台子的前方,“凝儿,复葵,你们走好,萧府全族已经先行过去陪你们了,就剩下萧丰良和萧海含两个,这两条人命我迟早会送过去给你们,你们到下边要好好的生活,复葵,不许再欺负凝儿了……”絮絮叨叨的,上官说了很多,夏明远则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时间就在这一刻似乎停了很久很久。(未完待续)

第二八零章 搬离孙府

夜幕降临的时候,药童将两个装着复葵和凝姬骨灰的罐子交到了上官和夏明远的手中,一边还在轻声呢喃着,“从来没听过有人自己要求挫骨扬灰的,这人死了怎么能用火烧呢?这简直就是……”

夏明远脸上带着淡然的笑。这不是什么挫骨扬灰,也不是什么侮辱,而是复葵自己要求的。记得同在西疆天牢的时候,复葵曾经说过,为了研制各种毒药,他曾经去挖坟,将刚刚埋下去的人弄上来以供他研究,有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便极为忌讳,生怕他下去了之后,身体会被别人挖出来,所以定要烧成灰他才安心。

夏明远始终记得,便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了。

胡毅留了上官二人用晚膳,席间上官眼神不住的瞟着里侧的小屋子,胡毅却全然当做没看见,直到桌子上的餐食被药童收拾下去之后,他却突然开口道,“很好奇里面是什么对吗?”

上官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儿,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置可否。夏明远早已知道上官的意思,其实她早就知道那小屋子里是什么了,可是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非进去瞧瞧呢?

胡毅却已经起身,朝着小屋走去,“跟我来吧。”

推开小屋的门,一股跟刚刚药观中类似的浓重草药味道扑面而来,胡毅没有点蜡烛,而是先对着黑暗说了一句,“小菊,有客人来了,我带他们过来见你。”说完了,他才打开火折子。点了屋门一旁的红烛,在红烛火光的摇晃下,门口紧跟着进来的上官和夏明远看清楚了这里。

“屋子里地方不大,你们就先将就着吧。”胡毅说着,自己已经先进去了。

放眼望去。整个小屋的确不大,过道能够容得下六七个人站成一排,若是来回走动恐怕都穿梭不及,所以若是出门,就只能后进来的人先掉转过头走出去了。

在仅能容得下一人走进来的过道旁边,靠墙摆放着一张大床。整张床都是被草药所笼罩的,床腿儿,床围到处都是药草,床上则躺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她身着白色纱衣。隐隐露着雪白的肌肤,通体白得如皓月,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幸福的笑容,她生着一双细眉,却墨黑如画,眼睛细细长长的,鼻子小巧精致。

若是不知道的,可能真会误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子。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白皙。更或许是她一身白衣造就,只是,这仙子的眼睛却是紧紧闭着的。整个人没有生气,就是一团死物。

即便再美,也终究是不能动的。

胡毅走上前去,抓下床上挂着的一堆药草梗儿,在女子的脸上挥了挥,浓重的草药香味儿重又在屋内重叠。紧接着他又在她裸露在外头的手上挥了挥,这才放心的站直了身子。

“这位是我的妻子。小菊,她已经死去多年了。为了想法子保存她的尸身我用尽了各种方法,几年前,就在我所有法子都用尽了,却仍旧眼看着小菊的尸身要腐烂掉的时候,上官丫头带来了荀草,你们都不知道那时候我的心情有多激动……或许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疯子,可是我真的离不开小菊……”

夏明远眉头微皱,“胡大夫,说句难听的,既然您跟妻子如此相爱,又为何不下去陪着她一起呢?”

胡大夫不怒反笑,那笑声却带着十足的苦涩,“是啊,我也想下去陪她,与其这样苟活于世,苟延馋喘,不如到下边与他一起,就跟复葵和凝姬一样……可是我做不到,小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研制好了一枚仙丹,那本该为她自己续命的东西她却没有吃,而是留给了我,那时候我为了她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有一次趁着我混乱,她便将那药丸混在我的药里让我吃下了。这些都是我后来回想的时候猜到的。因为在她身死后的半年里,我想进了各种办法自取性命都是不成,每一次都重又活了回来,或许你们会觉得很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我别无他法,只能保存着她,因为这是我们两个唯一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办法……”胡大夫说着,声音竟都有些颤抖了。

外头都在传言胡毅是个怪医,可是每次接触下来,都可以发现他的寻常点,他有着跟普通人一样的喜怒哀乐,他做哪些疯狂事情,不过是有他不得已又说不清楚的隐衷……

上官和夏明远捧着两个骨灰坛子走出山间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一路无话,直到通过地道回到紫琼苑,夏明远才突然开口,“罗漪,咱们要好好的……”话虽短,但意思很明白。或许是刚刚胡毅和他妻子的事情给了夏明远太大的震动吧。

上官知道夏明远的意思,她微笑着点头,与此同时,上下齿却已经将舌头咬的紧紧的,若不这样她恐怕根本忍不住呼之欲出的泪水……比起天人永隔,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夜无眠,大仇得报的日子即将临近,上官心中那曾经按捺不住的激动心情却越发弱了,这一路走来她交了很多朋友,因为他们的倾囊相助才得以走到今日,可是陪伴在身边的人却越发少了,一个一个的离她远去……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动摇过,可是终究还是坚持下来了,现在这种情况即便她放弃眼下的路,敌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她,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次日一早,上官便起来了,梳洗完毕之后简单了用了早餐她便急匆匆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昨夜又是一场大雪,上官来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丫头们都还在洒扫,一看到上官来了,连忙先扫出来一条小路让她走过去了。

棉帘栊一掀开,迎面看到老夫人还在用早膳,看到上官这么早过来,她老人家显然还有些微惊,“这丫头,这么早的天儿还这么冷,都跟你们说过了请安尽数能免则免,你怎么又眼巴巴的跑来了呢?还不快过来烤烤火?竟连个手炉都没有拿,伺候着的丫头们都是做什么的?”跟着进来的绿萝头深深的埋下去了,哪里是她不给小姐拿着啊?自家小姐压根儿从来没有拿手炉的习惯。

上官连忙帮着绿萝打圆场,“老夫人,罗漪没事儿的,你就别怪她们了,刚刚出门急就往拿了,虽是用了早膳可还是饿了,老夫人给口饭吃呗?”

老夫人彻底被上官这句话逗笑了,“你这个丫头,总是这个样子,看你还嫁的出去嫁不出去,好好好,快过来这边坐下,暖和暖和喝点儿热汤……”老妇人边说着,嘴里已经张罗开来了。

上官堆了满脸的笑凑合到老夫人身边,自顾自毫不客气的吃起来,一旁的丫头们个个儿看的目瞪口呆,就是孙府嫡出的大小姐,曾经的孙玉晴都不敢这么随意的跟老夫人同桌用膳,面前的这位鲁阳郡主却赫然当做这里是她自己的院子一样,更让人惊讶的是老夫人丝毫不怪罪。

这毫无血缘关系的祖孙俩竟也亲的跟真正的亲人一般。

早膳后,上官便被老夫人拉着到暖榻上去坐了,紧紧拉着上官的手有说不完的话。待老夫人第一轮的话说完,上官却鲜有的插了一句,“老夫人,孙女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守在门口的一个丫头,听了上官如此说,突然下意识的抬头朝这边瞅了一眼,正巧对上了上官探寻式的朝这边看过来的眼神,乍然对上,那丫头猛地闪躲了过去,心下更是一惊:前些日子她被管家安排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奉命将这里的一切细节都报给管家听。这几日她一直是守在老夫人房间门口的,现下这位郡主居然要单独跟老夫人说话,还眼神如此警惕,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谈,丫头顿时提高了警惕,想着待会儿伺机听一听屋子里到底在说什么。

便也跟着一旁的丫头们退下去了。

老夫人拍了拍上官的手背,慈和说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想要我怎么做?”上官突然抬头,迎上了老夫人的双眼,“老夫人……”

“你这丫头,都这时候了还跟我见外,京都现在越来越危险了,你下一步是怎么安排的?”

上官缓缓垂下了头,“老夫人,您最近身子不大好,京都事情又多,所以罗漪便想着,不如您跟二夫人去山中的别院暂住如何?”

老夫人似乎早有思想准备,当下听到上官的提议没有丝毫惊讶之色,竟连想都没想就点头了,“好,我早有此意,这个府衙我早就不想呆了,跟你义母过去,她念念佛,我也好好养着,何不乐哉?”

“这么说,老夫人您答应了?”

“答应,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能不答应?”老夫人重又看向上官,眼神中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她是懂上官此做法的用途的,现在的京都表面上看起来平安顺遂,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只有将她转移走,上官罗漪才施展得开拳脚。祖孙俩极为默契……(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姨娘之惑

老夫人话音刚落,就听房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夹杂着孩童稚嫩的低语,上官缓缓放下碗筷,跟着老夫人的目光一起瞅向了门边。

只见棉帘栊一掀,两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带着一个奶妈便走了进来,奶妈手里正抱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娃娃,此刻娃娃哼哼着,发出稚嫩的低语。

上官一见六姨娘和七姨娘同时来到老夫人院子,料到她们必定有什么事情,当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眼神在七姨娘的脸上打了个战儿,跟她交汇后自动收了回来。

六姨娘丝毫不怯,刚走进屋子便从奶妈的手里接过了三少爷孙聪,讨好的笑着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虽然不太喜欢六姨娘,但是对于这位孙府添的新丁还是不排斥的,一见到胖乎乎的奶娃娃就在面前,不免也笑呵呵的道,“来来,让祖母抱一抱聪儿。”

六姨娘讨好的扭动着腰肢,斜睨了七姨娘一眼,这才满意的走上前去,将三少爷送到老夫人的怀里,上官就坐在一旁,虽然笑呵呵看着这位三少爷,可终究没有要上前逗一逗的意思,这位孙府的宝贝金疙瘩,她最好是少碰为妙。

“聪儿比上次过来看到的时候又出息了不少,近来用的可好?”

奶妈上前跪下,连忙回了老夫人的话,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间也就过去了。早膳的桌子很快撤了下去,上官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子话便自告诉着就要出门了。

见上官要走,七姨娘也谎称院子里有事儿,随着上官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郡主。您等等……”上官带着丫头在前边走着,忽听身后七姨娘的声音,她脚步自然放慢,嘴角却也慢慢勾起。七姨娘今日看起来是跟她巧遇,实则她是故意过来老夫人院子的。

缓缓转身。上官一扫周围的精致,雪白的院子周围,有几处极为安静之处,孙府,现在处处都是有眼线的,上官微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官方的笑容,“七姨娘,有什么事儿吗?”

七姨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上官这样说的用意,“是这样的郡主。近来我身子不大舒服,又不想请外头的大夫太过兴师动众,想来想去府中不就有高人莫,所以便想来麻烦郡主了,不知道郡主可否为我看一看?给个差不多的方子?”

上官脸上笑容更深,故意拔高了音调应和道,“原来如此,七姨娘哪里不舒服呢?这样吧。外头风大,七姨娘本就体弱,咱们还是去我的院子里稍坐吧。暖和暖和我好替你把脉。”

七姨娘微笑着点头不再多言,跟着上官的步子便朝着紫琼苑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被雪覆盖了的假山后头,一个急匆匆的人影赶忙跑回去给自家主子报信儿去了。

紫琼苑中,七姨娘刚一进屋子便收起了脸上那虚假的笑容,而是换做一副轻松表情。“多谢郡主给我这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有什么话七姨娘不防直言,外头有冬语守着。没人敢靠近……”

“恩,我知道郡主这里是孙府之中最为安全之地了。今日那人很少宿在我的房中,那方子虽然我也是送过去的,可是六姨娘嫉妒之心愈加严重,许不会让那人真的喝下我送过去的药,想来那人已经有数日没有服用那药了,我就是有些担心,所以想过来跟郡主商量商量。”

上官听出七姨娘的意思,面上微微一笑回道,“七姨娘,我开的方子不是药停了就可以的,现在已经换成第三套了,他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实际上却已经虚的不行了,越是这样外头的大夫越会给他大补的药方子,本就掏空的身体愈加大补反倒适得其反,所以你不必担心,就算他以后都不用你给的药了,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话说得简直既大胆又大逆不道,七姨娘虽然心里明白,但还是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上官似看出了点儿什么,缓缓继续道,“七姨娘,怎么你怕了吗?”

七姨娘苦笑,“说不怕那是假的,可是现在我的心情更多的是激动,我的大仇终究是要报了,我盼着这一天盼了好久。郡主,今生云姬恐怕无命偿还您的恩情,还望来事找到您的时候,您不要嫌弃。”说着,七姨娘竟从坐着的椅子上滑跪了下去,深深给上官罗漪磕了个响头,“郡主,请受云姬一拜……”

“七姨娘,咱们不过是相互帮助,各取所需罢了,我并没有帮你很多,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功劳,所以不要再对我说什么谢不谢的了,整理好思绪赶紧回去院子吧。”

“谢郡主,云姬明白。”七姨娘擦了眼角的泪痕,又缓了缓神情,这才从紫琼苑走出去,刚一出门便交给身旁丫头一个药方子,“一会儿按照这个方子给我把药熬了,这可是郡主亲自下的方子。”身边丫头刚刚就一直守在外头的,当下听到自家主子这样说,自然没有怀疑了,连忙应和着,跟着自家主子便走出了紫琼苑。

而屋子里,绿萝则忍不住开口了,“小姐,这次随同老夫人一同出府的人除了二夫人没有别人了吗?”

“你是想问六公主和刚刚这位七姨娘?”

绿萝被主子一下子点破心中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心里想着什么都瞒不过主子的眼睛。”

“六公主目标太过显眼了,她现在虽然有孕,有理由说去山中静养,可是她若是离开孙府必定会引起外头的怀疑,六公主出自皇家,以后即便孙府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会有事,可老夫人和二夫人就不同了,至于七姨娘……她一直以来都跟咱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可见她是个聪明的人,这个人并不简单,报了仇之后她是否还有下一步动作这个我不敢肯定,所以不了解根底的人我是不会随意将她安排到老夫人和二夫人身边的。”

“可是刚刚……”

“刚刚她那一幕涕泪横流,感人肺腑,可是你别忘了,这一幕谁都做得出来,是否出自真心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刚刚那一跪不过是半真心的,我们在这一过程中就算是结盟的盟友,互相帮忙渡过难关也就是了,任务达成以后各散东西,以后我有阳光道,她有独木桥,这方面的事情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不要乱发善心知道吗?”

绿萝受教的点头,心中却已经澎湃四起,暗叹自家小姐的聪敏。

一大早在老夫人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孙志典不到中午便知道了上官劝说老夫人回去山中静养的消息,闻言他第一反应便是皱眉,这个府中,孙志典不得不承认,能够让上官罗漪上心的人便就只有老夫人和二夫人了,除此之外便是孙尧和六公主。

而现在,他却要将老夫人和二夫人移走,这显然是要有大动作的先兆啊,孙志典心中一阵猛敲乱鼓,对于上官罗漪这个丫头,他渐渐的越发恐惧起来了。当下他便下了决定,不管如何,都要留住老夫人和二夫人,让上官的计划不能得逞。

可是上官罗漪的动作相当迅速,早上跟老夫人打了招呼之后,下午就先命令一批人将老夫人和二夫人收拾出来的不用随身携带的东西从孙府搬走了,孙志典得到消息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走出中央大街,拦阻已是来不及了。

气愤于上官的自作主张,孙志典却不能发作,一时间差点儿憋出内伤来。

晚膳后,孙志典借故来到老夫人处请安,刚一进屋子却见到屋内的丫头们正在奔走着收拾东西,可见这边的心已经动起来了,是非走不可的样子,“老夫人,我有话想跟您单独聊一聊。”

老夫人端坐在暖榻上,似乎根本没听到孙志典的声音一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院子里的这些人都信得着!”

孙志典无奈,只得退一步,“老夫人,现在是冬日,雪天山路本就滑的很,别说往日里马车上山路不好走了,这冬日里更是不能,做儿的,不放心您跟二夫人去山中,所以这事情还是暂缓一缓吧,待来年春,雪化得差不多了再行搬过去也是可以的。”

老夫人呵呵笑着,“这事情我主意已定,东西该收拾的也收拾差不多了,出发的日子也定了,一路上的事情罗漪都替我安排好了,马车的事情不用慌张,进山的路罗漪已经派人修好了,那段比较盘山路都已经过的了马车了。”

这段话说起来虽然轻松,可听在孙志典的耳朵里始终怪怪的,他这个儿子跟上官罗漪那个义孙女比起来,倒有些不里不外了,“老夫人,这事情我还是觉得不妥……”

“此事我去意已决,你就不用多说了,六公主要生产所以不能跟着,府内的事情我一律交给罗漪来掌管了,你朝内的事情繁忙本就顾及不暇,罗漪会是一个好帮手,待来年六公主顺利生产我再跟二夫人回来,去不了多少时辰的。”(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 小小惊吓

五日后,孙府出行的队伍公然在京都的大街上张罗开了,上官罗漪一路陪在马车里跟着老夫人和二夫人出了城门,二夫人脸上带着笑意,“这几日你义父没少去紫琼苑,想来为了我跟老夫人离府的事情罗漪费了不少的心思。”

“二夫人,父亲不过是担忧我会对您和老夫人不利,多关照了几句罢了,罗漪都深深记得。”她脸上笑意不减,轻飘飘几句,就把这几日孙志典每每过去紫琼苑大闹的事情给说过去了。那个男人若是心思狡诈起来,一般人可是受不住的,更别说他这次是下决心豁出去了,竟然连一家之主的面子都不顾,几次三番冲到紫琼苑跟对着上官吆五喝六。

他倒是不敢说太多难听的话,毕竟这几年过去了,上官的手段他是多少了解的,若是将上官惹急了他也没什么好下场,见硬来不行他又使了不少的法子,可是几天下来都不见上官有所动摇,终究在今日该启程的日子他也没收到效果,最终连出门送送都没露面。

马车上的三个人此刻倒是自得,老夫人握过上官的手,“就快到城门了,咱们祖孙也要分开了,罗漪啊,祖母知道这次你的安排是有你的用意的,之所以答应你的要求就是不想你担忧,现在呢祖母只想跟你说一句,待这边的事情完成了,要过来找祖母和你义母知道吗?”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上官要安安全全的过来找她们了。

上官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极为放松,“老夫人,罗漪可是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呢。您放心就是。还有……这次你们不是去山里,我安排了另外的地方安置你们,那里比山里更安全,还有很多人保护着,多的话孙女就不说了。老夫人、二夫人你们保重,待这边的事情办成了,罗漪会跟二哥他们过来跟你们会和。”

老夫人和二夫人乍然听到上官的话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就跟几日前的早上老夫人乍听到上官让她搬离孙府时候一样,很显然她早已经想到了,“你好好的就成……”

城门口。上官从马车上下来,便一直站在城门脚下看着远去的马车队伍,久久伫立而不动。

“主子,马车已经走远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冬语守在上官的身侧。见自家主子久久没有动静,忍不住出言提醒。

上官微微叹了口气,“冬语,你说我这样做真的对吧?”

冬语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情,上官此刻面容微僵,面色有些苍白,眉头微微簇着。拥挤的眉心那颗红痣都有些扭曲变了形状。从跟在上官身侧以来,冬语从来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模样过,“主子……”她本就不擅长说什么。当下更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喋喋哒哒的马蹄声,冬语回首就瞧见一个俊朗的男子正骑着高头大马朝这边走来,赫然是英王殿下夏明远无疑,“罗漪,老夫人和二夫人已经送走了?”

不知道为何。此刻一听到夏明远的声音,上官的心头就是一松。她回过头的时候,神情已经很是淡然。“是啊,送走了,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府呢,可否愿意送我一程?”

夏明远闻言,呵呵笑着,将一旁龙常手中的马缰绳交给了上官罗漪,今日她穿着一身轻便的冬装,并不拘束,所以可以骑马,高兴的接过缰绳,上官飞身就跳上了马,“特地过来应该不是为了接我,有什么事情?”

夏明远也上了马,跟上官并行,“是为了皇姐和罗恒的婚事。”

“皇上怎么打算的?”

“那人说,一切都挺皇姐的,而皇姐的意思是不想要大肆张罗,所以只办个小的家里边的家宴就可以……”

这倒是在上官罗漪的意料当中,“那……惠仁皇后的意思是?”

“母后也是都听皇姐的。所以这事情差不多就这么定下来了,日子是在半月后,没有什么仪式,待公主府都建的差不多,皇姐和罗恒也该完婚住进去了。公主府就在我英王府的附近,距离倒是不远,那时候定日子之时皇姐就说了,要离我很近的地方。罗恒也说没意见,对了你该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到罗恒了吧?”

“是啊,自从他恢复身份,朝中的事情渐渐有些多,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哥哥了,不过从你这里听到他还好的消息就成。”

“孙志典那个老狐狸,看到你这么着急将老夫人和二夫人转移走,必定猜到了什么,这几日没少过去烦你吧?”

“无妨,他也就是面上闹一闹,更是不敢闹开了,毕竟那里是孙府,我仍旧是他名义上的女儿,他在发怒再怎么不满意我的安排终究当真所有人的面儿不敢对我怎么样,就是自信这点我才不会被他左右,看着他气得跳脚,倒是挺过瘾的。”

“他这个奸诈的很,过几日派人过去山中的别院,找不到老夫人和二夫人,你打算怎么跟他交代?”

“不用交代,这是他的家事,难不成他还要宣扬的人尽皆知不成?上次我陪同二夫人一同去烧香的事情他就已经被全京都的人当做笑柄笑了好一阵了,这一次他不会宣扬的,即便知道真相他也不会怎样……”

夏明远很清楚上官所说的“上次”是指穆荣林过来捆走上官的那次,妻女消失一条一夜,明明是去烧香,一家之主竟然全然不知,这天大的笑话可是让孙志典被人戳着脊梁骨笑了好一阵子,夏明远越想越是觉得好笑,上官想出来的法子,总是能够让人即便委屈着却也不能喊冤。愣生生憋死人的节奏。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上闲聊着,在众多百姓的注视下朝着孙府的方向走去,可巧了,正在孙府的门口,就碰见孙志典从府门中走出来,夏明远走在最前头,不知道是他故意使坏,还是真的雪天路滑,骏马一个飞步没有挺稳差点儿撞在了孙志典的身上。还好一个及时刹住了,马鼻子就贴在了孙志典的脸上。

孙志典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一股难闻的料草味道扑鼻而来,张大眼睛一瞧,一张长长的马脸赫然呈现眼前,下的一个趔趄倒在了雪地上。

上官就听哎呦一声,低头一瞧,孙志典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起不来了。

管家站在门口,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待他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搀扶起孙志典的时候孙志典整张脸已经因为重摔而变得扭曲,“老爷,老爷您怎么样了?”

上官连忙翻身下马,走上前来就要搀扶起孙志典,他却下意识一个闪身,竟不顾身上的疼痛与无力,就超厚退着挪动了一步,胳膊极快速的交给了管家。

夏明远站在一旁,真是目睹了孙志典内心深处对上官的恐惧,逗得他直想笑却又不好当众笑出来,“孙大人真是抱歉,刚刚地面太滑我一个不注意就没停下来,这马儿素日里是最听话不过的了,很少这样,待会儿回去我会好好管教的,一个畜生而已,您别太计较了就是。”这话哪里是安慰?明显就是说出来气人的。

孙志典几乎面红耳赤,他只觉得眼前晕眩,全身无力的更紧了,这几日他连连喝着大夫给开的补汤,虽然喝下之后觉得中气十足,可是没了药立刻就猛发虚汗,力气竟也渐渐弱了很多,连举刀舞棒甚至都成了奢望,“罢了罢了,不服老是不行了,不是英王的错。”

“义父,您没事儿就好,不过还是让罗漪为您把把脉吧,别受到惊吓再填什么病就不好了。”上官说着,关切上前就要搀扶着孙志典。他却连连后退,“罗漪刚刚送走老夫人,也在冷风里吹了一阵子了,赶紧回院子去吧,我这头管家自然会找来大夫看一看的,不过就是摔了一下,又没有撞到什么地方,无妨的。”

上官面上拂过一丝担忧,这关切义父的模样都被周遭路过的百姓们瞧在了眼里,待上官进了府门之后,孙志典才意识到这一点。可已经晚了,周遭百姓们看待他的眼神明显起了变化,刚刚那一幕,看在外人的眼里,上官可十足是个孝女,而他却是个连女儿好意都不肯接受的外姓父亲。

孙志典一边心中暗骂,面上却也不好做出太大的表现,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刚刚下意识的动作竟然全然将自己出卖了,这也是挽回不及的事情了。

进了紫琼苑,夏明远几乎乐得前仰后合,笑了好一阵子才止住了,上官却从始至终极为冷静,端着茶水慢慢喝着,“笑够了没有?刚刚你着实吓坏了那个老东西了。”

夏明远已经笑得快岔气儿了,“罗漪,若不是亲眼见到我还真的想不到他现在都变成这样了,连个马都闪躲不及,曾经威震八方的大将军已经变得如此,孙志典还真是可以了……”(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 总会变化

转眼就要到年关,皇家对于云锦公主和上官罗恒的婚事倒是很为重视,但碍于公主执意要求的不许铺张,一些本该弄得奢华的环节也尽量减少到很是平常的样子。

上官罗恒一边忙着朝中的事务,偶尔会到宫中走走,跟云锦碰面,两人终于走出躲避众人而减免的阴影,可以公然并肩相行了。

夏明昭却也是很会抓住机会,借着这几日皇上心情大悦,让朝中他安排的那些大臣纷纷进言,在大喜之日之前,希望可以解除四皇子的禁足之过。

皇上再三考虑,最终还是松了口,不过面上仍旧状若勉强答应的样子,毕竟那时候四皇子犯下的错误太不可理喻了。

既是婚宴也是家宴,邀请的除了皇亲国戚,其余的就是新婚双方的亲友了。上官罗漪和廖挺自然在名单之内,孙志典也是在其中的,可是他突然身子不适,便没有过来参加,老夫人和二夫人在外修养,自然是回不来的了,所以上官罗恒这边的亲友并不是很多。

宴会当日,整个皇城披红挂金,从第二道宫门开始,到处装饰的红红火火,虽然云锦公主已经一再的叮嘱不要弄得太大排场了,但皇上仍旧不肯罢休,暗地里命令内务府的人操持了很多。无奈,公主的要求始终大不过皇上的。

上官罗漪一路踩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石子路,跟在身旁的宫女身边,听着宫女的碎碎念,脸上始终带着和暖的笑意,今日是哥哥大婚的日子。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孤身一人,可终究老天爷还是眷顾着她的,这也是上官罗漪一直搞不清楚的一点,这一世上官罗恒竟然是活着的。

她一直以为这一世跟上一世的区别只存在于她自己身上。却没想到,其他地方也有了异常,或许她的重生本身就是个荒谬的事情,那其他事情的存在也就不容置疑了。脑中杂乱无章的事情一团一团扑面而来,上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在宫女的引领下。渐渐来到了举行婚宴的和硕殿中。

和硕殿今年已经不止一次举办大型宴会了,参加过几次婚宴,一些大体的布局上官也是都清楚不过了,这次公主的婚宴虽然皇上一再嘱咐要办得漂漂亮亮又独特,可是内务府终究不敢做出太过分的装饰。毕竟这是皇上最心尖儿上的公主的婚宴,若是出了太多的奇思妙想,而忽略了婚宴本身的存在,估计连头怎么被砍下去都不知道。

上官进入和硕殿的时候,夏明远已经在张罗着了,冬日的阳光并无温度,亮起来却是极为刺眼的,透过和硕殿高大的巨门照射进殿内。在软软的金丝地摊上映出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巨框,上官就站在巨框的边儿上,离很远的距离观望着夏明远。他今日一身暖色长袍,是素日很少穿着的颜色,映得他整张脸都更加红润了,此刻正一边指挥着宫女到处搬运东西,一边在确保一会儿每一个环节需要的东西是否妥当。

上官看得入神,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如同一根冰柱直插入上官的心口。“怎么了郡主,每日都见面就这么看不够吗?难不成不久以后就要永久分离不成?”

这熟悉的声音。她上官罗漪永世都忘不掉,她深深吸了口气。缓步转过身去,面上仍旧是那万年不变的笑容,只是此刻却笑得没有一丝温度,就如同迎面对上的那冬日里的阳光一般,“四殿下这话太过深奥,罗漪还真有些听不太懂,看来四殿下在四皇子府待得久了,连看问题都看得更深入了呢。”

夏明昭仿若未闻,大跨步迈进了和硕殿,动作很快的一个闪身站到了上官的并肩处。一瞬间,从门口照射进来的巨框中就多了两个人影。

“上官罗漪,这次我解除了禁足,便不会再为你鱼肉,你等着瞧吧,背叛我的结局我怕你受不起。”

上官闻言,竟突兀的笑出了声来,“四殿下,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呢?‘背叛’?何为背叛?我都从来未跟你一个阵营过,又怎么谈得上‘背叛’二字?哦对了,四皇妃最近可好?四皇子被禁足的这些日子京中可是发生了很多事情的,你还需要一段时间好好问一问,吸收吸收,眼下我倒是可以捡一些重要的说给你听,萧府已经被满门抄斩了,皇上特赦,命女眷可以发配边疆,得以保存性命,幸亏四皇妃有先见之明,嫁入了四皇子府,否则如今想必也在那充军队伍之中了……”上官说着突然掩住了口,“哟,瞧瞧,今儿一高兴竟说了这么多,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未免太不吉利了,四皇妃您说是吧?”上官别过了眼神,透过夏明昭的肩膀看向她身后刚刚赶上来的萧海含一眼,眼角深处流露出一丝嘲讽,“二位慢聊,罗漪就先行进去了。”

她动作极轻微的福了一福,再次扫了一眼萧海含已经扭曲到极致的脸,这才转身走进了和硕殿。

萧海含华服袖口中的柔指却已经捏紧了拳头,“殿下,您就打算一直这么放任上官罗漪不管吗?现在萧府已然没了,她下一个目标不是孙府就是咱们四皇子府,您若是再这样继续心存不忍,总有一天也会走上同我父亲一样的道路。”

夏明远猛地回头,阴森冷厉的目光看的萧海含陡然打了一个寒战,她刚刚是被上官罗漪气得昏头了,竟然失口说了这些。

“人家平平白白挑拨你几句就把你气成了这个样子,萧府的灭亡不是没有根据的,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单,若你家的那些人守好一切,又怎么会被上官罗漪有缝可钻?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好好扮演着你四皇妃的角色就好,否则我会将你同那些碍眼的绊脚石一样踢走!”夏明昭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的是和煦的笑容,眼神更是充满了关爱,身旁路过的人看到的是这两夫妻之间的恩爱有加,却不会想到,从那张完美到极致的男人唇齿之间发出来的会是这样冰冷无情的言语。

萧海含背后几乎被冷汗打湿,可却不能露出半点违和的表情,她猛力在袖口中捏紧自己的手掌,咔吧一声,指甲已经捏断了。她瞬间换上了灿烂的笑颜,迎上了夏明昭的脸孔,这个人她爱了这么久,却没有一天真真正正跟他靠近的,即便站的如此之近了,她却总是被推到很远,“殿下,我明白了。”

夏明远注意到门口这边情形不对,迎着上官就走了过来,“没事儿吧?”

