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明国公 - xp1024.com
《重生之大明国公》


拜年帖

快过年了,给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兵俑在这里先向大家拜个早年,祝各位在虎年里,虎头虎脑(貌似不太合适)、虎背熊腰(这个不像是祝词)、虎步龙行(这个不错)、龙精虎猛(这个仅仅某些人适用)、乳犊不怕虎(长江后浪推前浪)……

总之,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虎虎生风、升官发财涨薪水、事业爱情双丰收、有房有车有存款,嗯,就是这样了,兵俑也会在新的一年里多多努力,将最好的作品奉献给大家。也期望大家能多多指正、监督兵俑,谢谢各位。



第一章 撞回历史

月满星稀,今夜是个晴天。十月的天气已经脱去了炎热,正是个凉爽而又美好的季节。

而张凡现在却一点也不觉得美好,即使他正开着一辆价值百万的跑车。不过别误会,这辆车并不是他的,他最多也就能开个五分钟左右。

四个月前,大学毕业的张凡在那时有着美好的愿望和充足的活力。他毕业于S市的一所重点大学,经贸专业的高才生,导师们都十分看好他,他自己也十分自豪。本以为可以在S市这所座国际大都市有所作为,闯出自己的一片天空。然而在全球性经济危机的影响下,各个公司都在裁员,像张凡这样一穷二白,又没有关系的毕业生想找到一份好工作,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本来继续留在学校,考研继续自己的学业是个不错的选择。张凡的学习成熟不错,甚至他的导师都劝他继续留在学校,但是情况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家里的经济情况很差,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做些小生意,没有什么固定收入,全靠父亲在外面的运输公司开车来支撑,还不是正式工,而张凡上大学也开销了家中大部分的开支。家中要不是很早就开始为张凡上学存下钱来,他连能否上得了大学都成问题。现在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供张凡读书,而他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增加家里的负担。本来回家去也不错,但是张凡却不想回到那个环境又差,人民素质低下的城市去。他想要在大城市闯出一片天。

张凡实在没有办法,他应聘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酒店面视人员看他长相、气质都不错,学历也高,而且英语十分流利,当场就录用了他。这份工作的收入也并不高,但是接触社会的层次却比张凡上学那会打工的时候要高的多了!张凡也没有什么异议,就当成另一种方式的社会实践了。也许哪一天哪位私企的老板慧眼相中了自己,那自己不就是一步蹬天了吗!

于是张凡就干起了服务员,虽然酒店明文规定不许收受、索要小费,但是在一些没有检查的地方,比如说客房里,客人给的小费还是会装进自己的口袋,特别是碰到那些比较慷慨的客人时,那就更没有可以拒绝的道理了。不管怎么说,张凡对这份工作很有好感,虽然无法展示自己的才华,还要对别人卑躬屈膝的,但至少养活自己没有问题。等到世态好转,凭自己的文凭和真才实料的才能,找到一份让自己满意的工作并不会十分困难。

今晚,张凡所在的酒店承办了一场大型聚会活动的工作,S市的市政要员,各个国企私企跨国企业的高层都有出席。本来这正是张凡结交大人物的好机会,但是他今天的轮班却是在门口迎宾,代客泊车。虽然有机会驾驶那些几十上百万的名车,但是张凡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看着那些人要么事业有成、衣着光鲜,要么沐浴在父母的成功中,美人在怀,跑车代步。张凡很羡慕,但也仅仅是羡慕而已,他一点都不嫉妒他们。他知道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平等的,但是他也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他可以拥有他想要拥有的一切。

今天的工作非常累人,张凡不仅要把客人的车小心翼翼地开进停车厂停好。当客人们离去的时候还要再把车小心翼翼地开回来,而且速度还要快,有些客人可不会那么好心情的干等着。这里的客人可都是社会名流,他们要是有人一生气,那酒店的经理就会生气,酒店经理一生气,那自己的领班肯定会生气,自己的领班一生气,那自己十有八九就要倒大霉了!

等客人们都走了,张凡以为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窝好好休息的时候,领班又叫住了他,说人手不够,要他去里面帮忙收拾。张凡很想提醒他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而这种“帮忙”也不会有加班费。但是自己又不能不去,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要是惹的他不高兴,到经理那去说说自己的坏话,那自己可就遭殃了!

好不容易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张凡拖着疲倦的身体离开。他现在十分想念自己租的那个小窝。虽然只有十几平方,条件又差,还和楼道里的其他住户共用一间公共厕所,而且离自己工作的酒店非常远,但是胜在租金十分便宜。张凡没有选择夜间的工作,白天的三餐由酒店提供,虽然不会太好,但是却省了张凡一大笔开销。张凡把所有这一切都当成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

赶上了最后一班回自己住处的公交车,巴士里除了司机就他一个人。张凡坐在最后面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不怨家中的困难带给自己的不便,他感谢自己的父母,他想要报答他们。但是自己这么地努力,社会却不给自己机会,非要自己来做这跟自己所学毫无关系的工作。张凡还是一个很乐观的人,他虽然会抱怨种种不公,但是他也相信上天的安排,他相信自己总有出头的一天。由于巴士要开始一个小时才会到,而且张凡要到终点才会下车,放松下心情的他在车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巴士在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一旁横冲过来一辆车,可能是那车的司机喝多了,看都没看红灯就开了过来,直直的撞向巴士后半部,正好是张凡所做的那个位置。只听到一声撞裂的巨响,张凡就在睡梦中魂飞天国,还好,起码一点痛苦都没有感觉到!

第二天S市的早间新闻播报:“经过了一系列的醉酒驾车事件,全国都在执行严打,而昨天晚上又有人顶风作案。一本市拍照的宝马车闯红灯,与一辆正在行驶的巴士相撞,造成车上唯一的一名乘客身亡。公安方面正在抓紧调查。这为我市的交通安全再次敲响警钟,提醒各位司机朋友千万不要酒后驾车,这不仅是对他人人身安全的责任,也是对自己安全的负责。”

张凡没有听到这一切,他还在一直沉睡,直到他醒来,感觉无比的精神,只不过天色已经大亮。张凡吓了一跳,自己只不过想在巴士上休息一下,怎么天就亮了!看时间自己铁定要迟到了,又要看领班那张臭到极点的脸,张凡一阵头痛。

突然张凡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荒凉的开阔地中,他心中十分纳闷,难道自己被人劫持了?还被抛到这么荒凉的地方,幸好对方可能看自己没什么油水可捞,要不然自己小命不保就麻烦了!不过张凡随即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S市作为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开发了这么多年,用地紧张一直是它的一大困难,怎么会有这么荒凉开阔的地方!张凡在这里一眼望去,微微有些枯黄的草原直到天际,丝毫不见任何现代化的迹象!

“这是哪里?”张凡心中一阵纳闷,“难道抢劫我的人用飞机把我带来了大草原?”张凡心中一阵好笑。

他看了看略微有些接近中央的太阳,找准了东方,正准备徒步走去,突然一阵头痛向他袭来,张凡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一股记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正潮水一般的向自己袭来。半晌,头痛消了下去,张凡也惊奇地睁开双眼,回忆着脑海中的一股陌生的记忆,心中却是惊异万分。

自己的脑海中显示,自己叫张凡,字远德,庆阳府安化县人氏,祖籍扬州府。自己前年以十六岁的年龄第一次参加院试就中了秀才,而且是第一名的成绩。现在正在赶往庆阳县城,赶考三年一次的乡试。而最让张凡吃惊的是,自己的生日,他的记忆中明确的告诉自己:“明嘉靖三十年,六月十七生人”!自己在去考试的途中遇到了抢匪,大概自己这个身体的前主人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竟然活活吓死了。身上的盘缠都被劫走了,幸好自己现在的母亲为了儿子的安全,在他的贴身衣物上缝了个暗袋,藏了些银两,要不然张凡只能沿街乞讨了!

天啊!自己竟然很狗血的穿越了!对于穿越本身,张凡并没有什么排斥,闲暇之余看过几本穿越类的网络小说,自己并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不之怎么的,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张凡就是觉得很狗血!

张凡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穿越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那边的自己应该已经被物理毁灭了。想到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父母,自己也无法再报答父母的恩情,张凡心中十分难过。但是就像前面提到过的,张凡是个很乐观的人,既然老天让自己来到这里,那自己无论怎么说也不能Lang费了这次机会,他一定要在这大明的江山闯出一片自己的天空。

张凡随即又有些后悔起来,要知道自己会来这里,打死张凡也不会去学什么经济专业,学学历史什么的多好!闲暇之余也不会去那么拼命地学什么英语,在这个大明为第一强国的世界上,八级英语有个屁用!还不如学们手艺来的实在。张凡一边行路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张凡不仅继承了这个身体,连这个身体的记忆都悉数接受,这个家伙也是个用功的人,家中不算富裕,但是父亲去世后,母亲把全部的希望都倾注在他身上,变卖了家中许多事物,就为了供张凡读书,自己却帮着人家缝缝补补,过着勤俭的生活。前年张凡得中秀才,还是第一名,家中母亲是可是高兴坏了,这次张凡参加乡试,母亲想尽办法凑够了盘缠,还给张凡做了件新衣裳。

张凡想到这不禁有些感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自己可不能让这位老人失望。幸好这个身体以前读过的书张凡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张凡顿时信心十足,朝着庆阳府的方向大步走去。

第二章 明朝乡试

步行不到两个时辰,庆阳府的城墙已经在望。张凡看着这将近五个世纪前的建筑,不禁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他正了正衣服,背起行囊走入城门。守城军士看他的打扮就知道是来赶考的书生,最近很多秀才都来县城参加乡试,所以并没有阻拦他。张凡在守城军士那种尊敬和羡慕的目光中走进城门。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明朝的街市。虽然北方的天气比较凉爽,但八月的天气还十分炎热。街市上却挤满了人,小贩们在高声叫卖,贩夫走卒匆忙行路,各式各样的人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忙碌。张凡看着这些人,虽然生活的有些辛苦,但都是干劲十足,心中也有许多感悟。也许现代人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生活的本质并没有改变。一旁酒楼之上的有钱人依旧在谈笑风生,下层的人民依旧在忙碌,也许这就叫人生。无论何时,张凡都羡慕那些成功人士,不管他们的成功是靠自己还是靠长辈。张凡也始终相信自己能成功。

街上可以看到很多来赶考的人,有像张凡这样年纪轻轻的,也有中年不得志的,也有七老八十、满脸沧桑还坚持不懈的!看得张凡是在心中不停地感叹,中国人实在是太想出人头地,太想做官了!

由于第二天就是乡试的时间,庆阳府里的各个客栈都住满了!张凡找了好久才在一间条件不怎么好的客栈中找到了一个愿意和自己合住的赶考秀才。那人是合水县的,姓王,已经四十多岁了,考了十多年都没有中举。张凡看他有些沉默寡言,也就自顾自地休息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张凡和王秀才就起床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们要赶往庆阳府衙,听取布告,然后才能进场考试。王秀才似乎有些心急,先一步走了。张凡随意地吃了些早点也起程了。到得衙门口,只看到是人头攒动,起码不下五百多人!张凡确实被吓了一跳,想不到小小的一个庆阳府竟有如此多的秀才!可见大明知识分子有多少!他们中大部分都是三十岁开外,像张凡这样只有十几岁的秀才却不到十人,可见大明科举的艰难之处。

府衙宣读了皇上开考科举,发往各地的榜文,今年是隆庆元年,皇上大赦天下,广开科举,听说进士会多增一百人,相应的,举人也会增多。这对于来赶考的秀才,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着实是一件喜事,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张凡却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虽然录取的人是多了,但是自己可不是只要能录取就行!张凡一定要考到前几名才会达到自己的目标,最好能中得解元,这样才不辜负自己来这大明朝走一遭!张凡也是信心十足,他的记忆里知道这次考试会考些什么,同样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张凡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取得桂冠!

府衙的长篇累牍只听得张凡昏昏欲睡,而一旁的许多秀才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不已,张凡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激动的,他还没有那种对皇权的无限崇拜!

花了一个时辰,府衙好不容易读完了榜文上的不知道是谁为皇上代笔,反正不会是皇上自己写的文章,在场的秀才们都跪倒在地上山呼万岁。张凡没有办法,只得学着旁边的人一起跪下。他可不想让自己太显眼,万一再落得个渺视圣上的罪名被杀就太不值得了!

这些过场全部完毕,已经接近中午了,有些生员急着来考试,没有吃过早饭,张凡看到有的人已经略显疲态,这些**都是一些年纪不大的考生,可能是第一次参加乡试,不知道府衙会这么罗嗦。那些年纪大的考生就没有这些问题,显然是有经验的。生员们开始进去考场。由于这一次考试的人比以前多了很多,室内的考场无法容纳,所以改在了府卫的校场上进行。虽然有些秀才认为做为一个知识分子,在那些五大三粗的军汉校场上考试显得有辱斯文,但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自己的当官梦想,他们还是欣然接受。

毒辣的太阳挡不住这些秀才的热情,有的人热的汗流浃背,但是还在坚持。张凡在试卷刚发下来的时候,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发现没有自己不懂得地方,他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凭着这个身体记忆中的书法不紧不慢地答题。考场上像张凡这种神情的人不少,但真正有自信的人却不多,大多数人只是在故作姿态而已。

张凡看着试题,有些纳闷。不是都说明朝的科举题目都很脑残的吗?怎么这些题目虽然摆脱不了封建礼教、儒家思想的桎梏,但是看起来都很靠谱,看来不熟悉历史真的不能乱说,会害死人的。

考试的时间很充裕,大多数人都在奋笔疾书,生怕时间不够用一般,有的人则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张凡还是在悠然书写自己的答案,时不时还会考虑考虑题目的深层含义。试题数目不少,张凡不紧不慢地答题,用这个身体最熟练的行书字体,尽量把每一个字都写的得体。有时不禁想到自己穿越回到明朝却还要向高考一般的坐在考场考试,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久张凡就完成了自己的试卷,他习惯性地检查了一番,修改了一些不够火候的地方,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了,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考生们还在时而奋笔疾书,时而眉头紧锁。张凡已经感觉腹中有些饥饿了,显然早上吃的那一点早点早就已经消化干净了,他看到有的人已经饿的头昏眼花了还坚持在考场“第一线”,心中也确实有些佩服古人的精神。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也要和他们受同一番罪。张凡看了看监考的府衙坐在正前方,看着下面的几百个考生在答卷,时而品品茶,觉得差不多了就举起了手,示意自己已经答完。府衙早就注意到张凡,发现这个考生年纪不大,却略显老成,答题之时很有风度。他翻看了张凡的记录,十六岁第一次参加院试就考中了秀才,还是第一名,真是后生可畏啊!现在张凡又提早交卷,可见是信心十足!那时候的人可没有现代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府衙示意一旁的衙役,衙役来到张凡的桌子边,示意张凡离开,然后当场用纸封住了写着张凡名字的那一边,为了防止舞弊,这些衙役都是不识字的。

张凡离开了考场中央,有的考生看到张凡提前交卷,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只是匆匆一敝就不再过问,专心答卷去了;有的人根本看都不看张凡,只知道低头做答。

张凡没有发出声音地来到府衙面前,向府衙打躬作揖,府衙也还他一礼,示意张凡可以离开。张凡转身离开了校场,向客栈走去,他没有看到府衙再看过张凡的试卷后,十分欣慰地笑了起来。

张凡回到客栈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就出门去吃饭,客栈里的东西比外面街边小吃要精致不少,但是也要贵上很多,张凡不想在吃东西上面花去太多开销。叫了碗面条,叫了碟牛肉,这就是张凡的晚饭,饿了一天的张凡只觉得这是难得的美味,囫囵着就吃了起来。旁边的人都惊奇地看着他,倒不是因为一个秀才在街边吃东西,毕竟穷秀才他们见得多了,只是他们还没有见过一个秀才模样的人会这么吃东西,想饿死鬼投胎一般。

张凡一点都不在意路人的眼光,还是我行我素地享受着自己的大餐。直到吃完,张凡惬意地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有些饱胀的肚子,在路人惊讶的注视下,付账,离开。

他逛着黄昏的集市,发现一些几百年后还在贩卖的东西,也看到一些连自己爷爷也只是提过的事物,大感新鲜。一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由于庆阳府隶属边关,夜晚要实行宵禁,这才回到客栈。

客房里,王秀才已经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凡打了个招呼:“王兄。”

“张兄。”王秀才还了一礼,又沉默起来。

张凡看他兴致不高,可能是考试有什么问题,也不想打扰,躺在自己的铺上休息去了。明早他还要回家去,出门两天了,免得家中母亲担心。

第三章 家中往事

一大早,张凡就收拾好行囊,告别了同住的王秀才,往回家的路走去。路上,张凡又一次领略了明朝的西北风光。天然的草原,在这华夏民族的发祥地显得格外清新,让人流连忘返。自小就生活在现代化城市的张凡因为家中的原因从来没有去旅游过,他只是通过电视和图片了解过自己居住的国家有多么辽阔,但是却从来没有亲身体会过。前天来的时候,张凡急着赶路,还是被强盗洗劫过的状态,所以没有心情关心风景的好坏。不过现在张凡有的是机会来领略这大好风光,而且要比现代的那种经过污染然后人工治理的自然风光要好上千百倍!

这里属于大明江山的边疆,靠近元蒙余孽的地方,这里也是畜牧业高度发达的地方。一路上,张凡只能看到不多的农田,而一些野生动物却时不时的能够看见。张凡觉得很新奇,从五百年后来的他只能在动物园看到这么多野生动物,还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张凡沐浴在一片生机盎然的自然风光之中,丝毫不关心不远的蒙古人在虎视眈眈,毕竟大明西北的边防可不是说笑的!

安化县距离庆阳府并没有多远,张凡的家就住在安化县城里。还不到中午,张凡就看到了坐落在黄土高原上的一座县城。县城的城墙有些破旧,但是让人感觉一片生机。城门口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张凡来到县城门口,由于现在是八月的天气,十分炎热,而且也不是蒙古人来劫掠的季节,这里也只是靠近边关,而不是边关要地,城门口的军士都是无精打采的站岗,在太阳的暴晒下很难看出平时的有素训练。

张凡对这些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他走进城门,向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显然张凡在这小小的安化县还算比较有名气,他看到不少人都冲自己打招呼,可能是他秀才的身份,而且现在又参加了乡试,那些人的眼中还带有一丝尊敬!张凡并没有露出趾高气昂的神色,他还是亲切地向这些人回礼,凡是记忆中认识的人,张凡都会礼貌地打招呼。

“王大娘,在买菜呢?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吧!”

“李大爷,听说您家儿子大牛的媳妇生了个男孩,恭喜你啊!”

“陈大婶,今天早点的生意怎么样?不了……不用,我早上吃过了,家母还在等着我,我先走了!”

……

街坊邻居都很亲切地和张凡说话,他们都觉得张凡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一点也没有像学堂里的那些老秀才那么迂腐,张凡很喜欢和他们打交道,一点也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曾经有一位老秀才看到张凡在和那位做买卖的陈大婶攀谈,当场就过来质问张凡:“身为读书人为何与市井下人平起平坐?你这样不分尊卑简直是蔑视孔圣,有辱斯文。”

张凡却不以为然,待那人走后,陈大婶和一旁的人都劝张凡不要在如此,张凡却说道:“你们有何低贱,读书人又有何高贵!上至内阁大臣,下至黎民百姓,吃穿用度不都要靠你们!读书人,将来就是有可能入朝为官,却看不起天下百姓,如何能够帮助圣上治理天下!”

张凡的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虽然这只是他一贯的思想,但是这却赢得了街坊邻居的高度赞扬。他们不是没有受到过读书人的冷遇,但是他们觉得,有张凡这样的读书人实在是太好了!当然,如果张凡成为自己的父母官那就更好了!

张凡回到了自己家中,自己现在的家只有两间土房,一间是一个厨房和吃饭的地方,还隔着母亲的卧室,一间是自己的卧室兼读书的地方。还没进家门,张凡就看到自己的母亲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自己归来。记忆中这一世的母亲赵氏是这安化县中一小贩的女儿,十六岁就嫁给了父亲,娘家唯一的父亲,也就是张凡的外公就去世了。第二年赵氏就生下了张凡,今年才三十四岁的母亲本来正是一个女人的大好年华,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家里的重担就落在母亲一人身上。为了供张凡读书,母亲卖掉了自己的嫁妆,卖掉了家中原有的三件大瓦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母亲就靠着帮县里大户缝缝补补,洗洗衣服来赚钱补贴家用。

“凡儿,回来了!”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回到家中,心中十分高兴,拉住张凡的手嘘寒问暖。

“嗯,娘,我回来了。”张凡不敢把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张凡的消息告诉母亲,也不敢把遇到强盗的消息告诉她。张凡看着母亲的脸,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有了皱纹,背也有些弯了,头发隐约都有些白了!张凡心中真可谓思绪万千,他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家中的母亲,也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昨儿个乡试如何?”母亲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母亲,孩儿准备许久,定再给母亲拿回个‘解元’来!”

“吹牛!”母亲有些不相信,但是内心还是十分欢喜,“整个庆阳府那么多人,光着小小的安化县就有几十个秀才去赶考,哪能轮到你!”

“娘,您还别不信。”张凡信心十足地说道,“想那解元还不是跟我一样有鼻子有眼,凭啥他能得我就不能!不光是解元,明年我还要给您把会元、状元都给摘回来。”

“瞧你说的那么容易,赶明儿我家凡儿可就能做官了!”母亲半真半假地调侃道。

“娘,您就瞧好了!您为孩儿操劳了十几年,孩儿一定会好好读书,报答您的恩情。”张凡郑重地说道。

“我家凡儿长大了!”母亲欣慰地抚着张凡的头发,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想你爷爷当年听说也是扬州一户大家的子孙,也是个读书人,不知为了什么却来到这安化县过活。他一直想着你父亲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哪知你爹根本不是块读书的料。你爷爷过世后,你爹也想完成你爷爷的心愿,他就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你不知道,前年你考中秀才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娘是个蠢人,一辈子没有读过书,也不认识字,无法教导你。现在你有出息了,你爹和你爷爷泉下有知,不知道会多高兴!”

“娘,您不是个蠢人,你为了孩儿付出了那么多,您是天下最好的母亲!”张凡听到母亲的话语,心中十分感动,以前的那个张凡都不知道自己家的故事,只知道家人想让自己读书,但是从不知道自己家还有这样的往事!

赵氏听到张凡的话,忍不住掉下泪来,她含辛茹苦那么多年,不求回报地付出,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吗!现在孩子学业有成,对母亲孝顺,他爹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自己也有脸面去见张家的列祖列宗了!

“凡儿,赶了那么长的路,一定饿坏了,快来吃饭吧。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赵氏将眼泪抹去,招呼张凡回屋吃饭。

“只要是娘做的,孩儿都喜欢。”张凡说道,陪着母亲回屋。

张家的条件可以说是非常的差。张凡的记忆中,小时候家里还有几间大屋子,母亲为了自己读书而卖了房契,搬到这里居住。屋子里的采光十分不好,即使大白天的也让人感觉有些昏暗。母亲的卧室里摆满了针线等物件。而张凡的屋子里显得明亮了许多,一个简易的书桌上摆满了书,一旁还有一个让住在不远出的孙木匠打的一个简易书架,上面也同样是摆满了书。在屋子的北边是一张结实简单的木板床,床单的花色很简单,可能因为长年的使用,已是光鲜不在,但是非常的干净。

张凡吃着母亲亲手烧的饭菜,他已经很就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一顿饭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掏出身上还剩下的一钱多银子,交给母亲,说道:“娘,这是剩余的盘缠,交给您。府城的东西有些贵,所以……”张凡可不敢说自己被抢劫了,只好撒了个谎。

“没事,我家凡儿长大了,也懂事了,娘不会责怪你的。”赵氏收起钱,慈爱地看着张凡。

吃完饭,张凡还要去先生那里,跟自己的同学交流一番。而母亲还有活要做。张凡直的天快黑了才回到家,吃完饭,劳累了一天的母子俩就各自休息去了。

第四章 古代生活

白日地中出,黄河天上来。

住在河套地区的人们又迎来了这样的一个清晨!但人们并非此时才起床,古代的劳动人民为了生存,不得不早起于太阳,归家月中央。

张母也是如此,天不亮的时候就起了床,为张凡做好早饭,还要早早地去市场才能买到既便宜又新鲜的蔬菜。然后还有许多的活等着她做。到张凡起来的时候,看到摆放在桌上的早餐,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感慨!

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张凡吃完早饭,顺着原本的记忆和身体的习惯,不知不觉的就钻进了书房,拿起书本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并非是张凡故作姿态,而是这身体多年下来养成的习惯,一读书就晃起脑袋,不晃就满身的不舒服。

快到中午的时候,母亲回来,开始烧火做饭。午饭并不算丰盛,但是张凡却是胃口大开,吃的不亦乐乎。母亲赵氏看到张凡吃的那么开心,看到儿子那么喜欢自己做的饭菜,满心欢喜,但是嘴上还是不住地说:“慢点,慢点,别噎着。”

张凡刚想说话,就被一片菜叶黏在了嗓子眼,咳嗽起来。赵氏赶紧端了碗水来,张凡喝下去才好。

“看这孩子,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万一噎出个好坏可怎好!”母亲责怪道。

张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你这孩子哪都好,如今读书也有些成绩了,就是这吃饭跟饿鬼投胎似的。”赵氏嘴上这么说,却依旧带着微笑。

“吃饭吗,吃块吃慢还不是图个饱。快吃完了才有更多时间做事。”张凡狡辩道,“何况娘做的饭那么好吃,想慢点都停不下来。”

“油嘴滑舌,将来可要靠你这张嘴给我娶回家个能干的媳妇,为张家传宗接代,要不然我可不饶你。”张母半带憧憬地嗔骂道。

“娘,您看您都说到哪去了!”张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反驳说,“我今年才二十……十八岁,这事还早呢!”

“不早了,你看隔壁李大爷的小儿子比你还小,这不,连孩子都有了!”母亲说道。

“那怎么能比!”张凡说道,“母亲放心,待我有所成就之时,定不会辜负娘的寄托。眼下孩儿还是以学业为重的好。”张凡第一次没有听从母亲的话。

赵氏虽然也知道张凡的想法,她很支持儿子的决定,但是心中总是会时常想到这件事。

用完午饭,母亲收拾完毕,又回屋去做针线活去了。张凡历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他来到城外随意走动,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张凡家住在安华县城里,县城周围并没有什么农田,倒是远处的村外有着大块的田地。虽然现在正是中午,但是县城门口来赶集的人群还是络绎不绝。一个西北边疆的县城都是如此,可见大明人口之众!

“远德!”张凡正看着进出城门的人群,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他转身望去,正是城中的王老先生,张凡以前也经常去请教一些问题。

“原来是先生,为何在此处走动?”

“人老了,去年得了场大病,郎中说老夫久坐书台边,疏于走动。这不,就来此处走走。”王老先生说道,“昨日乡试如何?”

“谢先生关心,昨日乡试并无大碍。只是今年是新皇初年,去考试的人多了许多。”张凡答道。

“哦,那是自然,毕竟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还不就是为了这个。”

“老先生怎么不去?”张凡问道。

“唉,人老了,别说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就是去得了,心中也没那番心思了。”王老先生叹道。

“先生老当益壮,怎么如此菲薄。”张凡说道,“且先生体恤百姓,时常接济饥民,将来为官不失为我大明之福啊!”

“远德言重了。”王老先生谦虚了一下,“当年严嵩专权,世宗先皇也是不闻不问,朝廷上下一片乌烟瘴气。虽其终是不得好报,但是老夫已淡去做官的念头。大明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才行啊!”

在城外和王老先生谈了许久,已是快到申时,张凡辞别了王老先生。回到家中,母亲还在做针线活,张凡看着母亲辛劳,劝她去休息会,但被赵氏拒绝,张凡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张凡回到自己的屋里,开始练起书法。他临的是米芾书的离骚经。行书大家之中,张凡酷爱米芾的字,虽然不太赞赏他做人做官的所作所为,但是米芾的书法确是一绝。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以字传人吧!书法一道毫无捷径,想要有所成就,必然要花上大量的时间来练习。原来那个张凡从会写字起就开始,直到现在十余年是从不间断,而现在的张凡更是有理由继续下去。在中国古代,字写得好的人往往会有很大的便宜。

张凡发现也许自己还真是一块读书的料,无论是现代的科学经济还是古代的经史子集,水墨书法,张凡都有兴趣学习,丝毫没有一丝烦躁。而现在的这个身体不知道是怎么了,看什么东西都能记住,真可谓是过目不忘。就连练习书法,看过一遍原帖之后,每一个笔锋的走向张凡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张凡就一直沉浸在这一片天地之中,直到太阳西落,天渐渐暗了下去,母亲来唤自己该吃晚饭的时候,张凡才停下了手中的笔。

晚饭之后,张凡又回到书房,点起油灯,继续读书。而母亲舍不得再点一盏灯,就凑在一旁继续做针线活,她想多干些活,多挣些钱,好为张凡将来娶媳妇攒下积蓄。张母看着儿子专心致志地读书,时不时地挑亮灯芯,让光亮更加充足。

直到接近亥时,张凡有些困倦,他看了看母亲还在做活,生怕她累着,于是收拾书本,准备休息。张母看了看,已经夜深了,干了一天活的她也觉得十分困倦,这才收拾东西回屋睡觉。

这就是母子二人每天的生活,虽然清贫,虽然简单,但是他们都很享受这种宁静。很多年之后,张凡很想念这种生活,但是却再也回不到这个地方了!

第五章 街市偶遇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秋日带给人们一片荒凉的景象,也带给人们一片丰收的喜悦。

自打隆庆帝登基以来,这两年大明的景象顿时好了许多,不再是旱涝并发,虽然也不算是风调雨顺,但是倒也能安稳地过日子了。而这两年,鞑子也没有什么大的劫掠行动,着实让北疆的百姓安稳地过了几年不用提心吊胆,一道年关就四处奔走逃难的舒服日子。

张凡的记忆中,小时候,鞑子经常来打秋风。张凡家住在县城里还好,有重兵把守,下面村子里的百姓可就遭了殃了,经常漫山遍野地到处躲藏。而一旦鞑子们大规模地绕过长城来袭,县城里的百姓也要惶惶不可终日!幸好这安化县北有槐安、定边两路巡司时刻防卫。

张凡一直想帮母亲做点什么,哪怕是洗碗,扫地什么的。但是每一次都被母亲一句“放着我来!”赶了出去(各位听着是否有些熟,不过这可不是祝无双)。古语说的好:“君子远庖厨。”还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真不愧是古代的“至理名言”。倒并不是说读书人真的除了读书就什么都做不好,而是这读书人千百年来给人的印象,他们一但干起这些份外的事,那就住定要失败,甚至还要被扣上顶不务正业的大帽子。

张凡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也想了别的办法,比如外出做工,补贴家用,不过这个想法更是被母亲严辞拒绝。她说这乡试的成绩马上就要出来,到时候张凡一但榜上有名,就要全力准备明年进京的会试。母亲总是对张凡说,只要求他全力读书,家中一切都不用他操心。每到这个时候,张凡总是无可奈何。但这也使得张凡更加的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自己一定要报答这位伟大的母亲。

其实对于张凡来说,在现代的自己生活在一个不怎么发达的小城市里对自己现在的情况真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生活在农村起码也会种地,对一些现代的种植技术也比较了解。生活在一个工业城市,各种手艺耳濡目染之下也能摸索出个三分道理。想那些穿越回来的“前辈”们,哪个不是酿酒造玻璃发家致富。自己是一样都不会,历史也不是太熟悉。但是只怕就算自己知道,士农工商,就是打破头,母亲也绝不会让自己去经商!张凡几次这样的打算都被否决。

张凡现在的生活仿佛上了轨道一般,沿袭着每天的习惯读书、写字。午饭后是自己的休闲时光,他总是会在城里转悠。看着这人生百态,也许是发过太多的感慨,现在看来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西北之地在洪武年间,朱元璋发下皇榜,招募百姓来此开荒。这里倒是有大部分的人都是中原乃至江南人。然后太祖皇帝又发榜,禁止人口的随意流动。因而在明朝,想要出个远门或是游历大江南北都需要衙门开路引。张凡想着,五百年后那被人诟病的户口制度也许就是打那时候开始有的!

秋日已到,有些作物早早地被摆在了摊上贩卖。这不大的县城里每日都显得是那么的人气旺盛!

这日,张凡经过城门的时候,见到两个花衣女子走来。两女子脸上皆蒙着面纱,一个一身浅蓝,一个一身粉红。透过露在外面的眼睛,张凡看出这两个女子皆是二八大好年华,身段苗条,向城中缓缓行去。

在这安化县城的街市上,张凡还没见过如此装扮的女子,要说是那风月场上的姐儿,可是他还没见过她们哪一位大白天的打扮成这副样子来逛街的。张凡猜测她们可能是哪户刚搬来这里的大户人家的女儿什么的。不过这些都不关张凡什么事,他正要转身离去,一个声音响起,立刻让张凡脑袋中出现了异常狗血的一幕。

“两位小娘子,这是要去那里?”这县城里的三个地痞无赖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正在调戏那两个女子,“这么热的天还带什么面纱,揭下来让哥几个好好瞧瞧。”

那两个女子似是见多了此番场景,丝毫不搭理他们,继续向前走去。那三人看着这两个姑娘的态度,顿时有些恼怒,他们也是没见过世面,看不出这两个姑娘身上穿的衣服是上好的湖州丝绸裁剪而成的。在明朝,士人、农民才可穿戴丝绸,而这两个姑娘的穿着明显是官宦之后,还是富有的官宦之后。这三个无赖地痞哪里懂得这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调戏人家。

三个人快速走到女子的前面,又开始出言调戏。四周不时有人围观,却无人上前阻止。这里算是大明边疆,每到夜晚都会宵禁,还有重兵把守,因此城中并无大的帮派,但像这样小打小闹的却有几伙人,官府见他们玩不起什么大风Lang,也不加管束。而这城门口却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这三人明显是在这里有了些名气,周遭人群也无人阻拦。

那三人见无人胆敢过问,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话语越来越露骨,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滚开,整天在这不务正业,当心我告官抓了你们这群市井大害。”蓝衣少女气不过,首先发话,声音如百灵鸟一般清脆娇嫩,让人直达心底的舒服。

“呦!小娘子好大的火气。”那领头的人听见少女的声音更加起劲,“你去告啊,看看你能去的了不!”说着,三人面带猥琐的笑容,把住了两个少女的前后去处。

“乖乖从了你家小爷我,保证让你俩爽到极点。”那人都不知道想到哪去了!

“我说这位兄弟,还请自重,这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如此行径,调戏良家女子。”张凡本不想趟这趟浑水,无奈自己的性格,和隐藏在这个身体之中读书人的正义感使他不知不觉地走了出去。

两个女子看到张凡这么一个俊俏的公子站了出来为自己打抱不平,顿时对张凡生出一番好感,虽然张凡穿着粗布做成的大褂,看起来并非什么显赫家世,但是他的气质却让人心仪。

“这不是城西的张秀才吗?没看到小爷我正忙着吗!”领头那人看了张凡一眼说道,“我敬你是个读书人,给你三分薄面,但不是怕你,赶紧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不然小爷我的拳脚无眼,叫你尝尝厉害!”

张凡并不惧怕那人的威胁,说道:“浩浩天地,朗朗乾坤,怎容得你们这帮宵小之徒为非作歹,还不速速散去。不然这安化县城中的百户人家都要视尔等为鼠辈,除之而后快。”

“我倒是要看看这里有谁敢和我胡二做对!”领头的胡二嚣张地对着四周叫嚣,“你们谁敢来!”

周遭人群愤怒地看着胡二三人,敢怒不敢言,显然平时被他们欺负怕了!同时又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张凡,生怕他会遭到什么伤害。

“哼,他们只是惧怕你等yin威,我今日就要拉你们见官,除去这安化一害。”张凡说着就要上前来拉胡二。

“公子不可……”那两个少女惊呼道。

张凡只觉得后背生疼,似被什么敲击过,他那个小身板哪里承受的住,差点就背过气去,跪伏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喘着粗气。心中却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出这个风头了,要不是没管好自己的嘴,也不会这么小不了台,现在还被人敲了闷棍!”

原来是胡二的一个同伙顺手拿了根木棍,打在张凡背后。他也不敢下狠手,毕竟张凡是有功名的人,万一打个好坏,自己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他也知道张凡是那种吃了亏不会找回来的人才敢下手。只是他不知道张凡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张凡了,五百年后的年轻人都有个特点,虽然不太会主动找麻烦,但是麻烦上身的时候都一定要找回场子。

“看到了吧,这就是和我胡二做对的下场!”胡二得意地说着,“还有谁敢来管我的闲事!”

“我!”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凡,两个少女,胡二三人都顺声望去,只见一位武官在十几名军士的簇拥之下走来。

张凡和那两女子见来了强援,眼中神采顿时亮了起来。胡二看到来人是官差,顿时萎顿了下去,卑颜屈膝地说道:“军爷,这周边几座城的军爷我都见过,您老是第一次见,是新来换防的巡司手下吧!我这没事,没事,我跟他们闹着玩呢!”

“闹着玩?我怎么看不出来!”那位军官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听城门卫的人说过你,本来也懒得管你,可你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招惹起我们小姐来了!”

“小姐?”胡二可能明白了什么,但是他不敢往那上面去想。

“不错,这正是我家新来上任的定边巡司陈大人的千金,你竟敢阻拦调戏,来人啊,给我把这三个抓起来,拖出城外,一人赏他四十军棍。”

四周的军士轰然应诺,拖着不停嚎叫的胡二三人就向城门走去,周围百姓看到这一幕无不拊掌相叹,大快人心!

“二位小姐也实在顽皮。”那军官处理完胡三两人,转身对两位少女说道,“出门前大人要我等紧随小姐,哪知您二位却先一步逃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要我如何向大人交代!”

两位巡司千金摘下面纱,当真是一对姐妹花般的相近模样,也不知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只见蓝衣少女朝那个军官做了个鬼脸,转身望向张凡,关心地问道:“这位公子,不要紧吧!”

那军官也向张凡作了一礼,说道:“多谢这位公子出言相助,两位小姐得以平安多亏公子拖延。在下孟阳。”

张凡先回过一礼,说道:“在下张凡,只是略出言语,实无尺寸之功,不敢得大人夸奖。”

“张公子这可就过谦了。”蓝衣少女说道,“我和姐姐能等到孟大哥前来相救,多亏公子出言相助,怎说无功。还请受我姐妹二人一拜。”说着,姐妹二人微微欠身。

张凡赶紧虚抬双臂,将姐妹二人扶起,心中却在想:“原来这是妹妹,那个不怎么说话的是姐姐。”

辞别了孟阳和陈家姐妹,张凡看着时辰已经不早,随即向家中走去。

第六章 县衙有请

张凡回到家中,没有提在街上遇到的事情,他主要是怕母亲知道自己被人打了一棍,胡乱担心罢了。不过那一棍确实太狠,张凡始终觉得后背隐隐作痛。碰到伤处,更是疼痛难忍。张凡只得默默忍受,继续读书写字。

第二日一大早,张凡刚起床不久,就听有人在外喊道:“这里是张凡张公子家中吗?”

张凡很是疑惑,自己虽然在街坊邻居里有些名气,但从来没有人会在门外叫自己的名字,如果是街坊邻居要来求个字,写个信什么的多半就自己进屋来了!

张凡还在猜测来人到底是谁,母亲已经把人领进了门。张凡打眼一瞧是两个官差,心中更是更加疑惑。

其中一个官差没等张凡开口就先说到:“张公子,县衙大人有请,还请与我们走一趟。”

赵氏一听官差来要儿子跟他们去,顿时急了起来:“二位差大哥,我儿可是个有功名的秀才,断不会做那作奸犯科的事情,还望二位能高抬贵手……”

张凡看母亲焦急的模样,就差下跪求情,连忙扶住母亲说道:“娘,这二位官差不是说了吗,是县衙大人找我,不是出了什么事。”说罢,转头看向两个官差,问道:“不知县衙大人有何事欲寻我去?”

“此事我二人也不得而知,只是大人今早交代我二人来寻张公子过府一叙,还嘱咐我二人务必将张公子请到。”

“县衙大人请我去?”张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县衙有请,又不得推辞,只好安慰母亲:“娘,孩儿去去就来,不必担心。”在母亲的一双担忧的眼睛注视下,张凡随二位官差向县衙走去。

这安化县的县衙就位于城中心,从东西两个城门进城后直走就能到,县太爷就住在县衙门后面的院子里。

张凡跟着二人从衙门一旁的小门走进去,来到县太爷居住的院子里。二人通报来意,当下就有下人进去禀报。张凡看着这大明县衙门也不外如是,并不显得那样光鲜,也不知是那一朝修建的,看着也略显陈旧,只是十分干净。

“张公子来了,快进来吧。”一个年逾六十的老者走出来,向张凡说道。

“多谢县衙大人。”张凡赶忙稽首。这县太爷姓马,张凡倒是见过,前年自己中秀才的时候,这位马县衙还在安化县城里的福缘楼里宴请当时中榜的六位新科秀才。那也算是“前”张凡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张凡随马县衙进屋,分宾主相坐,有下人奉上茶水。张凡首先开口:“不知马大人今日叫晚生过府有什么事情。”

“老夫今日叫贤侄过来,不为别的,还要感谢你前日为陈家两位千金解围之事。”马县令说道。

张凡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连忙说道:“不敢不敢。这……在下读那圣人之书,知道见义勇为乃是本分,何劳大人如此夸赞。”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这世道,有这种作为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大部分的人都是只会说不会做。路见不平,相助也未必需要拔刀。”马县令赞道。

“过奖过奖。”张凡谦虚。

“其实我与那陈家也算是世交,陈家的两位千金昨日来我处做客,说起路上的事,说道了有位书生模样的人为她二人解围,一说起你我就知道了。那陈家姐妹也算是我的晚辈,她们的性情我也是知道一二,那姐妹中的妹妹倒也是活泼些,只是姐姐有些冷清,不爱与人交际。谁知这次却是对你大加赞赏。本官今日特别要你过来,就是要感谢你的。”马县令说道,眼中也是一片感激之色。

“大人过誉了。”张凡说道,“只是若是为了此事专程派人要我前来,是否有些太过,着人通知晚生一声,晚生自当登门。”

“呵呵,既然是我侄女都大加夸赞的人,我当然要叫来看看。真不知这安化城里何时出了这般人物!”马县令说道,“听说前几日的乡试,你也去庆阳府参加了,可有什么感触?”

“这乡试刚刚过去,学生有些把握,但也不敢大言不惭。一切还是等那放榜之日自有分晓。”张凡说道。

“嗯,确实如此,倒是老夫孟Lang了。”马县令笑道。

“唉,自打永乐年间,这天下的科举便是变了味。”马县令倒也不在乎有心人听了去,可谓是畅所欲言,“现在的读书人为何不修文德,只懂得趋炎附势,原来也是身不由己啊!”

“……”张凡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马县令想要说什么。

“想当年老夫也是那八股文章做的出色,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就进京赶考,当年就中了进士,怎料当了官后,却发现这八股文章做的好,不代表你官也当的好,可是这大明官场这两百年来都是如此,凭一个人想改是不成的,而下场就是头破血流。”马县令有些黯然地说道。

张凡听到此处,看着马县令依然陷入回忆之中,而所说的话语又十分沉重。张凡开始了一个现代人习惯地大胆猜测:“也许这位马县令曾经也是一位朝中重臣,倒是没听过哪位姓马的高官触了上怒被发配到这里。”

“不知县衙大人……”张凡说道,却被马县令拦住。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马县令说道,“不错,本官是被贬官于此,之所以敢这么说,哪怕你去告密,我也不怕再被放逐。”

“晚生怎会做那等事!”张凡连忙说道。

“呵呵,老夫相信你不会,老夫是说即使有人告密,老夫也不会怕。”马县令笑道。

“大人还是没有说您今日派人叫我前来究竟为了何事。”张凡继续问道。

“其实老夫是有一事想问,听说你家祖籍是扬州府的人?”马县令问道。

“实不相瞒,家中祖父正是扬州府人士。”张凡说道,他不知道马县令为何会说起这件事。

“前日那陈家姐妹说起你的事,我派人请你来之前也是听人说起,想起了一件事。”马县令说道,“不瞒你说,我与那定边巡司陈文川也都是扬州府人士,五年前我来此上任之前曾经回过老家扬州一趟,城中一姓张的大户前来找我,我与他家也有些来往。听那张家家主说家中有位伯父不知为何,五十年前远走他乡,只留了封书信说是去了西北,还望我给他寻找一番。这庆阳府的扬州人士不知凡几,老夫也不知从何处找起。今**在此,老夫正好问一问,贵祖父可是叫做张远林?”

“那正是家祖!”张凡有些激动地说道。

“可算是找到了,你家现在掌管家中事务的是你伯父张玉方,他想寻得你们一家,望你们的能回到扬州,认祖归宗。”

“家祖当时不知为何离家出走,他也没有说与我父亲听,但是他却留下一条家规,家中如果没有人能出仕,就不回扬州。”张凡想起记忆中,母亲在自己小时候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此事当真是怪异。”马县令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张凡的祖父为何会定下这一条家规。

“晚生还请大人不要告诉扬州那边你已经找到我们。”张凡说道。

“这老夫晓得。”马县令答道。

张凡告辞了马县令,回到家中,只是说县令大人请自己过府一叙,谈谈乡试的事情。他不敢说自己路见不平,被人从后面打了一棍的事情,更不敢说扬州老家的人在找自己,怕又生出什么意外,就这样又回到自己屋中读书写字去了。

第七章 文曲下凡

不管怎么说,张凡的生活还在继续,每日就是读书写字,在城中转转。母亲赵氏每日也是早起劳作,缝缝补补,或为城中大户浆洗衣衫。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着,而那乡试放榜之日也是不知不觉地来临了。

这日中午,张凡又来到城中,今日倒也不是在城中闲逛,家中练字的纸用完了,张凡向母亲讨了些银钱来城东买纸。张凡知道这城东有位嘉靖初年的老秀才开了家店铺,卖些字画什么的,也兼着卖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文房四宝。张凡可买不起最上等的宣纸,当然,这小店中也不会有,但是就是小店中的上等好纸,张凡手中的钱也买不了几张。张凡挑了一刀最是差劲的生宣,这种纸工序最简单,价格最便宜,但是很多功成名就的达官贵人都会来买。生宣本就没有经过加工,吸水性和沁水性很强,落笔既定,水墨渗沁迅速,不易掌握,是练习书法的佳品,更何况张凡买的又是最便宜的那种!

张凡买完纸,正欲回家,出到街上却碰到了前些日子打了自己一棍子的胡二。那日,胡二三人被人打了好些军棍,在家将养了这些日子,屁股上的伤才是刚好。胡二也是忍不下心中这份气,想到自己平日里在这安化城里厮混,哪里受到过这等委屈,心中越想越气,这不,刚能下地走动,就想讨回场子。陈家姐妹和那军官孟阳的麻烦,就算想找也不知他们在何处。不过这张凡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住在这安化城中,胡二带着伤刚刚好的两个手下,三人就来寻张凡的麻烦。

“呦,这不是张相公吗?今日来这城东作甚啊?”胡二三人拦住张凡去路,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等这大白天的想做什么!”张凡停住脚步,看着三人,警惕地说道。

“我们不想怎么样,只是来向张相公讨些银钱,买些汤药而已。”胡二说道。

“尔等自作自受,于我何干!”张凡说道。

“要不是你,我三人何须受那皮肉之苦!”胡二说着,一旁的同伙上前抢下张凡手中的纸。张凡哪有那人那般力大,正打算说话,手中的纸已是被那人抢去。

“待我看看你拿的是什么东西,捧在怀中如此宝贝!”胡二说着,接过东西就翻找起来。

“速速还我。”张凡说着就要上前抢夺,却被另外二人拦住。

胡二翻找半天,发现只是一堆白纸,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气的把纸丢在一旁路边的水沟里。

张凡看到胡二如此作为,口中说道:“胡二,你欺人太甚。”

“哼哼!”胡二冷笑,心中却在琢磨该怎么教训张凡,只是打一顿又不解气,万一打坏了,张凡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官府一旦追查下来,自己三人免不了又是一顿哨棒。

这边正在争吵中,城西张凡的家中却是另一番情景了!

