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明鹰犬 - xp1024.com
《重生之大明鹰犬》


第一章 红姑

第一章红姑

清晨,王戈推开屋门,闭上眼微仰着头,深深吸了口院子里的新鲜空气。

车祸后莫名重生至今,已有十九个年头,但直到现在,当他每天从睡梦中醒来时,仍然偶尔会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总会在想这十九年来的一切,会不会都只是一场幻梦。

现在是大明洪武二十八年,距离他车祸重生前所在的2017年,还有649年。

或许,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吧……

他有时候也会想,会不会他是因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之类的情况,然后有科学家拿他做实验,把他的大脑或意识接入到一个虚拟世界中,让他不至于那么痛苦?又或者是死后过奈何桥时孟婆疏忽大意没让他喝汤,这转世投胎还带时间跳跃的?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没有死掉,似乎也不算太坏。

而且,这具身体也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宅肥,而是个从三岁就开始吃药补、泡药酒、系统化训练的武者。身材高大,四肢颀长,相貌虽说不上多俊俏,但搭配强健的体魄,自有一种阳刚之气。

这一世,也许有机会体验到前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体验到的人生。

“老爷,您起来了。”院子里一个腰背佝偻、满头白发、穿着粗布衣衫的老者停下扫地的动作,恭声问候道。但是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睛却并没有看向王戈,而是微微侧首。

“哎,铁伯,说多少次了,叫我王戈就成,我就是个武夫,您老啊别把我当老爷,我不自在。”王戈摆了下手说道。

院中这双目失明、以仆人自居的老者,其实从名义上说起来,应该算王戈的房东——因为这座三进的房子,是老者名下的。别看这老者是个盲人,腿脚还不太利索,但不仅不用人照顾,而且在这院子里干起活来,也是麻溜得很,就好像长了天眼般。王戈初到青州城时便帮他报了仇,在得知王戈初到青州还没找到房子时,就一直要把这房子送给王戈,只是王戈坚辞不受,这才退而求其次让王戈当了租客,却把他当老爷般伺候。

铁伯犹豫了下,开口道:“恩公……”

“别!”王戈赶紧阻止道:“这还不如叫老爷呢!”

于是铁伯就乐呵呵地叫道:“老爷,早饭已经做好了,您是在屋里吃还是院里吃?”

王戈无奈道:“我要出门了,带个饼路上吃吧。”

出了大门,邻里见到他,都是热情地招呼着“王捕头”,他也边走边与大家寒暄。

是的,王戈现在是这青州城的一名捕头。如果以这些邻里百姓的角度来看,今年不过十九的王戈现在已是青州城有名的捕头,上头有关系,下面有小弟,黑白两道都能说得上话,毫无疑问是少年得志了。不少大妈大婶,都在旁敲侧击地问询着他家中有什么长辈,想给他介绍自家闺女。

但王戈可是个穿越重生者,若是以穿越者的角度来评判,仅仅是当个捕头衙役,实在是算不得有出息。

然而王戈还有一个隐藏身份:他是燕王朱棣培养的密谍。

哪怕前世的王戈只会编程、只爱打游戏、中学历史课全都忘得差不多的学渣,也依稀记得,明太祖朱元璋死后,继位的朱允文和燕王朱棣来了一场“靖难之役”,最后叔叔胜了侄子,荣登大宝。

也就是说,现在他已经上了未来天子的车。

虽然现在可能车主自己都不知道,这车将会发往哪里,抵达哪里。

王戈他们这些密谍本来被培养起来,是专门用来对付蒙古人的。但后来蒙古人的威胁降低,又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他们离开了关外,一路南下。

如王戈,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青州城潜伏下来,打探消息。至于打探什么消息,上头并没有具体的要求和安排。

所以捕头捕快虽然算是贱役,地位不高,但那也是相对于上层人物而言,在面对三教九流时,还是很有权势的。再加上他这个捕头不仅“上面有人”,手头又有钱,刚到青州没多久就威逼利诱收服了一大帮狗腿小弟。即便年纪很轻,上头又有一位总捕和三位老资历捕头在,但这青州城内,他依然是黑白两道都能使得上力的人物。

而暗地里,他的实力其实更强。

……

一身便服的王戈没有去衙门,而是到了南街,进了最大的一片建筑群——醉仙楼。

原本打盹的迎客一见是他,立刻屁颠颠凑了过来,低头听了几句吩咐,便带着王戈从侧门进去。

醉仙楼是青州城最大的青楼,王捕头一大早过来,自然不是来喝花酒的。

头牌清倌人谢筱柔更是整个临安府都赫赫有名的花魁,很多文豪、高官、富商经过青州,都必会莅临,观谢大家跳“谪仙舞”。据说这醉仙楼还有宁王府的背景,宁王朱权都曾微服亲临,青州的齐王府也多有照顾,后台硬得不行。

按理说,这样的地方,王戈就算是青州城的捕头,人家也未必会给面子。但醉仙楼上下对他却都十分地客气甚至讨好,因为他们知道,这位王捕头除了在道上地位非常外,还和自家老板娘关系不俗。

迎客把王戈带到了姑娘们休息的内院后,便由一丫鬟带着继续前行。穿过回廊照壁,走过花园小道,到了后院一看似简朴清幽,实则处处透着雅致的小阁楼前,小丫鬟跨过门槛,隔着屏风对里面轻声道:“红姑,王大人来了。”

“莲荷姐姐,我这小小的捕头,可不敢称大人。要是让那些个真正的大人听到了,指不定在衙门里就得给我穿小鞋。”站在门口的王戈笑着说道。

莲荷嗔道:“红姑说了,只要是来我们醉仙楼的公门中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称大人。倒是你怎么叫我姐姐,我可是比你要小好几岁呐!”显然她和王戈也很熟,叫他“王大人”,与其说客套尊敬,倒不如说是故意调皮。

王戈笑:“红姑说了,只要是进了你们这醉仙楼的内院,见到的姑娘都要叫姐姐。对吧,红岩姐姐。”最后一句却是向着屋里说的。

“小戈莫不是对莲荷有意思?那以后你来给莲荷梳拢可好?”屋里传出个温醇好听的女声。

“红姑~”莲荷娇嗔地跺了下脚走了。

王戈却是脸皮厚,一边往里走,一边呵呵笑道:“红岩姐姐,能不能不叫我小戈啊,你现在一叫我小戈,内院的姑娘们都跟着叫‘小戈哥’了……”

转过屏风,王戈看到在临窗坐榻之上的柳红岩,虽说三天两头地见面,但每次看到她,还是有惊艳的感觉。

老实说,就王戈在这个世界十九年的见闻来说,女性的平均颜值,是要被二十一世纪远远甩开的,毕竟这个时代不说化妆术、保养产品、打扮风格,单就大众百姓的生活水平,就相差太多。不过有些天生丽质的绝色佳人,却是无论放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都是能够惊艳众生的存在。

就好像柳红岩。

按照王戈所查到的信息,这位醉仙楼的老板娘年龄至少在三十五岁往上,但是仅从外表上来看,身材窈窕、皮肤白皙的她,却像是二十出头,而若是不考虑她那华贵慵懒的气质,说她十八岁,怕也没人会怀疑。

这是王戈穿越重生到这世界后,见到的最漂亮、最有女人味的女人。

请王戈入座后,柳红岩为他斟了杯茶,然后看着他笑道:“那你让我怎么称呼你?戈哥?”

王戈摸了摸鼻子说道:“还是随姐姐您的意吧,您就是叫我‘小鸽子’,我也得受着呀。”

柳红岩斜了他个媚眼:“我哪敢,不怕等下王捕头把我抓到牢里,严刑拷打么?”

这表情勾得王戈心头一荡,不过却没敢再继续和老板娘开玩笑了,转到正题:“‘红姑’,你让我今天过来,可是那件事情有什么消息了?”

“我不是说过,进了内院,不许叫我‘红姑’了?你信不信我再不让你进内院了?”柳红岩故作嗔恼地说道。

王戈连忙赔罪:“是是,红岩姐姐。”

他倒是知道,柳红岩对他是有些另眼相待的,一般人来醉仙楼,别说敢叫她名字了,连面都见不着。

王戈很清楚,这醉仙楼之所以牛掰,不是因为它总能出几个名耀一方的花魁,而是因为“红姑”柳红岩。

宁王每次微服来醉仙楼,为的并不是看大名鼎鼎的谢筱柔跳“谪仙舞”,而是来找柳红岩。王戈还知道,柳红岩似乎并不怎么爱搭理那位手握兵权、风度翩翩的王爷。根据他通过特殊渠道得到的消息来看,似乎多年前柳红岩曾经救过孤身寻仙问道而陷入险境的宁王,对其有恩。后来宁王估计是迷上了柳红岩的容貌,念念不忘,想要把她接进王府做姬妾,但显然被拒绝了。而宁王也不着恼,更没用强,竟是就这么心甘情愿地不时冒着擅离封地被发现的大罪,微服到青州来偷见柳红岩。

柳红岩和宁王之间具体的关系是怎么样的,王戈不太清楚,但他却知道,这位醉仙楼的老板娘,本身就不是位简单人物。她的父亲白杉晟曾是青州的绿林大佬,更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却受人陷害,在访友途中被人下毒暗杀。随后白家分崩离析,许多原本被白杉晟压着的人,纷纷落井下石。在白杉晟生前好友的帮助下,柳红岩改姓换名,逃过一劫,离开了青州。十年后当她再回来时,已是一流高手。但她并没有直接杀上仇人家门,而是用了些手段,花了一年时间,让那仇人一家,由里而外,彻底崩溃,子杀父,父杀妻,兄弟相残,奴仆背叛。她甚至没有亲自出过一刀,杀过一人,就让仇人家破人亡。而那些对白家落井下石人,也都没有好下场,柳红岩兵不血刃,就让他们一个个都尝到了苦果,生不如死。

在查看那些资料的时候,看着那一个个结果,猜测着背后的手段和过程,王戈除了“啧啧啧”外,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好。所以这柳红岩长得再好看,在面对她时,王戈都不敢动太多花花心思,不然一不小心,不说被生吞活剥,但至少也会被算计瘸了。

要说和这时代的人比数学,他还能有自信吊打一片,要说比心眼,那还真是不敢托大。

柳红岩并不单单是“醉仙楼”的老板娘,她在青州府的隐藏势力很大,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都有不小的影响力。王戈初到青州城,就是走的柳红岩的门路,得了这捕头的差事。

第二章 小白珑

第二章小白珑

待王戈两杯茶下肚,又涎着脸夸了一通茶艺后,柳红岩才说道:“前两天在昌邑红袖楼,有三个北人在喝酒时跟姑娘们说,他们是关外来的侠客,这次是要来青州府斩奸臣贪官的。还隐约提到,他们有个兄弟被贪官给捉了,他们定要搭救。”

“这几人可有什么特征?”

“其中一人一直包着头巾,但有姑娘瞥见,头巾中漏出的头发,是赤色的。”

“看来是他们。”王戈嘴角微微翘起:“奸臣贪官?啧啧,我这小小一个捕头,居然能当他们这种称呼,还真是看的起我啊?既然已经到了昌邑,那应该很快就要开始搞事情了。”

“红岩姐姐,我发出的那些消息,他们知道了么?”王戈又问道。

“如果他们真是冲你来的,那必是知道了。”柳红岩笑看着他:“小狐狸又准备算计人了?”

“姐姐哪里的话,我这是得防着别人算计呐,是防守反击,正当防卫。”王戈笑道。

柳红岩白了他一眼:“就你词多。”

若是这青州城或是府城周围几个州县的消息,王戈要远比任何人都灵通得多,但是出了青州,在不动用燕王情报网络的前提下,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了。而柳红岩,她的消息渠道,可要比王戈广得多得多。

在小楼里待了小半个时辰,饮了两泡茶后,王戈便起身离开:“我去看看珑儿。”

柳红岩笑道:“你不是都叫她小白珑么?她好像还挺喜欢别人这么叫她的,你给她讲的那个西游记,她跟内院的丫头们讲过后,现在大家都开始叫她小白珑了。”

王戈挠挠头:“这我倒是没想到。”

“怎么,这西游记不是你专门编来哄那丫头开心的么?”

“唔,我也是借鉴,略作修改而已。”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不论是把她带回来,还是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这丫头性子别扭得很,除了你以外,一般人还真难逗她开心。”

王戈笑:“也许因为我的性子也挺别扭的吧。”

王戈离开小楼后,柳红岩脸上的淡笑慢慢收起,变得冷若冰霜,看向一直侍立在坐榻旁边、很容易让人忽略存在感的健壮妇人:“你说,这王戈,究竟想要什么?若是贪权,他明明可以谋取更好的位置;若是求财,他用各种手段得来的金银,不拿来置产,却是全花在那些三教九流、莽夫粗汉身上,搞些明显在赔钱的副业,就为安置那些扶不上墙的泼皮混混、流民乞儿;他也不是那种追求自身力量的武痴,对武功秘籍似乎并无兴趣;而若说他有大野心,以他的所作所为,也丝毫看不出来。洛姨,我自认看人还算有几分本事,不论是官场上的老油子,还是商场中的黑心虫,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但却偏偏看不透这个才十九岁的毛头小子。不对,这小子刚到青州的时候,才十六岁,那时候他就每每给我出乎意料的惊喜了。若不是他救过珑儿,我真想把他弄过来好好拷问一番了。”

健壮妇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内力修为很一般。”

“我知道,不过他之前可是一对一干掉过‘花千岁’这种二流高手,实际战力不可单以内力修为论。”

健壮妇人又说:“他有点怕你。”

柳红岩眉头轻挑,失笑道:“我也看出来了。”

“他对白珑没有恶意。”

柳红岩沉默了一会,她明白洛姨的意思,王戈对白珑既然没有恶意,那么对她的好,就是真的好了。

“你说,他会不会是魔教的人?”柳红岩忽然猜测道,不过话一出口,又自己摇头否定了:“不,不像。难道是宁王派来的人?”随即再次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不像。”

王戈并不知道柳红岩居然对他的身份如此好奇,否则的话估计会后悔当初主动找上门去了。离开小楼后,他转出了花园,却是很自来熟地转过回廊,进了另一间小院中。

院中,一个看着不过十一二岁、个子娇小的白衣少女正蹲在一棵树下不知在干什么。

“小白珑,看什么呢?”王戈凑过去蹲在她旁边问道。

少女没抬头:“蚂蚁精。”

王戈失笑:“哪那么多妖精。”

少女白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它们以后不能成精?”指着一排溜溜跑的一只蚂蚁说道:“这是唐三藏,这是孙悟空,这是猪八戒,这是沙悟净。”

“噢?这唐僧步行啊,他坐骑呢,小白龙呢?”

少女推了王戈一把,没推动,自己反倒坐到了地上,哼了声,说道:“我啊,小白珑不是在这么?”

王戈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么大一坨,在蚂蚁看来,不是小白龙,是如来佛吧!”

这个本名叫“白珑”的少女,其实是柳红岩已故大哥的遗腹子,可以算得上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血亲了。

当初王戈初至青州府,他得到的命令是在青州潜伏,但并没有其他特殊要求,就是没法动用燕王的势力,也暂时不会有其他燕王密谍给他支援帮助,以免败露后成为攻讦燕王的把柄。按理说王戈就算当个普通的小贩、伙计,甚至是小混混,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王戈自然想做点什么,在即将到来的靖难之中发挥点作用,至少要能让朱棣注意到,这样当永乐朝来临,朱棣荣登大宝,他也成为靖难功臣,就可以有福享了。在他不多的对明朝的了解中,朱棣貌似是历史上少有的几个能善待一起打江山的开朝功臣的君主之一。

他本来倒是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案,准备在青州建立一套自己的底层势力,慢慢发展,静待靖难到来。但在前来青州的路上,他偶遇一个大人带着个女孩被六个刀客围攻,在评估围攻者的实力后,觑准机会出手,解决了刀客。那被围攻的中年大汉身受重伤,临死前便托付他带着女孩前往青州城醉仙楼找“红姑”。

在前往青州府前,王戈就先看过燕王府对青州本地势力的调查记录,当时就注意到了醉仙楼老板娘“红姑”柳红岩这位不太为世人所知的“强人”,知道她本身极有手段,又和宁王有些微妙关系,背景强横。

所以王戈自然允诺,带着名叫白珑的少女一同前往青州城,借着这个契机,顺便接触“红姑”。

起初,白珑或许是沉浸在那中年人死去的悲伤中,又或是看到那搏杀死人的场面被吓到了,基本不怎么搭理王戈。于是王戈这一路上,就把“西游记”改编了,讲给女孩听。反正他也不打算写出来出版流芳万世,应该不算抢了吴承恩的著作权。

因为女孩的名字叫“白珑”,所以王戈就把很多孙悟空师兄弟三人的事情安到了小白龙的头上,而且从龙宫三太子变成了龙宫三公主,让她成了里面和孙悟空并列的第二主角。虽然西游记不论小说还是电视剧的情节,他都无法记得完全一样,但好歹前世看过那么多小说影视剧作品,把倩女幽魂、天师钟馗、新白娘子之类作品里的桥段也尽往上套。小丫头听着很有代入感,没多久,倒是开始主动缠着他听后续了。王戈便借机旁敲侧击、通过一些平常的对话,来打听她的身份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然后王戈知道,白珑小时候和母亲寄居一户远房亲戚家,后来母亲病故,恰逢饥荒,那亲戚家自己也不好过,就把才几岁大的白珑卖给人做丫鬟。然后有一天,有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找上门来,花了大价钱买下她,说要带着她去找姑姑。结果路上遇到中年人的仇家,被追杀了一路,最后重伤身亡。

联系到之前所了解的柳红岩的身世,王戈便猜测到,柳红岩应该是刚刚得知已故兄长还有个女儿在世,然后才派人来寻,只是没想到派出的人却遇到了仇家,被击杀半路。也亏得遇到了自己,不然白珑要是落到那几个刀客手中,柳红岩下半生估计都要痛悔不已。

把白珑送到醉仙楼后,柳红岩得知过程,自然也是后怕不已。派人去寻王戈简易安葬的那个中年汉子尸身,重新厚葬,然后对王戈奉上了百两白银酬谢,出手可谓大方。

但王戈要的却不是银子,他请柳红岩帮自己在衙门谋个捕快的活计。

柳红岩对此自是不解,百两银子,只换一个捕快的活计?这怎么看都划不来啊!

不过既然是王戈主动提出的要求,柳红岩自然还是答应了下来,而且直接给他在府衙弄了个捕头的位置。

王戈要的,当然不仅仅是“捕头”这个活计而已,他要的,是柳红岩帮他谋得这个活计。这样一来,他在青州城的黑白两道,就不再是个单纯的外来户,而有了个醉仙楼“红姑”的印记。这样一来,做很多事情,就会少了不必要的阻力。

感觉到袖子被拉动,王戈转头看去,见到白珑蹲坐在他旁边,微仰着头说道:“王戈,铁伯不是说你们还要再找个丫鬟么?你看我怎么样?”

王戈一愣,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儿有人欺负你了?”虽说在得知白珑的身世,送她来青州寻柳红岩的时候,他是存了些功利之心的。但这一路过来,他们俩其实相处得挺不错,倒真是有些像兄妹般了。小白珑住进醉仙楼后,他只要来见柳红岩,也必会来看她。在他看来,柳红岩不太可能苛待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否则也不至于费那么大力把小白珑接回来。所以如果小白珑受委屈,很有可能是醉仙楼里的其他人欺负或怠慢她。

白珑摇头:“姑姑待我很好,这里的姐姐们也对我很好,吃的、穿的、用的、住的,什么都很好。姑姑还安排人教我识字、弹琴、跳舞,我想学什么就可以学什么。”

王戈看得出她并没有撒谎,于是奇怪道:“那你说什么胡话,小姐不做,要当丫鬟?”

白珑撇撇嘴,低头拿手指拨弄蚂蚁:“在这里我不自在,你不是缺丫鬟么,我给你当丫鬟不好么?我手脚可勤快了。”

“你这丫头……”王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要真跑来给我当丫鬟,你姑姑还不把我给撕了?”

“那……我要跟你学武功。”白珑想了想又说道。

“学武功,你该跟你姑姑学啊,她武功可比我好得多。再说了,你现在都是醉仙楼的大小姐了,学武功做什么?”

“我又不想当大小姐。”

“那你想当什么?”

白珑想了想,说道:“我要当捕快。”

王戈忍不住大笑起来。

白珑横了他一眼:“不行吗?”

“你这是没人陪你玩,觉得孤单了吧?”王戈说道:“你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我家玩啊。”

白珑转过头,撇了撇嘴:“你白天都在衙门,晚上我又不能出门。”

“这样吧,你要学武,还是得找你姑姑。不过我也可以偶尔过来传授你一门内功心法,这心法也不影响你学其他武功,不过不得外传,好吧?”

本来一脸秋风惆怅的少女,立刻变得高兴起来:“好啊好啊!”

看到少女雀跃,王戈也是笑起来。白珑在这深宅大院中觉得孤单,他在这大明朝中,又何尝不是。

第三章 没想到吧

第三章没想到吧

距离青州城十数里外的一片荒僻树林中,四个穿着各异、拿刀持剑的恶汉,将一个年轻的灰衣男子围困中间。

“奸贼!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一个一头红毛、豹头环眼、一手一把大斧的汉子得意大笑,眼中却满是阴毒很辣:“今天你就是插翅也难飞了!想得个痛快,就乖乖把刀扔了,跪地求饶,兴许大爷们心情好,能赏你个全尸!”

“别指望其他人了,我们三弟、六弟已经把他们遛到别处去,没有一两个时辰,是赶不过来的!”另一人冷笑着说道。

被围困的,便是王戈。

早前因为周边几县频发绑架、盗抢案,青州府衙和周边各县都出动了大量捕快、青壮,围堵搜捕。除了总捕外,青州城里的四位捕头全都出动,王戈自然也不例外。

这些案子,实际上是一个叫做“花祁山小七义”的团伙所为。这所谓“小七义”实际是由七个恶行累累的二、三流高手组成,专干些劫掠商旅、绑票勒索的案子,却又自称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早前他们一直在太原一带活动,但因犯下个大案,撕票了个当地豪绅,被官府派兵追剿,不得不南下东进至山东境内避祸。

结果小七义中的老四孤身逗留青州城时,被王戈设计掳获,如今关押在大牢中,已经判了秋后斩首。

他们此时来到青州府地界这番大闹,为的就是把青州城的捕快力量吸引出来,暗渡陈仓,劫狱救人。若有机会,便顺便把抓住他们老四的捕头王戈给办了,也算是给老四报仇,听说老四在牢里被拷打得不轻,救出来估计人也废了。

王戈左右前后看了一圈,这几个家伙,如果都是一对一的话,他倒是不怯,胜负在五五开。但一对四?如果是单纯拼武艺,那是绝对赢不了的。

看到王戈瑟缩着把刀放下,一边放还一边颤声说道:“几位好汉,在下也是身在其职,不得不为,如果各位放过在下,在下必想办法帮各位营救刘大侠!”四个大汉都是满脸不屑的表情。

“朝廷鹰犬,六扇门走狗,就是这副模样。平时狗仗人势,一旦面临绝境,便是贪生怕死,摇尾乞怜,哪能与我等江湖好汉相提并论。”那为首的红发大汉说罢,还向地上唾了口唾沫,颇为鄙视。

“不过大哥,他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若有他相助,我们救老四也容易些。”

红发大汉骂道:“你傻了?让他帮忙,咱们就等着被一锅端都送去菜市砍头好了!”

“别!别杀我!我这有……我这有大牢的钥匙,还有进出的腰牌!”

王戈说着,便伸手进怀,掏出了个东西往面前一抛,与此同时飞速趴地。

那被抛到空中的,是个很奇怪的八角盒。但是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的红毛大汉却瞬间认了出来:“唐门八面雷!!”两把大斧已是同时摆起,护住面门。

只听一阵密集的咔嚓声响起,那八角盒从八个面向周围喷出数十根细针。

虽说小七义的几人都算是极有江湖经验,几乎在王戈抛出东西后,马上就一边抬起兵器格挡要害,一边飞速后退。

但那些飞针实在是太多,四人最少都被扎中了一针。

“卑鄙!”

“王八蛋!”

“狗贼!”

“卧槽!”

“快撤!”

“杀了这厮!”

“啊啊啊啊!”

八面雷射出的暗器钢针很细,若没有扎中要害,其实很难致命,就算中了心脏等部位,如果是修炼外家功夫的武者,入肉也不深。

但这些钢针上,却都淬了毒。

所以在八面雷射出暗器,还未落地时,王戈就已从地上弹起,抽出怀中短匕,向离得最近的大汉冲去。

那大汉虽然也中了暗器,但还未毒发,面对突然欺近的王戈,只是挥刀下劈,想要将他逼退。

却没想到,王戈直接用肩膀顶着他的刀,贴近身来,手中短匕斜捅进腹,一绞一拉一抽,便向另一大汉贴去。

那大汉失去意识前,满脸的不可置信——自己明明砍中他了,为什么……为什么砍不进去?

王戈出其不意地硬顶着两个大汉的攻击,瞬杀二人,然后好整以暇地持匕望着剩下的红发大汉和另外一人。

“妈的!这家伙穿了护身软甲!”

“护身软甲又怎么样,老子的斧子劈他脑袋上,一样让他……”红发大汉看着两个兄弟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惨死面前,睚眦欲裂,当正打算和剩下的兄弟冲过去将王戈劈成肉酱,却发现头有点晕,脚有点软,知道毒效开始发作,大喝道:“先干掉他!”

但是现在王戈却不急着和两人相斗了,飞速退后,和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刚刚先击杀的,正是四人中轻身功夫最好的两人。而剩下的红发大汉和另外一人,虽然力量更强、内力更深,但正常情况下就追不上他,何况现在都中了毒。

红发大汉追了一会,发现追不到王戈,而毒效已经越来越明显,便想和同伴先撤。但王戈却远远地吊着他们,他们进,他退,他们退,他进,就像一条紧盯着他们的饿狼般。

“大哥,你先走!我拖住他!”察觉到这么下去,他们必定会被王戈耗到毒发,两个人都跑不掉,和红发汉子一起的大汉终于停了下来,面向着远处靠在一棵树旁耍着匕首的王戈说道。

“二弟,要走一起走!”红发汉子却是不肯。

“大哥!你不走的话,咱们俩都没法走了!你去找三弟、六弟,以后给我们报仇!”

红发汉子恶狠狠地盯了会远处的王戈,又抓着兄弟的肩膀嘱咐了几句,终是扭头离开了。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王戈没有留下来对付老二,而是继续跟着红发大汉。

这样一来就尴尬了,老二倒是也想找王戈拼命,将他拖住,但追不上他呀。这地方又不是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随便一绕就把他绕过了。

于是两人无奈之下,只得又继续结伴跑路。

虽然两人分别只中了一针和两针,但这么奔逃,气血运行,不一会就已经气喘吁吁,手脚发软,走不动路了。

而这时候距离王戈抛起八面雷,甚至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王戈好整以暇地走到两个瘫软在地的家伙身前,俯瞰着他们:“虽然你们都是人渣畜生,但不得不说,还真是挺讲义气。”

“要……要杀……要剐……”红发大汉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王戈笑了:“还真把自己当英雄好汉了?死你们手底下的无辜百姓,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吧?”抬手指了指天:“有没有想过,现在他们正在天上看着你们?”

“放心吧,这毒不是致命的,一时半会,你们死不了。”王戈拍拍红发大汉的脸颊,问道:“来,告诉我你的真名,我知道龙义天不是你的真名。”

见红发大汉不说,王戈便拿匕首捅了旁边的老二一刀,不过因为毒发的缘故,他只是有气无力地唉了一声。

“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再捅你兄弟几刀。”王戈说。

红发大汉怒视着他,咬着牙说道:“王……颌……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无所谓了。

“哟,还是本家。”王戈笑了笑,其实他本就从老四那知道这个真名了,之所以还要问他,是为了观察他说真话时的表情和反应。

王戈继续问道:“那么王老大,你的小金库在哪?”

红发大汉愣了下,竟是下意识地瞥向了旁边的老二,然后立刻说道:“我们……兄弟……没钱!”

王戈笑:“你的兄弟们是没钱,拿到手都吃喝嫖赌花光了。但你不一样啊,你有钱!每次你们拿到一笔钱,你都会想办法吞下一部分,然后藏到自己的小金库里,剩下的才拿出来分成七份。你的兄弟们还真以为你这当大哥的,这么几年下来,都是和大家拿得一样多,难怪对你死心塌地。不过也活该他们,一个个估计加减法都得掰手指头去算的大老粗,你说分多少还不就是多少了?诶?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哦,你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吧?你忘了,你那位四弟还在青州府衙的牢房里关着呐。”

旁边的老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大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以为对兄弟赤胆热诚的大哥,居然会这么做。

王戈继续说道:“他算是比较聪明的了,早就知道你在偷藏钱,不过不敢说,若去质疑你,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血口喷人!”红发大汉虽是矢口否认,但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出卖了他。

“你们老四已经告诉我了,你的小金库藏在‘花祁山’的一座山洞里……”王戈说着,看到红发大汉脸上露出的一丝冷笑,转而道:“看来不是在那山洞,应该是藏在平阳的姘头那里。”

红发大汉也意识到王戈是在诓他,显然这些地方都是从老四嘴中逼问出来的小金库“可能所在”。

“说出来呗,如果我拿到钱,说不定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红发大汉却是显然不相信王戈的话,眼睛一闭,脖子一梗,打算和自己的“小金库”一起下地狱了。

不过王戈却不相信这红发大汉会有这么硬气,这种自私自利、会贪下团体利益为自己屯小金库的人,绝不会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他现在这副模样,不过是知道把“小金库”交出来,也难逃一死罢了。

王戈作为燕王培养的密谍,从小除了练武以外,还进行了大量诸如拷问、审讯一类的技巧培训。老实说,这时代的审讯技巧,或许在理论水平上比不上后世,但在实用性上,却是有过之无不及——毕竟这时代可不需要讲什么人道主义。

王戈拿出一个小瓶,用之前的暗器细针在瓶中蘸了下,对红发大汉说道:“这可是好东西,你知道这一小瓶要多少钱么?啧啧,十两黄金!”

“老子做鬼……也不会……”红发大汉睁开双眼怒视王戈,但狠话还没说完,就见到王戈把那细针扎到了旁边老二的手臂上。

“痒……好痒……痒啊!……”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老二已是抓着自己的手臂在地上蹭得血肉模糊。看他那疯狂的样子,仿佛之前八面雷上的毒针都已经失效了般,全身青筋暴突,在地上滚来滚去,使劲抓着、蹭着手臂被扎到针的地方,甚至开始以头抢地,想让疼痛代替麻痒。

不过王戈并没有让他痛苦挣扎多久,匕首捅进心脏,替他解决了痛苦。

再回头看那红发大汉,已经满头虚汗,眼中惧意尽显。

“你……你可是衙门的捕头,用这种阴毒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王戈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你不是说了,我是朝廷鹰犬、卑鄙小人么?再说了,你们绑票的时候,对人质也没讲什么江湖道义吧,被你们蹂躏至死的黄花闺女可不少。怎么样,你真不说么?”

红发大汉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王戈的意思,他若是不说出小金库的所在,怕是王戈真能让他被这个毒折磨至死。

红发大汉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带你去,你拿到钱后,放我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那……那就杀了我吧,反正都是死……”

“都是死?错了,怎么死才是关键的。”王戈摇了摇头。

看到他又拿出那个小瓶,红发大汉终于崩溃了,趴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求……求你了,大老爷,给小的一个痛快吧……”

王戈似乎沉吟了会,说道:“你先说说,藏钱的地方在哪,离这有多远。”

红发大汉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个地名,是在太原府境内。

“太原府,具体是在哪个地方?”

“大老爷,具体的地方,小的到时带您去,这一时半会,小的也说不清呐!”红发大汉哀求道。

“看来还是得给你上点手段。”王戈准备打开瓶塞。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女声响起:“够了!这种有伤天和的毒,不应多用!你就那么在乎他藏匿的金银么?”

第四章 女侠

第四章女侠

身后的女声突然响起,王戈几乎本能地做出反应,瞬间俯身前冲两步,作出躲避动作,然后猛然回身,右手手掌向外,做出了个推的动作。

嗡的一声脆响,如蜜蜂振翅般,王戈袖口闪出一片银光,紧接着便是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和女人的惊呼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突然出现在王戈身后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剑客,面突然泼面而来的暗器,她反应不可谓不快,长剑舞如龙卷,格开了部分暗器。虽然这女剑客与王戈的距离,相比起之前红发大汉等人要远得多,但这次王戈激发的,却是比八面雷要厉害得多的暗器。

那女剑客看着扎在自己身上的数根钢针,惊愕无比:“暴雨梨花针?!”

这可是唐门最强暗器,他怎么会有!

刚刚王戈甩出那八面雷就已经足够惊人了,但这东西毕竟钱花够了,有渠道,还是能够买到的。而像暴雨梨花针这种东西,就是唐门嫡系,都没几人能有,可不是单单花钱就能买得到的!

难道他是唐门当代行走江湖的传人?

真是卑鄙无耻啊……

想到这里,女剑客面前一黑,慢慢软倒在地。

王戈走到近前,低头皱眉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剑客。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背上已是被冷汗湿透。被人悄没声息地靠近身后,这对自以为算计妥当、万无一失的王戈而言,实在是莫大的意外。

毫无疑问,这个女剑客是个高手——很高很高很高的那种。

也亏得他出其不意用了“暴雨梨花针”,否则就算他穿着刀枪不入的“金刚神宝甲”,也远不是人家的对手。

“暴雨梨花针”所射出的钢针,就比之前八面雷的要长和大得多,专破护体罡气。射程和破坏力也要强出一大截,上面淬的毒更是比八面雷的昂贵数十倍,几秒就能发作,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缺货。因此之前他对付“小七义”那四个家伙的时候,才没有用出来——没有必要,他也舍不得。

不过在犹豫了一会后,他还是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个小瓶,取出三粒药丸塞到女剑客口中,助她吞下。

这是针上毒药的解药,否则的话,按这女剑客所中的针数,就醒不过来了。

……

程浩妍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脑袋也昏昏沉沉。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昏暗、简陋的木屋中,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自己不远处,手里把玩着一个人皮面具。

心头一惊,程浩妍猛地从木床上坐起,抬手抚脸,皮肤光滑,果然自己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揭下。再看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物件,从碎银、铜钱,到路引、丹药,全是她身上的东西。

昏迷前的经过浮上脑海,程浩妍不由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年轻人:“又是暗器淬毒,你也太卑鄙了!”

年轻人自然就是王戈了。

当时在听到女剑客声音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进行了反击,用“暴雨梨花针”将她放倒,但随即他就想到,这女剑客怕是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否则也不会出来后没有先动手而是先出声了。

王戈对女剑客身上的物品进行了检查,这女剑客居然也穿着护身金丝软甲,虽然在防护力上比不上他身上的“金刚神宝甲”,但更轻更薄,也更精致,女人穿在内里,也不显丝毫臃肿,看着就是造价不菲。也正因为有这护体软甲,加上她本身的护体罡气够强,射中她躯干的两根钢针才没有破入体内。否则的话,不说毒发了,单就暗器钢针也够造成不小伤害。

那柄长剑也相当不一般,看起来古朴,没有什么装饰,但是极其锋利,削铁如泥。拿桌椅试剑,就跟切豆腐似的,显然并非凡物,是杀人、实战的利器,搞不好甚至可能是江湖有名的宝剑。

除了这两样外,其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几个可能装着伤药的小瓶,一个看着就是造假的路引,不多的碎银、铜钱和几张小面额的银票。

但从这女剑客中毒的情况和气息的反应、以及之前悄无声息就出现在他身后的情况来看,女剑客的内力修为必然强得可怕,到底多强他不知道,但肯定是一流往上,比王戈那更是强出好几个层次去了。这么年轻就能有这样的修为,除了本身必须天赋超凡外,还得有很强的师门和物质供给,换而言之,就是要有钱有背景。

联系到女剑客说的那句话,王戈猜测这可能是个刚巧路过,想要管闲事的名门大派出身的嫡传女弟子。

然后他发现了女剑客脖子和脸上的肤色有些许差异,肤色因受日晒部位缘故,有差异也正常,但细细观察下,连皮肤质地也有差别,这就有意思了。

王戈也学过这时代的易容化妆之术,很快就找到了人皮面具的接缝。

人皮面具揭下后,是一张远比之前更漂亮数倍的脸,而且看着还又更年轻了几分,好像十七八岁,甚至十五六岁都有可能。这张有些可爱的娃娃脸,更像那些长于深闺中的富贵小姐,而不像风吹日晒、风尘仆仆的持剑女侠。

但这样一来,之前对这女剑客的背景评估,就不得不再拔升一层了。

所谓“人皮面具”并非真的用人皮制成,只不过看起来、摸起来与人皮几无区别,才有此称呼。这样逼真、贴合的人皮面具,每一张都是无价之宝,价值连城,而且需得定制,只有一人能用,这可不是一般江湖门派、世家所能拥有的。退一步说,就算能有这种东西,一般也不会给这么年轻的后辈用。

据说楚王有个女儿自幼好武,天生神力,又有天赋,请了数位一流高手供奉来教授武艺。

这女剑客不会姓朱吧?

“欸……这位女侠,之前可能是有些误会。”王戈讨好地说道:“你看我当时太紧张了,反应过度,伤了女侠的贵体,实在是太抱歉。”

女剑客冷哼一声,刚想再说什么,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些怪怪的,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虽然穿着,但胳膊和大腿上却有些膈应,摸了一下,发现竟是绷带!

看到女剑客表情的变化,王戈就知道是什么原因,赶忙说道:“女侠勿怪!之前因为在下的暗器误伤了女侠,这为了以后不留疤痕,免除后患,不得已先替女侠处理了下伤口。女侠请放心,伤到的部位不是要害,在下已经替女侠除了毒,绝计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意思就是我只包扎伤口,关键部位真的没偷看。

女剑客却是咬牙切齿地望着他:“误伤?你那叫误伤吗?”

王戈苦着脸赔罪道:“在下胆子小,女侠这轻功又实在太高,突然出现,在下实在是被吓得不轻,有什么宝贝就都使出来了。”

“胆子小?怕是做贼心虚吧?”女剑客眉头微皱,说道:“你一个官差,堂堂的捕头,抓到犯人,不押解回衙门,居然私刑拷问对方的藏银。你对得起你的俸禄,对得起这份差么?”

“是是是,女侠教训得是,是我一时贪心。”王戈连连点头说道。

“我看着不像是一时贪心,倒像是处心积虑啊!”女剑客却是一脸的不信。

女侠,你这样会被人灭口的我跟你讲!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王戈知道这女剑客看来是偷偷旁观了全程了,他说的话都落入其耳,现在自己的形象肯定是个腹黑卑鄙、心狠手辣又贪财残忍的朝廷鹰犬了。

“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唐门的独门暗器‘暴雨梨花针’?还有暗器上的毒又是什么,发作得怎会如此之快?”女剑客却是反问道。

“这就是‘暴雨梨花针’?我不知道啊!”王戈将绑在小臂上的一个狭长精致的机匣取下,理所当然地扯道:“这是我曾经救过的一位老爷爷送给我的,我也不知竟是唐门奇宝‘暴雨梨花针’,不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定不敢收下。至于那毒,是我曾帮过的一个行商送我的,据说是南疆来的奇毒,用一点就少一点了。”

“之前那个被你折磨拷问的人呢?”女剑客又问道。

怎么搞得好像她才是捕头,自己是犯人似的?

王戈心中腹诽着,但面上还是很耐心地回道:“当时见我注意力被女侠吸引,那厮想要偷袭我,被我反手击杀了。”

事实上,放倒女剑客后,王戈依然继续了未完的拷问。只不过出了这档子事,他也没耐性慢慢钓出答案,直接下了“猛药”。最后红发汉子只给出了一堆模棱两可的答案,但对王戈而言已经足够。

见女剑客还是连名号都不报,王戈也有点烦躁,但面上仍是和气:“既然女侠名讳不愿告知在下,那在下也不好再追问。女侠体内的毒素已经基本解去,余毒只要每日多喝水,不足三日便可排尽。哦,以女侠的内力,估计要不了一日就可无碍。这瓶是补血清神丸,可帮女侠补上受创的元气。还有这几张银票,共计五十两,就当在下误伤女侠的小小补偿,还望女侠不介收下。”

这个数字是他根据女剑客身上带的钱,估算出来的还算得体的数字。五十两对现在的王戈自然不算什么了,现如今他随便黑吃黑一把,都能有不少横财。倒是耗掉的那次“暴雨梨花针”针阵,让他比较肉痛——虽然发挥出了应有的效果,但却要赔钱赔礼收场,真是让人郁闷。

王戈也不待女剑客回应,把银票放在了桌上,和她身上的东西在一起,便准备告辞:“这小屋是我认识一猎户搭的,平日里他也不会来。有水和少许干粮备着,女侠若是愿意,可以稍作休息再行离开,咱们就此别过……咦?”

正打算丢了银票就闪人的王戈,忽然注意到了桌上本属于女剑客的银票,那是二十两的宝丰隆银票。

宝丰隆是整个山东最有名的银号,这女剑客出现在青州府境内,拿着宝丰隆的银票也很正常。但王戈却注意到,这张银票的右上角,有一个很小的、不规则的茶渍,这却勾起了他的记忆——在两个月前,他曾拿过一张右上角有茶渍的宝丰隆二十两银票给铁伯开销。

但王戈很清楚,他三天前又拿钱给铁伯的时候,铁伯明明说过,之前他给的二十两还没动过。

王戈愣了会,突然抬头看向女剑客:“女侠,你不会姓程吧?”

第五章 卑鄙小人

第五章卑鄙小人

看着面前这个甚至已经开始有“神捕”名头的年轻人,程浩妍眼神复杂。

在阔别七年后,她在昨天终于再次回到了青州城。

七年前,程家被人灭门,程浩妍因在邻居家玩而逃过一劫。全家十三口人,只剩一盲眼老仆侥幸未死。

她悲痛万分,在一些所谓的远房亲戚的“帮助”下,散尽家财安葬了亲人,最后只剩一栋宅院。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凶手是“追魂索”刘破,但这家伙武功极高,手段歹毒,行踪诡谲难觅,官府除了发海捕文书,也没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她遇到了师傅。

师傅说知道是谁杀了她全家,也知道怎么找到那个人,但不会帮她报仇。

师傅说自己行万里路,阅百万人,她的天赋最适合当自己的传人。

师傅说要教她自己毕生所学,十年内就可手刃仇人。

她没有任何犹豫,叩首拜师,将家里所剩最后一栋宅院送给了盲人老仆,和师傅离开了青州。

不到十年,而是七年。

七年后她学得高深武艺,师傅告诉她,那个仇人已绝不是她对手。

但当她回来准备报仇时,却得知,仇人已经死了三年——是作为通缉要犯,被一位青州的捕头逮到,被判了斩立决。

据说过堂的时候,这罪行累累的江湖黑道高手,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旁观的百姓齐声叫好,还有人扔菜叶和鸡蛋,他似乎没挨到斩首,就已经死掉。

那是这位捕头到青州办的第一案,最初也并非是为程家当年的灭门案,而是在办另一个案子时,于昌乐县得到消息,恰巧发现了这个通缉要犯,于是和当地百姓设计将其擒下。

当初那位程家老仆曾将程浩妍送给他的那栋宅院拿来悬赏,谁能把成家灭门案的凶手杀死,就把房契给谁。所以当名叫王戈的捕头亲手逮到那凶手后,老仆就要把房子送给他。但他坚辞不受,最后拗不过,又正好要找住所,才住进去是成了老仆的房客。

那老仆自然就是铁伯了,程浩妍到青州时,王戈正好出城,前往周边县镇查案。

程浩妍听铁伯讲了一箩筐王戈的好话,虽然没能手刃仇人让她有些憋闷,胸腹中一口气无处可出,但王戈早了三年将那恶人逮到伏法,还是让她有些感激的。

然后她从铁伯口中得知王戈前往邻县查案,想到回青州时,在路上听到的关于“小七义”的一些传闻,知道他们可能就在青州府活动,而王戈又刚刚抓了他们的老四,便怀疑这次可能会是针对王戈的陷阱。

程浩妍本是打算暗中保护王戈,在关键时刻出现救下他,也算是感谢他替程家报仇了。

在看到王戈中计陷入重围时,那副求饶乞活的丑样,程浩妍真是大失所望,毕竟铁伯把他说的太好了,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孬货罢了。在她看来,即便是身陷绝境,作为一位捕头,一位正道人士,怎么着也该拼死战到最后才对,哪有直接掷刀求饶,还说要帮他们救出同伙为条件的?

就在她有些不情不愿地准备现身救人的时候,那王戈却以八面雷轻轻松松实现了反杀,暗器加毒药,一下子彻底控制了局面。她也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小七义”的陷阱阴谋,早就为王戈所看透,这家伙不过是将计就计。

再看到王戈追得红发汉子两人上天入地无门,拷问起“小金库”所在,并且用极其恶毒的毒药把其中一人毒死,还打算继续折磨拷问另一人后,她又意识到,这位王捕头费这么大心机、做这么大局,为的不是追捕恶人归案,而是那红发头领的“小金库”!

程浩妍终于是看不下去了,现身阻止。

但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有“暴雨梨花针”。

而且第一时间就用了出来。

针上还淬毒!

真真是个卑鄙小人啊……

她想到铁伯跟她说的一句话:“若天下的捕快都如王戈一般,那这世上的罪恶怕是能少掉一半。”

那时她是觉得铁伯因为与王戈在一起生活了三年,所以太过倾向他,言过其实了。但现在来看,铁伯的意思,或许是恶人就需恶人磨?

然而想到王戈拷问那红发大汉的原因,她心里又忍不住开始摇头——若是为了惩奸除恶,而不得不用一些恶的手段,那她也是赞成的。若是程家灭门案的凶手落到她手里,她必也不会让其死得太痛快。但这王戈,他设计、杀死和折磨那些人,分明是为了他们手中藏着的脏银!

她想到那“追魂索”刘破,当初怕是也没少了被王戈这番拷打逼问吧,栽到王戈这么个贪财的卑鄙小人手里,被折磨至死,刘破怕是心里也窝囊得无以复加,死不瞑目吧?

这么一想来,她又觉得有些痛快,王戈的脸看起来都顺眼了些。

程浩妍运行了下体内真气,已经恢复了三成,差不多了。

她起身,将人皮面具和自己的其他东西都收起来,边收边说道:“你将那身负我程家血债的恶贼逮捕斩首,我程家算欠你一个人情。”

“哪里哪里,那都是我该做的,职责所在。”王戈搓着手,抱歉地说道:“你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职责所在么?”程浩妍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长剑向门口走去:“铁伯认为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捕头,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程浩妍离开后,王戈却是忍不住感叹自语:“啧啧,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像没事人似的了,这内力得高到什么程度?我记得铁伯说过,她离开青州的时候不到十岁,现在应该顶多就十七岁吧。真是……怪物。”

或者,那个把她带走,传授武功的师傅,才是更加可怕的怪物。不论程浩妍的天赋再强,能在七年的时间,就让之前没学过武的小女孩,修成如此强横的内力,又给她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傍身,她这师傅,恐怕是那几个天榜有名的怪物之一。

说起来,程浩妍和“红姑”柳红岩的经历倒是都很像,都是家中突遭大变,然后学得一身好本领回来报仇。只不过柳红岩成功地用自己的手段报了仇,而程浩妍的仇却让他先报掉了。

王戈目光投到桌上,那几张给程浩妍赔罪的银票她没有拿,从她最后的话来看,似乎对自己还是挺有意见的。

王戈现在也能猜到,她突然出现,估计是跟着来帮忙的。而自己对付“小七义”时的表现,都落入她的眼中,想必是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大侠风范,让她失望了吧。

之前铁伯没少跟他说程浩妍这位程家小小姐的事,说她从小就是特别有想法,特别聪明,也特别能闯祸。程老爷经常感叹,这丫头如果是男的就好了,将来一定能成器。在程家突遭大变后,还不满十岁的程浩妍整个人一下子好像就长大了,性子也变了。然后遇到了她师傅,立刻决定要亲自学武报仇。

铁伯还曾半开玩笑地跟他说过,他和他们小小姐其实是一类人,说不定很能谈得来。言语中还隐隐有撮合的意思,反正程家大仇已报,等到小小姐回来,也是成亲的年纪了。

王戈忍不住笑起来:

铁伯,我们明显不是一类人啊!

第六章 装备流

第六章装备流

三天后,王戈回到了青州城。

青州的另两位捕头,在他事先的安排下,成功地逮到了“小七义”里的老三和老六。这两货本是想引开其他官差,让王戈落单。却没想到一切都在王戈的算计中,反而成了官差们的瓮中之鳖。

不过王戈这边,却是“险些被四个恶徒埋伏,待大队人马汇聚后,他们却已逃之夭夭”。

那四人的尸身上,毕竟留下太多痕迹,还是不要落到公门手里为好,反正他也不差那点功绩。

他也相信,程浩妍就算对他的做法有意见,也不太可能会“出卖”他。

回到家里,铁伯果然马上就问,有没有遇见他家小姐。

王戈便将两人相遇的过程大概说了一下,略过了拷问“小七义”的过程,只说程浩妍出现的时候太过突然,被他的暗器伤到了。不过好在她内力深厚、扫开躲闪了大部分暗器,又着软甲,没有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铁伯眼盲心却不盲,虽然王戈说的不太详细,但他也听出来,两人的这初次相遇,似乎相处得并不太好。

而且程浩妍离开后也没有再回来过,似乎也不打算再见王戈的样子。

“你们这位程小姐的师傅,是何方高人啊?”王戈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之前铁伯讲说程浩妍被看中、拜师的事,还没怎么当回事,也没有细究深问。但见过程浩妍,见识过她深厚的内力后,才意识到,她那位师傅怕是相当牛掰。

铁伯回忆了下,说道:“小姐从不提她师尊名讳,这次回来也没说,似乎她师尊不太想让人知道身份,兴许是有仇家或麻烦。不过当初听小姐说过,那是位长得很漂亮的女剑客。我只听过她的声音,应当算是那种不爱与人交谈的高手风范。”

王戈明白,铁伯的意思,就是那位“师傅”比较高冷,拒人千里之外。

女剑客?这个范围一下子就小了很多,天榜上排得上号、叫得出名的女剑客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难道是峨眉派的“斩魔剑仙”?不对,按峨嵋派的风格,当初知道程家灭门案的凶手是谁、在哪,必然是先杀了除害再说,断不会搞什么“你以后学好了再自己报仇”这一套。

莫非是“赶剑仙子”王恨水?又或是那位传说中的魔教掌剑使司马俊秀?

不过王戈也没纠结太久,反正那位程小姐、程女侠就算看不惯自己的做法,有铁伯这层关系在,应该也不会找自己麻烦,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回到屋里,王戈将门锁上,把身上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

各种瓶罐、零碎物件一大堆,有毒药、解药、伤药,有暗器、身份名牌、钥匙等,若不是他的衣服都特别找人加了多个内兜,还真是不太好装。

外袍、中衣脱下后,是一件黑色软甲。相比起程浩妍那件,明显要厚重一些,防御力也要强出一层。黑色软甲脱下后,里面竟然又是一件银色软甲,这件就要轻薄许多,防御力小一些。

然后从右小臂上解下了一个狭长的机匣,正是之前射伤程浩妍的“暴雨梨花针”。但程浩妍不知道的是,王戈的左手小臂上,还绑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暴雨梨花针”。即便对唐门而言都是十分稀有的宝物,没想到王戈居然一个人就有两个!

解下暗器后,王戈又解开了大腿、小腿上各缚着的一圈银色轻薄护甲。而小腿上除了软甲外,右腿上绑了把笔杆般的细长杆,可以用来吹射暗器毒针,左腿上绑了把轻巧的刀片,以备不时之需。

而他的两双鞋,也都不是平常的捕头所穿的皂靴,靴底有机括,可以弹出剑刃。

他手腕上的护腕,也各戴着一个金属手环,按动机关后,可以伸出带毒尖刺,于人不备之时,近战纠缠时伤人。

如果有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一定会惊得合不拢嘴,王戈这家伙,从头到尾的装备,实在是多得令人发指。

之前他在感叹程浩妍身上的宝贝多,但真要论价值,其实他身上的这堆东西,甚至比程浩妍的还要高。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这次离开青州城,又明知“小七义”在算计他,所以准备得更充分些。若是平时外出,基本上内里只穿一层银色软甲,四肢也不会缚甲,各种毒药解药和暗器带得也会少很多。

将所有的装备卸下后,王戈只穿着一条大号短裤,坐在桌前,就着烛光,开始拆卸那个用过的“暴雨梨花针”。

之前不论是“八面雷”还是“暴雨梨花针”射出的钢针,他都收集了回来。“八面雷”的还好,做清洁和重新淬毒,安装回去后,就可以继续使用。而“暴雨梨花针”的钢针,因为发射的力量要强大得多,所以大都有略微的变形,需要重做调整矫正,才能再用。而若是撞到硬物,变形太多的,便不能再用了。

这些钢针每根的造价都不菲,上面淬的毒亦是价超黄金,也难怪王戈不舍得拿来对付“小七义”了。

事实上,不管是“暴雨梨花针”还是“八面雷”,又或是其他预装飞针的机关暗器,即便没有使用,每隔几天也都必须进行一次保养。上面淬的毒,同样经过一段时间后,效用会大减。所以基本上在预计会有战斗时,王戈才会给所有的机关暗器上毒,并进行一次“大保养”。

虽然拥有唐门至宝“暴雨梨花针”和“八面雷”,但实际上王戈和唐门并没有什么关系。

看着被彻底拆开的暗器零件,王戈的思绪又回到了刚刚重生穿越时

……

刚意识到自己穿越重生的时候,王戈就发现,他并不像网络小说中很多主角那般,生在公侯宦贵之家,含着金汤匙出生,俏丫鬟照顾起居,牛逼老师指导学业,还有个虽然很喜欢闹别扭却注定才色双全、出身高贵的未婚妻。

他刚刚降临这个世界没多久,就尝到了饥寒交迫、徘徊生死边缘的滋味。

他这一世的生身父母因为饥荒而逃难,在他刚刚出生不到一周,父母就都死于一场流民暴乱,他本来也是死定了,但是却为路过的一只有大批骑士护卫的车队发现,将他带上了车,喂了些米汤,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那个庞大的车队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山谷中,这谷中本有一座山村,但是毁于战乱,已经完全成了废墟。车队在此建了起了一座座规整的房屋,但对那些荒芜的田地却不怎么搭理。

偶尔被车队中的护卫抱下车逗弄的时候,他发现,被带到这山谷中的,除了他外,还有数量非常庞大的孩童——都在三到十岁之间,大部分都是男孩。

这些孩童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吃穿倒是不愁,每隔一段时间都有车队载送物资进来。不过这些孩童,除了识字读书外,每日里都要进行着相对他们年龄而言,十分巨量的武艺训练。

幼年时还只是简单的跑跳、拉筋、静坐、吐纳,强度随着年龄的不同,逐渐推进。到了七八岁,就是强度很高的武技训练甚至直接对战了。几乎每个月都有孩童因为训练断了骨头,好在山谷里有几个医术十分高超的大夫,还没有孩童因此残废。

王戈在三岁后,也成为了这些孩子中的一员。从山外送物资的车队,偶尔也会再带回几个孩童。这些孩童无一例外,都和王戈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偏僻山谷、训练孤儿,这怕是要造反吧?

第七章 墨门黑科技(上)

第七章墨门黑科技(上)

王戈可是已经知道这是明朝洪武年间,二百多年的大明王朝才刚刚拉开序幕,哪有什么造反能成功的?

好在没多久,他就通过那些护卫不经意间的交谈,得知了一些东西——毕竟没人会防着一个从没出过山谷的幼童。

他们这些人,竟然是燕王的部下。

明朝洪武年间、燕王?

王戈自然想到了那位永乐大帝、明成祖朱棣,那位通过靖难之役,把自己侄子赶下台,当了皇帝的朱元璋第四子。

如果是燕王的战车,那即便是造反,似乎把握也大得多。

但很快王戈就知道,他们被培养起来,成为燕王死士、密谍,是准备对付蒙古人。

十二岁,他就和一群伙伴一起,潜入草原,与鞑靼人打交道,也见证过数场明军对蒙古人、对北元的大战。

原本王戈身处明朝,又是未来皇帝朱棣的阵营,在山谷里从小练武,自我感觉也是相当良好,觉得对付普通成人,一个打十个应该宽宽松松。若是全身披甲、持长兵器、乘高头大马,那冲杀起来威力还要大得多。

所以王戈自然也曾存过马上建功立业,封侯拜将,成为无双猛将的念头。但是当他亲眼看过如滚滚洪流互相冲击的战场,亲眼看过那血肉横飞、生死无常的两军拼杀,他才明白,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战场,远比他之前所想象的残酷得多。

像他这样的武林高手,平日里如果打架厮杀,一对十个普通士兵一点难度都没有,如是在树林、街道之类的地形中,对付更多也是切菜一样。但在大战场上,他这点武艺还是根本不够看的,在钢铁洪流中,你只能顺流而走,有什么样的武艺都没用,如果逆流而上,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吞没。

流矢、暗箭、不知从哪里插过来的长枪长矛大刀,可能你到死都不知道杀你的是谁,你是怎么死的。

意外性太大了。

那些有赫赫战功的陷阵猛将们,更多的是靠整支部队的齐心协同,而个人只要力气够、骑术好就行,披着重甲、持着长兵器,听从统帅的指挥或是依靠敏锐的战场嗅觉,进行战斗、突击。但真论个人单打独斗的能力,未必能比江湖上那些高手强。

若是换个复杂点的环境,混迹江湖的老手,恐怕能用各种手段把猛将们吃得死死的。

王戈前世就是那种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不会轻易冒险,没有攒够金刚钻,不会去揽瓷器活的性格。玩推塔游戏,就是萎缩发育,杀人不一定多,但肯定死的最少。玩即时战略,就是种田暴兵,就是要兵海碾压的快感。

所以他很快便打消了在战场上做斩将夺旗猛将的打算了,就算要在军队里混个出路,也得当个文职。

因为燕王两次北征大胜,招降北元太尉乃儿不花、生擒索林贴木尔,北方的局势稳定了下来,王戈也被从蒙古召了回去。

再次回到最初待着的那个小山谷中,王戈和另两位同伴被带着秘密见了一个人。

他本以为能见到燕王,但最后见到的却是一个自称“道衍”的僧人。

不过这个僧人看起来似是很有地位,山谷里那些管理者、护卫们对他都相当尊敬。

王戈和两位同伴,都是年龄很小就被带到山谷中来,那两位都是两岁出头,而王戈更是几个月大就开始在山谷中生活。

毫无疑问,他们的忠诚度和归属感按理说是最高的。

道衍大师告诉他们,以后不用去和鞑靼人打交道了,他们三个带着另外一批密谍,要一路往南布置。

王戈当即就以为靖难之役要开始了。

但很快他发现,还是自己想多了,这位叫道衍的和尚,似乎是在替燕王未雨绸缪。

道衍拿出三本秘籍,说这有三本绝世心法,要分别送给他们三人。

这三本心法,类型不同。一本是需要潜心修炼,二、三十年后,必有所成;一本能够速成,两、三年内就能拥有不俗内力,但上限不高;一本是上限最高,真修成了当武道第一人都有可能,但很难掌握窍门。

结果王戈先选,那他没有任何犹豫,就选了第三本。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其实道衍一开始就已经料定他们三人各自会选哪一本了,只是让他们自己选,会更有修炼的动力。

三人选好后,道衍让另两人先离开,单独将王戈留了下来,却又拿出一本宽大又厚重的羊皮书给他,说这是作为他选第三本秘籍的补偿。

羊皮的封面上没有字,内里也没有标题,只是一个个机关零件的简图,道衍告诉他,这是“墨门秘典”,里面记载了很多机关暗器的制作方法,是墨门弟子记录整理、创造改进,从春秋战国时就已开始,至南宋时期才彻底销声匿迹。四川唐门当初的家主,就是得到了一位墨门弟子的传授,才奠定了唐门暗器甲天下的位置。

这“墨门秘典”是副本,但因为原本就有很多残页,剩下的也大都很模糊,所以这“墨门秘典”大部分人都看不懂。但道衍知道,王戈平日里就很喜欢拆东拆西,鼓捣些木工活计,说不定能有所得。

和“墨门秘典”一起交给王戈的,还有一个已经损坏的“暴雨梨花针”。

王戈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道衍和尚对自己这么好,一同来见他的另两位同伴,都是只得一本秘籍一门心法,他得了秘籍心法,还再得一本“墨门秘典”加“暴雨梨花针”?虽然秘典是残本,一堆鬼画符,暴雨梨花针也是残件,就像个破盒子。

待他真正开始修炼道衍给的那本叫做《凤凰涅槃大法》的秘籍后,就知道为什么要给他补偿了。

这特么的什么鸟神功,练了一整年,不说比他之前练的、整个山谷密谍都学过的“通脉炼骨术”差了一大截,就是比江湖上的大路货健体强身术都强不了多少。他去问道衍,得到的答复是,“凤凰涅槃大法”平日里的修炼只是打基础,想要真正提升内力强度,提升实力,却必须得在生死边缘徘徊、向死求生,才能激发“凤凰涅槃心法”的真正威力。

和尚还拿盖房子举例,平常的吐纳修炼,就是在挖地基。越努力,时间越久,挖的地基就越深越大,但只有真正经历生死,或者说大难不死之后,才会真正开始砌砖、架梁开始盖房子。这个心法的上限无穷之大,若能练成,必是宗师高手,他相信王戈的潜力!

得徘徊生死边缘?得向死求生?得大难不死?那要是大难直接死掉了呢??

知道这个真相的王戈一脸懵逼,有一句mmp很想对和尚说。

难怪说他选了这心法,要给其他的补偿……

不过另一方面,王戈对“墨门秘典”的研究,倒确实出了些成果。

老实说,他刚拿到这所谓什么“秘典”和那个“暴雨梨花针”残件的时候,心里是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他的灵魂说白了可是600多年后来的,见过了各种先进科技,对这些所谓的土方秘典真没多大期望,远不如那些武功秘籍对他的吸引力大——毕竟后世可没有神功内力。

但当他真的研究下去,并且有一件现成的“暴雨梨花针”残件供他参考后,他才发现,这个世界的“科技”,真的不像他所想想的那么简单粗糙!

在原本的想象中,暴雨梨花针这种盒子暗器,里面应当是靠压缩弹簧对钢针产生的动能,来射出钢针,达到伤人作用的。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第八章 墨门黑科技(下)

第八章墨门黑科技(下)

墨门秘典的核心,在于一样东西——“天外神陨”。

这货名字吊炸天,乍一听来,绝对会以为是陨石之类的玩意。但王戈通过研究秘典里的记载、图录,和那“暴雨梨花针”的残件,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陨石,而是磁石!

但是这磁石又不是普通的磁石,它的磁力要远比普通的磁石大得多得多。

秘典中的记载是,这“天外神陨”需要吸收天地之精华、人体之灵气,才能孕育出“真能”,可为各种机关之核。

翻译成人话,就是这玩意需要内家高手,用自己的真气,慢慢“调教”,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才能发挥作用。

经过雄厚真气“调教”后的磁石,不仅拥有极强的磁性,而且通过输入真气,还能改变它的磁极!

例如“暴雨梨花针”,内里核心就是一块“天外神陨”。最开始的时候,那些特制的钢针是被牢牢吸在神陨上的,但当真气从另一极灌入,磁极瞬间发生改变,贴合钢针的一面由吸附变成了排斥,产生的巨大力量,将钢针射出。

这玩意不就是特么的电磁炮么!?不对,是真气磁炮!

他知道磁铁之所以有磁性,是因为内部的电子以某种顺序排列,形成了磁场。而用“真气”的介入,可能是加强了磁场,并且可以改变它排列的方向,使磁极发生改变。

在明晰这一原理后,王戈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仅仅是对墨门的黑科技,更是对真气这一人体产生的玄奇力量的理解。

虽说他前世只是个刚刚毕业开始工作的程序员,除了编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玩游戏。但好歹算是个it男,动手能力还是可以的,从电脑主机、显卡、主板到各种元器件,都拆过修过。既然知道了这“天外神陨”的核心原理,那很多东西都有办法还原和修复了。

道衍和尚给他的“暴雨梨花针”,核心元件“天外神陨”并没有损坏,只是外壳和藏针匣坏了而已。只要按照模版,从新制作一个——甚至另造一个都没问题。

在十六岁离开山谷,受命前往青州潜伏时,王戈不仅修复好了道衍给他的那个“暴雨梨花针”,还成功仿制出了一个威力弱化一些的“暴雨梨花针”!

王戈托运输队护卫从一些盗墓者那收购的一堆古墓机关零件,然后从中搜罗出一大堆“天外神陨”碎片,重新粘合重构后,交给山谷中内力最强的教头帮忙“调教”了一段时间,便得到拇指大小的一块“天外神陨”,以此为核心,仿制出了“暴雨梨花针”。

来到青州后,王戈也一直没有放弃对墨门黑科技的研究,从多方收集“天外神陨”,做出了数件精致暗器和机关。他敏锐的意识到,这玩意用好了,绝对是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大杀器,威力甚至未必会比枪械差!

不过它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天外神陨”很难量产。每一件“天外神陨”,都需要人为地用真气“调教”很长一段时间。本身这个世界内力深厚的高手就不算很多,这样的高手又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调教”“天外神陨”的就更少了。所以现在王戈基本上是只能依靠四处收罗,从有可能运用墨门秘法的古墓入手,拆它们的机关。从类似唐门之类拥有墨门传承的门派暗器、机关入手,拆它们的核心。

目前为止,王戈所有暗器中最好用的,还是“暴雨梨花针”。两个“暴雨梨花针”在手,基本上不遇到那些位列天榜的超级妖怪或地榜前几的超一流高手,他都可算胜券在握——这也是他为什么敢故意闯入“小七义”设下陷阱的底气,他相信自己有无数种方式反杀那几个渣渣。不过后来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程浩妍,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自大,小瞧这个时代的武林高手们了。

毕竟“天外神陨”说白了,也还是真气的副产物。

王戈知道,真正墨门原版的“暴雨梨花针”其实是有分威力等级的,天、地、玄三级,对应着不同的“天外神陨”力量。同时也分量级,重型、中型和小型,破坏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他得自道衍和尚的那架残品,只是小型、地级“暴雨梨花针”,杀伤力还不算是最强。

重型天级“暴雨梨花针”有古琴那么大,但杀伤力可达两百步,威力不逊床弩,配上特制的破甲镟,就是战场上的重甲都照破不误!

毕竟墨门设计这东西,最开始其实是要用在战场上的。

但古琴大小的“暴雨梨花针”,要有多大的“天外神陨”做核心,想想也能猜到了,造价实在太过昂贵。所以似乎只穿在于墨门秘典中,从未在世上真正出现过。

不过对来自后世的王戈而言,以他的眼界,很清楚围绕“天外神陨”做开发的潜力和上限有多高,以后就算是只有三流武功,他照样可以靠一身“神装”横行天下!

自然而然的,那所谓没有上限的“凤凰涅槃心法”,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除了每天早起、睡前呼吸吐纳运转一遍外,也没真当成什么神功秘法。他甚至打算拿来教给小白珑,毕竟这心法如果不提那“向死求生”的提升方法,练着其实挺轻松的,给女孩强身健体,最合适不过。

从吃完晚饭,酉时开始,王戈一直埋首桌前,维修和保养各件装备,一直到过了子时才算搞定。

这装备流,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的。

翌日,王戈去衙门当完值后,便准备借口查案,再次离开青州城一段时间。

他之前拷问小七义老大王颌安时,从他身上发现了把做工颇为考究的钥匙,他相信这种极重私利的人,最重要的东西一定会贴身携带,这钥匙很可能就是用来打开他小金库的。

如果只是一把普通钥匙,那要查找起来难度很大,但这种上面有特殊匠人标识、做工十分精致的钥匙,却显然不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根据他从红发汉子、老四口中拷问出的各种信息,他有八九成的把握,可以找到王颌安私藏的“小金库”。

他费那么大劲算计这“小七义”,可不单纯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最关键的还是因为从老四口中得知那个“小金库”的存在。

像这种“黑吃黑”的活计,王戈当这三年捕头,早已干得手到擒来、熟稔得很了。

不过他倒并不单单是为了钱本身,而是他现在需要钱来做事情。

中午要离开前,总捕头谢威留住了王戈:“小王捕头,还记得前些日子我曾提起,四海镖局要在我青州府开分局。他们青州分局的总镖头杨哲安是我同门师侄,也算有些渊源。今日他在青萍楼设宴做东,要宴请我和咱们府衙的四位捕头,正好你明日才要离开查案,便一起去吧。”

“啊,既如此,那属下就厚着脸皮跟总捕头蹭顿酒席了。”王戈笑着说道。

他跟府衙的谢总捕和其他三位老资格捕头,其实并没有太多交集。这些老家伙除了倚老卖老靠资历和所谓的江湖名气外,能力矬得要死。不过他也不会得罪他们,毕竟这些家伙成事不足,败事可是有余。基本上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做得不错的,逢年过节,礼数都有送到。一些该给的孝敬和油水,也都没有落下。

“说的哪里话,我和老吴他们几个,年纪都大了,精力不济,想办案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倒是小王捕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到青州这三年来,可是办下了不少案子。我看呐,以后我这总捕的位置,早晚都是你的。”谢威一副看自己晚辈的欣慰表情赞道。

王戈却赶忙谦逊道:“总捕头这是折杀属下了,属下就是凭着股子莽劲,有些时候一不注意就用力过度了,还得你们这些有经验的前辈们时刻提醒,才不会犯错。像这次搜捕那龙义天,就是属下太过冒进,才功亏一篑,让他们逃走了四个,实在是惭愧。”

谢威豪爽地摆摆手:“这哪能怪小王捕头你呢,都是那几个恶徒太过奸猾,你没有中他们的计,就已经是万幸了!咱们既然是同僚,同是吃这碗饭,那自然要互相照样,相互扶持了!”

王戈和谢威便这么热情寒暄着一路往青萍楼走去,路上又和赶来的其他三位捕头会和,自然又是一番互相吹捧拉关系,乍一看起来,这青州府的五位捕头,仿佛真是亲如兄弟般。

第九章 秦公子

第九章秦公子

青萍楼是青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共有三层,每往上一层,价格就要翻一翻。第三层更是只有包厢,光定金就够正常五口之家三年开销了。但即便消费如此之高,三层包厢依然是极为紧俏,若是到了饭点才来,必然是没有位置的。

四海镖局请客的地方,就在三楼的包厢。

在如今大明朝的江湖上,四海镖局那是响当当的一块招牌。不单单因为四海镖局家大业大,分局遍布,人手众多。更因为四海镖局东主、曾经的三十六局总镖头秦天白,是天榜上的人物,真真正正的宗师级高手。在江湖白道上,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影响力。也正因此,四海镖局的镖,基本上各地的地头蛇、有名号的山头,都会给点面子,不会轻易出手。如此一来,四海镖局的招牌自然越来越响,生意越来越好。

这不,已经把分局开到青州来了。

四海镖局青州分局的总镖头名叫杨哲安,是个四十多岁中年汉子,看起来敦厚沉稳的样子,光长相就极让人信赖。

除了杨哲安外,同在包厢的还有三位镖头和一位大掌柜,倒是也正好五个人。

杨哲安作为镖局的负责人,带着几个镖头、掌柜,开业前先跟青州府的捕头们认个脸,本来也很正常。但让王戈有些奇怪的是,三个镖头中,居然有一个皮肤白嫩的年轻人。年轻镖头也并不是多稀奇,这行当虽说讲的是经验和关系,但自身手底下功夫过不过硬,也是颇重要。若是极有天赋、武功高绝的话,年纪轻轻也是有可能当上镖头的。

但问题是,王戈一眼就看出来,那位皮肤白嫩的年轻镖头,是女扮男装!

这年头,不是大户人家的女眷,一般也没有什么不能抛头露脸出来做事的规定。江湖儿女就更不用说了,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侠女其实并不少,天榜上女人也几乎要顶半边天了。所以有女镖师其实也很正常。

但奇怪的是,女镖师你就女镖师好了,为了方便穿着男装、劲装,也没什么。但这位年轻镖头,却是一副年轻公子哥的打扮,还取了个“秦浩丰”的男名,看着不是为了方便,而是单纯为了cosplay一样。

别说王戈了,几个捕头的眼睛都毒得很,一进包厢,几乎都看出那年轻镖头是女的,但杨哲安没说什么,他们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

开始吃饭后,王戈便大概猜出那年轻镖头是什么身份了。同桌上包括杨哲安这位总镖头,都一直在尽力和捕头们敬酒、拉关系,唯有这位年轻镖头,始终保持着游离于外的状态,酒也是浅尝辄止,根本没有一点请客做东道的样子,似乎就是单纯来吃顿饭的——抱着蹭饭想法的王戈都好歹还要回敬镖头们几杯意思一下,她却是根本连话都懒得搭的样子。

杨哲安身为青州分局的总镖头,却一点提醒她的意思都没有,很显然这位女镖头在镖局里的地位怕是不低。

以她这样的年纪,又是姓秦,怕是和那位四海镖局的天榜招牌秦天白有血缘关系。

看来是秦家小姐到青州旅游,顺便来“过家家”了。

王戈扫了眼旁边几个捕头,知道自己看得出来这一点,这几个老狐狸肯定也看得出来,而杨哲安肯定也知道他们看得出来,所以根本用不着解释。

明白这点,王戈也便专心蹭饭了。虽然他可以说是所有捕头里最有钱的,但在这青州三年,这青萍楼三楼,可也没上来过几次。不得不说,这地方贵真是有贵的道理,不单单是它的名气溢价,单是这口味,确实是一流。可以说是他穿越重生大明至今,吃过最好吃的酒楼饭馆了。

就在王戈把注意力放在酒菜上时,话题却到了这次被捕的“小七义”上。

“那龙义天不过一杀人越货的贼寇罢了,竟也敢称个‘义’字。好在有诸位神捕在,才没让他们继续为祸青州。”杨哲安口中的龙义天,便是那被王戈设计的红发汉子王颌安了。

“可惜还是让那贼首给跑了。”王戈故作惋惜地叹道。

“欸~”杨哲安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七个贼寇的恶名,江湖上、正道同人早有所闻,去年的武林大会,便将他们列入了诛杀单中,有诸多侠义之士在追踪他们。可惜这几人奸猾如油,四处流窜,着实难逮。这次能一举擒住他们中的三人,相信已可震慑住他们,短时间内,当不敢再行作恶了。”

“若有江湖同道帮忙,那他们必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再不敢冒头了。”王戈笑着附和道。当然,心里是有些不以为然的。那什么武林大会的诛杀名单,根本没有卵用。除非有仇,那些真正实力强横的高手,如果不是刚好路遇,是不会真的花时间花精力去追查这些溜滑、又没什么名气的邪魔贼寇的。倒是之前有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撞上“小七义”行恶,愤然出手,反倒被围攻成了刀下亡魂。

说到底,这江湖上,虽说也有那种为国为民、行侠仗义、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真正大侠,但大部分人,为名为利为武艺,都有各自的目的。

那一直没有开口的秦浩丰“秦公子”忽然问道:“王捕头,之前那‘追魂索’刘破,不就是被你擒下的么?按理说,以‘追魂索’刘破二流巅峰、近一流高手的身手,你能独力擒下他,当不至于对付不了‘小七义’里的四个?至少也该势均力敌,发个信号,拖到其他捕头刚过来吧?怎么会就连打都不敢打?”

杨哲安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秦公子”会突然发问,而且是这样有些质问、让人下不了台的话,刚准备发话缓和气氛,王戈却已笑着回道:“真要一对一,公平决斗,那我绝计不是刘破那厮的对手。能将他擒下,靠的是我青州城百姓义民相助。至于之前让‘小七义’贼首逃脱,说来惭愧,确实是王某人胆怯了。”

“秦……镖头有所不知,那‘小七义’的老四,之前就是小王捕头亲手擒获。而这次我们能知道在青州境内作案的这伙人是‘小七义’,也是靠小王捕头得来的消息。整个擒捕贼寇的计策,亦是小王捕头所定。若没有他,别说那龙义天了,就是其他几人都未必能够落网。”一名吴姓捕头开口替王戈说话。

“秦公子”却不依不饶:“你说是靠青州百姓义民相助,我怎么听说,你是靠下毒才放倒了那‘追魂索’刘破?”

王戈笑道:“秦镖头消息灵通啊,确实,我是靠麻药放倒了他,否则真要打斗,就算最后将其擒下,怕是也少不了伤亡。”说罢又正色道:“不过我对此却毫不惭愧,我是捕头,刘破是贼,我抓他,那是职责所在,自然是不择手段,代价越小越好,可不是比武斗法要讲公平。”

出乎意料的是,“秦公子”也点头:“说的也是,对那种恶贯满盈的恶徒,确实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就是我到青州前,听闻青州出了个‘小王神捕’,是江湖正道新星,邪魔外道克星。都说未来闻花楼七公子又要加一个,变成八公子。所以我觉得,‘小王神捕’怎么说,武艺也不会比那七位差太多才是。”

所谓“闻花楼七公子”,指得是江湖上七位最富盛名的年轻高手,在其中一位名叫皇甫渊的公子邀请下,共游闻花楼,畅饮美酒,切磋武艺,甚至还赋诗弹琴,留下了一段传奇佳话。据说当时为了亲见七公子的风采,许多大家闺秀、豪门千金都汇聚闻花楼,江南四大花魁也来了三位,当真是好大场面。

王戈笑道:“在下这三脚猫的功夫,何德何能与闻花楼七公子相提并论,拼尽全力,用尽手段,也仅能维护青州一域治安。更不用提风采学识、气度人品了。”

那“秦公子”听了王戈这认怂的话,却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头抿了口酒,竟是没有再出言揶揄。

第十章 耳目灵通地头蛇(上)

第十章耳目灵通地头蛇(上)

除了“秦公子”中间的这段小插曲外,这餐饭可以说是吃得宾主尽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四海镖局本身背景、人脉、实力都摆在那,一般也不需要捕头们多做什么照顾,无非就是认个脸而已。

总捕谢威与王戈同行,路上看到不远处支在路边的面摊,笑道:“小王捕头,听说你花了不少钱,帮这青州城里的泼皮混混们找了营生?”

王戈恭声回道:“都是些粗贱活,也算是给他们找个事做,免得游手好闲,多滋生事端。”

谢威笑笑:“还真别说,这三年来,青州城里不仅大案少了,之前那些泼皮混混、地痞帮派之间抢地盘的乱斗,也少了许多。这乱葬岗,比起往些年,可是清冷了不少。不得不说,小王捕头这也是大功德一件啊。”

“总捕头谬赞了,我也是为了多些耳目,办差的时候,方便一些。其实我也出不了多少钱,而且他们赚了的,大头也得归我,说起来,出息倒也未必比田产少多少。”

“你这么想可就错了。”谢威背着手,一副长辈语重心长的口吻:“田产那毕竟是田产,不管怎么样,就是在那摆着。你把钱给那些泼皮混混,就他们那底性,真能长久地老老实实卖力气干活?到时搞不好,他们重操旧业不说,你那钱也打了水漂。”

“总捕头教训得是,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希望他们能真的按下心好好做事了。”王戈叹了口气,一副也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谢威又转而说道:“小王捕头,你不是和二府大人家有些关系么?何不把你花在那些泼皮混混头上的钱,拿来打点。想必运作个州府的总捕头,不成问题。当然,小王捕头也可能看不上这总捕头的位置,毕竟说起来,进项不多,责任倒是不少……”

王戈赶忙说道:“总捕头误会了,我与二府大人,哪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找的中人,刚好能走二府大人家眷的路子罢了。总捕什么的,更是不要寒碜我了。我这人没什么太大的特长,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刚来青州就当上捕头,已经让府衙里的不少兄弟看不顺眼了,若不是有总捕头、吴捕头几位仗义支持,我怕是根本撑不到现在……”

所谓的二府大人,指的就是青州府的同知了。当初柳红岩帮他谋这个差事,走的就是同知的路子,说起来也算“杀鸡用牛刀了”。不过知道这事的人很少,谢威也只知道王戈捕头的职事是同知大人亲自吩咐安排下来的,本以为他是和同知大人有什么关系,但这些年却也没见同知大人特别照顾他,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面,也便知道,就算有关系,应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关系,估摸着还是使够了银子——毕竟这王戈看起来手面是挺宽的。

“小王捕头切不可妄自菲薄。”谢威又宽慰了他几句,两人到了路口,便分道告别。

“对了。”谢威忽然又停住脚步,回头说道:“那‘小七义’既然会为了他们的老四专门跑到青州府来兴风作浪,意图劫狱。现在还有四个在逃,难保他们不会继续铤而走险。”

“放心吧总捕头,我已经派兄弟对大牢严加看守,做好了套子,他们若敢来,保证有来无回。”

“嗯,大牢我是放心。倒是你,得注意点,我看那‘龙义天’对你,可是恨得紧。”

王戈笑道:“在青州城外也就罢了,在城内,他若敢来,一样有来无回。”

谢威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回身走了。

看到谢威背影消失路口后,王戈忍不住撇了撇嘴,这老油子,以为暗示他看出了点什么,自己就会担心么?想到谢威之前的那番话,看来他是怕自己看起来有背景、有路子,又很有银子的样子,到时往上一使力,就把他这尸位素餐的总捕头给替了。

说什么进项不多、责任不少,说白了这老家伙还是恋栈总捕位置上的那些油水,舍不得放不下罢了。

当然,他若是真的知道,王戈花在他所谓青州城“泼皮混混”们身上的钱有多少,肯定就不会以为他真会在意他这总捕之位。

而会觉得他疯了。

在青州城的这三年,王戈几乎将整个青州城内能够收服的、游手好闲的混混泼皮全部收服了。

最开始时,王戈是用他捕头的身份,和那些在赌场、勾栏、集市的地下势力建立起了关系,然后便开始慢慢组织起一些只能跟在那些大势力、大帮会外围混吃混喝的闲散人等,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做些事。

捕头们要办案,得有自己的线人,这样才能有耳目,才能有消息,否则两眼一抹黑,自身武功再高,也很难办案子——毕竟捕头的本职是查案,不是打仗也不是杀人。

所以对于王戈的行为,不论是衙门的同僚,还是青州城的地下势力,都没有太当回事。毕竟这位小王捕头还是挺上道,会做人的,该给面子的时候给面子,该给银子的时候给银子,也不太盘剥,不太贪心。那些混混泼皮有事做,有钱领,反倒让他们省了心。

这些混混们也不干什么复杂、麻烦的事,就是到处溜达,打听消息,然后把这些消息卖给王戈,王戈会根据消息的价值给他们钱。但基本上,只要是言之有物的消息,哪怕是像东街刘老财偷了隔壁孙寡妇,被他老婆知道,两人大打出手这种,都能领到十文钱,若是重要点的,比如见到了某个疑似通缉要犯的生人,若得王戈证实,便可得到数两甚至十数两银子的赏钱。若是助王戈拿下了那个犯人,更是另有奖赏。

起初大家都觉得王戈是人傻钱多,一心想当神捕想疯了,傻得自己出这么多钱抓犯人。但既然他傻,愿意发钱,大家也都乐意去领钱。不单那些混混泼皮,很多赌场、勾栏的下人仆役也开始来卖消息,毕竟他们所处的位置,最容易打听到消息。接下来连很多普通百姓,也开始往小王捕头这领钱了,能多领一会是一会,谁知道小王捕头什么时候就不傻了呢?

王戈倒也基本是来者不拒,不过他的原则是一个消息只付一次钱,先到先得。而且如果有假消息的话,下次就不买他消息了。不单单如此,敢刻意卖假消息给王戈的,全都被他整得十分凄惨,有个因欠赌债急着找钱而对他谎称见到通缉要犯的泼皮,隔日就被寻了由头弄进了牢里,而后就没人见过他。

当然,每天听取大量消息,而且基本上九成九都是没什么营养用处的破事八卦,对王戈而言,花耗的时间太多,效率也太低。所以没多久,王戈就不再自己亲自去花钱收消息了,而是交给了两个生面孔。

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有几分凶蛮之相的,名叫钟二牛;一个穿着青布直衣,戴着四方平巾,看起来斯斯文文就像个书生的,叫梁博伟。

第十一章 耳目灵通地头蛇(下)

第十一章耳目灵通地头蛇(下)

这钟二牛,本是个老实农民,但因收成不好,借了高利贷,还不上钱,老父老母被逼死,他悲愤之下,将那三个逼债的打手给生生捶死,然后便落跑,入山为寇,做起了劫道收买路财的勾当。

有一次打劫了辆载了一家人的马车,那家人本已打算花钱消灾,结果他的俩同伙却看上了人家的女眷,想要掳了人强上。钟二牛人如其名,有股子牛脾气,认为人家既然付了买路钱,就不该为难人家。那俩同伙自是气不过,都已经是打劫的土匪了,装什么正派,又顺口骂了他死去的父母。这钟二牛一下子被触到了逆鳞,竟是直接把这俩同伴给捶死。

放走了那驾车的一家人后,钟二牛也不知道是杀得狂性了还是怎么的,竟是直接回身上山寨,将那十几个匪寇直接全打杀了。杀完了人,这家伙卷了寨子里的银两,就跑青州城去吃喝了——因为他家老父年轻时曾到过青州,给他讲过青州城繁华,让他念念不忘。

酒饱饭足后,钟二牛就要跑衙门去“投案”,这一投,却是投上了刚巧在路上巡视的王戈。

知晓了这货的狗血人生,王戈也没带他去衙门,直接带到自己家,亲手打了他十板子、抽了他十鞭子,说这是对他劫道的责罚。至于其他的事,虽违律法,却顺天道。也不得不说,这货真是天生皮实肉厚,普通人这十板十鞭下去,臀背基本开花不说,十天半月下不了床都算轻的,体弱点的能直接嗝屁,他却是屁事没有,只留了点红红的痕迹,筋骨丝毫未伤。

然后王戈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管他口饭吃。这钟二牛的脑回路也是不一般,被王戈十鞭十板一顿打,又教育了几句,竟是对他十分服帖,跪伏于地,就要卖身为奴,当王戈的仆从。王戈哭笑不得,只说以后就是兄弟,听他吩咐做事便行。

而那梁博伟,本是关中大户人家三代单传的少爷,父母早亡,独他一人守着偌大家业。他倒也没什么野心,只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后,就每日里自己看各种杂书,养鸟种花,过得恬静闲适。没想到他的妻子却与人有染,给他戴了绿帽子不说,还打算合谋毒杀他,侵吞他的家财。好在这梁博伟发现及时,写了休书休掉妻子,他妻子羞愧之下,上吊自尽。但那县官和他家一远房亲戚勾结,反倒污蔑梁博伟杀妻,格了他的功名,要将他下狱。

梁家虽有钱,却无官面关系庇护,梁博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下狱,失去了自由,家财也为他人所占。而且县官和那远房亲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根本没打算让他活到上堂审判,直接打算在牢里就把他做个急病亡故,反正不会有人来追究为他做主。

但这梁秀才也真真是个人才,居然让他在牢里弄了场大暴乱,跟着一群人逃出了大牢,然后带着几个身背血案的凶犯,直接回到自己家,杀了那已经占了梁家大宅的亲戚,将家财起出,任那些凶犯自取。

而那之后,梁博伟又很聪明地没有和那些凶犯们一起,而是趁他们不备,自己拿着少许钱银,单走一路。

果然没多久,那些一同越狱的逃犯,大都被成功抓捕,或是被直接格杀,唯有梁博伟成功逃脱。

不过梁博伟游历到青州城时,身上的钱花完,不得不找了个帐房的活计暂时待了下来,结果没多久被一起做事的小伙计发现身份有假,于是当成“消息”卖给了王戈,王戈深入一查,没想到竟是逮到了一条通缉“大鱼”。

这梁博伟的通缉悬赏,已经达到了八十两。

但王戈在看了这家伙的卷宗后,就发现了很多猫腻,知道这倒霉蛋很可能是被陷害的,于是没有把他逮回衙门,而是私下里把他逮到家中,一通拷问,问清前因后果,所有经过。

梁博伟本以为必死无疑,心如死灰之际,王戈却并没有押他去衙门,没有去领那八十两的赏银,而是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做事。

梁博伟自然没有说不的理由和权力。

王戈知道,这钟二牛和梁博伟,不论之前是老实农民还是本分书生,到了现在,他们的本质上就是凶人。钟二牛杀高利贷打手是因为仇恨,杀匪寇也并不是道德水平高后正义感觉醒,而单纯是遇到让自己受不了的事,受不了,他就要挥起拳头,打杀一切阻碍,才能痛快。至于梁博伟,虽然没有亲手杀人,但他放出那些凶犯时,也就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当时那些凶犯可不单单杀了霸占他家财、陷害他入狱的亲戚,同时遇害的还有不下两位数的无辜百姓,而梁博伟对这些人,可丝毫没有感到抱歉和后悔,只恨没能顺便干掉县官和那奸夫。

他们身上的凶性,已经去不掉了。

但在这个时代,对于王戈来说,这些人正是他所能用,也最好用的。

王戈收拢的这些外来的、没有归属感的杂人越来越多,用他们来联系和控制青州城本地的泼皮混混、闲散青壮。

当青州城本地势力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王戈统合的这股力量,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扼制的了,甚至于,根本没有人能知道王戈到底控制了多少人,到底能动用多少的力量,便是连和王戈最熟悉、经常见面的柳红岩都猜不透、看不清,更遑论其他人了。

王戈先是投钱弄了很多小吃摊、茶摊,又开了许多小酒肆、小饭馆、小茶铺,这些摊子、铺子,基本都很小,遍布大街小巷,也很低端,没什么特别口味、风格,就是低端、便宜,雇佣的要么是失了土地、活不下去的青州本地农户,要么是拖家带口的流民,要么是本地艰难度日的普通百姓,都是能潜下心干活的。

而那些之前靠卖消息给王戈的混混泼皮们,若是表现得好,经常能报上有价值的消息,便会给他们划地盘,分几个摊子、铺子的股份红利给他们,以后他们就专门在这几个地方转悠,名义上是负责这几个地方的经营秩序,防止人来捣乱,实际上则是在这些地方收集消息。

梁博伟曾经建议过,这些泼皮混混心都野,脾性不一,大都好吃懒做,很难管理。若只是收集消息的,交给那些看摊子的人不就行了?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一样会用心打探。

王戈却否决了这个提议,因为他知道,老实人干活会踏实努力,但他们求安逸,求平稳,怕惹事,有些时候、有些关头,即便有利可图,也会害怕胆怯。而泼皮混混们,他们的属性就是乱,天生就爱搞事情,让他们安稳做事不行,但是遇到麻烦事,他们却喜欢往前凑。这平稳和混乱,对王戈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

他要的是在靖难之前快速的拥有一个强大的消息网络,拥有一批能为他所用又不为人所知的潜力探子,而并不是打算经营一个多么长久的“生意”。

这三年来,不仅是各种小摊,各种小铺,便是脚行,各种车夫、轿夫、脚夫,各个大酒楼、青楼、客栈的小二、跑堂,各行各业,各种小人物,都成了王戈的消息源,卖消息成了一种固定的收入源。

当这种消息网络形成的时候,力量是相当恐怖的。任何一个人,都身处在网中,除了王戈外,便是那几个核心的、直接对他负责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这张网到底有多大、有多强。

这张“网”不知不觉地有了一个名称——兄弟会。

当你能开始拿王戈给的摊铺的股份分红,有负责的地盘区域时,你就是兄弟会的成员了。因为王戈总是跟他们说:“大家都是兄弟。”所以他们都习惯性地叫王戈“大哥”,哪怕实际年龄比王戈大了二、三十岁的也一样。

在这青州城中,王戈几乎从不带随从,但只要他愿意,一声大吼,随时就能聚来一大群青壮。虽说这些人别说高手了,就是真正会武,能有真气内力的,都没有几个,真到了生死关头,也未必都会为他死战。但这已经足以让他在青州的地下势力中,有着搅动全局的力量了。

当然,为了做到这些事情,王戈要花费大量的钱财来维持和发展,这三年下来花掉的数字,若是说出来,任何知道的人,都绝对会咋舌震惊,无法理解。

而且这些花费,燕王是不会帮他出的,他在这青州城内,处于潜伏期,一点燕王的实力都不能用到,只能靠自己。所以他在知道那“小七义”老大红发汉子有小金库后,会费尽心思算计他,逼问小金库的下落。这些年来的大笔金银,大部分都是他黑吃黑得来的。以他的角度,这些钱就算攒着,或是置产,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唯有转化为用得到的资源,才能真正体现这些钱的价值。而这些价值,可以在不久后到来的靖难之中,成为他在未来皇帝陛下心中占得一位的筹码。

山东、青州府,可是处在北平与京师之间!

第十二章 神秘的小王神捕

第十二章神秘的小王神捕

“四海镖局”在青州城的分局占地极大,十分气派,虽然现在大多数院子、房间都还空着,但初来乍到就置下这种规模的产业,也可以看出“四海镖局”对青州府、或者说整个山东的护镖生意发展前景的看好。

宴请青州城捕头结束后,谢威和其他几个镖头也回到了镖局。

几位镖头各自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就只剩总镖头杨哲安和那位年轻的“秦公子”了。

“什么‘小王神捕’,本以为是个俊杰,却没想到不过是个六扇门混吃的差油子。”那“秦公子”的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失望之色。

杨哲安却笑道:“小小姐,这官差嘛,本来不都是这样么?当初我那位谢师叔,初入江湖时那也是意气风发、闯下赫赫威名的,在这青州府正道武林中,也曾是响当当的大侠。但入了公门,当了差人,有家人要养,有上官要伺候,应付的大多是芝麻蒜皮的小事,不油滑,不精明,那是混不到一府总捕头的位置的。”

果然,这位“秦公子”、“秦镖头”,确实是女儿身。而且如王戈所猜测,就是“四海镖局”秦家的小姐,或者确切地说,是秦天白、秦大宗师嫡亲的孙女秦木燃。

秦天白有四个儿子,十一个孙子,但却只有一个孙女秦木燃,他对这孙女是真真的视若掌上明珠,无比疼爱。而秦木燃也确实争气,从小不论是武艺还是学识,都不比她那十一个哥哥、堂哥差,在族学里是有名的才女,也是有名的“女魔头”……仗着自己功夫好、哥哥多,没少欺负其他同窗、小伙伴。

如今已经十七岁,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父亲帮她说了个亲事,门当户对不说,那男方各方面也都很优秀,还是个新鲜出炉的秀才公,再完美不过了,旁人听了,无不赞叹是桩好姻缘。

但秦木燃却坚决不从,闹得鸡飞狗跳的。后来在路上偶遇,还把那“未婚夫”给揍了一顿,据说对方十几个家丁护卫都没拦住,最后还是赶来的三个哥哥合力才把秦木燃给拉了回来。

亲事自然是吹了,甚至秦天白都亲自带着秦木燃和她老爹上门赔罪。

但回到家后,秦天白却并未责怪宝贝孙女,反倒是和她长谈一宿,最后让她跟着杨哲安去青州散散心,省得在家里又把她那脆弱的老爹老娘气出什么好歹来。

秦木燃撇撇嘴:“我就是有些失望,本以为这个‘小王神捕’一心捉贼,是个真正的正道新星,和那些个沽名钓誉的什么闻花楼七娘泡不一样。却没想到……也是名不副实。”

杨哲安笑道:“小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今日桌上,那几位捕头的态度?”

“什么态度?”秦木燃疑惑道。

“通常来说,按辈分,按资历,总捕之下,四位捕头中,那小王捕头应该位列最后。他到青州才三年,其他几位捕头,时间最短的也已经九年。他今年十九岁,其他几位捕头,年龄最轻的也已三十有四。但我今天聊到青州城内一些事情、一些人物,要如何打点、如何相处时,那几位捕头,包括谢总捕,第一反应全都是去瞟那小王捕头,而那小王捕头却没有看任何人。”

秦木燃皱眉道:“这能说明什么?”

杨哲安笑道:“我刚到青州时,便先拜访了我那位谢师叔、谢总捕,与他聊过这青州的人、事。谢师叔告诉我,那位小王捕头可不是个简单人物,现如今这青州城内,街面上的事情,小王捕头发话,比他这位总捕还管用得多。”

秦木燃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是说此人交友广泛,门路众多?”

杨哲安摇头:“谢师叔没有细说,但我让人打听了一下,却是发现……这位小王捕头,确实是不一般。”

“小小姐,这江湖上之所以有这位‘小王神捕’的名头,是因为他一出道,就抓了‘追魂索’刘破这种大魔头。然后流传开的,都是他抓的几个有名头的大人物。但实际上,小王捕头在青州这三年,如‘小七义’这般,栽在他手里的各路邪魔贼寇,可不在少数,只不过并不是每次都能让江湖风闻。这些人里,论武艺,比那刘破还高的人,可也有过。”

秦木燃立刻说道:“他必是又用毒药之类下三滥的手法得逞!”

杨哲安缓缓说道:“小小姐,便是下毒,那也不是只要手里有毒药就能干成的事。下毒一事,毒药只是最末一环,甚至只是最不重要的一环,如何让那些极具江湖经验的高手中‘毒’,才是真正困难的地方。他若真只是用毒,能放翻那么多邪道高手,也足以说明他的厉害了。”

“而且……”杨哲安微微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我还偶然发现一件事情,这三年里,有不少邪道高手,在青州府附近出现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也没有现过身。既没有哪位正道高手放出诛杀结果,也没有被官府缉捕的消息。”

“邪道高手,本就东躲西藏,见不得光,突然销声匿迹,也很正常吧?说不定是躲仇家呢?”秦木燃不解道。

“若只是一人两人,那倒没什么奇怪的,问题是这并非个例。我总觉得这青州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太平。而这位‘小王捕头’有着远超他本身身手的能耐,在青州城三教九流中能量巨大,这些事恐怕多少和他会有些关系。”

原本秦木燃来青州城前,最感兴趣的就是那位有“小王神捕”称号的王戈,想着见识一下年轻一辈的正道高手。但见面后却是大失所望,既不是高手,也感受不到什么正气,和原本的期待相去甚远。

但是听杨哲安这番解说,却是又一下把她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不够杨哲安也看出了她的好奇,赶忙说道:“小小姐,你最好离那王戈远点。”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他会对我不利?”秦木燃眉头一挑,接着笑道:“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我还真不信他能奈何得了我。噢,对了,他会下毒,这倒是个麻烦,看来以后在外面吃东西,得注意些了。”

杨哲安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像王戈这种表面平平无奇,实际却有极大能量的人物,通常背景都不简单。”

“魔教的人?”秦木燃一惊。

“说不准。”杨哲安摇头,拿手指指了指上面:“也说不定是朝廷的人。”

“朝廷?”

“小小姐,别忘了,当今天子是如何得位的?锦衣卫可不单单只有那些穿飞鱼服的家伙。”

看着秦木燃将信将疑的样子,杨哲安也便不再多说了。其实他跟小小姐说这么多,前半段是认真的,后半段倒是有些在忽悠了。本意是想要让小小姐在青州城收敛点,不要太过自信,出去闯祸了,还是得他这个青州分局的总镖头来收尾。

杨哲安不知道的是,他信口开河瞎忽悠的话,却恰恰击中了大半真相。

第十三章 巫医

第十三章巫医

在和谢威分开后,王戈却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买了点卤料,然后熟练地拐过了几个胡同,进了一条逼仄的小巷,啪啪拍响了一扇院门。

王戈拍门的节奏很奇怪,拍完后就站在门口等,里面没有回音,他就攀上院墙往里看,见屋子里有光亮,便直接翻了进去。

落地后,王戈却没有立刻往里走,而是高声道:“小南姑娘,我是王戈啊,我进来了哇?”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不过王戈却知道,这就是默许了。要是没得到默许,他可不敢直接进来,这可是特么有生命危险的!

王戈提着一大包卤料,屁颠颠走进了屋。

一进屋就是各种药香扑鼻而来,屋里各种瓶瓶罐罐堆得到处都是,一向手贱的王戈却什么都不敢碰,凑到蹲在一个小火炉前熬着什么的女孩身边,问道:“做啥咧?”

那女孩装扮十分奇怪,一头齐刘海的短发,这发型在王戈前世的年代好像有个名字叫bobo头,倒是常见,但在这大明朝,这发型却是绝对的异数。她穿着件七分宽袖的大衫,看着有点像某些少数民族的装扮,但实际上却又不是。

这女孩名叫南香,是个巫医——或者说,按王戈的理解,她是个巫医。

女孩看起来说十六七岁有人信,说二十出头也可以,但实际到底几岁,王戈也弄不清,只知道她是来自蜀中一带,两年前来到青州城。

女孩擅医,周围邻里街坊,不少胆子大的都会来找她看病。为什么说胆子大呢?因为她看病的方式很特别,各种诡异,比如用看着就碜人的虫子咬,比如拿刀割放血,比如用麻麻黑的药汁直接灌到伤口里,比如吃了后让人先是痛不欲生随即病痛立消的药丸……

刚到青州城,还没半个月,南香就差点被当成邪魔,被邻里乡亲给“医闹”打死,还是王戈及时出现,才勉强化解。

其实王戈刚开始比那些百姓更怀疑南香,因为她那些方法,看着确实装神弄鬼、不像能治病的样子。只不过这小女孩被人围攻,不闹不吵也不争辩,就这么孤单单一个人,看着是挺可怜的,让王戈想到当初小白珑的样子,就想着先把人保下来。

不过后来王戈知道,当时他救的,其实是那群百姓,不然真惹恼了这位小姑奶奶,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那可是个行走的生化武器库啊!

是的,后来王戈才知道,这位名字奇特、装束奇特、性格更奇特的女孩,是个真有本事的高手!

而且比起医术,她用毒、用蛊更是一绝!

在发现了这个神奇宝库后,王戈就赖上南香了。

三天两头过来拜访,三天两头送吃的送用的,有事过来问问,没事也过来晃晃,终于是赢得了和这小姑娘做“交易”的权力。

像他那“暴雨梨花针”、“八面雷”上暗器钢针淬的毒,有一部分就是得自南香。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无色无味入水即溶的麻药,能够解大部分麻药的解药,能够抵抗大部分迷香的解药等等,各式各样,各种功效,非常好用。

其实王戈本身也有购买毒药的渠道,也能买到一些不错的毒,就像用来拷问“小七义”那红发汉子的那瓶。但性价比和南香这的,根本没法比,那么屁大一小瓶,就要黄金十两,还不讲价!

而南香这姑娘,她对金钱根本没什么概念,她和王戈的交易,大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需求和物品,比如要弄各种动物来试毒,遇到凶杀案时会要求旁观仵作检查或解剖尸体,要找药农收购少见的草药之类,不过有时候她一时想不到要什么,一餐晚饭都可以。

而且南香还会养蛊、操蛊,她的蛊和江湖上大多数湘西苗族的蛊术不太相同,这蛊可以用一个小盅来控制,如进行追踪之类的简单用途时,不用养蛊人亲自出手,只要养蛊人愿意,任何人都能使用。所以王戈也有幸经常可以从她这弄点好玩的蛊虫来用,不论是平常查案,还是干黑吃黑的勾当时,都非常有用。

与其说是“交易”,倒不如说王戈搞好了和南香的关系后,南香“友情赞助”他的。

不过之前说过,南香这小姑娘,性格也是相当奇怪的,刚认识时,哪怕是王戈这种赖皮货,也经常是撞一鼻子灰。

当然,现在他也大概摸清了南香的性格,厚着脸皮混了个脸熟,加上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关系已经大不一样。

“你这又是在搞什么宝贝咧?”见小姑娘似乎专心熬药,没有搭理自己,王戈也不泄气,继续问道。

南香似乎被烦到了,把那火炉上的小陶罐取了下来,灭了火,然后到旁边翻起她的瓶瓶罐罐。

王戈又凑到边上,小声问道:“之前你给我的那种见血立刻见效的毒,弄出新的来了么?我存货不多了,这次要出趟远门,不带足点,我没安全感撒~!”他说的毒,就是淬在暴雨梨花针上,几息就放倒程浩妍的那种。

南香转过身,给了他个蘑菇头般后脑勺。

王戈锲而不舍:“再给点嘛,小香香,我这次去山西,看到好吃的一准给你带回来!”

南香终于是忍不住了,回头瞪眼看他,嗔骂道:“都跟你说喽!已经莫得喽!莫得喽!你还问个锤~~子嘛问!”

被骂了后,王戈既没怒,也没怕,更没有觉得尴尬,反倒是大笑了起来。

南香翻了个白眼:“棒槌!”

王戈还是乐。

刚开始的时候,知道这小巫医又是毒又是蛊,厉害得要命,本身似乎内力也很强,武艺不俗,王戈在面对南香时,还是颇有些战战兢兢,对大前辈、大高手的敬仰姿态。

但相处时间长了,王戈很快发现,这丫头其实和小白珑也没有本质区别,根本上还是个小女孩。因为沉迷于各种毒物、医术、蛊术之中,所以她对于世俗世情并不关心,或者懒得在乎,说话做事都随心随性,表达也更加直来直去。

摸清了南香的性格,王戈也就不像开始时那么绷着了,总是忍不住逗小巫医笑或生气。南香说话带着种她特有的巴蜀口音,听起来很舒服,很好玩,王戈特别喜欢听她生气娇嗔骂人的时候,配着表情,酥得要死,哪怕是听她骂人都很想笑。

南香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所以现在见着他,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奈何这家伙太赖皮,每次都是忍不住开口。骂他吧,他还乐!乐得南香都无奈了……

但还真别说,王戈这么厚着脸皮三天两头过来“找骂”,倒真是让南香对他有些另眼相待的样子,对他和对其他人的态度明显不同——王戈总觉得,南香在看其他人的时候,都是没有任何情感的,就好像那些人只是血肉组成的物件般,比她看自己的蛊虫、药物还要冷漠。

“来来来,给你带了点胡记的猪肘肉,你不是有弄那什么药酒,弄点来配呗。”

王戈打开了带来的纸包,里面的猪肘肉香味立时飘散,而南香就像是瞬移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凑到了桌边,伸手开始拿肉。

王戈笑,他一早就发现了,这小巫医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是对物质生活没什么要求,但实际上却是个小吃货。她不会主动去找什么美食,但如果王戈把美食摆到她面前,她绝对比谁都贪吃。王戈觉得,自己和小巫医之间关系的增进,这吃的至少能占一半功劳。

自从开始固定从南香这拿各种毒药、药品后,王戈就经常带吃的过来,平日里也会安排人,固定三餐给她送吃的,否则的话,这小巫医煮锅粥就能吃一天,三个馒头能凑活两天,好像完全不会出门觅食一样——而且她并不是没有钱。

王戈曾经安排过两个壮妇来照顾她生活起居,结果不到一天,一个被她赶走,一个自己吓跑了,所以现在也只能是安排人给她送餐。

看到南香摸出个小酒坛开了塞自己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配着猪肘肉,王戈涎着脸凑过去:“分我喝口呗。”他知道这小巫医自己弄的药酒,绝对是大补之物,不管是补血补气还补肾,反正喝了肯定是有好处。

南香不理他,只是把酒坛抱得更紧了。

“不要这么小气嘛,我还带猪肘肉给你吃呢!”王戈用手肘拱了拱她。

南香白他一眼:“你咋个不自己带哦!”

“外面买的酒,哪有你自己弄的药酒好料啊?来来来,给喝一口嘛!下次给你带山西特产!平遥牛肉!据说相当美味,又香又嫩又有嚼劲,灰常好吃!”

半个多时辰后,王戈离开了小巫医的院子。到最后猪肘肉吃完了,他也没能蹭上一口酒喝,这小酒鬼把她那药酒抱得死死的,一滴不给。不过王戈依然是心满意足,因为离开时,他的怀中多了三个拇指大的小瓶子。

这三个小瓶子装怀里,一下就让他的安全感指数又增加十个百分点。

第十四章 河东大侠

第十四章河东大侠

翌日,王戈便暂时离开青州,前往太原,去起出“小七义”头领王颌安的“小金库”——根据得到的各种消息判断,王戈有九成把握,那“小金库”就在太原城中。而且他也有很大的把握,能找到那“小金库”的确切所在。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顺便在太原城探一探,看看有没有把触手伸过去的可能。

虽说他前世对明朝靖难这段历史了解并不多,但到了明朝后,身为燕王阵营的一员,他对整个明朝的军事、政治局势,还是主动进行了不少调查。封地在太原的晋王,是除了燕王朱棣外,北疆实力最强的藩王。而恰恰这位晋王,和燕王之间,关系非常差。

之前两人一起出征蒙古的时候,就发生了巨大的矛盾,这晋王竟然直接龟缩不出,也亏得燕王善战,最后取得了胜利,否则的话真要被他给害死。这两人之间也常在朱元璋面前互相攻讦,互相告状,闹得势不两立的样子。

以两人间的这种关系,就算朱允炆坚定主张削藩,估计在靖难中,晋王也仍不大可能站到燕王一边。而他这样的军事力量,距北平又不算很远,若非强援,便是威胁。

青州、太原,不算办事的时间,光是花费在来回路途上,满打满算就要一个月,所以王戈的本意,是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一切低调行事,埋头赶路,绝不节外生枝,多管闲事。

但不得不说,世事就是用来难料的……

此时,王戈一人一骑,跋山涉水,已经来到了山西境内。

这是位于山角的一个荒僻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就是因为旁边的“乌蟒山”上有个在本县境内还算有些名气的“七蛇派”,附近又有条可以抄近路的走私商道,才算有些许人气。

山西境内多名山,什么恒山、五台山、绵山、芦芽山、中镇霍山、仙堂山、灵空山等等,都是钟灵毓秀之地,同样盛产名门大派,豪门望族。但这“乌蟒山”和“七蛇派”,显然算不上名山、大派。

不过今天,这山角小小的“迎春客栈”,却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多的客人。

不说一楼大堂所有的桌子都被占得满满当当,就是角落、楼梯、门槛,各处都坐满了人。

而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江湖客的打扮,挎刀持剑,个个一脸的凶相,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

和王戈拼一桌的,是几个背着褡裢,一身短打的精壮汉子,以王戈的眼力,很容易就看出这是带私盐的散贩,全都带着短刃,说起来也算半个江湖人了。但这几个人,身处这客栈中,却是一片冷汗涔涔——因为那些真正的江湖客,看着就都是高手,而且是那种见过血杀过人的真正凶徒,远不是他们所能相提并论。

一早王戈就发现了,聚到这小小“迎春客栈”中的江湖客们,注意力、视线基本都在一个肩膀宽厚、披头散发的高大汉子身上,整个客栈中,也唯有他那一桌,只孤单一人,没有其他人拼桌。

那汉子看着三十左右的年纪,披散的长发间,可以看到五官轮廓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刚毅坚忍的感觉。他手边放着一把看着很平常、甚至隐约有些锈迹的长柄朴刀,埋头哧溜溜地吃着牛肉面,从他进店开始到现在,已经连吃了六大碗了,而看他的样子,似乎还能继续。

好胃口的汉子,仿佛对整个客栈中的诡异气氛丝毫未觉,真的就只是来吃面一般。

王戈已经从那汉子的外型、兵器,以及旁边一些江湖客悉悉索索的交谈中,猜出了那汉子的身份——“舍命刀”张诀。

又或者说,“河东大侠”张诀。

这“七蛇派”的镇派武功,乃是一门所谓“七蛇斩”的刀法,算起来也就是个三流武功。镇派武功如此了了,也可以想见这门派,也差不多就是个三流小派。但这小小的七蛇派,却出了个张诀。

同样练的是三流武功、蹩脚刀法,这张诀偏偏就能融入自己的理解,成了一流高手,一柄出道时别人送的长柄朴刀,砍断了多少神兵宝刀、传世神剑,一路打出了名声,行侠仗义,斩魔除恶,曾经一人单刀跨五省之地,灭杀“正道诛杀单”三十大恶人其六,创下前无古人的纪录,一度甚至被尊为“河东大侠”!