上官微笑摇头,“你应该问他们才对,这边安排的都差不多了吧?就等着新娘子喽?”

夏明远笑着,“是啊,就等着皇姐这位美丽的新娘子了。”

不多时,云锦一身大红色喜服在众多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从后殿走了进来,北夏皇家的婚俗是不同于民间的,按照皇家的规定一步一步的走完全程,云锦和上官罗恒基本上已经累得有些无力了,最后盖头一揭,四周欢呼雀跃,来宾入席,各自入座,皇上和皇后早已经坐在高位上合不拢嘴了。

夏明远本来是有他自己被安排的座位的,可是他全然不顾那些什么礼仪规制,自己搬了座位跑到上官的身边就坐了下来。云锦看着只是微笑,惠仁皇后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

孙玉兰如今在兰妃的位置上已经稳稳的坐着了,临产之际,眼看着就要生育,她本就生得慈眉善目,此刻挺着个大肚子宛然成了宴会的焦点。宫中生活也算有一段经历了,现在的玉兰一颦一笑都带着官方的意味,同早年那个初入宫涉世未深的小女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被宫里的荣华和名誉等羁绊着,孙玉兰早已经变了,此时此刻,再看着夏明远坐在上官罗漪身边,她心头漾起的东西也不似从前,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只是当下看着上官脸上那幸福的笑容,玉兰还是觉得有些刺眼,那本该属于她的笑容此刻却挂在另一个女子的脸上。凭什么?

皇上招手示意一旁的宫女为兰妃换上更可口的饭菜,玉兰则回以温婉的微笑,她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再次看向上官罗漪的时候眼底却闪过一抹促狭:上官罗漪,现在的一切你都不配拥有,你根本不配……

上官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异样,寻着那眼神最终同玉兰对上了,她回以微笑,玉兰也是一样。突然身后一个宫女轻轻碰了下上官的胳膊,借故交给她一盏刚刚换好的热羹,这是不符合规矩的,按理说应该直接放在桌子上。

可上官看出这宫女眼神中的异样,竟也顺手接过来了,果然那羹盏下有一张小小的纸条。(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故意挑事

上官动作极其细微的在桌子下展开了纸条,上面简简单单几行娟秀的小字:宴会后,相约老地方,兰。

这是玉兰送过来的纸条,想来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说了,上官在手中将纸条团成了团,随即掖到了袖口之中。

在一行人的恭贺声音中,云锦公主和上官罗恒随着浩浩荡荡的婚队走出了皇城,朝着公主府进发,皇上和皇后仅送到宫门口便停住了脚步,这是规矩。

其余参加婚宴的人也各自散了。上官跟夏明远说明了玉兰的信条之后便去了跟玉兰约好的地点,而夏明远则一直远远的跟着。不得不说,对于孙玉兰这个人,夏明远一直都是抱有极端警惕之心的,不论她口中怎样说着对夏明远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在夏明远心底深处始终对这个女人冷漠以待。

对于除却上官以外的其他女人,夏明远只用能利用和不能利用这两点来衡量。而孙玉兰最近正在从能利用朝不能利用走去。所以夏明远始终对这个女人不放心,心底一个声音不止一次的提醒他:这个女人有可能会对上官不利。

御花园的一个小楼宇之中,上官到的时候,玉兰已经早等在这里了。

见上官走进来,玉兰首先挥手支开了身旁的宫女,“你们去给郡主端杯热茶过来……”

上官知道玉兰并非真的让身边宫女去端热茶,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报以微笑坐在那里,“说吧。什么事?”这么多年一起长大,对于对方的习惯其实两人早已经了若指掌,所以再装些别的也是无用,上官索性开门见山道。

“刚刚宴会上,看到姐姐跟英王殿下很是和睦的样子。周遭多少皇亲国戚都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姐姐呢,他们可是想着法子想把自家的闺女塞进英王的怀里,偏偏他油盐不进,仿佛根本不沾女色的样子,连府中的侍寝丫鬟碰都不碰,更别说别的女人了。”

“如果你找我来就是想抱怨这些的话。那我没空在这里听,先告辞了。”

“姐姐,姐姐什么时候性子变得这么急了?妹妹也是关心你才找你过来,惠仁皇后今日在宴会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虽然没有公然反对英王殿下和你接触。可是态度却也是不明朗的,妹妹此遭是想提醒姐姐,惠仁皇后可不是她面上看起来的年轻姑娘……”

上官听了,只觉得想笑,人……始终都是要变的,孙玉兰,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见到血都要吓晕过去的小姑娘,现在却也已经被宫里的阴险狡诈洗礼的差不多了。完全浸润在暗黑之中甚至都发觉不到自身的变化,“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几日我得到消息惠仁皇后背地里几次召见英王殿下入宫,更是同时将几位侯爷的未嫁小姐也召进宫来。好巧不巧的安排英王殿下和几位闺秀见面,这意思姐姐这样聪明的人应该懂得吧?妹妹到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姐姐现在一心沉浸在即将坐上英王妃的喜悦当中,我这个做妹妹的应该给你提个醒儿,以免你以后王妃做不成了反倒汇过来责怪妹妹今日么有提醒,妹妹这么做……”

“这么说来。我倒是该多谢妹妹了……”上官幽深的眸子突然抬起来,冷不防的对上孙玉兰的双眼。这一刻那眸光如同有着洞察人心的力量,悠悠然看得孙玉兰周身便是一冷。

楼宇外的西北风呼呼的刮着。擦碰的窗棱都发出吱吱的响声,屋子里却突然静了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上官突然起身,脚步轻缓的朝着对面的玉兰走去,玉兰僵在原地,一时间竟也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对于玉兰来说,这一年来的皇宫生活虽然练就了她比之以往更坚韧的心性,但历练还是太少,面对上官罗漪的时候,她自己小时候曾经的软弱,以及最开始做过的那些违心的片段记忆还是会一段一段的出现,所以此时此刻,孙玉兰并不是不害怕的,她只是在克制。

要说今日为何将上官罗漪约到这个地方?孙玉兰自己也不知道,刚刚在看到上官罗漪和夏明远那么自然的坐在一起时候,她的心就开始忍不住的揪痛,虽然她也清楚自己跟英王殿下根本是不可能了,但是女人的心理有时候连自己本身都是猜不透的,她就是难以忍受上官和夏明远在一起时候那种任何人看了都无法否认的默契和相投。

纷乱的思绪过后,上官已经走到玉兰的身边,她动作轻缓的俯身,突然伸出手摸了摸玉兰的小腹,高高隆起来的部分,圆圆的似一个大球儿,撑得玉兰的宫服都变形了,“宝贝就快出生了,若是个公主倒还好说,母女俩相携着安安稳稳也就在宫里待着一辈子了,若是个皇子……”上官突然不说话了,嘴角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诡异万分,看得玉兰整个人如坠冰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不疾不徐的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缓缓眨着圆圆的眼睛,环视了一周,“我的意思是,若你腹中是个皇子,你猜惠仁皇后会怎么对他?刚刚你也说过了惠仁皇后并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小姑娘,那么在他儿子的皇位还未确定的档口上,任何一个备受皇帝宠爱的皇子,不论成年还是幼年似乎都是威胁呢,我只是乱猜的,也不知道对不对,论在宫里生活的时间,自然你比我要久,对惠仁皇后的了解也会比我多,刚刚妹妹提醒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为了回报你,我也该说些什么的,这样才是一对好姐妹的所为嘛,你说是不是?”上官温婉的笑着,眉眼如画,那般自然疏朗,可不知怎得,玉兰看着却总觉得冷,周身的冷,由内而外的冷。

今日她找来上官罗漪,本想着奚落她一番,跟她摆明了,她那个未来婆婆根本不喜欢她,以此来刺激刺激她,却没想到被她反抓住了小辫子反击了一遭,没打击到别人不说,倒是让自己伤的遍体鳞伤。

惠仁皇后对于玉兰来说是非常恐怖的存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她早已经看惯了惠仁当着皇帝面儿的那套以及背对着皇帝的那套了,深宫之中,多少宫嫔受她迫害,她却总能找到挡箭牌和替罪羊,一次又一次看得玉兰筒体冰凉,甚至现在每每跟惠仁对视,玉兰都感觉自己被盯上了,已经是下一个目标了,以至于每个夜晚都不能好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兰突然从怔愣中醒转过来,却发现上官罗漪已经不在了,玉兰擦了擦满额头的冷汗,手下意识的摸着小腹,心中不由开始祈祷,千万要是个公主才好……

上官走出楼宇,随即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中走着,脚步很轻很缓,仿佛在等着什么人,直到来到已经冰冻了的湖边时,这才开口道,“你打算这样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应声,一个男子的笑声清脆的在周遭响起,夏明远负手从身后的一颗大树后走了出来,“早知道我跟着你还不动声色?为什么不早点让我出来?”

“别贫了,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有什么想说的就尽快说吧,我该出宫去了。”

夏明远面色有些不好,甚至带着愧疚和不安,“罗漪,刚刚那个女人说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是想着能够跟母后商量着解决,我对那些女人根本是不感兴趣的,你要相信我。”

当然相信你!这个声音在上官的心底无数遍的重复着,可是她面上却相反的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让我相信你,就该做出让我相信你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说实话你心底还是根本不相信我的,不相信我会在听到这么多事情之后还依然相信你的爱,所以你猜不告诉我,你是没有信心,对我没有信心,对咱们的感情没有信心。”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夏明远微愣,面上却堆着笑容,“罗漪,我知道你生气,就这一次,不要生气了,我保证,下次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说的,所以这次原谅我好吗?”夏明远说着,就要将上官抱进怀里,往日里每一次用出这个动作上官都是招架不住的,她都会什么话都不说就乖乖的被夏明远抱着,然这次却不同了。

上官抽身一个后退,直接避过了夏明远伸出去的手臂,“我不是小孩子,你也不要想着每一次都蒙混过关,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的欺骗,而在我眼中欺骗分两种:一种是说谎话骗我,另一种是有事情不告诉我。夏明远这次,你触犯了我的底线,咱们还是各自冷静一下吧。”上官说罢,一甩袖转身朝湖边的小路走去。

阴冷的西北风吹过,湖边只剩夏明远孤身一个背影,漠然的站在那里。如同一盏没有了灯芯的孤灯……(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当局者迷

一路,上官罗漪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皇宫的,这是她第一次无理取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发火,可是就在她冷静的走出跟玉兰见面的楼宇瞬间,她就改变了计划,接下来跟夏明远一起的日子要掰着手指头数了,若是等夏明远登基那日她突然离开,无疑是给了他一生的怀念,这会让他痛苦一生。

与其那样,还不如从现在开始,让夏明远对她厌烦,觉得她无理取闹,觉得她并不是如最开始那样的闪闪发亮,也会柴米油盐,也会斤斤计较,越是这样,夏明远越可以冷静的接受她的离开,所以从现在开始她要逐渐发起无数次的争端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离开的时候那个人的心里可以好受一些。

其实很多谜团当局者的想法都是让人猜测不清的,或者跳出这个圈子她立刻可以看出来自己的决定有多么的愚蠢,但当局的时候不管多么聪明的人终究还是扯不清的。

出了宫门,丫头们早就跟着马车一起等候在门口,上官缓步朝着自己的马车靠近,却在这时突然被身后冲上来的一个身影挡住了前路,上官不抬头也猜到了来人是谁。她缓缓后退了一步,抬起眸子,颇有不悦的看着面前的夏明昭,“四殿下,我们好像没什么话好说的吧?”

夏明昭突然低头下来,一个猝不及防的动作,就快贴到了上官的鼻子,上官却泰然的站在原地,压根儿没有在意的样子。

“有话没话这也不是你能够说了算的。”

上官罗漪嘴角上扬,现出一抹淡笑。“四殿下什么时候也跟人学会偷听墙角了?听人吵架的感觉很好是吗?你赶上来是想追问我现在的心情如何吗?还是另有目的?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要先行回去了,比起四殿下现在而言,我要更忙碌一些,府中还有很多事情要搭理,那么就先告辞了。”说着。上官单膝一礼,就要绕过夏明昭走向马车,却在路过夏明昭的一瞬,被他猛力抓住了胳膊。

上官一个愣神,面上的表情更加不悦,这里是宫门口。除却镇守着宫门的官兵之外,还有一些路过的百姓们,夏明昭公然这样拉拉扯扯,简直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没错。我刚刚是跟着你,并看到你跟那家伙吵架了,为了确定你们是不是真的吵架,或者只是在我面前做一场戏,我特地过来瞧瞧。”说罢,他转头看了眼宫门里头的方向,那里,正有一个俊朗的男子朝这边走着。他显然已经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了。

夏明昭嘴角轻轻上扬,索性一个转身跟上官罗漪面对着面,根本没打招呼就大力将上官罗漪抱在了怀里。这个动作真的是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连上官罗漪都没有想到。

毕竟在她脑海中的夏明昭,是个估计自己名誉的人,他现在又是刚刚被解除禁足,正应该好好维护自己的形象,可他却不管不顾公然在这样的场合下跟别的女子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论力气,上官罗漪是根本无法挣脱开夏明昭的。她被夏明昭有力的手掌死死的按在了胸口甚至脸喘息都是不能,冬语见这边情势不妙连忙抽出利剑搭上了夏明昭的脖子。“四殿下,这里是宫门口,轻放尊重一些,否则我不客气了。”

这时候,夏明远已经迈大了步伐距这里越来越近了,当看到夏明昭华丽的上官罗漪连挣脱的动作都没有的时候,他心头便是一阵扯痛。

就在这时,夏明昭突然松开了手,上官罗漪倒退两步从夏明昭的怀里分身出来,后退的瞬间伸手赏了夏明昭一个巴掌,与此同时,眼神如毒蛇一般盯着夏明昭的脸庞,若眼神可以杀人,现在夏明昭早已经被上官罗漪看的尸骨无存了。

可就在上官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突然闯入了上官的耳畔,这频率,上官不回头都辨认的出来主人是谁,一瞬间,她明白了刚刚夏明昭那一连串动作的用意,这是做给夏明远看的。

上官整颗心如被撕扯一般,这样的情形就是有一千一万张嘴也是解释不清了,她连头也没回,招手示意冬语上马车。冬语尴尬的站在原地,收回架在夏明昭脖子上的利剑,又面色不好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夏明远,这才跟着上官罗漪上了马车。紧接着消失在了远处的道路尽头。

一堆守门的官兵齐齐将目光聚在了宫门口的两兄弟身上,鲁阳郡主是被英王殿下公然宣布已经是未婚妻的人,虽然皇家并没有公开承认过,但是民间早已经将这两个人看成是一对儿,而今天这是要闹哪样?堂堂四皇子殿下,大庭广众之下,这是要抢走自己皇兄的心上人吗?

夏明远脚步渐渐靠近着夏明昭,两人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对方的脸,最后还是夏明远先开口了,“为什么这么做?”

夏明昭冷笑,“发自内心,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霸占着她这么久,却迟迟不肯娶她,我这个做弟弟的都心急了,所以若你再没有动作,把她收入囊中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夏明远双手攥得死紧,看向夏明昭的眼神更加混浊,夹杂着多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夏明昭,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本想放你一马可这是你逼我的,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们走着瞧吧。”

夏明昭仿若未闻,凑近了夏明远的耳边轻声道,“夏明远,你难道真的以为坐上皇位之后可以稳坐,更可以坐拥美人?出身皇室,亏你还有这么单纯的想法,就是你想这么做,你那个心肠狠辣的母后也不会让你这么做,有些事情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说完最后一句,夏明昭哈哈笑着扬长而去,独留下夏明远一人怔愣在原地。

夏明昭的话他不是没听懂,也不是不明白,只是这么长时间他自己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甚至刻意在麻醉着自己,告知自己这些都不是问题,待他坐上高位,一切都要听从他的,又怎么可能不幸福?可是刚刚夏明昭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猛泼得夏明远通身冰寒,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期盼着皇位到底对不对了。

上官回到紫琼苑的时候,刚一进院门,就觉得丫头们的脸色不太好,她瞬间意识到什么,正瞧这时,绿萝从正屋中走出来,迎上来连忙禀道,“小姐,老爷在屋里等您很久了。”

孙志典本称病,所以今日没有去宫里参加宴会,这会儿又来这里堵人,是打算作什么呢?上官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没有带任何丫头便独自进了屋子。

屋内暖洋洋的,孙志典正自个儿坐在桌案旁边自斟自饮的倒茶喝,听到门这边有声音,也不回头,只低语了一句,“回来了啊?”

上官罗漪缓步走近,嗯了一句,自己也坐了下来,“义父突然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孙志典举起来的杯子突然一顿,猛烈的咳嗽了一阵,震得杯子都有些颤抖了,重又喝了一小口,这才将咳嗽压了下去,虽然岁及中年,可这几年下来孙志典老得很快,头上都已经有少半的白发了,上官不管不顾只静静坐着等着孙志典回话。

“我今日派人过去山中的别院瞧过了,那里根本米有人回去过,你说,把老夫人和二夫人挪到哪儿去了?”

上官颇有些怀疑的对上孙志典一双怨毒的眼,很是无辜的道,“义父这话是什么意思?罗漪怎么会胡乱挪动老夫人呢?她老人家有腿有肉,进了山里之后又不会单单只在别院里待着,或许正好不巧,您的人过去的时候,她跟二夫人正出去走走便没瞧见呢,这又没什么稀奇的。”

“放肆!好好的大活人,你说搬就从府中搬出去了,我什么都没说吧?可是现在人在哪里你总该给个说法吧?难不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上官不想继续跟孙志典在这儿盘旋,突然笑了,“义父,这事情说来话长了,至于去处,的确,罗漪早就跟老夫人和二夫人商量好了的,为了安全起见,是老夫人嘱咐罗漪不要讲去处乱说给别人听的,当然,倒不是要放着义父,而是别的人。您也是了解的,罗漪一向很听老夫人的话,自然不会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思,罗漪知道义父是担心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安危,这是她们安置了之后送过来的书信,两人都很好,安安全全的,义父看了自然会知道,那么,义父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孙志典简直气急了,他猛拍了下桌子,直接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上官罗漪,你简直是无礼到翻天了,怎么?连我这个一家之主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门外,守着的绿萝和冬语身子同是一震,面面相觑,又同时低下了头去。(未完待续)

第二八六章 难产而死

“义父,今日婚宴上皇上可是特意问及您的身子了,若是您真的在家好好休养那便罢了,若是今日你来女儿院子的事情传了出去,传到别处倒还好,好巧不巧传到皇上耳中那就不好了。毕竟您在家是养身子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孙志典,你若是再这样在我的院子里大吼,我难保不会将今日你谎称生病的事情偷偷告诉给皇上,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毕竟也是欺君了的,现在的孙府危如累卵,禁不住打击了,甚至任何小事儿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若是你聪明点儿咱们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否则……

孙志典面色一白,排在桌子上的手掌缓缓收成了拳头最后藏在袖口中收了回来。

他重又缓缓的坐了下来,“我只是为了老夫人的事情太过担忧,不论如何,你都该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去处告知我才可以,否则这算是什么事儿吗?”

上官却根本是软硬都不吃,“义父,罗漪刚刚说过了,这并非是我不说,而是老夫人特意叮嘱的,女儿知道您担忧老母亲的安危,女儿也说过了她们一切安好,可您还想知道什么呢?”

“上官罗漪,你不要在演戏了,刻意把老夫人和二夫人藏起来到底为了什么?难不成你是怕她们两个落在我的手里,我会威胁你不成?你可要想好了,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可是不好的,即将成为英王妃。若是被扣上私藏家中老人并虐待的罪名,你的前途可就……”

孙志典竟主动挑明了,上官也不再打马虎眼,“这只是义父的猜测,可并不代表女儿的心思。只是……”上官神秘一笑,“只是这偌大的孙府当中,谁会虐待老者,倒还是有目共睹的,若父亲想一探究竟大可以放出风去,看看大家的猜测如何?再者说了。西疆穆殿下过来北夏的时候,义父可是公然跟皇上报备过女儿失踪的事情,那后来女儿可是跟二夫人一同从寺庙中回来的,这事情已经在皇上的心中记上一帐了,现在您若再防风出去……义父。不要怪罗漪多嘴,家中仅剩的嫡母您都看管不好,这若是怪罪下来首先可到不了罗漪的身上,您就已经挡在前头了,毕竟咱们北夏可是以孝治国的,不是吗?”

孙志典猛打了一个寒战,身后仿佛被一大块冰块覆盖一般,寒得他几乎不敢喘息。上官罗漪这个臭丫头,就是那种攥着人家短处便会猛踩的人,她可真的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总之。事情我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吧。”最后丢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孙志典愤愤然就要离去。可就在这时,紫琼苑的院门突然被撞开,管家慌里慌张的冲进来,不由分说跪在地上回禀道。“老爷,郡主。不好了,宫里传出消息。兰妃娘娘难产殁了……”

上官一震,僵直的转过头,“你说什么?”

孙志典也是愣住了,他已经走到门口,此刻斜靠在门框上差点儿就站不稳,“可诞下小皇子或者小公主?”

管家抹了抹额上因奔跑太慌张而生出的冷汗,补充道,“留下了一位小皇子……”

上官吐了口气,恍然大悟,还真的被她说中了。看来惠仁皇后下手还真是够快的。

绿萝和冬语守在门口,同样都是愣住了,兰妃,竟然这么年轻就没了。

就在所有人为当下的事情而没有醒转过来的时候,一直跪在地上的管家却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上官罗漪一眼,声音几乎低到仅有一人才能听到的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皇后娘娘召见郡主入宫,说有要事要问您。”

上官舒了口气,心道“果然来了……”刚刚从宫中出来,这会儿又要入宫,一天进宫两次,想想也是荒谬,她连衣服也没换,便带着冬语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紫琼苑。

看着上官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孙志典突兀的上前抓起管家的领口便追问了起来,“说清楚,来传话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管家全身都在颤抖,双腿几乎软的已经站不起来了,“老爷,刚刚过来传话的人说,兰妃娘娘在御花园里跟郡主见了一面之后,郡主离开,宫女们进去便瞧见兰妃不好了,再请太医和接生婆子已经来不及了,还好接生婆子动作够快,将小皇子从已经咽气儿的兰妃身子中取了出来。皇后娘娘有令,对外只说是难产,要待事情都查清楚了再做定夺。”

孙志典攥着管家的领口一瞬间松了,整个人猛地后退了几步靠在门框上,“完了,全完了,上官罗漪你这个臭丫头,自己死却也要拉着我们孙府!你!”孙志典对天吼了几句,还没说完,一口老血从口中干呕了出来,喷了紫琼苑外室整个地面……

兰妃难产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待上官进宫的时候,宫女和太监看待她时候的表情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对于这些,上官都视若罔闻,她此刻真正关心的是到底谁下的手,从那楼宇出来夏明昭便一直悄悄跟着的,这点上官很清楚,所以现在目标直指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夏明昭,另一个便是喊着捉贼的惠仁皇后,这两个无论是谁都很难对付,若今日进宫她表现丝毫退步,都会有去无回。

一路上上官罗漪无数次的盘算着,直到来到坤怡宫的门口。

若是往日,在宫里得到消息的云锦公主必定会率先赶过来,可今日偏偏是她大婚,此刻她必定在公主府,且这事儿既然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就一定会做好这方面的保密工作,甚至包括太后娘娘在内,所以今日一切都要靠上官自己了。

在宫女的引领下,上官走入了坤怡宫,殿内寂静异常,若是没看到眼前场景的还以为这屋子里没人呢,可实际上,整个坤怡宫的大殿内却跪着满地七八个宫女,高处就坐着惠仁皇后,她身后,负责服侍的宫女三三两两的站着,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这么多人在,却连轻微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甚至连喘息的声音都极其细微的,可见情形有多么严峻。

上官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感觉得出这细微的环境变化,更是猜得到即将面对的是多么危险的形势。上官上前礼貌的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可是半蹲着的姿势就那样保持着,惠仁仿佛根本没听到上官罗漪的请安声音,就那么让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口中却道,“愣着做什么?轮到你了,说啊!”

往日里惠仁说话都是闻声和调的,很少大声冷斥,所以她话音一落,殿下头一个宫女的肩膀便是一颤,边膝行上前边口中道,“皇后娘娘,奴婢是跟小翠一同陪着兰妃娘娘走进那里的,看到的也跟小翠说的一样……”

“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让你说!”

上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身子没有丝毫倾斜,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个声音颤抖的宫女叙述道,“是……婚宴之后,兰妃娘娘说鲁阳郡主相约,有事情要跟她详谈,让她等候在楼宇之中,并提前说了让娘娘屏退外人……”丫头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瞄了身后的上官一眼,随即转过头来继续道,“兰妃娘娘走出宴席之后,便来到了跟郡主约好的地点,鲁阳郡主进来之后,兰妃娘娘就跟奴婢们说,让我们去倒杯热茶给鲁阳郡主,奴婢们自然不敢怠慢,就都退了出来,想着那御花园周边偏僻,倒热茶也是需要一阵时辰的,所以奴婢便去了,只留下了小翠一人在那里,所以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奴婢是没有小翠知道的详细的,后来奴婢回来了,便跟着小翠两人一起进了那里,可是那时候郡主已经离开了,而兰妃娘娘就独自一人倒在地上,她下半身都是血……”宫女说着已经几近哽咽,说不下去了,十足一副看到主子受罪而心疼的奴婢模样。

连身后的上官看了都我见犹怜,可是若不知道真相,恐怕真的要被这个宫女的话给骗了,她说的虽然大部分都是在陈述事实,可是不得不说一部分事情她给故意弄颠倒了:那就是——主动相约的人是兰妃娘娘,而非上官罗漪,可宫女们这样说,无非是想让众人觉得,兰妃娘娘之所以出事儿不仅仅是跟鲁阳郡主有关,甚至更深一层来想,这还是鲁阳郡主蓄谋已久的。

惠仁重新将手指指向另一边的宫女,“那你们呢?路过的时候都听到了什么?”

被点名的宫女全都吓得浑身发抖,“回娘娘,我们听到……听到那里头兰妃娘娘似乎跟鲁阳郡主在争执着什么,后来就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在撕扯着,我们也是路过,没有听得太真切,当时急着去给各宫的娘娘送东西,所以没敢多问,便走开了……”

上官心中冷笑,这个黑锅看来她是背定了啊……(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 疑点重重

这边证据“确凿”之后,惠仁仿佛终于看到上官的样子,对着她的方向说了一句,“鲁阳,平身吧。”

上官这才从半蹲的姿势还原回来,双腿早已经僵硬了,不过她站回来的动作仍然如行云流水般,看不出丝毫的不自然。

惠仁看着上官站好了,这才继续道,“刚刚这些宫女说过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当事者,刚刚在御花园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跟兰妃分开之后她就受伤倒在地上?”惠仁这话谁都听得清楚,分明就是将矛头直指向了上官罗漪。

周遭的宫女们刚刚被传唤过来问话,吓得早已经三魂没了七魄。这位刚刚恢复后位的皇后她们再清楚不过了,面上对宫女或者太监十分的仁厚,可一旦谁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将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往日若是不惹事儿也就罢了,一旦沾染上什么事情势必不会留什么全尸了,因此她们被叫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不会活着出去的准备,却没想到,现在惠仁皇后全然不顾她们了,只一心对着那位鲁阳郡主。

看到这里,宫女们的心稍稍安了下来,只静悄悄的看戏了。

上官这边脑筋直转,缓缓抬头,恭敬一礼道,“回皇后娘娘,刚刚宫女所说的话罗漪虽然都听到了,可是有些话想要问个清楚,这事情事关罗漪的清白,可否请皇后娘娘给罗漪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惠仁眸色很深,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上官,良久才闷声回了一句,“问吧……”

上官再次行礼拜谢。转过身面对着那个叫小翠的宫女以及她身边那个刚刚暗指一切都是上官指使的宫女,“虽然说二位刚刚说的话,我只听到了一部分,可是我还是有些疑问需要二位解答,刚刚这位说宴会上是我主动找到兰妃跟她说有事儿相邀的。那么你可有证据?我是命人传的话吗?我那时候可是没有让身旁任何一个宫女带话的,我传了条子或者是什么吗?那你要拿出证据才行。”

站在小翠身边的宫女愣了愣,颇有些愤怒的盯着上官,仿佛在看着自己的仇人,脸更是涨的通红,“您是传了纸条给兰妃的。那纸条现在还在我的手里!”说着,那宫女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团褶皱了的纸条,慢慢张开,给上官瞅了一眼,随即交给一旁的宫女呈上去给了皇后。

上官一扫那纸条上娟秀的小字心中便也笑了。这字体模仿的倒是有九分相似,看来这背后下手的人还真是打定了注意要她上官罗漪的命了。

皇后皱眉看完纸条的上的字之后问道,“鲁阳,这纸条上的字可是你所写?”

“回娘娘,此字虽然跟罗漪的字体相仿,但是只不过是临摹的而已,并非罗漪亲手所写,若您不信。可以拿罗漪亲手所写的字过来比照,请了专业的人一看便知。”

皇后显然已经料到上官会如此说,她略一挥手。自有人下去按照她的吩咐安排人去了。上官攥了攥袖口中刚刚宴会上偷偷藏着的纸条,并没有拿出来,因为现在时机还未成熟,若是太早拿出来恐怕不仅不会替自己扳回一程,反倒会使情形更加难办。

“鲁阳,除了这点以外。其余的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上官点了点头,重又回过头去看了眼几个宫女。“你们刚刚说路过那个楼宇的时候听到我跟兰妃娘娘争吵的声音?随即又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是吗?”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几眼。随即全都默契的点头,“是……”

“那么这位叫小翠的宫女如果我刚刚没有听错的话,你是一直都守在外面的,你刚刚叙述的时候我不在这里,不知道你的叙述中可曾提到过有听到我跟兰妃娘娘争吵呢?”

那个叫小翠的宫女,面色便是一白,压根儿没有什么争吵的声音,叫她怎么说呢?“这……这个……”

“所以你现在的反应和神态就是说你根本没有听到喽?”