话说今日正是乡试放榜之日,这安化县属庆阳府,庆阳府又属陕西布政司。这整个陕西赶考举人的书生秀才不说上万,也有成千。话说文无第一,读书人最是傲气不过,几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他能当状元,但是状元也是人,凭甚不是我”的心思,何况今年是隆庆元年,这赶考的人就是更多了!而且这大明朝的乡试也是古往今来稍有不同,不求时政,只做文章,而这对考生的要求就是读的书要多,书中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的要多,而文章也要做的华丽非常。

今日放榜,这安化县城也是城门大开,谁也不知文曲星会落在何处!午时刚过,只见一队人马足有十好几人,各个穿的如花团锦簇一般,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朝这小小的安华县城驶来。城卫一看便知是来通传捷报的,看着这等架势,怕不是这陕西布政司的前几名!有一城卫立刻转身跑向县衙禀报马县令去了。

这队人马走到城门处,其中一个报录人向一个城卫打听了一番,这队人马又开启,向着城西行去。一旁的城卫都向刚才那被问之人打听。

“哎,我说二子,刚才那人打听的是谁?”有人问道,一旁的其他城卫也凑了过来,想听个究竟。

被问到的那人得意洋洋,仿佛自己也得了天大的好处,待他好好享受了一番虚荣,在一番人急促地催促下才缓缓道来:“呵呵……那报录人向我打听的是……城西的张相公家住何处。”

“张相公?哪位张相公?”有的人还没想到。

“笨蛋,这安化县城就那么大,还有哪个张相公,整个县城里姓张的相公不就那么一位!”有人提醒道。

“可是前日里被那胡二从后面打了一棍的张相公?”有脑子转的快的城卫已经想到了。

“可不就是吗!”先前那个被报录人问道的城卫不无自豪地说道,好似中了举人的是自己一般,“这下那胡二的表情可就精彩了!”他不知道胡二现在算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了!

张凡家中,张母正在做针线活,突然听到门外人声鼎沸,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起身出门查看,只见自家门外围了好些人,大部分都是街坊邻居。其中有些自己不认识的人,穿着喜**袍,看着就像哪家要娶媳妇一般。

赵氏正在那里摸不着头脑,当中一人上前来到赵氏面前,鞠躬说道:“请问此处可是张凡张相公家中?”

“正是,各位来找小儿有何事?小儿出门去了。”赵氏见是来找自己儿子的,又不像是什么坏人,就告诉了他。

“原来是老夫人。”那人说道。后面的人一听找对地方了,不由分说,自顾自地进到张凡家中开始布置起来。

赵氏被他们的动作吓了一跳,口中有些结巴:“你们,要干什么?”

“老夫人莫慌。”当先那人说道,“还不知张相公身在何处?可方便着人寻回?”

“你们找小儿到底何事?”赵氏有些担心自己儿子是不是惹上了什么祸事,看着架势,莫不是哪家大户家中的无盐,嫁不出去,看上了自己儿子,想要逼婚不成!

“啊!看我这脑袋,险些忘了正事,害的老夫人担心。”那人拍了拍额头说道,“还要恭喜老夫人,令郎张凡相公得中举人,还是这陕西的头一名,如今我等也要改口喊一声张解元了!”

赵氏初听此话还没什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儿子乡试中举,还是这陕西的解元!心中一片欢喜,慌忙着端茶送水,奈何家中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来过,连喝茶的碗都不够用,还好左右邻居送来些碗,这才作罢。忙完了这边,赵氏又想起了正题,说出张凡要去城东买纸,当下自有自告奋勇的几个邻居跑出寻张凡。

这时候的张凡哪有一点举人老爷的模样,正跟胡二三人扭在一起。话说这泥人也有三分火,胡二三人如此侮辱,张凡实在是受不得,头脑一热就冲了上去,而胡二三人又怕弄出什么好歹。两方就这么僵持着扭成一团,一方是体力不行,但是看那架势已然是不顾生死了,一方是人多势众,可是顾忌颇多。一时间到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张凡的几个邻居寻到张凡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几人扭在地上,端的是不亦乐乎!邻居们也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这张相公、不现在该就老爷了,平时温温不火,今日怎的如此冲动!当下几人慌忙上前拉开张凡与胡二四人。

“你等休要阻拦,这胡二欺人太甚,我今日要教训一番。”张凡被人架住,动弹不得,口中却是不休。

“教训我!要不是给你留下颜面,早叫你吃些苦头。”胡二也是不服输的主。

一来寻张凡的人见到此番场景,大声对胡二说道:“你等好是不知好歹,这位张老爷如今得中举人,你等还敢如此放肆。”遂又转头向张凡说道:“张老爷,如今报录人已到得您老家中,还管着胡二做什么,快些回家去吧!”

“我中了举又如何,待我先教训这……”张凡初时也是没反应过来,突然听到自己中举,心中却是骤然平静下来。

“举……举人……”胡二三人听得张凡中举,想到自己前几日打过他,今天还这般羞辱张凡,顿时大感不妙。毕竟中了举就有当官的资格,想到自己三人竟然在大街上辱骂、殴打朝廷官员,心中顿时吓得半死,赶紧跪下,正要给张凡赔礼道歉。张凡却是不闻不问,急着向家中走去。他倒不是心急自己中举,而是担心家中母亲,自己中了举人,必然引得他人围观,怕母亲有个好歹。

到张凡回到家中,只见自家门前站满了人,马县令也到了。张凡没有看到母亲在等待自己,不顾众人对自己道喜,赶忙推开人群,进到自己家门里,看到母亲坐在椅子上,安然无恙,只是神色有些激动,张凡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一旁的报录人向张凡打躬作揖,说道:“恭喜张相公得中举人。”说完指着张凡家中客厅的上方。

张凡抬起投来,只见自己家中这小小的客厅正央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到:“捷报贵府老爷张讳凡高中陕西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张凡这才露出笑容。

一旁的马县令也过来道喜:“恭喜贤侄得中举人,还是这一等解元,可喜可贺啊!”

“多谢大人,晚生得中多亏大人提携!”张凡这是依然说话不卑不亢,马县令看到也是大感欣慰。毕竟张凡也算是自己的后辈,看到张凡如此,得中举人也不像有些穷疯的人一夜突然暴富一般有什么疯狂举动,很是欢喜。

一旁的报录人拥在张凡身边,母亲也没见过这阵仗,不知这是何意,张凡却知道这是索要礼钱来的,无奈自己家中困难,哪有多余的钱给他们,但是不给又有些失了颜面。正着急,马县令却是过来人,知道其中乾坤,早叫下人准备了几千铜钱包好,打发了那些报录人,这才作罢。

张凡看报录人离去,先是拜了母亲,又像马县令作礼。赵氏今日可算是熬出了头了,自己辛辛苦苦抚养张凡长大,其中辛酸味道自己最是了解,但又是说不出口,今日儿子功成,这时心中百般滋味混杂,喜极而泣,仿佛是要把这十几年的辛酸都哭出来!张凡看到母亲哭泣,吓了一跳,这好端端的,又是喜事,他也不知母亲为何痛苦,过了会才缓过神来,抚慰母亲。

马县令本还有些事情要和张凡说,见张母如此,只好等张凡抚慰母亲,自己却是出门去了。他叫过一个衙差问道:“刚才张举人不是去城东买纸,怎的去寻他的人花了这么许多时间才寻回,身上也是衣衫不整,你去打听一番出了什么事情没有。”

那衙差应声而去,找到去寻张凡的街坊,询问出了什么事。当下,那几人将去寻张凡时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那衙差听了,也不敢怠慢,迅速回禀马县令。

马县令听了大怒:“简直岂有此理!一群市井泼皮竟敢殴打朝廷举人,你速速带人前去,将那一伙人抓进大牢!哼,简直无法无天!”

衙差见到县令大人发怒,立刻带了一班捕快前去抓人。

张凡还在屋中安慰母亲,门外的围观人群却是越聚越多。

可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乡举门若市”!

第八章 县衙又叙

张凡安慰好母亲,见母亲经过今天的事情也累了,让她躺在床上歇息,又劳烦马县令叫衙役们好言驱散门前围聚的人群,恐打扰到母亲。突然,张凡见到马县令对自己做手势,好像有话要说,张凡来到马县令跟前,正要说话,马县令挥手止住,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我去县衙,我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只是家中母亲……我有些放心不下。”张凡有些担心母亲。

“无妨,我留个下人在此处照料。”马县令说着,招来一个衙役,细细吩咐他守在张凡家门前,张母要是醒了就告诉她张凡随自己回县衙商量事情,免得赵氏担心。若是有什么变故,立刻来报。那衙役应诺,坐在张凡家的客厅中。

张凡见马县令安排妥当,也就放下心来,跟随着他来到县衙后面的府中。

“今日我听闻那胡二当街殴打你,这是怎么回事?”马县令先说起了这件事。

“是那胡二无端来找我的麻烦,他前日被孟军士叫人打了军棍,想要找我出口恶气。我也是一时冲动才与其动手,现在想来十分惭愧。”张凡说道。

“那胡二平日里就为祸市井,我见他没有闯出什么大祸,有无人告官,就随他去了,谁知竟敢调戏我那二位侄女。我又见他被打了军棍,以为他会有所收敛,哪知还想行那报复之事。”马县令气愤地说道,“这次我着人将他一伙抓入大牢,想来是翻不起什么风Lang了,贤侄大可放心。”

“多谢马县令为民除害。”张凡稽首,又道,“不知道大人此番要我前来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险些忘了。”马县令一拍脑袋,说道,“贤侄你如今得中这陕西解元,了了你祖父的一番心愿,可喜可贺啊!”

“多谢大人,家母为我操劳十余年,如今我也能够好好报答她了。”张凡也很高兴。

“如今你已是举人出身,也算是一只脚踏进仕途了,是否考虑报于扬州老家?”马县令始终不忘张家托付他的事情。

“原本应当如此,但是大人那日与我谈过,我回家后不敢明问家母此事,倒也旁敲侧击打听一番,似乎母亲有些事情又不愿说。我看此事还是缓缓。”张凡宛然拒绝。

“也好。”马县令也觉得张凡祖父定是有什么吩咐在张母那里,也就不再多劝,说道,“那贤侄今后有何打算,是否进京参加明年的会试?”

“本当如此,晚生也打算在家多读些书,准备明年进京赶考。”张凡说道。

“那你可准备好路上的盘缠?”马县令问道,“京师距离本县不算远,亦不算近。虽然到时自由人会送你入京,但是到得京城之后总要有些花销。”

“这……晚生会想办法。”张凡一时间也没什么主意,只好这般作答。

“不如老夫资助你一些银钱如何?”马县令说道。

“万万不可,我怎么能受大人银钱!”张凡断然拒绝,“我与家母会想办法的。”

“先不要急着拒绝,我且于你分析一二。”马县令说道,“我知道你母亲每日做些针线手艺,替这城中大户人家浆洗衣衫,补贴家用,虽是获利不多,但是总能攒下些钱来。”

张凡点头,不知马县令为何如此说。

“那你现在再想想,如今以你的身份,哪家大户还敢让你母亲替他们劳作?”马县令点出主题。

“这……”张凡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刚才只是其一,其二呢……”马县令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润润喉咙,继续说道,“我与你老家里也算是有些交情,他们托我找寻你们,如今我也是找到了,可是你又不让我说出去,我这也是良心不安啊!”

“大人……”张凡刚想说话,被马县令打断。

“我也不只是为了这些才想资助你。”马县令接着说道,“老夫也是对你赞赏有加,觉得你若是得进仕途,也算是我大明的幸运,老夫也是想要你做一件事。”

“敢问何事,力所能及,在所不辞。”张凡答道。

“呵呵,我就欣赏你这一点。”马县令夸奖了一句,说道;“此事非一日一时之事,而是要你从进入官场的那一天起都要这么做。”

“……?”张凡有些不解。

“我要你在小事上迎奉,但是大事上你也不能一蹴而就,要徐徐图之。”

“这……”张凡不知道马县令为何会要他这么做。

“我来解释给你听。”马县令说道,“小事之上要奉迎,方能不树大敌,尤其是一些小人,对于他人小事之上的拒绝尤其记在心上,他日必然会有陷害之事。”

“是的,这点晚生了解。”张凡作为一个“后来人”,厚黑之类的东西是了解了不少,怎么能够不知小人的险恶!

“至于大事之上,切忌不可一蹴而就。在朝为官总有敌人,你的这般心急就有可能成为他人攻击你的手段,即使那事是利国利民,利于天下也不行。要明白各方厉害,平均各个势力间的利益方能完成。要不然就会像一些傻蛋似的忠臣一般,被人贬黜。”马县令说道此处,竟然骂了一句粗口,面有暗淡之色,显然是有感而发。

“多谢大人提点。”张凡谢道,他不知道马县令的故事,但是他知道马县令一定经历过一些事情。他知道马县令是在教他为官之道。一个可以算是素不相识,只是与自己那没见过的老家有些关系的六旬老人对自己说这番话,着实让张凡感动。

“今日就说这些。”马县令叹了一口气,叫来一个下人,吩咐了一番,对张凡说道,“待会我叫下人和你一同回去,帮你们把家帮到城东,我在那里有一座小院,正好让你母子二人居住。换个好点的地方,也可安心读书。”说着又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张凡:“这里是些银子,先拿去花销,不够的话来说一声,我再派人送去。”

张凡推辞了一番,只好收下,随即又向马县令问道:“大人,我知你是因为祖上的关系才对我如此照顾,可是我不想将此事告知家母,这该如何是好?”

“若你母亲问起,就说是县里奖励新科解元为本县博得一个出了头名举人的荣耀。若令堂来问,我自然会帮着打点。”马县令说道。

第九章 新院新墙

张凡回家后要母亲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母亲有些不知所措:“凡儿,这是干什么?我们要搬到哪去?”

“搬到城东,有座一进院子的新家。”张凡说道。

“我们家哪来的钱去买房子,还在城东,地价那么贵。”母亲有些担心。

张凡当下把和马县令议好的一番说辞告诉母亲,还把那一包马县令交给自己的银子交给母亲,赵氏听到这是县里奖给张凡的,看到包里足足有三十几两纹银,赶紧收好,这才欢天喜地地收拾家什去了。张凡看到母亲带着喜悦笑容的脸庞,心中也是一阵欢喜。

张家的家当着实不多,张凡告诉母亲那边什么东西都有,有些不用的东西劝母亲丢掉,但是赵氏过惯了苦日子,和这里的一针一线都有深厚的感情,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舍不得丢掉一件。张凡无奈,只得将一应事物都打包。赵氏还特别找了个家中最好的箱子将张凡的书本什么的都装好,像是箱子里装着什么宝贝一般。

张凡招呼马县令派来的人帮忙搬东西。本来那人看张家东西不多,也就雇了一辆车来,谁知东西放不下,只好又去雇车,这才把张家的东西全都装上车。张凡看第二辆车还有空地,要母亲坐上去,省的劳累。赵氏一开始不愿意,但是架不住儿子的规劝,这才坐上车,只是坐上车后,赵氏还是紧挨着张凡装书的箱子,生怕有了什么闪失一般。张凡只好随着母亲。

许多街坊邻居知道张家要搬去城东,还是县衙赐给张家的房子,都来相送。张凡和赵氏道别了邻居,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驶离了这个他们住了十几年的家。

张家的新家位于城东最繁华的一片大街上,是一座靠近县衙的房产,有个一进的小院,赵氏看到更是笑不拢嘴,比之张凡父亲去世以前的房子还要好上许多。张凡想来也对,那马县令之前好歹也是个京官,多少回有些积蓄,这安化县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马县令想要买上这么一处房产还是十分容易的。

两架板车到得门前,马府的两个下人马上招呼拉车的贩夫帮着搬运东西。赵氏还是紧张着那个装书的箱子,不让他人去碰,就连张凡想上去搭把手都不肯。张凡无奈,只能小心跟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吃力地把箱子搬进去,生怕母亲有个什么闪失。

这处房子着实不错,进门就是个不大的院子,倒也显得宽敞。再往里面是五间屋子,中间的那间是客厅,有张桌子摆在那里,还有几把太师椅。右边两件给人居住,靠左还有一间光线很好,窗口朝南的屋子赵氏打算给张凡用做书房,另外还有一间靠在一旁的明显就是厨房了。

赵氏来到两间卧室,都是打扫干净一沉不染,两间屋子都有个一人高的橱柜,还各有一张结实的大床,床上铺着新套的被子,看得赵氏都舍不得盖。她将自己那屋的新被褥小心收到橱柜中,又铺上自己从家中带来的,虽然陈旧,但是洗的雪白干净的老棉被。张凡看得都有些心痛,想跟母亲说说,但是看到母亲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赵氏整理了两间卧房,又来到那间留给张凡做书房的房间。端的是窗明几净,一个一人高的长书架立在墙边,还有张结实典雅的楠木书桌在窗台旁,桌上文房四宝是一应俱全。房间里没有什么装饰,但是看起来却是让人心静。张凡将自己的书从箱子里拿出来,依序摆放在书架上。

厨房里头,锅碗瓢盆是准备妥当,显然是早有准备,就等着张凡母子二人搬来就行。

外面的院子里还有个放杂物的小屋,张母将不用的东西整理妥当,放在里面,还小心地锁上门,把钥匙贴身收藏,仿佛里面都是些宝贝东西,生怕有什么丢失。

有四个人帮忙搬家,本来就没有多少家什,不消一会就收拾妥当。张凡从母亲那里取了些银钱给了马府的两个下人,那二人本欲拒绝,奈何张凡坚持,只得收下。又打发了拉车的贩夫,这才算安生下来。

夜晚,吃过晚饭,张凡正欲去书房看书,母亲却叫住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说。张凡跟着母亲来到客厅中的书房坐下,等母亲开口。

“凡儿,娘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赵氏说道,一脸喜庆毫不掩饰,“你祖父和你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也为你高兴。”

“还要多谢娘养育之恩,以及这十几年来抚养孩儿,孩儿方能有今日成就。”张凡起身来到母亲身前跪下,深深一拜。

赵氏受了张凡一拜,很是欣慰。又连忙把张凡扶起来,看自己儿子回到椅子上坐下,平静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我今年三十多了,却也看多了许多事情,终年只是考上个秀才就再无所出的人我见得太多了。你小小年纪能有这番成就,当真是祖先有灵。”

“……”张凡不知母亲为什么要说这番话。

“不管你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哪怕是出将入相,都要谨记,好好做人,万万不可行任何苟且之事。母亲没有读过书,但是也知道天地君亲师,你切切不可辜负。”赵氏突然严肃起来,“你祖父是个好人,一辈子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你的父亲也是如此,自打我嫁进张家,你父亲就一直对我以礼相待,外出做事也是有规有矩。你要谨记,切不可做出令家中蒙羞的事来。不然我也没有脸面去见张家的列祖列宗。”

“母亲放心,孩儿知道,定然不会辜负母亲教诲,必然好好做人,以后若是为官,也当忠于大明皇上,诚待百姓,对得起天地良心。”张凡郑重起誓。

“嗯,我的好凡儿,如今家中也有些银钱,待来年会试时日,进京赶考也就不是问题了!”赵氏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在家安心读书,准备考试。家里一应事物有我操持着,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是,母亲。”张凡说道,正准备去书房读书,突然想起马县令提过自己扬州老家的事,转头说道:“母亲……”

“还有何事?”母亲问道。

“不……母亲,孩儿没事,母亲今日也劳累甚多,早早休息吧。”张凡本想说说扬州老家的事,见母亲现在高兴着,生怕扫了母亲的兴致,把事情放下,到书房读书去了。

第十章 难民如潮

就这样,张凡母子二人换了个新的环境开始生活。日子对张凡来说倒是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觉得住的地方比以前要大了许多而已。而赵氏的感觉就大为不同,自己儿子为自己家带来的这份荣耀让她整天笑不拢嘴,每日里出门都是面带笑容。家中有了些钱,张凡全都交给赵氏保管,反正他每日只是读书练字,不需要购买什么,有什么文具方面的需求,张凡一提,赵氏根本不让他动手,自己去为张凡购买。张凡想着现在家住在城东,离着卖笔墨纸砚的小店也近,就由着母亲了。张凡在这安华县城中也没什么朋友需他出去交际,就是午后会在城中逛逛。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现在出门,城中人对张凡的态度都变得异常亲切,不管是认识不认识的都会上前喊声“老爷”,让张凡是大不习惯,又不好点破,只得自己慢慢受着。

赵氏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变化,这处小院中每日更是人群络绎不绝,而且大都是穿红戴绿的中年妇女,而且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来替各家女儿说媒的。赵氏面上显得不耐烦,不过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张凡更是不厌其烦,但他要顾着自己脸面,又不好出去和那些女人理论。赵氏也来和张凡说过,还调侃张凡“像个黄花大闺女一般,引得媒人踏破门槛”。面对母亲的调笑,张凡也是无可奈何。幸好这些人都被赵氏以“小儿正在专心读书,准备明年进京会试”给挡了回去,张凡这才算是能定下心来读书。

不过赵氏却是有一点不甚满意,平常自己总能接到些大户人家的活,虽然家里有了些钱,又是自己掌管,但是赵氏从没有想过给自己置办些什么,最多就是卖些好的食材,给张凡补补经常熬夜的身体。但是她还是想去做些活,多给家里赚些钱。张凡以前经常劝她,自从搬了新家,张凡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赵氏正心中窃喜,怎料城里没有一家敢让她去做活,还好言相劝,生怕折辱了她。那些大户虽然有钱,可是做的都是些商贾买卖,哪里敢让举人老爷的母亲给自己做活,这简直是折他们的寿吗!不过赵氏虽然总是跟张凡抱怨这件事,但是张凡看得出来,母亲心中是一片自豪之情,也是打趣着赔笑。

渐渐的,也到了十二月,天气转凉,这西北的天气尤其的冷。眼见着就要到年关了,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准备着过年。张凡家中也是如此,赵氏这次花了狠心,买了块好料子,打算给张凡做件新衣裳,喜庆喜庆,而自己还是穿着以前的粗布衣裳,张凡每次对她说起此事,她总是说:“旧衣服,穿惯了,穿着舒服。”

这一日,张凡起床,看到母亲还是早早的就做好了自己的早饭,张凡吃完饭,在院子里活动一番,正准备去书房读书,一阵敲门声传来。张凡正纳闷,谁会这么早的来找自己。

母亲连忙过去把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妇女,手里抱着一个才两岁大的女婴,手中还搀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三人都是风尘仆仆,脸上扑满黄沙,显然都是从城外而来,而且赶了很远的路。赵氏有些疑惑,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位,正打算询问,对方先开口了。

“这位大嫂,能不能讨碗水喝,给孩子们些吃的。”那女人的声音十分沙哑,显然有段时间滴水未进。

“有有,快些进来。”赵氏虽然疑惑,但她素来好心,看这女人也不像是歹人,将三人引进自家院中,关上大门。先弄了些水给她们润润喉咙,又做了些吃食给她们。

那女人急忙道了声谢,接过食物分给孩子,自己也开始狼吞虎咽。张凡也看到了三人,他并不怪母亲轻易放人进来,而且这母子三人看起来确实遭了很大的罪。

赵氏耐心待他们吃完,正要询问,又有敲门声传来。赵氏开了门,却又是一些拖家带小的人满脸风尘,前来讨要食物。赵氏只得又放人进来。

张凡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对母亲说道:“母亲,我出门看看出了什么事。”说完,张凡开门走了出去。

张凡来到街上,只见到处都是难民一般的百姓在街上的各家各户讨要些饭食,远处的城门大开,不断地有难民涌进来。张凡料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到家中,最先来的那母子三人已经缓过劲,一个劲地感谢赵氏,在得知张凡是今年陕西新科解元,院中的人更是跪倒在地,千恩万谢。

赵氏第一次见到有别人跪在自己面前,正不知所措,张凡忙将他们劝起,对着一开始的那个女人问道:“这位大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街上有很多像你们一样的人,城门口还有人不断进城。”

“回举人老爷,我们是北面延安府的百姓。昨夜里不知道那里来的鞑子,足足有上万人劫了延安府。我也是没办法才带着孩子出逃,走了一夜的路才来到此处。还谢举人老爷的搭救。”接着又是一片多谢救命的声音。

张凡先让他们平静下来,又问道:“延安府的卫军,两城巡司的军队怎么不抵抗?”

“府中卫军只有区区百人,根本无法抵抗鞑子。至于巡司,我家汉子就在里面当兵,昨天接到上头的命令,说是要换防什么的,不在什么辖区。”

张凡听到这里,心中有些了解了,只是鞑子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两城巡司换防的时候前来劫掠,看来这其中另有乾坤。张凡正好看见街上有两个当差的,招呼他们过来。那两个衙差也认的张凡,见举人老爷招呼自己,马上就过来了。张凡跟母亲说道:“娘,你且打开大门,将家中米粮都拿出来,做些粥饭接济一下外面的百姓。”又对两个衙差说道:“你二人要注意,切要让他们一个一个来,莫让人乱起来。还有最重要的是注意我娘的安全。”

“张老爷放心,我二人晓得了。”其中一人应道。

张凡转身就要出门,母亲赵氏却喊住了自己:“凡儿,外面这么乱,你这是要去哪里?”

张凡对母亲说道;“娘,我去一趟县衙,问问马县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氏万般叮嘱张凡要路上小心,看到张凡走远了,这才吩咐那两名差人一人将家中存的些米粮拿出来,做些粥饭。又拿出些钱让另一人去再买些米来,这就开始施粥。街上的百姓已知此处有人施粥,都向此处涌来。好在大都只是一夜没有吃饭,在那衙差的维持下,倒也是井然有序,大都先让老弱妇幼先来讨些吃的。

张凡走在去县衙的路上,看着城中涌入得大量难民,心里十分难受。对历史并不精通的他这才记起,原来这大明朝的边疆是如此的不安稳。可是这个身体的记忆中,鞑子却是很少来劫掠,就算有也只是小股,从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入侵。张凡按下心中疑问,快步向县衙走去。

第十一章 边关告急

张凡来到县衙,衙役看到他,也不阻拦,将张凡迎了进去。张凡询问马县令在何处,衙役告诉他马县令在后堂处理公务,正要派人去寻张凡,当下正好,衙役立刻将张凡请了进去。

张凡来到马县令的书房,见他正在写什么东西。马县令看到张凡来了,叫他坐下,匆忙写完笔下的信件,着人立刻送往庆阳府衙。这才转身与张凡说话。

“贤侄来了,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马县令问道。

“晚生知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母亲已经在家中收留了不少人,做些粥饭与他们充饥。”张凡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堂果然是菩萨心肠啊!”马县令叹了一句,又接着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十分明白,只知道鞑子昨夜纠集了上万人,乘我延安府两城巡司换防之际,劫了延安府和它下面的三个县,估计有一两万人无家可归,死伤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那鞑子这么多年不见动静,为何这次突然来劫?”张凡听到形势这般严峻,赶忙问道。

马县令长叹一声,说道:“你可知道我身为一个文官,本不会做这边疆县城的县令。大明历来北疆的县令几乎都是武人出生,只不过这些年来,鞑子的骚扰越来越少,这北疆的县令才有文官来做。”

“是不是鞑子注意到这边的动向,所以才打算重操旧业?”张凡问道。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马县令说道。

“大人可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张凡问道。

“贤侄也察觉到了!”马县令说道,“这次鞑子来劫的时间如此之巧,若只是单纯的巧合那倒也罢了。”

“大人是怕有人通风报信?”张凡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老夫正是由此顾虑。”马县令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十分焦心,“若只是一些小兵小卒被人收买,那也还好说。若是什么官员将消息报于鞑子,这可就麻烦了。”

“不会,若是鞑子知晓延安府两城巡司要换防,必然是有些地位的人透漏给他们的。”张凡说道。

“贤侄为何如此说?”马县令问道。

“大人不知,我母亲收留的一个从延安府逃来的女人说他丈夫就在延安府两城巡司那里当兵,接到换防的消息是昨天。若只是小兵小卒走漏的风声,鞑子必然无法再半天之内纠集上万之众。”张凡分析道。

“那……可就真的麻烦了!”马县令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皱成一团。

就在二人相对而坐,默不作声的时候,一个衙役慌张地跑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交于马县令手中,说道:“大人,这是陕西布政司发往各县的急件。”

马县令听了,立刻接过书信,拆开来阅读。张凡看着马县令的眉头顺着眼光从信件由右到左,越皱越深。

一会的功夫,马县令看了完书信,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这可急坏了张凡,只好出言询问:“大人,信上说了些什么?”

“你自己看吧。”马县令将信递给张凡。本来这布政司的急件是不能给他人观看的,不过张凡现在也是举人了,马县令觉得给他看看也无妨。

张凡接过信件看了起来,这才知道,昨日不光是延安府被劫,鞑子出大军复入河套,就连大同府、蓟州府、宁夏府也全面告急。这次鞑子的进攻可谓是规模浩大,除了宁夏巡抚王崇古率部抵御住了鞑子的进攻,其余三地劫不能幸免。

“看来形势严峻啊!”张凡看完了信件,也叹道,“那宁夏巡抚王崇古是何人?”

“呵呵,这位王巡抚可不简单。”说道此人,马县令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他是山西人,嘉靖二十年中的进士。曾任刑部主事。嘉靖三十四年任常镇兵备副使,在夏港抵御倭寇,嘉靖四十三年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大明北疆能有这些年的安生,多亏了他。他多次带部击败蒙古贵族军队的进犯。”

“如此看来,这位王巡抚也算得上是一员大将了!”张凡说道。

“哈哈,你的这句话他是最爱听的。”马县令说道,“虽然他是进士出身,但是最是喜论兵事,又熟悉诸边隘塞。倒是多次料敌先机,将鞑子多次企图聚集劫我边塞的行动瓦解于襁褓之中。”

“这样看来,形势更加严峻啊!”张凡说道。

“嗯……你这是何意?”马县令问道。

“鞑子这次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让这位王巡抚发现,又卡着边塞守军换防的时间来犯……”张凡说道。

“果然是有官员或将领通风报信吗?”马县令拍案而起!

“大人不要动怒,你气那叛徒再狠,他也不会被你气死,万一气出个好坏来,那人还不知道要多高兴呢!”张凡看马县令怒发冲冠的样子,连忙劝道。

“贤侄说的不错,我可万万不能让那小人得志。”那县令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坐下,“当下还是考虑如何应对。我已下令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无奈本县粮仓中的存量着实不多,我刚刚已经派人去庆阳府那里送信,求李巡抚发些粮食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张凡听到此处,当下走到马县令面前,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大人果然是心系百信,没有朝廷公文,私自开仓放粮可是重罪,大人为了百姓甘冒此风险,实在是令人敬佩!”

“贤侄过誉了!”马县令说道,“如今老夫已年近古稀,早已不在乎这名利二字了!能为百姓做些事情,积些阴德,也算我没有白来这时间走一遭。至于朝廷要记我的罪过,我也觉得无所谓了。”

张凡看马县令说的有些伤感,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劝慰。

就在二人各自想心事的时候,又有衙役送来书信,马县令急忙接过书信阅读。张凡看到马县令这次的表情和看刚才那份信的时候是反过来的,看到最后,马县令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

“边关急报已于昨日上路,半夜里抵达京城。圣上连夜招内阁议事,如今已经做出决断,派发了下来。”马县令高兴地说道。

“上面怎么说?”张凡也急于知道朝廷到底做了什么决断。

“朝廷要王崇古总督陕西、延宁、甘肃三省军务。要他派兵入河套奇袭鞑子主力。”马县令这次有些眉飞色舞起来,“不过,还有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要告诉贤侄你。”

“朝廷肯派军前往,这是好事啊!还有什么事情?”张凡问道。

“王崇古已经开始整军待发,却无军中主薄,原来的那个人受伤了。所以王崇古招周围各府的赋闲举人前去顶替。宁夏的人手极度紧缺,离得最近的就是延安府和我们庆阳府了。延安府是指不上了,就剩下我们庆阳府。而府衙大人推举了你。”马县令停下喘了一口气,“贤侄,回家准备去吧,你要上战场了!”

第十二章 朝廷调令

“呃……上战场?”张凡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没有听错吧?”

“不错,正是此意。”马县令说道,“不过贤侄不必害怕,又不是让贤侄你冲锋陷阵,只是随军做个书记官。况且王崇古治军有方,手下兵将堪称骁勇,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上战场……我……”张凡对马县令的话恍若未闻,只是在自己口中喃喃自语。

“贤侄怎可如此窝囊?”马县令见到张凡这副模样,以为这个读书读的好的年轻人平常只是天花乱坠,一旦真的要他上场就原形毕露,如此害怕和那些只会谈天说地的酸儒一般模样,马县令不由得一阵失望,话语间也带上了三分冷淡,“贤侄如今有功名在身,又是这陕西的解元,当为读书人做个榜样才是,何况朝廷有需要,这正是施展抱负的好时候。”

“呃……大人误会了,我并非害怕上战场。”张凡回过神来,说道,“只是想知道我能不能看到战场厮杀的场景?”

“贤侄身为军中主薄,自当更随大军主力,记录汇总各战情况也是你的工作,当然能看到战场厮杀。”马县令以为张凡只是怕见血腥场面,不由得对张凡说话的语气也有所好转,“不过贤侄不必担心,一开始谁都会有这么一次,往后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嗯,大人说的是,不过能亲眼所见,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张凡高兴道。

“呃……贤侄到底是在说何事?”马县令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会意错了,原来张凡刚才的表情是高兴的!

“当然是上古代……上战场了!”张凡高兴的差点说漏了嘴,慌忙改口说道,“我第一次能亲身经历一场战事,如何能不让人兴奋!”张凡这倒是说的实话,作为一个五百年后生在新中国的21世纪公民,那里有机会见到战场,所看的不过是被剪辑过的电视片段或人们设计好的影视作品!而张凡能够与真刀真枪的古代冷兵器战争做一次零距离地接触,又如何让他不高兴呢!

“这……”马县令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张凡会是这种心思,竟然发起愣来,不过又回头一想,这也不是坏事,心中想到:“起码老夫这位贤侄对的上王崇古的脾气,他平生最讨厌那些满口天花乱坠的酸儒。贤侄这般模样,起码王崇古不会给他小鞋穿。”

“看贤侄的样子,老夫先前倒是错怪你了,老夫还以为你害怕呢,哪知却是完全相反。”马县令微笑着说道。

“哪里当得大人如此夸奖。”张凡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这可不是夸奖,老夫就见过很多文官,在被委派了这般工作之后,没有上场就大吐特吐的人不在少数,贤侄有这份胆识十分难得。不过……”马县令话锋一转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大人有何事,但说无妨,晚生一定谨记于心。”张凡见到马县令的模样,知道接下来必然是番沉重的话,也是表情严肃,洗耳恭听。

“嗯,贤侄你要谨记,不可以此为一场游戏,特别是你乃主薄,负责记录战场诸项事宜,将来是要归于朝中记录查看,切切记得要务实,不可妄言。”

“是,晚生一定谨记大人教诲。”张凡说道,随即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开口问道:“只是大人,若是我在军中看到些什么……什么有辱体统的事情该如何?”张凡想到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

“你算是问对人了,想当年我也担任过主薄一职,若不是长期担此职位,也不会知道其中的乾坤。”马县令说道,“朝中明面上报都是军中大事,无论胜败都要据实记录。若是一些不成规矩的小事,贤侄就睁只眼闭只眼,若是规模稍大,主将既不想上报让那些朝臣嚼舌头,又怕事情以后被人捅了出去,惹下麻烦,又不能不报。弄的不好也会怪罪于你。”

“还请大人教我!”张凡说道。

“其实这是十分简单。军略大事你如实记载,而那些上不得台面又不能遗漏的事情,贤侄你要另外记录。”马县令看来是深蕴此道,“到时候发回朝廷之时,朝中自会分开上交,以留备案。这虽然不是规定,但是已然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马县令说着,又有衙役拿着书信飞奔而来。马县令看完书信,脸上也更加高兴。

“朝廷已经下发粮饷救济灾民,组织大军。只不过我们这里受难最轻,军饷辎重会先来,但是救济难民的粮食要晚上一些。”马县令说道,“此地与延安府太近,不过鞑子好像无心继续南攻。王崇古已经下令庆阳卫所要全力防范鞑子南侵。现在已经调了陕西各方十个营的兵力前来,估计两日之后就要路过此地。到时候调令会随军送达,贤侄你也要随军北上了!”

“呼……”张凡呼出一口气,对马县令郑重地说道,“晚生定然不辜负朝廷委任。”

“嗯,贤侄回家去吧,这两日好好陪陪令堂。”马县令说道。

“是,那么晚生告辞了。”张凡说道。

辞别了马县令,出了县衙,张凡看到这小小的安化县城已经是难民如潮,人满为患!看这般情景,想必庆阳府下辖的宁州城,还有合水、环县、真宁三座县城也不会好到哪去。张凡叹了口气,向家中方向走去。

待张凡到得自家门前,发现家门口还有许多难民,毕竟安化县中的存粮不多,早被难民领完。还有很多没有拿到粮食的人在等着讨一碗粥饭充饥。张凡还发现街上有不少人家都在救济难民,这倒不是家家都向张凡家一样好心,毕竟都是住在边疆,万一哪天轮到自己遭罪,也要靠其他人的救济。

张凡进了家门,发现母亲正支起大锅做粥,一旁已经空了七八个装米的麻袋。那两个捕快一个在维持秩序,一个在给人们盛粥。

母亲见到张凡回家,百忙之中无暇顾及,只是说了一句“凡儿回来了”,又开始做起粥饭来。朝廷下发的粮食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看来今天是有的忙了!

到了晚上,这才算是安生了下来,只是如今已近年关,天气寒冷,如何安置这许多难民就成了天大的问题。听说县衙大堂都住满了人。赵氏也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房间都让给那些孩子居住,小小的院子里更是住满了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唯独张凡的书房没有让别人进入。

晚上,张凡和母亲坐在自己书房中。张凡不知如何向母亲开口,说自己要随军北上,但是又不得不说,正在发愁。赵氏看出了张凡心中烦闷,说道:“凡儿,今**去县衙可是听到了什么?”

张凡见母亲问起,只得将当下各府的情况向母亲大致说了一说,又说朝廷准备发兵河套。

母亲听了也很高兴,说道:“朝廷肯发兵,这是好事,为何你还皱着眉头?”

“孩儿……孩儿就与母亲说了吧!”张凡打算告诉母亲,“朝廷准备突入河套,突袭鞑子主力,但是军中缺少主薄。朝廷已经委派孩儿前去顶替,调令两日后会随军到达。”

“这……这……”母亲初闻此事,竟然失了主张。想到自己儿子只是个文弱举人,那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张凡,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不必担心。”张凡看到母亲模样,马上出言抚慰,“孩儿此番只是做那军中主薄,记录个书记什么的,又不是要孩儿上阵冲锋,没有危险的。”

“可是……可是你一个读书人,话说这战场上的事谁也做不了主,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好坏,可叫我如何是好!”赵氏痛哭起来。

张凡看到母亲哭泣,又是一阵安抚。他抓着母亲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为母亲拂去脸上的泪痕,郑重说道:“母亲还请放心,朝廷既然下了调令,孩儿要去军中之事已然不能改变。孩儿答应母亲,定会照顾好自己,待大军胜利回师,孩儿必会随着一道回来。”

赵氏虽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但是此时已成定局。她千叮咛万嘱咐,张凡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而归。

第十三章 随军北上

朝廷下发的救粮在第二天的下午才到,马县令交接完后,立刻在县衙旁边开始派粮。难民们见朝廷又有粮食发下来,蜂拥而至。马县令见场面混乱,生怕发生抢夺,只好又调来一队士兵配合县衙中的人手维持秩序。

赵氏这一天以来,一直是心神不宁。昨天夜晚还被噩梦吓醒,她的脑海中总是会冒出张凡倒在尸堆中,闭目不醒,满身都是鲜血。这天她告诉张凡,张凡却是不以为然。先不说那书中写到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就冲他是一个五百年后的人,他也不会相信这些事。无奈赵氏总是如此,张凡没有办法,只好带他去街上的刘半仙那里算了一卦,算出个“虽有劫难,但无大碍”,说张凡能完整无缺地活到九十岁,赵氏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有陕西大军的斥候前来通报,说是大军将在下午到达,稍做休整,然后将会连夜赶往宁夏卫。并且还带来了张凡的调令,临时委任张凡为随军主薄,突袭河套。马县令得到消息就马上派人请张凡过府,将调令交给他。

这次调兵,王崇古可是下了狠心,几乎抽调了陕西一半的兵力,几乎有五万人。不过这五万人可不是都要进入河套,除去原本就驻守长城的边防军不动,这五万人的一部分要负责巡逻各个无人看守,但是鞑子可能会翻山绕进来的山川险要。还要有一部分去支援大同府和蓟州府。听说最近东南沿海没有闹什么倭患,大部分都被戚继光的戚家军给剿灭了,剩下些倭寇都是三五成群,不成气候。朝廷准备掉戚继光及其部下,督阵蓟辽,拱卫京师。所以这样算来,真正进入河套地区执行突袭计划的军队数量不会过多,可能只有五千人左右。当然,人多了目标就大,万一打草惊蛇,就算不上什么突袭了,倒是恐怕能否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张凡就是历史成绩再差,也听过戚继光这位鼎鼎大名的大明传世名将,抗倭英雄。想到自己有可能见到这样一位历史人物,张凡心中又是一片激动。

“此番贤侄你随军而行,定要多加小心啊!”马县令有些担心张凡,怕他第一次上战场,会出什么纰漏。

“大人放心吧,晚生省得。”张凡回答道。

“嗯,下午,大军就会路过此地,稍做休整就会出发。本县距离宁夏卫之间再无大的城镇,可能会连夜行军。贤侄还是回家休息,否则可撑不了一夜。你没有骑过马,军中又无车辆,要做好准备啊!”马县令关心到。

“多谢大人提醒。”张凡道了声谢,说道,“那晚生就回家去了。”

“去吧,到时老夫会派人去通知你。”马县令说道。

张凡回到家中,此时流亡来此的百姓都去县衙领粮,家中倒是没有人了。张凡与母亲说了夜晚行军的安排。赵氏知道张凡从来没有通宵熬夜,平常读书最多也只到子时,怕他熬不住,也是劝他休息。自己却是怕张凡行军途中饿着,为张凡准备干粮去了。

张凡从来没有午休的习惯,心中又想着自己马上就要上战场,纷乱的很,快到申时才睡去。酉时刚到,马县令就派人前来叫张凡过府。张凡才睡了堪堪一个时辰就被叫醒,有些迷糊,只是心中还惦记着行军大事,恐怕耽误了,连忙请母亲打来水,洗了把脸,这才清醒。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赵氏递过一个包裹,张凡有些疑惑。

“这里是娘为你准备的干粮,夜晚行军劳累,万一饿了用来充饥。”赵氏喃喃地说道,“凡儿,一路山……要……多加小心……”说道此处,赵氏又哭了起来。

“娘,我只是去做个随军主薄,远离那些刀兵之事,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张凡劝道,“况且那刘半仙不是给我算过,能活到九十岁吗!我今年还不及弱冠,还有七十几年好活。况且我怎么舍得下娘您啊!您不是还等着抱孙子吗!”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赵氏听到此处,破涕为笑。

张凡在母亲的注视下,跟着马县令派来的人往县衙去了。

此时县城中已经没有难民的身影,听说是大军来到城外,帮着建了些简易的棚子,供流民暂时居住。城里的流民已经都出城去了。

张凡进了县衙,发现马县令正与一位披金穿甲的将军模样的男子说话,那男子看起来有四十多岁,脸上神情看起来对马县令也是十分恭敬。马县令见到张凡进来,赶忙把他拉过来,介绍那位将军与他认识。

“贤侄来了,快来快来,见见刘金全刘参将。”马县令拉着张凡来到刘参将面前说道,“这次带领这五万大军前往宁夏卫前去复命。”又对刘参将介绍道:“这就是我这安化县中,今年新科解元张凡张远德。”

“见过刘参将。”张凡向刘参将拱手说道。

“张相公年纪轻轻就得了解元的名号,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刘参将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当时朝廷调令发下,我本以为是位年过不惑的老举人,没想到如此年轻,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刘参将过奖了!”张凡谦道。

“我可一点都不过奖,年轻人本就是比那些屡试不中的老书生要有朝气的多,何况张相公又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这位参将大人可能不怎么会说话,听的张凡总有一种指着和尚骂秃驴的感觉,或者就是这位真的是个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

“呵呵……还是要谢谢刘参将的褒奖。”张凡有些玩味地说道。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见过面了,等会在我府中吃饭,大军要戌时方能出发,用完了饭再走。”马县令赶忙打圆场。看到刘参将走到了一边,又把张凡拉到一边说道:“贤侄不要见怪,刘参将就是这样想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他也没读过什么书。贤侄可不要乱想啊!”

“这点晚生知道,晚生自有把握,不劳大人费心。”张凡说道。

当下三人坐下,开席用餐。席间,张凡听出来刘参将与马县令原本就认识,马县令仿佛还是他的上级,只不过两人都不想提及此事,一旦有所涉及,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必然岔开话题,听的张凡心中十分好奇。

用完了晚饭,三人一同来到城外。刚出城就看到十几个长长的棚子,其中住满了人,时而又有流民进进出出。显然,这就是刘参将带来的兵为流亡百姓搭建的临时居所。这些临时居所的后方,浩浩荡荡的驻扎着张凡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队,已经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张凡初次看到这么多的古代军士,列队整齐的站在自己眼前。以前的自己虽然也在电视上见过几万人的集会,但却从来没有自己亲眼见到过,更何况是五万排列的整整齐齐,提枪跨刀,准备出征的古代大军。

“张相公看我陕西的军貌如何?”刘参见问道,话语中显然带着一丝得意。

“果然是精兵强将,威武之师,威武之师啊!”张凡由衷赞叹。

“哈哈哈……”刘参将听到张凡的话,也是高兴地哈哈大笑。

这是,一小校来到刘参将面前,行了一礼,说道:“禀参将大人,全军已然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嗯,不错。”刘参将说着,要张凡站过来,说道,“这是张相公,是我军中新任主薄。去牵匹马给张相公。”

“诺。”小校大声说道,随即又向张凡行了一礼,“见过张相公。”说完,没等张凡说话,就转身而去。

“张相公,哦,现在应当称张主薄了。”刘参将说道,“莫要见怪,这当兵的都是大老粗,没有你们读书人那么讲究。”

“参将大人见外了,军人出身本当如此。”张凡说道。

这时候,那小校牵了一匹棕色皮毛的马过来。张凡虽不会识马,也能看出眼前的马看起来也算得高大骏健,虽然算不上神驹,也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张主薄,还请上马,我大军就要开拔了!”刘参将说道。

张凡没有骑过马,在那小校的帮助上坐上马背。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第一次骑马的新鲜感取代了这种不适。张凡坐在马上,向马县令作了一揖,那边刘参将已经命令大军开拔了。张凡生涩地催马前去。

快要走过县城的时候,张凡望向城门,发现自己母亲正站在城门口注视着自己。张凡心中一片感动,立刻下马,向母亲行了一礼,这才上马离开。张凡就这样随着大军向宁夏行去,他没有过去和母亲说话,生怕母亲会落泪。更重要的是,张凡怕自己会留泪。

第十四章 调兵遣将

张凡现在可感不到一点新鲜感了。初时骑马的兴奋感早已荡然无存,几个时辰行下来,剩下的只有大腿内侧的疼痛。张凡本想向先前为自己牵马的那位小校询问一下,可是看到那么多的军士都在步行,张凡又怕自己显得矫情,只得默默忍受这份痛苦。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初七,明天就是腊八,张凡想到让母亲一个人在家度过,心中又是一阵不忍。记忆中,每年腊八,赵氏都会将家中收拾干净,摆上自己祖父和父亲的灵位,祭祖祈福,还要祭祀各方神灵。以前家中就是再困难,母亲在这一日也会熬上一锅香浓的腊八粥,这曾经是张凡小时候最欢喜的时刻,如今张凡已经长大,虽然面上不再显露孩童般的欣喜之色,但是内心还是一样的高兴。城中也会举行一些活动,周村农民也会来庆祝丰收,盼望来年有个好收成。如今看来今年的节怕是过不好了。不过张凡并不担心节日,他只是有些思念母亲而已。

张凡正在想着,刘参军不知何时打马来到他身旁。他看张凡若有所思,连自己到了身边都没有察觉,出言说道:“主薄在想些什么?可是思念家中母亲了?”

“啊,是刘参军啊!”刘参军的声音叫醒了胡思乱想的张凡,“让将军见笑了,在下第一次出远门,心中确实想念家母,明日又是腊八,自然更加担心母亲。”

“对啊,明日就是腊八!”刘参将似乎把这事给忘了,经张凡提醒这才想了起来,“主薄不说,我倒是都给忘了。这该死的鞑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这家家户户喜庆的日子来,当真该杀!”