但就是这位“河东大侠”,却在一年前,做下了一件让整个江湖都震惊的事——因为贪图神功秘籍“化功焚天心法”,他杀掉了结义兄弟的遗孀和孩子,独吞了秘籍。

虽然张诀暂时还未登上“正道诛杀单”,但他“河东大侠”的名号也已没人再喊,江湖上又重新喊起了他出道时的外号——“舍命刀”。

在猜出那开始吃第七碗面的汉子是张诀后,王戈立时便明白,这汇聚满堂的江湖客,为何聚集在此了。

他们当然不会是为了江湖公道、天理正义,冲着诛杀那个背情弃义杀害义兄妻女的恶人张诀而来,而必然是为了那江湖上有数的四部天字号神功之一“化功焚天心法”!

关于这“化功焚天心法”,因为太过出名,王戈也有所耳闻。

这门江湖上的传奇神功,据说最早是由拜火魔教的一位天才高手所创,可将内力转化为火焰外放,威力十分强悍,“焚天”二字,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而且这门神功不仅能将自己的内力转化为火焰,修至七重后,甚至能将他人的内力转化为火焰,隔空就能点燃你的内力,把你整个人烧焦,这就更加恐怖了!

修炼这门神功的人,大都性格乖戾,嗜杀狂躁,据说是为炎气冲脑所致,所以练成这门神功之后,没人能活过三年,就连创造出这门武功的魔教天才都未能例外。

后来这一秘籍落入武痴关午阳手中,经过他妙手修改,淘除了弊病之处,使之威力大增,副作用却消失,成为一门真正神功。但关午阳觉得这门神功威力太强,而且太容易伤人,无法控制,有违天和,托其好友周某封存保管。

后来历经改朝换代、战乱流离,不论是关午阳还是他的好友周某都已身故,这本绝世秘籍也随之销声匿迹,直到前些年才突现武林,为一位叫白乘风的武者偶得。

只不过这本秘籍就如一个灾符,到了白乘风手中后,白家便灾厄不断,屡遭袭击,甚至连官府都找各种理由查他们,最后居然说他们勾结魔教,窝藏叛党,要全家下狱。

好在白乘风提前得了消息,带着妻儿老母踏上逃亡路。

这白乘风便是张诀的结拜义兄了,这逃亡之路上,张诀也在其中,相伴护送。

后来他们为一伙强人袭击,白母为护孙女被杀,白乘风重伤身亡,他的家人也只剩妻子和女儿,由张诀护送继续逃亡。

但没想到的是,当有一批觊觎秘籍之人,找到了张诀和白乘风妻女,想要结伙夜袭时,却赫然看到了张诀暴起杀人,然后从白乘风遗孀身上拿走一本秘籍,飘然而走。

那伙夜袭人立刻炸了锅,一拥而上,确认白乘风妻女的尸体,然后就紧追张诀而去。但张诀武功本就高,内力绵长,耐力极好,没了两个拖油瓶后,他们大队人马根本追不上,就算有一两个追上了,也基本是送菜而已。

消息传出,江湖哗然,没想到本以为是义薄云天的好义弟张诀,居然用心如此险恶深远,故意护送白乘风和其家人逃亡,便是为了要博取其信任,得知秘籍确切所在后,便杀人夺书!

果然神功诱人,便是“河东大侠”也逃不过这贪婪之心。想想也是,本就已经是一流高手、地榜有名的张诀,若再练成“化功焚天心法”,那岂不是要直接晋入天榜,成为宗师了?

一代大侠消失,一位魔头即将崛起,整个江湖都是这种看法。

王戈从身后几个江湖客的低声交谈中知道,在一个多月前,江湖上流传一条消息,张诀被黑白两道的高手追得上天入地无门,找不到安全之地修炼秘籍,于是想要秘密潜回他的宗门“七蛇派”。

得到这条消息的江湖客,立时汇聚而来,又恰巧得知张诀被“七蛇派”掌门拒绝,甚至还格除了他的门派身份,将他赶下了山。

这些江湖客,正正在这“迎春客栈”里,兜住了刚刚下山的张诀。

王戈脸上有绷不住的笑意——这里特么的不应该叫“迎春客栈”这么弱鸡的名字,应该叫“龙门客栈”啊!

第十五章 嫌疑人Z的献身

第十五章嫌疑人z的献身

以王戈捕头的角度来看,张诀这突然从大侠到魔头的转变,实在是突兀得很,蹊跷得很。

他的第一反应,这家伙是故意要帮义兄白乘风的妻女玩金蝉脱壳,把“化功焚天心法”这个灾符安到自己脑袋上,由“河东大侠”变成“河东坦克”,专吸江湖仇恨,从而让白乘风妻女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得以自由。

但又有不止一人亲眼看见张诀杀人,而且确认过白乘风妻女的尸体,这就不太好解释了。

不过关于那尸体,后来也没个说法。据说那批夜袭人去追张诀未果,也有人返头回去想检查白乘风妻女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秘籍相关的东西落下,却发现尸体不见了踪影,只残留两滩血泊,怀疑是被野兽拖走了。

难道是假死?

这倒是很有可能。

但那些夜袭人,又不是初入江湖的雏儿,不是杀人如麻的黑道高手,就是干惯了劫掠的匪寇大盗,不太应该被这种手段骗过才是。

总之王戈对张诀的“黑化”持怀疑态度,认为这是他“嫌疑人z的献身”。

不过不要误会,虽然觉得张诀有可能是打算为友牺牲的铮铮真英雄,但王戈可一点都没有打算出手相助的意思。

刚刚他就认出了客栈中有好几个眼熟的面孔,并不是他见过这几人,而是这几人的画像都在官府的海捕文书上,特点鲜明。

其中有两个更是位列地榜的一流高手,真正的邪道魔头,更不用说其他众多二、三流的好手了,这个阵容,要是有个带头的,怕是杀向一般的中型江湖门派,都能直接碾灭了。若是偶遇一个两个,他还会琢磨着想办法用点阴招拿下,带回府衙领功,或是看看能不能榨点油水出来。

但现在这么大一坨,马蜂窝一样,他哪里敢冒头。

别说对张诀出手相助了,就是他捕头的身份,也是决计不敢表露出来的。

而且客栈中肯定还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不想暴露身份,同样觊觎秘籍的高手,没有被他认出来,整体实力肯定远超他的想象。

所以低调看戏便是,这可是现场版的江湖大事件!

啪!

张诀吃完了第八碗牛肉面后,将海碗拍到了桌上,伸了个了懒腰,舒服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朗声道:“这‘迎春客栈’的牛肉面是远近一绝,诸位远道而来,就不尝一尝?”

客栈中原本一直嗡嗡响着的低语声顿时消失,陷入了片刻寂静,而后一个络腮胡大汉高声道:“张诀!既然你吃饱喝足,就准备上路吧!若是你把‘化功焚天心法’交出来,兴许会给你个全尸。”

王戈差点没翻个白眼,这拙计的“台词”啊,这些江湖人是真的只会说这种话当开场白么?

张诀循着声音回头望去,看到络腮胡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卢老怪,你这手下败将,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呱噪?来来来,再来打过!”

那络腮胡扫了眼周围的人,见似乎没人帮腔,自然不敢先上去挡张诀的刀,他不过一个普通二流高手,十年前便连初出茅庐的张诀都打不过了,更何况现在自己在退步对方却大幅进步,怕是一刀都未必能躲过,便看似随意地退后一步,才又放狠话道:“这时候还敢嚣张!等下有你哭的!兄弟们,先nèng死他,秘籍肯定在他身上!”

“谁跟你这种货色是兄弟。”旁边飘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络腮胡一听,脖子一梗,就要怼回去,但一回头,看到那说话的人后,却是立刻缩了脑袋,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那说话的人,看着斯斯文文,书生的模样,脸白如纸,唇红如火,眼神却一股邪魅阴郁的味道,这便是王戈认出的两个位列地榜的一流邪道高手之一——“血公子”齐小裴。

不论是武功还是江湖地位,那卢姓络腮胡都离齐小裴十万八千里,被埋汰自然也只能低头接着,若敢还嘴,搞不好命就丢了。

“张兄。”齐小裴两手兜在袖里,看向张诀。

张诀呵了声:“齐老妖。”

齐小裴脸色一黑,但马上又转了回来,继续说道:“张诀,把‘化功焚天心法’交出来,才是你今天唯一的生机。”他的意思很明显,秘籍交出来,众人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秘籍身上,他才有逃走的机会。

张诀笑:“那你说这里这么多人,我把秘籍给谁呢?”

齐小裴向前两步:“这里除了我,你觉得谁敢要?”因为所练武功特殊,“血公子”的护身罡气、轻身功法是出了名的强悍,说白了,就是又肉又硬又有位移,确实是现场所有人中,带着宝贝跑路的最佳选择。

不过客栈里不同意他这说法的人却多了:

“姓齐的,别特么臭不要脸了!你还真以为你拿了秘籍就能一走了之?”

“你他吗说谁不敢要?不敢要,我们今天是来这看戏的么?”

“张诀!你要是想跑,就把秘籍给我!”

“我们江南三雄和搏水派结盟,共夺秘籍,有没有人要加入的?”

和王戈同桌的一个贩盐的汉子,忍不住和同伴说道:“他们为什么不干脆一起拿了秘籍,然后分着一起看,要是记不下来,就一人誊抄一份带走,岂不是皆大欢喜?”

他那同伴却明显更明白江湖人的想法:“神功秘籍当然是独占最好了,不然大家都是一流高手、天榜宗师,那高手、宗师还有什么价值?”

张诀突然大笑起来,笑了一会,环顾着客栈内的众人,忽然吼道:“闲杂人等还不滚,还在等着看热闹么?!”接着又掏出一袋银子扔向掌柜的方向:“今天这里损毁的东西,都算我头上。”

包括王戈这一桌的贩盐汉子和一个行商模样打扮的客人立刻起身,拿着自己的东西,在客栈中一众江湖客阴骘的目光“护送”下快步离开。至于出了客栈,一时半会找不到落脚的地也管不了了,露宿荒野,总比莫名其妙被殃及池鱼死在这好吧!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江湖高手之间的群殴,可是真正的神仙打架,沾到就死。

很显然,张诀的这声吼,既是提醒无关者离开,也预示着战斗即将开打,客栈中的江湖客们也一下紧张了起来。

第十六章 舍命刀

第十六章舍命刀

王戈作为“闲杂人等”,也跟着离开了客栈。不过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却是从后厨的小门又钻了回来,凑在厨房门边和客栈老板兼掌柜及一个厨师、一个跑堂伙计一块鬼鬼祟祟地偷看着大堂内的情况。

只见那张诀已经站了起来,如小山般的高壮身体,散发着一股强悍无畏的气势,“舍命刀”确实不是白叫的。

他面前的桌子上,不知何时摆了本封皮破旧的书,上面有几个字,隐隐看到焚和天,似乎就是那本让整个江湖为之痴狂的“化功焚天心法”。

张诀说道:“齐老妖说的有理,若是秘籍还藏在我身上,你们存着杀了我夺秘籍的心思,对我着实不利!”

齐小裴听闻此言,眼中一热,身体又是趋前一步:“把它交……不!——”话还没说完,就见张诀伸掌向桌面,一片火光爆起,那本秘籍竟是一下被点燃!

眨眼间,秘籍已是烧成了灰,火焰迅速蔓延到整个桌子,张诀抬脚一踹,碟碗哗啦啦碎了一地,那着火的桌子直接飞出了客栈,落在了外面。几个在那桌子飞射路径间的江湖客惊吓不已,躲避间撞成一团,好不狼狈。

而客栈内,也是惊呼声连连。

“是焚天真火!”

“他已经练成了!”

“别沾上,有内力的人,沾上就灭不了!”

“妈的,这下麻烦了!”

“娘娘个熊,秘籍都被烧了,还搞个屁!”

“杀了他!”

“小心他的火!”

很显然,在他们看来,张诀已经练成了“化功焚天心法”。

王戈也是目瞪口呆,卧嘞嚓?!真练成了?!但随即他便看出些不对来,那火焰的颜色,着起来的样子,都让他想到一个词——白磷。

在那个从小长大的荒僻山谷中,有很多拥有丰富江湖经历的老家伙教他们这些未来的探子、死士各种东西,而不单单是习武练功。王戈又是成人灵魂,对各种东西背后的原理都很感兴趣,也看得很准,所以很得那些老家伙们的喜爱,学到了很多东西。这其中,就有很多江湖行骗的小招数。

这个隔空点火的把戏,就是王戈曾经学过的。

虽然张诀所处的位置,光线比较差,也看不清他是不是有在那本秘籍和桌子上做手脚,但王戈还是从火的形态上判断出,这就是那种把戏——张诀用真气把秘籍或书上的含磷物质加热到燃点,从而将它们点燃——用内力加温使之达到这燃点的温度,便是王戈都能做到。

王戈原本就怀疑张诀是故意顶锅拉仇恨,所以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隔空点火”的把戏,但对于客栈中这些原本就先入为主,认定张诀得了“化功焚天心法”的江湖客而言,即便很多人江湖经验丰富,也没少见过隔空点火的把戏,这时候却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而是深信不疑地认为他是在用真气化成的“焚天真火”。

看到客栈中那些江湖客眼中既害怕又狂热的表情,王戈心中愈发确定,张诀是在故意往自己身上揽注意力,要把那“化功焚天心法”死死绑在自己身上。

张诀大笑道:“现在这秘籍已经烧成灰了,这世上知道‘化功焚天心法’口诀的,便只有我一人!”

他单手提着长柄朴刀,傲视众人:“今日我就在这放下话来,我不用‘焚天真火’,只用朴刀,谁若能赢我,我就把‘化功焚天心法’的口诀告诉他!”

众人一片哗然,几个对自己身手有信心的,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王戈却是心下嘀咕:因为他根本不会什么化功焚天,只会拿刀砍人吧。

和王戈一块凑在厨房门边偷窥的老板忽然低声道:“江湖上都说什么张诀回七蛇派是要寻门派庇护,但事实上,他回门派,只是把‘舍命十一斩’的刀谱和心得留下而已。所谓逐出七蛇派,不过是他自己向掌门提出的,不想连累七蛇派而已。”

王戈诧异地打量了几眼那瞧着已是知命之年的客栈老板,发现这位似乎也是练家子,而且是那种有经过系统训练,修有内力的练家子,心下有些恍然,这开在乌蟒山下的客栈,八成是和七蛇派有些瓜葛,难怪这老板知道些内幕。

所谓“舍命十一斩”便是张诀根据自家七蛇派镇派武功“七蛇斩”自己改出来的刀法,其威力和品阶,比起原来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老实说,就凭一个“舍命十一斩”,就凭张诀之前“河东大侠”的名头,他自己创个门派,都要比“七蛇派”要有底蕴和前途得多。

“老丈,你也不相信张大侠为夺秘籍,杀了他义兄的妻女吧?”王戈也开口道。

那老板淡淡笑了声,没有说话,边上的厨师却是忍不住接口道:“我们不相信有什么用,江湖上的人都觉得他干了。”

伙计也接口道:“关键是张师兄想让别人觉得他杀了。”

老板叹息道:“他杀没杀人,其实客栈里这些江湖人根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那本秘籍而已。”

看来几个都是明白人啊,王戈和几人对视了眼,都是轻叹了口气。为什么张诀得了“化功焚天心法”这种神功秘籍,不找个荒僻的地方躲起来修炼,却要跑回自己出身的“七蛇派”,这消息还偏偏能泄漏得江湖皆知?

客栈大堂内,张诀放出那番话后,第一个跳出来的,依然是“血公子”齐小裴。

在地榜上,“舍命刀”张诀位列七十七位,“血公子”齐小裴是三十九,相差三十八位,说实话,齐小裴综合实力应该要更强一些。

按齐小裴的想法,张诀一个人要应付这么多人,肯定会采取守势,他第一个挑战,上来就快打猛攻,全力施展,说不定就有机会打得张诀措手不及,逼得他投降认输。即便攻不下来,喊个平手,退开来,再看别人上就是。

大堂中间桌椅全部被撤开,一下子辟开了一片空地,张诀对上齐小裴,一边是长柄朴刀,一边是血炼钢鞭,都是大开大阖,波及范围极大的打法,围观的众江湖客,自然是尽量地远离,大都也聚在门边,防止张诀想要偷溜。

原本按那些旁观者的想法,这场打斗,要么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要么就是张诀守、齐小裴攻,和齐小裴的打算一样。

但没想到的是,张诀一上来就是搏命的打法,直接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架势。本来“舍命十一斩”就是凶猛霸道、有去无回的刀法,再加上张诀这种打法,齐小裴刚一上来预估不足,立时被逼得连连后退,甚至权衡之下硬吃了三脚六拳,吐血奔逃,在一片血雾中,连喊停都来不及,直接破窗而走,这才逃过了被朴刀直接劈死的下场。

整个打斗,不过几息的时间,厨房门口偷窥的王戈,憋着的一口气都还没吐出来,就已经结束。

这是地榜七十七打三十九??

这他吗的是天榜宗师对上二流高手吧!完全是一边倒的碾压啊!

第十七章 一流高手的战斗

第十七章一流高手的战斗

整个客栈中鸦雀无声。

直到张诀横刀怒吼:“下一个!”

但久久未见第二个挑战者站出来。

事实上,不论是在场的这些江湖客,还是偷窥的王戈,都能看出来。以身法著称的“血公子”,如果一开始就预料到张诀如此疯狂勇猛的话,采取游斗的战术,张诀恐怕并没那么容易获胜。但正是因为他预估不足,以为张诀会是守势,上来就准备先发制人,反倒是陷入了张诀的刀影缠斗中,根本抽不出身。

要他和张诀以伤换伤、以命换命?齐小裴又不傻,哪里会做这种亏本买卖,他又不是和张诀有仇,为的是秘籍而来!这客栈里可没有一个善男信女,就算拼得两败俱伤,真的得到了“化功焚天心法”,他可未必能活着离开,不说别人,那个被他骂过的卢姓络腮胡,就一定会找机会给他落井下石。

正是因为如此,齐小裴根本挡不住张诀的舍命刀,一旦交手,就是溃败,只能是拼着受伤遁逃。

“张诀背信弃义,乃大奸大恶之徒!这种人,肯定不会信守承诺,就算单挑赢了他,他也未必会把口诀说出!不如合力将其擒下,一起逼问口诀!”

有人大声吼道。

马上有人接口:“一起上!对这种人,没必要和他讲江湖道义!”

张诀咧嘴一笑:“既然这样,那我可要用‘焚天真火’了,来啊!”

那客栈老板轻叹一声,从门边退回了厨房,拍了拍王戈的肩膀,低声道:“小兄弟,撤吧,再不走,一会怕是就走不了了。”

伙计和厨师也是叹息着,拿着早就收拾好的东西,从厨房的后门离开,王戈亦是跟着一起,他明白老板的意思,客栈里的江湖客齐上,张诀是决计挡不住的,等到他们干掉了张诀或是擒下张诀,不论最后获胜的是谁,不论他们得没得到心法口诀,都不会留他们这些旁观活口。

不过在和老板、厨师、伙计走出客栈,入了山道后,王戈思虑一番,又返头回去。

从张诀过往名声和今天的种种表现来看,王戈很确定,他既没有杀义兄的妻女,也没有得到“化功焚天心法”。

毫无疑问,张诀出现在这客栈中,是要求死的。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江湖上都已经相信他杀了白乘风妻女,夺了神功秘籍,那按理说他的目的应该达到了?又为何要把自己置于这种绝境中?

这一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的最后一战了。

他或许觉得,自己死在了这“迎春客栈”,“化功焚天心法”引起的这场风波,就会暂告一段落?

又或者,他觉得他放出消息后,会第一事件赶来乌蟒山围堵他的人里,必然会有当初追杀白乘风一家、害死他义兄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重生到大明朝,又混迹江湖这几年,出过塞外,上过战场,王戈见过的人,见过的场面都不少。他本来自以为看透了这江湖的本质,觉得这江湖上的人,不论做什么,都离不开名利二字,或为武功,或为钱财,或为名声,总有所图。便是有些替友出头,义字当先,不惧生死的,也或多或少,是囿于那个义字的名号。

而这张诀,利就不说了,单就说名,曾经万众景仰的“河东大侠”,如今已是人人唾弃的“不义小人”,甚至现在连命都要豁出去了。死了之后,也依然是只剩臭名。

但王戈却莫名觉得,张诀是他至今所见过,最符合“武侠气质”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要这么背负着骂名,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么?

王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迎春客栈”边上,他并没有返回客栈,而是距离百步外,藏身于山林树丛中,遥遥窥探。他想着,自己虽然不能出手相助,但也许可以做为旁观者,记录下今天这场以一敌众的战斗。他也想看看,张诀最后会以什么样的姿态落幕,最后剩下的人若是得不到那心法,又会是什么模样。

当然,如果有机会,有把握的话,他也不介意搞些事情。

那客栈中高手太多,王戈对自己的隐息匿形能力没有信心,不敢凑到客栈边上。但即便离得这么远,也隐约可以听见呼喊惨叫、桌椅碰撞声,看起来应该是那群江湖客开始围攻张诀了。而张诀将“战场”选在客栈,想来也是故意为之,在这种复杂的室内地形下,他可以更好地避免被围攻和暗算。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客栈内猛然发出一声巨响,烟尘冒起,一圈冲击波挟各种碎片席卷而出。

这客栈,居然塌了一半!

王戈看得目瞪口呆,这特么是打成什么样了?这还是人类么?一流高手真正大打出手起来,是这么恐怖的?

接着又是一阵接着一阵,如爆豆子般的噼啪声,那客栈剩下未塌的一半,也在不停地炸开。开始不断地有人逃出来,有的从门窗,有的从损坏的窟窿缝隙,有的直接是打横着穿过墙壁飞出,有的似乎受伤颇重挣扎哀号,有的躺在地上毫无声息,有的则似是被吓得不轻,但他们都未远离,只是惊魂未定地站在客栈前的空地上回望着客栈。

又过不久,就仿佛一辆卡车从废墟中冲出般,带起了大片烟尘和碎片,但王戈定睛看去,却见那是个手持长柄朴刀的高大身影,和四个人边打边移动。

看动手间罡气横扫的威势,这四人竟是都有一流高手的实力!

那高大身影,自然就是张诀了。王戈没想到,他居然能撑这么久,而且看这样子,杀伤的人还真不少。

客栈塌成那个鬼样子,还没出来的,基本上也是凶多吉少了。而粗略地数了一下,逃出到空地上,还能动的江湖客,已经只剩十五、六个了。而之前在客栈内,光大堂中,便有超过四十名江湖客。

王戈本以为战场从客栈内转移到空地上,张诀会陷入围攻中,落于下风。但没想到的是,即便是到了这空地上,也依然是张诀挥舞朴刀,赶得他们四散奔逃。只要张诀向某个方向冲去,那方向的人就一定避而不战,尽量闪退。而其他方向的人,才觑机进攻。

但张诀的刀劲霸道,罡气凶猛,岂是想退就能退,想闪就能闪的?那几个能退能闪的,显然也都是一流或接近一流的高手,而其他刚刚从客栈中死里逃生的混子们,基本上被刀罡刀劲沾到就伤,挨到刀身的话,不是断肢折足,就是直接被切成了两半,场面十分血腥,鬼哭狼嚎一片,围攻的圈子不断地往外扩,很多人已经根本不敢靠近,甚至打起了退堂鼓,想要离开。但这些人,却无一例外地变成了那些高手利用来消耗张诀的“工具”,想逃都逃不了。

王戈看得心神震撼,一边虽然已经七零八落,但毕竟还有十几个人,而另一边可是只有张诀一人。但眼下却是张诀一个人,斩得这十几个人四散奔逃,跟狼赶羊群般,霸道无比。

便是王戈亲眼见过的战场厮杀,那些个在军中也极有名声、号称能斩将夺旗的无双猛将,也远没有张诀眼下这种气势。

虽然那些武将在战场上面对的敌人远比眼下这些江湖人多得多,也更团结训练有素得多,但武将同样也有部下和战友,张诀却是孤身一人,只有手边一把老旧朴刀!

当然,王戈也知道,张诀展现出这种一往无前、以命换命、以伤换伤的姿态,那些个真正有实力与他相抗的高手,也不会真的迎上去全力出手。因为这客栈中这么多人,虽然目的一样,但却并非都是一伙,各有各的小九九,各有各的谋算。万一自己和张诀拼得两败俱伤,张诀却被其他人给擒下,逼问出“化功焚天心法”,或是趁着自己受伤,把自己给干掉,那岂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还让自己陷于险境?

所以他们都想让其他人先上去消耗张诀,看定了张诀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似乎每一下都是全力以赴毫无保留的攻击,肯定支撑不长久,每个人都想要保留最大实力留到最后。

但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看张诀挥刀的样子,却依然还是勇猛霸道,似乎并没有多少力竭势尽的趋势。

反倒是围攻张诀的四名高手中,有一人身法出现片刻的迟滞,也不知是失误,还是刻意卖出破绽,张诀也不管其他,立刻逮着机会,刀光如雷,劈头盖脸地就追了过去。

而几乎同时,其他三名高手也全都快步欺上前,手中武器纷纷袭向张诀,一时间罡气铮然,竟是带起了数道白光,发出了嗡嗡气鸣,显然都是将内力真气催到了极致。

胜负,似乎就将决于这一招之间!

一蓬血雾暴起,张诀持刀冲出了六七步的距离,他的背后已是血肉模糊一片,甚至还有一根狭长的钢锥直接穿透了肩膀,插在身上没来得及拔出。

但那一蓬血雾,却并不单单是张诀的血,被他全力追斩的那名高手,此时肩膀已经没了一半,整个人已经飞出了十几步远的地方,躺在地上一动未动。

张诀的刀实在太猛太快太霸道。

如果那被攻击的人,可以多挡一会,或许张诀直接就会被其他三人直接格杀。但那人直面张诀的刀,终究还是选择了躲避退缩——显然他也发现,全力延阻的代价,就是他也被斩杀——虽然最后退缩躲避的结果,也没好到哪去。

正因如此,张诀虽然看起来受伤很重,但其实已经躲过了致命攻击。反倒是四个高手,有一个已经彻底废掉,无法再战。

而现在,真正高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剩下的三名高手,显然也应该明白,再不拿出实力来,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否则的话,只能是被张诀逐一击破。

想要等到他气力耗尽,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真是难以相信,这样凶猛霸道的打法,按理说早就该撑不住了,这张诀为何能挺到现在,刀势还丝毫不见减弱?

难道是因为之前吃的那八碗牛肉面?!

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在后还在后

第十八章黄雀在后在后还在后

躲在远处的王戈,在剩下那三名高手真正全力施展开后,发现了其中一人用的是昆仑剑派的剑法,另一人则用的像是恒山派的身法,这特么的可都是所谓的“正道高手”。

不过想想也对,他们大可以用“诛杀不义小人,避免神功落入其手成武林大患”的借口来围杀张诀。

果然,当三人不再想着保存实力,希望其他人上去消耗时,张诀立时陷入下风,再无法像之前那般追着人斩了。

但张诀依然未见守势,还是那劈天斩地、大开大阖的刀法,虽然身上不断受创,鲜血飙射,甚至脸上都被直接划了一刀,险些割到眼珠,三个围攻的高手骇于他刀罡的杀伤,却也没法全力攻击,未能给他带来致命之击。

……

王戈悄悄拉近了距离,已经和张诀只剩二十多步了。

现在张诀半倚在一棵树旁,左肩微塌,左手无力地垂着,右手则杵着他那把标志性的长柄朴刀,只是刀刃已是折断,只剩一半,而他的模样看起来,也已没了再战的能力。

张诀的面前,只剩一人持剑而立,正是那个昆仑派的高手。

在片刻之前,那昆仑派的高手,偷袭了与他并肩作战的一位邪道高手,那人一口内劲将转未转之际,被一剑封喉,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而在更早之前,三位高手中那位恒山派的高手给两个临时“战友”发了信号,主动上前硬扛张诀,将他缠住,挡住了他“舍命十一斩”最后三斩。

结果另两人极有默契地刻意缓了一步,于是这位恒山派的高手也被张诀干净利落地直接劈死,而张诀的朴刀却也直接断裂——他的朴刀本就是普通货色,全靠他的强悍内力包裹散发出的刀罡伤人,所以刀刃断裂,证明张诀那凶猛无匹的真气终于出现缺口,接不上了。这时候两人才猛烈攻击,将张诀重伤。

所以最后仍然站着的,不是最强者,却是最阴险、保留最多、最“后发制人”的人。

不齐心协力,赢不了张诀,不全力以赴拿命相搏,也挡不住舍命刀。

但真正去挡刀、牺牲最大的人,却不是最后获利的人,反而是死得最早的人。

“张诀,你并没有练成化功焚天心法?”那昆仑剑派的高手以剑指着张诀质问道。

确实,打到了这个地步,张诀却一次也没有用过“焚天真火”,这怎么看也不太合理。

张诀笑了起来,露出了满嘴染血的红牙:“对你们这帮杂碎,还用得着什么真火?拿刀砍也砍死你们了!”

昆仑剑派的高手冷哼一声,长剑推进,扎入了张诀的肩膀,入肉三寸,又飞速拔了出来,带出一道血箭。

张诀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咧嘴笑道:“你是昆仑剑派的周磐竹吧?”

那高手愣了下。

张诀继续说道:“当初成马驿站,你也是围攻我们的黑衣人之一吧!”

虽然脸上做了易容,仍被准确喊出名字的昆仑剑派高手似乎有些恼怒,又飞速刺了张诀数剑,声音有些疯狂:“把‘化功焚天心法’的口诀说出来!你在客栈里烧的,并不是真的秘籍对不对?”

突然,周磐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草丛,怒道:“谁在那里,滚出来!”

一脸惊慌的王戈从草丛中站起,一边向周磐竹走去,一边连连摆手:“大侠饶命,我只是路过,不小心路过啊,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

周磐竹眼中凶光一闪,但那从草丛中站起来的年轻人,却先他一步,突然将手中一包物体向脸面飞速掷来。

剑光划过,那包物体被斩中,却化为漫天粉尘。

是石灰?!

周磐竹飞速闭眼闭气后退,长剑在身前疾卷,形成一股劲气,将石灰粉向反方向卷出。

又感到一片劲风袭来,周磐竹长剑疾挡,格开了掷来的暗器,身形微顿后,已是疾速迎上,他看得出那从草丛里站起的年轻人武功并不强,这石灰和暗器过后,就是待宰羔羊。

但冲了一半,周磐竹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刚刚那片暗器,也太没有杀伤力了。

不对,不是暗器,是石子!

嗡嗡!

一阵脆鸣,如夏蝉齐振翅!

一片亮光在还未散去的石灰粉尘中席卷而来,直接扎了周磐竹满头满脸。

“啊啊啊啊!!!”

周磐竹两颗眼珠都被扎了钢针,几乎完全没入脑内,光是一张脸上就有六七根钢针,身上更是密密麻麻。王戈这通“暴雨梨花针”抵近到只剩三四步的距离,七、八成的钢针都命中了,不说上面的毒,光是暴雨梨花针本身的杀伤力,就已经非常可观。

所以周磐竹在挣扎了几息之后,已是躺倒在地,开始抽搐了。

看到“暴雨梨花针”尽了全功,王戈终于是松了口气。事实上,就算他刚刚凑到附近草丛里,但直到被周磐竹叫出藏身所在前,他也没有最终决定好是否要出手。

不过既然被发现,就由不得王戈再作犹豫,那周磐竹出身的昆仑剑派虽是正道名门,但观其今日言行,王戈可不相信他会讲道理,放过打酱油的自己。

被发现的时候,周磐竹必然是最警惕的状态,两人的距离又有些远,虽然已进入暴雨梨花针杀伤范围,但王戈担心没法完全发挥暗器本身的威力,这个周磐竹明显不是程浩妍那样江湖经验不丰富又对自己没有恶意的高手。所以先以事先就藏好的石灰粉、碎石子开路,拉近了距离再用暴雨梨花针。

王戈正待跟张诀说什么的时候,异变突起,之前一直躺在边上的一具“死尸”忽然跳起,直向他冲来。

王戈来不及多想,左手抬起,绑于小臂下的另一部“暴雨梨花针”发动,那暴起之人一声惨叫,暴了声粗口,身形微滞。但他并未像周磐竹一样被兜头兜脸地射中,胸腹中针后,仍然带着惯性疾冲而来,伸手一掐,就握住了王戈的脖子。

王戈感觉自己的脖子就像是被一个铁圈瞬间锁住,马上就要剪断一般,呼吸一窒,视线一阵模糊,只顾得下意识用真气弹出护腕金属环上的毒刺,对着那锁住自己脖子的手猛刺。但对方似乎也发了狠,根本不管被扎得血肉模糊、渗入毒素的手臂,誓要将王戈掐死。

又是一声惨叫,锁住王戈脖子的手终于松开。

“槽他妈的!!”那个暴起的身影居然是被张诀冲上来用那柄断了一半的朴刀劈中了肩膀,边骂边退,但没退两步,却是忽然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惊魂未定的王戈知道,那是暴雨梨花针的毒发作了。

“两……两个暴雨……梨花针?……还……还有……毒?卧槽……啊……”那身影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现在四肢松软,已经连自己翻身都做不到了。

定睛看去,那之前倒在地上伪装尸体的家伙,居然就是最开始被张诀打跑,已经受伤的“血公子”齐小裴!

这家伙和张诀单挑不敌,受伤破窗逃遁后,居然又兜了回来。他本来应该是要对周磐竹出手的,却没想到周磐竹被王戈干掉了,于是又打算对付王戈。本来王戈用出暴雨梨花针这种神级暗器,让他庆幸不已,好在是用在了周磐竹身上,现在这小子应该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了。但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还有另一部“暴雨梨花针”!而张诀那厮,竟然也还能出手,他不是已经被周磐竹震断经脉,用不了内力了么!

卑鄙啊!

太卑鄙了!

在毒效发作,快要昏厥前,他看到张诀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身前,拿起那柄断了一半的朴刀,向自己斩了过来。

第十九章 话题

第十九章话题

张诀拖着断刀在客栈废墟前的空地上巡了一圈,一一补刀,然后回到了王戈身旁。

“那个……张大侠,我不是为秘籍……”王戈怕他误会自己藏匿一旁,突然出手,也是为了神功秘籍,赶紧出声解释道。他现在两个暴雨梨花针都已用掉,见过之前张诀那凶猛彪悍的舍命刀,他可没信心靠着两层软甲挡下来。

“我知道。”

没想到的是,张诀却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在客栈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王戈一愣,他没想到张诀不仅认出他之前就在客栈中,而且还还知道他不是冲着他来的。回忆那时在客栈中,他是坐在张诀的斜后方,他倒是一直注意力都放在张诀身上,但印象里可没见过张诀回头看过他一眼,难道他脑后也能长眼?

“张大侠,你没事么?”看到张诀随意地将插透肩膀的那根狭长钢锥拔出丢在地上,忍不住出声问道。

“死不了。”张诀微微一笑,将手中只剩一半的朴刀扔掉,然后托住耷拉着的左臂找了个角度用力一托,将脱臼的左肩接上,又脱下外袍,从地上随意翻了件死人衣服,毫不在意地披上。

在他脱下衣服的时候,王戈骇然发现,那些刚刚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现在虽然仍能见到血肉,但却是如老树根般盘结在一起的肌肉纤维,已经没有多少血流出,并不像普通人被刀劈剑捅后皮开肉绽的模样,而是像只剖开皮肤表层,露出肌肉的样子,看着十分诡异。

但王戈知道,那意味着,张诀是在控制着肌肉强行收缩,暂时性地封闭住伤口。但受这么重的伤,还能够这么做,张诀的内力和对真气的控制能力,远远超乎他的想像。

这真的是一流高手、地榜七十七位吗?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张诀忽然问道,看到王戈犹豫了下,便明白了他的顾虑,便又转口道:“不论如何,今日相助之恩,张某记下了,若有机会,必当相报。”

王戈忍不住问道:“张大侠,你并没有杀义兄的妻女,对不对?”

张诀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从客栈边上还残存着的马厩外牵过一匹马骑上,对王戈抱拳致意,便准备离开。看他行动和上马的动作,几与正常时无异,根本看不出是受了致命重伤,更别说是经脉被震断了。

张诀没有回答,但王戈却从他刚刚的眼神和表情中得到了答案,他掏出一个小瓷瓶扔了过去:“张大侠,这瓶伤药对内伤有奇效,若信得过在下,请收下。”微顿了下,又说道:“张大侠一路保重,在下青州捕头王戈,后会有期。”

张诀点了点头,将瓷瓶收入怀中,抱拳肃容道:“后会有期。”

张诀回身策马行了两步,又勒马回头,掏出一物掷向了王戈:“王兄弟,我此时麻烦缠身,也不好作其他允诺。但倘若他日解决了此事,得以有个落脚之处,你若有事,可遣人拿此物寻我,我必相助。”

张诀策马离开,王戈低头,看着掌心一个拇指大小的血红色玉石。

……

几天后,当王戈出现在太原城时,“迎春客栈”那场大战,也才刚刚传过来。

一场大战不仅有那么多位一流高手参与,而且还有那么多人直接战死,又有张诀和化功焚天心法这种热门点,怕是再过半年这话题都不会过时。

大家都在讨论,曾经的“河东大侠”,如今怕是又成新一代魔头,地榜七十七肯定是待不住了,死在“迎春客栈”目前已知的地榜高手,就有三十九位的“血公子”齐小裴,九十七位的“昆仑九剑”之一周磐竹,一百六十六位的恒山派卢寰。据说还有数位至少也有地榜实力的邪道高手,也都毙命于斯。

这样一来,这张诀的位次要升几位?

直接地榜前三?

又或是他现在已经宗师级,可列天榜了?

这“化功焚天心法”果然强悍无匹,乃绝世神功,这张诀得到秘籍才多久,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再过几年还了得?

难怪整个江湖都闻之风动,不仅邪道,便是昆仑剑派、恒山派这样的名门大派,都会有人前去截杀张诀。这次是张诀回“乌蟒山”的消息散出来的时间太短,能赶过去的只有在山西境内或附近的人,否则若是时间允许,怕是聚起来的高手,牵涉到的门派宗师,会多得吓人。

王戈在酒楼埋头吃饭,听到身后几个年轻小哥唾沫横飞地讲着“迎春客栈大战”,说那“火炼红魔”张诀随手一翻,就放出一条火龙,那什么“血公子”齐小裴,说是比张诀地榜排位还要高几十位,但却连一招都接不住,直接被“焚天真火”烧成了灰碳!整一个的“迎春客栈”被烧成了个人间炼狱,管你是一流高手、二流高手,还是三流好手、四流杂鱼,全部被烧得干干净净。

不过在他们的口中,昆仑剑派的周磐竹、恒山派的卢寰这些正道高手,并不是去抢秘籍,而是去诛杀不义小人、为正道行侠的,只是没想到惨遭张诀这魔头的毒手。

这种舆论应该是刻意有人引导,想来,应该也是有那几个所谓正道门派故意散播的效果在。

看来不管在什么年代,水军都有它的市场。

独自吃饭的王戈,也不由得回想起那场大战。

所谓张诀用“焚天真火”轻松灭杀一堆高手,自然是不知情的人为吹牛比谣传臆测或是别有用心地刻意宣扬。不过当最后看到张诀有余力反击齐小裴,并且行动自如,轻松扼制住伤势时,王戈也曾经怀疑过,难道张诀从一开始就对这一战很有把握,他其实本就能一人斩杀这么多围堵他的江湖高手?但马上就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想,如果张诀真有那个能力,他是不可能让自己被伤得如此之重的,那些伤势可不是能伪装得了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张诀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最后被三人围攻伤重后,他冷眼旁观周磐竹和另一人内斗,其实是在调息恢复。当王戈靠暗器干掉周磐竹,伪装尸体的齐小裴又暴起突袭时,张诀已调息完毕,悍然出手。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张诀打法如此凶猛,却能坚持这么久。

王戈琢磨着,张诀现在的实力,肯定是不止地榜七十七的,但要说他已经是天榜宗师,似乎也还没到,恐怕地榜前十,当是合理的,甚至前五也未可知。

论到实际战力,除非有天榜宗师快速秒杀他的实力,否则的话,张诀打法凶猛,又扛揍耐力好,地榜上的一流高手,怕是也没有哪位能有把握赢得了他。

第二十章 装备流要进化

第二十章装备流要进化

这一次“迎春客栈”之战,也让王戈感触良多。

原本他以为自己暗器、软甲、毒药各种装备一大堆,在江湖上行走,只要不遇上那几个宗师级的老怪物,低调一些,注意一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先是程浩妍这个内力强横的女侠,可以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身后。接着又是张诀、齐小裴、周磐竹等一流高手能徒手拆墙的恐怖实力,便是暴雨梨花针近距离命中,便是有那种几息便可发作的毒药,只要没有当场格毙,就有可能把他拉着一起同归于尽。两层护体软甲,在这种高手面前,怕是也办法给他多大的保命效果。

不过王戈倒不是一下子对“装备流”失去了信心,要埋头苦练一身真功夫出来,而是打算将他对墨门秘典里一些相对更艰涩复杂理论的理解,进行实际应用,开发更多的墨门黑科技出来,用到攻击和保命上。

就好比“天外神陨”,在某些情况下,也可以让它的磁极对真气发生强烈抵抗反应,如此一来,当裹挟内劲罡气的兵刃劈向自己身体时,强烈的排斥,会大幅低消及身时的力量,加上软甲本身物理层面的护体能力,保护性将成倍提高。这可比护体真气,还要来得强大。

只不之前王戈觉得这东西要做起来太费时费工,材料也太稀有昂贵,很难找寻,现在的双层软甲已经够安全了,没必要再做那么强的护甲。而且如果成品太过厚重的话,也只能用于战阵冲锋,不适合他平日里穿着防身。

但现在来看,如果他真要在江湖上浪,还是很有必要继续加强自己的防御装备。

至于进攻方面,王戈已经打算搞个中型“暴雨梨花针”护身了——对上一流高手时,暗器上的毒药发作那几秒钟时间,已经够他死上一遍了,所以他要直接依靠物理层面的伤害来袭毙对方。

归根结底,这些装备的核心,还是“天外神陨”。为了搞到足够量的“天外神陨”,他又必须投入更多的金钱。

一想到金钱,王戈就忍不住有些感叹。

“迎春客栈”外死了几十名江湖客,其中不乏地榜有名的一流高手,大量二流高手,和一些结伴拉伙的三流好手。这些人,在江湖上混迹多年,有些或者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月光族,但估计还是有不少人有积财的。

可惜张诀走后,王戈也不敢再在原地逗留太久。他回收了尸体上的暴雨梨花针,又破坏了暗器留下的伤痕,清除了自己留下的一切痕迹后,便离开了。既没有去收集那些尸体上的财物,也没有把那几个海捕文书上有名的邪道高手首级取下来。因为王戈很清楚,以他现在的势力,还没有能力卷到“化功焚天心法”的事情里去。不论是现场那些死掉的江湖客的门派、亲朋的复仇,还是对“化功焚天心法”有意却找不到、奈何不了张诀的人,都有可能会找上他这个在现场的人。

所以一开始他都不想告诉张诀自己的名字,但后来犹豫之后,他还是选择相信张诀不会卖他——内心的小九九是,既然冒着生命危险出手了,那在张诀那的人情怎么着也得留下才行。

王戈吃完饭,起身结完帐便出了酒楼,一路往集市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摊贩的东西,仿佛个公子哥寻常逛街般,很是随意。

但实际上,他一直借着各种走位,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人。

走着走着,王戈忽然拐进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小巷中,直接站在暗僻处,约莫五六息后,一个人影分速地走进小巷,身形极快,却很诡异地没有一点脚步声,显然轻身功夫极佳。

王戈猛地冲出,手中夹着一根毒针对着那身影就是连续几下猛刺。

那身影吓了跳,一边抬臂格挡,一边向后急退,但王戈欺身而上,针扎膝撞,在这狭窄的巷子中,他根本躲避不了,王戈将他所有能做的退路都进行了封锁和预判,短短几息之间,就已中了二十多针。

很快,那身影便感到全身麻痹,没了知觉,慢慢软倒在地。

王戈扫视了眼小巷前后,没有其他旁观者,便俯身将那身影叉起,扛在肩上,扔进了旁边的院墙,然后他也跟着翻墙而入。

刚到太原城时,他便已四处“闲逛”了许久,发现了这栋明显荒弃一段时间没有人居住的院落,这附近的街巷也比较僻静,正好今天派上用场。

王戈将那昏迷的身影拖到了一间布满蜘蛛丝和灰尘的柴房中,然后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东西。

这跟着王戈进入巷子的身影,一天前被他发现了,一直在暗中跟踪窥视他,而且十分专业隐蔽。虽说他经过专门的密谍训练,又是捕头的身份,但若不是现在身处太原,刚刚才经历过“迎春客栈”一战,始终保持着极高的警觉,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就从一些蛛丝马迹发现那跟踪之人——仅论身手,那跟踪者恐怕可以缀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而让他感知不到。

跟踪和反跟踪就是这样,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被跟踪或者不知道跟踪的人是谁,对方很专业很隐蔽的话,你很难发现。但如果你已经察觉到了跟踪人是哪个,那明暗位置一下就转换过来了。

这是个留着一撇小胡子、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明显专攻的轻身功夫,夜间飞檐走壁,匿形潜藏跟踪,都十分擅长,若是都在空地摆开了架势跑,王戈还真追不上。所以在确定了对方只有一个人后,王戈将其诱到巷子中突袭下手。这跟踪者轻身功夫很好,但搏击能力却是比王戈差得多,先手偷袭的情况下,根本连暗器都不需要。

当然,毒还是要用的。

这小胡子的身上也带着不少瓶罐、纸包,随便一看,就知道都是些麻药、毒药,还有几根迷香。其他除了些杂七杂八的零碎外,他带的银票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竟然高达七百多两,这倒是让王戈有些意外,但银票都不是一个地方开的,他很快意识到,这小胡子八成是个梁上君子,窃贼惯偷。

王戈不由得疑惑了,以这小胡子跟踪他的行为来看,更像是窥探监视,却并不像是偷窃啊?

看来答案还是得从他口中得出啊。

第二十一章 这就是江湖嘛

第二十一章这就是江湖嘛

当那小胡子被王戈用解药弄醒后,便发现自己被绳子给绑在了个破屋子里的柱子上,屋外天色已暗,屋内却无烛光,只能隐约看到面前不远处一个身影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从身形隐约可以看出是他跟踪的王戈。

“这位……大……大哥,把小弟绑到……这里……不知为何啊?”小胡子虽然被王戈的毒针扎了二十多针,但基本都伤在手臂、胳膊、肩膀、大腿上,并没有伤及要害,残留的毒性带来的麻涨感,也让他暂时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你说呢?”王戈的声音响起,懒洋洋的像是刚睡醒。

小胡子感觉到身上藏银票的地方已经被动过,心思急转,忙说道:“那些银票,全当给大哥压惊赔罪了,大哥若是不满意,小弟回头会再送上一份程仪,定叫大哥满意。”

王戈笑了起来:“压惊赔罪,送上程仪?呵呵,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喽?”

小胡子一愣,赶忙说道:“大哥误会了,小弟并不知大哥身份,但若是做了什么让大哥误会的事以致大哥将小弟绑来此地,那也一定是小弟的错,小弟自应赔罪。”

“还真会说话。”王戈起身走了过来,凑近了那小胡子,说道:“你用不着跟我打马虎眼,也别想着蒙混过关,接下来的问题我只会问你一遍,答不答你自己掂量着看。”

小胡子额头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在他看来,王戈这话里已经透露出很明显的杀意了。他若是不肯回答,或是答案不合王戈的意,是不是就会直接被干掉?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有何目的?”王戈问。

小胡子沉默,眼珠子骨碌碌急转着,额头冷汗不挺往外冒,显然正在思考应当如何回答。

“好,看来你不想回答。”王戈却没有进一步地逼问,直接笑着摇头,走到一边桌旁,用衣袖扫了下桌面上的灰尘,开始从怀中往外掏东西。

小胡子急了:“大哥,大哥别这样!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看到王戈拿着个小瓶往块破布上倒,然后回身向他走来,小胡子大喊道:“大哥,我叫程齐,湖北人士,自小随师傅习武学艺,近日于城中偶见公子……公子大哥!不要啊!我什么都说啊……”

见王戈根本不管他在说什么,手中拿着那块破布就捂他的口鼻,他吓得连眼泪都飙出来了,拼命挣扎。他本身也常用毒,所以从之前被针扎毒发的情况,就很清楚,面前这位爷绝对是用毒的高手。一个用毒高手往破布上倒出不明液体,然后捂他的口鼻,他怎能不魂飞魄散。

小胡子的挣扎慢慢缓了下来,王戈将破破布扔掉,掰开他的眼皮检查了下,然后问道:“听得见我说话吗?”

不过小胡子好像睡着了般,过了半盏茶的事件,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王戈。

王戈缓慢而清晰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胡子想了一会,才声音迟缓地说道:“我有好多名字,我父亲叫我孙洪,我师傅叫我程余,有人叫我程仝,也有人叫我程全。”

我去,身份还真多。不过刚刚这小子说他叫什么来着,程齐?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真要用传统的拷问法,还真得花不少功夫。

这次王戈没有质疑他回答的真伪,因为从他的眼神和状态来看,南香给的药应该是奏效了。

这是离开前,王戈从南香那拿到的一瓶新药,应该是几种特殊草药调制成的麻醉剂,可以让人进入镇静催眠状态,解除精神防备,类似“吐真剂”。因为第二天他就离开青州了,此前并没有先试验过效果,但以他对南香能力的信任,还是相信这药的作用。

有了这东西,可以让他省掉不少拷问的过程,少费不少体力和脑力。

王戈盯着小胡子,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跟踪我?”

小胡子抬头,看了眼他,又是想了一会,说道:“因为你去找过吴九娘,我觉得你可能知道龙义天的下落,或者你也在找龙义天藏起来的那几颗宝石。”

龙义天便是那“小七义”头领王颌安的化名了,吴九娘则是他在太原城的姘头。不过王戈只是伪装成“小七义”的手下,简单试探了一下,就很确定这吴九娘并不知道王颌安的“小金库”所在,王颌安也并没有把她真正当成老婆或夫人。王戈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里就被盯上,他本以为自己行事已是足够隐蔽了。

“龙义天有什么宝石?”

“他绑架了惠家公子,逼惠家大老爷拿出了七颗红宝石做赎金,这七颗红宝石里有一颗‘赤耀星’,十分稀有。我知道有位大老爷天价收购红宝石,‘赤耀星’一定可以卖出好价钱。”

“你想怎么对付我,一直跟踪么,如果我没有找到龙义天的宝石呢?”

“那就把你擒下来拷问一下,看你知道些什么,能不能找到龙义天。”小胡子说得理所当然。

“拷问完了呢?”

“还没想过,也许是杀掉灭口吧。”

“无冤无仇的,是不是太残忍了?”

小胡子想了想,居然也点头说道:“是有点残忍。”

但又语气有些理所当然地接道:“不过……这就是江湖嘛。”

王戈乐了,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得知这小胡子来头还不小,是盗门中最大的宗门“金钥门”掌门的嫡传弟子,而要重金收购红宝石的“大老爷”,居然是肃王府。

肃王府不单单要收那些珍贵稀有的红宝石,而是所有的红宝石都要。难道这位肃王殿下,是位红宝石控?

按小胡子所说,龙义天手中的红宝石,不说其他的,单那颗珍贵的“赤耀星”,肃王府至少能出三万两白银。

三万两是什么概念?他身为青州府捕头,如果单拿俸禄,一年都不到十两。三万两,在这个时代,对普通人而言,绝对是天文数字了。如果这笔钱到手,那他接下来几年在青州的“活动经费”,装备提升的费用,基本就有着落了,用不着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地算计着“黑吃黑”。

那龙义天似乎也是阴错阳差之下得知惠老爷有这颗珍世宝石,所以绑了他独子来要挟。偏偏这惠老爷本身拿到这宝石也是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所以后来权衡之下,为了惠家香火,还是把宝石交了出去。但没想到的是,这龙义天也忒不讲信用,拿到宝石后,居然直接撕票了。

暴怒之下的惠老爷,花了重金,请动了太原一位指挥使,派出一队百人骑兵“剿匪”。“小七义”这才在山西待不下去,一路流窜,结果“老四”在青州栽在了王戈手上,成了“小七义”覆灭的导火索。

看来起来,这次若是能找到那厮的“小金库”,其他的不算,单是那颗“赤耀星”就完全对得起他跑太原这一趟了。

“如果我要杀你,你有什么办法说服我么?”王戈最后问道。

小胡子皱了下眉,似在认真思考,然后缓缓说道:“我把我的钱都给你。”

但王戈随即明白,这位金钥门的所谓嫡传弟子,盗门高手,居然全部身家就是身上这几百两?

王戈摇头:“这可不够,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或者……秘籍啊,宝物啊,甚至有价值的秘密也行。”

小胡子继续皱眉,似乎在犹豫挣扎,嘴巴张开有阖上,阖上又张开,似乎在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

这就让王戈有些好奇了,都生死关头了,还吃了吐真剂,怎么还能这么犹豫?难道这家伙藏着什么秘籍宝贝?

“说吧,有什么?”王戈敦敦善诱:“说出来,我就不杀你。”

第二十二章 意外的消息

第二十二章意外的消息

小胡子终于开口:“师傅说了,这事要烂在肚子里,不能跟任何人说……”

王戈更好奇了,于是继续说道:“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啊,放心,你告诉我,你师傅不会怪你的,不然你就要死了,来,告诉我……”

小胡子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眉毛舒展开来,说道:“我和师傅去探过崇善寺旁边的晋王别苑,找到了一个地下宝库。我们发现,晋王在那里藏了皇帝的龙袍龙冠……”

一听到“晋王”,王戈立时眼睛一亮,他本来这次专门跑太原一趟,就是有刺探晋王消息的打算,没想到这消息居然送上门来了,而且还是如此劲暴的消息,这运气好到让他有些不太敢相信。

“那里面还有一个圆形平台,放了好几枚大印,似乎在摆什么法阵。师傅跟我说,里面几枚前朝玉玺,晋王想当皇帝。这事如果走漏出去,我们要死,还有很多人都要死。所以我们什么都没敢拿,直接走了。唉,那些金碗玉筷随便拿一样,就抵得上偷一年大户了。”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满是遗憾和不舍。

王戈本来前世时看一些作品里写到想造反当皇帝的人,会准备皇帝的全套袍服冠冕和仪仗,还觉得有些脑残,事都还没成,就先将把柄放那了。但到了大明后,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很讲究封建迷信,如果对当皇帝的欲望极大时,拿前朝玉玺摆阵、事先准备好龙袍皇冠什么的,真是干得出来。

太子朱标死后,朱棡估计以为自己很有机会当太子,而当了太子,那皇帝的位置就真是指日可待了,毕竟他老爹朱元璋已经六十多了,早年历经战事,也留下不少隐伤,身体近年已是每况愈下。只是后来朱允炆被立了皇太孙,他估计很是失望吧。

又询问了一下晋王别苑地下宝库的详细信息,确定了具体的方位,以及他们发现此事时的时间后,王戈便拿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放在小胡子鼻下让他闻了闻。

小胡子闻了两下,立刻开始剧烈的咳嗽喷嚏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半晌后,小胡子终于缓过了劲来,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抬头看着身前的王戈,尽是惊恐。

刚刚他说的每一句话,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王戈问他要怎么处理自己,包括晋王别苑宝库的事情。那种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根本无法拒绝的感觉,想来都让人汗毛直立。

“怎么样,缓过来了么?”王戈拿小胡子的衣服给他脸上擦了擦,把那些鼻涕眼泪都抹了下。

小胡子喘着气,苦着脸哀求道:“大哥,公子,大爷……饶小的一命吧!”

“你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王戈笑:“‘这就是江湖’,所以按江湖规矩?”

“大哥……”小胡子又快哭出来了。

王戈摆了摆手:“行啦!别摆那个表情出来了,我给你个机会。”

小胡子马上道:“大哥,只要您饶我一命,让我干什么都行!”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他也明显比王戈年龄要大得多,但这“大哥”却是已经叫得非常顺口了。

王戈伸出五指:“我要你,为我效力五年。”

“小的一定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小胡子没有任何犹豫,立马表态。

王戈笑了笑,从怀从掏出个黑漆漆的圆形小盒,小心地打开。

本来这破屋内光线就不足,那盒子又很小,小胡子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本能地,他就觉得眼前这位年轻公子拿出的东西一定很可怕!

“来,吸一下。”王戈把小盒拿到小胡子的鼻下说道。

“不不不!大哥,我不吸!”小胡子一脸惊恐。

“这可由不得你。”王戈收起了笑容,把盒子抵在了他鼻子下方,冷漠道。

当小胡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进鼻腔内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这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了,一时间就像见了鬼一样,惊恐万分地看着王戈:“是、是、是蛊?!”

王戈将小盒重新盖上,小心地收入怀中,满意道:“见识不错嘛,不错,就是蛊,来自南疆的玄冥毒蛊,每个月需要服一次解药,否则的话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你替我效力五年后,我就会给你彻底解去毒蛊。”

那小胡子脸色苍白,愣怔地看了王戈半晌,表情哭丧地点了点头:“大哥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必肝脑涂地……”

“行了,废话不用多说。”王戈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说道:“不要叫我大哥,叫公子就成。”毕竟这里是不是青州,一个年纪明显比自己大的人叫自己“大哥”,太江湖气,容易被人注意。

“是……公子爷。”小胡子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别说什么红宝石,什么“赤耀星”了,给他多少钱他也不敢来招惹这个魔头啊!又是极品毒药,又是蛊虫,在小胡子看来,自己跟踪的这年轻人,必是邪道的大人物,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撞铁墙上了。

事实上,王戈随身带着的这个得自南香的蛊,不过是用来追踪循迹的而已,可在人体内存活三到五个月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只要相距百里之内,王戈便可根据小盒中母虫的状态,来判定目标的大概位置。

当然,王戈所描述的那种毒蛊同样存在,只不过那需要南香这种操蛊、养蛊、炼蛊的高手才能控制得了。

根据这短时间的接触,特别是用过南香的“吐真剂”后,王戈大概摸清了这小胡子的性子,知道这家伙是油滑怕死的货,这蛊安到身上,绝对是宁信有不敢信无的,以他刚刚求饶的架势来看,估计是没胆子尝尝蛊毒发作的感觉的。王戈也不担心小胡子去找蛊师验证,这蛊虫是南香所独创,越是专业的蛊师,怕是越会被迷惑,给出的答案绝对会让他更加害怕,只能是乖乖听命于王戈。

这小胡子虽然功夫三流都不算,但轻功却是已经达到一流的水准,是专业跑路、跟踪、窥探的好手,连晋王别苑的宝库都能找到,还能让他给摸进去,又全身而退,没有惊动任何人,虽说主要功劳应该是在他师傅身上,但他能跟进去,也已经可以证明自身能力了。王戈想要把触手伸到太原,这个小胡子若能为他所用,自然是极好的。

至于五年期的约定,呵呵,既然上了船,那要下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再说,到时估计靖难都开始了,王戈自有另一番局面。

“你师傅呢?”王戈问道。

小胡子小心地说道:“我师傅带我探完晋王别苑宝库后,就去江南了。”

王戈说道:“那你有办法带我再回一趟别苑宝库么?”

小胡子惊恐道:“我的公子爷啊!那可是王府别苑,戒备森严啊!被抓到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是直接乱箭射死啊!而且王府可是有很多高手做供奉的,那些供奉虽然很多都不在地榜,但实力却是真真的一流高手级别啊!”

王戈眯眼看着他:“你和你师傅,不是曾经进去过,还全身而退了?”

小胡子苦口婆心地劝道:“那是我和师傅两人事先探了几个月,又觑准了别苑的供奉高手有事离开的当口,才得以潜入的。即便如此,我们进了宝库,看到那龙袍皇冠和那玉玺阵后,也没敢动任何东西就溜了。公子爷,那里面的东西,就算真偷出来,咱也不敢去销赃啊!而且在那种地方,咱们要出来,能带的东西也很有限。”

王戈笑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贪心里面的宝贝,只是有些兴趣,想要看看藩王的宝库长什么样的。”

小胡子哭笑不得:“这真没什么好看的……”

“少废话,去不去,不是由你决定的。”王戈说着,掏出个瓶子,倒出两粒药丸给他:“以后你每个月需要服两粒解毒丸,方可压下蛊虫的毒性。如果你能帮我再进一次那晋王的宝库,我便一次性给你六个月的解毒丸,如何?”

“这……”小胡子看着手中的药丸,还是一脸的苦相:“公子爷何必以身犯险。”

其实说到底,若无必要,王戈也是不想冒险潜入晋王的宝库里的——那宝库里若真的存有龙袍皇冠、玉玺法阵这种极为僭越的物品,那晋王的防御必然也不会松。小胡子和他师傅上次能安然离开,这次可未必还一样能做到。

但他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上报道衍和尚,如果上报的话,无疑能肯定那宝库的位置和里面具体的东西,是最好的。这样的话,燕王阵营自然有办法根据这个消息去做一些操作。

这种事情对未来靖难之役,应该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但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可以让他给燕王留下一点印象。所以他自然是想把这件事情,办得越稳妥越好。

当然,要是真要冒极大风险,他也绝对不会去干的。

第二十三章 寻财

第二十三章寻财

在听过小胡子介绍那别苑的守卫程度,以及他所了解的那位待在别苑的王府供奉的大概身手后,王戈就做出了决定——不亲自去宝库确定了,直接就以目前这个状况报上去,如果上头要求确定的话,再回头想办法。现在的冒险和回报,不成正比。

将小胡子带回客栈,给他一些伤药,让他自己对被针刺的伤口做过处理,休息了一天后,第二天夜里,王戈便带他潜入一栋府宅。

这是“小七义”老大龙义天,或者说应该叫王颌安,买给他情妇吴九娘的宅子。

虽然此时已过三更,宅院内的人基本都已熟睡,但保险起见,王戈还是用了迷香,把府内所有人都迷倒,让他们进入深度睡眠,一般明早日上三竿前,是不会有人起来的。

深夜潜入、翻墙入室的活计,出身“金钥门”的小胡子自然是比王戈还要熟悉的,但对于王戈带他到这来,却是有些不解。

“公子爷,你到这来,难道是要找龙义天藏的宝石?这地方肯定没有,我都快翻个底朝天了。”小胡子陪王戈站在这宅子的正厅中,有些不解地说道。

王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么?”

看到王戈高深莫测的表情,小胡子又有些迷糊了,难道真在这宅院里,自己没找到?

王戈拿出了一把钥匙扔给他:“这是从龙义天身上搜出来的。”

小心地接住钥匙,小胡子仔细打量:“这做工,这材质,上面这印记,这是太原廖师傅的作品?”

“不错嘛,倒是有眼力。”王戈知道小胡子盯上他,是因为他拜访了吴九娘,但实际上,他刚到太原城,先找的是一个制锁大师廖师傅——因为从他根据那枚得自龙义天的钥匙上的特殊印记,查到的信息,这个钥匙是某个工匠系的独有印记,而那一系的工匠,在太原就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廖师傅。

王戈站在正厅中央,两手摊开,说道:“我最初的时候,以为那家伙的‘小金库’应该占地不小,可能是个地窖或是暗室……”

小胡子接口道:“这宅院我查过了,到了那龙义天手中后,不论是他还是吴九娘,都没有动过土木。我之前也在宅院里巡过几十遍,确实没有发现近几年有过施工痕迹。”

王戈点头,用手指指了指脚下:“但我很确定,龙义天的‘小金库’就在这。”

小胡子一愣:“您怎么知道?”

“你以为你手上那钥匙,是怎么来的?”

小胡子马上想起,眼前这位的身份可是捕头,他能一路从青州跑到太原,又找到吴九娘的家中,手里还有这把得自龙义天的钥匙,那就是说,龙义天应该是栽在他手上了?

老实说,昨晚得知王戈是个青州府的捕头时,小胡子还是十分意外的——倒不是这身份有多强悍,而是因为太过普通。这太原府的总捕杨国重他都接触过好几次,手段哪能和王戈相比,不说其他,光那手毒和蛊,这大明就找不出第二个捕头能有的。他总觉得,王戈应该还有更厉害的来头。

“公子爷,龙义天那厮,说他把宝石藏在这宅院里了?用这个钥匙可以打开的地方?”小胡子小心地问道。

“没有,他自知必死,不肯说。不过从他颠三倒四、故意扯东扯西、半真半假的话里,我有九成把握,他的‘小金库’就在此处。”

看到小胡子的表情,王戈就知道,他想起昨晚吃了吐真剂感觉了:“那时候我身上没有那种药,所以是用其他方法拷问的。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用那些方法来拷问你,否则你若是稍微硬气点,怕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小胡子立时明白过来,也没有问那龙义天现在何处了,那家伙的下场已经可以猜到了。

这王戈,果然不是普通捕头!

“公子爷,那我们现在……是在宅院里搜一搜?”

王戈却没有动,依然站在正厅中央,厅内烛火通明,他目光盯着面前一个神龛,口中说道:“那位廖师傅只负责做锁和钥匙,并不知道最后这锁是装到了什么上。但以那锁的形制,当不是安在门上,十有八九是箱子之类的容器之中。”

“我本以为,这箱子应该很大,所以可能是床、柜,甚至是埋在地下。但从你这知道他有‘赤耀星’这种价值连城的宝石,那我想,或许他把身家都换成了更容易藏匿、价值更高的珠宝,所以那个‘箱子’,也许并没有我所想的那么大。这屋子里,有什么物件,是一般确定了位置后,便不会轻易移动的?”

小胡子的目光也跟着放到了那个神龛上:“您的意思是说……”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神龛柜子,乍看起来和厅中其他家具并没有什么两样,颜色材质都很统一,似乎是同一批做的。但若是仔细看起来,却可以发现,这神龛明显比起其他家具,要来得更新一些,材质上的木纹也略有不同。这些细节,以小胡子的眼力,真去注意观察的话,也能一下子看出来,但关键就在于他根本没有想到神龛上。

小胡子凑过去蹲在神龛前,打开柜子检查了下,又抱住柜子挪了下,眼中闪过喜色,回过头压着声音对王戈说道:“公子爷,看来是在底座!”

将神龛整个挪出来,两人围着神龛摸索观察了一番,终于在背后找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木盖,抠掉后,出现了一个锁眼。

王戈接过小胡子递来的钥匙,插入后一转,嘎哒一声脆响,神龛底座的后半部平时靠墙的一面,像是柜子般打开。

不大的空间内,装满了各色珠宝,一叠银票,以及少量的金条。

王戈随意检查估算了一下,不算少量金条和那价值连城的红宝石“赤耀星”,单就那些珠宝和银票,保守估计也能值一到两万两之巨。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裹开始打包里面的东西,王戈将几张银票和一些珠宝划到了小胡子那边:“这些你拿着。”

小胡子一愣,王戈给他的银票和珠宝,约莫着也有几千两。之前王戈从他身上搜出的银票,在给他下了蛊虫后,也还给他了。本以为这五年得为这“王捕头”做牛做马,却没想到这次起出龙义天的“小金库”,还能有钱分。

“这……这小弟受之有愧啊。”当然,表面上还是要拒绝一下的。

“不要误会了,这是给你的‘活动经费’。”王戈说道,“今后一段时间,你要继续待在太原,帮我打探些消息。”

“公子爷尽管吩咐,只要不是去探那晋王别苑,其他的事小弟那是赴汤蹈火……”

“行了,走吧。”王戈打断他,将打包好的珠宝金条分成两份,两人一人背起一个包裹,将神龛复回原位,清除掉留下的痕迹,便离开的这栋府宅。

此时已是四更天,路上已无行人,王戈和小胡子来到宅院外墙,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翻墙出去,快速离开,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是收刮了什么好东西啊?”

第二十四章 见者有份

第二十四章见者有份

这有些慵懒的女声,一下子把两人都吓了个够呛,王戈下意识地就要抬手射出暴雨梨花针,但心思急转之下,抬了一半的手还是停了下来。

在“迎春客栈”外,王戈一下子将两个“暴雨梨花针”都用掉了,这玩意用一次就要重新装填、保养一次,十分麻烦。在到了太原城后,他只来得及将其中一个“暴雨梨花针”装填保养淬毒。也就是说,现在他手里,对上高手时,最大的保命符就剩这一个“暴雨梨花针”了。而经过“迎春客栈”一战后,他也意识到,对上一流高手的时候,若是没能让“暴雨梨花针”命中要害,完全发挥出其威力,一流高手仍有能力把他干掉,拉着一起陪葬。

这女声也让他想起了程浩妍,既然在没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先出声而不是先出手,说不定没有多少恶意?

与王戈相比,小胡子的反应就直接得多了,反身向宅院内部冲去,似乎想借着宅院内的地形摆脱,从其他外墙翻出去。

以他的轻功和逃跑经验,哪怕是遇到身手比他强得多的高手,也通常能靠身法逃掉。但才刚跑没两步,眼前一花,胸前受到一股大力冲击,立时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墙上。

小胡子的背被那装满珠宝金条的包裹磕得生疼,一阵哀号。

以王戈的目力,根本看不清那身影是怎么一下闪到全力狂奔的小胡子身前,将他击飞,又回到了墙上。心里不由得暗暗庆幸,还好刚刚没有贸然使用暗器攻击,否则的话一旦不能克尽全功,激怒了这人,怕是得不了好果子吃。

“别吵,不然割了你的舌头。”那女声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小胡子的哀声立时嘎然而止,一边揉着背,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角落蹲缩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借着月光,王戈看到一个穿着青色宽松僧袍的飘逸身影站在墙头,一头长发无拘无束地随风轻荡。

因为背光,所以王戈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从声音来判断,应当是个女子。可穿着僧袍,又一头长发,应该不是尼姑吧?

“这位女侠,我们拿的这些,都是盗匪的不义之财。”王戈恭声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女侠。”那女子飘然跃下墙头,拿脚踢了踢小胡子那个包裹,说道:“管你什么不义之财,见者有份,分一半来。”

分一半?王戈在心下瞬间作出了权衡,为了这些钱,有没有必要和这个来路不明的高手硬怼?不说其他的,光刚刚展现出来的身法论,这个穿着僧袍的女子,怕是也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了。

但她如果实力能碾压自己二人,为什么只分一半,不全要呢?

难道只是在虚张声势?

王戈想试探一下,至少先搞明白这女子的身份再说,不过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蹲在墙角的小胡子正使劲冲自己眨眼使眼色,看那意思,似乎是要他马上答应?

“好,一半就一半。”王戈倒也没有多犹豫,把自己背上的包裹也解了下来,扔在那女子面前,说道:“女侠,您先选。”

那僧袍女子似乎有些意外于王戈这么干脆,拿脚踢了踢王戈扔下的包裹,也没检查,直接单手提起,在墙上一踏,飘然而去。

那女子离开后,小胡子才赶紧屁颠屁颠跑过来,压着声音道:“公子爷,‘赤耀星’放在哪个包里?”

王戈指了指自己:“我收在身上,没放包裹里。”不然的话,他还真难那么干脆地让那女子自己选。

“你刚刚给我使眼色,是认识这女人?”王戈问道。

小胡子说道:“公子爷,不是小的吹牛,除非是有特殊轻功身法的门派,否则便是一流高手,能如此轻松追上小的,不说没有,也绝对是凤毛麟角。刚刚那位……穿着僧袍,又不是尼姑,有着形如鬼魅的身法,武功必然高深莫测,您还想不出是谁么?”

王戈也立时反应过来,惊疑道:“你是说……邪僧?”

“十有八九是她了。”小胡子一脸后怕地点头道,“别说她只要一半了,就是全要,咱们也得给啊!”

这“邪僧”,也是地榜上有名的人物,而且是地榜第三的一流高手,或者可以说是超一流了,与那些个宗师级的怪物,仅一线之隔。

关于“邪僧”的传闻非常多,功夫自成一派,身法鬼魅,内力深厚,性格乖戾,亦正亦邪,行事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没有规律道理可言。不论正道邪道,碰到她都是头疼得很。

“邪僧”爱穿僧袍,用戒刀,却好美酒,喜肉食,杀起人来亦是毫不手软。留着一头亮黑的长发,不束不扎,且容貌极美,还曾登过所谓江湖美人榜第二。

容貌极美?可惜没能看清长什么模样。

但若真是“邪僧”,他们这一半给的是真不亏,王戈刚刚没有出手的决定也是再正确不过。不过刚一出来就遇到“邪僧”这种高手打劫,又只劫走了一半,这到底应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

正这么想的时候,两人头顶又想起那熟悉的女声:“喂!”

王戈和小胡子愕然抬头,看着站在墙头去而复返的那僧袍女子,心里都是不由忐忑起来,难道她后悔只拿一半,想要回来全吞了?

却没想到那僧袍女子把手中提着的包裹扔到他们面前:“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带着太麻烦,你们那有银票什么的么,都拿来换给我。”

“可是……”王戈迟疑道:“银票凑起来,不够这些珠宝价值的一半啊。”

“那就便宜你们了。”僧袍女子不在乎地说道:“下次你们再做这种事,注意着点,不要被我遇见了,否则还要分一半。”

王戈和小胡子将得自王颌安“小金库”的银票和自己身上的所有银票都掏了出来,凑了差不多有三千多两,僧袍女子接过来后,也没看,直接塞入怀中。

拿了银票后,僧袍女子却没有离开,而是对王戈伸出手:“‘赤耀星’是什么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王戈心头咯噔一跳,看来刚刚他和小胡子的交谈,被离开不远的僧袍女子全给听去了。虽然有些肉痛,但他还是没有多做纠结,很“干脆”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

僧袍女子打开布包,看着里面躺着的七颗红宝石,其中一颗格外硕大,光泽也更为艳丽通透,和其他几颗比起来,如皓月之辉与萤火之光,对比格外明显。便是月光之下,光线不足,也能看出其必然价值不菲。

“几块臭石头而已,倒是宝贝得很。”僧袍女子抖了抖布上的几块宝石,语气似有些不屑。

“这些宝石,能值两三万两,特别是那颗最大的‘赤耀星’,比其他的加起来还要值钱。”

听到王戈居然主动说出“赤耀星”的价值,小胡子不由急得直使眼色,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僧袍女子却是直接将宝石又掷回给了王戈:“我说过只要银票,那便是只要银票,本以为‘赤耀星’是什么稀罕玩意呢,嘁……”说罢身体如骤然失去重量般,向后轻飘而起,袖袍微荡,身形变幻,如鬼魅般,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眨眼间已是踏墙飘然而去,消失无踪,只留下王戈和小胡子面面相觑。

长发、僧袍,又是这般恐怖的身法,这当是“邪僧”无疑了。

小胡子愣愣地看着王戈:“公子爷,你知道她会把宝石还给你?”

王戈摇头:“当然不知道。”

“那你为何还主动说出‘赤耀星’的价值?”小胡子不解。

“直觉。”王戈回道。

当然不是什么直觉,“邪僧”又不是傻的,那颗赤耀星那么大,随便一看就知道很值钱了,就算不说值多少钱也一样,人家要夺一样能夺,还不如表现得坦荡一些,至少给“邪僧”留下一个从他们这得了很大便宜的印象也好。不过这些,王戈就没必要详细解释了。何况,他也不确定现在那“邪僧”是否真已走远,还能不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第二十五章 邪僧

第二十五章邪僧

回到王戈落脚的客栈后,已是快要天明,经过这一夜刺激后,两人一时都还无法安眠入睡,小胡子便凑到王戈的房间,跟他讲起一些以前听到的有关那“邪僧”的江湖传闻。

这“邪僧”的出身很是神秘,虽然外号叫“邪僧”,但实际非僧非尼,不属哪个寺庙庵堂,武功也找不到门派出处,也没有相熟的亲朋好友,突然之间就在江湖上横行。所以有关于她的各种传言非常多,甚至有很多很扯淡的版本,比如说她本来是少林寺的小沙弥,后来从藏经阁得了一本邪功练了起来,成了个不男不女的妖物,所以大家叫她“邪僧”而不是“邪尼”;还有说她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为了替夫复仇习了一身邪派武功;还有说她是某位宗师的小妾,为大妇所妒,害死了她的未出世的孩子,于是陷入魔障,要出家为尼,却又不甘心,跑下了山来为祸江湖;还有说她本是一肆虐荒郊古庙的女鬼,一高僧路过,要渡化她,结果渡化没成功,反倒是被她附身,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王戈之前只听说过那个寡妇的版本,听到其他几个版本的传言后,忍不住心下嘀咕,这特么不是东方不败么?“邪僧”不会是女装大佬吧?

“这‘邪僧’怎么会在太原,又好死不死地碰巧遇到咱们,真的只是碰巧么?”王戈自言自语道。

小胡子忽然一拍大腿说道:“我知道了,这‘邪僧’八成是冲着‘怜花楼’的‘君莫笑’来的!”

“君莫笑?”王戈疑惑道。

这“怜花楼”他是知道的,乃是太原府知名的青楼,相当于太原的“醉仙楼”。幕后老板和“红姑”也有些关系,似乎还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

小胡子解释道:“每三年,太原周边三府七州的当红清倌人都会汇聚一堂,办一次‘花舞斗’,以歌舞才艺相竞,决出个花魁来。今年这‘花舞斗’,就办在‘怜花楼’。据说‘怜花楼’的大老板,拿出了名酒‘君莫笑’,做最后的彩头。‘邪僧’一向好酒,为了抢名酒,没少闹出事来,去年不是在江南薛家,才为了两坛极品陈酿,大闹薛家的婚礼,搞得薛家老祖提前出关,追杀‘邪僧’。最后还是大宗师滕烈出面,‘邪僧’也不知答应了薛家什么条件,让薛家不仅放弃了追究,还又赠了她三坛好酒。‘君莫笑’可比薛家的极品陈酿稀有多了,‘邪僧’既然在太原,那肯定不会错过的!”

王戈点头,他也觉得小胡子的分析很有道理,这“邪僧”出现在太原城,十有八九,是冲着那名酒“君莫笑”而来了。

“公子爷,‘花舞斗’的日子我没记错的话,就在三天后了,咱们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小胡子有些期待地问道。

“凑热闹?我们去凑什么热闹?怎么,‘邪僧’会出现在那‘怜花楼’,我们要去堵她,要回那三千多两银票么?人家一个地榜第三的超一流高手,咱们两个菜过去送死么?你想什么呢!”

小胡子被王戈骂得一愣一愣的,喏喏道:“公子爷,这‘花舞斗’,集合了三府七州几大青楼的花魁名媛,也算是一大盛事……”在他看来,王戈这来历不同寻常的青州捕头,看外表,年龄怕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年少风流的时候,突然得到价值数万两的财富,怎么着也会想着风流一下,潇洒一下吧?这聚集了三府七州最顶级名媛花魁的“花舞斗”,难道他会不动心?

王戈瞥了眼小胡子,一下就猜出他在想什么,随口道:“你想去就去好了,我明日交代你些事情,后日便要启程返回青州。留给你的钱,你可以自作安排,但最好别一下用光了,否则我交代的事情办不好,什么下场应该不用我再跟你强调。”原本给小胡子的银票,都被“邪僧”收刮走了,他便将起自王颌安“小金库”的珠宝拿出一部分给小胡子。这些珠宝以小胡子销赃的能力,卖个四、五千两甚至更高不成问题。

“公子爷尽管吩咐,不论要做什么,小的都肝脑涂地……”

“行了。”王戈抬手止住这家伙的马屁忠心,“主要留意街面上一些敏感消息,还有晋王府、太原都卫、太原左右前卫的动向。”

起先小胡子还以为王戈念念不忘晋王别苑的宝库,但听到后面,却是吓得脸色大变,看着王戈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和惊恐。

关注街面上的敏感消息很正常,关注晋王府也可以说是觊觎之前说过的宝库,但太原都卫?太原左右前卫?王戈他一个捕头,去关注军方的动向做什么?

“公……公子爷,难道……您是替草原上的贵人做事?或是……圣教的使者?”事关身家性命,小胡子也顾不得其他,忍不住问询道。

王戈笑道:“放心吧,我背后的大老板,不是外面的,也不是江湖上的。”他指了指头顶,给了小胡子一个眼色:“懂了吧?”

小胡子立刻恍然:“是锦……”

王戈眼睛一瞪,表情变得森然,小胡子吓了一跳,立刻收住了嘴,连连点头,一脸的“我明白”、“我晓得”的表情。

小胡子本就觉得王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单纯的捕头,哪个捕头能有那么多奇毒异蛊,哪个捕头能在听到晋王宝库藏有龙袍玉玺之类的东西后还敢觊觎,哪个捕头能在得了那么大一笔横财后表现得毫不在乎并无多少喜意?他现在倒是一下明白了,王戈之前所说的,只是对宝库感兴趣,而不是对里面的财富感兴趣了。

对小胡子而言,知道自己以后可能要为朝廷卖命,让他略微安心了些。当然,如果没有被王戈下蛊,那不给让他足够心动的利益的话,他也是绝对不会替朝廷干活的,自由自在做他的梁上君子才是快活。但现在既然没的选择,能蔽在大树之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王戈自然看得出小胡子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锦衣卫的人,这也是他有意为之。有了这个认识,小胡子在打探和收集消息的时候,针对性也会更强,更容易得到他所希望得到的。

两人各自打座调息,略作休息几个时辰后,便一同下楼吃饭。

刚到客栈大堂,王戈立刻察觉到,客人中江湖人的比重大了很多,而且从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来看,都是比较“高端”的江湖人——这些人身手未必有多强,功夫未必有多高,但大都有门派出身、有世家背景、有心法传承,出手阔绰、讲究吃穿。

“去打听下,太原城最近是有什么事发生?”王戈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对小胡子吩咐道。如果真有江湖人物聚集太原城的话,那肯定不会只在他们所住的这个客栈,而是各处都有。

小胡子应了声,便很快离开了客栈,当王戈吃完早餐后,小胡子便打探归来。

“公子爷,好像是恒山派、太谷韩家联合昆仑剑派,发出英雄帖,要开小盟会。”

王戈眉毛微挑:“武林盟会?为了什么?”

第二十六章 小盟会

第二十六章小盟会

二十多年前,为对抗横空出世的魔教教主,由曾经的大宗师蒋麟牵头,江湖上十七个正道门派、世家组成了“武林同盟”,江湖上总是简称为“武盟”。这之后,“武林同盟”不断发展,已经拥有了大小一百三十六个门派、世家加盟。当遇到大事,或江湖出现大敌、魔头、浩劫时,由至少七个成员门派、两个创始门派召开“武林大盟会”,而一般的区域性事件,或是并未关系到大部分成员的事件,可以由三个以上的成员门派,发起召开“武林小盟会”。

“不太清楚,那些接到英雄帖的人,也都不知道确切的事情,据说是和‘正道诛杀单’有关,可能是要提名新人?”小胡子说道。

王戈眼睛微眯:“‘正道诛杀单’?想要加人?难道他们想把张诀加上去?”。

事实上,当听到恒山派和昆仑剑派这两个名字后,王戈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件事。相比起小胡子,旁观了“迎春客栈”一战全程的他,对内幕要更加了解。他立刻想到,恒山、昆仑剑派搞这个小盟会,恐怕表面上的作为都是假象,真正的目的,怕是暗地里在勾结计划着如何对付张诀,并瓜分有可能得到手的“化功焚天心法”的利益。

小胡子听到王戈的话,也是若有所思地点头:“之前听说‘迎春客栈’外,张诀斩了昆仑剑派和恒山派的人,他们要把张诀弄上‘正道诛杀单’,倒是在情理之中。太谷韩家跟两派交好,估计是被拉着做发起方,用来召开小盟会的。对了,公子爷,我打听到,‘闻花楼七公子’之首、刚刚晋至地榜三十六的皇甫渊也到太原城了。表面上好像是和一位女伴要观看怜花楼的‘花舞斗’,实际上怕是也和这次小盟会有关。”

“这太原城,还真是风云际会了啊。”王戈也忍不住感慨,先是在来太原的路上遇到了张诀的“迎春客栈之战”,然后是他们夜路遇鬼居然撞见地榜第三的“邪僧”,现在又是什么“花舞斗”,又是什么小盟会,这太原真是热闹了。

小胡子低声道:“公子爷对小盟会有兴趣?小的在太原城也算有些关系,如公子有意,可以一起混进去看个热闹?”

“不去,我去关心什么小盟会干嘛?”王戈没有任何考虑地拒绝了,“今天把一些手尾处理好,明日我就要回青州了。”对于张诀是不是会被登上“正道诛杀单”、恒山等三派会针对“化功焚天心法”达成怎样的同盟或阴谋、这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的隐情、江湖盟会上会否发生什么趣事、会来哪些知名大侠或高手,他都不关心。一来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在太原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根本插不上手,二来是这些事情,没法给他带来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说罢,王戈拿出一个小瓶扔给小胡子:“这是三个月的解药,三个月内,要么我会让你来青州,要么我会派人来太原,顺便带下三个月的解药来。只要你用心办好我交代你的事,尽力打探消息,便是一年内帮你解掉蛊,也未尝不可。而且你若是提供的消息、办的事情合了我的意,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好处。我的性子如何,这两日你也当有个大概了解了。”

小胡子接过那瓶解药,小心地收入怀中,连连点头应诺。

王戈整日便在太原城中四处溜达,大都是在市井中间穿梭,晋王府和崇善寺的晋王别苑倒反而连看都没去看过一眼。一直在个酒楼中待到了二更时分,王戈才和小胡子返回了客栈,又对他交代了些事情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准备明日离开太原。

不论是美女云集的“花舞斗”,还是暗流汹涌的“小盟会”,王戈都没有兴趣,也不会因为八卦和好奇就改变主意留下来,但第二日,他却还是没能离开太原城。

事实上,王戈本来已经快到城门了,但他却看到了熟人。

要是一般的熟人,看到也就看到了,他依然不会改变自己的既定计划,考虑到这次太原之行目的的特殊性,可能连招呼都未必会打。但这个“熟人”,却是他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少数几个会真正在意和关心的人。

王戈返回了他原来在太原时住的客栈,要找小胡子,结果一问之下,他前脚刚离开,小胡子后脚也退了房。客栈的掌柜知道王戈和那小胡子是一起的,便告诉了他小胡子似乎是去“怜花楼”了。

这货靠不靠得住啊?自己刚走,就跑去“怜花楼”快活?这特么才刚过中午!

不过也正好,他刚刚跟着所遇到的“熟人”,也正是入住了“怜花楼”。

这“怜花楼”和青州的“醉仙楼”一样,虽名为“楼”,但实际是一大片的建筑群,除了主楼外,还有许多供豪客入住的单独院落。若像“醉仙楼”,有很多院落都是请了有名的园林大师花大手笔修建,相当雅致,极有格调,远不是传统意义上青楼里吵闹世俗的印象。很多时候,比较讲究的官宦世家、豪阀贵族出游,都会选择入住。当然,花费的费用也是极高,可不是什么客栈天字号上房、天字号独院所能相提并论的。

小胡子虽然刚从王戈这得了一笔不菲的“活动经费”,但不论是他本来飞天大盗的身份,还是为王戈打探消息的任务,都不宜太过高调,所以去“怜花楼”,自然是住不了那种独院雅阁的。

不过就算不是那种高档小独院,“怜花楼”的包间也依然是环境相当不错的。此时小胡子正瘫躺在一张巨大的胡床上,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子一左一右,喂他葡萄与美酒,好不惬意的感觉。

两个女子虽然在这“怜花楼”中还算不上红牌,但也都是见多识广,大白天就一个人跑来喝酒泡妞的孤单寂寞男也不算少见,早就见怪不怪了。

小胡子在王戈离开后,便来了“怜花楼”,打算先好好地放松一下,自从遇到王戈开始,他这几天其实神经一直都紧绷着,哪怕是后来相处,发现王戈其实还算好说话,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毕竟身上被种了蛊虫,等于生死被拿于人手。

“程公子。”一个侍女在门外有些迟疑地说道:“有位公子说是您的二叔程齐,是否把他带过来?”

“什么?!二叔?程……”小胡子眉头一皱,刚想脱口说什么鬼的二叔,他哪来的狗屁二叔。但马上反应过来,“程齐”是他的化名啊!而且他只用过一次,在太原城中也只有一人知道,那就是王戈!

小胡子心底一阵发毛,整个人从胡床上弹了起来,挥退两个陪酒的女子,抹了抹嘴,整了下衣服,对侍女说道:“赶紧把他带进来……不,我亲自去。”

走到楼下后,小胡子果然见到了王戈。他现在也明白,为什么刚刚侍女进来通报时,也是十分迟疑的语气,因为王戈看着确实比他年轻太多,却自称是他的二叔。

“公……二叔,您怎么来了?”小胡子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低声问道。

“去你包厢说话。”王戈随手给了那通报的侍女赏钱后,便当先向楼上走去,小胡子愣了下,赶紧跟上。

回到小胡子的包厢中,换过茶水果盘糕点,侍女退下,房门掩上后,王戈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胡子:“你这动作倒是快,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这来了,还真是饥渴难耐,一时半刻都等不住了?怎么,我有没有打扰你和姑娘们交流感情啊?”

“公子爷可是冤枉小的了!”小胡子赶紧说道:“小的这是心念着公子爷交代的事,所以第一时间就到‘怜花楼’来打探消息。现在这太原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真莫过于这‘怜花楼’了。不论是江湖大佬,还是豪客巨宦,到太原城来,应酬游玩,最好的去处就是这里了。像那位‘闻花楼公子’皇甫渊,便住在这里。”

“嗯,这么说来,我还得夸你勤勉咯?”

“为公子爷办事,是小的……”

王戈也懒得戳穿他,直接打断道:“我要在这‘怜花楼’找几个人。”

小胡子精神一振,王戈开始吩咐他事情做,他就能确定自己暂时是逃过一劫了。

“公子爷放心,在这太原城中,小的还是有点办法的,若您是要问‘晋王府’里的人,小的可能还要琢磨琢磨,这‘怜花楼’嘛,就太简单了!”

第二十七章 相遇

第二十七章相遇

王戈要在“怜花楼”找谁?

一个姓秦的、女扮男装的“公子哥”,一个来自青州的花魁、舞蹈大家。前者便是曾在四海镖局青州分局宴请他们这些青州捕头时,化名“秦浩丰”的那位“镖师”,后者则是青州“醉仙楼”的花魁谢筱柔。

是的,王戈今日本要离开太原时,却在街上意外见到了这两人。但真正让他改变计划,留了下来的“熟人”却并不是她们。

小胡子倒是没有说大话,王戈交代下去后,他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来自青州的那一行人,住在“怜花楼”后的“兰樱小苑”中。而且得知他们入住后,便已经去了崇善寺游玩。

太原崇善寺,原址是始建于唐朝的白马寺,后于本朝洪武十四年由就藩太原的晋王朱棡重建,改名“崇善寺”。朱棡重建崇善寺,主要目的是为纪念其生母孝慈高皇后,所以重建后的崇善寺,占地极大,僧侣众多,耗费也极高,香火也更旺。

就像今天,虽非节庆或特殊日子,寺内香客游人依然不少。

某个偏僻的角落中,却有个少女,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

白珑望着边上草丛中,趴在一片叶子上的螳螂,眼睛一眨不眨。那螳螂同样也是纹丝不动,一人一“螂”似在比耐性般。

她自然不是一人到崇善寺来的,“醉仙楼”的筱柔姐和那位四海镖局的“秦公子”也在寺中,只不过他们刚刚遇到了一群同样是来游玩的江湖人物,那边的人认识“秦公子”,也认识筱柔姐和筱柔姐的朋友,于是两边就结伴而行,共游崇善寺了。若是往常,白珑应该也很喜欢听他们互相聊些江湖上的轶事八卦,也想知道那些个天榜地榜的宗师、大侠们是什么样的风采,但今天她却提不起一丝兴致,恹恹的觉得一个人看虫子反而更安逸,便和洛姨一起到这边香客较少的院落来待着。

洛姨就在离她不远的凉荫处站着,有时候白珑真觉得,洛姨就像螳螂一样,可以随意地融入周围的环境,让人乍看之下,根本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她知道洛姨的武功肯定很好,所以姑姑才能放心让她跟着筱柔姐他们一块出来。

说起来,按辈分来说,姑姑叫“洛姨”,那白珑应该叫“洛姨婆”或者“洛婆婆”才是。但整个“醉仙楼”都叫她“洛姨”,这“洛姨”就像“红姑”之姑姑柳红岩一样,成了她的专属“代号”。

他们这次离开青州,是因为筱柔姐要外出访友,姑姑估计是觉得白珑最近情绪不高,便让她也跟着一起,出来散散心。结果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四海镖局的镖队,那位“秦公子”和筱柔姐挺聊得来,便也跟着一道。在解州和筱柔姐的好友会和后,又得知三年一次的“花舞斗”即将在太原举办,便又一同到了太原城来。

白珑自然看得出来,那所谓“秦公子”,根本是个女的,而且也不会是什么镖师——哪家镖局的镖师可以在镖队还没把东西送达目的地前,就和路遇的人一起离开,去游山玩水?而且看她平日里行事,颐指气使的样子,比自己要像个大小姐多了。

白珑本来也觉得,和筱柔姐出来转转,应该会蛮有趣的。但是出来后才发现,她好像还是对什么都提不太起兴趣,相比起和其他人交谈、赏景,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发呆,或者看着随处可见的昆虫,一看就能看好几个时辰,不说话,也不动弹。

她其实挺喜欢筱柔姐的,不仅长得漂亮,能歌善舞,通晓典籍,而且性格大气,对她也极照顾。“洛姨”就更不用说了,她可以很清楚地从“洛姨”的眼中感觉到对自己的关心,也知道平常“洛姨”都是跟着姑姑柳红岩的,哪怕是身为花魁的筱柔姐要出远门,也不会跟着护卫,这次跟着出来,八成是姑姑担心自己安全,专门让她来护着自己的。哪怕是那个女扮男装的“秦浩丰”公子,她其实也并不讨厌,这个假公子哥虽然行事古里古怪、还有些大小姐的脾性,但其实人也挺直爽的,没什么坏心眼。

除此外,其他随行的人,也都挺好的,并没有谁对她有敌意,她也并没有敌视谁。但身处在他们中间,身处在这只热闹的队伍中,白珑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游离其外的样子。说起来有些矫情,也似乎有些不知好歹,所以她也从来不会说出来,该吃吃该睡睡,也不会捣乱或是做些讨人嫌的事,只是让她强颜欢笑,跟着大家一起高兴地聊天玩耍,她也做不到。

在被柳红岩派人找到前,白珑的前半段人生寄人篱下、颠沛流离,柳红岩好歹还有个童年可以念想,她却是从小就对生父生母没有印象,寄宿的亲戚对她也是当丫鬟般使唤,最后甚至是直接把她卖给了大户当丫鬟。那个时候,不论是对已故的父母、卖掉她的亲戚还是打骂过她的主家,她都没有太放在心上。到了青州,到了姑姑身边后,衣食住所都有了质的飞跃,身份也从丫鬟到了小姐,她很感激姑姑,很感激“醉仙楼”里那些对她很好的姐姐、阿姨们。但在她内心深处,她最自在的日子,却是和那被仇家杀害的大叔、王戈一路来青州的路程。

特别是王戈,她总是觉得,王戈也和她一样,身上有种跟旁人、跟世道格格不入的孤独感,这种感觉让她有种遇到同类的归属感。而且听他讲那些光怪陆离、超脱世俗的故事,听他唱那些荒腔走板、曲调怪异的歌曲,也确实很好玩,很有趣。

相比起来,其他的事,其他的人,都很难让她提起劲来,总觉得还不如看看那些各种各样的虫子有意思。

“你不会是从青州专门跑到太原来看蚂蚁了吧?诶,不是蚂蚁?噢,是螳螂啊!”

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白珑诧异抬头,看到了王戈那张贼兮兮的脸。

第二十八章 在下唐简

第二十八章在下唐简

王戈在街上看到,并因此改变主意没有出城的“熟人”,便是白珑了。

突然在太原城看到小白珑,王戈自然是诧异的,不过看到边上的“醉仙楼”花魁、“舞仙”谢筱柔后,大概也能猜到她是跟着谢筱柔来太原游玩的,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和那位四海镖局的“秦公子”凑到一块去的。

本来按理说,小白珑跟着她筱柔姐出来游玩散心,王戈也不用担心,“红姑”能让她们出来,肯定是对安全有信心的,那位大姐头的掌控力用不着怀疑,他们一行肯定有高手随扈。更不用说那位四海镖局的“秦公子”,也是身份非凡之辈,估计身边也少不了保镖。

但王戈却发现,白珑这丫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跟在谢筱柔、秦公子边上逛街,都神不守舍的,便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两人认识也就三年,但在青州这三年下来,王戈现在真是把她当妹妹一般,目前这个世界上,真要有个人,能让他不计任何利益和安危去关心的,恐怕也就只有小白珑了。

“王戈?”白珑瞪大眼看着他,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认不出来了?”王戈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难道出趟远门,晒黑了?”

白珑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吗?”但旋即似乎想到这不太可能,于是皱眉道:“你是来抓贼的?”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我到这崇善寺来,却是专门找你的。本来我今日都要出城了,结果遇见你们进城,就赶紧跟过来了。我说,谁惹我们白大小姐不高兴了?我在街上看到你一副便秘的样子,很是担心啊……”

“便秘你个头!”白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不爽地说道:“是谁说好要教我武功,结果转眼就出了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也是,我就是个小丫头嘛,随便哄着玩儿的话,也不用当真。”

王戈一拍额头,搞了半天是自己的锅啊?

“得,是我的错,走之前忘了跟你打招呼了,这就给咱们小白珑殿下赔礼了~”王戈表情夸张地作了个揖。

小丫头知道王戈离开青州是要办事,自然也不会真的生他的气,被问到怎么会到太原来、又怎么会和那个“秦公子”在一块后,便将她们这一路经历讲给王戈听。

“王戈,你现在要回青州了吗?带我一块走吧。”白珑看着王戈说道。

“诶?你不和她们一块看完‘花舞斗’再走么?”

“没什么意思。”白珑摇头。

“难得出来一次,要开心玩啊。而且你要是先走,谢大家怎么办?你不是说她是陪朋友闺蜜一块来太原看‘花舞斗’的么?你要是走了,让她怎么办?自己留下来吧,你们离开青州时,红姑可是让她照顾你的。跟你一起走吧,那她朋友怎么办,就这么撇下了么?谢大家我是不熟,但我听你说过,她对你可是不错。”王戈耐心地说道。

白珑一想也是,点了点头:“那我还是不走了。”

“就是,难得来一次,就看看那什么‘花舞斗’也好啊,听说还有很多江湖少侠会来呢,什么‘闻花楼七公子’、‘江南三少’什么什么的,你不是最喜欢听江湖故事么,这可是有亲眼见地榜人物的机会。”

见白珑眼巴巴看着自己,王戈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不会直接说出来,便点头道:“行,我也留着,跟你们一块看完‘花舞斗’再回去。”

白珑有些惊喜却又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不会影响你办差么?衙门老爷会不会骂你。”

“也差不了几天,没事的。”王戈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笑道。

其实他本来的打算是过来看看小白珑什么情况,确定她没什么事后,就离开的。最好不让谢筱柔和那位“秦公子”知道,毕竟他这次到太原来,并不是办什么公差,反而是不好宣之于口的密事。

不过现在王戈再次改变了主意,反正那所谓的“花舞斗”就在明天了,要耽搁也耽搁不了几天。之前小胡子邀他,他那是真的没兴趣,他在青州三年,连舞仙谢筱柔的“谪仙舞”都没去看过,更遑论什么“花舞斗”了——他可不觉得太原周边三府七州的花魁名媛清倌人,能有舞技造诣高过谢筱柔的。

“洛姨,珑儿呢?”远处一个清悦的声音响起。

洛姨其实一直都离两人不远,静静站在一边,就仿佛融入这寺院的墙院、林木中一般。王戈知道他想要见着白珑,洛姨是绝对甩不开的,所以之前走到白珑身边前,还刻意先和洛姨打了个招呼。

王戈和白珑起身,看向那清悦声音的来处,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个气质婉约、身材曼妙的女子,正是“醉仙楼”的花魁,有“舞仙”之称的谢筱柔。

“王公子?”谢筱柔也一下看到了站在白珑身毕娜的王戈,笑着迎上来:“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

“在下正好在太原公干。”王戈笑着说道。既然打算留下来,他便也不会回避谢筱柔等人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四海镖局……”谢筱柔侧身让出了站在她身后、身材高挑的“公子哥”。

“姐姐不用介绍了,这是青州府的小王神捕,我随杨总镖头到青州时,已和小王神捕见过面了。”那“公子哥”正是女扮男装的四海镖局镖师“秦浩丰”。

与秦浩丰站在一起的一位俊朗公子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王戈,笑道:“莫非就是那位将淫贼‘花千岁’和‘追魂索’刘破绳之以法的‘小王神捕’?”

王戈十分和气地抱拳道:“在下王戈,不敢当‘神捕’之称。能抓获那些成名大盗、淫贼,靠的也都是同僚和义民相助,若只凭在下的武艺,那是万万办不到的。”虽说谢筱柔是大美人,那“秦公子”若是女装也肯定很漂亮,除他们之外那一行人中还有好几个或美艳或冷傲或娇俏的美女,但王戈却一点也没有要吸引注意力、出风头的想法。

“不知这位公子是?”王戈看向一边的谢筱柔。

俊朗公子却不等谢舞仙介绍,直接对王戈笑道:“在下唐简。”

自我介绍时,不带出身、籍贯,不带门派、家族,不带职司、名号,就单报一个名字,这是很自信自己的名字如雷贯耳,一说别人就会知道啊?

不过还真别说,王戈真知道这唐简。虽说他也觉得这姓唐的一副倔傲自持的模样有点讨厌,但还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十分配合地说道:“莫非是蜀中唐门少主、闻花楼七公子之一的唐简唐公子?”

“正是在下。”唐简微颔首。

“久仰大名,没想到有幸能在这里能遇到唐公子。”王戈一副见着明星的模样恭维道。

“‘小王神捕’之名,亦是如雷贯耳啊,之前和几位姑娘谈到山东的正道新星,都没少提到‘小王神捕’。”唐简也是投桃报李,不过言语间,还是一副前辈高手在点评的姿态。

旁边的“秦浩丰”见王、唐两人似乎还有点“相谈甚欢”的意思了,有些无趣,便看向王戈道:“小王捕头,你说到太原来公干,可是来追捕凶犯?从青州追到了太原,这是哪位大盗还是魔头?可是位列‘正道诛杀单’之上?”

其他几人听了这问题,也是一下看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故事会(上)

第二十九章故事会(上)

王戈却是笑道:“这公门的事情,繁杂的很,要查的案子,要抓的贼人,也未必每个都是江湖有名的魔头。”

“所以,到底是办什么案子?”秦浩丰却是继续追问。

谢筱柔阻止道:“秦公子,公门差事,并不好对我们透露的,现在没有王捕头,只有王公子。”

那秦浩丰却是好像很听谢筱柔的话,对王戈抱拳道:“王……公子莫怪,是小弟孟浪了。”

“不怪不怪,确实如谢大家所言,有些事情不好跟大家细说,还请谅解。”王戈也是呵呵笑着抱拳回礼道。他到太原来,当然有做好了表面功夫,要来查什么案子,都已经事先准备好,也在府衙做过报备了。跨省越境的案子,可是不多。只不过那些“表面功夫”根本不是做给现在这些人看的,所以他也根本懒得将他要办的“案子”说出来给他们知晓,若“秦浩丰”再追问,他直接就是一句“公门机密,无可奉告”甩脸上得了。

谢筱柔又为王戈介绍了下同行的几人,其中有她在解州的两位好友,一位叫沈盈,一位叫周含笑,都是极有来头的大美女,前者是山西大富商沈宏的孙女,也是山西有名的大才女,后者则是公孙剑舞的当代传人,据说武功深不可测,已是逼近一流高手之列。

除此外,便是和那唐简同行的人,有这次同样来参加“花舞斗”的某府花魁,有跟着一堆随从的江湖“少侠”和他们的红颜知己,浩浩荡荡一大群。

谢筱柔自然邀请王戈与他们同行,王戈决定要留下来,便也没有拒绝。不过他和白珑落后大部队一截,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

白珑神秘兮兮地跟王戈低声道:“那个‘秦公子’,其实是女的。”

王戈笑道:“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吧。”

“那她为什么要装成男的?秦浩丰肯定也不是她的本名吧?”白珑不解道。

“说不定她想当男的呢?”

“那她怎么不干脆贴个胡子……”

“估计她觉得贴胡子不好看吧……”

“那唐简真讨厌,唐门不都是用暗器的吗?王戈,他的暗器比你厉害么?那个‘秦公子’好像也很讨厌唐简,但是唐简又好像对秦公子很巴结,好像‘秦公子’来头很厉害……”

“所以咱们这种没来头的,不入人家的眼,还是离得远点。”

老实说,对唐门王戈是很感兴趣的,毕竟他们也算是“墨门秘典”的传承,对唐门现在在机关暗器一道上发展到什么程度,他是颇为好奇的。但对这唐简,他却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好感,自恃身份、爱装逼就算了,毕竟是年轻人,又是名门出身,在一众美女中,拿捏点姿态,也正常。但刚刚一路走来,这唐简却是在点评不久前的“迎春客栈”一战,言语中把那一战中死掉的一二流高手,乃至张诀,都贬得一无是处,一副自己若在现场,就能轻易横扫众人、活捉张诀的架势。王戈不知道唐简的武功如何,但可以十分肯定这牛皮吹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浮夸得没边了。真面对张诀,怕是连他一记朴刀都招架不住。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嘀咕八卦着,游离于其他所有人之外。

“秦公子”瞥了眼后面离得老远的一大一小,对谢筱柔问道:“筱柔姐,这王捕……王公子和你们家白珑,好像关系很好?”