“我……我听到了,或许那个时候声音太小了我没有太过注意而已。对,就是这样,我没有注意到。”

“那些个宫女不过是路过而已,她们距离楼宇可是比你要远的,而你一直守在门口,我走出那里的时候还记得你站在门口的,若是里头当时我跟兰妃真的发生了争执或者其他的什么,最先听到,也听到最大声音的该是你才对,怎么会是比你距离更远的那些个路过的宫女呢?你分明就是在说谎!”上官伸出柔指,直指那个叫小翠的鼻尖,一瞬间,那宫女的额头已经微微沁出冷汗。

“我素日耳力就不是很好,或许那个时候没太听清楚,现在想想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争执的声音和噼里啪啦的声音。”

惠仁一听,皱眉心中暗叫不好,这个叫小翠的宫女真是太过心急了,大可以说自己中途离开了或者怎么的,真是个笨脑子,竟顺着上官罗漪的梯子就往下爬了,殊不知这是这臭丫头下的一个全套而已。

也怪自己身边安排一切的心腹没有告知好,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惠仁身后,秀珠深深埋下了头,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当惠仁皇后得知上官罗漪跟兰妃相约在御花园的时候突发奇想,安排了这一次事情,待上官离开的时候,命秀珠偷偷进了那楼宇对兰妃下手。其实惠仁早已经计划好了要除掉兰妃,只是今日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把这个黑锅扣在上官罗漪身上。

负责照顾兰妃安胎的太医很早便将兰妃腹中是男是女跟惠仁交代过了,惠仁由此心生芥蒂,多次寻找机会却都不成,正巧今日上天给了这次机会。惠仁很快的抓住了,秀珠对兰妃下了手之后,很快安排了殿下方的这几个宫女,将她们一会儿该说的话都安排妥当,这才悄悄离开了御花园,本想着一切都会顺利进行,却没想到这个鲁阳郡主心思如此缜密,面对这样四面楚歌的情形,她居然还能冷静思考。

秀珠心中暗叫不好,可这里是坤怡宫,现在是在殿审,她一个下人是不能随便说话的。想到这里,也只能忍住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果然,还没等惠仁开口阻止,上官已经上前逼近了小翠儿说道,“那也好,若你真的听到了里头有争吵并且有噼里啪啦的响声,考虑你家主子的状况,你为什么不冲进去看个究竟?不要告诉我你家主子一早就告诉你无论发生任何声音都不许进去,你可是个活生生的人,里头是个怀胎十月马上就要临产的,对你有照顾之恩的主子,是固守她的吩咐重要,还是你主子的安危和你主子腹中的龙胎重要?失职到如此地步,你也配照顾兰妃吗?”

咄咄相逼,更是态势瘆人,被上官的一连几句话说下来,那个叫小翠的宫女直接瘫软在了地面上,“我……我,皇后娘娘救我,秀珠姐姐救我啊……我都是按照……”

“还不堵住她的嘴,拖下去!”惠仁忙挥着手,殿下的嬷嬷们已经动手了。

上官略带鄙夷的看着那个叫小翠儿的宫女被拖着下去,心中却也不平静,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关卡等着自己呢,她转过身,理直气壮的对着皇后又是一礼,“皇后娘娘,这些宫女的证言不足以信,如果单凭着这些宫女的话就治罗漪的罪名,罗漪不服。”

就在这时,坤怡宫外突然一个身影急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竟然是皇上身边的康路公共,他单手执着拂尘,脚步很急的走进来,“回皇后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特来告知,太医那边已经对兰妃娘娘的死因做了判断,兰妃娘娘是中毒而死,并且这毒已经波及到刚刚诞下的小皇子,太医们正在想办法替小皇子解毒,皇上特地命奴才过来,想问一下皇后娘娘这边审得怎么样了,若是已经抓到真凶,必要先问解毒之法啊……”

康路简单说了几句,又扫了一眼坤怡宫大殿之内的情形,最后眼神在上官罗漪的身上落定了,叹息一声这才退了下去。

自他走后,坤怡宫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上官罗漪的身上,“北夏第一治毒之手”可不是虚晃的,她多次解毒的能力已经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可是能治毒就能下毒,如果兰妃是因其他原因而死的,那么经过刚刚宫女们做假证的事情之后上官罗漪倒是可以排除一半儿嫌疑了,可是偏偏兰妃的死法是上官罗漪最最擅长的。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朝上官这边看来,纷纷开始了怀疑。

一时之间,坤怡宫中又陷入了沉寂,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男音突然从殿外飘忽而至,“不知这事情最大的嫌疑者鲁阳郡主,您跟兰妃娘娘可有什么冤仇?据我的记忆,你们无论在府中还是府外可都是感情至深的……”夏明远不疾不徐的从外头走进来,一身清爽打扮,面容镇定。

上官一听这声音,心中便生起了一股莫名的镇定。或许跟一个人相处时间久了,在你还未感觉到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互相就产生了极为强的依赖性。(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真相大白

惠仁听闻夏明远的声音,朝着坤怡宫外便是一瞧,正瞅见夏明远带着太医院的一位太医朝里侧走进来,他面容淡然,没有大喜大悲的表情,于此时此刻正是恰当为宜。

“英王的话的确是在考虑的范围内,可是这事情疑点重重,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真正的凶手,却也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人,必定这涉及到龙裔和一位妃嫔的性命,不是简简单单一两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不会轻易对上官罗漪松口了。

夏明远倒是不紧不慢,带着太医进来之后便让他在一旁站着了,而他自己则缓步走到了上官身侧,两个时辰前他们才刚刚闹了场别扭,现在夏明远的脸上却丝毫异常都看不出来了,说起来,两个人现在也算是大敌当前,自然要先解决掉外部矛盾,更何况上官刚刚那几句话对夏明远还没什么太重的伤害,这些问题待现在的矛盾解决了之后再行慢慢商讨都是可以的。

“母后,刚刚来的路上,儿臣就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做了一些了解,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疑点主要有三个:其一是那几个宫女的证言,刚刚似乎已经被打破了,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而已,实则呢?她们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做作假?答案似乎很明白,就是想诬陷鲁阳郡主;疑点二鲁阳郡主一向跟兰妃感情深厚,姐妹情深,既然不存在有争执争吵,那么鲁阳郡主根本没有什么要对兰妃下手的意图。虽然鲁阳对毒物的掌控超乎常人,可是并不代表寻常人就不会下毒。此事不可一概而论;其三,刚刚鲁阳从进那楼宇到她出来我都是在那外头守着的,她没有任何异常,更没有提到跟兰妃有过什么争执,我在那附近也没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也就是说若兰妃真的是发生了意外,也是在我们离开了之后,总观前后,还望母后圣裁。”

惠仁捏着凤椅扶手的手已经攥得很紧很紧了,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仓促,她没时间布置得太过周密。更想着只要让人托住自己儿子,这边就可以让上官罗漪吃个哑巴亏,就是要不清不楚的才让她事后回想起来更加懊悔,可万万没想到,千疮百孔的事情反倒给了对方可趁之机。更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不仅没有被自己派出去的人牵制住,反倒很及时的返回宫里了。可见他担心上官罗漪的程度,惠仁越想心中越是气愤,可是表面上却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英王所说似乎有些道理,也就是说你愿意为鲁阳作证,担保她一定没事儿了?”

上官眉心一跳,她瞬间明白了惠仁的意思。“皇后娘娘……”上官说着,就要跪下去,但动作间却被一只大手动作急促的拦住了。“母后,您说的没错,我可以担保此事儿跟罗漪无关。因为我有确凿的证据。”

说罢,他下意识瞅了身后那太医一眼,更是在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好巧不巧在皇后身边的秀珠面上一过,那眼神瞬间变得冰寒。看的秀珠肩膀瞬间颤抖了一下。

“哦?有什么证据?可先呈上来给本宫瞧瞧。”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太医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上前,“回皇后娘娘。老臣是刚刚为兰妃查看病情的太医周深,据老臣判断。兰妃所中之毒是被人从口中灌入的,并且兰妃的颌下也有两个现下已经青紫的指痕,可见对方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捏住兰妃的脸将毒药灌入她口中,所以下手之人必定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是一个有着武功底子的人。”

此言一出,四周哗然,上官始终面无表情的站着,没有因为嫌疑被解除了而沾沾自喜,也没有因为别人的乱攀咬而发怒,从始至终她脸上的表情就是淡淡的,仿佛此事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就在这时,坤怡宫外,一个宫女捧着个托盘,急步走了进来,一进入坤怡宫大殿,那宫女便跪倒下来了,“娘娘,奴婢刚刚派人对比了鲁阳郡主之前的笔迹以及今日纸条上的字迹,找的五个人中,有四个人说这笔迹相似度很高,有一个人说这笔迹完全不是一个人所写。”

上官心中叹息,这人都是你们找的,当然会顺着你们的意思来说了,她这才甩了甩袖口,从里边抽出那已经被捏皱了却仍旧没有丢掉的纸团,“皇后娘娘,罗漪这里也有证据,这是刚刚宴会上,兰妃派人递交给我的纸条,上头是兰妃亲自所写,笔迹您也可以找人去比对,刚刚这位宫女所找人的时候是私下里的,为求公正,罗漪想请求皇后娘娘让人到这里来,亲自对两方的纸条做现场查看,并且当场给出答案,且所找的人要有说服力的。毕竟这事情危及罗漪的清誉。”

整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惠仁已经料到一会儿的结尾了,她索性不管不顾的挥了挥手,“去把人都找来吧。”不多时,那些刚刚负责堪比字迹的人就都被请了进来,总共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去年的参加过殿试并且名列前茅的佼佼者,另外两个则是京都之中在字画方面颇有造诣的前辈,这五个人凑到一起,只为鉴别两张纸条,倒不失为一件滑稽的事情。

但皇家的命令始终都要遵从的,五个人下手很快,对比这托盘之中所放着的四个样本开始看了起来,其中两个是双方给出的纸条,而另外两个则是兰妃和上官罗漪素日的描绘字迹,坤怡宫再次陷入了沉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五个人才派出了一个负责总结的说出了最后一番的断定。

结果可想而知,上官这一局胜了,并不是惠仁最后真的故意放手,而是在夏明远面前她不能做得太绝了,虽然她很是不喜欢上官罗漪这个女子,但是在儿子的面前她还是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的。可今日的事情毕竟还是发生了,皇后给了上官一些赏赐算是抚慰,其余的那些宫女也在她一挥手之间小命呜呼了。

经此一番,上官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夏明远一直默默的站在她身边,两个人都很熟悉出宫的路所以便没需其他宫女引路或者什么,安安静静的走在出宫的路上。

在此之前,上官曾经跟皇后娘娘请示,想去看一看兰妃刚刚诞下的小皇子,可是被皇后娘娘拒绝了,虽然这事情最后证明跟上官罗漪无关,可她终究还是沾过边儿的,“鲁阳啊,你要相信宫里的太医,不会让小皇子就那么没了的。折腾了一整天你们也累了,赶紧回去歇息吧。”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上官罗漪打发了。她甚至连玉兰的最后一眼都没瞧见。

皇宫中很是冷肃,宫女们行色匆匆,皆把头埋得很低,走路时候都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情况很不寻常,经常出入宫中的人能感觉到,眼下是要有大事儿发生了。

眼看着前方就是宫门口,夏明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罗漪,今日的事情我带母后跟你道个歉,对不起了。”

这件事情,上官已经看出事后主使者是惠仁皇后了,所以没理由夏明远看不通透,他为什么这样说自然有利可寻了。

可不知怎么的,上官听着就是觉得很是别扭,“明远,咱们俩的事情,刚刚你母后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今日的事情我并不保证心里没有想法,以往我是怎么回报对我设下陷阱的人的你也瞧见了。这次看在你的份上我不会回击,可是并不代表下次我也会忍下,既然她这么执意的想要拆散咱们,你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顾及她的态度,所以咱们俩要想最终走到一起终究要克服你母后这一关,这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今日呢,我话就先跟你说清楚了,我是个手染鲜血并有着暗黑历史的人,根据你们皇家的习惯是根本不会让我进门的,这个思绪你如果还不能理清的话,那咱们还是算了吧。今天我真的累了,就此告辞。”

夏明远怔愣的站在原地,听完上官的话表情显示一木,随即他开始讨好的笑起来,“罗漪,我知道你这说的都是气话,母后今日这样安排我也是始料未及,让你受到伤害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他边说着,一边冲上官伸出了手,可伸出去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上官仿佛早就猜到夏明远下一秒钟要做什么似的,先夏明远一步就后退了两步闪开了他的手臂范围,“我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听进去听不进去是你的事情,我府中的事情很多,没时间在这儿跟你耗着。我……”

上官的话还没说完,嘴就突然被一个不明物体封住了,上官眼睛瞪到极致,心中更是在暗吼,“他这是在做什么?这里可是宫门口!”(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 回来报仇

夏明远却丝毫不顾及身边是什么环境,不管不顾的肆意侵蚀着上官口中的温热,他知道上官今日都是在演戏,相处这么久下来,上官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他早就摸清楚了,今日此番她就是故意想要推开自己,不想让他站在母后和她之间左右为难罢了,可是她越是这样,夏明远便越是心痛,越是恨自己没有神力可以瞬间将上官从这件纠葛不清的事情中拉出来。

“罗漪,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咱们说好要好好的不是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突然改变了想法,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不对?”夏明远放开盖在上官嘴上的唇,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上官心中暗道,她做什么都瞒不过夏明远的这双眼睛,可是毕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现在若是退步,一切必将功亏一篑,她猛力推开夏明远,一瞬间心如被撕扯般剧烈的疼痛,“我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闹小脾气,我所说的句句发自内心,英王殿下,你好自为之吧。对了,没了这层关系,我们却还可以做盟友,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会帮你达成,待我上官家仇得报的那日咱们才是真真正正的陌生人……”上官说罢,狠狠一甩袖转身就要朝前走。

身后夏明远的声音却突然高扬,“罗漪,其实有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那个位置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如果你不高兴,如果你不愿意我坐上那个位置又如何?为了你,我放弃了,好吗?我们逍遥自在的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上官猛一转身。双眼似乎在冒着火,“夏明远,你不是小孩子了,说出的话你有考虑过后果吗?你不要了,呵呵。你有没有想过云锦公主和你心心念念的母后的处境?你远走他乡,他们会如何?那个位置若是落到了处心积虑的人手中她们会落个什么下场?好好想想吧,话不要随便说……”她眼神中的火光愈加浓烈,烧的夏明远脑子发热。

一阵冷风吹过,冷热交替,一瞬间。夏明远没站稳差点儿趔趄摔倒,是啊,他还有母后,他还有皇姐。没错,他可以不要皇位。可以不做皇帝,可是没了他,还有别人,若是被夏明昭坐上皇位了,那么母后和皇姐将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这才是上官一直以来的顾虑,她和他注定要在这样进退维谷的境遇中忐忑的过着每一天。

待夏明远从犹豫中醒转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没了上官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离开了。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小路。夏明远的眼再次陷入了迷茫,到底何时才会终结这样的生活?如果他孑然一身,那么今夜他就可以跑进四皇子府一刀砍了夏明昭。再灭掉孙志典之后带着罗漪远走高飞,可是不行,他还有亲人,他还有家人……

一路摇摇晃晃,上官什么话都没说,待到了孙府门口的时候。她动了动身子,突然一滴冰冷的东西在眼角缓缓滑落。她伸手一摸,很凉。是一滴泪水。

冬语看着上官,担忧的拧着眉,却什么都没有说。自家的主子最近心事越发重了。

上官淡淡一笑,抹去了脸庞的泪珠,面若无事的走下了马车。

六公主听闻宫里发生的事情,很是着急,在孙府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上官的马车回来,挺着个大肚子就要下来迎接。

上官刚一下马车就见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拦住了六公主的动作,“公主,雪天路滑,冰寒地洞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六公主皱着眉头,满脸的担忧,“罗漪姐姐,宫里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乍然听到消息吓坏了,你怎么不叫我跟你一起进宫呢?也好有个照应。今日的事情皇祖母知不知道?”一连串的问题过后,六公主面色更加不好了,上官连忙接过身后冬语手中捧着的原本给她准备的披风,披在了六公主的身后,“你看我这不完完全全的回来了吗?没事的,虚惊一场,不过是那些个宫女看错了,不过就是苦了兰妃和小皇子。”

六公主连忙拉住了上官的手紧忙着问道,“听说兰妃没了,那小皇子如何?”

“下毒之人下手狠极了,小皇子是从兰妃的尸身中取出来的棺生子,因为兰妃中毒太深,所以小皇子也受到波及了,太医们正在想办法救他,听闻皇后娘娘已经放出话了,如果小皇子真的被救过来了,以后便在她的宫里抚养。皇上本是很期待兰妃肚子里的孩子的,可是经了这么一道事情,却也是兴致缺缺,毕竟棺生子的名声并不好,不过有了皇后这边的积极,皇上便也没多说什么。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

六公主显然还没有听够,继续追问,一路回孙尧的院子,上官抽丝剥茧的跟六公主说了一些,哄得她慢慢放下心来,这才安心的放了上官回院子,此时天色却也已经很晚了。

紫琼苑门口,一个颀长的身影久久地伫立在幽冷的月光之下。

见上官走过来,孙尧面色凝重,“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没事儿吧?”

上官微笑摇头,“我没事儿,六公主刚刚已经里里外外检查过了,看到我没事儿这才放心让我回来,你们夫妇这是打算那我做盘菜还是怎么?放心吧二哥,没事的。虚惊一场。”

孙尧却回了一副显然不相信的神情,“你可以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说着,他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二哥不放直言。”

孙尧面色越发不好,“前几日管家说这几天府外有个人影总是飘忽不定,行踪诡秘,我着意派人盯了几日,最后发觉那人竟是——大哥,今天他跟了你的马车整整两个来回,我担心他此次返回来会对你不利,你还是小心为妙。”

孙勇?他居然主动回来了?上官心中暗道,面上却不露分毫,跟了她两个来回她却都没意识到,今日来回匆忙了些,没有安排暗卫,想来上官心中便是一惊,孙勇从小到大是被大夫人养大的,为了这份“恩情”,他是必定会做出什么的。所以此番回来事情必定不简单。

上官知道孙尧是在担心着什么,却微笑着安慰他道,“我身边每日都有很多人守着,二哥不必担心。只是有一点,我很想听听二哥的意思。”

“嗯,你问吧。”

“既然孙勇已经回来,他必定是有所图谋的,若哪日我们真的对上了,他下了杀手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我跟大哥从小感情就并不深厚,我每次看着他误会母亲,心中都很不是滋味,可是即便怎样恨铁不成钢,他都在按照我跟母亲不期望的路在走着,并且距离我们越来越远,甚至认贼做母,事到如今我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唯一想做的就是在他下手之前见他一面,劝他勒马,若是他听了,自然皆大欢喜,可是……”孙尧苦笑,“不过是苦苦挣扎罢了。”

上官叹了口气,“好,我明白二哥的意思了,我答应你,我不会主动下手。”

孙尧抬眼,一双眼睛晶亮亮的,应透着整个星空,“多谢你了罗漪。”

成婚之后,孙尧变了很多,小时候的荒诞与不羁早已经荡然无存,如今更是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男人,丈夫和即将成为的父亲,没了稚气,他身上更多了很多担当。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上官微微一笑,“走吧冬语,回屋。”

紫琼苑内的积雪,被冷风扫过,漾起一阵雪花,飘扬着在半空中弥散开来。而院子中最大的那株见血封侯上,一个黑影紧紧的盘在枝杈不肯动弹。

孙勇满脸乌黑,仿佛街边乞讨的乞丐,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看着脚下上官罗漪的身影慢慢移动着,他眉头深深皱起,刚刚门口自己弟弟跟上官的话他显然都听到了。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个人早已经知道他就在此处,那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有些人执迷不悟的程度到了数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时候,任何话语都无法让他醒转,此刻的孙勇便是如此。

进了屋子,冬语攥着软剑的手这才悄悄放松了下来,“主子,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真的不主动出手吗?”

“我答应过二哥,就不会食言,先等等看吧。不过你放心,不会等很久。”孙勇的性子上官再了解不过了,榆木疙瘩一颗,他想好了报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阻挠他的。若是他想要醒悟,消失的这一段时间足够他浪子回头,他却没有那样做,那么很明显这次回来就是要为萧氏和孙玉晴报仇的。他既来,就是找死,上官也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她缓缓端起面前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凑到唇边轻轻吹了两下,一饮而尽,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瞬间从喉咙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上官缓缓闭上双眼:上官罗漪,你必须要振作了。(未完待续)

第二九零章 父子联手

夏明远回到英王府,廖彦早早便等在这里了,廖挺更是顺着英王府后门来这里已久,父子俩边聊天儿边等着主人回来。

英王府在此之前有过两次大变动,现在主要设置内外两个院子,凡是皇后娘娘以及皇上硬是安插进来的人,都被夏明远安排到了距离他住处比较远的外院,而他的主要活动基本上都在内院,内院现下留下来的人从内到外都是夏明远的心腹,所以廖氏父子在这里待多久都不会有人传出去。

天已经黑透了,夏明远才心不在焉的走进门来,一看见他的神情,廖彦立刻猜到了什么,“今日的事情很是不顺利吗?”

夏明远垂头丧气的摇头,“还好,只不过跟罗漪有了些小争执,很快就会好了。”

“很快会好?我看不见得吧?”对于迎头泼冷水这件事情,廖彦每次都乐此不疲。廖挺冲着儿子微微摇了摇头,连忙转移话题道,“如此这般,那么那件事情你是不打算跟罗漪说了?”

一提到“那件事情”,夏明远的叹息声更重,“按照现下的情况来看,是没法子跟罗漪说了,看事态的发展吧,如若顺遂……”夏明远不再说下去了。他们所说的事情危险程度有多么重夏明远心中有数,即便是现在已经安排妥当,他都不敢说有八分的把握,一切只能看下一步发展,对于这样没有前路的事情,他是万万不打算跟上官提前说的,更何况两个人现在关系如此紧张。

廖挺看出了夏明远的顾虑,径自起身。拍了拍夏明远的肩膀道,“朝中你尽可放心,我会帮你安排好的,外头的事情也有彦照料,罗漪在京都更是安全的。谁对她都下不去手。这个你大可放心。”

“说实话,这才是我最不放心的,看今日我母后的态度就可以判断,她这是要公然反对我和罗漪的事情了,这是我一直都不想承认也一直都在躲避不想面对的事情,可今日我终于明白了。无论如何终须面对,不管我怎样躲避都是无用的。所以其他的我倒是不担心,主要是顾虑母后这边,从冷宫中出来以后,她性子大变。再不是以前那个温婉柔和的母后,甚至有时候连我都对她捉摸不定,若是她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件事情,任谁都无法改变的。所以……”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恩,我基本上已经心有对策,只不过这要彦大哥和您的配合……”

三个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在屋内商讨了很久,廖氏父子才离开。开战在即,夏明远一想到就要离开上官身边很久。便心头止不住的担心,这对于他们两个人以及两个人的未来来说都是一种挑战,将来孰生孰死。孰分孰合就看这一战了。

而孙府,此刻也正暗潮汹涌。从六姨娘院子中出来的孙志典一路低头叹息,心中回味着刚刚六姨娘在怀中软腻的感觉颇有些意犹未尽,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只要一沾上床,孙志典就觉得身体发虚。每每房中事之前他都要依赖性的服用一碗大夫给开的补药,若是不服便仿佛没有气力。今日本想尝试着不服用,却最终还是没能得成。败兴而归。

孙志典愤愤然离开六姨娘的房间,刚一出门便吸了一肚子冷风,胸口不由一阵憋闷,人到中年大部分都难以做到认清事实,现在的孙志典也是如此,总想着自己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可是不得不承认身子一天比一天不行了。

他一路叹息,却忽听身后有异动,猛然转身,一个黑影嗖的闪过去了,孙志典心中一跳,刚要四下张望,突然发觉面前有些不对劲儿,脚下似乎多了些什么,他猛然低头,发觉刚刚闪过去的那道黑影,现下正跪在他的面前,赫然一个男子,看着熟悉的头顶,孙志典不由倒退了一步,“你……你是……勇儿?”

孙勇缓缓抬起头,对上老父亲一双含满热泪的眼,“父亲,孩儿不孝,没能陪伴膝下,孩儿……”

孙志典怔愣的站在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满脸胡茬皮肤黝黑的男子,是他的儿子吗?还是那个驰骋沙场的少年英才吗?“勇儿,这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快,随父亲回去房间,这里太冷了……”孙志典说着就要搀扶起孙勇。却因为力气不够,险些被孙勇带着一起倒下。

孙勇挣脱间这才发觉原来那个结实的父亲已经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虚弱了,“父亲,您没事儿吧?”

孙志典摆着手牵强道,“我没事,咱们进屋里聊吧,外头风大,虽然天色晚了,但是难保没有人经过……”

孙勇起身,搀扶着孙志典,父子俩携手朝着孙志典的院子走去。夜风谡谡,吹得人直打寒战。

屋内孙志典倒好了茶水,看着面前老得如此之快的大儿子,心头未免心疼,只是感念他离开的原因,不由生起介怀,“这次回来还是不要走了,萧府现在败了,咱们孙府更是人丁凋零,你走了之后就只剩你二弟一人,你这次回来,也好帮助父亲……”

孙志典的话还没说完,手已经被孙勇盖住了,“父亲,孩儿这次回来是要为母亲和妹妹报仇的。”

“你说什么?报仇?”孙志典下意识心中一寒,萧氏和孙玉晴身死他都是置身事外的,当初大儿子孙勇离家出走也跟这个有部分原因,可是他转念一想,从刚刚见面儿子的态度看来,他似乎已将所有怒火都集中到了上官罗漪身上,果然就听耳边孙勇说道。

“对,孩儿已经想好了,这次回来……”

“不可以,不可以,别看上官罗漪整日孤身一人,又是弱女流,她可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的,身边跟着的暗卫数不胜数,我几次想要下手都没能近身就已经败北,所以你万万不可以。”

“父亲,孩儿已经想好了,这段日子在外飘荡,始终都觉得心中过意不去,母亲的葬礼孩儿没能参加,一生的养育之恩,孩儿也没能报答,如今能做到的就只有替母亲报仇了,这件事情孩儿心意已决,就看父亲是否帮忙了。”

…………

一个悄无声息的夜晚时缓时疾的过去了,清晨梳洗过后,绿萝推开窗子,上官站在窗前,看着院子中重又堆积起来的厚厚散雪,“昨夜有下雪了啊,都没听到什么声音呢。“

绿萝收回心神,开始为上官端上早膳,“小姐,这是小厨房那边一大早专门准备的,说是想给小姐换一换味道。”

上官凝眉,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眼神专注的盯着面前桌子上与以往大不相同的菜色发呆,“味道还真是香呢……”

绿萝也没听出来自家主子的意思,并未应和,而是忙着布菜,上官却摆了摆手,“自从老夫人和二夫人离府后,咱们府中的膳食就各煮各的了,不知道义父他们早上用的是什么?”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现在各个院子的联系是越来越少了,奴婢们只需管好小姐这个小院儿就成。”绿萝说着,脸上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上官微抬着眸子,看着绿萝也是笑了,却只端过来面前的粥喝了一口,“绿萝,有些冷了,窗子和门都帮我关上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的用膳,待会儿用完了再叫你,你也出去吧。”

绿萝应和着,关上门窗便出去了。

上官却缓缓放下了筷子,口中默默呢喃了一句,“真想不到,这么快就动手了。”

不久后,绿萝过来收拾早膳,一桌子的东西每一份都只剩下一半儿,她看着都大为吃惊,“小姐今日一大早用了这么多?”

“嗯,换一换胃口果然不错,招呼外头的人进来一起撤掉吧。”绿萝应着,招手叫来了外头守着的其他丫头,几个小丫头一直都是在外院负责的,一两个还是头一回被叫进小姐的屋子,探头探脑的进来,另几个丫头已经手脚利落的将盘子撤下去了,其中一个丫头进屋第一眼便好巧不巧瞅上了桌子,并且注意力很是集中的盯在每一个盘子和碗中,似乎要看看剩了多少。

上官仔细的观察着,差点儿笑出声来,孙勇啊孙勇,你能买通的人就这么点儿能耐吗?

丫头们都下去后,外院突然很吵,绿萝便被叫走了。冬语则从上官用早膳的时候便没有出现过。

从老夫人走了之后,请安礼便被省了,所以上官每日早膳后就喜欢看看书消磨消磨时间。然而今日两个一等丫头都不在,外头守着们的其他丫头便自顾自献媚的走了进来,跟着屋子里忙里忙外,还未上官点上了一盏安神香,“小姐,这香最是安神了,奴婢听闻这几日小姐浅眠,没睡好,用了早膳之后您也可以歇息一会儿。”

上官嗯了一声,没再理会那丫头的动作,自顾自低头看书去了。嘴角却隐隐浮现了一抹讽笑。(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自己找死

丫头为上官点了香之后便离开了,上官不喜屋内吵吵闹闹,所以不论是紫琼苑,还是屋内,素日里丫头们走动都是轻手轻脚的。

小丫头关好了门,就听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低声问了一句,“你们小姐可在屋内?”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不是孙志典又是谁呢?

没有绿萝和冬语在,这个二等丫头自然上的了台面了,她俯身对孙志典挤了瞎眼睛,用很是奇怪的语气道,“回老爷,小姐刚刚用完早膳,正在小憩。”

“嗯,我找你们小姐有事,这就进去看看,你们没有别的事情都不必进来伺候了。”

虽然是义父面见自己的女儿,可是大家闺秀的院子,就是亲生父亲进来这里,都是要通传的,更不用说他直接就想进来屋子。论理都该让小丫头进来先知会一声。

只怪他们都太过自信,以为上官中了迷香一定现在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所以先入为主的已经将通传这一步省略了,不是不想通传,而是传了进来之后上官罗漪也未必知道。

小丫头明显是被孙志典收买了的,此刻当然已经退得无影无踪了。孙志典则大力推开屋门,堂然便走了进来,推开屋门,屋内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孙志典大胆的闻着,肆无忌惮,这香料自然是他命人早早准备好的,所以来此之前就已经服好解药了。

昨日跟儿子孙勇商讨了一夜,孙志典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对上官罗漪下手都是用强,从来没有委婉出手过。或许是出身武官的他从心底里排斥不正当的方法,可是现在为了杀掉上官罗漪,也是豁出去了,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让上官罗漪这条命从此在人间消失。他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孙志典缓缓的关上了门,视野范围中,上官正斜倚在屋内的软榻上,单手托着脸,微微闭着双眼。似乎在假寐。

“罗漪?罗漪?”试探性的叫了两声,见上官罗漪没有一丁点儿反应,孙志典得意的笑了,又似在自说自话,“上官罗漪。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当初留你这条贱种的性命,现在我孙府人丁凋零,都是拜你所赐,眼看着我落寞,你该很高兴吧?不要高兴的太早,今日我就了解你的性命,让你到黄泉跟你那死去的爹娘会和。你该感谢我才对呢。”

说罢。他开始止不住的狂笑,似乎压抑着多年的愤懑终于得以发泄出来。就在这时,房梁上一个轻巧的身影飘然落在孙志典身边。是已经打扮利索的孙勇,他手执利剑站在地中央,满脸的自信,“父亲,怎么样?还是儿子的法子不错吧?这个丫头平日里就是仗着你会跟她硬来,更是对她院子里的人相信的很。对付这样人的软肋就是……要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恩,勇儿说得对。若是早这样,你母亲和你妹妹也不会……”孙志典说着。声音竟开始哽咽了。

孙勇仿佛忘记了他离开孙府的原因,更仿佛将萧氏等人的死跟孙志典已毫无关系一般,他拍了拍孙志典的肩膀安慰道,“父亲,眼下儿子回来了,只要今日的事情安排妥当,以后您就可以高枕无忧,让儿子用接下来的余生孝敬您!”