“将军,这鞑子为何今年有如此大的动作?”张凡问道。

“唉,想我大明立朝以来,已有百多年的光景,而那元蒙残党也是对我大明边疆滋扰不断。鞑子们想是这百多年下来也累了,从二十年前开始,极少有大的动作,只有些小股人马前来劫掠,朝廷也不放在心里。自打嘉靖四十三年,王大人巡抚宁夏的时候,鞑子又有几次大的行动,都被王大人派人探知,主动率部出击,突袭鞑子贵族大军,将其一众势力瓦解。这次鞑子大军南下,显然已是谋划已久,如今却正好在我陕西各巡司衙门换防之际前来劫掠,这才造成如此重创。”

“前日换防的只有陕西一地的各军吗?”张凡问道。

“不错,山西各地的军队没有换防,只有我陕西一地的军队接到换防的通知。”刘参将答道。

“……”张凡听到刘参将的话,先前与马县令分析的情况又出现在脑海中,张凡本要向刘参将道出,却不知怎么的,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如今朝廷下令突袭鞑子后部,只望能够早早解决战事,士兵们能回家过个好年。”刘参将接着说道。

当下二人再无话语。大军赶了一夜的路,士兵们都没有吃过东西,到第二天的中午方才赶到宁夏,五万大军虽然有些劳累,但是军容尚整。宁夏城中自是准备妥当了五万人的伙食,刘参将当下命令手下各营的带头将领带队前去休整。这时有人前来禀报,说王崇古知道大军已到,已经招手下各将领前去商议军事,要刘参将和张凡前去。

二人听到,顾不上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赶忙过去,张凡幸好有母亲为自己带的干粮,现今倒也不感饥饿,刘参将身为军人,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张凡身为军中主薄,战时主将召开会议上的各项事宜都要由他一一记录,将来汇报朝廷,无论战事胜败,这都是朝廷赏罚将领的重要凭证。还要记录军中开销,每次战役歼敌、俘敌数目,以及自军的消耗等等诸项事宜。如今正是到了张凡上场的时候。

张凡随刘参将来到巡抚衙门,议事厅中已是坐满了穿着铠甲的将领,主席位上却做着一个身穿正二品官服的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想来这位就是王崇古王巡抚了。明清之际,巡抚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从二品,加兵部侍郎衔、正二品。如今王崇古总督陕西、延宁、甘肃三省军务,虽是进士出身,多年指挥作战,倒也是显出一份武将的风范。

二人向王崇古做了一礼,王崇古见二人进来,先向刘参将示意入座,又向张凡略微点头,表示如今正要商议大事,礼数待后再行。张凡也是知晓,随即做到一边的书桌上,早有纸笔备妥。

“各位,如今大军已到。我奉朝廷军令,调兵突袭鞑子后部,现在就部署各位防区。”王崇古说道,“这次鞑子南下规模甚大,东至大同、蓟州一带,西到我宁夏府,可谓是多年不见的大举行动。”

“妈的,这鞑子其人太甚!”当下就有座下的将领咒骂起来,一旁有人拍拍那人胳膊,示意此处有主薄在场,那人这才闭上嘴巴。张凡得马县令指点,心中自是主动略去那句口头禅,继续下笔记录。

“各位不必如此,于大局无益。”王崇古安定了一下人心,“如今之际,想出破敌之策方是正事。”

“大人吩咐吧,我等皆听大人号令。”一种将领纷纷说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安排各位任务。”王崇古也不矫情,直接命令道,“李永全,你率两个营的兵力前去支援延安府,剿灭那里的鞑子,若是鞑子势大,你也要给我拖住他们的行动,不可让他们继续南侵,也不可让他们退回河套。”

“诺!”一位三十多岁的参军模样的将军立刻起身应诺。

“刘大壮、王启山,你二人率三个营的兵力长途奔袭,前去支援大同、蓟州两府,戚大人的戚家军已经上路,到时你二人要听戚大人的调遣,不可怠慢。”王崇古接着下令。

“诺!”“诺!”当下又有两个将领站起来领命。

“钱阳、张锐、赵广文、孙大军,你四人各率一营,巡逻河套一段的各个无人把守的山川险要,防止鞑子再由哪处绕袭或者退回。”

“诺!”“诺!”“诺!”“诺!”

“刘金全、周彪,你二人随我多年,也熟悉河套的地形。此次突袭就交给你二人,刘金全为主将,周彪为副,以一个营的兵力,加上我宁夏卫所的两千卫军,凑足五千人,战马两千匹,突袭鞑子主力。”

“诺!”“诺!”刘参将和一位要看起来年轻许多的将领站起来应诺。

王崇古让他二人坐下,又道:“此番为了达成突袭,我军目标不可太大,又怕人少了不成气候,所以你二人只有五千人,能否成功还要你二人合力才行!”

“尊大人号令,我等必将全力以赴,完成大人重托。”刘参将说道,周彪周参将也站起来抱拳相向,以示决心。

“嗯,你二人有此决心,我也就放心了。凭你二人的能力,我还是十分相信的。”王崇古抚着颌下长须,欣慰地说道,“此番出击,时间不宜太久,只得带上供五千人马所用十天的粮草。切记要一击得手,不可孤军深入!”

“大人放心,属下谨记于心。”二人又是一阵高声回答。

“这次,鞑子来袭颇有蹊跷,时间上怎的算的如此之准,正好在几城巡司集体换防的时候,各位要多加留心,且不可让奸细钻了空子。”王崇古看来早就察觉不妥,如今一番布置也是为了防患未然!

“我等谨记大人吩咐。”众参将应诺,不过声音都不是太大,可能听了王崇古一番话之后,心中都有几分别样想法。

“既然如此,各位就下去吧。挑选各部,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各军便要开拔。”王崇古做了最后总结,“祝各位一帆风顺。”

“谢大人,属下必不辜负大人期望。”众人说道。军议就此结束,当下众参将也各自散去。

张凡收拾好会议记录,过来向王崇古作礼,说道:“后生庆阳府安化县张凡见过巡抚大人。”

“嗯,张主薄骑马夜行,想必是劳累了,还没有用过饭吧。”当下,王崇古命下人上了些熬好的腊八粥,还有几样不算昂贵但制作精致的小菜。王崇古邀张凡坐下,说道:“今天是腊八,朝廷调张主薄在此随军,无法与家人团聚,本府也是深感抱歉,一碗腊八粥,不成敬意。”

“大人言重了!”张凡说道,“朝廷调晚生前来,是看得起晚生,何况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晚生心中并无不满。”

“哈哈,好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张主薄小小年纪得中解元,果然是名副其实!”王崇古听到张凡的话,大大夸奖。

张凡猛然想起,这句话要到清朝才有,心中想到自己剽窃他人话语,一阵惭愧,又不好说明,只得心中苦笑,面上还要谦虚一些,说道:“大人过誉了。”

“对了,马大人还好吗?”王崇古突然问道。

“马县令已是年过花甲,好在身体还算硬朗。”张凡说道,“大人识得马县令吗?”

“以前也是同僚,那时本人初入仕途,马县令也是对在下有提举之恩。”王崇古说道,不过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张凡正打算询问,王崇古又说道,“张主薄对此次鞑子的南侵有何想法?”

“鞑子多年不曾大举南下,此番举动必是策划良久。”张凡答道,“只是时间上颇有古怪之处。”

“张主薄果然心思聪慧,也是有所察觉了?”王崇古叹道,“不知主薄有什么想法?”

张凡想了想,说道:“晚生家中接济过延安府的难民,其中有位妇女的丈夫正在延安府两城巡司服役,听她说士兵接到换防命令是在当天,若是一般细作或小兵没被人收买告密,鞑子行动必然不会如此迅速。若此事不是巧合,定然是有细作潜入军方高层,或者……”

“或者我军方高层有人变节!”王崇古替他说道。

“而且就在陕西。”张凡说道,“来的路上我向刘参将了解了情况,得之昨日换防的只有陕西一地的各军。怕是……”

“张主薄分析的不错。”王崇古皱起眉来,说道,“看来军中是有奸细的存在!只是陕西各处有卫所、巡司十余处,能提前知道消息的人怕是也有上百人,这查起来就麻烦了。”

二人又是一阵沉思。王崇古首先说道:“不过此事就不劳主薄费心了,本府会暗中查询,还望不要将消息透漏出去。”

“晚生知道,定当守口如瓶。”张凡说道。

“主薄行了一天的路,想必也累了!”王崇古说道,“待用完了饭,府内已准备好房间供主薄休息。养足精神,明日还要随军入套!”

“多谢大人关心,晚生铭记于心。”张凡说道。

吃完了饭,张凡来到王崇古为自己准备的房间里,许是骑了一天一夜的马,张凡也着实累了,倒头就睡,准备明日随军开拔。

第十五章 大军开拔

张凡可能真的是累坏了,这一觉睡的着实踏实,外面大军调动,声震如雷都没有把他吵醒。第二日,寅时刚过、卯时才到,天还没有亮,就有府中下人来将张凡叫醒。

张凡足足睡了近六个时辰,可谓是精神饱满,只是昨日晚饭都没有吃,腹中有些饥饿。早有府衙下人准备好食物。待张凡洗漱完毕,吃完王府下人送来的早饭,王崇古也来到了张凡屋中。

“张主薄昨夜休息的可好?”王巡抚问道。

“晚生可能真是累了,外面那么大的声音都恍若未闻。”张凡听到外面军队调动时的震天脚步声,以及不时传来的口号声,有些抱歉地说。

“哈哈哈……此乃人之常情,主薄前日行了一夜的路,又是初次,有此番姿态自然正常。”王崇古笑着说道,随即又严肃起来,“不过还是要快些习惯,从今开始你就要随军出征,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敌人可不会让你休息够了才来和你交战。”

“大人教训的是,在下定当谨记于心。”张凡也正颜说道。

“嗯。大军即将开拔,你且收拾妥当,随本官来。”王崇古吩咐道。

张凡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需带着的纸笔一应物品早有下人收拾妥当,其余事物军中自然备妥。张凡带上东西就和王崇古走出府衙大门。

出了府衙,只见街上到处都是一队队的军士列队而行,城中的百姓都在家中观望。有的家中有人要出征的,家人都会去城外送别。张凡来到城外,只见刘金全、周彪二位参将早已在此等候,二人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两千骑兵和三千步卒,一应辎重等。刘周二人见王崇古来到,立刻走上前来。

“启禀大人,驰援各府、巡逻边防的四万人马已经开拔。我等也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动。”刘参将向王崇古说道。

“嗯,做的不错。”王崇古称赞一句,随即走到五千人马前的高台上,开始训话:“鞑子犯我大明边疆已有百年,这百年来,边疆百姓时刻担惊受怕,朝廷也是大加军力拱卫,然始终不能绝鞑子南侵之意图。如今鞑子集结数万大军,在这年关将近之时大举来犯。有多少百姓遭受苦难,流离失所,而这其中可能就有你们的亲人。你等岂能坐视!”

“剿灭元蒙残党,还我家园!”下面有士兵叫道,很多人都跟着喊了起来,一时间,喊声震天。张凡看到士兵们各个都是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有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哭过,估计是家中也有人遭难。

王崇古看着士兵们的高喊,没有阻止,他知道这些**都家住边疆,这次鞑子袭扰,很多家庭都遭了难,他们需要发泄,王崇古也需要这个来振奋士气。

过了一会,王崇古才挥手止住士兵们的高喊,继续说道,“不错,我等要驱除鞑子,要给予其重创,使其不敢再扰我大明边疆,占我家园。你等此番出征正是为了让鞑子们见识一番我大明男儿的血性!”

下面的士兵们又是一阵高喊。张凡看着这一切,心中那份作为穿越人士的心情突然给自己一种感觉:“以前的人们还真是好煽动,只需几句话语就能调动士气”!不过张凡现在也有些被王崇古的话打动了,他想到来自己家寻求庇护的难民,想到万一鞑子打到自己家来,想到万一母亲被鞑子抓住后的情形,心中也是一片不安。而这份不安也使得他开始有一种消灭鞑子,保全自己和家人安全的信念。不,倒不如说是消灭一切又可能威胁到自己的隐患,而且张凡愿意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干出任何事来!

“那我祝你们,出师顺利!”王崇古高喊道!

“定不负大人期望。”众军士高声回答。

“你二人可记清楚此次任务?”王崇古从高台下来后,来到刘周二人面前说道。

“大人放心,我二人牢记于心,绝不敢忘!”二人齐声回答。

“嗯,此番你们孤军深入,没有支援,没有情报,只有五千人和十天的粮草,切记要小心行事,但也不可错失机会!”王崇古说道,“据我估计,鞑子派大军南下,如今在河套地区必然有其主帐,你等一旦发现就给我狠狠地打,杀了鞑子的领军将领,他们就掀不起什么风Lang了,到时山陕大军配合,必能全歼侵入长城以南的鞑子大军。只是要万分小心,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暴露行踪。一旦暴露,鞑子大军围剿之下,五千人马实难抵挡。”

“谨记大人教诲,我等必当小心行事。”刘参将说道。

王崇古交代完了二人军事事宜,又来到张凡面前,说道:“多的话本官就不说了,张主薄也要小心些!”

“谢大人关心。”张凡说道。

当下,大军就要启程,又是那在安化县外为张凡牵马的小校再次为张凡牵来马匹,张凡对他说道:“多谢这位壮士,不知……”

“俺叫王德贵,大人不必多礼。”王德贵说道,看起来也是个庄稼汉出身,“刘参将知道张大人是第一次上战场随军出征,叫俺多帮衬着!”

“自然要多谢你,以后还要劳烦你多多照顾!”张凡说道。

“……”王德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读书人,听说张凡还是今年陕西的新科解元。他以前也见过那些个举人老爷,但是哪有张凡这样礼贤下士,顿时对张凡有了些好感。

张凡有了上次骑马的经验,这次倒是自己能上得去马鞍了!虽然还无法习惯,而且两条大腿内侧还在隐隐作痛,但是也只能忍受。

刘参将见都准备妥当了,命令大军开拔,五千人马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向河套进发。只是不知这次能否顺利完成任务,又有多少人能安然而归。

天上飘下了雪花,像是在为将士们送别。一旁是宁夏卫的城墙,有许多百姓在为出征将士中的亲人送别,或有父母、或有妻子儿女、或有兄弟姐妹。倒是没有什么人哭泣,可能住在这北疆之地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生离死别,只不过空气之中充满了伤感之情。

张凡骑在马上,身上穿着出门之前,母亲为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觉得一片温暖。看到城外送别的百姓,他也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有些梗咽了!

宁夏卫位于黄河边,从北门出了城就是黄河河套。张凡看着大雪不消一会就将这沃野千里的黄土高原装扮的银装素裹,人也开朗起来,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享受着他来到明朝的第一场雪!

“大人,这里景色如何?”王德贵步行在张凡马旁,说道,“每到这个时候,这里是最美的地方,俺最喜欢这里的大雪,明年又是个好收成啊!”

“我家在安化,那里也有雪景,但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景象!当真是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只是……”张凡叹道,随即想到大军出征,又小声念道,“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俺没念过书,不知道大人说的什么意思。”王德贵挠挠头,说道,“不过俺知道,不能将这么美丽的地方让给鞑子肆虐,俺就是来杀鞑子的!”

“你家人也遭过鞑子的罪?”张凡问道。

“俺今年也二十八了,家里原先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五人,我是家中老么,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家中也有几亩田地,虽然没什么钱,过的倒也自在。”王德贵说道,“我八岁那年,鞑子劫了我们村。因为鞑子来的突然,村中人都没有跑掉。鞑子抢了粮食,还要杀光全村的人。爹娘看我年纪小,将我藏在一个狗洞里,我这才没被杀掉。只是我爹我娘,和我三个哥哥都被鞑子杀了,两个姐姐被鞑子掠去,从此再也没有下落。”王德贵说道这里已是咬牙切齿。

“……”张凡听着王德贵的叙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凡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他甚至无法安慰王德贵,他没有资格去安慰他。

“我就在一旁亲眼看着鞑子杀我父母兄弟,侮辱我的姐姐,自己却吓得浑身发抖,无能为力,害怕的一点声音都出不来!我,我真是个废物!”王德贵痛恨自己的无能。

“你怎可如此轻慢自己!”张凡厉声说道,“当时你才多大,就是冲出去又能干什么?让鞑子再杀一条人命?你也不想想你父母为何独将你藏起来?”

“为什么?”王德贵听到张凡的话,思索起来。

“因为你最小,但是也最有可能活下来。你当时若是冲出去,岂不是让你父母死不瞑目!”张凡在变相地安慰他,“我再问你,你为何要参军?”

“当然是为了杀鞑子,为家人报仇。”王德贵说道。

“说的不错,但是,若是你活不到现在,这一切都是妄想。”张凡说道,“你现在可以从军为家人报仇,还能阻止更多的家庭免遭鞑子毒害!这岂不是更好!”

“对……对啊!”王德贵猛然醒悟过来,“我要杀鞑子,我不能看着鞑子将来再把我的孩子给杀了!”

“你有孩子了?”张凡问道?

“呵呵,有两个,都是男娃,一个已经十岁了,一个才五岁。”说起自己的孩子,王德贵脸上又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是啊,为了家人多想想,不可妄自菲薄,你父母兄弟在天上看着你,定会保佑你的。”张凡说道。

“谢大人。”王德贵放下了二十年来一直压在心中的沉重包袱,他找到了新的目标,不只是杀鞑子,还要让自己的后代生活的更好。

“德贵,快要到晌午了,你去告诉周参将,叫士兵们在马上吃些干粮,不要停下,我们继续赶路。”刘参将的声音传了过来。

“诺!”王德贵听到刘参将的吩咐,立刻向大军前方跑去。

刘参将看到王德贵远去,打马与张凡并行,说道:“还要谢谢张主薄的劝告,德贵这小子没当兵的时候我就认识他。那时他整天是失魂落魄一般,还是我强要他参军。给他说了门亲事。他心中的事我们都知道,可是我们也没念过几年书,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如今德贵的心结能够解开,还要多谢张主薄啊!”说完,刘参将向张凡抱拳相谢。

“大人不必如此。”张凡说道,“想这天下这般景象的人家不知还有多少,在下劝的了十个、百个,又怎能劝的了千个、万个!”

“唉,这也是无可奈何!”刘参将也叹道,“我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有个办法!”张凡说道。

“什么办法?”刘参将赶紧问道。

张凡笑了笑,说道:“消灭鞑子,这种事就不会再发生了!”

第十六章 敌踪初现

张凡随军出击的河套地区位于长城以北,虽然还在大明国界,但已是塞外的景色了!

已经过了一天,张凡的两条腿早就不疼了,或者说麻痹了!天地间飘着大雪,让这世界变得格外的寂静,让人无比心中无比开朗。而张凡看久了这种景色,要不是身边有五千军士存在,他都时常觉得这天地间就自己一人,无比的寂寞。

张凡其实并没有过重的民族情结,当然,那是指在五百年后。虽然也痛恨那些曾经侵略国祖国的强盗国家,但是自己出生的时候,万事已成定局,大势所趋之下,不是凭一人之见可以改变的。但是当张凡回到这个时代,看到的确是**裸的掠夺,虽然没有亲身体会,可是那蜂拥而至的难民却为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主薄在想什么?”刘参军的马行在一旁,说道,“如今这天只是下雪,没有刮起大风,实在是难得啊!”

“在下在想这些鞑子的事。”张凡说道,“在下虽然就生活在这北疆之地,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鞑子,也没有遭过鞑子劫掠。虽然家母曾经告诉我鞑子是如何凶残,在下也曾见过被鞑子侵扰而流离失所的难民,更听过王德贵的亲身体会。在下确是想剿灭鞑子,出一份力,但是始终不曾对鞑子有多大的恨,恨到生食其肉的地步!”

“说来还不知主薄今年多少岁了?”刘参将问道。

“在下今年还未及弱冠!”张凡答道。

“呵呵,那就难怪了!”刘参将笑着说道,“鞑子距今最大的一次南下劫掠距今正好有二十年了,就是德贵遇到的那一次。之后朝廷大力加强北方的防卫,鞑子大军无法越过长城,只有一些小股规模的侵扰,加上鞑子王庭内斗激烈,无暇南侵,主薄没有见过也是正常的。”

“哦?鞑子内部斗争?这在下倒是听过,却不知究竟怎样!”张凡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呵呵,那我就说与主薄听听!”刘参将似乎对于能给一个读书人说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而感到高兴,“当年太祖皇帝元年,元顺帝妥欢贴睦尔弃大都北逃,两年后死于应昌,子爱猷识理达腊继位,退到漠北,仍用大蒙古大元国号。之后鞑子内部斗争就越演越烈,有几代大汗都死于叛乱中,大权落在有兵有将的各王手中,这其中具体事宜我是记不住的。成化十六年第二个小王子把秃猛可即位,号达延汗,他倒也算是有些作为,统一了鞑靼各部,汗权也是大大加强。直到正德十二年,把秃猛可死了,鞑靼又开始分裂,其中土默特万户俺答控制了右翼三万户,自称司徒汗,与达延汗的继承者分庭抗礼,迫使汗庭东迁义州。如今我们要去攻打的八成就是俺答的军队!”

“原来还有这般故事,在下倒是没有听过。”张凡说道,“这么说来,这俺答必然是控制了鞑靼实权,才敢发大军来攻。”

“想来是如此,只是那些茹毛饮血一般的野人又有几个甘心诚服他人之下。如今俺答掌权必是其势大,我们只要击溃他这次的进攻,俺答必然要受其他鞑靼贵族的指责。若我们能歼灭那些已经突入长城以南的鞑子军队,俺答怕是也要开始顾及自己在鞑靼的势力,想来也是无暇南侵了!”刘参将说道。

“说道我们这次任务,刘参将可有什么具体的方向?”张凡问道,“这河套平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那鞑子南侵主帐,随时主帐,最多不会超过万人,这冰天雪地的怎好寻找?”

“这也是困难,不过我以前随王大人出击,也算是熟悉这河套地区,知道这个时候还能驻扎大营的地方只有一处。”刘参将也皱起了眉头,“我四面八方都派出了斥候,一天下来,别说鞑子主帐,就是个人影也没看到。”

“可能我们行的太近了!再往前方走些路程或许就能有所发现。”张凡说道。

“如今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刘参将说道。

“报……”二人正在说话,一声高喊打断了二人思绪,只见一斥候模样的士兵打马向刘参将而来。周参将也打马过来,听那斥候报告。

“参见二位参将,主薄大人。”那斥候先给三人见礼,缓了缓,说道,“在前方发现鞑子小股行军,约有百人,像是在巡逻!”

“那些鞑子装备怎样,向什么方向行走?”刘参将赶忙问道。

“那些鞑子各个骑马,这大雪的天气,满世界都是白色,我恐暴露了自己行踪,没有赶靠的太近。”那斥候指着自己棕色的衣服说道,“不过看他们行来的方向速度,还有两个时辰就要与我军相遇了!”

“周参将,你说怎么办?”刘金全听完斥候报告,转脸问周彪。

“鞑子有百多人在巡逻,此处也算我大明疆域,想必是为了鞑子主帐在护卫吧!”周彪分析道。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刘金全说着,又对那斥候说道,“你继续监视那些鞑子,切不可暴露了自己,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诺!”那斥候应了一声,又打马而去。

“你去传令,叫那些在外打探的斥候继续,要是发现了什么立刻给我汇报。”刘参将又对身边的一个小校说道,那小校也是领命而去。

“大人准备怎么办?”周彪虽然与刘金全同职,但是年轻许多,又是这次行动的副手,所以尊称刘金全为大人也不为过。

“当然要全歼这百人。”刘金全说的斩钉截铁,“若是被他们发现我军行踪,报于鞑子大帐,不但毁了这次奇袭,还要搭上我军五千性命。”

“还请大人吩咐。”周彪听说有仗要打,也是一脸兴奋。

“周彪,你率两百骑兵,绕到他们后面,切不可放一人一马回去。”刘金全说道。

“诺!”周彪领命而去。

刘金全又招来自己三名属下吩咐道:“王兴、赵锐,你二人各率一百人马埋伏左右,刘勇,你率两百骑兵正面突击。刘勇正面一动,你二人要从两侧突袭,形成合围之势。给我狠狠的杀,不能放走一人。”

“诺!”三人应诺,真准备去招呼人马,刘金全又叫住他们,说道:“给我抓几个活口,我有些事情要问。”

看着三人离开,调动军队,张凡这才对刘金全说道:“刘参将……”

“主薄放心,这次只有百余鞑子,我派了这许多人马前去,也是求万无一失,主薄不必过滤。”刘金全以为张凡是担心什么,“待战后,主薄再去统计一番也就是了。”

哪知张凡说道:“刘参将误会了,在下是想……是想亲身去看看。”

刘金全听了张凡的话,看着张凡脸上的表情,半晌,说道:“主薄是举人出身,不识刀兵之事,何必以身犯险?王大人要我照看好你,战场上刀兵无眼,万一有个好歹,我如何对大人交代!”

“刘参将,在下迟早要见识这般场面。”张凡说道,“与其日后见到鞑子大军,慌张不已,不如这次只有百余人的阵仗,让在下习惯一下。”

“好吧!”刘金全想了会,说道,“如此也好,省的日后麻烦。”又找来王德贵说道:“德贵,我现在升你为总旗,你领着一旗人马护卫着张主薄,切不可让张主薄有一点伤害,否则为你是问。还有,别给老子头脑一热就冲上去,要听主薄的号令。”

“诺!”王德贵本以为要自己上阵杀敌,一阵兴奋,不过却是个护卫。然而自己毕竟升官了,也是一阵高兴,应诺的声音高了许多。

“本参将就在此督军,以防有变。”刘金全说道。

张凡跟着王德贵率领的五十人前去,心中一阵澎湃,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一场跨越五百年的军事行动,激动不已。只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前方的道路究竟是怎么样的,自己又会遇到怎样的情景!

第十七章 初次观战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雪越下越大,虽然依然无风,但是寒冷还是不住地向人们袭来。张凡紧了紧身上的棉衣,防止有细小的雪花飘进去。他看这前方的二百骑兵在大雪中巍然不动,心中一阵激动。张凡又看了看一旁的王德贵,还有身后的五十人。王德贵和这五十人也是激动万分,不同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简直喜形于色。张凡没有经历过一些事情,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何对于可能丢掉性命的战争,这些人为何会便显出这般热情。

“王军士,我看你很是欢喜,这是何故?”张凡问道。

“大人,我等自然高兴,一想到能杀鞑子,那里有不开心的!”王德贵高兴地说道。

“可是你们又不能上战场。”张凡有些疑惑。

“那也没关系,只要能看着鞑子被杀,我等也是高兴的。”王德贵说道。

四周黑暗一片,因为这次是埋伏,无人点火把。黑暗中,张凡低头默默不语,看来这北疆的人对鞑靼的愤恨实在是到了一种程度。多亏这大明朝现在情形还算不错,对于敌人的扰乱能够还击。要是一个积弱的国家,那么人民恐怕就只剩下害怕的心情存在,最后变成对方的奴隶!而这,才是一个国家最可怕的时候,将要灭亡的时候!

这里的地形有利于打埋伏,四周地势较高,中间低洼。两边的一百骑兵早已埋伏妥当,只待鞑子进入就能立刻合围!张凡对于自己第一次的古代战场之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许等会鞑子根本不会过来,我空欢喜一场。也许等会打着打着,鞑子援军到来,我们都要玩完。也许等会战场上那个鞑子乘乱冲了过来……”

就在张凡不着边际的胡想一通时,前方传来消息,鞑子这百多人不久就要进入埋伏的陷阱,而且方圆二十里之内再无他人。张凡也紧张了起来。前方已经可以看到人影了,虽然黑夜之中看得不甚清晰,但是鞑子巡逻之时点着火把,估计他们也不会想到有人在这寒冬腊月之中伏击自己。

渐渐的,鞑子的巡逻队越来越近,张凡已经能够看到几个手拿火把的鞑子脸上的神情了,不时有说话声和马的喘气声在空气中传来。张凡只觉得自己的神经条条紧绷,已经无法呼吸,仿佛四周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一般!鞑子们已经走进了包围之中,大战一触即发!

“放箭!”前方领兵的刘勇高喊一声,几十只箭向鞑子飞去,左右两侧也有箭射向鞑子。不过这是寒冬,本就穿着厚实的鞑子,加上各个都是弓马娴熟,几轮箭雨过后,也只是有两三个倒霉蛋被射中了大腿,倒地嚎叫。不过放箭并不是主要攻击手段,鞑子骑射厉害,放箭只不过是扰乱他们,不让其用弓箭还击罢了,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大家都是大明的好汉子,给我冲啊!”刘勇高喊一声,身先士卒,冲了出去。张凡前方的两百骑兵,除了二三十人还在放箭掩护大队突袭,其余的人全都冲了上去。

鞑子们倒是训练有素,第一轮弓箭下来,百多人立刻拔出战刀,准备迎敌。正面大军快要冲到鞑子跟前的时候,埋伏在左右两侧的人马也冲了出来。短兵相接,就连张凡前方正在放箭掩护的几十骑也拔刀冲了过去。王德贵也是一阵意动,还好张凡眼疾手快,立刻劝住。

几百人混战一处,绝对不是张凡想象中的那样,二十招招狠辣,要人性命。张凡就亲眼看到一个鞑子骑兵冲着奔向他的一个明军挥刀而去,砍掉了那明军的头颅,然后又被后面跟上来的两个明军骑兵双枪捅进胸部,连人带马倒在地上,**着两把枪的身体还没有死亡,被拖着走了一段距离,才被甩在一旁,不再动弹。

张凡感到自己现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第一次看到杀人,并不像很多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让人无法接受。毕竟这不是市井之中杀人越货什么的,这是战场上,两军交锋,甚至可以说是两国交战。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下,杀掉敌人不仅能让自己活命,更能保国家安全,使亲人无恙,张凡却是从心底升起一股快意。

雪越下越大,热血洒在地上,融化了厚厚的积雪,却很快又被天上飘下的血覆盖。前方的厮杀还在继续,明军的又是非常明显,越战越勇,而鞑子的人数却越来越少,也是越打越缩手缩脚。鞑子眼看不敌,拍了十余人向来时的路突围而去,而明军知晓那里有自己的人守住,也不去追赶,主顾眼前。本就不多的鞑子如今更是无法与明军抗衡,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三个带兵的将领似乎与手下军士一样,都是杀红了眼,也不管刘金全叫他们留下几个活口的命令,将被围困的鞑子悉数杀了个干净。刘勇派出斥候通知守在前方的周彪,大军就在此等待。

当下,自由军士打扫战场,将死去的同胞尸首找到,身首异处的都寻回,无人的战马也拉回军中。

“张主薄。”刘勇打马来到张凡身边,抱拳说道。

“刘将军。”张凡回了一声,看着远处的战场默不作声。

“主薄是第一次上战场吧!感觉如何?”刘勇问道。

“在下初上战阵,虽没有冲锋杀敌,不过这心中也是有中欢畅淋漓的快感?”张凡由衷说道。

“主薄不会不适吗?”刘勇有些疑惑,以前他碰到的一些随军文人,见识到战场搏杀,无不是吓得面无人色,有的还跪地呕吐。本以为这位张主薄年纪不大,也不会免俗,不了却是这一番情景。

“为何?在下看到的是大明军队杀了那些妄图侵略我们国家的敌人,杀了这些人可以保家卫国,为何会有不适?”张凡理所当然的说道。

“……哈哈……”刘勇听到张凡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主薄不去从军真是可惜了!很多军人第一次上阵杀敌都会有些不快,没想到主薄一个巨人出身,却是这般豪爽!”

“惭愧惭愧,在下可没有上阵。而且要说一点害怕没有,那是骗人的。”张凡说道。

二人正说着话,有士兵来报:“禀大人,主薄,此次我军歼敌八十七人,让鞑子跑了十余人。兄弟们有十余人受了轻伤,包扎一下就可以了,还有七人受了重伤,无法再战,不过无性命之碍。另外……”说道这里,那士兵停了一下,“另外有三个兄弟……死了。”

“将死去的兄弟就地掩埋,这是他们战死的地方!”刘勇叹了一生气,说道,“受伤的兄弟叫弟兄们好生照料着。死去的兄弟和鞑子的战马全给我拉回来。至于鞑子的尸体……就放在原处,不必动弹。”

张凡看着那士兵离开,对刘勇说道:“刘将军,将鞑子的尸首就放在这里,不怕被其他鞑子发现,泄露了我们行踪吗?”

刘勇抬头看了看天空飘零的鹅毛大雪,说道:“主薄不必担心,看这天气,不消一时三刻,大雪就会埋住他们的尸首。这里的雪一下就是几个月,不到明年开春过后是不会停的。”

前方又有人马过来了,张凡看去,正是周彪带着两百骑兵,绑着十余人朝这边行来。周彪来到张凡二人面前,先向张凡打了声招呼,有向刘勇询问战事情况。听完了刘勇地回报,他说道:“我在前方等待多时,半个鞑子的增援都没看到,就等到这十几个残兵败将。好是令人不爽!”

“大人说笑了!”刘勇说着,突然想到了刘金全给自己的命令,说道,“临行之前,大人吩咐我留下几个活口,兄弟们杀红了眼,把这事给忘了,幸得周参将擒住了这几个鞑子,否则刘参将那里不好交代是小,耽误了刘参将大事那可就不妙了!”

“哼,你也不用拍我马屁!”周彪说道,“我是没有上去厮杀,要不然多半我也忍不住。”

“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当下收拾妥当,退回大军驻扎之地。

王德贵率领的五十人一直跟在张凡左右,虽然没有上战场,但是也各个像打了鸡血一般,一脸兴奋之情。张凡看了看欢声笑语而归的众士兵,又看了看渐渐远去的战场,大雪已经将暴尸野外的鞑子盖住了。张凡暗暗叹了一口气,一阵微风吹来,带着寒气吹进他松开的衣领,张凡一阵哆嗦,这天似乎也更加冷了!

第十八章 无奈之事

张凡随出征的士兵回到大军中,当下自然要完成身为主薄的工作。招来统计战场的小兵,记录到:“隆庆元年,腊月初十,在河套以南歼灭鞑子巡逻队,以保护大军行踪。歼敌八十七人,俘敌十四人,俘敌战马三十匹,无一人逃脱。我军出动骑兵六百人,三人阵亡,二十人受伤,其中七人重伤,无法再战,皆无性命之忧。”

“主薄大人果然兢兢业业!”刘参将见张凡回来之后就开始工作,听了刘勇对张凡当时的描绘,对张凡的好感顿时大了起来。

“参将大人夸奖了!”张凡记录好这次战役的情况,对刘金全说道,“参将大人能够迅速派出士兵前去剿灭鞑子的巡逻队,使大军免于暴露行踪。真当是大将风范。”

“呵呵……”刘金全听了张凡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读过些兵法,毕竟‘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的道理还是懂的。”

张凡听到刘金全有些别扭的掉书袋,有些想笑,不过随即又想,一个武将,读出《孙子兵法》中的名句倒也无可厚非。

“将军打算如何询问那些被俘的鞑子?”张凡问道。

“还能怎么样,只有严刑拷问。”刘金全叹了声气,说道,“我也不是个残忍的人,本来他们肯说出我想要的情报,一道把他们杀了倒也痛快。只是鞑子们素来嘴硬,各个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我也是没有办法。可是又怕到时候朝中的那些文臣闲的发慌,找我们麻烦!”

“在下知晓,将军不必多言,在下知道怎么向朝廷上报,将军尽管行事就是。”张凡一脸“我了解”的表情。

“那就多谢主薄了!”刘金全向张凡抱拳谢道,说完,也不多啰嗦,着士兵押着那十几个鞑子俘虏就进到一个帐子中。没过多时,里面就传来惨叫、喝骂的声音。

也许是还不能适应这种状况,张凡远离了那个的地方。已经快到午夜十分,四周士兵大都扎营休息,有几队人马在四周巡逻。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却无人敢在野外点火,唯恐被其他的鞑子巡逻人员发现,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只在一些大的帐子里点了些小篝火,煮些热汤什么的为士兵充饥驱寒,还要时刻注意帐篷别被点着了!张凡坐在一个大帐篷里的篝火旁,手中捧着一碗王德贵盛给他的肉汤。肉是一头野猪,是今天白天行军的时候被一些士兵猎到的,不过一头猪那里够五千人吃,每个人最多也就能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张凡作为军中的主薄,他的碗里有幸有一块猪后座上割下的精肉,这是一般士兵或者低级军官无法享受到的。王德贵这个新任的总旗没有这个资格,只好望着张凡碗里的肉,也是一阵口水流出,眼中一片羡慕。张凡看了看他,将自己手中的碗递了过去。王德贵初时不敢去拿,不过看到张凡鼓励的眼神后,大着胆子接了过来,狼吞虎咽起来。

“多谢主薄大人。”王德贵满足地抹了抹嘴角边残留的汤汁,随即发现张凡好笑地看着自己,“下官该死,吃了主薄大人的肉,这个……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肉是我给你的,你又何必向我道歉。”张凡说道。

“可是,这天寒地冻的,很多人都吃不上肉,只能啃那冷硬的干粮,最多也就有热碗汤喝。俺却……”王德贵有些暗淡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张凡说道,“并不是因为我与你早就相识,这才把吃的给你,只是现在你就在我身旁罢了。若是有另外一个士兵坐在我身边,我也会把吃的给他。毕竟我又不用上阵杀敌,每日只需动动笔,吃些干粮喝些热汤也就行了。”

“……”王德贵这个没有读过什么书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张凡说道不是专门把肉给他的,但是他能领会张凡的意思,脸上的感动之情也越发深了。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模样打扮的士兵进到帐子里,看到张凡说道:“刘参将要召开军事会议,部署行动,还请主薄大人前去。”

张凡听到,站起身来,吩咐王德贵好好休息,跟着那传令兵往军中大帐走去。

进了大帐,只见帐中点着一堆篝火,军中的将领已经就座,刘金全却不在,只有周彪坐在副手的位子上。张凡见了一礼,做到了主薄位子上,早有笔墨纸砚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记录。

虽然已经是深夜时分,张凡看到在座的各位将领,各个是精神饱满。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刘金全这才走进帐中。张凡看到刘金全脸上表情严肃,也不知发什么了什么事情。坐下各将也是默不作声,等着刘金全开口。

刘金全来到主位上坐下,沉思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此时招诸位前来,是有大事商议。”

刘金全说了这一句,看着地下诸人都在等自己开口,心中想了想,说道:“适才从哪些被俘的鞑子口中知晓,鞑子大帐距离此处不远,我等全力行军,半日可到。”

“将军,可是要我等夜袭过去?”有人说道。

“将军,下令吧!”

“是啊!将军,下令吧!”众人纷纷说道。

“都别吵,大人自由吩咐。”周彪出声喝止了下面急着请命的众人。

刘金全看了看在座的将领,说道:“各位不必心急,我大军远道而来,行了一天的路程,已是人困马乏,今日要好好休息一番。明晨出发,在鞑子主帐周围隐蔽,后日黎明发起进攻。鞑子主帐周围有一万人守卫,为了防止鞑子发现我们,各军要多多加派人手,一旦发现鞑子巡逻的士兵,给我全歼,一个都不要放过。”

众人见刘金全已经下达的命令,轰然应诺。刘金全遣散了诸人,又把张凡留了下来。

“大人叫在下留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在下说?”张凡看到刘金全一脸的严肃之情,问道。

“张主薄先坐下。”刘金全指着自己一旁的位子说道,“刚才的话主薄都听到了,我们距离鞑子已经不远了!唉……”

“此次袭击不就是我军的目的吗?大人何故叹气?是怕那鞑子的一万大军不成?”张凡问道。

“鞑子的一万大军虽然难对付,但这不是我所担心的。我从那些鞑子口中听到了一些事情。”刘金全有些无奈地说道。

“莫非……”张凡仿佛想到了什么。

“不错,真是临行之前王大人提到过的那件事。”

“难道真的有奸细混入我军中高层?”张凡紧张地问道。

“若是奸细倒还好。我们抓住的鞑子中有人曾做过此次鞑子大军领兵巴尔斯的亲随,见过那通风报信的人。”刘金全说道。

“既然见过,不是容易了吗!只要知道那人的名字,叫王大人把那人逮捕归案不久可以了吗?”张凡说道。

“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刘金全说道,“那鞑子说,来通风报信的那人他不认识,不过他确信是个汉人,听他言语,还是个有些地位的武官。”

“这……这是由什么人通敌吗?”张凡没想到会是这样。

“恐怕是的。”刘金全也是一脸痛惜。

“那鞑子可见到那人的长相?”张凡随即想到。

“见到过,不过他说那人不是我军中人物。描绘出的样貌倒是和军中八成人物都有些相像。”刘金全说道,“不过这样更麻烦,那人必然是陕西布政司手下的军官。如今陕西各军大肆调动,寻这一人如大海捞针一般。”

“大人打算怎么做?”张凡问道。

“我已派人快马向王大人汇报此事,估计明天下午就能回来了!”刘金全说道,“如今我等还要之行大人军令,此事我等也是无能为力了!”说完,他长叹一声。

张凡等了会,见刘金全沉默了下来,只得退出大帐,为明日的行军养足精神。不过刚才听了刘金全的一番话,张凡心中思绪万千,也是无法入睡,在军帐中躺了一个多时辰才堪堪睡去。

第十九章 大战前夜

第二日黎明时分,大军撑着残存的夜色开拔。士兵们休息了半个晚上,倒也显得干净十足。张凡昨晚经不住王德贵的磨,稍微透漏了一些消息给他。王德贵知道大军即将展开总攻,也很是兴奋,只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又要给张凡当护卫,无法上阵,有些郁闷。现如今他正骑着一匹马,有气无力地跟在张凡左右。

“怎么了德贵?为何一股有气无力的模样?”张凡看到他一脸患得患失的模样,出言问道。

“哦,大人,俺……俺没什么,只是……”王德贵有些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凡说道,“你是想上阵,是不是?”

“是……”王德贵说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只是……只是大人的安全同样重要,俺不能不顾大人安危,何况刘大人有命,叫俺一直护卫在大人左右。”

“若是你想上阵,我可以去跟刘大人说,叫他换一队人马过来。”张凡说道。

“真的!”王德贵听到张凡的话,先是高兴,不过又低下头去,“还是不要了!俺虽然也想上阵杀鞑子,但是军中的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不能因为俺就换人。”

“哦?”张凡有些奇怪,这王德贵竟然还有这种心思。

“何况,大人教了俺做人的道理,俺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大人的话却让俺知道以后该怎么活着。”王德贵接着说道,“况且护卫主薄大人的安全也是帮着兄弟们好好的打仗。最要紧的不是俺能不能上阵杀鞑子,二十让鞑子以后不再骚扰其他的百姓,不再让俺身上的事再发生在谁身上。”

“……”张凡这下真是被王德贵的话惊叹了,他是在没有想到一个没有读过书,不晓圣人教诲的大老粗会说出这种、这种顾全大局的话来。半晌,张凡说道:“德贵,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兵,你的愿望绝对会实现的。”

王德贵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据被俘的鞑子交代,鞑子主帐就在昨晚他们驻扎之地的东北方向,不过几十里地。刘金全为了小心行事,不让大军行踪被发现,派出了众多的斥候去四周探路,行军也十分缓慢。一路上又碰到了两只鞑子的巡逻队,都是白人左右。刘金全果断的派兵前去剿灭,由于已经不需要再抓俘虏,两次都是全歼鞑子,没有留下活口。张凡也都是如是记录下来。

傍晚时分,大军来到了预定地点,原本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天。当下扎营休息,刘金全为了万无一失,派出了两千人分散凯雷在周围巡视,以防有变。为了使得士兵们明日的突袭都能保持精力,换防的平率很快,让大部分士兵都得到充分地休息。

刘金全的主帐中,正在部署几个时程后的进攻,张凡赵烈在做记录。

“明日寅末卯初的时候,天色尚黑,正是鞑子们最疲惫的时候,我等将在那是发起突袭。”刘金全说道,“据前方斥候来报,鞑子主帐周围约有八千人驻扎,不过都是比较松懈。我等这次只是要突入鞑子大帐,杀掉鞑子此次统兵的将领巴尔斯以及他一应手下。最好是在那八千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给我完成,这样我等才有时间撤退,否则我们就要陷入苦战了!”

“这次周彪率一千人绕到鞑子大帐身后,切忌要小心,不可让敌人发现。”刘金全开始部署各个将领的工作。

“诺!”周彪应道。

“刘勇带一千人绕到鞑子大帐左翼,赵锐带一千人绕到右翼。”刘金全接着说道,“正面由我带着一千人突袭。你等待我的人马出入敌营,就发兵前来支援。这次须得记得速战速决,万万不可想着多杀鞑子而耽误了大事。”

“诺!”几**声说道。

“嗯!”刘金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着王兴说道:“我等若是成功了,鞑子大军必然恼羞成怒,前来追击。王兴,由你带一千骑兵在我等撤退的后路上埋伏,阻拦鞑子追击,但是不可与鞑子缠斗,看准机会就给我逃,逃向东边与我等不同的方向。给你的都是骑兵,想来你要逃过鞑子的追击应该不是难事。”

“末将领命!”王兴说道。

“给我活着回来!”刘金全拍着王兴地肩膀,正容说道。

“大人请放心,在下定然带着弟兄们回来向大人复明。”王兴也是一阵激动。

刘金全吩咐完了各人的任务,又对众人说道:“此番奇袭,不知生死,但是我等都是无怨无悔……”顿了顿,他又说道:“这里就不做这妇人之态。”他端起酒,敬向在场的各位将军:“祝各位,平安而归!”

下面的将领也都端起了面前的酒水,说道:“末将定当不负大人所托。”说罢,喝干碗中的酒,将酒碗奋力摔的粉碎。

“那么各位早些休息去吧!离出发还有三个时辰不到了!”刘金全遣散了诸将,自己坐在位子上默不作声。

“大人。”张凡来到刘金全身前说道。

“哦,是张主薄啊!”刘金全看了看张凡说道。

“大人为何如此跟他们说?而不是让他们奋勇杀敌什么的?”张凡问道。

“我等既然从军,既然来到此处,就想着要完成王大人的任务,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刘金全说道,“他们每个人都有早已经有了战死的觉悟,而我只是想让他们能够活着回来。毕竟,不管是将官还是兵士,都有亲人在等着他们安然回家!”

张凡听到刘金全说的话,心中觉得这与自己所想的不同,不是要求这些人十四都要完成任务,不是要求为了大义贡献一切,也不是要求不顾生死、拼死杀敌、保家卫国,而是要求他们都要活着回来。这也许不是最好的战前动员,但是却让人的心底升起一种温暖,一种情谊。这种感觉让张凡觉得这样的军队才是真正战无不胜的!

“对了,我派回去报告王大人的人已经回来了!”刘金全想到了这件事,“王大人已经对一人有所察觉,只是还没有证据罢了。他叫我等不必担心。”

“哦?王大人可说是谁?”张凡问道?

“大人信中并未提及。”刘金全说道,“不过大人说山陕境内已经开始了对鞑子的作战。大同、蓟州那边,戚家军已经开赴,正与鞑子交战中。”

“这实在太好了!”张凡听到了这个消息,非常高兴。

“我已经派人向大人寻求支援,估计会在三天后到达。”刘金全说道,“若是顺利的话,支援的军队没到,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说道回家,张凡想到了等在家中的母亲,心中也是一番思乡之情。

“但愿,一切顺利吧!”张凡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第二十章 黎明突袭

几个时程的时间并不算短,对于张凡来说,等待开战的激动心情让他觉得这几个时程过的极其缓慢。而当他看到正在熟睡的士兵之时,他又觉得这几个时程过的太快了,生怕士兵们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

不管怎么说,时间渐渐流逝,尽管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但是张凡知道,时间要到了。士兵们一个个的醒了过来,营地之中并没有要去战场拼杀的那种生离死别的情绪,也没有想着要上阵建功立业的兴奋,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平静。

张凡一夜没有合眼,虽然经过这几天,心中早就没有初时的那种激动,但是现在的他任然是精神十足,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睡觉的理由。张凡的心中就向这里的气氛一般,平静异常。看着眼前的士兵们在整备自己的装备、安抚马匹、检查刀枪,张凡突然有了一种明悟。没有人渴望死亡,没有人渴望抛下亲人战场,也没有人会真的视死如归。在这些人身后的不是民族大义,不是皇帝的超然,不是精忠报国,而是……而只是很自私的,只是希望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些,渴望家人能够平安的平凡心情。他们无法和鞑子说道理,那么只有用刀剑让鞑子明白这个道理。

“大人,准备好了吗?”王德贵在一旁说道,他已经整装待发。

“嗯……好了。”张凡没有多言,只是回应他的话。

“俺这五十人会始终护在大人左右,请大人放心。”王德贵坚定地说道。

张凡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大军已经准备好了,天色依然黑暗,但是张凡却能感到黑暗中的那一丝别样。刘金全来到了五千人马的前面,看着自己面前的士兵,脸上没有表情,半晌,他只是说了一句:“兄弟们,活着回来!出发!”