“他们俩关系好很正常,秦公子有所不知,珑儿能回到青州和‘红姑’团聚,王公子是出了大力的,也可以说,王公子是她的救命恩人。”谢筱柔说着,将王戈救下白珑并护送她至青州,寻到“红姑”的过程简单告诉了秦公子。

那“秦公子”本来听到王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护送小女孩前往认亲,还面露一丝佩服之色,但听到王戈拒了两百两白银的酬谢,却主动提出要“红姑”帮他弄个公门捕头的差事时,又感觉有些别扭。在她看来,江湖儿女,危难之际出手,可为情,可为义,却不可言利,这以恩图报,也说不上什么错,但总让她觉得王戈这事做得不那么漂亮。

又看了眼后面和王戈交头接耳一脸兴奋的白珑,“秦公子”更不得劲了。这一路上,她没少和这长得可爱漂亮又自有一股娴静气质的少女套近乎,但少女对她只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却一直有着很强的疏离感。不过她发现,白珑不仅仅是对她,哪怕是对同样来自“醉仙楼”的谢筱柔,那位一直跟着她的“洛姨”,也是不怎么亲热,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出神。如果没人主动和她搭话的话,怕是一天到晚,她能一句话都不说。本以为白珑就是这个性格,没想到居然和王戈很聊得来的样子,难道单纯是因为救命之恩加成?但是从表情神态来看,白珑确实和王戈的关系很好。

“那秦公子在偷看咱们。”白珑很是敏感地跟王戈说道。

“她该不会是看上你了,打算把你掳去当丫鬟?四海镖局可是势力大得很,说不定你姑姑也挡不住哦。”王戈想都没想地信口开河胡诌道。

“说不定是看上你了,准备以身相许!”白珑也反击道。

王戈一脸似乎在认真考虑的表情:“还真别说,那位‘秦公子’要是换了女装,十有八九就是个大美人,娶了也不亏……不过看样子脾气不太好,估计不好伺候啊……”

真不知觉得白珑气质娴静的“秦公子”如果听到这一大一小的对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谢筱柔他们住在“怜花楼”后面的“兰樱小苑”,空房间多得是,王戈既然独身一人,要留在太原,自然也是和他们住在一块。至于小胡子,他并不打算介绍给谢筱柔等人知晓。

入夜后,雅致的凉亭中,几个女子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听王戈讲着侦破案件的诀窍。

最开始时,谢筱柔的两位朋友,沈盈和周含笑跟王戈只是简单地打过招呼,并未有太多交流。王戈虽然在那位唐门少主面前,表现得并不十分强势,身上那“神捕”的名头,却依然让两位出身不简单的女子十分好奇,所以回到“兰樱小苑”,没有了唐简和他那些朋友、女伴、随从后,两个女子也开始和王戈搭起话来。

沈盈出身山西大富沈家,沈家在晋地可以算得上是“树大招风”,加上宅院地产极多,所以遭贼什么的事情,也不少。沈盈有一只极钟爱的镯子放在某个避暑别苑的首饰盒中,结果那别苑遭窃,丢了不少珠宝首饰,她的那只镯子自然也丢了。当时沈家请了好几位捕头,连总捕都亲自出马,自家的供奉高手也出动,联系了道上的人物,依然没能把东西找回来。

由着这个话头,王戈便将一些破案的技巧,以及一些他在当捕快时破获的新奇案子,当作故事讲给她们听。

第三十章 故事会(下)

第三十章故事会(下)

不得不说,王戈的口才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他前世受各种文学、影视作品熏陶,叙事的手段、技法,要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娱乐化”得多,也更“通俗”易懂得多。几个女孩都听得津津有味,便是那“秦公子”都一样听得入迷,只不过不时还是要吐槽几句——觉得王戈查案时的过度谨慎小心,显得有些畏缩胆小,觉得王戈有些案子处理得不够皆大欢喜,行事有些粗蛮简单,觉得王戈抓人时不够光明磊落,各种小人手段阴狠招数层出不穷,总之每个案子都能找到话头来呛他。

王戈却是无所谓,皆以“秦公子所言有理”、“秦公子所言极是”、“秦公子若当了捕头一定是百姓之幸”、“秦公子要不要考虑辞了镖师之职来捕房做事”应之,看得其他几女都是忍不住掩嘴好笑。

王戈讲得兴起,忍不住把一些后世看过的悬疑、推理案子添油加醋现场改编地讲一番,连名侦探柯南、古畑任三郎、福尔摩斯之类的作品都择了几个案子,改了背景和一些手法,讲给她们听。当然漏洞一大堆,还不时会跳出几个没人听过的名词,但都被他给囫囵过去了,连“秦公子”都沉浸在故事中,没有抓着漏洞不放。

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已入深夜,小白珑都忍不住开始打哈欠了,却依然没有人提出要回房休息。

“你说的自己这么厉害,好像什么案子都能破一样。”“秦公子”又是忍不住例行吐槽道,“那你来说说,若你是当初沈盈姐家被窃时前往调查的捕头,你当如何抓住那窃贼,追回被偷的东西?”

王戈笑道:“秦公子误会了,我可从来没说过什么案子都能破,我讲给你们的,都是已经被我破了的案子,或者从他处听来的案例、典故。”微顿了下,又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若是说沈小姐说的那个案子,因为已事隔久远,我也未在现场,没有调查,不敢妄言能否破案、追回赃物,但可以大体说说若是我来查此案,会如何做。”

沈盈本就听王戈讲各种破案手法、查案经历,听得大开眼界、心驰神往,还担心“秦公子”老这么呛王戈,恼了他,等下不给他们讲故事了。没想到王戈却真打算分析当初她们家别苑遭窃的案子,这下有了代入感,沈盈变得更来劲了,滔滔不绝地讲起当时的情况。

王戈问了沈盈一些问题后,沉吟了会,便开始说道:“首先我会从发生盗窃的现场着手,现场可以找到很多贼人留下的‘讯息’,比如说……脚印。”

“秦公子”忍不住说道:“脚印?难道你要跟着脚印抓到那贼人,这就是你破案的手法么?”

谢筱柔拉了她一下,笑道:“有点耐心啊,你听刚刚王公子说的那些精妙办案手法就知道,岂会如此简单!”

王戈对谢筱柔笑着点头致意,然后继续说道:“‘秦公子’说的循迹追踪,是脚印最简单的直接讯息,不过这脚印传递的讯息却还有很多,可是一门需下功夫的学问,我亦只得了些许皮毛而已。从脚印,不仅可以判断脚印主人的行动轨迹,更可以判断出他的性别、年龄、身材,甚至身份。”

“这又是如何做到?”沈盈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了。

王戈微抬自己的脚,放到旁边的小白珑脚边,两相对比着,说道:“一般而言,身材越高、骨架越大者,脚越长越宽,结合其步幅,便可判断身材。高大者常为男性,娇小者多为女子。若脚印够深、够清晰,又可根据步幅、步宽,其脚印轻重部位,判断其身法特点,用力方式。然后又可分辨这脚印是泥土亦或是沙土印,泥土和泥土并不完全一样,沙土和沙土亦有区别之处,若能把握住其中差异,鉴别其中杂质,便可追踪得脚印主人从何处而来,又曾经过何处。”

“那年龄和身份又该如何判定?”那位公孙剑舞的传人周含笑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我知道怎么判断身份了!”沈盈眼睛一亮,忽然说道,“从鞋底形制,比如官靴、皮靴、草鞋、布鞋,鞋底都不一样!若是某些特殊工艺的鞋子,更是可以直接找到制作者,从而找到穿鞋人!”

王戈给沈千金比了个大拇指,赞道:“沈小姐才思敏捷,不愧是‘女学士’。”

沈盈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至于这年龄嘛,也是根据脚印的受力均匀与否来进行推断,年轻力强者与年长力衰者之间,亦有区别……同时还可以判断贼人潜入的方式,看他对府宅中地形是否熟悉,对财物藏地是否清楚,以此推断他是否事先踩点窥视,又或是内贼勾结……”王戈又继续讲了几种判断和观察脚印的方法。

事实上,这些方法,很多都是他从前世的各种小说、影视中看来的,根本没真正用过。真的查案子,以这个年代对现场的保护意识之差,哪有那么多清晰可用的脚印?何况以他在青州城的消息灵通程度、可用的线人数量,这种技术流的查案方式,反而是效率最低的。但要吹起牛来,当然还是技术流更带劲,更“神奇”了。

王戈又讲了一下其他的调查方式,然后对沈盈说道:“以沈小姐的描述来看,当年的案子,有极大可能是内贼勾结外贼行窃。”

沈盈点头说道:“当时查案的总捕也有这么说过,不过当时我沈家有些繁杂家事,爷爷不想再因此事调查内贼,搞得人心惶惶,便先暂时压下,没让那位总捕大人大肆查探,不过应该还是有派了人私下调查,也不知是否有结果。”

“此事已过去一年有余,再要追查,极为困难,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以在下之见,可从赃物入手。”王戈说道:“按沈小姐所言,那些首饰许多都是出自大家之手,价值不菲,且形制都比较特别,贼人要销赃,总会露出马脚,由此便可向上追查。”

“那些贼人若真有沈家内应,当知道我沈家的影响力,短期内怕是不敢出手那些有鲜明特点的首饰珠宝?”沈盈若有所思地说道。

王戈想了想,说道:“若沈小姐相信在下,回去后,可请画师,将那几样丢失的、形制特殊的首饰绘个简图,遣人送往青州。在下或许可以帮助沈小姐追回心爱手镯,说不定也有机会揪出那吃里爬外的内鬼。”

沈盈惊喜道:“小王神捕当真愿意出手?”今日提起当初那件案子,也不过是以此为由头引出王戈的捕头身份,好奇“神捕”的各种查案经历和手段而已,哪怕是后来王戈说要试着分析当年的窃案,她也没想过王戈会真的打算着手去查,毕竟那案子已过去一年多,又只是个丢失财物的盗窃案,丢失的首饰财物换算成金银虽是不菲,但对于财大气粗的沈家还真不算什么事,也就那个手镯让沈盈有些念念不忘而已。

第三十一章 消息

第三十一章消息

谢筱柔笑道:“哪还需要请什么画师,王公子不知道,我们女学士的画作,可是连藩台大人都赞不绝口的。”

王戈讶道:“这么说来,倒是能借机欣赏到女学士的画作了。”

沈盈笑道:“公子别听姐姐吹嘘,什么女学士,小女子可愧不敢当。藩台大人那是给我爷爷面子,随口一说罢了。只是……这事会否太过麻烦王公子了?毕竟山东、山西还是有些距离,公子又公务繁忙……”

王戈笑道:“我也只是有些想法,可以试试,倒不敢保证一定能查到,还请沈小姐万勿希望太大,否则若没结果,怕是要腹诽在下无能了。”

“秦公子”又是忍不住说道:“说了半天,原来是放个空话,吹个牛皮啊?”

王戈却是笑道:“在下的小九九,却是被‘秦公子’看穿了呐。”

王戈这么直接的回应,倒是引来女孩们的一片笑声,便是连“秦公子”都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夜已深,女孩们笑闹一阵后,也有些乏了,便都各自回房休息。

谢筱柔刻意将“秦公子”留到最后,待没有旁人后,才奇怪地问道:“木燃,你和王公子可是有过节?”很显然,她是知道“秦公子”的真实身份和名字的。

“秦公子”,或者应该叫秦木燃,闻得此言后,诧异道:“没有啊,我能和他有什么过节?到现在总共就见过两面而已。”

“那你为何处处与他针锋相对?”谢筱柔奇怪道:“从在崇善寺巧遇时,你对他好像就有些刻意相待。若是没有过节,难道……是另有情愫,故意如此,引他注意?嗯,你还真别说,若是一般人,整晚上被你这么拿话揶着,怕是早就恼火翻脸了,他却是一直顺着你的话头,据我所知……这王戈王公子、王捕头,可不是什么脾气多好的人哟,莫非他也是对你另有……”

秦木燃俏脸通红地推了谢筱柔一把,急声打断道:“筱柔姐别乱说!我就是单纯有点……怒其不争!”

谢筱柔大为不解:“这是从何说起?”

“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身为捕头,以缉凶擒贼为己任,又闯下了偌大的名头,不到二十就能被称‘神捕’,本当一身正气,除暴安良、惩强扶弱,为正道之表率,让那些沽名钓誉、徒有其名的家伙自惭形秽……”

谢筱柔忍不住笑起来:“一身正气、正道之表率?你在说公门捕头?”

“到青州前,我本以为‘小王神捕’就是那样的人,是真的为民着想,胸怀正气的侠之大者。”秦木燃撇了撇嘴。

“结果看到了真人,失望了?”

“也谈不上什么失望,我也知道之前自己想得差了,现实就是要他这样的捕头才能真正抓到贼、办成案。”秦木燃叹气说道。

谢筱柔没想到她倒是自己看清了:“江湖就是如此,要么怎么会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在浊水之中,想要保持自身干干净净,除非有舟船可乘,让别人替自己染污破浪。你呀,在‘岸上’多看看,多瞧瞧,见多了江湖中人,你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秦木燃点了点头,又皱眉道:“还有就是这家伙,总是一副‘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的样子,怎么拿话激他,他都不反驳,越看他那样子,我就越气,一肚子的气,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怂。”

谢筱柔眯着眼笑:“说不定他是只有对你才这么怂呢?”

秦木燃当然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嗔道:“筱柔姐再开这种玩笑,我不理你了!”

……

王戈回房打坐,将凤凰涅槃心法运行了几个周天后,便悄莫声息地起身出门。他知道,他离开院子时再注意、动作再轻,以他的身法修为,以“洛姨”的感知能力,还是会被察觉。但他也知道,“洛姨”的注意力主要在小白珑身上,即便知道他离开,也不太可能费时费力地跟着他。

王戈去见了下也仍留在“怜花楼”中的小胡子,而后者给他带来了几个调查到的消息:“公子爷,那‘兰樱小苑’里的几位,来头可都不小!”

“……除了青州的‘舞仙’谢大家外,有山西巨富沈宏的孙女沈盈,镇西卫镇抚大人的千金周含笑,还有那位男装打扮的秦姑娘,来自四海镖局,说是‘镖师’,但看行事做派、跟着的随从,怕是来头不小,恐怕跟四海镖局的秦天白有什么关系,按我推测……她很有可能就是秦天白那视若掌上明珠的唯一孙女秦木燃。”

“周姑娘是镇抚大人千金?”王戈奇道,那位“秦公子”的身份他在青州初见时就已有了大概的猜测,并不惊讶,不过今天初见面,谢筱柔给他介绍周含笑时,说的可是公孙剑舞的当代传人,没想到还是位官家小姐?镇抚是从五品实权武官,算是不小的官职了。

小胡子又说道:“这位周姑娘虽是庶出,但她的身份却不止这么简单,她的师傅是公孙剑舞传人殷佑芸,而殷佑芸的姑姑,叫殷竹。”

王戈皱眉:“殷竹?”听小胡子的口气,这位殷竹应该是个名人牛人的样子,否则在说的是周含笑,不至于连她师傅的姑姑都要特别提到,但对这名字,王戈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胡子没有让他疑惑太久,马上解释道:“殷竹这名字公子爷可能比较陌生,但此人的道号妙虚子,公子爷应当知道了吧。”

王戈惊讶道:“妙虚子?你是说峨嵋派的那位‘斩魔剑仙’?”

“斩魔剑仙”可是天榜上的宗师级高手,成名多年,虽非峨嵋派掌门,地位和影响力却是远超一派一门。

一位秦天白,一位妙虚子,这小小的“兰樱小苑”住的寥寥几女,竟然就和两位宗师高手有关系。

小胡子又说道:“周姑娘的师傅殷女侠早年被奸人暗算,受了重伤,内力尽失,据说后来是妙虚子代殷女侠传了不少非峨嵋派的武功给周姑娘,两人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关系极为亲密。”

王戈若有所思:“‘斩魔剑仙’最厉害的‘诛邪剑’,似乎是她自创的功夫,并非峨嵋相传?这么说,那位周姑娘,说不定同时拥有‘公孙剑舞’和‘诛邪剑’两种传承?”

小胡子说道:“公子爷,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唐门的公子好像对那位周姑娘很感兴趣……”

王戈想起白天在崇善寺中遇见谢筱柔他们一行时,那位唐门少主看周含笑的眼神,好像确实是略有些不同,回去的时候,也确实是站在靠近周含笑的一侧。不过唐简一直是一副“逼格满满”的少主模样,好像也落不下面子讨好几女,而周含笑与他之间似乎也止于正常的礼貌交流。

等等,那唐简好像还带着个来参加“花舞斗”的附近州县的青楼花魁?那女子跟在旁边,明显一副唐简女伴的模样。

王戈看着小胡子,点头赞赏道:“不错啊,这种事你都能打听到。”

小胡子刚刚说完话后,眼睛便一直盯着王戈的表情,偷偷地观察。在他看来,王戈本来要回青州,却突然改变计划返回,而且要他去调查那来自青州的一行人,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本以为那周含笑镇抚大人千金的身份是关键点,毕竟王戈有吩咐他关注卫所的动向。但从王戈刚刚的反应看,似乎刚刚才知道周含笑的身份。于是他又推测另一个原因——男女私情?那“兰樱小苑”里的几个女子,不论谢筱柔、周含笑,还是沈盈,每一个都是要长相有长相,要才气有才气,要出身有出身的大美女啊!

可惜他并没能从王戈脸上看到担心或嫉妒的表情,略有些遗憾道:“是我傍晚时在马厩,无意中听见他家的随扈下人嚼舌根时知道的。不过他们在太原遇到周姑娘,似乎也是偶然。”微顿了下,又说道:“公子爷,我听说那沈宏有三子,长子出家,次子病故,最有可能接班的就是老三,但这老三现下却只有一个女儿,这女儿便是沈盈了……”

王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想去做沈家的倒插门女婿?”

小胡子愣了下,赶忙摆手:“小的何德何能,沈大小姐怎么能看得上我呢,我是说公子爷您……”

王戈打断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不要自作聪明。”

第三十二章 让人不快的偶遇

第三十二章让人不快的偶遇

“花舞斗”的会场自然就是“怜花楼”的主楼了,这主楼虽只有三层,占地面积却是极大,中间有个巨大的中庭,用于摆放舞台。平日里从一楼大堂到二、三两层的包厢客人,都能够欣赏到舞台上的各类表演。

往常“怜花楼”的生意便是很好了,今日“花舞斗”,更是聚集了附近三府七州乃至其他地界的权贵富豪、乡绅大佬,当然,风流才子、江湖侠少亦是不少,不论是大堂的位置,还是各个包厢,全都是爆满。

而王戈所在的包厢,却是第二层观看位置最好的几个之一。包厢内向着内侧的一面全部挖空,只有栏杆和帘子相隔,可以直接看到下方中庭的舞台。

他本以为能在这个包厢,是因为沈盈的财力或周含笑的背景,但在那位“怜花楼”的“杨妈妈”过来打过招呼后,他才知道他们能订到这个绝佳位置,却是因为谢筱柔的面子——或者确切地说是“红姑”的面子。

不过在进包厢前,他们却是在走廊上遇到了昨日在崇善寺见过的唐门少主唐简,除了唐简外,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丰神俊朗、身形颀长的年轻公子。

谢筱柔当先向那年轻公子行礼道:“皇甫公子,别来无恙。”

那年轻公子亦是抱拳回礼,爽朗笑道:“四年不见,谢大家风采更胜当年啊!”说着回头对唐简说道:“四年前在苏州,为兄有幸一睹谢大家的‘谪仙舞’,当真是如天仙下凡般,精彩绝伦,至今难忘。”

谢筱柔笑道:“皇甫公子过誉了,要说这四年的变化,公子才是让人惊叹呢,不仅已是位列地榜的一流高手,秋闱亦是高中,以后怕是要改称孝廉老爷了。”

“谢大家又来打趣我,你若是这么叫我,那我可就只能改称谢仙子了?”年轻公子说着,又看向了站在谢筱柔身后的“秦公子”:“这不是秦……”

“在下秦浩丰,见过皇甫兄。”“秦公子”却是当先一步走出来抱拳说道。

“噢,是秦公子!哈哈,不知秦大宗师身体可安好?”年轻公子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他口中的秦大宗师,想来便是四海镖局创始人、三十六局总镖头、天榜宗师秦天白了。

“还好。”“秦公子”的回答十分简洁,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想和皇甫渊过多寒暄。

到现在王戈自然也看出来了,和唐简走在一起的这个英俊公子哥,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闻香楼七公子”之首,也是七人中武功最高、最有号召力的皇甫渊了。

要说这位皇甫公子,王戈虽然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但他的来头背景和一些轶事传说倒还真是知道的不少。

不得不说,这皇甫渊真的是如小说主角一般的人物。出身江南豪族皇甫世家,母族亦是有名的豪富,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都不为过。从小便天赋过人,文武双全,文承大儒,武承宗师,皆有名师指导。如今不仅是地榜三十六的一流高手,更是秋闱得中的举人,而传闻中苏杭第一美男子的外貌长相,现在看来倒也不算多夸大吹嘘。

皇甫渊的眉眼五官相当精致,又是瓜子脸,以至于略有些秀气的感觉,但或许是因为身材高大、四肢颀长,加上内力深厚、武功修为高,以及富贵豪门的出身,让他看起来少了许多阴柔之气,而更多了些贵气、书卷气和武者的英气。

王戈忍不住想,如果这皇甫渊穿越到六百多年的后世,都不用换现代装,就这玉冠长衫、腰悬长剑的打扮,估计拍几张照片往网上一放,就能收获一大票迷妹粉丝,瞬间爆红。

甚至就连那复姓皇甫,听起来都比较高端和带感。

不过若是王戈能够自由选择穿越附身的躯壳的话,他脑中的第一反应,却并不会选择皇甫渊,也不会选择那位看着同样是帅哥、出身一样不俗的唐门少主,而是之前“迎春客栈”一柄朴刀战群豪的张诀。

那个霸道勇猛的气势,那个一往无前的打法,确实是极有冲击力,极让人向往。

当然,王戈若真是附身张诀身上,哪怕有着一模一样的武功和实力,估计也做不出他那样的事来。同样要救义兄妻女,他也会用其他更“稳妥”的方法,身陷重围时也不会选择直接硬刚,所以他应该也斩不出那样一往无前的“舍命刀”。

这边王戈莫名其妙的神游天外、脑洞大开,那边的皇甫渊却是注意到了这个谢筱柔一行人中唯一的男子。

“这位莫非就是青州的‘小王神捕’?”皇甫渊看着王戈含笑问道,显然来之前已有听唐简提起过他。

王戈立刻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不敢当‘神捕’之称,在下王戈,见过皇甫孝廉。”

皇甫渊摆手笑道:“‘小王神捕’这是跟谢大家学坏了啊,一起来揶揄在下。大家既是江湖同道,那就不要称功名、公职了,还是兄弟相称为好,王贤弟意下如何呀?”

王戈就像个刚见了明星的路人般,赶忙说道:“便依皇甫兄所言。”人家要表现出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气度风姿来,王戈自然要成全。

皇甫渊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一副大哥风范:“这才对嘛,王贤弟这次勿必要在太原多待几日,找个时间共饮几杯,好好亲近亲近。”

“正该如此,我昨日与王兄弟也是一见如故,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包厢中正有几壶美酒,还向这‘怜花楼’的老板提前讨了一壶‘君莫笑’,今日便一边看这花舞斗一片品尝美酒,岂不乐哉。”唐简也是热情地说道,说着还看向周含笑:“周师妹,你与谢大家、沈小姐也一并过来吧,我们那包厢,可是比这边角度更好,赏舞听曲,更是方便。”

怎么昨日就一见如故了?不是就寒暄了两句话么?而且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啊?王戈脸上带笑,心里却是腹诽不已,这唐简比起那皇甫渊明显就城府差远了,这目的性也表现得太直白了。

“唐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不过这边人多,过去未免太挤,而且这边的角度我们也很喜欢,还是筱柔姐特意让‘杨妈妈’留的。”周含笑委婉拒绝了。

王戈注意到,那唐简称呼周含笑“师妹”,但周含笑却叫他“唐公子”。江湖上年轻男女之间,哪怕是门派不同,相互称师兄、师妹、师姐、师弟的,并不少见。但一般来说,都得师长、宗门之间能牵上点关系,扯上点交情,唐门在蜀中,峨嵋派亦在蜀中,“斩魔剑仙”妙虚子如果和唐简的长辈相识,这么拉关系也正常。但周含笑显然并不认可,唐简这样一来就显得有些一厢情愿了,所以虽然周含笑拒绝得很委婉,他却还是脸现不豫之色。

发现唐简忽然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王戈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这特么是让自己去劝几女同往的意思?自己都没答应现在就要和他们一块喝酒吧?

明知他们并非真的想结交自己,只是拿来当幌子“泡妞”而已,他自然不愿意过去:“小弟明日便要回青州,今晚也不好多喝,怕扰了诸位的雅兴,不如皇甫兄、唐兄择日到青州来,小弟做东,必和两位兄弟喝个痛快!”

谢筱柔也说道:“唐公子、皇甫公子今日估计也有其他客人要招待,怕是也多有不便,还是改日再聚为好。”

唐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目光转到谢筱柔身上,忽然问道:“谢大家,常听我皇甫大哥说‘谪仙舞’如何如何,今日既然在此,不若一会便来一支‘谪仙舞’,让我也开开眼界如何?”

“筱柔此次只是观众,并未参加‘花舞斗’,所以怕是不便上台。”谢筱柔的回应依旧得体大方。

唐简却是忽然道:“莫非谢大家是怕没有出场费?唐某愿出百两黄金……”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甫渊便已打断道:“唐贤弟,你这是未饮先醉啊!谢大家的‘谪仙舞’,出尘脱俗,哪好用金银这类俗物来相提并论呐?”

“不用金银,那用什么?情怀么?”唐简一脸迷惑道。

听到这明显有些嘲讽的语气,暴脾气的“秦公子”和对谢筱柔十分尊重的周含笑当下就要“炸锅”的样子,沈盈却是暗暗将两人拉住。

谢筱柔也是看似随意地向旁一步,将两女挡在了自己身后,对唐简说道:“他日唐公子若来青州,到‘醉仙楼’来,自然便知道要用什么了。”虽然脸上仍带着微笑,但眼中却已无笑意。

一般来说,即便是在青楼,这种清倌人陪酒,也没有直接和客人谈价钱的道理,都是有青楼的妈妈先接待。更何况谢筱柔并非普通的清倌人,就算是在“醉仙楼”,也不是有钱就能见得到的,更何况这里还不是“醉仙楼”。所以唐简这番话,确实是相当不客气了。

唐简愣了下,还要再说什么,皇甫渊拉了他一把,对谢筱柔拱手道:“如此的话,便改日再约,王贤弟要回青州,谢大家和沈小姐、周姑娘应当还不急着离开,到时不若结伴共游。我知道这太原附近,也是有不少美景可赏的。”

第三十三章 插曲

第三十三章插曲

唐简和皇甫渊离开后,王戈他们也进了自己的包厢中,一俟侍女送完茶水点心出去,周含笑便忍不住气愤道:“那个姓唐的,也太无理了!真当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想到处显摆吗?竟敢那种态度对筱柔姐!盈盈,你刚刚为什么拉住我,我就要好好问问,他唐门就是这么教自己子弟的么?真不知道皇甫公子为什么要和那种人走在一起!”

“秦公子”也很是不爽地说道:“什么‘闻花楼七公子’,还不是靠着唐门的名头在嚣张,若有机会,我倒要跟他切磋切磋,称称他有几斤几两!”

沈盈皱眉道:“若是他们真敢为难筱柔姐,我们自然不能退缩,但现在你们强出头,不但帮不到筱柔姐,反而是给她添麻烦,也让‘杨妈妈’难做。”

这番话倒是让王戈对沈盈有些刮目相看,看来这为沈家千金,倒并非是那种单纯养在府中,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大小姐。

一方面正如沈盈所说,她们和唐简闹起来,她们背后有沈家、有周家、有四海镖局、有秦天白、有妙虚子,自然不怕唐简甚至皇甫渊敢怎么样。但怜花楼的“杨妈妈”就难做了,而谢筱柔夹中中间,更不好受,到头来真正头疼、真正麻烦的反而是谢筱柔。

另一方面,她们这一行人,除了谢筱柔外,沈家千金和周家小姐,按理说其实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的。虽然这“花舞斗”的表演其实并没什么淫亵粗俗的内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高雅,包厢中其实也有些官宦豪富世家的女眷在。但“怜花楼”毕竟是青楼,她们身为女子,如果在这里和人闹起来,传出去,多少会对名声有损,于她们不利。这也是谢筱柔要出头拒绝,与唐简、皇甫渊交涉的原因。

王戈暗想,若今天和谢筱柔在这里的,是沈家的少爷,是周家的公子,是四海镖局的少主人,那恐怕那唐简并不敢对谢筱柔出言无礼,因为他们若是真的直接怼回去,唐简加上个皇甫渊,也顶不住,只能是自取其辱。

说到底,这毕竟还是明朝啊……

至于王戈,虽然他是一行人中唯一的男性,但他肯定不会出头的,一点用都没有。毕竟论到背景身份来,谢筱柔背后的“醉仙楼”好歹还有“红姑”、有隐约的宁王影子在,他现在摆在台面上的,可就是个小捕头,还是千里之外青州的小捕头。别看唐简、皇甫渊跟他称兄道弟好像一见如故的样子,他要是冒头,肯定就把他当肉饼一样的踩,反而还要谢筱柔、沈盈她们来维护,徒惹麻烦。

“好啦,这种小事,我早见得多了,不算什么,别小题大做坏了心情了,来尝尝‘怜花楼’的点心,我听杨妈妈说,他们的大厨可是高价从江南专门请来的哟。”谢筱柔似是已经将刚刚的事情抛诸脑后,语气很是欢快地介绍起小吃来。

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老提那话题,都是十六七岁或二十出头的女孩,吃吃喝喝,谈笑聊天,看看表演,很快刚刚的郁闷便已去了大半,包厢里的气氛又欢快起来。

王戈从谢筱柔等人的对话中,也得知了她们之所以会专门到太原来看“花舞斗”,却是因为周含笑的提议。

周含笑在看过谢筱柔的“谪仙舞”后,觉得对自己的剑舞很有启发,便想到太原城来看看这场集三府七州花魁行首的“花舞斗”上,是否也有能激发她剑舞灵感的舞蹈。

青州的“醉仙楼”也办过不少的花魁比赛,比现在这“怜花楼”办的三府七州的花魁大赛“花舞斗”还要规模大的也有,王戈虽然没有亲自去看过,但这种比赛大概是什么样子、什么模式,他都是知道的。

不得不说,这时代的青楼女子,特别是那些当红的清倌人,有资格“卖艺不卖身”却依然让人趋之若鹜、一掷千金的,每一个的“艺”都是相当厉害的,皆是双商极高、长袖善舞的才女。要么是饱读诗书、博闻强记,知识渊博程度甚至胜过许多秀才书生;要么是从小训练,能歌善舞,精通乐器,熟稔乐理;要么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便是与大儒相谈,也毫不露怯。全都是相当厉害的女子,绝不单是靠长相身材而已。这些女子,若是在六百多年的后世,每一个都可以单凭自己的能力,创下一番事业。

“花舞斗”的规则其实很简单,从周边各个知名青楼过来的花魁们轮流上台表演,才艺不限,但大都是歌舞乐器之类,有时间限制,时间到后下台,然后客人们可以为自己觉得欣赏的女子加“花红”。

每位姑娘都会表演三轮,最后以各人的打赏花红数目来决定谁是“花舞斗”的优胜者,谁是这次三府七州花魁中的花魁。

最后的胜者不仅可以得到自己的打赏花红,还能得到其他所有姑娘获得的打赏花红中的两成,可谓名利双收。

而给最后胜者打赏花红最多的客人,则可得“怜花楼”大老板珍藏的绝世名酒“君莫笑”一坛。至于那客人是要自己带回去喝,还是要与他所支持的花魁共饮,就由其自己决定了。获胜的姑娘得了客人如此大的支持,自然也不会一点表示都没有,甚至有些当红清倌人的初夜,便会在此时交出。

说到底,虽然表演都是雅致、优美的才艺,似乎逼格也高,但毕竟还是欢场,依然是一个比人气、比钱多的游戏。

王戈也极少有这种能慢慢欣赏歌舞琴乐的机会,除了那些悠扬婉转,古意盎然,让人有出尘旷达之感的乐曲外,同样也有一些用琵琶、堂鼓之类乐器演奏的,极具节奏感的乐曲,配以极具力量感的舞蹈,看得王戈都忍不住会抖腿合拍。

这些个以舞蹈为主要才艺的花魁,几乎都有着一定水平的轻身功夫。王戈忍不住瞥了眼包厢内的谢筱柔,这位江湖上人称“舞仙”、据说跳“谪仙舞”时就仿如真仙下凡般的舞蹈大家,估计功夫也不错吧?

不过从平时走路的脚步和呼吸来看,王戈又察觉不出她有内力的样子,难道已经到了他察觉不出来的水平?

似是感觉到王戈的目光,谢筱柔看了过来,微微颔首致意,含笑道:“王公子觉得如何?”

“很好看。”王戈自然是点头称赞。

周含笑却是略有些失望地摇头道:“还是和筱柔姐的‘谪仙舞’没法比。”很显然,她本来打算看看“怜花楼”这花魁比赛上的舞蹈,看是否还能像谢筱柔的“谪仙舞”一样,让她对自己的剑舞迸发出更进一步的理解。

沈盈也说道:“你还真以为筱柔姐的‘谪仙舞’是随便能看到的呀?如果舞界也有天地榜的话,那筱柔姐肯定已经是天榜上的宗师了!”说着看向王戈:“王公子在青州,应该看过筱柔姐的‘谪仙舞’吧?”

谢筱柔笑道:“王公子缉盗追凶、公事繁忙,却是没有来看过呢。”

王戈说道:“以前一直觉得,我这样的俗人,当是赏不来那般高雅的舞艺的……”确实,王戈虽然常去“醉仙楼”,但基本都是去后院,不是去见“红姑”,就是去见白珑,倒是真很少去主楼喝酒听曲、叫姑娘作陪。

“刚刚你不是听得挺投入的?”“秦公子”吐槽道。

“啊,那就是以前我太低估自己的品味了!”王戈笑道。

第三十四章 比武切磋(上)

第三十四章比武切磋(上)

“花舞斗”还在继续进行,他们这间包厢同样也给了几位觉得表演比较好的花魁不少打赏花红,出手最大方的自然是那位沈家千金了,两轮下来,已经至少给出了百两银子。谢筱柔和周含笑出手亦是大方,都有几十两。

倒是王戈这包厢内唯一的男性,只给了那送茶水糕点的女侍二两银子的打赏,对上台的花魁们,却并没有什么表示。

“王公子,你看好哪位姑娘夺魁?”沈盈问道。

王戈想了想,摇头道:“看不出来。”

周含笑换了种说法:“那王公子喜欢哪位姑娘的表演?”

王戈说了几个姑娘的名字,周含笑笑着摇头道:“王公子对歌舞乐器似乎并不在行啊?”显然在周含笑眼中,他说的那几个姑娘,表现得并不出挑。

“确实,我就是个武夫粗人,哪懂什么乐理、舞蹈,这应该就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吧。”王戈笑道。

谢筱柔却眯眼看向王戈:“王公子此话也不尽然吧,我可是常听到珑儿唱你教的小调,能写出这样的小调,可不像是不通乐理韵律的人。”

王戈一愣,白珑也有些茫然:“筱柔姐听见了?”

“倒不是我故意偷听,而是珑儿若是专心于某事时,便会不自觉地哼唱起来,‘醉仙楼’内宅的姑娘们听得多了,也都会学着唱两句。不得不说,那些小调确实是挺悦耳上口的。”谢筱柔笑着解释道。

周含笑一下来了兴趣,看着王戈问道:“什么样的小调,能让我们听听么?”

什么样的小调?王戈自己也很迷茫啊!

他给小白珑唱过多少来自后世的各种歌曲,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什么古风歌曲、武侠主题曲、摇滚乐、小清新民谣,那会救了小白珑在去青州城的路上,小白珑还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他也没想太多,和那瞎编乱改的西游记一样,想到什么就哼什么,也没头没尾的,貌似都没唱过一首完整的歌。

“我也不知道记得对不对。”谢筱柔说着,一边拿手指轻敲桌面作节奏,轻轻哼唱起来:“……白龙马脖铃儿急,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王戈刚喝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好嘛,居然被谢筱柔听去的,还是首儿歌。他记得这首歌应该就是在去青州的路上,给小白珑讲过那“魔改西游记”后,随口哼出来逗她的。没记错的话,这丫头第一次听到时,还哼哼唧唧地表示抗议来着,没想到倒是自己记了下来,还无意中唱给谢筱柔听到。不过大明同样有很多类似的顺口溜式的童谣,相比起来这首歌应该也不算是太怪异吧。

不得不说,谢筱柔那温柔和煦的嗓音,以轻缓的节奏唱着这首歌,还真是别有另一番风味,好像一下子就从儿歌变成了发烧大碟。

唱了两句,谢筱柔停了下来,看向白珑,似乎是词只记到了这里,白珑则看了眼王戈,见到王戈对她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才接着唱道:“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什么刀山火海,什么陷阱诡计……”

一开始声若蚊蝇,但在谢筱柔的带领下,也是慢慢放开来,唱得眉眼带笑。旁边沈盈、周含笑听着这别致的小调,这奇怪的歌词,两遍后也是跟着唱了起来。便是连那“秦公子”,都忍不住跟着哼着调儿。

直到守在外面的“怜花楼”女侍听到了声音,一脸怪异地过来询问,她们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已经传到了外面,赶紧噤声。

包厢里忽然安静下来,几女面面相觑,白珑像闯了祸般缩了下脖子、微吐舌尖,娇俏的模样让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实说,这幼稚的歌词,儿歌的旋律,居然被谢筱柔唱出了这种清婉悠扬的感觉,让王戈都忍不住想把一些前世听过的热门歌曲搬出来让她翻唱下了,哪怕没有配乐的清唱,也必然是悦耳无比,别有风味。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在这“怜花楼”中,他还是希望低调一些。而且不知为什么,他隐约感觉到谢筱柔好像有些刻意地在接触试探自己,甚至故意地有些示好?他可不会觉得是自己魅力四射,让这位有当世舞仙之称的大美女心动了。

“这歌词里的唐三藏……西天取经……莫非讲的是唐时的‘三藏法师’往西域求真经的故事?”沈盈问道。

“确实就是玄奘师傅的故事。”王戈回道。

这时谢筱柔又说道:“这唐三藏的取经故事,王公子可也编了个故事呢!”

“哦?什么故事?”几女都是好奇问道。

“这就得问王公子了。”谢筱柔巧笑嫣然地望着王戈。

王戈知道自己讲的魔改版西游记早就已经通过小白珑之口传遍整个“醉仙楼”内宅后院了,谢筱柔听过也不奇怪。

“咱们还是先看下面的表演吧,等晚上回‘兰樱小苑’,你们若是有兴趣,我再讲给你们听。”王戈笑着回道,看来晚上还得接着昨晚一样,继续开“故事会”啊。不过对着这么一群漂亮女子,就算是讲故事也会比较带劲吧。问题是他给小白珑讲“魔改西游记”的时候,真的是想到哪讲到哪,改得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再讲一遍怕是得再重新改编了。

“秦公子”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说得好像谁稀罕听似的。”

三轮的“花舞斗”结束后,“杨妈妈”出来宣布最后三府七州花魁得主,是一个叫魏青青的姑娘。而那给魏青青打赏花红最多的,是位太原本地的高姓豪商,那坛珍世名酒“君莫笑”自然也归了他,想来当是与青青姑娘共饮了。不过这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豪商,却是生得宽肩厚背、长臂大手,看着就是个练家子。

这位高老板从自己的包厢中揭开帘子站出来,对着楼上楼下的一众客人团手揖了一圈,一脸和气地和大家打了招呼,说了自己的名姓和生意,表示了下自己对魏青青姑娘的欣赏,忽然话音一转,说听闻青青姑娘喜欢听江湖侠事,也对武技颇有兴趣,今日正好有许多江湖同道汇聚于此,不如趁兴切磋一番,他愿将那坛稀有珍奇的“君莫笑”拿出来做彩头。

自称“高老七”的高老板本身也是个练家子,说出提议后,便当先从二楼跳到了舞台上,虽然他身形高大,但落在台上时,却如猫般轻盈,展现出了极好的轻身功法,只这一招,就赢得楼下楼上、大堂包厢中一片叫好声。

如今大明刚刚建国还不到三十年,民风尚武,一听到比武切磋,观众的热情、兴致似乎比刚刚看“花舞斗”还高。

高老七既然敢说出这样的提议,自然就不忖会出现无人应战的情况,果然很快一楼大堂便有位客人把袍子下摆往腰带一扎,飞跃上舞台,对他抱拳道出了自己的名号。

却是个太原本地门派的弟子,似乎还有点名气,底下也爆发出一片喝彩欢呼声。

比试切磋,不使用武器,点到为止,两人拳来脚往,打得倒也挺热闹,不过便是以王戈眼力也可以看出来,两边都是收着在打,动作也颇为花哨,完全的表演性质。按他的看法,这两人的真实武艺,应当比他还要弱上一些,估计也就是三流高手的水平。

很快比试结束,那本地高手抱拳认输,高老七连道承让,但其实两人一番对打下来,都没被打中几下,更没人被打倒。

随后又有人上台,报上名号后,便与高老七打在一起。这次挑战者却明显是来真的了,招数都更具攻击性,速率、力度都比前一位要强了许多,高老七没一会就有些应付不暇,在肩膀腰腹中了几拳后,虽然还有再战之力,却是很光棍地认输了。

但高老七认输后,却没有马上下台,先是赞了一番那挑战者的身手,然后却是仰头对着二层他之前所在的包厢方向喊道:“皇甫兄弟,老高我输了,那‘君莫笑’可要被这位好汉赢走了,你若是想要和青青姑娘共饮,怕是得亲自出马,让我们见识下一流高手的风采喽?”

第三十五章 比武切磋(中)

第三十五章比武切磋(中)

过了一会,一脸苦笑的皇甫渊才摇着头,有些无奈地从包厢中走了出来,一跃而下,落到舞台上。

当皇甫渊抱拳报上名号后,“怜花楼”内响起一阵喧哗,甚至可以隐约听到有女子的惊叹声,很显然,这位“闻花楼七公子”之首的地榜少侠、江南第一美男子,有着极高的知名度。

看到这一幕,“秦公子”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沽名钓誉之辈。”

“皇甫公子也是为了顾全朋友面子,不得不出场的吧。”周含笑小声嘀咕道。

“哼,什么不得不出场,我看他是乐意得很。哎,你怎么老替他说话,你是看上那小白脸了么?”“秦公子”皱眉说道。

“你……你瞎说什么!我就是说句公道话罢了!”周含笑嗔道,不过俏脸却是有些红。

看着这一幕,王戈心下不由感叹,女孩子毕竟还是喜欢帅哥的啊。即便是这大明朝,也依然是看脸的世界。

不过这次王戈却赞同“秦公子”的判断,他注意到那位豪商高老七和皇甫渊、唐简是在同一包厢,如果不是确定皇甫渊有意向要展露身手的话,是绝不会闹这一出的。

这时,沈盈悠悠说道:“高老七发家以前,曾为杭州孙家效过力,他的生意能这么快做大,背后也有孙家支持的缘故。”顿了一下,补充道:“皇甫渊的母亲,来自孙家。”

“秦公子”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得意表情看向周含笑,后者皱眉道:“这也不能说明是皇甫公子让高老七喊他出来的呀!”

“皇甫渊肯定觉得自己地榜三十六,这‘怜花楼’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所以要出来抖威风!”“秦公子”言之凿凿地说道:“这个人就是这种爱出风头的性格,我太清楚了!”

“你又不认识皇甫公子,根本是没凭没据的瞎猜!”周含笑也不退让,“要不是你……我都要觉得你是嫉妒皇甫公子了!”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周含笑瞥了王戈一眼,似乎是想到了有他在,才没说漏嘴。不过王戈却是忍不住想翻白眼——难道她以为自己还不知道“秦公子”是女人么?

在包厢里几女争论的时候,下面皇甫渊已经和那之前的挑战者打了起来。

江湖中对皇甫渊的描述,是用剑的高手,刚刚在过道相遇时,也看到他带着佩剑,但实际上他所师从的大宗师彭青翝却以拳法闻名,所以不动兵器的拳脚切磋,对他而言,算不上是限制。

从两人的比试上来看,也确实如此,皇甫渊的拳法大开大阖,用的当是彭青翝的成名绝技“八步奔雷拳”。加上他远超对手的内力修为,打起来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王戈甚至觉得,这皇甫渊是故意给对方面子,否则怕是在两三招内就能决出胜负。

果然,又是几招过后,皇甫渊的对手、那位看起来同样精擅拳法的汉子,已是左支右挡,有些招架不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皇甫渊愿意,他随时都会被击倒,而皇甫渊似乎有意收敛了拳势,让他仍能自如腾挪。

那汉子显然也明白皇甫渊手下留情,又过了两招后,便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抱拳认输。毫无疑问,对上皇甫渊,他是输得心服口服,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秦公子”忽然凑过来说道:“你不下去和他切磋下?要是运气好赢了,那就一战成名,说不定直接上地榜了哟?”

王戈的回答很简单,三个字:“打不过。”

“秦公子”一窒,这干脆直接的回答,让她都不知道还能拿什么话来揶王戈了。

就在这时,台上忽生异变,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说是“从天而降”,其实是因为整个“怜花楼”内,不论是一楼大堂,还是二楼、三楼包厢,亦或是走廊过道上的侍女跑堂,没有一个人看清,这灰色身影是从哪里落下来的——只知道她是从上方而来!

难道是从楼顶房梁之上?

整个“怜花楼”的人,都被这突然“降临”的灰色身影给吓了一跳,几乎所有包厢的人都凑到了栏杆旁边,向下望去。便是刚刚皇甫渊出场时,也没有得到如此多的关注。

只见舞台上,除了玉树临风的皇甫渊外,还有个同样身材颀长、穿着一身灰色僧袍的长发……女子?!

王戈瞬间认出来,这不就是前晚刚刚“打劫”过他的“邪僧”么?虽然前晚他并没有真切地看到“邪僧”的长相,但这身半旧不新的灰色僧袍,那头飘逸长发,还有那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站姿,实在是辨识度太高了。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邪僧”居然长得这么漂亮!

“邪僧!”同样起身站到了栏杆边缘的“秦公子”低声惊呼道。

“你认识她?”王戈回头问道。虽说之前他和小胡子都是基本确定那晚劫了他们银票的僧袍女子是地榜高手“邪僧”,但说起来也都是根据各种可能性的推测,而看“秦公子”的样子,却不是怀疑,而似是确定那就是“邪僧”。

果然,“秦公子”表情有些怪异地说道:“也说不上认识,她来过我家,所以我见过一次……”

周含笑惊叹道:“这就是那个亦正亦邪、雌雄难分、地榜第三的超一流高手‘邪僧’么,她长得好漂亮啊!”

确实,那“邪僧”除了一身僧袍和披散的长发显得略显古怪外,五官看起来却是十分精致漂亮,长发乌黑,红唇如火,而且整个人的气质,既有出尘的飘逸,又有魅惑的妖艳,给人极为矛盾的感觉,却又有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吸引力。

这“怜花楼”中此时美女汇聚,但单论容貌的话,怕是只有谢筱柔能与之平分秋色。不过两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谢筱柔如水,沉静幽深,“邪僧”似风,时而和煦,时而凛冽,难以捉摸。

“秦公子”却是说道:“长得是漂亮,武功也好,可惜却是个酒鬼。”

谢筱柔问道:“那邪僧去过四海镖局?莫非她与秦老有旧?”

“秦公子”撇了撇嘴:“什么有旧啊,她是去我家偷酒喝,结果给我……给秦老逮到了。”

“她和秦宗师打过?”

“结果呢?”

沈盈和周含笑听到这话,也是十分震惊。秦天白,那可是成名几十年的天榜大宗师、老神仙一般的人物!

第三十六章 比武切磋(下)

第三十六章比武切磋(下)

“结果?她偷酒被秦老逮到,然后要和秦老比试,只守不攻,若能接下秦老十招,就把偷的那坛酒送她。若接不下来,就还三坛百草阁的‘秋露白’。”“秦公子”一边看着下面舞台上那个僧袍女子,一边说道。

周含笑瞪大眼睛问道:“她接下来了?”

“当然没有。”“秦公子”说道,“不过她倒是挺守信用的,不到三个月,就让人送来了三坛百草阁的‘秋露白’。秦老说,让她出这三坛酒,估计对她来说,比被扎三刀还肉痛。”

虽说“邪僧”十招都没能接下,但那对手可是宗师级的高手,而且是只守不攻,敢提出这样的比试要求,这本身已经相当让人震惊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趣事。”谢筱柔也是笑道,“这么看来,‘邪僧’是冲着‘君莫笑’来的?”

王戈想起之前小胡子在和他遇见“邪僧”后,就曾经推测过,“邪僧”会出现在太原,很可能是冲着“怜花楼”老板拿出的那坛珍世名酒“君莫笑”而来。

底下,同样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僧袍女子吓了一跳的皇甫渊,亦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敢问……可是‘邪僧’前辈?”这外貌、这打扮,辨识度如此之高,加上刚刚落地时展现出的轻功修为,即便没见过,也很难猜不到。

但让皇甫渊以及楼上旁观的王戈等人没想到的是,僧袍女子却是很干脆地回道:“不是。”

诶?!

不说皇甫渊了,王戈也有点傻了,难道这不是“邪僧”?但随即他便反应了过来,“秦公子”都认出这是跟宗师秦天白交过手的“邪僧”了,哪里还会有错!这人是在强行否认自己的身份啊?

皇甫渊微皱了下眉,“那……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你别管我叫什么,打赢了你,那坛‘君莫笑’是不是就归我了?”

皇甫渊愣了下,随即笑道:“那得看还有没有其他挑战者了,若是没有,按高兄所言,酒自然归胜者所有。”

僧袍女子勾了勾手:“那就来吧,酒我要定了。”

虽然已经猜测面前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对手,十有八九就是地榜第三的超一流高手“邪僧”,但皇甫渊却也没有露怯避战,也是摆开了架势:“那便请前辈赐教了。”虽然起手势看起来和对刚刚那个汉子时一样,但明显整个人的态度和气势,已经完全不同。

“秦公子,那人真是‘邪僧’吗?”沈盈忍不住问道。

“肯定是她。”

“万一要是赢了‘邪僧’,皇甫公子岂不是可以直接晋到地榜第三,甚至是第二?”周含笑也是凑到栏杆旁,略显兴奋地说道。

“秦公子”却说道:“皇甫渊要能赢,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周含笑被揶得一窒,刚想要反击,却听王戈问道:“当时‘邪僧’接下了秦大宗师几招?”

“秦公子”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他,然后说道:“她在第十招落败。”

王戈若有所思,而周含笑却是一惊,她本身除了剑舞传承外,也有妙虚子传授的武功,已经有二流顶尖甚至逼近一流的实力,所以听到“邪僧”能接住宗师秦天白九招,在第十招才落败,马上明白了这位地榜第三的可怕,也知道皇甫渊怕是真的没什么机会。

王戈也将注意力放到了下面的比武上,这皇甫渊曾经跟着拳法宗师彭青翝学过几年拳,这也是他众所周知的武功出处,不过他并没有正式拜在彭青翝门下,至于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彭青翝的成名绝技“八步奔雷拳”,以刚猛凶悍著称。刚刚皇甫渊和那汉子切磋时,打得游刃有余,拳法看起来写意更多过刚猛,现在却宛如猛虎初醒般,强悍霸道许多,每一拳,每一招,都仿佛蕴含千钧之力。

相比起来,那僧袍女子,就显得随意轻松,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虚握,随着步伐左挥右摆,时进时退,很轻松地便将皇甫渊的拳、肘拨开。

只用单手?!

几招下来,僧袍女子的左手始终背在身后,一直是单手与皇甫渊交手,却完全不落下风,好像师长在指点初入门的弟子一般。

王戈看得有些心惊,皇甫渊可是地榜三十六啊!“邪僧”只用一只手对付了?而且看起来还很轻松的样子?

前晚遇见“邪僧”时,她也曾出手把想要逃跑的小胡子击飞,而王戈根本没看清她是怎么做到的,甚至连她是用脚踹,用拳打,还是用掌推,都没有看清。这和当时昏暗的环境有一定关系,但更多的还是“邪僧”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此时和皇甫渊交手,两人的动作速率虽然很快,但一招一式、攻防变换间,却相当清晰,莫名地有种工整感。

王戈心下暗想,这或许就是切磋比武和实战的区别了,前者更重套路和招式,后者则更重一个势字。

就好像在“迎春客栈”的那一战,张诀一人独战数位一流高手,若是按比武的规则,按这一招一式的拆解对战来论的话,张诀是决计一丝机会都没有的。

王戈看得目不转睛,十分专注,似乎想要将皇甫渊和“邪僧”的动作、招式都记下来一般。

倒不是他觉得这样的观摩有助于提升自己的武功修为,而是要借着观察一流高手的交手,来判定自己的各种“装备”,应当达到什么样的威力,应该拥有什么样的功能,才能够让自己在对上他们时,有万全的把握击杀并且全身而退。

是的,他一直在将看过的高手们当成自己的假想敌。

以目前他的“装备”情况而言,当两个暴雨梨花针都处于完备状态,身上所有暗器、毒药、软甲都齐全的时候,对上皇甫渊,并且能够先手偷袭的话,他认为自己有八成以上的机会将对方击杀或是使其失去反抗能力,并且保证自己不被干掉。

但如果目标换成“邪僧”或是张诀,那这个机会就会大幅下降,究竟能有几成的把握,他自己也不确定。

在交手了三十多招后,皇甫渊和僧袍女子硬碰硬地对了一拳,僧袍女子原地不动,他却整个人向后弹出了三四米远,堪堪到了舞台边缘。不过所受之力似比较柔和,依然两脚稳稳站定,没有出丑。

皇甫渊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似是若有所思,数息后脸上泛起一丝喜色,然后边赶忙抱拳对着僧袍女子一礼:“多谢前辈指点!”

对于一般不会武功的旁观者而言,刚刚那一番三十多招看似不痛不痒的交手,观赏性比起高老七还要不如,一点都不激烈,也看不出什么高端厉害的地方。但对于皇甫渊而言,这三十多招,却是一下子将困扰了他多年的一个问题解决了,等于是帮他突破了“八步奔雷拳”的关卡!

毫无疑问对方是故意引导的,很可能是刚刚他在与之前的汉子交手时,僧袍女子看出了他拳法中的问题。对于武者而言,这可是极大的恩惠。

在他发呆的当口,僧袍女子也不趁势进攻,竟是两手都背到了身后,一副散步闲逛的模样。

“就当做那半壶酒的回报好了。”

僧袍女子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皇甫渊也有些纳闷,但他所在包厢里,高老七和唐简等人却是猛地发现,他们包厢中那壶“怜花楼”老板提前给他们品尝的“君莫笑”,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壶酒他们喝了一半,什么时候被摸走的?!高老七印象中,最后的花魁决出来之前,他们还才倒了一杯酒,拿过酒壶来着!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趁着高老七或皇甫渊下台与人比武切磋,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当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酒给顺走了。但这也依然太过匪夷所思,包厢里的几人,可人人会武,而且武功都不低,居然无人发现?

那僧袍女子,简直如鬼魅般可怕!

“不打了么?那是不是那坛‘君莫笑’归我了?”僧袍女子对皇甫渊问道。

皇甫渊恭敬道:“当然……”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二楼包厢中却是飞出一道身影,稳稳落在他身边,对着僧袍女子抱拳道:“唐门唐简,向前辈讨教。”这次自我介绍,终于是在名字前带了出身宗门。

第三十七章 飞刀

第三十七章飞刀

皇甫渊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唐简一眼,随即露出一丝恍然表情,没有再多说什么,与两人示意了下,便下台返回了二楼包厢。

王戈和周含笑几女看到唐简居然敢在皇甫渊被单手轻松击败的情况下还下场挑战,也是颇为诧异。王戈记得,这位唐门少主,似乎并不在地榜之上,也是“闻花楼七公子”中唯一未上地榜的人,能和皇甫渊等人同列七公子之一,更多的还是靠他唐门少主的名头。

虽说地榜什么的,并不能真的当成绝对战力标准,否则的话“迎春客栈”一战,地榜七十七的张诀,一人斩杀多位比他排名高几十位的地榜高手便不可能发生了。但天地榜从前朝就已经存在,能在江湖中拥有如此高的公信力,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连皇甫渊都被人单手轻松击败,唐简到底哪来的自信,敢登场?又或者他是抱着想让“邪僧”指点一番的想法?可唐门不是以暗器毒药著称的么,这种比武切磋的场合,很难施展得了吧?

“前辈武功盖世,我唐门又专擅驭剑飞刀之术,若是拳脚相较,晚辈定然不是对手的。所以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允许晚辈使用飞刀?当然,前辈也可以自选兵器。”

唐简的话一出口,却是全楼哗然。

比武切磋,居然要允许使用暗器?!

僧袍女子连想都没想,还是一手背后,一手平伸而出,手掌向上:“唐门飞刀?我也早想见识了,来吧。”看样子不单不用兵器,而且依然打算单手应敌。

得到应允后,唐简两手相交,插于袖内。本来听到他要用飞刀,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会在交手的间隙,掷出飞刀,靠着出其不意伤敌。但没想到的是,他却是在比试开始前,就将自己的飞刀亮了出来。

而且,是以一种让人没想到的方式。

三柄只有巴掌长度的狭刃小刀从唐简袖中“飞”出后,便直接悬浮于周身,微微颤动,仿佛三只活物一般。

“怜花楼”响起一片惊叹声,都不说交手了,单是这“驭刀浮空”景象,就已经极具冲击力。

没人想到,所谓的“唐门飞刀”,竟然是这个样子!能够直接“驭刀浮空”,这得怎么样可怕的内力才能做到啊?

不过对“墨门秘典”有过很深研究的王戈,在最初的一瞬震惊后,却很快反应过来,唐简能够控制飞刀浮空,最主要的根源,应该还是在飞刀的材质上。

那三柄飞刀,必然是类似“天外神陨”的材料制成。

而且王戈注意到,虽然唐简面无表情,似乎想要竭力表现得很潇洒从容,脸色已是有些泛红,明显真气已经运行到了极致。

在飞刀悬停数息后,唐简伸手捏出身侧一柄飞刀,向僧袍女子甩出去的同时,口中喊道:“前辈小心!”

三柄飞刀,被唐简在极短的事件内甩向了僧袍女子。

这“怜花楼”的舞台用作一般的比武切磋,也算是差不多够用了,但是一旦用到了飞刀这种“远程武器”,那这距离就显得实在太近。而且还是在使用飞刀的人能先手的情况下,明显对手要吃亏太多。

不过僧袍女子的实力,也确实是强出唐简太多,双脚甚至都没有移动分毫,只是微侧下身、偏下头,便将三柄瞬间袭身的飞刀闪过,姿态从容,动作潇洒,引来了一番喝彩声,连在二楼观战的沈盈、周含笑几女都忍不住出声喊好!

但那三柄飞刀被闪过后,并没有直接扎在后面的木质梁柱上,而是有如被无形细线拉控着,兜了个弧线又飞了回来,速度由慢转快,疾射向僧袍女子。

在一片惊呼声中,眼看着僧袍女子就要被身后去而复返的三柄飞刀扎中,在最后时刻,她却又是侧身摆头轻松闪过,仿佛脑后长眼,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中一般,没有一点慌乱和惊吓。

三柄飞刀兜转一圈后,回到唐简身边,却不再是悬浮周身,而是绕着他不停旋转,就好像三只护体飞鱼般。

唐简飞速抓住身边的飞刀,再次向前掷去,但方向却不是僧袍女子,而是她头顶的方向——那个方向,正是王戈他们所在的包厢。

看到兜头劈脸射来的飞刀,包厢中几女惊呼一声,都是往后一缩。不过王戈除了眼睛微眯了下外,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倒不是他有多稳重,而是眼角余光瞥见“洛姨”没有任何动作,所以他肯定,这飞刀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果然,飞刀越过僧袍女子上空后,猛然下坠,直刺僧袍女子后颈。

与此同时,剩下两柄飞刀也是从各个方向转折袭来,角度十分刁钻,看起来僧袍女子似已避无可避。

她也确实没有再闪避。

宽大的僧袍长袖甩起,裹住了上方的飞刀,而后挟势而下,将另两柄飞刀也卷入其中。

忽然,一阵铿鸣声响起,三团银光爆起,刺破僧袍大袖,飞回了唐简身旁。

那三团散发着银色柔光,发出嗡嗡铿鸣的飞刀,再次让众人大开眼界,整栋“怜花楼”内想起了阵阵惊呼和嘈杂的讨论声。

这是剑仙之姿啊!

僧袍女子似乎也没想到这三柄飞刀竟然还能二段发力,也是微怔了一下,但她脸上却很快浮起兴奋的表情,也从上台以来,第一次准备主动出击。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依然还是单手应敌,无论闪飞刀还是接飞刀,都是只用一臂。

但这时候,那唐简却是把三柄飞刀一收,抱拳一揖到底:“前辈果然功力深厚,唐简认输。划破前辈僧袍,是在下失手,愿奉上一坛‘极品’竹叶青赔罪,还望前辈笑纳。”话说得又急又快,显是怕僧袍女子收不住手。

这就完了?

对于没有武功的人而言,显然看得一头雾水,不懂为什么唐简飞刀铿鸣,似占优势的情况下,却突然认输。但像王戈、“秦公子”乃至周含笑,都能看得出来,那唐简已是满头虚汗,手脚发颤,明显是内力透支了。再打下去,都不用“邪僧”动手,他也绝无可能再维持三柄飞刀悬空,甚至站都未必能站得稳了。

王戈想起唐简下场时说的话——“我唐门专擅驭剑飞刀之术”。

是“驭剑飞刀”,不是“暗器飞刀”!

唐门虽然也是“武林同盟”的成员,算得上是正道门派,但一直以来,给外人的印象,都是暗器天下第一、擅使机关毒药,名气虽大,但老实说,暗器、机关、毒药这些东西都难上大雅之堂。像“暴雨梨花针”等知名机关暗器,即便用出来能扭转战局、弥补巨大的实力差距,也依然为江湖正道武人所“不齿”。

很显然,唐门在科技树的攀登上,选择了另外一条分枝——驭器。

唐简选择在这个时候,明知必败,却仍要挑战“邪僧”,为的就是展示出唐门如今的“驭剑飞刀”!要让在场的人将今天的比试传扬出去,靠着“邪僧”和皇甫渊的名头,连带着让世人知晓唐门少主的“驭剑飞刀之术”!唐门现在并不担心自家绝技的特点为人知晓,反是特意要让江湖知道,现在的唐门,已不再是靠机关暗器横行,而有了新的镇门神功!

正是因为知道了唐简的目的,所以皇甫渊在看到他下场时,才会露出恍然的表情,才会没有劝阻。

确实,很难找到比此时此地更适合的场合了。

看起来,这“驭剑飞刀之术”,确实比机关暗器要更上得了台面,更为大气,也更能唬人。王戈相信,若练得好了,控制着悬浮周身的数柄飞刀,突袭对手,同样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对手极难防备。而且也有机关暗器所不具备的持续作战能力,能够更灵活地战斗。

特别是最后唐简露出的那一手,飞刀发出铿鸣之声,周身发出银光,显然不单是特效那么简单,他猜测那极有可能是飞刀带上了罡气,威力必然大增,也因此“邪僧”的袍袖一时没能将其裹住。只不过消耗的真气应当也是极高,以唐简的内力,支撑不了多久,并未能真正发挥出其威力。

若是由真正的唐门超一流高手来施展,估计会有更为强大乃至恐怖的效果。

但在王戈看来,唐门这科技树,却依然是点歪了。从大势而言,算得上是一种退步。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飞刀,必然造价昂贵,应当要超过一般的“天外神陨”。而能使用那些“飞刀”的人,也必然是极少数的高手。相比而言,类似“暴雨梨花针”这种机关暗器,只要有些许内力就能使用,而且能完全发挥其威力,在适用性上,后者就要高出太多。

当然,或许对唐门而言,这样反而是更合他们的意。

第三十八章 偷刀(上)

第三十八章偷刀(上)

唐简之后,再没人挑战僧袍女子或者说“邪僧”,她也如愿地拿到了那坛珍世美酒“君莫笑”。

皇甫渊、唐简以及几位正好在“怜花楼”的江湖人出言相请,想趁这个机会结识“邪僧”,但拿到酒后,她便径自离开,谁也没有搭理,自然谁也不敢阻拦。

包厢里几女都在讨论刚刚那几番比斗,白珑则走到王戈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踮起脚,低声对他说道:“王戈,我以后也想像她一样。”。

这话要是其他人听到,估计会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王戈却是明白,这“她”指的是“邪僧”,而“像她一样”,便是说如她这般行事随心、来去自由了。

王戈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道:“那你回去后,可以跟你姑姑……或是洛姨学武,虽然现在晚了点,但说不定你是练武奇才呢?”

“你不是说要教我?”

“我要教你的是修身健体的心法,若是打架,可是没什么球用。”

在回到“兰樱小苑”后,在谢筱柔带头下,几女又是围坐凉亭中,听王戈讲那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故事。

“……话说,盘古开天辟地,三皇五帝之后,世界分为四大部洲,一曰东神胜洲……”

“是东胜神洲!”

“噢,对,一曰东胜神洲,二曰西牛贺洲……”

“……只见那石门打开,一仙女飘了出来……”

“明明是仙童!”

“蛤?仙童吗?那就仙童吧!”

王戈当初给白珑讲西游记的故事时,基本是想到哪讲到哪,各种添油加醋,各种魔改暴改,把小白龙改成了和孙悟空并列的第二主角,再讲一遍哪能完全一样。偏偏白珑记性太好,他讲的东西,全被记下来,而且还跟“醉仙楼”后院的女孩们讲过好几遍,记得比他还清楚,一讲错立马就被纠正。

于是讲到一半,王戈索性让小白珑代劳。趁几女听得起劲,王戈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兰樱小苑”。

王戈却并没走远,只是在“怜花楼”外街巷角落中找到了得他吩咐候在这里的小胡子。

“怎么样?”王戈问道。

“公子爷,那唐简就留宿‘怜花楼’里,刚刚和皇甫渊、高老七并五个同伴喝完酒,这会找了个红牌姑娘侍寝,在‘添香阁’二楼。进去没多久,应当还在乐和着。”小胡子低声说道。

“皇甫渊呢?”

“他和那位新晋三府七州总花魁魏青青还在包厢中喝酒,高老七半个时辰前离开了‘怜花楼’,估计是回府了。”

“唐简的随从呢?”

“宿在‘添香阁’一楼的客房里。”

在“花舞斗”结束的时候,王戈就找机会暗中吩咐了在大堂的小胡子盯着唐简。而小胡子也证明了,他确实不愧为“金钥门”的弟子,即便只有一人,盯梢窥探多人,也依然毫无压力。

“公子爷,您和这唐门少主有怨?”小胡子小心问道。

“你不用管那么多,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么?”王戈问道。

“都备好了。只是……若是要用来对付那唐简的话,怕是不行啊。唐门最擅毒药暗器,那唐简既然能代表唐门行走江湖……”小胡子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自有打算……”王戈打断他后,又将自己的计划简单交代了一番。

小胡子听得眼睛发直:“这……这能行么?那唐简今日看来,身手可是不弱,一手飞刀神技,怕是不好对付啊!今晚夜宿‘怜花楼’的高手不少,若是引来几位,可是难脱身。”

“我心里有数。”王戈笃定地说道,“若没把握,我是不会拿自己小命去冒险的。”

……

皇甫渊一大早是被拍门声给惊醒的,昨夜他与魏青青通宵畅饮相谈,虽未同眠欢好,却也聊得尽兴,喝得痛快,直到天亮才睡下。

却没想到,睡了还没半个时辰,就被叫起来了。

伺候在外间的下人进来通报:“少爷,是唐公子,似乎有急事。”

“哦?”皇甫渊本来还有些起床气,听到一大早来找他的是唐简,却是一下精神了:“快请。”

“唐贤弟,出什么事了?”一见到唐简,皇甫渊便知道肯定遇到大事了,否则以这位唐门少主对外表的重视,绝不可能衣衫未整、发髻散乱就跑出来见人。

唐简面现急色:“皇甫兄,我被人劫了!”

皇甫渊一呆,有些没反应过来:“劫……了?”

唐简有些焦躁和愤恨地说道:“昨夜有人潜入我房间中,盗走了我所有东西!”

“你未有察觉?”皇甫渊奇道。像他们这种内功修为的江湖人士,在外休息,都不会完全放松睡死过去的,即便睡觉,也会让六识保持开放状态,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唐简虽然武功比他要差了一两个层级,但内力不弱,六识感应也不差,若是能在他未能察觉的情况下入室窃走东西,那必是一流高手或是有数的那几位飞贼大盗。

皇甫渊的第一反应,是“邪僧”白日里和唐简那一战之后,或许是觉得被冒犯了,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便摸入唐简房中,把他的东西都拿了。一般的超一流高手或许不会做这种事情,但那毕竟是“邪僧”,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太让人意外。

唐简却是恨声道:“一开始我就察觉了,但……还是着那奸人的道!”

听他解释了一通,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皇甫渊才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昨晚唐简与“怜花楼”的红牌杏儿姑娘前往她闺房所在的“添香阁”共度良宵,欢好之后相拥而眠,半夜却突然惊醒,因为他闻到了“醉魂香”的味道。

所谓“醉魂香”,是江湖上最常见的一种迷香,制造十分简单,售卖渠道也非常丰富,那些个下九流的淫贼、匪盗,几乎人人怀里都备着几根。

不过既然是大路货,效果也可想而知,不仅生效慢,而且烟气重,味道明显,易被发觉。若是内力深厚者,甚至直接吸入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可想而知,用这种迷香的人,也必然不会是什么高手。所以唐简便假作不知,放慢呼吸节奏,减少吸入量,同时运功将吸入体内的迷香化解,躺在床上静待那不长眼的小贼自投罗网。

但没想到的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天亮了……

而他的所有东西,都已不见。

第三十九章 偷刀(中)

第三十九章偷刀(中)

皇甫渊也觉得匪夷所思:“你是说,你被‘醉魂香’给迷倒了?”老实说,易地而处,以他的性格,也极有可能选择静待那不开眼的小毛贼进来。毕竟,能用“醉魂香”的能是什么厉害货色?唐简的整体实力虽然比他差了不少,但因为修炼的内功心法较特殊,内力其实也比他低不了太多,按理说没可能会着了“醉魂香”的道。

唐简的脸色也很难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睡过去的,完全记不起来了。”

“你确定是‘醉魂香’?”皇甫渊怀疑道。

“从味道和最开始的感觉来看,肯定是‘醉魂香’无疑。”其实这个问题,唐简也自己问过好几遍了,但不论是气味和是吸入后的感觉,都确确实实是“醉魂香”。而他不知不觉昏睡过去的状态,也符合“醉魂香”的效果。

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会中“醉魂香”的招?!

皇甫渊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也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能用唐简大意来解释了,问道:“都丢了什么东西?”

“全都丢了!银票、金锭什么的倒无所谓,关键是我的三柄‘炼魂刀’和两柄‘赤魂刀胚’都被顺走了!我这次出行前,可是和老祖宗保证过的,人在刀在!这要是丢了……”唐简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猛地停住脚步,拉着皇甫渊的手道:“皇甫兄!你可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把飞刀找回来!”

“贤弟稍安勿躁。”皇甫渊拍了拍唐简的手,说道:“我们先到那房间去看看。”

很快两人到了“添香阁”,昨晚唐简所宿的是杏儿姑娘的闺房,杏儿和她的贴身丫鬟同样也吸入了迷香,现在仍在昏睡中,不过唐简已让自己的随从将两人抬到了其他房间安置。

皇甫渊检查了一下窗纸,果然看到上面有一个小洞,那毛贼应当就是通过这小洞放的迷香。而窗闩上的痕迹也表明,窗户就是那毛贼进入房间的方式。

“皇甫兄,你与高大哥关系好,还请尽快拜托他,帮忙寻找。只要把那五柄飞刀找回来,其他的东西都没关系,甚至我可以再出一笔钱银,不论是打点道上人物,还是用来赎回东西,都没问题。”唐简焦急地说道。

这太原城他也算是人生地不熟,而那高老七则算半个地头蛇,若是本地的飞贼盗窃,那应该是有办法联络上的。虽说被偷袭、窃物,恼火非常,但现在对唐简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找回三柄“炼魂刀”和两柄“赤魂刀胚”,要知道要得到这两件东西,所需要的花费远不是金银所能衡量,还有数以十年计的时间。

皇甫渊却没有马上应下,而是吩咐唐简的随从:“你去查问一下,昨夜‘怜花楼’里,可有客人财物遭窃。可以直接找杨妈妈,就说是我问的。”

唐简愣了下,先是有些不解,但很快反应过来皇甫渊的用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皇甫兄,难道你觉得是……”

皇甫渊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居然会着了‘醉魂香’的道,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若这小毛贼是冲着钱来,那不太可能会只偷你一人。若是只偷你一人,那这小毛贼,恐怕就不一定是小毛贼了。”

不多时,被皇甫渊吩咐的随从返回,同行的还有“怜花楼”的护院头领,回报两人,昨夜并未有客人房间被盗,并询问唐简丢失了何物,“怜花楼”会协助寻找。

皇甫渊和唐简都谢过了那护院头领的好意,只道这事他们自己会处理。两人都知道,唐简的飞刀失窃这件事情,暂时还不宜声张。他们也不相信,“怜花楼”的人有本事帮他们找回来。

不过昨夜没有其他失窃案,就证明那贼人确实是只偷了唐简,只是“蹩脚蟊贼”恰好撞上他的可能性就排除了——那贼人就是针对他唐简而来,又未害他性命,只是偷走了东西,其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很显然,那用“醉魂香”的“小毛贼”,就是冲着他来的。

若是如此,知道他是唐简,还用“醉魂香”,那只能说明一点——那绝不是普通的“醉魂香”。

唐简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变幻:“难道是我四叔、六叔?他们一直对老祖宗给我五柄刀胚不满,难道是他们用这下作的方法弄走了我的飞刀?”

“这倒也不好乱作猜测。”皇甫渊沉吟道,“你昨日在‘花舞斗’上展现驭剑飞刀之术,也说不定就引来了觊觎,觉得有了你的飞刀,就能用你的驭剑飞刀之术了。”

唐简抬手道:“不,皇甫兄,你有所不知。那三柄‘炼魂刀’是耗费了我十二年心血用内力凝炼而成的,除我之外,其他人根本用不了!只有我唐门中人,才懂得如何洗炼!便是洗炼之后,也只是‘赤魂刀胚’,要重新凝炼,耗费时间同样要以十年计。而其他人拿去,根本没有用处!”

“那‘毛贼’或许并不知道这点呢?”

“这……”唐简愈加苦恼了,若是能证实是他四叔、六叔让人干的,那不论是追查还是对老祖宗的交代,都相对容易。若是连谁偷的都不知道,那要找回来,可就困难了。

皇甫渊看着唐简阴沉的脸色,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贤弟勿慌,随我往衙门走一趟。”

“衙门?”唐简一愣,老实说从醒来发现东西被偷开始,他就从未想过要报官。在他看来,若是高老七解决不了的事,那衙门也一样没办法。而且若真需要动用到衙门的力量,同样可以通过高老七。

皇甫渊说道:“这太原府有一捕头名瞿镐,人称‘瞿二郎’。”

唐简皱眉道:“莫非是新冒头的‘神捕’?”

皇甫渊摇头:“瞿捕头身手只算一般,但找东西却是高手。若是他找不到,我再让高老七动用关系开出悬赏,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线索。”

第四十章 偷刀(下)

第四十章偷刀(下)

王戈睡到巳时才起,简单吃过点东西后,便离开了“兰樱小苑”。

在太原城中七拐八绕,逛了大半个时辰街,确定没有人跟踪尾随后,王戈才来到了一处废弃院落中——正是之前他用来拷问小胡子的那处。

“公子爷,你可算来了。”

小胡子接过王戈带来的烧饼,忙不迭地啃起来。昨晚他一直在“怜花楼”外等待接应,王戈拿到东西后,便直接交给他,让他连夜带到此处藏起来,然后他便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东西呢?”王戈问道。

小胡子一啃着烧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在那边屋子里。”

王戈点点头,走进了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内,一进去便看到了置于桌上的包裹,那包裹极大,但解开层层包覆后,里面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小胡子站在身边,看着王戈翻检里面的东西。其实他昨晚带着包裹来此地时,就已经偷偷翻检过了。除了一些银票、金银外,便是一柄短剑,五柄形制特殊带着唐门印记的飞刀,一个袖箭,一个方形机关盒,两个掌心雷,几个瓶罐,几个纸包,两枚戒指。很明显,王戈冒着绝大的风险,亲自潜入,目的肯定不会是觊觎那加起来三、四百两的钱银。

小胡子拿起一柄飞刀,嘀咕道:“公子爷,这唐简的驭剑飞刀之术,莫非关窍在这些飞刀上?”

“有一半原因。”王戈说道。

小胡子眼睛一亮:“莫非公子爷你也通晓驭剑飞刀之术?”

“不懂。”

“那这些飞刀?”小胡子并没有见过王戈使用“暴雨梨花针”之类的暗器,并不知道他在机关暗器之道的造诣,并不会比唐门差多少。

“我自有用处。”王戈随口说道。他让小胡子留在太原做的事情,和这些并没什么关系,自然不会将所有底牌揭出来,小胡子说到底,现在还算不上绝对的可靠。

见王戈不打算解释,小胡子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地寻根究底,转而问道:“公子爷,昨夜你是如何从那唐简边上把这些东西搜罗过来的?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做到的。”

王戈用的迷香是他找来的,他很清楚“醉魂香”的效果,不要说对唐简那样的高手了,就是对稍微有些江湖经验的三流高手都未必能有用,简直就是用来专门通知对方:有人要来搞事情了,做好准备哟!但王戈偏偏就是带着那“醉魂香”,把唐简的东西都偷了出来。

以唐简的功夫、内力,以他唐门的出身,怎么想都没理由会被区区“醉魂香”放倒。

他知道王戈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但到底是什么手段,让他很是心痒好奇。按理说这件事王戈应该交给他来办的,毕竟他可是“金钥门”的人,办这种事可是专业的。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如果真让他来办,他是决计没办法当晚就直接把唐简的飞刀摸出来的。最少也得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从长计议,缓缓图之,寻找机会。也正因此,他对王戈对付唐简的手段,愈加的好奇。

正检查着那几柄飞刀的王戈闻言,看了小胡子一眼,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唐门用来驭剑飞刀的心法内功具体是怎么样的,但我知道一点,驾驭飞刀时,极耗内力,特别是不用手,直接让飞刀悬空,要比控制扔出去的飞刀拐弯折返,耗力多得多。唐简为了展现唐门‘驭剑飞刀’之术的神奇,刻意让飞刀悬停周身,那几息时间,便已几乎把他的内力消耗殆尽。你看他最后同‘邪僧’比试切磋完,连虚汗都流下来了。”

说到这里,小胡子立刻明白了:“公子爷的意思是……那唐简内力匮乏,以至于被‘醉魂香’放倒了?”“花舞斗”刚一结束,王戈便让他盯着唐简了,所以他很清楚,唐简在和“邪僧”比试切磋完,便和皇甫渊继续喝酒,到了半夜又带了位红牌姑娘去同床,显然不会有时间调息恢复。

“若你是唐简,睡觉的时候忽然闻到‘醉魂香’的味道惊醒,你会怎么做?”

小胡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凝眉思索道:“会用‘醉魂香’,一定是不入流的小贼。我若是唐简,便假作不知,控制呼吸,运气化解吸入的迷香。看看他要干什么,看他有几个同伙。”

王戈耸了耸肩:“结果他错估了自己的内力,不知不觉就被‘醉魂香’迷倒了。”

小胡子愣了愣,还是觉得说不太过去,王戈凭什么那么肯定唐简会选择假作不知?凭什么那么肯定唐简的内力化解不了‘醉魂香’?

“若他暴起示警,破窗追击呢?”

“那我不是有计划二么?”

小胡子想起来,王戈在开始行动前,可是跟他讲了五个计划,应对五种不同情况。其中之一,就是行踪泄漏,被人发现,王戈立刻按照事先踩好的路线隐匿,将夜行衣飞速脱下藏起。若没被人找到则罢,若被人寻到方向,他便以发现夜行者的借口光明正大地出现,而本来负责在远处放风、同样穿着夜行衣的小胡子,在得到信号后则造出些许动静开始往外逃。以小胡子的轻功,加上王戈这个顶着捕头名头的“追踪者”干扰,除非是“邪僧”这种级别的高手出手,否则很难抓到他。

除此之外,其他几个计划同样是把各种问题和突发状况都考虑其中,小胡子还记得当时听到这些计划时,只觉得有些莫名,因为最重要的潜入唐简房间偷出东西的方法根本没提,只让他找了“醉魂香”,其他逃跑计划想得再精细又有什么意义?难道靠一个“醉魂香”就能得手?但现在来看,王戈还真是靠“醉魂香”就得手了!

王戈靠的当然不是“醉魂香”,或者应该说,不全是“醉魂香”。

年少时在那山谷中,有许多江湖经验丰富的高手教他们各种各样的技巧和知识,王戈身为穿越者,自小学习理解和探索试验能力都比较强,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结合几个师傅教授的知识,用“醉魂香”、“安神丸”、“化功散”这三种常见易得的药物调制出了新的“安魂化功香”。

“醉魂香”不必说了,是江湖上最常见的迷香;“安神丸”则是正常的安神助眠药物;“化功散”相对来说要少见也价格昂贵些,专门用来对付有内力的武者,掺入水中服下,能在一定时间内抑制内力使用,听起来似乎是很不错,但实际上味道重、内力越强者所需的剂量越大,所以实际上应用也不多。

王戈将这三种易得常见的药物按比例混合后调制出的“安魂化功香”,可以抑制武者用内力化解“醉魂香”的毒性,让其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不过当时山谷里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们看过“安魂化功香”的作用后,对王戈的这项“发明”却看不上眼,毕竟无论“醉魂香”还是“化功散”,味道都很重,普通人或许沉睡时不会察觉惊醒,但有一定内力修为的武者岂会中招,乖乖躺在床上吸足了量然后被迷倒?若是找味道轻的迷香代替“醉魂香”,“化功散”的味道便无法掩盖,若是能找到无味强力的迷香,又能找到替代“化功散”的无味散功药,那直接用就好了,又有什么必要再混合调制?所以这玩意,注定只能是个鸡肋。

对唐简下手,是临时起意,在考虑下手方式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安魂化功香”,综合考虑之下,便决定一试。

王戈当然还有更厉害的迷香,不说其他,单就前几天晚上在那“小七义”匪首王颌安情妇的宅院中用的迷香,就比“醉魂香”要高好几个档次。但即便用那些迷药也很难能保证唐简就不会发现,而且特殊的迷香容易被人追查来源,不适合隐藏身份。

换成那些仇家满天下的黑道高手、飞贼盗匪之类,未必会中招,更多会做出稳妥保险的选择。但唐简、皇甫渊这些世家出身的年轻辈,有名气、武功高,少遇挫折,更少有被人追杀逃命惶惶不可终日的经历,对自己的能力更为自信,突然闻到“醉魂香”这种不入流的迷香,觉得自己被不入流的小毛贼盯上,却是有极大的几率选择“将计就计”,等着那毛贼自投罗网。

当然,若是唐简乍闻到“醉魂香”就起身,那王戈肯定是第一时间按照既定的逃跑路线逃掉,他只需要把夜行衣一脱,然后回到“兰樱小苑”就行,根本都不需要跟唐简拼轻功。

不论是计划本身还是“安魂化功香”,拆开了说,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不过不解释的话,在小胡子眼中,他就是靠“醉魂香”这种不入流迷香从唐简的屋中偷来了东西,他也乐得让小胡子对他对些敬畏和神秘感。

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飞刀上,不出他所料,这些飞刀的材质,果然是和“天外神陨”差不多,从重量来看,和王戈通常使用、接触的“天外神陨”略有些不同,应该有参杂了一些其他成分,使它更为刚硬。而最关键的,应该还是在内力“调教”的方式,唐门应该是花费了大量精力,找到了“调教”“天外神陨”的新方式,以及与之配套的“调用”“天外神陨”的心法。

这注定是比以往以“天外神陨”为核心的各种机关暗器还要小众的方向,王戈对这个方向并没有兴趣——它的强大与否依然取决于使用者的武功高低、内力强弱,上限极高,但要使用的门槛却也极高。

如果唐简不是在“怜花楼”对谢筱柔她们出言不逊的话,王戈或许不会昨晚便冒险把这五柄飞刀偷出来,至少不会用这种方式。当然,他这么做也不是单纯因为看唐简不爽。这些飞刀对王戈最大的意义,在于可以让他借此搞明白如何用内力隔空触发“天外神陨”暗器的方法,以及让机关暗器“识别”内力类型,以此加密的功能。而且不说其他,单就这五柄飞刀所含的“天外神陨”,也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了,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就算单纯拿来改成“暴雨梨花针”,也可以改出好几部来,让他省掉不少时间和花费,这个险冒的还是很值的。

第四十一章 “女侠”

第四十一章“女侠”

除了五柄飞刀外,王戈对唐简身上的各种机关暗器同样也很感兴趣,以唐简的身份,这些东西,基本能代表唐门现在的机关暗器一道上的水平处在什么档次。

虽然唐门现在想走“驭剑飞刀”流,但机关暗器毒药也不会说就不用了。然而看到唐简身上带的那些机关暗器,包括那两枚能够下毒的戒指后,王戈却是十分的失望。

这些东西,做的都是十分精巧,做工比起王戈自制的“暴雨梨花针”,甚至比起得自道衍和尚的那件“暴雨梨花针”残件来,都要精美得多。但不论是核心部件“天外神陨”的占比,还是内部机构的设计,比起“墨门秘典”上的很多图纸来都要落后一些。要知道,“墨门秘典”上记载的大都是几百年前的设计,离现在最近的也有百年左右,唐门的机关暗器同样传承自部分“墨门秘典”,也就是说这百年来,他们几乎就是在原地踏步。

看到王戈一边检查那些东西,一边摇头叹息,小胡子忍不住问道:“公子爷,莫非你要的东西不在里面?”

“不,都在这了。这次你做的很好,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都是小的该做的。”小胡子赶忙说道。

“这些东西很值钱么?”

头顶忽然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两人都是吓了一跳,小胡子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地直接就想往门口跑,瞬间到了门口后,却是堪堪停住了脚步,倒不是有人阻在前面,而是他忽然想起了那声音是谁的了。

王戈抬头,看着那盘腿坐在房梁上、穿着僧袍长发飘飘的身影,笑道:“女侠,这么巧啊?”是的,这乍然出现的人,又是“邪僧”。

王戈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是千万匹草泥马奔腾咆哮:

大姐!你特么不是人吧?

这一路过来,他已经极尽小心了,至少在他能理解的范围内,找不到有丝毫被跟踪的痕迹,但没想到,这“邪僧”还是跟来了!

这得是什么样鬼魅般的身法?还是说她其实会隐身术?!

“巧吗?我可是专门到这来找你们的。”“邪僧”提溜着一个酒葫芦,似笑非笑地说道:“居然敢对唐门的人下手,你们这俩小贼,胆子够肥的嘛。哎呀,我听说唐康盛那老头藏了一坛极品‘天香甘露’,你说我把你们俩抓过去邀功,向他讨一杯来喝,应当没问题吧?”

王戈笑道:“何必只讨一杯?整坛拿来岂不更好?”他自然不会被“邪僧”的话吓住,如果“邪僧”真打算要把他们俩擒了去讨好唐门,又何必先出声说出来。

听到这话,“邪僧”却是眼睛一亮,那对本就狭长的凤眼眯起来,就像狐狸般。

“虽然你俩武功平平,但偷东西倒是好手。你既然对这些飞刀感兴趣,想必也想弄到唐门的驭剑飞刀之术的内功心法吧?不若这样,我们合作往蜀中一趟,我取‘天香甘露’,你们拿‘驭剑飞刀’的心法秘籍,如何?”

小胡子吓了一跳,去唐门偷东西?不想活了么他们!他紧张地看向王戈,生怕这位公子爷就直接答应了。

王戈却是说道:“不知女侠如何称呼?可是地榜第三的‘邪僧’前辈?”

“是有人叫我‘邪僧’、‘妖僧’、‘妖女’、‘邪魔’,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都有,反正你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我无所谓。”“邪僧”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那我叫你一声“小姐姐”你可敢应?强行将这句话压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王戈在摸清“邪僧”性格喜好前,还是决定用原来的称呼:“能不能弄到‘天香甘露’,在下不敢打包票。但世间美酒千万,不输于‘天香甘露’的,当也有不少。女侠若好美酒,不若得空后到青州来找在下,在下必千方百计、竭尽所能,取几坛好酒来招待女侠。”

“邪僧”从房梁上跃了下来,直接站到了王戈面前的桌子上,依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若拿出来的酒我不满意,我可就把你抓去唐门换酒了。”

王戈笑道:“包满意。”

“邪僧”在桌子上蹲了下来,把那酒葫芦递给了王戈:“来一口?”

王戈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酒的度数不高,刚入口味道极淡,但接着便是一阵由浅至深的醇馥香气经由味蕾传递到大脑,回味绵长,口舌生津。

王戈前世就不好酒,到了明朝后,平日里若遇应酬,餐桌上有酒也喝,而且酒量似乎不错,但也谈不上什么喜好,就当个普通饮料般。不过这一口酒入口,他便是再不懂酒,再不好酒,也能明白这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好酒。

“莫非……”王戈看着手中的葫芦:“这就是那‘君莫笑’?”

“不错,昨天那一坛,就剩最后这些了,味道还可以吧?”“邪僧”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样,你确定有把握,能找到不输于它的酒来?若是随便拿点什么酒楼里花钱就能买到的酒,可糊弄不了我。”

虽然这珍世美酒的味道,确实有些出乎王戈的意料,但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没问题,若到时没有美酒招待女侠,女侠大可提着我去唐门换酒喝。”

接过王戈还回来的酒葫芦,“邪僧”似乎颇为满意他的态度:“上次我说过,再让我遇到你们做这种事,还要分一半……”

王戈把手往桌上那摊开的包裹一让,十分干脆地说道:“没问题,女侠若有看中的,随便挑。”

“邪僧”抬了抬手:“那一半就当给你的酒钱了。”

“如此,就谢过女侠了。”王戈笑着抱拳道,“在下王戈,青州府的捕头,女侠若到青州城,随便找个摊贩报我的名字,便可找到我了。”

“邪僧”愣了下:“你是捕头?”

王戈也有些尴尬,“邪僧”遇见他两次,两次都是在“偷东西”,结果他居然是位捕头,确实有点讽刺。

“邪僧”笑了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完美笑颜,王戈一时竟然有些呆滞,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干咳了两声:“让女侠见笑了。”他倒没有辩解什么,毕竟自己这两次,确确实实做的是梁上君子的勾当。

“你还是别叫我女侠了,不然我把你们俩就地正法才对得起这称呼。”“邪僧”调侃道。

不过听到这话,就连小胡子都能明白她是在开玩笑,王戈也笑道:“若是如此,那我可就没法为女侠去弄来好酒了。”

“邪僧”点了点头,又喝了几口酒后,将塞子塞住,将酒葫芦扔给了王戈:“剩下的给你了。”

第四十二章 你是王戈

第四十二章你是王戈

“邪僧”离开就和出现一样突然,身形化为一道灰影闪出了门外,没有弄出一点声响。王戈的目力,甚至都看不清她移动的轨迹。原本他以为,“血公子”齐小裴那样的轻功身法,就已经是相当快了,但看到“邪僧”的轻功后,才真正是刷新了他的眼界。这样的身法,根本已经超出他对武功、对内力,对这个世界物理层面的理解,简直不是武功,而是异能了!而“邪僧”还只是地榜第三,那么地榜一、二,以及那些个比地榜高了一个层级的天榜宗师们,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小胡子跟出门外四周看了一会,似乎在确定“邪僧”是不是真的走了,过了会才进来,一脸焦急地问道:“公子爷,你招惹她干嘛?到时候她若是对你弄来的酒不满意,岂不是……”

王戈摆了摆手,示意小胡子不用多说,他自有安排。他知道小胡子在担心什么,怕他仗着背后有朝廷撑腰,想要在青州算计“邪僧”,怕到时候他栽了,自己也要跟着倒霉,不说被“邪僧”连带报复,单是他挂掉后,拿不到毒蛊的“解药”,就让小胡子害怕不已。

通过这两次和“邪僧”的接触,或者算上在“怜花楼”里那次旁观,可以说三次。他对“邪僧”这位地榜第三的超一流高手,已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来历神秘,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言各种各样,但似乎没几个靠谱的;武功高绝,特别是轻功,为他生平仅见;嗜好美酒,但并没有给人一种醉醺醺的感觉,反而眼神清明;行事随性,亦正亦邪,但也不是简单粗暴毫不讲理,否则的话以她的武力,这两次碰上,根本用不着和他们说什么“分一半”的提议,昨日在“怜花楼”也不会出来和人比试切磋以赢得那坛“君莫笑”。

像“邪僧”这种地榜第三的超一流高手,即便是好酒嗜酒,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拿酒来和她打交道的。王戈即便没办法让她帮自己办事,但只要有了瓜葛,有了交集,就有了其他的可能。

而且王戈可以感觉到,“邪僧”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甚至于这一次的接触,他还可以感觉到些微的善意。具体什么原因,他也无法解释,但至少可以说,“邪僧”目前来说,还是友大于敌。而他对这位无论在江湖还是世俗,都显得格格不入、特立独行的女子,也有着一丝莫名的亲近与好感。

王戈自然没有把东西再带回“怜花楼”,他知道如果离得够近的话,唐简是能感应到那几柄飞刀的。只是不知这个距离是几步、十几步甚或是更远,又或者唐门有些什么其他的手段追踪这些飞刀,这也是他昨晚第一时间让小胡子把东西都带到这里藏起来的原因。

他今天赶过来,主要目的也是要检查这些东西上,有没有被安置了可追踪的东西。王戈不敢说唐门所有的追踪手段他都知晓,但早年在山谷里学的东西、后来蒙古和战场的经历、三年来当捕头的经验,以及对《墨门秘典》的通读,让他十分清楚这个时代远距离追踪的方式种类,大概的原理他都基本知道。检查一番便可以确定,这些飞刀和其他物品上,并没有做什么手脚。

唐简那唐门“驭剑飞刀”之术的内功心法,就算能远距离感知和控制那三把经过他“调教”的飞刀,怎么也不可能隔这么远。除非他能找到这个宅院里,否则是不可能感知到的。

回到“兰樱小苑”,王戈却发现“怜花楼”的“杨妈妈”在这,正和谢筱柔、沈盈、周含笑几女聊天,而话题却是那位唐门少主唐简。

王戈在旁边听了会,发现竟然是唐简通过高老七,请来了衙门里一位姓瞿的捕头,似乎是昨晚遭了贼,丢了东西。

王戈不由得有些惊奇,唐简丢了什么东西,他自然知道,只是他没想到,唐简竟然会报官?

不过再听那“杨妈妈”讲了一会,他便明白,唐简他们并没有报官,而只是通过高老七请了那位瞿捕头来帮忙。那位瞿捕头在太原还算是小有名气,因为他养了两只追踪犬,帮衙门破过很多案子。想来唐简没找到追查的线索,便只能寄希望于瞿捕头所养追踪犬的鼻子了。

不过王戈并不紧张,因为他很确定,唐简和那位瞿捕头,没办法靠追踪犬查到他头上。

王戈的底气来自于身上带着一只从南香那得来的“王蛊”,这只“王蛊”处在假死休眠状态,当它处在这种状态下时,会分泌一种人类嗅觉无法闻到的特殊气味,大到狮虎豺狼,小到各种昆虫,对这种气味都会敬而远之。

王戈刚和南香混熟的时候,大夏天去她家院子里一起吃夜宵,被蚊子扰得烦,却发现蚊子根本不靠近南香,而他坐得和南香近一些后,也不再有蚊子叮他。他以为南香有什么特制的驱蚊药,便直接讨要,结果南香告诉他是她带着的三只“王蛊”的原因。

按南香的说法,这种“王蛊”十分强大,几乎是所有活物的克星,不过她弄到手的时候,这三只“王蛊”就已经处在“假死休眠”状态,而且恐怕已经处在这种状态三十年以上了,她也暂时没找到唤醒的方式。

在得知带在身上没有危险后,王戈便想要讨一只来,这玩意带在身上,野外露宿,深山追踪,蛇虫野兽不侵,简直不要太好用。但不论王戈怎么讨好,怎么开价,怎么许诺,连“我们都是姓王证明有缘”这种烂梗都用出来了,南香都是不肯,说是这玩意很难弄,说不定天下就只剩这三只了,她也还没琢磨出怎么唤醒的方式,不愿意给他。

不过那时候王戈已经熟知了南香的性格,在用大量美食攻坚之后,南香总算是勉为其难地改了口风,愿意暂时“借”他一只“王蛊”。

自从带了这个“王蛊”,王戈还真是再没被蚊虫骚扰过,甚至连路上遇到的野狗野猫,都是一靠近就马上逃开。狮虎熊罴之类,王戈没有遇到过,不过豺狼野猪却是没少碰见,同样是绕着他走,一点攻击的意图都没有。

对于追踪犬而言,“王蛊”的味道一样会排斥,那是深刻入基因层面的恐惧,再怎么训练,也很难改变。所以它即便能闻到王戈的味道,但王戈的味道始终和“王蛊”的味道在一起,它也不会循味而来。

“唐简他们没有找你麻烦吧?”沈盈有些担心地对“杨妈妈”问道,唐简在“怜花楼”被偷,说起来“怜花楼”也很难说没有责任,要是闹起来,确实对“怜花楼”不利。

“杨妈妈”却摇头道:“那倒没有,那贼人似乎是专门针对唐公子,整个‘怜花楼’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被偷了,我琢磨着,应该是私人恩怨。高老七找来瞿捕头,走的还是后门,专门吩咐过不要声张。想来也是,若是普通的小毛贼,也不敢来偷‘怜花楼’。”

“秦公子”有些幸灾乐祸:“那家伙嘴贱人痞,肯定是得罪人了,光偷东西也太便宜他了,怎么着也得揍一顿啊。”

谢筱柔若有所思地说道:“若非不得已,以唐简、皇甫渊的性格,被偷了,绝不会去请衙门的人帮忙。所以他被偷的东西,肯定非同小可,若是他能选,怕是宁愿被揍一顿。”

周含笑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道:“会不会是‘邪僧’干的?昨日她与那唐简比试切磋完,心里不悦,觉得被利用了,于是出手报复?”

沈盈点头:“邪僧行事,亦正亦邪,难以捉摸,倒是有可能。”

“不。”谢筱柔摇头否定,“‘杨妈妈’说那贼人用了迷香,以‘邪僧’的功夫,她的轻功身法,根本不可能也不屑于用这种东西。”

“秦公子”也附议:“以那人的个性,要对付唐简,会直接出手,不会拐弯抹角。”

真正的“罪魁祸首”王戈在一旁看着她们聊天,并不插嘴,安静地做个听众,沈盈却是忽然回头看她:“‘神捕大人’,你怎么看?”

“啊?”王戈一愣,想了想,说道:“谢大家和‘杨妈妈’说的,我都很赞同。”

“秦公子”忍不住笑道:“喂!你可是‘神捕’诶!沈盈姐那个一年前的案子你都敢说能破,眼前的案子却什么看法都没有?”

王戈却是好整以暇地说道:“两个案子不一样,这个案子没看过现场,没问过人证,没查访周边,连到底被窃的是什么东西,都还不清楚,自然什么都不好说。”微顿一下,又说道:“而且,就算我能破案,我也不想帮那姓唐的。”

或许是因为最后一句话的原因,“秦公子”哼哼了两声,倒没有再和王戈抬杠。

几女转到其他话题后,王戈便拿个点心,一边吃着一边走到院中的亭子里,欣赏着院中的假山水池,他已经和谢筱柔说好了,明天就要离开太原返回青州,谢筱柔和沈盈、周含笑为看“花舞斗”而来,现在既然已经结束,也没打算多待。原本谢筱柔是想要邀请沈、周二女一起去青州做客,但沈盈这个月还有事走不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到了王戈身边,他早有察觉,但是并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来的是白珑这丫头。

“王戈,‘添香阁’的事是你做的吧?”站在边上的小白珑,却压着声音说出了句让他吓了跳的话。

王戈下意识回头,没有看到“洛姨”的身影,然后低头看着白珑的小脸,疑惑道:“洛姨跟你说的?”他知道他昨晚离开“兰樱小苑”,洛姨十有八九是感觉得到的,只要有心,猜出“添香阁”的事是他做的很正常。不过他并不担心洛姨会泄密,至少目前阶段,“红姑”和他暂时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还多有合作,不至于会把事情宣扬出去。至于以后,待到靖难之后,这些都不成什么问题了,区区偏于一隅、没有宗师高手的蜀中唐门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他没想到,洛姨居然会告诉白珑,难道是觉得白珑和自己太亲近了,要让她看透自己的“真面目”?

小丫头却是摇头:“不是洛姨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的。”

“怎么猜到的?”王戈更惊了,不过他也没有强行否认。

白珑却是眯起了眼,笑得像只刚偷吃了鸡的小狐狸般:“直觉。”

直觉?还有这种操作?

王戈看着小丫头,更奇怪了:“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自己可是青州的捕头,这丫头不是经常吵着说要和自己一样当“捕头”的么?看到一个“捕头”居然当起了飞天大盗,她难道不觉得疑惑?

“为了帮筱柔姐出气吧?”白珑猜道,“那个唐简确实很讨厌。”

“也不全是。”王戈说道。

“难道……那唐简身涉大案,你是在调查他,从他的东西里找证据?”白珑眼睛一亮,脑洞大开。

王戈笑了笑,实话实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要他的东西。”

“哦。”

“哦?小白珑,你不是应该再说点什么?”

“说什么?”

“批判我一番啊,我可是捕头。”

“反正你那么做肯定有理由呗。”

王戈忍不住又说道:“如果我是坏人呢?”

白珑抬头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坏人,你是王戈。”

第四十三章 瞿镐

第四十三章瞿镐

正如王戈所判断的那样,哪怕唐简请来了太原府衙门的瞿捕头,带着他训练有素的追踪犬,也依然没有找出任何线索。别说找到人逃走的位置了,甚至连飞贼偷了东西后离开的路线都找不出来,那两只在太原城颇有名气的追踪犬只是在“添香阁”外无头苍蝇般乱转。

瞿捕头觉得可能是唐简他们给的嗅源有问题,唐简却觉得他的狗太垃圾,言语中难免有些无礼,两边都憋了火气。要不是有高老七和皇甫渊居中调节,他早就甩袖走人了,唐门在江湖里再有地位,那也是蜀中的宗门,怎么也管不到他一个太原的捕头身上来。不过火虽然憋了下来,但对这个事情他也实在很难提起多少积极性。

追踪犬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在人口繁密的城市里的作用,要远比野外小得多,要抓到犯人、找到失物,除了要有可靠的嗅源外,还需要大量人手以及一定的运气。那飞贼如果偷到东西后,就直接借着轻功远遁,甚至已经出了城,那现在要循味追踪到他的去向,基本上是很难的了。

不过正常来说,还没超过十二个时辰,只要嗅源没有错的话,在“怜花楼”的范围内,应该还是可以找到些踪迹的,至少可以知道那飞贼偷完东西后,大概是从哪条路线离开。但奇怪的是,瞿镐最倚重的两只追踪犬,却都没有什么反应。

虽然因为那唐简的口气让人不爽,瞿镐也直接地质疑过那嗅源的问题,但在那“添香阁”的房间内外观察过一番后,看到那窗纸上的小洞,也知道飞贼肯定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嗅源应当没错。而以唐简的衣物作为嗅源,想要把唐简丢失的东西作为追踪目标,也同样未果。

瞿镐饲养和训练追踪犬,已有超过二十年的经验,他的追踪犬,无论是野外追猎,还是城中缉凶,都要远胜其他猎犬。便是追踪虎豹熊罴,都不会露怯,只要他一声令下,前面就是洪荒猛兽,它们都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撕咬。

但在这“添香阁”内外,瞿镐却隐约有种感觉,他的两条追踪犬“飞雪”和“黑月”,似乎对周围某些区域有种“畏惧”感,这种畏惧并不像见到大型猛兽或感知到杀气之类,而像是触到火焰、碰到刀尖、濒临悬崖之类近乎本能反应的“畏惧”。它们似乎都不愿意去搜寻某些区域,仿佛那些区域有火焰或刀锋一般。

唐简所提供的嗅源和其周边区域,便在其中。

而且进入“怜花楼”范围后,两条追踪犬便一直蔫头蔫脑的,打不起精神,似乎战战兢兢的样子。

瞿镐从未遇过这种情况,他先是怀疑两只追踪犬病了,但是后来出了“怜花楼”,在回去的路上,两货又一下恢复了,欢蹦乱跳的模样,让他意识到,问题并不在狗身上,而是在“怜花楼”中。

瞿镐曾听说过,那些宗师级的强者们,气息勾连天地,不仅对人能产生压制,对猫狗之类灵觉较强的动物,亦是有强大的影响。但既然那飞贼是用迷香把人弄昏过去才下手,那就不可能是宗师级的高手。

但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训练有素的两条追踪犬,为何会突然那副表现。

他本来对这个案子,是碍于高老七的面子,过去尽尽人事而已,在被唐简恶言相向后,已是打定主意不想管了。但此时,他却又忍不住对这个案子提起了好奇心,那飞贼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让他的追踪犬失灵?

“怜花楼”“添香阁”中,唐简依然在昨晚的那个房间中,焦躁地走来走去。

除了他之外,皇甫渊和高老七都在,还有个脸上一片巴掌大暗红胎记的中年汉子在四处检查着。

“唐公子稍安勿躁,那贼人既然要用迷香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可见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总不至于飞天遁地,一点痕迹都没有。只要他还在太原城中,早晚都能揪出来。”高老七笑着安慰道。

唐简却是依旧眉头紧锁:“那若是贼人已经带着东西出城了呢?”

“只要能查出那贼人的身份,以唐门的势力,还怕找不到人么?”高老七说着,对那正把脸贴在窗台边缘仔细查看什么的中年汉子问道:“老洪,如何了,可有看出什么来?”

这生着阴阳脸的中年汉子老洪,乃是高老七高薪聘的护卫随从,曾经也是个江洋大盗,手底下也有十几条身手不错的汉子,做着劫掠强掳的勾当。后来碰着了硬点子,被人给团灭了,只得他一人剩了半条命逃掉。之前他与高老七便熟识,便寻上门投奔。

这老洪原本也算是勉强入得二流的高手,但受了重伤后,一身功夫十停去了八停,现在说三流都只能吊车尾。要说能打,那高老七花钱聘的那些个护卫,能找出一堆比他能打的,甚至高老七的身手都未必比他差了。但高老七还是十分器重老洪,不仅给他很高的薪酬,在他的护卫随从中也地位也是最高,看重的就是他丰富的江湖经验、道上人脉和眼力。

相比起捕头瞿镐,老洪在某些事情上,也许还要更胜一些。更重要的是,作为高老七的人,他也要更可靠和信任,有些不好对瞿镐说的事,可以跟他说。

老洪回过头对高老七行了一礼,然后才一边侧头思索,一边缓缓说道:“刚刚那两位姑娘已经醒过来,我跟‘怜花楼’请的大夫一起去探望过,从她们的情况,还有唐公子的描述来看,那迷香肯定不是‘醉魂香’,至少不是我们常见的‘醉魂香’。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好说,回头我会再找江湖上善用毒的高手问问。不过既然能有堪比‘醉魂香’的浓重味道,想来也不会是多么稀罕高级的迷香。”

老洪微顿了下,又继续说道:“从选择潜入的方式和手法来看,这贼人不像是盗门中人,也不像什么高手。但他几乎没在屋中留下任何痕迹,离开的时候,连窗台上的足迹都扫掉了,当是谨慎小心、有江湖经验之人。整个‘怜花楼’只有唐公子被盗,显然是冲着唐公子而来。”

高老七看到唐简眉头微皱,似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便开口问道:“所以呢?老洪,你的结论是什么,可有办法推出贼人的身份?”

老洪恭敬地说道:“那贼人应当十分了解唐公子,不论是功夫还是性格,唐公子会着了那迷香的道,恐怕未必是运气,很可能一切都在那贼人的预料之中。”

听到这里,唐简眼睛一亮,这老洪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也正应了他之前跟皇甫渊所说的猜测——是来自唐门内部的陷害倾轧!是一直对他有意见的四叔、六叔使的暗手、毒计!

再看向老洪时,唐简眼中已是多了几分佩服之色,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比那个替衙门养狗的靠谱多了。

“洪大哥可有办法,查到那贼人身份,追回我的东西?”唐简现在几乎已经是把这阴阳脸的中年汉子当成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高老七也说道:“老洪,唐公子与二少爷是好兄弟,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勿必要尽心办好。”

“是,老爷。”老洪先向高老七行礼,然后对唐简说道:“贼人应当是外地人,蜀人的可能性较大,既然是冲着唐公子来,那么应当不会住得离唐公子太远,可能住在‘怜花楼’附近,甚至就在‘怜花楼’中。只在‘怜花楼’和附近暗查一番,应当能有收获。若是贼人拿到东西后,今日白天已然离城,只要知道他离开的方向,便可估算出他今夜大概会落脚的地方,派出人手,一人双骑追赶,应当可以追上。”

“一定是往西去了!”唐简很肯定地说道,“洪大哥、高大哥、皇甫兄,我这就带人去追,城里就拜托你们了!”似乎已经认定了那贼人带着他的东西,要一路奔往蜀中而去。

“贤弟莫急,若是那贼人尚未出城,你岂不白跑一趟?再说你若此时出城,那‘小盟会’怎么办,贤弟你可是代表着唐门。”皇甫渊却是劝阻道。

“是啊,唐公子你且安心留在城内,我自会派可靠人手去追。”高老七也劝道。

唐简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小盟会”,但他也明白,皇甫渊是要参加“小盟会”的,而这次他邀自己到太原来,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小盟会”。高老七会愿意花大力气帮他,自然是看在皇甫渊的面子,所以唐简即便觉得那贼人已经离开的可能性更大,却也只能留在城中。

第四十四章 不怀好意

第四十四章不怀好意

此时的王戈,还不知道有位“老江湖”一番“神推理”,加上唐简本来的主观臆测,竟是把偷飞刀的锅,直接盖到了唐简的四叔、六叔或其他同门身上。

在离开太原前,他最后见了小胡子一面,除了拿走那些飞刀和机关暗器外,还有一件事要交代。

之前听小胡子自我交代,他知道小胡子这两年一直在太原和附近州府活动,对山西境内盗门中人、销赃渠道的情况,应该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今天在拿到沈盈画的那只丢失的、形制特殊的心爱镯子简图后,王戈便将它交给了小胡子,让他去查。

那张听说只是用了一盏茶时间就画出来的简图,虽说也看不出多少精湛画工,但确实将手镯的特殊形制和特点画得十分清楚明晰。

不过让王戈意外的是,他还没说话,刚看到图,小胡子就说道:“这个手镯……公子爷,这画是那位沈家大小姐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王戈问。

“何止见过。”小胡子嘿嘿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这手镯就是被我偷的。”

王戈愣了下,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想想也正常,小胡子号称自己是盗门最大宗门金钥门的掌门嫡传弟子,又一直在山西一代活跃,会盯上沈家也很正常。

王戈想起了自己之前跟沈盈的推理,问道:“你有内应么?”