说罢,孙勇动作敏捷的拔出剑鞘中的利剑,脚步很轻很缓的朝着上官罗漪走去,利剑一横,就冲着上官罗漪的脖子逼去。

瞄准了该下手的地方之后,孙勇猛一抬利剑,就在举剑的瞬间,突然一个女声响起,幽幽的仿佛夏日第一声蝉鸣,惊得屋内父子俩一个措手不及,“怎么?这么急着要灭了我的姓名?”

上官说罢,缓缓抬了眼皮,“义父?这么点儿熏香就想要了我的命吗?你还真是小瞧了我对毒的了解呢。说你们班门弄斧都不为过哦。”她说罢,竟亲手剥开了孙勇立在她头上的剑,缓缓站了起来,用悠然如水的目光盯着面前一对父子,“看来你们是打定了主意今日要要我的性命了,可是怎么办呢?你们要先过我身边人的关,最后才杀得了我……”

话音刚落,屋内呼呼呼呼几道声响,一瞬间闪现出无数道黑影,十数个黑衣人将上官团团护在身后,冬语则贴她最近,眼下已经拔出腰中软剑,颇有誓死护主的架势。

孙志典乍然见到冬语和这些黑衣人,惊讶的程度难以言喻,尤其是见到冬语,“你,你这个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官轻轻勾起唇角,“怎么?很意外吗?哦对了,你用计将冬语支开了是吧?或者我可以这样说,冬语故意让你用计勾走了……”

孙志典恍然大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再次看向上官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惊惧,“你?你早就知道了!你是故意因我们入局的?!好歹毒的心思!”

上官忽然大笑了起来,“义父,您这话罗漪就听不太懂了,若不是你们‘先发制人’,想着各种计策害我,也不会种了我的计中计,咱们若是比较,不过尔尔,更何况,这一局比的不就是谁更歹毒吗?”

从黑衣人出现开始,孙勇便自动后退到了孙志典身边,保护自家父亲,同时观察着周围的场景,“父亲,不用跟她废话,看儿子灭了她首级!”

“孙勇,你可要想好了,这一剑你若是下手了,可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哼,上官罗漪,你是怕了吗?”

上官却不再回话了,孙勇其人,真是冥顽不灵,如此这般,就不能怪别人心狠了。她挥了挥手,没有说话。可身边的黑衣人已经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动作,已经撒开手奔着孙勇去了。孙志典下意识倒退了两步退到孙勇的身后,却发觉那些冲上来的黑衣人都是奔着孙勇去的,丝毫没有要对付他的意图,一颗心这才缓缓放下来,站到一边角落处看着孙勇跟众多黑衣人拼杀,半点声音不敢发出来。

看着孙志典唯唯诺诺的样子,上官不由摇头,自己儿子濒危之际,他却能侥幸逃生,这样的人为今天下也没有几个。其实今日她本就没有打算对孙志典下手,与其让他这么痛快的死,每日担惊受怕的或者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孙勇素日虽然武艺高强,可是抵不过黑衣人人多势众,没下几个回合,他便已经筋疲力竭,身上已经布满道道伤疤,随着他在屋内腾空飞起,一股股血流从身上飞溅而出,甚至到最后孙志典已经不忍心直视,别过了脸去。

直到将孙勇打的就剩最后一口气力的时候,所有黑衣人全都停了手,夺下孙勇手中的武器之后,任由他站在地中央歪歪斜斜的已经站立不起。

上官却已经缓缓走上前来,“孙勇,我答应过二哥,若你不主动出手,我是不会对你怎样的,今日的事情并非我食言,而是你父亲亲手送你上的断头台”她说着,语气略有停顿,绕过孙勇走向了孙志典,“义父,今日的事情若是闹大了,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儿,传出去咱们父女不和,您的官威更是没有指望了,所以为了掩盖今日的事情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孙志典的双腿几乎已经开始颤抖,他曾经奋勇征战在沙场,曾经那样骁勇难敌,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老了,或许是内心的其他想法在作祟,看着面前这个丫头,孙志典发自内心的恐惧,“你要……做什么?”

上官轻轻一笑,那笑容淡然如水,最深层却冷得像冰,“也没什么,很简单,只要你亲手杀掉孙勇,我就会饶了你的性命。一命换一命,这个交易……如何呀?”

孙志典突然看向上官,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他声嘶力竭的吼着,可心底还是很清楚的,这一关他若不做出选择,终究是过不去的。

上官见他已经在动摇,不由继续道,“孙勇现在就剩下一口气,若是落在我的手里,我会让他含着这一口气生不如死折磨到他求死为止,所以若你一刀了结了,倒是给他个解脱,该怎样做你自己尽快决定吧,我可是没有耐心的。”

身旁一个黑衣人已经按照上官的吩咐递剑给了孙志典,冬语则寸步不离的站在上官身边,以防孙志典随时倒戈,可她的担忧终究是多余了的。

孙志典最终还是接过了递过来的利剑,手颤抖着,眼神直视面前地上瘫软着的儿子,“勇儿,你怎么样?”

孙勇双眼皆是泰然,虚弱的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父亲,儿子求您,给儿子一个痛快的吧,活着真的太痛苦了,儿子到那边可以跟母亲相会。很好……”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完,孙勇双眼紧闭,似乎在等着孙志典那把利剑的最后判决,可那把剑却迟迟未落。(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新婚燕尔

上官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看着面前孙志典踟蹰不定,她极不耐烦的说道,“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来人啊,把孙勇带下去。”谁知道,她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在上官耳边擦过,一道血光在面前闪过,孙勇的人头嗙啷啷滚落在了地上。

孙志典最终还是选择下手了。

上官面无表情的看着孙勇的头颅滚落到她脚下,那一双眼睛还瞪得圆圆的,带着十足的惊恐,最后一刻,孙勇死去的最后一刻,他甚至连一声叫喊都没能发出来,因为孙志典的动作太快了。

一边的黑衣人很快将孙志典手中的剑夺了回来,孙志典则如同一个失去了盔甲的战士,后退了两步,极没有安全感的依靠在身后的墙体上,不发一言。

上官幽幽的说道,“你放心吧孙志典,我不会现在杀了你,我会让你活着,一点一点的等死。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其实死亡并不可怕,一刀而已,疼一下就结束了,可是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对于你这样胆小如鼠,为了保命甚至可以亲手杀掉自己儿子的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等待死亡的那段时间。我会尽量将它拉长的,所以你会活的比孙勇更久。”

言外之意,刚刚上官罗漪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本可以一刀了结了孙勇,让孙志典看着,这已经是对旁人来说最残忍的做法了。可是上官却没有这样做,她故意设计让孙志典为了保命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子,她是故意的。

孙志典几近疯狂,伸着手就冲着上官冲去。嘴里如同野兽般在吼叫着,“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上官嘲讽的看着这一切,后退一步,没有给孙志典接近的机会。他就已经被黑衣人缠住手脚,动弹不得了,“义父最近身体欠佳,送回去院子好生休息吧,还有这个东西,找个地方随便处理了吧。冬语,屋子里收拾一下,我不想再看到一丝血迹。”

上官素日里是最在乎自己屋子的,从不肯让这里沾染到一丝血迹,可是今天偏偏这对不会看眼色的父子主动过来送死。弄的她整间屋子脏兮兮的,她厌烦的连一眼都不再看屋内的场景,转身走进了内室,换好衣服之后便出门了。

绿萝站在门外,深深垂着头,见上官出来,她悄声道,“小姐。那个丫头奴婢已经暗自解决掉了。”

“嗯,以后院子里不可以再出来这样的人。”

绿萝嗯了一声,心中已经万分自责。还好她及时发现这个丫头行踪诡秘。还好小姐比较警觉,否则今日真的就要葬身了。

孙尧在外忙碌了一日,刚一进府就在门内碰到了上官,一看到上官的面色,孙尧的心底不祥预感已经升起,他下意识问道。“出事儿了?”

上官带着绿萝,跟孙尧一起朝孙府的后花园走去。一路上将今日发生的经过挑拣着孙尧能够接受的部分跟他简单说了一遍。

孙尧是得知孙志典异常的消息之后才匆忙赶回府中的,一路上他就聊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可是真正听到上官叙述之后,他也半天没作任何反应,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幽幽的吐出了一句,“这都是命啊……”

说是命运的安排,实则都是各自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上官傍晚收到公主的请帖,便立刻除了门去,不多时,马车变停在偌大的公主府门口了,公主府坐落于英王府旁,建成后极为豪奢,从前到后,始于布局,终于最后一块儿转世,皇帝都在督促着。

公主之于皇子,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不用看朝臣的脸色,所以即便宅邸奢豪也是无妨,以来这都是皇帝布置安排的,而来这又不涉及官运,名声,根本无人太顾及。

站在公主府门口,早有人奉命等在这里,一见上官被丫头搀扶着走下来,自然笑脸相迎,“郡主,公主和驸马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上官则微笑跟着来人走进大门。公主府被划分为左棠院和右梅园两部分,顾名思义,棠院遍植海棠,梅园则处处梅花盛放,公主和驸马就住在稍里侧的梅园,棠院则用来招待宾客,整个公主府相当于两个孙府大小,一个右梅园就堪比孙府。

穿过梅花林,又走过了几片亭台楼榭,连上官都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公主和驸马居住的主院,院门契阔,高高的门廊顶端悬挂着红漆牌匾,赫然写着“花好月圆”四个大字,这是皇帝亲笔题词,特赠送公主作为新婚礼物之一的。

大门是打开的,透过敞开的门扉,可以远远瞧见两个身影正并肩站在院中,共执什么东西在雪地上会务着。那身影背对着门口方向,所以来人并看不清他们在写什么。引路的婆子刚要开口通报,却被上官抬手制止了,“我自行进去即可,你们都退下去吧。”婆子尤为担心,生怕遭了主人的斥责,但思索良久还是悄悄的退了下去。

上官脚步极轻的跨进了院门,踩着松软的雪朝里侧走去。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下,她渐渐靠近了那并肩的二人,渐次接近后方才看清楚地上的壮观。长八尺宽五尺的雪地上,竟呈现着一副山水画,白雪散发着熠熠光彩,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整个画面活灵活现,犹如仙境。

上官看得有些呆了,不由啧啧出声,原来这对甜蜜的新婚夫妇,正在此作画,所用的工具是条梅枝,两人双手交叠在一起,赫然融为一体的模样,好不惬意,“我当时在做什么呢,原来是在甜中找乐。”

云锦听了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声音手中的动作一顿,待她反应过来回过头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微红,“罗漪?什么时候到的?那些个婆子是怎么办事儿的?主子过来也不知道通传一声,白让你在这冰天雪地里冻着。”

上官却丝毫没按照云锦所说的话路走,而是道,“不怪那婆子,是我看这良辰美景不想打扰,如今看来,倒是我多事儿了呢,若是再忍一会儿说话,画作就要完成了。”

公主哈哈笑着,指了上官罗漪对上官罗恒说道,“看吧看吧,你这个妹子,天下之大竟无人能管得了她了,这张利嘴我是争辩不得。”

上官罗恒则只是微笑,“外头风大,咱们里屋说去。”几人说笑了一阵,便直接进了屋子。

门帘一放下,上官罗漪只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屋内熏着暖炉,即便没有人待着,仍旧炭火不断。随手脱掉穿过来的大氅,上官只穿着一身灵便的冬装,毫不客气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嫂子今日找罗漪来,想必有话要说,不妨直言吧?咱们都是自家人,不讲铺垫那一套。了”

云锦面色不改,看了上官罗恒一眼,这才转过头道,“妹妹这么聪明,自然会猜到我让你过来的目的了,今日是想说说母后和明远的事情。”

上官早有准备,听公主如此说,并没有插话,洗耳恭听状,另一边公主继续道,“母后从冷宫出来以后,不说是旁人,就连我都对她捉摸不定,对于你和明远的事情,她一直都是观望,这次却没曾想,唉……还好这关算是过去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用和脸面面对你跟罗恒。”

上官罗漪面色泰然,“嫂子,皇后娘娘想怎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是她,你是你,这一点罗漪还是掂量的清楚的,只是这话我也跟英王殿下说过,我忍得了一次,未必忍得下第二次,若不是今日嫂子提出来,我也是要抽空跟你说一说的,下次我未必会服帖的不做反击了。毕竟又再一、再二,不可有再三、再四。若是下次我还不作反击,恐怕就要葬身京都了。”

上官的话说的不曲不直,却也十分大胆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大可以被别人扣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可在公主和上官罗恒的面前,她就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丝毫不顾及,她口口声声叫着的是“英王”,而非“明远”,其中亲疏,一听便可知。

云锦一听便猜到这小对儿之间毕竟发生了什么。回想昨日皇弟明远来府时候的场景,公主心头的想法更加落实了。更猜得到这事情十有**跟母后对罗漪下手有关,“罗漪,你受苦了。”

上官罗漪却只是微笑,“嫂子,你不用为此对我和哥产生什么愧疚之心,时间的事情皆是简单外象下隐藏着复杂的内因,我跟英王也是如此,最近经理的事情太多了,我们都需要时间去冷静,去消化,慢慢会好起来的,我们都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会好好处理的,你就不要过于忧心了。”

“可是……没有时间了呀,明远马上就要离开京都,你们两个……”云锦听得入神,更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一番话,可说到一半儿的时候醒转过来已经晚了,声音戛然而止,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不告而别

上官罗漪闻言,眼眉就是一跳,可这一瞬间表情的变化就只停留在那一瞬间了,很快便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刚刚云锦的话,上官罗漪确定,自己不会听错,夏明远要走?他要走去哪里?看云锦的样子似乎夏明远此行很远很危险,难不成是朝廷那边临时委派的任务?可问题的关键是——这几日夏明远对她是只字未提啊。屋子里安静了半晌,最终还是上官罗恒先开的口,“罗漪啊,昨日西疆边陲传回来消息,那边的官兵肆意挑衅,颇有要挑起争端之势,未眠夜长梦多,明远主动请缨率大军前去御敌,若只是挑衅便也罢了,只怕他们是成心寻衅滋事。若是如此,待那边挑起战争,这边再发起攻势便来不及了。所以率先过去探听一下虚实也是好的。咱们与西疆之间总要有一场战争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原本两国的争端还可以压一压,可是自从穆荣林上次来北夏返回之后,两国的通往信件便越发少了,边陲的互通有无也渐次稀少,这样冷却下来,就是要发起战争的前兆啊。当然明远做出此决定也是急促了点儿,目前父皇还没有给答复,所以他没有告诉你可能是有原因的,主要是怕你担心,我和云锦知道这件事情也是从皇后娘娘口中,并非明远……”

上官罗恒试图向妹妹解释这一切,可他终究发现自己无力辩解,以妹妹的聪明程度,什么花言巧语都是逃不过她那双慧眼的,更别说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了。说着说着上官罗恒便停下来了,屋内顿时更加尴尬。

上官罗漪却从始至终很是认真的听着的模样,仿佛根本就是在听着别的事情,“哥,不用说太多的。我都懂啊,更何况,我跟英王如今不过是盟友,互相帮助各取所需罢了,他不与我说也是寻常,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之后就没什么话题了。

原本此次公主召见上官过来。是想留她在府中用膳,但经了此事儿,没有人再有心思用什么膳了,上只称身体疲乏了,想回去歇着。一路回孙府,都是无话。

之后的第二日、第三日,上官都是在漫长的等待中渡过的,虽然她表面上整日悠闲自得,可内心的焦急与彷徨无人知道。

然而夏明远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一点儿消息,上官甚至几度怀疑地道被人封住了。可她试着穿行过,都是畅通无阻的。就这样漫长而又平静的五日就这么悄然的过去了。

这几天。孙府倒是很平静,外头却已经风波四起,不知从何人传出的话语。京都最近掀起了一个热门的话题,是关于上官罗漪的。

事情起于兰妃的死和那日宫门口夏明昭对上官的种种举动。

有心人便杜撰了一个说法出来,指责上官是个摇摆不定的女子,原本一直以为是可以攀上英王这根高枝,可却遭到惠仁皇后的阻挠,无奈之下她只好另寻他法。该投怀到四殿下这一路。

听着绿萝愤愤然说着外头听来的传言,上官恍若未闻。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疯话都是夏明昭找人散播出去的。就知道他被解除禁足后不会有什么好事儿,果然还是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嘴长在别人的脸上,他们爱说什么便说,这话我跟你们吩咐了多少遍了,你怎么都记不住?无论在府内,还是在外头,听到这些都权当是耳旁风,刮过去也就是了。你若是挨个儿计较了去,哪年哪月是个头?”

绿萝不由噤声了,他也知道这几日小姐心情不好,只是这碎嘴的毛病始终改不过来,她狠狠扇了自己两嘴巴子,这才认错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说罢,突然想起什么是的,从袖儿口中翻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上官面前,“小姐,这是刚刚龙常亲自送进来的,让我务必交给您。被那些疯话弄的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

上官一听,立刻皱紧了眉头,接过信封迅速拆开,很快便看完了,柳眉却是越皱越紧,“备马,我要出府!还有,把我那套男装拿出来,快!”绿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被一旁的冬语拉着朝内室走去,“你找衣服,我去备马,到城门口的出口汇合,小姐就交给你了,还愣着作什么,快啊!”

绿萝迎合着,一眨眼的功夫,冬语已经从面前消失了,只剩下一只还在摇摆不定的窗扉。

上官依旧坐在椅子上,眼神却有些发直了,手中一只握着刚刚那信,慢慢的,信纸被揉捏成团,紧紧箍在上官的手心儿里,信上简单又工整的几个小字也渐渐的在视野中消失了。“边关告急,必须前往,不能告别是大憾,等我归来,勿念珍重!”

换了男装之后,上官带着冬语从低道出发,马匹是备好了等在地道出口的,一路上官打马飞奔,心中不止的默念着:像一面都不见就这样离开?夏明远你休想。

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上官这几日都有着极不详的预感,仿佛夏明远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并且,这预感是那样的真实,真到连一向稳重自信的上官都没有底气了。偏偏这几日他就是不过来找她,最后甚至想着不辞而别,一封信就想把她打发了吗?想的倒美!

昏暗的皇城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出城,夏明远身披战甲走在最前头,他已行出很远,身后的尾巴队伍却还在出皇城之中,可见队伍之浩大。天色已经慢慢沉下来了,夜色渐渐笼罩着四周,队伍毫不敢有丝毫携带的并肩前行着,夏明远一路却都在一步三回头。跟在一旁的龙常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就是在叹气,这几日他每分每秒都在忙碌中度过,甚至夜晚都不停歇,几次都是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

他知道,主子是偷偷潜入孙府去见小姐了。虽然两人表面上是这么僵着,但内心里没人放得下,这次突然离京更是如此,小姐恐怕接到信立刻就会飞奔出来。龙常想到这里,不由随着夏明远的动作朝远远的队伍尽头望去,可是一片脚步声下,没有任何的异样。难道猜错了?

暗黑的夜晚渐渐吞噬了整个行军的队伍,眼看着前方就是树林,穿过之后,就距离京都更远了,夏明远行至林子的入口,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失望的转过头来,扬起了手臂,“全军听令,进林子!”话音刚落,身后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传来,在前方高大树林子的阻隔下,显得尤为刺耳,夏明远缓慢回头,企图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可远处,模模糊糊的,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男子装扮的人正急速靠近。

由于天色很暗,所以看的并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人虽然身着男装,看身形却并非男子。

夏明远心中此刻复杂的很,思绪万千,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他都在期盼着上官能够过来,可是真正看到她靠近的身影时,他又莫名的紧张起来,几日不见,不知道这丫头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夏明远挥手示意队伍可以停下来歇息了,他自己则飞身下马,站在原地等着上官过来。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靠近,夏明远脸上表情复杂万千,“罗漪,我……”他脚步上前,准备迎着上官,那人却径自绕过他,朝里侧的林子走去。

站在一旁的龙常都有些诧异了,看着自家男子装扮的小姐英姿煞爽的样子,颇有些感慨,更关键的是,那个刚刚还意气风发引领着千军万马的英王殿下,现在就像个随从一样跟着上官罗漪就走进了林子。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别人都介入不了的磁场,干扰着周边世界的一切,让其他人不敢靠近。

一直走到人群都看不到的地方,上官深深呼了口气,转过身这才真正面对着夏明远,“打算不辞而别?这是盟友该有的态度吗?”

夏明远原以为上官追过来会不由分说先甩他一巴掌,可是她却出奇的冷静,这倒一时让夏明远不知道该如何反映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想怎么做就直接说,为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夏明昭刚刚被解除禁足,你却主动请缨要求调离京都,你到底在谋划着什么?连这个都不肯跟我说吗?”

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夏明远心中很是为难,面色更是老难看,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没话可说,都从来不会觉得尴尬,但是今天不同,夏明远心中有事儿瞒着上官,他整个人坐立不安,就是觉得很是不舒服。

上官早看出夏明远心中有事儿,只不过他不说,她也不想问,双方都知道此行的凶险,要知道西疆的边境,那可是夏明昭极为熟悉的地盘,即便穆荣林这根柱子已经不能依靠,未免他没有其他的帮手,所以夏明远此行无异于狼入虎口……(未完待续)

第二九四章 暗度陈仓

上官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但在看到夏明远的瞬间,她便将那些话全部咽了回去,几日没见,他瘦了很多,眼圈儿都黑了不少,明显是睡得不够,又太劳累,可上官虽然心疼,面上却只字未提,该吩咐的说的差不多了,她几乎没思考的就转身朝着林子外头走。

身后的夏明远却突然上前两步从后头抱住了她,“罗漪,我……”

上官脚步定住了,不说话也不挣脱,就那么老老实实任由夏明远站在原地。

“相信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要好好珍重。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从没有办不到的,这次也是一样,我一定会回来!活着回来!”

不知为何,听了夏明远的这几句话,上官更加怀疑,总觉得这话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深意,可是是什么呢?“活着回来?”难不成这跟夏明远此去的计划有关?

上官正想着,突然整个身体被翻动着就转到了身后,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夏明远突如其来的一吻当即扣住了上官的唇舌,整个动作如同闪电,上官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夏明远的唇就已经离开了,“走吧,我们队伍该出发了。”

下一秒钟他已经拉着上官的手朝林子外走去了。

而丛林深处,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慢而又坚定的迈出了一步,从树影中走了出来,夏明昭嘴角带着浅笑,轻声呢喃着。“上官罗漪,夏明远,你们逍遥的日子就此结束了……”

上官是带着冬语站在林子外头目送着夏明远的队伍消失在黑暗中的,这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时。上官心中总有忐忑,可是她终究没有追问。

接下来的日子里,京都风平浪静,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时候四皇子夏明昭会拼尽了全力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没有丝毫的动静。上朝的时间会就一些实事发表个人的见解,多余的想法并不做赘述,整个人仿若置身局外,这让皇帝都不由大吃一惊。所有人都以为夏明昭就此会转了性子,以为他经过了此次禁足已经对那个皇位没什么兴趣了。

殊不知。当一个人极端渴望某种东西的时候,那东西已经植根于他的内心了,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拔掉?现在的夏明昭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表面上故意装作很是不在意的样子,实则在暗自盘算着别个。

四皇子府中,萧海含端着茶盏来到书房,对于夏明昭的一次次冷对,她都是恍若未见。接下来该怎么对待夏明昭好,还是如旧,并不是萧海含心宽可容海量的怨怼。而是她如今的情景若不仅仅靠着夏明昭这棵大树她将如同一粒沙一样埋没于沙海之中。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了家世背景,就只能寻求夫君的爱护了。所以时下的萧海含可谓正经历着一生的低谷,即便是让她跪着每日服侍夏明昭,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双膝放倒。

看到萧海含进来,夏明昭就如同是看着一团空气。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继续跟眼前的人论事。“就按照我刚刚说的做,若是顺利。过几日大抵就会有消息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萧海含只听到一半儿,便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看着一个身着家仆装扮的男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习武模样,他看向夏明昭的眼神极为衷心,想必是夏明昭手下还没有亮出手的几个极为信任的底牌。

那人应允着,很快就推出了书房。夏明昭则翻看着书案上的卷宗,不再理会萧海含。

放下茶盏,萧海含正要出门,夏明昭却突然闷声叫住了她,“等等……”

萧海含动作定住,很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瞧着夏明昭,眼中竟浸着柔光,“殿下?”旁人或许不知道萧海含此时的感触,但若是了解夏明昭有多少日子没跟她说话了,就能些微体会到此刻萧海含内心的激动了。

夏明昭不耐烦的瞥了萧海含那如泣如诉的样子,招了招手,“你先过来,把门带上。”

萧海含心下更是高兴不已,还以为夫君这是要与她温存,连忙走过来,摆动着腰肢贴到夏明昭的身边。夏明昭也不拒绝,拉过萧海含就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萧海含被扯的一个趔趄坐在了夏明昭的双腿之上,肩膀因为夏明昭用了过猛,剧烈扯动而隐隐开始疼起来。即便如此,萧海含心中仍旧欢愉,至少夏明昭愿意碰她了。

正在此时,就在萧海含丝毫防备都没做的时候,夏明昭的唇突然贴了过来,只是他双眼紧闭着,神情极为柔和,不同于往日对待她的冰冷,更像是一个想要疼惜妻子的丈夫,萧海含整个身体就那么软了下来,依偎在夏明昭的怀里,任由他的手肆意摩挲,紧接着极其粗鲁的将她抱起,就朝着书房一旁的暖榻走去。

萧海含沉浸在夏明昭急躁的情绪当中,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尽自己全力想要安抚他内心的躁动,贴合着他的身体。然而夏明昭却从始至终闭着双眼,并非他不想看到面前的人儿,而是他故意闭上双眼,在脑中想象着另外一个女子的模样,那女子有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似乎可以勾魂摄魄,她眉心的红痣最是耀眼,每每笑起来都仿佛在散发着光芒。

夏明昭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将自己身下的女子想象成那个人,那个在他面前永远嚣张跋扈不肯示弱的女子在他的脑海里被想象的那般不堪,尽力的应和着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夏明昭每每亲近女人都会将对方想象成那个人。但这一次他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了,之前他可以给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这次他不会了。什么感情什么爱情?他通通不稀罕,他想要的是那个皇位!

一番云.雨过后,夏明昭大汗淋漓,他睁开双眼,看着面前萧海含一双红润的脸庞,连忙别过了头去,“表妹,你想为萧府报仇吗?”

一句话将温存中呢喃着的萧海含拉回了现实,她眼中冒着金光,突然怔住,“殿下,您的意思是?”

“趁着夏明远不在,我想着是不是该将上官罗漪这个臭丫头给灭了,你觉得呢?”

当然最好了!萧海含心中的声音叫喊的很大声,可她面上却不敢表露,“这……海含一切但凭殿下吩咐。”

夏明昭似乎很满意,起身走下暖榻,任由着萧海含只布未挂的给他穿好衣服,再穿好她自己的。

“我已经决定了,这几日就下手,只是现在朝廷中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我,一些大事儿我还是不便出面的,所以就靠你了。”

萧海含顿时停止了胸脯,笑容极为妩媚,伸出柔指构筑了夏明昭的臂膀,柔声说道,“殿下,我都是你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听您的呢?”夏明昭微笑点头,继续道,“那,我现在就将全盘计划跟你说一说,外头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时机了。”

萧海含从头至尾认真听着夏明昭的计划,最后不由想要拍手称好了,“真是完美无缺,想那上官罗漪再狡猾也必定会中招的。”

夏明昭只是笑,笑容却更有深意,“刚刚你也累了,回房去歇息吧,我看准了时间再命人找你,今夜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去你房间歇息了,你早点休息吧。”

萧海含颇有些不适应夏明昭语气的柔和,感恩戴德的谢了,缓步朝室外走去。她刚带上门,夏明昭脸上的笑容就仿佛高山上垂下的激流,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猛力拍了拍刚刚萧海含做过的腿部,回身便吆喝道,“备水,我要沐浴!”

其实,就连夏明昭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讨厌萧海含,或许是因为她庶女的身份,或许是她嫁过来之后丝毫没有帮到忙,每每看到萧海含的模样,夏明昭就会想到萧府的一干人等,想到他原先好好的计划都被上官罗漪一段一段的坎没了。所以他再也不想见到萧海含这个女人,刚刚那一点点温存就算是送她的临终礼物了。

这一段时间的夫妻情分,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

然而此刻的萧海含,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沉浸在小女人的幸福当中,丝毫没感觉到危险正在来临。

上官如往常般,用了晚膳之后就坐在屋内无话,一封封边陲送回来的书信有时候是送到公主府的,有时候是送到孙府的,上官和云锦都是轮换着来看,对于夏明远的安危,更是没有一日不担忧的,可是他离开后,朝中的事情更加急促,上官知道她没有时间沉浸在担心中,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盯着夏明昭的人每日会回禀消息过来,对于夏明昭的异常举动,上官是心有谋划的,她太了解这个奸诈狡猾的人了,他表面上越是平静,越代表着要有事情发生。(未完待续)

第二九五章 就是讹人

次日一早,天清气爽,夹带着薄雪的清香气息顺着棉帘栊子被掀开,扑面袭进屋内。

上官就坐在外室的桌案旁,执笔正写着什么,与往常不同的是,她没有靠在书案旁边,而是随随便便坐着绘了起来。绿萝巧步上前,将手中的心间摊开来给自家小姐看,“小姐,刚刚府门口有公主府的人送信过来,说务必要让奴婢亲自交到您的手上。”

上官手中的动作一顿,略转过头瞄了一眼绿萝手中的信纸,“公主府的人?”

“是,管家交给奴婢的时候是这样交代的,那人说自己是公主府的。”

上官柳眉微蹙,缓缓伸出手接过了信纸,“公主府的信……”从来没有这个时间段送过来的。她在心中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随即低下头看了起来,看完了信神情很是古怪的将信纸又重新折好了。

“主子,现在该怎么做?”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冬语突然开口了,很显然她也看出了不对劲。往常公主府的信件都是天刚黑的时候才送过来,因为那时候孙府的管理最是松懈,并无人顾及紫琼苑这边的动静。而其他时间段,不管是什么东西,公主府都从来不曾送来过。

所以今日这一封自称是公主府人送进来的信件很是可疑。

上官没有回答,只是面带微笑的缓缓将手中折好的信件撕了,撕成了一条一条的,最后揉成一团,“冬语。备车,出府。”

冬语眼眉一挑,“主子,这?”

“快去吧。”上官微笑着,那笑容似乎凝结了巨大的力量。看的冬语一震,便应允着,退了下去。

孙府门口,早已经备好的马车上,上官被绿萝和冬语搀扶着上了马车,绿萝灵巧的跟着跳了上去。冬语则站离了原来的位置,颇为担忧的看着上官,“主子,您路上注意安全。”

上官只是微笑,“嗯。我吩咐你做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即可,估计要离开一上午,没什么事儿你就待在府中吧。”冬语应允着,目送了马车离去,随即担忧的转身进了孙府的大门。

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中央大街的马路上,绿萝双手冰冷,并且有些颤抖了,很明显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小姐,你说到底是谁要对您下手呢?”