周彪、刘勇、赵锐各自带队前往自己预定的地点。王兴手下的一千人马前往大军准备撤退的道路打下埋伏。张凡坚持跟着刘金全一起,刘金全百般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他,不过张凡只能在离鞑子营地很远的一个山坡上,万一有鞑子前去,也好方便离开。

就这样,冰天雪地中的一场大战就要就此展开。

鞑子大帐中,此次领兵的将领巴尔斯也是一夜没有休息。俺答统治了鞑靼,作为俺答的部下,自己在鞑靼的地位自是大涨,这几十年来,大元正统已经被赶到东边的一个偏僻角落,而自己看来是没有跟错人,自己家族的地位在这几十年来也是在鞑靼内越发显得高贵。以前的那些不拿正眼瞧自己的人现在对自己卑躬屈膝,这是何等的快活!如今俺答奇袭大明,自己为主将,不得不说这是自己的又一份功劳,想到自己已经年过花甲,自己的几个孩子中除了老大外都是不争气的东西,也许自己在人生的最后时光中还能为家族积攒些实力。

这次南侵一开始是如此的顺利,南朝人根本毫无防卫,最近的地方离大明京师不过百余里,巴尔斯都有一种一鼓作气,打上北京重建大元的气概。不过大明京师之地防卫何其严密,而且现今大明最强的戚家军已经开赴大同。巴尔斯听说自己在大同的部下日子非常不好过,南朝人在那里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对手又强大,已经多次请求支援。不过陕西这边的情形就好了很多,因为巴尔斯有内线存在,当初能够获知陕西境内巡司换防的消息也是这个内线的功劳,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巴尔斯打算再过两日就要撤军,当然,还会调形势比较轻松的部队去救援大同的部下。

鞑子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下,对于天气的影响已经做足了准备,巴尔斯的帐篷宽大、厚实,哪怕外面狂风大作也吹不进来一丝寒气。帐中燃烧着篝火,将这里变得异常温暖,让人舒适。虽然如此,巴尔斯却在考虑着各种事宜,丝毫没有休息的打算。直到卯时才有了困意,正准备休息,一声战马的嘶鸣声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刘金全看着眼前的鞑子大营,现在是人最困顿的时候,据斥候汇报,鞑子的巡逻队也都去休息了。大营中没有什么人,守卫的士兵虽然是刚刚换过岗,但是也显得昏昏欲睡。刘金全知道现在正是奇袭的好机会,待传令兵汇报其他三路人马已经就绪,刘金全知道该是出击的时候了。

他没有多啰嗦,只是拔出佩剑,向打字大营一指,身后的三百骑兵和七百步卒都向鞑子大营冲了过去。守卫的鞑子只觉得大地一阵震动,张开朦胧睡眼的两人向这边望来,只见一大片气势汹汹的明军冲了过来,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已经被射来的箭**了自己的胸膛。刘金全身先士卒,在大军最前方,冲开鞑子营门,直向中军大帐冲去。

张凡在鞑子大军西边的一个山坡上看着下面的情形,只是用眼睛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心中没有任何波动。张凡手中拿着一把王德贵给自己的弓弩,王德贵怕他有什么意外,给他刀剑又不会用,只好给张凡一把弓弩护身。

鞑子大营中,许多人正在睡梦之中,突然听到外面战马嘶鸣,纷纷起身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只是刘金全他们速度太快,刘金全的战马离巴尔斯的大帐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这是驻守的八千鞑子大军也反应过来,纷纷骑上战马准备迎敌,巴尔斯的亲卫也拿出刀剑挡在刘金全的前方。就在此时,鞑子大营三方预先埋伏的周彪等人也冲了过来,鞑子大军只得派人前去阻挡,只是匆忙迎敌,很多人还未清醒,被突入而来的明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负责扰乱鞑子的三人并不想与鞑子大军厮杀,只是阻挡住他们前去阻拦刘金全的去路。刘金全这是已经冲到大帐前方,挥起手中宝剑砍翻了几个巴尔斯的亲卫,剩下的亲卫已经由自己身后的人收拾。刘金全带着几个骑兵已经跃马进了大帐。

大帐中的巴尔斯手持战刀,怒目注视着冲进来的诸人,虽然有些慌乱,身上连铠甲都没有穿戴,但是并无惊慌的的神色。大帐中无法骑马,刘金全等人只得下马,提着手中的兵器向巴尔斯走来。

“你们南朝人果然卑鄙,不敢和我们大军正面作战,只会背后下手。”巴尔斯怒斥道。

“果然是方外之徒,不懂用兵之道,多说无益,受死吧!”刘金全也不多说,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刘金全一剑冲着巴尔斯的胸膛刺去,被巴尔斯的战刀挡开。巴尔斯虽然已是六旬老人,但是一股鞑子的凶悍力气和从小身经百战的经验轻松地化解了刘金全的攻击。刘金全的部下也不顾不得别的,纷纷提刀冲了上去。

帐外的战斗还在持续,鞑子们也渐渐回过神来,在一些领兵军官的带领下,阻止起来反击。明军的有势渐渐消失,不过他们早有准备,开始放气火来。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天气异常的干燥,鞑子营中的草料帐篷什么的简直是见火就着,不一会,大伙已经蔓延了整个大营。

主帐之中,刘金全等人与巴尔斯的战斗还在继续,巴尔斯堪堪防住对方的进攻,奈何毕竟年事已高,渐渐不支。这时,主帐之中也着了火。刘金全知道这意味着外面的战斗也开始有了变化,要速战速决。哪知巴尔斯看准了刘金全的这一丝思考的空隙,避过一旁三人的进攻,一道斩向刘金全。

“大人!”一个士兵看到巴尔斯的攻击,眼见刀锋就要看到刘金全的脖子上,他舍命奔向刘金全,挡在了他的身前。

巴尔斯的战刀看在了那个士兵的脖子上,如此大的力道是的那个士兵瞬间身首异处,热血喷涌而出。刘金全的脸上散漫了鲜血,不过此时他也无暇顾及,看到自己的部下被杀,愤怒的情绪瞬间充斥了自己。他大叫一声,一剑刺向了有些失神的巴尔斯,一旁的两名士兵也将手中战刀劈了下去。一瞬间,巴尔斯的左右手都被砍断,胸膛上被一把利剑刺穿。巴尔斯并没有露出惊恐的表情,看向刘金全的双眼开始失神,最重冒着鲜血,喃喃地说着什么,不一会,就倒地身亡。

刘金全看着倒地的巴尔斯,面无表情地拔出宝剑,割下了巴尔斯的头颅挂在马上。倒下的那人他们没有去动他,三人骑上战马,冲出了大帐。

帐外的战事已经白热化,鞑子们的进攻变得疯狂起来,明军士兵已经处于劣势。周彪三人见刘金全出来,打马过来,见到刘金全战马上悬挂的头颅,知道此次行动的目的已经达成。刘金全随即命令大军突围。

山坡上的张凡等人看到大军已经开始突围,知道刘金全他们已然得手,在王德贵的护卫下开始后撤。

鞑子大军还在于明军士兵缠斗,明军奋力突围,损失了好些人马这才突出鞑子大营,想预先设计好的撤退路线撤去。

此时的天空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了。

第二十一章 被困死地

明军突出重围,向预先定好的路线撤去。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斩杀敌军将领巴尔斯——已经达成,同样明军也付出了代价,有近五百人的性命留在了这大漠中。总的来说还算是成功,不过能不能活着回去,这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张凡随着大军撤退,王德贵护卫着他先过了王兴埋伏的地方,刘金全率领的大军很快就追了上来。

当初因为此次行动颇有仓促,无法为配齐五千匹战马,有三千人是步行而来。来的时候因为要隐匿行踪,还好些,这一旦撤退起来就出现了问题。为了使得全军能够保持整体,骑兵们不得不放缓速度,让步卒也能跟上!而后面鞑子的八千大军几乎都是骑兵,若是鞑子奋起直追,明军绝对无法逃脱。而刘金全相信自己杀了巴尔斯,他手下的将领为了回去有个交代,一定会派大军追击。

他了得果然不错,明军刚刚突围出鞑子大营的时候,当场的最高将领,巴尔斯的副将茂巴斯却是没有立刻率军追击,而是进大帐查看主将的安危。接过看到的是巴尔斯身首异处、双臂不全,连头颅都被明军带走。茂巴斯气的双眼冒火,不光是因为自己如果就这样回去,俺答绝对不会放过他,更重要的是巴尔斯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初茂巴斯还是个最低贱的努力,连现在的这个名字都被配拥有,是巴尔斯发现了他,解救了他。如今自己最尊敬的人倒在自己眼前的血泊中,茂巴斯如何不恨!他立刻点齐大营中所有的兵马,朝着明军撤退的方向前来追击。

茂巴斯的大军追到王兴埋伏的地方,遭到了阻击。因为来时的心忙意乱,没有准备的鞑子大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王兴并非贪功冒进之徒,知道眼前的优势并不长久,在骚扰了一阵后,估计着张凡他们已经撤远,看鞑子们的反击已经开始成形,就向与张凡他们背道而驰的东边撤去。

茂巴斯正准备追击,一旁的蒙古军师赶忙拦住:“将军,且慢。”

“军师,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待我追上这伙南朝小人,杀了他们。”茂巴斯咬牙切齿地说道。

“将军可看到刚才撤去的南朝军队全都是骑兵?”军士提醒道。

“当然,怎么,军师有什么话要说?”茂巴斯虽然武勇,但也不是毫无智慧,他听出了军师口中有别的意思。

“将军可还记得刚刚袭我大营的南朝军队,其中不只有骑兵,还有步卒。”军师指出了关键。

“军师是说……”茂巴斯仔细一想,确实如军师所言,“难道……”

“将军猜的不错,南朝人必定是早早在此打下埋伏,诱我等去追这伙人马。”军师说道,“这对人马都是骑兵,我等很难追上,而他们真正的大军必然有步卒拖累,行动缓慢。”

“军师所言不错,险些中了南朝人的诡计。”茂巴斯终于明白过来,叫过手下将领,说道,“赫必图,你率两千人前去追击刚才逃跑的南朝骑兵。剩下的人跟着我,去为大人报仇。”

鞑子大军一阵大叫,当下兵分两路,东西而去。

这边撤退的兵马步卒正在加紧行军,一刻也不敢放缓。张凡打马行在刘金全的旁边,看着他严肃的脸,问道:“大人,王兴将军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主薄放心,王兴带领的一千人马都是骑兵,虽然鞑子的士兵也都有马,不过未必就追的上他们。”刘金全苦笑一声,“与其担心王兴,主薄还不如担心我们才好。我们这次斩了鞑子大将,鞑子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而我们这有步卒在军中,行军速度缓慢,一旦被鞑子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那……”张凡有些担心。

“主薄不必担心,也许鞑子全军都去追王兴他们去了,我等也能安然无恙了。”刘金全接着说道,“此处距离最近的关卡并不远,我们快些走,顾及两天就能到。”

“……”张凡听了刘金全的话,不再言语专心赶路,不过那把上了弦的弓弩始终挂在张凡的马上。不过现在已经不用张凡担心了,后面的斥候已经来到他们身边。

“启禀参将大人,后方鞑子追来。”斥候向刘金全报告。

“什么?有多少人?”刘金全听了,也紧张起来,赶忙问道。

“只有五六百骑,急行而来,估计是鞑子打先头的部队。”斥候回道。

“赵锐!”刘金全大声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赵锐来到刘金全身边说道,周彪、刘勇等人也围了过来。

“鞑子的先锋已经在我们后面,给你五百人,准备迎敌。”

“末将听令。”说完,他打马而去。

“大人……”周彪有什么想说的,不过被刘金全阻止。

“我知道,如今这情况,我们怕是跑不了多远。”刘金全边说,边看了看前方,指着一块较为有利于防守的地方说道,“我们一旦被鞑子大军追上,绝无生还可能。为今之计,只有在那里扎下营,抵御鞑子进攻,等王大人救援的军队来。”

“大人,我们的粮草只够三天的。”周彪提醒道。

“这我知道,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刘金全显得无可奈何,“速速派人会宁夏卫,催促一番,看看王大人的军队能否早些来到。”

当下,这三千多人立刻动身,来到那块地方,大好大营,准备迎接鞑子大军。

“大人,据斥候回报,赵锐……怕是……”刘勇接到了斥候的报告,和刘金全说道。

“我知道,但是我又不能不派人去阻挡!”刘金全也是一脸痛惜地说道,“如今不是哀悼的时候,尔等要好生活下去,这才不辜负赵锐舍身的一片苦心!”

“诺!”四周的军士大声回道。

张凡看着士兵们快速搭好了简易又结实的防护措施,看着眼前发生的,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曾经抱着见识古代战争的心态早就不知哪里去了。想着也许自己就要身死,张凡没有一点害怕,自己早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并不把这看的太重。他只是觉得可惜了这些士兵,还有,还有心中对母亲赵氏的愧疚。曾几何时,自己发誓要让她幸福地度过一生,如今看来,自己就要食言了!

第二十二章 绝境求生

“前面的人在他妈的干什么!给我顶住。”刘金全的声音在雪地中咆哮,又迅速地被周围的叫喊声给淹没,“妈的,别缩手缩脚的,否则还不如放下刀让他们杀!”

“大人,小心箭矢!”

“别管那些,鞑子的箭伤不了我!”

在这个简易的阵地中,匆忙搭建的防御工事在承受鞑子六千大军的冲击。不过明军士兵们都知道如果让鞑子攻破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各个也都是拼死奋战,鞑子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只是这边的士气还好否则情况将不可想象。

“小心!”王德贵叫喊着将张凡拉下了战马,一支箭从倒在地上的张凡的都顶“嗖”地飞了过去。

张凡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感谢王德贵,更多的箭矢向他们袭来,二人只得慌忙躲避。张凡的马中了几箭,吃痛之下,马匹乱跑之中又撞伤了几个自己人。

“**养的鞑子!看来这次要交代在这了!”王德贵用怨怒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鞑子蜂拥在大营正门处,似乎想破营而入。门口的明军士兵在拼死抵挡,不是有人倒下。有的还能再爬起来,有的则是永远地倒了下去。

“德贵,你没事吧?”张凡被王德贵用一张盾牌保护了起来,看着王德贵留着血的左臂,张凡问道。

“大人放心,这点小伤还要不了俺的命。”王德贵大大咧咧地说道。

这里的营地刚刚建好,鞑子大军便到了。茂巴斯见到张凡他们躲在此处,立刻下令全军突袭,誓要斩杀这里所有的明军,为巴尔斯报仇。鞑子们也是不怕死的料,见主将下令,立刻冲了上来。一时间,营门口是血肉横飞的短兵相接,营地之内到处是箭雨落下,营地内的明军士兵也在用弓箭还击。不是有人倒下。

张凡这次可谓是真正如愿以偿地体会到了战争的可怕!虽然他不用冲上去和鞑子肉搏,但是身边时刻有箭矢横飞,时刻都会要了他的命。刚才在马上的时候就有些被眼下的状况惊呆了,要不是王德贵拉了自己一把,可能早就中箭身亡了。

那边刘金全在用自己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喊着指挥战斗,丝毫不惧可能袭击到自己的流矢,甚至有一箭贴着自己的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血印,他也毫不在意。周彪早已经身先士卒地冲到营门口和鞑子撕杀起来,身上地铠甲有多处破损,早已沾满了鲜血,不过看他的样子,其中鞑子的血居多。

“大人,您不害怕吗?”王德贵看到张凡看着前方的杀戮,脸上并没有什么慌张,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不怕?”张凡反问道。

“俺早就习惯了,何况就算被鞑子杀了,这也是命。”王德贵很洒脱地说道,看了看外面的鞑子,他又加了一句,“不过俺临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要不然哪有脸去见俺的父母兄弟姐妹!”

张凡看着王德贵,半天没有说话,外面的喊杀声依旧震天,周围依旧有箭矢飞舞,但是张凡却时而不见,他对王德贵说:“我虽然也第一次上战场,之前连死人都没有看过,但是我也不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若是我死了,这就是命。我只是担心家母以后没有人照顾。”

“大人,你不必如此。”王德贵指着周围的同僚们说道,“我们都是自愿来当兵的,谁家里没有老小,可是我们既然来了,就已经想到要死在战场上。大人跟我们不一样,大人其实不必来趟这趟浑水,只要大人一说,朝廷必然会让其他人来顶替大人。可是大人为何……”

“为何非要来送死?”张凡接道,“其实又有那个人想死?但是当我看到那些逃难来我家中要粮的人,我就一直在担心,也许哪天就会轮到我家。所以当朝廷下令征调我的时候,我决定来出一份力。”

“大人……”王德贵听了张凡的话,刚想说什么,张凡打断了他。

“待我跟你们到得宁夏卫的时候,听说我要跟着五千人去突袭鞑子大队人马的时候,我确实后悔了。当时的我只是想出份自己的力而已,可是还没有想到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王德贵听到这里,没有打断张凡,他知道张凡后面还有话。

“可是你不知道,是你改变了我。”张凡说道。

“我?”王德贵有些诧异,为何是自己?

“不错,在听到你的故事后,我的想法改变了。”张凡点头说道,“我曾经想着哪怕鞑子来了,也只不过是抢些粮食金银,再说我也是举人身份,他日要是中个进士,在别地为官,也可以把母亲带走,脱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可是你的遭遇要我知道,我的想法太蠢了。鞑子不是可以破财消灾的对象,而我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恐怕以后就是做了宰相,也会心中不安。我知道我有可能死在这,可是我觉得我死的值。”

张凡说着拿出一封书信,递到王德贵的手中,说道:“若是这次我没能逃过这一劫,你把这封信叫给我母亲,跟她说:‘孩儿不孝,不能……’”

“这些话你亲自去和令堂说。”王德贵没等张凡说完,把信推了回去,说道,“俺还要回去跟俺老婆孩子过日子呢!”

张凡看着王德贵,没有说话,把那封昨晚写的信收了起来,笑了笑,心中想着:“对啊,何必那么悲观,我还不一定死呢!不,我一定不会死。”

太阳渐渐地升到了正中央,鞑子的攻击还在继续,不过却也是渐渐缓了下来。不过刘金全可不怎么乐观,对面的鞑子已经在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摆明了要跟自己耗到底。

经过了几个时程的战斗,很多人是又饿又累,军中伙夫立刻开始做饭,虽然只是些干粮,不过士兵们也是吃的津津有味。

雪地上到处都是箭矢,鲜血和尸体。张凡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看到军中那些伤员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痛苦地叫喊着,跟刘金全说自己也曾读过些医书,想帮着治疗伤员。刘金全觉得让张凡去那里也好,起码安全点,就同意了张凡的要求。

张凡这个身体的记忆中确实有些古代医书的记忆,但是那些都是草药针灸之类的,那里能应付眼下的状况。还在张凡起码也是五百年后的新时代青年,几本的卫生知识还是懂的。他叫王德贵找人挖了些干净的雪来,用大锅烧成热水,将一些撕成绷带的医疗消毒,又为受伤的士兵们包扎伤口。

鞑子们的攻击没有停止,虽然双方激战了许久,都有些饿了,但是营门口的战斗一直没有停止。明军士兵只好用一批吃好了干粮的士兵来换下在门口抵御鞑子攻击的士兵。不是有受伤的士兵被抬进帐篷,张凡和几个临时的军医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渐渐的鞑子们看到营地内的明军士兵都躲了起来,只剩下营门口还在于自己人混战,也就不再用弓箭射击。轮换下来的明军士兵立刻去休息,又有一批人马到营门口抵御。就这样,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鞑子这才鸣金收兵,只是鞑子也派了人马到明军营地的后方驻扎,防止明军逃跑。

受伤的人很多,张凡一直忙到深夜,这才休息。随便吃了些干粮,异常疲惫的他确实怎么都谁不着,他摊开纸笔,将这几次战斗的情况记录下来。

刘金全来到张凡处,待张凡做好自己的工作,这才进来。

“主薄忙了一整天,定然十分疲累,为何不早早休息?”刘金全问道。

“在下确实十分劳累,可是却无法入睡!”

“主薄不必担心外面的鞑子,他们一时半会还攻不进来,主薄可以安心休息。”刘金全以为张凡是在担心外面的鞑子。

“大人不必担心,在下并非因为鞑子而不得入睡。只是……”张凡顿了下,继续说道:“只是今天发生了这些事,在下心绪不宁而已。”

“呵呵,不知主薄可曾想过,要是援军没有及时赶来,会怎么样!”刘金全问道。

“在下并不是怕死,何况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在下也觉得死而无憾了。”

刘金全想了想,说道:“其实军中的粮草已经不多了,适才鞑子追击的时候丢了许多,如今剩下的只够用到明日。”

“大人准备如何应付?”张凡问道。

“如今我们被鞑子围住,若是正面与鞑子拼杀,绝无胜算。”刘金全说道,“我打算集合军中所有战马,还有没有受重伤的士兵,突围出去。虽然也会有上网,可是比全都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好。”

“大人……”张凡刚想说什么,刘金全打断了他。

“到时候,我会率领那些行动不便的人缠住鞑子,主薄也跟着他们突围吧!”刘金全说道。

“大人这是何意?是要在下做那贪生怕死之徒吗?”张凡立刻反驳道。

“这不是贪生怕死。主薄留下来只会拖累我等,还会白白送死。”

“可是大人……”张凡还想说些什么。

“我意已决,主薄今晚就好好休息。”刘金全不给张凡说话的机会,退出了张凡休息的帐篷,和在外面的王德贵说道,“你给我好好守护主薄,明日送主薄上战马,护卫他突围。”

“诺!”王德贵应道。

第二十三章 将死之局

黎明,天空中早已不再有雪花飘落。突然刮起的风夹杂着血腥味飞去,使得这难得平静下来的战场上有了一阵肃杀的气氛,向人们展示着不久前的一场惨烈战斗。

从昨天清晨,突破出鞑子大营的明军只剩下两千人不到,而且经过了一整天的战斗全都是人困马乏。在这片固守的小小弹丸之地,鞑子使出了车轮战,不停地进攻着这一片阵地,明军也只好轮流上阵来应付。幸好能够让鞑子进攻的区域十分狭窄,否则鞑子六千人马蜂拥而上,这里早已变成一片死地。

刘金全已经下了命令,准备突围。士兵们正在收集那些没有受伤的战马,喂足了草料。没有受伤的士兵都准备突围出去。周彪身上的伤口有十几处,但是都不眼中,只是现在的他也无法再战,刘金全命令他带队突围。张凡非常想留下来,但是刘金全吩咐王德贵“守护”他,简直就像是看守犯人一般,张凡没有办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阵地中没有受伤的明军士兵大概有一千多人,而战马只有八百多匹,无法将这些人全都带走。若是两人一骑,则会拖累速度,万一鞑子追了上来,只会前功尽弃。但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很多家中有了老婆孩子的士兵主动提出留下,把逃脱的机会让给了那些还没有成亲的年轻士兵。本来也许会让人悲痛不已的场景,人们却都是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场面也没有丝毫混乱。只是周彪对于刘金全的留下有很大的意见。

“大人,我俩官衔虽是相同,但是此次我为大人副手。既然是副手,就要看顾好大人后背。”周彪说道,“请大人突围,我会带领剩下的兄弟在此坚守。”

“不要再说了,既然你是我的副将,那么就要听我的命令,我命令你带领骑兵突围。”刘金全坚决地说道,“这不光是作为命令,还有作为大舅子的劝告。回去吧,难道你想让萍儿独自抚养你们的孩儿长大?我和萍儿都受过那种苦,我不希望这再发生。”

原来刘金全的胞妹刘绿萍正是嫁给了周彪,如今已是有七个月的身孕。周彪听到此处顿了顿,随即又说道:“我回去了,你叫我拿什么去面对萍儿?难道跟她说:‘我撇下了你大哥,独自逃命回来?’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再见她!”

“萍儿不是个不顾大局的女子,当年我们的父母也都遭了鞑子的难,我去参军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准备好接我的讣闻。”刘金全斩钉截铁地说道,“何况,我意已决,就这么办吧。”说完,刘金全不再理会躺在军帐中因为受伤行动不便的周彪,转身走了出去。

深夜中,寒风越刮越大,对面鞑子的营地中灯火通明,不时有鞑子巡逻的队伍走过,这边的明军士兵都可以看到那些鞑子兵脸上凶狠的表情。而明军对于这些恍若未闻,该休息的照样休息,该巡逻的依旧紧盯着那些鞑子,只是也在用那仿佛能杀死人的眼光在和对方互相打量。

只是这边都只是骗人的幌子,刘金全命令巡逻放哨的士兵在外面混淆鞑子的视听。大营深处,在黑夜的掩护中看不到的地方,近千匹战马已经被集结起来,都喂饱了草料,随时可以出发,被挑选出来离去的士兵也已经准备好。那些留下来的人没有怨恨,这些人都是自愿留下,他们清楚,如果纠缠不清,没有人能活着回去。张凡在帐中,记录着这些天来的战况,刘金全下了死命令,自己虽然想反驳,也是无能为力。

清晨,卯时已过,腊月的太阳升起的特别晚,天空还是漆黑一片。对面的鞑子营中已经很少有人走动,只是负责巡逻的鞑子士兵还在那里紧盯着这边。而在这边,一千人不到的突围队伍已经就绪。

“各位弟兄,我刘金全能和你们工事实在是太好了!”刘金全对将要离开的人说道,他的声音虽然放低了很多,但是言语之中的感情却是激动万分,“也许大家对于这次的出征都有些不满,但是你们都来了,虽然就要死在这,但是你们还是没有一句怨言。我刘金全这辈子能有这样的兵,死而无憾。”

下面的人听到刘金全的话,默默不语。也许黑暗阻挡了视线,但是刘金全还是能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他没有点破,只是转过身去,对站在最前面的周彪说道:“出发。”

周彪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大军准备出发。张凡也骑着马跟在里面,一旁的王德贵始终护卫在张凡身边。明军早有准备,在大营的一边弄开了一个可以供十余匹马并排而行的缺口,周彪二话不说,带着人马就冲了出去。

鞑子的巡逻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立刻向大营中报告。前方大营中的三千鞑子兵在茂巴斯愤怒的声音中,立刻向明军大营冲来。在明军大营后方驻扎的三千鞑子兵也不含糊,直接向逃跑的明军策马追去。

大明朝最好的战马都是优先供给给边防军,张凡他们骑的马也算是上等,而且这些战马修养了一天,喂饱了草料,当真是各个马力十足。只是现在与鞑子的战马一比,劣势立现。一开始,明军的战马冲刺极快,将后面追击的鞑子远远抛开,可是一个时辰都不到,鞑子战马那长途奔袭的优势显露了出来,渐渐被追上。

追的近的鞑子已经开始用弓箭射击,张凡看到身边的士兵不时有人中箭从马背上率下来。明军士兵没有鞑子的骑射功夫,只好用弓弩还击,好在弓弩力大,让后面的鞑子也是一阵手忙脚乱。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很久,鞑子的骑兵越追越近,带到中午时分,几个时辰的追逐已经让两方的战马都有些劳累了,而鞑子也追了上来。短兵相接的肉搏战已经开始。明军这一方已经无法再逃,只得转过身来与鞑子交战。战刀不停地挥舞,砍进人的身体,赤热的鲜血不断的喷发,不时有双方的士兵落下战马失去性命。

王德贵拼死保护张凡,他已经砍翻了好几个鞑子,自己身上也中了好几刀,不过没有大碍。只是鞑子的人数实在太多,张凡甚至都用挂在战马一旁的弓弩放倒了好几个鞑子。对于第一次杀人的张凡来说,本因出现的各种不适症状被这惨烈的战况所抵消。弓弩上弦的时间太长,在张凡放倒几个鞑子之后,更多的鞑子兵涌了上来,一个照面,张凡躲过了正面袭来的战刀,却被对方战马的冲击力撞倒在地。张凡倒在地上,被撞击后的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一旁王德贵看到张凡落下马背,想要去救他,无奈身旁的鞑子却与他纠缠不休,无法脱身。王德贵只得高喊:“大人,张大人……”

王德贵的声音落在张凡耳中,张凡也是清醒了一些,猛然想到当下的状况,快速地观察起来。四周到处都传来喊杀声,不时还有人的惨叫声。张凡的身边躺着很多尸体,有明军士兵的,也有鞑子的,有的尸体甚至被砍成了两半,鲜血散落在雪地上。张凡无暇顾及这么血多,他看到有的鞑子也被撞下马,有挥舞着战刀向自己而来。张凡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眼见那鞑子已经冲到自己面前,张凡顺手捡起了一把掉落在脚边的战刀,架住了那鞑子砍下的刀,只是他一个文弱书生的力气岂可与那常年征战的鞑子相比,手中的刀顿时被砍飞了出去。张凡捂着右手,感觉自己的手腕已经脱臼了,而对面的鞑子正狞笑着重新举起了刀。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张凡没有恐惧,因为那是他敌人的死亡。他看到王德贵已经快速跑来,一道斩向那鞑子的颈部,一颗大好头颅就这么飞了出去。

“大人没事吧?”王德贵紧张地看着张凡,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这种时候别管那么多了,若不能坚持下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张凡的话虽然有些消极,但是他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下来,又捡起了一把战刀,警惕地看着周围。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双方士兵都不要命的互相攻击,只是明军在人数上的巨大差距越来越大。战斗开始到现在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已经有两百多明军倒了下去。鞑子的伤亡虽然也不少,但是那巨大的兵力差距使他们更加的疯狂。

“也许这次真的要死了,母亲,请恕孩儿不孝。”张凡心中默默地想着。

第二十四章 起死回生

如今的张凡早已开了杀戒,虽然他的力量无法和鞑子兵正面抗衡,但是背后捅刀子的力气还是有的。往往在王德贵和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张凡就会瞧准机会将刀捅进敌人的身体,结束对方的生命。如今的张大举人也已经杀红了眼,只是力量上的不敌使得他还十分理智。

面对必然的结局,有的人选择默默等待死亡,有的人却奋起反抗,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不过眼下的这些明军士兵包括张凡在内,都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之人。他们既然选择来当兵,一个目的是为了让家人好好生活下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杀鞑子。如今的这种状况,杀人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鞑子们面对着明军士兵的疯狂,也是毫不退缩,他们对于这些已经被自己包围的人,可谓是胸有成竹。而天性残忍的鞑子对于同伴的死更加能激发他们的杀性。一个又一个明军士兵,伴随着同样数量的鞑子兵倒下。张凡的腿上也中了一刀,他根本无暇顾及钻心的疼痛,手中依然紧握着尖刀,找机会就下手,同时还要时刻提防周围的敌人对自己的袭击。王德贵身上中了好几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但是他还在坚持着。渐渐的一千人的突围队伍已经有五百人永远地倒了下去,而剩下的人还在奋战。

突然,一个刚刚落马的鞑子正好摔在张凡面前,张凡举起手中的刀正要向他砍去,谁知那鞑子早有警觉,右腿一扫,张凡猛然倒下。这一倒可把张凡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那鞑子立刻爬起来,拿着刀向张凡扑来。王德贵看得是心急火燎,奈何两名鞑子兵正在与他缠斗,他根本无暇分身去就张凡。张凡看着袭向自己胸膛的尖刀,无能为力,正准备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来临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一只不知道哪里射来的弩箭穿透了那鞑子的胸膛,张凡看到他的脸上带着不甘的神情,缓缓倒下。

张凡慌忙起身,想知道是谁救了自己。这乱军之中哪里有人有方弩箭的功夫,而远处的王德贵还在于鞑子纠缠,更不可能来救自己。正当张凡纳闷的时候,包围自己的鞑子军外围突然乱了起来,张凡听到了很多人的喊叫声,以为刘金全他们已经全军覆没,鞑子的援军追了过来。

张凡正在绝望之际,只见外围把自己围得水泄不通的鞑子突然被一队人马冲散,大队的骑兵冲了进来向周围的鞑子进攻。张凡失神了一会,立刻想到,是刘金全派人去请的王崇古的援军到了。周围的明军士兵也都看出了端倪,瞬间,求生的欲望高涨,各个斗志昂扬,奋勇杀敌。

“来了!王大人的援军来了!”王德贵兴奋地叫喊着,挥刀要了眼前两个被现状搞得不知所措的鞑子的命,不顾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迅速跑到张凡身边说道,“大人,是巡抚大人的援军,这下我们不用死了!”

“嗯,我们都不用死了,都能活着回去。”张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突然的大起大落使得他一时间无法想更多,只是知道自己能活着回去见母亲,突然放松之下,尽然倒在地上。

“大人,主薄大人!”王德贵见张凡到底,赶忙扶住他,以为他受了什么重伤。

“没事,只是身体虚弱而已,待我休息一阵就好了。”张凡说道。

鞑子被突然袭来的明军大批人马搞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援军先是冲入鞑子大军的包围圈中,隔开了被困的明军和鞑子,外围的人马展开了对鞑子的攻击。鞑子前来追击张凡他们的兵力只有三千人,而明军的援军足足有一万人,加上鞑子们已经鏖战多时,那里是这些养足了精神的明朝援军的对手。战场上的高下立判,根本毫无准备的鞑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鞑子就溃不成军,四散逃去。来援助张凡他们的人马也不追击,任他们逃去。领头的两个将领找到了周彪,此时的周彪已经奄奄一息,没有办法,只得寻张凡前去问话。

张凡来到二将跟前,发现来人正是钱阳、张锐两个被王崇古派去巡逻长城边境的参将。

“张主薄,怎么就你们这些人?刘参将在那里?”问话的是钱阳,显然他正是此次的主将。

“钱大人块派兵去就刘大人啊!”张凡急忙说道,当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如实道出。

钱阳也意识到事情的紧迫,转身对一旁的张锐说道:“张参将,还劳烦你前去救助刘参将。”

张锐二话不说,点了五千兵马,在一个小校的带领下,向刘金全的所在开去。

当下,自由军医前来为受伤的官兵医治。周彪的伤势最重,若不是即使救治,恐怕是撑不过今天。王德贵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十余处,好在都比较浅,包扎一下就可以了。张凡只有大腿上有一道伤口,初时还不觉得有多疼,现在安全了下来,张凡这才感觉到那股钻心的疼痛。随军的郎中给他上了些止血的金疮药,包扎了一下倒也安好无恙。

战场上,士兵们救治受了伤的同伴,将死去的人的尸首全都找了出来。张凡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半个时辰后,有斥候来报,张锐已经救出了刘金全他们,鞑子大军见势不妙四散逃去,不过也抛下了两千多具尸体。而刘金全剩下的两千殿后的士兵,虽然有营地的抵抗,也伤了千余条性命。刘金全本人倒是安好无恙,没有受什么伤。

快到傍晚的时候,明军才将同胞的尸体清理出来,就地掩埋。张凡和三个参将在一起商议事情,周彪因为失血过多,在他人的看护下休息去了。

“多谢二位的相助,要不然,现在估计我已经死了!”刘金全向钱阳、张锐二人谢道,张凡也站起身来向他二人作了一礼。

“二位不必多谢,我等也是奉王大人的命令前来救援的。”钱阳双手虚托,扶起二人。

“王大人还有什么命令吗?”刘金全问道。

“不错,王大人接到了你的战报,知道鞑子主将已经伏诛,如今关内已经开始了对鞑子的清剿。”一旁的张锐说道,“我二人离开宁夏卫的时候,延安府的鞑子听说已经被剿灭了。”

“此番我二人领兵来此,除了救援你们,还有一项命令在身。”钱阳说道。

“哦?愿闻其详。”刘金全说道,张凡也很想知道是什么。

“大同、蓟州的鞑子势大,戚大人的军队虽然百战百胜,奈何鞑子人数太多。”钱阳说道,“我等此番就是要绕道大同北面,奇袭鞑子背部,配合戚大人剿灭鞑子。”

“那是在太好了,我也要去,我麾下还有可用之兵。”刘金全立刻表示自己也要跟着。

“哈哈哈……王大人猜的果然不错。”钱阳大笑着说道,“果然你刘大胆要跟着来。不过那些重伤的人要回去,周参将如今的状况还十分危险。”

“我让那些受了伤的士兵保护周彪回去,此处距离关内已是不远,不会有什么危险。”刘金全说道。

三人聊得正欢,张凡突然插口:“二位大人,不知王大人可查到内奸一事?”

听到张凡说起这事,三人沉默了下来。刘金全也急于想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此事现在已经没有头绪了。”钱阳叹了一口气说道。

“为何?”张凡惊诧地问道。

“自从巴尔斯身亡的战报传来,原本蠢蠢欲动的那股动静立刻消失不见,无从查找。”张锐解释道。

“王大人估计那人许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巴尔斯手中,这才替他通风报信。”钱阳说道,“如今巴尔斯已死,那人也就没有必要再暴露自己了。”

“可恶,我大明怎会出如此奸贼!”刘金全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人不必过滤。”张凡劝导他,说道,“若是那人就此罢休,也就随他去了。若是再有什么动静,定然会露出马脚,到时必然将他绳之以法。”

“对了,张主薄,来时王大人还特别要我照看你,如今你已然脱险,明日就随撤退的人回去吧!”钱阳想起了王崇古的吩咐,对张凡说道。

“回去?不,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张凡坚决地说道。

“这是为何?如今军中已有主薄,张主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何苦还要受这等辛苦,况且还有刀兵之险!”钱阳有些疑惑。

“大人,此番在下随军出击,发生了很多,但是在下却也懂得了一个道理,我想要保护我的家人。我看到了鞑子的凶残,也听闻了许多悲剧,我也想剿灭鞑子。即使无法上战场,哪怕是看着鞑子灭亡也好,还请二位大人成全。”张凡恳切地说道。

看着张凡坚决的神情,三人互相看了看,只得同意了张凡的要求。不过这次,他们还是要求张凡有人保护着远离战场,张凡也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第二十五章 名人教诲

上万人马急行,第二天就到了黄河边。黄河,这条孕育了中华民族的河流,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条水患贫乏的河流。加上朝廷中腐败的加重,中饱私囊的行为越来越普遍,使得人们对黄河的印象愈加恶劣。

张凡没有考虑过这些,眼下正是冬季,眼前的黄河水流缓慢,是那么的平静,让人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吞蚀大地、淹没良田的恐怖。平静的黄河让张凡想到了前世的父母,还有现在的母亲。前几日,退下来的伤兵撤回宁夏卫的时候,他写了一封信,托以为家也住在安化县城的士兵带给母亲,希望可以让母亲安心。自己腿上的伤虽然只过了两天,还无法灵活走动,但是已经不再疼痛。

大同那边的战报急催,戚继光的兵马已经将鞑子赶出了大同,现在龟缩在一个小县城中。戚家军虽然作战勇猛,又有当时整个明朝最犀利的火器,奈何人手不能完全包围鞑子。戚继光没有命令大军立刻进攻就是怕鞑子逃跑,他要把鞑子全歼于此。

钱阳、张锐会和刘金全的兵马,在路途上遇到了那三千前去追击王兴的鞑子。歼灭了这伙鞑子后,汇聚了一万三千人浩浩荡荡地向大同开去。

“大人,不知关内其他地方的情况怎么样了?”路上,张凡向刘金全问道。

“听钱参将说,山陕北部一线的鞑子们基本都被歼灭了,主要是能出关的地方全都被王大人派人封锁了。”刘金全见张凡问起,把昨天钱阳告诉他的情况跟张凡说了一遍。

“看来大同那边的情形不好啊!”张凡听了刘金全的话,若有所思地说道。

“戚大人的军队那是没话说的,他在东边抗倭那么多年,未尝一败。”刘金全一脸佩服地说道,“只是听说大同那里的鞑子数量巨多,也有近三万人的数目,戚大人只带了三千人马,加上刘大壮、王启山前去相助的九千人,就将他们打的溃不成军。只是朝廷下了死命令,必须将南侵的鞑子全部灭掉,不能放过一个。戚大人这才打的缩手缩脚。”

“戚大人果然不愧为我大明中兴名将!”张凡听到这里,对于将要见到这位名将的心思越发急迫。

大军顺着黄河岸边而行,第二日的中午,张凡已经可以看到巍峨的长城蜿蜒在山坡之上。进了关,这一万多人一时也没有休息,在当地等待他们的斥候的带领下,直扑鞑子退守的繁县。下午申末酉初之时,繁县的城墙已经在望。

城墙之上不时有鞑子在走动,出了鞑子的巡逻之外,没有别的动静。城下,一万多明军士兵驻守在大同城前,防范着城内鞑子。

刘金全三人来到之后,立刻前往中军大帐去见戚继光,张凡征得刘金全的同意,也随他们一同前去。众人通报了帐前守卫,进入帐中。只见一穿着寻常官服的中年人坐在帐中书桌后方,正在读书。书桌前站着两个身穿铠甲的将领,正是前些日子来支援的刘大壮和王启山两位参将。

“这就是戚继光?”他给张凡的第一印象不像是一个长年征战沙场的武将,凡儿像是一位进士出身的文官。如见的戚继光才三十九岁,还未过不惑之年。给人一股干劲十足地感觉。多年的征战使得他看起来不怒自威,让人不敢正视。

四人来到戚继光的面前,作了一礼,纷纷说道,“陕西布政司麾下参将钱阳”、“张锐”、“刘金全参见戚将军”。钱阳又接着说道:“戚大人,我等奉王崇古大人的命令,带了陕西各部兵马共一万三千人,前来助大人剿灭鞑子,听候大人调遣。”

“各位辛苦了。”戚继光回了一礼,说道,“王大人还好吧?朝廷下令不准放一个鞑子回去,我人手不足,正在发愁,有了你们这一万三千人的相助,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大人谬赞了!王大人尚好,如今陕西各地的鞑子基本上都在控制之中,歼灭他们是早晚的事。”钱阳回道,“如今我等全听戚大人号令。”

“好,那我就不客套了。”戚继光也不是个罗嗦的人,立刻开始下命令,“我的人马加上前些日子来的九千人只能围住繁县的两面,太分散的话就没有效果了,如今你们来了。繁县的城门不大,各派三千人马在东、北、南门守卫,北门稍加防守。”

“诺!”钱阳三人应道。

“剩下的一万人马,埋伏在黄河河道旁。鞑子已经被我困了两日,城中由于百姓早已逃离,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估计不出两日,鞑子就要想办法突围。”戚继光接着说道,“倒时候西门空虚,鞑子定然从拿出突围,然后从西边的黄河河道撤回。我后方守城的一万人也继续追赶,前后夹击,灭了这群鞑子。”

“诺。”五人回应后,走出营帐。

帐中只剩下张凡和戚继光两人,戚继光打量了一番张凡,说道:“你就是那个被征调的举人张凡吧,你的事刘参将和我说过。”

“不敢,在下正是。”张凡连忙回道。

戚继光招呼张凡坐下,着卫官上茶,又说:“听说你是今年乡试,陕西的头名解元?”

“不才真是。”

“你本是大有前程,为何会答应随军出行?听说还险些送掉性命?”戚继光问道。

“大人……”张凡长叹了一口气,“这一路上有很多人问过在下为何要来。”

“那你是怎么说的?”

“在下一开始也不想来,只是想到家中母亲将来也会遭鞑子的殃,想来尽一份力。”张凡说道,“但是这一路上的事情让我明白,这次出征不只是为了几个人。若是消灭鞑子,千万家都得以平安。在下也用上了必死的决心。”

“嗯……”戚继光听了张凡的话,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沉思起来,半晌,说道,“我祖上世代为官,我十岁就袭了父亲的爵位。嘉靖二十八年,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参加了武举考试,之后就被派往蓟门,也与鞑子作战过,之后才到沿海抗倭。

“初上战场的我只是想着继承祖业,不让先人蒙羞,与外地作战也成为朝廷赋予自己的使命。可是在么多年下来,我看到了很多东西,不管是鞑子还是倭寇,他们的侵略使得我大明无数百姓遭殃,千万人家破人亡。那是我知道了,抗击外敌不只是一项使命,更是对百姓的责任。

“你将来的前途无量,如今你小小年纪就能体会这里的含义,我希望你能不忘今日说过的话!”

“戚大人放心,在下心中谨记!”张凡坚定地说道。

第二十六章 正中下怀

“大人,你说这鞑子是不是有病啊!平日里不来,非要拣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跑来抢东西。这都二百来年了,还是这般!”王德贵双手插在袖子里,蹲在张凡的一旁,缩着脑袋看着繁县城墙上不时走动的鞑子,抱怨着。如今他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当初张凡让他回去,他硬是留了下来。

“鞑子以放牧为生,一入冬,就断了粮,自然要来抢劫。”张凡也在看着城墙上的动静,只是有些漫不经心,“而且那些鞑子也是坐过天下、享过荣华富贵的,知道这边的光景,自然想要来讨些好处。”

“妈的,这些死鞑子!”王德贵恨恨地向前方吐了口痰,仿佛想要把城墙上的鞑子砸死一般,只是还没过一丈远就落在了地上,王德贵又看了看,不甘心地回过头去。

张凡他们来到这里已经一天了,城里还是没什么动静。鞑子看到明军又有大军援助,更加是龟缩到城中,毫无动静。

城下的两万多大军都已部署完毕,繁县周围留下了一万多人守着。鞑子不知道另外的一万人去了何处,但是前几天的战斗似乎已经把他们打怕了,丝毫没有敢出城的迹象。由于这次大同的百姓逃的快,鞑子没有劫掠到多少粮食,而繁县这个原本只有几千人的小县城显然也没有多少粮食存在其中,那里经得起鞑子两万士兵的用度!

从高处望去,城中并没有什么动静。鞑子三三两两地在街上闲晃悠,昔日的鞑靼精骑如今更是显得无精打采。而这边包围住他们的明军阵营〖三五%中文网

M.35zww.net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前方有大军把守着,后方的营地里,雪地上生起篝火,架着大锅,锅中煮着肉,不时有明军士兵前来盛起一碗香浓的肉汤。虽然军中不能饮酒,但是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能有碗漂着猪油的肉汤,士兵们还是显得喜笑颜开。

这边在春游踏青一般,城中的鞑子可不好受了。特别是在城上巡逻的鞑子,小卒子本来就没有那些将领的伙食有保障,看到明军士兵有吃有喝就更难受,本来离的远,看不真切也就算了,偏偏那一股子肉香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更是让人受不了。待那些个巡逻的鞑子小兵回去和同伴一说,这下乐子就大了。鞑子一年四季都是吃肉的,如今几万人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中,几乎要断火了,而对面的明军士兵却在那里大吃大喝,怎能让人好受。何况自己是来抢劫的,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哪里还撑得住,纷纷向自己的头领请战。

而鞑子的这些小头领也过着和这些士兵差不多的日子,心中早就憋的难受,被下属这么一挑拨,顿时也坐不住了。奈何这些小头领只是一些低级军官,出不出兵的问题可不是他们说了算。于是又继续向上面的人讨个说法。

而那些高级些的将领过的还是比较滋润的,他们懒的打,觉得撑一段时间,明军自然就会退去;也不想打,这次他们碰上的明军各个不畏生死,作战都是不要命一般,而且各个训练有素,不是可以轻松击溃的。更让这些鞑子的高级将领恐怕的是,明朝那个被称为戚砍头的将军手下的三千骑兵,实在是厉害无比,而且人人都有火枪在手。对于那些上阵拼杀的鞑子士卒来说,也都是些不要命的角色,同伴死的再多也无所谓。而那些在阵外看着战局的鞑子将领可是吓坏了,一个照面的冲杀,还没与明军骑马相遇,自己这边就倒下千把人。一场大战下来,也不知是明军占了地利还是怎么的,没死几个人。而鞑子这边却是尸横遍雪,来时的近三万五千人马一下子就不足三万人。差点吓破胆的领兵大将扎尔烈立刻下令撤兵,最终龟缩在这小小的繁县县城中。可笑扎尔烈不读军书,不知自己的士兵士气不减,冒然退兵,犯了兵家大忌。

其实也该扎尔烈倒霉,戚继光带来的那三千部下虽然各个善战,杀了无数倭寇,只是他们原来是步兵。谁叫这次鞑子闹的太厉害,刚坐上皇位没多久的隆庆皇帝朱载垕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而直接产生的后果就是戚继光接到的圣旨上写着:三千戚家军易步以骑,直奔大同、蓟州一带剿灭南侵鞑子,不得放走一人。

如今的扎尔烈早就后悔了,四十多岁的他仿佛一下老了几十岁,如花甲老人一般坐在繁县的一大户人家的中堂上,愁眉不展,仿佛连眼前的马奶酒也毫无味道一般。他后悔当初不该退到这繁县,不过不要误会,他可不是想和明军拼命,而是在后悔当时应该直接退回草原。如今被困在这小小县城之中,粮草早已不多,虽然还不影响自己,可是手下的士卒早已怨声载道,他又如何不知!城外的明军还在时刻注意着城里的状况,听斥候汇报明军似乎又有援兵到来。虽然前日来的一万多明军只待了不到一天就不知去向,扎尔烈又如何能放的下心来。最让他心烦意乱的是为巴尔斯传送军令的鹰自从四天前就再也没有来过,莫非那里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正当这些问题搅的扎尔烈不得安宁的时候,那些被部下催促的将领们也找了过来!