“内应?没有啊,就我自己一人。沈家那处别墅根本没什么守卫防备,来去自如得很。”

“那你如何知道他们藏珠宝首饰的地方,将东西都收刮干净?”

小胡子笑道:“一般的官宦、富商,喜欢把珠宝金银藏在什么地方,我们随便扫一眼就知道了,根本用不着内应。”

王戈恍然,看来没有勘察现场,只是听人描述就进行的“云推理”,果然是靠不住啊。

“这个手镯呢?还在你手上么?或是卖给了谁?”

“那个手镯很别致,所以我本来是想留下来的,不过后来给师傅了,他好像送给了一位相好的姑娘。”小胡子回想说道,“怎么,公子爷,那位沈小姐对这手镯还是念念不忘?你想帮她找回来?”

“你知道你师傅送给谁了,有办法拿回来么?”王戈说道,“当然,可以拿笔银钱给她作为补偿,或是再送个其他首饰,总之不会让她吃亏就是。”

小胡子说道:“我只知道我师傅那位相好在泽州,具体住哪却是不知。不过公子爷放心,若是这事急的话,长则一月,短则十天,我必办妥,将那镯子找回来,定不会误了公子的大事!”

看到小胡子挤眉弄眼的猥琐表情,王戈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是认为自己费心思去找沈盈被窃的手镯,便是想要追求这位沈家大小姐。王戈也懒得解释,不管他怎么想,反正能把事情办好就成,还省得他再解释。沈家这边,只是他布下的一步棋子,留下个日后接触的由头,能不能派上用场,暂时还不得而知。

“不用太急,三个月内能把镯子找回来就成,到时你将镯子交给来送例行解药给你的人就行了。”王戈吩咐道。

隔日一早,王戈一行人便离开了太原城,踏上了返回青州的路程。而周含笑和沈盈,还会在太原待个两三天,采购一些东西,才会回解州。

王戈本来打算跟着白珑她们走两天后,就自己赶路的,毕竟他一个人,速度要快得多。晋王府别苑的情报,还是得尽量早些传回去。白珑有洛姨看着,安全也不成问题。

但没想到的是,离开太原城的第一天,他们就被人盯上了。

有三个汉子,一直不远不近地缀着他们。他们这边两辆马车,肯定不可能比那三个汉子三匹马要快的,如果只是一时半刻还好说,但一直在后面两三个时辰,距离不变,肯定是有问题。

王戈不认为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是要打劫的土匪、马贼?不过这才离了太原城多远啊?按理说太原附近,有大量军队驻扎,军镇卫所遍布,不太可能有大股马贼才对。若是只有这三骑的话,除非三人都是一流高手,否则王戈还真是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队伍里有“洛姨”这尊大佛镇着。

“洛姨”的功夫有多高?王戈也不清楚,但她十分确定的是,最少也有一流高手的水准,若入地榜的话,应当在三十位往上,不说一定比“邪僧”强,但肯定不会比皇甫渊弱。否则的话,“红姑”怕是不会放心让白珑跟着谢筱柔来山西,四海镖局的人也不会同意让“秦公子”跟来。

既然有更强的人在,王戈也就乐得装傻。毕竟那三个汉子的功夫到底如何还不知道,万一要是都有二流高手的水准,那他不用暴雨梨花针之类的暗器,还真不敢说能搞得定。

但王戈没想到的是,最先有所行动的,不是“洛姨”,而是那位“秦公子”。

很显然“秦公子”也察觉到了那三骑跟在后面不怀好意,行进途中突然调转马头,向着后面那三骑打马冲了过去。

除了“洛姨”和王戈外,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没有明白“秦公子”为什么突然策马向后奔去,还以为她只是闲得无聊在练马术。

“你留下来。”王戈身旁传来“洛姨”的声音,然后就见她身影如箭,向“秦公子”追了过去。

王戈知道,“洛姨”让他留下来的意思,是看好白珑、谢筱柔几人,虽然他们这一行除了“洛姨”外还有几个随从下人,但真打起来是没都少战斗力的。那“秦公子”既然跟他们一起,“洛姨”也不可能让她出事,否则的话对“四海镖局”没法交代。

王戈自然是乐得不用出手,在这边看热闹。白珑、谢筱柔所在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几女从马车中出来,看到“洛姨”追了过去,都是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寻常。

“洛姨”踏步如飞,疾奔起来竟是毫不逊色快马,但毕竟还是落后一步,当她追上“秦公子”时,两边竟然已经交手打了起来。

“王戈,那几个是什么人?”小白珑站在车辕上,对一旁马上的王戈问道。

“不怀好意的人。”王戈回道。

考虑到“秦公子”的出身,扮男装带佩剑的喜好,以及平日里对自己武艺自信的言行,王戈猜测她身手应该不差,但是实战经验不太多。但让王戈有些意外的是,那“秦公子”的功夫,竟然好得惊人。

缀着他们的那三骑,在看到“秦公子”突然气势汹汹拍马冲去,竟然选择了立刻拔剑对她动手。

“秦公子”也是瞬间拔剑,眼看着被夹击的时候,在马背上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后,三个汉子已是全部落马。施展轻功徒步追上的“洛姨”,这时候才刚刚赶到。

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具体的动作招式,但从她于高速奔行的马背上腾挪那几下身法,也可以看出来她的功夫绝对不是随便练着玩玩可以达到的程度。单就这几下,王戈自问自己是绝不可能做到。

王戈看到“洛姨”跟“秦公子”说了几句话后,后者便重新翻身上马,向他们这边驰来。

“‘洛姨’让你过去。”“秦公子”到了跟前后,对王戈说道。

王戈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秦公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也没了往日对他时的伶牙利嘴,看刚刚对付那三骑应该轻松得很,没花费多少气力才对啊。

王戈应了一声,准备策马过去,“秦公子”忽然叫住他:“是他们先动手的……”

王戈有些莫名,确实是那三骑先动手的,但她好像没必要专门提一嘴吧?这不太符合“秦公子”的性格啊。

不过等王戈到了“洛姨”身边,看到那三个倒霉鬼后,才明白为什么“秦公子”那副表情了。

三个汉子一死两伤,死的那个脑袋开花,脑浆糊噜噜一团,看着颇为碜人,王戈判断,这货应该是被“秦公子”打落马下后,倒霉催地刚好脑袋砸在旁边的石头上。另外伤的两个,一个左臂整个被劈掉,脸色惨白,一副死相地躺在地上。另一个大腿和腰腹中剑,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估摸着被“洛姨”止过了血,否则应该也挺不住。

很显然,“秦公子”这是实战经验太少,控制不住,一出手不知道应该怎么把握轻重。不过说来死的那个也是倒霉,倒怪不到“秦公子”头上。

“哪里来的匪人,居然敢打咱的主意!”王戈过去,不客气地踹了那四肢还算齐整的家伙一脚,踹得他直哼哼。

若是打算对他们下手的匪人,直接打杀了,不但没有官司,提头去衙门还能领赏。但刚踹了两脚,王戈就察觉出了不对。

这两人的衣着打扮,兵刃武器,还有那三匹已经被“洛姨”系到旁边的坐骑,都实在太好了点,也没有什么风尘血腥之气,不像是匪贼的配置。

“你也看出来了?”“洛姨”走到他身边说道。

“这三个什么人?”

“他们自称是晋王府的人。”

第四十五章 收拾

第四十五章收拾

听到“晋王府”三个字,王戈不由得心头一跳,难道是冲着他来的?莫非他前脚刚离了太原城,小胡子后脚就被晋王府的人给逮了,然后把他给招了出来?

不对,小胡子和他师傅探晋王府别苑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什么事,晋王府甚至都未必能发现别苑密室被人潜入过。以小胡子那性格,也不太可能王戈才刚走就去晋王府惹事。即便退一万步,他刚离开太原,小胡子就被晋王府的人逮住,为了活命,立刻把脏水泼他头上,晋王府的人也没可能这么快追来——若真是来追他,更不可能就派这么三只小虾米来送死。

心里一番计较,王戈已经初步判定这三个倒霉蛋不论是不是真的晋王府的人,都不大可能是冲他来。不过这三人若真是晋王府的,那确是一桩麻烦事,难怪“洛姨”第一时间叫“秦公子”把自己喊来。

王戈面上表情不变,对“洛姨”问道:“他们自己说的?可有证明?”

“洛姨”递来一块腰牌,一边说道:“我检查过,应当是真的。”

王戈皱眉:“晋王府的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地上那四肢齐整的家伙赶忙喊道:“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们奉了府中大人的命,自顾赶路,怎地成了跟你们?倒是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过来就杀人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你们是想造反吗?”

那人说得色厉内荏,似乎想以晋王府的名头吓住王戈和“洛姨”。

但不论是王戈还是洛姨,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也没打算跟他争辩的意思,这让他心下有种不详的预感。

王戈想了想,对“洛姨”说道:“我来‘审审’他们,‘洛姨’先到一边休息会,有了结果再请您过来?”时间紧迫,这离太原不远,他担心晋王府还有其他人过来,而且这是大路边上,难免有行人经过,不宜久留。所以不打算用传统的方法“拷问”,准备直接用南香给他的“吐真剂”。

“洛姨”却是没有离开,瞥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有什么招数尽管用,我若真想窥视,你防得住么?”

王戈想想也是,以“洛姨”的功夫,若是真对他用的手段好奇,这地方也真瞒不过“洛姨”的探查。反正暂时来说,“洛姨”是友非敌。

听到两人的对话,那晋王府的汉子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挣扎着想要起身反抗,但被王戈一脚踹翻,拖死狗般拖到了旁边树林中。“洛姨”也将另一个重伤汉子和那摔破脑门的倒霉蛋尸体拉了进去,免得撇在路边,被经过的行人旅客看到,徒生麻烦。

“拷问”的过程很短,有南香的“吐真剂”在手,加上那汉子伤重,本来就比较虚弱,又被吓得不轻,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忠贞不屈的硬汉,很快王戈就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和跟着他们的原因。

王戈和“洛姨”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这三个家伙,确实是晋王府的人,不过是跟着二王子的护卫。他们之所以被派来跟着王戈一行人,也是因为二王子的命令——在经过车队的时候,他看中了一个女子。

王戈这才想起来,他们刚离开太原不远,在路上遇过另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不过大路宽阔,两支车队相向而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而那支车队也没有打出王府的旗号。却没想到,当时坐在马车中的,就是臭名昭彰的晋王二子。

三人跟着王戈一行人,本来是打算觑准机会,强掳了那女子走。但这三货虽然身手一般,眼力却不差,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看出来王戈他们这一队人似乎不大好对付,强抢未必能占到便宜。本来打算再过一段路,其中一人去边上的卫所调人,找个借口把王戈他们拦了。那卫所里有一队人马,平日里经常帮二王子干这类事情,乔装一下,便是马贼,干完了活计往卫所里一缩,又是官兵。只要人拦了下来,再做点文章,在这太原府地界内,便逃不出二王子的五指山。

没想到“秦公子”突然发难,向他们直冲过来,气势汹汹,一副要质询他们的样子。这三人却是一喜,本来还要找借口,这会借口就直接送上门来了,他们准备直接动手,擒下“秦公子”,再以“秦公子”袭击他们的理由逼迫王戈一行人。却没想到,“秦公子”武功之强,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直接被砍瓜切菜般给干翻了。

王戈顺口还问出了这三人之前两年间帮二王子干过的恶事,光是死在他们仨手上的女子和相关无辜人命,就超过十人。若王戈他们这一行,只是普通人的话,下场可想而知。

早听闻晋王在藩国内为所欲为,欺男霸女之类的事没少做,却没想到他一个儿子也如此胆大妄为。

真正让王戈和“洛姨”脸色难看的原因,是那晋王二子,看中的女子,不是名震大江南北的“舞仙”谢筱柔,也不是即便一身男装依然看出美人气质的“秦公子”,而是白珑。

“此事涉及藩王,一个处理不好,怕是……”“洛姨”眯着眼睛看着王戈。

王戈却是忽然抽刀,走过去对着那刚被审完的王府护卫脖子刷地一刀斩落,而后脚步不停,又走到边上结果了那还有气的断臂汉子。

王戈一边擦着刀上的血迹,一边说道:“‘洛姨’,你先带小白珑、谢大家走,这儿毕竟是大路,难免有人来来往往。尽量走快点,若感到不对,可以弃车骑马。我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便自往青州去,大家在青州见。”微顿一下,又补充道:“这三人的身份,先别跟其他人说,就告诉他们是三个马贼,我去追查他们的老巢。”

便是一直以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副淡漠模样,仿佛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色的“洛姨”,从王戈抽刀开始,就已是满脸的惊讶表情。

若是普通贼寇,或地方恶霸,被干掉一两个,太正常不过。但在太原地界,干掉晋王府的护卫,这沾上了说严重点,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王戈若是横行无法的江湖人物,或许还不懂利害,气血上涌,正义感爆棚,说杀就杀了。但王戈可是公门中人,必然是深晓其中利害,而且据她所知,这王戈也绝不是什么满脑子仗义行侠、为民除害的大侠义士,像他这样的人,应该非常清楚,惹上晋王这样的势力,会是多么恐怖的麻烦。

以“洛姨”的想法,也是把那两人都杀了灭口,是最优解。但怎么也没想到,王戈居然会这么果断地抽刀杀人,没有一点犹豫,也丝毫没有和她讨论一下的打算。而且接下来的一番话,竟是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应对计划,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很清楚有可能会面对的局势。

“这个王戈,眼中毫无皇权君威啊!”

“洛姨”的脑中闪过这句话,不过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对王戈点了点头,便返身离开,回到大路上,走向马车。

花了约半个时辰,王戈将“秦公子”和三个王府护卫动手的地方痕迹破坏,将血迹抹除掩盖,然后把三具尸体绑到了马背上,自己骑上一匹,向“洛姨”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

这三人是有腰牌的王府护卫,他们如果一直没回去,肯定是会有人来找他们的。只是按王戈估算,等到那边觉察出不对劲,派人来找的时候,“洛姨”带着谢筱柔、白珑她们估计早出山西地界了。再加上他这一番鼓捣,想要查出这三人怎么死的,估计要花的时间就更多了。他最担心的还是对方通过追查三人跟踪的车队来历,追查那位被“二王子”看上的女孩身份,来反向调查,所以他要尽量推迟三人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等到他回到青州,把这次在太原得到的有关晋王的情报往燕王那一交,按燕王和晋王现在的关系,肯定会有所动作的。到时有得晋王焦头烂额的,老子都如此,那位“二王子”又能怎么闹腾?更何况,只要不上到官面、明面上,那“二王子”在太原能横行,到青州来,是龙也得盘着,王戈才是真正地“地头蛇”。

再过几年,都不用到靖难,只要朱元璋一挂,朱允炆上位,这位专爱削藩的皇帝,必然会让所有藩王都夹着尾巴做人,晋王一脉也不会例外。

“洛姨”只看到晋王眼下的威风和庞大势力,并不知道在知晓历史大势的王戈看来,除了那位皇太孙和燕王外,其他这些个藩王郡王,什么九大攘夷塞王,什么功勋贵戚,在几年后,短时间内两位新君登位、权力更迭,不说势力、影响力还能剩多少,就是能否继续存续,都未可知,心里自然很难谈得上有多少畏惧。

第四十六章 命案

第四十六章命案

看到只有“洛姨”一人回来,一直站在车辕上观望的白珑不由问道:“洛姨,王戈呢?”

“那三个是马贼的探子,他去调查马贼窝了,我们先走。”“洛姨”按照之前和王戈说好的说辞,简单应道。

白珑眼中有忧色闪过,不过回头看了几眼那路片树林,却什么也没再说,什么也没再问,乖巧地钻进了车厢内。

谢筱柔也和“洛姨”低声交流了几句后,一行人重新上路,只不过少了王戈一人——连他的马也由“洛姨”一起牵来了。

“秦公子”策马而行,不断地回望身后,终于是忍不住拍马到了“洛姨”身边低声问道:“‘洛姨’,之前我把那三人打下马的时候,有一个人喊……他们是晋王府的……”

不待她话说完,“洛姨”已经打断道:“他们乱喊的话唬你的。”

“要不……我去帮王捕头吧,虽然那两个人伤得不轻,但他一个人要看着两人,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援……”“秦公子”有些踟躇道。

“不必。”“洛姨”却是很直接地拒绝了,“那些事不是拼功夫高低,王捕头只是调查,这方面他很专业,人多反而麻烦。”

扫了眼“秦公子”的神色,知道她虽然武艺不弱,但却很有可能是第一次杀人,甚至可能是第一次见血,“洛姨”难得地安慰了句:“不过是个意图不轨的贼寇而已,身上指不定带着几条人命,不说不是你直接杀的,就算是你杀的,也是为民除害。你若不入江湖也罢,若是以后要在江湖上行走,这种贼寇,杀的越多越好。”

“秦公子”只得低声应是。

“洛姨”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连存在感都极低,很容易让人忘掉有她这么个人,也很少说话。但“秦公子”也知道,她在“醉仙楼”的地位很高,而且武艺也极强。所以她说的话,“秦公子”还是比较信服的。

想到自己刚刚的表现,“秦公子”或者说秦木燃,也有些懊恼。老实说在这之前,她对自己的武功是相当自信的——她的练武天赋是得到身为宗师级高手的爷爷秦天白亲口肯定的,而且绝不是因为她是最疼爱的孙女才这么说。

即便再不想承认,她也知道自己刚刚在对敌的刹那太过紧张,以至于出招过猛,没有收住手,不然以两边武功的差距,她应该能轻松制住那三人才对。只是这实在也不能怪她,她本来是想过策马过去质问三人为什么跟着他们,却没想到三人见她靠近后二话不说直接拔刀就杀过来。

在她看来,自己也并不算是没有实战经验,平日里在府中和她过手的可不乏身手强横、江湖经验丰富的退役镖师、镖头,他的几个堂哥也都武功不错,甚至和一位位列地榜的师兄也能打得有来有回。她也不算是没见过血,小时候随父兄进出“镖局”时,没少见过受伤的镖师,便是死人也见过几回。但刚刚那片刻的交手,长剑将人肩臂劈开、腰腹切过、身体刺透时,那种切实的手感,鲜血喷涌时的声音,凄惨的叫声,加上那倒霉汉子落马后脑袋摔得如个烂西瓜般的景象,确实是对她产生了剧烈的冲击,直到现在,手指还有微微的颤抖。

“难道这才是真正江湖的感觉?”

缓过了初次杀人的冲击后,秦木燃也察觉到“洛姨”的话有些不对劲,若那三人真的是马贼,王戈为什么要一个人带着两个伤者一具尸体离开?应该是就近送官才最为妥当吧?他是青州的捕头,这太原附近的马贼,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查了?以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秦木燃也不觉得他是那种会拿自己安危冒险,去除害剿贼的人,何况他也没那个身手啊,换成“洛姨”还差不多。

秦木燃又想起“洛姨”把王戈叫过去后,两人飞快地把那三个汉子拖进了树林里,待了有一段时间,想来应当是在问询两个受伤汉子他们的来历和目的。

她不由得想,若是那汉子喊的话并非在唬她,若是他们三人真是晋王府的人?

如果那三人真是晋王府的,那他们跟在后面有什么目的?为什么看到她过去就立刻攻击?王戈和洛姨若是认为他们真的是晋王府的人,又会怎么做?

秦木燃心头一跳,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

“阳春客栈”是座刚建成不到两年的路边小客栈,距离太原城约半日路程,除了往来客商会在此歇脚外,自然也少不了各式江湖人物。江湖人多了,又是在这城外的三不管地带,难免会有些冲突和摩擦,客栈的掌柜伙计也早就见怪不怪了。一般来说,若有争斗,也都是到客栈外去解决,否则在客栈内打起来,容易引起众怒,被其他人群起攻之。何况“阳春客栈”的老板本身也不是毫无背景,一般的江湖人真不敢在这里造次。

但是前日晚上,这里却一气死了四个人,虽然不是死在客栈里而是百步外,但他们生前却在客栈中与人有过冲突。而且这四人并不是毫无来头的江湖浪子,全是太原城里那位“高七爷”的护卫。所以在一大早有人发现尸体后,客栈的掌柜立刻派人去报了官。

当“高老七”得到消息赶到“阳春客栈”时,“阳春客栈”附近已经到处都是衙门的官差,仵作正在检查尸体。

带队的捕头和“高老七”也是相熟,两人交流了几句后,前者便跟手下捕快招呼了几句,让“高老七”带人去认尸。

四人被并排摆着,仵作初步鉴定后认为四人都是中了剧毒而死,脖颈处皆有针刺细孔,从他们的表现来看,毒发时间应该极短。

这四人本身在太原城里也都不算是无名之辈,其中两人甚至有二流高手的水准,他们在“阳春客栈”与人冲突时,就已经被客栈里的伙计掌柜认出来了。这时候“高老七”看了下,再次确定这四人就是他派出来追查唐简失物的人。

“怎么回事?”高老七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之前派出了九人分成了两队来追,两边都有至少两位二流高手镇着,按照老洪的推断,那贼人的功夫应该不高,顶多也就二流水准,即便遭遇动手,应当也是万无一失的。

一位得了上官吩咐的捕头在边上介绍,这四人昨晚在客栈里到处和人搭话,然后似乎是和一老二少起了冲突,硬要检查人家的行李,对方不肯,便动起了手。四人被轻松放倒,连客栈内的桌椅都没碰倒一张,毫无还手之力,便灰溜溜走了。只是没想到,第二人一早,被人发现已是倒毙在路边,坐骑和随身物品都游散在一边。而当官差来到客栈后,之前和四人起冲突的那一老二少也已不见了踪影,一直守在客栈一楼大堂的掌柜却根本没有见到他们是何时离开。

毫无疑问,那与四人在客栈中起过冲突的一老二少,是最大的嫌犯。

从客栈掌柜伙计和其他客人口中得到的描述来看,老的那个满头银丝,应当已是花甲之年,少的两个一男一女,男的高大木讷,女的娇小可爱。听口音,像是来自蜀中,不过并没有多少行李,也没有车马坐骑。

高老七知道,他四个手下一定是听到对方的蜀音,所以才特别注意,说不定搭话后那一老二少的表现还有其他可疑之处,让他们加重怀疑,才会执意要搜行李,继而爆发冲突,动起了手。

据客栈里的人所说,和四人动手的只有那个高大木讷的男子,那老妇和少女都只是漠然旁观,高老七很清楚这四个手下的身手,能一人如此轻松放倒他们,那高大男子的武功,怕是已入一流高手之列。听客栈旁观者的描述,木讷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天赋岂非和皇甫渊这种天之骄子相差仿佛?

四人后颈上被扎的针洞,不知是否在客栈内交手时为那少年所为,如果是的话,这等阴狠毒药、手段、武功和心性,着实恐怖。

知道得越多,想得越多,高老七就愈加的烦躁,损失四名好手不说,他甚至还没法确认那一老二少就是偷走唐简飞刀的贼人。而从木讷男子强悍的身手来分析,他们是那贼人的可能性并不高。也就是说,他可能平白无故得罪了一群来历不明、拥有强悍身手、可怖用毒手段的高人。

“老爷,皇甫公子和唐公子来了。”一个护卫快步跑到他身边小声道。

高老七收拾下了心情,抬头看向那边翻身下马的皇甫渊和唐简,心中轻叹口气,这个人情既然做了,就必须得做足。既然是为皇甫渊和唐简出力,那惹的祸端,他们自然也得帮着扛。以这用毒的阴狠手段来看,那一老二少也不会是什么名门正派出身,这次“小盟会”开在太原,各路高手汇聚,正好可以给皇甫渊一个捉头的借口。

此时带着三具晋王府护卫尸体穿梭在密林小径中的王戈,自然不知道他一时意起偷了唐简的飞刀,会引来一场怎样的风波动荡。

当然,如果他真的知道的话,怕是会很开心地拿着小板凳在一旁吃瓜看戏。

第四十七章 白衣白马秦木燃

第四十七章白衣白马秦木燃

霜降过后,温度骤降。

早上出门,冷风吹过,王戈下意识微缩了下脖子。

这是他回青州的第二天,而在他之前,“洛姨”和谢筱柔、白珑、“秦公子”等人,早两天抵达了青州,都是一路平安。

王戈找了处悬崖,将那三匹马和三具尸体坠了下去,然后稍微清理了下自己的痕迹,又伪造了些痕迹。相信就算晋王府的人发现不对,派人来追查,要找到尸体也得费一番功夫,要再顺着那三具尸体找到线索,又是另一层难度了。

昨日王戈去衙门里交完了差,便去“醉仙楼”和红姑、“洛姨”见了一面,通了下气。很显然在其他人眼中,王戈的那番行为,要远比他自己看待的严重得多。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事后,王戈和“醉仙楼”之间的关系,又绑得更紧密了一些,这倒是个意外的好处。对王戈而言,整个青州城如果说排出一个最让他忌惮之人的名单的话,“红姑”柳红岩绝对在前五之列,关系越紧密,自然越好。

王戈走到家门不远处的烧饼摊前,让卖烧饼的老汉给他包几个烧饼,旁一个原本咬着秸秆、靠在墙边打盹的汉子,立刻凑了过来,低声道:“梁先生让我跟大哥说一声,那边定在今晚动手,都已经安排好了。”

王戈拿出烧饼咬了口,哈了口热气,回道:“告诉梁先生,今晚我亲自去。”

那汉子眼中闪过一道兴奋之身,应了声“是”后,便快速贴着墙边离开了这条街巷。

他不在青州这段日子,城里并不太平,出了许多事情,而且不少还和他的“兄弟会”有关系。当然,如今他已经不是三年前刚到青州时的孤身一人,靠着大量持续不断钱银的投入,他在青州所织的这张“网”,已经越来越密,越来越广。遇到一些事情,这张“网”已经可以自己进行反击和绞杀。即便他不在,也依然有梁博伟和钟二牛镇着,他们两人之下,还有大量靠着王戈的产业、钱银、门路过活的人。

“网”的强大不在于单点的强大,而在于它的无处不在和处处牵连。

王戈跟那卖烧饼的老汉点头打了招呼,然后便准备步行前往“醉仙楼”,昨天他就跟小白珑说好了,要开始教她强身健体的心法——也就是“凤凰涅槃心法”。正好趁着今天白天无事过去,不然接下来忙起来,又把这事忘了的话,小白珑估计又要生他气了。

“王捕头。”

王戈走没几步,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叫住,抬头看去,一个白衣“公子”牵着匹高俊的白马站在街边,正是“秦公子”,哦,或者应该叫秦木燃、秦大小姐才对。王戈回青州后,就已经有人将“秦公子”的确切身份资料查出来交给他了,也确实和他之前所猜想的没有多少出入,宗师秦天白唯一的孙女。

“哟,这不是秦公子么?这么巧?”虽然知道“秦公子”的真名了,但既然她喜欢男装打扮还取了个男名,那估计也不喜欢别人叫她真名,王戈也便继续叫“秦公子”。

“你刚刚明明看到我了,干嘛装作没看到?”秦木燃瞪眼问道。

确实,白衣白马,还长得这么漂亮,秦木燃往哪站都是焦点,更何况现在一大清早,这条街巷上根本没几个人。来来往往的街坊和刚开始摆摊的小贩,都是忍不住拿目光往她身上扫,唯独王戈从出门到离开,一眼都没瞥过去,直到秦木燃开口把他叫住。

“哎哟,这可冤枉我了,我哪能想到秦公子一大早会到这来。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来个烧饼?这老许家的烧饼,味道相当可以。”王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烧饼递了一个过去。

秦木燃看了眼递过来的烧饼,并没有接过:“当捕头果然威风啊,吃东西都不用给钱的。”

王戈愣了下,随即明白,她估计是刚刚看到自己拿烧饼从头到尾没付钱,认为自己是吃霸王饼了。事实上,这个烧饼摊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属于他的,卖烧饼的老汉本是外地流民,王戈出钱让他们一家有了个落脚的地,还出钱让他们整了家伙什,弄了这个卖烧饼摊。当然,王戈并不是慈善家,做这事并不是单纯为了救人做好事发善心,老汉卖烧饼赚的钱,每月大半都要上交,用来养活刚刚那个给王戈报讯的汉子一类的人。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跟秦木燃解释,只是笑了笑,继续边吃烧饼边走:“秦公子可是有事?”

秦木燃牵马跟在他边上,似是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你有空么,我有些事想问你。”

“哦?那就问吧。”王戈停步回头说道。

秦木燃左右看了看,皱眉说道:“一时半刻怕是没那么容易说清,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好了,这样,你也别啃你的烧饼了,我请你去青萍楼。”

“青萍楼?秦公子真是慷慨啊!不过可惜,我今天有事,怕是去不了了,能不能先记着?”王戈一脸遗憾地说道,其实他大概能猜到秦木燃找他要问什么事,若是有空闲的话,他也不介意去吃吃大户,秦木燃好歹是宗师秦天白的亲孙女,说是“四海镖局”的公主殿下也不为过,和她搞好关系或是让她觉得欠自己个人情,也不是坏事。不过今天他确实太忙,不说其他,单就小白珑那就不敢再放鸽子了。

“那就中午?”

“中午也不行。”

“那晚上!”

王戈还是摇头:“今天我一整天都有事,过两天吧。”

“王大神捕,我们青州有那么多案子给你查么?你要不要这么忙,连请你吃饭都要等?”秦木燃瞪大眼睛问道,很显然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连续拒绝这么多次。

王戈摸着已经有些冒胡茬的下巴,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后天晚上……不,还是大后天晚上,嗯,你就去青萍楼订大后天晚上的桌。”

“喂!你当我是求你给我请啊?”秦木燃不悦道。

“就这么定了,大后天晚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秦公子大后天见啊!”王戈却是摆了摆手,加快脚步径自走了。

秦木燃咬着下唇,愤恨地怒视了王戈的背影一会,似乎想要叫住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翻身上马离开。

第四十八章 心法

第四十八章心法

“醉仙楼”内宅后院。

“基本上就是这样了,每日里早晚练一次,运行三个周天,大概练一个月,就能对真气有所感应了。”

王戈和白珑并排坐在她屋前的台阶上,刚刚把“凤凰涅槃心法”的第一阶段基础心法介绍了一遍。不得不说,小白珑的理解能力、记忆能力,都是王戈穿越以来极少见到的,三百多字的拗口心法,他只念了两遍,小丫头就可以完全背下复述出来了,而对心法的解释,也都是一听就懂,让王戈之前准备的一堆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解释方法完全派不上用场。

“你练的也是这个武功吗?”白珑问道。

“应该说,这个心法是我练的武功里,最‘高级’的吧。如果练成了,是最厉害的。”王戈想了想说道。毕竟道衍和尚说这心法是“绝世”心法,而且上限很高,真练到最高重,成为宗师级高手也很正常。他觉得道衍应该不至于忽悠他,只不过这心法的修炼提升条件,实在是比较奇葩诡异。

“那你也还没练成?”

“嗯,我估计是练不成了。不过这门心法有个好处,就是练了以后你可以再练其他心法,并无影响,你别把它当多厉害的功夫,就当是个用来强身健体的小技巧。每次运行一个小周天后,都会觉得神清气爽,比睡了两个时辰效果还好。你真要对武功感兴趣,还是得让你姑姑或‘洛姨’教你。”

白珑伸手捏了捏王戈的手腕,那里有个硬硬小盒,正是“暴雨梨花针”:“那你什么时候教我用暗器。”

王戈当初“拔刀相助”,将白珑救下的时候,用了三种机关暗器,这丫头早就知道他真正擅长的是什么了。

“你要暗器做什么,怎么,刚开始学武,就想着要行走江湖了?”

小白珑撇撇嘴:“那要是有人上门来刺杀我呢?功夫还没练成,用暗器可以防身啊!”

“你这小丫头当自己是公主还是皇后么,还有人上门来刺杀?”王戈笑着捏她脸颊道。

白珑拍开他的手,瞪着他道:“你教不教?”

“教,当然教了。”王戈笑,“回头我想一想,先给你做个适合你用的暗器。”

离开“醉仙楼”后,王戈回了趟家,然后又去胡记买了秘制的猪肘肉、鸡爪、鸡胗,便往南香住的小院去。

用那特有的节奏拍了几下门,王戈正准备翻墙的时候,院门却咿呀一声打开了。

王戈愣住,这小巫医有多久没给他开过门了?搞得他爬墙都快爬习惯了。不过看到开门的南香眼睛亮亮的,第一时间往他手上的纸包看,他就立刻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给他开门,是给吃的开门啊。

不过王戈马上有些头大了,南香肯定记得他之前离开做过的承诺,要给她带山西特产、平遥牛肉的,结果回来的时候事情太多,给忘记了。

在南香期待的小眼神中,王戈表面若无其事、内心战战兢兢地走进院子里,到了院中的石桌前,一边打开纸包,拿出今天买的各种胡记卤料,一边说道:“你给我的那个‘吐真剂’……噢,就是你说的‘拷问用的药剂’,很好用,还有没有‘存货’,再给我一些。噢,还有其他的毒药、麻药也是,这次去太原用了好多。”

南香走到石桌旁,看着王戈打开的纸包里露出的各式卤料,以前的话她一般已经开始直接动手拿起来吃了,说不定小酒都喝上了。但现在,虽然一样是面无表情,但王戈可以明显感觉到,这小巫医的气质整个都变了。很显然,平日里很对她胃口的胡记卤料,并不能弥补她对平遥牛肉等晋地美食的期待。

“回来的时候遇到些意外,忘了带山西特产了。”王戈说着,从腰上解下个酒葫芦,一脸讨好地递给小巫医:“不过我这次在太原得人赠了点好酒,你试试味道怎么样?”

那酒便是邪僧送给他的半葫芦“君莫笑”了,其实这酒本来他带回青州,也就是要给南香的。不过本来是“礼物”和“惊喜”,这会却只能当“补偿”了。

看到南香接过酒葫芦,打开塞子,闻到酒香后,眼神立刻亮了起来,王戈总算是松了口气。

泯了两口酒后,南香拿起一块她最爱吃的胡记猪肘肉吃了起来,很显然这半葫芦“君莫笑”,算是把这小巫医吃货的怨念给压了下去。

王戈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拿起一块鸡爪,边吃边说道:“这酒叫作‘君莫笑’,据说酿制之法已经失传,喝一坛少一坛,你觉得怎么样?”

南香刚吃完一块猪肘肉,吸了吸手指,又喝了口酒,然后看着那酒葫芦说道:“这酒要得。”

“和你自己做的酒比怎么样?”王戈又追问道。

“不一样,没法子比撒。”

“都是酒,为啥没法比?”王戈奇怪道。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南香白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王戈却可以感觉出来,这小巫医看样子喝到好酒,心情不错,于是说道:“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我很好奇啊!你看我也请你喝酒了,你的宝贝药酒也给我一点呗!别那么小气嘛!”

王戈当然知道南香其实对他一点都不小气,相比起他得到的各种毒药、麻药、伤药等药品,甚至还有“王蛊”这种称得上珍世宝物的东西,他所付出实在是不足一提,远比不上这些东西的价值。他也知道,南香之所以愿意给他这么多好东西,并不全是因为他给南香提供的各种便利、照顾和报酬,而更多的可能是因为把他当成了朋友。

但不论王戈怎么软磨硬泡,认识这么长时间来,南香都没有把那自己酿制的宝贝药酒给他喝过一口,所以可想而知他的好奇心有多重。

南香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也没闲着,依然不停从桌上拿吃的,一边吃一边看,就在王戈被看得一头雾水,想开口问问是不是自己脸上有花时,南香忽然把酒葫芦往他怀里一塞,然后快步走进了屋内。

不一会,小巫医拿出了个王戈早已十分熟悉的小酒坛,放到了他的手里,又从他怀中把那酒葫芦拿了回来,继续喝酒吃肉。

王戈看着手中的小酒坛,一时间也有些期待,他本身并不怎么好酒,但是之前尝过“君莫笑”后,也知道这种极品好酒是只要味蕾正常的人,就能品出其中美味来的。他相信以南香的眼光和能力,她做出的酒,她一直以来这么宝贝的酒,一定不是凡品。

一打开塞子,酒香扑鼻,王戈觉得自己竟然已有些醉意,这酒的度数似乎是罕见的高啊。

第四十九章 美酒

第四十九章美酒

王戈迫不及待地端起来大饮了一口,一股浓烈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际,差点直接喷出来,但看着眼前正注视着自己的南香,他还是狠狠心吞了下去。酒水入喉,如一团火般,滚滚而下,落入腹中。

王戈张口打了个嗝,有种自己可以喷火了的错觉,而后一股暖气便由腹内通过血脉迅速传递到周身各处,瞬间迸出了一身汗。

“好……辣!”王戈觉得嘴都被辣得麻掉了,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忍不住直吐舌头,就像喝了一口麻辣锅底一样。

看到王戈狼狈的样子,南香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虽然嘴里还是很辣很麻,但看到小巫医的笑容,王戈却是愣住了——认识南香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欢。

发现王戈在盯着自己看,南香给了他个白眼,收起了笑容。

“你这是酒么?你这是辣椒水吧?!”王戈一脸苦相,看着手里的小酒坛说道。

“不喝还我。”

南香说着要把酒坛抢回来,王戈却是反应敏捷地把酒坛往怀里一缩:“喝,怎么不喝!”

这酒确实是很辣很冲口,但这会适应了一会后,他终是感觉到这酒的特别之处,这种强烈的口感,似乎并非源于酒精浓度,而且也和吃了很辣的东西不一样,口舌并没有那种持续性的辣痛感,也没有想要立刻饮水的迫切感,而只是觉得全身冒汗,一股热气在周身不停运转,就像是不小心吞下了一个小火炉。

一口酒下肚,竟让他有种将全身内力运行了几个周天的感觉。而且那麻辣感飞速退去后,舌底生津,反倒是有股甘甜香醇的味道萦绕,让他忍不住想再喝一口。

果然,第二口酒下肚,那麻辣呛口的感觉弱了很多,反倒是香醇的味道更浓了,便是王戈这种根本不好酒的人,也对这味道有点迷醉。

有点像前世他刚开始喝手冲咖啡的时候,不加糖又不加奶的话,感觉跟喝中药似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喝。但喝过几次后,不知不觉的,就感觉到了味道的美妙,一天不喝都会念想。而南香自己酿的这“药酒”,才第二口,就已经让他有这种感觉了。

“小香香,你这酒叫什么名字,还有存货不?给我弄几坛带回去……”

王戈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小酒坛已经被南香一抬手,飞速地抄了回去,然后白了他一眼:“莫得!”

王戈琢磨着,这酒应该能达到“邪僧”对于“好酒”的定义标准吧。

王戈厚着脸皮赖在南香的院子里,硬是把那一小坛“药酒”给喝了精光,然后破天荒地醉得睡了过去,等到他睁开眼时,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应该已过了酉时。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水流了一脸,脸又粘了一片泥土,看起来好不狼狈。

屋里透出灯光,王戈从地上坐了起来,可以看到南香又蹲坐在一个药炉前,在熬制着不知是救人灵药还是杀人毒药。

“我说,好歹你也把我拖进屋里,拉床上去吧?”王戈一边擦着脸上的泥渍,一边向屋里抱怨道。

南香拿出个石臼开始捣药,没搭理他。

王戈也不在意,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自顾去井边打了桶水起来简单洗了把脸。

还真别说,南香自制的这“药酒”,虽说很容易醉,但醉完之后却也没有什么头晕难受口渴的后遗症,就像是大量运动后精疲力竭睡了一觉般,反倒是神清气爽。

“哎?!”王戈忽然想起来,自己晚上还有事呢,看这天色,怕不是要来不及了!

“小南姑娘,我先走了啊,之前的那些药,帮我多备些,我过两天再来拿。这有些银子,你先放着花,要是有其他什么需要的,就差小谢告诉我。”王戈将一小袋银子放在了院里的石桌上。

屋里的南香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知道了。王戈对她的称呼五花八门,耍贱赖皮的时候就是“小香香”、“小香儿”、“小南南”,厚脸皮讨东西的时候会叫“南大仙”、“南妹妹”、“老南”,打闹的时候甚至会更过分地叫她“小巫婆”、“南大虫”、“南臭”……

至于南香的反击,最开始还会绞尽脑汁给王戈取外号,但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他,而且越说他,他越高兴。于是后来要么是直接给他个白眼不理他,或是拳头飞踢回敬,不说用毒,单论武功身手,南香也是比他要强不少,气急了还会给他下点泻药什么的,让他苦着脸来好言求解药。不过王戈这货实在是有些赖皮无聊,她的反应越大,他越是乐此不疲、兴致勃勃。

只有在王戈叫她“小南姑娘”时,才是难得正经的时候。

王戈快要出院门的时候,南香忽然扔了两个小瓶子过来,他下意识抬手接着,低头看了看,对屋里的小巫医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根据以往经验,南香主动给他的,肯定是“好东西”。

……

一出南香家的院门,王戈就被门口蹲着的“一坨”东西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钟二牛。

“你怎么在这?”

钟二牛本来坐在院门边的墙角,一见王戈,赶紧站了起来:“大哥,你不是说晚上也要过去?俺去你家里没找着你,然后跟几个兄弟打听了下才知道你在南姑娘这,俺就找过来了。”

虽说钟二牛实际年龄要比王戈大得多,不过“大哥”是“兄弟会”里所有人对他的称呼,他也早已习惯。

“那怎么坐在这,不进院子里叫我?”王戈奇怪道。

钟二牛嗫嚅了一下,看了眼他身后的院门,说道:“俺敲了门,里面没人应,南姑娘的院子,俺不敢闯啊。”

王戈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货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横行无忌的性子么,怎么也会有不敢的事?不过他随即明白过来,自己之前替南香找些动物来给她试药的时候,钟二牛也帮着搭过手,有稍微见识过小巫医与“治病救人”相反的一面。想想也是,自己刚认识南香,对她的能力只了解到一小部分时,也是敬畏有加的。若不是接触下来,混熟了,也知道了她的真实性格,她对自己时的态度也与对其他人不一样,估计也不敢像现在这样“放肆”。

“那边开始了么?”王戈问道。

钟二牛说道:“应该还没有,大哥放心,梁先生都安排好了,就算你没到,也不会出篓子的。”

第五十章 高老三

第五十章高老三

高老三是土生土长的青州本地人,论身手功夫,算不上极好,三流都勉强。但胜在人面广、心够狠,拢络了一班手下,建立了一个名叫“及火帮”的帮派,硬是让他闯出了一番局面。

如今的及火帮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给大帮派跑腿、站场赚些辛苦钱的小帮会了,在青州道上,也已经能算得上举足轻重。核心的成员有四五十人之多,若有必要,一个时辰内聚个几百汉子站场面,也是轻轻松松。

曾经在街面上被人叫作“小三儿”的高老三,如今人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三哥”、“三爷”。摊子大了,享受自然也就多了。高老三好酒,好色,好赌,好美食,几乎人的各种欲望,他都好。而要支撑他满足这些欲望,自然需要银子,大量的银子。

好在及火帮虽然在青州道上还算不上那种说一不二的霸主,但也已经小有局面,每个月刮到手几十上百两银子。最重要的是被几位大老爷所器重,有了倚靠,不再是没背景的野路子了。

但最近这一年多来,他却有种越来越深的危机感。

街面上,能够叫得动的闲汉、混子,已是越来越少。倒不是青州的人变少了,也不是这些人都改邪归正了,而是有人给了他们更来钱、更轻松的营生。

最开始的时候,那个年纪轻轻的捕头初至青州,到处拜码头,到处送孝敬,还是挺上道的。就连高老三,都收过他的礼。青州道上的大佬们,自然也就没有为难他,甚至有些时候还会给他行些方便,提供些帮助。

年轻的捕头开始放话收消息,出手阔绰,给钱痛快,十分豪气,很得那些下层泼皮混混的心,赚的钱银,比给帮派使唤来使唤去要多多了,而且还不用费什么力。至于打听消息,这本来就是他们擅长的。

青州道上的大佬们起先也没怎么在意,他要办案子、抓流贼,在街面上要有自己的耳目、眼线,也很正常。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下九流的混混泼皮而已,有他给钱养着,倒省了他们不少事。

接下来,那年轻捕头钱砸下去,果然成果斐然,几年中抓了不少名扬四海的大盗、飞贼,很多都是在整个大明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奇怪的是,这位年轻的王捕头,却也没有因此飞黄腾达,反倒是在街面上的投入,越来越大了。不仅拿钱收消息,而且还供一堆本地破落户或外地来的流民做起了小买卖,又专门让些一直拿他钱的混混泼皮看着这些小买卖。刚开始青州本地的道上大佬们,还以为这是小王捕头手上钱多,终于要开始插手高利贷生意了。但很快他们又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那些个混混们,依旧还是当耳目眼线,依旧还是在收消息。

现如今,在这青州城,要说街面上消息最灵通的是谁?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三年前才到青州的年轻捕头王戈了。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不好接受的事,小王捕头既没有和本地的那些帮派抢各类场子,也没有和本地的老爷们竞争什么大生意,可以说根本没有插手到青州本地道上的势力分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州城的地下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诡异起来。街面上依然可以看到各类看似闲散的泼皮混混,但他们已经不再为各个帮派随传随到了,甚至很多帮派的中下层成员,都开始做起一些“兼职”的营生,拥有两重身份。

青州道上多了个名为“兄弟会”的组织,但这组织并不是什么帮派,既没有固定的场所,也没有堂主、舵主、掌门之类的职事,便是其中的成员,都不知道“兄弟会”到底有多大、有多少人。但有一点却是确定的,那就是“兄弟会”的幕后老大,就是那位小王捕头。

不论是高老三,还是青州其他帮会的大佬,那些坐拥万贯家财、拥有深厚背景的大老爷们,都不知道这“兄弟会”有多大、有多少人,但他们却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兄弟会”在整个青州的影响力。这就好像你被某个人的影子完全罩住,你看不到他的人,甚至看不到他整个影子的轮廓一般。

而且,那位小王捕头,和青州府所有的捕头,甚至整个大明所有的捕头都不太一样,似乎既不为名,也不为利,升官发财都不放在眼里一般。若是那种嫉恶如仇、大公无私、一心捉贼的大侠风范,那倒也好对付,但偏偏他也不是!

小名看不上,那便是为了大名;小利不在意,那便是想要大利。

现在的王戈,现在的“兄弟会”,还没有插足那些帮派大佬们的生意,却不代表以后不会。而且,王戈在青州道上营造的这种“人人都有可能出卖自己”的氛围,也让大佬们相当的不爽,总觉得自己好像时时刻刻都被人窥伺一般。

所以,这次王戈出远门,暂离青州的时候,青州一些大佬们便暗地里进行了一番密谋。他们也没想着一下就拍死王戈,但必须得试探和打压一下了,不能再任“兄弟会”这么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

高老三便准备挥出这敲打的“第一棍”。

看着跪在地上的、满脸鼻涕眼泪的削瘦汉子,高老三懒洋洋地说道:“你可知罪了?”

“知罪了知罪了,帮主!三爷!您看在小人跟着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命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削瘦汉子想蹭到高老三脚边,但没蹭两步,就被他身后的魁梧巨汉给拖了回去,死死按在地上。

高老三不再看他,而是把视线放到了下方聚在院子里的三四十号核心帮众身上:“你们入帮的时候,就已经立过誓言,对帮会要忠心,对兄弟要义气,出卖帮会,出卖兄弟的小人,是什么下场,你们也都知道。”

听到这话,削瘦汉子再次剧烈挣扎起来,又想说什么,但这次他的嘴被一团破布给堵住了。

而下面的帮众们,表情各异,反应不一。

有的咒骂那汉子,颇有些幸灾乐祸,有的沉默不语,仿佛事不关己,还有的面露不忍,似想求情却又欲言又止。

高老三也不在意,反正今天这家伙是死定了。

事实上,并非这削瘦汉子做了什么罪不可恕、十恶不赦的事情,也不是高老三心里讨厌他故意要整他弄死他,只能说是他倒霉。

在做出决定,要敲打王戈后,高老三就开始安排人手盯着帮里的人,正巧逮到了去“卖消息”的削瘦汉子。这货也真是活该,卖了消息得了钱,闷声发大财就是了,他偏偏拿了卖消息的钱去喝酒,喝多了后得意地吹起了牛,说他今年靠着卖消息,就已经从“兄弟会”那得了十多两银子。旁边有人起哄说他瞎掰,算他卖十条,一条也要一两银子,他卖的什么消息这么值钱。这货酒气上脑,也没多想,便直接把他当天卖的消息给说了出来。好死不死,这话传到了高老三安排的人手耳朵里,当下就把他给逮了。

都还没上拳脚、刑具,刚扇两巴掌、喝骂了两声,削瘦汉子就立刻屁滚尿流地把他卖的“消息”给交代了出来。

老实说,这家伙卖的也不是什么重要消息,就是他有天晚上意外撞见了帮主高老三和个寡妇偷情,而那寡妇又是帮里一个死去兄弟的遗孀。这种事情,如果拿到台面上说,高老三自然做得不地道,要被人戳脊梁骨,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但那寡妇整个及火帮的人都知道,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破鞋,和很多人都有一腿,便是削瘦汉子也孝想那俏寡妇很久了,那天晚上其实也是想去摸门,看到高老三后,想到之前那寡妇就看不上他,这下跟帮主勾搭上后,更是眼睛长到头顶去,睬都不会睬他一眼了。其实这事就算传出来,帮里人也顶多是当个荤段子讲讲,根本不算什么。而削瘦汉子就靠着这“消息”,从“兄弟会”那换了二钱银子回来。

高老三也根本不在乎这货卖的是什么消息,得了多少钱,反正今天杀了他,就是“杀鸡儆猴”给整个青州城道上的中下层看的——谁敢再把帮会的消息卖给“兄弟会”,掂量掂量下场。

同时也是警告普通百姓看——这“卖消息”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他们其实已经把削瘦汉子囚禁起来有大半个月时间了,但一直没有动手,就是等着王戈回来,毕竟他们最主要敲打和试探的目标,还是这位小王捕头。

“把他架起来,按着帮规,拔舌挖眼钻耳,九九八十一刀。”高老三走过去,拍了拍那汉子削瘦的脸颊,冷冷道:“若是你撑了下来,那就饶你一命。”

那汉子却是挣扎得更激烈了,开玩笑,八十一刀,就算行刑人有心让他活,都得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每刀的位置和深浅,更何况怎么看高老三也不像是准备放他一命的样子。就算是让他侥幸活了下来,受了八十一刀,又拔舌挖眼钻耳,已经是废人一个,生不如死了。但他的嘴被堵住,四肢又被绳子绑着,挣扎根本无济于事,很快就被绑到了院子里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支架上。

就在这时,院子入口处一阵躁动,高老三有些不悦地看过去,待看清如潮水般散开的帮众中间,那大摇大摆走进院子的两人时,不由得愣住。

第五十一章 变乱

第五十一章变乱

确实,高老三他要处理这削瘦汉子,目的就是要敲打和试探王戈。但不论是他,还是整个青州道上的大佬,现在都没有准备好要直接对上王戈,毕竟说起来,王戈不论是面上还是钱银上,都是礼数周到,从没有冒犯过他们。更重要的是,王戈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是否有他们不知道依凭,都还没有摸清楚。

高老三虽然先动手,出了这个头,但却并不是要直接冒头和王戈硬碰硬,真到了那时候,自然还是要整个青州道上的势力一起发力。

但现在,王戈竟然直接出现在了这里!

王戈没有穿捕头的公服,一身浅灰色的长袍,腰上挂着柄长刀,看起来就和及火帮的中下层帮众没有太大区别。本身他身材就算高大了,站在他后方和他一同进来的汉子,竟然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皮肤黝黑,身形壮硕,看着就像一座大黑塔般。院子里的人基本都认得,这家伙叫钟二牛,力大无穷,也是“兄弟会”的人。

“哟呵,这么多人,挺热闹哈!”王戈一副悠闲自在的表情,就像在逛街一样,还笑呵呵地和边上认识的及火帮成员点头打招呼。

“今天刮的什么风,竟然把‘小王神捕’给吹来了?”高老三站在原地,对王戈抱拳致意道。

乍一看到王戈和钟二牛突然出现,外面负责放风看门的人又没有通报,高老三着实吓了一跳,以为王戈调集了人马,要对他们及火帮下手了。

但在看到那四个负责放风的小子讪讪地跟着后面进了院子,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不论是衙门里还是街面上,如果王戈真的调集大批人手,他一定会提前得到通知。十有八九,是王戈强行硬闯,这几个窝囊废又不敢对王戈、钟二牛动手。

“你们怎么看门的,小王捕头上门,都不知道来通报的?”高老三恼火地斥骂了几句,又有些不满地扫了眼旁边的副帮主、也是要负责对削瘦汉子行刑的披发大汉孙桓,那四个小子都是他的手下,之前自己分明交代过,要派几个机警些的兄弟放风的。只不过现下这种情况,也不好追究,等事情过去后,还是得好好敲打他一番。

果然,听了这话,那四个小子都是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拿眼睛去瞟副帮主孙桓。

王戈笑道:“有什么好通报的,我就是吃完饭散散步,刚好经过这里,听说你们及火帮在聚会,想着和三爷也许久未见了,就来瞅两眼。怎么,没打扰到你们吧?”

来瞅两眼?你当这是你家后院呢?!高老三心下腹诽,他当然不会心王戈的鬼话,这家伙到这来,肯定是得到了消息。得到消息倒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事情本来也不算多隐秘。但得到消息,居然敢亲自登门,而且只带着一个钟二牛。

他想干什么?

青州道上,对王戈的身手也有一个大概的判断,基本就是顶尖三流高手,顶了天也就勉强算个二流。当然,他的手段肯定很多,也说不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帮手,否则也没法逮住那么多江湖有名的大盗飞贼。那个钟二牛也是有一身蛮力,虽然没练什么正统功夫,但哪怕是二流高手,硬碰硬,在他手底下也不是那么容易讨到好。他们这两人一块,若是路上遇见,身边没有十几个好手,高老三还真没信心对得过。但现在不同,这栋宅院可是他们及火帮的老巢,现在可不是十几个好手,而是整个及火帮四五十个核心成员都在,里面也不乏有经验老道的三流高手,副帮主孙桓更是准二流高手,这么多人在一起,明明白白地拉出来,也不怕王戈耍什么手段。

高老三眯起了眼,心头冒起了个念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这里把王戈给干掉?

但他旋即又收起了这个想法,好歹王戈是公门捕头,若能成的话也就罢了,若是万一让他给逃掉,那后患可是不少。他可不想担了最大的风险,最后却给别人捡了便宜。

“小王捕头,我们这里是帮会内部在聚会,您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高老三这话已经是直接在赶人了。

王戈却是依然满脸笑意地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不介意啊,你们聚你们的,我就看看。”说着目光投向那被绑在木架上堵了嘴不停在挣扎着的削瘦汉子,哟了声说道:“这位兄弟是怎么了?”

高老三索性也直接说道:“他犯了帮规,我们正要依帮规处置。”

“噢,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帮规再大,大不过大明律,你们差不多就得了啊?”

高老三冷笑道:“小王捕头,你虽说是公门的差人,但江湖上的规矩也应该懂。江湖事,江湖了,衙门也是默认这个规矩。他是我们及火帮的人,也就是江湖人,他犯了我们的帮规,按江湖规矩,就是要按帮规处置!”

王戈笑着点头:“也是,江湖事,江湖了。不过话说回来,他犯了什么帮规来着?”

高老三对旁边的孙桓使了个眼色,然后冷冷道:“小王捕头,未免管得太宽了。”话语中已是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

王戈却似毫不在意,背着手,向那木架上的削瘦汉子走了几步,打量了几眼,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噢,犯了帮规?那不知道高帮主你睡了帮内兄弟遗孀,按帮规该怎么处置?拿了赌场五百两报酬却跟帮里的人说只有一百两,最后只分了三十两给出力的兄弟,按帮规该怎么处置?面上说着帮火拼死掉的兄弟报仇,背地里却和‘青合帮’谈和,早已许诺好的二十两安家费也不愿给,按帮规又该如何处置?”

“你……”高老三瞪大了眼,一脸惊骇。第一件不用说,肯定是那削瘦汉子卖给“兄弟”会的。但后两件可不是那货能知道得了的,必须是自己的亲信。而更让他惊疑的不是王戈怎么知道这些,而是他怎么敢现在在这里说出来?

高老三心中杀机再起,这小子还真当自己不敢杀他?

王戈却仿佛没有看到高老三充满杀意的眼神,笑着道:“哦对了,你是帮主,帮规只是拿来处置其他人的,处置不到你头上。”

“姓王的,老子给过你机会了。”高老三狞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高老三说罢向着王戈一挥手:“给我把他们俩剁了!”

第五十二章 上位

第五十二章上位

最先行动的,是高老三的四个亲信手下,之前逮住那卖消息的削瘦汉子的,就是他们。但是当四人围过去,被身高马大的钟二牛挡住后,却赫然发现,整个院子里五六十号人,只有他们四个人动了。

四对二,看着好像人数还是有优势,但不论是谁都明白,凭他们四个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加起来都不够钟二牛一个人捶的。

于是,四人气势汹汹地上前,和钟二牛对视了一眼后,又开始讪讪地往后退,然后回头看向他们的帮主高老三。

高老三怒了,破口大骂:“你们都是死人吗?都他妈给我上啊!”

然而偌大的院子里,几十号及火帮的核心帮众,却依然没有人动手,最先冲到钟二牛面前的四人,这时候也已经慢慢退到了高老三的身边。

看到这些人的表情,高老三立刻明白过来,他们怕的不是钟二牛的武力,而是他身后的王戈。

“把门堵住,别让他们跑了,都给老子上!不用怕他,不过就是个捕头而已,衙门的手尾有我兜着!干掉那傻大个我赏五十两白银,干掉姓王的,我给一百两!”高老三发了狠,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定要将王戈给留下来。

然而院子里依旧没什么动静,有几个听了高老三的话蠢蠢欲动想要掏刀子,却被旁边的同伴给拉住,耳语了几句,便又偃旗息鼓。更奇怪的是,听到高老三已经下了这样的命令,王戈依然一副很轻松的表情,右手随意地搭在刀柄上,但看着却一点要抽刀的打算都没有。

这个时候,便是那被绑在木架上堵着嘴的削瘦汉子都感觉到了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停止了挣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老三自然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看向旁边的副帮主,命令道:“孙桓!你上!”这种时候绝不能怂,只能是让帮里身手最强的孙桓带头,只要打起来了,其他人自然会跟着上。

但副帮主孙桓同样不为所动,只是漠然地看着他,那眼神陌生而冰冷。

高老三心直往下沉,如坠冰窟,他已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王戈悠悠说道:“高老三,你猜猜这及火帮里,有几个人没有卖过消息?你再猜猜,这些消息里,有多少是关于你这位帮主的?”

高老三视线往院子里四五十个帮众的脸上扫去,没有一人敢看他。

他又看向孙桓,声音颤抖:“孙桓!你……你背叛我?!”

整个及火帮,任何一个人反水他都不怕,但唯独副帮主孙桓,却是例外。这几年来,高老三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全心全意地捞银子。而帮里那些要拼命、要动手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孙桓。这位孙副帮主不仅是及火帮的第一高手,也带领着及火帮几乎最能打的一群人。

孙桓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屑,又带着丝怜悯和鄙夷,慢慢地摇了摇头:“帮主,当初我加入帮会的时候,每次和人火拼,你都是带头冲在最前面,从来不怂。所以即便你功夫不怎么样,我也服你。”

“可是现在呢?高老三,这下面这么多帮里的兄弟,你能把名字和人对上号的,有一半么?”孙桓连称呼都变了,手中提着那柄本来要对削瘦汉子行刑的狭刃短刀向高老三走去,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你现在只想着怎么捞钱,怎么享受,怎么去拍那些大老爷们的马***里哪还有帮会里的兄弟!”

高老三连连后退,那四个亲信挡在他的面前,但看到提刀走来的孙桓,同样是生不起拼命之心——在及火帮里,孙副帮主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出手也是有名的很辣无情,否则也不会让他来做行刑者了。

而院中的其他及火帮成员,有许多也从怀中掏出了短刃,开始向高老三五人围了上去。

“帮主,我们护着你冲出去!”或许是知道平日里跟着高老三得罪了太多帮里的人,高老三一倒,他们也决计活不下来,那四个亲信这时候倒依然是一副舍命相保的样子。

但已被逼到了围墙角的高老三,却依旧生不起一点反抗拼命之心,慌乱中他看向了依然一副看戏模样的王戈,嘶声喊道:“捕头!王捕头!我要自首!我要自首啊!来抓我,抓我去衙门啊!”

王戈笑了笑:“江湖事,江湖了。”

高老三满脸绝望,他又看向杀气腾腾的孙桓:“不要杀我!你放我走,我离开青州,再也不回来,这及火帮的帮主之位就是你的!你要是杀了我,在这青州城中没有那几位的支持,你也坐不稳……”不过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意识到,孙桓现在可不是没有依凭的人了。

在院子里开始真正流血、事情结束之前,王戈和钟二牛就已离开了。

事实上,今天这事梁博伟一早就安排好了,他即便不出现,也无关紧要,不会改变什么。削瘦汉子死不了,高老三和他在及火帮的死忠一定会被干掉,副帮主孙桓会控制住及火帮。

本来在梁博伟看来,一向低调的王戈,肯定不会想着露面。对付高老三也不适合动用衙门、官差的力量,这样容易带来不好的影响,弊大于利。

但王戈却是一改往日做派,执意要来。今天晚上到这来露个脸,为的不是高老三,而是给整个青州道上释放两个个信号:一,这事是我干的,我也不怕你们知道;二,谁敢来敲打我,我就敲死谁。

作为王戈不在时统管全局的“军师”,梁博伟是不太赞成他这么做的,也很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以他的性格,似乎不应该表现的这么强势。而且这样的话,对他们慢慢发展也不太有利。

当然,即便对自己的智计和眼光都极有自信的梁博伟,一直以来也看不明白王戈在青州做的事情,到底最终目的是什么。不过观王戈行事,加上自己的直觉,梁博伟本能地觉得,他的格局不会小。

所以既然看不明白,那就按着吩咐做好了。

第五十三章 试探

第五十三章试探

这一晚上,对于及火帮而言,无疑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帮主马老三被副帮主孙桓给做掉了,帮会内的前帮主死忠、亲信也被清洗了一波——不过这个人数远比想象中的要少得多。

对于普通青州百姓而言,基本感觉不到什么变化。及火帮的这次内部争斗,太过一边倒,几乎没有什么大规模血拼,持续的时间也很短。而且没有尸体、没有苦主,衙门也不会过问,这便是所谓的“江湖事江湖了”。

但对于道上的人,对于这件事一直保持着关注的人,感受可谓是相当的复杂。及火帮怎么样,高老三怎么样,他们并不是很关心,但那一切发生在王戈现身之后,意味可就完全不同了。

高老三做的事,本就是青州道上几个帮会达成的共识,目的就是要试探和敲打王戈以及他的“兄弟会”。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高老三只是处理一个自己帮派里的小人物,根本都没动到“兄弟会”的边,就直接落了这么个下场。

如果王戈没出现的话,他们或许还会猜测一切都是孙桓的主意,是他觊觎帮主之位,发动的这场内乱。但是既然王戈出现了,那自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谁都没想到,这番试探和敲打,会引来王戈如此强烈凶猛的反应。所有人都在担心,王戈接下来会怎么做。

但奇怪的是,接下来的一天,却是风平浪静。不过越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某些人越是坐立难安。

醉仙楼。

内院小阁楼内。

柳红岩一袭米色镶边长袍,坐在榻上泡茶,看起来闲适随意,修长的手指翻飞摆动之间,浅褐色的茶水注入了洁白如玉的茶杯中。

“郑老,请。”

一只看起来有些枯瘦却有力的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好茶。”坐在柳红岩面前的矍铄老者轻泯了口茶赞道。

柳红岩笑了笑,两手放于膝上,说道:“郑老看起来最近内力修为又有精进,每次见到,都像是年轻了几岁。”

老者捻须大笑道:“‘红姑’不单泡的茶好喝,说的话也是好听呐。但要说这内力修为,小老儿跟‘红姑’比起来,那可差了不止一筹啊!”

两人你来无往地互相恭维寒暄了几句后,郑老看似随意地说道:“‘红姑’可听过昨晚的事了?”

“昨晚的事?”柳红岩诧异反问道:“昨晚发生了何事?”

“昨晚及火帮发生了内斗,副帮主孙桓把帮主高老三给做掉,取而代之了……”虽然明知道她是在装傻,但郑老还是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哦?那这对‘招星堂’,应当是件大好事吧?”柳红岩笑道。

这郑老是青州城最大的本地帮派“招星堂”的长老,同时也是青州有名的掮客,在黑白两道都有不错的人脉关系。所以虽然本身功夫算不上极好,但在青州道上,却有着不俗的影响力。“招星堂”与“及火帮”同属本地大帮派,后者陷入内乱,前者自然有扩张的机会。

郑老却是转而说道:“昨晚,孙桓在对高老三动手前,王戈王捕头也在。”

“怎么,王捕头也动手了?”

“那倒没有。”

“也是,王捕头做事一向稳重,这种帮派内斗,他作为官差当是不会随便插手的。”

郑老忽然说道:“‘红姑’和王捕头,似乎关系不错?”

“郑老这话说的,这青州城,又有谁和王捕头关系不好么?”

“那不一样。”郑老呵呵笑道:“据我所知,王捕头的差事当初都是通过‘红姑’运作得来,想必对‘红姑’,肯定会多几分尊敬吧。”

对郑老的这个说法,柳红岩不置可否,她其实大概知道郑老此来的目的,但她却并不太想搭理。

郑老便又继续说道:“其实就是我们堂主想找王捕头聊一聊及火帮的事,只要王捕头能给一个准信,堂主的意思是,以前及火帮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一切照旧。”

“郑老的意思是,这及火帮的内斗,是王捕头指使的?”

郑老呵呵笑道:“那副帮主孙桓,若是背后没人,便是得了及火帮的帮主之位,又能做得了多久,他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到现在才动手了。”

很显然,他的意思就是孙桓背后之人,便是王戈。

柳红岩笑了起来,郑老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一时间竟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不是她的笑靥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反而让他的目光不敢停留。

“这样的话,郑老为何不直接去找王捕头,而来我‘醉仙楼’?”

“找过了,只是……衙门那边说王捕头今日告假,他府上老仆也不知道主子去了哪,小老儿就想着,他会不会来了‘醉仙楼’,或是……‘红姑’知道他在哪?”

柳红岩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怕是要让郑老失望了,王戈不在‘醉仙楼’,我也不知王戈在哪。”

“那‘红姑’若是见着了王捕头,不知可否替小老儿传个话?”郑老又道。

“爱莫能助。”柳红岩摇头。

看到柳红岩已经开始端茶送客,郑老也不敢再多说,起身告辞。

郑老走后,柳红岩有些好笑地对站在边上的洛姨说道:“看来那小子把他们吓得不轻啊。”

郑老这话里话外的,都是试探的意味,柳红岩很清楚,他来这根本不是为了找王戈——就算他们真找不到王戈,要给他传话,直接在街上找个“兄弟会”的成员就行了,又或者可以去找“梁先生”和钟二牛,而不是跑到“醉仙楼”来。所谓的“传话”,实际是想让柳红岩当中人,否则的话,王戈大概率不会和他们谈。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探她对这事的态度。

柳红岩知道,如果自己让王戈和他们谈的话,王戈一定不会拒绝,但她却不会这么做,因为她很清楚,他们对王戈不怀好意。

其实在“招星堂”、“及火帮”为首的几个本帮派暗地里商量着要敲打试探王戈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但她既没有阻止,也没有通知王戈,便是因为她也很好奇——王戈现在到底有多少实力、他又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坐看两方相斗是一回事,参与其中,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王戈要是真和他们打起来,我们要出手么?”洛姨问道。

显然,太原一行后,洛姨已经下意识地把王戈当成自己人了。她也知道柳红岩要么不出手,只要出手,一定不可能站在王戈对立面。

柳红岩却是笑道:“他连晋王的人都敢杀,手握重兵的藩王都不怕,还会怕青州这些小杂鱼?”想了想,她摇头道:“我看打不起来,那些人没摸透王戈的底,不敢跟他掀桌子,他们背后的那些大老爷们顾虑更多,也不会出手,王戈也不像是要大动干戈的样子,否则以他的风格,早该有动作了。”

说着,似又想起什么,柳红岩看向洛姨:“对了,他昨天说是给珑儿传了套什么心法,你有找珑儿问过了么?”

洛姨点头:“问过了,她不说。”

“噢?”

“说是王戈交代的。”

柳红岩皱眉:“不是说不拜师么,怎么还这么多规矩,难道他还觉得咱们会贪他一个破心法?要不是担心珑儿练岔了伤身,就他那三脚猫的身手,谁管他练的什么武功。”

洛姨说道:“我检查过珑儿的经脉,没问题。”

“珑儿想学武,你怎么看?”

“我教她。”洛姨毫不犹豫地说道。

柳红岩轻叹一声:“若是早知道她要习武,三年前刚接回来的时候,就该教她了。现在才开始,晚了点。不过也好,武功要是高了,容易恃武逞强,练不起来的话,也就不会想着什么快意江湖了。你看‘四海镖局’那位千金,可是没让秦家人提心吊胆。”

“珑儿和她不一样。”洛姨摇头,语气确定地说道。

第五十四章 解构

第五十四章解构

不论是柳红岩,还是青州道上那些记挂着王戈的大佬们,都不会想到,整整一天,王戈都窝在一家铁匠铺里,在叮叮当当地打铁。

而铁匠铺本来的主人姚有田,则亲自守在外面,为王戈端茶送水、打下手。

作为一个有二十年经验的老铁将,他也看不太懂王戈做的事情。但他知道,他和妻儿如今能在青州安顿下来,能有一个稳定富足的生活,全是因为王戈。所以不论王戈交代他做什么,他完完全全地做好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不用问太多。

姚有田带着妻儿初到青州的时候,是流民的身份,每天考虑的只有怎么才能让一家人活下去,若不是遇到王戈,他们一家人或许连在青州的第一个冬天都撑不下去。

铁匠铺的后院,有一个专门的炉子是姚有田按照王戈的吩咐为他弄的,平日里他自己和学徒打铁的地方并不在这,只有王戈过来的时候,才会用这里。

王戈到这来,自然也不是闲得无聊想做铁匠活计打发时间。要将《墨门宝典》中的东西应用到实际中,制造或改造一些机关暗器,不仅需要木匠活,同样也要精通铁匠活。这些东西没法在《墨门宝典》中找到,都是他从小到大,通过各种机会,自己学习钻研所得。当然,也结合了一些来自前世的知识。

费了不少心思从唐简那弄到了五柄飞刀,王戈自然想办法物尽其用。首先,就是要破解出唐门是用什么方法做到隔空施放真气来控制这些飞刀的,其次则是如何让这些飞刀只对特定的真气有反应,破解出这两项来,他便可以给自己的装备进行一次全面性的升级。连设计的思路都已经有了,他相信可以让自己的暗器威胁直接再升两个档次。

至于破解的方法,若是不懂“天外神陨”特性的人,无论武功多高、内力多强,花多久时间都无法破解。但王戈自觉自己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对“天外神陨”特性了解得最清楚的几个人之一了,若说要破解那三柄飞刀上的“真气烙印”,逆向推出唐门用来控制和调教飞刀的心法,那做不到,但他需要的并不是唐门的这种具体心法,而是其中的原理,那破解的方式就很多了,不过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暴力的方法。

那三把唐简耗费了十数年功夫才调教成的“唐门炼魂刀”,直接被王戈给熔炼掉了两把,而两把刀胚,也被他熔掉了一把。

用稳妥的方法,也许需要三到四个月的时间,才能破解出来,但这个方法,长则十几二十天,短的话说不定四五天就能得到结果。反正对王戈而言,这五把唐门飞刀,不论是被唐简调教后的飞刀,还是刀胚,在搞清楚了唐门驭刀的原理后,都会成为他制作新机关暗器的原材料。

一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王戈才带着一身疲惫返回家中,刚脱了衣服准备躺下补眠,铁伯就来敲门,说有个自称“郑仕衡”的老者上门拜访,问他见不见。

本来“不见”两字下意识便要脱口而出,但王戈想起“郑仕衡”这个名字,沉吟了一会,还是让铁伯将人带到前厅,他稍微洗漱整理一下再去相见。

“哎哟,郑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袍的王戈,走进前厅后便大笑着跟那矍铄老者招呼道。

郑仕衡笑着起身抱拳道:“哪里哪里,倒是小老儿这一大早就过来叨扰,吵了王捕头的清梦,才是真的罪过。”

两人寒暄客套了一番,各自落座,郑仕衡便直接道出了来意:“我家堂主久闻‘小王神捕’大名,今日在青萍楼摆了桌宴席,不知王捕头可否赏光?”

王戈笑了笑说道:“我与贵堂主往日并无交情,不知贵堂主找我何事,这心里没底的话,宴席也吃不下不是?”

郑仕衡似乎没想到王戈回得如此直接,微怔了下才又笑道:“王捕头说得哪里话,我家堂主就是想和王捕共饮几杯,顺便聊聊这以后及火帮的地盘……”

王戈也打断道:“郑老这话说的,及火帮的底盘,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应该去和及火帮的新帮主孙桓聊才对啊!”

郑仕衡却说道:“和王捕头聊也一样嘛。”

王戈摇头,正色道:“郑老怕是有什么误会了,虽然前日我恰逢其会,见证了及火帮的新旧两任帮主更迭。但这及火帮的事,自然是他们孙帮主决定,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今后……及火帮如何,孙帮主如何,王捕头都不在意么?”郑仕衡似有所指地说道。

王戈点头道:“及火帮和招星堂之间,那是江湖事,自然按你们江湖规矩处置。不过若是闹得大了,波及到了旁人,有苦主上门,衙门的老爷们发作下来,我自然也不会手软。”说罢,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郑仕衡想了想,起身告辞:“如此,小老儿明白了。”

王戈将郑仕衡送出门后,一时也没了睡意,让铁伯弄了些早饭吃下后,回房打坐,将“凤凰涅槃心法”运行了几个周天,通宵一晚的疲惫立时减轻了不少,看了看天色,已近午时,便换了差服,往衙门里去了。

路上得了梁博伟着人送来的消息,无非是这一天多来,青州道上的各种反应,基本上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像“招星堂”、“及火帮”这种青州城内的本地帮会,王戈还真没太放在眼里。

说到底,这种帮派,即便口中讲着什么义气,实际上也依然还是大部分为了利益而结成的团体。即便人数再多,本质上依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和那些以武功为基础,以师徒或家族为纽带的江湖门派、世家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对付本地的普通老百姓他们很溜,那些人生地不熟的异地江湖客也容易栽在他们的各种手段之下,但是这些“地头蛇”用得很溜的手段,王戈却比他们用得更溜。而他们又没有那些江湖大派所拥有的顶尖高手,以王戈现在在青州城的耳目,他们几乎想做什么动作,他都能提前知道,有所防备。

从表面上看,如今的青州街面、道上格局,和三年前似乎没什么不同,控制地盘的依然还是那几个本地帮会,各帮会间的分界,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实际上,因为王戈和“兄弟会”的出现,底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甚至已经浸入了所有青州本地帮会的“骨髓”之中,有些人已经隐隐察觉,如郑仕衡,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

如果王戈愿意,一夜之间让这些帮会翻天覆地也没什么太大难度,但这些帮会背后牵扯的利益却十分复杂,在那之后要收尾可不太容易。而且太过招摇的话,惹来的就可能是他应对不了的麻烦。

所以眼下这个情况,只是及火帮内部的一点小动荡,看着好像动作凶猛,帮主异位,但实际上于青州道上整体的势力平衡,并无影响。

那记着一堆经过梁博伟提炼和简略过的信息的纸条上,一个名字吸引了王戈的目光——郑仕衡。

上面写着这老头儿昨天去过“醉仙楼”,见过“红姑”。虽然他们聊了什么不得而知,但王戈随便猜也能猜到九成是关于及火帮、关于他的事。不过既然郑仕衡最后还是要亲自登门来邀他,可见“红姑”那边并没有给其什么允诺。

事实上,今天登门的如果不是郑仕衡,是“招星堂”或青州道上的其他人,王戈都不会见。

就像郑仕衡对王戈十分好奇一样,王戈同样对这个老头儿很有兴趣。还没到青州之前,王戈就已经知道这位“招星堂”长老、青州道上有名的掮客,就像“红姑”一样,都是青州城颇有影响力的“地头蛇”。

在青州落脚后,王戈和郑仕衡也打过几次交道,柳红岩给他的感觉是深不可测,惹不起、不敢惹,而这郑仕衡则是八面玲珑且眼光犀利,能看到大多数人看不到的地方,所以最开始他其实是想要收服这小老头为己所用的。但是在对郑仕衡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调查后,他却发现,这小老头的身份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还要复杂,似乎和齐王府有些关系。

王戈还知道,这次青州道上针对自己和“兄弟会”的动作,是由“招星堂”牵头串联,那么这背后大概率就是郑仕衡主使推动。所以他也想要知道,这个老头儿对他做的事和目的有多少了解。

不过从今天早上郑仕衡说的话来看,他对王戈以及“兄弟会”的了解依然有限,一番试探,想要让王戈就着这次及火帮的事情,直接跳到台面上来,成为青州道上势力之一。如此一来,王戈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和地位,但这些利益和地位,同样也会给他更多的束缚,而与此同时,他的底细和实力,亦会更多地暴露出来。

王戈本来所为就不是钱银或所谓道上地位和虚名,自然不会着他的道。不过王戈话里依然明确地肯定了孙桓的及火帮帮主身份,他相信郑仕衡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不会站出来帮及火帮抢地盘、抢生意,但如果道上有人要拿孙桓篡位帮主的事来弄及火帮,那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王戈知道,随着他建立的情报网越来越强大,“兄弟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不论是郑仕衡,还是“招星堂”等青州本地帮会,都不会放下对他的戒心,不会放弃打压和试探他的想法。但他并不在意,对他而言,只要拖延就够了。反正他没有动到那些人背后大佬们的真正利益,不会亲自下手对付他。而等到朱元璋病逝,皇太孙继位,靖难之役发动,在动荡时局下,在大势洪流中,即便是他们背后的那些大佬们,影响也会变得微不足道。

第五十五章 挑衅

第五十五章挑衅

秦木燃一边下意识地转着手边的茶盏,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不算宽敞的厅堂,不过不论是厅内的桌椅家具,各式摆设,还是墙上的字画,楹联挂屏,都是虽古旧,却有品味,有一种书香门第的雅致,让她很难将其与这房子的主人联系在一起。

但整个宅院,就只有一个瞎眼老仆,连个侍女丫鬟都没有,显得颇为冷清,甚至可以说有点阴森。

两天前在门口堵王戈失败,连请客都被拒了,让秦木燃纠结郁闷了好久,本来想着不搭理王戈、不再来自找没趣了,但是两天后,还是拜托杨哲安用四海镖局的名头在青萍楼订了间包厢,而且再次亲自上门来堵王戈,就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哎呀,让秦公子久等了。”一身灰色长衫的王戈从门口走进来,笑道:“其实秦公子找个人知会我一声就好了,这顿青萍楼大餐,我可是期待了两天了,难不成秦公子还担心我会爽约不成。”

秦木燃心里嘀咕着就是怕你放鸽子,面上却是毫无表情,扫了他一眼,起身道:“走吧。”

“哎,既然已经到家里来了,不如我让人送几个小菜过来,就在家里小酌几杯?”

秦木燃愣了下,立刻拒绝:“不行!”然后又补充道:“说好了我要请客就是我请客,青萍楼的包间都已经定好了!”

王戈笑笑,不以为意,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咱们走吧。”

两人一路到了“青萍楼”,秦木燃报上了四海镖局的名号后,就被小二引上了楼。

“今年以来,算上这次,这‘青萍楼’我也就来了两次,两次还都是托了秦公子的福啊!”一边上楼,王戈一边忍不住打趣道。

秦木燃面无表情地说道:“上次是镖局请宴,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王戈笑了笑,心想四海镖局不就是你家的么?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王大神捕呐!”

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王戈抬头看去,只见一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哥在几个同伴的簇拥下由上往下而来。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罗大公子呐?”王戈停下脚步,眯眼笑道,但却没有一点要让道的意思。

这公子哥名叫罗崇,是本地一罗姓富商家的独子,其母严氏是北地某位绿林大佬的千金,因为家里有钱又有势,自小娇惯放纵,在王戈到青州前,经常在城中街上横行。王戈到了青州后,在街上遇到罗崇指使狗腿子打人时,出手教训过他两次,从此以后这小子基本都是绕着王戈走,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今天这是借了谁的胆,竟敢拦在他面前,听这语气,还有挑事的打算?

王戈扫了眼罗崇身边的人,两个表情瑟缩不敢与他目光相接的公子哥,都是罗崇平日里经常一起厮混的青州土著,身旁的随从也大都是熟面孔,除了一人——那是个眼神有些桀骜的年轻人,身材颀长,穿着件灰布直裰,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袖子挽起,露出镶了铜片的护腕,从气息和步态、站姿,就可以看出是练家子,估计身手不差。

这个人,就是罗崇敢跟自己叫板的倚仗?

罗崇却是不知道王戈只是扫了一眼,就已经得出了那么多信息。他倒也不是专程来这里堵着找王戈麻烦,而是刚巧在“青萍楼”吃完饭,在这偶遇。如果是以前,见到王戈这个“大魔头”,他躲都来不及,哪里敢主动招惹。但今天不同,他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年轻高手,想起之前从父亲书房偷听到的事情,心下大定。然后他的目光投到了王戈身后的秦木燃身上,眼睛一亮——好俊的公子哥……哦不!是个小娘子!

罗崇一脸猥琐笑容地说道:“真是没想到啊,王大神捕居然好这口,这兔儿哥不知哪找的,倒是俊俏得很呐,若是……”

他的本意就是想要激怒王戈、羞辱王戈,但他没想到的是,话还没说完,楼梯上的王戈忽然猛踏上两步,侵近身前后,抡起手臂猛扇了他一巴掌。

“贼子敢尔!”与清脆巴掌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罗崇身旁那年轻高手的暴喝之声。虽然从罗崇的态度语气,看出两人之间不对付,但他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扇了罗崇一巴掌,因为没有用到内力,没有提气,没有气机牵引,他一时竟是没能反应过来、及时阻止,这让他羞愤非常,立时便对王戈出手,要把场子找回来。

但同时出手的,还有王戈身后的秦木燃。

王戈扇完巴掌后,没有丝毫停留,向后倒跃了一步。

在王戈双脚落地的同时,一道人影越过楼梯拐角处的栏杆,直接坠落到了一楼大厅。

王戈的目光移到楼梯拐角处,原本罗崇身侧那年轻高手站着的地方,俏然而立的,是一身白衣的秦木燃。而那年轻高手,落到了一楼大厅后,连退了七八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抬头看来,一脸惊骇。

罗崇捂着脸坐在地上,还有些懵,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愤怒刚刚涌起,却又猛然发现,自己倚重的那名年轻高手,已经被王戈带着的那“兔儿哥”一招就从楼上打飞了!他甚至都没看到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而那个一招打飞了年轻高手的“兔儿哥”,正站在旁边,冷冷地望着他。

罗崇被看得心惊肉跳,在同伴的搀扶下赶忙从地上起来,又看向重新踏上楼梯的王戈,捂着的脸颊已经高肿,声音有些发颤:“你……你你们离我远点!我……我我……”本想放几句狠话,但想到王戈的行事风格和那“兔儿哥”的身手,又怕会被打死。

“滚!”

王戈的声音不大,但却让罗崇心头一颤,赶紧和几个同伴狼狈而逃,而被秦木燃一脚踢下楼的年轻高手,此时正神色复杂地望着秦木燃,刚刚那一脚挨得虽然狼狈,但实际上他根本没受什么伤,借势从楼梯上坠下,又退了这么长一段距离,将力道大部卸掉。

不过挨了那一脚,也让他感受到秦木燃那深厚雄浑的内力,根本不是他硬碰硬能够强抗的存在。本来在师门之中,他自觉已是小有所成,以为不遇到那些个江湖成名的前辈高手,在年轻一辈中,不说没有敌手,就算落败,也应该有一番鏖战,却没想到会被人一招碾压。而对方的外貌长相,怕是比他还要少几岁,又是个女子,更是让踏出师门、初入江湖的他,一时间有种挫败感。

“姑娘好功夫,在下天龙山庄薛凌,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师承何处。”年轻人自知不是对手,咬牙抱拳问道。

秦木燃却是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根本不回应他,年轻人愣了下,终是只能讪讪离开,连句狠话都没能放出来。

第五十六章 心结

第五十六章心结

到了之前订好的包厢中落座,伙计上来斟好了茶离开,等着上菜的功夫,秦木燃忍不住问道:“王捕头,怎么随便来酒楼吃顿饭,都能遇到阿猫阿狗堵楼梯找茬,你这神捕的威风看来震不住人呀?”

“什么神捕不神捕的,当捕头嘛,总是难免会得罪些人的。”王戈笑笑摊手,说道:“再说了,那罗崇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人家罗家可是青州的‘地头蛇’,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那你还敢对他动手?”秦木燃说道:“他身边那个被我踢飞的家伙,你可未必打得过。”

王戈笑:“这不是有‘秦公子’在么?”

秦木燃又问:“今天若是我不在呢?”

王戈理所当然地道:“那我就不扇他。”

“我若是不出手呢?”

“那我大不了就挨顿打呗,好歹我也是个捕头,他总不至于打死我吧。就算他想打死我,‘秦公子’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打死吧。”

看着王戈那无赖的笑,秦木燃无语了。

事实上,王戈跟她说的话,倒不全是开玩笑。若是今日只有他自己一人,他有很大的几率会选择避让装怂。

倒不是他真的怕了罗崇和他带的那个年轻高手,纯以功夫身手论,他可能不及对方,但若是真的以命相搏、手段尽出,他相信以他的各种装备,最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在这种情况下暴露自己的底牌,着实没有必要。

而且,他对罗崇出手,其实也不纯是为自己出气。在罗崇说出那些话后,他就知道,身后的秦木燃是绝对不会忍气吞声的。秦木燃功夫很强,但实战经验匮乏,从之前离开太原路上那件事就可看出,她不太懂得收劲和控制力道,对罗崇出手,不说直接打死了,万一打成个重伤残疾之类,事情也会不好办。毕竟罗崇并不会武功,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上是江湖人。而他在这其中,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麻烦终归也会不少。

而现在,他先对罗崇出手,只是抽了个大耳瓜子,看起来肿了半边脸,挺惨的,但不伤筋骨、也不会留疤,那位罗老爷知道了,指不定还得“感谢”自己替他“教育”儿子。而那位跟着罗崇的年轻高手,既然出手,那被秦木燃揍,就是天经地义的了——他很确定,骤然交手,那年轻高手肯定不是秦木燃的对手。当然,若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一对一公平相斗,倒未必会败得这么快。

从太原回来后,王戈曾经问过“洛姨”,“秦公子”的身手水平如何,得到的答案是二流以上,不考虑实战技巧、江湖经验的话,甚至可以说是“准一流高手”,而若单论内力纯厚程度,可能地榜上的大半一流高手都还比不过她。

老实说,在知道秦木燃竟然有“准一流高手”的实力时,王戈也是十分惊讶的。他很清楚,以秦木燃的年纪,能有这种水平的内力修为、功夫身手,除了家学渊源、有个宗师级的爷爷倾囊相授外,自身的天赋也是极其重要。不说其他人了,就是王戈自己,哪怕有秦木燃的出身和条件,同样的年纪下,内力也不可能练到她现在的程度。当然,如果是不设规则、底牌尽出的实战的话,两个秦木燃都要被王戈吃得死死的。

说起来,那位曾被他“暴雨梨花针”误伤的女剑客程浩妍,年龄上和秦木燃应该也差不多,那位的实力同样是深不可测,论内力纯厚,怕是还要强出至少一个层级来。如果说秦木燃是“天才”的话,那位只能用“怪物”来形容了。

“喂,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看王戈半天不说话,盯着自己直看,秦木燃有些心里发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王戈笑了笑:“在想一会吃完了饭,你要是提什么非分的要求该怎么办?所谓吃人嘴短,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秦木燃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放心,不是有求于你。请你吃饭,不过是感谢之前……之前回青州路上……的那件事。”

“哪件事?”

秦木燃皱眉:“就是……那三个跟着我们的人。”

“噢,你是说那三个想对我们不利的马贼啊!这有什么好谢我的,不是你一个人就把他们三个放倒了么?”王戈自然知道秦木燃说的是哪件事。

秦木燃问道:“后来呢,后来你带着他们,去哪了?”

“去追查他们老巢了。”王戈按照当时跟洛姨对好的说辞回答。

“查到了么?”秦木燃追问。

王戈摇头,一脸郁闷地叹息道:“没查到,半路还让那俩小子跑了。”

秦木燃半晌没有说话,王戈疑惑抬头,却见她眯着眼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奇怪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还需要骗你不成?”

秦木燃肯定地说道:“那三个人不是马贼。”犹豫了下,看了眼关着的包厢门,微压低声音道:“他们说自己是晋王府的人。”

“他们诓你的。”

秦木燃慢慢摇头:“王捕头,不要把我当傻子,那三个人的反应,你和洛姨的反应,都说明他们绝不可能是什么马贼。而如果不是马贼,又能让洛姨和你这么郑重其事,专门断后,还能是什么人?”回青州的这一路、回到青州的这段时间,她没少想这件事,越想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怀疑。

王戈微皱眉:“这事,你问过洛姨了么?”

“问过了,她说是马贼。”

王戈笑了:“哎?洛姨跟你说是马贼,你不敢追问,我跟你说是马贼,你就说不信,你这是欺负老实人呐?”

王戈想了想,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事,你就当那是三个马贼好了,就此揭过,也不用再提了。”微顿下又道:“退一步来说,就算你确定了他们是晋王府的人,那又能怎么样?你又能做什么?”

秦木燃少见的没有反驳王戈,因为这个问题,她其实自己也想过了,王戈说的并没有错。

即便是分局开遍大明的四海镖局,即便是她的爷爷大宗师秦天白,也没有办法和晋王府对抗,那是当今大明最有权势的几位藩王之一。何况,这件事,他们也没吃亏。但王戈的话,也让她确定了,那三个人,确实是晋王府的人。

“那两个人,还有那具尸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秦木燃还是忍不住问道。

“吃了。”王戈说。

秦木燃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吓,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王戈在糊弄她。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秦木燃桌下的脚一伸,踢了王戈一下。

王戈笑道:“反正他们没法来找你麻烦就行了。”

秦木燃很想问他是不是把那两个人杀了,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确定晋王府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放心吧。”王戈很肯定地说道。

秦木燃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提到晋王府,王戈话里话外,都没有多少忌惮和敬畏的意思。如果说是一般的江湖人,那还可能说是无知者无畏,但王戈可是公门差人,怎么也不会不明白晋王府这三字代表的意义。而且,他又为什么有把握晋王府的人查不到他们头上来?那三个人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为什么她策马过去,他们会第一时间拔剑出手?

不过秦木燃并没有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因为她也知道,王戈不会回答,而且自己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上菜后,王戈就着“青萍楼”的几道特色菜品插科打诨,引得秦木燃又是忍不住一顿嘲讽揶揄,倒是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不知不觉间,便是秦木燃自己也没有发觉,她对王戈的态度,与初见时相比,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初见王戈时,秦木燃老实说是十分失望的,因为与她想象中的年轻“神捕”、江湖俊彦形象相去甚远,莫名地就是有些生气。所以后来在太原相遇时,下意识的就是处处与他针对,不论他说什么都忍不住要揶揄嘲讽两句,王戈越是表现得没脾气,她就越是忍不住步步紧逼。但她却发现,对王戈的事情知道得越多,了解得越多,越是觉得看不透王戈,特别是回青州路上那“三个马贼”的事情,更是将她之前对王戈建立起来的印象大半推翻。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秦木燃喝了两杯果酒后,似是随口说道。

“问吧。”王戈一边和秦木燃闲聊斗嘴,一边筷子却也没停过,桌上的菜肴八cd进了他的腹中。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筷子停在了菜碟上方,王戈下意识抬头看向秦木燃,看到那张俊秀清丽的脸庞上,竭力掩饰却掩饰不住的不安和忧虑,一下子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在追问那“三个马贼”和“晋王府”的事了。

这位秦家的大小姐,虽然是老宗师秦天白的孙女,自己武功也极好,有着“准一流高手”的身手,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罢了,以她的出身,之前恐怕也很难接触到什么江湖险恶、生命危险,被家人保护得很好。说不定,那日面对“三个马贼”的时候,就是她第一次与人交手见血。

十六七岁的年纪,如果在后世,秦木燃还是个高中生,关注的除了学习外,应该是衣服鞋子偶像演唱会之类的事。别说杀人了,就是杀鸡都未必亲眼看过。

洛姨一口咬定是“马贼”,也不给她再讨论和询问的机会,而偏偏这件事情,除了洛姨外,就只剩王戈知情。涉及到“晋王府”三个字,她应当也清楚不能与他人提起,所以只能一直憋到现在,也难怪今天直接到家里堵王戈,也要把他拉来吃这顿饭了。

能和她谈论这件事情的,确实也只有王戈了。

“那三个人之所以跟着咱们,是想掳走小白龙,他们本来的打算是……”王戈却并没有直接回答秦木燃的问题,而是转而将他从那个晋王府护卫口中拷问出来的信息,精简提炼了一番,缓缓道出。

“所以,若非你突然过去,让他们改变了计划出手,再过一段,他们或许就会带着一队乔装成盗匪的卫所官兵过来了。这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那三个人,不论哪一个,都是死有余辜。别说那家伙是跌落马下自己摔死的,就算是直接被你所杀,那也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剩下那两个,也都被我解决了。他们活着,只是祸害。不仅会祸害我们,也会祸害其他无辜的人。”

“他们……竟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这还有王法吗?”虽然早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王戈所说,知道那些人之前做过什么、又打算做什么,秦木燃依然是抑制不住的惊愕。

“王法?”王戈笑着摇头。

秦木燃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傻——在晋地,“晋王府”可不就是王法吗?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涌起了一股怒火,如果再回到当时,面对那三个晋王府“恶贼”,她说不定会直接把斩杀。

这么一想,忽然间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之前怎么追问王戈都不肯说的事,现在却主动说出来,秦木燃明白,这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结,在开导自己。

这段时间,她只要闭上眼睛,就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想起那天的事情,想起她斩落那三个汉子的情形,想起那个跌落马下撞烂了脑袋的惨像。甚至连做梦,都是在和人砍杀拼斗,血肉四溅,已经在夜里惊醒过几次。

这让她有些泄气,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这江湖。

第五十七章 疑犯追踪(一)

第五十七章疑犯追踪(一)

酒足饭饱后,王戈和秦木燃离开“青萍楼”。

刚到门口,便有一个闲汉模样的人凑了过来,在王戈身旁低声说了几句,王戈点头表示知道后,他便快步离开。

一旁的秦木燃接过酒楼伙计递来的缰绳,正准备离开时,王戈却把她叫住:“‘秦公子’,我刚得到线报,‘顺福客栈’有个可疑人物,你可有兴趣和我一同前往查看?”

秦木燃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于王戈的这个邀请,不过还是欣然答应,和他一同前往“顺福客栈”。

“刚刚那个人,是你的线人?”路上,秦木燃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

“可疑人物,是不是官府通缉的凶犯?”

“还不知道。”

“我们去了后,是直接把那可疑之人擒下审问?”

“不,先看看。”

王戈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邀请秦木燃一同去调查后,她身上的沉闷之气消散了不少,整个人都处于兴奋和好奇之中。

今晚的一番交谈,让王戈知道到了秦木燃这段时间的心结,也感受到了她的沮丧——所谓的快意江湖,显然和她原本的想像有些偏差。但实际上,她不论是自身的武功、天赋还是出身背景,在江湖上都是最顶尖的那部分存在。所以,王戈准备用他的方式,带秦木燃接触一下真正的江湖。

“顺福客栈”在青州城中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客栈,往来住宿的有不少江湖人物。

到了客栈后,跑堂的伙计立刻凑过来,讨好地道:“王捕头来了。”

王戈点点头,视线在大堂里扫了一圈,目光锁定在角落中一个略显佝偻、自斟自饮的瘦小身影上,带着秦木燃向那边走去,手中银角一抛,吩咐道:“上两碟特色小菜,再拿壶好酒过来。”

伙计哎了一声,接了碎银,去准备酒菜了。

秦木燃跟着王戈坐到那佝偻身影的对面,好奇地看着这个约莫四五十岁、头发半白的干瘦老汉,心下疑惑,这就是王戈说的那个“可疑人物”?

老汉已经喝得微熏,看到王戈后,怔了下,便要起来行礼,但被王戈抬手拦下。

“说事。”王戈简略地说道。

老汉连忙压低声音,凑近王戈,一脸鬼祟地说道:“是今日午后来住的店,盈字号上房,独身一人,背着长剑和包袱,看样子赶了远路……”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道:“戴了人皮面具,而且是高档货,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王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谓“戴了人皮面具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当然是扯淡,但戴着人皮面具,肯定是不想被人认出原本的模样。这样的人,确实有很大几率是在躲避追杀或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泛泛之辈——否则用不起人皮面具这种东西。

秦木燃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那人戴着人皮面具的?”这老汉看着干瘦苍老,穿着也邋遢破旧,若是往街边角落一坐,直接当乞丐也没有一点违和。她没亲眼见过人皮面具,但也知道这是最高级别的易容道具,需要根据不同的使用者面部单独定制,耗时极长,制作繁杂,每一张都是价值不菲,能在短时间内就让人变换容貌,十分贴合,没有普通易容物表情僵硬不自然的缺点,甚至摸起来触感都和正常面部皮肤没多大区别,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看穿。

老汉嘿嘿笑道:“这位姑娘,你别看老许我现在这副模样,想当年,这山东道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时候伙计端着酒菜上来,老汉立时住了嘴,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把酒壶“抢”过来,急不可耐地倒了满杯,然后一饮而尽,舒爽地长出了口气。

王戈让伙计把找的铜钱给老许,说道:“如果那人是在册的通缉犯的话,回头还有你的好处,现在你把那人的模样详细地跟我说说。”

老许点头哈腰地收了钱,回忆道:“个子很高,和您差不多,穿湖蓝色长衫,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面上无须,细条眼,高颧骨,鼻子很挺,嘴唇薄,脖子和手上的肤色要比脸上略白些许,手指修长白净。哦对了,他跟伙计打听过‘醉仙楼’的‘谢大家’,还提起了青州府几个州县有名的花魁、名媛。”

王戈沉吟片刻,喊来客栈伙计,让他去跟盈字号房的客人说,官府过来例行检查路引。

要在城里的客栈入住,肯定是要有路引的,这是规矩。从洪武十四年朝廷开始编制户籍黄册后,普通百姓没有一定理由,是不能离开户籍所在地的,若是离开,必要带着路引。当然,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对策,各种假路引、冒名路引几乎是人手一份,一般蒙混过关都没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塞点钱银意思下。不过站在王戈的角度,要针对某个外地江湖人的话,路引确实是个好借口,基本一查一个准。

不过若非今天带着秦木燃,他也不会采取这么直接的方式,而会先用其他的方式,确定那盈字号房客人的身份,若确定是海捕文书上的人物,再用围堵或是下毒的方式将其擒下,甚至从头到尾都未必会亲自出手。

王戈、秦木燃跟着伙计上楼,看着伙计敲了门,对里面唤了几声,却没有任何回应。两人同时皱眉,对视了一眼,王戈上前用刀拨开了门闩,进去一看,房间空空,哪里还有人在,连行李都已不见。

伙计一脸懵逼:“这……这位客官中午回来的,我还来给他送过饭菜,并未见出门啊!”而且这房门还是从里闩着的。

秦木燃走到窗边,将虚掩的窗户推开,上下左右扫了眼,回头对王戈说道:“跳窗走的?难道是看到我们进客栈,知道是冲着他来的?奇怪,你又没有穿差服,难道他认得你?”

说着,她不由得有些兴奋:“做贼心虚,这厮果然有古怪,说不定真是个通缉要犯!”

秦木燃看到王戈将伙计打发走后,在房间四处查看,奇怪地跟在身边,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这房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忍不住问道:“他有留下什么东西么?”

“当然。”王戈说着,摸了摸盆架上挂着的毛巾,感受了下湿度后,将其取了下来,小心地包起。又去床上检查了一番,将床单直接卷起。

秦木燃更奇怪了:“这毛巾、这床单……是客栈的吧?”

“是客栈的,不过他用过。”王戈说道,“这就足够让我们找到他了。”

秦木燃依旧满腹疑问,但王戈没有再跟她详细解释,两人离开房间,与“老许”打了声招呼后,出了客栈。

第五十八章 疑犯追踪(二)

第五十八章疑犯追踪(二)

“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明日再来?”站在客栈门口,王戈回头问道。

秦木燃愣了下:“你不是说有办法找到那家伙?”

“也不差一晚上,你要是彻夜不归,怕是杨总镖头放心不下吧。”

“没事,我让人回去跟他说一声。”秦木燃现在正在兴头上,自然不愿意回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王戈:“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这话乍听起来有些好像有些装逼,但王戈却知道,以秦木燃的出身背景,倒确实有资格说这话。

“你是说你四海镖局秦大小姐的身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戈摊手:“这难道是什么秘密么?你是女儿身,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至于你是秦老宗师唯一的孙女,不说其他的,单看杨总镖头对你的态度也能猜出一二。”

秦木燃无语,刚刚她一听王戈的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若只是四海镖局一个普通的镖头,没出镖的情况下,就算晚点回或一晚不回,作为分局总镖头的杨哲安也不至于“放心不下”。何况已经是不止一次,有人当着王戈的面叫她“姑娘”了,但王戈却从来没对此发出过任何疑问,她早该觉出古怪来。

在江南的时候,街上经常可以见到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俊俏公子哥,长衫、折扇、佩剑、白马,看起来潇洒俊逸,其中甚至有些比男装的秦木燃看着还要“漂亮”,所以她并未觉得自己的装扮有什么问题,甚至还专门取了个男性化的假名——秦浩丰。想要以这个身份,来与人结交,行走江湖。

但来青州的这段时间,她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这身装扮,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那你是故意装傻?”秦木燃皱眉道。

王戈笑道:“谢大家、沈小姐、周姑娘她们不也叫你‘秦公子’么?既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叫‘秦浩丰’,那便是希望我们叫你这个名字了。当然,你若是想让我叫你秦姑娘,我也无所谓。”

秦木燃翻了个白眼:“还是叫我秦公子吧。”

两人又走了一段,秦木燃发现王戈竟然带着她又回到了今晚吃饭的“青萍楼”,疑惑道:“我们要找的那家伙到‘青萍楼’来了?”

王戈摇头:“不是,今晚吃的那个酱肉包味道不错,我来打包几个。”

秦木燃一阵无语,现在不是在追查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可疑分子么,他居然跑来买包子?

“‘青萍楼’不让打包!”秦木燃鄙视道,“你要是喜欢吃,等找到那个人皮面具,我再请你来吃一顿。”

王戈笑道:“我自然有办法能打包。”说着,对“青萍楼”外不远处一面摊边上的闲汉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快步奔了过来,双手接过王戈扔给他的一块银子,听了几句吩咐后,便钻进了“青萍楼”中。

用正常的方式,“青萍楼”自然不会同意打包,他们老板定下的规矩就是如此。不论是青州知府还是齐王殿下,都不会例外,更不用说他这小小一个捕头了。当然,如果是齐王殿下或知府大人在家要吃青萍楼的酒菜,青萍楼不会外送酒菜打破规矩,却会直接把厨师派到他们府上去,甚至连食材都会准备好一并送去。王戈自然没有这个面子,他也并不需要青萍楼的大厨给他做一桌席面,他只需要几个青萍楼秘制的酱肉包而已,这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王戈对一脸不满的秦木燃笑道:“可不是我自己贪吃,咱们要找到那人,这几个包子的作用很关键。”

秦木燃满眼怀疑,找人需要包子?

没过多久,那拿了王戈银子的闲汉从“青萍楼”旁边的小门中出来,把手中提着的食盒交到他手上,连之前王戈给的银子也一并还了回来,谄笑道:“除了大哥要的酱肉包,还有几样‘青萍楼’的特制凉菜,都是专门新做的。厨房的小六是我本家兄弟,知道我是替大哥跑腿,没要好处,当是孝敬大哥的了。”

王戈笑了笑,接过食盒,却没收回银子,对他道:“小六是吧,我记下了,银子你留着,找时间请他吃顿饭吧。”

这个闲汉是“兄弟会”的成员,王戈知道他跟那个“小六”关系肯定很不错,否则不可能这时候提他的名字。

得了王戈的话,闲汉一脸欣喜的回到了面摊旁,他知道,“小六”要进“兄弟会”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看到王戈将食盒与客栈打包来的被单、毛巾等物都挂到了她的坐骑鞍背上,秦木燃不由问道:“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用这些包子,去找那个‘人皮面具’?”

“你还记得离开太原前,‘怜花楼’发生了一起盗案么?”

秦木燃回忆了下,点头道:“记得,是唐简所住的‘添香阁’,他们还找了衙门的人来查,不过好像一直到离开前,都没有查出什么来。怎么,这个‘人皮面具’,和太原那件盗案有关?”她自然不会想到,那件案子的“罪魁祸首”就是她面前这位青州神捕。

“和案子没关系。”王戈说道,“唐简他们从衙门里找来帮忙的,是一位叫瞿镐的捕头,那位捕头养了几条追踪犬。”

秦木燃马上反应过来:“所以,我们也要找追踪犬去追那个‘人皮面具’?难怪你拿了房间里的毛巾、床单,是要给追踪犬闻他的味道?”说着看向马背上的食盒,恍然道:“你专门搞来‘青萍楼’的酱肉包,是要喂狗?”

王戈一脑门的黑线:“什么狗还需要拿‘青萍楼’的酱肉包喂?哮天犬么?”

秦木燃嘀咕:“是你说找那‘人皮面具’,需要这包子,又说追踪犬什么的……”

“我们不用追踪犬,用的是其他方法。不过这方法,需要人帮忙。”

王戈所说,要寻求帮忙的人,便是小巫医南香了。

在刚刚当捕头的时候,王戈办一些案子,也曾找过猎犬来进行气味追踪,寻找嫌犯或物品,但后来和南香关系亲近后,他就不再用这种方式了——因为南香给他提供了更高效好用的方法。

第五十九章 疑犯追踪(三)

第五十九章疑犯追踪(三)

带着秦木燃到了南香住的小院外,王戈让她在外面候着,自己带着食盒与打包的被单、毛巾走进院子。虽然他现在和南香的关系比较好了,但小巫医本质上,性格还是比较孤僻的,不擅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

而且,有些事情他暂时也不想让秦木燃知道。南香身上的秘密太多,虽然没有问询探究过,但也可以猜到,她的出身怕是非常不简单。

看到王戈敲了会门后,居然直接提着东西翻墙而入,秦木燃目瞪口呆,心里猜测着这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小院里住着什么人,王戈又准备如何请对方帮忙找那“人皮面具”。越是和王戈接触,越是发现,这家伙行事各种出人意料、特立独行,不单和她想象中的“神捕”形象不一样,也和一般的公门差人完全不同,甚至和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宅院中,王戈翻墙而入后,很自来熟地推门进屋,果然小巫医和他所预想的一样,正守在小炉前熬着一罐不知名的汤药。若是在王戈所在的后世,南香必然也是个天天待在实验室、沉迷研究的技术大神、资深宅女。

王戈知道他敲门的时候,这丫头一定已经知道自己来了,甚至可能他和秦木燃刚踏入巷子,她就知道了,只是懒得动弹而已。

不过他进屋后,南香却是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眼睛有些发亮,直直地盯在他左手提着的食盒上。

王戈不由笑起来,小吃货闻到香了。

只要来找南香,不论是来看她,还是来找她帮忙,王戈基本都会带点吃的来,小丫头虽是个吃货,但也不是很挑食,不用什么山珍海味、稀世美食,路边档的小吃、老字号的卤味就能满足。不过王戈也都是尽量找自己觉得味道不错的东西带来给她,味道越好,越能愉悦小巫医的心情。

像今天他第一次尝到“青萍楼”秘制酱肉包,以他两世为人的体验,这也是能排得进前十的美味,非常有特色。他非常肯定这酱肉包一定会合南香的口味,所以过来之前,会特意去找人从“青萍楼”中弄一笼出来。

“给你带了点夜宵过来。”王戈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包子和小菜摆出来:“这个酱肉包味道很不错,晚上我刚吃过。”

南香擦了擦手,拿起一个酱肉包咬了一大口。

虽然小巫医一句话都没说,但从她微眯起的眼睛,和咀嚼时鼻中发出的微微哼声,王戈就知道,这酱肉包很合她的心意。

三两口就吃掉一个包子后,南香看向王戈放在旁边的大包裹,问道:“是啥子?”