上官面色不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很快就会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不着急。”她话音刚落,马车突然一个晃动,车里坐着的人险些从座位上掉落下来,很显然是急刹车。马车前头紧接着掀起了一阵喧闹。上官仿佛没感觉到任何异常,相反的。脸上却出现了更深一层的笑容,“绿萝。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绿萝应着,掀开车帘子就走了出去,不多时又进来,脸色已经极度难看,“小姐,不好了,咱们马车刚刚似乎撞到了一个老者,那人正躺在路上,一动不动了,似乎是奄奄一息。”

上官眼眉一挑,“哦?是吗?”神情却依旧淡然,“走吧,扶我下车。”说着,便缓缓站起了身子。绿萝一愣,“小姐,这时候您万万不能出面啊,外头围着的百姓越来越多了,若是您现在出去。”

“若是我不出去,问题才会更大,不要多说了,扶着我下车。”说着,她已经将胳膊递出去给绿萝,绿萝不敢再劝阻,只得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做事儿,掀开帘子,搀扶着上官走出了马车。

中央大街本就是京都的繁华之地,百姓们又是极爱看热闹的,这边的人便越围越多,不大会儿的功夫,整个马车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而地面上躺着的老太太,看着六十左右的样子,正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她身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皱紧了眉头极为关切的模样,应该是老太太的儿子,上官淡淡扫了一眼,待看清楚情况,这才在众人的注视下朝着地上躺着呻吟的老太太走去。

四周的百姓却已经议论开了,鲁阳郡主在京都已经是无人不知了,她一从马车上下来,周遭的人儿都愣住了,官家的人儿想来最是重视信誉,这样公然大街上撞倒百姓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现在正愁嫁的鲁阳郡主,很有可能成为四皇子府内的人或者是英王府内的人呢,若是这时候有了什么污点,恐怕是要前途尽毁。

与其说刚刚他们围过来是要看热闹的,那么此时此刻这些百姓们的目光更加复杂,他们更加好奇,这种情况下鲁阳郡主会怎样面对。

“这不是鲁阳郡主吗?她的马车居然撞倒了百姓,这回看她怎么收场。”

“是啊,还好人还活着,若是出了人命,恐怕这郡主也别想当了。”

“对啊,我可听说最近皇家正在找她的麻烦呢,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局,别人特意为她准备的呢。”

“那些都是没用的,当下只看她怎么过的了这一关叻”

周遭人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被围堵的中心却异常安静。

上官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可寻,说她是在紧张吧,看着并不太像,但若说她是视人命如草芥,又没有那么严重,她步履很轻,脚步却很快,急速的走到躺着的老太太面前,丝毫不顾及的就蹲了下来,先是柔声细语道,“婆婆,让我给您看看身体伤到哪儿了。”说完就要去牵过老太太的手腕。

老太太身旁的男人却突然黑了一张脸,“你要做什么?杀人灭口吗?这儿可这么多人呢,你要做什么事情可事先要……”男人趾高气昂的说着话,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正颇有些惊惧的看着上官。那一双沉静如死水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似乎能够将人整个吸进去,男人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台词,看了这丫头一眼却不由觉得后背发凉,说不出口了。

而趁此机会,上官已经操手拈起了那躺在地上老太太的手腕,探起了脉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应该是你的老母亲,刚刚一路上我马车行的并不快,这又是中央大街,本就是喧闹之处,磕碰是难免,我没有逃避问题,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本就精通医术,现在就为你老母亲诊治,若是你再在一旁大吵大嚷耽误我为她医治,那么害死你老母亲的人就不是我的马车而是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儿子了。”几句话下来,那中年男子被堵得哑口无言。

上官见这头儿不敢挑事儿了,这才敢静下心来为那老太太诊脉,却发现此人脉息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病态之势。良久上官收回了手,头却偏了过去,直视着老太太。老太太捂着肚子,颇有些心虚的瞄着上官的方向,与她对视的瞬间眼神闪躲,一看就是在假装。上官却没有当众揭穿,而是颇有些担忧的叹息了一声,“你的老母亲刚刚受到惊吓导致腹痛不止,这一点我有责任,不过我可以医治,绿萝?备纸和笔……”

绿萝应了一声,很快从马车上拿下了一个盒子,掀开后里侧的房四宝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上官简单取出一张纸,柔指捻起轻笔在纸上唰唰唰写了一个方子,“这是我通常给府中人医治的好方子,保准药到病除,你可以拿着去给母亲抓药了,抓药熬药的钱,一律由我来负,两天后若你母亲还是没有起色,那说明我上官罗漪医术不精,自会找来医术更高明的前辈来为婆婆诊治,你可以带她过来孙府,我随时恭候。”说着,上官略一挥袖,一旁的绿萝动作轻快的从袖口中翻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金银。

那中年男子原本打算死扛到底一直抵赖的,却没想到被这个小丫头占了上风,人家既不躲避问题也不回避错误,从头到尾态度都是很好,还主动出钱为他家人抓药,这简直是半点儿错处也找不出来啊。他可是拿了贵人的钱才拉着母亲来演这场戏的啊,若是演砸了……他盯着绿萝递过来的那个满满登登的布包,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吆喝了一句,“人家郡主都好心好意给你医治了,你还想要怎样?看你老母亲除了肚子痛也没什么,身上一点儿血迹都没有,擦破了皮儿都不算,钱就收下吧,见好就收。”

“是啊是啊,郡主可是给足了你面子,若再不下台阶儿,可就没这么好的事儿了。”

绿萝面带微笑的听着,看了看面前中年男子的反应,作势就要把布包收回袖口之中,那男人却突然动作起来,操手将布包夺了过来,“谁说不要,我要!”紧接着揣进自己怀里,回身便将躺在地上的老母亲搀扶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我老母亲两天后还是没好,我就去孙府找你。”

上官不惧不恼,微笑着看着那男人远去,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对,是我说的,不过你忘了拿药方了。”

周遭的百姓顿时都愣了愣,随即变脸似的都用鄙夷的目光看向那男人,真相已经大白了。(未完待续)

第二九六章 投河自尽

男人皱着眉头,心中暗骂自己的愚笨,三言两语你竟然败在了一个小姑娘的手里,在众多百姓们指指点点中,男人的眼神飘忽飞出人群,朝着不远处一处茶楼的窗口看去,那里正远远坐着一个美人,她穿着鹅黄色的袄裙,柔指纤纤正递茶杯至唇口处,英红的唇微微抿着,一张口,小口的茶水便决然入口。

看着那远处女人的神情,男人突然一阵,恍然从迷糊中惊醒了过来,转身对着那个远去的倩影高声道,“郡主,小民还有一事相求。”

上官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就快要靠近马车而上了,听了男人如此说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缓缓转过身巧笑倩兮,“有什么事吗?”

“我母亲虽然身子没什么大碍,不过多多少少也是受到了惊吓的,今日我本就是带着她出来想量一身过年的衣服,但看现在情形已是不能了,别的我也不想多麻烦郡主什么,只求郡主能否用您的马车将我的老母亲送回家中?看她现下的情形,行走已是不能,所以……”

“好……”上官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这倒让那男人吃了不小的一惊,他原本还以为会费好大一番唇舌这个郡主才会答应,没想到她倒是很痛快。

上官刚刚答应,身旁的人就开始动作了,连忙上前便开始想要将地上躺着的老太太往马车上搬,众人不由分说,待那男人醒转过来,自己的老娘已经被抬上了马车,上官更是毫不顾忌的走上车。回头对着地上发愣的中年男子说道,“上车,带路!”

男人哦了一声,颇有些不可思议的上了马车,坐到跟马车夫并排的位置。为马车夫指着路,随着马车晃晃荡荡的驶离中央大街,身后茶楼上的那道倩影也越发远了。渐渐地消失在视野当中。

马车里,那老太太一直侧卧着,偶尔轻轻呻吟,偶尔很是沉默。演戏倒是演的很逼真,只不过她不知道,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上官坐在最里侧的主位上,凝神静气的,丝毫不为车上多了一个人的事情而受到妨碍。甚至更加惬意,而老太太却时不时贼眉鼠眼的瞧着上官,似乎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一路上,马车里的气氛就这样诡异的一直持续到到达目的地。

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大吼了一声,“郡主,我们到了。”那声音出奇的响亮。与他这一路上的安静截然相反,仿佛不是在对如此近距离的上官罗漪说话,而是想提醒更远一点的人。

上官罗漪仿若根本什么异常都察觉不到的样子。轻声嗯了一句,迅速命绿萝和车夫将车子内的老太太抬出去。

走下了马车,上官迅速一扫四周的场景,这里地处荒郊,除却正前方有一个茅草屋之外,其余的敌方杂草丛生。根本与农家院子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倒更像是废弃了很久而无人居住的民宅。上官指了指远处那荒废的茅草屋对中年男人说道,“这就是你的家吗?”

男人深深埋着头。似乎并不敢看上官的眼睛,只是贼眉鼠眼的在瞄着马车上正被抬下来的老母亲。上官注意到此细节,微微翘起了唇角,“你母亲行走不方便,若是让你一人抬进去未免太不近人情,车夫,你随着他一同进去屋子吧,绿萝咱们在这里等着。”

男人闻言,眼前瞬间一亮,激动的走上去从车夫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老母亲。

上官从始至终默默的看着,神情颇为诡异,直到他们一行三人朝着那个茅草屋走远了,上官才拉过绿萝的手,用仅有一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待会儿记得要躲在我的身后。”

绿萝咬紧牙关,狠狠点了点头,今日出府之前小姐就吩咐过了,此去凶险万分,而绿萝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待会儿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自己先逃命,自家小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正在绿萝心中纠结之际,身旁的杂草从开始窸窸窣窣响动了起来,并且声音越加频繁,愈加响亮。

上官双手交握身前,屏气凝神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肯现身?难不成打算等到看我人头落地才走出来吗?那你的胆子未免太小了吧?”

上官话音刚落,一阵诡异的尖声女笑在周遭弥散了开来,绿萝先是打了个激灵,随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赫然看到四皇子妃萧海含正一身鹅黄色袄裙朝这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很是得意的笑容,“你果然早就猜到了。”

“四皇妃过奖了,我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幸亏四皇妃安排的如此妥当,若不是你故意现身,恐怕到死我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呢。”

说时快,萧海含已经走到距离上官几步远的敌方,她身后乌压压跟着一群黑衣人,乍然一看,都数不清数量。

上官淡淡扫了一眼萧海含身后的情景,不由勾起了唇角,“四皇妃还真是看得起我,处置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用得上这么多精兵强将吗?”

萧海含妩媚的笑着,“郡主真是过谦了,您哪儿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啊?若是您出手,别说是千军万马,就是一个国家说灭亡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呢。那还不看你的心情?”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每个结果,上官很是不喜欢这样跟萧海含面对着面,对于萧海含因何会突然对自己下手,还是如此明目张胆的,上官一眼就看透了,若不是夏明昭在背后指使,萧海含根本没有这么多支持的力量和胆量,她一个灭门王族的遗女,能有多大的能耐。

所以她今天这一出的安排必定是被夏明昭默许的,可是夏明昭那么聪明他怎么会猜不到这么多人跟着自己,自己早会有所防范呢?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夏明昭故意让萧海含过来激怒她上官罗漪,借着这个机会让上官将萧海含灭掉。

“好一个英俊潇洒,才子野心的四皇子,他就是这么疼惜自己王妃的吗?不惜让你身涉险境与我正面交锋?四皇妃以前想来聪明,真不知道您今日这一出是为何?”

萧海含压根儿没有怀疑过夏明昭,对于上官这种提醒式的话语也是油盐不进,“你说为何?当然是为我萧府百口报仇了!我一个人苟活于世不要紧,要紧的是祖父他们不可含冤九泉!”

“喊冤?哈哈,四皇妃,若是如您所说,那么今日过后,恐怕萧府喊冤九泉的人就又要多一个了呢。”

萧海含皱眉,“上官罗漪,从刚刚开始,你看到我时候就乖乖的,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赶紧说完,我手下的人可等的不耐烦了。”

上官再不想给面前这个无可救药的女人机会,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小羊,她这头狼也不会就这么放掉了,只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萧海含知道夏明昭此次意图之后会有何种反应,“四皇妃?我的能力你是很了解的,一般情况下每次出府我都要带上很多的人才可以,别说在府外,就是在府内,我都会格外小心,为何今日我这么容易的就着了你的圈套呢?这事情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今日的计划恐怕不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吧?他那么希望我死为什么不跟你一同过来而是让你单独身涉险境呢?这一点你有没有想过?另外……”

“好了,你不要说了。”萧海含的脸色越发苍白,白到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猛地倒退了两步,随即极为震惊的瞧着上官罗漪,“你胡说,你胡说!你们还都愣着做什么?给我上啊,把这个女人给我剁成肉酱!”

萧海含话音刚落,一股黑风从她身后卷过,整群的黑衣人全部朝上官罗漪奔了过来,只在一瞬间,刀剑碰触的声音几乎贯穿人的耳朵……

夏明昭从一大早就在书房中闭门不出,直到傍晚时分才迈步走了出来,伸开双臂面带微笑着接受夕阳的洗礼,全身皆是轻松。这时管家从外头慌慌张张才跑进来,路上还差点儿被石子绊倒,便往这边跑边呜咽有声,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夏明昭早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当下倒很是镇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慌慌张张的?”

管家满面惊慌,直到跪在夏明昭面前的时候面上仍旧写着满满的不可思议,“殿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有人看到四皇妃护城河边投湖自尽了!”

“你说什么?”夏明昭几乎是脱口而出。看在管家的眼里,或许以为这是对妻子死亡信息的不相信,可其实,夏明昭却是在惊讶萧海含的死法,不对啊,不对劲儿啊,事情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安排了人过去亲眼目睹上官罗漪弑杀萧海含,然后将消息传播出去,扣上官罗漪一个大大的黑锅,可现在怎么回事儿?怎么成自杀了?“你仔细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二九七章 他失踪了

管家肩膀已经在颤抖,似乎压根儿没有勇气说出已经含在口中的话,犹豫了很久,终于在夏明昭的逼迫下开口说话了,“京都中有人在传,称看到四皇妃被一个地痞掳走,而后便看到四皇妃衣衫破烂,头发散乱的出现在护城河畔了……”

被地痞掳走?随即衣衫破烂的自杀?就算是傻子将前后事情串联之后也猜得到发生过什么。

夏明昭眉头拧成了“川”字,“什么地痞?”

“据说是刚刚挟着老母亲在城里故意撞到郡主的马蹄下,要挟了郡主很多银两的一个中年男子,紧接着就将四皇妃……”管家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夏明昭一个噤声的动作给止住了。

直到管家说出“郡主”两个字之后,夏明昭脑中所有的疑团便全部被揭开了,原来他有“张良计”,上官那边还有着“过桥梯”,她压根儿知道自己此遭的目的,却不让得逞,真是好狡猾的一只狐狸。

夏明昭心中暗恨,却逼着自己要抓紧时间思考,原本计划的事情马上就要成了,萧海含的死元就是他大计划中的一部分,一个步骤而已,不能因为这里的岔子而影响全局,他猛然惊醒,突然问道,“四皇妃的尸身可捞上来了?”

“没错,捞上来了。”

“命人抓紧送回府中,要快!”

管家并没多加思考,只是条件反射般的应允着,并且快步就退了出去。

而夏明昭,转身进了书房之后,再次出来时候就已经是一身朝服了。他急急忙忙从王府出门,都没备马车,直接打马便飞奔入了皇城。他要抓紧一切时机,将现在的情势逆转,外头怎么疯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首次听到的是哪个说法。

果真,夏明昭预料的不错,当皇帝听闻四皇妃为了阻止地痞打骂亲生母亲而与他生了嫌隙,因此受伤,进而担心名誉受损而投河,整个人都奔走在了愤怒的边缘。拍打着龙案,命京兆尹必须要彻查此案。

此事前前后后都是夏明昭的安排,其中穿插着上官罗漪的,不是官就是皇族,设计太广。即便是刚正不阿的京兆尹都必定很是棘手,面对这样的情况,正常人都会选择如众人所传口风那般将矛头指向那个地痞流氓,因为无论谁对谁错,只要将刀尖儿直指最不相干的那一方,终究是最安全的选择。

京兆尹果然是这么做的,没过两天,那个先是带着老母要挟鲁阳郡主。随即又害死了四皇妃的中年男子便被下了刑部大狱,面临着被砍头的惩罚,而他的老母早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

夏明昭顺利从这场风波中脱险而出。不仅没有受到斥责,反倒得到了皇帝百分百的怜悯,痛失爱妻的戏码他演的还是很入神的。

上官虽然每日待在府中,对夏明昭的所作所为却了如指掌,并不是她不想插手此事,趁机将夏明昭置于死地。而是上官罗漪隐隐觉得夏明昭的目的似乎并不在于此,所以她只不过给他出了个小小的麻烦。却并没有过多的干预到夏明昭对萧海含的死的危机处理当中。

很快,事情表面上就这么平息了。至少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档口上,却突然发生了另外一件足以震惊整个京都的事情。

与西疆的边陲传回急报,英王殿下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西疆的时候不幸失踪,战役打赢了,也打响了,可夏明远却找不到了,副统领发动全军在战场四周搜寻,甚至连夏明远的尸身都没找到。不仅如此,连派进敌军的探子都回禀:对方也丝毫没有动过英王殿下。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如此凭空消失了。

对于北夏人来说,战场上失踪无疑就会被作身死处理,无论此人身份高或低。

所以当英王殿下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都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那个很有望成为将来皇位继承人的英王居然就这么没了。

上官罗漪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绿萝和冬语以及藏在上官身边的虎旗暗卫,没有人敢将这个消息传给上官,终于在满京都沸沸扬扬之后的第三天,上官还是知道了。

绿萝、冬语,连同紫琼苑一院子的丫头跪满了整个外室,头都深深的埋着,不敢吭声,她们一跪就是一整天,在这一整天中,小姐就坐在那个人每次来都要坐着的太师椅上,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太眨,整个人如同一个死物。

一屋子的丫头,没人敢上前劝阻,也没人敢发一言,她们无声无息的,也是极其主动的跪在屋子里接受着惩罚,接受着得知真实情况后却几天都没有跟主子汇报的惩罚。

直到天渐渐黑了,六公主来到紫琼苑,这才将一众屋子里的丫头解救,她们却都是爬着出去的,因为腿早已经跪的没有知觉了。

六公主一直陪着上官到该睡下的时间,她一直在说话,上官似乎也在静静的听着,可就是半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似乎都被关闭了,不被外界任何的信息所干扰。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到了第二天,直到傍晚,冬语实在没有办法,将端进去时候还热气腾腾的晚膳原封不动拿出来后,对着绿萝说了几句之后就匆匆出府去了。

趁着这个档口,孙志典也凑热闹般的过来走了一遭,自从孙勇的事情发生以后,孙志典整个人一夜间几乎老了有十岁之多,头发一夜间白了一半儿,几乎如老夫人一般,整个人的神情也更加弥敦了,走路都比平常慢许多,在小厮的搀扶下,孙志典慢慢悠悠来到紫琼苑晃了一圈儿,看到上官罗漪的情况时干笑了几声,“上官罗漪,你也有今天……”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又离开了。

待冬语领着云锦公主和上官罗恒进来的时候,上官罗漪仍旧那么干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上官罗恒和云锦两人整个愣住了。

平常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笑容不离脸的人居然面无表情,肢体僵硬的就那么杵在那里,若不是她还呼吸,真的跟死人别无他异。

一瞬间,云锦的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江流,她猛地抓住上官冰冷的手,“罗漪,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你至少哭出来好吗?哭出来会好一些,你不能总是这样不吃不喝,你会没命的……”

“小妹,现在明远还没找到,并不一定就是身死沙场,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咱们就不应该丧失希望不是吗?你若再这样,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看着小妹如此模样,上官罗恒的整颗心如同被人硬生生撕碎了,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小妹挽救,他突然皱着眉头,语气不疾不徐的补充道,“刚刚我得到消息,夏明昭主动请缨,也要去西疆边陲,一来是要寻找明远的……人,二来是要继续率领我军与敌军再战……”

云锦一直盯着上官的神情,企图看到她脸上有什么微妙的变化。果真,她听到之后眉眼动了动,不过那只是瞬间的变化,紧接着便又恢复了冰冷。

这对夫妇从进屋开始便开启了不停的絮叨模式,云锦是一边哭一边诉说,上官罗恒则心中心疼,面上强状坚韧,一遍又一遍的痛斥上官罗漪,就这样慢慢耗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直到这对夫妇垂头丧气的从紫琼苑离开的时候,上官仍旧不闻不动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一连着三日,冬语和绿萝全部寸步不离的在屋子里围着上官罗漪转,隔一段时间要用水润一润她的唇,因为几天不进食不饮水,上官已经虚弱的不行,可她仍然执拗的坐在那里,直到第三天的正午,并不温暖的阳光透着窗扉撒到她的脸上,上官最后一次眨了下眼睛,终于昏倒了过去。

这短短的三天对于她来说却如同三年之久,没有那个人在的世界犹如地狱,他离开的时候明明说了,一定会活着回来,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夏明远失踪的消息传回京都之前,上官就已经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了,因为她已经一连几日没有收到边陲的信了,就连公主府那边都是没有的。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上官开始怀疑夏明远是不是出事儿了。可就连上官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的如此突然。虽然她也想抱有一线希望,也想告诉自己,夏明远不过是突然失踪了,并没有死,他一定不会死,可是边陲一次又一次的消息终究打破了上官的幻想。

就在她次日傍晚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得到的消息是:夏明远的尸体找到了,只不过已经被烧得焦黑,仅凭着他所穿的战甲和身上佩戴的东西可以判断,那人就是他。

冬语和绿萝原本以为自家小姐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会完全崩溃,却没想到上官罗漪居然开口说话了,“我饿了,想吃写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九八章 突然转变

两个丫头听到上官如此说,自然激动的不行,连忙忙里忙外的为小姐张罗着吃食,不多会儿的功夫就将整个小桌子摆的满满登登,都是上官罗漪素日喜欢的最是清淡的口味儿,由于上官已经几日没有进食,所以现在只能吃些流食,其余的不敢给她太多,可是满满登登的一小桌子吃食很快就被上官一扫而空。

绿萝和冬语几乎是面面相觑,她们记忆中小姐用餐的样子从来都是温婉缓慢、不疾不徐的,可今日她却如此狼吞虎咽,似乎真的很饿,可是吃完了又一股脑都吐了出来。

冬语一边控制着手中力道为上官罗漪敲打着后背,一边轻声劝慰着,“主子,您几天没有进食,突然吃了这么多东西,身子一时间受不了吐出来也是有的,待会儿喝些热水,中午,奴婢再给您准备些你奈何的小米粥端过来……”

上官仿佛根本没听到冬语的安慰,吐完了之后就坐回去床上的位置了,看着冬语和绿萝忙碌着为屋子里打扫,上官一言不发,就这样愣坐着一上午的时间,直到中午用了午膳之后整个人的面色才稍稍有些回转,也开口说了这几日以来的第二句话,“夏明昭出发了吗?”

冬语自然懂得自己主子想问什么,便从头至尾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跟上官罗漪禀报了。夏明昭借着萧海含身死的由头,愣是说自己想出去散一散心,排解排解心情,正好边陲突发事故,战士们的军心是不能散乱的。这个时候最需要一个皇族中的人物过去,若是地位不高,也起不到抚慰将士们心灵的意思,所以他再三思考决定替皇帝分忧。

几封这样的奏折每日连番往皇上身边送,最终皇上真的答应了……

上官罗漪突然笑了。她刚刚返出血色的脸上,这一抹笑容出现的莫名诡异,冬语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不知道该怎样说话了。一时间愣在当场。

上官则越笑越深,藏在袖子中的领双嶙峋之手也攥得死紧,几乎发出咔咔的响声。“夏明昭,早料到他出手灭掉萧海含的时候目的并不单纯,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冬语一瞬间打了个寒战,主子的意思她瞬间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边陲那边英王的死就是四皇子夏明昭一手促成的,与此同时他还在京都故意让自己的妻子死去,借此机会说自己心情抑郁,一箭双雕。那么他此去边陲也必定会公告垂成,大功而返,接下来的事情,冬语就不敢想了……

无论皇上再不喜欢夏明昭这个人,他始终是目前唯一一个成年的皇子。皇位若是不给他,那就很有可能流落其他外族人手中。如此一来反倒毁了一代代传下来的基业,所以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让夏明昭做皇位继承人。如此一来……

“主子。那现在怎么办?若是让四皇子当上了皇帝,最先遭殃的就是咱们,其次就是跟咱们有联系的所有人,公主、驸马、还有御史中丞廖大人,若是那四皇子心再狠一些,咱们福林老家也……”

“也在劫难逃……”上官将冬语没有说完的话补充了完整。随即面色淡然,“他计划的的确不错。只可惜战线拉得太长,这是安排任何事情的大忌!时间一长。一经暴露,就会给敌人可趁之机,夏明昭,他终究是太自负了。”

冬语连忙上前奉上茶盏,只不过半天的时间,就见到自家主子几乎跟以前一模一样了,她仿佛整个人瞬间就转变了,更仿佛之前那三天萎靡不顿的人跟她压根儿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主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按部就班……”

素日能猜得到自家主子半点儿心思,冬语都要费好大力气,今日她是半点儿也猜不到主子到底要做什么了,当下站在原地没有动。上官将喝完的茶盏递了过来,随口问道,“还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冬语踟蹰了半天,脸几乎憋红了,还是没有开的了口,只是支支吾吾的说道,“主子,奴婢,奴婢只是很好奇,您为什么突然就……”

上官突然勾起唇畔,深深的埋下了头,“人死不能复生,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不是吗?”

虽然话很有道理,可冬语总觉得主子的心中另有其他事情,只不过她当下并不想说,且这事情还不小,可是到底是什么呢?主子能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定是她知道了什么,可是这几日自己跟绿萝寸步不离的守着主子,她几乎没有出过这个房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夏明昭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京都出城的路上再次红火了起来,大批军队排成列浩浩荡荡朝着城门走去,夏明昭则在队伍前头。京都城中的百姓们,在这里住的时间久了,一些不成的规矩还是很懂的,皇家的大型仪仗时间,他们是不便出现在街道上的,可是有些专门设置的给与观赏的街道却是不同了,爱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来到这条街道上,欢呼雀跃的送走将士们。

夏明昭身穿盔甲,坐在高头大马上,接受着百姓们的迎礼,昂首挺胸分外精神,眼神时不时飘向脚下的群众,面上分分秒秒都带着爱民的笑容。

他手中握着缰绳,随着前方引路的官兵的步伐,不紧不慢的在街道中央行走,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可不知道怎么的,当看到人群中一个身影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硬了。

上官罗漪,她一身雪白的棉袍,裹狭着窈窕的身姿就那么泰然的站在人群当中,明明这里人很多,几乎看不清楚下边站着的人的脸,可夏明昭却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她,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淡然如水,可眼中却写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夏明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官罗漪,此时周遭的世界仿佛已经静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马匹在前进,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平行的瞬间,上官忽然笑容更深,那笑包着冬日的万丈寒雪,让夏明昭仿佛坠入冰窟,他略眨了下眼睛,整个人却已经走到了上官所在地方的前边,待他回过身的时候,那人群中熟悉的身影却再寻不见了。

夏明昭回过头来,几乎以为自己那是幻觉,不过他安慰自己的笑了笑,“上官罗漪,这也许是咱们见的最后一面了,待我容归,你的死期也该到了。”

此刻的上官已经被绿萝搀扶着上了孙府的马车,绿萝很是搞不明白小姐一向不喜看热闹的,今日怎么突然过来这边,非要看一看愁人。上官却一路不发一言,眉头微微拧着,就在即将转向孙府的路口时却突然开口了,“去公主府……”

直到傍晚,上官的马车才从公主府出来,面色淡然,看不出丝毫异样。接下来的几天,日子更是过的平淡无波……

坤怡宫中,秀珠手捧着刚刚温好的手炉稳稳拖着递到了惠仁皇后的手中,“娘娘,刚刚奴婢按您的吩咐已经出宫去看了,上官罗漪果真出现在送行的队伍当中。”

“可有什么蹊跷?”惠仁接过暖炉,双手握紧了,面上却是淡淡的,仿佛根本没那么在意。

秀珠连忙回应,“上官出门的时候带着两个丫头,后来马车到了公主府一直待到傍晚才出门,我一直跟到孙府,下车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那个身手不错的丫头,恕奴婢眼拙没注意她什么时候没了的。”

惠仁听罢,却突然笑了,“这丫头……”现在上官罗漪可是她重要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接下来的计划成与不成就看上官罗漪的了。不过,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丫头必定会不负众望。

秀珠愣了愣,“皇后娘娘?”虽然跟了皇后这么久,可她压根儿猜测不到皇后的心思,前几日英王殿下身死的消息传回来后,在皇帝的面前,惠仁皇后哭得死去活来,一副伤心欲死的模样,看的秀珠都不忍心了。

可是皇上一走,她的眼泪立马干了,仿佛压根儿不是他儿子没了。后来秀珠才明白,原来什么英王的死,什么战死沙场,不过是皇后、英王设的一个计谋,英王此番不过是假死罢了。可秀珠很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连上官罗漪都被蒙在鼓里。

除此之外,皇后竟也瞒了云锦公主好几日,直到自己女儿哭的眼睛已经红肿不堪她才肯将实话说出口。还一连叮嘱了公主好几回,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告诉给上官罗漪知道。秀珠隐隐觉得皇后是想要利用上官罗漪做些什么,或许就是想让上官罗漪因为英王的死直接对夏明昭下手,可是这个想法不过在秀珠的脑中一闪而过,她根本不敢往深了去想,毕竟皇后的心思谁都难以猜测。

如今她又让自己密切注意上官罗漪的动静,秀珠也只有听命,虽然心中满是疑问,却一句话都不敢问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九九章 该下手了

廖彦已经在外奔波很多日子了,他是受了上官罗漪的嘱托,专门偷偷潜入西疆地界儿找人去了。当然,找人这样容易的事情他大可以吩咐别人去做,可这次他却亲自出马了,一来是因为这个人对于上官罗漪接下来的计划非常重要,二来他此行来到西疆还要专门见一个人。

来到西疆人的地盘,自然要身着西疆的服饰,西疆人都喜欢鲜艳的颜色,所以即便年龄稍大的老者,都会穿着鲜亮颜色的衣服走在大街上。

廖彦本就奔走各地,每到一处都很快就能适应环境,他穿着西疆当地年轻男子常穿的服饰,走在大街上,毫无违和感。他所在的这条大街相当于西疆京城的“中央大街”了,这里到处都是各地经商的人,人海川流不息,街面上的商铺小户也都热闹非凡,在诸多商铺之中,有一家客栈却显得格外冷清,这里是客栈兼茶馆的设置,门牌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广招客”

廖彦仔细端详着三个大字,嘴角慢慢上扬,抬步便走了进去,客栈小二一见到廖彦立刻奔了过来,偷偷瞄了眼他的面孔,这才深深埋下头来,“客官是住店还是喝茶啊?”