“你说什么!请战出城!”扎尔烈听了自己部下几个将领的话几乎抓狂!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撤退回到草原去,这些家伙居然还想开打!他们不知道城外驻扎的是全大明最强的军队吗!

几个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年纪的人站出来说道:“将军,我们也不想,实在是被逼无奈啊!手下的士兵各个都吵着要出战,我手下的人也都这么说。那些士兵看样子也撑不下去了,他们宁愿一死!”一个将领愁眉苦脸的说道。其他将领脸上也挂着和他一样的神情。

“死死死,就知道死,死了有个屁用。”扎尔烈也爆发了,摔掉桌上盛着马奶酒的碗,咆哮着,“何况我们都死了,怎么回去想巴尔斯大将军交代!”扎尔烈倒不是怕死,倒是真的对巴尔斯十分崇拜,毕竟要不是巴尔斯,自己哪有今日的地位!若是这三万人马有了什么闪失,那巴尔斯回到俺答那里必然会被那些于他私仇多年的蒙古贵族刁难,到时候自己可就算是害了巴尔斯了!只是扎尔烈还不知道,自己最崇拜的巴尔斯大将军已经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

“大人,大将军近日可有军令送来?”下面的一个将领问道。

“已有四天不曾有军令传来了!”说到这,扎尔烈也是长叹一口气,“不知大将军那里出了什么事,想必是西边的战事吃紧。我几日前传回去消息也没有回应。”

“莫非……”下面的将领中有人想到了什么!

“混蛋,别瞎猜。”扎尔烈的脸色也变了,但还是强自镇定,说道,“大将军英勇善战,有长生天的护佑,绝不会出事。”

“属下该死。”那个将领知道扎尔烈与巴尔斯的关系,赶紧说道。

其实扎尔烈不是没有考虑过巴尔斯生死的可能,只是心中对巴尔斯的盲目崇拜把心中的这份心思强压了下去。

“那,将军,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一个将领问道。

扎尔斯在心中思量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站起来说道:“我意已决,明日从明军防守最弱的西门突围,顺着长城直到河套东部,顺黄河撤回巴尔斯大将军的主帐。到时若明军追来,我鞑靼五万大军定叫他们全军覆没,以雪今日之耻。愿长生天保佑!”

“诺!愿长生天保佑!”下面的将领们轰然应到。

只是他们不知到,巴尔斯早已身首异处,而侵入陕西境内的鞑子也早就全军覆没。而他们这次的撤退更是正中戚继光计谋的下怀。也许他们的长生天大神早就失去了力量!

第二十七章 行动开始

年关渐近,天越来越冷,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正是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不过繁县里的鞑子可没有这种感觉,他们还在饱受饥寒之苦。鞑子的不同士兵们不知道城外明军的可怕,纷纷叫嚣着要杀出去;而扎尔烈等将领却知道这种情况下出城无非是自寻死路,仍旧顶着士兵们将要**的危险坚持驻守在城中。如今城里的粮草早已告急,他们已经开始准备突围的事宜。

城外的明军士兵虽然占据着有利的地位,但是他们也感觉不到过年的喜悦。就算是有吃有喝,仍旧要在这天寒地冻的野外驻守,哪里有在家中抱着老婆睡火炕的暖和劲,何况军中有不得饮酒的禁令,都憋的相当难受。

如今的两方将领也知道士兵们的情况,都想早点结束这场对鞑子来说没有什么好结果而对明朝来说志在必得的战事。只是鞑子如此龟缩,戚继光也不愿意强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三天以后,最终结局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禀大人,城内鞑子正在集结,颇有些慌乱。似乎是要有什么大动静了!”探子向戚继光汇报道。

“好,如今鞑子也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自然要有所动作。”戚继光听了探子的回报,兴奋地说道。前两日,朝中传来消息,如今朝中宰辅张居正奏请皇帝,请戚继光督阵蓟辽,并且编练车步骑营三万,如今圣旨都拟好了,就等戚继光歼灭了繁县的三万鞑子大军后就要下旨了。

“大人,为何如此高兴?”钱阳看到戚继光这么高兴,把自己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万一鞑子不是要逃跑,而是要和我们决一死战呢?”

“此事绝无可能。”戚继光胸有成竹地说道。

“哦?还请大人为卑职解惑。”钱阳问道,一旁的刘金全和张凡也露出了好奇的脸色。

“此事十分明显。”戚继光说道,“鞑子被困在繁县县城中多日,粮草早就不多。我估计他们前天就应该没有足够的粮食了。若是鞑子计划攻打我们,他们早就该动手了,可是两天以来毫无动静,今日却突然集结大军,还如此匆忙,显然不是为了打仗来的。”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撤退了!”张凡接过戚继光的话,低声说道。

“不错,张凡说的对。”戚继光听了张凡的话,赞赏地夸道。

“那么大人,我等应道如何?”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张锐突然问道。

“我立刻派人去通知刘大壮和王启山,让他们做好准备。”戚继光想了想,说道,“我们就在这里静观其变。鞑子必然从防守疏漏的西门突围,其他的人不可不动,以免鞑子怀疑;待鞑子离去时,我们跟在后面,不要跟的太紧了!”

“诺!”三个参将同声应道,转身出了军帐去传达军令了。

“张凡,你是否要跟着来?”戚继光转身向一旁的张凡问道。

“大人,都到了这时候,为何还问我?”张凡理所当然地说道。

“呵呵。倒是本官多此一举了!”戚继光抚了抚颌下的胡须,笑着说道,“那我让人给你备马,到时候你就跟在我旁边,好好看看这伙鞑子的下场。”

“诺!”张凡也学着刘金全他们行了个武将的礼,引得戚继光一阵大笑。

扎尔烈如今是再也等不下去了,昨天就已经彻底断了粮,再不想办法,士兵们可能就要哗变了。他已经严令不得宰杀战马充饥,而还是有人顶风作案,直到扎尔烈狠下心杀鸡儆猴,这才没有人再杀战马。不过士兵们的怨气因此更大了,扎尔烈决定今天撤回鞑靼去。

早上辰时,从武将们收到集合的命令开始,三万人在大力催促下,只花了两个时辰就集合完毕。不过鞑子们可不是什么严明纪律的货色,这快速所带来的是头领的皮鞭和军杖。

明军在城外高地上的探子就看到繁县县城内可谓是一团混乱,集结在一起的队伍勉强能看出一些方阵之势,但是让人觉得随时会散开一般。

午时一到,鞑子们打开繁县西门,扎尔烈领着自己的亲卫,指挥三万人冲了出去。城外的明军早有准备,看到鞑子们冲出来,南门和北门的守卫立刻各派了一千人,高声叫喊“鞑子跑了!”“快杀鞑子!”之类的话,这两千人都是选的军中嗓门最大的人。另外还象征性地放了些箭。

鞑子的大将们本来就想着明军的厉害,听到这般声势,哪里还敢耽搁,更加卖力地指挥队伍快速前进。那些鞑子兵们前两天还有杀出城外,找明军拼命的意思,只是这两天粒米未进的生活让他们哪里还能动拼命的念头,也是加紧了赶路。

不得不说,鞑子们对戚继光计划的配合也是这么好,正好选了这个时间。若是太早,鞑子们还有力气作战,说不准就转过头来和明军大干一场;若是再迟上两天,到时候,鞑子估计真的会失去理智一般地和明军拼杀也说不定。可是这个时候,鞑子们虽然饥饿,无法作战,但是还有逃跑的力气,他们的前方有着回家的希望,自然是没有人会去送死。

戚继光看到鞑子是拼命地逃,立刻排除斥候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并立刻真顿人马。待到大约一炷香后,戚继光这才命令部队追击,不紧不慢地跟在鞑子后面。

鞑子们是长途奔袭,而明军就没有这般急迫。追到一半的路程,戚继光命令大军扎营,一万来人好好的睡了一觉,张凡都觉得这不像是要上战场的摸样,用现代的观点来说,这分明是在搞什么演习。第二日一大早,戚继光就开始吩咐大军急速前进。

大同到鞑子们预先定好的撤退路线哪里并不远,鞑子们都是骑兵,连夜长途奔袭之下,第二日午时就到了。戚继光在后面带着人马还在不紧不慢地跟着,既没有让鞑子发现,派出的斥候又可以立刻为大军指明方向。

鞑子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位于河套地区边缘的长城一线,由于此处黄河横列,加上水流又急,所以没有修建任何防御工事。而现在正值寒冬腊月之际,加上北方的天气更加的寒冷,黄河上已经结起了厚厚的冰,人骑着马匹在上面行走绝对没有问题。当初鞑子前来劫掠的时候,冰还没有那么厚,还颇费了一番功夫。如今,冰层的依然不是很厚,不过过马匹可以了。戚继光当初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断定鞑子会从这里逃跑。而扎尔烈显然跟戚继光想到一块去了。

“将军,过了河就到河套,到时候我等于巴尔斯大将军的大军汇合,哪里还怕他明军!”扎尔烈身边的一个将领说道,“到时候我们只要过了亦不剌山,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扎尔烈听着身旁将领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被冰封的黄河,心中在想着别的事情:也许这次的南侵来的真不是时候,只是俺答大汗的命令,巴尔斯大人也不能违抗;还有那些该死的贵族们,就知道指手画脚,却不敢自己上战场,简直有辱身体中流淌着的成吉思汗的血液,长生天,愿这帮家伙的魂魄在死后游荡在荒芜的大漠上,忍受风沙的折磨。

扎尔烈这边在心中胡思乱想,那边却也是毫不犹豫地命令士兵们过河。鞑子的骑兵们行走在冰封的黄河上,即使是知道冰层很厚,但还是放缓了速度。

扎尔烈看着自己的士兵们正在过河,又想到了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回家,能见到崇拜的巴尔斯,还有自己的婆娘和崽子,心中也是一片喜悦。眼看着士兵们已经有一半人马过了河,扎尔烈正要催促他们加快速度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瞬间让扎尔烈惊呆了。

第二十八章 河岸阻击

戚继光的戚家军作为守护东南沿海的主要力量,俨然已经成为大明朝时下最强悍的部队。而奇迹军的百战百胜除了建立在戚继光制定的严格甚至是严酷的军法上,更有东亚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后膛的神威将军炮,佛郎机炮,大口径的加农炮发熕,鸟铳,倭刀,铁甲,戚家军的装备绝对是东亚第一,世界前列。戚家军作为一支地方部队,其武器装备的程度直逼京都神机营。

就在戚继光命令刘大壮和王启山两个人前去埋伏的时候,吩咐他们也带去了几门后膛火炮。二人等到鞑子的骑兵有一半人马过了河的时候,下令开炮。那时候的火炮虽然爆炸威力不大,但是炮弹的巨大冲击力确实非常厉害,想要打破河面的冰层已是绰绰有余。后膛炮的开火速度快,随着炮弹纷纷落下,不断有鞑子被砸成肉酱,而鞑子脚下的冰层也渐渐开始龟裂,裂缝越来越大,直到再也支撑不住上面的行人和马匹,碎裂开来。

“救命啊!”“快拉我一把!”“不要慌,快点到岸上去!”荒凉的平原上不断传来炮声和落水的鞑子的呼救声以及鞑子将领的叫喊声。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掉进河中,而且河面上还漂浮着浮冰,基本就不要想在爬上来或者有人来救你。人掉了下去,嚎叫着扑腾两下就沉了下去;战马掉下去,嘶鸣着四肢乱动,却也是无能为力。

“妈的,该死的南朝人!”扎尔烈的双眼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救不了自己的士兵,也没有办法让明军停下攻击。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使得扎尔烈的心中异常的愤怒和怨恨,怒急攻心之下,生生地吐了口鲜血出来。

“将军,没事吧?”扎尔烈的亲卫看到自己主子吐血,连忙过来查看。

“滚开!”扎尔烈愤怒地推开自己的亲卫,叫来手下将领,面目狰狞地说道,“快,快把士兵们给我弄会岸上!”

“……是!”鞑子的将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想回绝,结果看到扎尔烈的表情,唯恐他一怒之下就把自己砍了,立刻应是。

鞑子的将领开始指挥手下人慢慢的撤到河两边的岸上,此时的鞑子只有一小部分过了河,落水的鞑子有好几千人。河面上还有近万的鞑子,如履薄冰,不敢动弹,而明军的火炮还在轰击着脆弱的河面,不断的有人落水。鞑子的大部人马还没有过河,不过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两旁各有五千明军杀了出来。鞑子过不了河,只得迎战,而远处还有炮弹在继续轰击河面。岸边的鞑子没有受损,奈何经过了刚才的一幕,都被吓了个半死,哪里还有心思打仗。明军的两队人马就像两把刀子一般直插入鞑子骑兵大队的中央。一万多明军没有丝毫犹豫,凡是自己身边的鞑子全都挥刀相向,毫不留情的杀戮使得本就被吓得惊慌失措的鞑子更加的混乱了起来,而鞑子越是混乱,明军就越是勇猛的杀敌。

扎尔烈吐了一口血,心中的怨气略有发泄,立刻就发现自己被明军给突袭了,本想组织反击的他看到自己士兵的样子,根本无法作战,立刻下令集结人马,向来路退回。鞑子的队伍异常混乱,而且鞑子平常对于军中的纪律根本不遵守,现在想要集结他们,扎尔烈和他手下的将领几乎是叫破了喉咙。对于河面上的那些鞑子,扎尔烈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过了好一会功夫,好不容易集结了大部分的士兵,鞑子们也开始抵抗明军的进攻,形势稍稍有些逆转。扎尔烈立刻率领人马向南驶去,而从此处知道太原府,几乎是一马平川,明军的战马肯定追不上。可是天意弄人,还没等扎尔烈松一口气,就看到自己要去的前方烟尘滚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箭雨就迎面而来。

大明的马匹不向鞑子的战马那么适合长期奔跑,但是其短距离的冲刺却要优于鞑子的马。戚继光率领的部队从清晨开始赶路,现在终于追上了。鞑子们看到前方气势汹汹,举着战刀策马而来的万把明朝士兵,顿时,不论是大将还是小兵,各个心都凉了半截。如今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哪里还有自己的去路。还没有等鞑子们下定决心拼死作战的时候,前后两边的明军就已经和鞑子大部撞在一起。

霎时间,腥风血雨,残肢断臂是漫天飞舞。明军的刀重,往往一刀下去,能把人都给撞飞了;鞑子刀快,明军士兵的铠甲根本无法抵挡,一刀下去,幸运的鲜血直流、倒霉的就被砍成两截了。明军士兵没有畏惧,现在情形对自己有利,自然是奋勇作战。而鞑子们因为有很多人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加上从刚才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时辰就发生了那么多恐怖的事情,让他们一惊一乍,现在即使想要跟明军拼命,却哪里还有力气。锋利的刀,毫无力气地砍在原本能轻易砍破的铠甲上,哪里能有什么作用!

雪地中,不断有人被砍下战马、身首异处,不断有人应为战马被地上的“物体”绊到马腿而从马上摔下来,还没等他站起来,不是被一旁骑着战马而过的敌人砍下头颅,就是被自己人的战马踩成肉酱。

张凡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洁白的雪地在他眼中再一次被染上了鲜红的颜色,尸体堆积在红色的大地上慢慢的变冷,孤独的战马因为失去了自己的主人而在战场边缘游荡、嘶鸣。也许这就是这个世界不变的真理吧,不要姑息敌人,让自己变得冷血,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对于现在的张凡来说,心中早已放下了对过程的追求,而剩下的也只是对目的的不同善恶的选择而已。

鞑子虽然有两万人跟着扎尔烈退出了黄河岸边,但是人数并没有让他们在这次战斗中显出什么优势。而明军也是两万人,本来正面作战不如鞑子的明军现在确实越战越勇,各个都仿佛自己是刀枪不入一般,不要命地跟鞑子拼杀,身体上的小伤小痛根本无法阻挡他们杀鞑子的决心。

两方人马混战在一起,明军为了不误伤自己人,没有使用火炮之一大杀伤力的武器,战局的形式还是一边倒。气势全无的鞑子在明军面前完全就是待宰羔羊,甚至有的人是因为自己人的原因而丧命。

战事持续着,杀戮也在持续着。面对杀戮,鞑子们害怕了,有的鞑子开始投降,而明军士兵们依然是面目狰狞地继续杀戮,哪怕是眼前的鞑子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屠刀。于公,他们准确地执行了朝廷颁布的号令;“杀光南侵的鞑子,不留一个活口”;于私,他们痛恨眼前的鞑子,占我良田、毁我家园、杀我父母孩儿、辱我亲人姐妹,条条令人发指的罪状,哪里还有宽恕的余地。

戚继光没有上战场,对于这种必胜的战役,他没有必要亲自上阵,而是由士兵们自己起争功。他策马来到张凡的身边,没有说什么,默默地看着战场上的血腥场面。

“张凡,没事吧?”戚继光看着张凡一言不发地看着战场,一位他不习惯看到这些,所以问道。

“大人,虽然我跟随军队不过只有几天时间,但是现在我却丝毫不在乎这些。”张凡面色平稳,缓缓地说道,“不知道怎地,心中反而还有股快意!”

“也许……”戚继光看着张凡,没有出声,心中默默想到,“也许你不应该去读书的!”

第二十九章 朝廷来使

残阳如血,冬日的太阳十分早就落下山去。

冰封的河面上,炮声早已停息。河面上破碎的冰块漫无目的地漂浮着,伴随着它们的还有鞑子的尸体。从河岸向南走去,一路上到处是鞑子的尸体,一直到三里以外的主战场。战事早已停歇,战场上,鞑子的尸首已经堆积如山。

胜利的明军士兵们正在搜寻着战死的同胞们的尸体,准备安葬。他们没有放过一个鞑子,就连活捉回来的扎尔烈,戚继光丝毫没有留他一条命的意思,命令士兵将他就地正法。

“戚大人。”张凡看到戚继光走来,打了个招呼。

“嗯!”戚继光回应道,“张公子,此间战事已了,有何打算?”

“不知钱参将他们何时回到陕西?”张凡问道。

“这里已经没有战事,我已经将这里的战报派人连夜送往京城,待我们回到蓟州,朝廷使臣来后,就可以回去了。”戚继光说道。

“那在下也要跟着回去了。”张凡说道,“在下第一次出远门,过了这么多日子,家中母亲一定急着看到我回家。何况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在下也是有点思乡了!”

“这时人之常情。”戚继光说道。

“不知大人今后有何打算。”张凡继续问道。

“如今东边的倭寇早已不像往日那般嚣张。”戚继光说道,“朝中张大人前几日给我来信,叫我督阵蓟辽,编练车步骑营三万,让我拱卫京师。”

“这太好了。”张凡说道,“在下明年就要去京师参加会试,若是得空,定然去看望大人。”

“呵呵,如此甚好。”戚继光也很高兴,“还望记得本官前日对你说的话。”

“张凡谨记心中,此生绝不敢忘。”张凡郑重其事地说道。

大军收拾残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士兵们经过了一天的战斗,全都十分劳累。戚继光随即命令大军就地扎营,休息一夜,同时还要准备记录与交接。

夜里,除了派有巡逻任务的士兵外,那些劳累了一整天的士兵倒头就睡,营地之中一片打呼噜的声音。戚继光和几个参将做完了军中的工作,也都各自休息去了。整个营地里,唯一无法入睡的就张凡一人,就连守护在一旁的王德贵也是呼噜震天。张凡想着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从自己家中碰到了第一个逃难的人,到自己接到朝廷调令;从观看平生第一场战斗,到被鞑子包围,险些身死;从那奇迹般的援军到来,到见到了戚继光,歼灭了鞑子南侵的最后一只部队。也许这几天的故事是张凡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的精彩,但是张凡却不喜欢,当然,张凡也不厌恶自己的遭遇。张凡不知道,这些天来自己的遭遇使得自己以后的人生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当时的他只想着早日回家,见到家中的母亲。

第二日,一大早,营地中的众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听快马赶回来的传令兵报告,朝廷接到了捷报,皇上十分高兴,劳军的使臣已经在前往大同的路上了。戚继光也不敢怠慢,立刻就命令大营开拔回去,自己带着众参将和张凡快马赶回大同去迎接天使。

几人胯下骑着一匹马,后面还牵着一匹,马不停蹄的向大同奔去,中午时分,大同府的城墙就看到了。几人来到城中,立刻沐浴更衣。众人才刚刚准备好,朝廷的来使就到了。

“圣旨到!”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众人山呼万岁,跪了下去。张凡听到这个声音,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太监了,只是宣读圣旨的时候不可随意抬头观看,随意张凡根本不知道来的是个什么样的太监。

圣旨的内容仿佛千年不变一般,一大段的歌功颂德,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只有最后才点名了重点。张凡好歹也是个举人,自然知晓圣旨的内容,可是这圣旨能让一个八股秀才混混欲睡。好不容易等到那太监将圣旨宣读完毕,众人立即谢恩,站了起来,张凡这才看到来宣旨的太监。三十多岁,面上白白净净的,倒不像是张凡影像中的太监那般阴沉。

“呵呵,是冯公公您啊!”戚继光见了来人,似乎对这个太监的印象很好,笑着说道,“上次还是先帝在位,本官在宫中还见过公公。皇上这次派公公前来传旨,看来公公是高升了,恭喜啊!”

“当今陛下新政,如今朝中也是一片清丽,陛下让咱家担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如今年关将至,宫里到处都是用人的地方,就咱家最闲。这不,被圣上打发来传旨。不过能见到戚大将军也是幸事啊!”

“这位公公是?”张凡觉得有些奇怪,小声地询问一旁戚继光的副官。

“这位是冯公公,单名一个宝字。这位公公为人倒也正值,大人也颇为欣赏。”副官在一旁小声地为张凡解释,“这位很崇拜当年的马公公,所以对武将也是极其喜欢,如今可不就是戚大人吗!”

“可是当年那位七下西洋的三宝太监?”张凡想了想“马公公”这号人物,这才问道。

“不错,正是这位!”

“那位陕西今年的解元开在?”冯宝的声音突然传来。

“在下张凡。”张凡听到冯宝叫自己的名字,赶忙应道。他听说太监都是心胸狭窄之辈,虽然刚才戚继光的副官对这位公公的评价不错,但是自己也不能怠慢了他。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冯宝看到张凡,满脸喜色,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看的张凡一阵鸡皮疙瘩。

“公公夸奖了!”张凡又是一阵谦虚。

“唉,这可不是咱家说的。”冯宝说道,“昨日戚大人的捷报中特意提到了你,皇上,徐大人和张大人两位大学士听到了都夸奖你,还特地找了你今年的试题,张大人是尤为看重。”

“能得皇上和内阁大学士的垂青,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张凡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的影响力。

“这次皇上特命咱家也要去看看你,如今你在这,倒是省了咱家再去陕西了。”冯宝说道,“皇上还特别赏下了白银千两,绸缎十匹,慰劳你对朝廷的功绩,同时也给天下的读书人一个表率。”

“谢圣上隆恩。”张凡一开始哪里反应过来,一旁的刘金全在背后暗暗点了点他,张凡立刻跪下谢恩。

几人都是忙着赶路,没有吃饭。当下,戚继光等人开了一桌酒席,邀请冯宝。席上,众人也是把酒畅言,刘金全他们几个多日不曾沾过一滴酒,现在可是要好好的大喝一番,各个只顾着眼前的酒坛子。冯宝稍稍吃了些,就缠着戚继光和张凡为他讲战场上的见闻,戚继光武举人出生,打仗和文章都不错,叫他说书可就不行了。好在张凡前世也听过几天评书,加上所有的战事他都在一旁,说的也是有声有色。

冯宝听着张凡的叙说,时而皱眉,时而开怀。听到他们突袭鞑子牙帐的时候,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听到张凡深陷敌营,还杀了几个鞑子,险些丧命的时候,冯宝住着椅子扶手的手都泛起白来,屁股都离开了椅子;听到钱阳他们的援军千钧一发的赶来救援,神经放松之下,整个人又都瘫在椅子上;听到张凡描述的戚家军如何歼灭鞑子的情景,脸上又是笑容凸显,兴高采烈。

酒席完毕,已是黄昏时分。冯宝因为要赶回京向皇上复命,拒绝了众人的挽留,回京去了。后面的大军这时也已经赶到了。而刘金全几人早已是烂醉如泥。

张凡两日没有睡觉,如今酒足饭饱,彻底安心下来,一阵睡意侵扰,哪里还能挺得住,到戚继光给他安排的一间房中呼呼大睡起来。

第三十章 得胜而归

新皇初年,自然要大赦天下。今年各地的赋税被免去了三成,也没有什么大的自然灾害。虽然在年末在北方有鞑子来骚扰,所幸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伤害就被朝廷大军歼灭,朝廷派发的救粮也及时到达,百姓还是欢欢喜喜地准备过年。

张凡随着刘金全他们的两万大军在回陕西的路上,一路上路过的各府各县,都受到了百姓们的夹道欢迎。时有百姓拿着家中的特产要送给他们,还有些大姑娘、小媳妇看着那些年轻的士兵也都热情非常。好在军中的纪律还算严明,这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张凡跟着军队要先回宁夏卫向王崇古复命。现在边患已除,各地防守的兵马也已经到位,所以此次行军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两万人走走停停,花了五六日才回到宁夏卫。若不是年关将至,不论是参将还是小兵都等着回家过年,可能还要耽误些日子。

这日早上,大军已经赶到宁夏卫。张凡老远就看见城门外站着许多人,似乎城里的军队百姓都出来相迎,为首的正式王崇古。王崇古现在总揽三省军事,何其忙碌,却还要抽身出城迎接,可见此次行动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大军开到城下,五个领兵的参见立刻翻身下马向王崇古见礼,张凡也是如此。

“几位快快请起!”王崇古托起几人,高兴地说道,“此番前去救援大同,劳累众位,我王崇古再次拜谢了!”说着,他向几人行了个大礼。

几个参将哪里敢受自己顶头上司的大拜,赶忙齐声说道:“大人快快请起,折杀小人了!”

王崇古随即又对回来的两万人说道:“众位将士辛苦了,此次你等愿意前往,实在是只得敬佩,我替那些百姓谢谢诸位。皇上已经下旨,对于这次剿灭鞑子的士卒人人有赏,有功的更是要大赏!现在各位和你们的家人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谢皇上,谢大人!”众人听到有赏,都特别卖力的齐声喊道。

“不过我们也不能忘记,在这几日里死在鞑子手下的士兵,他们也都是我大明的好儿郎。望各位思前人之事,珍惜今日的太平盛世。”王崇古说道这里,声音依旧洪亮,但是话语间透漏的哀伤确实不言而喻。

“谨记大人教诲。”众人回到,声音似乎比刚才听到赏赐的时候还要大!

王崇古结束了简短的发言后,自有将领吩咐这些将士们前去休整。王崇古领着几个参将和张凡回到了自己府中。

几人刚刚来到大堂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刘金全就赶忙问道:“大人,不知道周彪如何了?”看来他还是很关心自己妹夫的。

“周彪受的伤颇重,不过好歹都是些外伤,也没有伤筋动骨,如今虽不能行动,但已无大碍,正在家中休养。”王崇古知道刘金全和周彪的关系,立刻告诉了他。

“那我就放心了。”刘金全长出一口气,心中大石总算落下。

“周彪是没事了,不过你有!”王崇古的口气突然变的严肃异常。

“我……大人,这时怎么回事?”刘金全诧异地说道。

“当日我命你率军突袭鞑子牙帐,你做的很好,给我把巴尔斯的首级斩下。”王崇古说道,“可是我叫钱阳传令,让你回来,你为何不听号令?”

“这……我……大人……”刘金全听到王崇古说起这事,窘迫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用挠着后脑勺,向一旁的几位同僚甚至张凡抛去求救的眼神。

“哼……”一旁的几人看到刘金全这般摸样,都憋着笑,在嘴里哼哼着,却哪里有帮他的意思。

“哈哈哈……”王崇古看到刘金全这般摸样,自己也笑了起来,其他人也是哈哈大笑。

“大人……你们这是笑什么?”刘金全看着哈哈大笑的众人,一脸的纳闷。

众人看到刘金全这样,发出了更大的笑声。王崇古和张凡必进也是读书人出身,先停住了笑声。王崇古对刘金全说道:“你可知为何钱阳带了一万多人,我却只让张锐给他做副手?”

“啊……”刘金全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也不是蠢人,王崇古这么一点,他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大人早就打算让我也去!”

“不错,我知道你的脾气,若是不让你去,你还不跟我这天天闹腾!”王崇古笑着说道,“本来我是准备让周彪也跟着你一块去的,你们两个简直一个脾气。谁知周彪受了重伤。如今,你有大功在身,我向朝廷举荐你升任副总兵一职!”

“那么……你们也都知道了?”刘金全看着其他几个人。

几人纷纷点头,甚至张凡也是如此。

“张公子也知道了?”刘金全有些诧异,张凡居然也知道。

“我那日担心你不尊号令,会惹下麻烦,特意去找钱参将问个明白。”张凡说道,“谁知除了你的几位参将都聚在一起,正说此事,见我来了,也就告诉了我。还嘱咐我别跟你说起。”

“你们……你们……”刘金全恨恨地说道,“你们竟然如此戏耍我!大人那边我不敢造次,不过你们几个吗!”

“你想干什么?”几人看到刘金全这般摸样,心有戚戚地说道。

“哼,今日的管我酒喝,不喝到我满意为止,休想离开!”刘金全得以地说道。

“怎的如此!你要升副总兵了,却来管我们几个参将讨酒喝!”几人虽然言语透漏着不满,但语气中却饱含高兴。

张凡看着几个人兴高采烈地摸样,也十分高兴,看到王崇古在一边没有搭话,他来到王崇古身边坐下,对他说:“大人不去吗?”

“现在我可是忙死了,三省军务哪里是好相与的!”王崇古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却让人感觉十分愉快,“也要给他们些日子休息。”

“大人,不知那件事如何了?”张凡突然想到那件关于叛徒的事情。

“我猜那人可能与鞑靼没有多大关系,他只是和巴尔斯有些联系。”王崇古听到这事,也严肃了起来,“自打巴尔斯身亡的消息传来,那人就停止了动作,原本已经有了些线索也都断了。”

“那,大人准备如何对付?”张凡听到这里也是眉头紧皱。

“现如今只能作罢。”王崇古也叹了口气,说道,“若是那人今后就这么下去,我也由得他去了。若是再有什么动静,我定要他好看。”说到这里,王崇古的脸色已经异常可怕。

过了会,二人平复了一番心情,一旁说笑的几个参将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

“张公子有什么打算?”王崇古问道。

“刚才刘参将非要拉着我去喝酒。”张凡想到这也是苦笑着说道,“不过明日我就要回安华去了,家母定然在家急盼我回去。”

“唔,如此这般,那就后会有期了!”王崇古说道。

“大人也是。”

晚上,几个没有工作的参将拉着张凡到了一家酒楼中开始畅饮。张凡也不管自己的身份和这些军人一起喝酒,让人看见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毕竟都是在一起生死与共过。张凡发现自己这幅身体上辈子那个酒量好多了。可惜再好的酒量也不能跟身旁坐着的这几位比,喝起酒来哪里轮得到杯子,连碗都不用,直接用坛!这让喝过五百年后的高度白酒的张凡都受不了。最后几人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还有些宿醉未醒的张凡在王德贵的陪同下,启程回家去了!

第三十一章 朝中形势

安化县城跟张凡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现在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城中人来人往十分忙碌。不管有钱没钱的都要置办些年货,不论好坏也要图个喜庆。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是北方人祭祀灶王爷的节日,街上的行人匆忙,准备着回家过节。消失了鞑子的隐患,人们的脸上也明显带着欢喜。

这一路上,几人走的很悠哉。王德贵将张凡送到安化县城门口,拒绝了张凡邀请他回家坐坐的请求,急忙赶着要回家和家人过节。

张凡独自一人走进城,他没有急着回家。从宁夏卫临行前,王崇古对他说,马县令想要见见他,所以他先向县衙走去。街上的行人都向张凡打招呼,很多人张凡都不认识,看来这次他的随军之行也传了出去。

张凡来到县衙,衙役也没有阻拦,直接将他请了进去。

“大人!”张凡来到县衙后府,见到了马县令。

“贤侄,这几日累坏了吧?”马县令见到张凡,让他坐下,说道,“何时回来的?”

“我刚刚回来,还没有回家,听王大人说大人找我,就立刻过来了。”张凡说道,“不知大人唤我来有何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马县令说道,“只是有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哦?不知大人想要说什么?”张凡有些疑惑,马县令的语气有些不对。

“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这许多,不知道有什么感想?”马县令问道。

“我这一路看到了比我这一辈子都要多的东西。”

“说说看。”

“虽然如今的边患不想我大明前几十年那般厉害,但是鞑子依然有南侵之心,只不过这些年来,朝廷加大防卫,使得他们不敢来犯。可是鞑子心不死。”张凡想了想,说道。

“鞑子确实是我大明的第一大患,自从太祖皇帝开国之日起,就没有停歇过。太祖与成组曾多次亲率大军前去征讨,却始终无法完全消除这个隐患。”马县令说完,又看着张凡。

“鞑子强悍,若是同数相对,我大明军队不是对手。”张凡又说道。

“不错,鞑子靠骑射为生,自小就是从马背上长大,我大名军队确实不敌。”马县令又点了点头。

“我在路上听过那些老军士的叙述,以往鞑子袭扰,破坏颇大。这次能把状况平息的如此快,与朝廷反应及时,政令通达有关。”张凡说道。

“不错,朝廷的指令能迅速到达,这才是关键。”看到张凡终于指出重点,马县令很高兴。

看到马县令的这番表情,张凡觉得这次来县衙是有别的事情,随即问道:“大人,到底是何事?”

“你在大同应该见到朝廷的来使了吧。”马县令说道。

“不错,承蒙皇上和朝中张大人的厚爱,皇上还赏了我些钱财。”张凡说道,“不知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其实这次朝廷能够那么快的下旨剿匪,实在是困难重重啊!”马县令说道。

张凡没有说话,他还不知道那县令到底要说什么,只得安静听下去。

“朝中内阁现在以高拱与徐阶两位大人为首,张居正就是徐阶的学生。”马县令说道,“高、徐两位皆是有抱负的人,只是因为昔日嘉靖帝驾崩时,徐阶与张居正密草遗诏,却不告知高拱。诏下,高拱以自己是新帝肺腑之臣,却对遗诏浑然不知,因而与徐阶构怨更深。当今皇上登基后,徐阶以硕德元老仍居首辅位,旋又引张居正入阁,高拱心不能平,在论登极、赏军事、去留大臣是否请上裁决等问题上,数与徐阶抗争,矛盾日趋表面化。

“这次朝廷下达剿灭鞑子的旨意,若是高拱先奏请皇上,徐阶定然会同意,这倒也没什么。只是此次是徐阁老先上奏,如此一来,高拱便与徐阶针锋相对。若不是皇上深明大义,未免战事拖延,屏息了两边的争执,这平鞑子的圣旨不知道何时才能下达!”

“看来内阁的斗争恶劣!虽然二位首辅都是为了大明,但是这一旦有了矛盾,可就什么都不顾了!”张凡对于这种情况有些无可奈何,看来内斗真的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了,随即又问道,“不知大人与我说这些事为了什么?”

“我以前与徐阁老和张居正有些交情,前几日我收到了张大人的来信。”马县令说道,“那日戚大人传回朝中的捷报中提到了你,张大人随即查阅了你的事,看到了你乡试时写的文章,十分喜欢,想让你如今去帮助他。”

“啊,这……”张凡这下可懵了,他这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那位“凤毛丛劲节,直上尽头竿”的张居正给看上。

“呵呵……贤侄不必惊慌,老夫只是好奇,你乡试时到底写了什么?”马县令笑着说道。

“没什么,只是试题要评时事,我也只是写了些治国方略而已。”张凡心有戚戚地说道,那些治国方略的中心思想来自五百年后,只是经过张凡这个身体的记忆的润色,一般人看到的只是一篇华丽的文章和一些废话一般的大道理,而会看的人才能看到其中的实质内容。其实这样写文章倒不是张凡真的有什么企图,只是张凡这个人的个人因素,就算是要把东西改的面目全非,自己想要保留的东西依然还是在里面,只是要花些功夫去找罢了。看来张居正被称为大明中兴名臣果然是名不虚传,竟然能理解那些五百年后,经过无数人实践和修改总结的东西。

“贤侄其实不必担心,张大人估计只是想要培养些人才。”马县令看到张凡在沉思,以为他有什么顾虑,赶忙劝道,“如今快过年了,等过了年你就搬去京城吧,张大人荐你入国子监深造,可不要错过了这次机会。”

“如此,晚生可要谢谢大人了!”张凡说道。

“你谢我做什么,老夫可没有出什么力。”马县令说道。

“呵呵,大人不必过谦,这其中的奥妙晚生也是知道一些的。”张凡看着马县令笑着说道。

“唉,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提他做甚。”马县令长叹一口气,无限的感叹。

“如今朝中政治也算清明,虽有些斗争不过是意气之事,大人为何没有想过回去呢?”张凡问道。

“看来贤侄你也看出了老夫的身份。”马县令说道,“当年老夫因为严党的诬陷而被贬黜,心中这时是窝着一把火。可是来到这安化县城几年,心也渐渐平静了。记得我来这的第二年,徐阁老就搬到了严嵩**,当时他也给我写信劝我回去。只是我发现我老了,不只是身体,心也老了。那么多年以来的心中抱负,发现很多根本都无法实现,而来到这里三年,却是实实在在的能为百姓做些事情。”

“……”张凡听着马县令所说的,没有说话,他知道马县令说的对,但是他张凡不会这样做,对于年轻的他来说,没有尝试过的事情都不能轻易下结论。他相信老天让他回到这个时代必然有用意,他要去尝试。

第三十二章 温馨的家

张凡出了县衙,脚步不停的向家里走去。路上的行人看到张凡,都笑着向他问候。张凡归家心切,只得微笑点头,脚下的步伐却是一点不慢。

到了城东,家就快要到了,张凡老远就看到自己家的屋顶。再走近些就看到一个身影正站在自己家们前,朝这边张望着什么,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是谁!

不知道因为什么,张凡看到了母亲,脚下的步伐却慢了下来。赵氏这时也看到了自己出门多日的儿子,那么多日不见张凡,还要担心他的安全,赵氏这些日子过的可谓难熬。张凡刚进城的时候,城里的人就告诉她张凡回来了。他心知张凡必然有些事情要先办,虽然盼儿心切,却没有别的想法。如今看到自己的孩儿平安无事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急切的想要冲过去紧紧抱住张凡,但是她也没有动。

母子二人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张凡在母亲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走向她。他来到母亲面前,看着母亲的面容,心里堆积了那么多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赵氏也是如此,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已是潸然泪下,却是开不了口。

张凡突然跪了下去,向母亲磕头,口中说道:“娘,孩儿不孝,离家多日,让娘牵挂,还请娘责罚。”

张凡的这个举动可把赵氏弄了个手忙脚乱,她心疼张凡还来不及,哪里会去责罚他。赶紧把张凡扶了起来,口中还说着:“快快起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打量着眼前的儿子,发现除了瘦了些,却是精神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张凡见赵氏只顾打量自己,引的旁人也是不住观看,颇有些尴尬,忙说:“娘,咱们还是进屋吧,天也冷,别冻坏了身体。”

赵氏听了张凡的话,这才回过神,说道:“对对对,你看娘。快些进屋,这天气,定是冻坏了吧!”说着,赶忙拉着张凡回到家中。

家中的一切对张凡来说是那么的熟悉,一样的干净整洁,一样的让人感觉温暖。赵氏总是将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张凡的屋中十分干净,新的床铺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新套的棉被,还有件绸缎做的新衣服。而张凡的书房更是特别的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尘不染。看来赵氏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张凡。

“快来让娘好好看看!”赵氏拉着张凡来到堂中坐下,仔细打量着张凡说道,“我儿瘦了,在外随军辛苦,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娘,孩儿不是好好的吗?”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张凡对于母亲的关心却是打从心里感到高兴,“我随着大军出征,怎么会有危险。”张凡没敢说自己被鞑子砍伤、还杀了人,更没敢说自己差点就回不来了。

“好好好,是娘多心了,回来就好。”赵氏这才完全放下心中包袱,说道,“自从你走了我就一直在担心,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情。前些日子虽然接到你的信,但我这心里呀就是不能安生。如今你回来了,我这才放心了。”

“孩儿不孝,累娘亲牵挂。”张凡也很是愧疚。

“别说这些个了。”既然张凡已经平安回来,赵氏就不想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东西,赶忙转移话题,说道,“你在外那么多天,随军出征,那些干粮定是吃不惯,都瘦了好多。今儿个过小年,我本来以为你回不来了,打算自己一个人随便些。现在你回来了,我得去买些菜,好好慰劳慰劳我家凡儿。”

“娘,别那么麻烦了,我们随便点就行,只要是娘做的菜孩儿都喜欢。”张凡不想母亲太过劳累,立刻说道。

“那怎么行。”母亲断然回绝,说着就要出门,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张凡说道,“前些日子,县令大人派人送来好多银两和绸缎,说是朝廷赏给你的,这是怎么回事?”

张凡听到这,想起太监冯宝说过皇上要赏些东西给自己,说道:“那是皇上特别赏给我的。”

“皇……皇上?”赵氏吓了一跳,她一个百姓家的妇道人家,只在戏曲中听说过皇上赏赐东西给有功的文臣武将,哪里会想到这种事情出现在自己家中。

“娘,就是当今圣上。”张凡作为有着一个现代灵魂,才在古代住了几个月的人,对皇帝的感觉不是太重,看到母亲这般惊讶,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说道,“我随军去大同,那里负责剿灭鞑子的戚继光戚大人在给朝廷送捷报的时候提到了我。皇上见我终于朝廷,所以这才特别赏了我一些东西,说是要给天下的读书人做表率,我也是受之有愧啊!”

“这可真是……”赵氏听了张凡的解释,说着就朝京城方向跪下叩头,口中还说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张凡可是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母亲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赶忙上前扶起母亲,心中想到:“以后可得注意了,忘了在这个时候,皇帝的分量对普通百姓是多么大。”

赵氏着实是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作罢,对张凡说道:“那些绸缎娘拿去给你做了几件新衣服,凡儿去穿上看看合不合身。娘要出门,一会就回来。”说着,就走了出去。

“……”张凡很是无奈地看着母亲出了家门,心中不住苦笑。回到自己房间,拿起了自己床上的那件衣服,柔滑的丝绸握在手中确实是一大享受,更何况这料子是皇帝赐下的,能被宫中选用的丝绸更是不凡。张凡脱下了那件穿了多日,因为骑马和跟鞑子作战而显得有些破旧的衣服,换上了这件新衣,果然是人靠衣装,光鲜的衣服配上张凡那张清秀的脸庞,端的是一个翩翩的佳公子。若是站在街上定能引得那些情窦初开的姑娘的注视。张凡看不见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只是觉得这衣服很合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心中又想到:“中国古代这穿衣服也要有讲究,那些商人虽然家财万贯,这绸缎做的衣服却穿不出门,只能在家中过过干瘾。看来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

收拾停当,张凡来到自己的书房中坐下,看着眼前桌上的笔墨纸砚,心中却又浮现出这先天所发生的事情。自从自己跟着刘金全去宁夏卫开始,张凡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对他的影响很大。那些让张凡觉得要变得狠,要把隐患消除在危机发现之前的感觉,张凡不是不知道,在前世那个信息发达的时代,什么样的大道理张凡没有听过?但是真正让张凡觉得应该这么做的,还是这短短几天内所发生的一切。张凡这辈子乃至重生之前的上辈子所有的形式标准都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也许这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张凡自从决定走上官场,走上那条充满尔虞我诈的道路开始,这些东西在将来总会呈现在他面前,而那时的张凡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若不是这些天的改变,将来的张凡定然要吃亏。而现在的张凡却是真正懂得了其中的道理,也学还无法运用自如,却对他以后的人生大有帮助。而这些都是将来的张凡将要面对的。现在的张凡还只是沉浸在那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对自己的感官刺激中。

不知不觉,张凡睡了过去。赵氏回到家中,见张凡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没有叫醒他,而是为他拿来了一窗薄被,轻轻地披在张凡身上,生怕吵醒了他。

黄昏时候,张凡醒了过来。看着窗外旁落的太阳,张凡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张凡却觉得精神出奇的好。也许没有了在军中那种随时随地担心的心情,在家里这个放松的环境下,整个人都觉得舒坦。

“凡儿,你醒了。”赵氏推开书房的门,发现张凡醒了过来,对他说道,“快来跟娘去拜灶王爷,然后就可以吃饭了。”

张凡跟着赵氏去祭灶,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还好有母亲在前面,母亲做什么,张凡就做什么。祭拜完毕,张凡洗过手来到堂中,母亲早已坐在桌边等他,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菜肴。张凡坐下,发现面前的桌上早已摆放着盛满米饭的碗,向母亲问候了一声,张凡拿起筷子就开始享用。

虽然只有母子二人,但是今天是张凡平安回家的日子,有赶上过小年,赵氏多做了几个菜,都是张凡平常喜欢吃的。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张凡吃着母亲做的饭菜确实打从心底里喜欢。赵氏的饭量不大,早早就放下了碗筷,看着张凡吃饭,脸上也是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凡儿,吃饱了吗?没有的话就多吃些,娘这次做的多。”赵氏看到张凡放下碗筷,说道。

“娘,孩儿吃饱了。”张凡说道,看到母亲正要收拾碗筷,又说道,“娘,你等会再收拾,我有事情跟你说。”

“何事啊?”赵氏停下手中的活,好奇的看着张凡。平常的张凡就算是有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说。

“是这样的……”张凡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要说的话,“那日,戚大人在给朝廷的捷报中提到了孩儿,不只是皇上给了孩儿些赏赐,内阁的大学士张居正张大人看了孩儿乡试时的文章,推荐孩儿去国子监进学。”

“真的!这太好了!”赵氏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她虽然是百姓人家出生,却也读过些书,知道内阁大学士是什么人,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张凡能被朝廷的大学士看上,推荐他去国子监读书,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娘,我们要搬到京城去。”张凡喃喃地说道,她有些怕母亲不同意。

“那就搬去京城,皇上不是赏了你一千两银子,这些想必应该够用了。”赵氏颇有孟母三迁的气势,为了张凡能够有个更好的环境读书,她可不会在乎别的东西。安化县对她来说,只有张凡父亲对她那不长的回忆和抚育张凡成长的艰辛而已。

“……”张凡没有想到母亲答应的那么快那么干脆,自己准备的那没多说辞堵在嘴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赵氏又问道。

“要到明年,张大人会来信告诉我。”张凡回答道。

“那就明年去吧,今年也快过年了,咱娘俩就好好过个年。”赵氏说完,开始收拾碗筷。

张凡回到书房中,想了想,这才理解了母亲的苦心。百无聊赖的他又捧起一本书看了起来,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这才回屋休息去了。

第三十三章 县衙再遇

日子又回到了平常,虽然平淡,却让人安逸。

张凡也是如此,虽然已近年关,却还是如往常一样的早起、读书、练字。赵氏也因为张凡的回家而显得精神了起来,加上明年就要搬去京城,儿子的将来也是一番锦绣,更让赵氏看上去时年轻了许多。

随着春节的到来,这小小的安化县城中更是显得忙碌。老百姓对于能够平平安安过个好年十分的开心。就连张凡也忙碌了起来,邻居们知道张凡的身份,平时不会来打扰他,不过这一过年,家家户户来求幅春联的简直络绎不绝,估计也是想沾上张凡的“贵气”。要不是赵氏不许,张凡都有心开个小铺,卖卖春联什么的。就连以前住在城西时的那些老邻居也来张凡家,让张凡写春联。母亲觉得这样会打搅到张凡的学业,虽然心中颇有不快,但是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也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张凡显得来者不拒,他把这当成了一种练字的方法。虽然写的内容千篇一律,没有什么新意,张凡确实玩出了花样,一副春联用一种字体,下一幅再换一种。

张凡算是忙了好些天,日子也在一天一天的过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年二十八,人们早已置办好了年货,不是串门就是蹲在家中等着过年,就连来求张凡写春联的人也少了许多。

这天早上,张凡醒来,母亲正在整理家务,今年家中新添了不少东西,那些绸缎赵氏为张凡做了几件新衣,却没有给自己做。张凡也劝过她,不过她说自己用不用出门应酬,不需要用那么好的料子做的衣服,张凡也只得作罢。

张凡吃过早饭,在书房中看书,虽然快过年了,可是这个身体多年养成的习惯却让他继续着这样的生活。中午吃过饭,张凡正准备出门转转,刚要开门,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张凡的爷爷孤身从扬州来到这大明的西北,哪里有什么亲戚,母亲赵氏的亲戚大都过逝,张凡很纳闷,这个时候会有谁来自己家。

虽然心中有着疑问,张凡还是打开了大门。开门一看,张凡就释然了,原来是一名衙役,定是那马县令派他来寻自己。

“张公子,县令大人派我来,让你去县衙一叙。”那名衙役见到了开门的张凡,微笑着说道。

“不知道大人找我有何事?”张凡问道。

“是定边巡司陈大人和他的两位千金到了马县令府上看望,想要见见张公子。”那衙役答道。

“陈大人……”张凡寻思了会,猛然想起那日在街上遇见的陈家姐妹二人,心中释然,便对那衙役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跟着你去。”

张凡向母亲说了一声,便跟着衙役去了。街上的行人不多,很多商铺也因为要过年,懒得在这寒冬腊月又没有多少生意的天气开张,都关门回家休息去了。张凡看着街上的景象,看着过路的行人脸上露出的笑容也是打从心底里开心,更何况这美好的景象中还有自己的一份力,虽然不多,却也让张凡感到自豪。

去县衙的路张凡已是熟的不能再熟,跟着衙役轻车熟路地来到县衙,走进县衙后马县令居住的府院,刚进门就听到了一阵笑声。马县令的声音张凡听得出来,还有一个如中年人一般的豪爽笑声,张凡不曾听过,猜想就是那位陈巡司了。

张凡刚刚走进堂中,马县令就发现了他,立刻招呼张凡。

“贤侄,你来了。”马县令对张凡说道,“可用过饭?”