“要找个人。”王戈也没有详细介绍那“人皮面具”的信息,反正南香肯定也不关心。

南香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走到屋里一个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架子上,拿过一个小罐走回来。

王戈将包裹打开,让南香将罐子里的一只小虫倒到了从客栈带过来的床单和毛巾上,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南香将虫子重新收回罐子,然后看向王戈。

王戈很自觉地伸出左手,让南香将小虫倒到了他的手背上。

那如芝麻粒般黑乎乎的小虫,一落到王戈手背上,就开始往他皮肉下钻,一阵微微刺疼从手背上传来,画面看起来有些惊悚诡异,但王戈却表现得很平静,显然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黑色小虫身体钻了一半在他手背中便停了下来,乍一看,就像一个黑痣。

王戈知道,这小虫其实是一种“寻踪蛊”,在收集了目标留下的物品上残存的气味后,寄居于追踪者皮肉中,吸食追踪者的血液供能,来进行追踪。如果追踪者的移动方向和被追踪目标所处的方向不同时,蛊虫便会撕咬追踪者的皮肉,以此来帮主追踪者确定追踪方向。

这种“寻踪蛊”的追踪范围和准确度,远不如他之前在太原时给“小胡子”下的那种追踪蛊,但胜在不用事先在目标上上种蛊,只要有目标近期使用过的东西,就可以追踪,十分适合办案时调查循迹,要远比追踪犬来得强得多,而且在人群稠密的城镇中,也不会受到其他气味的干扰影响。王戈靠着南香给她的“寻踪蛊”,已经成功追到过数个藏匿城中的贼盗了。理论上而言,只要追踪者的血没有被蛊虫吸食光、被追踪者没有超出追踪范围,这个“追踪”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出了院子,王戈看到秦木燃正扒在墙边往里探,对她招了招手:“这里面的主人不爱和人接触,所以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

秦木燃见他空着手出来,食盒与从客栈打包的床单、毛巾都已不在,不由问道:“已经追踪到‘人皮面具’的位置了?”

王戈亮了下手背:“他跑不了了。”

小巷内光线昏暗,仅靠月光,根本看不清王戈手背上有什么,秦木燃一脸疑惑,不明白王戈的意思。

王戈把手凑到秦木燃面前,说道:“是‘寻踪蛊’,只要那小子还在城中,我们今晚就能把他找到。”

秦木燃看清手背上那个黑痣般的小点是只活生生的蛊虫后,吓了一跳,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它……它长在你身上?”从她听到过的关于蛊虫的江湖传闻,无不是恐怖而神秘的,何况女子天生就对虫子有种恐惧感。

“不是长!是暂时寄居在我身上,如果我们追踪的方向不对,它就会咬我。”王戈解释道。南香是巫医的事,城中知道的人很多,这点倒不需要隐瞒。

两人一边走,王戈一边给秦木燃普及了一下“寻踪蛊”的基本知识,让她不再那么忌惮他手背上的那只蛊虫。

已经接近四更时分,因为“夜禁”,路上不见半个行人。王戈有捕头的身份,缉盗捕贼的由头拿出来,就可以应付巡检司的人。

两人沿着街边步行,速度不快,如散步般,不时还要停下来确定方向。夜里马蹄声特别明显,即便是牵着慢行也不管用,所以王戈让秦木燃把马寄在了一家客栈中。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这追踪的过程并没有秦木燃相像中的有趣刺激,而是十分地枯燥无聊,以这种行进速度,她甚至怀疑他们找到明天都未必能找到那人。

秦木燃打了个哈欠,有些疲累地问道:“要是找到那个‘人皮面具’,只是个普通江湖人,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怎么办?”

“那就要看他的态度了,若是他有理由能说服我,那我也不会为难‘好人’。”王戈说道,事实上,他认为那“人皮面具”是“好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人会跳窗而走,很大可能是察觉到老许等客栈里的人对他的窥伺,若真是行事磊落、名门正派出身的人,不会是这种反应。

“你经常用这个……‘寻踪蛊’追捕犯人么?”秦木燃又问道,这追踪过程实在有些无聊,而且完全帮不上忙,除了找话和王戈闲聊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那倒不是。”王戈说道,“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靠线人。”事实上,如果今天不是要带着秦木燃的话,他也不会找南香动用“寻踪蛊”,而会采用更保守的方式追查。一方面是因为要让秦木燃看得到“结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秦木燃这个“准一流高手”在身边可以让他采取更“直接”的追查、缉捕方式。

王戈忽然转了话头:“你有没有听说过,‘凤蝶公子’?”

秦木燃皱眉:“你是说那个大淫贼?‘正道诛杀单’上的那个?”

第六十章 捕蝶(一)

第六十章捕蝶(一)

所谓“凤蝶公子”,是近几年在南方出现的一个臭名昭彰的采花大盗,已经有不下三十位良家女子遭了他的毒手,而且从不留活口,手段极为残忍,是“正道诛杀单”上排名靠前的大恶人。

王戈感觉到手背上的疼痛,停下了脚步,换个方向继续前行,一边说道:“不错,就是那个‘凤蝶公子’,他不仅上了‘正道诛杀单’,衙门也早就发过针对他的海捕文书了,甚至还有他的画像。”

秦木燃有些疑惑,不知道王戈为什么会忽然提起那个淫贼。

“不过公门中人都知道,那个画像的作用很小,因为‘凤蝶公子’至少有两张‘人皮面具’,可以乔装易容,改换面孔。而他本身的真实面目,至今还未有人知晓。甚至他的真实名姓,出身,都没人知道。”王戈继续说道。

听到“人皮面具”四个字,秦木燃就算是反应再迟钝,也明白到王戈的意思了,瞪大眼惊奇道:“你是说……我们在找的这个‘人皮面具’,就是正道诛杀单上的大淫贼‘凤蝶公子’?!”

因为突然加高音量,秦木燃的声音在深夜中显得格外响亮,前面的王戈停下脚步回头瞪了她一眼,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缩了下脖子,抬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你确定我们在追踪的那个人,就是‘凤蝶公子’?就因为他也戴着‘人皮面具’?”秦木燃压低了声音追问道。

“官府虽然不知道‘凤蝶公子’的真面目,却知道他至少有两张‘人皮面具’,而且知道他这两张‘人皮面具’的长相,已绘成人像。其中一张,之前曾张贴各州县府衙外,悬赏缉捕,而另一张,则只有公门中人能够翻看。如果‘凤蝶公子’并不知道他这张‘人皮面具’的样貌已经被官府知晓的话,便有很大可能依旧戴着它招摇过市。按老许的描述,那个‘人皮面具’的长相,和‘凤蝶公子’第二张‘人皮面具’相似度很高。”

王戈继续说道:“这人皮面具,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而且,一个月前,‘凤蝶公子’疑似在淮安府出现过,与一桩命案有关。若是如此,现在出现在青州,也算合理。”

听到这里,虽然王戈依然说的只是“猜测”,但秦木燃却已经认为他们要追踪的“人皮面具”就是那个大淫贼“凤蝶公子”了。

“不好!你那个线人……老许……不是说,他跟客栈的伙计打听过筱柔姐?筱柔姐此时岂不是有危险!”秦木燃惊道。

王戈摆了摆手:“此人犯下累累血案,至今未落网,甚至连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甚少,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具体来头,可见其行事谨慎小心。这一点,从他离开客栈,也可见一斑。这样的人,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对谢大家下手的。”

事实上,他还有一层话没说,若是那疑似“凤蝶公子”的家伙,真的跑去“醉仙楼”对谢筱柔下手的话,很大概率,会被洛姨和柳红岩给擒住或干掉,甚至谢筱柔都有可能一对一将其拿下,那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居然敢对筱柔姐动歪心思,就罪该万死了!”秦木燃咬牙切齿地道。

王戈却是道:“这‘凤蝶公子’,犯下这累累血案,可能并非是贪花好色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

“从官府的卷宗记载来看,那些确认或疑似被‘凤蝶公子’所害女子,虽然最终死因各不相同,但她们的尸体,有很多共同点。”王戈没有具体跟秦木燃说有哪些共同点,而是直接说出了结论:“我之前和一位公门中的前辈讨论过这件事,他的看法是,这‘凤蝶公子’,很可能练了某种采阴补阳的阴邪魔功。”

“竟有如此丧心病狂的魔功!”秦木燃对王戈的判断还是十分信任的,相信他既然说出这样的猜测,一定是有足够的依据,目光带火地望着王戈说道:“若那‘人皮面具’真的是‘凤蝶公子’,我们一定要抓住他!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青州!”

王戈点了点头:“放心吧,他跑不了的,若遇见了,不要手软就行。”

其实他本来并不打算将那“人皮面具”可能是“凤蝶公子”的事告诉秦木燃,更没打算将他对“凤蝶公子”的一些猜测说出来,但看秦木燃的状态,似乎受之前那件事的影响比较大,他有些担心这位秦大小姐再遇敌时,会不会矫枉过正,变得缩手束脚。在身手相差不多的情况下,这种心态很容易会为人所趁,万一秦木燃要是跟着他查案的时候被杀或受重伤,那四海镖局和秦老宗师的怒火,毫无疑问会降到他头上。

不过现在看到秦木燃这咬牙切齿的模样,想来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两人一路按着寻踪蛊的指引,从西城走到了东城,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起初秦木燃还能依靠着对查案的新奇感,对“凤蝶公子”的憎恶愤慨感而保持着高昂的情绪,但很快,这种枯燥无聊又缓慢的追踪,就让秦木燃有些倦意难耐了。虽然她内力深厚,就算通宵一晚上不睡,也不会有丝毫问题,但精神上的倦怠,却是很难抑制。

秦木燃看着走在前面,没有表现出丝毫疲态的王戈,心下不由得有些佩服。

王戈忽然停住了脚步,有些出神的秦木燃没刹住,一下撞到了他的背上,揉了揉鼻子,忍不住要开口抱怨,却发现嘴巴被捂住了。

秦木燃瞪大眼,然后借着月光看到转过身来的王戈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指了指他们身旁的院墙。

她马上明白王戈的意思——他们在追踪的那个人,就在里面。

“确定他就在这里面么?接下来怎么办?”秦木燃立时倦意全无,目光炯炯地看着王戈,低声问道。

王戈点头:“按寻踪蛊反馈的感觉来看,他距咱们的距离很近,十有八九就在这宅院中没错了。我进去探一探,你守在外面,如果他要逃跑的话,你就把他拦下来。”

秦木燃犹豫了下,忍不住道:“你没问题吧?要不要我和你一块进去?”按王戈所描述,若那“人皮面具”真是那个正道诛杀单上的“凤蝶公子”的话,身手怕是不会比王戈弱。

“放心。”王戈没有说太多,直接翻墙而过,轻轻跃入院中。

第六十一章 捕蝶(二)

第六十一章捕蝶(二)

这是个不大的宅院,王戈刚一靠近屋门,就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面上不露声色,却是缓缓地抽出了随身带的短刀。

屋内发出些微动静,然后是窗门开动的声音,但王戈并没有马上冲进去,而是微等了片刻,才拨开门闩,推开屋门。

王戈依然没有立刻进入屋内,而是微侯了一会,才缓步而入。

王戈拿出火折点燃蜡烛,亮起的烛光将屋内的景象展露在他面前,地上是五个被捆坐在一起的、年龄性别皆不同的人,最长的应有四五十,最小的还不满十岁,显然是一家人。但五人此时都已没了气息,俱是被人扭断了脖颈。旁边一扇窗户打开,深夜的寒气不断涌入屋内。

王戈目光梭巡,到了里屋,卧床上又是一具尸体,隐约看出是个年轻妇人,身体**,两眼瞪大,鼻子和嘴角边流有血迹,死相凄惨。

王戈脸上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似乎对这个场景并不吃惊。他走过去拉过被子将妇人的尸体盖住,扫了眼那扇打开的窗户,然后端着烛台去把院门打开,对守在门口的秦木燃说道:“进来吧。”

“这宅子的主人家呢?”秦木燃奇怪地问道。

“都死了。”王戈说。

秦木燃愣住了,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讷讷道:“是……是谁干的?”

“已经跑了。”王戈说。

秦木燃还想问什么,却忽然发现,王戈护着蜡烛的手,正对着她怪异地摇着,愣了一下,看过去,只见在被风吹得摇曳欲灭的烛光下,王戈手背上那个原本黑痣般的小点,涨大了一圈,而且变成了暗红色,看着极为诡异。

秦木燃又抬头看王戈,只见他对自己眨了眨眼,又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屋子,立时意识到了——他们追踪的目标还在!

看到秦木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后,王戈便和她一起进入了宅院。

虽然从未有人见过“凤蝶公子”真面目,但从其过往犯下的案子、行事风格,王戈也可以推断出其心性残忍多疑、狡诈奸猾,而且六识极为灵敏。所以王戈对于自己刚进宅院就被察觉,并不意外,但屋内那窗户开阖的声音,却显得太过明显,以至于有些刻意了。

王戈本以为“凤蝶公子”会在他进屋的时候就偷袭,若是如此,他有把握直接让对方“翻船”。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凤蝶公子”并没有出手,甚至在他于屋中梭巡一圈后,依然没有现身。

从“寻踪蛊”的反应来看,“凤蝶公子”也没有离开,依然还在这宅院中,只是具体位置不知。既然他不出来,那王戈就只能主动“揪”他出来了。

王戈对秦木燃做了个手势,正准备进入屋内时,秦木燃忽然停住脚步,仰头看向屋顶,杏目圆睁,娇叱一声:“畜牲!别跑!”

秦木燃直接一跃上房,王戈嘴巴刚张开,喊都喊不及。他却没有秦木燃那样的轻功,只能是借着院墙一个折跳才上了房顶。

当他站到房顶上时,只看到秦木燃追着一个黑影,在一片房屋院墙之上几个纵跃弹跳,消失在夜幕中。

以这两人展现出的轻功水平,王戈若是直接追,自是决计追不上的。不过他倒也不怕让“凤蝶公子”跑掉,有“寻踪蛊”在,只要不出青州城,早晚是会被追到的。

但秦木燃只身追了上去,却让王戈有些担心。

他不担心秦木燃追不上,反倒是担心她追上了——又或是“凤蝶公子”故意让她追上。

以过往资料、曾和“凤蝶公子”交过手的江湖中人的言论来看,这个位列正道诛杀单上的淫贼,真正身手武功并不算极高,应当比不过秦木燃。不过“凤蝶公子”本身擅长的就是易容伪装、轻功隐匿、毒药暗器,真正的江湖实战、搏命厮杀,也从来不是什么公平对决,偷袭、暗算、下毒等阴招多得是。秦木燃稍有不慎,怕是就会着了他的道。

王戈这时候却是有些后悔带着秦木燃这个“免费打手”来追“凤蝶公子”了,这位大小姐要是万一折在这淫贼手里,他被四海镖局和那位秦老宗师问责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王戈没有马上按着“寻踪蛊”的指引追上去,而是站在房顶上,眺望两人离开的方向,脑中飞速勾勒出这片街巷的简图,判断“凤蝶公子”最有可能的逃匿方向——虽然有“寻踪蛊”在手,他肯定能寻到“凤蝶公子”的踪迹,但若是按之前那速度,秦木燃和“凤蝶公子”交手的话,他根本赶不上。

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判断后,王戈点燃一个报信烟花,一颗红色烟火飞速升空,并不像节日时的烟花那般灿烂,但在深夜中却已足够显眼。这是给差人们的信号,巡检司和衙门里的捕快看到后,便会派人往这个方向查探。王戈将这栋宅院院门大开,差人过来后,自然会察觉异常,进来查看。

等看到尸体后,四邻惊动,差役汇聚,这片区域必然嘈杂喧闹起来,也是逼得“凤蝶公子”往人少僻静的区域逃,近一步帮王戈缩小预判的范围。

……

黑夜中,青州城东,秦木燃带着一道道残影,飞速在屋顶墙沿间,跳跃疾掠。她的周身泛着一层淡淡的白雾,这是内力运转到极致的表现,残影也正是因此而来。

秦木燃的轻功相较于她的武功水平、练功天赋而言,并不算十分出色,但她的内力实在强悍,能够支撑她将身法运用到极致,并一直保持这么高的强度,所以当她的气机锁定住那藏在屋顶的身影后,虽然没法迅速追上,却一直没有被真正甩开。

王戈对“凤蝶公子”的那番介绍,确实是直接激起了秦木燃的怒火,再加上刚刚又杀了那屋内的一家人,更是佐证了王戈的话——“凤蝶公子”残暴冷血,根本不能算人。

所以现在秦木燃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那个凶***贼,杀了他!

这时候,她已经忘了考虑,自己是不是打得过那个淫贼。

忽然,秦木燃脚步放缓,眼中有些疑惑,她的气机失去了对那淫贼的锁定,这一瞬间,那淫贼于她而言,完全失去了踪迹。

但很快,她的气机再次感受到牵引,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翻,从屋顶上翻跃而下,下一刻,一道银光掠过她原本站立的地方。

落地后的秦木燃立时回头,借着月光,看到了站在屋顶上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气机反馈来看,正是她一路紧追的淫贼。

“这位女侠,缘何一直追着在下不放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那人摊着手,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说道。

第六十二章 捕蝶(三)

第六十二章捕蝶(三)

秦木燃扫了眼四周,发现这是一片因为失火而被废弃的院落废墟,屋舍半塌,杂草丛生,附近一整片似乎也都是如此,寂静漆黑。也难怪那淫贼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停下来,动手偷袭。

“‘凤蝶公子’!你不要在那装傻了,刚刚那一家人,难道不是你杀的?”秦木燃喝问道。

“真是冤枉,在下只是碰巧路过啊,并不知道女侠所说的一家人是谁杀的,也不知道什么‘凤蝶公子’。”那人依然是叫屈道。

“若是没干什么亏心事,为何要跑?你说你不是‘凤蝶公子’,那你可敢报上名号?”秦木燃心里其实已经认定这家伙即便不是“凤蝶公子”,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根本不在乎他的名号。只不过刚刚几乎是本能下意识反应地紧追而来,没有考虑太多,现在被伏击偷袭后,却是想起王戈来,想要拖延一会,等待王戈赶来——她现在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定能将这淫贼留住。

那人站在屋顶上却是一声长叹,似乎被秦木燃怀疑很是受伤,一边伸手往怀里掏,一边说道:“既然女侠对在下有如此误解,那在下就将路引交给女侠勘验,以证明清白……”

话还没说完,那人已是将怀中掏出的东西向秦木燃猛掷过去。

掷来的自然不可能是路引,而是一枚短小的暗器,秦木燃一直都保持着警惕,很从容地侧身闪过,然后拔身而起,向那再次转身欲逃的贼人追去。

秦木燃刚刚跃上屋顶,那眼看着已经准备向旁边院落跳去的贼人,骤然转身,向她挥出一蓬白色粉末。

秦木燃心头一跳,想起王戈说过的话,“凤蝶公子”擅轻功隐匿、毒药暗器,这些白色粉末若是吸入,怕是要命,但此时她冲势太猛,一时间已无法躲避,只能是闭眼闭气迎着白雾冲了过去。

一阵急促、猛烈、短暂的近身交手,虽然骤遇偷袭、闭眼闭气,但精神高度集中、全力以赴的秦木燃,即便是赤手空拳,面对拿着短刀的敌人,不仅没有吃亏,反而将短刀夺了过来,还给了给了对方一掌,将其打飞。

秦木燃衣袖一抖,靠罡气将周身的粉末震散,这才张眼望去。

不远处,被他打飞的贼人,正滚落在一处院落中,捂着胸口艰难站起。

这一番近身交手,虽说被那粉末搞得有些狼狈,但这种情况下的拼斗,依然将对方击退,却是让秦木燃一下子信心大增,感觉到贼人的功夫远不如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有机会独自将他拿下。

看到贼人起身后又准备跑,秦木燃娇咤一声,反手拿着夺过来的短刀,从屋顶疾冲而下。

贼人似乎觉得逃不掉,退后了两步,又掏出一柄短刀,返身迎上。

这次胜负决出得更快,不过三两招,那贼人便又被秦木燃一脚踹中,倒飞而出。

秦木燃欺身而上,正准备趁势追击,贼人却是翻身而起,直接跪在地上,将那柄短刀举过头顶,大声悲呼:“女侠饶命,我降了!但我真的不是那什么‘公子’啊!”

刚冲到贼人身前的秦木燃停住脚步,愣了一下,本来准备捅过去的短刀也不由得滞住,以她的性格,还没法对已经投降的人直接下死手。

看着递到面前的短刀,秦木燃下意识地要伸手接过,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迟疑了一瞬。

贼人突然将短刀向前伸了一段,在刀柄即将和秦木燃接触的时候,她的指尖微微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秦木燃下意识地收手疾退,抬手一看,却见那伸过去接刀的左手手指,被刺破了一个小眼,刚刚涌出一滴血珠。

“卑鄙!”秦木燃愤怒地望着那贼人,咬牙骂道。

那家伙竟然在刀柄上做了手脚,暗夹了一根细针,借着夜色掩护,扮惨诈降,扎伤了她!

这样的小伤口,不要说对内力深厚的秦木燃了,就是普通人也没什么影响,算不得伤。但不用想也知道,那贼人定然是在细针上淬了毒。

秦木燃第一时间便想催动内力,想将毒血逼出,但却发现手指伤口周围麻痹无知觉,那根被扎伤的无名指就像被斩掉了一般,而这种感觉,正顺着手指飞速蔓延到整个手掌。

秦木燃大惊,这毒素这么厉害,发作如此之快?!按理说,以她深厚的内力修为,一般的毒素根本不应该这么快发作。

照这个速度,若是毒素蔓延到全身……

秦木燃不敢想了,她抬头寻找那贼人的身影,她要趁现在还能动,先把那卑鄙无耻的家伙干掉。

但对方显然也已想到了这种可能,在偷袭得手后,就已飞速拉开距离,和她隔了十多步远。本身秦木燃的轻功就比不上那贼人,能够一直紧缀不被甩开,靠的是雄厚内力和敏锐的气机锁定。

秦木燃没有尝试在毒发前干掉贼人,而是瞬间做出了判断,马上离开这里,往人多的地方跑。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五更,有些百姓都已经起床做饭,甚至已经出门准备一天的营生。只要跑到人多的地方,让人看见,制造动静,不说衙门的人,王戈也肯定能循声追来。

现在这情况,已经没法再考虑怎么把那贼人留住了,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那贼人发现秦木燃想要逃走,也没阻止,只是不远不近地缀着。

秦木燃要全力施展轻功,便需要全力运转内力,而与此同时,毒素在体内蔓延的速度也越快。

毒素蔓延的速度远超她的预料,以至于她在跃上一座围墙,想要直接跳到相邻的屋顶时,便感觉脚下一软,直接从空中摔落。

而如鬣狗般紧缀在后的贼人立刻飞速逼近,秦木燃刚刚从地上爬起,便被再次踢飞倒地。

那贼人显然对毒发的效果很十分清楚,一上来便直攻秦木燃的左侧,而现在秦木燃整个左臂基本都已失去了知觉,就像不属于自己一般,垂吊在身侧,甚至连左腿都已开始不怎么听使唤,加上内力紊乱,根本无法抵挡。

被踢飞倒地后,秦木燃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这却让她更加的绝望——因为这预示着毒效已经开始蔓延全身,她现在连自己爬起来都已做不到。

紧张和急促的呼吸让毒素蔓延的速度愈发加快,身体已经渐渐地完全失去控制,甚至连头皮都开始发麻,眨动眼睛和呼吸都很费力气。现在的她,不要说是面对这疑似“凤蝶公子”的贼人了,就是面对一个垂髫幼童都毫无反抗之力。

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王戈了。但她也知道,若按照之前他们靠“寻踪蛊”追踪的速度,王戈要找到这里来,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但她能坚持到那时候么?

第六十三章 以彼之道

第六十三章以彼之道

贼人慢慢逼近秦木燃,看到她张口却只发出沙哑的哈气声,轻松地笑道:“是不是想喊喊不出来,连呼吸都很困难?放弃吧,中了小爷这毒,能坚持到现在才倒,你的内力已经让我意外了。”

走到近处,贼人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凑到秦木燃面前,看清这追了自己大半夜的“女侠”长相后,他眼睛不由得一亮。之前借着依稀的月光,他就隐约觉得这女子应当长得不错,现在一确定,果然是个标致的大美人!特别是现在望着自己时那带着嫌恶、憎恨、恐惧和一丝屈辱的漂亮大眼,因为毒发而双颊泛红的俏脸,让他心痒不已。

“这倒是意外之喜啊!”

这贼人自然就是“凤蝶公子”了,他所修炼的邪功,最快速的提升方式,便是与女子交合,在这过程中采阴补阳。而越是长得漂亮、身份尊贵、内力深厚的女子,越能给他带来心理、感官上的刺激,对他功力的提升也就越大。

本来他这次到青州的目标是那位醉仙楼谢大家,但现在既然已被人盯上,青州已非久留之地,在离开之前,能“逮到”这样一个完美的“猎物”,可谓是意外之喜。

虽说他很疑惑秦木燃、王戈二人如何知道他的身份,又是如何追踪而来,但他对自己的轻功和隐匿手段有自信,相信有把握甩掉后面的追兵。不过现下还是要先找个地方,好好“享用”自己的“猎物”。

“凤蝶公子”手正伸向秦木燃,准备将她扛到肩上带走时,动作忽滞,猛地向后转身,望向不远处的院墙角落。

数息后,一个身影从那角落中冲出,举刀向他冲来,口中大喊着:“淫贼!住手!”

“凤蝶公子”脸上本来闪过的紧张和戒备立时消失大半,因为他认出了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家伙了。之前在他“借宿”灭门的那户人家中,就是这家伙和这个漂亮的女侠一起找上门。当时他谨慎起见,并没有现身,而是藏于暗处观察,却没想到那女侠六识灵敏,被她发现,只得逃离。

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相比起这被他擒下的女侠来,这男的功夫要弱得多,不说其他,单就轻功身法,就根本无法跟上他。而离那么远就被他发现,更证明其身手有限。后手偷袭,不直接出手,还大喊出声,实战经验亦可见一斑。

“凤蝶公子”心中已经将王戈和秦木燃都认定为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的踪迹,想要拿下他这个“正道诛杀单”上有名的“淫贼”。如果是只有自己一人,他或许还可能选择逃离,但现在刚到手的美人儿还未享用,他实在是舍不得丢下。

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凤蝶公子”决定先把这个想要“英雄救美”的家伙干掉,又或者将其打到只剩一口气,然后让他看着自己凌辱这个美人儿。

这么想着,更是心痒难耐,全身气血都有些沸腾,他有预感,与这女侠欢好一次后,就将突破这一年多来的瓶颈,内力说不定可以踏入更高一层的境界,就是直接晋入一流高手之列也未可知。

眨眼之间,王戈已经冲到了近前,双手握刀,高举过顶,直劈而来,一股勇往直前、舍生忘死的气势。

但若是熟悉王戈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为意外,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肯定要耍什么阴招了——他从来都不是这种大开大阖与人硬拼的风格。

但“凤蝶公子”却并不了解王戈,在他看来,这冒冒失失冲杀过来的小子,定是看到爱慕的女侠被他制住,生死不知,一时乱了方寸,只想与他拼命了。

“凤蝶公子”虽然自认功夫在王戈之上,却也不打算和他硬碰硬,依靠轻功身法的绝对优势,灵巧地向旁闪过,右手一抖,那柄成功暗害了秦木燃的短刀便滑至手中,准备在贴身而过时,刺入王戈肋下。在他看来,以王戈的轻功身法,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他这一刀了。

然而,王戈根本没想躲。

那看似舍生忘死、同归于尽的一刀,实际上王戈只发了一半的力,到了中途就直接将刀舍弃,然后整个人团身直接撞向了“凤蝶公子”。

“凤蝶公子”的短刀扎向王戈的肋下,呲啦一下划开了他的衣服,接着却是向旁边滑去,并未能刺入体内。

王戈将“凤蝶公子”的手臂夹在自己胳膊下,另一手胡乱地向他劈头盖脸地挥拍过去,看起来毫无章法,就像是顽童打架一般,有时是手掌,有时是拳头,有时甚至只是抡圆了胳膊砸过去。

大部分的攻击都被“凤蝶公子”抬着胳膊给挡了下来,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却十分惊恐,叫声惨厉,拼命挣扎。

当“凤蝶公子”终于挣脱开王戈的缠斗,拉开距离后,第一时间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两粒丹药吞入口中。再看向王戈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和不屑,而是满满的惊惧和愤怒。

此时瘫倒在旁边,全身无法动弹的秦木燃看到两人的短暂交手,也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王戈突然出现时,她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但是看到王戈这么没头没脑地拿刀冲过来,却是心下大急。她和“凤蝶公子”交过手,很清楚这“淫贼”的奸猾,加上本身极强的轻功身法,王戈这么冒失的出手,怕是要吃亏。一旦王戈也着了那淫贼的道,那可就真的没人能救得了她了。

奈何她现在全身麻痹,别说出手相助了,就是想开口提醒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戈一刀砍空,而“凤蝶公子”则如毒蛇般从侧方贴了上去,短刀直刺王戈肋下。

但接下来,“凤蝶公子”却是被王戈夹住胳膊兜头盖脸地一通胡拍乱砸,惨叫连连,看得秦木燃一团迷糊。

秦木燃自然不知道,刚刚那短暂的近身缠斗,王戈仗着身穿护身软甲,顶住了“凤蝶公子”的短刀,然后弹出了戒指、护腕上的毒针,对着他的手臂、胳膊一通乱扎,虽然他的金属护腕挡了几下,但依然被王戈扎了十几下。

看到“凤蝶公子”吞服丹药,王戈却并不担心这家伙真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压制毒性,因为他很清楚这种通用的镇毒丹药是什么原理,而那些毒,却是南香调配炼制的,根本压制不住。

他现在只需要等着“凤蝶公子”毒发就行了。

不过片刻之间,“凤蝶公子”便已由“猎人”变成了“猎物”。

第六十四章 还施彼身

第六十四章还施彼身

“凤蝶公子”现在面临着和秦木燃刚刚同样的选择,是在毒发前速战速决干掉王戈,还是趁着还未毒发以高绝的轻功身法逃离此地?

几乎是瞬间,他便排除了第一个选项——刚刚那番短暂交手,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个看起来似乎身手平平的家伙,其实远比那内力深厚的女侠难对付得多,稍有不慎,折在这里都有可能。

但很快,他就明白,第二个选项也行不通。

感受到被扎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麻痒,接着就是麻痹失去知觉,“凤蝶公子”心感不妙,他本身也是用毒的高手,自然知道这意味着通过王戈护腕、戒指上毒针进入体内的毒素已经开始发作。本来他认为自己用来暗算那女侠的毒,已经是万里挑一、千金难买的极品了,却没想到现在中的这毒,发作速度却还要快得多。

“这怎么可能……”

运行内力试图逼出毒血时,丹田那针刺般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怕是没法强压下毒劲了。而刚刚服下的镇毒丹,很显然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内力的滞塞,身上所中之毒,和他对付秦木燃的类似,都是阻滞真气运转、堵塞气血通行,不仅能大幅影响内力调用、武功使用,甚至连普通肢体活动都会变得困难。这意味着,他想用轻功摆脱王戈逃离的想法也将落空,他现在的处境,就跟之前的秦木燃一样,甚至更糟。

看着将他逼退后护到了秦木燃身前的王戈,“凤蝶公子”恨得牙痒,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这家伙刚刚一副愣头青的模样举着刀冲出来要和他拼命,不过是故意麻痹他的。

若是早知这家伙如此阴险,他怎么也不会选择近身缠斗,而以他的轻功,王戈根本连他的毛都摸不到。按理说,看到王戈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追上来,他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以他过往的行事风格,甚至都不会和王戈交手,而是第一时间逃离。

但是到手的“美味”实在是诱惑力太强,让他一时间蒙蔽了理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有句话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作为一个身列“正道诛杀单”中的江湖知名淫贼、邪道高手,一次错误的判断,却足以致命。

“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兄弟?可否报上名来?说不定你我有旧……”“凤蝶公子”觉得以王戈与他交手的方式、以及这毒来看,怎么都不太可能是“正道人士”。他的师傅交游广阔,在邪道之中还是颇有几分面子的,之前因为师傅的交代,他从未让人知道过自己师承何人,因为他师傅的名头可比他大得多,搞不好那几位平时不大理事的宗师级大佬为了要找到他师傅的下落而亲自出手逮他,那他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但现在是保命的时候,已顾不上其他,不论是叙旧还是恐吓,总得先把命保住为先。

王戈并没急着拿下“凤蝶公子”,他很清楚那些毒的效果,“凤蝶公子”已经如同瓮中之鳖,逃不掉了。当然,他也没有搭理“凤蝶公子”的套近乎。

他现在关心的,是秦木燃的情况。

稍微检查了一下,他便知道秦木燃也是中了和他刺入“凤蝶公子”身体类似的毒素,不过这种毒素,有的过一段时间可以自然恢复,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或永久性损伤,而有的不仅会破坏神经纤维,甚至会致命。他擅长的是“下毒”,但谈到对毒素的了解和解毒的能力上,却远算不上精通。

“解药呢?”王戈看向“凤蝶公子”,声音冷漠,听不出什么情绪。

“解药我当然有,但是你总不能白拿吧,我身上的毒,你也……”“凤蝶公子”话刚说了一半,眼前忽地一黑,脚下一软,直接跌跪在了地上。

王戈一眼就看出“凤蝶公子”不是在作假,直接大步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凤蝶公子”全身关节不正常地蜷曲着,就像在抽筋一般,身体感官也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意识将要抽离身体。

他看着王戈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然后掐着他的嘴巴,将瓶中的液体往嘴中倒。

小瓶中的液体,自然是王戈从南香那得到的“吐真剂”了。他懒得和“凤蝶公子”扯蛋,去拷问解药,直接用这最简单的方法。一般来说,以这“吐真剂”的效果,只需要很少的量就能见效,但王戈情急之下,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将大半瓶“吐真剂”倒进“凤蝶公子”嘴里后,王戈才忽然想起来,还得先把他身上的毒解了,否则全身麻痹的“凤蝶公子”,就算想说,也说不了。

王戈从身上掏出了数个瓷瓶,一一打开给“凤蝶公子”喂服下去——他的护腕、戒指中钢针上的毒并不一样。

片刻之后,被折腾了一通的“凤蝶公子”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但在“吐真剂”的作用下,眼神呆滞的“凤蝶公子”回答的第一句话,就让王戈目瞪口呆。

“解药……并没有……解药。”

王戈追问道:“没有解药是什么意思?你抹的毒,怎么会没有解药?”

“从别人那抢的……没有拿到解药……”

王戈回头看了眼瘫坐在地、没法行动的秦木燃,继续问道:“那之前被用过这个毒的人,都怎么样了?”

“都被我杀了。”

王戈明白了,这货也不知道这个毒的毒效有多久、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王戈不敢再耽搁,没有再问其他的事情,把“凤蝶公子”拖到角落,又喂了点毒,拿钢针封了几处穴道,抽了他的腰带将手绑起来后,便背着无法动弹、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秦木燃离开。

王戈并没有把秦木燃背回四海镖局,就这个状态把她带回去,他少不了要被杨总镖头喷个狗血淋头,而不论最后秦木燃身上的毒解不解得了,他都算是得罪四海镖局了。要是秦木燃有个三长两短,他指不定还要被那位秦老宗师给迁怒。

所以王戈直接将秦木燃背到了南香住的小院里,小巫医不仅制毒养蛊上是个好手,在解毒治病方面,同样也是专家。在搞不清秦木燃中了什么毒的情况下,王戈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找南香了。

第六十五章 解毒

第六十五章解毒

南香明显还没睡够,刚刚从被窝里起来,看着王戈的眼神都带着杀气,显然起床气很重。她可不管什么救人为重,何况她也不认识秦木燃。

“小南姑娘,赶紧给她看看,中了什么毒,有没有办法解?”

南香表情漠然,看也不看瘫坐在椅子上的秦木燃。

王戈赶忙说道:“你要是帮我治好了她,接下来一个月,我天天给你带胡记的猪肘!”

南香瞟他一眼,无动于衷。

“我托人去济南帮你带‘盛香轩’的花糕!”

南香秀眉微挑,看起来表情有些缓和,但依然没动。

王戈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纠结,犹豫了一会,看了眼那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的秦木燃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长吐口气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你!”

这话一出口,南香立马起身,走到秦木燃身前,翻开她的眼皮检查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个小盒,取出根银针,在她指尖扎了一下,然后拿起手指吮吸了一口,尝了尝血的味道。

这番怪异的举动,王戈却毫不惊讶,而是追问道:“怎么样?”

南香没回答,直接返身到屋里的药架上翻找了一会,拿出几个瓶罐,各取了些药物,调配了一番,捏成了一颗药丸,回来捏开秦木燃的嘴,让她吞了下去。

“莫事咯。”南香拍拍手说着,回过头来看王戈:“你答应的事,莫忘咯!”

王戈表情一苦,南香让他答应的事,其实早几个月前就已经提过了,就是给小巫医“试药”,与其说试药,不如说“试毒”更贴切点。虽然对小巫医的医术和用毒都有信心,觉得应当不会有太大危险,而且试过毒,也可以更准确地知道毒性作用,能够让他在用小巫医制的毒时,更得心应手些。所以一开始,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试过一次后,他就再也不愿意试第二次了。实在是小巫医的用毒太诡异变幻了,中毒后各种痛不欲生的感受,还有肉眼不可见的隐蛊,在心理上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而且他还有些怀疑这小巫医是个抖s,根本就是以折磨他为乐。

不过既然答应了,王戈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当小白鼠了。

过了一会,王戈看到秦木燃依然闭眼瘫在椅子上,皱眉问道:“她真的没问题了么?要多久才能醒过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他倒不是怀疑南香的能力,只是现在已经天亮了,若是秦木燃还得再昏迷几个时辰或是大半天的话,四海镖局那边不好交代啊。

南香闻言,凑过来扒开秦木燃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忽然啪啪两个耳光抽了过去。

耳光清脆,吓了王戈一跳,不过他看得出来,耳光虽响,却实际没用什么力,根本不会给秦木燃造成什么伤害。

被抽了两记耳光后,秦木燃秀眉微皱,哼唧了几声后,慢慢睁开了眼。

或许是四肢依然有些麻痹,还有些懵的秦木燃刚向从椅子上坐直身,却反倒直接从椅上滑了下去,嘭地一坐到了地上。

王戈赶紧上前将她重新搀倒座椅上,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秦姑娘,你没事吧?身体感觉如何,手脚可能自如活动?”

秦木燃抚着脑袋晃了晃,过了一会才算是清醒过来一些,活动了下手脚,又运了下内力,皱眉道:“感觉……真气运行起来还有些阻滞。”

王戈松了口气,说道:“真气运行不顺畅是正常的,过几个时辰就好了。”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凤蝶公子”的毒会对人体造成永久性损伤,那样的话就不好办了,不过现在看来,秦木燃不论是身体还是神智,都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秦木燃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王戈急问道:“贼人呢?那个淫贼呢?!抓住他没有?”在王戈赶到后没多久,她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中了。

“放心吧,他跑不了。”王戈说道,“你再休息一会,等缓过劲来,我们一起去把他拖回衙门。”

虽然之前因为要救治秦木燃,王戈不得不把中毒的“凤蝶公子”独自撇下,不过他倒也不担心这“淫贼”逃掉,不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多自负,而是他很信任南香的能力,或者确切地说,是信任南香提供的那些毒药。何况,他手里还有“寻踪蛊”。

在等秦木燃恢复的当口,王戈将几个瓶子放到桌上,对南香说道:“来帮我鉴定下,有没有好东西。”这些都是他从“凤蝶公子”身上搜刮的,当时急着救秦木燃,也没时间一一从“凤蝶公子”口中拷问用途和来处了。

南香瞅了那些瓶罐一眼,随手拿起一个,拔起瓶塞闻了下,扔回去:“麻药,渣渣。”又拿起一罐,闻了下,似乎不太确定,直接泯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毒药,凑活。”然后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直接放嘴里嚼了几下:“毒药,会瞎眼睛,死不了。”又试了一瓶:“春药,莫得球用。”

一旁正在运气恢复的秦木燃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岔气走火入魔,特么还能这样搞的?又不是品鉴美食,那可都是些毒药、麻药啊!就直接吃了?再看旁边的王戈,表情淡然,一点都不觉奇怪的样子,莫非他请这小姑娘鉴定的时候,就知道“鉴定”的方式了?!

经过南香的一番“鉴定”,“凤蝶公子”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毒药,基本都是“垃圾”,只有两瓶能勉强入眼,一瓶是提取自某种南疆毒虫的毒液混合其他蛇毒炼制而成,平常人见血即死,若是入口,一小口也足以在半柱香内致死,普通的一流高手也无法用内力压制,另一瓶是服下会短暂失去视力,并且只需要很小的剂量就能发。

不过对南香而言的垃圾,对王戈却未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所以他将那些瓶罐都照着南香鉴定的结果做了标记,一一收了起来。

待到秦木燃已经可以运行部分内力,恢复行动能力后,两人便离开了南香的小院。

“这位南姑娘……是什么来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院院墙,秦木燃忍不住问道。对于这个奇装异服、行事也极有个性的少女,她确实是好奇得很。而且她知道,早些时候,王戈的“寻踪蛊”也是从这少女那得来的。

王戈却没有回答,反是说道:“关于她的事,能不能不要跟别人提起。”

秦木燃愣了下,看了王戈一眼,点头道:“好。”便不再追问了。

第六十六章 后会有期

第六十六章后会有期

其实因为之前王戈在那被灭门一家的院子里放的报信烟花,衙门很早就已经有了动作,几十个捕快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堆满了那间院子,仵作也已验完了尸体。此时总捕谢威就在院子中,皱着眉来回巡视着,不时询问四周搜检的捕快几句。

“衙门里有报信烟花的人在二十之数,不过属下之前已经一一确认过,只有小王捕头不在府上。”一名捕快凑在谢威身旁低声汇报道。

谢威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城中发生如此恶性的灭门大案,毫无疑问府尊也会被惊动,这个案子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会影响到考评。如果能把它往江湖仇杀上引还好,官府对于江湖人互相间的争斗杀伐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伤到普通百姓,大部分都是让他们自己解决。但这起案子的几个受害人,都是再普通不过、老实本分的平民,连武功都不会,更遑论和江湖扯上关系,何况被杀的还有妇孺。

这时候,青州府衙谢威之下四个捕头之一的吴捕头表情凝重的过来说道:“总捕头,这案子的手法……那妇人身上的伤……有点像‘凤蝶公子’啊!”

听得此言,谢威却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事实上,他刚到现场,看到那些尸体、特别是床上那少妇的尸体时,就已经得出了这个猜测——毕竟在衙门里,关于“凤蝶公子”所犯案件的消息,传递的并不少,刑部下发的各种内部协查文书,对案件的一些细节也都有摘录。

“这案子当是小王捕头发现的,自是他的案子,你我还是不要贸然插手的好。”谢威语气淡淡地说道。

吴捕头愣了下,如果真是“凤蝶公子”这个在整个大明都有恶名的大淫贼、凶人犯的案,那一般的缉捕手段应该不好使了,当是第一时间向府尊禀报,看看是不是马上闭城门,集结人马,全城大索,才有可能抓得到人。不过吴捕头也是衙门的老人了,很快就明白总捕的意思,点头说道:“总捕头说得是,这办案也讲究先来后到,既然是小王捕头的案子,我们自然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想想也是,“凤蝶公子”多大的名头,犯下了多少血案,公门中、江湖上有多少高手缉捕追杀他,他却至今仍逍遥法外,甚至还在继续犯案,可见其强大的逃匿能力。而他们并没把握能亲手抓住“凤蝶公子”,若是动用整个官府之力将“凤蝶公子”擒获,那发现案子的王戈依然还是首功,他们又是何苦?

“话说,小王捕头放出报信烟花后,至今未归衙,也未回府,莫非是追着那‘凤蝶公子’而去了?”吴捕头忽然说道。

“应当是了。”谢威也是同意他这个判断。

“总捕头,您觉得小王捕头,能抓到‘凤蝶公子’么?”

谢威笑了笑:“若是能抓到,又岂会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吴捕头想想也是,如果王戈一直紧缀着“凤蝶公子”,没可能追了一晚上还没追到,就算交手,也没道理打到现在,这可是在青州城里,不是什么荒郊野外。而若是已经失去了“凤蝶公子”的影踪,那按理说王戈应该第一时间回衙门召集人手才是。这么看来,王戈搞不好是在追踪“凤蝶公子”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没法返回衙门了。

吴捕头和谢总捕对视一眼,显然两人想到了一起去,过往关于“凤蝶公子”的各种消息中,也没少有想要追杀这个大淫贼的江湖少侠被其反杀的例子。在他们眼中,王戈的武功其实算不上多高绝,更多的还是靠些下三滥的招数和城里的各路眼线,当这些偏门招数没法生效时,他未必是那些邪道高手的对手。

他们却是不知道,王戈的追踪方式并不是看到人后才紧跟不放,而是用“寻踪蛊”慢慢拉近距离,一直到现在都未曾回衙门,只不过是背着秦木燃去南香那解毒去了。

巳时刚过不久,一个衙役跑到谢、吴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总……总捕,抓……抓到了……”

谢威皱眉:“什么抓到了,话说清楚点!”

那衙役好不容易把气给喘匀了,说道:“凶犯,凶犯抓到了!”

吴捕头疑惑道:“什么凶犯?你是说,这个案子的凶犯?”他指了指这院子,即便站在院中,他们也仍能隐约闻到屋内传来的血腥味。虽然他们按要求封锁消息,但昨晚的报信烟花加上大批捕快过来的动静,附近的街坊早就弄得人尽皆知了,现在院子外边都有不少听了消息来围观的百姓。

衙役确定道:“是,是这案子的凶犯,小王捕头说他江湖外号‘凤蝶公子’,真名暂时不详。”

谢、吴两人同时愣住,“凤蝶公子”抓到了?

“你说小王捕头?是小王捕头抓到的‘凤蝶公子’?”吴捕头追问道。

衙役回道:“是小王捕头,还有四海镖局的秦镖头。”

谢威和吴捕头当即赶回府衙,在看到从“凤蝶公子”身上搜缴的两张人皮面具后,他们便知道,王戈带回的这个口流涎水、痴痴傻傻的家伙,确实就是“凤蝶公子”——那两张人皮面具都是具体根据使用者脸型定制的,唯有它们的主人,才能完全贴合地戴上。

谢威对秦木燃抱拳道:“秦公子高义,将此獠捉拿归案,不仅是替那些遭他毒手的冤魂主持了公道,也是为江湖除了一大害,在下作为公门中人,也要感谢公子仗义出手!”他当然知道秦木燃的真实身份,知道这是秦老宗师最喜欢的小孙女,但既然这位秦大小姐爱着男装,又取了个男名,他也不会多嘴去拆穿。

秦木燃看了一旁做欣慰状的王戈,然后对谢威客气道:“总捕头言重了,秦某也只是适逢其会,顺手出了把力而已。”

按王戈的要求,他们将缉捕“凤蝶公子”的过程简化了许多,就是王戈偶然发现灭门案,然后紧追“凤蝶公子”而去,追上交手,力战不敌,恰逢此时,半夜睡不着的秦木燃路过,仗义出手,一局将这大淫贼擒下!

至于“凤蝶公子”现在痴傻的状态,则是因为他用抹了毒的暗器想暗算秦木燃,反被秦木燃夺过来打到了自己身上。

对于两人的说辞,谢威等衙门的捕头捕快也没有什么质疑,毕竟“凤蝶公子”确确实实已经落网,实打实的活捉,至于他是不是中毒,是不是痴呆,谁在乎呢?

老实说,当王戈和秦木燃回去找到“凤蝶公子”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这货眼歪嘴斜、涎水直流的模样,显然不太正常。王戈琢磨着应该是在这家伙身上用的毒太多、种类太杂,以至于发生了各种反应,对大脑神经造成了损伤。

对“凤蝶公子”,王戈自然没什么抱歉的,这货造的孽、犯的罪,就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都算便宜他了,只是之前这家伙好像暗示过他有师门传承,而且可能颇有影响力,这倒是让王戈略微有些在意,因为从“凤蝶公子”修炼的功夫路数来看,很可能是得自邪道传承。若他真有个师门,有个功夫高强的师傅,会培养出这样的徒弟,想来也是个大魔头。

将缉捕“凤蝶公子”的过程在衙门说完后,王戈便送秦木燃出来,她的坐骑之前已经让衙门的人去客栈牵了过来。

“我要回家了。”上马前,秦木燃忽然说道。

“哦?”王戈点点头:“回家也好,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趟江湖这滩浑水的。”他以为秦木燃经过与“凤蝶公子”的这一战,有些后怕了。在他看来,这也算是个合适的决定。

不过秦木燃却是摇头道:“我要回去闭门练功,以前总觉得自己很有天赋,练功的时候总是耍小聪明,虽然练得快,但根基却不扎实。我爷爷一直说,我的天赋十成用了还不到两成,若我有他当年练武的劲头,未来肯定能比他强。这次出来,我才知道,我自以为还不错的武功,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好。这次我要尽全力,看看自己能到什么样的程度。”

王戈听得一愣一愣的,秦老宗师说“秦木燃如果一心练武的话,未来肯定比他强”?秦老啊秦老,你特么可是宗师级高手啊,是整个天下有数的几名强者之一啊!秦木燃要是真的能比你强,那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王戈下意识地认为秦老宗师对秦木燃说的话,是对宝贝孙女的虚言褒奖。不过毋庸置疑的是,秦木燃的练武天赋确实很好,这点从她现在的年纪和那强大的内力修为就可看出一二。

他也听出来了,秦木燃说要回家,并不是要“退出江湖”,而是觉得现在武功不够厉害,没法碾压别人,所以要把功夫练到更高再入江湖,到时也不用担心江湖经验不如人、手段不如人,直接实力碾压、一力降十会就是了。

对秦木燃这个想法,王戈依然还是支持的,至少这样可以让她少冒不少险,这位秦大小姐的实战经验确实是太差了,遇到老油条,哪怕武功要高一线,翻车的几率也依然太高。

“后会有期。”秦木燃最后说道。

“后会有期。”王戈点头。

第六十七章 人皮面具

第六十七章人皮面具

在衙门将一些手尾都处理完后,王戈才得以回家,昨晚奔波一整晚,虽然实际与人交手只有短短一瞬,但之前的追踪,后来为了帮秦木燃解毒又背着她跑了一路,精神上也着实是有些疲累。

回到家吃了一整锅铁伯准备的肉羹汤,又饮了两杯茶后,王戈却并没有立刻躺下休息,而是回到房间,将身上的装备一一卸下,东西一一掏出。

在和“凤蝶公子”交手的时候,他护腕、戒指中的毒针有两根扎弯了,而且毒用过后,就需要重新清理重新淬毒,另外被短刀刺中的软甲也要检查一下,虽说“金刚神宝甲”刀枪不入,但这件软甲也有些年头了,刀劈剑砍的,难免有些磨损,他得清楚软甲的防护状态,免得关键时刻掉链子。

对自己的装备进行保养和整理后,王戈又开始看今天的“战利品”——那些得自“凤蝶公子”的东西。

那些各类毒药,王戈都按着之前的标记,分门别类地放到一个箱子里备用。另外还有来自多个银号的合计五百多两的银票,以及一张人皮面具。

按王戈的行事风格,“摸尸体”的时候,一般像“人皮面具”这种堪称无价之宝的东西,都是不会放过的——毕竟那三张“人皮面具”就超过“凤蝶公子”身上所有东西的价值了。但“人皮面具”这东西有个特点,就是需要匠人根据使用者的面部具体定制,才能做到戴上去严丝合缝、宛若真脸,王戈拿来也用不了,所以他只取了一张“凤蝶公子”的人皮面具,而将剩下的两张留了下来,顺便也可以用来证实“凤蝶公子”的身份。

至于王戈留下的这张人皮面具,则是准备用来追查那替“凤蝶公子”制作人皮面具的工匠的,以“凤蝶公子”手中三张人皮面具的质量来看,那位替他制作的工匠手艺确实高超。如果能够找到这个工匠,王戈也打算想方设法让他给自己做几张人皮面具,对于他这种有着多重身份、经常要“暗地里”做事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人皮面具”更好的伪装道具了。

王戈摸着那“人皮面具”,材质柔软,向外一面的触感确如皮肤般,但他当然知道这并非人皮所制——若真是人皮,反而不可能有这样的触感。老实说,即便有着领先六百多年的眼光和见识,他也看不出来、摸不出来这面具的制作材料是什么,哪怕在六百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这么逼真的易容效果,也不是单靠一张面具能做到的。

就王戈所知,目前有可能做出这种水平“人皮面具”的工匠,只有两人,一人在京城,隶属将作监,只替大内高手、锦衣卫密探制作面具;一人是位列地榜第六的邪道高手“千面魔君”。这两位无论哪一位,都不是单靠有钱就能请得动的。而王戈觉得,“凤蝶公子”手中的三张“人皮面具”,应该不会是出自这两位之手。

不过能够做出这种品质“人皮面具”的工匠,不论放到哪里,都不会是能任“凤蝶公子”这种家伙轻易摆布的小人物。王戈觉得,以“凤蝶公子”的武功能力和“江湖地位”,应该不足以得到三张这种品质的“人皮面具”,所以很可能是来自于他的师门。搞不好,制作这三张“人皮面具”的,就是他师门中人。

不论是要得到“人皮面具”,还是要解决后患,找到这面具的制作工匠,都是很有必要的。

将“人皮面具”收好,王戈拿出一条纸卷,打开后只有巴掌大,上面用蝇蝇小字写着只有包括他在内寥寥数人能看得懂的暗号。

几眼看完后,王戈便将纸点燃,扔进铜盆里化为灰烬。

上面写的,是关于罗家的近况。区区一个罗崇,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他很清楚,罗崇这种欺软怕硬的纨绔公子哥,几年前就已经被他整得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出现了,今天却突然敢冒头主动挑衅,肯定不单是带了个“打手”这么简单。所以他和秦木燃带着“凤蝶公子”回到衙门后,就交代了人去找梁博伟查罗家的消息,当他到家的时候,消息便已送了过来。

正如王戈跟秦木燃所说,罗家在青州城是经营多年的地头蛇,罗崇的父亲罗东鹤是有名的豪绅富商,产业极多,在益都县衙和青州府衙里都有不少关系,特别是和前青州府通判相交莫逆。不过王戈到青州的那一年,这位通判却因为益都知县的案子被牵累,丢了官帽。所以这时候依然在街上横行不法的罗崇被王戈拿来立了威,正要低调做人的罗东鹤罗老爷也只能是“感谢”王戈帮他“管教”孽子。从此以后,罗崇遇到王戈都是直接绕道而走,那些个本地纨绔们,行事也都是收敛了不少。

罗家除了官面上的关系外,在江湖上也有背景,罗东鹤的岳父是天龙山庄庄主、在地榜位列二十一位的一流高手“九指天龙”何祖龙,是北地绿林数得上号的人物。而梁博伟那边给来的消息,就是几天前,两个来自天龙山庄的弟子到了罗府上住下。

很显然,昨晚在青萍楼遇到的、和罗崇在一起的那个自称“天龙山庄薛凌”的年轻人,就是那两名弟子之一了。

“天龙山庄”要把手伸到青州城里来了?这就是罗崇的底气?

王戈却是觉得有些奇怪,“天龙山庄”远在河间府,虽说有何祖龙坐镇,在河间府算是一方势力,但要直接把手伸进青州府,哪怕有罗家接应,也不太现实。而以何祖龙、罗东鹤一贯的风格,也不太像会做出这种鲁莽决定。

当然,王戈也不认为罗崇是专门在青萍楼埋伏他的,毕竟定包厢的是秦木燃,而罗崇明显不知道秦木燃的身份。但是罗崇在偶遇之后会选择主动挑衅,除了带着那个叫薛凌的年轻高手外,必然还有倚仗,可以不怕之后王戈的报复,而这个倚仗,肯定不单单是来自“天龙山庄”的那两个年轻子弟。

王戈在意的不是罗崇,而是罗崇自以为的“倚仗”,他隐隐觉得,青州城自他从太原回来后,就一直有种暗流涌动的感觉。

虽然梁博文给他整理的消息,并不足以让他得出判断,但他估摸着,应该还是和“天龙山庄”以及那位“九指天龙”有关。只不过河间府的消息,就得求助于其他人了。

第六十八章 罗崇的决心

第六十八章罗崇的决心

几个时辰前,罗府。

在青萍楼想羞辱王戈,却反被扇了一巴掌的罗崇,顶着高肿的一边脸颊带着一肚子憋屈回了府。

一回府,他便找到了罗老爷罗东鹤哭诉,叫嚷着要弄死王戈。

跟着他一同回来的薛凌也是一脸惭愧地对罗东鹤道:“罗老爷,这事都怪我,若不是我不够警惕,也不会让那厮钻了空子,伤到了崇少……”

罗东鹤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高瘦,气质清朗,看着像个和气的中年书生,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位罗老爷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不过面对薛凌的自责,罗东鹤却是一脸和气地道:“薛兄弟言重了,我这儿子我自己清楚,就是个惹事生非不安分的主,吃点亏,长点记性,也是好事。薛兄弟,刘师兄刚刚好像在找你,你先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薛凌点头,向罗东鹤行了一礼后,便向外走去。

待脚步声远去,罗东鹤猛地回过头来,对着还在絮絮叨叨哭诉的儿子狠扇了一巴掌,直接把他扇得从椅子上翻倒在地,满眼金星,一脸懵逼,本来左脸颊被王戈扇得高肿,这会右脸颊又被自己老爹给扇肿了,整个脑袋看起来就像个红烧猪头似的。

罗崇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罗老爷,不明白一向疼自己的老爹为啥突然下这么狠的手。

罗东鹤却是咬牙切齿地俯身指着独子的脸,压着声音斥道:“我怎么交代你的?这段时间要低调,少惹事!你就是这么低调、这么少惹事的?”

虽是一副儒雅文人的打扮和模样,但罗东鹤这番话却是说得杀气腾腾,让很少见到他这一面的罗崇一时有些被吓住了,只是下意识嗫嚅道:“我们为什么要怕姓王的那厮,外公……外公不是已经……”

“住嘴!”

罗东鹤抬手又要扇过去,罗崇反应快,从地上蹿起来跑到了墙边,边跑边喊:“你就我一个儿子,打死了你想绝后吗!”

罗老爷气得不行,手指着儿子,声音都有些抖:“你这孽障!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不准到书房偷听,你都当耳边风了?我今天就打死你,省得以后捅出篓子,害死一家!”

罗东鹤与人商谈密事时,都会在府中一间隐秘书房内,而书房有暗道,从外面可以直通书房旁边的暗室,在暗室里能清晰地听到书房内的交谈,这本来是为了方便他做些事情,却没想到罗崇经常会偷偷通过密道至暗室偷听他和其他人在书房内的密谈。

毫无疑问,罗崇之所以会主动去挑衅招惹王戈,就是因为听到了一些他自以为可以凭恃的隐秘,加上身边又跟着身手不凡的薛凌,觉得立于“不败之地”。但罗崇只听到了一部分隐秘,却没有听完全部,根本不知道,他所以为的凭恃,现在根本不能放上台面。

看着捂着高肿的脸颊、表情又是害怕又是不服的罗崇,罗东鹤真是越看越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就只有这么个独苗,要不是他真是掐死这小子的心都有。

“你知不知道,今天和王戈在一起那个女扮男装的‘假公子’,是四海镖局秦天白的亲孙女!”刚刚罗崇和薛凌一回来,跟着俩人的仆从下人很快就将青萍楼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罗东鹤知道。那几个普通见了主家吃亏,但对面是王戈,他们自然不敢也没法出头,只是离开前,偷偷向青萍楼询问,得知王戈和那同伴的包厢,是以四海镖局的名义定的。

秦木燃到青州后,除了一开始和总镖头杨哲安一起宴请几个捕头那次外,便没有再参与任何四海镖局的任何交际、应酬,平时也很低调,与青州本地势力没有多少接触,所以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个青州四海镖局的清秀镖头的真实身份,而罗东鹤就是其中之一。

一听到跟着罗崇的仆从汇报的信息,以四海镖局的名义定的包厢、女扮男装、绝色姿容、武功更胜薛凌,他自然能断定和王戈在一起的,必然是化名秦浩丰的秦木燃了。

听到这话,罗崇一下愣住,似乎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肿痛了,眼神变换,惊疑不定:“秦天白……那个天榜大宗师,秦天白?那小娘皮居然是秦天白的孙女?!她……她怎么会和姓王的在一起?”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罗东鹤也懒得跟儿子分析和解释,喝骂道:“滚!这段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待府里,你敢踏出府门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罗崇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犹自忍不住嘀咕道:“那……那我就被那姓王的白打了?不说外公,就不能让薛师叔和刘师叔帮我去……”话还没说完,看到罗老爷又有暴走的趋势,赶紧捂脸而逃。

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中,罗崇在发了一通脾气,借故抽打斥骂了几个仆人、侍女后,将其他人都赶出了屋,自己坐在偏厅中呼呼喘气。过了一会,脸颊上的疼痛开始加剧,只得又喊来侍女为他上药。

罗崇越想越气,越想越是憋屈,想他堂堂罗府大少,竟然被王戈这般折辱,被扇的那一巴掌,疼痛还在其次,丢了面子才是最让他无法释怀的。他知道,今晚在青萍楼他被扇巴掌的这一幕,明日不用半天,就能传透青州城,让他罗大少颜面扫地。当然,此时的罗崇尚想不到的是,明日真正轰动青州城的消息,是大淫贼“凤蝶公子”的落网。

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罗崇忽然从床上挺起,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掌灯磨墨,提笔于纸上写下了“青州府捕头王戈”的字样,然后翻出了压箱底的几颗极品东珠和银票,和那张纸一起塞入了个包裹中。

看着那包裹,罗崇眼中闪过一道狠厉和快意。

在罗府的西跨院中,并不知道独子已经下了某种决心的罗东鹤,正和岳父座下大弟子刘维匀密谈。

“九指天龙”何祖龙成名数十年,是老牌的一流高手,创下“天龙山庄”都已超过二十年,可以说得上是一方势力了,在整个山东都是能数得上号的人物。除了他本身身手高强,位列地榜二十一外,还有多位二流顶尖和准一流高手水平的徒弟,而其中一位名叫何锦邺的,更是在几年前位列地榜一百四十六位。提到“天龙山庄”,除了何祖龙外,就是何锦邺了。而身为何祖龙首徒的刘维匀,虽然也有准一流高手的武功,并且娶了师傅的小女儿,和罗东鹤一样是何祖龙的女婿,但一直帮师傅管理“天龙山庄”内务、指点师弟武功,极少在江湖行走,也未上地榜,知名度远比不上师弟何锦邺。不过若要论信任程度,最能代表何祖龙、“天龙山庄”意志的,还得是刘维匀。

刘维匀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身材高壮,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伏在草丛中蓄势待发的猛虎般,充满了力量感,极有气势。他和罗东鹤算是连襟,其妻是罗东鹤夫人何氏的妹妹,按理说是当尊罗东鹤为兄的。不过这次他来青州,是替师尊何祖龙办事,代表的是师尊,很多事情自然没必要和罗东鹤太客气。

“罗兄,咱们都是一家人,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你也应该知道现在师尊的情况,这次的事情对师尊极为重要,这个关头,切不可节外生枝。薛凌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贤侄那边,还得你多多交代一番。”

听到刘维匀这番半是告诫半是敲打的话,罗东鹤也不生气,肃容道:“此事不关薛兄弟的事,都是罗崇那孽障惹祸。大师兄放心,这段时间我会把那小子关在府里,断不会让他坏了师尊的大事。”

刘维匀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在青萍楼一招就将薛凌击飞的高手,是位年轻女子?”

“是四海镖局秦老宗师的孙女秦木燃,在青州的四海镖局分局化名秦浩丰。”

听到是秦天白的孙女,刘维匀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虽然不满薛凌跟着罗崇出去惹事,但他对这个师弟的武功还是十分了解的,对方能一脚就将其击飞,没有任何相抗的余地,那只能说明,对方已经有一流高手的实力,至少在内力修为上如此。而听薛凌的描述,对方不仅是个女子,而且看起来非常年轻,那就很让人吃惊了。而现在听到是天榜大宗师秦天白的孙女,那这一切倒是可以解释了——大宗师的孙女,武学天赋远高常人,也合情合理不是么。

“薛凌得罪了秦宗师的孙女,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刘维匀又有些担心地问道,若是往常,即便是大宗师孙女,要欺上门来,他也不会怕,亲宗师总不至于亲自出手,以大欺小吧。但现在却是师尊最关键的时候,绝不能出什么意外。

罗东鹤沉吟道:“当是无妨,那位王捕头,一向务实,而且这次被打、丢脸的是薛兄弟和我那孽子,他们也未有什么实质损失,我明日派人去王捕头府上送礼告罪一番,秦家小姐那边再请他转圜一番。”

“这个王捕头,就是那个活捉了‘追魂索’刘破、‘淫贼’花千岁的‘小王神捕’王戈?”刘维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好奇问道。

“就是他。”

刘维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没有就着王戈的话题再继续下去,而是转而郑重问道:“罗兄,齐王府那边联络得如何了,可有消息?”

“我已托人给王府里带了话,那边搭上的,是能在殿下身边说上话的余公公。”

“依你之见,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几成?”刘维匀微顿了下,又忍不住问道:“那位殿下性子如何,会不会难打交道?”

罗东鹤闻言苦笑:“大师兄,我罗家虽说在青州经营多年,和齐王府多多少少也能拉上一些关系,但能接触到的,也不过都是些管事之类的人物,就是那位余公公,都是找关系辗转搭上的,并未亲见过,更不用说高高在上的齐王殿下了。”

或是见刘维匀脸上忧色加重,他又安慰道:“不过余公公那边,既然没有一下把话说死,那就证明事情应该有得谈,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师尊已经可以算是……”似乎有所顾忌,他并没有把话说完。

刘维匀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苦涩:“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不论是师尊还是我们这些徒弟,也不想如此低三下四的求到王府门上。”

第六十九章 推测(上)

第六十九章推测(上)

酒楼包厢内,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鸡鸭鱼肉各色荤菜尽有,还有一坛刚刚开了封的美酒,香气四溢。依旧穿着一身破烂袍子的老许,虽然不时偷瞄一眼桌上的美食、美酒,吞两口唾沫,但大部分注意力仍在手中的“人皮面具”上。

包厢内除了老许外,便只有王戈了,老许手中的“人皮面具”,自然就是他从“凤蝶公子”身上得到的那张。

“人皮面具”并不是江湖上随处可见的“大路货”,一般的江湖人,别说用过了,可能一辈子见都没见过。而老许显然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他不仅见过“人皮面具”,还能分辨出戴着“人皮面具”的人,显然他对“人皮面具”的接触,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王戈知道这老许是有经历的人,年轻时说不定在江湖上真有名号,但也肯定不是如他自己所说“山东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事实上,在青州城里大部分人看来,老许都是个瞎吹牛的破落户,每次别人追问他当年的名号到底叫神秘、追问他的真名实姓时,他都是顾左右言他,从没一句实诚话。但王戈却知道,老许当初估计不是在山东,而是在其他地界,之所以对过往语焉不详,当是因为躲避仇家或有官司在身。

老许一边摩挲着那张“人皮面具”,一边赞叹道:“这手感,这做工,是我见过的‘人皮面具’里最好的,啧啧!”

“老许你以前见过几张‘人皮面具’啊?”

“不多不多,就十几二十张吧,不过都没王捕头你带来的这张这么精巧。”老许呵呵笑道,似是听不懂王戈话语中的试探。

王戈自然也不会把他说的十几二十张真当一回事,继续问道:“能看出来出自谁的手笔么?”能做出“人皮面具”的就那么几个人,王戈能道出名姓的只有两个,但说不准老许知道的更多。

老许却反问道:“这张‘人皮面具’,是从‘凤蝶公子’身上来的吧?”两天前“凤蝶公子”在青州城落网,由“四海镖局”镖头秦浩丰在青州捕头王戈的协助下生擒,不日将开堂问审,但基本可以确定是死刑无疑,只不过分怎么死、什么时候死而已。

王戈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老许说道:“这张‘人皮面具’肯定不是我在客栈里看到他时戴的,也就是说他有不止一张的人皮面具呐。”

王戈也没有瞒他,说道:“他有三张。”其中两张已经在官府备了案,他没有动,依然放在“凤蝶公子”身上,也方便衙门确定其身份,他取的这张,则还未有人见过。

“能有这么多张‘人皮面具’,那淫贼和这制面具之人,关系怕是非同一般。”

老许说的这一点,王戈自然也能猜到,继续追问道:“你可看出了点什么?”

看出老许似是有些犹豫,估计是有什么顾忌,王戈便又道:“你放心,此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之前在‘顺福客栈’你看出‘凤蝶公子’戴着‘人皮面具’的事,也不会传出去。”

老许的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猥琐,视线一直放在手中的“人皮面具”上,又摩挲了一会后,终于说道:“我没法确定出自谁之手,但这勾边的手法……有些地方,和当年的‘七彩幻王’所制‘人皮面具’相似。”

王戈目光微凝,“七彩幻王”这个名号现在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几十年前可是赫赫有名。

曾经那个搅得江湖腥风血雨、逼得大宗师蒋麟牵头组成武盟对抗的魔教,不仅仅有那个惊才绝艳的教主滕青,更有包括掌剑使司马俊秀、右使庞灏竹在内的数位宗师级高手,以及大量超一流或一流高手,当时的魔教“幻神宗”宗主“七彩幻王”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七彩幻王”极擅伪装易容,不单单能改变容貌,甚至能改变身材体型、声音气味,从男变女,从女变男,都不在话下,以至于至今都无人确定,他到底是男是女。而且他极擅模仿,曾经伪装成一正道门派嫡传弟子,混入门派数月无人发现,而后成功将刚刚闭关疗伤结束的掌门偷袭斩杀,全身而退。

在那个年代里,若提到“人皮面具”这一易容宝物的制作大家,毫无疑问绕不过“七彩幻王”。据说,除了他自己使用的以外,流落在外的、由他亲手制作的“人皮面具”,恐有一百多张,九cd属于魔教人士拥有。不过因为“人皮面具”的定制独属性质,这些“人皮面具”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都已经在这些年间销声匿迹。

很显然,老许是接触过出自“七彩幻王”之手的“人皮面具”的,王戈对这点并没什么怀疑,老许就算要唬人,也没必要诌出“七彩幻王”来。这么看来,老许之前或许是和魔教有关系?

王戈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做这张‘人皮面具’的人,可能是魔教余孽?”

老许将“人皮面具”递还给他,摇头道:“这老许我可就不知道了。”说罢看向那些菜肴和美酒,搓手道:“王捕头,菜快凉了……”

王戈摆了摆手,示意他随意,然后便起身准备离开包厢,走到门边时,停下脚步回头道:“老许,下个月有个茶馆要开业,我占了点分子,你去帮我看着怎么样?”

正在往嘴里塞鱼肉的老许闻言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王戈的意思,不是那茶馆缺掌柜或伙计要他去帮忙,而是那茶馆的盈利归他,他负责当王戈的眼线。虽然他现在也可以算是王戈的眼线,但毕竟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从属关系。而倘若答应了王戈,从今以后每月都有固定收入,意味着再不用为吃穿、酒肉发愁,却也会成了“兄弟会”的成员,成了王戈的手下,这是那些街面上的闲汉泼皮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是他们的上进之路。

老许喝了口酒,将嘴里的半口鱼肉吞下后,抬头对王戈讪笑道:“老许我这身子骨已是一冬不如一冬,挺不了多久了,怕是会耽误了王捕头的事。”

王戈自然不会听不出老许的拒绝之意,也似乎并没什么意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推门走出了包厢。

包厢内,看着王戈的背影消失,包厢门重新关上,老许脸上那一贯的猥琐谄媚已不见了踪影,而是未曾见的凝重,喃喃低声自语:“王捕头啊王捕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七十章 推测(下)

第七十章推测(下)

王戈没有从老许这里得到“人皮面具”制作者的身份,却隐约得到了另一个推测。

凤蝶公子的“人皮面具”有魔教一系的制作手法在,那或许意味着,那个制作者就算不是魔教余孽,也和魔教有着很深的关系。而凤蝶公子拥有至少三张“人皮面具”,他和那个制作者的关系,同样匪浅。

王戈又想到了之前对凤蝶公子武功的推测,想到了江湖上隐约的对其师傅的传言,莫非这货真的是魔教余孽?

王戈对魔教倒没有什么歧视,魔教中人未必人人都是恶棍、渣滓,正道人士也并不都是善人、大侠,之所以曾经影响力极大的拜火神教被一下打成了“魔教”,从官府到正道武林人人喊打,更多的是“成王败寇”的因素,也是那位洪武大帝的意志。

但若那凤蝶公子真是魔教余孽,那有可能来“营救”或替他复仇的人,就得让王戈慎重应对、好好谋划了——能够在整个江湖的敌意中生存下来的魔教余孽,没有一个是易于之辈。

于是王戈直接去了“醉仙楼”内院,求见了红姑,将他和秦木燃与“凤蝶公子”交手的情况、那些被“凤蝶公子”所杀之人的尸体情况、包括过往衙门记载的被“凤蝶公子”侵犯采补后杀死的受害者尸体情况,详细地告知了红姑。

“红姑,这‘凤蝶公子’的武功是什么路数,你可有头绪?”

“你叫我什么?”依然是一副慵懒模样的红姑柳红岩侧躺在贵妃榻上,眯眼看着王戈,似笑非笑地说道。

王戈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表情刻意谄媚地讨好道:“嘿嘿,红岩姐姐,求指点。”

柳红岩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思索了一会,才徐徐说道:“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功夫,历来都有不少,也有很多是正常的阴阳双修之道,对男女双方皆有益处,像‘凤蝶公子’这种,采补女子阴元,并直接伤及本源,取人性命的阴邪功夫,却是不多。

最近的以‘采阴补阳’邪功闻名的,当属极乐宗的‘圆宁上人’。不过‘凤蝶公子’的路数,和‘圆宁上人’又有不同,内力真气的类型更加诡谲阴邪。这种见不得人的邪功秘法,经常会有后来者进行修改变化,想直接根据武功路数判断其出身来处,怕是不易。何况我也没有和他交过手,更难判断了。”

王戈想了想,便又将得自“凤蝶公子”的那张“人皮面具”拿出来,又将“凤蝶公子”总共有三张“人皮面具”,以及老许判断这“人皮面具”有一点当初“七彩幻王”制作手法的事告诉了柳红岩。

“魔教……如果‘幻神宗’现在还有传承,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柳红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合欢宗以前出过一个叛徒,练的武功路数,似乎和那淫贼有些相似。那叛徒虽然被处决了,但他练的那套邪功,估计留了下来。”站在墙边,几乎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的洛姨忽然出声说道。

柳红岩表情也有些凝重了,皱眉低语:“‘合欢宗’、‘幻神宗’,当初倒是同属魔教左使统辖,勾搭在一起,也在情理之中。”

王戈问道:“这么说,这‘凤蝶公子’,极有可能是魔教余孽?”

柳红岩笑道:“怎么,怕被魔教余孽找上门来报复?”

王戈坦然道:“是有那么点担心,来得要是一般的二三流高手也就罢了,要是一流高手甚至是隐藏的宗师,那还得红岩姐姐救命呐!”

“宗师?你以为宗师是大白菜么,随便就能冒个宗师出来?我看这‘凤蝶公子’如此行事风格、武功路数,也不像能有宗师替他报仇的人。”柳红岩摇头笑道,“何况,就算有人要替‘凤蝶公子’报复,先要找上的人,也是‘秦公子’吧。”她可是知道眼前这小子,杀晋王府的人都不带眨眼的,听洛姨说,太原城中唐门少主唐简丢的飞刀很可能也是他偷的,可一点不像是个会怕“魔教余孽”的人。

王戈呵呵笑道:“说的也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秦公子’在四海镖局,有秦老宗师罩着,自然不怕谁来报复。唔,不过也还是最好知会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至少得让他们先有个准备,这事还得麻烦红岩姐姐了。”秦木燃昨天已经离开青州,回江南去了,离开之前,王戈还请了她一顿青萍楼。

“这是自然。”柳红岩说道,她自然也是清楚秦木燃身份的,这段时间秦木燃在青州,和谢筱柔还有她、洛姨关系都很好,经常会到内院来玩。

“别说帮‘凤蝶公子’复仇了,这淫贼现下还在你们府衙大牢里关着吧?我看应该是让你们衙门里的老爷们做好准备,别让人把牢给劫了。”

王戈笑道:“这就不用我担心了,就这两三天的时间,这厮就要被押送济南了,行刑也是在那。他若真有那亲戚好友或师长前辈要来劫人,也得是去济南城的大牢。当然,我自会提醒济南的同僚注意。”他倒是不怕真有人救了“凤蝶公子”后,会从其口中得知那晚交手的真相,知道他才是“罪魁祸首”,因为现在的“凤蝶公子”,因为受到多种毒药、迷药侵蚀入脑,已经完全废掉了,变得呆呆傻傻,只会傻笑流口水。别说让他复述那晚的情况了,就是让他说自己的名字,怕是都难。

辞别了柳红岩后,王戈又顺道去看了小白珑。

之前“凤蝶公子”落网的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白珑自然第一时间也听闻了,对于王戈和那位“秦公子”联手擒下恶名满江湖的大淫贼,她在与有荣焉的同时,也是有些羡慕,希望也能和王戈一起抓贼。

所以王戈到了白珑居住的小院后,看到的就是这丫头在专心练功的样子。

事实上,小白珑开始学武到现在,也不过就几天时间。除了王戈教给她的“凤凰涅槃大法”外,柳红岩和洛姨也都教了她另一套合适的心法、武功,并且手把手地指导她入门。

从之前和柳红岩的交流中,王戈有些意外地知道,白珑这丫头,居然是罕见的武学奇才,即便现在练武已经有点晚了,但她的根骨奇佳,修炼起特定的武功来,依旧是进展极快,不过两三天时间,就已经能看到一些成果了。

而或许是一心想着要武功大成以便和王戈一起纵马江湖,现在白珑看到王戈到来,并没再像以前一样缠着他,而是给了他个白眼后,依然认真地修炼心法。

看到白珑并不是以玩票的心态来练武,王戈也是颇为欣慰,他自己的练武天赋不怎么样,倒是周围认识的人,个顶个的都是天赋异禀,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简单地询问了一下白珑对“凤凰涅槃心法”有没有什么疑问,并顺便解答后,王戈便离开了“醉仙楼”。

而后,他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两个住进罗府的“天龙山庄”弟子,今日被人带进齐王府了。

第七十一章 潜力

第七十一章潜力

齐王朱榑是朱元璋的庶七子,也算是有一定的军事才能,洪武十五年就出镇开平,同样参加了洪武二十三年明军北征蒙元的战事,协助燕王,征伐诸部。

不过齐王并不是九大攘夷塞王之一,又是庶出,按理说和皇位是没什么关系,不论是按实力还是按伦理,从军方还是在庙堂,争位都很难轮得到他,而且他和燕王的关系也不像晋王和燕王的关系那样糟糕,说句兄友弟恭还是可以的。

但以王戈穿越到明朝这么多年、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朱元璋的这些儿子们、藩王们,不论是嫡是庶,是九大攘夷塞王还是普通藩王,在懿文太子朱标还活着的时候,基本都很安分,就算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也都捂得比较严实。但是朱标病逝后,几乎所有藩王、所有朱元璋的儿子,都多少有些蠢蠢欲动,即便是朱元璋立了皇太孙后,也依然完全没有平复他们的野心。

当然,王戈知道,只要朱元璋还在世,这些藩王就没有一个敢真的造反,但觊觎之心是少不了的。

齐王朱榑自然也不会例外。

王戈觉得,道衍和尚将他安排在青州,应该多多少少也有盯着朱榑的意思在。

但盯着可不是和齐王做对,那毕竟是藩王,哪怕不是晋王、燕王这样的强力藩王,在其封地也一样有着极大的权势和影响力。

他敢直接对那几个晋王府的侍卫下杀手,一是因为有信心让晋王府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他头上来,二是太原离得远且他知道晋王府很快就有糟心事临门了,只要时间拖一拖,到朱元璋过世,朱允炆上位开始削藩,靖难之役开始,这些就都不会再是什么问题。

齐王府却不一样,这是封地就在青州,直接就悬于头顶的巨兽。如果罗崇敢跟自己叫板的底气,是齐王府的话,那确实会让他有些头疼。

不过王戈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测,齐王府对王戈而言是庞然大物、是巨兽,对罗家,对天龙山庄,同样如此。就算罗家和天龙山庄能为齐王办事,那关系也不会是对等、合作,而是单方面的效力。除非王戈威胁到了齐王府要办的事情,否则齐王府根本不大可能为罗崇这种人物来对付他。

想来很可能是罗崇知道了些什么,得知罗家、天龙山庄和齐王府有关系,便觉得有了底气,加上又有天龙山庄过来的年轻高手在身边,便觉可以扬眉吐气,一扫往日被他打压的晦气了。

但齐王府和罗家、天龙山庄又能有什么关系?那两个从天龙山庄来的高手,进入齐王府又是为了何事?

罗家老爷罗东鹤是青州城有名的富商、在城中颇有些势力,往日里在衙门中也有些关系,那天龙山庄更是河间府排得上号的绿林势力,庄主何祖龙更是地榜有名的一流高手,但这只是站在普通人角度看而已。对齐王府而言,罗家和天龙山庄,只能成属下走狗,而还没资格合作。但若只是属下走狗,罗家还有可能,远在河间的天龙山庄却几乎没可能专门跑来投效——齐王又不是真有望登大宝的潜力股。

那么,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王戈对此起了好奇心。

……

通云坊一间三进的宅子里,王戈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站在面前的十一名半大小子。

这些半大小子,小的只有十一二岁,大也的不过十六七,穿着都很普通,粗布麻衣,但从呼吸和体态来看,竟是都有功夫的底子。而他们看着王戈的眼神,也都是充满了崇拜、敬畏和一丝激动。

从三年前初临青州开始,王戈就一直断断续续地教导一些看着有些天赋的孤儿。这些孤儿,有些是青州本地人,因为各种原因,失了依靠。有的是外来的流民子弟,家里人都差不多死光了。

王戈有的时候是亲自出手,有的时候是假手他人,给了这些孩子一条活路,让他们帮忙做些小事,得口饭吃。而与此同时,他会根据他们各人不同的特点、天赋、条件,传授他们一些武功和招数技巧。

虽说王戈本身的练武天赋比较一般,但这说的是他的“硬件条件”,因为是穿越者,又是自小就在那无名山谷里就接触各类武功,所以他对人体经脉、内功真气、修炼方法的理解,是很多即便靠着超强天赋而早早位列地榜之上的一流高手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再加上王戈在青州当捕头这几年,各种黑吃黑,“吃”下的可不止是那些邪道高手、通缉要犯的钱银,还有他们随身带着的各种武功秘籍、修炼心得。若是早些年便有南香的那种“吐真剂”的话,收获说不定还要更多。

所以王戈虽然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地没瞎练更多武功,而铁了心地走“装备流”,但以他的眼力和掌握的资源,将那些武功秘籍“安排”给合适的小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王戈看过那些秘籍后,再总结出来的修炼办法,要远比那些秘籍本身的语言易懂得多。

虽然这些孤儿中,并没有像秦木燃、程浩妍这种绝顶天才,但是也有几个底子不错的,像年龄最小的那个,练的是王戈找来的一套掌法,照这趋势下去,未来至少也是顶尖二流高手保底,甚至有不小希望成为位列地榜的一流高手。

还有几人,虽然练武的天赋一般,但却有其他天赋,更机灵也更有应变能力。就像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少年,五年前就一个人跟着逃难的流民一路南下,在极度的恶劣、十不存三的路途中挣扎活了下来,在到青州后又靠着机灵劲和一股子狠劲,在一个三流帮会里混上了口饭吃。不过后来还是惹上了其他帮会的打手,差点被废了双腿,好在那时王戈已是青州城的捕头,机缘巧合下将他救下。

“六子,你和阿良去临淄,身份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临淄的基本情况梁先生也跟你们说过。暂时不用做什么,先安顿好,然后打听一些消息,把我们原来对临淄的情报补完。”王戈对那年纪最大的少年交代道。

竟是已经准备将他安插到青州城旁边的临淄县。

“放心吧大哥,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办好!”六子有些激动地拍胸脯保证道。

“大哥,我们会好好干的。”年纪稍小两岁的阿良也跟着道。

在“兄弟会”里,不管年纪是老是小,对王戈的称呼,都是统一的“大哥”。

又安排了六个少年到青州府辖下的县镇潜伏历练后,王戈将剩下的孩子聚到一起,拍了拍边上钟二牛的肩膀,说道:“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就到城外的庄子里住着,专心练武,打熬身体,这段时间你钟大哥会盯着你们,过一段我也会过去亲自检查你们的修炼进度,莫要让我失望!”

“大哥放心!”几个半大少年也是挺胸大声回道。

将人都安排好,让钟二牛先带下去后,厅中只剩下王戈和梁博伟,后者不无忧虑地问道:“会不会太快了?他们年纪毕竟还小。”

王戈摇头:“不小了,再说,给他们安排的都是府城附近的地方,也没让他们去完成什么困难的任务,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和同伴深入蒙古腹地,提着脑袋当探子了。就算他是穿越重生者,但和他一起的,可有不少同龄人。

“我是担心他们办不好你交代的事。”

“呵呵,现在还没到需要倚重他们的时候,出了差池也坏不了什么大事。”王戈不在意地说道。

事实上,在青州这几年,他最大的成果,不是获得的人脉、攫取的金银、建立的情报网,甚至不是所谓的“兄弟会”,而是大量可为他所用、被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预备探子”。不仅仅是今天被安排的这些半大孩子,也不止梁博伟、钟二牛、孙桓这样被他收服的江湖人物,还有打量在市井之中,身份各异、年龄各异、特长各异的“人才”。

这些,才是他以后用来襄助燕王靖难登基的本钱。

而现在,他已经准备将自己的爪牙,从青州城伸出去了。大明有十四承宣布政使司,山东有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便是青州府也辖有一州十三县,他现在所掌握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第七十二章 杀手

第七十二章杀手

冬至已过,天冷得不行,寒风刮骨,吐气成烟,路上行人都是缩着脖子赶路,少有闲逛。

刀九刚刚过了城门,拢了拢袖子,一边快步行进,一边用眼角余光四下打量。

刚刚过城门时,虽然未被留难,但那城门老卒看他的眼神,总让他有些不舒服。他自认伪装到位,并未露出什么马脚,但常年刀口舔血的生涯,难免会对自身气质产生一些很难改变的影响,对于有些人而言,他们不是“看”出了什么,而是“感觉”到了什么。

不过刀九也只是稍有忧虑,并未太过在意,毕竟那老卒也没有什么具体举动,城门守卒这样的活计,如果事事较真,哪里忙得过来。

这青州城,虽然比不上济南,但也已算得繁华热闹。刀九找了个包子铺,买了俩包子,直接站在路边啃,一边吃一边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刀九是个杀手,是“七耀堂”的杀手。

所谓“七耀堂”,是在山东、河北、山西、河南一带江湖上都颇有名气的杀手和情报组织,这个组织以收费昂贵和刺杀成功率高闻名,不过只有少数人知道怎么请“七耀堂”的杀手、怎么付钱。

刀九这次来青州城,为的自然也是一项刺杀任务,目标是青州城的一个捕头。

“七耀堂”虽说是个杀手组织,刺杀的不乏各种豪绅名流、江湖大佬,但有一个重要的准则,就是不杀有品级的官员,这也是它虽然被“武盟”列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道组织,却依然能存续至今的重要原因。

好在,小小捕头,只是没有品级的胥吏。

这个名叫王戈的捕头,似乎名头还挺大,叫什么“小王神捕”,江湖上有不少高手折在了他的手上,最出名的自然就是“追魂索”刘破了。而之前他途经诸城的时候,就听说那位在“正道诛杀单”上待了多年的大淫贼“凤蝶公子”于青州城落网了,逮着他的除了四海镖局一位从未听说过的高手外,便有这“小王神捕”。

“凤蝶公子”能以不算高的武功逍遥江湖多年,让正道众多想拿他扬名的高手无可奈何,自然是有其独道法门的,据说其轻功已有一流高手的水准,更是擅长隐匿易容、伪装潜藏之术,即便比他身手强得多的高手,要正面击败他容易,但要逮着他甚至是发现他的踪迹,却是千难万难。虽说抓住“凤蝶公子”,肯定那四海镖局的高手出力更多,但王戈这个青州本地捕头,必然也是有其作用,绝不可小觑。

至于这个颇有些名气的年轻捕头为什么会被人买凶刺杀,刀九就不知道了,他们“七耀堂”有个特点就是杀手和雇主是不直接接触的,通过“七耀堂”来做安排。

刀九此时虽然重视目标,但也没有把这次的任务想得多难。他如果论单打独斗、实打实的正面交锋,勉强也只能算二流末游,在江湖上根本排不上号的人物。但他自小就是被“七耀堂”培养,精通各种刺杀之术、隐匿之法,擅长爆发,毕其功于一击,一击不中即遁走。而除了刺杀外,毒杀他亦擅长,有多种诡邪手段,致目标于死地。

他曾经最好的战绩,就是成功刺杀一名位列地榜二百多位的一流高手。

虽说二百多位,已经是地榜吊车尾的位置,但一流高手就是一流高手,一个区区二流末游的杀手,能杀了一流高手,那就是实打实的战绩和实力。

什么“小王神捕”,一个未上地榜、顶天二流的高手,难道能比地榜一流高手还难杀么?

不过刀九自然也不会冒冒失失直接闯上门去,大喊“王戈出来受死”,然后一刀杀人,事了拂衣去。在动手前,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真正刺杀前的准备时间,几天、十几天,甚至一两个月之久都很正常。

先要踩点,摸清地形,搞明白目标的作息习惯,然后再决定刺杀手段,指定计划,最后找时间下手。

刀九吃完了包子,又到附近的茶摊要了些点心和茶,一边听旁边人的闲谈,待听到有人谈到“凤蝶公子”落网的事,便表现得好奇地插言道:“这秦浩丰秦少侠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四海镖局秦老宗师的新晋弟子?还有那位小王神捕,早些年听闻他捉了‘追魂索’刘破,之后也屡听威名,有邪道高手被其抓捕或斩杀,身手当是不错了,怎么到现在也没见上地榜?”

那之前侃侃而谈的汉子嗤笑一声:“小王捕头的身手自然是极好的了,不上地榜,不过是不想让那些宵小之辈知道实力罢了,至于那位秦少侠,据说是秦宗师的私生子,我跟你说……”

对于所谓“不上地榜是为了隐藏实力”的说法,刀九自是嗤之以鼻的,地榜又不是跟科举一样,你不去考就不会有成绩。只要在江湖上,你动过手,自然就会有各种信息流露,自然而然就会被判断出真实实力。王戈又不是种闷头在门派中潜心修炼,从未在外动过手的人。

又随意瞎扯了几句,刀九便扔下几个铜板离开了茶摊。除了因为觉得打探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外,那茶摊边上一个裹着破棉袄拿着个酒壶不时啅两口、泼皮模样的家伙,似乎总在偷偷打量他,让他感到有些怪异和不自在。

刀九按着之前就已经查到的讯息,找到了王戈住的地方。

他知道,这王捕头的宅院里,只有个瞎了眼的老仆,没有其他人伺候,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想来在他上衙或外出办事的时候,潜入会比较方便。

刀九自然不会立刻就潜入,随意看了几眼,便到不远处一个煎饼摊前要了块煎饼。

一边吃着煎饼,刀九一边和那煎饼的老汉搭话:“哎,老丈,这地看来没多少人啊,生意咋样?”

“就那样呗,凑活。”老汉呵呵笑了声,露出缺了一瓣的门牙。

“老丈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呐?”

“呵呵,北面逃难来的。”老汉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后生也不像本地人,是来找人还是找活啊?”

“唉,都是为赚口饭吃啊,不然谁愿意大冷天在外跑。”刀九含糊应对了后,又转而问道:“感觉咱们这青州城,好像治安不错啊?”

“那可不?咱青州有个好捕头啊……”老汉不算健谈,但在刀九的引导下,也是说了不少他想知道的情况。

末了刀九又打包了三个饼子,他眼角余光发现,不远处一直有几个混混泼皮模样的汉子凑在角落里赌钱。总感觉,他们似在打量关注着自己。

难道把自己当成了外来的肥羊?不对啊,自己这打扮,一看就不是有钱人。

刀九暗暗皱眉,自从进这青州城以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这是他的直觉和第六感,而这直觉已经救了他很多次命了。

但总不能马上就出城吧?现在天色已晚,想出城也来不及了。

何况被几个混混打量几眼就跑了?那他还当什么杀手?

刀九想了想,没有用假路引和身份去住客栈,而是七拐八绕,确定没有跟踪的人后,找了个没人的废弃宅院翻进去准备窝一晚。

这大冷天,他没有升火,只是找了一间不那么漏风的破屋,盘腿运气打坐,保持着戒备。

本来这只是预防万一的准备,却没想到,半夜真的有人找上了门。

第七十三章 试药

第七十三章试药

全身刺痛无比,无法呼吸,就像被扔在油锅中炙烤一般,感觉随时会死掉。

想要奋力挣扎,却发现无法支配身体,

疼痛慢慢消失,外在感官似乎也随之全部消失,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安静,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也似乎没有了心跳。

这是已经死了么?

王戈猛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胸口起伏,大口呼吸,眼中带着一丝惊恐地看着四周。

这是一个院子,熟悉的院子,不远处一个留着bobo头、穿着宽袖短衫的漂亮女孩坐在炉子前熬药,哦,那是南香……

瞬间,之前的记忆全部涌起。自己今天是来给小巫医“试药”来的,结果喝了一口那黑糊糊的药汤后,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然后是各种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的痛苦感受。不过他很确定,那濒死的感觉,是实打实的,那一刻,确实是差点就归西了。不过他也很确定,南香能把握住火候,不会真的让他挂掉。

王戈抹了把脸上的水,忽然发现,自己现场赤身裸体、不着片褛,赶紧拿过旁边搭在桶边的毛巾擦了下身体,然后拿着衣服快速套了起来。

“我说,你不能把桶放屋里么?我这么光溜着身子,在院子里,不好吧……”王戈一边套衣裤,一边跟那边似乎在专心熬药的南香抱怨道。

“又莫得人看你。”南香头也不回地说道。

王戈无语,你不是人咩?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穿好衣服,活动了下,发觉身体好像轻盈了许多。从“凤蝶公子”的事情之后,这是他这段时间第三次给南香试药了。前俩次也是同样的让他感觉自己几乎就要死掉了,在生死边缘又活了过来,这期间确实是痛苦、恐怖非常,但却也给他带来一个意外之喜。

从道衍和尚拿给他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凤凰涅槃大法》的修炼进展就一直无比缓慢,毕竟这心法的修炼起来,讲究的是个“向死求生”,只有在生死边缘徘徊,才有可能激发凤凰涅槃真气,使之成长,发挥出真正威力。

从离开无名山谷到现在,王戈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不论是在蒙古腹地刺探情报,还是在青州城用各种手段对付那些通缉要犯,都没少遇到危险的情况,霎那决生死的时候也有很多,不说其他,单就在“迎春客栈”外,面临“血公子”齐小裴的决死一击时,就是实打实的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但这些经历,都没有让他体内的凤凰涅槃真气有什么变化,凤凰涅槃大法也没有任何突然的提升,这让他都不由有些怀疑当初道衍和尚跟他介绍凤凰涅槃大法时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忽悠他的了。

然而这三次给南香试药,虽然每次都“死去活来”,但却每次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凤凰涅槃真气有明显的增长,每次从那濒死状态中“醒”来后,都有一种海阔天空的感觉。然后回去将凤凰涅槃大法运行一个大周天,全身经脉筋骨都会有一种被洗炼一遍的体验。

所以虽然经历很痛苦,但王戈却还是小巫医一有召唤,就屁颠颠跑来试药。

他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和人交手,没有办法提升凤凰涅槃大法了,因为那些交手哪怕是有所谓“生死时刻”,也并没有真正地到了“濒死”的状态,没有办法完全地刺激出身体和精神上的求生欲望,哪怕是面对齐小裴那一击时也是一样——如果那时没有张诀一朴刀劈出来将齐小裴击飞的话,或许他有可能体验到那种感觉,将凤凰涅槃大法提升一些——但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死在了齐小裴手里。

“南小香,我走了啊!下次你要试药,再让门口的人去唤我。”穿好衣服,王戈跟南香打了个招呼便准备离开。

“慢着。”南香却是把他叫住。

“怎么?还有什么事么?”王戈奇怪地凑过去,在她身边蹲下,一边看着小火炉上的小药罐,动了动鼻子:“你现在是在熬什么?”

南香没回答,过了一会,直接用手把药罐拎了起来,一点都不在乎那药罐有多烫。

只见她掀开盖子,然后快步走到到药架边上,取出一瓶不明液体倒入罐中,晃荡了几下,冒起一阵白烟。

王戈看得直皱眉,心里猜测着小巫医在鼓捣的什么新毒物。

然后他就看到小巫医抱着药罐直接到了他面前,往前一伸:“嚯下去!”

王戈眼睛瞪大:“不勒个是吧!南大姐!南大人!南大仙!我才刚试完一毒,半死不活了一整晚,这刚活过来,你又要我试毒?”

南香也瞪他:“嚯不嚯?”

王戈苦着脸:“嚯嚯嚯,我嚯还不行么……不过这才刚熬好,太烫了吧,我可没你那本事……”

南香却是直接把药罐往他手中一塞:“烫个球烫!”

王戈一愣,然后看看手里的药罐,还真特么只有一点温热感,里面散发着幽幽清香的黑色药液,也没有热气烘起,就像是凉了很久一样,可从南香把药罐从火炉上拿起到现在,过去才不过几息啊!

然后他想起了那被倒进罐里的不明液体,看来那玩意是瞬间把药液的热量给吸收掉了?那玩意不会就是专门用来凉药的吧?呃,好像有些荒唐,但南香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不给个碗么?”王戈看向小巫医讨好道。

没得到回应。

王戈只好抱着药罐咕咚咕咚喝掉了,反正他知道,这小巫医肯定不会害他,大不了就是试毒再“生死挣扎”一次,反正有助于凤凰涅槃大法提升。

不过药液入腹后,一股清凉之气立刻随着经脉涌向全身,他本身修炼的真气和凤凰涅槃真气都随之运转畅快了许多。

王戈立时有些明悟。

如果把凤凰涅槃真气比作一辆汽车的话,那这三次替南香试药,就像是对这辆汽车进行了硬件提升,排量变大了,动力变强了,车身也变得更坚固、风阻系数更低了,而这一罐药液喝下去,则像是将那辆车要通行的道路,一下修得更顺畅和宽阔,可以让车全速行驶了!

好处自然是非常明显的。

王戈拿着只剩一堆药渣沉底的药罐,看向那边又拿着些药材在鼓捣的南香,说道:“你知道我修炼的武功要怎么提升,是故意用‘试药’来帮我练功的?”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之前他也不是没给南香试过药、尝过毒,但从来没有像这三次一样,让他陷入到了那种濒死状态下。

再联系到这碗汤药,根本就像是南香为他安排好的。

南香没有回答他,只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鼓捣着她的药材。

但王戈很清楚小巫医的风格,知道这就是默认了,立时乐呵呵地对她说道:“回头带好吃的来请你!”

推门走出院子,清晨寒冷的空气却让只穿着单衣的王戈觉得分外舒爽畅快,体内活跃的凤凰涅槃真气一时间让他有种自己好像要寒暑不侵的错觉。

刚走出院子没几步,一个缩在暗处、穿着深色棉袄、戴着皮帽的汉子立刻快步凑了过来,低声道:“大哥,牛哥昨晚带人抓到个想对大哥不利的歹人……”

第七十四章 讯问刀九

第七十四章讯问刀九

钟二牛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城外的庄子里,帮王戈训练那几个有练武天赋的孩子。虽然钟二牛本身是没有正经练过武功,靠的只是天生神力和打斗的本能,不过王戈让他待在那,也不指望让他指点这些孩子练功,更多的是督促以及看护。那些功夫该怎么练,王戈事先都已经跟他们每个人都教得很明白了。至于超出王戈能力的阶段,以这些孩子的天赋,还没那么容易达到。

前两天,王戈收留了个曾经救过的江湖人,说起来算是昆仑剑派的弃徒,被逐出昆仑剑派的时候自废了武功,但后来有了奇遇,又自己把功夫练了起来,当然练的不再是昆仑剑派的功夫,不过水平也只到三流顶尖。几个月前遇到昆仑剑派出来行走的弟子,被认出后一口咬定他身上的功夫还是昆仑剑派的武功,又要废他,他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两相拼斗之下,虽然昆仑剑派一方人多,但打斗经验却远不如他,被他杀了一人伤了两人后逃遁,自己身上也受了些轻伤。

知道不可避免地会被昆仑剑派的人追杀,又正好入了山东地界,他便跑来投靠了王戈。

王戈也是知晓其为人,便将庄子里指导督促那几个孩子的事交给了他,让他一边养伤,一边也可以躲避昆仑剑派可能派出来追踪的人。

虽说要比实战能力,他未必打得过没正统学过武功的钟二牛,但本身出自老牌门派昆仑剑派,武功被废逐出山门后,又有奇遇,学成其他武功,江湖经验也要被钟二牛丰富得多,有他在,倒是真的偶尔可以指导下那些练武的孩子。

钟二牛于是便回了青州城,结果昨天刚回来,就得下面的人带来了消息——有个外地来的家伙,在打探王戈的消息,甚至跑到王戈住处外窥伺,似有歹意。

虽然那家伙没有住客栈,而是找了处废弃屋舍过夜,行动时也很小心,没有让人缀上。

但在青州城内,除了那几个有一流高手镇着的地方,其他地方,又哪里能瞒得过“兄弟会”蛛网般的眼线?

知道这厮没有住店,知道他最后消失的区域,以“兄弟会”那些成员对青州城的了解,很容易就推算出了其可能躲藏的地方,然后钟二牛便带人摸了过去。

……

在通云坊梁博伟、钟二牛住的宅院后院一间厢房内,王戈看着被绑得如粽子般、嘴里塞满了破布、鼻青脸肿的削瘦青年,皱眉道:“他身上有什么可证明身份的东西么?”

梁博伟抱胸摇头:“没有,他身上的东西都在这桌上了,假路引,各种粉末、丹药,几根迷香,几只奇形飞镖,一盒毒针,一柄匕首,总计七十多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王戈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脸色有些发白的钟二牛:“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钟二牛很无所谓地咧嘴一笑道:“皮肉伤,休个十七八天就好了,不碍事!不过这厮着实有两把刷子,拿着匕首冲过来那下,贼他娘的快!俺是真以为交代了!”

梁博伟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你这夯货皮厚,换个其他人,没有护体真气的话,怕是直接就被那刀捅进心窝了!此人专擅刺杀之术,毕其功于一击,怕是个专职的杀手刺客。也是二牛运气好,他估计打算在行刺前才给匕首淬毒,否则那柄匕首要是带毒,现在二牛派是也要躺了!”

钟二牛“嘿嘿”一笑,摸了摸头,又看向地上正怒眼瞪着他们的瘦削男子,对王戈说道:“大哥,这厮问他啥都不肯说,还说咱抓错人了,咋办?是你带去衙门审,还是咱们直接把他宰喽?反正这厮绝对不是好鸟,肯定是想对大哥你不利!”

王戈笑笑,嘴硬不肯说?在他这里从来不存在这个问题,自从有了南香给的“吐真剂”后,拷问这门学问就变得相当无聊了。

摆了摆手,让梁博伟和钟二牛先离开后,王戈蹲在地上,把那瘦削男子嘴里的破布取了出来。

“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来青州城也不是冲你们来的,你们把我放了,我们相安无事,否则……让我们的人知道,你们承担不起后果。”那瘦削男子目光阴冷毫不畏惧地和王戈对视,甚至还语出威胁。

王戈笑道:“不是冲我们来?那你又是冲谁来?你背后的人又是谁?说来听听?”

“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王戈摇头:“你现在也没其他的选择,要么说服我,要么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要杀就杀,只是希望你以后别后悔!”瘦削男子把眼睛一闭冷声说道。

王戈自然不信他是那种真的完全不怕死、被抓后不顾一切代价求死保密的死士,否则的话肯定牙里会藏毒,再不济也有其他自杀的手段。

只要还是有点怕死的就好,这样“吐真剂”的效果会好一些。

王戈也不和他废话,直接用“吐真剂”开始讯问。

以王戈的预估,如果不是达到邪僧、张诀那种超一流高手的水平,其他武者,在被束缚的情况下,想要抵抗南香牌“吐真剂”,除非有着决死的意志,否则基本都是做不到的。

而这瘦削男子,很显然无法抵抗。

很快,王戈就讯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信息,这瘦削男子名叫刀九,是由“七耀堂”自小培养的杀手,这次到青州城来,是因为有人付了钱要杀捕头王戈。

不过他只知道要杀的目标,完成后能拿到二百两白银,至于是谁委托的任务、付的钱,他就不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刚到青州的第一天,就被要刺杀的目标……的手下小弟给逮了。

事实上,这刀九,知道的事情相当有限,连他们“七耀堂”的堂主是谁、幕后大老板是谁他都不知道。哪怕是他们这些由“七耀堂”自小培养起来的杀手,一般也都只有几个固定想熟的人接触和合作,拿钱或是领任务,都是从各地“七耀堂”的暗点,不会和真正的高层有什么接触,对整个“七耀堂”的结构也一无所知。

至于那些暗点,王戈知道就算是知晓了也没什么用,那些暗点的人,知道的怕是比刀九他们还少。除非能拿住那些关键的、串联暗点和总堂那些高层的人,但那样的人不用说,要么自身武功高绝,要么身边有高手保护。而就算逮到了那样的人,王戈也知道动不了“七耀堂”,至少暂时动不了——因为他隐约知道“七耀堂”幕后的大老板里有哪些人物。

不过王戈并不想动“七耀堂”,毕竟刀九只是那把杀他的“刀”,背后要杀他的“人”才是最关键的。

这个答案或许可以从青州城的“七耀堂”暗点那里得到。

过了一会,刀九身上的药效缓过去了,此时的他脸上再没有之前的冷傲,再没有刚刚那放话威胁王戈时的姿态了,而是一脸的惊恐和震撼,他嘴唇颤抖着问道:“那……那是什么药物……怎能如此……怎会如此……”刚刚王戈和他一问一答的过程,他此时记得清清楚楚,也包括那时完全无法控制的顺从,基本上问什么答什么,毫无隐瞒的想法。这种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王戈呵呵:“不用担心,回头我还会详细地问问你过往做过的案子,到时你再详细体会一下那药的味道。”

刀九惊道:“不!你有什么尽管问,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别……别再用那药了!”

“看你的表现吧。”

看到王戈起身要走,刀九忍不住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我自认为没露出什么马脚……”

“从你刚进城门开始。”王戈随口回道。

刀九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起那老卒的模样,忍不住苦笑,居然真是那守门老卒?难道那老卒是个自己没看出来的高手,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实力,所以通知了王戈的人?

刀九自然不知道,那城门老卒虽说看了多年城门,看人的眼力比普通小卒要强得多,但也只是看出刀九是个练家子而已,然后把这消息告诉了“兄弟会”在城门附近的人。

然后他在城中的动向,就一直有人在盯着了。从他在茶摊提到王戈的名字开始,他的信息就已经被送到了通云坊的梁博伟那了。

再然后,他到了王戈所住的宅院外,和那煎饼老汉闲聊,再一次有意无意提到王戈,才真正让他彻底被盯上。

如果他去住客栈的话,那钟二牛或许还不会动手,而是“兄弟会”的人继续从旁盯着。但他却没有住客栈,而是一副鬼祟的模样尽往人少的地方钻,刻意地摆脱其他人的视线。那毫无疑问,先抓了再说,冤枉人的可能性很小了。

至于被抓的时候展现的身手和功夫,被抓后从身上搜出的那些事物,更是能直接说明了他的杀手身份。

当然,这些王戈就不会去跟他详细说明了。

第七十五章 罗东鹤的应对

第七十五章罗东鹤的应对

虽然刀九并不知道是谁委托“七耀堂”要杀王戈,但他知道青州城的“七耀堂”暗点在哪,而他知道,王戈自然也就知道了。

“七耀堂”在青州城的暗点,是一处名叫“兴瑞”的当铺,“兴瑞当铺”不止在青州府,在山东下辖的很多州府都有分铺。王戈从刀九那知道,“七耀堂”的暗点并不都是“兴瑞当铺”,但只要是“兴瑞当铺”,都肯定有“七耀堂”的暗点在。

王戈并不打算明火执仗地去兴瑞当铺拿人,甚至他都不打算把刀九交到衙门里。“七耀堂”背后的水很深,就算衙门拿住了一个刀九,知道了几个“七耀堂”的暗点,一样没可能让“七耀堂”真正伤筋动骨,更别提彻底端掉并揪出幕后大佬了。

而对“七耀堂”来说,去刺杀的人没完成任务反而被目标给逮住或杀死,这都是早有预料也经常遇到的事情,可能会继续派杀手来完成任务,也可能会退回雇主的佣金甚至是支付加倍赔偿,不会真把他当成必杀的死敌。

王戈想要知道雇主是谁,并不需要拿下兴瑞当铺暗点的负责人,知道“七耀堂”暗点的,无非就是那些有足够支付能力又有那种需求的人,不是富商豪绅,就是江湖大豪,王戈当铺附近“兄弟会”的眼线找来详细询问了一番,对照刀九接到任务委托的时间,就大概得到了结果。

半个多月前,罗家大少爷罗崇曾经鬼鬼祟祟地一个人拿着个包袱到兴瑞行,不知是典当了什么。

而那一天,正是王戈和罗崇在青萍楼发生冲突后的第二天。

虽然还无法百分百证实,但从现在来看,九成应该就是罗崇向“七耀堂”买的凶了。以刀九完成人物能得到二百两白银的报酬来看,罗崇支付的佣金最少在六百两以上,说起来真是很下本钱了。

是罗崇的话,王戈却是完全放松了,因为这证明了他之前对罗家的猜测是正确的。

罗崇是从哪知道“七耀堂”暗点所在和买凶方式的,不用想都能猜到。但如果是他老子罗东鹤想动王戈,九成九不会用请“七耀堂”杀手的方式,就算请“七耀堂”杀手,也肯定会一步到位,出更多血,下更大本,请更强的杀手,确保能干掉王戈。而且也绝计不会像罗崇一样,自己一个人鬼祟地跑去当铺。

显而易见,青萍楼的冲突,就算罗崇自己不说,当时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下人仆从、那个自报名号天龙山庄薛凌的年轻高手,也都肯定会告诉罗东鹤。那么在那之后,罗崇还一个人鬼祟地跑去兴瑞行找“七耀堂”买凶,那只能说明罗东鹤并不想帮他找王戈出气,更别提背后的天龙山庄乃至齐王府了。甚至罗崇可能还被罗东鹤训斥了,所以才会自己一个人偷摸鬼祟地去兴瑞行。

对于罗崇想要杀他,王戈是一点都不意外,也一点都不在意,不过是个草包二世祖而已,不需忌惮。而且这件事,说不定还是个可以利用的点,能让他知道罗家、天龙山庄,到底和齐王府有什么样的勾结,又或者说,天龙山庄到底为什么要去捧齐王府的臭脚?