“喝茶,一楼太吵闹了,你们这儿有单独的包间吗?”

“有,有,天字号包间给您备着呢,客官楼上请!”小二边吼着边指引廖彦上楼,砰砰砰的猜上木制阶梯,很快来到了那个包间,小二敲了四下门。先敲了两下,紧接着一下一下的敲了两次,屋门却突然开了,小二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再说话的时候口气却已经变了。不再是刚刚楼下时候那般虚晃的吆喝,而是语气颇为尊敬道,“先生,您里边请,我们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廖彦略点了点头,转身抬步就走了进去。身后的门紧接着就被小二戴上了,屋子里窗户紧闭,光线并不很好,廖彦眯着眼睛笑容很是灿烂,“我可是大老远来找你。怎么就打算这样不见客了?”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屏风后头一阵笑声传出来,一样貌清俊的男子迈着步子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手拿折扇,嘴角上扬,举止颇为不凡,“彦大哥,你莫要笑话我了。在西疆能隐姓埋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实属不易,更别说像今日这样老友相会了,一路上奔波先喝口热茶。待会儿饭菜就会送上来,咱们兄弟俩可有一阵子没有好好喝酒了。”夏明远说完,笑容更深,走上前来就要在座位上坐下。

廖彦却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先把头上戴着的毡帽拿了下来,紧接着微笑道。“明远,事情你要先跟我说明白。我才好坐下来跟你吃饭,北夏那头现在的情形你不想都可以猜到。难不成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瞒着罗漪了吗?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后,甚至是罗恒都知道这事情,可偏偏就要瞒着最伤心的罗漪,你真的认为这样做好吗?”

夏明远没猜到廖彦会这么直接开门见山说到这个,他只是微笑,“彦大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这件事情必须这么做,我母后的性格你也知道,此番我之所以这样计划就是想尽全力为我和罗漪拼一个未来,母后已经答应我了,只要这一次罗漪成功将夏明昭搬倒,她就相信罗漪的能力,相信她将来可以辅佐我,并且答应让她坐我以后身边的那个位置。一直以来母后对我和罗漪之间的事情都是个什么态度,大哥你是知道的,好容易这次她松了口,我不想就这样丧失机会,既然已经事成一半儿,我不想让它功亏一篑,夏明昭已经在路上,接下来就看罗漪的了。所以……”

“所以你就忍心看着罗漪整日形销骨立,茶饭不思?”

“皇姐今日的信已经送过来了,将最初那几日罗漪的状况,连同她这几日的情况都跟我说了,还好她这几日有所好转。”

廖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责备道,“明远,罗漪的性格你最是了解不过了,她表面上刚强如刺猬,内心是多么软弱啊!你一直以来都是她精神的支柱,就这么突然没了,给她心灵将带来多大的伤害你有想过吗?”

夏明远头一直埋着,他似乎不敢抬头直视廖彦的双眼,“大哥,这一切我都知道,想着罗漪不吃不喝的模样,我也心痛万分,可是长痛不如短痛,若我们不能挺过去这一次,那么未来就不会在一起,我也是……”

“你啊,就是被冲昏了头脑。”局外人谁都看得明白,惠仁皇后此次的安排就是想借上官罗漪的手要灭掉夏明昭,至于事成之后她会否答应夏明远她曾经说过的誓言,那谁会知道呢?不过多半不会答应的。这不过是个缓兵之计罢了……可这些话廖彦当下并不能跟夏明远说,这个小子现在已经完全被迷住了眼睛,根本看不到他母后的狼子野心,即便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一番不愉快的争论过后,终究也没什么结果,兄弟俩推杯换盏,喝的醉醺醺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廖彦还是参与了这次计划,事情已经进展到如此,他也是无力拦阻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回到北夏,在妹妹上官罗漪的身边尽全力保护她。

这次廖彦来到西疆,表面上是答应上官罗漪过来寻找萧丰良并带他回北夏的,其实他不过是过来走一遭看看夏明远,至于抓萧丰良的事情,早在廖彦到达西疆之前,夏明远已经弄好了。

没了穆荣林这个残废皇子的支持,萧丰良在西疆根本站不住脚跟,他只能各处投靠,可是毕竟背弃过旧主,这样的人压根儿不会受到新主子的重用,他不过是个工具,被大家伙儿踢来踢去,靠着要为萧府满门复仇的决心挨过一天又一天,终究还是落到了夏明远的手里。

由于北夏那边等得急,廖彦次日就要出发。带着萧丰良这样一个容貌尽毁还带着面具的人儿,到哪儿都很是显眼,可廖彦还是想方设法武装着从西疆将人带回了北夏。

在从西疆出发的第十天后,终于他们到了北夏的京都城。

当舟车劳顿几天没有吃饭只喝水的萧丰良睁开眼睛看见上官罗漪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第一个神情就是震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下意识的瞟着周围的环境,自己所待的敌方宛然是个地牢,醒转过来的瞬间萧丰良冷汗直流,“我?你?这怎么可能……”

这几日萧丰良的双眼一直被掩盖着,一路上只觉得颠簸异常,几经辗转,都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饱一顿之后就要面临着饿几天,倒是每日都有水喝。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再次睁开双眼时候会见到的第一张面孔竟然会是上官罗漪。

对于萧丰良会有这种反应,上官倒不觉为奇,她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身后的廖彦微笑着开口道,“罗漪,人我就算交到你手里了,该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哎这几日我走得腿都乏了,先回去歇着了昂。”说罢,伸了个懒腰就要朝着门外走。却听身后上官突然开口了,“大表哥,此遭奔波辛苦了,路上可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儿了吗?”她说罢,动作灵巧的转过了身子,一双大眼睛不住的眨着,似乎在说这话。

被她这么一问,原本就很是心虚,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的廖彦差点儿露出本来面目,不过他愣了愣,随即挠了挠后脑,“瞧妹子说的,那么远的路必定有好多事情呢,我都给你攒着,等哪日我歇息过来了,咱们边吃边聊,你看如何?”

上官也不继续追问,仿佛就是在试探廖彦的反应,呵呵一笑便就此罢了。那刚刚转身过来时候突现的凌厉眼神仿佛压根儿不曾存在过。

廖彦是个心思敏感之人,虽然上官罗漪刚刚的神情不过是一瞬,但还是让他捕捉到了什么,难不成?这个丫头一早知道明远是假死了?可是她那般的伤心应该不是装出来的才对,更何况她又装给谁看呢?廖彦一时觉得心头谜团四起,越想越是想不通了。索性不再理会,领着人就出了地牢的门。

见旁人都走了,萧丰良立时变得如一头炸了毛的狮子,“上官罗漪,把我抓来无非是想要了我的性命,别磨磨蹭蹭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上官仰天哈哈笑着,几乎停不下来的趋势,那笑声在这地牢之中几番回转,听的人都有些汗毛发憷了,“萧丰良,你想的倒是很美,如果我想要杀了你,何必将你大老远从西疆运回到北夏呢?曾几何时你也是萧府这支队伍的狗头军师,现在怎么虎落平阳连脑子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哦对了,有件事情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个好妹妹萧海含已经没了,前几日的事情,知道是谁干的吗?索性告诉你,是你至亲至爱的四殿下夏明昭,你的好表兄弟,他亲手计划的……”(未完待续)

第三零零章 来日方长

萧丰良原本游走在了崩溃的边缘,听上官罗漪如此说,更是几近疯狂,“你休想挑拨我跟四殿下之间地关系,想要借我的手达到你的目的?呸,你想的美!”

“萧丰良,夏明昭前几日刚刚启程去西疆边陲了,他是奉旨前去平乱的,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告知你了吧?”

萧丰良整个人愣住了,“你说什么?”很显然,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将你运回来北夏吗?”上官说着,神秘一笑,“如果我再不动作快些,我不杀你,你在西疆也活不了几天了。知道吗?你在西疆的藏身处,在我的人找到你的第二日就被人给端了。除了我之外,你在那里还有别的愁人吗?天大的仇恨,什么人至于想要你的性命?自然不是我,若是想杀掉你我早就下手了。那么这个档口上,会是谁想对你下手呢?哦~你说会不会是你知道那个人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他想要杀人灭口呢?”

“你胡说,这不可能,你这个贱人,你血口喷人!”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活太久的,很快就会送你去跟萧府的人团聚,不过在此之前,我留着你还有用,所以咱们的事情来日方长……”上官略挥了挥手袖子,转身朝着地牢的出口走去,身后满是哀嚎之声。

冬语这几日不在,绿萝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上官罗漪,此时刚刚走出孙府地牢,绿萝便紧忙跟了上来。“小姐,您就打算这么放了萧丰良吗?”

上官仍旧脚步不停,听了绿萝的话却笑了起来,“落到我的手里,怎么可能让他一刀毙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今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吩咐,暂且绕过他,一切从明日开始。”凝姬和复葵的仇上官没有一日忘记过。这对爱侣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真正过到一时的幸福日子,都是萧丰良和萧海含干的,萧海含主动送上门。那么将她弄死已经算是便宜了她。

那么另外一个萧丰良就绝对不会便宜了他,接下来的日子要利用他来对付夏明昭,自然这几天不会要了萧丰良的性命,可是并不代表就会好吃好喝的供奉着他,两个朋友的性命就那么没了。至今上官罗漪都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再不言语,朝着远处走去。

公主府里,上官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半天沉默不语,公主则柔指轻动着穿梭于手中的刺绣活计中,良久,门开了。上官罗恒从屋外走进来,一见到上官罗漪在,倒是颇为意外。“小妹?何时来的?”

上官罗漪抿嘴微笑,算是跟上官罗恒打了招呼,她素日跟外人向来是礼数周全,可是这些都仅次于外人,对上官罗恒她是从来不讲礼数的。当然上官罗恒也早已经习惯了上官罗漪如此,当下在她和云锦公主的中间位置坐了下来。“萧丰良安顿好了吗?”

“嗯,一切都妥当了。将他放在孙府很安全,哥放心吧。我今日过来是跟你和嫂子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过不了几日夏明昭捷战的消息就会传回来,到那时候京都一片欢呼,都会奉夏明昭为北夏的功臣,那么他之前所做的那些错事短时间内统统会被遗忘,以夏明昭的心计,必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往上爬,不过我就是想让他先抱着希望,紧接着跌落谷底。”

云锦手中的活计慢慢放了下来,抬头问道,“罗漪,你打算怎么做?”她眼中迸射着金光,闪耀般很是迷人,却只跟上官罗漪对视了一瞬,紧接着就别过脸看向上官罗恒了,不怪云锦不会装,对待至亲至爱的人,她是不善于说谎的,可她明明知道皇弟夏明远就活着,却碍于母后的威胁不能对上官罗漪倾囊相告,几日以来,云锦已经上火至极,几乎饭菜都难以下咽了。

可这些她都不打算让上官罗漪看出来。她却不知道,早在上官不吃不喝如木头人在孙府,而她哭着过去探望的时候,上官就看出了其中蹊跷了。现下,不过是各自在演戏,欺骗着对方罢了。

上官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如常的道,“我打算让在夏明昭回来之前就下手,最好是他抵达京都的当日便将一切都准备就绪,让他在被捧起到云端的时候直接重重摔下来。”

“你是说?将计划的时间提前?”

“没错,夏明昭此次跟西疆人联合,功成之后势必还有其他安排,若是等到他回京再下手,恐怕就晚了,所以我打算提前动手。到时候宫里的事情还要嫂子和哥多多帮忙了。毕竟我平白无故塞进去那么多人势必会遭到怀疑,只有公主护着才不会早早露了馅儿。”

公主心中暗道:母后那边早已下了命令,无论上官罗漪提出什么样的计划,都要帮着她完成了。所以此次压根儿不是她云锦在宫里帮忙上官,而是皇后娘娘。哪儿还有不成的道理呢?

上官比云锦更明白其中关卡,只不过她不会明着说出来,上官家的仇很快就报了,支撑着她活到现在的希望也马上就要实现了。

从公主府出来之后,绿萝缓慢扶着上官上了马车,“小姐,冬语那边还是没有传消息回来,您看?”

“冬语此次出去,没有消息传回来,那就是好消息,你不必担忧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很快就会回来。”

回到孙府后,上官没再去地牢,而是洗洗躺了下来,“绿萝,不用服侍我了,半年前我命你养的虫子现在可还好?”

绿萝应道,“回小姐,那些虫子都好好的养着呢,怎么您要用吗?”

“嗯,明日一早都抓了到笼子里去,对了,去让厨房准备好吃好喝,从今夜开始,不间断的给萧丰良送去各式吃食,他想吃什么就给他送什么,小厨房那边也吩咐好了,这个月的银钱加倍。”

绿萝已经被自家小姐的吩咐彻底弄糊涂了,萧丰良不是害死凝姬和复葵的仇人吗?为什么要好吃好喝的伺候他呢?可这样的问题她不敢问出口,小姐的吩咐向来是无条件该执行的。她脑中虽然疑惑万千,口中却只是应和着,悄悄便退了下去。

次日清晨,天气格外的好,由于接近年关了,所以府中各处安排各式挂红的下人们都在四处忙碌着,到处都是疾步匆匆的身影。六公主即将临盆,是府中重点需要保护的对象,孙尧只要外头没有事情都会回府陪着六公主。

虽说在一个府中待着,可上官已经有几日没有跟这对夫妇碰面了。孙志典,由于身子不适,更是被皇上特意嘱咐连早朝都免了,每日只在家休整。上官丝毫不亏待他,依旧如孙府老爷那样原番供着他,整个孙府面上看着一拍平和,可颇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静寂。

地牢之中,萧丰良有滋有味儿的拼着一大早外头送进来的热腾腾的烧鸡、醋溜莲藕等等各式他曾经最爱吃的吃食。在西疆奔走这段日子他几乎是饱一顿饿一顿,很少吃到家乡的味道,今日也算是得了个饱福。

地牢的门一开,一道强光从上头照射了进来,上官罗漪脚步很轻,顺着台阶一阶一阶的走下来,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萧丰良狼吞虎咽的模样,面无表情。

萧丰良倒是颇为得意,心想着上官这样供着他,必定是有求于他了,却丝毫没注意,跟在上官身后的绿萝手中正提着一个诺达的木箱子。那木箱子里还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

负责看守萧丰良的黑衣人们,见到上官罗漪进来,皆服从的站到一边,其中一人动作极快的将萧丰良手中的碗碟以及放在他面前还没被他吃完的菜碟通通收了起来,不多时,萧丰良面前风味全无,仿佛刚刚那些美食根本不曾存在过。

萧丰良伸出手扣着牙缝儿,咧嘴的模样跟街边讨完食物的乞丐别无二般,上官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绿萝则慢慢走到萧丰良的附近,将箱子放到了他被铐着铁链的手都触及不到的地方。萧丰良这才发觉这个箱子的存在,并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那里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时间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警觉的抬起头,怒视着看向上官罗漪,怒吼道,“上官罗漪,你要做什么?”

“听说我的食物最先送进来的时候,萧公子是不齿于用的?怎么?怕我给你下毒不成?那现在东西你也吃了,可有什么反应吗?”

萧丰良白了上官一眼,并不回答。

上官却已经接着说下去了,“绿萝,将箱子打开。”

绿萝会意,动作极快的上前将木箱子打开了,盖子揭开的瞬间,萧丰良眼珠子几乎要滚落出来,瞪大到了极致。待他看清楚那箱子中的东西,更是吓得倒退了两步,拉得绑在他身上的四条铁链都发出哗啦啦的脆响,“上官罗漪,你要干什么?”(未完待续)

ps:这个月末下个月初就准备结儿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新即将出炉,在此预热,谢谢!

第三零一章 吸血之虫

萧丰良确信自己分明看得很清楚,那箱子里装的不是别的,就是西疆俗称作“血蝙蝠”的吸血虫子,他在西疆闯荡的时候是瞧见过的,可那时候见到的不过是指甲大小的,若是放了一颗在人的身上就足以要人的命了,可今日上官这个箱子里的虫子却如手指那么长,足足是小吸血虫子身量的几倍。

其威力可想而知。萧丰良不住的后退,眼神突然变得惊恐,他终于知道上官罗漪为什么会好吃好喝的给他了,只有将人喂饱了,那些虫子附在人身上的时候才会分外有食欲,这不是在喂他萧丰良,而是在给那些虫子喂养即将成为盘中餐的食物。

在天亮之前,经过一夜的思索,萧丰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之前他是见识过上官罗漪的手段的,他身上的肉可是被一片片割下来烘烤过的,还自己吃下了不少,脸更是被刀削的已经分不出哪儿是哪儿了。这些他都扛过来了,就不信上官还有什么更狠的法子。

而昨日上官罗漪所说的话萧丰良也是参透了一二的,她之所以会抓自己回来西疆,是有事情需要他做,且只能是他来做,若是如此,那短时间内上官自然不会要了他的命,不过是打几板子出出气也就罢了。

可他却低估了上官罗漪脑中对“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概念的定义,事实上没那么简单。

大箱子里,那些吸血虫子伸长了爪正一个猜一个的要往外爬,还好箱子最上层有一层铁丝网罩着,那些虫子并爬不出来。可很明显它们已经被饿了好几顿,现下正在着急找食物。这情形看的萧丰良冷汗都流出来了,并不是他胆小,而是他见识过这虫子的威力。

上官见萧丰良还识货,便也省了给他介绍的口舌了。摆了摆手一旁自有人送上了一个银丝手套,她动作极其缓慢的将手套套在了纤纤玉指上,一时间手套发出道道银光,格外好看。

可萧丰良此刻却没有心思欣赏那手套,眼睁睁看着上官用那带着手套的手打开了木箱子上头铁丝网的一个小口儿,从里头稳稳的抓出了一个虫子。“这虫子是我从西疆那些血蝙蝠基础上做了改进的,跟血蝙蝠相比,他有缺点也有优点,缺点是他并不知道饱和饿,可能会吸血吸到撑死也不会停下来。还有它不会动,吸在一个地方就一直会在那里扎根了,更不会钻入人的体内,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所以不过是皮肉之苦,我待你算是不薄了。”

上官说着,身后的黑衣人已经动作起来了,四人同时上前。将萧丰良死死束缚住了,双手和双脚分别被紧紧握着,让他不敢动弹。与此同时,上官罗漪的银丝手套已经渐渐靠近了。绿萝迅速上前,将萧丰良的衣服掀开,瞬间露出了后背,上官不假思索,手一松便将那诺达的黑色虫子丢到了萧丰良的后背上。

萧丰良原本还在挣扎。只感觉后背显示一道冰凉的东西,紧接着开始扎针一样的疼痛。再接着就是痒,钻心的痒。痛与痒结合到一起,整个人如同被千万只虫子爬遍了,难受至极。

而上官这边,微笑观赏着那黑色的虫子慢慢变成了红色,肚子也涨圆了,涨鼓了,突然笑容一收,退下手套给绿萝,吩咐道,“看虫子差不多到这种程度,就拿下来,将虫子的嘴拧下来,塞进他的口中。”

这种血蝙蝠,之所以可以吸人血就是因为它的嘴很似一根管子,若是将嘴拧下来,它便再不能吸血了。上官这是先打算先让虫子吸血,紧接着将不能吸血的虫子重复让萧丰良吞下去,血不多不少全部回去到他的身体里去,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上官吩咐完,便惬意的退到身后的太师椅上坐着喝茶去了,而正前方,绿萝忙得不亦乐乎,一只接着一只的虫子被放到萧丰良的后背上,一只接着一只的虫子被从后背上拿下来拧下嘴后塞进萧丰良的口中,循环往复……

刚开始萧丰良还知道呼喊,还知道挣扎,可后来整个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后背上一颗颗血红色的小包不多时便布满了,而他的嘴也早已经被肚子圆滚滚的血蝙蝠塞满,整个人大汗淋漓,脸涨的通红,直到一个时辰以后,他忽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整个人翻了个白眼,就那么晕过去了。

而木箱子里,已经被抓出去大半部分虫子了。

萧丰良满脸都是血,也不知道是虫子肚子里他被吸去的血还是刚刚吐出来的血,总之他面前到处是虫子的尸体,看到都让人发呕。上官却从始至终微笑看着,一盏茶接着一盏茶的喝,一声不出。

四个黑衣人见萧丰良昏过去了,于是放松了压着他双手双脚的动作,回头看向上官神情。上官略挥了挥手,“午膳之后接着来……”

绿萝应着,退下了银丝手套,将木箱子盖盖紧了,不紧不慢跟着上官罗漪出了地牢。

外头的空气很新鲜,不似刚刚地牢里,已经完完全全被血腥味覆盖了。绿萝大吸了一口空气,这才缓过劲儿来,“小姐,今天真是太出气了!”

上官闻言,并不言语,却是幽幽叹了口气。现在怎么折磨萧丰良又如何呢?复葵和凝姬的性命终究是没了。

上官猜想的果然没错,没过几日西疆边陲便传回来消息了,四皇子首战告捷,打得西疆人连连告退,更是率先给出了投降书,以示弱。皇上收到信报之后大为欣喜,连连说了三声好,脸上更是乐开了花儿,无论之前他对夏明昭太失望,现在终究仅剩下这一个儿子了。

所以一个想法已经在皇帝的脑海里隐隐呈现。

京都的百姓们更是欢愉至极,家家张灯结彩,庆祝与西疆边陲的圣战,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那位功臣回来京都接受封赏了。新一轮的猜想在这时候又拉开了,有的人直接上奏折推举四皇子殿下为太子,几乎是一呼百应。朝中一时间掀起了拥护四皇子的狂潮,颇有永盛不止的架势。

连在家中养病的孙志典得到消息之后都高兴的喝了一盅小酒,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他现在几乎连多走一步都要喘半天的大气。

每日更是看着六姨娘和七姨娘窈窕的身姿而不能近身。

因着天寒日冷,上官已经有一阵子没去宫里给太后请安了。这日一早,上官刚刚用了早膳,外头就有丫头回禀,说太后娘娘的凤架就停在孙府门口,是特意过来接鲁阳郡主入宫的。

谁家的小姐入宫不是自己接了帖子之后坐自家府内的马车行官道入宫啊?可今日太后却为上官开了个先例。要知道凤架出入宫门是不用停歇的,也就是说上官罗漪从孙府门口上了凤架之后,直接就能坐到太后娘娘的慈安宫门口。

一众孙府的丫头小厮连同孙府门口守着看热闹的百姓们,目送着上官罗漪上了凤架,远远的看着金灿灿驾着飞舞凤凰的轿顶,就那么消失在了中央大街的尽头,唏嘘不已。

轿辇之中,绿萝的双手早已经沁出汗水了,可她仍旧故作镇定的深深埋着头。上官注意到绿萝的不对劲儿,只是轻轻笑着,“怎么?第一次可以入宫,害怕了?”

绿萝猛力摇头,“不是的小姐,之前每次都有冬语陪在身边,今日她不在,奴婢只是担心您的安危,都是奴婢不争气,若是素日里跟着冬语多学些拳脚功夫,现在也不会像个无用之人了。”

“什么无用之人,你可是我的帮手,今日进宫之后要做的事情太多,我怕顾及不暇,所以你要帮我盯着,冬语很快就会回来,今日咱们也会很顺利。”上官罗漪覆手盖住了绿萝的,此话说着仿佛不是在安慰着她,而是在自我安慰。

很快,慈安宫便到了,李嬷嬷早早等在宫门口,迎着上官罗漪下轿,搀扶着迎入宫中。

小半年儿的时间里,太后老了很多,一见到上官进来,离老远便笑了起来,“这丫头,若我不派轿辇去接你,年关之前你是不打算过来看哀家了啊?”

上官行至大殿中央,稳稳的跪了下来,行了叩拜大礼,这才开口道,“还望太后娘娘饶恕鲁阳罪过,其实鲁阳是有想法的。”

太后凝眉,“什么想法?”

上官抬头,一双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您想啊,若是鲁阳常常过来陪您,您必定要不耐烦了,整日该念叨着,都这个年纪了不好好寻谋个夫婿,整日里围着我转……为了不让太后为鲁阳担心,鲁阳就想着,隔一段时间不过来瞧您,以此来换取太后对鲁阳的想念,您觉得鲁阳这个想法如何啊?”

太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招呼着上官起身,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道,“你这个鬼机灵的丫头,就是嘴滑,罢了罢了,哀家就饶了你,快快过来坐着,地上太凉……”(未完待续)

第三零二章 许配阴婚

从夏明远身死的消息传到京都之后,上官罗漪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讳莫如深,在她面前从来是对夏明远这个名字,只字不提,现下太后娘娘也是如此。只是拉着上官的手抚摸个不停,赫然是长辈心疼怜惜晚辈的模样。

上官罗漪陪着太后娘娘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哄着太后午睡了,这才从慈安宫中出来。宫里一如往昔,除却来来回回忙碌中的宫女和太监,鲜少有人走动,因着是冬日里,大多数的主子都不太出来走动。

因为今日是太后的凤架亲自接了进宫的,所以绿萝也跟着上官罗漪进来了,当下她紧跟在上官身后,眼神十分警惕的扫看着四周。

“别看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没什么动静的,走吧随我走走。”

绿萝小心应着,不敢吭声,却已经上前搀扶住了自家主子的手臂。顺着前方宫女的指引,朝着一个不知名的宫殿走去。

宫女小心翼翼的在前头走着,大约走了两盏茶的时辰,这才到了为上官引路的终点,“郡主,这里就是小皇子的安身之处了,里头有宫女和嬷嬷们守着呢,您直接进去即可,今日是太后娘娘发了话,嬷嬷们不会对您阻挠的。若是素日恐怕就不成了,皇后娘娘甚是爱惜小皇子,吃喝穿戴她老人家必定都要过了手才能给小皇子的……”宫女没头没脑的絮叨着,作势就将门叫开了。

过来迎门的人不是别人,赫然是皇后身边最近很是受宠的宫女秀珠,上官一眼就瞧出这个人了。却恍若根本不熟悉的模样,任着秀珠带她进了院子。

百转千回之后来到了小皇子所在的屋内。毫无疑问,皇后娘娘就守在小皇子的摇篮旁,正用手绢儿逗着摇篮中的娃娃玩儿,脸上的笑容分外慈和。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面对着这个玉兰的遗腹子。面对着这个刚刚失去母亲,而其母亲就是惨遭她手的娃娃,惠仁心中会有什么想法呢?

上官罗漪屈膝跪拜,随即按照惠仁招手的动作缓慢走上了前去,“皇后娘娘……”

“鲁阳,真是巧了。本宫听说你入宫,还想着待会儿召见你呢,却没想会在这里碰到。”

“是啊娘娘,也是鲁阳的福气了,本想着过来瞧一瞧皇子殿下。没想到能碰到娘娘您。”

“既然这么碰巧,本宫倒正好有事儿跟你说,过来这边坐下吧。”

上官倒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就在皇后下首处的位置坐了下来,接过秀珠递过来的茶盏,毫不犹豫的抿了一口。

皇后端详着上官罗漪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之后,浅浅一笑,“鲁阳。你就不怕本宫在这茶水里面下毒吗?”

上官垂着头重新又喝了一口,这屋子里除了秀珠就是她的亲信绿萝,没有旁人。她跟皇后大可以撕开脸皮面对面,今日的大事儿还没开始,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皇后都不会有所动作,这一点上官罗漪还是很有把握的,所以她当即没给皇后什么反应,只是微笑回应道。“皇后娘娘不会,留着我还有用项。至少今日事成之前您不会对我怎么样。”

“你?……竟敢如此跟皇后娘娘说话?”秀珠恼羞成怒,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上官罗漪。上官却仿佛根本没听到她说的话。

皇后对秀珠摆了摆手,随即笑容更深,“果然好胆识,我儿的确没有看走眼。”

上官的笑容立刻就是一僵,随即便恢复如常,“皇后娘娘今日召见鲁阳过来恐怕不只是为了闲话家常吧?”她说着,起身已经走到摇篮旁边,摆弄着一旁的拨浪鼓,逗弄摇篮中的小皇子玩儿。

小皇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圆滚滚似两个小球儿,一眨一眨的仿佛会说话,看着上官摇晃的拨浪鼓尤为喜爱,一张嘴露出一口无牙的小嘴儿,格外招人怜惜,这孩子可是个棺生子,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更别说解毒了。若不是皇后娘娘从前到后护着这个小皇子,恐怕他是没那命活到现在这一时刻了。

皇后听了上官的话,不恼不怒,反倒笑得更灿烂了,“鲁阳,我今日还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说给你听听,是关于我儿明远的。按理说在他没找到我之前,你们在一起也是朝夕相处的,你应该比本宫更了解他才是,至少是比本宫更了解现在的他,此次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别说是你和云锦,就是本宫这个经历过半世风霜的人都难以接受。现下想来,都觉得很是对不住我这个皇儿,前几日,本宫跟皇上商量过了,明远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婚配,他也是个执拗的,这点你很了解。所以我想借着此次四皇子容归,带回明远尸身的机会,圆他这个梦。”

绿萝一直站在门口稍远处听着皇后娘娘和上官罗漪的话,听到此刻,她已经完全昏头了,皇后娘娘为何会对自家主子说这些事情呢?她寓意何在?英王殿下本就不在了,现下说什么婚配的事情?难不成是因为之前组织自家小姐和英王的婚事而后悔?可看她的表情也不像啊……绿萝一边默默的在一边嘀咕,一边继续仔细认真的听着皇后的话。

“今日找你来呢,主要是你最了解明远的习性,我这里有几个姑娘家,觉得还不错,给明远配了婚事最是相宜,秀珠,拿了名字过来!”

一旁的秀珠,连忙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伸展开来递到皇后娘娘的手中,皇后柔指纤纤,接过那有些昏黄的纸,转身交给了上官罗漪。

上官低头瞄了一眼,那上头工工整整的写着三行大字,分别是几个京都名门贵府的千金小姐的生辰八字,她看完之后,没做任何反应,只是抬起头跟惠仁对视了许久。

最终还是惠仁最先开口了,“据你对明远的了解,你觉得这几家的小姐他会更喜欢谁呢?这几家呢都是朝中重臣,我和皇上事先也都跟他们打了招呼了,配阴婚的事情他们并不反对。所以就看最终人选的落定了。”

配阴婚?这三个字从上官罗漪的脑中过了一圈儿之后,她整个人差点儿笑出声音来,惠仁啊惠仁,你还真想得出来!