“谢大人关心,小侄用过了。”张凡回答,眼睛却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堂中坐着的另外三个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篮一粉两个身影,正是那陈家姐妹俩。马县令的一旁还坐着一个中年人,张凡打眼一瞧这人便是个常年从军的武人,虽然穿着便装,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豪迈之气。脸庞虽然显得清秀,但是一股正气让人肃然。而此时,这三人都在打量着张凡,对于这种不怀它意的注视,张凡并不厌烦。

“唉,只顾着说话,忘了给你介绍了,看我这记性,实在是老了。”马县令这才想起叫张凡来的目的,连忙拉着张凡来到那中年人的面前,说道,“这位就是定边巡司陈文川陈大人。”然后又为陈文川介绍张凡:“这个年轻人就是你要见的张凡了。”

“有幸得见陈大人,是晚辈的荣幸。”张凡向陈文川作了一礼,说道,“马大人经常向晚辈提起大人。”

“嗯,年轻人不错。”陈文川也打量了张凡一番,说道,“小小年纪能中的陕西头名解元,还能随军出征,听说戚大人也对你赞赏有佳,就连朝中张大学士甚至当今皇上也很看好你。”

“晚辈虽然随军,却无尺寸之功,愧对圣上和朝廷的夸赞。”张凡谦虚道。

“嗯,年轻人不骄不躁,是好事,不过也别过分谦虚,那可就是虚伪了。我听了那些出征的军士对你的描述,很多老兵都不敢保证能有你那番状态。虽然身体不行,但若是没有那份心,再强壮的体魄上了战场也只有等死的份。”

“大人教训的是,晚辈谨记。”张凡说道,心中不由得对这位陈大人也生出好感。

“别‘晚辈晚辈’的称呼,显得我不近人情一般,我与马大人家中颇有渊源,他与我同辈,我就拖个大,也称呼你一声‘贤侄’吧。”

“小侄全凭大人安排。”张凡说道。他听马县令说过,这位陈巡司也是读书人出生,张凡不由纳闷,这大明朝的读书人怎么个个都跑来从军!

马县令笑着看张凡和陈文川见礼,待其礼毕,有将张凡介绍给那姐妹二人,说道:“我这两个侄女贤侄见过了。”说着指着那一身粉衣的女子说道:“我这两个侄女是对软生姐妹,这个就是其中的姐姐陈茹雪。”

“陈姑娘好。”张凡见礼。

“张公子好。”陈茹雪也说道。张凡这是第一次听到陈茹雪的声音,只觉得柔美之极,配上她那清秀的面容,让人产生将眼前这位玉人抱入怀中,好好怜惜的冲动。

“我这个女儿天生内向,不怎么爱说话,贤侄还多多包含。”陈文川怕张凡尴尬,连忙说道。

“陈大小姐秀外慧中,怎会怠慢。”张凡立刻说道。

“这个就是其中的妹妹陈昭雪,人如其名,活泼的过头了,一天到晚惹麻烦。”马县令又向张凡介绍另一个女子,虽然嘴上说着这一番话,脸上却是一股溺爱之情。

“人家不来了,大伯又说人家的话坏。”陈昭雪带着一阵香风飘过张凡面前,扑入陈文川的怀中,撒娇着说道,“父亲,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话语无限凄惨,只是脸上哪里有一点凄惨的模样。

“你还不够调皮吗?”陈文川点了下话中女儿那秀气的琼鼻,笑着说道,“从小到大给我和你大伯惹了多少麻烦。上次叫你姐妹俩来看大伯,你却是拉着姐姐离开护卫,还碰到了那档子事。要不是有张公子的协助,我看你要怎么收场。”

“那可不能怪我,是那泼皮主动来找我和姐姐的麻烦的。”陈昭雪丝毫认识不到自己和姐姐若无护卫出行会惹来多大的乱子。

“还犟嘴,快去谢过张公子的搭救之恩。”陈文川笑着吩咐女儿。

陈昭雪虽然调皮,却不敢忤逆父亲的话,何况她也是想要感谢张凡,来到张凡面前说道:“我呢,叫陈昭雪,上次你见过了,还要谢谢你帮我和姐姐解围。”言语和动作有些大大咧咧的。

“陈二小姐言重了。”张凡说道。

“唉,女孩子家家,也不知道矜持些,将来嫁不出去可怎么办。”马县令看到陈昭雪这般,摇头苦笑道。

“大伯又欺负我。”陈昭雪又是一阵吵闹,引得众人开怀,就连那位内向的陈茹雪,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安定下来,众人都坐下,就连那活泼异常的陈二小姐也知道父亲和大伯有话要和张凡说,也安静了下来。

“这次把鞑子南侵的人马灭了,总算能过个好年了。”陈文川开了个头,说道。

“不错,幸好徐阁老能摒弃和高拱的不合,全力支持出兵,要不然可就有的等了。”马县令说道。

“我这次也奉了王大人的调令,率兵到长城一线巡逻,倒是没有碰到什么鞑子。”陈文川说道,“以前和鞑子打过,却都是些散兵游勇般的小股人马。张贤侄这次随大军出征,见识过鞑子大队人马,不知有何感想?”

“那些鞑子却是厉害。”张凡回忆着随军出征时遇到的鞑子,说道,“鞑子从下在马背上长大,骑射功夫很是了得,而且经常参与战事,各个身手不凡。”

“如此这般,确实是个麻烦。”陈文川听到了张凡的描述,皱着眉头说道。

“大人不必多虑,虽然鞑子勇猛,我大名士兵略有不及,奈何像这次这般大规模的进攻估计以后也很难再有。”张凡说道。

“哦?何以见得?”陈文川问道。

“自从被太祖皇帝赶回草原,鞑子内部就一直不合。”张凡说道,“如今是那俺答一人独大,故此才有实力派出那么多人南侵。只是俺答也老了,他死了之后,恐怕鞑子内部又要开始乱了。到那时哪里还有余力大举来犯,过来的都是些讨野火的小股人马,不足为惧。”

“如此也是不错。”陈文川听了张凡的话,眉头略有舒展,却还是有些担心,“只是这鞑子一日不除,这隐患就始终在,让人寝食难安啊。”

“不错,鞑子一直对我大名虎视眈眈,虽然内部不合使其无力来犯,但其侵我大明之心却始终存在。”马县令也有些担心。

“想要完全歼灭鞑子是不可能的。”张凡说道,“鞑子生活的草原何其大,昔日太祖皇帝与成祖多次亲率大军前去征讨,将鞑子打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却无法根除。”

“难道就这样放任,任凭鞑子对我大明边疆的骚扰。这两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人家深受其害。”陈文川愤怒地说道。

“不错,鞑子这百多年来确实对我大明边疆有极大的伤害。”张凡想到了王德贵的遭遇,心中也是对鞑子十分的恨,“因此解除这个隐患时必须的。”

“嗯?贤侄有何妙策?”陈文川听出张凡似乎有自己的见解,赶忙询问。

“其实这件事还是要朝廷和皇上的决断。”张凡说道,“我中华大地曾数度被外族人统领,但是不知各位可有什么发现。”

“难道是……”马县令似乎想到了什么,陈文川却是疑惑地看着这二人。

“不错,他们统治了汉人这么久,最后却无一不被汉人同化。他们说的是汉话、写的是汉字、就连生活习惯也与汉人无异。”

“贤侄的意思是要同化他们?”陈文川说道,“不可能,那些野蛮之人怎能领会我汉人的思想。”虽然是个领兵的将领,但毕竟是读书人出身的陈文川骨子里还是有着一股文人不可一世的傲气,以及对鞑子的鄙夷。

“鞑子曾经做过这中原大地的主,之所以现在会不断的南侵劫掠,不只是为了粮食,更是想要享受我中原的精美事物。”张凡分析道,“鞑子的贵族们也喜欢奢华的生活,只是他们虽然有钱,却无法买到这些他们向往的东西。而朝廷又不与鞑子通商,鞑子自然会来劫掠。若是两边一旦开始通商,鞑子可以很轻松的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原来抢去的还好,还不用冒生命危险,这边疆的危机自然会降下去。这个时间一旦久了,鞑子也自然会向往我汉人的生活,而同化就是从此开始的。”

陈文川听了张凡的一番话,想了想,说道:“贤侄的这番话很有道理,奈何我大明是从鞑子手中夺下这万里江山的。不管是朝廷还是皇族都对鞑子抱着很大的戒心,怎么会轻易与他们通商!”

“所以小侄才说这要看皇上和朝廷的决断了。”张凡说道。

“唉,看来前路多舛啊!”马县令也长叹一声。

第三十四章 家中往事

堂中的几人沉默了起来,看来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产生了很大的压抑。

“爹,怎么老是说这些,那鞑子现如今不是被灭了吗!”关键时刻,还是那活泼好动的陈昭雪首先打破了僵局,她来到陈文川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撒娇着说道,“这大过年的怎么不说些开心的事情。”

“哈哈,你看我这个女儿,天生就是个小捣蛋。”陈文川虽然嘴上在责怪女儿,不过谁都听得出来,其中充满了溺爱。

“爹!”陈昭雪好一阵娇嗔,“不许这么说女儿。”

“哈哈哈……”几人都是一阵大笑,就连一旁的姐姐陈茹雪也轻笑了两声。

“好好,不说这些了,这大过年的是应该说些喜庆的事。”陈文川说着,转头望向张凡说道,“听说内阁大学士张居正张大人要推荐你去国子监进学?”

“是的,小侄未有什么功绩,能得大学士如此赏识,心中有愧啊!”张凡谦虚着说道。

“贤侄不必妄自菲薄,张大人的脾气我是知道的。”陈文川说道,“此人为官清廉,又忠于朝廷,他既然说你行,你就行。要对自己有自信。”

“谢大人教诲。”张凡说道。

一旁的两姐妹听到长辈们和张凡又聊了起来,也都静静地听着,听到他们谈论起张凡,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看着张凡。还好张凡在上辈子做服务员时,凭他的模样不知被多少中年怨妇用眼神调戏过,他那时都能不凡错误,现在更加不会在意两个青涩的小姑娘的注视。

“那你准备何时去京城?”陈文川又问道,“你若在国子监进学,势必要搬去京城居住,可有准备?”

“我已经与家母商量过了。”张凡说道,“本来我以为家母会不舍得离开这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谁知我一说出此时,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马县令很是理解赵氏的用心,长叹一声说道,“贤侄,你有如此关心你的母亲,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啊!”

“大人说的是,自从家父仙去之后,母亲为了我劳累了这么多年,小侄定当要好好侍奉母亲才是。”张凡微笑着说着母亲对自己的关怀,眼中也都是笑意。不过他发现坐在对面的两姐妹听到他们的话后,都是一脸的落寞,可能是勾起了她们俩什么伤心事。

“对了,说道你父亲,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陈文川也不知是想转移话题还是别的什么,说道,“听说你家祖上是扬州府人士?”

“正是。”张凡有些纳闷,为何陈文川会提这件事,随即想到他和马县令是家中世交,也是住在扬州,这样一来,张凡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么,你可是……”陈文川略有所思地看着马县令,见马县令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竟然是你啊!你可让我和马大哥好找啊!”

陈文川不等张凡说话,又向马县令说道:“大哥,既然你已经知晓,为何不通知张大官人?”

“大人,请不必责怪马大人,是我请马大人为我保守的。”张凡说道。

“这是为何?”陈文川听到张凡这么说,疑惑地看着张凡。

“我爷爷曾经传下家训,家中若无人出仕,绝不回扬州。”张凡说出了原因。

“……”陈文川听到了张凡的说辞,很是纳闷,“这是哪门子家训啊!”

“贤弟,别再寻思了,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何必多此一举呢?”马县令说道。

“那以你现如今的身份,回到扬州也不算是辱没了你爷爷定下来的家训。”陈文川又劝道。

“小侄也曾想过,不过想到明年就要会试,恐耽误了学业。”张凡说道,“我也曾向母亲提过几次,不过家母并不像回去,似乎爷爷当年还说了些什么。”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陈文川并不欲打听张凡的家事,只得一声叹息。

“对了,今日难得有人来看望我这个老头子,贤侄你就留下来吃晚饭吧。”马县令说道。

“大人,家母一人在家,我……”张凡担心母亲。

“唉,难得大过年的,就叫你母亲一起过来。”马县令想了个主意。

“这……我想家母是不会答应的。”张凡说道。

“那你也要留下来,有陈大人和我两个侄女在,你不会让我这个老头子下不了台吧!”马县令少有的用出了苦肉计。

“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凡是在架不住马县令的劝说,而且还有那两姐妹的眼光,只得败下阵来,说道,“不过此时离晚饭的时候尚早,我想回家去和母亲说一声。”

“那时自然。”马县令说道。

“爹,我和姐姐也要出门。”陈昭雪又过来住着陈文川的衣袖撒娇。

“你两个姑娘家,出门干什么?”陈文川看来不太想同意。

“爹,这次是我们第一次在外过年,当然要去看看这里过年的景象。哪知道爹这么不通人情。”陈昭雪似怨似哀地说着,还眨巴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坐在一旁的马县令。

“贤弟,你就让她们去吧,这小小的安化县城又不大,何况现在是年关了,城里的护卫也都很卖力气,不会出什么事的。”马县令似乎也受不了陈昭雪那悲哀的眼神,对陈文川说道,“就叫张贤侄和她们一同去,不就好了。”

“唉,你啊!”陈文川也是那自己这个二女儿毫无办法,只得说道,“记得要早点回来,路上不要乱闯,要听你们张大哥的话。”

陈昭雪听到父亲答应了自己,脸上的哀伤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喜悦,说道:“爹放心吧,我会听张大哥的吩咐的。”又向马县令说道:“我就知道大伯一定会帮我的。”惹得陈文川和马县令是一阵苦笑。

“唉,我这个女儿也,永远也长不大!”陈文川摇了摇头,又对张凡说道,“我这两个女儿就麻烦贤侄了。”

“大人请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二位小姐。”张凡说道。

“既然你们都走了,贤弟,我俩是不是摆上一盘?”马县令对陈文川说道。

“好久没跟你对弈了,不知大哥你的棋艺退步了没有。”陈文川也对马县令提出的意见很赞成。

“你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哼,谁输谁赢咱们棋盘上见分晓。”

“……”

“……”

张凡看着两个如同孩童一般的人,也是一番诧异,不知道这二人还有这番模样。

“昭雪,我就不去了吧。”那边,陈茹雪对自己的妹妹说道。

张凡听着她的声音,那种惹人怜爱的感觉又出现在自己脑海中。

“不行,姐姐整天闷在家中,就快要闷出病来了。”陈昭雪拉着姐姐的手,很强硬地说道,“今天说什么都要出门,也去看看这里过年的时候和扬州有什么不同。”

终于,柔弱的姐姐经不住妹妹一番催促,只得答应同去。

“张大哥,怎么了?”陈昭雪拉着姐姐过来,却见到了在那里发呆的张凡,说道。一旁的姐姐陈茹雪也好奇地看着张凡。

“啊,没什么,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情,走神了,怠慢了二位小姐,多多包含。”张凡被陈昭雪的生硬唤醒,连忙赶出了脑中那对陈茹雪的幻想,说道。

“别那么见外,我爹和我大伯与你那扬州老家也有些交情。”陈昭雪说道,“别小姐小姐地叫,叫我昭雪就行了,对姐姐也是如此。”

张凡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陈茹雪,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昭雪、茹雪,我带你们去逛逛这安化县城。”

“太好了,姐姐,快走吧。”陈昭雪高兴地拉着姐姐走出了县衙大门。

张凡只得跟在后面,身后的堂中传来了马县令和陈文川对弈的声音。

三人来到街上,姐妹二人不熟悉这里,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得看着张凡。这安化县陈虽然不大,而且年关已至,很多商铺都关了门,不过只是些平常做买卖的,那些卖年货和各种日常用品的商铺还在照常营业,而且还有许多小贩摆摊买着小小东西,给那些过年时有些压岁钱的孩童们卖些小玩意。

张凡看了看天,对姐妹二人说道:“我想先回家去和家母说一声。”随即担心两姐妹,又说道:“我家就住在城东,那里也是这安化县城最有看头的地方。”

“张大哥说的什么话,自当以家中母亲为重。”陈昭雪说着,又想了想,有些扭捏地说道,“不知我和姐姐能不能也随张大哥去。”

“哦,当然可以。”张凡不知道为什么陈昭雪要跟着自己回家,以为只是两个女孩子不认得路,想要跟着自己罢了,就同意了下来。

“真的,那太好了。”陈昭雪高兴地说道,就连一旁的陈茹雪看起来也很高兴,弄的张凡莫名其妙。

县衙离张凡的家没有多远,姐妹二人跟着张凡没多久就到了。张凡走到家门前敲了敲门。

“来了,是谁啊?”母亲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娘,是凡儿。”张凡应道。

“是凡儿回来了啊,快进来……”赵氏打开门,正欲让张凡进来,看到张凡身后的姐妹二人,愣住了。

“凡儿,这是……”赵氏哪里想到张凡会带着两个女孩子回家,问道。

“娘,这是定边巡司陈文川陈大人的千金。”张凡解释道,“陈大人来看望马县令,要我留下来吃晚饭,我回来跟娘说一声。正好两位妹妹要逛街,陈大人就托付我代为照看。”

“那好,好。”赵氏也很高兴,连忙说道,“快进屋吧,屋外冷,小心冻坏了。”

几人进了屋,赵氏招呼姐妹俩在堂中坐下,去泡茶。张凡看母亲似乎有话说,也向两姐妹告罪,说是去帮忙。

“凡儿,这是怎么回事啊?”母亲一边忙碌,一边问道。

“娘,是这么回事……”张凡没有办法,只得把上次在街上遇到姐妹俩被胡二调戏,自己上前出言相助的事,从而结识了两人。不过张凡怕母亲担心,没敢说自己被胡二从背后打了一棍的事。

“是这样啊。”赵氏听了张凡的解释,这才释然,不过随即又说道,“你刚才怎么如此称呼两位姑娘,你熟读圣贤之书,怎能如此出言轻薄,娘平常对你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不成?”

张凡见母亲越说语气越重,哪里还能忍住不说:“娘,您消消气,听孩儿给您解释。”

“你说,你今天不说出个原由来,我,我……”赵氏看来气得不轻。

“娘,是这么回事……”当下,张凡又把马县令知晓了自己家的事情,又与扬州老家有些渊源,而扬州那边也想找到自己家。还有马县令和那陈文川是世交的关系都告诉了赵氏,“而且还是她们两姐妹中的妹妹非要我这么喊,说是叫‘小姐’太见外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赵氏听了张凡所说的,这才平静下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说道,“照你这么说,扬州那边不是已经知道了?”

“没有,我拜托马县令不要说,他也答应了我。”张凡说道。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赵听到扬州那边不会知道,这才放心,口中喃喃自语道。

张凡看到母亲这般模样,想了想,开口问道:“娘,为何不能让老家的人知道?爷爷虽然说过“家中若无人出仕便不回扬州”的话,可是我如今也算是完成了爷爷的遗愿。”

“唉,你爷爷当年确实曾经有过这样的吩咐,你也确实完成了,只是……”赵氏说道这里,停了下来,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只是,你爷爷当年临终之时,还有别的吩咐,我和你爹没有对你说。”

“那是什么?”张凡问道。

“还没有到告诉你的时候,等你做到了你爷爷吩咐的事,娘再告诉你。”赵氏跟张凡说,脸上却是显的落寞。

“可是,娘,你不告诉孩儿,孩儿怎么去完成爷爷的心愿啊?”张凡有些纳闷地问道。

“这也是你爷爷的吩咐,他也是在你爹不可能做到的情况下才告诉你爹的。”赵氏说道,“他说这件事要看定数,不可强求。”

“……”张凡听了母亲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赵氏也将茶泡好了,对张凡说:“快去招呼两位姑娘吧,别怠慢了人家。”说着,端起茶具,往堂中去了。

张凡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心中想着很多东西。“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的再多也没办法,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心中这么想着,张凡也向堂中走去。

第三十五章 雪中谈心

张凡跟在母亲身后来到堂中,见那姐妹俩似乎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正露出一脸微笑。见张凡母子二人过来,连忙又坐正。

“二位姑娘,家中没什么可招待的,还望见谅。”赵氏说着,将茶水摆上。成家姐妹正想帮忙,只是赵氏哪里肯让,只得作罢。

“伯母快别这么说,也算是一家人,如此可就见外了。”开朗的陈昭雪马上说道。

“呵呵。”赵氏笑了笑,有对张凡说道,“还不快给娘介绍二位姑娘。”

“是,娘。”张凡听到母亲的话,立刻撇开脑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道,“娘,这两位就是定边巡司陈文川陈大人的千金,这位就是姐姐陈茹雪。”张凡先将穿着粉衣的姐姐介绍给娘。

“伯母好。”陈茹雪微微答道,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娇柔的面容,让张凡又是一阵失神。

“好好。”赵氏也很高兴。

母亲的声音让张凡回过神来,正要对母亲继续介绍陈昭雪时:“这位是……”

哪知那陈昭雪却打断了张凡的话,跑到赵氏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伯母好,我叫陈昭雪,虽然和我姐姐是同时出生,却晚了些,自然是妹妹了。”

“呃,好好……”赵氏对于陈昭雪的行文有些诧异,不过随即,又开始喜欢起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了。

“娘,刚才我和你说过的,今晚……”张凡问着母亲。

“那是自然,你就一同去吧。”赵氏说道。

“只是马县令想邀娘一同前去。”张凡唯恐母亲一人孤单,说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能去。”赵氏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你自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就好。”

说着,三个女人就开始聊起天来。陈茹雪还好些,那陈昭雪可是外向的很,不一会就跟赵氏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母女俩一般,张凡连一点插嘴的余地都没有,心中想道;“原来不过是在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女人们聚在一起的力量都是同样的大啊!”

“娘,你们在这聊着,我回书房有些事情。”张凡渐渐的觉得有些无聊了,向母亲告了个罪,想要离去。

赵氏和陈昭雪正聊在兴头是兴头上,哪里有空理他,挥挥手让他自己离去,弄得张凡很不是滋味。好在陈茹雪还是很温柔地向张凡点点头,表示歉意,让张帆如沐春风,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张凡百无聊赖地来到书房,坐在椅子上,想着那天自己遇到这姐妹俩的事情,又想到今天的再遇,心中也是一片欢喜。倒不是说张凡看上了这姐妹俩或是有什么别的想法。这姐妹俩算是自从张凡重生回到这大明后,除了母亲而与自己比较亲近的人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却是让张凡感到温馨。

不知不觉,张凡就这样在书房呆坐了一个多时辰,姐妹俩似乎早就忘记了当初出门的目的,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就在张凡快要觉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那边终于结束了。

“凡儿,快些出来,让女孩子等着可不好。”赵氏对张凡说道。

“是的娘,我现在就来。”张凡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无聊的时光而感到高兴。

“我们和伯母说了半天,伯母终于答应晚上去大伯那里吃饭了。”陈昭雪高兴地说道。

“那太好了。”张凡由衷地高兴,自从自己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为了自己操劳,能让母亲有个放松的机会,张凡怎能不高兴。

“你们不是要去逛街吗?”赵氏说道,“快些去吧,现在天黑的早,别看现在还亮堂,没多久就要黑了。”

“呀,都这个时候了。”陈昭雪看了看天,说道,“张大哥,快些走吧。”

姐妹二人出门前向赵氏道别:“伯母,我们先走了,晚上可不要忘了啊。”

“放心,我会去的。”赵氏说着,又向张凡说道,“凡儿,照顾好两位姑娘。”

“娘放心吧,我会记得的。”张凡说完,在母亲的注视下和陈家姐妹俩出门去了。

安化县是在是小,对于从小生活在扬州府那个繁华之来说,根本无法相比。然而姐妹俩走在摆满街上却显得很感兴趣,也许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也许是这里的人风物貌的不同都让姐妹俩大感兴趣。三人走的这条街上到处都摆满了贩卖些小物件的摊子,姐妹俩很是好奇的一个一个查看,尤其是陈昭雪,对于任何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都要拿起来把玩一番,却又不买什么。

张凡也知道这是女孩子的好奇心作祟,心想陪着女孩子上街哪里有那么可怕,无数人都将之视为洪水猛兽一般。他哪里知道自己只是因为身在一个没有百货商场的时代才逃过一劫的。

每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陈昭雪就拉着姐姐的手上前观看。陈茹雪虽然并不是对眼前的事物感兴趣,却也是十分高兴。张凡看到姐妹俩的神情,都十分开心。陈昭雪是那种天生外向的性格,这种喜悦的表情对她来说很是自然。倒是姐姐陈茹雪,虽然在笑,却让张凡感觉到了一种孤独、寂寞。而且他感到这种开心的感觉在县衙是还没有,似乎是从自己家中出来后才有的。张凡不禁在心中想道:“母亲和她们姐妹俩到底说了什么?”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的很快,天也渐渐的黑了下来。街上的小贩开始收摊,路人也越来越少了。张凡看着差不多到了时间,对姐妹俩说道:“两位妹妹,时间也不早了,令尊和马县令定是在等着我们了。”

“对啊,昭雪,该回去了。”陈茹雪似乎走了那么多的路,虽然精神很好,也有些累了,对自己的妹妹说道。

“好吧。”陈昭雪看着街上越来越少的行人,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似乎还没有玩够。姐妹二人虽然没有买什么东西,却显得很是满足。

三人打道回府,来到马县令家中的客厅时,赵氏正与马县令和陈文川聊着天。

“你们回来了。”陈文川看到几人进来,笑着说道,“贤侄,我这个二女儿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爹!”陈昭雪大发娇嗔,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晚饭就在马县令家中开始,马县令的妻子早死,他没有子女,也没有在娶。今年能有这么多人来看自己,可让老头高兴坏了,特别吩咐家中的厨子做了很多的菜肴。难得的来人,马县令也没有顾什么规矩,让众人都同桌吃饭。

桌上,赵氏和陈茹雪比较沉默,没有太多话语,只是看着张凡和其他两个男人喝酒说话,而陈昭雪却时不时地插上一句,陈文川在责怪之余,也引得众**笑。只不过张凡发现陈家姐妹俩似乎很喜欢自己的母亲,不时的,三人就会小声说上几句,然后都是一阵微笑。

时辰已到戌末亥初之时,饭吃的差不多了,赵氏因为不胜酒力,显得困顿,马县令派了两个衙役送她回家去了。陈家姐妹二人也早早地离席。

张凡还在与马县令二人聊着,大概是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也有些口无遮拦起来,加上马县令他们总会说道一些政事上的事情,张凡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脑海中关于五百年之后的那些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听得马县令二人惊诧不已,不过仔细想来又有些道理,直夸张凡的聪明。

可能是酒喝多了,张凡想要小解,告了个罪,出得大厅,在仆人的带领下,穿过庭院,去茅房。那里他打发走了领路的仆人,自己回来的路上,被这寒冷的风一吹,醉酒的脑袋顿时一阵清醒。打眼一瞧,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马县令的家虽然不大,只有那区区的几条路,奈何张凡就是走了错的那条。

摇了摇脑袋,张凡正想要退回去,却发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一人,走进一瞧,这一身粉衣、眉带平静的玉人不是陈茹雪是谁。只见她坐在那里,双手托着那精致的下巴,抬头看着满天繁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周围虽然灰暗,但是远处屋中的灯光远远映射,让这幅画面更添朦胧之感,看的张凡一阵失神。

张凡看着眼前的少女,虽然在古代,二八年华的姑娘已经可以出嫁。但在张凡眼中,眼前的陈茹雪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若是她像她妹妹陈昭雪一般活泼,张凡倒是觉得正常。只是现在的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在平静中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哀伤,让张凡心痛不已,恨不得把眼前的少女搂入怀中,好好呵护一番。

“张大哥?”陈茹雪首先发现了正在看着自己的张凡,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茹雪,我出来吹吹寒风,结果走错了路,来到这里。”张凡走到她面前,说道,“哪知茹雪你在此处,打扰了你。”

“张大哥哪里的话。”陈茹雪赶紧说道,“快些坐下说话吧。”

张凡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女子,说道:“茹雪,这大冷的天为何一人坐在此处,当心冻坏了身体。”

“让大哥费心了。”陈茹雪说道,“我只是……只是想到了母亲。”可能是觉得张凡不是外人,加上自己确实想有个倾诉的对象,于是就和张凡说起了原由。

张凡看着陈茹雪,没有说话,他知道陈茹雪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自己不便询问,只是静静等待着。

“娘的身体本就不好,自从生下了我和昭雪,一年之中倒有大半的时间卧病在床。”陈茹雪回忆着自己母亲,说道,“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很忙,没有时间照顾娘和我们姐妹俩。娘怕我和昭雪孤单,拖着病体,只要能下床就肯定会和我们玩耍。

“父亲时常不在家,而父亲的威严却让我和昭雪不敢和他要求什么,却无法体谅娘的用心,那责怪过娘老是躺在床上,不肯陪我们玩。

“直到我和昭雪十岁的时候,那时的我们也懂事了很多,知道娘的身体不好,并不会老是去打扰她。虽然家中没有亲人陪伴,只有我和昭雪二人,心中虽有些微词,却也不会说出来。而母亲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还是时常给我姐妹二人关怀。我们以为是娘的身体好了许多,哪里知道娘的身子是越来越差,只是顶着这份心思,来照顾我们二人。

“四年前,娘她得了场大病,郎中说娘的身体早已经不行了,却不知为何撑了那么多年。我却知道,她是放不下爹爹和我们姐妹俩。那年,娘去了,昭雪哭的很伤心,而我却没有哭,我知道娘对我们的关怀,我也为能有个这样的母亲而高兴。

“只是,只是没有了母亲,爹爹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娘和我们姐妹俩,然而却变得更加的忙碌。他给了我和昭雪很多补偿,却很难真正像一家人一般面对。这次爹爹调来此处,若不是我和昭雪执意要跟来,爹爹肯定不会让我们也来的。”

张凡听着陈茹雪的叙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自己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这种悲情故事自己前世在电视上见的够多了,然而自己却没有经历过。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家中的父母都十分的疼爱自己。虽然自己这一世也没有了父亲,但是母亲那无微不至的照顾,却让张凡哪里能感受到一丝悲伤。

“自从娘她去世后,父亲更加的不愿意回家面对我们,而我跟昭雪也越来越想念娘了。”陈茹雪继续说道,“今天我真的很高兴。张大哥,今天见到伯母的一瞬间,我以为娘她还活着。

“今天昭雪想要出门其实并不是为了逛街。而是听说你要回家,想去看看你娘。伯母的事情大伯和我们说过,当时我和昭雪就觉得伯母和我们的娘真的好像。今天见到伯母,我感觉娘还没有死,还活在世上,实在是太好了。”

张凡总算明白下午逛街之时,姐妹俩的神情为何会与之前不同的原因了,感情是在缺乏母爱上,只是张凡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想了半天总算是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话:“你若是想,以后可以经常去我家。我总归是个男子,与我娘之间哪里有你们好说话。我看娘一定很喜欢你们,估计她早把你们当成女儿来看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张凡就后悔了。果然,只见陈茹雪先是一喜,接着似乎会为过来什么,霎时,双颊通红,深深地低下头去。

张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哪里还敢解释,他知道这种事越解释越乱。“我真是猪脑袋,怎么说话不经大脑,这可把小姑娘误会了,她不会以为我再调戏她吧。”张凡心中胡乱想着,却是不知道给做什么。半晌,张凡只得起身作了一揖,说道;“在下孟Lang,告辞了。”飞也似的逃走。

“他只是向我赔礼,却不说自己是无意那么说的,莫非……”十六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想着张凡刚才的话,心中也是一阵翻腾,估计今晚是睡不好觉了。

张凡回到客厅中,脸上还有些异样的神情。马县令和陈文川两人还在喝酒,早已是醉醺醺的,哪里顾得上看张凡的神情,见他来了,又赶忙劝他喝酒。张凡这才放下心来。

这酒席一直喝到亥末,马县令二人已是烂醉如泥,由下人扶着去休息了,张凡也在当班衙役的护送下回家。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张凡脑海中却一直想着刚才陈茹雪的模样,心中久久不能回去。看来这两辈子都没有谈过恋爱的张凡似乎也是春心动了。

第三十六章 新年心动

这是张凡重生后的第一个春节,记得上辈子的时候,自己在外求学、打工,只有春节的时候才能回家。对那时的他来说,春节只是个团圆的喜庆节日,而这次亲身经历了古代的春节,张凡第一次感到了不同。

漫天的爆竹声,人们喜庆的脸庞虽然和张凡经历过的春节没什么两样,但是他却从心底感到了那一丝更深的喜悦之情。那时的人们平常都要忙于劳作,对于一年当中仅有的几个节日十分的珍惜,自然不想后世那种被冲淡了味道般的春节。

赵氏很是高兴,自己的儿子也算是有了出息,了了自己心中的大愿,再加上今年家中的条件也好了许多,不再向往常那样拮据,脸上的笑容更是深了三分,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荣光焕发。而张凡也是难得的放下了书本,感受这喜悦。

虽然家中只有母子二人,却十分开心。加上街坊邻居们也都热情的来恭贺新年,更是添了几分喜庆。

大年初二的时候,茹雪和昭雪两姐妹也来到张凡家看望赵氏,可把赵氏给乐坏了。张凡再次见到陈茹雪,感觉她整个人都变了一般,虽然还是以前那么少言寡语,却让张凡觉得她开朗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了。陈茹雪见到张凡也很高兴,一种淡淡的情愫弥漫在二人之间,只是这种气氛很快就被妹妹陈昭雪打破了。

中午,姐妹俩在这里吃过饭,张凡正打算鼓起勇气约陈茹雪出门的时候……

“哥哥,你得了陕西头名解元,定然读了很多书吧。”陈昭雪倒是自来熟,拉着张凡的衣袖问道,看的一旁的姐姐陈茹雪十分无奈,却又不好说什么。

“虽不是读破万卷书,却也是看过些。”张凡也很无奈,却也是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笑着说道,“昭雪有什么要问的吗?”

“不是不是。”陈昭雪赶紧说,“我是想,现在大过年的,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哥哥给我讲个故事吧。”

“……”张凡有些诧异,不知道昭雪为何想这样,不过随即一想,现在外面只有些孩童在玩炮仗,而她的父亲估计正在跟马县令谈些什么。想到这小姑娘也怪可怜的,而且那双大眼睛现在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张凡立马败下阵来。

“好吧,那我就想想,给你说个什么样的故事。”张凡感觉自己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旁的陈茹雪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趣,漂亮的双目也看着张凡。

说句实话,张凡上辈子也看过不少小说什么的,奈何姑娘们喜欢的那种情情爱爱的可没怎么看过,至于那些三国水浒什么的,且不说女孩子不喜欢,估计她们也都看过。至于西游记什么的,估计吴承恩大师正在创作中,张凡也无意剽窃。最后,是在没招的张凡想起了小时候电视台放的那些琼瑶剧,觉得自己还能记得些,就把这些变成故事说了出来。

“这些也是我以前在一些野史杂记上面看到的,话说从前阿,有一位……”张凡把故事的背景给改了改就开始说了起来。

赵氏看到了,不想打扰年轻人的活动,走了出去。两个姑娘却被张凡说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住了。

张凡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蛮有将故事的天份的,起码他看到陈昭雪很喜欢自己说的,就连茹雪也听得聚精会神。两个小姑娘十二皱眉、时而露出笑容、时而泫然欲泣。各种表情也把张凡给吸引了,讲的更是卖力起来。

“呜呜,那个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还好,有情人终成眷属,气死他。”故事说完了,陈昭雪听到了完美的结局,这才高兴起来。

“故事毕竟是故事,这天下有他们这种遭遇的人不少,却能有几个人向他们那般真正能获得幸福的!”张凡说道。

“大哥也不相信自己说的吗?”昭雪疑惑地看着张凡,不过她又马上信心十足地说道,“我还是相信好人有好报,而且,我会自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决不让别人破坏。”

张凡看着眼前这小丫头信心十足的模样,心中却是很佩服她。在这样一个封疆礼教极度发展至顶峰的大明王朝,一个普通的女孩能有这样一番见解确实不容易。

时间不过是未时刚过,而陈昭雪估计是上午太高兴了,现在却是困了起来。茹雪也拿自己这个妹妹没有办法,赵氏让她去自己的房间休息,就又出去忙什么了。客厅中只剩下张凡和陈茹雪二人,气氛颇显尴尬。张凡不好意思上前搭话,怕陈茹雪觉得自己轻佻。只是什么也不说,好像又让人觉得疏远。最后,张凡似乎下了个决定。

“茹雪,觉得闷吗?”张凡主动开口说道,“昭雪在休息,不如我们出门走走,如何?”

“全听大哥的。”出乎意料,陈茹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张凡,似乎还很高兴。

告诉了母亲一声,张凡带着陈茹雪来到大街上。街上到处是玩耍的孩童,有了些压岁钱的孩子在路边的小贩那里买来些小玩意,还有放着炮竹的孩童,以及走家串门的行人,到处是一番新年新气象。

陈茹雪跟在张凡身后,张凡去哪她就去哪。而张凡也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茹雪,令尊何时回定边啊?”路上,张凡好似无意地问道。

“爹他公务繁忙,明天就要回去了。”陈茹雪如是说道。

“这样啊,真是可惜。”张凡惆怅若失地说道,想到她明天就要走了,再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爹他一年到头都十分忙碌,这次好不容易赶上过年能够休息,却只有几天的时间。”陈茹雪以为张凡在为自己的爹爹可惜。

“那么你和昭雪也要跟着回去了?”虽然希望很渺茫,张凡却还是问了一句。

“不,我和昭雪要留下来。”陈茹雪说道。

“真的?!”张凡高兴地说,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平静了一番心情,这才问道,“这是为何?”

“听爹说,朝廷因为今年鞑子南侵的事情,加强了边疆的戎守力度。”陈茹雪没有发现张凡显得很激动,说道,“爹恐怕接下来的一年里都很忙,没什么时间回到家中。他让我和昭雪住在大伯这里,好有个照应。而且定边离这里也很近,爹说了,一有空就会来看我们。”

“太好……我是说太可惜了。”张凡差点说漏了嘴,赶忙改正过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陈茹雪也叹息道,“不过我和昭雪自小就是如此,早已习惯了。”

张凡听着茹雪的叙述,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并不如同外表一般的柔弱,自从她们母亲死后,和妹妹两个人肚子生活,也磨练出了她们的心智。“想来陈茹雪这般沉默寡言也是因为寂寞的原因,她的妹妹昭雪会如此调皮也不过是想要引起自己父亲的注意罢了。”张凡心中想着,觉得这姐妹俩很是坚强,而对陈茹雪的喜欢更是深了三分。

“如果茹雪不介意,可以和昭雪经常来我家。”张凡大着胆子说道。

“这样不是会打扰到伯母?”茹雪虽然也很高兴张凡的邀请,却还是颇有顾虑。

“不会的,而且我娘也很喜欢你。”张凡说道。

“那,那我和妹妹就要时常叨扰了。”陈茹雪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声细语地说道,脸上也微微泛红,似乎又对张凡的话有了别的想法。

“那我可是十分欢迎的。”张凡听到了陈茹雪的回答,十分地高兴,哪里注意到她的表情。

二人说定了事情,各自的心情也都更加放松起来,这一路上的景物也都在二人眼中变得更加可爱起来。二人一路说笑,不知不觉间来到一间道观。

说来这大明朝对佛教的管制很是严厉,加上佛寺的土地不用交税,为了防止劳动力的流失,想要去出家做和尚也要通过朝廷的考试。可这道教被朝廷封为国教,现在却很是兴盛。

这新年之中,来道观祈福的百姓不少。张凡二人兴起,也进去拜了三清,顺道在一旁让那道人为自己算上一卦。张凡虽然不信这些,却是看到陈茹雪的兴趣十足,也上去凑个热闹。

陈茹雪让那道人算了一卦,那道人问道:“姑娘想要问什么?”

陈茹雪不好意思说出心中所想,被那道人看出来,问道:“可是要求姻缘?”

陈茹雪看了看张凡没有注意这边,面红着微微点了点头。

“呵呵,其实姑娘不必来问老道我。”那道人笑着说道,“要说姑娘的有缘人其实已经遇到了。”

陈茹雪听了道人的话,心中想着那个身影,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股甜蜜的感觉。

“而且你跟他日后必然会白头偕老。”那道人继续说道,“虽然之中或有分离,却能终成眷属。”

张凡这是过来,看到陈茹雪已经算完了,只是脸上红红的,却也透露着喜悦。

“怎么了,茹雪,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张凡不知原委,打趣着问道。

“嗯,不过可不能告诉你。”陈茹雪难得的开了个玩笑,这瞬间露出的风情让张凡为之绝倒。

“大哥也来算上一卦。”陈茹雪随张凡说道。

“我就不用了吧?”张凡并不想算卦。

“既然来了,何不算上一卦。”陈茹雪劝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来算算。”张凡说着,走到那老道身前坐下。

那老道问道:“公子想算什么?”

“那就算算前程吧。”张凡随口说道。

道人问了张凡的生辰八字,看了他的手相,有些疑惑地说道:“公子似乎出生了两次。”

张凡听到道人的话,有些惊异,想不到这道人确实能看出些门道,随即兴趣大增,问道:“不知道长还能看出些什么。”

“单看公子的面相,确实是贵不可言。”道人看了看张凡,说道,“若是问前程,倒是不用担心,日后必然会青云直上。

“若说吉凶,虽然公子命中虽然有几次大凶之兆,却都是能够有惊无险的避过,他日到得耄耋之年也不是问题。”

“若问姻缘。”老道说道这里,还大有深意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陈茹雪,说道,“那也当是风流人物。”

张凡虽然不信老道所说的,不过人人都爱听好话,张凡也不例外,听到老道这么说,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只是……”道人随即说道,“只是贫道实在看不懂公子的生辰,可能是贫道的修行还不够,王公子切勿责怪。”

“道长不必如此。”张凡说道,他知道自己心中埋藏的秘密,心想着道人确实有些本事,生怕他再说出个好歹,那才不妙,赶忙说道,“道长为在下算的一卦,在下也很是喜欢。”说完,付了钱,在道人疑惑的注视下和陈茹雪离开。

二人回到家中,陈昭雪已经醒了,还责怪二人不告诉自己一声就出门,惹得众人一阵欢笑。

渐渐的,夜晚降临,天也黑了下来。马县令也派人寻姐妹俩会去。

“大哥、伯母,我和昭雪要回去了。”陈茹雪说道。

“都这么迟了,何不吃了晚饭再走?”赵氏问道。

“多谢伯母,只是家父明日就要回定边,我姐妹二人今晚自当要回去和父亲相聚。”陈茹雪婉言谢绝了赵氏的邀请,随即又向张凡说道,“大哥,我走了,今天谢谢你,茹雪很开心。”

“伯母我也要走了。”一旁的陈昭雪也说道,“还有大哥,下次我来,可要给我再说几个故事。哼,谁叫你和姐姐今天撇下我出门玩耍。”

“那你也不能把气都撒在我一个人身上吧。”张凡苦笑道。

“谁叫她是我姐姐,我自然不会跟她生气。”陈昭雪显得理所当然,说道,“自然叫你来补偿我了。”

张凡听了陈昭雪的一席话,只得苦笑。

“下次记得再来。”赵氏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对姐妹俩说道。

“知道了,伯母、大哥,我和昭雪就告辞了。”陈茹雪说完,还别有它意地看了看张凡,在马县令派来的人的陪同下,会县衙去了。

张凡默默地看着离去的那个穿着粉衣的身影,久久不动,而母亲赵氏看着张凡,嘴角也露出了一丝浅笑。

第三十七章 昭雪之问

就这样,日子还在一天一天过。自从陈文川回到定边之后,姐妹两人对张凡家就去的更多了,时不时的会来,美其名曰“看望伯母”。姐妹二人当然都有这份心思,不过陈昭雪那里,找张凡给自己讲故事倒是真的。至于茹雪那里,可能只有他和张凡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暴露吧。

赵氏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二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对于茹雪,她十分满意,时常想到她成为自己儿媳妇时的情景,不知不觉地就笑出声来,引得张凡很是疑惑。倒是昭雪这小丫头,丝毫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时常抱怨姐姐和张凡撇下自己,独自出门而已。

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二人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密,昭雪终于有所察觉,就连马县令都知道了。不过他对张凡也是十分放心,倒是没有阻拦。

昭雪这丫头自从知道了张凡和自己姐姐的关系后,却也是没有对张凡使什么脸色,反倒一口一个“姐夫”叫的亲热,每次都把自己姐姐给羞得逃开。张凡虽然总是在嘴上说:“不可胡言。”之类的话,心里却早就不知道高兴到那里去了。

这些日子,茹雪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于能有张凡这么一个风流倜傥、前途无量的心上人可是美到心里去了。整个人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容。每次和张凡见面之前,都会呆呆地幻想着什么;见了面,虽然喜欢的不得了,但是碍于姑娘家的身份,却又不敢大起胆来;分离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惆怅若失,连精神都没有了。

“姐姐,又在想张大哥了?”昭雪再次看到自己的姐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发呆,笑着问道。

“嗯。”陈茹雪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听到了昭雪的问话,自然地跟着回答,却突然发现什么不对,赶忙说道,“不是。”

“不是?”昭雪调皮地看着姐姐,说道,“那我可去告诉张大哥了!”

“别。”茹雪现在已经慌了神,哪里有平日的冷静,连自己妹妹的调侃都看不出来,半晌之后才发现,“好你个小丫头,竟敢来调侃姐姐。”

“嘻嘻,我就知道姐姐在想什么。”昭雪调皮地吐着小舌头,嬉皮笑脸地说道,“姐姐,你到底看上张大哥哪一点?”

“你说呢?”一说到张凡,陈茹雪又是一股爱慕之情涌出。

昭雪看着自己姐姐这般模样,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了想,说道:“要说张大哥吗,人长得也好看,读书又好,人也好,对了还特别会讲故事。可是姐姐,张大哥有这么多优点,你到底看上哪里了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吸引我的地方并不是这些。”毕竟是姐妹俩,一旦放开了,话匣子也就打开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吗?”