所以,没多久,有杀手刺杀王戈不成,被王戈逮住的小道消息,就在青州城里小范围地流传起来。而且还有人说,那杀手是在江湖上极有凶名的杀手组织“七耀堂”的金牌级杀手。但是王戈并没有抓人上衙门,也没有任何击杀杀手的报备,据说总捕谢威也随口问过王戈,得到的答案却是并无此事。

这种空穴来风的传闻,本来很快就会消散,但那日刀九入城,注意到他的人实在太多,并不全都是“兄弟会”的核心眼线,有很多人他们平时会卖消息给“兄弟会”,但并没有绝对的从属关系,王戈也没有对他们下令封口。他们虽然没有参与围擒刀九,却知道有那么个外乡人进城、被“兄弟会”的人盯上。所以这件事情,依然传得有模有样。

很快,这事就传到了罗东鹤罗老爷的耳中。对于这类事情,他本身不是太在意,反正和自己无关,有人要杀王戈就杀呗,杀得掉他拍手,杀不掉他也无所谓,又没什么大的利益干系。

但传闻中的“七耀堂”三个字,却让他有些不祥的预感,于是他直接到了儿子罗崇住的院子里,将正躺在贵妃榻上享受丫鬟捶腿捏背的罗崇一脚踹了下来。

把几个惊慌失措的丫鬟赶出去后,罗东鹤眼神狠厉地盯着罗崇:“你的私房钱呢?”

罗崇一脸惊慌地看着罗老爷:“什……什么私房钱?爹,你这要用钱也不至于打主意打到孩儿同上来吧?我就算有私房钱,能有几个钱?”

“少废话!”罗东鹤揪着他的耳朵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斥问道:“那几颗你叹下来的东珠,和亢家大少捣腾东西,你最少也私吞了五六百两吧?别说这些钱都花光了!”

罗崇头冒冷汗,他这时候也意识到些什么了,关于王戈被杀手刺杀的流言他暂时还没听到,但他也知道,父亲显然不是缺钱来找他要钱的,重点似乎也不是在钱上面。

罗东鹤紧盯着儿子:“你是不是去‘兴瑞行’了?”

罗崇没有回答,但飘忽的眼神,那心虚的表情,还是让深知儿子德性的罗老爷一眼就看出来——真的被自己猜中了!

他当然不会把“七耀堂”暗点联络的方式告诉罗崇这小子,但从上次罗崇偷听到有关严祖龙的事来看,当初联络七耀堂的方法,肯定也被这小子偷听了去!

罗东鹤真是恨不得直接掐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障,但他也知道,就算掐死了罗崇,也只是让自己绝后而已,什么意义都没有。

再回到那流言,罗东鹤知道,什么“金牌杀手”肯定是假的,他都不用去问罗崇支付的是多少佣金就知道,肯定请不起“金牌杀手”。那不是有没有那个钱的问题,是他没有资格请“金牌杀手”,更不用说罗崇了。

但不管是“金牌杀手”还是“铜牌杀手”,现在王戈没事,就肯定意味着刺杀失败了。

就是不知道是真如传闻所说,那杀手已被王戈擒下,还是失败后遁走,又或者已经在刺杀过程中为王戈反击所杀?

现在让罗东鹤有些惊疑不定的,就是王戈的反应,他既没有向衙门通报,也没有大肆宣扬,这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七耀堂”的杀手未必知道雇主,但却不敢确定王戈就找不到雇主是谁,更何况当初罗崇是自己去的兴瑞行。

要不要干脆去和王戈说和,从“七耀堂”撤回任务,然后给王戈一些好处,反正他也并没有事?

但要给他多大的好处?王戈虽然平日里还算好说话,但从对及火帮这件事的处理上也可以看出来,这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罗崇买凶杀他,即便没有成功,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

而且罗东鹤一直对王戈有些莫名的忌惮,总觉得看不透这小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如果他要的赔偿和好处,不止是钱呢?

几天后,王戈终于等来了罗东鹤的应对。

第七十六章 锦衣卫

第七十六章锦衣卫

绝大多数时候,青州城里是没什么案子需要王戈去奔波忙碌的——一般的蟊贼偷盗或是小纠纷,下面的捕快出动就能解决了。而有些案子,因为有油水的原因,其他几位捕头也会比较积极,王戈自然不会和他们去争。

所以很多时候,王戈其实都不会在衙门待着,要么在街上溜达,要么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过今天他却是在衙门里待到了申时,才慢悠悠地回家。

刚一踏入院门,他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铁伯虽然眼不能视,但听力却是远超常人,而且可以从脚步声就判断出相熟的人身份,以往他只要一进门,铁伯就能很快地迎过来,向他问安,问他有什么需要,并且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或是香喷喷的饭菜。

但是今天,铁伯没有出来。

不过王戈只是微顿了一下,回身把宅院门关上,然后继续往里走去。

穿过前庭照壁,走到了正厅之前,他看到了端坐在在厅中身着一袭赤色锦袍、面色冷峻的男子,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那身赤色锦袍上有着繁复的饰纹,乍一看似龙似蟒,极具冲击力,但再一看,却发现那“龙”虽为龙形,却有鱼鳍鱼尾,乃是所谓的“飞鱼”。

“飞鱼”乃上古神兽,《山海经》有言“其状如豚而赤文,服之不畏雷,可以御兵”,绣有“飞鱼”纹饰的锦袍,便是飞鱼服!

在大明,飞鱼服和蟒衣、斗牛服一样,都是显贵之服,非特赐不能穿。但在有明一朝,飞鱼服却经常代表着一个特殊的团体——锦衣卫。

“既然在门口就已察觉异常,却没有扭头便跑,还敢走到这里,倒是让被座有些意外。”锦袍男子开口说道,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就像王戈在衙门里经常见到的那几位大老爷一样。

“以阁下的功夫,我就是立刻就跑,也跑不掉。以阁下的身份,我就算能跑得和尚,也跑不了庙。”王戈在厅前站定,既没有踏入,也没有离开,目光四下梭巡一番,问道:“铁伯呢?”

“你是说那个瞎眼老仆?放心,本座并非滥杀之人,他不过是被点晕罢了。”锦袍男子看着王戈,说道:“你既已知本座身份,那就老实交代吧,不要做无畏挣扎。”

王戈笑道:“阁下真是锦衣卫?”

锦袍男子冷哼一声,掏出一块牙牌掷了过来,王戈下意识接下,拿起一看,上面有锦衣卫右千户所百户的字样,以及三个小字“尹少亭”。

王戈不过刚刚看清,那锦袍男子单手成爪,向前一伸,牙牌便又直接返回他的手中。这手“隔空御物”的手段实战出来,已经表明了他至少是一流高手的身份。

“原来是尹大人,失敬失敬。”王戈抱拳行礼道:“不知尹大人登门,是为何事?又要在下交代何事?”

“要交代何事?你不清楚么?”尹少亭喝道。

“在下确实不清楚。”

“哼,煽动百姓,非法结社,驱使流民,意图不轨,哦,现在还要再加一条,私藏违禁之物!”尹少亭将身边桌上摆放的一物扔了过来。

王戈看着落到地上散落开来的包裹中,那各式各样的暗器、各种长短不一未淬毒的钢针,以及一些装着毒药的瓶瓶罐罐,除此之外,还有数张银票和一盒珠子、首饰。

王戈一脸漠然道:“尹大人应该知道,在下乃青州城的捕头,有缉凶捕盗的职责,这些物件,只是拿来对付歹人而已。”

“王戈,少跟本座装傻!这些是什么?天外神陨!你既然也知道自己是捕头,那就应当知道,此乃禁物!非朝廷许可,不可私藏!”

王戈笑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唐门应当早就被官府连根拔了吧?”朝廷确实对民间能使用的武器有规定,像天外神陨这种材料制成的暗器一类,一向都是被列为禁物的,不论是暴雨梨花针还是八面雷都是如此,严格算来,唐门的所有飞刀、暗器都是禁物。不过规定是规定,但江湖上自有另一套规则,这些规定基本行同废文,别说江湖人了,一般的官府中人都未必知晓。

“你可是公门捕头,他人违禁,又岂是你自己违禁的理由!”尹少亭继续斥道:“还有那些银票,你区区一捕头,如何攫得如此多银钱?你究竟行了多少贪赃枉法之事?”

王戈忽然说道:“尹大人,这些钱银一半归你,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你就此回转,如何?”

尹少亭愣了一下,旋即大怒:“荒谬!你竟敢公然行贿本座……”

王戈却不等他说完,继续道:“尹大人来此,不就是为了钱吗?”

尹少亭将原本杵在地上的绣春刀打横起放到膝盖上,眼睛微眯,语气却转而平淡:“王戈,你若再敢对本座不敬,信不信本座直接将你斩了?”

王戈摊手道:“尹大人,你此来青州,显然是为私而非为公,如不是为了钱,难道是为了情?莫非,尹大人欠了某人的情,那人以此胁迫大人来找我麻烦?”

“放肆!”

王戈却又继续道:“尹大人,锦衣卫外出办事,必携驾贴,至少两人同行,敢问大人,驾贴何在?你的同伴又在何处?”

锦衣卫,由当今天子所创立,前身是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被称为天子耳目。北镇抚司更是专理诏狱,可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权力极大。

对于锦衣卫,大明洪武朝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大都是对其敬而远之。哪怕是了解不多、从未见过的人,也至少都知道那牵连上万人的蓝玉案和胡惟庸案,知道锦衣卫,就是天子手中的利刃。

若是其他人,骤然看到凶名赫赫、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出现在自家府中,即便是官府公门中人,也难免会心下惴惴、战战兢兢,愈是心中有鬼之人,愈会害怕。

但王戈不同,因为他比其他人都了解这看似神秘的锦衣卫。

尹少亭似乎被王戈问得有些恼羞成怒,轻握住绣春刀刀柄:“本座没必要向你解释。”不过他心下也是有些惊疑不定,一方面是王戈面临这种情况,显得太过镇定,另一方面,王戈对锦衣卫的了解程度似乎远超他的想像,原本的计划和目的,怕是很难完成了。

王戈却不在意,继续说道:“单看尹大人刚刚掷出牙牌、收回牙牌的那一手,便可知内力已达雄厚浑然、运转随心、外放成罡的境界,至少也是一流高手了。虽说锦衣卫不是单看武力来排品级、给职位,但一流高手,怎么着也不会只是一百户,还被外放到山东这地界来。”

“大红飞鱼服,以尹大人的品级,要么是曾为天子仪仗,要么是天子特赐,要么……大人曾经至少是试千户以上的官职,后来被贬……”

“放肆!”尹少亭拔刀而起,但刚一起身,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差点重新跌回座椅内。

尹少亭大惊失色:“中毒了?!”气血堵塞,真气运转不畅,内力不减,但却无法完全发挥。

尹少亭抬头怒视王戈:“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王戈笑道:“尹大人说笑了,我岂有那个本事,当着一流高手的面给他下毒。刚刚啰嗦了那么半天,也是无趣,尹大人,现在我们倒是可以好好来聊一聊了。”

尹少亭冷笑道:“宵小之辈,以为本座中了毒,就奈何不了你么?”说罢身形急闪,竟是强行催动真气,持刀向王戈砍来。

第七十七章 “切磋”

第七十七章“切磋”

刚刚穿越到明朝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真正高手使用功夫,看到有人能飞天走避、徒手破石、真气化罡时,王戈的感觉是震惊,是无法理解,是目瞪口呆,是“这一点都不科学!”,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穿越而来的这个明朝,到底是不是他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那个明朝,是不是和他之前所在的是同一世界而只是时间不同?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小在那无名山谷中成长,早早就接触到了武功修炼,甚至接触到了墨门机关术、“天外神陨”这种东西,让他对这个世界的武功修炼、内力真气体系有了个很多了解,也让他有时间可以很早地就进行系统化的思考和总结。所以他虽然自身修炼武功的天赋一般,但眼光、思路和判断能力却都可算是顶级的。

对于功夫等级的判定,因为不同功夫的区别很大,有的重的是筋骨皮,有的重的是内力气穴,还有的重的是意境和本能,种类相近的武功还好说,若是种类不同,境界分级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很难拿来做比较。

所以江湖上才有了一个笼统的宗师、一流、二流、三流的分法,加上颇有公信力和知名度的天地榜,能让人大概有一个判断出武功真实战力、实际境界的标杆。

基本上来说,不论练的哪种武功,只要能够练出内力、能丹田化力反驱经脉增强外在力量,那就能算到三流高手之列了。基本上三流高手,在力量、速度、反应、抗击打能力上,都要远超普通人,普通人你就是练一辈子单纯的拳脚气力,除非突然顿悟进入某种意境自己练出内力真气来,否则就算招式再精妙,在速度力量的碾压下,都是敌不过三流高手的——当然,钟二牛那种天生神力的怪胎是例外,不属普通人范畴。

而当武者能够自如运用真气,可以用真气抵御外来劲力,可以在交手时用真气侵染他人,可以把真气一定程度贯入武器中以加强掌控能力,便可算是二流高手。

一般来说,只要练的武功没问题,哪怕再没天赋,磨个几年十几年怎么着也能入三流的门了。但到了二流,就需要一定的悟性和身体上的天赋了。

而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真气雄厚、运转随心,已能外放成罡,收能护体,放能伤人,哪怕手无寸铁,也能也刀剑相抗。

至于宗师境界,后天真气转为先天真气,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王戈从未亲眼见过宗师级高手的战斗,没有切身体验,但在他的理解来看,宗师级高手,就像是moba游戏里的英雄技能没有了cd、没有了蓝耗一样。

每个境界之间的高手,实力肯定都是有着本质不同的,越往上层,差距越大。像邪僧这样在地榜上位列第三的超一流高手,面对大宗师时,能接下十招,就已经是让人惊叹和意外了。

一流高手和二流高手之间,差距没有那么大,但如果是条件公平的情况下对战,后者依然是没有太大的胜算。

不过现在,在王戈家中的这场战斗,却显然不是公平的。

尹少亭无疑是个一流高手,若非因为锦衣卫的身份、以及没有太多公开的战斗记录的话,说不定早上了地榜。而王戈满打满算也就是二流顶尖,和一流之间还有一道鸿沟,两人的实力差距明显。

但现在尹少亭明显无法自如运转真气,实力十成里发挥不出四、五成,而王戈很明显是早有准备,两相比较之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而尹少亭同样对自己很有自信,他虽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是怎么中的“毒”,但感觉上,这“毒”并没有完全隔阻他的真气,不似化功散、十香软经散一类会随着时间推移,使真气溃散、四肢无力的毒药,而只是一定程度的阻塞经脉,影响行气,他的内力会受到抑制,但并非完全发挥不出来。

王戈也没有退缩,直接拔刀迎上,和尹少亭的绣春刀劈在了一起。

两人刀来刀往,走的都是直接、拼命的架势,甚至有几次要以伤换伤的情况,但最终都是尹少亭考虑到自身的身体情况,又是客场,没有真的拼下去,而是收刀回守——否则的话他会发现,斩在王戈身上的刀未能入肉,他自己倒是白白受伤。

王戈虽然看起来明显在招式精妙、力量、速度上都略逊于内力受限的尹少亭,但靠着这段时间凤凰涅槃大法的提升,体内凤凰涅槃真气每每都能在原本真气不足、旧力已老新力未起之时接上,让他总是能在尹少亭连环刀法下脱身。

现在王戈也体验到了凤凰涅槃大法的好处了,凤凰涅槃真气平日里和他原本修炼的真气互不相干,但是在原来的真气用尽之时,却能及时地运转,提供助力。以往他凤凰涅槃真气实在太弱,还无法体验到效果,现在却是真切地发现了两种真气自如转换、互相支撑,对实战的提升有多大。

现在的他,就像是油电混动的汽车一样,不仅真气的消耗大大降低,而且动作招式之间的流畅度也有极大增强,这也是他敢和尹少亭正面过招的底气所在——哪怕尹少亭已经内力受限。

又是几招过后,尹少亭明显有些不适应内力受限、运转不畅的情况,被王戈欺身近前,避过了绣春刀,将长刀架在了脖子上。

尹少亭扔掉了绣春刀,眯眼看着王戈:“早听说小王神捕精擅毒药暗器,却没想到,内力修为同样深厚非凡,怕是再有个三五年,就能晋为一流高手了吧。可惜,本座看来是没机会到时和小王神捕再公平一较高下了。”

王戈靠着凤凰涅槃真气,很多需要衔接换力的地方都流畅无比,让尹少亭误以为他内力修为深厚。

“呵呵,还是靠了小手段,若尹大人内力运转自如,在下自然是毫无机会的。”王戈却是直接收了刀,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已切磋完,尹大人远来是客,不若留下来喝杯茶、用顿便饭,顺便闲聊几句?”

尹少亭无比诧异地看着王戈,在他看来,王戈不论是偷偷杀了他,毁尸灭迹,还是将他擒下,拷问指使,都在他意料之内,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又重新回到屋内,王戈请尹少亭先去解了铁伯的穴,然后让铁伯帮忙烧水,收拾了下地上的杂物,两人又分了宾主坐下,一副老友相见,饮茶闲谈的架势。

“尹大人不必担心,过一段时间,内力自然便会恢复,不需什么解药。”王戈看到尹少亭坐着的姿势,就知道他在暗中运气,想要彻底冲开经脉阻塞,脱离“毒”效,所以出言宽解道。因为他很清楚,尹少亭这么做只是无用功,只要他坐在这,就别想冲开经脉阻塞,因为他根本就没“中毒”。

尹少亭现在也没有了最初时那高高在上、逼格满满的架势了,那时候他为的是用锦衣卫的身份先吓住王戈,但从王戈刚刚的言谈之中,他已很清楚,这位看似年纪轻轻的“小捕头”,对锦衣卫的了解,远比大多数官员都要深,他特地穿的这身飞鱼服,根本吓不住人。

尹少亭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也不再自称本座了,端起茶水长饮了一口,对王戈苦笑道:“我也自认用毒下毒还算拿手,不敢说绝不会中毒,但中了毒却分不清什么时候中的毒、怎么中的毒、中的到底是什么毒,这却是之前绝对想不到的。不知王捕头,可替我解惑?”

第七十八章 谈谈大势

第七十八章谈谈大势

王戈看着那些被铁伯重新收拾到桌上的物件,说道:“我那密格可是亲手做的,倒没想到尹大人也能找得到。”

当初决定住在这宅子里后,王戈就在房间角落、某张桌下挖了个颇深的洞,进行修整、做了隔层、盖板和机括。一般来说,就算有人真地全屋搜索,找到了这个暗格,打开后也只会看到第一层,是他放的一些银锭、金饰之类的财物。而包括给暴雨梨花针、八面雷更换的毒针,一些暗器的保养工具,部分机关的更换零件,部分他自己找来的毒药、解药,大量银票,都在第二层,大多数人是很难发现的,除非是尹少亭这种极有眼力的锦衣卫老手。

不过便是尹少亭也不会想到,那个暗格其实还有第三层,在那第二层之下,仍有一个更大空间的第三层暗格,用来存放更重要的物品,比如一柄从唐简那偷来、还未被熔掉重新打造的“赤魂刀胚”,那本《墨门秘典》,他自己的机关暗器设计笔记,一些已经打造好或制作一半的新暗器,以及从南香那得来的各种药品。

能找到这暗格,就已经是很厉害了,找到暗格里的第二层,更是不易,而想要找到第三层,除非本就知道还有暗层、并且精通机关构造,才有那么一点可能。

尹少亭听到这话,马上意识到了王戈的暗示,眉头微皱,视线放到了桌上那些东西上,疑惑道:“那些东西上有毒?不对啊,接触的时候,并无任何异样。”

王戈笑道:“这就是在下的一点小秘密了。”却没有再详细解释。因为尹少亭确实没有中毒,或者说没有中一般意义上的“毒”,造成他经脉阻塞、真气运行不畅的原因,是蛊。

这是一种肉眼不可见的微小蛊虫,被王戈大量撒在了暗格第二层中,尹少亭接触后,那些蛊虫就留在了皮肤表面。一般来讲这些蛊虫在空气流通的环境中无法长时间生存,过段时间大部分都会自然死去,只有少数会通过皮肤毛细孔进入人体,附着在血管附近,阻塞经脉,让人无法全力施展内力。不过它们在人体内存在的时间也同样不会太久,顶多半天就会被自身抵抗力清除,所以其实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当王戈回到宅院中,与尹少亭的距离拉近到了二、三十米内时,他身上所沾染的那些蛊虫,却立时因为惧怕王戈身上处于假死休眠状态的王蛊,而第一时间钻进了尹少亭的体内,因为受到王蛊气息的刺激,这些蛊虫的活性远超平常,便让尹少亭这样的一流高手,内力运转都产生了阻滞,十成功力发挥不出四成。

不过这些东西,王戈自然不会和尹少亭详细解释,给他留个神秘莫测的形象,对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更有好处。

“尹大人,不谈资历,不他人脉,不谈其他,单论你这身功夫,怎么着也不应当只是个百户吧?特别尹大人若是坐镇山东或济南府,不说千户,怎么着一个试千户也该有啊?”王戈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说道:“尹大人,你是不是在锦衣卫里,得罪了什么人了?”

尹少亭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戈:“王捕头对锦衣卫,倒是颇为了解啊?”转而又道:“王捕头,你就不问一下,是谁请我来青州的?”

“不就是那位病急乱投医的罗老爷么,呵呵,这事不重要,暂且不必提他。”王戈随意地说道。

尹少亭这下是知道,这回受人所托到青州这一趟,怕是从头到尾,都在面前这王捕头的算计之中。不过从之间的交谈、到短暂的交手,再到现在,他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衙门捕头。

“我在锦衣卫里的事,就不劳王捕头惦记了,倒是今天这事,王捕头准备如何了结?”尹少亭很清楚,王戈没有伤他,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反倒是给予礼遇,但他很清楚,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可以听听王戈想要什么,但若是觉得凭今天这事就想控制要挟他,那真是痴心妄想。

“哎,闲聊一下嘛。要说对锦衣卫,王某当初可是向往得很呐,办胡惟庸,办蓝玉,缇骑四出,飞鱼服、秀春刀所到之处,任你是王公大臣,还是江湖豪侠,都得乖乖低头,好不威风,好不痛快。可惜,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胡惟庸案一结,毛指挥使授首,蓝玉案落幕,蒋指挥使也活不成……”

尹少亭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冷视王戈,声音压低,却带着极大的压迫力:“你知不知道,单就刚刚那几句话,我就能定你个妄议君父、大逆不道的罪名!”

“稍安勿躁,尹大人稍安勿躁嘛。”王戈却似对他的威胁并不在意,两手虚抬了下,又继续说道:“如今锦衣卫已是大不如前了,今上年事已高,懿文太子不幸壮年病故,立了皇太孙,现下对文官大臣们,都是以安抚拉拢为主,北镇抚司怕是难回当初的热闹景象了。而且皇太孙亲近文臣、不喜锦衣卫,是天下皆知。”

说到这里,王戈忽然话题一转,目光扫向尹少亭,说道:“当初蒋指挥使还在位时,有位得力亲信,精明强干,武功高强,年纪轻轻,便已被提拔为锦衣卫右千户所千户,若是按这轨迹继续发展,今后执掌锦衣卫,也未可知。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千户大人,似乎也姓尹?”

尹少亭的眼睛眯了起来,和王戈对视:“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戈收回目光,端起茶碗呡了一口,摇头道:“蒋指挥使被赐死,他的妻妾儿女也受牵连,不过好在他曾经的部下颇讲义气,没让孤儿寡母受罪。只不过那部下自己也不得志,在锦衣卫里也受排挤,不仅前途无望,捞钱的门路也不多,麾下亦无可用之人。以往自己孤身一人,倒是无所谓,现在却要帮着照顾那一大家子,当初看不上的事情,如今也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听到这里,尹少亭自然明白王戈话中那位“前千户大人”、那位蒋瓛旧部说的是谁,冷笑道:“你觉得你拿住了我的把柄,想以此威胁于我?我若不受威胁,你待怎的?将那些孤儿寡母杀了?”

王戈失笑摇头:“尹大人说笑了,我可是衙门的捕头,办事都是遵循大明刑律的!怎么会干那种事?而且,尹大人这做的可是好事,有什么好受威胁的?这事又不是秘密,可不怎么难查,我既然能知道,那位新晋指挥使宋大人,难道就不知道?”

尹少亭没有回话,表情凝重,王戈说的话越多,他就越发觉得事情不妙,这家伙对他的事情了解得实在太深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罗东鹤请他过来对付王戈,其实是和王戈联手挖坑给他跳。

王戈依旧对锦衣卫的情况侃侃而谈:“那位宋指挥使,一向有慷慨义气之名,所以对尹大人这种作为,非但不会计较,反而会欣赏。否则的话,尹大人觉得,以你当初和蒋指挥使关系之亲近,没被下狱,还能留着官身,照顾孤儿寡母?”

这些话,其实尹少亭自己也曾考虑过,但他是自己身在其中,接触到的信息更多,能想清楚很正常。但王戈这番话里话外,显示出的他对历代锦衣卫指挥使的了解、锦衣卫内部的状况的了解,以及他个人情况的了解,更让尹少亭心下有些惊骇,对王戈的来头,由发的惊疑。

要知道,如今锦衣卫已经不复前几年的威风,即便很多官员,都未必清楚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姓什名什,更不用说其履历和性格了。

而王戈毫无忌惮地向他透露这些事情,更是让他有些坐立难安,如坐针毡。

“宋指挥使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尹大人,但今上百年以后,皇太孙继位以后呢?那位蓝大将军,不论最后被定的是什么罪,他当初同懿文太子、皇太孙亲近,却是实打实的。据我所知,皇太孙和蓝玉这位舅爷,可是感情甚笃,对举报了蓝大将军的蒋指挥使,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待继位后,给蓝玉翻案的可能性是不大,但对那位同样被定了罪的蒋指挥使的后人,又会如何?”

尹少亭不知何时,已是额头布满冷汗,他猛地站起来,瞪着王戈:“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七十九章 上船

第七十九章上船

王戈说的很多话,就这个时代而言,都是相当大逆不道了,在锦衣卫最为横行的那些年,凭这些话,抄家灭族都不在话下。

而现在,他面前就有一位锦衣卫百户,但他却是丝毫不担心,对方会揪着他这些话做文章。

“尹大人,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对尹大人都没有丝毫恶意。至于我想要什么,其实很简单,我是公门的捕头,但武功弱小,实力卑微,每每遇到那些官府通缉令或正道诛杀单上的恶人,想要将其逮捕伏法,却常感心有余力不足。尹大人不仅有丰富的办案经历,而且有着一流高手的实力,若能在必要之时触手助在下一臂之力,必能将更多枉法之徒、外道邪魔捉拿归案!”

听王戈这番正气凛然的话,尹少亭却是有些目瞪口呆,一副“你骗谁”的样子看着王戈。

“尹大人,莫非是不信在下的话?”王戈却是一副我本将心向明月的表情,摇头道:“尹大人想想,我可有什么能威胁大人的地方?”

尹少亭一想,好像还真是,今天这事,他不会向其他人提起,王戈也肯定不会到处宣传,毕竟两边都不干净,要说起来,王戈还要更“脏”点。而他照顾前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家小的事,王戈也明确说了不会以此要挟,何况以现指挥使宋忠的为人和对此事的态度,显然王戈拿这事威胁也没用,反而可能把他自己搭进去。至于皇太孙登基之后的事,那也不是王戈能左右得了的。

这么说来,王戈确实是没有要挟他的意思。

但尹少亭依然不信王戈的话,他今天搞这一出,说了那么多的话,就只是为了这个?

将这位锦衣卫百户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内,王戈笑了笑,说道:“尹大人,我更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朋友,伙伴,亦或是合作者。”说着,将桌面上那本来藏在第二层中的几张大额银票推到了尹少亭一侧:“这是小小见面礼,还望笑纳。”

看着那几张银票,尹少亭眼睛微眯,虽然他原本翻出这些银票,便是打算据为己有,但刚刚败在王戈手下,能全身而退已是不错,又岂会再想其他。那几张银票,粗略一扫,便知道至少有五、六百两的样子,比罗东鹤请他来青州这一趟的钱还要多。

“你的意思是,以后若遇到你无法对付的逃犯、贼人,我得帮你出手拿人?”尹少亭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一个捕头,而且也不是总捕,居然会愿意为了抓贼而自掏腰包请一流高手当“打手”?他自然不会相信王戈是如此一心为公的正人君子。一个能随手就掏出这么多多银票赠人,毫不当回事,一个对锦衣卫内部无比清楚的人,又岂会是个普通的捕头?

王戈肯定地点头:“不错。”

“只是对贼人?”

“只是对贼人。”

“若不是贼人,我可拒绝?”尹少亭依然有些不太确定,若只是对付那些在官府有案底的贼人,老实说这都用不着他私下行动,毕竟锦衣卫也有巡查缉捕的职能,未被判罪的人他们没有驾贴、圣旨无权缉拿,但已经有罪的通缉案犯,却属于他们“缉捕”的范围。

“若非贼人,尹大人当然可以拒绝。”王戈再次肯定道。

尹少亭虽然依旧心下怀疑,但还是决定暂且同王戈合作,即便收下了这些银票,也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会受制于王戈。到时若真的逼迫他做什么事,他照样会拒绝。

两人说话间,铁伯已经找人去附近的饭馆置了一桌席面送了过来,王戈便请尹少亭吃了便饭,又随意地聊了一会。

饭桌上,尹少亭依然不断地试探着王戈的来头和真实目的,他总是觉得这个青州城的捕头让人怎么都看不透,甚至连个大概的“轮廓”都没有,了解的越多,似乎疑问越多。而王戈看起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但偏偏总让他觉得,事情并不像王戈说的那么简单。

“王捕头之前说过,若是……新帝登基,那故人妻儿当如何自保……”尹少亭将手中上品花雕一口饮尽后,看似诚心请教地问道:“可有方法教我?”

王戈也饮了一杯,然后慢慢点头赞道:“尹大人重情重义,着实让人佩服。这事嘛,其实也很简单。”

“哦?愿闻其详。”

“若新帝不介意蓝玉案、对蒋指挥使无恶感,那自然不会没事去翻陈年旧帐,找他们的麻烦了。”

尹少亭皱眉:“之前你不是说过,皇太孙与蓝玉自小亲厚,对举报蓝玉的蒋指挥使……”

话说一半,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念头:

王戈说的是“新帝”,却不是“皇太孙”,若是新帝并非皇太孙呢?当今天子,可还有二十几个儿子!

这个念头便如一道惊天霹雳,一下将他脑海中的诸多疑惑劈开,他望着王戈,眼神惊疑不定:“你是说……”

但王戈却是转了话题道:“又或者尹大人自己重新复归高位,羽翼足以庇护孤儿寡母。”

“复归高位?要高到什么样的位……呵,谈何容易啊!”

“不论将来谁登大宝,不论锦衣卫如何势微,这犯上忤逆之人,都是君上所不容的。”王戈笑着说道:“这样的贼人,总是会有的。”

犯上忤逆?联想到之前王戈说的那些话,再听到现在说的这些,尹少亭就觉得无比怪异。

“尹大人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都会有的。我保证,只要尹大人是我王某人的朋友,那尹大人的事,就是王某人的事,绝对会帮尹大人安排得妥帖稳当!”

王戈不管尹少亭最后走时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是否真的相信自己的话,反正对他来说,这位锦衣卫百户已经收入觳中。

事实上,在最开始通过盯着罗府的人打探到罗东鹤居然送信给一位锦衣卫的时候,王戈是觉得有些头疼的。他很清楚现在锦衣卫已经势微,权力远比不上四大案大肆株连的时候。但锦衣卫那侦听民间的职能还在,就怕他们因罗东鹤的求肯而借机侦查,就算打探不到什么,也会影响他的很多事情。这些家伙十分难缠,要想打发并不容易,而若是让他们尝到了甜头,指不定就咬住不放了。所以一开始王戈做了几手打算,其实都颇为激进,甚至想过“借刀杀人”,把齐王府和罗家都卷进来。

不过在了解到那个接了罗东鹤求肯的锦衣卫的身份后,王戈却又马上改变了计划。作为燕王的密探,他们自然对锦衣卫的资料有过很深入的了解。虽不可能对锦衣卫所有人都了如指掌,但像尹少亭这种前指挥使麾下数得着的亲信千户、又是一流高手,自然不会没有印象。

而知道了尹少亭的身份,王戈便知道,这位锦衣卫百户应当会独身来青州,应当也没有多少时间会真地潜心调查他。

不得不说,一流高手就是一流高手,着实不凡。“七耀堂”的杀手刀九一进城就被看出不妥,惹得“兄弟会”的眼线注意,但尹少亭进城,却根本没人发现,哪怕王戈已经提前在几处城门都安排了自己人。

好在王戈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料定尹少亭到青州第一站必去他家中搜寻,所以这几天,他家里可以说是布满了各种“陷阱”。除了那抹在暗格第二层的蛊虫外,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陷阱”,在王戈的配合下,不论是让尹少亭受伤,还是让他昏迷,甚至是直接致死都有可能。而最终王戈选择了对尹少亭伤害最小的方式,甚至都没有用任何机关暗器,直接拔刀将其击败。

这其中自然有他这一段凤凰涅槃心法有精进、想要试一试身手的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他想为接下来的交谈造势。

相比起太原的小胡子这类人,尹少亭不论是个人经历、意志力、武功、身份,都不是单纯靠毒药或是蛊虫可以控制的,又或者说,用这些方法控制威胁后的尹少亭,对王戈而言用处不大。

对这种人,要么交心,和他讲感情,讲义气,建立关系。要么就是和他利益捆绑,让他自发相助。

从尹少亭的背景经历入手,王戈已经为他定制了一套“套餐”,现在把他请上了船,只要他半这“套餐”吃完,就会发现船已离港,他想下船已经来不及了。

而一个有着一流高手身手、曾经是指挥使亲信的锦衣卫百户,对王戈乃至燕王而言,都是一枚极重要的棋子。

尹少亭在离开青州前,去找了一趟把他请来的罗东鹤。

虽然没能把罗老爷求肯的事情办成,但尹少亭该收的钱却照样不会少收。而且按照王戈的要求,在罗老爷面前进行了一番暗示,让罗老爷觉得,王戈大有来头,很可能是京城派来的,甚至也可能是锦衣卫。

这种暗示,尹少亭自然不在意,他丝毫不担心罗老爷有办法求证。再说了,他也没有明确说王戈的身份,一切都是罗老爷自己理解罢了。

有了这层暗示,王戈相信罗东鹤对他不敢再有什么其他心思,而他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利用这层关系,去探寻罗家、天龙山庄和齐王府到底在勾搭什么。

第八十章 秦总捕

第八十章秦总捕

尹少亭离开青州后不久,王戈就收到了罗东鹤悄悄摸摸派人送来的一盒珠子,以那珠子的成色看,这一盒的价值少说也有近千两,这位罗老爷可是从来没有慷慨之名,这次可算是出了大血了。要知道,他就是请锦衣卫百户来青州,也没花那么多钱。

王戈自然知道这位罗老爷在担心什么,他虽没有给任何回应,但干脆地收下了那盒珠子,还是让罗东鹤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还没等王戈想好怎么从罗东鹤这为突破口,探寻齐王、天龙山庄、罗家之间有什么勾搭,一条来自济南的消息,就让他立刻紧张戒备起来。

关在济南府大牢里等候处刑的“凤蝶公子”,被人劫了。

王戈在知道“凤蝶公子”还个所谓师傅,并且可能来头不小后,就第一时间给济南府的同行送去了警告。

济南的总捕头、江湖上有名的“神捕”秦守祝在得到王戈的示警后,十分重视,表示会布下天罗地网,若真有人来救“凤蝶公子”,必让其有来无回。

结果呢?来救“凤蝶公子”的人,根本没有强攻,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人给救走了。甚至负责看守的几名官府高手,还说是秦守祝把人提走的。偏偏那个时候,秦守祝正和其他几位捕头在一起,追查济南城里刚刚发生的一起凶杀案,根本不可能去牢里提人。

王戈暂时还没有超出青州城范围的情报网络,能第一时间有如此详尽的细节信息,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来自“红姑”。

看着听到消息后,表情略有些凝重的王戈,坐在他面前泡茶的柳红岩嫣然笑道:“小戈子,怎么,被吓到了?要不要这段时间就住在‘醉仙楼’?姐姐保你个平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听到这“昵称”,王戈嘴角微抽,苦笑道:“我倒是想啊,但现在毕竟还吃着公门这口饭,总不能天天窝在‘醉仙楼’吧。不过……红岩姐姐,看守‘凤蝶公子’的人说是秦总捕将人提走,莫非是易容伪装之术?”

“据说负责看守的几人,基本都是二流顶尖高手,甚至有一位准一流高手,而且都是公门老手,和秦守祝秦总捕相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什么样的易容伪装之术,能骗过他们?”

“‘人皮面具’。”王戈长吸一口气,“不单单要‘人皮面具’,而且要对秦总捕有一定的观察,从体型体态,到声音动作,都要模仿。看来那劫走‘凤蝶公子’的,就是给他制作那几张‘人皮面具’的人了。奶奶的,这么短的时间,就制作了一张秦总捕的‘人皮面具’,而且骗过了秦总捕的手下,这家伙不会是‘千面魔君’吧?”

王戈本是随口一说,但话出口后,他却不由得一愣,旋即想到,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位地榜第六的邪道高手“千面魔君”是魔教余孽,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啊!何况“凤蝶公子”也未必一定就是魔教余孽,他的师傅若是“千面魔君”,还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以“千面魔君”在邪道中的名气和资历,也难怪当初“凤蝶公子”会认为报上师承,两人可能会“有旧”,可以拉上关系。

柳红岩看着王戈笑得很开心:“怎么,又被自己吓到了?你要是真的害怕,就住在‘醉仙楼’呗,是这捕头的职司重要,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王戈大义凛然道:“身为大明捕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没有怕死畏难的道理!不管是‘千面魔君’还是‘百面妖王’,敢来青州,某定叫他有来无回!”

柳红岩咯咯笑道:“小鸽子好霸气!”

离开“醉仙楼”后,王戈却是一点不见刚刚的慷慨激昂。老实说,真要是确定那劫走“凤蝶公子”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找他麻烦,他肯定会在那段时间直接住在“醉仙楼”不出门了,什么骨气,什么捕头的工作,哪有小命重要!但问题是,他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而来,他总不能一直躲在“醉仙楼”不出来、不做事吧?何况,如果真是地榜第六的“千面魔君”,躲在“醉仙楼”,也未必能躲得过去——醉仙楼又能比已经加强过守卫的济南府大牢安全到哪去。

至于对方是不是一定会来找他报复,王戈根本没有一点怀疑。以其在济南府劫走“凤蝶公子”的行动中的表现来看,对方不仅能力超强、心思缜密,而且对“凤蝶公子”极为看重。

现在既然他已救出“凤蝶公子”,也就肯定已经知道“凤蝶公子”变成了个痴傻废人,必然会进行报复。

至于是先去报复官府通报中功劳最大的“四海镖局”镖头秦浩丰,还是先来报复自己这“从旁协助”的青州捕头,就不得而知了。

王戈是希望那家伙先去“四海镖局”碰得一头包,直接被秦老宗师一巴掌灭了最好。但以其在济南的表现来看,就算无法对秦木燃下手,他也不太可能贸然出手被秦宗师干掉。很大可能,是转换目标,先拿自己这“无依无靠”的小捕头出气。而且对方只要查出来秦浩丰就是秦木燃,知道秦木燃的行事风格、性格为人,再查一下王戈当捕头的过往历史,当也会立刻反应过来——把“凤蝶公子”药成废人的,肯定是王戈。

王戈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回到家中,他打算先等尹少亭接到消息来青州后,与他计议商谈一番。这位锦衣卫百户,至少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哪怕那劫走“凤蝶公子”之人真的是地榜第六的“千面魔君”,也勉强有一战之力。何况缉捕“魔教余孽”,本来也是锦衣卫正正经经的任务之一。

不过没想到,王戈在家中,没有等到尹少亭,却先等来了济南府的总捕头秦守祝。

这位济南府的总捕,年过四十,本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极擅用刀,虽未入地榜,但应该也已经触到了准一流高手的门槛,实际战力不俗。

“王捕头,两年不见,一向可好?”

“托秦总捕的福,最近还算太平,我们这些人倒是清闲了不少。”

风尘仆仆的秦守祝和王戈简单问候叙旧了一下,便转入正题:“之前得你示警,已做了准备,就等劫狱之人上门,却没想到贼人如此奸猾,仍被钻了空子……”

“莫非,‘凤蝶公子’被救走了?”王戈表情惊讶道,按照公家的传讯速度,济南府大牢被劫的消息,青州还不知道。而他也并不想让秦总捕知道他有渠道提前获知消息,并且还很详细。

“唉!都是我之过!”秦总捕摇头叹息道。

第八十一章 跑!

第八十一章跑!

王戈心中一动,看着秦总捕说道:“不知那‘凤蝶公子’是如何将人劫走的?他的武功真就如此厉害,能在守备森严的大牢中来去自如?”

秦总捕叹道:“王捕头有所不知,那贼人竟是易容成了我们府衙的一位捕头,趁着我和那位捕头在外追查一宗命案时,进入牢里把‘凤蝶公子’提走了!我怀疑,那起命案都是贼人刻意制造!”

王戈一脸惊叹的表情:“好一个‘调虎离山’!”旋即又皱眉道:“秦总捕,你此时不去追查那贼人和‘凤蝶公子’下落,却来青州城是为何啊?”

秦总捕正色道:“‘凤蝶公子’是你和‘四海镖局’的秦少侠擒下,那‘凤蝶公子’已是废人,把他劫走的人发现后,必然怒不可遏,会来寻你和秦少侠的晦气。所以我便第一时间赶来青州,先做好准备。对了,秦少侠呢?我之前往‘四海镖局’去了一趟,他们说秦浩丰秦镖头已经回江南了?”

王戈点头回道:“是啊,秦兄回去有一段时间了。”

秦总捕皱眉想了一会,看向王戈说道:“那还请王捕头陪我往江南走一趟,擒下‘凤蝶公子’的功劳,秦少侠可是占大头,那贼人说不定直接便往江南去了,我们赶过去,或许还能提醒秦少侠,再借当地官府之力,设下埋伏。”

“秦少侠不用我们担心吧,有秦老宗师看着呢。”王戈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着秦总捕的表情。

秦守祝疑惑道:“秦老宗师虽然是‘四海镖局’的东主,但秦少侠不过一镖头,他也未必能时时看顾周到吧……莫非,这位秦浩丰秦镖头,和老宗师有什么关系……?”

“噢,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都在四海镖局的大本营了,秦老宗师应该能看顾得到。”王戈说着,起身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先去收拾东西,然后就和秦捕头一起出发。”

秦守祝却是抬手道:“诶!时间紧迫,人命关天,就别收拾什么东西了,即刻启程吧。”

王戈歪头想了想,然后点头道:“也是,那我们这就出发吧,秦捕头是骑马来的青州?”一边说话的时候,手却是很怪异地伸到了秦守祝的身前,手掌几乎要抵到了他的胸口。

“是骑马来的,不过因为赶路太急,那马已经废了,还要再在青州准备两匹,一路换乘……王捕头,你这是做……”

秦守祝脑海中刚刚浮起诧异的念头,便头皮发麻,全身几乎下意识绷紧,真气本能般地倾泻而出形成护体罡气,一股如群蝉振翅的颤响在两人之间响起,然后一片钢针从王戈袖口炸出,瞬间没入秦守祝胸膛,下一瞬便已从背后透出,带起一蓬血雾,护体罡气眨眼溃散。

几乎在激发暴雨梨花针的同时,王戈就团身滚地而出,根本没有一点去看战果的企图。但一股凶猛的掌风罡气仍是击中了他的后背,将他像皮球一样打飞到了院子中。

王戈直滚出了六七米撞到院中的大槐树才停下,微顿半秒后,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变得煞白,显然受创不轻。

但再看那厅中的秦守祝,比他却要凄惨得多了,胸前一片血红,衣衫破烂,血肉模糊,整一个暴雨梨花针的钢针全部都近距离打进了他的身体,可想而知受创有多严重。

秦守祝脸上一片异样潮红,怒视着院中的王戈:“王戈!!你竟敢谋害上官!!!”

王戈却是冷笑:“别装了,‘千面魔君’,若不是你这超一流高手,哪个秦捕头近距离中了暴雨梨花针,还能张口说话?”

秦守祝脸颊肌肉微抽,似乎受创严重,真气不支,一下坐回了椅子上,看着院子里跌坐在地上的王戈,却是变了音色,听起来更尖细刺耳:“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秦总捕和我们青州的谢总捕一向交好,他来青州,怎么可能不先去找谢总捕而直接来找我?”王戈话未说完,已是将一物猛地掷向厅中,然后整个人团身向旁边滚出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秦守祝也向王戈所在的地方扔出一物。

王戈原本靠着的槐树,被轰出了一个大洞,一柄青色飞镖碎成了数块,四下飞溅,所着之处,无不崩石裂木。

而在客厅内,一个八角盒从四面八方喷出数十细针,厅内的杯盏茶具、花瓶摆饰无不破碎横扫,无一幸免。

但秦守祝、或者应该说“千面魔君”却是大吼一声,仅靠双臂护住头脸,靠着护体罡气硬生生扛住了射向他的那部分细针。

“啊啊啊!!!!卑鄙小贼!无耻之极!你杀了我徒儿,我定要将你生剥活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千面魔君”仿佛一只发了疯的雄狮,罡气四溢,几乎将屋顶掀飞。

而王戈已经是连滚带爬,冲出了院子。

刚刚他和“千面魔君”可谓是“心有灵犀”,两人看似在言语交流,但实际上一方在趁机调息稳住伤势,一方也在找机会跑路,然后几乎在同时“把握”到了机会出手。

王戈对“千面魔君”说的话,自然是忽悠他的,实际上他第一眼看到“秦守祝”,就有在心里担心是不是那劫走“凤蝶公子”的高手假扮。毕竟制作一张“人皮面具”,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需要不少功夫。而按照常理来说,王戈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劫囚的事情,就算知道了,在济南官府第一时间封锁现场的情况下,详细内情应该也不清楚。他可以打这个时间差,直接用“秦守祝”的身份来青州。

若是真的“秦守祝”,既然已经来到青州,告诉了王戈“凤蝶公子”被劫的事,就没理由不将劫囚的细节告诉他,更没必要编造细节。而后提到秦浩丰,他也明显不知道秦浩丰就是秦老宗师的宝贝孙女秦木燃,以秦守祝和青州总捕谢威的交情,当初在移交“凤蝶公子”的时候,后者必然已经告知他秦木燃身份了。

而能如此近距离,将暴雨梨花针威力全收还能站着的,王戈觉得就算不是宗师级高手,至少也是超一流高手了!

又会制作“人皮面具”、是易容伪装的大师,又有超一流高手的内力和功夫,不是“千面魔君”还能是谁?

不过王戈这时候可没功夫庆幸自己反应快,他虽第一时间滚地逃闪,但还是被“千面魔君”的离掌罡风扫中背部,今天只穿了一层软甲,但罡气及身,内劲震体,还是让他的脏腑受到了创伤,虽不致命,但也根本提不起真气还手,没法全力施展轻功身法逃跑。

而“千面魔君”即便受创严重,要是拼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来杀他,他也依然危险。

今天他只戴了一只“暴雨梨花针”,现在身上可没有什么可以对“千面魔君”有致命威胁的东西了。

王戈跌跌撞撞冲出了外面的院门,滚落大街之上,刚好得了他吩咐去隔壁找人安排酒菜的铁伯被隔壁的大婶送出门,见了他这惨样,赶紧上来扶他。

“跑!!!”王戈拉起两人,对着街边一脸愕然看着自己,想围过来的摊贩、混混、泼皮大声吼道。

第八十二章 别让他跑了

第八十二章别让他跑了

不过没跑两步,王戈便发现了从城门方牵马而来的蓝袍男子——虽然穿的不再是那身显眼无比的大红飞鱼服,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刚离开青州不久的锦衣卫百户尹少亭。

然后王戈止住了脚步,猛地回头,指着自家大门敞开的宅院大吼:“别让他跑了!抓住贼人!——”

这情境,一时让王戈下意识想起了前世在玩moba手游的时候,残血无蓝的法师被对方打野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己方打野忽然冒出来,立刻扬眉吐气扭头反杀的样子。

哗啦啦,几息之间,附近的摊贩、正闲逛的混混、打瞌睡的泼皮们,一下子都精神了起来,四下找东西,不一会就聚了快二十人过来,而且有几个从街头巷尾狂奔而去,显然又是去喊人手了。

现在的王戈,对街面上这些没有帮派归属的闲汉而言,就是龙头老大一般的人物,只要入了他的眼,立了功,进了“兄弟会”,从此吃喝不愁,还有了“上进”的机会。至于原本就是“兄弟会”的人、安排的眼线,这会更是积极想要表现。不久前听说有个杀手想对王戈不利,被牛哥带着几个“兄弟会”的兄弟给逮了,那几个兄弟后来可是得了不少好处。

不过王戈敢回头包围宅院,靠的自然不是这些普通汉子,他向着那边牵着马一脸怪异的尹少亭使劲招了招手,示意他快点过来。

看到几天不见的王戈这副屎样子,尹少亭忽然有点想笑的感觉。之前在面对自己时,王戈可是一副高深莫测、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自己虽然武功碾压他、身份碾压他,却一直处于下风。倒是有些好奇,是谁将他吃瘪吃成这样的。

将手中缰绳往旁边赶过来准备助拳的一个汉子手中一塞,尹少亭施展身法,几息间就到了王戈身旁,看着敞开的宅院大门,问道:“是什么人?”

王戈面色凝重:“是‘千面魔君’。”

尹少亭一愣,回头看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千面魔君’?地榜上那个千面魔君?”

王戈点头,目光依旧盯着敞开的大门,随即皱眉,喃喃自语:“还没出来?难道能感觉到外面来了一流高手?还是已经伤势发作挂掉了?”

“我们进去。”王戈对尹少亭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真是地榜第六的那个‘千面魔君’打伤你的?”尹少亭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实在是无法相信,王戈凭着二流高手的身手,竟然可以在超一流高手的手下“活生生”逃出来,而且看样子,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能跑能说,伤的也不是非常重啊!

“就是那个‘千面魔君’,他刚从济南城劫了死囚出来!这回到青州,是来报复我的!”王戈简单地说道,“他伤的比我重得多,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我们现在进去,你打头阵……”即便是受重伤的超一流高手,那也是超一流高手,濒临垂死来一下,王戈可没自信现在真气溃散的自己一定受得住。

尹少亭的表情更惊讶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还把他打伤了?而且伤得比你还重?你……是不是又用毒了?!”想到自己的遭遇,他忽然有些同情那“千面魔君”了。

“他中了我的暗器。”王戈简单地说道。

尹少亭回头瞥了他一眼,心下有些发毛——能把超一流高手打得重伤的暗器?难道这家伙有暴雨梨花针么?但就算是暴雨梨花针,也未必能伤得到超一流高手吧!

很快他们就到了交手的地方,看着满院狼藉,血液四溅的厅堂,被“开膛破肚”躯干一个大洞的槐树,尹少亭便知道刚刚的交手有多凶猛了。

除了两人外,包括铁伯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留在了二门外。

王戈来到厅前,看着地上的血迹,皱眉道:“跑了?”

尹少亭则走进厅中,检查着散落四周、钉入墙面、破入立柱的那些钢针,心中惊叹:好凶猛的暗器!

哪怕没有看到当时的战况,光看到这么多钢针,这几乎横扫一片的破坏力,还有这喷射状的血迹,都知道那暗器的可怕威力和对方受伤之重。

确实,也唯有超一流高手,才能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还能让王戈落荒而逃,还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从容逃走。

他不由得暗想,若是当初自己内力受限、且事先不知的情况下,王戈突然近距离使用这些暗器,自己能不能躲过?

答案显而易见……

尹少亭四下查看了一番,然后停在了一处院墙边,回身对王戈说道:“应该是从这跑了,不过你说的没错,他伤得极重,似乎连血都没有完全止住。”对一流高手而言,已经可以控制肌肉夹住伤口,不让血液外流了。

尹少亭又说道:“不过以‘千面魔君’的手段,如果潜入某处躲藏起来,青州城这么大,恐怕一时还真不好找。若他让将伤势控制,找机会溜出城去,那我们想再找到他,可就难了。有这么个对头在外,你怕是没法睡安稳觉了。”说着说着,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王戈却表情淡然地摇头道:“他跑不了的。”这也是他之前选择冒险对“千面魔君”动手的时候就考虑过的——有这么个可以改换容貌形态身份的仇家隐在暗处,实在是个大祸患,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全力干掉。

事实上,以“千面魔君”的身手,根本用不着戴着“人皮面具”伪装成秦守祝接近他,直接躲在暗处劈一掌,甚至光明正大从大门直接杀过来,王戈都没有太多逃命的机会,别说反击重伤他了,就是能保住一口小命跑掉都难。当然,若是知道“千面魔君”到来的准确时间,自己挑选好战场,给王戈足够的时间准备,两只暴雨梨花针在手,两层软甲着身,安排好各种机关、毒药、药饵、蛊虫,那未必没有绝境一搏的机会。但“千面魔君”真要是用“暗杀”的方式,又怎会给他那种准备的机会。

好在,“千面魔君”或许是打算利用他去江南约出“秦浩丰”,暴起袭击,以免其走脱——毕竟之前擒下“凤蝶公子”后,传闻中这位四海镖局的年轻高手,可是有着一流高手的实力,即将登上地榜的。又或者“千面魔君”觉得以秦守祝的身份接近王戈后,能够从王戈这里套到他那徒弟是被什么毒药弄成那样,是否能弄到解药。也可能纯粹就是艺高人胆大,觉得即便假扮“千面魔君”失败,以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他也依然可以轻松制住王戈。

总之,“千面魔君”既然用这种方式,让王戈窥见了机会,他这次就绝不会放其走脱。

趁他病,要他命。是王戈的绝对信条。

有南香在手……唔,有南香在背后支持,他还真不信重伤的“千面魔君”能在青州城里藏得住!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王戈奇怪道,他虽然得到了“凤蝶公子”被劫狱的消息后,就第一时间找人通过之前商议好的暗号途径,去济南送信给尹少亭,让他赶来青州。但送信的人可才刚离开青州,尹少亭怎么就已经回来了。

“噢,我忽然想起件事,想回来找你问一下。”尹少亭说道。

“什么事?”

“回头再说,先把眼前这事处理了。”尹少亭说道。

王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追问。他心下了然,这位锦衣卫百户怕是有什么事要求到他头上,所以想先趁这次,卖自己个人情先。

第八十三章 寻踪

第八十三章寻踪

衙门的人很开就得到消息赶过来了,由总捕谢威带队,基本在城中的捕头、捕快大部分都赶了过来。

其实就王戈本身来讲,并不指望衙门的人能帮上什么忙,谢威哪怕是以前身手不错,如今养尊处优那么久,也早就失了和高手以命相搏的勇气了。围杀“千面魔君”,可不单是靠人多就行的。不过“千面魔君”刚在济南犯下那么大的事,冒充秦守祝到了青州来袭杀他,这种事情,不可能不让衙门知道的。

王戈一边调理伤势,一边将经过和总捕谢威通报了一遍。不过清除了“暴雨梨花针”的痕迹,另外摆弄了现场,说是下毒偷袭,侥幸得手。同时也隐去了尹少亭到来,“吓”退“千面魔君”的细节,只说“千面魔君”受创严重,才没有继续追杀他。而且也没有让尹少亭和衙门的人打照面,目前来说,这张锦衣卫的牌,还需要隐在暗处。

凤凰涅槃真气确是精妙神奇,王戈的伤说重不算太重,远没到伤及根本、危及性命的程度,但说轻却也不轻,内脏受真气震荡,有些内出血。不过在凤凰涅槃大法运转一个周天,凤凰涅槃真气浸润经脉肺腑之后,那震荡余波已基本消除,内出血也止住,肉体上的损伤开始快速愈合,而自身内力真气更是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看起来,凤凰涅槃真气对恢复治疗伤势,有奇效。

虽然通报给了衙门知晓,但王戈追踪“千面魔君”却并不想和他们一起。

他先去了躺南香的宅院,向她讨了个“寻踪蛊”,然后以“千面魔君”流的血作为追踪源,开始追踪。

尹少亭自然和他一起,哪怕现在“千面魔君”身受重伤,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那毕竟是一位“超一流”高手,没有尹少亭这一流高手陪着,他还真不敢自己去——被偷袭挨一记,基本就是gameover了。

尹少亭看着王戈手背上那个小痣,看着他慢吞吞地确定方向,不由有些怀疑:“你这方法靠谱么?真能追踪到‘千面魔君’?那魔头可是极擅隐匿之法的。”

“放心吧,只要他还在青州城,就绝对跑不掉!”王戈极为肯定地说道,他不是对自己自信,而是对南香给的蛊虫自信。

相比起上次追踪“凤蝶公子”,这次的速度就要快多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确定了大概的范围。这和追踪源是“千面魔君”的血液,而他还受了伤,压不住血气的味道,有很大关系。

“在这里面?”尹少亭看着面前客来客往的青楼,若有所思道:“‘千面魔君’肯定已经更换了面孔,不再是秦守祝的模样。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他也不太可能立刻临时制作一张‘人皮面具’模仿他人,那就不太可能是假扮成里青楼里的人,而更可能是扮成客人。”

王戈点头表示赞同,他也比较倾向“千面魔君”扮成了客人,不过也并不排除其他可能,毕竟以“千面魔君”的模仿伪装能力,想要短时间内假扮个侍者、仆从、打手之类,并不一定需要“人皮面具”,只要找到长相本就相差不多的目标就可以了。而且,他也可能根本就没有易容成他人,直接潜藏在青楼中的某处。

为免惊动“千面魔君”,王戈并没有直接亮出身份要求协查,虽然门口拉客的迎客一眼就认出了他来,热情过来招呼。在青楼酒肆混的,基本没有不知道王戈、“兄弟会”的,这种中下层人员,更是或多或少都跟“兄弟会”卖过消息。

王戈带着尹少亭一边往里走,一边跟那迎客的小厮问道:“今天有生面孔来么?”

“王捕头,咱这每日都有新面孔的客人啊,不知您要找的是?”若是一般的捕头来询问,迎客虽不会冷脸回复,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把客人卖了,但问话的是王戈,那可就不同了,他是万万不敢糊弄的。

王戈说道:“就只单身一人的。”如果是本地客人的话,有相熟的姑娘,或是常客,没事一个人来喝花酒、解决生理问题,非常正常。但一般外地客人,逛青楼则大都是两人以上。当然,单身一人的也有,但相对少得多。

迎客想了想,说道:“有两位,不过一位在等庞老爷他们,另一位来了就直接要了个房间说要休息,送了酒菜和热水进去,没有叫姑娘,但是赏钱倒是给得足。”

听得此言,王戈和尹少亭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是认为,后面这人是“千面魔君”的可能性极大。

“那人什么模样?”尹少亭追问道。

“大概比王捕头高这么多,看着四十多的样子,长得挺威严的,有种官家老爷的气度。”迎客回忆着说道。

于是王戈和尹少亭让迎客带他们去那人的房间,不过走到一半,王戈就停了下来,看了眼手背上的“寻踪蛊”,眉头微皱,抬手让尹少亭停下。

“那个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王戈肯定地说道,从寻踪蛊给出的反馈来看,“千面魔君”并不在迎客所说那单身客人所在的三楼客房。

“确定?”尹少亭有些犹疑道,从那迎客的描述来看,那个客人是“千面魔君”的概率应该非常大。

王戈点头,十分确定,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可以怀疑自己的判断,却不要怀疑南香的蛊虫的判断。

王戈和尹少亭在“寻踪蛊”的指引下,穿过走廊,到了青楼的后院,然后指着一处昏暗无灯的屋舍对迎客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噢,那是几个下人住的地方。”迎客看了一眼说道。

王戈回头,看向青楼的三楼,然后指着一扇窗户问道:“那里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那客人住的客房?”

“是那房间。”

“好了,你回去吧。”王戈拿处一块碎银扔过去,便带着尹少亭往那处昏暗屋舍潜去。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千面魔君”就在那里,而那个所谓的单身客人,是其放出的“饵”,又或者是说是他的一层“警报”。

战斗开始得毫无预兆,但也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当王戈和尹少亭靠近那片昏暗屋舍的时候,一道身影飞速蹿出,直向王戈攻来。

王戈知道向自己袭来的是“千面魔君”,不论他是不是重伤,以自己的轻功身法,躲是绝对躲不过去的,于是提气运劲,稳住重心,抬起左手,挡于身前,大喝一声:“暴雨梨花针!”

那身影果然立刻折向,没敢不顾一切前冲,显然被“暴雨梨花针”重伤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而这稍微的迟疑,便已被尹少亭抓住机会近身,缠斗在了一起。

王戈并没有真的放出“暴雨梨花针”,之前在家中用过的那具“暴雨梨花针”,要再次使用,需要重新装填和维护,没有一定的时间做不到。不过他也不是纯粹吓唬人,左手袖中确实绑着一具“暴雨梨花针”——那是之前放在家中、没有戴到手臂上的那具。

以刚刚的距离,就算射出“暴雨梨花针”,也无法做到一击必杀,而且这具暴雨梨花针因为原本放在家里,并没有淬毒,毕竟淬毒后效果会持续减退。一旦用出,就是失了自己最大的保命手段,陷于危险之境。

那边尹少亭和“千面魔君”打得有来有往,相当激烈。

若是在“千面魔君”完好无伤之时,地榜第六的超一流高手对一般的一流高手,那是绝对没有悬念的碾压,尹少亭除了逃跑,没有其他办法。但现在一方身受重伤,不仅要压着伤势,还要镇压体内毒素,十成实力能发挥出两成已是在损寿折命,生扛硬拼了,而另一方全是全盛状态,两人的强弱之势,已经完全颠倒了。

“千面魔君”别说战胜、击杀尹少亭,现在是连逃跑都极为困难。

“拖住他!”王戈对尹少亭大喊道,“他很清楚之前暴雨梨花针上淬毒的毒效,就算‘千面魔君’靠着强横内力暂时镇压,随着打斗进行,内力无法维继,他伤势和毒效同时发作。

王戈并不参与围攻,只是在旁边梭巡,紧紧盯着“千面魔君”企图逃跑的路线。

今天必要将他留下!

第八十四章 没有贼人能在我手里逃掉

第八十四章没有贼人能在我手里逃掉

“千面魔君”成名已过二十年,在地榜前十的位置都霸占了超过十年,他的武功修为和江湖经验自然都是极深厚的。在他到青州来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据说还没满二十岁的小小捕头,竟然会把他逼到眼下这种绝境之中。

一个小小的捕头,居然有“暴雨梨花针”这种唐门至高暗器,而且居然看破了他自认为天衣无缝、骗过了济南城一众老资格老经验捕头的易容伪装,直接近距离让他吃了“暴雨梨花针”的所有飞针,护体罡气都来不及用出来,这针上还他妈的淬了毒!

若不是他修炼的真气有特殊能力,有利于镇压毒素和伤势,换其他一流高手乃至超一流高手,这会就算没死,也不可能还能动武了。

在被王戈暗算的时候,“千面魔君”着实是怒不可遏,刚一强压下伤势,就打算直接强杀了王戈。但他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有个一流高手过来,而以他的状态,秒杀王戈这种二流没问题,要是被一流高手缠上,那就真的是想逃都未必逃得掉了。

所以虽然不甘心,“千面魔君”还是只能暂时遁逃。

他自然不敢直接出城逃窜,以他的状态,出城要远比待在城里更容易被追上,没有先打坐调气、恢复伤势、逼出毒素,被追上了就是死路一条。

他知道王戈肯定不会放弃追杀他,不趁这个时候干掉他,他将会成为王戈一辈子的梦魇!

所以虽然他擅长易容伪装,却并没有光明正大地改变容貌去青楼、客栈之类的地方,而是花钱请了个来青州跑腿送信的外地人,让他去青楼、按自己的要求开房间休息,自己则躲在暗处,一边调气,一边观察。

以“千面魔君”所想,王戈就算动用大批人手,整个青州府衙的捕快、衙役都行动起来,挨家挨户地搜,要到查到这里,至少也得到明天早上才有可能。而若查到这里,他花钱雇的那人,肯定会成为重点嫌疑,注意力肯定都会在那人身上。而只要那边有动静,他所在的位置就立刻可以知道。

但没想到的是,王戈居然那么快就找到了这家青楼,而且没有往他雇的人所要的房间去,竟是直奔后院这边的下人住所而来。

王戈是怎么确认自己在这的?!

“千面魔君”百思不得其解。

但已没有时间让他去深思自己到底哪里露出马脚,虽然来的只有王戈和一个冷面青年,他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那冷面青年可是一流高手!

“千面魔君”没有直接施展轻功遁逃,因为他对自己现在的轻功能不能摆脱掉那冷面青年并无信心,而且他们能找到这里,自己再变换位置,也未必能藏多久,没有时间调息疗伤逼毒,再被找到,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所以他准备第一时间全力出手,出其不意地干掉王戈或是打伤他,让一流高手留下照顾王戈而不敢追来。

却没想到,王戈一声“暴雨梨花针”,直接把他给吓退了!

现下被那一流高手缠住,王戈又在旁边伺机而动,让他是进退不得,只能硬扛。

看来不杀掉这两人,自己是无法逃出生天了。

若是平常全盛之时,就算有两个冷面青年这样的一流高手围攻他,他都有机会全身而退甚至反杀。但现在,他却是左支右绌,有些越来越无力招架的趋势。

他想不顾伤势,全力施展,将对方逼退,再伺机托窜,对方却以强对强,毫不示弱;他卖了破绽,想引对方冒进,再拼着以伤换伤,重创对手,让其无法追击,对方却似是看破,对他的破绽视若不见!

“千面魔君”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心焦,这个冷面青年的身手着实了得,而且实战经验也很丰富。看其年龄,顶多不过三十出头,江湖上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年轻高手了?以这身手、实战能力,绝对能进地榜前百名!为何自己却从未听闻?

“拖住他!”

“累死他!”

“他要毒发了!”

“他的伤势压不住了!”

“他的脚步乱了!”

“不要冒进!”

“等他毒发!”

不仅那冷面青年打得“千面魔君”无计可施,杀又杀不了,跑也跑不掉,旁边的王戈还不时地呱噪,吵得他是心烦意乱,恼火不已。

想到这家伙,又是暗器,又是淬毒的,他就忍不住想将其千刀万剐。

妈的,一个捕头,怎么能这么无耻的!

“千面魔君”也数次都想不顾冷面青年的缠斗,先转向进攻王戈,但冷面青年几乎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攻他必救的要害,而王戈也每次都好不躲闪地抬起左手对着他,一副“暴雨梨花针射你满脸哦”的表情。

他终究是没法做到和王戈换命,但当他内力大亏、压不住的毒素涌起,脚步散乱、后力不继时,冷面青年立刻抓住了机会,给了他连续三拳,直接将他护体罡气打溃。

“千面魔君”背靠墙壁,眼鼻口耳七窍不停冒血,胸前也被鲜血飞速染红。很显然,他的内力已完全崩溃,无法再压制暴雨梨花针造成的伤势,也无法压制体内毒素了。

这番交手,说来很长,但实际时间却很短,甚至都还来不及让青楼里的人察觉到动静。

王戈看向尹少亭,点了点头:“尹大人,他的首级就给你了,这可是大功一件。”至于过程怎么润色,怎么把和他之间的关系撇清,他相信尹少亭自己会懂得安排。以尹少亭的身份,完全可以称他早就在追踪“千面魔君”,一路追到青州,恰遇其受伤,将其正法。

尹少亭点了点头,也不客气,直接向明显已无反抗能力、很快就要气绝的“千面魔君”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尹少亭下意识闪身翻滚,王戈听到动静后也是立刻闪到了不远处的屋墙之后。

待两人重新抬头,只见到一道黑色身影将“千面魔君”带起,翻墙而走。

王戈看着身前深入地面的石子“暗器”,心惊道:“又一个一流高手?”不过对方看来也没想要伤他的性命。

尹少亭皱眉道:“好厉害的轻功!”

王戈摸着手上的寻踪蛊,眯眼冷笑:“跑不掉的,在这青州城,就没有能从我手中跑掉的贼人!”

当是当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按着王戈手上寻踪蛊的指示,来到了一大片院墙外时,尹少亭却是一脸幸灾乐祸地回头对满脸懵逼的王戈说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在青州城,没有能从你手中跑掉的贼人?”

王戈心里郁闷无比的同时,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没想到这件看似简单的事,居然牵扯这么深。

果然flag不能随便立啊。

离他们面前院墙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大门,门上三个大字——齐王府。

第八十五章 求肯

第八十五章求肯

在王戈的内心中,对于这些皇室藩王们,除了那位在既定历史中会登顶的燕王朱棣外,都没有太当回事。但那也只是心理上而已,在现实中,在目前这个阶段,这些藩王们对他而言,依然还是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所以,进齐王府抓人?

不存在的。

哪怕他身边就站着个锦衣卫,哪怕躲进去的可能是魔教余孽,往大了说是“反贼”,但一样没办法。就是有切实证据,报到锦衣卫指挥使宋忠那里,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出决定的。

而更让王戈在意的是,那个救走“千面魔君”的人是谁?

很显然,“千面魔君”本身和齐王府并没有关系,否则的话被王戈重创后直接躲进去就行了,犯不着猫在青楼里冒险。

而那救走“千面魔君”的人,从那一手洒石子化暗器的功夫,就可以看出来了,至少也是有准一流高手实力的,否则也没可能把他和尹少亭都逼退,轻松把人带走。

王戈并不确定齐王本人是否知道这件事,又或者只是王府中的某位高手,和“千面魔君”有旧,私自出手?

但不管哪一种,王戈都不准备就这件事去试探齐王府。

“走吧。”王戈对旁边的尹少亭说道。

锦衣卫百户长出了口气,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我刚都在想着,要是你一定要进王府抓人,我可就不奉陪了。”

王戈笑了笑,摇头道:“没必要,他反正是死定了。”

尹少亭也赞同道:“嗯,刚刚最后的交手,他的内力已溃,完全无法压制伤势和毒素,现在就是什么样的神医妙手都救不回来了。”

本来“千面魔君”被“暴雨梨花针”近距离打中的伤势就基本足以致命了,只不过他靠着强悍的内力,强行将伤和毒压下。现在内力溃散,毒素进入心脉,虽然不是致命之毒,却可以抑制他的内力运转,让他再无法镇压胸口的伤势,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了,而且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倒是你的大功没了。”王戈瞥了眼尹少亭说道。

“是不是大功还两说呢,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魔教余孽。不过……若‘千面魔君’是魔教余孽,那个竟他救走的一流高手,怕也是和魔教有关系吧?”

“那人和魔教有没有关系,暂时和我们都没关系了。”王戈摇头说道。既然那个来救人的“一流高手”在救人时就显露出了不愿交手、不想伤人的意图,那后续就算“千面魔君”挂了,应该也不至于来迁怒复仇。至于提醒齐王他王府里可能有魔教高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仅齐王未必会领情,惹来那个甚至那些魔教高手的报复和灭口,可是毫无必要。

王戈他们不仅不会去向齐王府要人,甚至都不会把“千面魔君”被人救进了王府、而且已经必死无疑的消息告诉其他官府衙门的人。

……

青州城内某间看起来不起眼,但近两年在老饕们口中却极有名气的小店中,王戈和尹少亭在角落对饮。

“没想到这店看起来不怎么样,东西倒是顶不错。”尹少亭将碗中的面汤喝尽,长吐一口热气,拿起桌上的酒杯啜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说道。

“那是自然,这老板当初也是开饭馆的,一手家传手艺,在北面也是老字号。后来受了灾,带着家下一路流落,好不容易才在青州落了脚。”

王戈没有说完的是,这家小店就是他资助那老板开下来的,同样也是“兄弟会”的一部分。

“你之前不是说专门回转青州,是有事要跟我说?”王戈一边给尹少亭的酒杯斟满酒,一边说道:“老尹啊,咱俩现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说,只要我能帮到的,绝不会推辞。”

尹少亭听得一脸呆愕,这话要是听到旁人耳中,估计都以为王戈和他是相识多年、关系极铁的老兄弟了,但他们俩实打实的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没过十天啊,而且第一次见面就是打生打死了。但要说“生死之交”,倒也不能完全不算,之前围杀“千面魔君”,确实也勉强算得上是并肩作战。

“你应该对用毒……十分擅长吧?”尹少亭斟酌了一会,才慢慢说道。他在王戈家中中的那毒,离了王戈后果然没多久就自己解了,他不管怎么用内力调息,怎么运转内力,怎么窥察自身,都感觉不出自己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回想当初在王戈房中搜检物品的经历,细细回忆各个细节,也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中的毒。所以在他看来,王戈必然是一等一的用毒大神,至少在用毒诡异这方面,比他之前认识的大神,都要厉害得多。

“还算可以吧。”王戈也不把话说满。

尹少亭又饮了杯酒,似是做出了决定,终于说道:“我有位故人,两年前在蜀中被人下了毒,先是内力运转受阻,渐渐完全失去内力,接着连气血都开始衰败,越来越瘦,越来越憔悴,以致必须卧床休息,只能靠别人用真气强行帮他支撑,维持性命。我们请过各种大夫,但都查不出她中的是哪种毒,无法找到对症解药。”

王戈恍然,对他道:“所以,你想知道,我能不能帮你那位故人解毒?”

尹少亭点头,眼中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了期待的神情:“擅毒之人当也擅解毒,只要能查出来她中的是什么毒,寻找解药至少有了努力的方向……”

王戈奇怪道:“一般来说,要寻解药,应该是从下毒之人那里着手最快吧?”

“他们是在蜀中山林中被人偷袭,除了我那故人在同行其他人的保护下活了下来,其他人要么毒发身亡,要么当场战死。至于下毒之人,只知道应当是蜀中擅用毒的几个宗门之一,但那几个宗门,本来就是邪魔外道,往日里就是藏头露尾的,极难寻到踪迹。我们也托了蜀中的江湖人打听、联络,想要和解,看是付出钱银或其他代价,能否买到解药。但到现在,连当初伤了他们的人是谁,都没有查到,根本无处着力。”

王戈听了,也大概知道了,估计尹少亭口中的故人一行人,是和蜀中某用毒的门派中人有仇隙,于是组团去找麻烦,结果却被人埋伏、反手团灭了,只剩了尹少亭的这个故人还活着,却中了毒,生不如死——也搞不好是对方故意让其活下来的。

他可以看的出来,尹少亭口中的“故人”,对他肯定很重要。否则以尹少亭之前表现出来,不愿和他勾连太深、十分警惕的态度,若非不得已,绝不愿开口求他。

若是能帮治好这个“故人”,毫无疑问,尹少亭便欠下他一条天大的人情,今后哪怕让他做些危险、犯禁之事,也未尝不会答应,可以省去王戈不少心思。

但问题是,王戈他自己真实的用毒、解毒水平,也就只能说还不错而已,可未必能认得出那让尹少亭束手无策的毒来。

“我可以帮你看看,但有个条件。”王戈回道。

第八十六章 太原事件

第八十六章太原事件

一听到王戈说到“条件”,尹少亭就紧张起来,在求到王戈头上之前,他就已经做过很激烈的心理挣扎了,因为很明显这个身份不简单的青州捕头,摆明了是想“利用”他的身份做些事情,哪怕现在还没说明,但他很肯定王戈不会简单地只是想让他帮忙抓贼而已。

不够让尹少亭意外的是,王戈所说的“条件”,并非是帮他的故人找到所中之毒后,要什么报仇、办什么事情。

“你那位故人,必须要来青州城。”王戈的语气十分肯定和坚决。

尹少亭一愣,皱眉道:“你刚刚也听到了,我那位故人,这两年来饱受那未知毒素的折磨,须得卧床休养,哪有办法长途奔波。若是你能随我一同去福建,条件……”

王戈听得出来,尹少亭可能是觉得他想讨价还价你,便直截了当地道:“老尹啊,我实话实说,不是我故意要为难你,而是你想让我救人解毒,就必须让他来青州城,其他地方无论如何都是不行的。”

确实不是王戈矫情,若是他自己能治的话,他倒也不介意抽出时间和尹少亭跑一趟,但他肯定是没办法治得了那毒的。

他虽然自己治不了,但南香却十有九九可以治得了的,以他来看,如果是怪异的病症什么的还不好说,但如果是用毒的话,小南香简直可以说是无所不能。

不过即便他从来没有具体问过,但从种种迹象都可以确定,南香的来历绝对非比寻常,说不定涉及到什么隐秘,也说不定有什么强悍的仇家,总之王戈不会因为自己的事,让小巫医陷入无畏的危险之中,鬼知道这一路会发生什么,鬼知道尹少亭那所谓“故人”的家人朋友在知道南香的能力后会不会对她有什么歹意。

王戈就是对尹少亭都没有完全信任,更何况还隔了一层的根本没见过、没听过的人。

所以要么尹少亭把人带到青州城来,在他的“地盘”下,让南香治毒,要么就只能爱莫能助了。他也不在乎尹少亭因这事而对他心有疙瘩,本来也不是单纯地以德服人,就把尹少亭绑上“战船”的。

不过这些王戈并不会跟尹少亭解释,甚至连南香的名字都不会提。

“我回头和他们商量看看。”尹少亭犹豫了一会,终是说道:“如果真的没办法,我就亲自把她送到青州来。只希望,到时王兄弟你能尽力。”

这句“王兄弟”也可以看出尹少亭的态度了,王戈点头道:“我自然尽全力。”至于这路上那位“故人”会不会挂掉,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尹少亭第二天就离开了青州城,返回济南,他会向上官申请,找借口回福建一趟,去看那位“故人”的情况。

而那位“千面魔君”,在王戈和尹少亭喝完酒吃完面回府休息的时候,就已经通过手上的“寻踪蛊”确定——这位地榜第六的超一流高手,已经陨落了。

官府对此自然并无所知,只知道那位在济南冒充总捕秦守祝劫了“凤蝶公子”的高手,又跑到青州城要袭杀逮捕“凤蝶公子”的功臣之一、捕头王戈,结果被王戈用记重伤,随后逃脱。

对于那高手的身份,有猜测是地榜第六的“千面魔君”,但也很多人嗤之以鼻,若真是“千面魔君”,王戈那个不过二流的捕头,再怎么诡计多端,也不可能将其重伤、逼其逃遁吧!

而王戈也并没有跟衙门的人咬定袭击他的人的身份,除了其戴着秦守祝容貌的“人皮面具”外,也没提供其他更明确的信息。

所以那劫囚者的身份,一直也没有确定。

青州城的捕快衙役搜捕多日,没能找到那逃遁的劫囚者,被其劫走的“凤蝶公子”也一直没有寻到下落。官府发的悬赏,已经达到了百两之巨。不过王戈知道,这个赏银,是注定没人能领到了。

对于齐王府里有一流高手这件事,王戈丝毫不意外,一位藩王,哪怕不是燕王、晋王这种强藩,王府有一位甚至几位一流高手的供奉、保镖,都是再正常不过。但一位疑似有魔教背景的一流高手,那就让人不得不在意了。毕竟之前他就对齐王府和罗家、天龙山庄之间的勾搭有些兴趣,不知道是不是齐王有些什么“特殊”的打算。

不过这也只是怀疑而已,王戈还不至于因为这点怀疑就去招惹齐王府,所以哪怕是打探,也都是暗示“兄弟”会在齐王府附近的眼线将觉得不寻常的事情报上来。甚至不会要求他们刻意去收集王府中高手的信息。

而在这时候,王戈又从“醉仙楼”得到了一则让他有些惊愕的消息。

今天柳红岩把他叫到“醉仙楼”,说是有太原的消息,让他来听一听。

被来听到“太原”俩字,又是柳红岩主动告知,王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晋王府那档子事。

难道那几个晋王府的侍卫尸体被找到了?东窗事发,寻到了他们的踪迹?但不可能啊,按着他做的安排,那些尸体哪怕被找到,也不太可能追踪到他们的头上。除非直接从当初二王子看到他们的车队入手,直接查他们的来历。但若是那样,倒也不怕,因为没有证据,等他们真把手伸到青州来,“剁掉”就是。按他的预计,晋王府很快就要自顾不暇了。

不过到了“醉仙楼”,听柳红岩说了一会后,王戈才知道,太原确实出了件大事,但和晋王府无关,和他也无关——或者也不能说完全无关。

在他们要离开太原的时候,以恒山派、昆仑剑派和太谷韩家为首的一些“武盟”帮派,召开了江湖小盟会。在盟会上,有人提出了要将张诀列入“正道诛杀单”,列为“魔头”之一,让江湖正道、所有武盟成员群策群力,一起诛杀。

几大派的代表都是表达了赞同的意见,一般来说,在小盟会上这种提案就算通过了,不会有哪位同道不开眼反对。但偏偏就有人提出了反对,而且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那个名叫程浩妍的女剑客是被几个昆仑剑派的弟子带去“长世面”的,却没想到竟然在小盟会上直接提出了对把张诀加入“正道诛杀单”一事的反对。

“小盟会”的主持者自然没有把这么位小辈人物当回事,但很快,这位小辈的名字就响彻整个太原府的江湖道上。

第八十七章 天赋异禀

第八十七章天赋异禀

在那小盟会于太原召开的时候,太原城外一座叫做“阳春客栈”的小客栈却发生了一起命案,有四人丧生。

那四人先是在客栈中与人冲突,随后便被发现中了剧毒而死。在客栈中与四人冲突的一老二少嫌疑最大,从四个死者身上的毒来看,凶手很可能是邪道的用毒高手。

这样的人在太原附近行凶,对于自诩正道的昆仑剑派等正在召开小盟会的人而言,无异于打脸的行为。

于是,在几个大派的发起者倡议下,一众正道高手便展开了对那一老二少的追查。

没想到真让他们找到了三人的踪迹,而那三人行凶后,不仅并未离开,反而是进了太原城!

先是两个太谷韩家的小字辈遭遇三人,或许是想着一战闻名天下知,趁此机会入地榜,两人并未通知其他人,而是直接仗着不错的功夫想将一老二少拿下。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当两个韩家小字辈被找到时,都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同样的,也都是死于剧毒。

这么一来,事情真正地闹大了,不仅太原的江湖正道群情激愤、蜂拥而出,官府也是派出了大批人手,搜捕围堵。毕竟用毒高手这种存在,实在是太有威慑性,太容易引起恐慌。

然而那一老二少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整个太原城都快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后来还是一位昆仑剑派的长老带着几个弟子回转门派,路上偶遇,与三人打了起来。

一位准一流高手的昆仑剑派长老,加上三名二流高手、十三名三流高手的门派弟子,常年一同练武、一起与人比斗,极有默契的情况下,竟然被那一老二给轻松击败,几乎全军覆没!

得到传讯烟花赶来的江湖同道,只救下了一名昆仑剑派的弟子,而那弟子也没能活过半个时辰,就毒发而亡。其他的包括那位准一流高手的长老在内,十七人全部死亡。

而后,以昆仑剑派、恒山派、太谷韩家为首的小盟会发起者,以及包括唐简、皇甫渊在内的大量与会高手,全都蜂拥而至,循迹追踪,是要将那一老二少三个邪道妖人斩杀。

那没有立即死去的昆仑剑派弟子临死前曾说,那三人劫持了一个年轻男子,不知目的何在。

不过那三人似乎极擅匿形之术,好几位追踪高手,都未能寻到踪迹,无奈之下,一众江湖同道只能兵分几路追击。每一路都有至少三名一流或准一流高手带队,十数名二流高手相随,浩浩荡荡。

但没想到的是,其中一队遭遇了那一老二少后,再次被团灭,只余一擅长轻功的一流高手成功遁走。

而那位一流高手也给其他人带来了一个恐怖的消息——三人中那高大木讷的男人,很有可能是传闻中的“巫蛊毒人”!

“巫蛊毒人”最近一次现身于江湖,距今已有五十年以上,连大明朝都还没创立。当时可谓是给整个江湖带来了腥风血雨,拥有十三“巫蛊毒人”五毒神教几乎横扫江湖,人人闻之色变。

每一具“巫蛊毒人”都是由五毒神教所寻来的特殊孩童自小修炼而成,泡毒、浸毒、化毒,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而且几乎全身是毒,实际战力堪比超一流高手。不过基本上所有的“巫蛊毒人”都会慢慢失去神智,变得呆呆傻傻,这剩本能,根据操纵者的命令行事。

巫蛊毒人炼成方法极其残忍,而且五毒神教行事也相当张狂凶蛮,引起整个江湖的围剿,最终所有毒人被毁,整个五毒神教也被彻底消灭,几乎可以说是鸡犬不留。不过讽刺的是,当时主持围剿五毒神教的,正是后来也被判为“魔教”、受江湖围攻的拜火圣教。

如果真是“巫蛊毒人”,那倒不难解释,为什么会这么多高手都败下阵来——巫蛊毒人实力强悍是一方面,与其交手的高手不了解其特性,着了其道,是更重要的一点。

而与此同时,又有一队高手遭遇那一老二少,在带队的太谷韩家地榜高手中毒落败、另两位准一流高手被暗算,一人失明,一人内力被压制,也失去战斗力的情况下,原本只是被安排跟着昆仑剑派年轻弟子压阵的程浩妍却是以一己之力,靠一把流光长剑,将那木讷汉子和妖媚少女逼退,甚至伤到了那少女,在她脸颊留下一道轻轻剑痕。

虽说最终仍没能将那一老二少留住,但程浩妍所展现出来的高绝剑法和恐怖的内力修为,却惊艳了所有在场之人。

这一战之后,程浩妍竟是直接晋入地榜,位列地榜七十九位!

要知道,当初张诀在“迎春客栈”一战之前,哪怕是斩杀了多位正道诛杀单上的魔头,也不过是七十七位而已,但当时的张诀几岁,现在程浩妍才几岁?

而后,更有当时在场,看过程浩妍出手的那位太谷韩家地榜高手直言,程浩妍的剑法有“赶剑仙子”王恨水的影子!

“赶剑仙子”是谁?那可是天榜宗师!

但这么想想,却也让人更容易释然——大宗师的亲传弟子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地榜高手,好像也算合理。

至于那一老二少、那个疑似“巫蛊毒人”存在,自然在一段时间内,会成为整个江湖的热门话题。

大半年前和程浩妍初次见面,王戈就已经感叹过她的惊人天赋,可以说人比人气死人。但他也很肯定,当时的程浩妍不仅江湖经验几乎为零,而且内力修为也绝排不上地榜七十九的位置。

但短短半年多过去,程浩妍却已经能逼退那重创、斩杀了多位一流高手的一老二少,即便有那三人已经连战多场,后继无力的可能,但依然可以看出其搏杀经验和内力修为、剑法都又更上了一层楼。本就天赋惊人,又有宗师当师傅,还进步如此之快,这程浩妍当真是“天之骄女”式的人物啊。

不过在“醉仙楼”内院,看到正在练武的小白珑后,王戈又忍不住有些自豪——也不单是别人家有天赋异禀的高手,咱家也有啊!

小白珑确实极有练武的天赋,而且极具创造性,并不跟着所教的东西死练。她现在自己创造了一通身法、掌法,有模拟螳螂和其他昆虫的动作、姿态在里面,一边修炼“洛姨”教她的一套内功心法,一边根据心法对动作和招式进行调整,现在已经愈发相合。静时仿佛融入周围环境,动时又极具爆发与威势,相当实用。

并非单纯为创造而创造,而是极具灵性与实用性,这是最为难得的。

而更难得甚至是恐怖的是,这丫头才刚刚接触练武多久?

王戈有理由相信,如果给小白珑和程浩妍相同的练武条件和时机,她绝对不会比程浩妍差。

即便是现在,以白珑的悟性和进度,在几年之内成为二流高手都毫无问题。

忽然间,王戈有了灵感,他知道要给白珑做个什么样的“暗器”了。

第八十八章 沈平

第八十八章沈平

悬济药铺是家老字号药铺,东主是山西人,在山西、北平一带都开有店铺,以珍贵药材多而全闻名,灵芝、人参、虫草皆有固定货源。

如今,悬济药铺终于也进入了山东地界,不过让人有些意外的是,他们的第一站,不是济南府,不是东昌府,不是兖州府,而是青州城。

这天,青州悬济药铺开业,掌柜的请了几位青州城内有些名头的人物到场,包括四海镖局青州分局的总镖头杨哲安,青州府总捕头谢威以及几位捕头,罗东鹤罗老爷等。

席面上,都是互相吹捧,互相奉承,讲究一个面上的好看,而悬济药铺在青州城的掌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又是姓沈,不免得让人猜测他和悬济的东主沈家有什么关系。

谢威开玩笑地试探了两句,沈掌柜也没有打哈哈含混过去,但他虽说肯定地表示自己只是受雇于东主,并不是沈家的子弟,包括谢威在内的其他人却没有太当回事。以沈掌柜这样的年纪,除非是沈家自家人,哪怕是旁支远房的子弟,不然的话,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位置的。

对此,沈掌柜倒也没有解释太多,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请一众青州城的豪绅和大佬以后多多照拂。

不过众人之中,却有一人十分清楚,沈掌柜确实不是沈家子弟。

“谢总捕,前几日我们的车队刚到青州,统计入库的时候,却发现丢了一部分药材,也不知是失窃,还是内鬼所为。”沈掌柜在宴席中途单独敬酒的当口,和谢威私下低声交流道。

“哦?还有这事?!”谢威皱眉道。

“只是悬济药铺刚刚开业,还是不要因这种事情上衙门为好,所以在下并未报官。只是这事若没有个结果,始终是心头之碍。”

“沈掌柜说的有理,不知掌柜的意思是?”

“是这样,在下听闻青州城有位‘小王神捕’,破案如有神助,不论大案小案,都能轻松解决,前不久还帮‘四海镖局’的少侠抓住了大淫贼‘凤蝶公子’。不知能否请谢总捕代为介绍,让小王神捕,帮在下私下解决下这个案子……”

沈掌柜虽说是想让谢威帮介绍王戈来帮他私下查案,但给谢威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谢威也知道,王戈去帮悬济查案,也能捞到好处,他不过是介绍一下、转告一声,自无不肯。

宴席散后,王戈便在谢威的介绍下,留下和沈掌柜一起去库房勘察。

到了库房,支使开其他人后,沈掌柜和王戈忽然对视一笑,然后重重抱了一下。

“毛蛋!”沈掌柜笑道。

“大熊!”王戈摇摇头回道。

能够互相道出对方的外号,很显然这是一对老相识。

是的,从一开始,王戈就很确定沈掌柜不是沈家子弟,因为他知道,这个悬济药铺的年轻掌柜,和他一样,都是来自那个无名山谷的孤儿,都是燕王麾下自小培养起来的探子、密谍、死士。

而且,和其他燕王的密探不同,这位真名沈平、看起来身材高大、长相憨厚的年轻男子,和王戈在无名山谷时就是极好的朋友。他们两人,加上另一个外号叫“猴子”的孤儿钱衡,便是当初一起被叫到道衍和尚面前选秘籍的三人。

“大熊”沈平选的是只要潜心修炼,就能有所成的绝学,如今也已是二流顶尖的实力,内力说不上多么深厚,但贵在基础夯实,又极擅外家拳法,打法刚猛凶悍,普通二流高手,完全无法和他相扛。

王戈选的则是那门道衍口中上限最高、最有可能成就绝世神功的《凤凰涅槃大法》,以及后来补给他的《墨门秘典》。而另一位外号“猴子”的钱衡,则选的是一门速成的绝世功法,相信现在最少也是准一流的身手,甚至已用某个化名入了地榜,都未可知。

虽说两人是老相识,又都是燕王密探,但要在青州城接头,却依然还是要有个过得去的由头。所以王戈在沈平进入青州城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的到来,也已经互相通了暗号,但还是直到现在才真正私下会面。而有了今天这个接触,接下来两人再有私交,也就不会太惹人注意了。

“你到青州城来,可是带有什么任务?”王戈问道,“来这之钱,你可有见到老和尚?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老和尚说的自然就是道衍了,燕王的情报和密谍组织,并不完全是由道衍掌控指挥,但他们这几个所谓的“精英”,很多时候都是直接由其负责。

沈平肃容说道:“老和尚让我到青州来,就是配合你的。你在太原得到的情报让老和尚很满意,现在你的权限提升了,整个山东境内的情报系统,你都可以用。必要的时候,其他地方的密探也要配合你的行动。”

终于得到了孝想已久的情报网络使用权,但王戈却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他知道,对他这种密探而言,越大的权力、权限,同时也意味着越大责任和任务难度。而且以他估计,燕王的情报体系,在北平乃至更北部的塞外,要更灵通和全面一些,在山东以及更南的地区,恐怕还不如“醉仙楼”红姑所掌握的情报网。

不过好在,现在才是洪武二十八年年末,朱元璋还没过世,建文登基、削藩和后来的靖难之役还有一段时间,现在不至于有什么太过危险和困难的任务给他——他相信燕王除非石乐志,不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做造反的准备。

果然,沈平说出的道衍和尚给他的任务,让他既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老和尚让你调查一下齐王最近的动向,搞清楚看他想做什么。”

“有没有具体说是什么动向?”王戈问道,事实上他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联想到天龙山庄和齐王府的勾搭,很显然齐王是想通过把手伸向江湖、民间,做些什么动作。

“这些老和尚没有具体交代,他说你会知道。”沈平说道。

王戈忍不住苦笑,这老和尚倒是会省事省心,但偏偏他还真特么知道……

“晋王的事,老和尚有说要怎么处理么?”王戈又问道。

“这我不清楚,老和尚没说,不过如果有什么动作,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嘿,陛下再怎么宽容,对这种事情都是不可能毫不介怀的,更何况是在这个当口。”沈平说道,很显然作为燕王阵营的密探,和燕王一向有隙的晋王倒霉,他都是很开心的,哪怕晋王真的倒了,燕王也未必有机会得继大统。

“哦对了,你这次是从哪过来?山西?有没有带什么特产,吃的?”

第八十九章 切入点

第八十九章切入点

王戈要吃的,当然不是自己嘴馋,而是想着给南香送去,上次他去山西,没有给小巫医带承诺好的特产美食回来,要不是有邪僧送的那半葫芦君莫笑,还真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哄得她消气。

沈平虽然没有特意带什么特产、美食来,但是他们悬济药铺这次到青州来,车队人马浩浩荡荡几十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人带的,于是给王戈找了几块精品的密制酱牛肉过来。

王戈带着牛肉去了南香的小院,果然小吃货就是需要投食的,虽然酱牛肉到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但眉眼间的笑意和欢快,却是很直接能感受得到。

小巫医吃得欢,王戈也是松了口气,他径自走到院里,脱到只剩一条短裤,然后跳到了一个大木桶中。

木桶中都是深绿色的液体,看着有些渗人。虽然没有热气冒起,但这大冬天的,王戈整个身体浸泡在里面,却感不到一丝寒冷,因为这些液体不断地刺激着皮肤,那无处不在的刺痛感,让全身血液流速加快,真气自动地开始运转。

虽说“千面魔君”的那一记掌劲并没有打实,但还是给他留下了一定的内伤。好在凤凰涅槃真气在疗伤、恢复仿佛有奇效,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不过南香在看到他、知道了他的伤情后,却让他不要自己运转凤凰涅槃真气疗伤,而是用她的方法,浸泡在这诡异的绿色药水里,由药水刺激,让凤凰涅槃真气自动运转疗伤,说是这样对他的筋骨、脏腑有好处,可以趁机提升他的根骨天赋。

王戈虽然不懂这些绿油油的液体是什么玩意,但他对小巫医却是十分信任的——若小巫医真要对他不利,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小巫医说对他有好处,那就绝对是有好处的。过往的经验已经告诉他,小巫医不打诳语。

王戈全身浸在木桶里,一边任体内的凤凰涅槃真气自行运转,一边思考着如何打探齐王府的秘密。

在沈平来到青州之前,他纵然对齐王府那个带走“千面魔君”的疑似魔教高手感兴趣,对齐王府和天龙山庄勾搭的原因也有兴趣,但并不会真的有很大动作去实质性地探寻其中的秘密,若是引得齐王府的注意,一“巴掌”扇过来,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但现在不一样,沈平来了青州,而且带来了道衍老和尚交代的任务,有燕王在山东境内的隐藏实力做支撑,不再是自己单打独斗。

王戈又开始想,为什么道衍或者说燕王会对齐王在做的事情感兴趣?

从皇位竞争的角度来讲,并非嫡子,又非攘夷赛王、在军中影响力有限的齐王,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威胁。何况现在对所有的皇子来讲,哪怕是晋王、燕王这样的强势藩王,真正的对手都不是彼此,而是那位在洪武大帝羽翼庇护之下的皇太孙。

而从藩王间的关系来讲,齐王不像晋王,他和燕王朱棣的关系是很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站在燕王一边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讲,燕王现在都没有理由来对付齐王。

若不是为了要对付齐王,那探寻齐王所做之事,目的又是什么?如果因此而引起齐王注意,产生冲突,是不是算是搞砸了任务?

想到沈平那句“老和尚说你会知道”,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我会知道?我知道个毛啊!

王戈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想着要不要从天龙山庄那边下手,何祖龙虽说是地榜上的一流高手,但毕竟比起齐王府来说,要好对付多了。把那两个来青州城、进过齐王府的弟子一逮,吐真剂用上去,看看他们到底进齐王府谈的是什么,不就ok了?

但这也有个问题,问完话后怎么办?杀了灭口么?他和天龙山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是在青萍楼秦木燃和那自称薛凌的年轻人过了一招,也只是小冲突小矛盾,远达不到要分生死的地步。

可如果不灭口,让他们回去,跟天龙山庄、齐王府一说,那他在青州就真是没法混下去了。而且,天龙山庄和齐王府勾搭的事情、能够接触到的层次,也未必就是齐王真正的秘密,未必就是道衍和尚让他探寻的东西。

各种念头转了一圈,王戈最终准备把突破口锁定在罗家老爷罗东鹤的身上。

罗老爷是个非常好的目标,天龙山庄的人既然住在他府上,很有可能就是通过他搭上的齐王府的线,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也是知道天龙山庄与齐王府之间有什么勾结、为何会搭在一起的。而更重要的是,罗老爷家大业大,胆子却不太大,在问完话后,王戈有能力让他“禁口”。

有之前尹少亭的“铺垫”,相信他现在找上门去,自称是锦衣卫或来自大内,罗东鹤都不会有太多的怀疑。尹少亭毕竟还有顾虑,只敢各种暗示,而不敢实在、明确地替王戈安排个名头,王戈却没什么好怕的,如果有需要,就是自称是皇帝陛下的秘密特使都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以身份压一压,不愁他不老实交代。

正想着的时候,王戈忽然觉得脑袋上方有什么东西,于是一抬头,看到一对明亮的大眼近距离地盯着他,吓得他脚下一滑,直接躺进了木桶里,很是喝了几口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绿水!

王戈重新从水桶里站起来,抹了抹脸往外吐了几口口水,没好气地对趴在桶边的南香道:“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大脑袋往那一搁,吓死个人!”

南香白了他一眼:“你脑壳才大!叫了你半天咯!我还以为你死球咯!”

王戈砸吧砸吧嘴,味道有点腥啊,有些担心地问道:“我喝了好几口,不会有事吧?”

“我哪里晓得,我又没喝过!”南香说完不理他了,回身去坐在屋门口的马扎上,继续拿着小酒壶喝酒,一边吃着他带来的酱牛肉,眼睛微眯,跟猫儿一样。

王戈看了看天色,知道泡的时间够了,就准备出桶拿井水冲一冲,穿衣服。现在凤凰涅槃真气在他体内连续运转了一个多时辰,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都在发热,根本不怕冷。

不过他还是犹豫地看了下那边坐着吃肉喝酒的小巫医:“我说,小香香啊,你好歹也是姑娘家吧,我这都要‘美男出浴’了,你也不回避下?哎,上次就说过,你这桶为毛不摆屋子里啊,这样也不用让我这么光天化日赤着膀子给暴露狂似的……”

南香却只是拿眼白翻了他一下,根本不搭理他,也没有一点要回避的意思。

王戈也习惯了,叹了口气就爬出木桶,走到院子里的静边打水冲了几遍,然后简单擦了擦,用内力把衣服烘干——这可没法靠凤凰涅槃真气了,只能靠他自己原来的真气。

从南香的院子出来,天色已晚,王戈一边琢磨着怎么忽悠胁迫罗东鹤,一边慢悠悠散步回家,但走了没多远,就有一个半大孩子快步向他奔来。

第九十章 消息有毒

第九十章消息有毒

王戈停下了脚步,奔来的孩子他是认识的——虽然还不是“兄弟会”的成员,但这名叫二蛋的十二岁孩子,却经常替梁博伟跑腿,虽然没有什么练武的天赋,但机灵劲却是不缺,也是王戈打算以后培养的苗子。

“大哥,出事了!”走到近处,二蛋一边喘着气,一边压着声音说道。

王戈皱眉,把他拉到路边,详细询问:“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通过手臂给二蛋传了一点微弱的真气过去,帮他舒顺气息,缓解疲累。

二蛋长吸了口气后,开始快速地将事情道来,虽然说得很快,但条理清晰,语言简练,让王戈很快就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

知晓事情原委后,王戈一时间不禁有些发愣,事情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

今天早些时候,有一老三少四个人进城,没多久就找人打听“王戈王捕头”的住处。因为上次王戈活捉了七耀堂的杀手刀九,其中出了力的,不论是“兄弟会”里的兄弟,还是其他人,都得了不少的奖赏和好处。所以现在遇到这种外地来的、对王戈有歹意或窥探之意的人,街面上的人都是立刻闻风而动,想要在王戈面前有表现。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敢到青州打王戈主意的人,通常都是硬点子,不会那么好对付,所以一边使人去通云坊报予梁先生知晓,一边两个自忖有些拳脚功夫的汉子便不动声色地缀了上去。

但没想到的是,两人没跟半条街就被发现了,然后被引到了一个巷子里,给那四人中身材高大的汉子直接拧断了脖子,毫无反抗之力。

不过恰巧及火帮的帮主孙桓就在附近,也注意到了那两个跟踪的汉子,因为他知道其中至少有一人是“兄弟会”的成员,于是便稍微留意了一下他们跟着的四人。这一留意,便让孙桓大皱眉头,虽然看不出四人深浅,但那个身材高大、表情木讷的汉子,却让他有种发自心底的恶寒感。

虽说孙桓得以掀翻前及火帮帮主高老三、当上帮主并带及火帮重新在青州城站住根脚,很大的原因是靠着王戈的支持,不过他却并不是“兄弟会”的成员,也不能说是王戈的手下,只能说是合作者,各取所需。不过他也清楚,王戈给他的帮助,要远比他给予王戈的多得多,所以也一直希望能替王戈做些什么,还了人情。

所以孙桓跟几个帮众交代了一声,便远远地缀在两个汉子身后,看到他们跟着那四人进入小巷,第一反应就是不妥,但正犹豫着要不要对他们示警,两人已经跟了进去,接着就出事了。

孙桓赶到小巷口的时候,正看到那身材高大的、给他恶寒之感的木讷汉子跟拧小鸡似的拧断了一人的脖子,而另一人歪倒在地、七窍流血、身体抽搐,却是刚刚死去。

孙桓也不愧是有经验丰富的江湖人,当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扭头就跑。

但没想到,那看起来身材足比他高出一个头去的木讷大汉,速度竟也奇快无比,以他准二流高手的轻功身法,竟没跑出几步,就被追上。

感觉到身后有劲风奔袭,孙桓直接团身前滚,直接将街边的摊铺砸塌。

落地后也不管身后情况,强忍着背部疼痛,翻身而起,继续狂奔,连回头都不敢。

好在,那木讷汉子不知是忌惮当街动手还是什么原因,并未紧追,让孙桓得以逃脱,找到了自己的帮众。

他第一时间让帮众去通知梁博伟和王戈,但很快他就发现,那看似并未击实的背部一脚,好像没有带来什么直接的内伤外伤,却让他中了毒!一片死灰之色,从背后开始向全身蔓延,他的四肢都失去的知觉。

孙桓知晓厉害,在脸部肌肉和嘴唇也要麻木、快要丧失说话能力前,吩咐旁边的及火帮成员,将这消息也立刻带给王戈和梁博伟。

这个情况被报到通云坊后,梁博伟便派出二蛋来找王戈,将情况通报予他,同时派人去找钟二牛,集结“兄弟会”里能打的兄弟。而衙门这时候肯定也已经有人出动——死在巷子里的两人,有孙桓和木讷汉子的交手,也很快就被发现。

对于孙桓而言,所遇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可怕用毒高手,对于梁博伟而言,这是不知来历的强悍敌人,但得了二蛋消息的王戈,却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就在不久前,他才从“醉仙楼”听到了从太原传回来的消息,知道了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程浩妍,在太原横空出世、一战闻天下、一朝登地榜,同时也知道了那一老二少三个功夫怪异的魔头,几乎引动了整个武盟的注意。

而从二蛋带来的、来自街面上的眼线以及孙桓几乎是用命换来的描述看——一个白发佝偻的老妪、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一个高大木讷的汉子、以及一个看着略有点猥琐的年轻人——显然就是大闹太原的那一老二少三魔头以及他们挟持的人啊!

在“醉仙楼”听红姑说太原那一正道vs魔头的大战时,王戈还暗暗感慨,还好自己没在,不然被殃及池鱼,岂不是很惨?他在“迎春客栈”外看过张诀大战数位一流高手的过程,知道这种水平、档次的高手对决,旁人真是稍不注意就不明不白地挂了。

却没想到,他妈的这三个魔头居然一路从太原杀到了青州来?!而且一进城,就在打问自己的住处?这三货是冲着自己来的?

之前在“醉仙楼”刚听完济南城内“凤蝶公子”被劫,一转头劫囚的“千面魔君”就上他家去了,这会又是刚听完太原武林正道大战三邪道魔头,没想到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三魔头跑青州来寻他了!

这“醉仙楼”的消息有毒啊!

王戈还来不及吐槽,心底忽然有种隐隐的危机感泛起,他下意识地便准备撒腿逃跑,但几乎瞬间就放弃了,而是对二蛋说道:“去醉仙楼赵红姑,说巫蛊毒人来找我了!快!马上去!”

二蛋愣了下,但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撒丫子向“醉仙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王戈深吸一口气,回身看向街头拐角处,那边出现了四道人影。

他没有选择立刻跑掉,就是因为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被高手用气机锁定了——本来这是他这个层次没法感觉到的,但或许是凤凰涅槃真气的特异、又或者是之前有过被邪僧锁定的经历,让他提前有所感觉。

他很清楚,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高手,是不会让他在有这种感觉之后还有机会逃得掉的。

所以不如把这个机会给二蛋,或许他们注意力在自己身上,不会或者说懒得去拦截不会武功的二蛋。

第九十一章 苦奴

第九十一章苦奴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街道两旁有几处门前挂起了灯笼,映照着慢慢走来的四人,身影朦胧,面容亦是朦胧,但王戈却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一个“熟人”。

是的,被那一老二少三魔头挟持的所谓“略显猥琐的男子”,正是他在太原威逼利诱收服的小胡子!

事实上,在看到小胡子的第一眼,王戈的下意识反应,是这小子居然带人来报仇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小胡子看着他满脸苦笑,而且看着也是相当的憔悴、萎靡,又想到在“醉仙楼”听到的消息,那和三魔头在一起的男子,明显是被“挟持”的。看来,这三魔头是从小胡子那得到自己的信息,进而直接追到了青州来的。

然而意识到这点后,王戈却是愈发迷糊了,他们找自己做什么?虽说他仇人不少,但没有哪个仇人,是需要通过小胡子来找到他的啊,毕竟他结的仇,基本都是用青州捕头这个身份。难道是唐简通过小胡子,知道了飞刀是被他偷走,然后雇了这三个魔头来抢回飞刀?也没有那个可能,不说小胡子那贼溜滑的劲,不太可能自己去作死,把线索泄漏,就说唐简也没那能耐请这三个魔头跑到青州来怼他。

需要通过小胡子来追查到他的事情,唐简的飞刀、晋王府侍卫灭口……不对,还有……

蛊!

王戈脑中仿佛一道电光劈落,瞬间将他的疑惑解开。

小胡子被身后的娇俏少女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往前几步,差点跌倒,只能是加快脚步向王戈走来,一边走,一边苦笑着高声道:“公子爷,我真的没办法,我要是不说你的身份,他们就要活撕了我……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王戈没有回应,只是观察着小胡子身后的那三人,正在飞速地思索着对策,寻找生机。对于小胡子将他“卖”了,他没有一点意外,事实上要不是怕身上的“蛊”发作,这小子主动找人来对付他都是很正常的。既然已被人拿住,知道了与他的联系,那被逼问出身份和所在来,都太正常不过。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没有再多安一个心眼,给小胡子报个假身份。不过这也是事后诸葛亮,何况小胡子又不是傻的,随便调查一下,就知道他给的身份是真是假了,以小胡子的消息灵通程度,要查出来并不难。

“六识倒是挺灵敏,脑子倒也清楚,没有瞎跑乱串,那本姑娘就先和你好言相商。”

开口说话的是那个白发老妪,声音沙哑难听,却自称“本姑娘”,让人觉得诡异邪门又恶心。

如果真能“好言相商”,能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好好相谈,那王戈自然是愿意的。但从这三个“魔头”在太原的作为来看,信他们的话才有鬼!