虽然刚刚只看了一眼,但上官罗漪十分确信,那纸上的几个小姐都是出身贵族,且更重要的是,这几个贵族是皇帝从登基以来最是信任的几大家族,一直默默辅佐着皇帝在朝中的事务,不参与两派的纷争,虽然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一直被皇帝暗地里隐蔽着,即便经过几次大的动荡,其他大家族都颤颤巍巍,这几家却仍然可以屹立不倒。

皇后娘娘选择了这几家,无疑是想为夏明远将来的登基之路铺好前路,什么配阴婚?现在是这样讲,等夏明昭容归,惨遭今日即将发生这件事情的打击之后,夏明远恐怕也该现身了,到那时候,这个配阴婚才得以嫁入皇家的千金小姐就可以顺顺利利坐上将来皇后的宝座。这好事儿谁会不乐意?想必这纸上的几户人家早就得了皇后娘娘的话了。

只一瞬间,上官罗漪就将前后的事情想清楚了,“娘娘真是太过抬举鲁阳了,素日鲁阳虽然跟英王殿下时常打交道,不过说起了解他,还不到那个程度,依罗漪看,娘娘选择的这几家小姐都落落大方,颇有风范,挑出任意一家都不会让英王殿下失望的。”

“哦?如此吗?鲁阳你能够这样说,那哀家也就放心了。既然如此,秀珠,去把单子给皇上拿去,将本宫的心意也跟皇上说了,这几日就为英王安排妥当了吧。”

秀珠答应着,重又接过那张纸,退了下去。

上官也放下了拨浪鼓起身,“娘娘,鲁阳在宫中已逗留许久,恐不太方便,就此告辞了。”

“嗯,待会儿让外头的宫女送你出门。”

简单的话语从不同人口中说出来,总会有不同的意思,绿萝跟着上官罗漪出了屋门,急步就跟了上来,“小姐,奴婢总觉得皇后娘娘看人的眼神阴森森的透着十足的冷意。”她用仅有一人听到的声音凑到上官罗漪耳边唏嘘了一句。

上官却没有顾忌绿萝的话,眼神和心思都飘忽到了很远的地方。

出宫的路,上官罗漪最是熟悉不过了,可是今天她却走得格外小心翼翼,或许是早知道这条路上就要发生大事儿,所以她和绿萝走得都特别的慢。

就在马上走出御花园的石子儿小路上,前头领路的宫女突然停下了脚步,上官随之也停了下来,只见那宫女“咦……”了一声,又要抬脚继续走,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只听嗖的一声,一个黑影闪过,顷刻间刚刚还在前头笑呵呵引路的宫女就人头落地了。站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小宫女捂着眼睛嚎啕大哭,连退两步跑到了草丛后头,眼睛顺着手指的缝隙不受控制的看向那滚落在地的宫女人头。

上官紧紧握着绿萝的双手,双目圆瞪跟面前手握利刃的黑衣人四目相对,情势一时间紧张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零三章 顺藤掘根(上)

面前的黑衣人头戴古怪的面具,身披黑色长衣,手持闪光利剑,面具之下的那双如鹰般的眸子正迸射着夺人的目光,他背上背着一个深灰色的行囊,鼓鼓囊囊的却不像是装着什么大件儿,此刻他竖起剑尖儿,一句话都不说,直冲着上官杀气腾腾而来。在没有看到上官罗漪之前,很显然这黑衣人此次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正要出去,却仿佛是突然看到什么大仇人一般,就此不出宫了,誓死也要去了上官的性命一般。

绿萝没有冬语的本事,脑子却是个机灵的,一边上前一步打算挡住自家主子,一边撕开嗓子开始狂吼,“来人啊,这里有刺客,这里有刺客!”

御花园本就是皇宫里主子们赏玩的重要之地,所以向来也是宫中护卫们的重要看守地点,这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有很多暗卫在暗处守着,乍听到这边有声音,蜂拥一般的都跑了过来。

就在那黑衣人举刀刺向上官罗漪的时候,护卫们已经冲了过来,没等黑衣人下手,已经被杀个措手不及,身后涌上来太多宫中护卫,黑衣人顾及不暇,只能左右拼杀,暂缓对上官罗漪动手,而分身挡住这些武艺不低的护卫们。

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以少敌多已经算不错了,可还是受了伤,打斗期间,他一直用极为仇恨的目光瞄着上官罗漪的方向,似乎抓到机会都会跟她同归于尽一般。

绿萝却始终守在上官的身边,做好了随时替她挡一剑的准备。

就在双方势均力敌、抗衡不下的档口上,上官罗恒带着另一队人马突然赶到了。他一加入战局,情势立马有了翻转,不多时,那黑衣人就被制服了。上官罗恒当着十数名护卫的面儿愣生生将那黑衣人的面具扯了下来,几乎是一瞬。身边刚刚还骁勇善战的护卫们全部别过了头开始作呕,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让人看了都反胃的脸。

那黑衣人的面具之下是一张满目疮痍的脸,整个面部轮廓之内没有一块儿肉是好的,皆是被刀片了之后的伤疤,因为带着面具时间久了。黑衣人的脸型都有些扭曲,这简直不是一张人脸,说是怪物都不会有人怀疑。

刚刚躲在草丛之后的宫女看这边情形撩定了,本打算出来站到鲁阳郡主身边,待会儿也好交差。没想到路过黑衣人的时候只不过瞟了一眼,当即翻了个白眼儿,吓昏过去了。

众多护卫们面面相觑,看着被上官罗恒制服的黑衣人都从心底里开始发憷,更是没了着落,皆看向上官罗恒,“驸马爷,这……”

上官罗恒皱着眉头。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你们不觉得这个人很面熟吗?”

那些护卫再不敢低头看那黑衣人的脸一眼,都充满疑惑的看向上官罗恒。“驸马爷,您的意思是这个人是?”

“看他还存在的五官,这人倒是跟萧府的萧丰良很相似。”

“您这么说,我也觉得。”

“是啊,驸马爷说得对,我也觉得这人跟萧丰良很像呢。”周围的护卫们开始附和着。被制服在地上的人情况却是不妙。许是刚刚打斗过程中受了重伤,此刻已经一动不动。

上官罗恒三下两下将黑衣人捆绑好了。甩给身后几个跟过来的亲信吩咐道,“把人给我看好了。御花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必定要报于父皇决断,我先去回禀父皇,待会儿你们把人再带过来。”

黑衣人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如同粽子一般被上官罗恒的亲信竖在地上。耷拉着头,很是虚弱的样子,却在上官罗恒转身的瞬间突然抬起了眼皮看向上官罗恒方向。

上官罗恒转身要朝着泰和殿的方向走去,眼神飘过那黑衣人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默契的交了一个汇,十分投机。黑衣人更是在这瞬间,脸上露出了极为诡异的一个笑容。

廖彦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易容了,只是今天吃了不少的苦头,明明以他的能力可以顺利从这些无能的宫中护卫手中逃脱,却硬要放水等到上官罗恒过来制服他,还要在装受伤,待会儿更是有重头戏要上演。虽然从前到后的计划是上官罗漪一手谋划好的,可真正落到实处,还是要归到廖彦的演技上。

真正的萧丰良此时此刻还被关在孙府的地牢之中忍受着血蝙蝠的吸血之苦,待到这边泰和殿上廖彦该演的戏都演好了,砍头的时候,也就该真正的萧丰良上场了。

上官罗漪是此次事情的受害者,就算是告到皇上那里去,也必须她到场才行,所以当下她便不能再出宫了,只得跟着自家哥哥往泰和殿走。

御花园的事情刚刚一发生,消息便不胫而走,待上官兄妹俩来到泰和殿的时候,皇上已经得知了大半儿,可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上官兄妹将事情表述完。这才皱着眉头道,“那人你们确信是萧丰良吗?”

上官罗恒拱手于前,恭敬道,“父皇,儿臣也不过是猜测,因为不曾看到过萧丰良被关押在天牢之中的状况。只是他那脸上的伤分明跟传说中萧丰良曾经的伤势很相似,加之……”

“加之此人的身形跟萧丰良极为相似,所以鲁阳和哥哥暂时怀疑是如此。如果想要确切定下来,恐怕还需要一些接触过萧丰良的人来确认一二。”

皇上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萧丰良……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他是被送到午门执行绞刑了的。”

上官偷偷瞟了一眼皇帝的神情,已是青紫了,“皇上,有些话,臣女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大袖一挥,朗声道,“有话便说,朕恕你无罪。”

上官拱手上前,朗声道,“多谢皇上,臣女只是想到萧丰良行刑前的情景,那日百姓突然堵住了他那刑车的去路,再去午门的路上愣是堵了一个时辰之久,这事情当时倒没觉得怎样,毕竟后来的行刑一切顺遂,可是现下回想起来,臣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皇上顺着上官的思路想下去,很快也意识到了关键,一个时辰的时间,想要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而且还恰逢百姓暴乱,趁乱的机会,别说是将一个人掉包,就是掉包多个人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再将前后的事情联想起来,若那人真的是萧丰良,那么他入宫必定是有所图的,这个以后慢慢查就会查清楚,而现下来看重要的是,他看到上官罗漪的反应。

什么人会跟上官罗漪有如此深仇大恨?皇上虽然久居深宫却并不是个耳聋眼瞎的,一些事情他看得很是通透,如此一来,此黑衣人八成就是萧丰良了。

“找到那些能够辨别此黑衣人身份的过来辨认一下,待此人身份确定了,立刻带到泰和殿上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上官罗恒皱眉,拱手上前道,“皇上,此人十分危险,儿臣觉得,还是让……”

“朕心意已决,他危险你就多派几个人过来泰和殿,看他还会如何?”

“是,儿臣明白。”

辨认“萧丰良”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不多时他的身份便就确定了。当然,找来辨认这个假冒萧丰良的人也是上官罗漪安排的,怎么会不顺利?一切都有了着落,泰和殿的圣裁也就在所难免,当还易容之中的廖彦被带上面具扛上泰和殿的时候,他十分入戏,看到上官罗漪,仍旧是一副要冲上去乱攀咬的模样,丝毫不顾及在圣上面前的礼义廉耻了。

皇上拍案而起,怒视着堂下那个带着丑陋面具的人,冷声喝道,“萧丰良,身为堂堂将门之后,你居然甘愿投敌卖国,去给西疆人当走狗,你的尊严何在?你的荣辱何在?”

听了皇上的话,“萧丰良”这才稍作安定,眼神颇有深意的看向殿上高高立着的皇上,噗通一声跪下,“罪民扣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三跪之后,“萧丰良”终于恢复了平静,面容也稍作安和,显然是冷静下来了。

“皇上,若不是被逼无奈,丰良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当初被人诬陷,哪知这么一离开,就是跟家人永生永世的离别,我萧府遭人构陷,沦落至此地,唯一剩下的儿郎,怎么能坐视不管?因此,丰良不远万里奔波而回,就是为了替萧府报仇的!”

“哦?依你所言,今日你入宫是专门来报仇的?可朕就不明白了,皇宫之内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到处都是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不可轻易乱飞的,你怎么会选择这里作为下手的敌方呢?还有就是,你的背包行囊之中装着的这些东西,可否给朕解释一二?”皇上说着,大力将摆在龙案上的一个包袱丢到了殿下。

那包裹翻滚到“萧丰良”的膝盖前方,赫然是他刚刚被抓时候被上背着的那个,这里边装着的是什么,他当然最清楚了,当即脸色青紫,深深垂着头不发一言。(未完待续)

第三零四章 顺藤掘根(下)

“萧丰良,今日你若一直不开口,朕也有让你开口的法子,不要以为你现在孤身一人可以任凭他人剐杀儿无所谓,朕的话你听清楚了,这行囊之中的东西朕已经看了一遍,这里都是朕即将对待西疆的一些军机要务,你别的东西不拿,偏偏拿了这些东西,所为何事谁都猜得出来,只是朕之前打探过你是跟着西疆的穆荣林的,可上次他从北夏回去之后便失去了皇位的继承权,在西疆的皇家之中地位一落千丈,因此还备受诟病,所有之前积下来的仇怨都被人单个儿抬出来找他报仇。跟在他身边你应该吃了不少苦头。若是穆荣林登基再也无望,朕倒是好奇,你这些牒是要偷去给谁的?”

“萧丰良”双肩不住的颤抖,听着皇上说话却就是不敢抬头。

看这边没有动静,皇上边朝着殿下走来,边又继续说道,“我北夏与西疆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是难解难分的,总要有一个了结的方法,可光明正大的战争才是朕一直期盼的,像你这样偷偷摸摸,是朕一直所不齿的,你们萧府是因何没的,这点恐怕你已经很清楚了吧?萧府的男丁女眷如今落到了什么下场你也再了解不过了,今日的事情不管发生与否,抓到你都是该问斩的,朕大可以不问你任何问题,直接将你推到午门去处决,现下来问你只是多给你一个机会罢了,若是抓住了,或许你可以保住一条性命……”皇上低眉瞟了“萧丰良”一眼,唇角一勾继续补充道,“你萧丰良不怕死这点朕是知道的。毕竟是将门之后嘛,不过你可为萧府想过吗?堂堂百年大家,一朝倾倒,竟不留一后,若你父亲含冤九泉。想必这才是你父亲含冤的真正根源吧?”

刚刚还硬挺着跪直了的“萧丰良”,听了皇上最后一句话,就仿佛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一般,整个人软了下来,双手拄地,仿佛一瞬间失去了主心骨。整个人也开始哽咽了起来,“皇上若是想让罪民开口,其实也不难,罪民有一个请求,若是皇上答应了。我便倾囊相出,绝不敢有半分保留!”

皇上紧锁的眉头有一丝的舒展,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上官罗漪,随即别过脸看向萧丰良道,“什么请求?”

“这是罪民的个人恩怨,此事若不解决,罪民永生永世都不会闭上眼,那就是……”萧丰良强撑着身体跪直了。伸直了手臂直指上官罗漪的方向,“这个人的命,我要先取了!”

“哈哈哈……萧丰良。跟朕做交易,还容不得你放肆,今日的事情你想说便罢了,若是不想说朕想查也未必查不出来,鲁阳郡主可是我北夏百姓心中的功臣,你一句话。朕就砍掉她的脑袋,你想将朕的威严置于何地啊?”

“萧丰良”苦笑。“今日若不是丰良倒霉,在这里碰到她这个贱人。还没能得手,也不会着了驸马爷的道,更不会沦落至此,若皇上不想给个说法,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廖彦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神一挑,邀功似的看了眼上官罗漪,上官正垂着头,对上廖彦双眼的时候启唇一笑,这个大表哥,演技还真是一流,刚刚若是太容易就答应了皇上,势必会遭到他的怀疑,所以提出一个很难让他接受的请求才是最合理的。

更何况,这个“很难让他接受”,事实上并非如此,难说皇上心底深处对上官罗漪是没有杀心的,这样一个足智多谋的女子,进不了皇家是绝对的了,那么她将来无论进入哪个大族,都势必会成为一个大祸患,一朝若是有了不臣之心,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上此时此刻跟上官料想的一样,正在纠结着该不该将上官就这么顺水推舟的给处决了,可就在犹豫的瞬间,殿外头突然一个护卫打扮的人跑了过来,“启禀皇上,萧丰良的住处已经找到,就在城边的一个破房里,从房中,小的们搜到了这个……”说着,他将手中提着的一个小木箱打了开来。

众人低头一瞧,里面赫然放着的都是书信。

“萧丰良”一见到这个木箱,脸色登时难看了下来,整个人就跪坐了下来。

上官罗恒将木箱子捧在手上,恭敬的呈给皇上看,快速看完几张信封里的信之后,皇上脸色几乎青红交加,他猛地一推,将整个木箱打翻在地,随即怒视着萧丰良道,“现下事实都呈现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原来你入宫的目的还另有他由啊!”

被皇帝叫来旁听的诸位大臣,直到这时候依旧不敢开口,皇上是甚少发怒的,尤其是今年,皇后回来之后,他每每心情都是不错,除却几次大事件,其余时间很少见到皇上绷着一张脸,可此时此刻,发怒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皇上整个人的状态了。

他显然已经怒到极点,大臣们看得出来的状况,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所以泰和殿内一朝就这么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

永久的沉寂最终被太监的尖声打破了,“皇上,宫外传出消息,四殿下已经回朝,正带着队伍走到中央大街了……”

一听到“四殿下”这三个字,皇上整个人就如同炸了毛的公鸡,眼神里几乎就要迸射出火光,可口中的话却是压抑着说出来的,“好……很好……四皇子回来了,舟车劳顿,劳苦功高的四皇子。传朕的指令,跟着四皇子荣归的士兵们可以好好安置了,至于四皇子,让他速速进宫面圣!”

太监丝毫没注意到皇帝的不对劲儿,脸上春光得意,高兴的应着就退下去了。

周遭静坐着的大臣们却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皇上,您息怒啊……”

皇帝冷冷一甩袖,声音几乎沙哑,“朕真是眼睛瞎了!居然信他是个好儿子,信他是块儿好料!朕真是眼瞎了,眼瞎了啊!”

那飘落到地上的信已经散落到了各地,有眼神儿好的大臣们已经瞧见了那些信上的内容,先不说里边写的是什么,只需看清楚那些信件的开头称呼和落款便已经猜到一二了。有些信的开头写着:四皇子殿下,结尾落款写着穆荣林,还有的写着另外其他西疆皇子的姓名。

将前后事情串联到一切,所有人都明白了。

西疆边陲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动乱,想来这也跟四皇子和那头儿的计划有关了。而一动乱,英王殿下便出兵了,更不巧的是他竟然就那么有去无回了。而紧接着四皇子便大战告杰,并迅速班师回朝,这一连串儿的功成名就哪儿就会来的这么顺利呢?看这些信件,所有的事情自然浮于纸上。

这一切都是四皇子勾结西疆人计划出来的,甚至包括英王殿下的死。

难怪皇帝会如此生气,更难怪他的脸色会如此难看了。

当下大殿之内的朝臣们,不乏夏明昭的亲信,现下他们已经如坐针毡,纷纷想找机会出去通风报信,可是机会哪儿就那么容易找?直到兴致而归的夏明昭走入泰和殿的那一刻,想要出去报信儿的大臣都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机会。

“萧丰良”的用处早已经尽了,所以在夏明昭还没上朝之前,“萧丰良”就被拖进了天牢。

而夏明昭进入泰和殿的时候,显然没有料到上官罗漪和上官罗恒两兄妹也在,殿内更是狼藉一片,满地飞的都是信纸和信封,他状若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命跟着进来的人将抬着进来病盖着白布的担架放下,这才双膝跪地对着皇上行着复杂的叩拜大礼。

他一身行军装束,行礼期间触碰地面发出乒乒乓乓的脆响,听在大殿之内众人的耳中格外刺耳。

跪拜结束之后,夏明昭拱手道,“父皇,儿臣带着皇兄回来了。”他说话的声音沉重又带着一丝沙哑,将体恤父亲和怜惜兄弟的感情渗透的淋漓尽致,若是没有刚刚那一出戏,恐怕皇帝会真的被夏明昭的出色演技所迷惑。可当下皇帝根本丝毫动容都没有,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夏明昭,“恩,一路上可还顺利?”

“受父皇隆恩庇佑,儿臣一切顺利。”

“好,那就好,此战告捷,免了我朝边疆多少百姓的祸患啊,昭儿这次真是做的太好了。颇有大将风范!”

夏明昭原本脸上灿烂的笑容在听到“大将风范”四个字的时候,出现了一丝裂缝,随即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认真仔细的听着皇上训话。

无论哪朝哪代,若是普通人听到“大将”“贤臣”之类的话语都会很高兴,可只有一类人,听到这些话心情会低到谷底,那就是皇子。

因为如若他父皇是这样形容他的一身才能的,那么只能说明他这个人在其父皇的眼中,压根儿不具有君王的气质。也就是说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不会距离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越来越近。(未完待续)

第三零五章 有去无回

“对了,这地上的信件都是老百姓们专门为你写的,为我北夏的四皇子歌功颂德的,刚刚太监手忙脚乱不小心弄坏了,来人啊,都收拾起来,待会儿让四皇子带回去。”

皇帝这么一招呼,身边自然有太监已经上前,慌乱之中,一张纸一张纸的捡好。听了皇帝的话,夏明昭自然要听从,便跟随者太监的动作移动着目光,眼神动作间好巧不巧的看到太监手中的信件内容,那上面赫然写着的熟悉的字样儿,如针尖儿般刺痛了夏明昭的眼睛。

他下意识的直接从太监手中夺过那些信件,眨眼一扫,便已经看了个通透。

这些信件都是他平时与西疆来往的密信,每次看完他都会尽数烧掉啊,可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原封不动出现在这里?几封信甚至是散落开来的,难不成皇帝已经看过了?

一个个想法在夏明昭的心底层出不穷,几乎是瞬间,夏明昭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从进入大殿开始,皇上的眼神和语气就极为不对劲儿,必定是因此事情对他产生了想法,还是不小的想法。

在进入大殿中看到上官罗漪的瞬间,夏明昭就有了不详的预感,只是没想到,坏事儿会来得如此之快,现在这些信件是怎么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走过眼前这一关。

刚刚还一身傲气的夏明昭,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噗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父皇。请听儿臣细说……”

“昭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又没有做错事情,这是要干什么?”皇上面色淡然的说着这番话,似乎压根儿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态度倒是让夏明昭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父皇。这些信件,儿臣是不知道的呀,必定是有人构陷于儿臣,想要借此机会诬陷儿臣!”

“哦?是这样吗?那你倒是说说,想出这种法子要对付你的人是谁呢?”

夏明昭眼神轻畔,瞟了一眼一旁静静站着的上官罗漪。随即转过眸子继续道,“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儿臣心中也不知道该如何了,不过此事儿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望父皇能够给儿臣一些时间。”

“哈哈!好一个给你时间!我就给你时间!给你一年。还是半年?趁这个时间,你好投到敌国西疆去,当他们的皇子,喊他们父皇是不是?”皇帝拍着龙案整个人暴跳而起,脸上的青筋立显,一直压抑着的愤怒终于发泄了出来,这声音忽然高挑,吓得周遭一众也跟着跪了下去。连上官兄妹也无幸免。跟着人潮就那么直挺挺跪了下去。

“朕管你禁足,以为你会就此思过,没想到你被放出来之后还变本加厉了起来!说!英王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夏明昭登时不发一言。颇有清者自清的架势。

“你不说,朕也查得出来,知道这些信件是从何而来吗?从你的好兄弟萧丰良处得到的,意外吧?”

夏明昭头仍然垂着,却已经深深调整了呼吸,“父皇。儿臣知道已是百口莫辩,儿臣只想说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但请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清白!”

“好。要清白,朕给你!来人啊,脱去夏明昭的服制,押入天牢!”

“皇上,此事还未查清,现下就作出决定万万不可啊!”

“还望皇上三思啊!”

周遭素日跟着夏明昭的大臣们已经开始不要命的开口替他求情了。上官罗恒看着情况,颇有些着急,想要上前开口说话,却被上官罗漪手上轻轻的动作给拦住了。

她冲着自己兄长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巧步上前,柔声跟着那些大臣们的声潮说道,“是啊,皇上,您原本已经失去了英王殿下,现在成年的皇子之中唯独只有四殿下一人了,更何况四殿下刚刚荣归,备受百姓们的爱戴。街上都说若是没有四殿下,他们连太平的日子都过不到呢,若是当下将四殿下押入天牢,恐怕会激起民愤也未可知啊!”

上官罗漪脱口而出的话几乎让夏明昭没背过气去,这话明着看是为他求情的,实际上却满含深意。一来说英王殿下已经死了,成年的皇子之中除了夏明昭再无他人,这是在变相强调着,夏明昭就是抓住了皇上的这个弱点才对夏明远动手的,到这个时候皇上的皇位要想传下去,就只能给夏明昭,再无旁人。二来,百姓们现在拥护夏明昭的呼声这么高,怎能不让皇帝起了警惕之心?要知道皇帝可是坐在高位上久了,谁威胁到他的权威那都是很危险的,管他是儿子还是兄弟,一概不能留。

果然,上官的话刚刚脱口而出,皇帝的脸色立马变了,几乎惨白如纸,“若有谁再替这个弑兄叛国,企图谋夺皇位的罪人求情,一并关押到天牢中去!”

那些刚刚还跃跃欲试,准备找个台阶儿下的大臣们,当即都闭了嘴巴,准备好的一口的好听话也都自顾自憋了回去。

眼下时局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个四皇子殿下,错就错在功高盖主,就算他是仅仅剩下来的儿子,皇上的眼里也再容不下他了。

外头刚刚就准备冲上来的护卫们,此刻缓慢着步伐往里头蹭,夏明昭却已经释然,大大的舒了口气,给皇帝最后磕了个头,“父皇,儿臣会等到沉冤昭雪那一日的。”

皇上大袖一甩,几乎不去看夏明昭的脸,别过了头叹息着说道,“你去吧!”

夏明昭被几个护卫搀着走出了泰和殿,刚刚走出殿门口,他便狠狠甩开了护卫的手,双眼如冒着毒牙的毒蛇一般,看的周边护卫浑身发颤,“殿下,您请。”他们齐齐弓着身子,做出“请”的姿势,却再不敢动夏明昭一下。

上官看着夏明远走出泰和殿的背影,唇角慢慢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夏明昭,今日进了天牢,你再想着翻身已是不能了。以后的事情咱们走着瞧。

见这边的事情都已料定,皇上目光渐渐落在了殿下方平放着的那个担架上,担架罩着黄布,金灿灿的格外耀眼,然而其下方放着的东西却已经面目全非了,幸得当下是冬日里,尸体不容易发臭,那更是已经被烧焦了的。

皇上看了半天那担架的方向,最终叹了口气,“命内务府的人,抓紧准备英王殿下的后事。”

云锦和上官罗恒沉默的站在一旁,在皇上下了命令的同时,极有默契的看向上官罗漪,而上官却压根儿没听到一般,根本都没把注意力放到那担架上。似乎这担架上的人跟她没有关系。

直到走出大殿,上官都一眼没往担架的方向瞧过,一直到了宫门口,云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罗漪,今日的事情也算顺遂,只是当下有个问题我很想问。”

上官罗恒顿了顿,显然是想要开口阻止,可思索了良久,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

上官则微微笑着,“嫂子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送英王殿下最后一程是吗?”

云锦脸色越发难看,这事情始终是她不对,不该瞒着上官罗漪明远还活着的事实,正犹豫间,只听上官罗漪已经说道,“嫂子,罗漪向来是个心性果断,不推推怯怯的人,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过去了,那就是以前的事情了,活着的人还要往前看,还要计划着未来不是吗?”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诡异一笑,眼神极为古怪的看了眼云锦。随即别过脸继续朝前走。

云锦站在当场,几乎一个趔趄没站住,还好身边的上官罗恒及时搀住了她,才不至于当众出糗。可这一幕却深深印在了云锦的脑海里。

回到孙府简单用了晚膳之后,外头的消息接连传进来,绿萝几乎口都不停的跟上官说着京都城中的事情,“百姓们听闻四殿下被扣在天牢之中,纷纷聚到皇城门口,一**儿护卫出来阻挡,人墙都差点儿被老百姓踩破了去,京兆尹,右扶风关大人都到场了。勉强维护着宫门口的太平,还有……”

上官仿佛听戏一样的保持微笑听得津津有味儿,一旁绿萝说完,几乎急的满头是汗,“小姐,您还有心思笑呢,眼下这可怎么办啊?万一皇上顾念老百姓们的心思,将四殿下放了,咱们之前安排的事情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上官抬眸看着绿萝,随即笑容更深,低头抿了口茶这才张口道,“哦?这样吗?恐怕不会吧……”

绿萝一愣,却见自家小姐根本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了,就在这时,外头院子里丫头奔跑着的脚步声突然越来越响,紧接着就是敲门声,“小姐,七姨娘来了,说要见您。”

上官放下茶盏,理了理袖子,吩咐道,“快迎七姨娘进屋。”

绿萝见有外人进来了,也不方便露出焦急的情绪,连忙收敛心神,开始为七姨娘准备热茶。

而七姨娘面色红润,颇有人逢喜事的劲头,乐呵呵的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三零六章 真疯?假疯?

“看七姨娘的模样,恐怕是有什么好事儿吧?”上官迎了七姨娘坐下,直接打开话匣子说道。

七姨娘倒也不绕弯子,大大方方回应道,“托郡主的福,那个老东西从听到四皇子被关入天牢的消息就卧病在床了,刚刚还咳了一口血,大夫已经请过来了,刚刚开了药给他,还偷偷嘱咐我说,可以准备后事了。”七姨娘说着,脸上是丝毫也掩饰不住的高兴与愉悦,她一路上走过来的时候都是装着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容易进了紫琼苑的屋子,这才敢大大方方笑出声音来,也算是憋的够呛了。

上官却面色始终淡然,“孙志典是只老狐狸,或许你看着他就快要走到尽头了,实际上他不过是在给自己找退路。”

七姨娘一愣,下意识回到,“郡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的病或许是真的,更或许是假的装出来的,总之难说他不是在为自己找后路,毕竟朝堂之中谁人不知道他孙志典是靠着四殿下才有的今天。若是四皇子就这么倒了,他便是下一个落水狗。这个时候若不抓紧想对策,恐怕到大难临头之日就晚了。”

七姨娘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柳眉也渐渐蹙了起来,“所以,你是说?”