“当然,还不是那个无赖想要调戏我们,多亏了张大哥出言相助。”昭雪自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张凡是什么样的情景。

“其实那个时候,我觉得他只是想要在我们姐妹面前留个好印象而已。”茹雪回忆道,“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见姐姐停了下来,昭雪赶紧问道。

“后来我听到大伯说起,这才知道他这个人并非那样。”茹雪慢慢地回忆着,“再后来,陕西全境通报乡试的成绩,他得了这头名解元,那时……”

“那时就对张大哥有好感了?”昭雪看来很心急,老是打断姐姐的话。

茹雪并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而是摇了摇头,说道,“那时我觉得,他那么年亲就中了举人,而爹认识的那些举人出身的人,那个不是死板的很,还故作清高,也不将女子放在眼里。”

“就是就是,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昭雪也是深有感受,“不过张大哥可不是这样的。”

“他的确不是。”茹雪继续说道,“那日我听到父亲说着安化县有个读书人被朝廷征调出征,我一问,原来是他。那时我就想,张大哥他确实与其他人不同。这安化没有遭鞑子的难,他本来可以拒绝,却没有,那时我已经对他另眼相看了,却没有什么喜欢的感觉。直到这次过年的时候,我们去了他的家中……”

“大哥的家,怎么了?”昭雪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要去他家的吗?”茹雪问道。

“自然记得,我们不就是为了去看看……”昭雪说道。

“不错,我们想去看看‘娘’,即使是别人的,但是当我们听到爹和大伯说了,却感觉……”茹雪说道,“却感觉和自己娘是那么的像。”

昭雪这次也出奇的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问道:“不过姐姐,这跟你现在大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当时我就在想。”茹雪说道,“如果跟我们有个同样的娘,那么他一定也跟我很像,也许这样的人才能真正了解我。”

“所以姐姐就想要试试看,结果现在却深陷其中了?”昭雪又开始调侃了起来。

这次茹雪听到妹妹的戏语,却没有急着否定,反而是害羞着点了点头。

陈昭雪看到姐姐这番模样,知道姐姐真的是爱上了张凡,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姐姐爱的那么深,会不会被大哥欺负?不会的,张大哥人很好,不会这么做的。”昭雪在心里胡思乱想着,却始终无法安心,她决定去见张凡一面。这丫头做事倒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也不顾现在是晚上,就要出门。

“昭雪,这么晚了,你去哪儿?”茹雪见到自己的妹妹急急忙忙地往外走,赶紧问道。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出门有些事情,一会就回来。”昭雪回了自己姐姐一声,脚步不停地出了门。

“昭雪、昭雪……”茹雪叫了几声,却哪里还有妹妹的身影,只得停了下来,看着妹妹离去的方向,无奈地叹息着。

昭雪不顾县衙看门人的询问,只说自己得了马县令的批准。那看门人没有办法,只好放她出去。昭雪根本不顾女孩子的形象,在街上跑了起来。她心中那份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哪里能让她慢下来。幸好这时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这才没有让她的本性暴露给整个县城,不然第二天就会有些流言出现了。

昭雪来到张凡家,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后传来了赵氏的声音:“谁啊?”

“伯母,是我,昭雪啊。”昭雪赶紧答道。

“是昭雪啊。”赵氏听了昭雪说话,赶忙打开门,说道,“丫头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虽说是入了春,这晚上还是有些冷,别冻着。”

“谢伯母,我不碍事的。”昭雪赶紧说道,“张大哥他在家吗?”

“你张大哥他正在书房里看书。”赵氏不知道昭雪找自己儿子有何事,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事情要单独问问大哥。”说完,告了个罪,也不等赵氏说话就自己向张凡的书房跑了过去。

赵氏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小丫头匆匆忙忙地模样,知道她的性格本就是如此,倒也没有怪罪她。

昭雪来到张凡的书房门前,看里面还亮着灯,犹豫了一阵,却还是一定了决心,敲了敲门。

“娘,进来吧,还敲什么们啊。”张凡还以为是赵氏。

昭雪推门而入,张凡看到来人,很是惊异:“昭雪,怎么是你?”虽说姐妹俩是双胞胎,长得十分相似,但是昭雪和茹雪气质上的不同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来,加上姐妹俩总是一蓝一粉的穿着,张凡更是不会认错,“你那么晚还过来,有什么事吗?”

“大哥,我有些事要问你。”昭雪说道。

“好啊,昭雪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大哥,大哥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凡笑着说道,随即又发现昭雪的表情出奇的严肃,不禁有些诧异,问道,“昭雪,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昭雪摇了摇头,调整了一番心态,这才说道:“大哥,你对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呃……”张凡没有想到昭雪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看到昭雪正等着自己作答,这才说道,“我很喜欢你姐姐。”

“怎么个喜欢法?”昭雪追问。

“很喜欢,喜欢到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张凡也是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出来。这些日子下来,张凡和陈茹雪的关系急速升温,而此刻的张凡倒也是很有一番这样的心思,也不算是头脑一热之下的妄言。

“那,那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姐姐。”昭雪见张凡这么说,严肃的表情这才略有放松,说道,“姐姐她看起来柔弱,但是性子却比我还要倔强,若是有了什么变故,她一定会钻牛角尖的。”

张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昭雪诉说。

“自从娘去世之后,父亲更是不怎么在家。”昭雪说道,“虽然姐姐更我同时出生,却像娘一样的照顾我,无论我使再打的性子,姐姐都能容忍。

“大哥,我要你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姐姐,不然,不然,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昭雪,你放心。”张凡听了昭雪的一番话,站起身来,庄重地说道,“我张凡以后定当好好对待陈茹雪,若有不到之处,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昭雪看着张凡发下誓言,没有阻止他,反而很是高兴,不管是因为姐姐有了个好归宿,还是别的什么。只不过张凡突然觉得眼前的昭雪在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誓言后,脸上反而有些失落的情绪。“也许是我多虑了吧。”张凡心中想道。

昭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整个人有变回了那种活泼可爱的形态,这着实让张凡很是无奈。

“我说,大哥,你出手以外的快呢!”昭雪调皮地说道,“我姐姐那么内向,居然都让你得逞了!”

“……”张凡对小丫头的话十分的无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赵氏也端来了茶水,解了张凡的尴尬。

“我说大哥。”待赵氏离开后,昭雪又问道,“什么时候去向我爹求亲啊?”

“咳咳……”正在喝茶的张凡顿时被这句话给呛到了,咳嗽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昭雪对张凡的反应不屑一顾,“难不成你刚才说过的话就想反悔?”

“咳……不是,只是……”张凡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说道,“这也未免太快了吧,而且伯父他。”

“这有什么快不快的问题?”昭雪鼓起脸蛋,气愤地看着张凡说道,“两情相悦,自然要去追求。何况……”

“何况什么?”张凡问道。

“何况我爹似乎对你也很满意。”昭雪说道,“这几个月来,我爹来看过我和姐姐几次,姐姐旁敲侧击地问过爹,爹他也很满意,只是还不知道你和姐姐的关系罢了。”

“那……”张凡还是有些犹豫。

“还那什么啊,你不是很喜欢姐姐的吗?”昭雪对于张凡的优柔寡断很是不满。

“不是,昭雪误会了。”张凡说道,“只是我今年可能就要去京城了,恐怕……”

“这件事我听说了,你们可以先定下来吗。”昭雪说道,“先定了亲,又不碍什么事。”

张凡是在被这小丫头打败了,只好含糊着答应,虽然这让昭雪很是不满,却也只得这样。

天色已经很晚了,张凡正要送昭雪回去,开门时却看到了一名马县令家的下人正准备敲自己家的门。

“小姐,张公子,我家老爷让我来找张公子。”来人说道。

“陈小姐正要回去,还请马县令放心。”张凡只道来人是为了昭雪,这么说道。

“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是要告诉张公子的。”那人说道。

“大人找我有何事?”张凡问道,他不知道马县令那么晚了找自己有什么事。

“听说是京里来了信,要张公子过府商议。”

张凡听到这里,知道是张居正的来信。他和昭雪对望了一番,向母亲说了一声,跟着那人和昭雪一同往县衙去了。

第三十八章 终身大事

虽然已是夜晚,马县令府中却还是灯火通明。

二人回到县衙,陈昭雪告别了张凡回房休息去了。张凡随下人来到堂中,马县令正在等他。

“贤侄来了。”马县令对张凡说道,“听说昭雪那丫头去了你那里,有什么事情吗?”

“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要提醒小侄给她讲故事而已。”张凡哪里说得出昭雪去找他的原因,只好随便编了个话。

“呵呵,昭雪这个小丫头,就是如此,没有给贤侄添什么麻烦吧。”马县令笑着说道,他也知道昭雪的个性,张凡这番说辞也能过得去。

“呵呵。”张凡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想你已经知道今晚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吧。”马县令说起正事。

“小侄听说了,是不是京里的张大人来信了?”张凡说道。

“不错,张大人的信寄来了。”马县令说道,“如今已经是三月初了,他在信中叫你下个月去京里。”

“我听说国子监不是要到九月才会开始考核接纳各地的贡生吗,为何这么早就要我去?”张凡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也有些疑惑。”马县令也对这件事很纳闷,“不过张大人既然叫你这个时候过去,必然有他的用意。”

其实那是的国子监,府学岁贡二人,州学二岁三人,县学岁一人。这些贡生都会参加一次入学考试。而且明朝的国子监与历朝皆不相同,因为其历史原因,有两个国子监(北京一个南京一个)。张凡既然是张居正推荐的,自然会有些特权,而且也不会占用州县的名额。

“可能是想让我先去熟悉一下环境吧。”张凡心中想道。

“那么贤侄有何打算?”马县令问道。

“我还要回去和母亲商量一番。”张凡说道。

马县令听了张凡的话,想了想说道:“此去京城虽不算远、也不近,估计也要半个月的时间。张大人知道你家中的情况,来信中说要你和令堂一同前去,住的地方已经给你准备妥当。呵呵,看来他很看好你。”

“小侄惭愧。”张凡是在没想到张居正倒是这么“周到”。

“不必妄自菲薄,张大人还是很有眼光的,我相信他不会无的放矢,也相信你有这个实力。”马县令说道:“只是……”

“只是?”张凡不知道马县令想要说什么。

马县令看了看张凡,说道:“茹雪这丫头怎么办?”

张凡听了他的话,顿时大窘:“您看出来了?”

“哈哈哈……”马县令听了张凡的话,哈哈大笑,说道:“恐怕连昭雪这丫头都看出来了,只是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吧。”

张凡听到马县令的话,不禁想到之前昭雪跟自己所说的话。

“算了,老夫也不好来多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只不过老夫很喜欢茹雪那丫头,你可不要辜负了她啊。”马县令说道。

“小侄定然不会辜负。”张凡只是说了这一句,然而话语中的坚定确实让马县令很是满意。

“我那贤弟过些日子会来看望这姐妹俩,我会和他提提。”马县令说道,“至于你该怎么办,自己好好想想吧。”

张凡离开了县衙,回到家中,告诉了母亲要去京城的事情。赵氏听说了也很高兴,只是张凡却始终想着茹雪的事情,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赵氏看到张凡这番表情,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情,开口问道:“凡儿,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能不能告诉娘?”

“孩儿让母亲担心了。”张凡说道,他仔细在心中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娘,你觉得茹雪怎么样?”

赵氏听到张凡的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赵氏心中想着,嘴上也在向张凡求证:“茹雪这丫头好啊。又听话、又温柔,将来要是谁能娶了她啊,那可真是好福气啊。”赵氏说完这番话,紧盯着张凡,等待他的回答。

“既然……”张凡下了决心,说道,“既然娘那么喜欢茹雪,我把她娶回家如何?”张凡说完这番话,也是看着母亲的。

“这……”赵氏没有想到张凡会说的这么直接,她原本以为这个时刻还要等上很久,却哪里想得到来的这么快,有点让她措手不及。

“怎么,娘不同意吗?”张凡没有等到母亲的回答,很是失望,“看来只有慢慢来了,却不知又要等上多久。”张凡心中极度的失望,但是却没有放弃,茹雪对他来说,是一定要娶回家的。

“怎么不同意!”赵氏反应过来,见到张凡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说道。能有个茹雪这样的姑娘来给自己当儿媳妇,赵氏估计自己做梦都会笑醒过来,哪里会不同意。要是因为张凡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而错过了这个机会,赵氏的肠子估计都要悔青了。只是她哪里知道张凡心中那股非茹雪不娶的决心。

“只是凡儿为何此时要跟我说这事?”赵氏问道。

“还不是因为我们马上要搬去京城了吗?”张凡说道,“今日若不是马县令提醒我,我险些都忘了这件事。”

“县令大人他……”赵氏不知道马县令也很关心这件事,“只是我们四月份就要搬去京城,是不是有些仓促了?”赵氏考虑到若是成亲,家中的亲戚也都要到场,只是怕这时间是不够。

“这……”张凡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些,不由也有些发起愁来。

“唉,你看我这记性!”赵氏似乎找到了办法,拍着额头说道,“先定亲,定下亲事不就行了。”

张凡根本不知道古时候的婚俗,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赵氏这一说,张凡才发现还有这个办法。

“马县令跟我说,陈伯父他过两日会来看望茹雪姐妹俩,叫我自己想想该怎么办。”张凡说道。

“傻孩子,那时叫你去求亲啊。”赵氏说道。

“那我……”张凡有些犹豫地说道。

“这些你就不要担心了,娘会给你办妥的。”赵氏看出了张凡的疑惑,说道,“你如今也是有功名的人了,怎么能亲自去,娘会为你想办法的。”

过了几日,陈文川又来到安化看自己的两个女儿。中午吃过饭,茹雪和昭雪各自回房后,马县令把他叫道自己的书房中。

“大哥,叫小弟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陈文川问道。

马县令看了看陈文川,见他刚刚看过自己的女儿,正高兴着,而且最近也听说他在公务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觉得是个时机,说道:“贤弟,你觉得张凡怎么样?”

陈文川不知道自己的大哥为何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说道:“不错啊,这个年轻人我很看好。年纪轻轻的就中了举,而且被张大学士看中,将来必然是前途无量。”

马县令没有得到自己希望的回答,继续问:“我不是问他的前程,我是问你,他这个人怎么样。”

陈文川更加疑惑:“人也不错啊,不骄不躁,而且也很有责任感。大哥,你喊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马县令觉得差不多是火候了,这才说道:“那你觉得将茹雪许配给他怎么样?”

陈文川乍一听到自己大哥的话,有些愣住了,半晌后,这才说道:“大哥,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难道是那小子对我的茹雪……”

“你想到哪去了?”马县令怕自己义弟有什么误会,赶紧说道,“只不过我看茹雪和张凡这些日子走的近,那日我亲口问了他一番,他也承认了,这才向你说起的。”

陈文川听到了,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问道:“那茹雪呢?这孩子怎么说?”

“我没有问她,我一个老头子哪里好去问姑娘家这些事情。”马县令说道,“这事还得你去。”

“大哥,我还没有同意张凡那小子……”陈文川说道。

“我刚才问你,你不是说他很不错吗?”马县令说道。

“可是这怎么能混为一谈,毕竟我们现在说的是茹雪的终身大事。”陈文川赶紧说道。若是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大哥是为了这件事问自己,他可就不会这么快地回答,而要三思而后行了。

“这有什么不同的,而且……”马县令说道,“而且这些日子茹雪和凡儿早已是情愫暗生,我若觉得凡儿这人配不上茹雪,哪里还会和你说这番话!”

“只是,只是……”陈文川还是下不定决心,虽然他通过这几个月的几次接触,也觉得张凡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可是这毕竟关系到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还是最为柔弱的茹雪,他哪里敢马虎。

“这样如何,你先去探探茹雪的口风。”马县令给自己的义弟出了个注意,“若是她也同意了,你把凡儿亲自叫来考校一番,如何?”

陈文川听了自己打个的话,还是有些定不下心,毕竟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想到前几次自己来看女儿的时候,茹雪看张凡的眼神就有些不对,看来是自己疏忽了。想来想去,心里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得先去问问自己女儿。“唉,走一步算一步吧!”陈文川心中感叹道。

陈茹雪正在自己的房间中,虽然正式午休的时候,可现在的她哪里睡得着。父亲来看自己姐妹俩,自然是很高兴,只是,父亲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就又满脑子都是张凡的身影。如今的她正坐在窗前发呆,嘴角不时流出一丝浅笑,直到敲门神传来,才回过神来。

“爹。”茹雪打开门,看到是自己的父亲,应了一声,讲父亲迎进自己屋中。

“我看你坐在窗前,怎么没有休息吗?”陈文川来到女儿房中坐下,说道,“你的身子打小就弱,须得多多休息才是。”

“女儿如今好多了,谢谢爹的关心。”茹雪对父亲能这么关心自己,很是高兴,说道,“不知爹这个时候来找女儿有什么事情。”

陈文川看着女儿的面容,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半晌,这才说道:“茹雪,你和你娘可真像。”

陈茹雪不知道父亲要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待父亲的话。

“虽然你和昭雪是孪生姐妹,长得也很像,可是还是你和你娘最像。”陈文川看着窗外三月的天空,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缓缓说道,“还记得当年,我和你娘第一次见面,是在杭州。

“那是我考中秀才的一年,我应几个同窗的邀请去那里游玩。记得在西湖岸边,我第一次见到你娘,那时的她就如同你现在一样,就是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非眼前的女子不娶。”

陈茹雪从来不知道自己父母的故事,就是母亲也没有和她说起过。他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却对父亲说的话深深着迷。

“不知道怎么的,我那时根本忘记了自己是个秀才,居然鼓起勇气上去搭话。”陈文川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陈茹雪虽然没有见过父亲的这幅模样,但是她并没有多家留意,而是想等着父亲继续说下去。

“当我知道你娘她也是扬州人的时候,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陈文川接着说道,“你娘也跟你一般,虽然沉默寡言,却是无比地倔强,一但认定什么事情,必定会走下去。

“我和你娘的关系越来越好,而那时家中也开始催我去相亲。说起来我们陈家在扬州也有些家业,只是人丁从来不兴旺,到我这里,只有我和你爷爷两人而已,而我已是家中独子。家里想要我去相亲,我哪里肯同意,只得把何你娘的事情说了出来。父亲初见你娘的时候,很是满意,随然你娘并非什么大户人家,但是我爹并不在意。但是,你娘也向你一般,身子很是弱,而我爹知道了后,哪里同意让你娘嫁给我。他想让我娶了别家的姑娘,再纳你娘为妾,你娘虽然也曾经劝过我,可是我哪里能让你娘做小。为了这件事,你爷爷他被我气得得了重病,而我却一直想着你娘,最后,你爷爷这才同意了我们的婚事。而我和你娘才刚刚完婚,你爷爷就去世了。

“你娘的身体本就不好,但她总是觉得对不起我陈家,执意要为我生意儿女,我本来根本不同意,却拗不过你娘的性子,这才答应她。哪知你娘生下了你们姐妹后,身子越来越弱,到你们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从那以后,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再娶的事,我把你们两姐妹当成你娘留给我最好的礼物。虽然我一直都在玩忙碌,但是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和昭雪,也从来不恨你们夺去了她的生命,我知道你娘爱着你们,这就够了。知道今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娶你娘这个决定。”

陈昭雪听着父亲的诉说,眼泪早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

说出了心中藏着这么多年的话,陈文川看着女儿的模样,问道:“我听你大伯说了你和张凡的事情,你现在告诉我,他对你好吗?你喜欢他吗?”

陈茹雪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他梗咽着说道:“是的,爹,凡哥对我很好,我也,我也喜欢他。”

陈文川听到了女儿的这番话,沉默了很久,说道:“我答应你们的事。”

“谢谢爹。”陈茹雪说道。

“不用谢我。”陈文川说道。其实这次和女儿的对话,不仅让他说出了心中的事,也让他看到自己的女儿真的长大了。他虽然不放心自己的宝贝女儿,但是女儿家总是嫁人的。不管是什么人,都想让自己过的幸福点。陈文川已过了不惑之年,悲欢离合的事情也看得多了。他也碰到过很多来向自己为自己女儿说亲的,只是他都没有答应,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相亲,他想让她们自己去寻找,起码他自己就是这样的。现在女儿找到了,只是他还有些放不下而已,现在,“不过我还要找张凡那小子问问看。”陈文川说道。

“爹……”陈茹雪怕父亲会为难张凡,有些担心地说道。

“放心,爹不会为难他的。”陈文川看出女儿的担心,说道,“不过,我是要把我的女儿交给他,自然要向他问个明白。”

第三十九章 婚事定下

张凡站在县衙大门口,却是平生第一次开始紧张起来。“这个,也算是我的第一次吧。”张凡心中想道。看了看天,有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觉得每个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事一般。张凡摇了摇头,甩出脑海中的那些胡思乱想,又检视了自己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走了进去。

就在刚才,陈文川派人来寻张凡过去。那人也受了马县令一番话带给张凡,好让他有个准备。张凡哪里有什么主意,跟母亲说了一声就出了门,一路上却是胡思乱想一通,哪里能有什么应对的办法。想道最后,却是越来越乱。“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想的再多也没有用。”这是张凡最后的想法,虽然不能平息心中的不安,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张凡刚进去,就看到了马县令,而后者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好像是在鼓励什么,看的张凡一阵苦笑。

来到堂中,陈文川正坐在那里,品着茶水,不过看他那种一会端起杯子,一会又放下去的样子,估计也在烦恼着。这个场景倒是让张凡也略有放松,起码他知道,并不是只有自己紧张。

“伯父。”张凡来到陈文川面前,作揖问候。

“嗯,来了,坐吧。”陈文川其实早就看到了张凡,只是知道现在才和他打招呼。

张凡坐在了陈文川的对面,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脸对脸、眼对眼地互相看着对方。陈文川的发妻家中父母早逝,他自己哪里有这种经验;张凡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张凡觉得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刚想开口,对面的陈文川就说话了。

“听说你……”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儿的终身大事,陈文川怎么能不过问,“听说你想要娶我的茹雪?”

也许是这么直接开始,让张凡抛开了其他的东西,人也整个放松开来,毕竟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追求。“正是,伯父,我和茹雪两情相悦,还望伯父成全。”

陈文川见到张凡也是快眼快语,心中反而升起一股好感,起码他觉得张凡能够这么直白的回答,必定是很喜欢自己的女儿,从这点上看,张凡还不错。不过,还不够。“你既然叫我一声伯父,我也就跟你有话直说。”陈文川说道,“虽然这些日子,你跟茹雪的关系很不错,只是我毕竟也就见过你几次,却还不了解你。你为何觉得我会把女儿嫁给你?”

张凡不知道,陈文川也不知道,陈茹雪和自己的妹妹此刻正躲在客厅屏风的后面,偷听着两人的谈话。之前陈文川和茹雪的谈话被昭雪听了去,她知道父亲要来考校张凡一般,硬是拉着姐姐过来偷听。陈茹雪原本不愿意,这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自己去偷听父亲和自己心上人关于自己婚姻的谈话,羞也羞死了。只是她无法抵挡妹妹的生拉硬拽,加上,加上她自己内心中其实更加想要知道,这就过来了。

张凡哪里知道这客厅中的乾坤,面对陈文川的发问,坦然说道:“因为我喜欢茹雪,也许时间不长,但是我真的喜欢他,我愿意为了茹雪做任何事情。”张凡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有些“狗血”,但是自己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也许这就是某位先贤所说的“爱情使人盲目”吧。

“你说你为了茹雪什么都愿意?”陈文川并不是不相信张凡,只是想要他一个话,“那你能立誓,永远不背叛茹雪,永远地呵护她,永远都不要做出让她伤心地事,甚至,永远都要听她的话吗?”

陈文川的这番话其实在那时很让人为难,虽然古代不是没有惧内的男子,甚至上到宰相下至平明举不胜数,但是陈文川深知自己的女儿虽然性格倔强,却从来不会表达出来。何况她对张凡的感情那么深,若是以后跟了张凡,定然为他的话马首是瞻,而且张凡毕竟是个年亲男子,前途无量,若是做了什么委屈了自己女儿,那可就……

张凡听了陈文川的话,二话不说,起誓道:“我张凡在此立誓,若娶得陈茹雪为妻,必会爱她、敬她,绝不会做半点让茹雪不开心的事情。”

陈文川听了张凡的话,很是满意,随口说道:“真的?”

“伯父,我也是读书人,知晓‘天地君亲师’的道理,立誓怎么能不遵守。”张凡坚定地回答。

陈文川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张凡的人他也清楚,而且茹雪也是那么喜欢他,如今只是想要个让他能好好对待茹雪的承诺而已,既然目的达到,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既然如此,我同意了。”陈文川说道。

张凡哪里想到陈文川这样就同意了,刚才在心里才准备的一大段说辞顿时没了用处,不过想到自己终于得偿所愿,也高兴起来。

陈文川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这亲就先定下来吧。我家中也没有什么亲戚,就我大哥现在也正好在此处。明**寻个媒人来说亲。”

“媒人?”张凡有些疑惑。

“自然是要没人。”陈文川看出张凡不懂这些,也没有责怪他,说道,“自谋之女,丑而不信。”

“我明白了。”张凡说道。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屏风后面一阵响动,成文传立刻严声喝道:“谁?”

刚才听了二人的对话,姐妹俩都很高兴,特别是陈茹雪,知道爱郎通过了父亲的考校,而且张凡的那番话说的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想到自己能嫁个如此妙的郎君,怎么能不欣喜!陈昭雪这丫头这次难得的全神贯注地偷听别人谈话,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正要回去,却不小心碰到了屏风,被父亲听到了。昭雪这丫头倒是不在意,可是茹雪快要急死了,要是让张凡见到自己在偷听,可还怎么见他啊!倒是昭雪这丫头脑子快,她示意自己的姐姐回去,自己却走了出去。

“爹,是我。”昭雪向陈文川撒娇着说道。

只不过这一次陈文川却没有给这个调皮的女儿好脸色看,沉着脸说道:“女儿家要矜持些,偷听别人说话,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昭雪哪里被自己的父亲这么严厉的教训过,虽然她平时很调皮,毕竟是个女孩子,眼泪立刻就在眼眶中打转,眼看就要落下来。

陈文川也并不是真的气她,只是见她这么不值好歹,想要教训一番,结果见女儿这幅模样,哪里还能继续说教,脸上严肃的神情顿时就缓和了下来,说道:“昭雪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想必刚才我和你张大哥的话你都听到了。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姐姐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你却还如此,叫爹怎么放得下心啊!”

昭雪头一次露出了扭捏地表情:“人家才不要嫁给别人……”声音是越来越小,到了后面根本细不可闻。

“你说什么?”陈文川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要去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昭雪笑着,这是还不忘给姐姐掩饰。又看着说道:“昭雪见过姐夫。”

张凡可着实被昭雪这一下弄得面红耳赤,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幸好昭雪这丫头只是想看张凡的笑话,见自己的目标达到了,就心满意足地向后堂跑去,还伴随着一阵欢笑声,却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心中有一股失落感。

陈文川看到自己女儿这般模样,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真是那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此,你就回去准备吧。”陈文川对张凡说道,“我会在这里多待些日子。”

“是,我明白了。”张凡说道。

“记住你说的话。”张凡走到客厅门口,又传来了陈文川的话,张凡转过神来,看着陈文川,没有说话,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边事情告一段落,那边。陈茹雪回到房中,坐在凳子上心绪不宁。“父亲和凡哥会不会发现我也在那!不会的,有昭雪那丫头在。万一昭雪将我说了出去……”她心中胡思乱想着,根本静不下心来,到了一杯茶水迅速的喝下去压压惊,却哪里有平日里那般稳重!

“姐姐,你在屋里吗?”陈茹雪正在烦恼,门外就传来了妹妹昭雪的敲门声。茹雪赶紧开门,让妹妹进来,焦急地看着她。

昭雪倒是一点也不急,她不顾姐姐那迫切想知道事情经过的眼神,而是老神在在地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起来。昭雪这一下可把茹雪给急坏了,问道:“哎呀,我的好妹妹,到底怎么样了?凡哥没有发现我吧?”

“凡哥凡哥,姐姐也真是,有了心上人就不要我这个妹妹了!”昭雪本来还想戏弄姐姐一番,现在却不知怎么的没了兴致,“枉我还为了姐姐被爹骂了一顿。”

“好妹妹,好昭雪,是姐姐的不是。”茹雪赶忙道歉。

“真么有诚意。”昭雪嘟着小嘴,见姐姐很是着急,这才说道,“爹和姐夫都不知道你在那。”

茹雪听到自己的事没有被别人知道,这才放下心来,却又被昭雪刚才那一句“姐夫”说的双颊通红。

“我说姐姐啊!”昭雪看到自己的姐姐这番模样,不由说道,“这事现如今都算是定下了,你还那么害羞做什么?”

茹雪听到自己妹妹的话,虽然也是明白,却哪里控制的住,不由自主就会害羞。

“算了算了。”昭雪也是没有办法,说道,“现在姐夫估计要去请媒人了,姐姐现在就如此,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张凡回到了家中,把事情都告诉了母亲,赵氏顿时喜不自禁,说道:“我家凡儿终于要娶媳妇了。”

赵氏和张凡说了一阵话,就忙和着去找没人了。

陈家虽然人丁不兴,却也是大户人家,张凡此刻也有功名在身。赵氏自然也是要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来办。

第二天就是个吉日,张凡虽然不懂风水,倒也是看过黄历。而如今,这定亲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第二日一到,媒人就去了县衙中。对于第一次能去县衙为人家说亲,这安化县倒也是第一次。这个程序完毕,赵氏就将聘礼着人送去,请求女家采择,行了纳采之利,算是正式求婚了。

之后就是问名。男方具庚柬帖,写上姓名、出生年、月、日、时,送到女家。女方复以姓名、出生年、月、日、时的“回柬”。取回庚贴后,卜吉合八字。

又隔了两日,就要开始行纳吉之礼——就是正式的订婚仪式,男方将聘礼送到女家。古时,纳吉也要行奠雁礼,而到了明代,以媒氏通书、合婚代之。经过互相询问,双方家长没有异议,再通过“八字贴”。男女双方各准备一张红纸,写上生辰八字,请算命先生查看,这就是合婚了。而到了这里就算是正式订婚了。

这晚,马县令在自己府中开了宴席。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不过陈家并非常住此处,倒也说的过去。陈家这这里没有什么亲戚,张家也是。宴席中倒是请来了一些陈文川的部下,还有张凡家的一些街坊邻居。众人知道张凡定亲,自然都想来凑个热闹。

席间,茹雪没有出来,倒是昭雪这丫头粘着张凡问这问那。饭后,张凡随马县令来到马府的书房中,而陈文川却是高兴自己女儿的事情,还在外面喝酒。

“贤侄,如今这亲事已定,你是如何打算的?”马县令问道。

“小侄下个月就要去京城了。”张凡说道,“我想这事先缓缓,等我在京城安定下来。”

“嗯,也只得如此了。”马县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要说这亲事立刻就办,却是显得仓促了。而且张凡不日就要去京城,颇有不便。

“只是我有些担心。”马县令说道。

“不知伯父在担心什么?”张凡问道。

“这国子监最快也要四年的时间,而其中休息的时候甚少。”马县令说道,“我只怕耽误了你和茹雪的终身大事。”

“这……”张凡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马县令提出来,却让张凡不知该怎么办。

“别想那么多了。”马县令说道,“我们在这里也想不出个办法,还是等你到了京中再说吧。”

第四十章 离前承诺

亲事已定,张凡觉得这日子过得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些期待罢了。

陈文川因为辖区内公务繁忙,这边忙完了女儿的事情就回去了。而陈茹雪自从和张凡定了亲之后,整个人都有了天翻地覆地变化。再也不像过去那般给人一种自怨自艾的感觉,犹如春天一般的灿烂开来。就连马县令和陈昭雪都能感觉到茹雪现在是如此的耀眼和美丽。

只不过,昭雪这小丫头似乎有一些失落,不知道是因为和自己从小到大总是伴在一起的姐姐要出嫁了还是别的什么,不过这小丫头掩饰的很好,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露出这一份感情,而茹雪最近又沉浸在甜蜜之中,哪里能发觉自己妹妹的这份微不足道的异常。

张凡现在除了平日里的读书练字,一番心思早已放在了茹雪身上,眼中哪里还能容得下别的东西。所幸自己平日里早已养成了读书的习惯,这才没有耽误了。不过每日黄昏时刻都是张凡最向往的时刻,这听起来有些狗血,不过看来陷入爱河的男女都没有差别。

虽然这安化县地处那黄河平原,没有什么秀丽的风光,但是二人哪里是想要看风景,只是沉浸在二人之间那甜蜜的气氛中。虽然定过亲的二人不应该见面,只是二人哪里受得住那种不见面得“折磨”。昭雪这小丫头倒是出了不少力,每日为姐姐把风,不让马县令知道,不过估计马县令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三月末了。这日里,二人又来到城外一处经常停留的地方。二人说了一阵知心话,茹雪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张凡看着自己未婚妻的表情,关心地问道:“茹雪,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茹雪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爱郎,缓缓说道:“凡哥,如今快到四月了,你是否要……”

张凡一听茹雪的话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想到自己要和她分割两地,心中也是不忍:“茹雪,我……”

茹雪没有等张凡说话,也是捂住了他的嘴,张凡感受这嘴唇上传来的娇嫩以及那一丝想起,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波澜,口中的话哪里还能说得出来。

茹雪的手离开了张凡的嘴唇,轻抚着他那清秀的、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庞,口中缓缓说道,“凡哥,你不必多说了。茹雪知道凡哥始终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切不可为了茹雪而让阻碍了凡哥,这样茹雪会内疚一辈子的。”

“茹雪。”张凡握紧了心上人的手,心中无限的感激,不由得生出一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

二人又是缠绵了一阵,茹雪这才想起正事来,问道:“凡哥,你准备何时去京城?”

“我娘早已经准备好了,估计也没有几天时间了。”张凡说道,“不过……不过我会经常写信给你的。”

“凡哥……”茹雪听到张凡的一番话,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那将要离别的悲伤,泪水也夺眶而出。

“别哭。”张凡心疼地为爱人轻抚去泪痕。

“凡哥,我会经常想你的。”茹雪梗咽着说道。

“我也是。”张凡说道,将眼前的玉人仅仅拥进怀中。

天空还有最后一丝霞光的时候,张凡送茹雪回到县衙。昭雪这丫头早已在哪里等候,看到两人回来,眼光还调皮地在二人身上打量。张凡倒是很坦然,只是茹雪却又是一阵害羞。

“我说姐姐啊,都那么久了,还是这么害羞。”昭雪继续调笑道。

茹雪听到妹妹这么说,更加害羞起来,脸颊红的似乎可以滴下血来。张凡在一旁也是很尴尬,却也想不出该说设什么。

“快别这样了。”昭雪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快回去吧,要是让大伯知道的就不好了。”

茹雪这才反应过来,在跟张凡两人互相交错的难舍目光之中,走了进去。昭雪在进门前,也是用别样的眼光看着张凡,只是张凡一颗心都放在茹雪身上,哪里能注意到。

告别了茹雪,张凡回到家中,刚刚吃完晚饭,母亲就对他说:“凡儿,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娘,张大人的信中让我四月的时候去,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时间了。”张凡说道。

“这娘知道,只是,茹雪怎么办?”赵氏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我想……”张凡其实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我想现在京中安定下来,再做打算。而且若是近国子监进学,必然是没有时间,而且一去就是四年。”

“唉,茹雪这孩子。”赵氏也叹惜道,“这可真是苦了他了。”

“娘,我会想想办法的。”张凡说道,“我想张大人也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

“也只能这样了。”赵氏说道。

第二日,张凡来到县衙,和马县令商量去京城的事情。

“贤侄都准备好了吗?”马县令问道。

“家中都准备妥当了。”张凡回答道。

“这样的话,我写信告知张大人,看他有什么安排。”马县令说道。

“如此,小侄多谢了。”张凡说道。

等待回信还有些时日,而这段时间来,张凡更加珍惜和茹雪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二人都想珍惜这有限的时间。

有过了几日,已经到了四月初四,张居正的信也到了,马县令要寻张凡来到县衙中。

“贤侄,张大人的信已经到了。”马县令说道。

“哦,心中怎么说?”张凡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

马县令自然知道张凡这样的原因,他并没有在意,说道:“张大人在信中说,要我派一些人护送你母子二人上路。”

“如此还要有劳伯父费心了。”张凡谢道。

“贤侄不必客气,况且这也是张大人吩咐的事。”马县令说道,“等你们到了保定府,去那里的驿站,张大人会派人在那里等着你。”

二人商议完了事情,马县令见张凡还是一副郁闷的模样,开口说道:“贤侄,此番去京中,还记得自己的抱负吗?”

"自然记得,张凡也是曾经立过誓的,要还大明朝一个平安的天下,让百姓能安居乐业。"张凡听到马县令这么问,自然而然地说道。

“但是老夫看来,你这样子去京城,什么事都干不成。”

马县令这番话可谓是一语中的,张凡也沉默了起来,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是不行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马县令开始劝道张凡,“只是你要分清主次,茹雪终究会跟你在一起的,没有人能够阻止。”

张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马县令的话。

马县令继续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心全力的都住在眼前的事上。”马县令说道。

张凡听了马县令一番话,虽然无法完全释然,却也清楚了许多,他向马县令鞠了一躬,说道:“多谢伯父教诲,小侄知道了。”

“茹雪有昭雪那丫头陪着,不会有什么事的。”马县令给了张凡一颗定心丸,“而且老夫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大伯,定会照顾好她的。”

“如此,小侄,放心了。”张凡说道。

张凡出了县衙,正有些失神地向家中走去,一个声音却叫住了自己。

“姐夫。”

天下会这么叫自己的只有一个人,张凡回过身,果然,昭雪就站在不远处。

张凡来到昭雪身边,没有说话,昭雪也是默默地看着张凡,半晌,这才说道:“姐姐有话和你说。”

张凡来到他和茹雪经常去的地方,见到她正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天空。

张凡赶紧过去,说道:“茹雪,你怎么一个人来这。”

“凡哥,我……”茹雪不敢看张凡的眼睛,“你要走了。”

“嗯。”张凡应道。

“凡哥,我……”茹雪想说什么。

“茹雪。”张凡打断了茹雪的话,说道,“我们已经定过亲了。我答应你,我一定要娶你过门,不离不弃。这是我对你一辈子的承诺。”

陈茹雪看着张凡那坚定的脸庞,默默地点了点头。

张凡回到家中,跟赵氏说,去京城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赵氏也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第二日,马县令派的人到了张凡家,张凡开门一看,还是熟人,正是那个在自己随军出征时,一直负责护卫自己的王德贵。

张凡很是惊讶:“德贵,你不是宁夏卫的守军吗,怎么?”

“大人,哦,现在应该叫张相公了。”王德贵笑哈哈地说道,“如今俺带着人在从这附近走过,听王大人的吩咐来和马县令带句话,听到了张相公的事情,俺就找人回去向王大人求了这个差事,王大人当下就同意了。加上俺跟马县令说了俺和你认识,马县令觉得有个熟人护送相公也是件好事,就同意了。”

“那倒是有劳你了。”张凡也很喜欢这个憨厚的汉子。

“听说张相公定亲了!”王德贵突然说道。

“不错。”

“那可要恭喜啊。”王德贵说道,“什么时候也向相公讨杯酒喝。”

张凡也高兴地说道:“等到了保定,我定是要请你喝上一杯。”二人说着都笑了起来,毕竟一同经历过生死的男人,感情上却是无可比拟的。

“既然如此,俺就多谢了。”王德贵说道,“听说相公全家都要搬去京城,兄弟们,过来帮忙。”说着就招呼身后的士兵来帮助张凡和赵氏搬东西。

赵氏倒还是像上次搬家的时候一样,东西早已收拾的井井有条,只不过张凡那个装满了书的箱子却还是不让其他人动,就连张凡也不行,还是自己搬到了车上。

这次,马县令顾及到赵氏,还找了辆马车。张凡将母亲送上马车的车厢中,自己却没有上去。

张凡家的街坊邻居都来送行,连马县令也来了,张凡虽然都微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心中却有些失落,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几人出了城门,慢慢地向东行去,而张凡确实一步一回头的走着。终于,张凡见到了。只见昭雪拉着一个身影气喘吁吁地来到城门口。虽然昭雪拉着的那个人穿着一身青布衣服,还用头巾盖在头上,但是张凡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自己的未婚妻。

陈茹雪看着将要离去的爱郎,心中虽有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在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祝福和爱恋。

“再见,茹雪,记得我说过的话,我一定会娶你过门、永远不离不弃,这是我张凡一生的承诺。”张凡看着茹雪,在心中默默地说着。

陈茹雪仿佛听见了张凡的心里话,默默地点头。

“张相公,你在看什么呢?”一旁的王德贵发现了张凡的异常,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多看看这个住了快二十年的地方而已。”张凡随口说道。

“是啊,离开家是很难受。”王德贵感同身受地说道,“不过,听说京城里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我听刘参将说过,那年他虽王大人去过京城,他说……”

张凡听着王德贵在一旁说着,心中却还在想着那个身影,知道安化县的城墙渐渐远去,张凡都仿佛还能看到茹雪就在那里注视这自己一般。

第四十一章 初到京城

从庆阳到北京少说也有一千多里的路程,不可谓是不远。不过张凡等人倒是不怎么急着赶路,毕竟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够他们赶到京城的。何况赵氏坐在马车上,除了舟车劳顿之外,倒也没什么不适。张凡则是骑在马上,和王德贵等护卫自己的军士们走在一起,漫无边际的聊着,倒也不觉得无聊。

自从穿越到大明朝,张凡倒也去过些地方,宁夏、河套、大同等地,不过这些地方都可以算是大明的边疆了,这腹地倒是没有来看过,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倒也让张凡涨了不少见识。赵氏也没有出过什么远门,但是她却是秉承了那种中国封建社会妇道人家的所有“美德”,哪里会去抛头露面。

一路上,经过太原府、真定府,眼看着就要到保定府了,而那里,王德贵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这一路上,王德贵这个也没有出过远门的边疆军人更是对一路上遇到的大大的好奇,不论是吃的食物、穿的衣服、还是人们的生活习惯都很感兴趣。他以前倒是也到过不少地方,只不过那都是跟随着军队,而且军中的军令严明,怎么能让他有功夫去参观各地的风景。

“张相公,这真定府可是那蜀国五虎上将赵子龙的故乡?”一行人经过真定的时候,王德贵好像想到了什么,询问一旁的张凡。

“正是此处。”张凡回答道,“德贵,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相公,俺是当兵的,只要是当兵的,哪有不想成为顺平侯那般盖世英雄的!”王德贵想当然地说道。

张凡听到这,倒也释然了,赵云的事迹过了一千三百多年,依然被人们所传唱,哪怕是在过五百年,新中国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也说过“一吕二赵三典韦”,只不过,这王德贵所崇拜的赵云却是被罗贯中给吹嘘出来的。那时三国演义已经风靡了大明,自然很多人都是读过、听过,而像王德贵这般崇拜赵云的人也是不少。张凡倒是看过陈寿的《三国志》,读书细致的他发现刘备根本没有封过赵云,而蜀国也根本没有所谓的五虎上将,只是承受将关张赵马黄五人并在一起,民间这才有了五虎上将只说。而罗贯中的“演义”更是因为他喜欢赵云的忠义,这才为赵云好好的吹嘘了一番。而且赵云那里又有“常胜将军”的称号了,也没有领过大军作战,其中的原因自然和不受重用有关,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和能力无关呢!只不过,不管什么时代,人们心中总要有一个英雄的存在,一个值得憧憬的向往而已,张凡自然也不会说破。

“你想当赵子龙,那可不容易。”张凡随意地说道,“人家可是师承枪神童渊,而且忠肝义胆、悍不畏死。”

“忠肝义胆、悍不畏死俺做得到。”王德贵首先说出了自己的优点,“只是这武力吗,俺也算是有把子力气,只是若让俺在大军之中取敌人将领首级,这……”

“哈哈……”张凡听到王德贵的话笑了起来,说道,“德贵,你有这份心思已经不错了。”

王德贵不知道张凡为什么这么说,疑惑地看着张凡。

“一个人若只是不畏生死,却不懂得如何杀敌,那上了战场也只不过是找死罢了。”张凡说道,“只是若光有武力,却不想作战,只是躲在后方,那么要他有什么用?”

王德贵听了张凡的话,思索了起来。他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不过脑子倒也聪明,张凡的一席话,他也能听出些玄虚。“张相公的意思是……”王德贵不确定地问道。

“可是相比起来,前一种人才具有可以成为英雄的潜质。”张凡继续说道,“何谓英雄?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然而你看,这里有提到武力了吗?”

王德贵摇了摇头。

“所以说,英雄不是要比别人都厉害,别人都打不过他。而是他要有着英雄的品质。”张凡继续说道,“只是古往今来,具有英雄品质的人多如牛毛,而真正能够成为英雄的确是凤毛麟角。可见英雄不是这么好当的,时势造英雄啊。”

王德贵听了张凡的一席话,沉默了起来。是啊,英雄不是要武力出众才行,而是要关于英雄本身的因素。只不过张凡虽然说出了现实,打破了他的幻想,可是张凡的这番话却也更加贴近王德贵的人生,反而激起了他的希望。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张凡打破了僵局。

“对了德贵,自从去年我们灭了鞑子南侵的队伍后,鞑子可有动静,没有再来吧?”张凡问道,他倒是没有听到还有鞑子南下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一些小规模的鞑子会不会顶风作案。

“没有。”王德贵回答道,“大概是鞑子很多年没有出动过大军,这么多年第一次出动大军就被我们给全不杀了,想来鞑子也害怕了,这段时间来就连一个鞑子都没有看到过。”

“这样,今年百姓们可算是平安了。”张凡叹道,“只是鞑子们侵我大明之心不死,边疆就一日不得安宁啊。”

“这个张相公就放心吧。”王德贵说道,“鞑子这百多年来和我们打了不下百次,可只是抢些粮食什么的,哪里能真正伤害到我大明,就算俺这辈子没有消灭鞑子,俺的孩子、孙子、子子孙孙也会灭了鞑子的。只是百姓要遭殃了。”

张凡这下可真是对王德贵另眼相看了,他没有想到,一个大字不识几个,只是凭着资历声道总旗的庄稼汉军人会有这么一番见解,不禁开口问道:“德贵,这些想法是谁告诉你的?”张凡以为是其他人告诉王德贵的,所以开口问道。

“没有啊,这都是俺自己想的。”王德贵疑惑地看着张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自己。

张凡这回可要重新定位王德贵了,他顶着王德贵,知道盯的王德贵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说话的时候,这才开口:“德贵,有空的时候去认认字,多看些书吧。”说罢,张凡打马去了马车旁,跟赵氏说话去了。

王德贵摸着脑袋,纳闷地看着张凡地身影,疑惑不解地想到:“张相公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让俺去读什么书?”

张凡一行人因为有家当的拖累,加上赵氏不适长途旅行,足足花了二十日的时间,这才看到保定府的城墙,这旅程的第一阶段算是完成了。

一行人来到保定府的驿站,张凡递出了马县令交给自己的书信,见到了张居正派来迎接张凡的人。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叫做李山。

张凡和他见过礼后,李山说道:“张公子从庆阳大老远的过来,定是累坏了。你看我们是再次休息一晚还是……”

张凡去征求了一下母亲的意见,赵氏虽然有些不适,精神倒还是不错,叫张凡自己去安排。

“都走了二十多日,也都累了。”张凡说道,“况且我答应过这位护送我过来的王总旗,要请他们喝酒。”

“全凭张相公的安排。”李山说道。

“不如你也来吧,俺们这么多人,也不差你一个。”一旁的王德贵说道。

“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山说道。

当天晚上,在保定的一家酒楼,张凡、王德贵和他手下的几个军士以及那位来接张凡的李山,同坐一席。赵氏没有来,一是不便,而且她也累了,早早的在驿站内休息了。

王德贵这帮军士本就好酒,这二十多日可是把他们憋坏了,到了酒桌上什么都不顾,只是大口大口地喝酒。这边张凡和李山正说这话。

“李管家可知道张大人为何这时就把我叫来京城?”张凡问道。从之前的对话中,张凡得知这个李山是张居正地管家,张凡寻摸着他也许知道些事情,才这么问道。

“老爷从来不会跟我说起朝堂上的事。”李山说道。

张凡听了他的话,正要失望,李山又说道:“只是……”

“只是?”张凡疑惑地问道。

“只是老爷前些日颇有些心烦意乱”李山回忆道。

“可能是朝廷有什么烦心事吧。”张凡随口说道。

可能觉得气氛有些沉默,张凡想调节一下气氛,开口说道:“不知李管家是哪里人?”

“我跟老爷是同乡,也是湖广江陵人。”李管家微笑着说道。

“噢,那么说李管家以前就认识张大人了?”张凡饶有兴趣地问道。

“老爷他十六岁的时候就中了举人,在江陵也可谓是大大的有名,很多人都知道老爷,却没有见过,我也是。”李管家笑着说道,“那年我去京城闯荡,困难之际是老爷收留了我。”

“张大人定是个好人。”张凡说道。

“老爷他待人宽厚,从来没有凭自己的地位欺压过人。”李管家说道,“平时也很节俭,即使是自己的家人,老爷也从不放纵。”

张凡听着李管家的述说,却是越发地相见这位大明中兴名臣了。

第二日,王德贵告别了张凡,带着几个手下回去了。李山带了两个下人,陪同张凡母子二人向京城行去。

保定到北京没有多远的路,几人也放慢了速度,第二日就看到了京城的城墙。

张凡看着这座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确实被它给震撼了。这座城市曾经多次被各个政权作为权利中心,几千年的历史赋予了它灿烂的辉煌。而到了今天,自从朱棣移都到此之后,它依然焕发着自己的魅力,不论是普通百姓的喜怒哀乐,还是权贵皇族的恩怨情仇还在不停地上演着,而且还要继续半个世纪。

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从后世重生而来的中国人,这座城市在张凡的心中是那么的熟悉和陌生。前世的他虽然没有去过北京,却是从各个渠道对它了解了很多。而现如今,自己亲身来到了这座城市,却是隔了五百年的时间,这倒是让张凡很是感慨。

几人没有停留,直接朝着城门走去。几人从外城南城墙的永定门走进。之前还没有到城门口的时候,张凡已经看到了城门之处人来车往的一番车水马龙的模样,这座城市仿佛一个诱人深入的极乐世界,不断的有人想要进去。而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也不肯离开。进了城门就看到一番繁荣的景象,人们争相奔走,忙着各自的事情。张凡着实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就算在后世的S市那样的国际化大都市也不过如此。视线顺着城门的中轴线向北看去,穿过内城的正阳门,透过黑压压的人群依稀能够看见那座代表着大明朝——世界最强大的国家的权利中心的建筑——紫禁城,那广阔的建筑群即使只是匆匆一眼也能感受它的气势,它所代表的东西所散发出的气息,那么的诱人、那么的向往,让人不由自足地感到威严,然后,想要尝试这种威严的滋味!