“不知前辈找在下,是为何事啊?”当然,能拖延一下时间,正合了王戈的心意,只靠他自己一人,实在是没什么把握从这仨魔头手下逃生。要知道,从红姑那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仨货可是能直接碾压一队由三个一流高手带队、多位二流顶尖高手组成的队伍。而且从后来传出的战况描述来看,三个“魔头”,似乎只有那个高大木讷、疑似“巫蛊毒人”的汉子出手较多,那老妪和娇俏少女,几乎没怎么出手。

“你在他身上种的追踪蛊,是从何处得来?”老妪一抬手,把小胡子揪到了面前,跪到地上——身量虽不算高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的小胡子在她的手中就跟个牵线木偶似的,随意摆弄。

听得此言,王戈就知道,自己刚刚的猜测没有错。

这三个魔头,真的是因为小胡子身上的追踪蛊而联系到他身上。

而他们的目标,恐怕并不是那蛊虫,而是拥有这蛊虫的小巫医。

“噢,你是说他身上那种小蛊啊,嘿,我也是有次从一个蜀中来的行商那里收来,其实连它是什么用处都不知道,就是单纯拿来吓人的。兄弟,对不住了哈!”最后一句,王戈却是对小胡子说的,不过小胡子只是回以苦笑,显然他也早被那老妪告知了身上蛊虫的效果,并非什么毒蛊,但这个时候,也根本没有怪王戈忽悠他的心思了,以这三魔头的行事风格,他很清楚自己和王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行商?什么样的行商?现在在哪?”老妪皱眉问道。

王戈作回想状,思索了会才慢慢说道:“长得又黑又小……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唉,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哪还记得。”

王戈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绝不会做什么牺牲自己保全别人的事,哪怕他是燕王的密探、死士,真的确定必死无疑的时候让他替燕王挡刀,他也是绝对不肯的。但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几个人,还是他所在意、不愿背叛的,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所存不多的亮色,是他能暂时忘记前世美好的依托。

而那几个人里,就有南香。

所以哪怕他知道今天想从这仨魔头手下逃生的几率很渺茫,但他依然不愿意将南香的信息透露出来让他们知晓。他不知道南香的实力到底是什么层面、能不能和这仨魔头抗衡,但不论是打是跑,有心算无心和毫无防备被偷袭,肯定是有很大差别的。

但老妪却是一眼看破了王戈的话是在瞎扯淡,沙哑的声音带了一丝阴寒之意:“没有养训手法,不入人体,那蛊虫根本活不过一天。若非关系极近,哪个养蛊之人会将蛊虫和养训之法教予你?行商?小子当本姑娘好骗??”

“前辈,在下可是实话实说啊,一点不敢欺瞒!”王戈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脚下却是慢慢向后挪动,脑子飞速运转,思考应对之法。

“嘿!看来不使点手段,你是不老实啊!”老妪阴笑了一声,对边上的木讷汉子道:“苦奴,把他拿下!”

高大木讷的汉子没有说话,身形一动,直接向王戈冲来。

王戈没有任何犹豫,一边向路边墙角滚去,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机括——那是“暴雨梨花针”,他刚在南香那泡完“汤”,重新穿衣时嫌麻烦,没有绑上小臂,直接塞怀里了,却没想到回家这短暂一路,竟就遇到这种情况。

因为这一掏的动作慢了一瞬间,“苦奴”直接抢在他抬手之际欺近身前,扼向他的喉咙。

王戈心下大惊,这木讷汉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太原的正道高手们奈何不了这“苦奴”了!

想到太原一战的过程,王戈知道“苦奴”全身是毒,被他碰到皮肤,那就万事皆休。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一直木讷无声的“苦奴”,在手掌快要接触到王戈脖子的时候,却忽然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向后弹跳而逃。刚刚来得有多快,现在就弹得有多快!

第四百〇九章 城破

第四百〇九章城破

宁先生的提议是什么?

和燕王议和,寻求划江而治,暂时休战,然后与鞑靼结盟,共同对抗燕王。当然,这之后自然还有对鞑靼名义上的支持,经济物资上的支援,以及其他的一些好处。毕竟整个北方,也并不是就完全为燕王所控制,还有许多地方是效忠和听命于建文朝廷的。

之前宁先生说出这提议之时,虽然燕军已经朱允炆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但毕竟还隔着长江,仍在江北,他仍然还幻想着朝廷军队能够据长江天险,挡住燕军。

但没想到的是,燕军渡江竟然如此之容易,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延阻,而且刚一成功渡江,就是势如破竹,沿路无可挡之军,降者无数。

现在这个时候,不单单是京城的军民和朝臣,就是建文帝朱允炆自己,都已经有些慌了。

所以在宁先生再次说起那个提议后,朱允炆没有太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之前让庆成郡主去打亲情牌,失败了,这次他还是想着用亲情牌,于是让几位现在留在京城中的藩王和使臣一起出城去见燕王。

使臣面见燕王后,先说朝中“奸臣”齐泰、黄子澄已被下狱论罪,请他撤兵退回北平,之前削除的藩王,也会重新恢复,如齐藩、湘藩,会让他们的继承人继续袭藩,今后也不会再行削藩之策,请诸位藩王与皇帝一同守护大明天下。

见燕王不为所动后,又让同行的谷王和安王去劝,只要燕王退回长江北岸,今后山东、北平、山西,皆可由他代朝廷治理。

结果燕王反问两位弟弟:“此言果真出于天子,而非奸臣之谋?”

谷王、安王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谷王也是九大攘夷塞王之一,统领宣府之兵,在燕王起兵之后,他担心被牵累,加上建文帝有诏令,于是带兵到了京城勤王。结果一到京城,就被剥夺了军权,被半软禁了起来。按他的看法,若最后建文帝干掉了燕王,那他也是回不去封地的,估计要被削了王爵,或是软禁京城,或是被徙封其他偏远荒凉之地,也肯定不会有什么兵权的。所以心里对于建文帝,自然是怨气颇深,本以为燕王成功的几率很渺茫,却没想到这位四兄竟然真的打到了金陵城下还逼得朱允炆求和,他内心现在其实更希望燕王能胜,以燕王对削藩之策的态度,到时候他应该还能回到封地,继续当他的谷王。

所以这次和使臣一起出城见燕王,不过是因建文帝的要求,不得不为而已。之前在私下里,甚至已经有几个对建文帝不满、想投效燕王的人找到他,想要“共谋大事”了。他虽然没有任何回应,但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想法的。

至于安王,本来年纪就尚轻,在太祖过世时,还没有就藩,而朱允炆上位后连行削藩之策,自然也就没有让他就藩,一直都待在京城。

以他个人利益来看,自然也是不喜欢建文帝这个年龄比他还要大五岁的侄儿的。几位皇叔的遭遇,他可是看在眼里,不说其他,此时京城里除了他们两位外,还有另一位和朱棣关系很好的藩王周王在。

当初周藩被削,周王被流放云南蒙化,几个儿子也都被徙封边远荒凉之地,若不是燕王起兵靖难,建文帝下旨召诸王回京,周王此时怕是还在云南瘴气之地苦挨。安王在京中见过几次五叔朱橚,看起来憔悴得很,仿佛苍老了十几二十岁一般。

这次建文帝想让京中的藩王随使臣一同来劝说燕王,同样有下诏给朱橚,但被很直接地拒绝了。

安王可不想,自己以后也像朱橚一样。

所以两位藩王在听到燕王那句话后,都说不出违心之语,也根本没有替建文帝说好话的打算。

所谓的和谈,自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燕王依然认为建文帝是在拖延时间——即便不是,他也不可能在这时候答应休兵,退兵回去。

使臣灰溜溜地回了京城后,将结果报予建文帝,这位年轻的皇帝竟然当着几名朝中重臣的面前,痛哭流涕。这时候李景隆出面宽慰皇帝的同时,也提出了想让几位勋贵之后和京中的藩王帮忙分摊城防,建文帝也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反正现在城防都已全权交由李景隆在负责。

但建文帝没想到的是,仅仅五天之后,燕军便毫无阻碍、兵不血刃地攻入了京城。

而且不止是一个城门,是多个城门先后被打开,徐增寿、谷王、安王、李景隆等人,本来应该是抵抗燕军的主要力量,但现在却都成了争先恐后迎接新主的内应。即便有些守将有忠君之心,想要抵抗,在这种情况下,要么独木难支,下面的将士先失了战心,要么反而被其他守军背后捅刀子,下绊子。

当燕军陆续入城后,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定,已难逆转。即便有一些忠烈之人,想要为所谓的“大义”舍身,选择螳臂当车,去燕军面前送死,也基本没什么人跟着他。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虽然他们心里可能更认同建文帝的正统地位,但要他们明知毫无希望还去送死,却是办不到。反正燕王也是朱家的人,换个人在京城做主,对他们的影响也不会很大,反而如果守军激烈反抗,甚至打起巷战的话,京城从普通百姓到权贵豪绅都要遭殃。

王戈这时候正在距离皇城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上喝茶,旁边除了莲红外,还站着一位黑脸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别看现在小心翼翼、对王戈极尽恭谨的模样,他在京城里可也是一号人物,现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在锦衣卫指挥使一直空悬的时候,他基本上可以算是锦衣卫里负责刑狱方面的头号大佬了。若在锦衣卫巅峰之时,以他的身份,就是朝臣都要对他敬畏几分。不过在建文朝,锦衣卫基本被完全弃用,这位镇抚大人,早就风光不再。

第四百一十章 搜寻建文帝

第四百一十章搜寻建文帝

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梁启鸣小心地道:“王公子,咱们现在进宫么?下官已经安排好宫里的人了,咱们过去就能直接进去……”

在知道燕军已经入城后,他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想着要跟王戈一起立点功劳,以期在新朝能占得一席之地。虽然他不是一早就投效燕王的人,但只要能抓到建文帝,那毫无疑问立刻就能在燕王心里留下印象,对这样的功劳,也肯定不会吝于封赏。

不过王戈斜睨了他一眼后,却是冷声说道:“进去做什么?你想去送死,可别拉着我一块。”

现在京城的大局肯定是已经确定了,燕军大军入城,城内的守军九成九都不会再做激烈抵抗。但宫城之内却不太一样,相比起外城的守军,宫城内的部分亲军和大内高手们,却通常都会坚守到最后一刻。

而且王戈很肯定,现在建文帝身边,至少有一位以上的宗师高手。就凭现在锦衣卫那些三脚猫身手的番子,以及少量在宫中值守的内应,根本别想抓得了建文帝。

他之所以在这里等待,也是在等从城外来的帮手。

被王戈这么呛了一通后,梁启鸣表情有些讪讪和尴尬,但也不敢有什么异议。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在燕王麾下的谍探情报系统中一定极有地位,这次燕军能如此顺利进城,他发挥的作用很大。那些个勋贵,基本都是听命于他,在他的窜连之下,才能这么快就几乎同时果决地倒戈投降、开城门放燕军入城。

而且这年轻人,对锦衣卫甚至对他梁启鸣,也都十分地了解。对京城内的局势,比他这个一直待在京中的本地情报头子,都要来得清楚。也让他心下有些敬畏,不敢看其年轻,就低估小看。

听了王戈的话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

这时候就算进了皇宫,找到了建文帝所在,最大的可能也是被护卫建文帝的大内高手们击杀,然后白白给后来者做嫁衣。

不过实际上,王戈现在脑子在思虑的事情,却并不是建文帝。

昨日晚间,莲红就找到他,说在白天她陪国公夫人去往其他勋贵府上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了蒙元密探留下的报信暗号。

这暗号是划在街角墙壁上的特殊符号,是外来的蒙元密探告诉城中原本的蒙元探子,他已经进城,将要按某个计划行事。其中有些符号,应当是莲红叛逃后,蒙元密探又做了修改,所以她也看不懂。

但至少从已知的内容来猜测,是有个大人物进城了。

从上面的划痕程度来看,时间应当不会超过一个月。

蒙元在京城安插有密探,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没有才是怪了。但在这个时间段,有“大人物”进城,却是让王戈不由得有些犹疑起来。

之前他就从燕王那知道,四王靖难的这段时间,蒙元一直不太安分,三不五时地进行着试探,频繁寇边,显然是想趁机做点什么,攫取点好处。

或许,他们也在这时候,派了人到京城,想要联合建文帝,一起对抗北方四王?干掉了四王,建文朝廷也必然元气大伤,到时候他们南下,坐收渔翁之利,朝廷自然也无力抵抗。

不过在目前这大势之下,蒙元不管有什么打算,都注定只能落空。京城毫无抵抗直接被拿下,意味着建文帝已经没有再统御天下的能力和威信。

现在唯一让王戈有些顾虑的,是蒙元派到京城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宗师高手?

如果是宗师高手的话,是否会造成什么变数?

燕王这边有四位宗师,倒是不用担心被伏击袭杀的可能。但建文帝那边,就可能有变数了。他们或许会想办法挟持建文帝,以期分裂大明?

在茶楼坐等了一个多时辰后,张诀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梁大人,别来无恙?”

看到赶来的燕军之中那个熟悉的面孔,梁启鸣有些惊讶又有些恍然地拱手招呼道:“尹兄弟,大家都是熟人,以后可要多多照顾老哥啊!”

跟着张诀来的尹少亭,眯着眼睛笑道:“好说好说。”仿佛真是两个老同事相见一般,气氛十分亲近和谐。

事实上,当初在前指挥使蒋瓛被处置后,梁启鸣担心被牵累,和蒋瓛的故旧亲信都保持了距离,打压和落井下石的事情也没少做。若不是新任的指挥使宋忠是个颇有江湖侠气之人,尹少亭可能根本挺不到今天。

他和王戈一样,都不是什么胸怀豁达之辈,对他有恩的,哪怕拼上前程和性命也要报答,但欺负压迫过他的,他也不会有什么以德报怨的想法。

只不过现在看着梁启鸣一副狗腿样,可能对王戈还有利用价值,自然没必要多说什么。

他也知道,以他和王戈的关系,以后要对付梁启鸣,他不可能会阻止自己。

在宫城内锦衣卫内应的配合下,王戈和张诀等人很顺利地进入了宫城。不过实际上,宫城内已经有多出城门洞开,有大量的宫女太监和羽林卫、金吾卫的官兵出逃,宫内已经乱做一团,到出都是哭喊嘈杂之声,甚至有些地方起了火。

王戈一路往乾清宫而去,沿途逮下宫女太监和侍卫短暂逼问,都是没有见过皇帝所在,很可能还在宫在某处。

他们这一行人气势汹汹,明显不是宫内之人,但沿途而过,没有遇到丝毫阻拦,甚至原本还在守卫的大内侍卫,看到他们过来,直接扭头就跑,根本没有抵抗的欲望。

直到乾清宫,才终于遇到了袭击,但这百多名大内护卫和几名大内高手,甚至都不用张诀和王戈出手,在张诀带来的那五十精锐的熟练配合冲杀下,很快就被杀溃,打开了乾清宫的宫门。

但是进入后,一通搜查下来,却并未发现建文帝的踪影。

王戈看向张诀,后者对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感觉到附近有宗师高手在。”

第四百一十一章 王戈的判断

第四百一十一章王戈的判断

很显然,建文帝应该是在知道燕军入城后,知道大势已去,就在宗师高手的护卫之下离开了。

以王戈的判断,他们离开的时间,应该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想要找也不会太难,不过是多费点功夫而已。

若是南香在这的话,用“寻踪蛊”,就可以轻松判断方位。不过现在对王戈而言,他的功劳已经足够了,若能亲手抓到建文帝那自然最好,若不能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将南香暴露在燕王和道衍视线中。

至于要怎么找回建文帝,还是交给道衍去考虑吧。

王戈忽然想到了那个在北平燕王府被张诀一刀劈伤的大内宗师,拿出了一个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小盒,打开后观察了一下,旁边的人若看到,也只能看到小盒里有几个勉强肉眼可见的小黑点,但是王戈却能通过这几个小黑点,看出很多信息来。

这是一盒“母蛊”,它不能直接用来给人下蛊,但却有很多作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用来与在外的蛊虫建立联系、传达信息。南香新培育的很多蛊虫,都是用同一种蛊虫变异而来,所以这盒母蛊可以用来观察多种在外激活的蛊虫的情况。

不过这类蛊虫之间的信息素传播,也有一定的距离限制,相对而言,远不如寻踪蛊和追踪蛊远,顶多也就直先距离几里或是数里。

王戈本来只是随手打开一看,并不报什么希望,但让他意外的是,从母蛊反应出的情况来看,那在北平和谢贵张昺一起进燕王府,想要杀燕王的大内宗师,竟然只相距他们不过三、四里的距离。

让王戈意外的,并非是那名大内宗师与他们的距离——若建文帝出逃,那他们随护左右,这个距离也是正常。

他所意外的,是现在居然还能有那名大内宗师体内蛊虫的回馈,按理说,距离北平那一战,已经过去了几年,那名大内宗师体内的蛊虫,早都应该“寿终正寝”死光了才对。

但以王戈之前所用过的蛊虫来看,这个时候,在京城能给他反馈信息的,就唯有那名大内宗师了。

略一思忖,想到那些蛊虫的特性,王戈便猜到原因了,那位大内宗师,怕是中了蛊毒后,太过于忌惮那蛊毒,于是在体内用先天真气始终将那些蛊虫限制在一个角落。因为源源不断的先天真气的提供,相当于一直在给那些蛊虫提供养分,保持它们的活性。所以竟然破天荒地让它们存在体内存在了这么多年,这可是王戈自己放在培养的器皿之中,都没法做到的!

想到很可能是这个原因,王戈差点没笑出声来。

倒也不能说那大内宗师太无知和蠢笨,毕竟这蛊虫是南香新培育出的、专门针对宗师先天真气的,对于那些自以为百毒不侵的宗师而言,骤然中招,会太过重视,也是合情合理的。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旁边的尹少亭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在燕王麾下效力也有几年时间了,从靖难起兵以来,就一直没有闲下来过,对燕王的谍探体系内的人员也都有不少了解,在他看来,燕王麾下,除了道衍外,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能力上能沾上王戈的边的,甚至就连道衍这位燕王第一谋士,在很多地方也远比不上王戈。他对王戈十分的信任,这种信任不仅是出于关系,更是出于对王戈能力的判断。一看到王戈这表情,他立刻就知道,王戈又有些什么想法和计划了。

事实上,在知道建文帝不在乾清宫,可能已经出逃后,张诀、莲红就一直在等着王戈发话,他们同样很相信王戈的判断,甚至可以说是依赖王戈的判断。张诀是在王戈身边待得久了,见证的多了,而莲红,则是自己亲身体验过。

而跟在后面的梁启鸣亦是暗暗心惊,他本来就猜到王戈在燕王的谍探体系内估计地位不低,但是从后来进入城中这些人对王戈的态度来看,王戈的地位,可能比他所以为的还要高得多——就连那名宗师高手,都对王戈言听计从。

正当梁启鸣想着要如何抱紧这个大腿的时候,以期在即将到来的新朝保住自己的位置时,王戈忽然转头对他问道:

“你可知道宫里有几位宗师,都叫什么名字?”

梁启鸣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下官……下官不知,只知道宫中从太祖时代开始,就至少有两名宗师高手坐镇,但具体是谁……以下官的身份,还没法得知。”他确实想要在王戈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展示自己做为锦衣卫目前头号实权大佬的能力,但没想到的是,王戈提的第一个问题,就直接把他难住了。

“那你可知,有谁知道的?”王戈又问道。

“太祖时的那几位锦衣卫指挥使,应当是知道的。”梁启鸣回道。

太祖朱元璋时期的锦衣卫?貌似就没有一位善终的?噢,不对,还有一位,最后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宋忠,因为被弹劾,给派到了凤阳去躲风头,在建文帝登基后,又派去北面牵制燕王。

在燕王靖难起兵后,宋忠是第一批带兵至北平,准备平反的将领。不过被燕王轻松算计,麾下原属燕王亲卫的士兵倒戈,让他败得干脆利落。因为当时那场大战的头号功臣是尹少亭,有他的求情,所以宋忠虽然被俘,也不肯归附,但依然没有被杀,至今被囚禁在北平。

王戈看了眼尹少亭,后者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说宋忠并没有将其所知的信息告诉尹少亭。

“这宫中应该有密道,皇……建文应该是通过密道逃走,大人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一定带手下弟兄找出密道来。”梁启鸣显然是立功心切,绞尽脑汁想要帮王戈找到建文帝。

王戈问:“怎么找?”

“下官会将宫中之人抓起来审问,密道必然不会离乾清宫太远……”

他话还没说完,王戈就直接打断了:“不必,你带锦衣卫的人,负责好宫中秩序便可。”

第四百一十二章 城中密探

第四百一十二章城中密探

燕王朱棣并非是一个颠覆王朝的翻盘者,说到底,靖难之役,还是朱家内部的权力争夺。

在皇宫之中,除了建文帝外,还有很多朱家人,或是太祖留下的老人、亲信,这些人很多都是有可能为朱棣所用的,而且也有旧有的情分在。

王戈不像梁启鸣,满脑子想着立功想疯了,他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没必要。

而且他也并不在乎建文帝是用什么方法离开皇宫,是密道还是其他方式,以他刚刚判定与那大内宗师之间的距离来看,等他们找到了密道,建文帝也早就离开了宫城了,意义不大。

他现在要判定的,是以他们这个阵容,真的追上了建文帝,能不能拦得住。

若建文帝是在宫中,那王戈有张诀的帮助,自然能将他们堵住,带燕王亲至,不论是用兵马用人数去堆,还是几位佛门宗师一齐上阵,都有的是办法搞定,并不需要他们真的去拼命。

但若是在宫外拦截,变数就有点大了。

就王戈所知,皇宫内就有至少两名大内宗师,一名是北平中了毒蛊后被张诀一刀劈伤的那位,另一名则是在灵璧县和张诀短暂交手的那位。如果是只有这二人,其中一位身上还带着那扼制先天真气的毒蛊,那他和张诀倒是可以有办法拦得住,没什么问题。

可如果有第三位宗师,那不单拦不住人,可能还会有危险。

而且王戈想到莲红所说,进入京城的那位蒙元“大人物”,说不定也会搞什么幺蛾子。

王戈略一思忖,便让一名跟着张诀一起过来的将官回报燕王,说建文帝并不在皇宫中,疑似已经潜逃,不过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应当还在京城内,请调派人马,守住几个城门,以便随后搜查。并且特别交代,建文帝身边至少有两名宗师高手,发现后,要第一时间发信号,缠住他们即可。

王戈也没有在宫中久留,只是命梁启鸣去调集锦衣卫的人马,调派宫人灭火,看好了不要让宫中起乱事,不要让人趁乱打劫。同时也留了一些跟张诀一块过来的精锐,一方面是协助梁启鸣,一方面也是监视他,免得他满脑子想着立功,搞出什么乱子来。反正很快燕王入城后,就有大部队会过来,接管宫城的防务。

而王戈自己,则带着张诀离开宫城,看似闲逛般地在城中梭巡。

此时燕军入城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得满城皆知。虽然守军没有进行什么激烈的抵抗,也没有经过守城攻城战,但还是有些不安分的家伙会想趁这个当口烧杀抢掠。

大户人家自然是谨守门户,有自己的护院和聘请的供奉高手守着,小户人家则是几户人家聚在一起,各出青壮拿着长兵器戒备。

普通人家,不是在这时候上街,这时候出现在街上的,要么是想着趁火打劫的泼皮混混,要么是各有心思的守城士兵,还有一些是担心京城被攻占后会被燕王打击报复的主流“削藩派”、“反燕派”官员,准备趁现在逃出城去。

这一路上,除了遇到那些挟持了女子财货的乱民、乱兵,王戈会让张诀顺手解决一下,其他人他基本都不管。

出了皇宫后,王戈便问莲红,蒙元密探若是在京城中,此时会在什么地方,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莲红已经脱离蒙元的谍探体系很久,而且各地、南北的谍探体系也互不相通,哪怕她还在太原做蒙元密探的时候,也不知道金陵的蒙元密探有什么人,更不用提现在了。不过都是蒙元密探,行事自然也有共通性,这个共通性不是像暗号之类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的。

按莲红的判断,除了安插进某些朝臣、官员府中的特殊密探外,蒙元密探常规上最喜欢待的地方,一是青楼,二是客栈,三是赌馆,都是人多眼杂,消息灵通的地方。特别是坐镇联络的负责人,更是通常都会待在这些地方。

莲红回想之前他看到的那些标记暗号,周围有哪些场所,便大概做了一个推测,告诉了王戈。

他们此时的目的地,就是一家名为“倚红楼”的青楼。按莲红推测,这家青楼是蒙元谍探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之一。

当然,也只是“可能”,可能性有多高,也谈不上,只能说是大概地蒙一下。

老实说,莲红也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在这城破之时、建文帝失踪的当口,王戈不第一时间想办法找建文帝,却开始费时费力地搜查起蒙元密探来。按理说,现在找出蒙元密探,并不是那么急切的事吧,等到控制住京城局势后,再慢慢搜查不是更方便容易么?

不过她也不敢质疑王戈的决定,习惯了听从命令。

或许,王戈觉得建文帝的失踪,和蒙元密探有关?

王戈确实是有这个怀疑,他通过母蛊反馈的表现可以知道和那名大内宗师之间大概的距离,但是这种反馈远比不上“寻踪蛊”或“追踪蛊”,反馈信息的间歇时间很长,要依靠距离来判断方向,除非对方保持几天时间不挪地方,否则极难找到。

但没法直接追踪,却可以用预判的方式来寻找。

建文帝这个时候逃跑,最大的可能,就是南下杭州,依靠他的名号,暂时应该还是可以再聚拢一拨人马,继续抵抗燕军。

不过王戈派人将建文帝失踪的消息传给燕王后,道衍肯定会第一时间考虑到这个可能,然后沿路安排人马搜索和拦截。

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特别是考虑到有蒙元密探的“大人物”出现在京城,如果建文帝被说动了,绕道往北去呢?

其实如果真是这样,燕王应该会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或许短时间内会有些影响,但长时间来看,反倒是给了他靖难充足的借口——朱家子弟和蒙元勾结,这简直是最好的攻讦方式。

但不论怎么样,先确认建文帝的下落,还是必须的。

而且王戈作为一名谍探和情报工作者,也不容得蒙元的密探在京城里任性——以后这里,也可以说是他的地盘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讯问

第四百一十三章讯问

王戈他们这一行人,除了张诀、莲红、尹少亭外,还有道衍特别调派给张诀,一起入城的几百名精锐的燕王亲卫,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有三流高手的武功底子,在城中少数人、小范围的激战或巷战,他们能发挥的作用,可能要比数千上万的大军还要强,特别是还有张诀这名宗师高手带队。

王戈留了些人手在宫里帮梁启鸣维持乾清宫等几座宫殿的秩序,他的身边依然还跟着两百左右的亲卫。

这些一身轻甲,训练有素的燕王亲卫,陪在王戈身边,闯进了“倚红楼”,在这个时间点,甚至比张诀这宗师高手要有威慑力得多——毕竟普通人是看不出他是宗师高手还是三流高手的,但那些燕王亲卫,却代表着那股即将颠覆京城的力量。

原本“倚红楼”是颇有些护院高手严阵以待,以应对可能的骚乱,但当几百燕军端着弓弩、手持刀枪闯入后,他们却是都第一时间选择了放弃抵抗。

这些江湖人很清楚,这些燕军士兵代表着什么。如果是朝廷的士兵、京城的守军,那他们还能拼死抵抗一下,毕竟燕军已经进城,这些所谓的官军已经失去了背后的官府倚仗。但既然是燕军,那他们代表的就是那位凶名卓着、马上就要成为这座城市甚至整座大明新主人的燕王了,若是抵抗,搞不好将要面对的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何况,那些护院高手也都颇有眼力见儿,看得出来这些燕军士兵个个都比普通兵士要高壮精悍一些,显然都是有别于普通军汉的练家子,他们就是想抵抗,也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在王戈的要求下,那些原本负责守卫的护院高手,开始在“倚红楼”中一间一间地检查过去,将楼里的所有人都唤出来,在一楼大堂集中。

王戈告诉他们,不论是“倚红楼”的东家、鸨儿、茶壶、红姑娘、清倌人、小丫鬟还是洒扫的仆妇、小厮,一个不落,全部都要叫出来。

若是过后有遗漏了一个人,那他们这些护院高手,全都会被处死。

这些护院高手是对“倚红楼”最了解的人,自然知道楼里有哪些人,都在什么地方。

有个护院高手似乎打算在唤人的时候逃跑,结果被尹少亭发现,直接抓住揍了一顿,其他的护院高手立刻知道,王戈他们不仅人多,而且其中还有真正的高手,想逃跑也是不可能的,不管王戈想干什么,乖乖按他的要求做便是了。

“倚红楼”里的人很快都被赶到了一起,集中在了大堂中。

既然是青楼,自然是女子更多,很快便是莺莺燕燕汇聚一堂。她们只知道燕军已经入城的消息,这会看到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倚红楼”中,把她们围住,全都是吓得不轻,甚至有人以为是燕军要“屠城”了,这是乱兵要来祸害女子。于是不少女子都哭哭啼啼起来,甚至向那些护院高手和旁边的士兵下跪求饶,被那些士兵呵斥了一番后,才消停了一些,三三两两瑟缩着靠在一起。

王戈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感觉眼前这场景,自己跟后世那些武侠电影里的朝廷鹰犬、大反派似的。

他的身边,莲红的目光也一直在这些女子身上梭巡。以她的经验,蒙元安排训练的密探有很多种,但地位比较高、级别比较高的,通常都是那种长袖善舞类型的,就像她自己一样。如果这“倚红楼”里真的有蒙元密探,那应当是在那些姑娘里,不过不一定是最当红的。

“倚红楼”在京城算不上是最顶级的青楼,但知名度也不算小,很多富商和中低层官员都会光顾,人流量比那些顶级青楼要大不少,其实这样的地方,消息也要更多更杂一些。“倚红楼”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但大多也都姿色不错,各有特色。

但莲红看来看去,也没能看出一点头绪,她虽然自己也曾当过蒙元密探,并且也是待在青楼里,可要让她在没有一点情报的情况下、马上就去找出这名密探,也不太现实,何况现在她也不能确定,这“倚红楼”里就一定有蒙元密探。

一一拷问刑讯的话,又太费时间了。等他们把这么多人都一一讯问过,怕是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还有可能白费功夫。

不过她很快想到,当初在太原时,王戈对她用的那种“迷魂药”,在被用过药后,她似乎失去了对自己意识的控制力,整个人都变得很迟钝,问什么答什么,虽然事后可以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过程,但当时却是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亦是没有想要控制的意识。

或者王戈会用那种药,让这青楼里的人都“坦白”一遍?直接问“谁是蒙元密探”?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那种药肯定不是便宜货,哪怕对王戈而言,都未必易得,恐怕不会这么浪费。

不过,王戈却是没有逼莲红去找人,也没有用“吐真剂”,而是让青楼里管事的人出来,叫她把青楼里经常会出门的人全都叫出来。

最常出门的,自然是负责采买的人了,还有一些下人仆役,车夫随从,不论谁出门他们都要跟着,以及部分护院高手,只是在青楼做事,并不住在这里。

正如莲红所想,王戈确实不打算用“吐真剂”,不过并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他并不想让他有这种“刑讯神药”的事让太多人知道。

而且,他也有其他的办法来判断和寻找蒙元密探。

当初在岢岚州,王戈知道潜入的蒙古高手和其他蒙元密探的联络暗号后,就和程浩妍在那“暗号点”“守株待兔”。因为他知道,这种“暗号”,出现在公众场所,那么为了要确定有没有暗号出现,对方肯定要经常经过那附近,以便确定。不说每日都去,至少隔日去,还是基本的。

岢岚州是军镇所在,本来普通百姓就没有几个,所以王戈在那里“守株待兔”,连续几天下来,很容易就发现可疑目标。

但在京城,这个人流量就太大了,要确定也太花时间。好在这次有莲红,可以尝试着把目标设定在附近的青楼、酒楼、客栈等最有可能安插蒙元密探的场所中。

第四百一十四章 运气不错

第四百一十四章运气不错

青楼的姑娘,并没有不能出门的规定,事实上她们比很多大家闺秀还要自由点,但自然也不可能太频繁地出门上街。

所以被喊出来的三十几个经常出门的人里,并没有“倚红楼”的姑娘,男男女女都有,基本都是下人、仆役、丫鬟和护院高手。

接着王戈让他们说出各自出门会去的地方,莲红听到这,也意识到了王戈的想法,心中暗暗赞叹,这确实是找人的一个方法。

在问到一个经常出门帮自家姑娘买零嘴的小丫鬟时,莲红却忽然出手,从旁边亲卫腰间抽出了佩刀,架在了那丫头脖子上,冷声斥道:“你在说谎!”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大堂里那些青楼的人都吓了一跳,引发了一阵骚动,不过马上被周围的燕王亲卫弹压住。

王戈却是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问莲红为什么会这么说,他相信莲红的判断。而且这时候他也看出了一些不对来,这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模样,被莲红钢刀架脖,除了最开始眉头微挑,吓了一跳外,第一反应有些太淡定了。随后那害怕、颤抖的模样,可以看出来是有刻意表演的成分。其他人或许察觉不出什么,会觉得小丫鬟最开始那一瞬的淡定可能是被吓到了,但王戈对这种反应却是见得多了,而且修炼“凤凰涅盘大法”后,六识变强了许多,也能更清楚地发现这些细微的变化。

“奴……奴婢说的……说的都是真的……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最爱吃华安巷的桂花糕……奴婢确实每天都去买……奴婢句句属实……”小丫鬟被吓得哭出了出来,满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但王戈现在却是愈加的肯定,这小丫鬟有问题了,只是有些好奇,莲红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她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王戈可是都没看出来,她在说谎。

莲红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她没有继续逼问小丫鬟,而是直接把钢刀一转,搭在了那管事的中年女子肩上,语气带着寒意,问道:“她刚刚说话的时候,你明显皱了一下眉,眼神游移不定,是不是她说了谎,老实交代,如有半句不实就砍了你!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止可以从你这验证!”

王戈这才知道,原来在问询那些人的时候,莲红并不止在观察他们,还在观察着那管事的女子和其他人的表现。很多时候,被询问的人训练有素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旁人以为没人关注自己,却更可能露出马脚。

这莲红不愧是“专业”密探。

那管事女子的反应,就要真实多了,被莲红钢刀一架,第一时间就跪了下来,身体吓得都在打摆子,又被斥问了两声后,才勉强抬起头,颤声说道:“……奴……奴家以前……以前记得她们都是……都是去南街的铺子买的……买的桂花糕……兴许是……是奴家记错了……”

那就没错了!南街就是莲红发现那蒙元密探暗号的地方!王戈精神一震,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蒙元密探或许真的就在这“倚红楼”里!

就在那管事女子说话的时候,王戈已经飞速出手,捏住了那小丫鬟的下巴,然后顺手一卸。

接着他伸指一掏,果然发现了小丫鬟有两个后槽牙是假牙,藏了毒药,按既定顺序咬破后,先后吞服才会致死。这种设计模式,和之前在山西他所抓的那名装成寿阳知县郭修竹车夫的蒙元密探口中的一样。

看来,这小丫鬟果然是蒙元密探。

异变忽起,那被聚拢在一起的青楼女子中,忽然有三人飞身而起,手持伪装成发簪的短匕,向王戈袭来。

王戈面无表情,一手制住那小丫鬟,就这么站在原地,似乎被吓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眼看着他就要被三名女子给挟持住,莲红都下意识回刀要护到他身边的时候,一道身影闪过,三名女子就像扔到半空被拍落的沙袋般,直直坠落,跪在了地上。

叮叮当当声中,三柄匕首同时落地。

王戈自然不是被吓到,他只是不需要有什么反应罢了,毕竟身边有名大宗师。有张诀在,除非是“太平楼楼主”出动景州会战时那种宗师组团的阵容,否则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的安全。

看着那三个整整齐齐跪在地上,七孔渗血,受伤不轻的女子,王戈回头对莲红笑道:“看来我们是撞到蒙元密探的老巢里了。”

而且,这三名女子展现出来都有准一流高手的实力,但却能一直隐藏着,连张诀这位大宗师和王戈这有“凤凰涅盘真气”的人都没能察觉到,那最大的可能,这些人有着和谢筱柔一样的魔教秘法,隐藏实力。也就是说,这三人,应当都是魔教左使一系的人。

接下来,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王戈让莲红和张诀把这三名女子并那丫鬟带到房间里,用“吐真剂”讯问。其他人则依然有张诀看着,也不怕有漏网之鱼跑掉。

……

燕军入城,在燕王的命令以及强硬的军法之下,燕军没有人敢无故扰民。

“将士入城之日,不许擅入人家,侵人一毫者,功高必斩。”

而那些乱兵和趁火打劫的泼皮混混,也都被燕军顺手剿灭,基本上是抓到就杀,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也因很快就稳定住了京城的局势。

京城某富户家中,后院一栋宅院内,藏着十几名一看就身份不凡的人。

当中那名看起来地位最高的年轻人,神色凄惶,又有些茫然,坐在屋里,身前的桌上摆了一堆菜碟,但他一样都没动,显然是没有胃口。旁边一名年老的随从正低声劝慰着什么,边说着还边抹泪。

院子里的石桌上,围坐着三人,其中年纪更长、但看起来颇为憔悴苍老的男子皱眉说道:“我们不趁之前燕逆刚刚进城,京城混乱的当口离开,还留在这做什么?陛……公子身份尊贵,可不宜在险地久留。”

第四百二十一章 首功未赏

第四百二十一章首功未赏

建文三年六月十八,燕王朱棣在京城登基。

他废除了建文的年号,将建文元年至建文三年改为洪武三十二年到洪武三十四年,定年号为永乐,明年为永乐元年。

除了处置和诛杀大批建文前臣外,自然还有大量的封赏。

凡是建文年间被贬斥的官员,一律恢复官职,建文年间制定的各项法律规定,凡与太祖相悖的,亦是一律废除。

相比起原本的历史,这次靖难之役的过程整整少了近一年。

王戈的出现,也让燕王的起兵过程顺利了许多,并且从原来的“燕王靖难”,变成了“四王靖难”,从一开始就得到了不少的兵力和资源支持,少了原本历史上惊心动魄、生死之间的时刻,麾下的大将也没有太多阵亡。几乎可以说一路顺风顺水,连战连捷,没有遭遇什么挫折和败绩。

以当时燕王和建文朝廷的实力对比,这种过程可以说几乎是种奇迹。

也可以看得出来,王戈在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按理说,王戈在靖难之役中说是首功也完全当之无愧,但最后对他的封赏却并不是最厚。

登基称帝后,朱棣对靖难功臣大加封赏,共封国公三人,封侯十九人,封伯二十七人。

其中两位国公分别是朱能和张玉,这两人跟随朱棣的时间都很长,在靖难之前就已随他多次出征北伐,靖难之后更是几乎每场大战都是身先士卒,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张玉,数次负伤,差点死在战场。这两人是军中首功,毫无问题。

剩下的一位国公,则第一位投靠朱棣的宗师高手张诀,得封兴国公,他不仅在建文帝派出大内宗师郭扬至北平和谢贵张昺对朱棣下手之时出手,击伤郭扬,擒下张昺谢贵,彻底扭转局势,攻占九门,控制住北平。而且在后来的各个战场上,也都有斩将夺旗的关键表现,是许多场大战的决定性功臣,这个国公也是当之无愧。

不过本来应该是靖难首功的王戈,却并没有在三位国公之列,只得封了武安侯。

因为王戈而替朱棣效力的前锦衣卫千户尹少亭,亦得封云阳伯。在燕军中负责后勤、后面甚至是把全副身家都投入燕军的山西富商沈宏,亦被封伯。还有王戈的好友,从小一起在那无名山谷中一起长大的“大熊”沈平,也因功得封伯爵。

除此之外,少林寺、昙元寺等在靖难之中出了大力的寺庙都得到了极其隆厚的封赏,三位出战的佛门宗师智海、悟真、妙轼,都得赐“金龙紫衣袈裟”,其他封赏更是不计其数,参战的武僧亦都有封赏。

至于建文帝针对佛道两家之前的那些限制政策,自然也是随之被废除。因为道衍和三名佛门宗师的缘故,已经可以预见,佛门必然将在永乐一朝得到极大发展。

朱棣登基的时候,王戈还押送着齐泰等人在往京城的路上,待他回到京城,将齐泰交到有司后,便被道衍给召了过去。

道衍现在是僧录司左善世,在京城中也得赐了一所大宅,不过他此时却是住在城中一所规模并不大、也并不是太有名的寺庙之中。

当然,现在道衍的身份非同小可,这寺庙周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暗中却有极多的眼线和护卫。

王戈过来的时候,这些暗桩都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但看他的眼神并没有丝毫的警惕和审视,而全是崇拜和羡慕。这些人有很多也都是那无名山谷出身的,只不过都比王戈、沈平、钱衡他们要晚几年,而且同样在燕王的谍探系统中做事,对王戈的了解也比普通的武将和文官要多得多。知道这位新晋的武安侯做了不少大事,在谍探情报系统中,可以说是仅次于道衍的大人物,未来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上司。同样的出身,他们几乎都把王戈当成了未来的目标。

道衍在一间静室见了王戈,没有留任何伺候的人,甚至门外也没有留人守卫,离得最近的都在二十步之外。

道衍先是询问了一下这次王戈去追捕齐泰的过程。

“果然有你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有些难得的,道衍一上来就当面夸赞了王戈。在以前,王戈不论把事情办得再好,道衍再满意,也通常不会出言夸赞。

“都是陛下和大师运筹帷幄,加上属下运气好……”王戈自然要谦虚两句。

道衍抬手摆了摆:“现在不必过谦了,你的能力,陛下和我都知道,你的功绩,也都不会忘掉。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陛下和我都明白,你才是真正的第一功臣。按理说,封个国公,应该是理所应当、毫不过分的,现在却只是个武安侯,是不是心里有些不服气?”

王戈赶紧起身,跪伏于地,恭谨道:“王戈万万不敢有此想法!王戈本是无根无萍的孤儿,若非陛下和大师收留,哪能有今日!陛下和大师知道王戈的忠心便已足够!若说功劳,大师才是真正的首功,大师都不愿意接受封赏,王戈又怎敢居功!”

虽然他才刚刚回京,但已经得到消息,本来朱棣是打算让道衍还俗,恢复俗名姚广孝,并封他为国公,入朝为官的,但被道衍给拒绝了。

这其中的原因,其实王戈能猜到大半。道衍拒绝封爵厚赏的原因,应该和王戈没能得到对应封赏的原因一样。

毕竟他们所做的事情,有很多都是不宜摆上台面的。朱棣靖难起兵,是以清君侧、除奸臣的名义,而王戈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有提前准备、各种筹备的。晋王、代王、宁王乃至齐王,都是说他们自己起兵拥戴朱棣,和他一起靖难。但实际上,都是有王戈在里面各种运作,威逼利诱,这些功劳也没法说。还有一些“阴谋诡计”,更是不能与外人道。所以即便王戈封了武安侯,名义上也只是“数次护驾有功”、“侦查敌情”、“招降策反”这些。

而道衍,最大的功劳之一,其实就是劝说朱棣以帝位为目标,进行各种筹备和打算。

除此之外,之前道衍对建文帝的处置,可能也是他如此选择的重要原因。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有事交代

第四百二十二章有事交代

建文帝朱允炆到底是什么去向,是生是死,是被擒下了还是依然流落在外,就是王戈也没有非常确切的消息。

不久前在京城那场震动天下的宗师大战后,就再没有了建文帝的消息。

按照官方的说法,建文帝在得知燕军入城后,就阖宫自焚,连带皇宫和几位皇子,一起烧死了。为此,进宫后的朱棣还在被火焚毁的宫殿废墟前大哭了一场。

反正在燕军刚入城的时候,皇宫里确实有起火,这个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也不会有人这时候胆肥去质疑,当然,质疑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当然,王戈是很清楚,建文帝是被郭扬、欧阳两位宗师护送出了皇宫的,那个通往宫外的地道现在也已经被找到。不过在那场宗师大战中,郭扬、欧阳两位大内宗师在身处劣势又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被直接格杀。便是参与大战的张诀,当时也没有注意到,建文帝的去向,只知道道衍亲自带人去追了。

以王戈的判断,道衍有很大可能是已经追到建文帝,现在建文帝或许在某个地方被囚禁着,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已经死了,算是帮朱棣解决了后患。否则的话,以靖难清君侧为名起兵打入京城,若在朱允炆还活着的时候登基,那不是煽自己的脸么。

但做下这件事后,道衍现在自然是朱棣的大功臣、大心腹,然而伴君如伴虎,当你掌握的皇帝秘密越多,而又无法被完全控制的时候,自然便危险了。

所以道衍很聪明地选择了继续做“方外之人”,不去沾染那有可能会引起皇帝猜忌的权势与地位。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道衍一心帮助燕王逆袭登基、成为帝王,只是单纯地觉得燕王更适合当大明的皇帝,只是单纯地想要这种辅佐一位君王建功立业的过程,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但不管道衍是怎么想的,王戈在靖难之役里费了这么大心力,肯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只是封了侯而没封国公,甚至封赏和地位、名声都没有被他带入燕王阵营的张诀来得大,但王戈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知道,除非朱棣和道衍想着鸟尽弓藏,否则的话就算明面上没有足够的封赏,事后也一定会有其他方式补偿回来。作为一个上位者,别的不说,赏罚分明上面,朱棣一向是做得不错的。

“起来吧,我和陛下自然都是知道你的忠心的。”

道衍伸手轻拖了一下,王戈便顺势而起,继续跪坐在坐榻上,听道衍说话。

“你可能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陛下是打算将你定为靖难首功的,亦准备封你国公……”

王戈微怔了一下,不过没有说话,他知道道衍肯定还有下文。

“但是被我劝下了,我的意见是,不要给你任何名文的封赏,甚至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你。我相信以你的聪明,肯定能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陛下自然也是知道我的意思,但陛下说,有功不酬,何以为人主。所以最后还是给你封了侯,之所以没有封你国公,也是为了保护你,不要让你太过显眼。”

“属下明白的,大师和陛下都是爱护王戈的。”王戈赶紧说道。

他倒是知道,这倒并非是推托之言。不论是对朱棣还是道衍,都没有必要吝啬对他的封赏。反倒如果真的把他公然当成靖难首功之臣,直接封他国公,那之前摊在桌面上的那些功绩肯定还是不太够的,如此一来,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会去起他的底,去查他的背景和经历,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而他做的那些事情,也是朱棣并不愿意让人知道的。

就目前而言,把他的功劳降下一等,给他封个侯爵,给相应的封赏,给他一定的明面地位,也是对他最好的状况。因为朱棣也会觉得,他的功劳还没有赏完,会在其他方面给他补偿。若是他犯了什么“错”,也可以有回旋的余地。

“其实……就是这武安侯,属下也是受之有愧。”王戈表情有些惭愧地说道。

“太过谦虚,就变得虚伪了。”道衍摇头笑道。

王戈却是又起身到旁边,再次跪伏于地,说道:“属下有些事情要交代……”

“哦?”道衍眉头微皱,这次倒没有再把王戈托起来,因为他知道王戈的性格,就算是要故作姿态,也不会做得这么过。

“之前为了能帮陛下完成大业,属下在江湖上,和许多人都做了‘交易’,这些人里……有很多是魔教中人。”王戈也知道,现在道衍见他,就是要替朱棣安抚他,让他知道他的功劳都在皇帝的心里,暂时不赏却不是以后不赏。趁着这个时候,可以把一些可能的隐患给报个备。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把司马俊秀已经被他干掉的事情说出来。

“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沈平之前就有跟我提到过,你与魔教掌剑使司马俊秀有些联系,利用他们的人,控制住了齐王,在江湖上也多有布局。这并不算什么事,你应该也知道,魔教在太祖驱逐蒙元建立大明的时候,也曾出过大力。只是后来左使一系支持陈友谅对抗太祖,掌剑使和其他大部分的教众则遁入江湖,两不相帮。但当初的魔教右使,却和几位亲信,留在了太祖身边,也算是退出了魔教……”

道衍说着,让王戈抬起头,然后凑近他说道:“那位留在太祖身边的前魔教右使,便是我的师傅。”

王戈虽然猜到道衍可能大有来头,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背景,这倒是真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道衍又说道:“所谓魔教,便是与朝廷做对、与陛下为敌之辈。”

说了一会,王戈索性把郭修竹的事情也一并说了,也不出他所料,对郭修竹这样无足轻重的人物,道衍自然也是无所谓,只要王戈把文书上面的功夫做好便行。

接着,又说到了接下来对王戈职务上的安排。

第四百二十三章 厂公?

第四百二十三章厂公?

“锦衣卫指挥使?”

当王戈听到这个头衔的时候,其实并不感到很意外,这个由太祖朱元璋一手创立的军、政情报收集机构,因为在洪武年间负责了几个牵涉上万人的大案,而创下了赫赫凶名。不仅在明朝有名,在后世也因为各种小说和影视剧为人所知。建文帝继位后,一度弃用了锦衣卫,让这个凶名昭着的机构,几乎变成了京城最被冷落的衙门。但可以想见的是,朱棣登基后,以他的行事风格,锦衣卫肯定又会重受重用。

相对来说,锦衣卫指挥使,这确实是一个最适合王戈特长的职位。

但王戈还是委婉地拒绝了:“锦衣卫的重心多在朝臣、官员上,而我则对江湖和市井民间更为了解,就怕是……不好胜任。”

他其实之前就有考虑过这一点了,若是朱棣让他负责锦衣卫该怎么办,当时考虑后的结果,就是想方设法地拒绝。当然,如果拒绝不掉也没办法,毕竟皇帝派下的差事,可不是你想干就干,想不干就不干的。

倒不是他对锦衣卫有什么看法,而是他很清楚,在靖难成功,朱棣直接登基称帝后,未来锦衣卫必然会有大量的工作,会放在处理建文前臣以及各种反对朱棣的声音上面。到时候再掀起几场和洪武年间三大案差不多的案子,他也不会有丝毫意外。

这是以朱棣的性格,以及他夺位的方式来决定的,几乎不可避免。

但负责这样的清洗,待到局势稳定后,必然会成为文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很清楚洪武末年,那些文官们对锦衣卫是什么态度,而在解决掉需要解决的人后,锦衣卫又是什么下场,负责过三大案的历任锦衣卫指挥使的结局就可以看出来了。何况,王戈还知道,明朝的文官肯定是越来越强势的,哪怕是朱棣,以后也是要仰仗这些人,王戈和文官集团敌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虽然现在王戈的功劳最大,有朱棣的支持,他想搞谁就搞谁,那些文官、特别是跟着建文帝的那群文官在他面前和鹌鹑没什么区别。但等到事过境迁,局势完全稳定后,朱棣需要靠这些个文官来治国,文官们掌握了中枢大权后,朱棣可就未必能够稳稳将王戈庇护住了,总是有一个利益取舍的。

所以现在那看似风光,看似权势无两的位置,王戈并不想去坐。

道衍却似乎也并不奇怪王戈的回答,亦没有劝他接受,而是说道:“其实关于你的职务,陛下也有另一个想法。”

王戈没有接话,做倾听状,等着他的下文。

但道衍却又忽然转了话题,说道:“既然你不想当这锦衣卫指挥使,那你觉得,谁来当最合适?”

王戈眨巴眨巴眼,想了想,故作沉思地说道:“若陛下打算重用锦衣卫,那这位置自然极为重要,只要忠心于陛下,了解京中情况、清楚朝臣关系的,应该就可以担当此任……想来陛下和大师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不是属下可以随意置评的……”

“少东拉西扯,你就直接给我个人选!”道衍却是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道。

王戈没有犹豫,直接说道:“现任北镇抚司镇抚使梁启鸣可担此任。”

若论功绩和地位,和王戈关系好的人,比如尹少亭,比如以前在无名山谷中的同伴钱衡、沈平,都一样有资格入主锦衣卫,他们在靖难之役中立下的功劳亦是不小,沈平甚至也积功封了伯。

但考虑到这个位置现在坐上去,未来可能要当替死鬼,所以王戈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好友兄弟推上去。若是让他来选,梁启鸣这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那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而且这人热心功名,也比较好控制。

道衍似笑非笑地看了王戈一眼,没有就他提出的这个人选多说什么,而是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因之前鞑靼密探、蒙元高手肆虐京中,造成极大的破坏,陛下欲建缉事厂,专门针对敌国密探渗透、追缉反贼行踪、查察谋逆不轨事。陛下欲令你来负责此事,你可愿意?”

针对帝国密探、反贼谋逆,这些的话,其实有些也是和锦衣卫的职能相重叠。但是一个新的机构,又是以“蒙元密探肆虐京中”的名头建立起来,针对的是蒙元鞑靼,而不像锦衣卫之前就已有恶名,相对来说肯定不会像锦衣卫指挥使那么拉仇恨。

不过王戈很清楚,道衍说的那个“之前鞑靼密探、蒙元高手肆虐京中”,说的是郭扬、欧阳两名大内宗师和张诀等三名宗师之间的生死大战,虽然对外的解释是在捉拿蒙元高手,但是王戈知道,实际是在捉拿建文帝。

这个缉事厂的作用,恐怕并不只是针对蒙元密探这么简单,“查察谋逆不轨事”这一条很容易就可以衍生出身多的职能。你贪赃枉法,也可以说你欲行不轨,你私结党羽、作奸犯科,亦能说你谋逆不臣。而且以查探、捉拿蒙元密探的借口,亦可以将职权进一步扩展,一切都只看皇帝要给你多大的权力而已。

不过……王戈注意到了这个机构的名字,“缉事厂”?“厂”?

厂这个字,在王戈前世所生活的年代,一般都指工厂这种用来制造生产生活资料的地方,但在这个时代,则指山石崖岩之下可住人的空间。用厂来指代一个机构的名字,同样很少见。

但在后世,所有人都知道,明朝有个以厂为命名的机构,可是赫赫有名——那就是东厂!

东厂的全称叫什么来着?东缉事厂?!

王戈有些懵逼:朱棣和道衍,让他统领东厂?问题是东厂不都是太监管的么?他可清楚记得,后世一大堆武侠类影视剧里,那些个来自东厂的大反派,被称作“厂公”、“厂督”的,可全是太监啊?

第四百二十四章 “阿檀司”的恐惧(上)

第四百二十四章“阿檀司”的恐惧

王戈倒没有真的当着道衍的面,问缉事厂是不是“东缉事厂”,为什么不是太监。

他很清楚,因为他的出现和他做的很多事情,现在的历史,肯定已经和他原本所知的那个历史有很大出入了。

估计现在朱棣所要构建的这个“缉事厂”,不再是以太监为头领的特务情报机构,而是有他来主持。

王戈没有太多犹豫,很显然朱棣和道衍都已经考虑过他的想法了,给出的这个已经是最佳选择,若他再拒绝,那可就是不识好歹了。而统领这个“缉事厂”,也可以让他掌控不小的权势,等于是一定程度上对他的补偿和酬功了。而以他在朱棣情报、密探系统里的地位,除非锦衣卫指挥使是道衍,否则的话肯定都是要在他之下的。到时候,锦衣卫被他的“缉事厂”所领导甚至管辖,都是情理之中。

“属下愿替陛下和大师分忧。”王戈应承下了这个差事。

道衍笑着拿手指点了点王戈:“你呀,确是精明,太精明了。”

王戈装糊涂道:“大师谬赞了……”

不过接下来道衍的一句话,却是让王戈心下紧张了起来。

“听说,你在青州认识个医术很不错的女子,你用在郭扬身上的毒,是不是就是从她那得来?”

关于南香的消息,王戈一向是刻意地对北平方面隐瞒的,毕竟南香的很多药物、毒物、蛊虫,都太过于神奇了,能力和效果,也太过强大。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让南香权力支持燕王的话,可能靖难之役又能缩短一半的时间,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建文帝,让朱棣夺位的阻碍变得更少。

但王戈也很清楚,如果让人知道南香的真实能力,那不论是朱棣、道衍还是其他的权势者,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将她控制起来,如果不能为其所用,说不定会为了免除对自己的威胁,而对她不利。

所以对王戈而言,哪怕靖难之役失败,哪怕朱棣死在建文帝的手里,他也不会贸然让南香直接参与其中,暴露自己的能力。

现在至少在王戈所知道的人当中,除了他外,应该还没有哪个人,能对南香的真实能力,了解超过一半。哪怕像程浩妍、白珑、凤凰等与他关系极其亲密的人,也只知道南香有一些很神奇的蛊虫,能根据气味远距离追踪,能阻塞武者的内力真气,甚至可以影响宗师高手的先天真气,能够设计击杀宗师。事实上,连王戈自己,也不敢说就完全知道南香到底有多厉害。

但南香帮了他那么多次,他用了南香那么多的毒药、蛊虫,这几年南香又住在他家中,哪怕他交代过沈平,不要把小巫医的事情上报道衍、燕王,也难保道衍有其他的渠道知晓。

“不是。”王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张口扯谎:“我是通过魔教掌剑使一系的关系,找西南毒宗买到的,他们似乎一直在研究用蛊毒对付宗师高手的办法,不过所得的量很少,千金难买。”

这个借口,他早在当初北平时使用那个蛊毒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只是那时候事态紧张,不论是道衍还是朱棣,亦或其他人,都没有去过多地关注这个事情,也没有人问他。

“哦?哪个西南毒宗?我对魔教的关系还算了解,是哪个毒宗,竟能弄出专门针对宗师的蛊毒?”道衍问道。

王戈马上回道:“是五圣宗的一支。”

“五圣宗”就是当初带着被炼成“巫蛊毒人”的苦奴以及红衣少女小弥,到青州来找南香麻烦的那老妪所属的宗门。王戈在擒下他们后,从老妪和小弥的口中,知道了“五圣宗”的情况。这些个西南的毒宗,本来就都很神秘,藏在深山老林里。“五圣宗”又是特别神秘的一支,而其中有几支,甚至跟本宗都已经失联。所以拿他们当借口最好用不过,如果道衍想要去找他们,直接说他们换了地方,一时找不到就行了。

不过道衍倒是没有再追问,只是摇头叹道:“若是之前对付那两人的时候,有你这蛊毒,事先准备,或许悟真师兄和兴国公便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他所说的那两人,自然是指护卫建文帝逃出皇宫的郭扬和欧阳两位大内宗师了。

见道衍没有再追问南香的事情,王戈也是松了口气。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云南西部山区的某个土民寨子中,也有两个人,正在询问关于南香的事情。

……

“阿檀司,你可见过这种蛊虫?”

一座简陋的木屋中,“太平楼楼主”谷欣阳坐在一位看不出年龄的老太太的下首,表情恭谨地问道。

那位老太太手里拿着根看起来似乎普普通通的干草,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如枯树枝般的手指在上面慢慢地摩挲,并没有理会谷欣阳的问题。

谷欣阳也没有催促,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半晌,老太太抬头看他,皱眉道:“这草上的蛊虫已经死了,虽然这蛊虫我之前没见过,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多稀有、厉害的虫子,你为何会专程千里迢迢带过来?”

谷欣阳马上说道:“阿檀司,这蛊虫在青州,一整座城里到处都是,而且不止这一种……”

这位“阿檀司”,便是他之前跟徒弟提起过的,那个早年与他师傅关系莫逆的用蛊大师的遗孀,同样是一位用蛊的高手,而且在巫蛊一道上,有着七、八十年的经验和积累,哪怕现在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但眼光和见识还在。

听到他的解释,“阿檀司”苍老的脸上闪过诧异之色,重新摩挲起他带来的那根草。

很多蛊虫用肉眼是很难观察出来的,特别是某些特殊的、附着在植物上的蛊虫,本身就极其微小,又几乎融入到了那些植物上,普通人是根本分不清那是植物上沾到的尘土或是本身的一部分。

但对“阿檀司”和谷欣阳而言,他们却有很特殊的辨识蛊虫的方法。

第四百二十五章 “阿檀司”的恐惧(中)

第四百二十五章“阿檀司”的恐惧

因为草上的蛊虫已死,便是“阿檀司”也无法确切地判断出,这蛊虫具体是什么作用,但听到谷欣阳的描述,她也能大概地做出一些推断。

“不可能,一整座城里都是蛊虫?还有不同种类?那早就失控了。”

“阿檀司”很肯定地说道。

但谷欣阳却说道:“‘阿檀司’,你应该知道,我辨识蛊虫的方法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而且我现在有先天真气,虽然没有全城走一遍,但判断应该不会错。”

“知道是控蛊的是谁么?”“阿檀司”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些,脸上的褶子微皱了起来。

“不知道,一察觉到满城都布满蛊虫后,我就立刻出来了,也没感多做逗留。”谷欣阳说道。

“阿檀司”眼睛微眯起来,过了一会才说道:“如果你的判断没错的话,那你的决定绝对是正确的……”

这时候,一直待在边上安静听着的郭星翰忍不住小声出言道:“会不会……青州城里有好多用蛊的高手?是不是有个毒宗在青州扎根了?”在他看来,有很多的蛊虫,那有很多的用蛊高手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可能。”“阿檀司”很肯定地说道。

谷欣阳也摇头道:“青州城不是深山老林,有这么多人的气息影响干扰,根本不可能有多位养蛊的蛊师,否则的话这么多放养在外的蛊虫,不同的蛊师所养之蛊之间,肯定会有反应,失控的概率极大。敢这么直接‘放养’,只能证明整个青州城,就只有一个蛊师——哪怕有其他养蛊之人,也不敢把自己的蛊虫放出来。”

“如果你说的没错、判断的准确的话,那在青州城里肆意养蛊的那位……恐怕不能被称为蛊师……而至少是一位巫王。”

“我也是这么想的。”谷欣阳虽然不会养蛊、种蛊,但因为之前那位与他师傅相交模拟的“老师”的关系,他对巫蛊一道的很多知识都门清,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跑到云南来找这老太太的原因。

“‘阿檀司’,我担心青州城里的那位,可能是想用满城生灵的性命摆什么毒阵,养什么毒物,可有办法阻止他?”谷欣阳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阿檀司”想了想,说道:“老婆子陪你走一趟好了,我也想看看,是从哪个毒宗里走出的巫王,竟然悄无声息地跑到中原去了。”

听到这话,谷欣阳喜出望外道:“那此事便再无疑虑了。”

“阿檀司”在谷欣阳的搀扶下起身,往里寨子里最大的建筑走去,她要去“请”出她们整个寨子、这一整个宗门所供养的一只毒虫。

在谷欣阳看来,这位“阿檀司”虽然在巫蛊一道上,或许还比不上当初那位与他师傅关系极好的“老师”,但曾经也有接近“巫王”的实力。如今又有他这位宗师高手在旁协助,去对付那青州城里的养蛊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毕竟养蛊、种蛊的人,哪怕是强至巫王的层次,自身的实际战力也不会很高,只要有人能对付或是牵制住其毒、蛊的手段,不要说宗师高手了,就是一流高手估计都能将其制伏。

“阿檀司”他们这一支毒宗在这寨子里所供养的毒虫,是一只寸许长的绿色小蜈蚣,它被装在一个小钵之中。

当“阿檀司”捧着小钵走出那间大屋的时候,整个寨子里看到她的人,全都第一时间跪伏于地,行大礼参拜。

谷欣阳知道,在他们这些生活在深山之中、寨子之中的山民们眼中,这些毒虫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他们信仰的图腾,是他们所笃信的“保护神”。有这些毒虫坐镇寨中,他们可以避免被其他的毒物或野兽袭击,能够安心的生活。

这只绿蜈蚣,不仅毒性极强,而且有些灵性,在“阿檀司”的控制下,可以进行简单的沟通,对它下各种命令。

它本身对武功高手并没有直接的威胁性,毕竟不会有人会傻到眼睁睁看着被这明显毒性极强的绿蜈蚣咬,但它是“阿檀司”很多巫蛊之术的基础,可以协助她来对抗其他养蛊、控蛊的人。

“阿檀司”似乎想要用这只绿蜈蚣帮忙确定一下那草上曾经残留的蛊虫是什么来历,于是将谷欣阳带回的杂草扔进了钵内。

“阿檀司”可以从绿蜈蚣的反应来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绿蜈蚣凑近那根草碰触了一下后,竟是像受了极大的惊吓,直接向后弹射而起,撞在了钵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还不待“阿檀司”反应过来,那绿蜈蚣已是再次弹起,这次竟是直接从钵口弹出!

这盛装绿蜈蚣的钵子并没有封过口,但“阿檀司”从来不担心它会“逃”掉,因为她很清楚这绿蜈蚣的“性格”,知道怎么让它待在钵里。

这还是她养这绿蜈蚣开始,第一次见到它自己弹出了钵子!

绿蜈蚣飞射而出,正落到旁边跪伏在路边的一个寨民脖子上,那寨民身体颤了一下,嘶声惨叫了起来,然后碰触到绿蜈蚣的地方,迅速开始起疹子。

“快!快帮我抓住它!”刚刚在和谷欣阳说话的过程中,一直都十分淡定从容的“阿檀司”,此时却是大惊失色,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活过来了一般,表情极其精彩。

看到郭星翰下意识要出手去抓那绿蜈蚣,谷欣阳起手一拉,将徒弟拉退了十几步,然后自己长袖一卷,带起一阵罡风,将那绿蜈蚣从寨民脖子上吹落,然后又控制着先天真气,震荡附近真气,使其回转,落回到了钵中。

但几乎刚一落入钵中,绿蜈蚣又再次弹射而出。

这次甚至可以看到钵内留了一丝绿色的液体,空气中也弥漫起一股恶臭之味,“阿檀司”知道,这意味着绿蜈蚣为了离开钵子,竟然不惜撞伤了自己。

“阿檀司”立刻丢掉了手中的钵子,然后双手成捧水状,在谷欣阳的帮助下,小心地托住了那只绿蜈蚣。

看着躺在手心中奄奄一息的绿蜈蚣,“阿檀司”的脸上惊疑不定,眼中闪过恐惧之色。

第四百二十六章 “阿檀司”的恐惧(下)

第四百二十六章“阿檀司”的恐惧

“阿檀司”走到那惨叫了两声就没了动静的寨民边上,俯下身,一手托着绿蜈蚣,一手探了探那寨民的身体,然后摇了摇头,示意其他退远开来一脸惊恐的寨民过来处理尸体。

绿蜈蚣的普通毒性其实是没有那么高的,不至于这么快就致命。但现在绿蜈蚣的毒腺都迸裂了,所有的毒素都流了出来,几乎是身体的求生本能在进行着全力的反抗,那寨民其实还没有完全断气,不过“阿檀司”就是用尽所有办法也不可能将其救回来——当然,她也根本没打算救。唯一的仁德,就是给他一个痛快。

“阿檀司”捧着那只绿蜈蚣回头往之前她住的木屋走去,让谷欣阳把那钵子捡起跟上来。

谷欣阳拿起那钵子,看着里面那根自己从青州带来的杂草,眉头紧锁。

虽然“阿檀司”没有解释,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自然也能猜到,绿蜈蚣那怪异激进的表现,应该和钵里的那根草有直接的关系。

他不是“阿檀司”,感觉不出绿蜈蚣的“情绪”,但也知道这种表现太不正常。

拿着钵子,和有些不知所措的徒弟又重新回到了刚刚那个阴暗的小木屋中。

“阿檀司”已经重新取了一个容器,将绿蜈蚣小心地放了进去,之后她看起来情绪已经有些不太稳定,看着谷欣阳的眼神十分的复杂。

“阿檀司,这根草……有问题?”谷欣阳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道,他刚刚又反复地检查过了那根草,就是很常见的稗草,并非什么稀有或独特的品种,本身应该也没有什么毒性,否则的话“阿檀司”也不会看不出来。那么问题,很有可能还是草上的蛊虫……或者说是草上曾经的蛊虫、遗留的蛊虫尸体和痕迹上。

“阿檀司”没有回答,似乎灵魂出窍,在神游他处。过了许久后,才低声说道:“几年前……大概是九年或是十年前吧,有一个从蜀中过来的小丫头入山,一路端了好几个寨子,她虽不伤人,但所有寨子里的镇宅毒虫,都被她抢走了。很多已经几十年不冒头的老家伙都亲自出手与她相斗,但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被她压得死死的。而且所有的毒物,在她面前都是服服帖帖,根本没法用来对付她……”

谷欣阳不知道“阿檀司”为什么会突然讲起这个事情,但知道她这话肯定有用意,而且这话里的意思亦让他极为震惊,他很清楚西南山区之中,有多少毒宗高手,这些个看起来隐藏在深山中的村寨里,大都藏着一俩用毒、养蛊的高手。他们的生活与世隔绝,在江湖上几乎没有任何名气,但他们的实力却大都十分恐怖——恐怖之处不在于他们的武功有多强,而在他们驱使毒虫、利用整体环境用毒的能力十分可怕,便是一流高手,在这深山老林中,也很难发挥出实力,说不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阿檀司”所说的那个“小丫头”,竟然可以让所有毒虫都对她俯首帖耳,那岂不是直接完克了这些西南毒宗的高手们?

“阿檀司”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有十几个人凑在一起,要联手对付那小丫头,但后来我们从蜀中得到了消息,这丫头已经将蜀中山区的毒宗横扫一遍了,几乎拐走了他们的所有镇宗圣虫,而且她还带走了至少两只王蛊。”

“‘王蛊’?!”谷欣阳也忍不住惊呼出声,难以镇定:“真的是‘王蛊’?”

他同样也是知道“王蛊”是一种什么样存在的,知道这种蛊虫之王有多可怕的杀伤力,而能够控制“王蛊”,又意味着什么。

“只是还在休眠的王蛊。”“阿檀司”说道,“但蜀中的毒宗已经被横扫了一遍,没有人能挡得住她。所以我就没有参与那次的事情,后来有八名毒宗高手联手要去对付那小丫头,做的是干掉她可以拿到‘王蛊’的打算,若是对付不了她,跑掉就是。但这八个人,从此便没再出现过,想来是已经凶多吉少。”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小丫头,但她绝对是我有生以来所知道的最可怕的养蛊之人,已经不仅仅是巫王那么简单。”

“阿檀司”说到这里,看了眼谷欣阳捧在手里的那个钵子,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带来的草,那上面有‘王蛊’的气息,很有可能上面的蛊虫,是通过‘王蛊’用秘法养出来的。”

谷欣阳下意识道:“你的意思是……青州城里的那位‘巫王’,就是之前横扫西南毒宗的那个‘小丫头’?!”

“可能性有八成,除非还有其他人拥有‘王蛊’,但那几率要小得多。”

谷欣阳皱眉道:“‘阿檀司’可有办法对付那人?”

“阿檀司”很肯定地摇头:“单靠我肯定做不到!你自己最好也别去。我后来有找蜀中的宗门打听过,其中有一个传言,说这小妖女,可能是某个宗门想要培养来做‘人虫’的,但不知怎么失败了,整个宗门都被屠灭一尽,还造了这么个万虫俯首的怪物出来,席卷了整个西南的毒宗。如果真的是那个小妖女,如果她真的有‘王蛊’那你就算是宗师,有先天真气,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一旦被盯上,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都别想摆脱……那就是个怪物。”不知不觉间,她的称呼已经从“小丫头”变成了“小妖女”。

“真有那么神?”郭星翰忍不住出声:“如果她真有那么厉害,那她岂不是可以称霸武林,号称第一人了?”

“阿檀司”摇头:“那得看你怎么定义第一人了,以武功的话那估计不行,但如果只是以生死相斗的实力评判的话,那还真说不定……普通的巫王就可以与宗师高手相斗了,而她……是比巫王还要可怕的存在。”

第四百二十七章 限制“小妖女”的办法

第四百二十七章限制“小妖女”的办法

对“阿檀司”的话,郭星翰是一脸的不信,宗师高手有多强大、先天真气有多厉害,他跟在师傅的身边,再清楚不过,他可不认为什么光靠用蛊用毒的人,就能在和宗师高手的生死相斗中胜出。不过考虑到“阿檀司”的辈分,以及师傅的表情,他还是没敢继续质疑。

谷欣阳追问道:“真的就没办法限制她了么?”

“办法当然是有,就是有其他更强、已经激活的毒虫,能够压制住她所控制的蛊虫,那或许能做到。”“阿檀司”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摇头道:“但是西南算得上有点名气的毒虫基本都被她搜刮一空了,而且除非那几个老妖物死而复生,不然一众毒宗里,怕是也没有人能掌握得了那种级别的毒虫。”

“西南没有,其他地方呢?”谷欣阳又问道:“天下之大,毒物应该不唯西南独尊?”

“阿檀司”说道:“其他地方当然会有,东瀛、天竺、波斯、鞑靼、暹罗,都有厉害的毒宗高手,有独门的强大毒虫。”

……

最后当谷欣阳和徒弟离开寨子的时候,依然只有他们两人,本来打算和他们一起去青州的“阿檀司”不出所料地反悔了。

对于“阿檀司”的怂,谷欣阳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如果青州那位“巫王”真的就是之前横扫蜀中、云南山区毒宗的那个“小妖女”,那当时“阿檀司”选择了退让,现在就不可能千里迢迢赶去青州与其对抗。

但对谷欣阳而言,他却没办法选择置之不理,不仅因为他的徒弟很可能就是死在那个“巫王”、“小妖女”手中,更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巫王”在青州有什么打算,是不是会威胁到全城百姓的性命。

以“太平楼”的行事风格,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好在“阿檀司”虽然不愿意跟他们去青州,但告诉了他们,有几个可能能对付得了青州那位“巫王”的人,此时应该都在天山附近,正在争夺一只剧毒雪蛤。

“阿檀司”给谷欣阳的建议,是只需要把青州那位“巫王”可能拥有两只“王蛊”的消息放过去,让天山的那几位知道,自然会把他们吸引过去。“王蛊”不论对哪个派系、哪个国度的用毒高手而言,都是必然会拼命追逐的至宝。

到时候谷欣阳或许可以和他们“合作”,共同对付那“小妖女”。如果他们能将“小妖女”的毒物限制住,有谷欣阳这位宗师高手出手,那胜算应该非常大。

“师傅,我们要去天山?”出了云南山区后,郭星翰问道。

谷欣阳有些犹豫,皱眉道:“天山那几位,有东瀛的用毒高手,有西域的毒宗老祖,这些人可未必比青州那位‘巫王’好相与,若是他们进入中原地界,可不会顾虑到其他,到时动起手来,说不定遭殃的百姓更多。”

“那现在怎么办?师姐……师姐不论生死,我们都要得到一个准信啊!”郭星翰急道。

“再看看,看南北局势如何再说。我怀疑,那位在青州城里的‘巫王’,可能也是在为燕王效力。”谷欣阳说道。

但当他们离开云南,进入四川地界后,却忽然听到了建文帝已经被燕王朱棣所替代,今年已经从建文三年,被改成了洪武三十四年,明年便是永乐元年,朱棣已经是大明的新皇帝的消息!

谷欣阳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南北大战,竟然会这么快就结束,而且会是以这样的结果结束。

本来在他看来,燕王朱棣这次起兵,是没有一点胜算,单纯只是祸害北地百姓而已,所以“太平楼”要出手,尽快结束这次的乱事。

但这才多久过去,朱棣竟然就已经打进了京城,成功篡位了?

全国各地,基本上都是传檄而定,并没有多少地方大员真的愿意为建文帝“复仇”,真的敢起兵对抗朱棣。

如此一来,“太平楼”止干戈、平战乱的理由已经站不住脚了,他们现在是没有理由再去对付朱棣的。

更何况,以朱棣如今大明天子的身份和地位,他身边环伺的大量高手,也不再是“太平楼”能够对付得了的了。甚至他还需要担心一下,朱棣是不是会记恨景州城外他们的袭杀之行,是不是会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不论如何,妙虚子、王恨水、薛良、唐康盛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的召集而行此事,若是他们都受到了朝廷的打击,那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完全置身事外——除非“太平楼”从今往后再也不想借用江湖力量了。

而从新朝的封赏名单中,谷欣阳还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武安侯王戈!

“我们去京城。”谷欣阳对弟子说道。

……

东缉事厂的成立十分的低调,便是很多朝臣和朱棣的亲信、靖难功臣,也只知道皇帝陛下在皇城东门外建了这么个机构,似乎是专门用来对付蒙元鞑靼密探的。毕竟之前燕军入城后不久,就发生了一场涉及到蒙元密探的宗师大战,造成的影响很大,几乎毁掉了整条街。

但如张玉、朱能这样的真正亲信,在看到了东缉事厂的负责人——以中军都督府右都督之衔提督东厂的王戈后,便立刻知道,这个东缉事厂,绝不单单是负责对付敌国密探这么简单。

哪怕是张玉和朱能这样的朱棣麾下大将、靖难大功臣,对王戈在靖难前后所做的事情,也没有完全的了解,但仅就他们所了解的部分来看,就知道王戈在朱棣麾下、情报谍探系统中,是仅次于道衍的存在。这个东缉事厂既然是由王戈来负责,那其职能和作用,就肯定十分重要。

王戈将很多靖难之中替他效力的人都拉进了东厂,比如沈平,比如莲红,比如尹少亭等。

不过钱衡却私下里拒绝了王戈,希望能去锦衣卫做事。

现在锦衣卫新任指挥使是梁启鸣,钱衡到了锦衣卫后,便直接升任指挥同知。

第四百二十八章 掌控江湖

第四百二十八章掌控江湖

王戈可以猜到钱衡的想法,这次靖难之役中,他表现的机会其实不多。所以最后王戈封侯,沈平封伯,就连跟着王戈的尹少亭都封了伯,唯独他没能封爵,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服气的。要知道,当初在那无名山谷中,他和王戈、沈平三人都是同一批出谷的精英,甚至可能在他自己看来,他是三人中最强的那个,现在功劳和地位却是三人中垫底的,心理自然有些不太平衡。

而现在朱棣刚刚登基,要对很多建文前臣进行“清理”,正是锦衣卫可以“大展身手”的时候。所以钱衡或许也是想要在锦衣卫里,多做出一些功绩来。

对钱衡的选择,王戈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总不能说,现在锦衣卫虽然威风,但以后很可能要成为替罪羊、背锅侠吧?

东缉事厂成立后,朱棣召王戈入宫见过他几次,主要给他的任务,首要的就是肃清京城以及北平两地的敌国探子——毕竟对外而言,东厂成立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除此之外,就是整肃江湖势力——之前景州之战,虽然最后是帮助燕军直接扭转了整个战场局势,彻底打垮了李景隆的北伐军,但那四大宗师冲阵袭杀的事情,却还是让朱棣十分的记恨和警惕。若不是有王戈提前知道此事,有张诀以及道衍联系来的三大佛门宗师坐镇,要是真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那四大宗师突到那个位置,朱棣还真是凶多吉少。

当然,这件事情也是王戈很愿意干的。相比去整肃官场,整治文官,还是去对付江湖人要轻松得多,也没有太多后患。而且他对江湖,也要更熟悉一些。

这两个任务外,朱棣还让王戈对各藩王严密监视。很明显,虽然朱棣是因建文帝削藩而“逼反”,但就他自身而言,登上帝位后,也是会继续削藩,限制藩王的势力,不会允许其他人走和他一样的路。哪怕是参与靖难起兵的代王、晋王、宁王和齐王,也只会把他们好好养着,多给他们些钱财方面的利益,而不会再让他们拥有能够割据一方的力量,特别是兵权,将会被严格限制。

若是有那些不安分的藩王,朱棣自然也不会手软。王戈便是他的眼睛,帮他看住这些个侄儿和弟弟们。

……

王戈对江湖的掌控,靖难之前就已经在开始铺垫和准备了。

柳红岩、洛姨和谢筱柔也都被王戈吸收进了东厂,不过和莲红、尹少亭不同,她们几位是密探的身份,被暗中授予了百户的腰牌,知道他们具体身份的,也只有王戈等少数几人。

说白了,其实就是给她们一个特权,一个特殊身份而已。

之前靖难之役中,她们同样立了不小的功劳,不过按她们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公开的封赏,但从其他方面,肯定有对应的补偿。不说其他,单就“醉仙楼”,以后便是各地青楼中,除了教坊司外,背景最大的。

不仅京城、青州、北平,大明各地,那些从犯官家中所抄的产业、房产,每个地方都可以任“醉仙楼”挑选一处,开张做生意。这并不是行文于公的官府诏示,但有东厂、锦衣卫的配合,却相当于潜规则,没有一点施行的困难。

这其中自然可以攫得大量的好处,但王戈也知道,谢筱柔和柳红岩都有分寸,不会得寸进尺。何况还有他看着,也不会让“醉仙楼”做过头。

而王戈对江湖的控制,首先便是放在那已经日暮西山般的武盟上面,以及那已经被他“收服”的皇甫渊身上。

之前王戈就说过要扶他当武盟盟主,如今时机正好。

在燕王入主京城之前,王戈就已经有把握能做到这件事,如今所掌握的实力和资源更上一层楼,想要做到更是没有问题了。

在他的刻意引导下,江湖上早有建文帝为魔教妖人蛊惑的传闻放出,齐泰黄子澄皆是魔教中人的说法亦早已在江湖上流传许久。等到在王戈的配合下,给出更多的“实锤”,再让皇甫渊带人一举端掉一个魔教据点、在宗师高手的帮助下杀死魔教掌剑使司马俊秀后,一统武盟,重新建立武林秩序,也就水到渠成了。

至于如何证明,只需一柄魔教镇教神剑“奉火剑”便足矣。

唯一可虑的,也就是当初那几个跟着“太平楼楼主”一起欲图袭杀朱棣的宗师高手和几个门派世家了。这些人,有些是可以拉拢收买,而有些则要拿来杀鸡儆猴,这不仅是有助于控制江湖,也是要给朱棣一个交代。

因为先前端掉了蒙元密探在京城最大的据点、中转站“倚红楼”,几乎将他们的重要成员都一锅端了,又通过“吐真剂”的审问,得知了蒙元密探在城内的其他据点,也是因此而得到了建文帝及两位大内宗师的行踪。

本来那时候是将那位蒙元进入京城的“大人物”逮着的最好时机,但王戈因为不想插手建文帝的处置,所以等到离开京城南下追踪齐泰后,才让莲红将情报上报给道衍,由他来处理这件事。

从后来得到的情报来看,虽然道衍没有明说,但建文帝应该已经被他处置掉,而那位蒙元的“大人物”,却成功逃脱。

南香不在这,王戈没法用“寻踪蛊”来追踪,而现在又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想要找到那位蒙元密探口中的“大人物”,可能性微乎其微。本来王戈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却没想到,那位蒙元的“大人物”,竟然自己找上了门来。

王戈对照着之前靠“吐真剂”从那些“倚红楼”的蒙元密探口中得知的那“大人物”的长相,基本可以确定,这位看起来完全是位中年儒雅文士模样、自称“鞑靼特使宁先生”的人,便是在燕军过江前,进入京城、潜入皇宫面见建文帝,又在王戈和张诀赶到前,将建文帝带出来的人。

“没想到,宁先生居然还留在京城。”王戈端坐于堂上,也没有邀其入座,居高临下、侥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说道。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扮猪吃老虎?

第四百二十九章扮猪吃老虎?

宁先生笑道:“这就是侯爷的待客之道么?”

“客?”王戈摇了摇手指,又点了点他:“朋友上门才是客,宁先生是本侯的朋友么?”

宁先生说道:“朋友是需要交的嘛,我这不就是上门交朋友来了?”

“哦?宁先生打算怎么个交朋友法?”王戈摆了摆手,让人看座,并让侯在边上做侍女装扮的沈青儿去上茶点。

沈青儿是当初刺杀代王后被王戈救下来的女刺客,因为阴差阳错下也练成了凤凰涅盘真气,所以在创建东缉事厂后,王戈也都把她带在身边——她的凤凰涅盘真气是可以反供给王戈的。

除了沈青儿外,白珑、凤凰自然也都跟在他身百年,以后程浩妍亦是会如此。当他们几个修炼凤凰涅盘大法的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发挥出远超简单个人加成的实力。

王戈见宁先生的地方,算是东缉事厂办案的地方,和一般的衙门大堂并无太大差别,正中悬挂着御笔亲提的匾额,匾额下为掌印官审案暖阁,阁正面立一屏风,三尺法桌放在暖阁内木制的高台上,桌上置文房四宝和令箭筒,桌后放一把太师椅。

这显然不是什么会客的地方,王戈也是故意要在这个地方见这宁先生。他可以猜到这家伙这时候主动冒头,肯定是想要与大明说和。

之前尚是燕王的朱棣靖难起兵,刚刚篡位的鞑靼新汗鬼力赤便有了想法,在北面边境蠢蠢欲动,屡次试探,显然是想要趁机搞点动作。还派了这“宁先生”到金陵来,直接接触建文帝,无疑是打算和建文帝联合起来对付朱棣。

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到,这次的靖难之役,竟然这么快就以这么一边倒的方式结束了。

朱棣可不是朱允炆,在北面的时候,就压着蒙元鞑靼一直揍,是个铁腕帝王,而且在军事上也极有眼光,到时候效仿其父朱元璋发动北征的可能性很大。鬼力赤是篡位者,虽然现在黄金家族在草原上已经势衰,但不意味着他就能坐得稳大汗的位置,如果被大明逮着一通暴揍,指不定就有其他人趁机取而代之了。

所以在王戈看来,蒙元鞑靼在朱棣刚刚登基的时候求和,是最合适的时机——现在为了稳定国内局势,朱棣未必有那个精力去北顾。

虽然王戈不太明白,这宁先生要求和,为什么不通过官方的渠道,与礼部接触,而要来找上自己。但既然他找上门来,王戈也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不过不管这宁先生上门的目的是什么,消息都不宜走漏,所以周围除了沈青儿、凤凰、白珑外,倒是并没有其他的东厂官差在,连平常在外面伺候和守卫的人,都被他打发离开了。

宁先生并没有坐那张搬到堂上的椅子,也没有接沈青儿端上来的茶水,只是背手看着王戈,正色道:“侯爷,在下既然亲自上门,自然是带着诚意前来。不过隔墙有耳,还请侯爷换个地方说话,在下有一场大富贵,要送予侯爷。”

“这里的都是本侯的亲信,你自可畅所欲言。”王戈并不在意地说道。

宁先生却是摇头:“此事非同小可,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不可有第三人知晓。”

“哦?莫非宁先生想要收买本侯?”王戈笑道。

宁先生叹了口气:“看来在下是看错了侯爷了……”

看到他似要往外走,王戈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宁先生,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堂外院子里,已是走出了一名女子,正是超一流高手洛姨。

当然,王戈的倚仗不单是洛姨,从这“宁先生”走进他东缉事厂的衙门那一刻起,他身上就已经带上了王戈安置在院中花草上的蛊虫,这些蛊虫平常并没有什么危害,过个十几二十个时辰就会自己死掉。但如果有必要,王戈也可以在短距离内确定对方的位置,并且激活后,影响对方身上的真气运转。

所以这“宁先生”,已经是注定逃不掉了。

宁先生看了眼洛姨,然后猛地向返身而行,向王戈扑去。在他看来,这突然冒出来的妇人,其气势气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至少应该有超一流高手的水准,很容易被纠缠住。

倒是王戈,只有二流高手的水准,要擒下来应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这王戈是朱棣的亲信、东厂的督主,有他在手,其他人应当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扑向王戈的时候,眼角余光一扫那妇人,却发现她竟然一点要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站在原地候着,似乎她的任务只是要阻止他逃离而已,至于王戈是死是活,会不会落入他手中,仿佛并不关心。

宁先生觉得有些蹊跷,但此时他已扑至王戈面前,也来不及再做其他选择,但当他探抓向王戈肩膀时,王戈抬起手似下意识要推拒,“嗡——”的一阵蜂鸣炸起,一片毒针从王戈袖口弹出。

“暴雨梨花针!?”宁先生没想到,王戈竟然会有这唐门的绝世暗器,而且捏到了这时候才用。

宁先生只来得及收手护住脸面,然后抬腿往王戈蹬去。

这一蹬他已经收了力,但依然可以保证,让只有二流高手实力的王戈失去反抗。

然而让他再次没想到的是,明明应该被一脚踢倒并被真气制住的王戈,竟然轻松地抵下了这一招。

那短瞬的接触,绝对是一流高手才有的内力爆发!

“这厮竟是扮猪吃老虎?!”

宁先生虽然及时收回双臂护住了头脸,并且全力催发了护体罡气,但这么近距离的暴雨梨花针攒射,还是让他的双臂和肩膀血肉模糊,受创极重,整个人也被轰得向后跌出了十几步远。

感觉着伤势,然后看到王戈以及刚刚站在他身边,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拿着怪异短剑的少女,和那给他端茶的侍女、院子外的妇人都慢慢围上来时,宁先生便知道,之前的打算看来是失策了。

虽然那面具女人、短剑少女和端茶侍女感觉起来都是不过二流高手的实力,但有之前王戈的前车之鉴在,他可不敢再轻易下判断。更何况单凭那妇人的实力,就已经和他不相上下。

“侯爷且慢。”宁先生似做了决定,咬牙说道:“我有长生秘法,欲献给陛下!”

第四百三十章 长生秘法

第四百三十章长生秘法

长生秘法?

听到这四个字,王戈着实是有些意外和吃惊。

之前齐王朱榑还在世的时候,之所以会和魔教掌剑使一系合作,其最主要的目的,除了想获得魔教的资源外,更重要的是想通过司马俊秀,帮他找到魔教左使一系长生宗曾经已经快要研究出来的长生秘法,然后献给朱元璋。

当时不论是按长幼排行,还是藩王的实力,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齐王朱榑都远远排不上号,更何况太子朱标虽死,朱元璋却早已立了皇太孙朱允炆,已定正统。如果朱元璋死了,要么是朱允炆继位,要么是其他实力更强的藩王去争位,和他朱榑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朱榑的想法,是找到长生之法,献于朱元璋,助其长寿。这样一来,朱元璋在位,就暂时轮不到朱允炆或是其他藩王上位,而同时他献了长生秘法,也可以大幅提升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

当时朱榑和掌剑使司马俊秀的一系列行为,包括放出的消息,都是为了追寻魔教左使一系、长生宗的去向。

只是司马俊秀和齐王朱榑一直都没有找到魔教左使一系的踪迹,反倒是王戈阴差阳错间在山西得到了魔教左使一系的消息——他们竟是一直在替逃至塞外的蒙元效力。

这位“宁先生”,既然是蒙元密探系统里的“大人物”,那知道魔教左使一系的秘密,甚至就是魔教左使一系的人,也都很正常。

但让王戈惊奇的是,若是长生宗的人也跟着魔教左使一系投靠了蒙元,那么这长生秘法,应该早就拿来讨好蒙元鞑靼大汗了才对,为什么会现在突然跑来要献给朱棣?

本来王戈就觉得,“宁先生”这时候找上门来,恐怕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否则的话,未免也太冒险了。毕竟蒙元对大明来说,可是敌国,他们之前又刚刚欲图把建文帝带走,可是明摆着在和朱棣做对。

现在听到“宁先生”提到所谓的长生秘法,王戈就更加确定这一猜测了,“宁先生”是真的急于和明廷搭上线。但这种急切,似乎不是来自于蒙元鞑靼,而极可能是来自于他自己或是他背后的魔教左使一系。

“长生秘法?你当本侯是三岁小孩么?”王戈面上却是一副并不知道所谓“长生秘法”的模样,寒声斥道:“还不束手就擒,妄图用这样的鬼话,诓骗本侯?”

“侯爷,在下本名宁仲桓,曾是拜火神教……就是你们说的魔教弟子。在下的师傅,曾是魔教左使,有宗师修为。明太祖与陈友谅相争之时,左使一系都是支持‘大汉’一边的,这事侯爷应当知道吧?”似乎为了方便王戈的称呼,宁仲桓都直接自称“魔教”了。

“自是知道……原来你们这些反贼妖人,在陈友谅败亡后,就跑到塞外去投靠蒙元了。”王戈点了点头说道,一副仿佛自己刚刚知道魔教左使一系在蒙元的样子。

“我魔教左使统辖之下,有一‘长生宗’,专门精研长生之术,已经有些成果……在下便是想,将我们长生宗所得的长生秘法,献予陛下。”

“哦?这是你们鞑靼大汗的决定,还是你自己的决定?”王戈眯着眼睛问道。

“是在下的决定。”宁仲桓感觉到体内的真气运转开始出现问题,手臂和肩膀上所扎的“暴雨梨花针”钢针带的毒素已经开始生效,所以也是有些焦急地道:“在下只想以这长生秘法,向陛下求一个许诺,让我神教左使一系,能重回大明……”

“哦?这么说,蒙元的大汗,并不知道你们有这长生秘法?”王戈问道。

“我们并没有告诉他们。”宁仲桓摇头道。

“什么样的长生秘法,宁先生说来听听?”王戈说道。

宁仲桓道:“侯爷恕罪,具体秘法如何使用,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王戈笑道:“宁先生多虑了,本侯也不是要知道你的具体秘法,但若是要把此事奏报陛下,总不能就说一句‘长生秘法’吧?这秘法是何来头,由何种原理而来,需要些什么,是否已有人成功做到,总得有个大概说法,让本侯能知道个底吧?”

看到宁仲桓似乎有些犹豫,王戈又道:“宁先生,是不是觉得有些站不稳?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本侯先帮你解毒……”

王戈带着宁仲桓,洛姨和白珑、凤凰、沈青儿几人也跟着,一路穿堂过廊,到了后面王戈休息的院子里。

王戈调了杯墨绿色的液体交给宁仲桓,让他喝下。宁仲桓端着杯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一口饮尽。虽然他也算颇通医道,精擅用毒之法,但这杯液体,还真是没闻出是什么材料所制。但考虑到现在的处境,和他此行的目的,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喝下后,宁仲桓虽然觉得真气还是有些难以凝聚,但不再像刚刚一般经脉堵塞般的难受,所受的伤似乎也得到了缓解,在王戈的吩咐下,沈青儿过来帮他处理那被“暴雨梨花针”造成的伤口。

看了眼屋里的洛姨、白珑和凤凰,宁仲桓也知道,王戈估计不会将他们打发出去,只好当着他们的面说道:

“这长生秘法虽说最早是长生宗在主持,但实际上最后真正得出成果时,是当时的教主亲自出手。不过为的并不是长生,而是替她的女儿找到治病之法。”

宁仲桓道出了一段魔教的秘辛,这倒是王戈并不曾听过的事情,便是司马俊秀似乎都不知道。

他知道宁仲桓口中的“教主”,肯定不是后来引发江湖大乱、引得蒋麟建武盟来对抗的那位魔教教主滕青,而是更早之前,魔教还被称为“神教”,在支持各路义军抗元,是中原第一大派的时候,那位极其神秘也极其强大的教主。

因为受到元庭的追杀,那位教主行事十分神秘,便是魔教内部的高层,见过他的人也不多,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长相、知道他的身份。

第四百三十一章 改变主意

第四百三十一章改变主意

按王戈所知道的传闻,那位魔教教主为人所ns,随后魔教也正式分裂,一部分右使一系的人脱离魔教,支持朱元璋,左使则带着大部分魔教部众投入陈友谅麾下,掌剑使和其他魔教中人归隐江湖。

关于那一代魔教教主被杀的事情,司马俊秀也不太清楚,毕竟她虽身为魔教掌剑使,但时代相隔甚远,那些事情也并不了解。

宁仲桓很明显,对魔教的秘辛,要清楚得多。

至少,他能够清楚地道出,那一代魔教教主的名字汪谦。

汪谦的妻子在怀孕之时,受到仇人追杀,被伤了经脉,动了胎气,寒毒侵体,仅七月就诞下了女儿,随后也因伤势不治而亡。

汪谦的女儿从小就受寒毒折磨,若非父亲是宗师高手,又是魔教教主,一直用先天真气帮她镇压寒毒、疏通经脉、护住心脉,各种资源和稀有药材也都不缺,换成普通人家的话,她出生后可能根本就活不过三天。

但当女儿过了十岁后,便是汪谦也有些束手无策,无法再继续吊住女儿的性命了。更何况,这种情况下,他女儿也过得十分地艰难,哪怕手段尽施,让她活过了十岁,人生也没有任何乐趣可言,可说尽是痛苦。

恰巧这时候汪谦发现了长生宗所研究的长生秘法,可能有办法彻底将他女儿体内的寒毒除去,便全力投入,帮助长生宗完成了这个所谓的长生秘法,并且成功用在了他女儿的身上。

宁仲桓的述说有许多是脑补和猜测的部分,但因为他的师傅就是魔教左使,是真正见过那位汪谦教主的魔教高层,当初的长生宗也是直接隶属左使统辖,后来投入陈友谅麾下的时候,长生宗亦跟随而去,所以他说的话,还是有不小可信度的。

“所以,那长生秘法真的成功了?那位汪教主的女儿,此时在何处?”王戈问道。

“没人知道汪教主的女儿去了哪里,不过我师傅很肯定,长生秘法确实成功了。”宁仲桓说道。

“除了那位汪教主的女儿外,还在其他人身上成功证明了那个长生秘法?”

“尚未。”

“那你们如何可以确定?”

“且容在下卖个关子若能有机会面圣,在下必然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宁仲桓表情诚恳地说道,“宁某的生死如今已是尽掌于你们手中,如有必要,面圣前可以将宁某的内力、经脉尽封,甚至可以束住手脚”

“宁先生,你所说的这些,还是不足以说服在下啊,毕竟没有任何实证对了,你可知道,那汪谦汪教主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这宁某却是不知。”宁仲桓说着,又恳切道:“侯爷可否让在下与道衍大师见一面?”他也知道,朱棣麾下,除了王戈外,道衍同样是一位大佬,而且道衍估计对朱棣的影响力,还在王戈之上。

但这话说完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之大明鹰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四百三十二章 隐瞒

第四百三十二章隐瞒

王戈自然是信得过小白珑的,不过这事可能关系到汪玲珑的一些秘密,所以他还是没有让两人留下,将她们打发出去守在门口。

看到王戈将那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和那娇俏少女叫去守在门外后,宁仲桓再难淡定下去了,现在他再迟钝,也知道,王戈要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来拷问他了。

“武安侯!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长生秘法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但我必须得提醒你,知道这些,对你并没有好处”

然而王戈根本懒得跟他废话了,直接对他用了“吐真剂”。

将近一个时辰后,王戈离开屋子,然后离开东缉事厂,去见道衍。

王戈将宁仲桓找上门来的事情如实禀报,也讲了“长生秘法”的事,包括后来突然动手。

但在这里王戈“稍微”做了隐瞒宁仲桓想要偷袭王戈,结果被他的“暴雨梨花针”所重创,然后为洛姨所杀。

是的,在通过“吐真剂”“拷问”完了宁仲桓后,王戈便将他“解决”掉了。事实上,在王戈决定使用“吐真剂”的时候,不论“拷问”出什么结果来,宁仲桓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当然,即便是从“拷问”出来的结果来看,王戈也并不想让宁仲桓把他那“长生秘法”献给朱棣。

宁仲桓和魔教左使一系,其实也没有汪谦教主所创的完整“长生秘法”,有很多残缺部分,都是他们后来一点一点补完的,但是到底能不能管用,他们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这种秘法无法随意试验、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有宗师高手自愿配合和牺牲,至少需要一名宗师高手五到十年无法动手,全力辅佐。而且秘法成功后,那名宗师高手,也需要很长时间恢复,甚至可能影响寿元。

要“自愿配合和牺牲”,那便不是强行抓来一个宗师高手能解决得了的问题了,现在为朝廷效力,朝廷能使得动的宗师高手,首当其冲就是张诀。虽然张诀也不会有太多忠君报效的想法,但若真的事管“长生”,指不定朱棣和道衍会用什么办法逼迫他。王戈可不想让张诀为了帮皇帝试验“长生”,而去“配合与牺牲”。

而且从宁仲桓口中,王戈还知道,他的师傅、那位魔教左使,很可能就是害死那位魔教教主汪谦的罪魁祸首,目的也是为了那“长生秘法”,趁着汪谦为了救女儿而陷入虚弱的时候偷袭,想要逼得“长生秘法”。

这事虽然是宁仲桓自己心中推测,但从王戈用“吐真剂”所拷问出来的内容来看,可信度应该不小。

汪玲珑很可能就是那位魔教教主汪谦的女儿,使用了“长生秘法”后,陷入了沉睡,而后苏醒,记忆也出现了缺失。若真是如此,那魔教左使一系,就是汪玲珑的仇人,也自然就是王戈的仇人。王戈不会给他们能够搭上朱棣、重新返回中原的机会。

宁仲桓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冒险去找王戈,甚至要献上“长生秘法”,其实也是因为魔教左使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之大明鹰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一章 谷欣阳求见

第一章谷欣阳求见

“太平楼楼主”谷欣阳此时也在京城,但他没有直接上门来,而是派出徒弟,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毕竟此时京城中,也是有好几位宗师高手坐镇的,王戈的东缉事厂就在皇城边上,而他在京城的府宅则毗邻兴国公府那是大宗师张诀得赐的府邸。

“我家楼主百味斋置了一桌席面,想请武安侯赏脸光临,有事相商。”郭星翰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观察着王戈,他其实很想直接质问一下王戈,师姐李曼青的失踪,是不是和他有关?他把师姐怎么了?是不是他杀的师姐?但是想到来之前师傅交代的事情,他还是只能忍了下来,没有多说其他。

不过王戈现在修炼凤凰涅槃多时,凤凰涅槃真气已经愈发地趋近于先天真气,对周边环境和其他人的感知愈加敏感。他很清楚地感觉到,郭星翰对自己的敌意甚至一丝的杀气。稍微想一下,倒也不难猜到原因应当是因为李曼青的事,在青州的时候,通过“吐真剂”的讯问,他也知道了郭星翰这个同门师弟与她的关系极好。

王戈倒不会因此就觉得太平楼楼主谷欣阳这次来京城是要对他不利,一方面这不符合太平楼的行事理念,另一方面真要对他不利也不应该是用这种方式通知他。在京城地界,提前告知他见面的地方,也就基本没有安排陷阱的机会了,甚至是将其自身放于危险之中。

王戈忽然说道:“你们楼主,是不是想问李曼青的事?”

郭星翰怔了一下,随后紧盯着王戈,问道:“你知道师姐去哪了?”

因为他的反应有些大,一直守在一边的洛姨、沈青儿、白珑和凤凰都是靠了过去,一旦他有妄动,立时便会出手。

王戈抬手示意四女不用担心,然后直接对郭星翰说道:“李曼青到青州欲要行刺于我,被我擒下后,便畏罪s了。”

闻得此言,郭星翰虽然之前就在师傅占卜的时候看到了师姐已死的结果,但依然还是十分的震惊,然后他注意到了王戈的用词,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师姐不可能会s!你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但事实上,他其实已经相信了师姐s身亡的说法,因为之前师傅占卜的结果,一是师姐已死,二是师姐并非他杀,所以当时其实师傅就已经得出了“s”的结论,只是师姐为什么要s,不论是他还是师傅,都想不明白。

王戈说道:“我并没有对她用刑,这点你可以放心,我用不着拿这个事骗你,否则也不会告诉你她已死。”

“没理由的她为什么要s?”郭星翰眼中闪过痛苦之色,若是眼前只有王戈的话,他估计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打个半死再说,但现在,他很清楚自己如果动起手来,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都是两说,而且还会坏了师傅的大事他知道师傅要找王戈,主要并非是为了师姐的事。

王戈一直在观察郭星翰,他能看得出这个“太平楼”弟子对自己的仇恨和克制。而且对“s”的说法,意外和震惊的程度似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之大明鹰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杀意

第四百三十四章杀意

谷欣阳知道王戈在青州经营多年,后来又知道了他在燕王麾下的情报体系中重要的地位,便凭直觉认为王戈肯定知道青州城里那位“巫王”的存在。

而如果王戈并不知道那位“巫王”,那谷欣阳也相信,以王戈现在的身份和立场,应该也会和他一起解决这个“巫王”,不会让其危害到整个青州城的百姓。

王戈没有假装不知道所谓“巫王”的存在,但他也听出来谷欣阳应当不知道南香的具体身份,只知道“巫王”应当是位年轻的女性,自然也不会主动将南香的身份道出来。

“想不到,楼主对巫蛊之术也有涉猎?不知楼主是什么时候去的青州,怎么也没知会一声,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说来也不怕武安侯笑话,当时我本是想进青州城找一失踪徒弟的,却没想到整座青州城已被人布满蛊虫,所以进城不过片刻,便立刻退了出来。我去西南与一位巫蛊一道的大家请教后,认为青州城里的那位巫王,很可能就是几年前大闹蜀中、云南一带的神秘巫蛊高手。我担心,她在青州布下如此多蛊虫,很可能是要布置什么以大量人命为代价的仪式。”

王戈故意试探,谷欣阳虽然没有解释他对巫蛊之术的了解得自于谁,但也直接说出了他发现青州城异样的过程。

王戈心下也是暗道这老货有眼力,发现了青州城里布满巫蛊后,立刻就退了出去,逃离青州。否则的话,若是多待一段时间,搞不好就成小巫医的阶下囚了。当时靖难正处在关键时刻,王戈又不在青州,他离开前给南香的交代,就是保持警惕,如果发现有人可能意图不轨,就先下手为强,宁杀错不放过。

如果发现一个来路不明的宗师高手,在城中四下窥伺,那毫无疑问南香肯定会动手。

即便谷欣阳是神秘的“太平楼楼主”,是宗师高手,王戈也不认为他能在青州城里斗得过南香,甚至连跑都未必能跑得掉。

王戈略微沉吟了一会后,对谷欣阳说道:“楼主放心,青州城里那些蛊虫,对普通人并无害处。其实那些蛊虫,也只是用来方便追踪一些贼人而已,并没什么特殊用途,更不至于危害青州的普通百姓。至于楼主所说那位巫王,想来和青州城里的那位,并非同一人,楼主可以让你那些西南的朋友,不用担心。”

那些蛊虫确实通常情况下对普通人没有任何影响,但自然也不是如王戈是所说,只是用来追踪贼人而已。只要南香愿意,这些蛊虫可以成为毁灭一切高手的“武器”。哪怕是宗师高手,也未必能察觉得到,像谷欣阳这样能够分辨出蛊虫的人,是极为稀少的。

谷欣阳又说道:“武安侯真的确定青州城里的那位,能被完全控制得住吗?这样巫王级别的用蛊高手,若是失去控制,造成的伤亡和恐慌,很可能是毁灭性的。若有需要的话,我和太平楼,都可以出力协助,帮武安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之大明鹰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谷欣阳的查悟

第四百三十五章谷欣阳的查悟

毫无疑问,现在张诀绝对是大明最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靖难最大功臣之一、兴国公、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并且有随时出入宫禁之权,是经常随朱棣查访各处的亲信,又是新晋的大宗师,京城想要结交他的人,自然是数不胜数。

不过张诀行事却一向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并不讲什么人情世故,对于主动结交、示好的人,也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来路,哪怕同是靖难功臣、曾经燕王麾下同僚,他也基本不走动、搭理。能够进他兴国公府的,除了王戈外,也就只有张玉、朱能、沈平等少数几个本就和他有交情的人。

因此,张诀也没少被人诟病目中无人、孤傲自大,哪怕在靖难勋贵中,名声口碑也不太好。

当然,张诀对此根本无所谓。

能得什么样的爵位,能得什么样的官职,是否为皇帝信重,他都并不在意。他本身也没有什么n,酒色都不好,对钱财也没多大需求,唯一的爱好,或许就是刀道了。

如今的地位,也只是让他能够更轻松地庇护住义兄的妻女,让白李氏和白星霜能够有一个富足和安全的生活环境。

他也很清楚,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甚至能够向司马俊秀复仇,能够让整个江湖都不敢再因化功焚天心法追杀他、义兄妻女,最大的原因不是朱棣,而是王戈。

所以只要王戈有需要,张诀就会出手。

就像现在,不管这个有宗师级身手的老道士是什么来历,只要王戈想他,张诀就会出刀。

谷欣阳抬头瞥了眼王戈身侧的张诀,然后对王戈说道:“老道好歹也是个宗师,对巫蛊一道也有些许了解,若武安侯要出手对付那巫王的话,老道应该多少可以帮上些忙,到时自然是任武安侯驱弛。”

同样待在包厢里的郭星翰,听到师傅这番话,也是下意识地有些诧异地卡了他一眼。一般来说,听到王戈那番话“若那高手无法控制的话,楼主如何帮我?”都会觉得,这是王戈确实觉得可能控制不了那个用蛊高手,有可能要寻求帮助了。

但谷欣阳的回答,却很明显地在应付,并没有把他真正要如何对付那“巫王”的打算说出来。若是凭着宗师高手的身手,就能对付那“巫王”的话,当时他又何必要逃离青州,连逗留一会,查出那“巫王”的身份都不敢?