“不好啦,郡主,姨娘,刚刚老爷的院子里传出消息,他……他老人家似乎不太对劲儿。”丫头在门外回禀的支支吾吾,上官却似乎预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座位上起身,突然笑着对七姨娘说道。“走吧,七姨娘,有好热闹可以看。”

七姨娘似懂非懂,却也跟着上官罗漪出了紫琼苑,刚一迈出院门口。就瞧见对面一个颤颤巍巍的白色身影正朝着这边颠簸走过来,他弓着身子,看着倒是颇有些年纪了,七姨娘眯着眼睛,站到上官身侧提醒道,“郡主。是老爷。”

上官仔细眨着眼睛审视着前方走过来的人,的确很像是孙志典,只不过他大冬日里竟然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这身行头在屋子里穿着都很冷,需要钻到被窝里的。他竟然公然穿了出来。

还边往这边走,边哈哈笑着,那笑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而孙志典身后,七八个小厮紧着跟在身边,试图为他披上大氅,却几次都被他推开了。

不多时,孙志典已经快走到上官罗漪和七姨娘的面前。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十分诡异,看到上官罗漪的时候丝毫没有往日里的那般严肃。反倒跟个孩子一般很是天真,“你……你们有没有吃的?我好饿,好饿的,他们都不给我吃的。”

这句话一出口,站在上官罗漪身边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哪里是堂堂兵部尚书能说出来的话?这不是疯话吗?上官却没有丝毫动容。站在原地很是仔细的打量着孙志典,眼神犀利而不带一丝柔情。“义父,您这是怎么了?外头天冷。穿着这点儿单衣,七姨娘,赶紧带着义父回院子去吧。”

“我不,我不要回去,你不给我好吃的,你不是好人,那你呢?你给我点儿吃的吧?我真的很饿……”孙志典调转方向改跟七姨娘说话。由于穿得太过单薄,孙志典的唇几乎已经被冻成了紫色,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眨着一双眼睛颇似一个真被饿坏了的孩童。

七姨娘被孙志典的这一幕彻底弄糊涂了,可是脑中刚刚上官罗漪说过的话一回转,她立刻有了些领悟,如果说孙志典真的在考虑为自己找后路,那么他现在必定是在装疯,否则怎么偏偏就跑到紫琼苑这里了呢?他分明就是在做戏,而且是故意做戏给上官罗漪看。

这样皇帝就会很快知道他疯了的消息,对于一个疯子,犯了什么错误还是可以从轻处罚的。这点儿小九九,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七姨娘在心中把孙志典祖宗八辈骂了个遍儿,面上却万分温和,“老爷,走,奴婢带着您去吃好吃的。可是有一点您要先穿上着大氅,否则没有吃的。”

听了七姨娘的话,孙志典倒是变得颇为顺从了,乖乖的任由身后的小厮们为他穿上大氅,上官罗漪目送着七姨娘将孙志典送走,脸上似笑非笑。

绿萝守在上官身边,伸手递给了她刚刚带出来的手炉,“小姐,握着它暖暖手吧。”

“嗯,也好……”她缓慢的接过,不再看孙志典的背影一眼,转身就进了紫琼苑。

“小姐,那接下来?”进了屋里,绿萝颇有些担心的追问道。

上官却已经释然,边脱下外套,边轻松一笑,“他的命已经在七姨娘的手里了,或杀或剐,由七姨娘说了算。对于七姨娘来说,孙志典的命就是她所有仇恨的所在,而我虽然一直以来也很恨他,却在看着他一点点老去,无能的过程中渐渐看明白了。我要找的仇人真真正正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天牢里。所以孙志典就交给七姨娘便是了。我相信,比起我亲自动手,七姨娘会做的更加干净利索。”

绿萝仿佛听懂了,心底却更生出一层层的疑惑,但话说到此已经是终点,根据对自家小姐的了解,绿萝堵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问下去。

天牢里,夏明昭独自坐在冷冷清清的角落,周边是铜墙铁栅栏,任他往日里能上天入地,当下也是逃脱不开的。

北夏天牢共分为左右两个区域,左区域设置牢固,地下三尺都是融了铁的,专门关押武艺高强之辈,右区域则跟普通的牢房无异,跟京兆狱以及扶风狱的顶级牢房差不多。这里专门给那些临时被安置在这里的人准备。

而夏明昭就被关押在左区域的最左侧,在他右方关押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虽然对北夏朝堂中的人也算是熟悉了,可夏明昭初初看到这老头儿的时候还是愣了愣,这老头儿相貌十分怪异,看脸的年纪似乎并不大,却眉发皆白,颇有鹤发童颜之势,更诡异的是他满脸的微笑,仿佛天生所刻,无时无刻不在笑。

而关押白胡子老头的右侧牢房,则就是关押萧丰良的了。只不过夏明昭被带进来的时候,所在牢房之中的萧丰良,还并非真正的那个人,而是廖彦假扮的,所以他正惬意的躺在稻草上呼呼大睡,压根儿没把脸露在外面。

白胡子老头儿看到夏明昭的时候倒显得颇为意外,甚至还带着些许震惊和诧异,更是眼神转也不转的追随着夏明昭一直到所有牢头儿都退下。

夏明昭被看得很是不舒服,率先走到跟白胡子老头儿相邻的位置去开口道,“老头儿,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老头儿却是笑了,“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夏明昭很显然没有料到老头儿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他皱着眉头,再次仔细打量着老头儿,虽然打从心底里并不相信面前的这个人,却不受控制的想要继续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见过你,难不成你知道我是谁?”

那老头儿哈哈一笑,用古铜色粗糙的手捋了捋颌下的白色胡须,不疾不徐道,“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可是没见过并不代表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人物,可是你的命数本不是这样的,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命数早被人改动了。”

夏明昭只觉得后背发凉,“真是满口胡言!”

“哈哈,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不过是多言两句,莫要放在心上了。”老头儿说完话,完全无事儿的转过头去优哉游哉吃起了餐盒中送进来的餐食。颇有享福之态,赫然不同于牢房之中其他那些人物。

夏明昭这才注意到,老头儿是双手双脚竟然都是没有锁镣的,他这个北夏四皇子进了天牢都要被扣上双手和双脚,这个白胡子老头儿竟然有如此待遇。夏明昭越发想不通了,站在原地不住的打量着老头儿的一举一动。

原本进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该怎么脱身,可进来之后的注意力却全然被老头儿吸引去了。

老头儿吃饱喝足了,转过身来见夏明昭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不由十分有兴趣的笑了起来,“我说,你排行老几啊?虽然我没出去过天牢,不过多少也知道皇帝有几个儿子,老五据说已经没了,老二也没了,只剩下老大和老四,看你的模样,应该是老四吧?”

夏明昭没有言语,瞳孔却已经微缩,这个老头儿他很确信没有见过,甚至在自己派进来宫中的密探中也不曾带出过跟此人类似的消息出来,那么此人必定相当神秘了,更或者他是跟父皇有着紧密联系的人。看他的吃食似乎比其他天牢犯人的要好很多,甚至不带着手铐脚镣,那么就是尊贵的客人了。父皇如此待他,定是有什么目的的。想到这里,夏明昭这才开口,“没错,我是老四……”

“嗯,这就对了。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老头儿皱着眉头,似乎突然被掀起了好奇心,从地上起身,就朝着夏明昭走了过来,伸出手动作极其敏捷的抓住了夏明昭的手腕儿,把起了脉来……(未完待续)

第三零七章 古怪老头

夏明昭甚为不悦,却下意识的没有挣扎,任由老头儿在他的手腕儿上掐来捏去,良久才松开,随即老头儿又仔细端详了夏明昭的容颜,“没错啊,的的确确就是帝王之相,可怎么会沦落至此呢,你命中本不该有次劫数才对……”

此话一出,夏明昭眼中立刻迸发出了光芒,几乎是瞬间抓住了白胡子老头儿的双臂,紧紧抓着,“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帝王之相?”

老头儿似乎早猜到夏明昭会有此反应,并不着急,“嗯,根据你的面相来推测,你本该是坐上那宝座之人,可是却不知怎么了,你现在所走的路,远远偏离了你该走的那一条,看来是你命中的克星得了逞……”

“命中的克星?”不知怎么的,当这几个字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紧接着一个名字渐次飘了出来,“上官罗漪……”若是没有这个女子,他的一次次计划,不会就这么破败了,更不会由原本深受父皇宠爱的儿子一落千丈至最无能最不争气的一个。

“嗯……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这么一个人了,老头儿我在天牢里待了这么些年,也够乏味的,你这事情很有意思,那就让我来猜猜,此人可是个女子?”

夏明昭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转瞬即逝,这眼神瞬间给出了最佳答案。老头儿呵呵笑着,继续说道,“小伙子,你可相信前世因后世果?”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今生遭受的种种皆为空穴来风,是有原因的,换句话说,你是在吃着自己前世酿的苦果。”老头儿说完这句。似乎并不打算将一切都挑明了,而是从袖口中掏出一粒丹药,顺着铁栏杆递到了夏明昭的面前,“这个你吃下去,美美的睡一觉。你就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了。当然,东西我交给你了,想不想知道,就看你自己的了。”他说着,仍然诡异笑着,转过身却不再理会夏明昭。而是走到角落里自己坐着了。

夏明昭则站在原地,拿着那颗药丸发呆,呆愣了许久终究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药丸吞下去之后,不多时,夏明昭整个人就被困意席卷了。带着忐忑的心绪,他蜷缩着身体进入了梦乡。听到夏明昭微弱的鼾声,白胡子老头儿这才抬起眸子瞧了这边儿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深。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右侧的牢房中,另外一双眼睛正警惕的盯着这边。

刚刚他跟夏明昭所说的话,廖彦都听到了,更是参透了一二的。从进来天牢他就在琢磨这个老头儿的来历,刚刚夏明昭被带进来之前,这老头儿可是被带出去过。虎旗藏在宫里的兄弟们曾经跟廖彦回禀过。说皇帝的身边有一位谋士,只是这人神出鬼没,不曾当众露过面,每每有重大的事情需要决策,皇帝都会找了这个谋士出去商讨,想到这里。廖彦倒是颇为怀疑这个白胡子老头儿。

而就在这时,夏明昭已经深深的进入了梦想。这一梦实在太长太长,在梦里。一个女子柔指纤纤替他捏着摔伤了的肩膀,边微笑边说着一些安慰的话,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就是上官罗漪。可是梦里的她没了现实中那么多刺猬,有的更多的都是满满的爱慕。

夏明昭仿佛第三个人就那么看着曾经的自己和那个女子一起周旋,看着曾经的自己是怎么几次三番利用这个女子的,而这个女子又是怎么一次次将自己从虎口中救出来的……

最后,直到最后,当那个女子被远嫁到西疆的时候,他不是不心疼的,只是那些爱都被他深深埋藏了,身为一个有满大报复即将统领一国的君王,他不能有常人的喜怒哀乐。而内心深处起作用的还有更多情愫,那就是……长久以来,他的帝王之征中,手中早已经沾满了鲜血,那些记忆他坐到高位之后便不想再去回顾,可每次见到这个女子,那些鲜红的记忆都如同浪潮一般通通都会回来。

为了不夜夜难眠,为了不再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他终究做了个决定,让那个女子永远闭上嘴巴。

更甚者,在穆荣林提议,拿上官罗漪来验证西疆古老说法的时候,他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任由穆荣林将她剐杀……

西疆有一个古老的说法,人死了若是被挖出心来,那么她的灵魂将永远飘荡在人世间不能投胎转世,永生永世都将只能做孤魂野鬼。

西疆的天牢中,那女子撕心裂肺的狂吼声将夏明昭整个人从梦境里拉扯了出来,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襟,已是满头冷汗,梦中的一幕一幕如同皮影戏一般来回的在眼前飘过。心底深处一个声音在来来回回默念着: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夏明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咽下一大口唾沫之后回转过身看向了那白胡子老头儿,却见老头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样?都瞧见了吧?”

“这不可能,什么前世因后世果,都是你一派谎言!”

“看到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情,接受不接受也是你自己的事情,老头子我送佛只能送到西了。”

夏明昭眼珠一转,咽了口唾沫朝着白胡子老头儿走了过去,“不管刚刚我看到了什么,你……你可有破解之法?我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廖彦听到这句话,吃惊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那个曾经傲气冲天的四皇子夏明昭这一刻居然落魄到跟一个姑且算作是“算命先生”的人讨教,他的才智谋略都到哪儿去了?他还是那个武皆通的四皇子吗?

看到夏明昭如今这番模样,廖彦倒是颇为好奇他的梦境了,是什么样的场景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可廖彦的问题知道最后也不会有答案了,就在白胡子老头儿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大牢外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重的和轻的声音,可以听出有十来个人之多,而其中不乏男的,也有女的。

天牢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牢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碧色棉袍的女子走在最前头,装束十分简单,没有带任何发饰,干净利落间却也掩饰不住她整个人活脱脱的美人坯子。

上官罗漪带着冬语和身后几个狼旗的兄弟,最后跟着一个被拖着拽着才进的来的萧丰良,还有另一个明显已经昏掉了的男人,慢慢悠悠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天牢,直到到了夏明昭的牢门口儿,上官的脚步这才停下来,他招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停下脚步,这才对着天牢之中的夏明昭说道,“四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待在一旁牢房之中的白胡子老头,看到上官罗漪的时候一双眼睛几乎冒出了金光,仿佛看怪物一样的瞧着上官许久,上官却没有理会他,专心命手下按照她进来之前的部署做事儿。狼旗的兄弟们七手八脚的动作开来了,当着夏明昭的面儿将已经奄奄一息的萧丰良跟牢房之中廖彦假扮的萧丰良对调了,紧接着又将另一个昏迷的男人拖进了夏明昭的牢房之中。

能进来天牢就必定是使了什么法子的,所以上官罗漪有各个牢房的钥匙就毫无疑问了。

夏明昭原本倒是很淡定,可当他看清楚被拖进来的昏迷之中的人儿时,竟也愣住了,“赵兴?你们把他带进来要做什么?”他此刻的不镇定不是为自家奴婢而担忧,而是为自己而担忧,因为赵兴出现在这里给了夏明昭很不详的预感,果真只见上官罗漪一挥手,身后的黑衣人已经将一粒药丸塞到了赵兴的嘴里,紧接着对他的脸绰绰捏捏,不久以后,当那黑衣人摆弄完赵兴站起身后,夏明昭赫然看到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登时呈现在这里。

他见过有人使用易容术,可是像今天这般在短时间内绰绰捏捏就可以易容的方法他还着实没有瞧过,登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上官也没有给他机会说话,就已经拉着一旁的一众人将他丢回到牢门外头了。

夏明昭这才意识到不对,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待在天牢里,可远远比落在上官罗漪的手中安全许多,可他根本没办法挣扎,因为驾着他的几个黑衣人全部拿着他的命门,只要他一挣扎整个人就会破功甚至当场丧命。

“四殿下,我听人说你在想办法逃出这里,哦对了瞧我这脑子竟然忘记告诉你了,皇上刚刚下旨,不日就将把你推上断头台,任何人不可以求情,否则格杀勿论,作为你昔日的好友,我想着怎么也该送你最后一程,可又还没想出来这最后一程该怎么送,所以只好将你先救出去了。你看怎么样?”还没等夏明昭开口,上官已经继续道,“既然四殿下难以下结论,那么就听我安排吧。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四殿下请出去?!”(未完待续)

第三零八章 偷天换日

廖文彦被换出牢房之后,紧接着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没管上官跟夏明昭这边的针锋相对,而是走到了白胡子老头儿的牢房之中,绕着老头儿走了一圈儿,也笑了一圈儿,“大师,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北夏境内竟然有如此高神之人,在下佩服……对了,以后如若有机会,我倒是想跟大师好好聊聊,大师意下如何?”

那白胡子老头儿眯起眼睛仔细瞧着廖文彦,脸上竟出现了少有的严肃,甚至,可以用充满肃穆来形容着老头儿的神情,他拱手于身前,小声回应了一句,“这位公子也是深藏不露啊,在我隔壁待了这么久我居然没瞧出来,您可注定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若将来有机会,老夫乐意遵从。”

从天牢中出来,外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一群人大摇大摆就这么离开了。白胡子老头儿看着早已经人去楼空的左邻右舍,捋了捋胡须,神秘一笑道,“好一个偷天换日,绝妙,怪不得几个人的命运都会因此改变,原来是个这么厉害的主儿啊。”老头儿笑罢,回想着上官的容貌以及神态,不由摇了摇头,“只可惜啊……”

夏明昭是被蒙着眼睛架出天牢的,悠悠荡荡逛游了好久,最终也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听着周边山林被风吹的谡谡声音,料想大抵是到了偏僻之地。

果然被撕下眼罩的一瞬,夏明昭只觉面前亮的刺眼,眯缝着眼睛缓了缓这才将四周的环境看清楚,他跟面前的上官罗漪、上官罗恒以及另一个俊朗男子四个人正身处一个破败的茅草屋之内。这里虽然看起来破败,倒是很齐全,颇像居家过日子的农户家里。四周扫了一圈儿之后,夏明昭这才转过头来仔细瞧着上官罗漪,“把我从天牢里弄出来。无非是想给你上官家报仇,鲁阳郡主向来有仇必报,那这次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呢?”

“我是有仇必报没错,可四殿下也不是认命的人,怎么今日倒仿佛在自认倒霉的架势呢?”

“哈哈,自认倒霉倒是说不上。在被你杀掉之前,能够亲手灭掉你心爱之人,我也算是赚到了。就算是现在死,没有得到皇位,也是值得。毕竟这黄泉路上有人给我做伴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两人和颜悦色,颇有老友相见畅谈的架势,可周边的气氛却冷的异常。

廖文彦和上官罗恒一直坐在上官罗漪身边,不声不响,只听着上官罗漪的动作。

“说到这个,四殿下我倒是有个疑问,需要你解答。你口口声声说夏明远被你杀掉了。你亲眼看到过他的尸体吗?”

这句话一出,吃惊的不只是夏明昭一个人,连一旁坐着的表兄弟二人都愣住了。夏明远的死讯传回来之后。上官罗漪的反应一直很失常,刚开始是不吃不喝连着三天,后来又完全恢复的跟正常人一样,并且心里对此事怎么想的跟任何人都不曾透露,甚至连夏明远这个名字都不曾有人敢跟她提及,生怕她会因此作出什么糊涂事情来。可现在。她却突然说出这番话来,难不成她知道了些什么?或许说夏明远假死的事情。上官罗漪早就看出来了?

表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终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听着上官和夏明昭继续聊着。

夏明昭眉头一皱,下意识瞄了上官一眼,她一双眸子晶亮如水,却并非清水,而是一汪死水,毫无生气。这一刻,夏明昭的心头猛地一抽动,他突然想起刚刚梦中那个笑颜如花的美人了,她是那般清澈透明,可最终……虽然极力劝阻自己不要相信那白胡子老头儿的胡话,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妖术,可此事始终如一块儿大石重重的坠在夏明昭的心坎上。

别过上官古怪的眼神,夏明昭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上官罗漪,不要妄图安慰自己了,死了就是死了,那尸首你也瞧见的,都成了那副模样难不成还能爬起来跟你亲亲我我不成?”

“四殿下何必这样敏感?我也不过是问一问罢了,明日是萧丰良被处死的日子,因着他曾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处死的,为了不毁皇家颜面,皇帝决定这次偷偷的除掉他,至于你……皇帝会给你一个隆重的仪式,昭告天下你作为皇家的一名皇子,是怎么弑兄卖国的,又是怎么勾结外国扰乱边陲,故意制造自己的军功的。待老百姓对你转了性子,齐齐声讨你的时候,公然处斩……到那时不会有人为你说好话,所有的百姓都会认为皇帝为了国家大义灭亲,百姓仍旧是皇帝的百姓,而你不过是他们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一段时间内的热谈罢了,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在所有人的心中烟消云散。夏明昭,我给你的这个结局怎么样啊?”

虽然早已经料到落到上官罗漪手上的后果,可真正听着上官罗漪如此说,夏明昭还是难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上官罗漪,你不是想报仇吗?没错,你上官家百口就是我命令孙志典除掉的,一个不落,当时我都没想过要留下你的性命,若不是孙志典那个官迷突发奇想留下你一条狗命,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命,始终是命啊,现在我落到你的手里,我认命了,你下手吧……”

夏明昭双眼紧闭,颇有英雄上断头台时候的气势,上官却冷冷笑了,“你以为我会用剑一刀劈死你吗?哪有那么容易?为了今日我可是计划了整整几年的时间,如若让你那么容易就死了,岂不是很不划算?不如这样,咱们来玩儿个游戏如何?”说出此话的时候,上官神采奕奕,颇有好戏就要上场的感觉,那诡异的笑容更是让夏明昭打心眼儿里发寒。

不容分说,夏明昭又被戴上了眼罩,紧接着是开门声,随即一阵呼啸的寒风扫过,踩在脚下的是松软的雪,因为有吱嘎吱嘎的声音,似乎顺着一条小路走到了另一处茅草屋,夏明昭被硬拉着进了屋子,刚一进屋子,就有一股极浓极重的粪便味道,那味道浓的几乎到了刺鼻的地步。

就在这时,身边一股力道突然解开了夏明昭的穴位,从天牢出来之后,夏明昭就被封住了穴脉,因着怕他会找机会反抗。可现在无缘无故却将他的穴位打开了。夏明远正好奇,不知道上官罗漪想要搞什么猫腻,突然就听到庞然大物的一声嘶吼。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突然听到这么个声音,夏明昭脚步一定,不再往前走了。

上官罗漪就走在夏明昭的身侧,见他如此反应,只觉得有趣,亲自伸出手,撕下了夏明昭的眼罩。

黑布被撕扯下去的瞬间,夏明昭整个人都愣住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间跟刚刚那间屋子差不多布置的茅草屋,而就在他面前却多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那古怪的味道和嘶吼都是从地下传出来的。上官罗恒和廖文彦一人驾着夏明昭一只胳膊,强自按着将他推进了地下通道,上官罗漪则在前头引路。

随着一级一级走下台阶,地下的场景了然出现在了夏明昭面前,虽然上头的小屋子不大,但是底下的空间可是尤为广阔,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竟然正放着一个铁笼子,捆扎铁笼子的栏杆足足有三层,每一层都粗壮无比,而铁笼之中一个庞然大物正流着口水朝这边看过来。它一身黝黑的皮毛在地道上方透下来的一点点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黑亮的光泽,一见到有人过来了,那庞然大物更加激动,抓紧了栏杆似乎就要冲出来。

上官仿佛在观赏着一副美丽的风景画般仔细端详了那大物良久,这才饶有兴致的笑着转过头对夏明昭说,“这是我养了几年的爱宠,素日来我就不喜欢小猫小狗,这样的大物养起来才有意思,为了迎接四殿下,我特意饿了它三天没有给肉吃,不知武艺高强的四殿下跟我的黑熊宠物比起来,哪个会更厉害一些呢?”

夏明昭强自按压着内心的悸动,面上仍故作淡定,“上官罗漪,我从西疆边陲奔波着回到北夏,至今连顿饱饭都没有吃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让我跟黑熊比试是想故意耍我吗?”

“没有,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现在呢黑熊还不是很饿,也不是很愤怒,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黑熊脾气很暴躁,所以呢我打算将本打算喂给它的食物分一点儿给四殿下用,并让它亲眼瞧着,这样待会儿战起来才会更热闹不是?来人啊,把准备好的饭菜和黑熊的食物一并送上来。”

上官罗漪话音刚落,地上就有了动静,一个黑衣人端着满满登登一托盘的东西急步便走了下来,整齐的将给夏明昭准备好的热腾腾的食物摆放在了桌案上,又将一块儿血淋淋的鲜肉放在了一旁。

黑熊看到那块儿鲜肉,立刻仰天嘶吼了起来,两只前爪紧紧抓着栏杆,颇有种要冲出来跟夏明昭抢食的架势。那吼声令人毛骨悚然。(未完待续)

九第三零九章 大战黑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那黑熊震耳的怒吼声中,夏明昭不仅没有一点儿胆怯的神情流露出来,还恍若不觉的享用着面前的美食。

对于夏明昭这种反应,上官罗漪倒是没什么表情,一如常态,只等着待会儿上演的好戏。

对于这黑熊,夏明昭还是了解的,虽然自己没有像上官罗漪这般如同宠物一样的养过,但多少也听说过这种动物的生存习惯。在北方,这种熊被称为“熊瞎子”,因其眼力不太好因此而得名,可也正因如此,黑熊的耳力和嗅觉很是敏感,所以刚刚它就是闻到了那鲜肉的味道,所以才会如此敏感,发出咆哮的声音。按理说素日里这种黑熊是不会主动攻击旁人的,除非他们饥饿难耐了,很明显这熊已经饿了有一阵子了,这一切都是上官罗漪处心积虑安排好的。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若不多吃下去些饭菜,待会儿恐怕真的会被这黑熊活剥了。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先填饱了肚子,这样才能跟黑熊决一死战。

就在转瞬之间,夏明昭就做出了这个决定,所以当下他狼吞虎咽急于填饱肚子,却在吃到半饱了的时候突然将筷子放下了,“上官罗漪,说吧,你打算让我怎么跟他决斗?”

上官看着面前桌案上剩着的一半儿剩饭剩菜,轻轻一笑,“嗯,四殿下的聪明我向来知道,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危急关头你也不慌不乱,让罗漪佩服,至于决斗嘛。没什么的。公平决斗而已。既然四殿下已经吃饱了。那么来人啊,送四殿下进去笼子里!”

身旁的黑衣人听了上官罗漪的招呼,连忙上前,丝毫不敢怠慢的将夏明昭裹挟着胳膊带进了牢笼之中,那黑熊早已嗅到了挂在夏明昭脖子上的鲜肉的味道,等的急不可耐了。嘶吼声更是变得急促异常,上官则在桌案旁坐下,单手拄着下巴。开始津津有味儿的欣赏了起来。

夏明昭乍一被送到笼子里就连忙将挂在脖子上的鲜肉丢给了对面的黑熊,黑熊闻到肉的味道,凑近了几口便将肉生吞了下去,但很显然这些肉还不够它塞牙缝的,那长满倒刺的熊舌向外伸了伸,紧接着转过身就朝着夏明昭走来。

夏明昭刚刚挂着鲜肉的勃颈上现在犹自留着血痕,这些鲜血无不在散发着对黑熊来说极度诱惑的味道,更是吸引着它朝这边扑来。

夏明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坐好了迎接黑熊扑过来的架势准备迎战。

上官罗恒则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撇了撇嘴,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小妹,看样子还要持续一段时辰。不如咱们趁此机会对局一场如何?”

廖文彦眸色晶亮,似乎突然发现了有趣的事情,连忙招手命身后的黑衣人速速去准备。

不多时黑衣人举着一个偌大的托盘走下了地牢,托盘上赫然放着个棋盘,见廖文彦和上官罗恒都颇有兴致,上官则退居观位,坐在一旁看着两位哥哥博弈。而就在这期间,牢笼之中的夏明昭已经和黑熊大战几个回合了。黑熊的嘶吼声连同夏明昭的喊叫声夹杂在一起,几乎将整个地牢灌满了。

牢笼中也渐渐有血渗出来,有史以来,虽然也有四两拨千斤一说,但那也是人对人,在相互厮杀的过程中,只要对方是人,都会有丁点儿的人性,都会在下手的瞬间有丁点儿犹豫,可倘若对方是黑熊那就不易了,只要你不下黑手,对方是不可能饶了你的。所以这就是一场生与死的对弈。

夏明昭豁出性命吃了半饱,就是不想自己吃的太饱了以至于无法展示伸手,可他却没想到这个黑熊虽然也已经被饿了几天,却仍旧力大无比,凶残无比,几个回合下来,夏明昭身上的衣服已经都被撕碎了,全身上下布满了黑熊的抓痕,道道伤口都有鲜血流出,越来越多的鲜血不断的刺激着黑熊的动作,它越发的敏捷了,夏明昭却越发笨重了起来。

牢笼外,棋局中,上官罗恒和廖文彦正在无声无息的厮杀着,似乎根本听不到那怪兽般的死后和夏明昭因疼痛而发出的惨叫。

上官罗漪也是悠闲自得,一心在棋局上,丝毫不为外头的动静所扰。唯一不淡定的就是一直守在一旁的黑衣人们了。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跟黑熊连滚带爬的在牢笼之中厮杀,黑衣人们都有些不忍了。他们这批人都是经过残酷的训练才得以存活至今的,按理说已经练就了成熟的心性,可看到这样的场面仍旧无法直视。

有几个回合过去,夏明昭的左手已经被黑熊硬生生吞了下去,原本它咬住的是整个左臂,可夏明昭灵机一动,右手食指和中指集中用力狠狠戳中了黑熊的眼睛,疼痛之下它松了下口,却没有全松开,终究将夏明昭的左手咬掉了。

双方两败俱伤,都连连后退了几步,夏明昭灵机一动,顺着栏杆爬上了牢笼的顶端,黑熊生性笨重,他是爬不上去的,所以只能享用了夏明昭的左手之后一步一步的拖着沉重的步子顺着鲜血的味道走到夏明昭所在栏杆的下方,用手向上攀爬,动作之大震得整个牢笼都在晃悠,夏明昭却始终不肯下去。他在伺机而动,寻找将黑熊一掌击毙的机会。

棋盘这边,廖文彦三局两胜险赢上官罗恒,最后一颗棋子放下之后,见大势已去,三人目光这才齐齐转向牢笼一侧,廖文彦不由撇了撇嘴,“还北夏第一勇猛皇子呢,依我看也不然,这都近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把黑熊灭掉啊?罗漪你这黑熊亏得养了几年,看来也是个不成事儿的。”

上官罗恒则反驳道,“哎~~文彦,这你可说错了,这说明四皇子的能力与黑熊旗鼓相当!”这话无疑是在骂人的,可廖文彦和上官罗恒却笑得灿烂至极。

一旁的上官罗漪面无表情注视着栏杆上那只无手的独臂,夏明昭,他一直都有着惊人的耐力和忍力,这是上官罗漪从来都不敢小瞧他的原因,即便此时此刻他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但是前世今生终归要有个了断。两人静静的静静的互望,似乎在用眼神说着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话。夏明昭心中思绪万千,那复杂的梦境又在他脑中萦绕不去,他不得不承认,最开始梦醒时候,无边的愧疚和自责充斥了他的身体,然现在他却不能再糊涂下去,不管那些前世因后世果的事情存在与否,他都不能就此败了,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没了左手又怎么了?他就要作天底下第一个没有左手的皇帝。

想到这里,夏明昭突然诡异一笑,不再去看上官罗漪的眸子,而是一瞬间下了决定。那个什么破梦境,索性丢掷不顾了,他是他,永远的北夏四皇子,即将坐上皇位的继承人,怎么会在此被困兽难住?至于外头那些现在还在逍遥的人儿,等到他抓住机会,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上官罗漪敏锐的抓住了夏明昭这一瞬间诡异的笑容,她淡然眨了眨眼睛,缓缓垂下了眸子,她知道夏明昭就要出狠招了。

果然,就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夏明昭从栏杆上一跃而下,灵巧的骑在了黑熊的头上,一瞬间黑熊陷入了慌乱,还是伸出手四处挠抓,而夏明昭趁此机会将全身的内里集中在了右手,对着黑熊的头就是一掌,黑熊发出一声惊天的惨叫之后,身体半倾斜着就快倒下去了。夏明昭趁此机会从黑熊的身上一跃而下,却不曾想被黑熊一个转身压在了身下。

刚刚夏明昭那一掌显然给黑熊打击不小,他一声惨叫之后再次发出的声音就变成了哀嚎和呻吟,可不知怎么的,借着最后一点儿力气,那黑熊伸出了舌头,还没等被压在身下的夏明昭有所反应,黑熊的舌头已经在夏明昭的脸上舔了过去。

这一动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黑熊舔完了夏明昭的脸之后,艰难吐出一口气,整个身体重重压在了夏明昭的身上,没了气息了。

而夏明昭,一声惊呼之后,想用手捂着脸都不能,因为右手死死被黑熊压在身下,可这段时间里夏明昭的脸已经发生了变化。被黑熊舌头上的倒刺在脸上刷过一层之后,夏明昭整个右半边脸加上一半儿的左半边脸如同被生生剥下了人皮一般,已是千疮百孔,只剩下一张血脸了。几乎看不出那鲜血之下的五官。

上官罗恒见状,伸出手来击了两声掌,“四殿下果真名不虚传,活活将小妹的爱宠给杀死了呢!”

上官则垂眸摇了摇头,“快去把四皇子搀扶出来吧,黑熊也处置了,别留下痕迹。”

黑衣人点头应承着,动作极快的打开牢笼,将被压在黑熊身下的满身鲜血的夏明昭拉了出来。

廖文彦十分嫌弃的皱眉撇了撇嘴,“拖下去关起来,好吃好喝的给着,就是不准给他医治,听到了吗?”

“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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