郭星翰却是不知道,谷欣阳刚听到王戈那个问题时,其实也是觉得王戈可能是对那“巫王”有些拿捏不住,有想要对其动手的意思。

但他很敏锐地感觉到了张诀的刀意,虽然极其微弱,但却十分清晰。

谷欣阳对王戈不太了解,没法从他些微呼吸、气息、真气的些微变化来判断其心态上的变化,但张诀的刀意却是骗不了人。虽然张诀压制和掩饰得极好,但那一瞬间近乎本能的反应,还是被谷欣阳给捕捉到。

本来谷欣阳的第一反应,是认为王戈带张诀来本就是想对他下手。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应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之大明鹰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四百三十六章 危险得多

第四百三十六章危险得多

“武安侯放心,青州之事,老道只与武安侯商议,不会跟道衍大师提及。”

谷欣阳这句话让王戈听得一愣,他也意识到,这位“太平楼楼主”,估计是察觉到了他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谷欣阳是怎么察觉的,但很显然,从他的话来看,他是并不打算把青州巫蛊的事情透露给道衍。

“老道只需要从武安侯这里得一个准信,能否确保青州百姓的安全,能否保证青州的那位巫王,不会伤害普通百姓?”谷欣阳看着王戈,郑重地问道。

王戈也回视他,慢慢点头:“我可以保证。”

谷欣阳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带着郭星翰离开了包厢,他还是要去见道衍一面。

而王戈也没有出手阻拦,任他离去。

待谷欣阳坐上道衍派来接他的马车后,站在门窗边的张诀才回头问道:“不怕他反悔,私下里跟和尚说?”

张诀也能看得出来,王戈是不想让道衍知道南香的事情事实上关于南香的事,他知道的虽然不少,但也只大概知道这个跟王戈关系很好的小巫医,是位用蛊、用毒的大家,甚至都能让宗师高手受蛊毒影响,以至于在他还是超一流高手的时候,就能够对抗魔教掌剑使司马俊秀。后来对付蒋麟,乃至在北平的时候一刀击退大内宗师郭扬之时,南香的蛊毒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王戈说道:“就算老和尚真的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我有其他的应对方法。倒是这太平楼主,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就是逼得我去对付他们。这老道士是个聪明人,他既然会主动找我说这事,刚刚又猜到了我的想法,直接言明就不太可能再到老和尚面前搬弄是非。”

谷欣阳就算在道衍面前透漏了青州城“巫王”的事情,道衍真的注意到了南香,一开始也只会注意到蛊虫的事情,王戈还是有办法搪塞和应付的。毕竟南香是王戈的人,而王戈又是忠于朱棣、终于朝廷的人,道衍顶多只会好奇南香的能力和来历,意识到王戈之前的一些说辞是谎言,在刻意地掩护南香,但也不可能马上就对南香不利。

王戈在靖难中发挥的作用太大了,现在的地位也很重要,在情报谍探系统中的影响力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要大过道衍。所以道衍就算明知道王戈在南香的事情上说了谎,明知道南香可能来历可能有问题,但不论做什么,都会考虑到王戈的感受。

道衍在他于京城暂住的小庙中与谷欣阳会面,见面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然后谷欣阳便离开小庙,回到了原本所投宿的客栈中。

当然,王戈并不知道道衍和谷欣体聊了什么,不过在谷欣阳和郭星翰第二日离开京城前,王戈又去见了他一面,并且把李曼青在青州城外下葬的地方告诉了他。

“在没有搞清楚武安侯的实力之前,就贸然派人前往青州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之大明鹰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四百三十七章 整肃江湖(上)

第四百三十七章整肃江湖上

谷欣阳对王戈的认知,比之绝大部分人,肯定是要深得多,知道他在朱棣靖难的过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否则也不会得封侯爵了。

但到了京城,真正和王戈接触过,见到了王戈及其身边的人后,特别是与道衍短暂会面之后,他对王戈的认识,又重新刷新了一遍。

原本谷欣阳觉得王戈不论地位、威信还是能力,应该都是次于道衍的。但即便是道衍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当他在和谷欣阳会面时,提到王戈的时候,所流露出来的态度,是把王戈当成同等地位的人来对待的。而在与王戈交谈时,提到道衍,王戈同样没有把自己当属下的姿态。何况从青州巫蛊事件来看,王戈和道衍之间,明显不是绝对的信任。

谷欣阳很快地修正了自己的判断,明廷之中,情报谍探体系之内,道衍或许是更得朱棣信任的那位,但王戈很可能在更方面都要更强一筹。

道衍和他见面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谈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是确认了“太平楼”的行事宗旨,然后表明了皇帝陛下不会再追究当初景州会战时他们所做的事情。毕竟“太平楼”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维护稳定和王朝统治的理念,现在和明廷并无冲突。若是要针对“太平楼”进行报复,这个历史悠久的组织,想要连根拔起,可能性很小。

虽然言语上没有任何的涉及,但谷欣阳还是隐隐猜测,道衍之所以要见自己,和自己建立起这层关系,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是在为以后若王戈出现异动时做准备。毕竟王戈身边高手如云,又与大宗师张诀关系莫逆,扎根江湖多年。真要对付他的话,“太平楼”可能比十万大军都要合适。

而以“太平楼”维系天下太平为己任的理念,若是王戈真有祸乱天下,那他们出手也是理所当然。

道衍其实并没有任何明示或暗示这种可能的话语,可以说这是谷欣阳完全脑补出来的猜测,但他却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真实的情况。

“太平楼”虽然基本是个隐世的组织,谷欣阳也总是隐姓埋名地低调行事,只有出现四王靖难这样的大乱事时才会真正活跃起来,但他们并不是阴谋家。

若以谷欣阳的立场,他是不希望道衍和王戈,或是王戈与明廷起冲突的,因为那可能意味着又一场大劫难的开始。特别是他知道青州城那位“巫王”的能耐,就更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了。

“师傅,我们这是要往哪去?”情绪有些低落的郭星翰问道。

“青州。”谷欣阳的回答言简意赅。

郭星翰刚想说师傅不是跟王戈说不打算进青州城见那位“巫王”了么,却又马上想起来,师姐还葬在青州城外。

谷欣阳看了眼面露痛苦和悲伤之色的徒弟,暗叹一声,心下摇了摇头。在李曼青失踪后,他一直带着郭星翰,其实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想给他机会,看他能不能成长起来,替代李曼青成为成为下一任“楼主”继任者的可能。

但现在看来,他和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重生之大明鹰犬》,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四百三十八章 整肃江湖(中)

第四百三十章整肃江湖中

峨嵋派毫无疑问是峨眉山一带最大、最强的门派,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人丁兴旺,高手众多,又有宗师“斩魔剑仙”妙虚子坐镇,不要说峨眉山了,就是整个江湖,都是能排在前列的势力。

不过峨嵋派并不是峨眉山一代唯一的门派,除了峨眉派外,峨眉山及周边,还有大量中小门派的存在。

当然,这些门派无论是名气还是实力,都远远无法和峨眉派相提并论。

但其中有三个门派,最近却开始有了变化,分别是普贤寺、华藏寺和金顶门。

前两者,都是佛门寺庙,一直以来都只有几位护院的武僧,并没有自己成体系的武功传承,小沙弥也只是练练最常见的简化罗汉拳强身健体,两座寺庙加起来,都没有几位二流高手。

而金顶门早年也曾是峨眉山比较有实力的门派,甚至曾经也一度有希望挑战过峨嵋派的霸权,但是终究是底蕴不够,在门派出的几位一流高手先后因各种情况过世后,金顶门也是就此一蹶不振,再没有现过一流高手,更遑论与峨嵋派一较高下了。

不过最近几个月,一切却有了变化。

普贤寺和华藏寺迎来了少林的僧人,说是多年前两寺曾经派出过云游僧人到少林求经,于是现在少林派人送来了不少经书,这些经书自然大部分都是佛经,但同样也有不少武功秘籍。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可不是说说而已,论武功秘籍,少林如果说第二,这天下再没哪个门派敢说第一了。而且少林的藏经阁里,除了佛门的绝学外,还有大量其他门派的武功秘籍。很多时候,少林高僧出手灭杀那些个所谓的邪道高手后,若得到了他们随身所带的修炼秘籍,都会带回放到藏经阁中。而一些痴迷武学的高僧,在与其他门派的高手过招后,也经常会有对其他门派武功的见解和看法,录于纸面,藏于阁中。所以少林在武学上的底蕴,是相当可怕的。

这次少林送过来的武功秘籍,其中甚至有几门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武功。而且不单是秘籍,少林还派了三名达摩院的高僧过来,在普贤寺、华藏寺指导十年。这影响可就大了去了,周边地区一下有大量有志于武道的人跑上峨眉山,想要入两寺当俗家弟子甚至是直接出家。两寺的香火也一下旺了许多,并且有官家的女眷上山烧香,捐了大笔银子修缮寺庙。后来有消息传出来,那捐了大笔银子的女眷,是四川布政使司一名参政大人的夫人。于是四川各地的官家女眷,都开始争相往峨眉山烧香。烧香的人多了,达官贵人多了,两座寺庙的香火旺盛,带来的不仅是金钱上的富足,更有着影响力的提升。

而这一切,显然都是从少林寺人到来后开始的。

若是以往,少林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挑衅峨眉,等于是踩过界了,峨嵋派是不可能允许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在建文朝被整得很惨的佛门、道门,在永乐朝已是彻底翻了身。特别是少林寺、昙元寺这两个在靖难之役中出了大力的寺庙,已经不单是普通的江湖门派了。

反而峨嵋派,因为“斩魔剑仙”妙虚子在景州之战中袭杀朱棣未果,这段时间一直是有些提心吊胆,担心被打击报复。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少林突然对峨眉山这两家寺院的大力支持,背后肯定是有朝廷的意思在。

朝廷如果是要用这种方式搞峨嵋派,老实说,他们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否则的话,以峨嵋派在靖难之役中牵涉的事情,皇帝真的要追究,安个谋反的罪名,整个峨眉派都要完蛋。所以现在,对于少林这种摆明了踩过界,强行把手伸到峨眉山的行为,峨嵋派的选择是视而不见。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在峨眉山的门派金顶门,同样也突然开始崛起,掌门赵国栋本来在二流高手的坎上已经蹉跎了二十多年,看着是不太可能突破一流了,但最近据说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一下成了准一流高手。而金顶门中,也多了十多名年纪轻轻却武功高强,有着二流和准一流身手的弟子。

很快金顶门的弟子便和峨嵋派的弟子起了冲突,然后金顶门弟子被打伤,峨嵋派的弟子则被擒下。

这种事情江湖上时有发生,到最后通常都是比门派的硬实力,高手拉出来比一下,哪方该退让,自然就有结果了哪怕是所谓的江湖正道,也从来不是真正靠讲理来服人的,从来都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更大声。

按理说,哪怕现在金顶门强了不少,但在峨嵋派面前,依然还是不够看的,但是一流高手的数量就能轻松碾压了,何况还有位峨眉山武功最高的大宗师“斩魔剑仙”在背后。

但这事的发展却出乎峨嵋派的预料,当峨嵋派的人前往金顶门要人的时候,发现峨眉山除峨嵋派的其他门派,都派人过来了,甚至包括少林派往普贤寺、华藏寺的几位高僧都在场,一副要主持公道的样子。

很多的江湖争斗,本来就很难说谁对谁错,这时代又没有闭路电视、监控视频,可以调取出来一一分析。结果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只会认为己方是占着理的。

何况从结果而言,金顶门的弟子受伤更重,发生冲突的地方,又离金顶门极近。

本来是峨嵋派和金顶门发生的小冲突,一下子似乎变成了整个峨眉山地区其他门派对峨嵋派的对抗和讨伐一般。

峨嵋派的弟子自然是没要到,那几名本来气势汹汹前往金顶门的峨嵋派高手,最后也只能灰溜溜返回了门派,禀报掌门。

峨嵋派掌门知道这件事情背后不简单,若只是单纯的江湖冲突,真的要拼杀的话,那请出“斩魔剑仙”就是了。但若是动手,可能会有更大的祸患在后面。所以她的打算,本来是准备向金顶门服软,给些赔偿,道个歉,把弟子领回来便是。反正金顶门那名弟子受的伤也没到致残或是濒死的情况,她身为峨眉派掌门去领人,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但没想到的是,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斩魔剑仙”妙虚子的耳中,她直接提着剑就往金顶门去了。11

第四百三十九章 整肃江湖(下)

第四百三十九章整肃江湖

少林派往峨眉山的达摩院高僧自然不会是宗师高手,少林现在统共也几只有方丈悟真和妙轼两名宗师,而且现在都是得御赐金龙紫衣袈裟的大人物,若是出动,不仅江湖震动,地方的官员也要被惊动的。

所以在金顶门,见到来要人的“斩魔剑仙”妙虚子时,自然没有人能阻挡得了她。

这位大宗师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要是稍微顶撞一下,被她一怒斩了,别看他们这边人多,可是真没谁能来得及出手相救的。

但其他人可以不出头不发话,金顶门的掌门赵国栋却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

“妙虚子前辈,这贵派弟子打伤我派……”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妙虚子带鞘的长剑已经挎在了他的肩膀上:“废话少说,是你自己交人,还是要我亲自进去找?”

哪怕赵国栋因为得了大内秘药“乾龙丹”,又有一名大内高手协助他冲击晋入了一流高手之列,但现在的他,面对宗师高手的威压,依然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能够硬挺着站着没有退软跪下就已是极限了。

赵国栋甚至有一种直觉,若是他敢稍动一下,哪怕只是有想对抗的念头,全身经脉就会被震断。

虽然看起来他只是被妙虚子那柄带鞘长剑搭在肩上,但在他的感受,却仿佛一柄巨大铡刀悬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而他却动弹不得。

妙虚子自然如愿带走了那名被擒的峨眉弟子,甚至还言语威胁了赵国栋几句,当时在金顶门山门聚集的上百名峨眉山附近的门派成员,都是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吭声。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整个峨眉山地区传开了,说峨嵋派弟子欺负殴打金顶门弟子,把人打成了重伤,金顶门想找峨嵋派找个说法,结果被“斩魔剑仙”妙虚子打上了山门,堂堂掌门,被指着鼻子骂,敢怒不敢言。

而后谣言越传越厉害,变成了峨嵋派纵容门下弟子打杀其他峨眉山门派弟子,并且“斩魔剑仙”亲自出手,欺辱其他门派的掌门,还扬言若敢违逆峨嵋派,必灭金顶门满门。

不仅是金顶门,传言继续发酵,许多峨眉山的门派都曝出了被峨嵋派欺负、打压的过往,有些是事实,有些是添油加醋的事实,而又些则根本就是杜撰出来、子虚乌有的事情,但夹杂在大量的传言中,也很难让人分辨。

接着更是在整个江湖上,都有不利峨嵋派的传言出来。

但更为致命的,是开始有峨眉县的百姓向官府状告峨嵋派的恶行。

峨嵋派是历史悠久的大派,虽然峨嵋派山门里的本宗嫡传弟子,大都是专注于武道修行之中,是相对比较纯粹的武者。但峨嵋派在当地立足多年,同样有大量的产业,有不少打理产业的人,有许多记名弟子,或是外门弟子。跟本地的乡绅大户,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人打着峨嵋派的名头,在峨眉县乃至整个嘉定州一地,自然不可能多低调本分。一些强抢、霸占、拐骗、侵占的事情多少都会有,至于某些倚仗武力威逼胁迫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人虽然大部分都只是沾着点峨嵋派的边,但就是沾上这些,就足以拉出峨嵋派的名头来——毕竟这些人的利益,也是有往峨嵋派输送的。

虽然峨嵋派刻意地不让本宗嫡传弟子牵涉太多俗务,但这些年下来,不少峨眉派的本宗弟子,都和外面记名弟子有很多关系,有些甚至就是峨眉县本地的孩子,有家人在县里。

甚至翻出了一桩十几年前的老案子,峨眉县有一汉子与同村人发生口角争执,随后那村里人有一子嗣是峨嵋派弟子,正回家访亲,两方争斗之下,出手制住了那汉子。那汉子受伤颇重,几日后亡故。

当时这事那死者的家人并未告官,但现在却被翻了出来,死者家人说是被峨嵋派的高手上门威逼胁迫,不敢告官,否则的话恐被人灭门。

而那当初的峨嵋派弟子,如今已经是位列地榜的一流高手,峨嵋派新生代中流砥柱式的人物。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为什么这案子早不翻出来晚不翻出来,这些苦主早不冒头晚不冒头,偏偏都在这个时候一股脑凑一块爆发出来,显然都是看准了现在峨嵋派的江湖风评变差,官府似乎也要搞他们,跟着一块落井下石,甚至可能背后还有人指使。

总之,借着这波舆情,有些证据确凿的案子峨眉县接下来,有些甚至惊动了州府衙门。

峨嵋派在峨眉县的不少产业都被暂时查封,许多田产都因纠纷而被收管,衙门甚至派出了官差上峨眉山抓人,这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倒不是说峨眉山就成了法外之地,而是官府一向有“江湖事江湖了”的不成文潜规则,在没有苦主告状的前提下,一般不会去为难这种江湖大派,毕竟这些大门派的高手实在是太多了,不调动大军,单凭一县甚至一州的衙役、捕头,死光了都搞不定。更不用说,峨嵋派是有宗师高手坐镇的超级大派。

虽然这次官差上峨眉山,依然没能要到嫌犯,但对峨嵋派的压力。

在元朝之时,峨嵋派也曾面临过类似的官府压力,但当时江湖的舆论是支持他们的,峨嵋派并不惧怕。哪怕当时元朝的官府真的付出巨大代价,调集大军来攻峨眉山,他们大不了弃了山门,峨眉弟子到了江湖上,声望更大,日后重建峨眉并不困难。

但现在情况却是不同,峨嵋派所面临的,是从江湖到世俗再到官府,全方面的理亏,舆情也是向彻底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这时候如果官府真的出大军平掉峨嵋派,恐怕会变成锄恶为民的好事,而江湖上也会觉得是峨嵋派不懂收敛,太过霸道强势,才会有此下场。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峨嵋派竟已陷入到了生死存亡的绝境之中。

而暗中导演这一切的王戈,此时却仍在青州城中。

第四百四十章 小白秘书

第四百四十章小白秘书

王戈的书房内,白珑凑在他书桌边,看着桌上来自各地汇报各种消息的信函。

“我有些不太明白。”白珑看着一封从峨眉县送来的信件,说道:“要对付峨嵋派的话,直接给他们安个谋反的名头不就行了吗?那个妙虚子,当初可是确实参与了景州之战的。又或者,金顶门和峨嵋派的弟子发生冲突后,就直接让衙门的人上门抓人,不也可以吗?为何要酝酿几个月那么长的时间?”

王戈这段时间处理东厂的事务,基本上都把白珑带在身边,做什么事,做什么安排的时候,也基本没有瞒这她,是很直接地把她当成秘书、助手在使用和培养了。

“你猜猜看。”王戈笑道,白珑的聪明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她生活在后世,那肯定是天才学霸少女的。不单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理解能力亦是很强,能够触类旁通,很多事情,只只要跟她点一下,提示一点,她就能马上明白过来。

白珑揉了揉眉心,思考起来,不远处戴着银色面具的凤凰同样也是歪着脑袋,一副思索状。

白珑想了一会后,把自己的答案说出来:“如果一上来就动用官府力量对付峨嵋派的话,容易引起江湖人的方案和排斥,毕竟江湖人对官府、朝廷是天生方案排斥的,这样一来,峨嵋派就算失了山门,在江湖中还依然可以存续。”

“不错,还有呢?”王戈点了点头。

“还有?”白珑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喃喃说道:“一上来如果就给他们扣上很大的罪名的话,可能会直接迫使他们做出一些决断。而现在这样的话,他们肯定会心存侥幸,也不愿意轻易舍弃峨眉山的基业。你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嗯……温水煮青蛙?”

“还有呢?”

“还有?真想不出来了!”白珑苦着脸说道。

王戈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信函,白珑目光望过去,先是以为那信函上有什么内容是提示这个问题的,但扫了眼后发现,这是个来自南方某地新建的东厂分支机构上报的消息,和他们现在在讨论的这个事情根本没有丝毫关系。

白珑脸现疑惑之色,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王戈:“对了,你还可以趁机锻炼一下嘉定州的东厂新人。然后也可以看看,四川地方官员对你和东厂的配合度怎么样,谁是可以拉拢的,是谁要打压的?”

王戈笑了摸了摸白珑的脑袋,一副孺子可教吾心甚慰的表情:“不错,不愧是我们未来的东厂小提督。”

白珑白了他一眼,伸手打掉了他的手,不过表情却是明显十分得意和欣喜。

“那个‘斩魔剑仙’,据说脾气非常坏,暴躁得很,你不怕他一个冲动起来,直接把金顶门,还有官府派去的官差都杀了?”白珑又问道,“到时候,局势可就不受控制了。”

王戈摇头道:“小白珑,不要小看这些宗师高手的理智,他们可没那么容易被怒火冲昏头脑。妙虚子对峨嵋派的情感,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到了宗师级别,为了所谓的尊严和她们或许可以豁得出自己的性命,但关系到阖派上下那么多人的生死,关系到一个门派的传承和名声时,她就未必能有哪个胆量豁出去了。

而且,毁到的峨嵋派,和一个受我们控制的峨嵋派,价值也是不一样的。陛下给东厂的人物,是整肃江湖,但怎么样才算是整肃江湖,具体如何量化,如何计算功劳?”

白珑立刻说道:“你要彻底收服峨嵋派?”微顿了一下,又道:“还有妙虚子,你要把她也收了当手下?但是……像妙虚子这样的宗师高手,就算为了门派的存续兴亡不得不低头,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收服吧?”

“收服峨嵋派不是什么难事,你忘了罗九娘了?按峨眉县那边发过来的消息看,现在她应该已经在峨嵋派里发挥重要作用了。能够力挽狂澜的人,在门派里,自然能够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白珑知道,王戈口中的“罗九娘”,其实是魔教掌剑使一系早就安插在峨嵋派中的棋子。在司马俊秀被王戈解决掉,又使用了“吐真剂”拷问出了大量魔教掌剑使一系的秘密后,这些资源也都掌控在了王戈的手中。当然,这其中还经过了谢筱柔这位正经的魔教出身的高手做中转。

不过对现在的王戈而言,罗九娘掌握峨嵋派,基本也就意味着他掌握了峨嵋派。

正如王戈所预料的,没过多久,峨嵋派在官府和江湖舆论的压力到达到临界点前,罗九娘站了出来,提出了她的解决意见——请妙虚子的侄女殷佑芸的徒弟周含笑,去跟朝廷求情——峨嵋派很清楚这一系列事件背后,必然有朝廷或者说是皇帝的意志在。而周含笑和提督东厂的武安侯王戈有旧,可以从这层关系去说情。

虽然是动用妙虚子的关系,但这位“斩魔剑仙”、宗师高手其实并不是太情缘。不过她也知道如今门派所面临的局面有多危险,而提出这解决方案的,又是她的亲信弟子罗九娘,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罗九娘便代表妙虚子和峨嵋派前往京师——周含笑和父亲周邦合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师,因为朱棣发动靖难后不久,王戈就策动了晋王朱济熺起兵响应,山西也有一部分卫所官兵选择跟随晋王,周邦合并非其中之一,而是选择了观望不动,甚至若有机会,可能会选择协助朝廷剿灭晋军、燕军,毕竟在当时看来,朝廷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是后来被王戈连骗带哄,让周邦合也跟着加入了燕军,等到意识过来被骗了后,已经是“上了贼船”,来不及跳了,只能是跟着一条道走到黑,却没想到走出了个靖难功臣。虽然周邦合大部分时间是协助晋王守御山西一地,并没有太多的战阵功绩,但最后酬功的时候,还是没有少了他的封赏,直接进了兵部任职。

第四百四十一章 教武堂

第四百四十一章教武堂

周含笑本是公孙剑舞的传人,不过她的师傅殷佑芸早年为人所暗算,经脉受了伤,功力尽失,所以从小她的武功,虽然理念是得自殷佑芸和公孙剑舞一脉,但实际教她武功的,却是殷佑芸的姑姑殷竹。

殷竹这名字在江湖上自然没几个人知道,但她的道号妙虚子和外号“斩魔剑仙”,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周含笑和妙虚子的关系其实还是颇为亲近的,不是师傅胜似师傅,在峨嵋派也待过几年,对关系峨嵋派生死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罗九娘找到京城,找到周家后,不仅周含笑立刻答应下来,周邦合虽有踌躇,最后也没有反对,甚至亲自写了封信交给女儿,让她带给王戈。对王戈,这位如今的兵部大员,心底其实是颇为感激的。若不是王戈当初连拐带骗让他上了“燕王”的船,这时候不用说加官进爵前途无量了,有很大的可能,在靖难过程中,就已经死在了山西——当时在山西,受到朝廷命令去攻打晋王、燕王的各卫所指挥使,大都没能活过靖难,连等到永乐朝的清算都等不到。

周含笑本身和王戈,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她和沈盈当初在太原,与王戈、白珑、谢筱柔、洛姨、秦木燃有过短暂相交。后来王戈以“王平安”的身份在岢岚州和程浩妍一起帮助她的父亲揭露了镇西卫指挥使刘捷勾结蒙元的阴谋,并且干掉了几个蒙元派入岢岚州的高手,使得周邦合随后在山西步步高升。

在靖难结束后,周邦合带着家人入京城述职时,周含笑才从同样在京的沈盈那知道,原来当初那个“王平安”,就是王戈!

周含笑并不确定她和王戈之间的交情,足不足以让王戈去影响陛下,去影响官府,放过峨嵋派。但她知道,以王戈现在的地位,如果他愿意,是肯定可以做到这件事的。

她从父亲周邦合那知道,江湖上的事,锦衣卫和东缉事厂都可以管,而东缉事厂实际的职权,应该在锦衣卫之上。

周含笑和罗九娘到了青州,得到了王戈、程浩妍的热情招待,对于她的请求,也没有为难,给出了很直接的解决方案。

一是让峨嵋派对那些与他们有纠纷的百姓做出赔偿,官府也可以解决掉这些官司,把峨嵋派的部分产业解封,同时对金顶门等峨眉山的其他门派,也进行补偿和道歉。

二是让“斩魔剑仙”妙虚子上京,去礼部的“教武堂”任职十年。

听到第一点,周含笑还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现在峨嵋派早就已经被各种官司闹得焦头烂额,能够解决的话,付出一些金钱上的代价并没有什么问题——若不然,峨嵋派的大部分产业也都处于封查的状态,拖下去以各衙门一惯的作风,早晚峨嵋派什么都落不下。至于对峨眉山其他门派的补偿,也是顺手而为,挽救现在门派名声的必要做法。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还继续用峨嵋派的硬实力,用武力强压吧?

但是第二点,虽然周含笑从来没听过礼部有什么“教武堂”这样的机构,但想也知道,把妙虚子叫去京城,不论是要软禁她,还是要她为朝廷效力,都是她不太可能答应的事情。

不过王戈却是安慰周含笑,让她不要有疑虑,直接把这些要求带回峨嵋派就行了。

而且王戈还对周含笑承诺,不会限制妙虚子的自由,只需要每年在京城“教武堂”坐镇三个月时间,象征性地指点一下“教武堂”里的武者就行了。也不会逼迫妙虚子做什么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更不会命她去对付什么江湖人、同道中人了。

得了王戈这样的承诺,周含笑才算是放心了一点,虽然她还是觉得妙虚子不太可能答应,但这样的要求,至少还是有得谈了。

等到周含笑跟罗九娘离开后,全程都跟着王戈与周含笑会面的程浩妍,不由得问道:“让妙虚子进入‘教武堂’,只是‘象征性’地教教武功?”在她看来,王戈可不像是会给人这么大自由的人,更何况是对妙虚子。

王戈拍了拍白珑的肩膀:“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白珑立刻说道:“浩妍姐姐,王戈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脑袋立刻挨了王戈一个暴栗:“好好说话!”

白珑摸着脑门,皱眉瞪了他一眼,然后对捂嘴轻笑的程浩妍道:“王戈说的话,肯定都藏着陷阱!峨嵋派那老女人如果真的去了京城,进了礼部的‘教武堂’,哪怕王戈承诺的再好,说什么这不是正式的衙门编制,只是给民间宗师的一个荣誉头衔,也不会让她去做什么违背意愿的事情,还给她很自由的时间安排,但在其他的江湖人看来,妙虚子就是成了朝廷的走狗!就是已经投靠了官府!峨嵋派就是已经被朝廷招安了!至于以后嘛,落入我家王哥哥的手掌心,那还能逃得了……”

白珑脑门又挨了一下,王戈颇为无语地看着她:“你这丫头,我就在你面前,你都敢这样编排我?”

但不得不说,这丫头说的……确实是事实。

只要妙虚子答应了这个条件,那她基本就没法摆脱这“朝廷鹰犬”的头衔和名声了,峨嵋派以后也再难在江湖上以正道领袖自居了,哪怕他们解决了衙门里的那些官司,哪怕那些官司本来有很多就是证据不成立,自然而然销案的,江湖上也会认为,他们是与官府勾结,才得以摆平这些官司。

就像王戈之前对很多人的手段一样,只要上了他的“船”,那再想“跳船”,就要考虑下,是不是会被淹死了。而在他的“船”上,要怎么做,自然都要听他的吩咐!

所以周含笑虽然并没有和王戈合谋,但让她来做这个中间人,本身就是王戈的计划,否则的话,罗九娘也不会有这个提议。

既然是王戈的计划,那他就有办法,让峨嵋派一定答应这两个条件。

不仅是峨嵋派,几乎在同一时间段,蜀中唐门、江南薛家等当初受“太平楼楼主”的鼓动,参与了景州之战的江湖门派、世家,都正遭遇着类似的情况。

第四百四十二章 功劳

第四百四十二章功劳

在峨嵋派被王戈的多种手段搞得焦头烂额,不得不让罗九娘去京城求助的时候,唐门同样也面临着来自官府的压力。

相比起来,王戈对唐门的手段就要简单直接得多了,只是利用唐门的族人在当地的不法之行,让苦主找上衙门,然后衙门便开始对唐门及其宗族施压。

像唐门这样的武林世家,家族中一堆的高手,在当地必然是有不少不法欺压之行的,只是往日骇于唐门的威势,加上官府也不愿意多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江湖事”,又或者本身就和唐门有勾结,所以并没有人敢闹,有闹的也早就被摆平了。

但是现在一见官府开始找唐门的麻烦,而唐门却是敢怒不敢言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唐门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再联想到之前靖难期间,唐门参与了景州袭杀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的行动后,即便是很多本身和唐门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也未曾受过欺压、甚至可能还有合作的势力,也都纷纷开始落井下石。

唐门不像峨嵋派,虽然在蜀中也是一方大势力,但一来在江湖正道上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二来没有宗师高手坐镇。

只要不是面临着灭顶之灾,他们也没有鱼死破的勇气,即便鱼死破了,也未必有多大影响。

何况,王戈的目的,本来也不是逼得他鱼死破。

唐门同样是他着重要收服的一个势力,唐门的许多东西,虽然在王戈看来,是有些舍本逐末,点错了科技树。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有不少参考性的。

除了唐门外,还有诸多参与了景州之战的中小门派,也都被王戈用同样的方式整治了一番。

当然,他们即便是服软,也不需要派人去京城“教武堂”坐镇那是只有宗师高手才有资格去的地方。

而在景州之战中,参与的另一位宗师薛良,自然也不会被王戈放过。

只不过相比起“斩魔剑仙”妙虚子,家族本就在江南的薛良,对付起来其实比唐门都要容易。

妙虚子不可能放弃峨嵋派,薛良就更不可能放弃薛家了。

所以在薛家两个旁支子弟被官府因一些陈年旧案抓进牢里后,薛良就很自觉地去京城“报道”了。

不过景州之战的四位宗师,除了谷欣阳、薛良、妙虚子外,还有一个人,却是连王戈也觉得有些头疼不好处理的,那就是“赶剑仙子”王恨水。

倒不是王戈对付不了这位宗师,而是她和程浩妍的关系,让王戈不好真地下手。

王恨水并没有固定的山门,行踪不定,而她最在乎的小徒弟,又已经和她“决裂”。所以不论是对峨嵋派等武林门派的招数,还是对薛家、唐门等世家的招数,都不太管用。

若是没有程浩妍这层关系,以王戈一向的行事风格,是不会允许这样的隐患出存在于江湖上,对他今后的计划造成可能的影响的,会想办法将其钓出,能收服则收服,收服不了就直接彻底“解决”。

但有程浩妍这层关系在,哪怕她已经和王恨水脱离了师徒关系,甚至为此还自废武功,王戈还是很清楚,程浩妍不会容许他去伤害、设计王恨水除非王恨水主动来对付他。

所以王戈也就没有专门去针对王恨水,暂且就当作找不到她罢了。

王戈执掌东厂不到一年时间,便抓获了蒙元鞑靼的密探头目虽然是死的,但也是功绩。端掉了鞑靼在京城的所有密探据点,揪出了几乎所有探子。而在江湖上,也是在短时间内就取得了极大的成果,等到妙虚子也上京的话,便是成功收服了两位宗师高手,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入了礼部的“教武堂”。

虽然说的只是坐镇京城指点武功,并没有接受任何指派任务的义务,还是挂的礼部的名头,既不是兵部也不是刑部。但不论是在江湖上,还是朝廷内,都自然而然地把两名宗师当成了已经归顺招安朝廷,是东厂整肃江湖的功绩。

甚至都不需要王戈将通过皇甫渊控制武盟的事情当成功绩密报给皇帝,仅是大家都看得见的这些,就足以对他再次酬功了。

而峨嵋派那边,一切都在王戈早已安排好的计划中,当周含笑和罗九娘回到峨嵋山,将王戈的两个要求带给他们后,在峨眉县官府、峨眉山其他门派的多方配合下,最终妙虚子和峨嵋派还是选择了妥协。

为了安抚峨眉山的其他门派、那些与峨嵋派确实有官司的百姓、苦主,峨嵋派掌门选择了卸下掌门之位,亲自到县衙过堂,解决那些积案。虽然最后并没有对她判刑,但走过这一遭,她也不再适合继续当峨嵋派的掌门。于是在前掌门、妙虚子和峨嵋派内其他长老的共同支持下,罗九娘成了峨嵋派的新任掌门。

在那之后,妙虚子才启程,和周含笑一起前往京城,往礼部“教武堂”报道。

妙虚子自己也知道,从这之后,峨嵋派在江湖中再也难回到之前的名声、地位和号召力了,而她去了京城后,不论有没有替朝廷办事,在其他江湖人的眼中,也已经被印上了“官府”的背景。

但在门派生死存亡的关头下,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官府和少林,或者说背后的东厂和王戈,用的是明明摆摆的压迫威逼之法,让他们除了选择屈服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而这次的事,也让她看出来,江湖上其他那些所谓的正道门派,是什么样的嘴脸。峨嵋派所遭受的威逼压迫,有很多名门大派未必不知道,但他们不但什么都没有做,在江湖舆论上也没有一点声援和主持公道的打算,甚至有许多人都有落井下石的欲图。

与这些伪君子为伍,还真不如就干脆当那朝廷的鹰犬做真小人来得痛快。

当四月中旬,妙虚子抵达京城,与薛良同入“教武堂”后,朝廷对王戈整肃江湖有功的嘉奖圣旨也随之发下。这一年左右,锦衣卫和东厂这两大直接对皇帝负责的情报密探机构,都是相当活跃,只不过锦衣卫是在不断地对建文旧臣抄家审问,而东厂则都是在对付蒙元密探和江湖门派,相比起来,无疑后者在朝臣中的名声要好得多。11

第四百四十三章 朱高煦的示好

第四百四十三章朱高煦的示好

当皇帝对王戈的嘉奖诏书发下来的时候,王戈已经不在青州,而是抵达了北平。

朱棣有迁都北平的打算,这是在靖难刚刚结束,朱棣刚刚登基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道衍那里得到暗示了。甚至可以说,他是整个大明最早知道这事的人,比朱棣自己都要更早知道毕竟在后世,永乐朝迁都北平,大明分南北两京的事,是已成的既定事实。

其实北平作为帝都选择,早在太祖开国之时,就已经开始了。当时太祖就想要将帝都定于北方,考虑过北平、开封和凤阳。但当时天下初定,北方受战乱影响较重,都比较破败,无法承担一国之都的重任,所以最后还是定在了金陵。

这次王戈受命前往北平,就是要协助从去年就已经抵达北平秘密筹备迁都事项的朱高煦,整肃北平的各种地下势力,包括可能的来自蒙元鞑靼的渗透。

虽然东缉事厂对于大众而言,名声远远不及锦衣卫来得大,但官场最顶层的人物,却都知道,这个在永乐朝才出现的新机构,以及武安侯王戈,是比锦衣卫要更有权势的存在,也是朱棣最有力的“bs”。

所以王戈刚到北平,朱高煦便亲自带人迎接洗尘,并且专门给王戈准备了一栋占地极广的豪宅。

此时,朱高煦便把着王戈的手,亲自带他在那豪宅的花园中逛着,为他介绍着各处景致。

燕王在洪武十三年就已就藩北平,朱高煦恰恰就是洪武十三年出生,可以说他的整个童年都是在北平度过,所以对北平自然是无比的熟悉。以他现在的权势,要给王戈找一栋豪宅,也是十分容易。不过从其娓娓道来的介绍就知道,这栋宅子,他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这也是他这番作为,故意要传递给王戈的信息。

事实上,本来在追随燕王靖难起事的功臣们看来,王戈也确实应该和朱高煦比较亲近,毕竟当初三位王子陷身京城时,朱高煦就是被王戈亲自救出来的。有这层关系在,两人就算私下里有些交流和往来,也不用担心被言官揪着不放。

朱高煦也是如此默认,所以理所当然地把王戈当成了“自己人”,在王戈到北平后,就立刻示好,送上豪宅大礼。

但其实王戈自己早就准备了在北平的住所,所以看到朱高煦赠送的这座豪宅和配备的大量仆人时,他一直在考虑的,是怎么样拒绝。

可以预见,他在北平要待一段不短的时间,等到未来朱棣迁都北平后,更是有可能要常住北平。他肯定不会一直住在一栋由别人精心准备的宅子中,接受别人安排的下人仆从伺候。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并不想和朱高煦扯上太深的关系。

靖难之役结束、朱棣登基称帝已经过去了整一年的时间,如今都已经是永乐元年了,但太子却一直都没有定下来。

不仅如此,本就应该封亲王的朱高煦,也依然还顶着洪武末年封的高阳郡王的头衔。

按理说,这应该是很容易就决定的事,朱高炽是长子,已经当了多年的燕王世子,靖难期间虽然因为一直留守北平,没有跟着大军在前线,立太多功绩,但负责后勤、整备北平的防务,也一直做得井井有条,毫无疏漏,深得北平的军民爱戴。

但了解朱棣的人都很清楚,相比起身材肥胖,走两步就开始气喘的朱高炽,朱棣在还是燕王时,就一直更喜欢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更像他的朱高煦。

王戈知道,或者很多人都知道,朱棣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废长立幼,要不要立朱高煦为太子。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这正是投资朱高煦的大好机会。

但王戈却不这么想,一来是他很清楚,未来朱高炽是做了皇帝的,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朱高炽赢面显然更大。二是他现在已是靖难功臣,甚至某种程度上,在朱棣和道衍的心中都清楚,他是靖难首功,没有必要再去冒险博一个从龙之功。三是他本身其实很讨厌朱高煦的性格,这家伙在武勇和外貌身材方面或许和朱棣有些像,但在城府和智计方面,却是天差地别。

至少以王戈看来,这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以后若是参与夺嫡,估计下场不会太好。朱高炽虽然看起来有些痴肥,体弱多病,但至少为人宽厚,行事谨慎,该挺身而出的时候,也没有掉过链子,做个守成之主问题不大。

“当初在京师,与武安侯你一起救下本王的那位程姑娘,现在可还好?”在为王戈介绍花园中景致的时候,朱高煦忽然话题一转,提到了程浩妍。

王戈心下忍不住撇嘴,这也是他讨厌朱高煦的点之一,这货自从当初见过程浩妍后,似乎就一直念念不忘,不论是在靖难之役期间,还是在靖难之后,每次见到他,都必要问一下程浩妍。

王戈很清楚,朱高煦这货,一直都有好色之名,虽然在北平的时候,朱棣管得比较紧,他没办法像其他藩王之子那般肆意妄为,但掳夺良家女子的事情,也并非没干过。当初被程浩妍的飒爽英姿惊艳过之后,就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总是想用各种借口,把程浩妍收到身边。

“本王内宅正需要一位武功高强的女高手来帮忙看顾,程姑娘功夫那么好,是极佳的人选,不知武安侯能否割爱啊?”

王戈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爷,之前属下就说过了,程姑娘只是属下在江湖上结识的朋友,并不为属下效力,所以属下也无法决定她要去何处。”

“那不如武安侯替本王引荐一下,本王相信可以用诚意打动程姑娘的。”朱高煦笑道。

“属下现在也不知道程姑娘在何处,怕是没法帮王爷这个忙了。”

“哦?本王却听说,程姑娘这几年,一直都住在青州?”

“不知王爷听谁所说?”11

第四百四十四章 负气而走

第四百四十四章负气而走

朱高煦盯着王戈,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

王戈的这番话,已经几乎相当于是直言顶撞了,这要是其他人,他早就已经命人拖下去砍了。

他其实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王戈似乎一直对他保持着距离,不愿意与他太过亲密。但并未太过在意,毕竟王戈奉父皇之命提督东厂,身份比较敏感,和皇子接触,也容易引猜忌。

可今日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花了那多的心思和金钱,弄了这栋豪宅来赠王戈,不说多感激涕零,至少也不应该这么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吧?

再说那程浩妍的事,既然也不是王戈的女人,那他想要弄到身边来当护卫,又有什么问题?身为下属,臣子,不说赶紧送上来就算了,竟还反问他是听谁说的?这是在给他甩脸子?

王戈没有与朱高煦对视,毕竟那样也太过挑衅虽然之前的言语就已经够挑衅了。

过了片刻,就连不远处负责朱高煦安全的几名高手都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投过目光来的时候,朱高煦才开口说道:“莫非武安侯对那程姑娘有意?若是如此的话,倒是要怪本王了。”

“王爷误会了,我与程姑娘,只是并肩作战过的江湖同道而已。”王戈表情淡漠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武安侯为何总是不愿意让程姑娘与本王相见?”朱高煦问道。

“王爷若是需要护宅的女高手,属下可以帮忙安排。不过程姑娘行走江湖一向无拘无束,断是不会接受这等差事的,所以王爷就不要多想了。”

“除了程姑娘,其他的女高手,本王都看不上。”朱高煦也和王戈杠上了,语气坚决地说道。

“这样的话那属下恐怕是无能为力了。”王戈摇了摇头说道。

“莫非你是想让本王自己派人去请程姑娘?”朱高煦眯着眼睛,语带威胁地说道。

“若是王爷能请得来,那自然是王爷的本事。”王戈很无所谓地说道。若是朱高煦真地派人去青州“请”程浩妍,那王戈是绝对不会客气的,保证来一个消失一个,来十个也别想回去半个。

朱高煦又笑了起来:“那看来,本王是不能让武安侯小看了。”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动怒了,但心里却又有些犯嘀咕,有些搞不太明白,王戈为什么有胆气这么顶撞他。

“王爷说笑了,这大明,怎么可能有人敢小看王爷。”王戈说着,微顿了一下,看了眼不远处花园中间的荷塘,说道:“属下此次到北平来,是身负皇命,住在这大宅中,并不适合办差,何况无功不受禄,凭白收下这宅子,属下也难心安。所以王爷的厚爱属下心领,但这宅子,还请王爷收回。”

王戈干脆趁着程浩妍的事情和朱高煦有些争执的时候,把态度挑明了。以他现在的功劳、地位和圣眷,还真不是很怕得罪这么位还是郡王头衔的皇子,哪怕这位皇子很得皇帝喜爱,甚至有成为太子的可能。

除非这皇子,未来真的变成了太子,又变成了皇帝,王戈才真的需要担心而王戈知道,这结果至少在其已知历史中并不会发生在这个历史中,他也不会让其发生。

而且他知道,朱棣是不会因为他和皇子甚至太子不对付,就迁怒于他的,反倒可能会觉得高兴。

“你也知道自称属下,在这北平城里,你要做事,也是要听本王命令的”朱高煦盯着王戈说道。

“那是自然,只要是属下应该做的,王爷旦有吩咐,属下莫敢不从。”王戈肯定的说道。

这话乍听起来像是在肯定朱高煦所言,但实际上却是在说“你要是想命令我做不该我做的事,我可未必会从。”

朱高煦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没有想到王戈竟然敢用这样强硬的态度对他,但偏偏王戈的态度越强硬,他反倒就越有顾忌,越有疑虑。

因为王戈说是到北平“辅佐”、“协助”他,但其实真要说直接的统属也并没有,王戈提督东缉事厂,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是能直接给皇帝递密折的。虽然之前王戈在青州而非京城,但那离京城也比北平要近得多,加上可能有其他的消息渠道,所以朱高煦有些怀疑,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或是皇帝私下里给了王戈什么信息,才会让他有这种反应?

否则以朱高煦对王戈一向行事为人的风格来判断,他待人接物似乎不应该如此刚硬直接才对。

于是犹豫了一会后,朱高煦并没有直接在这里对王戈发作,而是对他说了一句:“现在不方便,不代表以后也不方便,宅子就先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想住了,就住进来便是。”

而后,朱高煦和随从离开了那座豪宅。

一出宅院,要上马车的时候,旁边有个随行的太监过来低声问道:“殿下,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这是要换其他地方给武安侯接风?”

“接风?接个屁风!”朱高煦一抬脚便将那太监踹飞了出去,然后怒气冲冲上了马车。

高阳郡王府的大队人马很快离开了,王戈随后也带着自己的人出了那宅院,去往了他早就命人在北平准备的住所。

“那位王爷看起来很生气啊?”一直跟着王戈的沈青儿在旁边低声说道,刚刚王戈和朱高煦交谈的时候,两人的随从都离了十几步远候着。她只能看到那位如今炙手可热的皇二子怒气冲冲地离去,但至于为什么,并不清楚。

王戈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是在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后,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北平么?”

“有什么事要吩咐?”沈青儿愣了一下,问道。这次王戈来北平,明里只带了九名随从,而之前在京城、青州都跟在身边的白珑和凤凰都没有带来,反而只带来沈青儿。

“还记得你为什么会跟着我么?”

王戈说完这话,便直接策马前行,其后名随从也立刻赶上,唯独沈青儿愣在了原地。王戈这看似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却让她一下猜到了,这次王戈带她来北平的目的。11

第四百四十五章 看看我是谁

第四百四十五章看看我是谁

沈青儿为什么会跟着王戈?

燕王靖难刚开始的时候,王戈搞定了晋王后,又去了大同,要放出被软禁的代王,在混乱的代王府中,潜伏多时的沈青儿找到了机会,欲图刺杀大王,结果被大王身边护卫的高手给打伤擒下。

王戈当时直接出手“杀死”了沈青儿,然后用凤凰涅槃将“假死”的沈青儿救活,结果阴差阳错之下,让她洗髓炼脉,并且拥有了凤凰涅槃真气。也是从那之后,王戈发现了凤凰涅槃真气的另一个b级的应用,甚至开始自己改良凤凰涅槃的心法。

而在靖难后期,沈青儿跟在王戈身边,除了别无选择外,更重要的一点,也是她一直想要王戈帮她复仇代王,否则仅凭她自己,基本已无可能。

虽然王戈最开始就明确告诉了她,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绝不能向代王复仇,只要有一点试图复仇的企图,就会杀了她。

沈青儿见识过王戈用凤凰涅槃将她起死回生般地救了回来,又亲身体验过“吐真剂”的效果,很清楚王戈有多可怕,所以为王戈效力的这几年时间来,她确实是兢兢业业,基本是王戈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并没有任何自作主张或是企图自己复仇的打算。

当然,她心中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杀母之仇,没有忘过家破人亡是拜谁所赐,她本来是想着等到跟在王戈身边,立下足够的功劳后,再请求王戈替她复仇。她也看得出来,虽然代王是“四王靖难”的藩王之一,但一来不是像晋王、齐王这样主动出兵,二来他也是被软禁,没有实际的权力,后来的靖难过程中,其实一直也都被留在北平,甚至半限制了自由。哪怕是永乐朝后,也和宁王朱权一样,没有返回封地,显然在新朝也并没有什么地位。随着时间的推移,说不定她真的有机会,请忘给给她暗中刺杀的机会。

但王戈现在问的这句话,却一下子让沈青儿意识到,她复仇的机会,很可能要提前到来了?而且还是王戈主动提出的?

沈青儿与王戈并辔而行,王戈嘴唇微微蠕动,旁人听不到他说杀母,但边上的沈青儿却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仿佛直接在她耳中响起。

这种类似“传音入密”的能力,至少得顶尖的一流高手才能做到,王戈虽然现在正常情况下、在他人来看,个体实力顶多就是二流顶尖而已,但只要边上有足够多拥有凤凰涅槃真气的人,他就可以轻松把自己的内力提升到一流甚至更强。

“朝廷派来的使者,应该也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多月前,代王朱桂因为酒后狂言,辱及陛下和孝慈高皇后,已经被软禁起来。以他所说的那些话,加上不久前北平的东厂密探所探知的代王欲图勾连旧部谋反起兵的证据,足以给他换一杯鸠酒了。”

王戈这番话乍听起来,似乎只是代王自己作死,即便被皇帝赐死,也是咎由自取。

但是沈青儿跟在王戈身边这么久,对朝中许多情况,也都多有了解,特别是和代王相关的事情。

她很清楚,代王的旧部,在靖难之时就已经跟他没什么交集了,那些原隶属大同都司的指挥使们,也不是傻子,知道忠于谁才有前途。在朱棣这样的雄主麾下效力,还会跟代王勾连,那不是傻子么?

而代王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情况,否则的话,靖难期间他不闹,靖难刚刚结束时也不闹,偏偏这时候闹?

所以沈青儿知道,代王整出这些幺蛾子,背后绝对有王戈的手笔!

想到自己的大仇可能就要得报,她心里也是有些激动,若不是现在还在路上,还骑在马上,可能已经给王戈跪下了。

但这时候,王戈又说了一句话:

“你想不想亲手报仇?”

代王朱桂这段时间一直被软禁在前燕王王府中的一座宫殿内,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软禁在这那次酒后当着诸多北平大员、宁王、高阳郡王等人面前说的话,他现在自己想起来,都依然会冷汗涔涔。

感觉那一刻,他似乎着了魔一般,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大明的皇帝,文治武功甚至在太祖之上!天下没有人敢忤逆他!

他事后酒醒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想要上书给皇帝陈情,想要解释一下。

不过即便知道自己说的话很严重,朱桂也一直没有觉得,自己会被赐死。毕竟自己好歹也算是靖难之时支持朱棣的藩王之一,杀了自己,对朱棣的名声也有影响。

至于其他的惩罚,想来也不会比现在再惨多少了,顶多是能够自由活动的空间更小了,能够见的人更少了。

然而当他看到,从京城而来的小桂公公,看到那旁边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的白绫和酒壶后,他的恐惧终于爆发了皇帝是要杀了他啊!

仅仅因为酒后失言,就要杀了他?!

“本王要见皇兄!你们放开本王,本王要见皇兄!!你们带本王进京,本王是靖难功臣,本王是皇上的亲弟弟!谁敢杀本王!谁敢”

朱桂想要往殿外冲,却被几个小太监死死地抱住。

奉了朱棣之命来北平的小桂子却是忽然对几个太监交代了几句,然后那端着托盘的太监们,便把托盘放到了地上,架着朱桂的太监也将其放开,然后跟在小桂子身后,离开了大殿。

看着殿门被关上,朱桂不由有些n。

他很清楚,一般这种情况下,被赐死的人如果反抗或是不愿意自己来,办差的太监很可能是会直接灌毒酒,或是帮人上吊的。

但他们现在直接把白绫和毒酒往地上一放是什么意思?想让他自己来决定?

朱桂的疑问很快就有了解答,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角落中走出,慢慢地向他走来。

“你你你是谁?”

“我是谁?朱桂,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那娇小女子,自然便是沈青儿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让步

第四百四十六章让步

朱桂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沈青儿来,但是随着这娇小女子一步步走进,那刻满仇恨的眼睛映入眼帘,他终于想起来,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当时在代王府中,被沈青儿刺杀之时,这“女刺客”的眼神,就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事实上,他甚至已经忘了那女刺客要杀他的理由,只记得那场刺杀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但问题是,那个女刺客,不是已经被王戈直接当场格杀了?

“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

朱桂有些惊慌地后退。

沈青儿步步逼近,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使者。

她得到了王戈的许可,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不要在朱桂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可以用缢死或用毒的方式,让朱桂在死前,承受足够的痛苦。

她所用的毒,当然不是御赐的鸠毒,而是王戈给她的,能够给人带来巨大痛苦的毒药。

大殿外,隔了数十步远,那位小桂公公和一众跟着他到北平的太监,都是等在这里。

以这个距离,他们并不能听到大殿里的动静。

“公公,从刚刚的反应来看,代王怕是未必会遵旨啊?”一个年纪看起来和小桂公公差不多的太监凑过来低声说道,“我们继续在这等下去,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小桂公公只是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等。”

那太监便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退到旁边,和其他太监一起等待。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都还没吃饭,饥肠辘辘的,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一般这种大人物,比较有气度讲尊严的人,知道逃不过一死,虽然一开始无法接受,但终究都会选择自己选一个方式来了断,死得“体面”一些。毕竟他们也知道,如果不愿意自己来,那结果只能是被强行“s”。

但以那太监看来,代王朱桂更像是那种只要能赖活着,其他什么都不管的人,可不会为了所谓尊严,就自己结果自己。

继续这样等下去,说不定等到明天天亮,都不会等出什么结果来。

不过小桂子公公既然说要等,那他们也只能是跟着等。刚刚问那一句,已经是极限了,再多问,只怕都不用回宫,这路上就会被小桂子公公给安排掉。小桂子公公,在宫里可是有名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此时小桂子公公望着那大殿,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他也不确定此时殿内在发生什么,不过能大概猜到一些。

在来北平的路上,他就得了王戈的秘传消息,让他到时候行个“方便”,有人想在朱桂临死前和他“谈谈”。

本来朱桂是不敢答应的,虽然皇帝要赐死朱桂,但朱桂怎么着也还是代王,是大明的亲王。朱棣可以赐死他,却不会容许其他人在他死前侮辱他,这可是关系着皇室的威严。

但一方面,王戈许诺不会让朱桂的尸体被人看出异样,另一方面王戈也“委婉”地给了他一些威胁,让他不得不顺从。

小桂子公公在入宫前是有不少黑历史的,宫外和一些势力有些不清不楚的牵连,又在洪武末年做了一些会让皇家极丢脸面的事情。他本来以为这些事情没人知道,但没想到,却是为王戈所知,并且以此要挟。

虽然小桂子现在对朱棣确实没有什么二心,但那些事情要是曝出来,也肯定会被追究。而且不止他一个人,宫里宫外,会有很多人被他牵累,很多人被他害死。

所以小桂子没得选择,只能按王戈的吩咐去做,也只能祈祷王戈不要做得太过分。

好在,半个时辰后,他看到宫殿旁边西南方向的走廊角落有一盏宫灯亮起。如果不注意看的话,在这个角度,这个距离上,很难注意到那盏宫灯,但他却是早就得了王戈的吩咐,若是那盏灯亮起,就证明里面“完事”了。

于是小桂子又等了一会,便让之前出言询问的那名太监,进殿内看看。

那太监愣了一下,觉得有些疑惑,但得了吩咐,还是没敢耽搁,立刻小跑着往那殿内而去。

待进殿后,看到瘫倒在地的代王朱桂,以及那打翻在地的酒壶酒杯后,那太监便意识到,朱桂已经死了。

他心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开心这次来北平的任务终于是完成了。

王戈在北平主要做的事情,还是针对蒙元鞑靼的密探,进行肃清。

而相比起京城,这边更靠近塞外,蒙元密探想要安插人手,要更容易,数量自然要多得多。

不过王戈既然给宁仲桓用过“吐真剂”,那要在北平找到鞑靼的密探据点就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找到一个据点,其他的便是牵出萝卜带出泥。不说将北平所有的鞑靼密探都抓到,但至少可以除掉他们所有的据点,基本上让他们什么事都干不成。

除此之外,王戈还打算直接通过从宁仲桓那掌握的信息,把手伸到塞外,伸到鞑靼那边的魔教左使一系残余中,想办法策反一部分、控制一部分,让他们为自己效力,从而为下一次北征做好准备要迁都北平之前,大明必然是要再和北面大打一场,进行一次大规模北征的。

本来朱高煦是做好了打算,这段时间王戈在北平不管做什么,都不会配合,会给他各种掣肘。

但没想到的是,王戈虽然这次是靖难后初至北平,但东缉事厂在北平却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王戈本身在北平也安插了很多的人手。

所以针对蒙元鞑靼密探的行动,根本用不着请动北平的衙门和驻军,根本用不着朱高煦的配合,就已经全部搞定。

反倒是朱高煦要做一些事情时,还需要王戈给提供情报支持。

当然,王戈倒也没有为难他,该做什么,该提供什么,都照做不误。

于是至王戈初到北平那一日后,时隔两个月,朱高煦终于再次邀请王戈到府上赴宴。11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不请自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不请自来

朱高煦在王戈抵达北平后,见了一面后就不欢而散的事情,在北平的勋贵小圈子里,早就传开了。

虽然朱高煦和王戈在那花园中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没有人知道。但朱高煦本来要给武安侯王戈接风,并不只是他一人而已,早就通知了不少勋贵,大家都是等着一起赴宴的。

但没想到的是,那场接风宴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朱高煦直接回了王府,而王戈也离开了那座豪宅,根本就没有住进去。

所以两人发生了不快,是谁都能猜得到的。

自那之后,朱高煦也没有再和王戈见过面。北平府府衙、布政使衙门,甚至燕山卫等军中,本就靠向朱高煦的人,都得到了暗中的交代,若是王戈有事需要他们配合,就先拖延、虚以委蛇,然后上报到王府。

虽然这些人身上都有高阳郡王的烙印,有不少人甚至还期待着朱高煦能成为太子,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

但他们同样很清楚,提督东厂的武安侯王戈,在朱棣的麾下,在如今的大明,是什么样的权势,有什么样的势力。

在王戈奉皇命在北平办事的时候,虚以委蛇甚至是使绊子?会是什么结果,朱高煦能不能罩得住他们,他们可真未必能确定。

好在,王戈在北平办的事,全都自己搞定了,根本没需要地方军政部门出任何力。

本来他们还有些担心,朱高煦没能给王戈成功使绊子,或许会继续在其他方面找王戈的麻烦,若王戈还在北平,可能早晚两人还会有冲突毕竟无论怎么看,朱高煦都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而从之前的情况来看,两人之间应该闹得是蛮僵的。

却没想到,在朱高煦生日的时候,又宴请了王戈。

这几乎就是告诉别人,朱高煦退让低头了!

朱高煦居然会对人退让?这在那些一向熟知朱高煦做派的勋贵和北平官员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一般来说,藩王在地方,是不会和地方大员走得太近的,朱高煦虽然现在只是郡王,但以他的身份,又是在北平这个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实际影响力也不比藩王差了。所以朱高煦的寿宴,如北平布政使、北平知府、都指挥使之类的大员,都不会亲至,而只会派亲信,带礼物到场。但王戈因为有之前救过朱高煦的这层关系在,所以亲自到场,也是合情理的。

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宴席当天,王戈也只派了东厂的一名属员前去参加,并没有到场!

这几乎就相当于,直接拒绝了朱高煦的示好,无视了他的退让!

王戈竟然会如此决绝,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毕竟北平这些官员和勋贵,很多都是朱棣靖难之前就已经追随他的,知道王戈一贯的行事风格,都是相对比较圆滑和聪明的,不应该会做出这么强硬和不留颜面的决定。朱高煦可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是极有可能代替朱高炽成为太子的皇子。

“你这次怕是把那位王爷得罪狠了吧?不怕他回头报复你?”

王戈的书房里,白珑一边帮王戈一起审阅着各地送来的情报,一边随口说道。

这时候,朱高煦的寿宴应该正在进行中,而王戈未到场,只派了东厂属员带礼物前往道贺的事情,应该也已经传开了。

王戈无所谓道:“随便他,就他的手段,又能拿我怎么样。再说了,他既然肯放低姿态来宴请我,那就肯定是得到了京城的消息,哪里还顾得了来报复我。”

事实上,王戈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决绝,除了他本来就想和朱高煦划清界限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久前刚收到来自京城的消息朱棣似乎已经被朝臣说服,准备立太子了。至于太子的人选,依然是长子朱高炽,而非此时远在北平的次子朱高煦。

朱棣虽然不喜长子朱高炽,觉得他肥胖且体弱,性格也过于温和,不适合当皇帝。但对朱高炽的长子朱瞻基却十分喜爱,觉得这孙子聪慧伶俐,长相也极好,所以还是下决心,立朱高炽为储君。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储,太子之位迟迟不定,也很容易引起动荡和猜疑。

王戈相信,朱高煦之所以会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在他初至北平那日闹得不欢而散后,再次主动示好,发出邀请,应该也是得到了京城的消息,知道储君即将定下。

其实这事对朱高煦而言,也不是什么灭顶之灾或世界末日,朱高炽被立为太子的话,他也肯定是要封亲王的,依然还是大明最有权势的皇族之一。

只不过之前朱高炽应该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取兄长而代之,而且在靖难之时,也曾私下里亲口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如今父皇登基后,又一直迟迟未立太子,也没有给他封王,更是让他愈加自信,觉得储位已稳。

所以这会心有不甘,还想再挣扎一番。

若不是朱高煦,而是另一位皇子,王戈又确实与之交好的话,他倒不会因为储位已定,就和那皇子划清界限,拉开距离。

“你说他会不会也学皇上那样,来个靖难起事?”白珑笑道。

“他没那个胆量,当然,他就算有那个胆量,边上也不会有多少人跟他一起找死的,皇上可不是建文。”王戈摇头笑道。

白珑撇了撇嘴,颇为遗憾地道:“他要真地起事了,那可就给咱们送大功了,把他直接擒到京城去,你应该至少也能封个国公了吧!”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有个部下在外面院子里禀道:“侯爷,高阳郡王来了”

王戈愣了下,今天不是这货的生日么?他不是在主持寿宴么?怎么跑到这来了?

“告诉他我出”

王戈正想让人回报说自己出门公干,不在府上,院子外却传来了朱高煦的声音。

“武安侯,本王已经不请自来了。”

朱高煦竟然已经闯到院子外了!11

第四百四十八章 凤凰的杀气

第四百四十章凤凰的杀气

书房里,王戈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这次他刚到北平的时候,只带了沈青儿和名刚刚跟他不久的随从,白珑和凤凰都是几天前才刚到。而那几名随从,慑于朱高煦的身份,在其强闯的时候,都不敢强拦。若是换成“铁龟儿”曲浩平、“小胡子”孙洪这几个跟他许久的人,便会知道,什么时候是必须服软,而什么时候是可以强硬的。

王戈起身,推开书房的门,还是准备去见一下朱高煦。虽然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看,朱棣已经下了决心,要立朱高炽为太子。不过朱高煦只要不做死,还是会被封亲王,接下来也极有可能继续留在北平,负责迁都的一系列事情。

开门的瞬间,王戈感觉到书房里的凤凰情绪出现了极为剧烈的波动,不由得有些诧异,脚步微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凤凰涅槃真气的缘故,王戈和凤凰、白珑之间有着心灵感应一般的联系,在一定距离内,如果其中一人的情绪发生很大的波动,另外两人都能感觉得到。

凤凰站在原地,因为银色面具的遮罩,看不清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但王戈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凤凰的情绪中,有强烈的恐惧和愤怒。

这时候,朱高煦已经闯进了院子,对站在书房门口的王戈说道:“武安侯,真是好生不给面子啊!”

王戈回头道:“公务繁忙,抽不开身,还请王爷见谅!不过王爷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王府与宾客同乐的么?”

“本王挂念武安侯,见不到武安侯,也顾不得什么寿宴不寿宴的了。”

“王爷这可折杀属下了!”

王戈可没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反倒是非常的清醒,他很清楚,朱高煦这般放低姿态,必然是有所求,至于所求是什么,其实也不太难猜。

“武安侯不请本王进屋说话?”朱高煦说着,也不待王戈邀请,便当先往屋内走去。

但是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一直站在不动的凤凰,忽然移动了几步,挡在了朱高煦的面前。

而不论是王戈还是白珑,又或是朱高煦带着的那名超一流高手的亲卫,都是清楚地感觉到了,从凤凰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朱高煦一愣,盯着凤凰的银色面具,皱眉道:“让开!”

朱高煦带着的亲卫,也站到了他的身边,抬手要去推凤凰。不过在她的手碰到凤凰前,白珑已经先一步过来,拉着凤凰退到了一边。而被白珑碰到后,凤凰身上的杀气,也跟着瞬间消散。

朱高煦回头对王戈道:“武安侯身边的人,看来对本王不太欢迎呐?”

王戈却没有在意朱高煦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凤凰身上。

此时凤凰带着银色面具的脸微微低垂,似乎在看着地面,但王戈可以感觉到,她是在隐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这个被王戈从河间府“捡”回来的女子,也是一手从鬼门关拖回来的女子,这几年基本都一直陪伴在王戈身边,加上凤凰涅槃真气的联系,情绪之间的共享,使得他们互相之间都非常的了解。

这几年来,王戈从来没有见过凤凰有这样的表现。

能让凤凰有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能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本能般地想要动手,能让她如此杀气沸腾的人,会是谁?

在靖难之后,王戈得封武安侯,以中军都督府右都督之衔提督东厂,不论是官场还是江湖,他的权势都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但凤凰依然还是没有将她的来历身份,没有将当初是谁将她伤成这般告诉王戈。

王戈曾经猜测过,会不会是凤凰受到那么重的伤,因此失忆了?但后来凤凰的种种表现,却证明了她并没有失忆,只是单纯地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这一度让王戈十分不解,他可不认为,凤凰已经放下了对伤她之人的仇恨,当初这强大的仇恨,可以支撑她在那样惨烈的伤情和痛苦下挣扎求生,就不可能放得下。

而现在,此时此刻,王戈终于意识到,凤凰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说出她的身份来历,以及把她害成那样的仇人身份了。

如果将她害成那样的人,是朱棣的次子朱高煦,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刚被王戈救下时,凤凰不愿意说,是觉得以王戈的能力,不足以帮她报仇,反而很可能会害了王戈。

而等到靖难开始,知道王戈一直是在为“燕王”朱棣效力后,她就更不能说了。她并不会怀疑王戈会不愿意替她报仇,反而是担心王戈会替她报仇,而将自己置于险境。

难怪之前有几次,只要有可能会见到朱高煦,凤凰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提出不随王戈同行。想来,她也是知道,如果见到了朱高煦,他或许认不出她来,但她却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从而连累到王戈。

王戈跟着朱高煦走进了书房,然后随手把门关上。

朱高煦对此并没有什么疑虑,因为本来他就是有事情要和王戈“密议”。他本还想让王戈把白珑、凤凰叫出去,但被王戈拒绝,不过他本来也带着个随从,便也没有坚持。

“武安侯,你怎么看我兄长?”

“这不是属下有资格评判的。”

“大家都说,我兄长为人宽厚,嘿,但真的那么宽厚么?武安侯,你与本王的关系,可是父皇靖难之前就已建下。当初我兄弟三人逃离金陵,你偏偏救下了本王,这可不是一般的缘分,你真的觉得,我兄长当了太子,你我就能安然无事么”

朱高煦的话还是那老生常谈的一套,王戈的注意力根本都没在他身上,只是随口敷衍。

王戈一直在用凤凰涅槃真气和凤凰沟通着,只是凤凰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但这本身,也已经是一种回应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当初把凤凰害成那样的人,就是朱高煦。而河间府,距离北平也不远,再加上朱高煦一向的风评,他干出那样的事情来,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第四百四十九章 王戈的决定

第四百四十九章王戈的决定

如果是在刚刚遇见凤凰的时候,知道将她伤成那样的人是燕王的儿子朱高煦,王戈或许不会有什么想替凤凰报仇的想法。

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可以说有点自私,也可以说有点现实。

重生到大明后,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不平之事,早就有了自己的应对之策在有足够把握、可以自保的情况下才会出手,就像当初在往青州的路上救下白珑的情况。

但在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后,凤凰对他而言,早就不是一个不相关的陌生人,而是和白珑、南香、铁伯、汪玲珑等人一样,已经被王戈认定为了“自己人”。和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和联系,也是王戈在这个世界上寻找自己存在感的依托。

所以,从很早之前,王戈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一定会帮凤凰报仇,一定会让把她伤成那样的人付出代价,不论那个人或那些人是谁。

哪怕在确定是朱高煦后,王戈的决定也没有改变。

别说是朱高煦了,就算是他的老子朱棣,如果是把凤凰伤成那样的人,王戈也依然不会放弃帮凤凰复仇的打算。

有时候,王戈是很自私和现实的。但有时候,他又会变得无所畏惧,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王爷,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帮你夺得储位,甚至是皇位,我又能得到什么?”王戈忽然打断了朱高煦,直截了当地问道。

朱高煦有些意外,他此行的目的确实是想要说服王戈为他所用,因为作为靖难从头到尾的参与者,他很清楚王戈发挥了多大的作用,说王戈才是靖难首功都一点不为过。而且王戈所擅长的手段,所控制的那些蛰伏于暗处的势力,恰恰是他现在夺嫡最需要的。

但他本来预计,要改变王戈的态度应该不那么容易,正准备先委婉地跟王戈道清利害关系,再威逼利诱一番的时候,王戈居然这么直接地问出了问题,倒是让他都有些不太适应了。

“若是武安侯能助本王夺回储君之位的话,本王将以师礼相待!待本王登基必封爱卿为异姓王,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免死金牌!”朱高煦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到朱高煦说“夺回”两次,王戈心里就忍不住想翻白眼,这货是已经把储君之位当成囊中之物了。

朱高煦这般毫无节制、几乎照着上限地许诺,也让王戈得以判断出,他是真的急了,而且是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真相信自己有办法力挽狂澜,助他夺得储君之位。

对于朱高煦的许诺,王戈不置可否,而是转而问道:“王爷可有计划?据我所知,陛下可是已经下了决心,要立长子为太子了。”

王戈一边说着,一边请朱高煦和那随他进入书房的超一流高手坐下,然后也不吩咐白珑、凤凰,而是自己动手,给两人斟茶。

“本王在北平这段时间,也调查到了一些事情,父皇靖难期间,本王的兄长留在北平,却是做了不少腌臜之事,甚至和蒙元鞑靼也有联系,这些事情都是有证据的。只要能把这些事情,在恰当的时候,呈举到父皇案前”

王戈摇头,表情冷漠地道:“王爷,不说这到底是不是事实,证据够不够硬,单就这个事情,您觉得陛下能信吗?能动摇得了陛下立储的决心?”

“别人呈上这个消息,父皇未必能信,若是武安侯呈上,那可就未必了”朱高煦赶紧说道。

王戈暗骂一声蠢货,也好在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和朱高煦走一路,否则的话这种猪队友,很快就会害死他。

这边王戈在和朱高煦虚以委蛇,那边本来正拉着凤凰站在角落的白珑,却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戈。

王戈已经从凤凰的反应,判断出了朱高煦是当初将她害成那样的罪魁祸首,白珑自然也能得出相同的判断。但就算知道是朱高煦,就算确定了要帮凤凰复仇,按常理来看,也应该是从长计议。

然而从王戈现在的表现来看

就在白珑和凤凰都有些诧异和惊疑的时候,她们忽然感觉到体内的凤凰涅槃真气被抽离,而在书房内,看似一边说话一边要顺手帮朱高煦倒茶的王戈,猛然舍弃了茶壶,抬手攻向了一侧侍立的亲卫。

那名朱高煦带着的随身亲卫,有超一流高手的身手。

在朱高煦看来,有这名亲卫随扈,就已经可保自己安全了,如今的北平城中,暂时没有实力超过超一流高手的人。更何况,在他看来,王戈就算不愿意帮他、与他合作,也绝不可能伤他性命,甚至在他遭遇危险的时候,王戈必然要出手相救。当初他在京城被建文帝派出的大内高手追杀,不就是王戈带着程浩妍、尹少亭把他救下么?所以有王戈负责北平的安全,他也放心得很。

不仅是他,他所带来的那名超一流高手,也想不到,王戈会对他出手。

当王戈抬手向他的瞬间,内力也拔升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准,那名超一流高手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觉身体像被重锤给捶中一般,整个人向后掼去。

他的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个词“暴雨梨花针!”

被王戈的“暴雨梨花针”近距离轰中的超一流高手、一流高手甚至宗师高手都有不少,但他可以说是被袭击时最没有防备的,甚至连护体罡气都没来得及放出。

刚刚进入院子的时候,他曾因为凤凰的异动而提高了警觉,但注意力也一直都在凤凰身上,至于王戈,他和朱高煦一样,都不觉得王戈会对他们不利。

怎么也没想到,王戈竟然会在表达出了要合作的意愿,并且已经聊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出手,一出手就是“暴雨梨花针”这大杀器,而且王戈的实力还突然暴涨到了一流高手的程度。

在“暴雨梨花针”激发后,王戈紧接着跟上,右手按在了那超一流高手的额头,劲力爆发,将他直接震死。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一瞬之间,坐在旁边的朱高煦,甚至连视线都还没转过去。11

第四百五十章 择日不如撞日

第四百五十章择日不如撞日

在来找王戈之前,朱高煦设想过很多可能,王戈可能会拒绝他,甚至可能会出言不逊,或是早就和他的兄长朱高炽有勾结,但怎么也不会想到,王戈竟会对他的人出手而且一击必杀,不留情面!

朱高煦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地上,脸上胸前被暴雨梨花针轰得皮开肉绽,脑袋又被王戈真气震得凹陷下去的亲卫,指了指王戈,又指了指地上,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腿有些发软。

“你你疯了吗?”

朱高煦半天终于发出声来,却是沙哑难听,像是两天没喝水般。

王戈的这番举动,别说是朱高煦了,就是白珑和凤凰,都是吓了一跳,惊讶不已。

“王爷不必惊慌,我是不会对你出手的。”王戈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回头对朱高煦“和气”地笑道。

这话让朱高煦一时有些恍惚,看着地上死得凄惨的亲卫高手,心里居然莫名觉得,是不是这在靖难之后从江湖上招募来的超一流高手,其实是蒙元鞑靼或其他不怀好意之人安排到身边的探子,为王戈所看破,所以突然出手除去?

王戈又对凤凰招了招手,示意她摘下面具。

“王爷,可还记得她是谁?”

虽然在王戈身边这几年,在凤凰涅槃真气的调养下,凤凰的伤势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恢复,但一些缺失的器官和肢体,还是没能长出来。

银色面具摘下,凤凰那有些触目惊心的面庞,让坐在椅子上的朱高煦下意识往后靠了一下。

“这这是谁?本王从未见过”

凤凰一步一步向朱高煦走去,后者连忙向旁边的王戈求助:“武安侯,这是何人,本王从未见过啊她她是不是认错人了?而且她连眼睛都没有,也看不见本王吧?”

“有些人,眼明却心瞎,有些人,眼瞎却心明,王爷,洪武二十九年,河间府,有位年轻女子,被人折磨,挖眼、割鼻、断舌、切指、挑筋,浑身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然后扔在荒野中,任她等死。”

凤凰没法说话,王戈便替她对朱高煦说道:“王爷,你再仔细地想想,好好地看看真地想不起来了?”

洪武二十九年,河间府?

这两个关键的时间地点出来,朱高煦也是意识到了什么,声带颤音,下意识道:“你是楚楚家的丫头!你不可能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可能”

朱高煦起身想往旁边走去,张嘴向外喊道:“来人”

但嘴刚张开,声音刚出一半,就被走到近前的凤凰一抬手,抓住脸和嘴巴,按回了座位上。

此时,凤凰身上内力大涨,捏着朱高煦的脸就像捏着一个苹果一样轻松。而朱高煦原本还有接近准一流的内力,此时竟然完全用不出来,而所谓的“天生神力”,亦是被凤凰身上的凤凰涅槃真气所制。

书房内,王戈和白珑体内的凤凰涅槃真气,都源源不断地供到凤凰体内,助她行事,她现在已有接近一流高手的实力。再加上王戈之前在茶水中做的手脚,朱高煦的内力已经受到抑制,现在他在凤凰面前,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将朱高煦按回座椅后,凤凰捏住他脸的手变成了锁住他喉咙,而后刻意微松了一些,让他可以出声,但又无法喊得太大声。

朱高煦眼睛盯着王戈,有恐惧和焦急:“武武安侯,你你要为了一个朝廷钦犯n吗?你你想被满门抄斩吗?”

王戈却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对“看”向他,等着他做决定的凤凰说道:“你有一盏茶的时间,解决他,把所有的仇恨和愤怒都释放出来,至于其他的,不用担心。对了,也不用怕他叫,他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的,谁让他托大,只带了一个随从过来。”王戈知道,凤凰其实是在犹豫,担心杀了朱高煦会给他惹来烦。

而后,王戈没有再看朱高煦一眼,带着白珑走出书房,将房门阖上,让凤凰去“享受”她的复仇时间。

书房内传来鼻子发出的嘶哼声,凤凰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没有敢让朱高煦发出惨叫。

站在门口的白珑望着远处的青天白云,有些好奇地说道:“凤凰应该没有跟你说那二皇子是她的仇人吧?你就凭她的反应,就能确定,然后就敢直接出手了?”

“如果凭她的反应还没法确定的话,那也白废了咱们练了那么长时间的凤凰涅槃了。”王戈悠悠说道。

“这不太像你的性格”白珑摇了摇头说道。

确实,按着凤凰的反应,再加上一直以来凤凰都不肯将仇人的身份告诉他们等种种表现,她也可以判断出,朱高煦就是当初讲其伤成那样的罪魁祸首。但那毕竟是皇帝的儿子,而且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牵一发而动全局,是有可能是惹来天烦的。按照王戈一向谨慎和谋定后动的行事风格,就算要帮凤凰报仇,也不太可能直接动手,而会从长计议。

王戈说道:“我的性格?嗯,还是要怪朱高煦啊,他直接送上门来,这机会实在是太好了。若是不把握这次机会,以后再要找更好的机会,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不对。”白珑却一下就看穿了他的说辞,她知道王戈有南香给的各种毒物,又掌握着大量的高手和探子,如果真要对付朱高煦,是绝对有比现在直接动手更加稳妥得多的方法。甚至可以让人无法怀疑到他杀,制造单纯的意外或是病症!

她微微仰头,看着身边的王戈,低声说道:“是为了凤凰”

王戈笑了笑,摸摸小白珑的脑袋,没有说什么。

确实,他做出这个选择,是有些任性和冲动的,因为在意识到朱高煦就是凤凰的仇人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凤凰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忍耐着她的仇恨,而这种忍耐,是因为对王戈、白珑以及其他人的保护,不愿意让他们被牵累其中。

如果今天什么也不做,让朱高煦离开,即便过后王戈向凤凰承诺要帮她复仇,她也依然还需要经历那种犹豫、自责、担心和愤懑憋屈的情绪煎熬。

所以,王戈决定择日不如撞日!

永乐元年九月,朱棣最喜欢的儿子,高阳郡王朱高煦,在生日当天,于王戈府上被刺杀,武安侯王戈为了阻拦刺客亦被重伤,昏迷不醒。11

第四百五十一章 怒火

第四百五十一章怒火

京城。

皇宫大内御书房中。

朱棣轻轻地敲着书桌上的镇纸,不知在想什么。

几个伺候的太监宫女都离得远远地,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

刚刚得到朱高煦死讯的时候,朱棣大发雷霆,甚至直接杖死了两个犯了小错的宫人。

朱棣便那么一直坐着,一言不发,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如一只欲要嗜人的猛虎,让所有的宫人心中胆颤,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被迁怒丧命。

“陛下,姚先生来了。”最后,还是跟着朱棣一路从北平到金陵的刘公公,过去通报了道衍到来的消息。

在靖难结束后,朱棣便一直要道衍还俗,恢复俗家姓名姚广孝,要给他封爵、让他入朝为官。虽然道衍坚持住在庙里,不愿入朝,也不愿接受朱棣赐他的豪宅美婢,但每次入宫,朱棣旁边的人都会知趣地称其为“姚先生”,而不再是“道衍大师”。

虽然道衍在朱棣登基后,没有入朝为官,官方的身份是僧录司左善世,依然是个和尚,见朱棣的次数也少了很多。但整个大明,也不会有谁真的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和尚或是单纯管着大明僧侣的左善世,要知道,朱棣可是到现在,无论人前人后,都是称其为“师”的。而朱棣遇到某些难以决断,或是麻烦的事情时,亦会召他入宫,有时甚至会微服出宫,前往道衍所在寺庙。

而今日,在接到北平传来的消息,朱高煦遇刺身亡,王戈身受重伤后,朱棣的第一反应,也是召道衍入宫。

不仅因为道衍现在依然能够对大明的情报谍探体系有很大影响,更因为痛丧爱子后,他需要一个能够和自己说话的人而这个人,暂时还是只有道衍。

御书房里所有的人都被清了出去,远远守在外面,只留道衍和朱棣两人。

虽然道衍不像王戈,有提督东缉事厂的名头,但是在大明的谍探情报体系里,他依然是绝对的第一人,很多重要的事情,消息都会送到他的面前,让他知晓,而这一点,也是朱棣默认甚至是刻意要求的。

所以,在得到召见之前,道衍也已经知道了北平发生的事情。

不过朱棣还是把北平送来的密折和信件推给了道衍:“老师煦儿没了”

朱棣并不是个软弱的人,他也早就见惯了生死别离。

小的时候,他就随朱元璋南征北战,而后就藩北平,也多次参加北征蒙元的战役,很多时候都亲上战场,见多了生死,也早就接受了生死无常的现实。

在建文削藩之时,在靖难之中,他有很多次都以为会失去朱高煦了,但最后朱高煦都活了下来,活到了靖难结束,活到了他登基称帝。但没想到,朱高煦没有死在建文迫害下,没有死在靖难的战场上,竟然会在永乐元年,死在刺杀之中。

道衍看了一眼那些密折和信件,走到坐着的朱棣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轻声叹息。

对大明的皇帝做这个动作,按理说是十分僭越的。但不说现在御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就是有其他宫人在,也绝不敢提出任何异议,谁都知道,现在能安抚住朱棣的,只有道衍了。

过了一会,朱棣似乎平缓下了情绪,请道衍坐下后,说道:“老师,你觉得,这是何人所为?”

道衍眉头紧皱,虽然依然是光头,但他的眉毛已经全白,脸上的皱纹也沟壑极深,靖难成功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看起来却仿佛老了十几岁般。说起来,道衍也已经是快七十岁的老人,只不过之前一直靠着深厚的内力撑着,不太显老而已。

从北平通过多个渠道送来的多封关于这个事情的密折、信件中,最有说服力的应该是出自东缉事厂的属员、王戈的亲信部下沈青儿之手。

从她最先接触

第四百五十二章 梁宝

第四百五十二章梁宝

梁宝掀开车帘,探头看着车队前方的北平城门,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但他脸上表情却是颇为凝重。

说起来,他对北平倒也不算陌生,一年多前还在北平。

梁宝是在北平就跟随在朱棣身边的宦官,在燕军进入金陵,朱棣登基后,他便和世子朱高炽、燕王妃等一起南下前往金陵,不久便被升任都知监大太监。

和内宫监得皇帝赐姓的大太监郑和一样,梁宝也是读过书的人,能识文断字,而且在北平燕王府的时候,曾经查出过几起宫人犯下的案子,一向被认为是太监里能办事的能人。

这一次,他是受了皇命来北平调查那行刺的超一流高手背后,是谁人指使。

当然,表面上,他这次主要是奉皇命来看重伤的武安侯王戈的,还带了太医来。随行的亦有东缉事厂和锦衣卫的人,明里查案有北平知府,暗里查案有东厂、锦衣卫。

但实际上,他很清楚,他来北平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梁宝也很头疼,他在诸多太监中确实是相对比较能做事、有才能的,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太监而言,在宫里勾心斗角、管理内官宫人是一回事,来查这种案子是另一回事。他知道,他之所以要负担这一任务,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皇帝的信任。

梁宝入城后,直接就往武安侯王戈在北平的府宅而去。

高阳郡王朱高煦的尸身早就已经运往京师而去,而王戈则依然处在重伤昏迷的状态中。

梁宝带着皇帝的旨意,与宫中派出来的御医,直接去看了还在昏迷中的王戈。

不单是御医,随行的数名大内一流高手中,也有一位精擅医术的高手,经几人的检查,判定还在昏迷中的王戈,确实受伤极重。按御医的说法,王戈甚至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仍有可能一睡不醒,或是突然就断气,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十分的幸运。而且经脉受创严重,即便能醒过来,以后估计也是武功尽失的废人了,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孱弱许多。

即便知道王戈在昏迷中听不到,梁宝还是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将皇上交代的话说了一遍,无非是希望他尽快恢复之类的话。

让御医和那大内高手为王戈诊治了一番,开了药留下后,梁宝便带人去查看了一下刺杀发生的那间书房。

在事情发生后,不单是书房,那整间院子都被封了起来,一直保持的原来的样子,这段时间除了高阳郡王府的人外、北平府衙、按察使司等衙门也都有派人来勘察过。

带着梁宝检查“现场”的,是一名叫沈青儿的女子,她也是东缉事厂的人,王戈遇袭、朱高煦遇害后,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亦是她代表东厂,向皇上呈上了密奏,汇报了整件事。

“你到的时候,高阳郡王和武安侯,都已经没有意识了吗?”

梁宝一边观察着书房内打斗的痕迹,一边对沈青儿问道。其实他本身并不会任何武功,看这些痕迹,也看不出什么来,也只能让带来的大内高手和东厂、锦衣卫的人来勘察,看看能看出什么来。

“禀公公,属下进入书房的时候,王爷和侯爷都已经倒地不起,没有意识了。”沈青儿恭谨地回道。

“哦?那你是如何得出判断,是那祁左良刺杀王爷和侯爷?”梁宝问道。他口中的祁左良,便是那朱高煦所收的超一流高手亲卫。

“当时王爷和侯爷在书房密议,书房内只有他们三人,属下听到动静,觉得不对劲的时候进去查看,也未有其他人出现,刺杀王爷和侯爷的人,也只能是他了”沈青儿说着,微顿了一下,又说道:“何况,王爷和侯爷身上的伤,与祁左良的武功特点相符,而他身上又中了侯爷的暴雨梨花针。”

事实上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夜闯者

第四百五十三章夜闯者

梁宝曾经设想过可能会得到的回答,沈青儿或许会如实交代,又或许会编造故事,但没有想到的是,她竟是直接回答:“公公恕罪,这个事情,属下得过交代,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恐怕只有等侯爷醒来”

梁宝皱眉道:“但现在武安侯还在昏迷中。”

“侯爷总有一天会醒来的,不是么?”

这话回得梁宝根本就没得反驳,总不能说万一醒不过来吧?别看他是皇上的亲信太监,但王戈的影响力可比他大得太多太多,特别是在东缉事厂、锦衣卫这些情报体系,以及跟随皇上从北平靖难起事的勋贵之中,有极高的威望。要是知道他“咒”王戈醒不过来,那不说很快就会有人告状告到御前,单是他在北平,就别想得到东缉事厂和锦衣卫的协助。

所以,梁宝只能换个方向:“若是陛下问你呢?”

“若是陛下想知道,那属下自是要回答的。”沈青儿也是很干脆地回道。

梁宝点了点头,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问什么。

“咱家记得侯爷身边有个姓白的小姑娘,还有个戴着面具的女子,似是心腹,这段时间,应该也在北平吧?事发之时,她们没有在侯爷身边么?”

听到这个问题,沈青儿没有任何犹豫,表情不变地回道:“回公公,白姑娘和凤凰姑娘当时奉命去做事,并不在侯爷身边。”

“这段时间在北平,还需要沈姑娘多多协助咱家,尽早找出指使祁左良之人。”

“公公放心,这本也是属下的职责。”

离开王戈的宅邸后,梁宝又带人走了一趟高阳郡王府,询问了当时寿宴之时,王府中的一些下人,在天黑之后,才回了城中的官驿。

半夜时分,忽然有人暗闯驿站,被几名大内一流高手轻松擒下。

梁宝被嘈杂声吵醒,起来询问了一番后,便令人将那夜闯之人带过来因为那人嚷嚷着有冤情要禀报“钦差大人”,而且根据大内高手们的禀报,那人竟有着准一流高手的身手。

梁宝虽然自己没有武功,但却很清楚准一流高手在江湖上是什么样的层次。他可不会因为身边跟着数名大内一流高手,在皇宫的时候也见过几位宗师、超一流高手,就不把准一流当回事。

他知道,在江湖上,不要说位列地榜的一流高手了,就是离一流高手还差那么一层窗户纸的准一流高手,也已经是足以在地方上有很大影响力,能够活得很滋润的高手了。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发疯来官驿送死。

“草民草民刘丰叩见公公”

被三名大内高手封了周身大穴,又半封了经脉,绑了手脚后,才提着进到梁宝所住院子里,扔到堂屋之中的夜闯者,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头发杂乱,衣服肮脏,打扮就如乞丐一般。

不过这刘丰倒是颇有眼力,一看到梁宝,就立刻口呼“公公”。

“草民草民有冤情禀报”

“哦?有何冤情?”梁宝眯着眼睛,一边打量着那刘丰,一边问道。

“刺杀王爷的,不是祁左良,是王戈!东厂提督、武安侯王戈!”刘丰因为被绳子绑着,经脉也被制住,跪在地上,只能使劲抬着头,伸直脖子,瞪圆了眼睛,大声说道。

“住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就单凭你说的这些话,咱家就可以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梁宝怒斥了几句后,看了眼站在刘丰身后的一名大内高手,后者立刻会意,走出去将院子里的人清了场,然后回来将房门重新关上。

“公公,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啊”

“属实?如何个属实法?莫非你有什么证据?”

“公公,草民和祁左良是莫逆之交,结义的兄弟,他在为王爷效力后

第四百五十四章 案件查明

第四百五十四章案件查明

“暴雨梨花针”确实威力强悍,但也并没有到能够瞬间击杀超一流高手的程度,特别是后者有所防备的情况下,顶多只能重伤,无法使其完全事情战斗力。

刘丰的这番说辞,好歹是比祁左良的书信稍微有说服力了一点点。

但这依然没法证明刘丰所言之事,毕竟梁宝知道,王戈可不是普通的二流高手,知道他过往有多少“辉煌战绩”,有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手段,并非不可能干掉祁左良。而且,王戈也差点当场死掉,至今重伤昏迷,生死不定。

“而且草民还听说”刘丰说着,忽然降低了音量,表情凝重地说道:“王爷之所以在寿宴的时候私下带我义兄上门找王戈,是因为得到了王戈与鞑子私通的证据”

梁宝皱眉,他觉得这小子扯得愈发没边,有些听不下去了。

“你说你是如何知晓咱家到北平来的?”梁宝忽然问道。

“听衙门的人说”

“不对!咱家到北平来,便是藩台和臬台大人都未能提前知晓,你又是如何知道,并且决定等到咱家到来,才来告状?你又是如何知道,咱家到北平来,是来查王爷刺杀案件的?”

“这”刘丰被问得有些愣怔。

梁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紧盯着他继续追问道:“这次高阳郡王被刺杀之事发生之后,北平府便有刻意ns息,你又是如何能得知如此之多的细节之事?能知道祁左良身中暴雨梨花针、当时只有三人在场、王爷是在寿宴之时私下前往武安侯府上?”

“这王戈有暴雨梨花针之事,江湖皆知,至于其他,都是我从衙门打听而来”

“从衙门打听而来?你在何时,何处,通过何人打听?想清楚再说!所有的细节,咱家都会去查证!”梁宝厉声斥问道。

刺杀发生以来,在北平的东缉事厂密探基本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有关高阳郡王遇刺一事的消息本就极其敏感,消息严密封锁,就是衙门的人知道细节的都不多,更何况能被一个“乞丐”打探到了。退一步说,就算是被他打探到,也不可能不被东厂的人注意到。

这刘丰不仅能打探到消息,还能在这个时候精准地夜闯官驿,把消息送到他面前来,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此人绝不像其所说的那般简单,不是个普通的江湖人。

看到刘丰眼神有些躲闪,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的表情,梁宝立刻明大内高手去请随行的刑讯高手过来,直接就在这堂屋里进行拷问。

刘丰并非什么意志坚定者,在内力和经脉都被制住的情况下,并没让那位刑讯高手费太多时间,就直接将所知吐露出来。

原来,他在刚到北平的时候,就被一个神秘人找到,告诉了他的祁左良身上发生的事情,说祁左良很可能是被人陷害了,要替祁左良报仇,洗刷冤屈,单凭他自己是不可能的,也没法指望北平府的官员给他做主。

于是刘丰便按那神秘人的安排,潜伏在了北平城外的村落中,一直等到梁宝的车队进城后,才跟着一起进入北平城,夜闯官驿。

至于梁宝的身份和行踪,那刺杀案子中的细节,也都是那神秘人告诉他的。

刘丰最开始说他不知道那神秘人的身份来历,神秘人与他见面时也总蒙着面,站在暗处,所以看不清容貌,只知道应该是个年纪三、四十左右的男子。

但那刑讯高手一眼就看出他所言不尽不实,于是又是一番拷问,刘丰终于是交代,他虽然不知道神秘人的身份,但神秘人给过他一个信物,让他在紧急的时候,可以用来求助。

而且,神秘人还交代他,可以慢慢把王戈往勾结蒙元的方向上引,让梁宝等人去搜查王戈在北平的府邸西跨院,那边有个房间有机关暗格,藏有

第四百五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想法

第四百五十五章突如其来的想法

本来在到北平之前,梁宝对要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找到指使祁左良刺杀高阳郡王、武安侯的幕后黑手,预计是要花费至少一个月或更长时间的。甚至一直都找不到真正的指使者,一直都没有证据,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没想到是,在他到了北平的第一天晚上,就把事情给解决了,当他把给皇帝的密奏发出的时候,甚至距离他抵达北平还不到十二时辰。

在刚刚解决这个问题,找到指使者以及相关证据,确定了背后是蒙元鞑靼后,梁宝是十分轻松甚至兴奋的,所以迫不及待地写完了密奏,并第一时间给皇帝发了出去。

可是现在回想,他却觉得,这一切好像来得太容易了些?

简直就像是送上门来的一般。

但细想的话,他也可以确定,那刘丰应该没问题,不论是身份还是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真的。而那被抓到后,立刻选择s的鞑靼探子,同样也没什么问题,不论是搜到的东西,对其行踪的追溯,都可以基本确定他确实是个鞑靼探子。

甚至就连那“神秘人”给刘丰的那个信物,经过东厂的探子判断,也可以确定,是蒙元鞑靼的物件。

那问题在哪呢?

蒙元鞑靼的人,想借用刘丰来“陷害”武安侯,是不是也太儿戏了点?

而且居然可以让他们利用信物和联系方式直接找到接头人,这也太信任刘丰了吧但刘丰明显只是个可以被舍弃的炮灰啊?

或者说那个鞑靼的接头人,同样是可以被舍弃的炮灰?

但若是如此,他们这番做为,是为了什么?

梁宝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越想,心里越有些不安。

他唤来手下,让其去武安侯府把沈青儿叫来,但那人刚领了命回头没走几步,却又被他叫住:“等等,先不用去了。”

随后,梁宝让人找来了府衙当日上门勘察的人,以及仵作对祁左良的验尸报告。

这年代,仵作的验尸报告自然不可能像后世那般连照片什么的都有,标注了尸体的各种详细数据和情况,也不可能剖腹验尸,做各种处理,但大概受了什么样的伤,外表看起来如何,是因什么致命,有无中毒,几时毙命这些,都还是写了的。

而且,梁宝也让人把当时验尸的仵作带来过来,细细地询问。

问完之后,将人遣走,梁宝对边上一直跟着听他询问的一名大内高手道:“你觉得如何,有没有什么疑点,或不合常理的地方?想到什么都可以说,不用在意,只是我们私下交谈,不会泄漏出去。”

那名高手皱眉细思,半晌之后摇头说道:“公公恕罪,属下才疏学浅,好像没看出什么疑点。”在他看来,这个案子其实清楚得很,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

梁宝倒也没有失望,因为他本身也没从衙门的人的叙述中,听出什么问题来,仵作的验尸报告亦是如此。虽然朱高煦的尸体不是这些仵作能接触的,另有其宫里的人来处理,但几人身身所受之伤,甚至包括活着的王戈身上受的伤,每一下是什么来历,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起来,确实就如沈青儿的推测一般,就是祁左良暴起发难,杀死了朱高煦,后被王戈所杀。

梁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复核这个案子,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查的是什么,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事件是一切的开始,或许可以找到些什么。

“属下没有看过那祁左良的尸体,不过就单从仵作的描述也可看出,武安侯的暴雨梨花针,着实是神器,几乎将那祁左良的身体全部打烂。早就听闻武安侯于机关暗器一道颇有造诣,看来是对唐门的神器暴雨梨花针又做了改进,其破护体罡气的能力,实在是可怕”

那大内高手看似随口所说的话,却让梁宝眉头微跳:“依你之见,正常来说,暴雨梨花针不应该造成如此严重的创伤?”

“倒不是,属下曾经见识过唐门的暴雨梨花针,知道其大概的威力。正常来说,若是一般的武者,就算是属下,在近距离被暴雨梨花针攒射的话,估计也是那般模样。只是这祁左良既然是超一流高手,那护体罡气应当是比属下要强上一个层次的,若是普通的暴雨梨花针,当没法把他伤得那么惨”

“若是,他还没有使出护体罡气呢?”梁宝下意识说道。

那大内高手愣了一下,旋即摇头道:“不可能,他若不是对王爷和武安侯出手,武安侯又怎会对他用出暴雨梨花针,既然出手,他就不可能没有护体罡气。”

“若是他并没出手,而是武安侯先对他用了暴雨梨花针呢?”这句话,梁宝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脑子里冒了出来,但却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

如果是王戈先对祁左良出手,用“暴雨梨花针”和其他方法,一通操作杀了他的话,那又是谁杀了朱高煦,又是谁重伤了王戈?

当然,也有可能是王戈先识破了祁左良的身份,于是先行出手,只是没想到祁左良如此凶悍,即便在没有护体罡气的情况下被“暴雨梨花针”重创,依然能够出手将朱高煦毙杀,将王戈重伤。

又或者,是如那大内高手所言,王戈的“暴雨梨花针”与普通唐门的“暴雨梨花针”不同,经过加强,可以破得超一流高手的护体罡气。

这一切,或者只有等武安侯王戈苏醒过来,才能知道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梁宝就算心下有疑虑,也不可能将这点疑虑报给皇帝,甚至不说说予第二人知晓。因为他知道,提出这个疑虑后,就必然有好几个问题需要他去解答和追寻。

武安侯府,王戈所在的房间。

白珑、凤凰和沈青儿守在王戈的床榻边上。

王戈紧闭双眼,两颊凹陷,黑框淤黑,瘦得皮包骨头,看起来就是个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伤患,似乎随时都可以咽气。

但实际上,这屋里的人都知道,王戈其实很好,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醒”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重伤的王戈

第四百五十六章重伤的王戈

其实王戈现在的意识也是清醒的,只不过当梁宝带着御医和大内高手来的时候,他可以自己封闭自己的部分感官,让他们以为他还没有恢复意识。

至于身体上所受的伤,也是王戈刻意造成的情况,在凤凰涅槃真气的加持下,想要恢复,很快就能办到。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重伤”,他甚至还能将内力再提升一个层级。

只不过王戈现在已经发现了凤凰涅槃的特性,哪怕他自己身上一点内力不剩,只要凤凰、白珑、沈青儿,或其他修炼了他所改良过的凤凰涅槃的人在边上,就能让他抽取内力,立刻达到一流高手的实力。

“刘丰已经招了?”

王戈并没有选择“苏醒”过来,看起来他依然躺在床上,处于昏迷之中,这句话是通过凤凰涅槃真气,同时在屋子里的三人皮肤上通过真气震荡,“写”出这几个字来。

白珑、凤凰、沈青儿三人,同样可以通过这个方式进行交流,而且有一人要“说话”,就会同时将“震荡”的文字传到其他三人身上,他们可以通过真气的来源,来判断是谁在“说话”。

“东厂那边的消息,鞑靼探子已经被找到了。”这是沈青儿传递的文字。

“楚萧安已经出关,回草原了。”这是白珑传递的问字。

她所说的“楚萧安”,是蒙元的密探,和那位在京城被王戈逮到了“宁先生”宁仲桓一样,出身魔教左使一系。不过王戈在通过“吐真剂”拷问宁仲桓后,知道这楚萧安其实与其关系极差,而且也一直想着回归中原。

所以到北平后,王戈在肃清蒙元密探的同时,也派人与这楚萧安接上了头,达成了初步的共识。楚萧安不仅希望能回归中原,更希望王戈能帮他找到当年在离开中原时,失散的妻儿。

王戈本来是准备利用楚萧安,在蒙元内部钉下一颗钉子,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在明军再次北征之时,助明军彻底干掉鞑靼的新汗王鬼力赤。

不过在朱高煦的事情发生后,王戈还是提前动用了楚萧安。

是的,这楚萧安就是刘丰口中的“神秘人”,他确实是实打实的蒙元密探。

其实在出手秒杀祁左良,决定让凤凰杀死朱高煦复仇的时候,王戈就已经大概决定好了要如何掩盖此事了。

白珑和凤凰肯定要“不在场”,否则的话朱高煦死了而她们活着,不仅要成为调查和怀疑的目标,也会成为迁怒的对象。甚至就连王戈,都必须要“重伤昏迷”。

至于刺杀之人,要么引入个“第四者”,说是那名高手袭杀了朱高煦、祁左良,要么就将罪名都推到祁左良头上。

后来考虑到引入那不存在的“第四名高手”,现场出纰漏的可能性比较大,比较容易被看出端倪,所以还是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在沈青儿的人发现了刘丰接到祁左良的信抵达了北平后,王戈才有了附加的计划,让楚萧安出动,来这一出“嫁祸”自己的操作。

仅仅是一个祁左良,肯定没有办法的说服得了朱棣,幕后的“黑手”,至少得达到蒙元鞑靼这个级别,才有足够的说服力,也足够能够吸引朱棣的怒火。

至于算计刘丰和祁左良,对王戈而言,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就不说自保和各自立场的问题,单就这俩人过往的作为,真要让官府来判,也够死几十次了。祁左良会被多个武林世家追杀可不是没有原因的,若不是当时武盟盟主蒋麟刚死,武盟还一片混乱,他估计早就上正道诛杀单了。

“楚萧安会不会是个隐患?”凤凰也有些忧虑地道。

这次的事情,在凤凰看来,自然觉得都是因她而起,她是很感激王戈的。特别是当时王戈骤然发现朱高煦就是将她伤成那般模样的罪魁祸首后,立刻便做出决定要帮她报仇。而那时候,王戈甚至都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知道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这点更是让她感动。这说明了,王戈早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不仅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

王戈对此并不太在意:“只要做事,就无法保证完全没有隐患,只要可以控制就行了。”

如果此时有其他人在旁边,看到屋里的情况。会发现白珑、凤凰、沈青儿三女站在王戈床边,看着床上昏迷的王戈,不时互相对视几眼,进行眼神交流,但整个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一人说话,气氛十分地诡异和奇怪。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担心,几人在交流的时候,被高手刻意窥视,或偶然撞见,发现王戈装伤的事情了。

“刚刚梁宝让人把衙门负责那次刺杀事件的吏员,甚至仵作都叫了过去,案子的卷宗也都调去。”沈青儿又“说”道。

这个消息,却是让王戈有些注意了:“之前不是说梁宝给朝廷的密奏已经发出了?”

“是的,在他把衙门的吏员叫去前,就已经发出了。”沈青儿确定道。

既然已经把给朝廷的密奏发出,又要重新去看那起刺杀案件,难道是这太监发现了什么?

对于朱棣身边的太监,王戈其实都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包括最有名的郑和,以及这位梁宝。如今的太监还没有像明朝后期那些大太监那么有权势,行事都比较小心谨慎,但是能被派出外差的太监,基本上个人能力和素质,也都是比较强的。

这位梁公公,在燕王府的时候,就是以能断案著称的,眼力肯定是有一些,加上又对北平比较熟悉,也有一些熟人可以用,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王戈也并没有太在意,那个案子他已经推敲过很多遍,疑点或许有,但想用那些疑点把他钉到嫌疑人的位置上,基本不可能。在整个大明看来,他都是最没有可能对朱高煦下手的人,毕竟在其他人眼中,他武安侯可是对朱高煦有救命之恩,是最有可能的“二皇子派”。

就算不支持二皇子夺嫡,也不可能杀了他,那对王戈而言,没有一点好处哪怕有人说出真相,“王戈是为他身边那个戴着银面具的女子报仇而杀朱高煦”,怕是都没有人会相信。11

第四百五十七章 西十厂

第四百五十七章西厂

王戈异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梁宝的话,会怎么样看待那起刺杀案,会察觉到哪些疑点。

王戈想到了几个点,其中也包括祁左良身上那未使用护体罡气便承受“暴雨梨花针”所造成的创伤,但这些疑点,都不足以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也都有应对的方法。

也正是因此,他会让沈青儿来做这第一个“发现现场”之人。

当时其实沈青儿并不在院子里,守在院子外的有个王戈从青州带来的、新收的部下,这个部下也可以说是他比较信任的人了,都修炼了他修改后的凤凰涅槃,都有二流高手的身手。不过他们的应变能力,还不足以应付这样的事情,王戈也没有让他们知道书房里发生事情的真相。

而相比起白珑和凤凰,沈青儿的身份要更方便许多她算是东缉事厂的人。

如果要查这个案子,那肯定绕不开沈青儿。

王戈知道以沈青儿的应变,加上他的交代,足以对付朝廷的盘问。

沈青儿最大的一个问题,在于她的身份,她当初是刺杀代王未果,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死了”的刺客。

真的有人要查的话,在王戈“昏迷”的情况下,通过东厂的情报体系,还是有办法找到沈青儿的真实身份的,因为王戈其实并没有对她的身份进行过度的隐藏。

如果在朱高煦被杀之前,沈青儿身份暴露,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是在这时候,代王反正也已经被朱棣赐死,代王的死有没有猫腻,对于此时的朝廷和朱棣而言,并不重要。

沈青儿的身份若是被发现,反而可以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身份上。

而因为她是王戈收留和安排进东厂的,除非朱棣已经决定要“舍弃”王戈,否则也没有人敢真的动她。

虽然对于那起案子的安排十分自信,认为梁宝就算看出了一些疑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但稳妥起见,王戈还是让沈青儿安排人手去盯着梁宝。

当然,不是在旁监视一举一动梁宝身边的大内高手太多了,很容易被发现。但王戈在北平布置了许久,眼线还是足够多的,至少梁宝在北平做什么,在查什么,大概还是可以知道的。

然而一直到永乐元年腊月,梁宝离开北平,都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动。

除了到北平的前两天,逮到了刘丰,追查到了他背后的蒙元密探,向京城发出了密奏,之后的日子,梁宝基本上每日都要往武安侯府走一遭,带着御医去看看王戈的病情。至于高阳郡王被刺案相关的事情,梁宝似乎并未再去探查,只是偶尔会把沈青儿叫去,询问几句当初王戈初至北平与朱高煦起冲突的事情。

在梁宝离开北平前,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兴国公张诀,以及任东厂掌刑官的云阳伯尹少亭,先后抵达北平。

张诀是因为知道王戈重伤昏迷后,出于关心,讨要到了皇帝的旨意,名义上带着御赐的各种补品、药品,携圣旨代表皇帝来北平探望。同时也奉命对北平的军务进行整肃,当然,这些事情就不用他亲力亲为,自有朝廷派出的武官负责,他只要负责坐镇便行。

尹少亭则是要来接替王戈本来在北平所做的事情,继续针对蒙元鞑靼密探进行肃清,以及派出自己的密探,渗透鞑靼王庭及各部落。

北平被升为顺天府,各种资源都开始向此集中。虽然出了朱高煦遇刺被杀、王戈重创昏迷之事,但迁都和北征之事,朱棣都已做了决定,势在必行。

两人到达北平后,自然是第一时间都去看望过王戈。

对于这两人,王戈也是信任的。但是这次的事情,牵涉实在太大,也不便透露给他们知道。

对于尹少亭,王戈只是让沈青儿协助其办事,其他的并未透露太多。

而对张诀,王戈则是在他来看自己的时候,稍微做出些表现,让他知道,自己并非是真的完全昏迷。至于那件案子的真相,杀死朱高煦的真凶,王戈如何受伤的,他并没有告诉张诀。

其实张诀在来到北平后,也很快就意识到了,王戈所受的伤,应该没有传闻中那么严重。

因为他发现,南香并不在北平。

如果王戈真的受伤严重,昏迷不醒,甚至危及性命,那就算南香没有得到消息,王戈身边的人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会去,让南香来北平救命他太清楚,南香的医术有多么神奇了,也太清楚,南香和王戈的关系有多好,只要知道王戈伤重不醒,是肯定会赶过来的。

而南香不在,那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

对张诀来说,他知道王戈没太大的事就已经足够,至于这背后有什么样的秘辛,他并不是很关注。

虽说他现在是靖难勋贵,是三位国公之一,是大明朝最有权势的宗师高手,但若是有朝一日,面临着朝廷和王戈需要二选一的时候,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站到王戈一边。

他从来没有跟王戈说过类似的话,但他知道,王戈也明白他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一直到永乐二年的十月,历史一年多的时间,王戈才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恢复了意识。

在这期间,朱棣又派了几波使臣来北平,每次来都有不同御医,带着大量的极品药材和丹药,也向其他人展现了王戈的荣宠依然未减。

但事实上,在永乐二年初的时候,朱棣又在东厂之外增设西厂,其职能与东厂大致相似,在名义上与东厂互不统属,但因为受命提督西厂的,乃是宫中大太监阮贤,能够直接出入宫禁,日日与皇帝直接沟通交流,而与此同时,提督东厂的武安侯王戈又陷入昏迷之中,东厂之事都是由远在北平的云阳伯尹少亭暂代,相比起来,东厂的权势自然而然地减弱了许多。

很多人都认为,朱棣弄出西厂,就是要替代掉东厂的。11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