李管家领着张凡母子二人穿过内城城门,来到一处不大的宅子前。

“张公子,这是老爷曾经住过的地方,一直没有舍得卖,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李管家说道。

张凡看着眼前的这座房子,跟自己在安化时,马县令给自己家居住的房子一般大小,只是看的出来,这座宅子的造价虽然并不甚巨,但是它所处的位置就代表了一大笔财富,这可不单单之金钱,还有别的东西。

李管家也招呼下人们帮忙搬运东西,而赵氏还是要亲自搬张凡那个装满了书的箱子。

东西不少也不多,一个多时辰就全部弄妥当了,只剩下赵氏在哪里打扫着。

“张公子,还是去买个丫鬟吧。”李管家说道,“令堂虽然还年轻,毕竟是家中长辈,而且张公子现在也是住在天子脚下,如此让令堂劳累,也不是个办法。”

“谢,李管家关心,只是家母做贯了。我回头劝劝家母,到时候也要劳烦李管家了。”张凡说道。

“张公子不必多谢,到时自管来找我便是。”李管家说道。

“对了,还要劳烦李管家带我谢谢张大人的美意。”张凡说道。

“这就不必了。”李管家说道,看到张凡有些疑惑,赶忙说,“老爷吩咐过,若是张公子到了,办妥了事情就让张公子和我回去,老爷想见你。”

张凡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见面了,只得跟母亲说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对李管家说道:“还要劳烦李管家带路了。”

第四十二章 京城初见

话说嘉靖四十三年的时候,张居正的老师徐阶着实是深谋远虑,他推荐张居正为裕王朱载垕的侍讲侍读。逾德虽然只是个虚衔,但是裕王非常可能继位,那么在裕邸讲读就不是一般的职位了。而到了嘉靖四十五年,张居正就掌管了翰林院。而这一年,嘉靖皇帝驾崩后,裕王朱载垕继位,是为明穆宗,而张居正的机会也来了。隆庆元年,也就是张凡重生回来的这一年,张居正以裕王旧臣的身份,担任吏部左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进入内阁参与朝政。同年的四月,改任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说句实话,张凡跟着李管家前往张居正的宅邸,在脑海中想着临行前马县令告诉自己的一些关于张居正的资料,心中总是会微叹:“看来不管是高人坏人、清官还是奸权都是需要关系的啊!”

入阁后的张居正并没有为个人的成就而开始自鸣得意,却是更加的紧张了。这一时期的大明王朝内外皆患,内则土地兼并严重,流民四散,起义四起,国家财政空虚;外则战事颇多,鞑靼进兵南下,制造“庚戌之变”,南方的土司争权夺利,特别是岑猛的叛乱“两江震骇”,东南沿海倭寇骚扰,民不聊生。

而这些都只是些外部因素,想要平定下来,花上一番力气总能有所成效,可是最让人担心的是内阁内部日益加剧的政治斗争。

张凡脑中不断想着这些,李管家已经将他引到了张居正的家门前。看门人见是李山,也没有询问什么就放他们两人进去。张凡随李山来到客厅,自有人准备好茶水,李山前去通报一声,而张凡就在此等候。

张凡打量着这位正二品官员的家,着实不算是大。就如这客厅,并不是那种穷极奢华的样子,家具也不是那种贵重木材打造。虽然布置十分简约,却让人看着舒心。

张凡正在大量墙上的一幅书法作品,正主就到了。

“张公子来了。”一个温和而厚重的声音想起。

张凡听到,立刻转身看去,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正看着自己。只见他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袍,方正的脸上带着些许柔和,一双不大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地打量着自己,颌下的一缕胡须也显得整个人厚重起来,只是他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意思忧郁,像是什么烦恼一直困扰着他。

“张凡见过尚书大人。”张凡立刻对他行礼。

“不必过谦。”张居正说道,“从庆阳到此处那么长的路,辛苦了,令堂没有什么不适吧?”

“谢大人关心,家母一切安好。”张凡说道,“还要多谢大人为我母子二人安排容身之处。”

“不必多谢,是我推荐你来京城的,自然是要为你安排妥当。”张居正说道,“安化县令马长文老先生还好吧?”

“马县令好的很,虽然年事已高,不过身体还很硬朗。”张凡回答道,“大人认识马县令?”

“以前曾经共事过。”张居正没有多说。

“大人,晚生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赐教。”张凡说道。

“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大人……”张凡想了想说道,“今年年初,大人给马县令去信,说是要推荐晚生去国子监进学,只是今年国子监开考收取生员的时间要在八月,不知大人现在叫晚生来是?”

“发生了一些事情。”张居正说道,“我得早作打算。”

张凡没有插话,等着他的下文。

“自从嘉靖四十一年,严嵩倒台后,本官的恩师徐阶徐阁老继任首辅。而当今内阁另一位首辅,高拱是由我的恩师徐阶举荐入阁的,同时还有高拱的一个同乡,郭朴。”张居正说了起来,“高拱为人豪爽又有才略,颇为自序,刚入阁的时候就想实战抱负。当时先皇久居西苑,大臣们都以被召入直庐为荣,阁事却是有所不周了。先皇曾谕:‘阁中政本可轮一人往’,奈何恩师与“青词宰相”袁炜以不能离开先皇为由,不去阁中办事。高拱就对恩师说,他与李春芳、郭朴愿意日轮一人。那时,李春芳虽然早就入阁,对恩师是十分恭敬,高拱与郭朴都由恩师举荐,而高拱却如此直言,恩师确实不喜。加上高拱和郭朴是同乡,二人关系也很亲密,这才结下了芥蒂。

“高拱念过半百而膝下无子,他将家移到西华门附近,直庐时常常偷着回家和妻妾团聚。一次先皇病危,高拱却急忙把自己直庐内的书籍、物品取出。吏科给事中胡应嘉弹劾高拱‘夤夜潜归’、‘天子违和,却乃归计’,只是先皇病重,没有深责。只是因为胡应嘉为恩师的同乡,而奏劾又是恩师上报的,所以他以为胡应嘉是手恩师只是,增添了对恩师的不满和怨恨。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先皇驾崩。当时恩师与我共同起草先皇的遗诏,改正那时修斋建醮、大兴土木的弊端,不少冤案获罪的勤勉朝臣也都恢复官职。只是,这时出了些问题。当时恩师与我拟诏并没有告知高拱,结果诏书一下,却是惹了高拱和郭朴。高拱以自己是新帝肺腑之臣,却是对于遗诏浑然不知,对恩师他怨恨更深。当今皇上登基,恩师以硕德元老任居首辅之为,引我入阁。高拱心不能平,在政事、军事、大臣去留上面一直与恩师唱反调。至隆庆元年正月,胡应嘉被贬,群臣认为是高拱所谓,群起攻之,更有人将他比作蔡京,高拱愤然请恩师你只责杖奏劾者,恩师不应,有被迫球退,圣上不允。恩师只得拟旨挽留,却不谴责言官。至此,高拱数度与恩师作对,却都大败而回,到后来形式愈演愈烈,三域内弹劾高拱的奏章多大三十余,遂称病乞休,圣上准以少傅兼太子太傅、尚书、大学士衔回乡养疾,遣行人护送。”

张凡听着张居正地诉说,看来这高拱着实不怎么会做官,竟然变成众矢之的。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张居正说这些的原因:“那么大人,您的意思是……”

“本官曾经是高拱的知己,深知其人也是为了这大明朝着想。”张居正颇有无奈地说道,“只是恩师自从成为斗倒了严嵩的功臣,却是不像以前那般隐忍了。”

张凡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张居正定是对于自己的恩师有了看法,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提出。

“本官看了你乡试时的文章,很是欣赏。”张居正说道,“这大明朝看似平安无事,其实已经到了内忧外患的境地,正是需要改革啊!”

张凡随即想到,自己在考试的时候,文中暗暗提到了改革的想法,因为怕被某些人攻击,写的十分隐晦,而张居正却看了出来。只是:“大人,晚生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这改革之事还得从长计议。自古以来,改革之事都能为国家带来好处,可那改革之人多是不得善终。”

“这个本官也想到过。”张居正微微叹道,“本官倒也不是惧怕这些,只是怕若是身死,这事情可就真正耽搁了下来。”

“这件事还得慢慢考虑,须得想到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让改革之事顺利进行,又不能让其他人挑出什么毛病。”张凡说道。

“改革的实行可以放下,可是这计划本官早已提上日程。”张居正说道,“本官原来打算让你进国子监进学,凭你的本事,四年之后定能得朝廷大用。只是这计划要提前了。”

“哦?大人的意思是……”张凡还不清楚张居正的真正意思。

“我让你现在进国子监,算是临时进学,四个月之后,参加会试吧。”张居正说道。

张凡听到他的安排,心中反而有些喜欢:“如此一来,茹雪那边……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你家中除了你和令堂还有什么人吗?”张居正说完了正事,开始和张凡聊起别的来。

“家中除了我和家母并没有其他的人。”张凡说道,“不过晚生已经定了亲了。”

“哦?是哪家的千金?”张居正问道。

“是那定边巡司陈文川的大女儿,陈茹雪。”张凡如是答道。

“陈文川我知道,那年我还见过他,他倒也是个有能耐的人。”张居正说道,“这样也好,定了亲也能安定些。”

张凡听了他的话,心中也很高兴。

“今**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整理一下。”张居正说道,“后天我会让人去找你,引你去国子监,还有些手续要办。”

“谢大人关心。”张凡感谢道。

“不必多谢。那些事情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先干好眼前的事情。”张居正摇了摇手,说道,“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就去找李管家吧,他多少能帮着点。我下午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不打搅大人,晚生这就告辞了。”张凡说道。

“嗯,去吧。”张居正答复道。

张凡离开了张居正的家,回到家中,赵氏已经将房间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张凡和母亲说了会话,就到自己房间中休息去了。这一路上颠簸而来,张凡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等他醒来,已是华灯初上,赵氏也将晚饭准备好了。

吃完了晚饭,张凡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想起了李管家今早对自己说过的话,对母亲说道:“娘,您老是这么劳作,可让孩儿好生觉得自己不孝,不如我让李管家寻个丫鬟来伺候你吧。”

“你娘还没有老的做不动活,找丫鬟来干什么?”赵氏当然不同意。

“娘,您先别忙着说不,听我说。”张凡解释道,“我后天就要去国子监进学了,到时候哪里有时间跟娘见面。”

国子监每日做什么都是有规定的,初一日假,初二日、初三日会讲,初四日背书,初五日、初六日复讲,初七日背书,初八日会讲,初九日、初十日背书,十一日复讲,十二日、十三日背书,十四日会讲,十五日假,十六日、十七日背书,十八日复讲,十九日、二十日背书,二十一日会讲,二十二日、二十三日背书,二十四日复讲,二十五日会讲,二十六日背书,二十七日、二十八日复讲,二十九日背书,三十日复讲。每个月才两天假,算来是相当的残酷了!平常估计都要住在哪里,根本没有时间出来。

“这……”赵氏没有想到张凡进了国子监会这么忙,岂不是连见个面都很困难。

“所以说,找个丫鬟伺候你,闷得时候还能陪娘说说话,有什么不好。”张凡继续说道,“何况会出来做丫鬟的女孩哪个不是家中不景气,咱们能帮一个是一个吧。”张凡虽然不是国子监的贡生,享受不到国家的补贴,不过家中也还有些钱财,开销又不大,足够用了。

“这样子,好吧。”赵氏也同意了。

第二日,李管家过来看看张凡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张凡跟他说了丫鬟的事,李管家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张凡这又开始逛起了街来。话说来到这古代的北京城,不去逛逛实在是太对不起人了。

京师重地果然不同凡响,这个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到处都透露着它的与众不同。虽然生活在里边的也都是普通人,却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因为这里是京城、皇帝住的地方?因为这里有着很多权归?还是因为这里的生活奢华?都有些又都不全对。张凡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因为这里存在着每个人都向往的生活吧!”

回到家中,李管家已经在家里等候,正在和母亲说这话,一旁还站着一个女孩子。

“凡儿回来了。”赵氏见到儿子回来,很是高兴。

“娘,李管家也在啊!”张凡打了招呼,看向一旁的女孩,“这是?”

“张公子,这是香梅,以后就让她伺候夫人吧。”李管家说道。

“少爷好!”一个有些怯懦却带着清脆的声音传来。

张凡打量起眼前的姑娘,发现她根本就是个孩子吗,只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不禁问道:“李管家,这姑娘才这般年纪,怎么……”

“唉,说起来这顾念原本是张家口的人,家中父母早死,就剩她跟她妹妹。”李管家说道,“家中穷困,又没有什么营生的手段,差点就被人卖进窑子,我也是看她可怜,这才救下她。”

“夫人、少爷,求求你们留下我吧。”香梅以为张凡看不上自己,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跪下哭着说道,“我很能干的,打扫、烧饭,什么事情都会做,还请留下我吧。”

张凡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赵氏很是心软,亲自去扶起了她:“你先别哭,快站起来。”

小香梅站起来,还在呜咽着。张凡倒不是看不上这个小丫头,只是觉得她的遭遇自己好像听过无数遍,随即释然,自己是深受那些电视剧的毒害了,向香梅这丫头所遇到的事情在古代比比皆是,听起来简单,可是他们过得却是异常艰难,不是可以随便想象的。张凡虽然没有过过苦日子,也能想象出一些。而赵氏可是过过那种日子的,想当年她就一个人,还要照顾张凡、供他读书,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快别哭了,我没有说不要你。”张凡也柔声说道,“以后你就留下吧,不过别再喊我少爷了。”

“那……”小香梅听到张凡答应自己留下,这才止住哭泣,听到张凡的要求,赶紧在心中想了想,说道,“知道了,公子。”

“嗯,我以后不是能时常回家,你要照顾好我娘。”张凡说道,“别让她干那么多活就行了。”

“嗯,香梅知道,一定会伺候好夫人的。”小香梅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那仿佛被授予了重大使命的模样,张凡倒是很满意。

从此,张凡家中多了一个身影,而张凡在京城的生活也要开始了。

第四十三章 惹了麻烦

“公子,您醒了。早饭已经做好了。”

张凡一大早刚刚起床就见小香梅已经收拾好了家务,母亲也对这个勤快的女孩子很是满意。

张凡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今天他还要去国子监报道,刚刚吃晚饭,李管家就到了张凡家门前。张凡带上了自己的文具和要带去的书就和李管家出门了。

张凡跟着李管家来到这中都国子学、也就是国子监的正门口,这建筑倒真是显示出一股读书人的特有气质,只是今日是四月二十六,是背书的日子,张凡着实没怎么听到读书的声音。这国子监的正门叫集贤门,是一座黄色琉璃牌楼。

明代的国子监设祭酒、司业、监丞、典薄各一人。祭酒从三品,司业从四品。掌管训导、总国子、算凡、太学、四门、广文、律书等七学。监丞从六品,掌判监事,每年有学生毕业了,跟祭酒、司业一同测试,考的好的上报给礼部。典薄从七品,掌印,监督监事。来接张凡的正式一位监事。

“张公子来了。”这位年老的监事对张凡很是热情,“你的事情张大人都告诉我了。老夫王生青。”

“在下张凡,字远德。”张凡说道。

告别了李管家,张凡跟着王生青走了进去。一路上的景物倒是格外的精致,只是让张凡感觉这么冷清。

一路上,王生青为张凡介绍道:“如今的祭酒大人是赵贞吉赵大人。这里有国子学,其中博士五人、助教五人、直讲四人、五经博士各二人;太学有博士六人、助教六人;光文馆有博士四人、助教两人;四门馆有博士六人、助教六人、直讲四人;律学有博士三人、助教一人;书学有博士二人、助教一人;算学有博士二人、助教一人。”

说这话,二人已经走过了很多的监舍,张凡也逐渐看到了人,只是,人很少。

张凡不禁有些纳闷地问道:“王监事,怎么这里没有多少人啊?”

王生青听了张凡的话,很是不好意思,半天才说道:“张公子,你也是张大学士推荐来的人,我就和你直说了吧。来这里学习的都是监生,监生有四大来源,生员入监读书的称贡监,官僚子弟入监的称荫监,举人入监的称举监,捐资入监的称例监。监生是可以直接做官的,特别是太祖皇帝的时候,地方官员空虚,监生一毕业就到地方出任大员的多不胜数。可是成祖帝之后,监生直接做官的机会越来越少。

“现在你也看到,四类监生中最有学问的就是举监,可是既然都是为了当官,中了举的人何必来受这份罪。现如今这里的举监是越来越少。若不是因为监生可以不用乡试直接参加会试,恐怕现在还没有这么多人啊!”

张凡听了他的话有些漠然,他没有想到这个封建社会的最高学府现在是这么没落。难怪自己来到这里学习,虽然只是个借读生,却是让王生青如此高兴,感情不是看在张居正的身份上,而是看上了张凡举人的身份啊。

张凡跟着王生青一直来到祭酒厢房。“赵大人,张举人来了。”

祭酒赵贞吉给人的第一映像就是个文人,一脸的书卷气。他也是很热情地接待了张凡:“张公子年纪轻轻得中举人,前途不可限量啊。张大学士对你的评价很高。”

“晚生多谢祭酒大人夸奖。”张凡说道。

“我听张大人说,张公子今年要去会试,是吗?”赵贞吉问道。

“正是。”张凡回到,“这几个月还要叨扰各位了。”

“呵呵,不必如此。”赵贞吉说道,“既然张公子再过四个月就要去参加会试,现在就不用登基如册。不知道张公子是准备住在监舍里还是……”

“晚生来此进学,自然是要住在这里。”张凡说道。

“如此甚好,我已着人备好了房间。”赵贞吉说道,“今日是背书的日子,张公子可以去和监生们一同,也可在自己的监舍中。”

“多谢大人的安排。”张凡谢道。

张凡跟着一名助教来到自己的监舍中,这是个单人房,看来这位祭酒大人很是关照自己。张凡也没什么搞特殊化得感觉,就住了下来。监舍中一应物品都很简陋,但是全都是日常需要的东西,绝没有多余。书架上拜访着四书五经这类标准的教材。张凡也没有带什么多余的东西,略微收拾就妥当了。

前世,作为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张凡没有少去上过自习,这古代的自习倒是没去过。张凡抱着好奇的态度,带着书本来到一间“教室”里。里面倒是有三十多个监生在读书,摇头晃脑的模样看起来很是认真,只不过却不怎么用心,张凡一进门,很多人都在打量他,虽然头还在继续晃,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过那里还能看得进去书。张凡打眼一瞧,眼前的监生们虽然都是穿着同样的衣服,却一眼就看的出来大部分是官宦、富家子弟,大概都是冲着可以直接考会试的身份来的。张凡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找了个位子坐下就开始读起书来。

就这样,张凡真正开始了京城的学习生活。张居正告诉他的那些关于朝廷中的事,张凡也会时不时的考虑一二。张居正可能已经在意他的老师徐阶,不过碍于师生情分,却是没有办法。张凡也知道他把自己召入京城也是想要多一份助力。就算是再正直、再无私的人,想要干一番大事业,仅仅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是不够的,只不过正直的人再选择同伴的时候会找寻和他志同道合的人,而不是只有能力的人。这在某些方面和中国社会里那种“只用最听话的,不用最有本事的人”这一准则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用人的人没有什么坏心罢了。张凡并不在意这些,起码对于张居正和他来说,两人之间的交集就体现在人的才能上,只不过才能中还保藏着人品的缩写,这可能是只有文人才能体现出来的怪异。

张居正所说的那些事情也让张凡感觉到这大明朝已经处在了危机的边缘,只不过国土疆域太大,这么多的问题反而显得微不足道,这才没有让太多人察觉出来。张凡凭着后世那种总揽性的应对眼光才能分析出这些,而张居正作为一个没有受过现代化教育的古代人,又是身在朝廷的当局者竟然能够这么清晰地洞察出这些,不得不让人佩服。不过想想中国历史上从来就不缺这样的人,只是看时代给不给这样的人机会而已。

前天他和张居正谈话中提到的改革一事,张凡是知道张居正在历史上的确会实行改革,不管是“考成法”还是“一条鞭法”都会让大明朝再一次焕发出活力。只不过历来在中国封建社会实行改革的人,像商鞅、王安石等都是不得善终。正所谓是祖宗礼法不可改,你想改革就是要“挖先辈祖坟”,那些封建卫道士哪里有不跟你拼命的道理。而且没有上位者的支持,这改革又从何谈起!如今的隆庆皇帝刚刚登基一年有余,大明的江山除了北方的鞑靼之祸倒是一片歌舞升平,现在和皇帝谈改革,倒不如直接让皇帝把你贬黜出京还来的快些。

看来张居正的改革复兴之路任重而道远啊,而张凡也被绑在了这两战车上,只不过张凡倒没有什么怨言。张凡其实对一个问题思考了很久,那就是自己究竟为什么会重生回到这大明朝。老天爷也没有给过自己什么预示,自己上辈子也没有遇到什么灭世大灾需要人回到过去改变。曾经一段时间,张凡只是把这次重生看做是上天的一个失误,或者是一场游戏,可是现在的张凡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了。人生短短几十年,可是这几十年也只是对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们回顾时才能说道,而对于张凡来说,这几十年的时间还没有读过,又何来什么匆匆!自己要有个人生目标,有个梦想。这梦想就是让中国矗立在世界之巅,这目标就是让中华儿女能有个平平安安的生活。目标看起来困难,却是还有实现的机会,而这梦想看似虚幻,却是催人奋进的鼓励。张凡从来不会过高的评价自己,但也不会妄自菲薄,人生还是要有些理想才能更加精彩,不管通向这个理想的道路是多么艰难,张凡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起码自己也努力过了。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个救世主什么的,但是他也想过,只要自己有能力还是能够多帮助些人。现在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张凡怎么能够放弃。

张凡自己反过来想想,自己下了这个宏大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和张居正才谈过话没两天,自己就有了这么一番打算,可是他自己却一点也不惊讶。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动物,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而这却恰恰是人能够创造各种事物的力量来源,张凡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不过道路漫长,任重而道远,不可以一蹴而就,如今的张凡还是在奋进学习中,只不过他学的不只是书本上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张凡来到国子监也有一个多月了,他倒是和周围的同窗们打得火热。现在国子监中大部分是官宦子弟,或者是富家子孙。张凡是想和这些人学习另外一项本事——交际。以后进了官场什么最重要?不是学问、不是能力,而是人及关系。你再有学问、再有本事,没有人认同你那又有什么用!只不过张凡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发现这些“富二代”们哪里又精通什么交际,只不过是些会胡混的天真小子罢了,只不过他们倒是对张凡举人的身份很是佩服,当然,有些觉得只要毕业就可以参加会试的监生对此也颇为不屑。张凡又回到了书本的怀抱,除了会讲和复讲的日子,张凡会去听听博士的课,其他的时间张凡都会在自己的监舍中。这国子监里也没有什么漂亮的景致,有的最多的是书。张凡无聊之际只能通过看书来打发时间,博览群书的同时倒是让他的见识增长了不少。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是假日,张凡都会回到家中看望母亲。小香梅这丫头倒真是勤快,家中一应家务都让她给包了。赵氏对这个小丫头也很是喜欢,甚至抽空的时候还会教她认些字什么的。张凡倒是没有反对,他可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概念,觉得一个人能够有些知识也是一种好事。如今自己家中也是一片和谐,只不过闲暇之余,张凡也会开始想念自己的未婚妻茹雪。这几个月里,张凡每隔个两三天就会给她写一封信,虽然京城距离安化非常远,有时候张凡的一封信还没有寄到,第二封信就已经上路了,可是他还是如此。张凡也受到了不少茹雪的来信,二人倒是也在心中互诉衷肠,甜美的很。其中还有个小插曲,昭雪这丫头不知道怎么的也给张凡来了几封信,里面倒是客观地告诉了张凡茹雪的情况,让张凡也是安心了不少。也别是昭雪的一封信中说,自从张凡母子搬走后,茹雪就住进了张凡原来的地方,而且就住在张凡曾经住过的卧室中,这倒真是让张凡好好地感动了一番。

母亲赵氏也很是想念自己那个准儿媳妇,张凡每次放假回到家中,赵氏总是要在他一旁念叨几句。香梅这丫头知道自己的少爷有位没过门的未婚妻,虽然没有见过面,不过整天听赵氏谈起,茹雪的模样在她脑海中倒是有了个大概。小丫头想着这位没见过面的女主人,虽然听夫人说她很是温柔不过,只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害怕。

这一日张凡正在读书,张居正派人来说想见自己,来人的样子还颇有些急迫,张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跟着他一同去了。

来到张居正府上,却是见到张居正正在和另为一人说着话,那人看上去年纪很大,而张居正与他的言语之中处处透露着恭敬。

“远德,来见过我的老师。”张居正见张凡来了,很是热情地为他介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内阁首辅,那位斗倒了严嵩的大功臣徐阶。张凡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见礼:“晚生张凡见过徐阁老。”

“嗯,你的是居正和我说了。”徐阶的声音在老态之中透露着一股威严,“年轻人很不错,年纪轻轻就由此造诣。”

“阁老过奖了。”张凡说道。

“这次让你老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张居正说道。

张凡不太清楚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居正,你是老夫的得意门生。”徐阶说道,“也是老夫亲自提拔你入阁的。可是你就不顾着师徒情分,非要这般行事吗?”

“老师,学生能有今日还要多谢老师的提拔。”张居正先是对徐阶作了一礼,说道,“只是现如今朝廷上下看似无事,可实在是到了危机边缘。”

“放肆,你怎的会有如此想法。”徐阶声色俱厉地说道,“为师隐忍多年,这才为朝廷除掉了严嵩这个心腹大患,如今万事安定,你却在这里危言耸听。”

二人的这番对话让张凡明白了,徐阶定是对于张居正想要改革朝政的想法不同意。只是他还不知道张居正为何会叫自己过来,现在的他没有什么身份地位。

“祖宗礼法不得更改,你却……却……”徐阶看来着实气得不轻,“如今你找到一个后备,想做什么?别说我不同意,就是我不管,哪怕你和他以后位列三公,这朝廷之上也没有能同意你们想法的人。”

“徐阁老。”张凡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张大人的想法也是一番好意,如今这朝廷看似平定,可维持着它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脆弱了,一旦有什么变故,可是万万承受不起啊!”

“竖子何敢出此妄言!”徐阶说道,“我也不跟你一番见识,你本有大好前程,还是早早脱身,免得自误。”这番话可是实打实的威胁了。

张凡倒是面无惧色,面对着徐阶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张大人这份心思晚生完全赞同。而且,晚生也知道这是一条艰难的路,我是不会放弃的。”

张凡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张居正刮目相看了,他这是没有想到张凡和自己的决心同样的坚定。

“好,老夫就看着你们怎么办。”徐阶说道,“居正已然入阁,皇上也对他青睐有加,老夫想要动他倒是困难。可是不要忘了老夫怎么说也是内阁首辅,现在高拱那个跟老夫唱对台戏的不在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抵得过老夫。”说完愤然挥袖离去。

说实话,张凡这时候倒是有一些担心,毕竟对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想要对付自己一个小小的举人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可是张凡自己倒也有一番傲气,让他趋炎附势不是不行,可是这种原则问题实在是没的说。

“远德,我在这倒是要感谢你一番,你能这么坚持我很是欣慰。”张居正说道,“只是刚才你这么做实为不智啊!”

“张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张凡谢道,“只是这话说出了口,却是没有办法收回的。”

“唉,其实恩师他入阁日久,怎能看不出朝廷现如今的状况。”张居正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恩师他老了,不只是身体,心也老了。”

第四十四章 连中两元

会试的日子渐渐近了,张凡倒是轻松了下来,书是看得差不多了,再看下去反而不好。国子监那边也知道张凡的情况,倒是准许张凡回到了家中。

自从那日在张居正家中和徐阶的一番对话后,张凡可算是深深得罪了这位首辅大人。当然,现在的张凡不会有什么麻烦,如果他真的中了会试,得了贡生的资格,知道殿试之前都不会有麻烦。可是徐阶的话明摆着告诉张凡,殿试之上会有大麻烦等着自己。

话说这会试每三年一次,每逢辰、戌、丑、未年就会开考,由礼部来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裁,各地的巨人以及国子监的监生都有资格考试。这会试本应定在二月,又称为“春闱”,只不过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会试,加上今年初的战事以及内阁中首辅高拱的“病休”,这才给提前了。不过那些等待考试的举人们倒是没有什么怨言,起码半年的时间还能多看些书。

这会试考试分为三场,每场又是三天。考生们要住在那小屋中。以往的考生多是嫌冷,今年看来是要怕热了。

张凡并不十分担心考试,起码自己的功课下了很多功夫。他也听说明代的科举很黑暗的,买题、漏题、包庇之风很盛,不过他也不怎么担心。也不想想他是谁推荐来的,张居正、礼部尚书,这考试就是由礼部主持,要是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玩什么心眼,凭张居正的人品和脾气,那就不是“双轨”这么简单了。

赵氏很是担心自己的儿子,考三天试倒是没什么,只是三天里又没有人照顾,这让她很是担心。小香梅这丫头如今倒也能认得些字,懂了些道理,她知道自己的少爷是个举人,那时候别提有多崇拜了,如今张凡要去参加最高等级的考试,小丫头也很是兴奋,就连出门买菜,面上的表情也带上了几分骄傲。

“娘,您就别为我担心了,这种日子我又不是没有碰到过。”张凡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天热,香梅,给我准备点素食的干粮就行了。”

张凡虽然这么说着,只是赵氏哪里会罢休,还是在嘱咐着。

一切准备妥当,张凡来到了考场。话说进士这种东西每三年的产量是三百个,然而能考得中的人少之又少,多少人也是一辈子停留在举人这个搞不成低不就的位子上。考场门口的考生很多,张凡也是看见有老有少,年龄跨度很大。考生挨个接受了检查后被关在小屋中,待所有人都进入,主考官来到院中宣读了圣谕,又勉励了一番,这就开始发下考卷开始考试了。

张凡大致浏览了一番试卷,病没有什么太困难的,只不过有些基本的都是些书上比较偏的东西,还好他这段时间里看的书很多。而且这次考试也不同于以往那种纯八股的试题,可能是因为今年的总裁就是张居正本人,题目的指向也有了些不同。

这种考试持续了一个月,最后出场的那一日,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人生百态的缩影这里都能看个大概了。

张凡回到了家中,还是过起了以往的那种生活。有时候张居正会找他去谈论一番,二人也是越来越投机,张凡甚至做了他的学生。张居正也很是喜欢自己这个学生,脑子灵活不说,还很有些超前意识。

半个月后,放榜的日子来了,出榜的地方围满了人,都想看看到底是谁吉星高照。而那些考试的人却都是在自己的住处苦苦等待,有的是信心十足,有的则是内心焦虑。

这天的北京城中不断的有锣鼓鞭炮的声音传来,从早上一直到下午。赵氏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却是等了一天都不见有报录人上门,很是焦急。香梅也时不时的去看看张凡,见到自己的公子淡定十足,倒也是放下了心来。

张凡对自己倒是很有把握,不出所料,隐隐约约的一阵锣鼓声传来。赵氏听到了这声音很是紧张,都不敢出门观看。直到声音停在了自己家门前,这才停止了紧张的心情,随即又是一阵狂喜。自己的儿子中了进士,这对她来说意味着很多东西。

“张凡张公子在吗?”门外一个声音传来。

香梅这丫头赶紧去打开门,说道:“在在,我家公子中了第几名?”家门口也是沾满了人。

那报录人倒不见怪一个小丫鬟如此,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喜庆,甚至带着点恭敬:“恭喜张公子高中金科会试会元!”

香梅这丫头哪里知道会元是什么,很是疑惑,正想询问时,几个身穿红袍的报录人也是走了进来,开始布置。

张凡刚一出来,人们就看到了。如今他可是焦点,很多人都在看他。

“正主来了。”报录人看到张凡,赶忙过来,笑着说道,“恭喜张公子,得中会试第一名。听说张公子也是乡试的第一名,如今连中两元,贺喜贺喜啊!”

张凡还没有说话,门外又有人进来,为首的穿着官服。张凡一看,正是礼部的官员。

“恭喜张公子高中这头名会元。”那官员先是和张凡见了礼,说道,“还请张公子随我们去礼部报备。”

“这是自然,还要劳烦大人领路。”张凡说道。

这边,赵氏已经不知道欢喜成什么样了,小丫头香梅听说自己公子中了头名也很是高兴,不过她还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倒没有太过。提醒了赵氏一番,赵氏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吩咐香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钱给那报录人。

张凡跟着几人来到礼部,这里已经有了几个人,看样子也是会试头几名的考生,前来礼部报备的。张凡向几人问好,这些人也都很喜庆地和张凡打招呼,只不过言语中总是或多或少地带着一点别样的气氛。张凡也很释然,自古文无第一,读书人要是能完全信服另一个读书人,那可真是奇谈了。

当下,礼部的官员们自然来为几人登记名册,诸事完毕的时候,有官员来通报:“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张大人要接见你们。”

张凡很是坦然地走了进去,倒是身旁的几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浑身颤抖,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别的什么,尤其是张凡看到其中有年纪大的也是如此,深怕他高兴过头晕过去。

张居正做了张凡老师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有的人还不知道而已,当然,张凡也不会自己去满世界宣传。见了老师,行了一番礼,也没有在意一旁其他几人的目光。张居正很是勉励了一番众人,让张凡留了下来。

“远德,此番你得中会元,为师心中甚慰啊!”张居正也很是高兴,起码自己看中的人不只是读书读的好,一段时间下来,发现张凡的人品也很不错,自己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怎么能够不高兴。

“谢老师的夸奖。”张凡说道。

“如今你中了会员,估计还有半个月就要殿试。”张居正说道,“殿试由圣上亲自出题,我等却不知圣上要考校些什么,也许根本不是书上的东西。你这段时间也可以休息一番,不要太劳累了。”

“谢老师的提点,张凡明白了。”张凡说道,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老师,我以前听几个考过会试的老举人说过,只是这次会试的试题怎么感觉与以往大有不同?”

“这次皇上让我参与出卷,我也是力排众议,甚至是上奏给皇上,这才把这次试题的大致方向给定了下来。”张居正说道,“这次虽然是很艰难,可是这更加坚定了我要改革的决心,朝廷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的。”

张凡有些漠然,张居正说的一点都不错,封建社会虽然腐朽,但是也有它光明的一面,起码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也算是个好皇帝,起码现在的大明朝还有的救!

“只是,殿试之时……”张居正有些担心地说道。

“老师也不必担心,殿试的试卷不都是糊名的吗?”张凡说道。

“说是这么说,可是定名之时,皇上定会与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一同。”张居正还是很担心,“我只是怕到时候。为师我也是想帮上一把,倒也向皇上提过你,皇上对你也颇为赏识,唉,一切就只能看天意了。若是老师他执意阻挠,为师也是无能为力。”

张凡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人们早已散去。母亲赵氏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香梅也早早的做好了晚饭,等着张凡的回来。赵氏见到儿子回来,高兴地和他说了会话,吃完晚饭,兴奋地心情平静下来,这才觉得异常的累,便早早回房休息去了。小香梅收拾完已经很晚了,发现张凡书房的灯还亮着,不禁过去查看。

“公子,那么晚了还没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小丫头看来也很关心张凡。

“不要紧,我习惯了,早些反而睡不着。”张凡笑着说道。其实现在他也没有在读书,只是心中想着事情,睡不着而已。

“对了,你是张家口的人,我到现在不知道你姓什么。”张凡突然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小丫头没什么了解。

“我原本姓李。”香梅可能也没有想到张凡会问自己这些,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还是如实回答。

“我知道你父母都去世了,可是家中就再也没有什么亲戚了吗?”张凡又问。

“有……”香梅有些难于启齿,半晌,咬了咬牙,说道,“家中还有个舅舅。”

“那你那是怎不去投靠他,还差点被人卖进……那里。”张凡不好意思在女孩子面前说出那个词,含糊了一下。

香梅听到这里,早已经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哭的张凡是手足无措。

“快别哭了!”张凡赶紧劝到,可是香梅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张凡深怕吵醒了母亲,要是看到香梅在自己面前大哭,还不知道要误会成什么样,下了狠心,一把将眼前泪眼纷飞的小姑娘搂进怀里。

香梅一个姑娘家从小到大那里被男人抱过,这一下可着实让她停住了哭泣。

张凡见到自己的动作有了成效,这才放开怀中的少女。小丫头一脸的羞红,很是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看张凡。

张凡也觉得自己刚才一番动作确实有些过了,想要跳过这份尴尬,柔声说道:“香梅,这里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什么,告诉我吧,发生了什么?”

小丫头支支吾吾半天,这才说道:“我父母去世后,就剩下我和妹妹,家中缺了进项,我也只得求舅舅接济。只是……只是舅母她……她却是想要把我卖出去!”

张凡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又问道:“那你舅舅没有说话?”

香梅摇了摇头,说着,眼泪又留了下来。

张凡对这种情况很是无语,自己有做不了什么,在这里痛斥一番这帮禽兽一般的人物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那你的妹妹呢?”张凡问道。

“我妹妹她还太小,也干不了活,我现在只得托邻居孙大婶帮忙照顾。”香梅说道,“还好,那位买下我的李管家托人为我安排去了。”

“这样啊。”张凡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如这样,你去把你妹妹接来同住,如何?”

“这……”香梅乍一听到张凡这么说很高兴,不过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我妹妹太小了,又不能做什么,而且万一吵着夫人可怎么办?”

“这你放心吧,我娘很喜欢小孩子的。”张凡说道,“况且你们姐妹二人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省的你每天都牵挂她。”

“可是……”小丫头似乎还有些担心。

张凡见了马上说道,“放心吧,娘那边我去说。”

第二日,张凡和赵氏说了香梅的事,赵氏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让香梅立刻去把妹妹接来。

香梅的妹妹叫雪儿,小丫头只有六岁,长得很是可爱,只不过长期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很是瘦弱。赵氏一见着小丫头就把她搂在怀中不肯放开,香梅见了赵氏如此喜欢自己的妹妹,这才放下心来。

家中的这个小插曲过去,日子还在一天一天的过。这日,礼部又有官员上门,通知张凡,殿试的日子就要到了。

第四十五章 状元侍读

每日早朝时,上朝的大臣必须午夜起床,穿越半个京城来到午门前。寅时,大臣们到达午门外等候。当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的时候,大臣们必须要排好队。卯时,钟声响起,宫门也在这时开启。百官们依次进入,走过金水桥在广场上整队。官员中若有咳嗽、吐痰或者脚步不稳重的都会被在一旁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后处理。然后,皇帝驾临太和殿,百官一跪三叩头。四品以上官员才能与皇帝对话,大臣们向皇帝报告政务,皇帝则提出问题或者答复。

当然,以上的这些只是常识,跟现在的张凡本来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和那几百名贡士也要和百官们一同受这份“罪”,他们在大殿外等候早朝结束才能进入。张凡就看到很多人因为饥饿,身体展现出一份不自然来,虽然脸上还是那么的强自淡定。张凡不由得庆幸,早上出家门之前,赵氏硬是要香梅做了些早饭给自己吃,没经验就是没经验,这早朝不知道要开到何时!

虽然这几年以来,大明的天下比较平稳,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天灾人祸,只是随着夏季的来临,各地还是有些规模小的水患发生。朝会上自有官员向皇帝进谏,而皇帝也要和众官员,特别是户部和工部的商议救灾之事,很是闹了很久。直到巳时,事情才初步商定,这是才有人想起今天似乎是殿试的日子。

“宣,今科贡士们上殿。”皇帝的吩咐被一层层传了下来。

张凡最为今科会元,自然是走在前排,后面的贡士们依名次排列。到得殿上,众人一齐跪下山呼万岁,当然之前自有宫中的礼仪太监教给他们。

“众位平生。”隆庆皇帝对于自己登基后的第一批将要成为进士的人还是很看重的。

“谢皇上!”众人又是一阵道谢,站了起来。

“众位都是我大明将来的栋梁之才,十年寒窗能够从全国上万的举子中脱颖而出,实为不易。”隆庆帝勉励了他们几句,“现在这是最后一关,各位也要好自为之。”

大殿之上早有宫中太监指挥手下的小太监准备好了殿试的书桌。张凡当先来到自己的书桌旁坐下,其他人也一次而坐。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已经有四个时辰了,张凡这样吃过早饭的人都有些感到饥饿了,更不要说那些没有吃过饭的人,特别是一些年纪大的人,已经是饿的头昏眼花了,只是在皇帝面前怎么能够失礼,都在暗自强撑。

其实殿试作为中国古代最高规格的考试自然是庄严无比,殿试的题目由内阁拟定,然后呈个皇帝选定。准备开考之时,有大学士从殿内黄案上捧出试题,授予礼部官员。这里倒是一道风景,这次是有徐阶捧出,送给自己的学生,礼部尚书张居正。文武百官以及贡士们参赞礼拜之后,礼部的官员才开始发放试卷。

殿试的试题主要是策问,由皇帝就时事政治或者史事经义提几个问题,应试的贡士得按照骈四骊六对偶工整的句式文体作文。

殿试的笔试部分结束后,考生交卷,自有礼部的官员引他们前去用餐。而试卷则交由皇上亲阅。说是亲阅,明朝时期的皇帝哪里会去干这份活,都是交由读卷大臣评定。按照文章优劣定位五等,然后把前十名贡士得试卷呈给皇帝御览,并且当面拆看考生的姓名。

这次阅卷的大臣都是内阁的大学士,将选定的文章交给皇帝后,隆庆帝随口向张居正问了一句:“张爱卿,听说最近你收了个学生?”

“回陛下,是的。”张居正说道,“就是年初那位跟着大军出征河套的陕西解元张凡。”

“这人朕记得。”隆庆帝经张居正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张凡,“这次他也在殿试的贡士中?”

“正是,就是今科会元,那位坐的离陛下最近的。”张居正说道。

隆庆帝想了想,记忆中倒是有些张凡的影子:“此子能够夺得会元,必是个肯用功的人。朕对他的映像倒是不错,加上能得张爱卿的赏识,将来必是肱骨之才啊。”说着,隆庆笑了起来。

“陛下谬赞了,远德还需磨练。”张居正说道。

隆庆又说道:“不知道这次殿试,这张远德怎么样,这十份试题里不知道有没有他的。”说着,还看了看摆在自己眼前御案上的十份试题。没有再多说,皇帝拿起了眼前的试题看了起来。

“好,好文章。”半晌之后,隆庆的一声惊叹惊醒了在座的大臣,“这篇文章当真是好,且不说这字写得漂亮,文章内容也是能够直指朕所问的主题,丝毫没有献媚之言。尤其其中的提议当真是匪夷所思。只是略微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太过犀利,看来还要磨练一番。不过比起其他几篇文章要好太多了。”

众大臣没有吃惊的表情,这些文章他们都是看过的,自然知道隆庆说的是哪一篇。隆庆当下就命人将试卷的封条打开,只见那份卷子上赫然正是张凡的名字。隆庆很是高兴地笑了笑,看着张居正说道:“张爱卿,你可是收了个好学生啊。”

“谢陛下夸奖。”从来很是正直的张居正这时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来张大人的爱徒如今要成为今科状元了,只是张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主管这次的殿试,不怕其他人有什么闲话?”说话的正是徐阶。

他的话一出,张居正就知道麻烦来了,看来自己和老师也算是彻底决裂了。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只是现在,他身为张凡的老师也不便说什么,只得干着急,脸上却也不能露出丝毫急迫的表情。

隆庆听了这番话,颇有些顾虑,徐阶见有机可乘,乘胜追击,说道,“老臣也举得这张远德的文章写的很是不错,不过若是就这么定了他的状元,只怕有些不好。毕竟文章写的好不代表这官做得就好。”

一旁其他的内阁大臣听到徐阶这番话却是都露出了疑惑之情,徐阶以往的为人很是豁达大度,可是如今却是如此针对一个人,这让人很是不解。几个脑子转的快的,想到了张凡和张居正的关系,心中似乎有了些明悟,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向张居正那边看了看。

徐阶的一番话让隆庆很是为难,毕竟他很是看好张凡,如今正想重用他,可是徐阶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随即就放开了眉头,这读书人考了那么多试,为的就是当官,而好坏不就是凭着一手文章吗!说道:“虽然有这种问题,不过内举不避亲吗,能写出如此文章的人,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埋没,我大明朝恐怕就要到头了。”

虽然这话很是不孝,不过这天下就是眼前这位爷的,那还不是随他怎么说。众大臣也是齐声说道:“陛下英明。”

“既然这状元定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去评吧,那么好的文章看过,再看其他的可就索然无味了。”隆庆说道。

“是,陛下。”

“对了,这张凡既然已经是状元了,众位举得给他个什么官职?”隆庆刚要走,突然又想到了这事,询问起来。

“虽然这张凡很是有才华,又是今科状元,居正的学生,不过年轻人还是要历练一番,不要给他太高的职位。”徐阶见前一番话没能奏效,又在这里打起了算盘。

“嗯,这道也是。”隆庆也觉得是这个理。

“不如让他进翰林院做个编修?”有人提议。

“不好,这样恐怕能把他的锐气给磨光了,那就不美了。”隆庆不同意。

“依老臣之见,不如将他派到地方,也好让他熟悉一番民间。”徐阶这个时候又有了想法。张凡若真是去了地方,徐阶就有了很多办法对付他,不管是民事还是政绩,稍微动些心思就能让张凡一辈子都埋没下去。

“这样不好,张凡可算是有了状元的名号,正是要给天下读书人一个表率的时候,如果将他放地方为官,想来也不会授予太大的官职,这样一来可不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以后还有谁会忍受那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只是这样一番景象!”张居正再也不能沉默了,他不能看到张凡就这样被埋没下去。

众人听了张居正的话也是深以为然,最后还是隆庆说道:“朕看,就让他领个翰林院试读学士,陪太子读书吧。”

众大臣没想到隆庆会试这个意思,不过转眼一想就明白了。太子朱翊钧今年新立,虽然只有七岁,却是到了该接受教育的年纪了。有张凡这位状元郎去做侍读,自然是不错。而且,还能接触些政事,或者皇帝要对太子进行考校,这对张凡都是一个机会。不只是磨练的机会,也是长资历的机会。看了隆庆要对张凡大用啊。不过众大臣倒也是很同意这个提议,张居正更是没有反对的理由了。不过这翰林院试读学士倒是个从四品的官,这对刚入仕的人来说已经很大了。

“不过……”隆庆又接着说道,“听说这张凡也得了解元的名号,看来我大明又要出一位连中三元的高才了。”

众人经隆庆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茬。明代连中三元的人之前有一位商辂,张凡可是第二位了。不过之前其实还有一个人叫黄观,也是乡试、会试、殿试的头名,只是得罪了明成祖,被削去了状元的头衔,现在也无人提起了。

第二日,隆庆召见了前十名的新科进士,这就是所谓的“小传胪”了。张凡座位一个已经被“内定”的状元,自然要到。然后是政事揭晓殿试名次的时候,皇帝召见了所有的进士,填写大、小金榜,一切结束了这就是放榜,也就是所谓的“大传胪”了。金榜一下,一甲头名状元赫然写着张凡的名字。这次殿试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七人,赐进士出身;剩下的人都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当然,殿试的整个过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新科状元,也就是张凡还要带领同科进士赴礼部专设的“琼林宴”。宴会之后,专员还得带领众进士到孔庙祭拜这位儒家圣人,祭拜完后,还要再去国子监立碑,将新科进士的名字刻于石碑上,殿试的过程这才算全部结束。

一切尘埃落定,张凡这才有空回到家中。赵氏如今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儿子如今当上了状元郎,还被封了个从四品的官,哪里还有不高兴的道理。小丫头香梅虽然不知道从四品是多大的官,但是状元这个词她倒是听过,不过以往只是在故事里,而现在就有个活脱脱的状元在自己面前,倒也让这小丫头兴奋了好久。

张凡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分配到什么地方,虽然太子侍读这个身份倒是没有多大的权利,不过张凡也知道这是一个混资历的好去处。他知道自己要去陪伴的这位太子朱翊钧必将成为大明朝的下一任皇帝,自己倒也是走了老师张居正一般的老路。不过这样倒是可以加速他目标的实现,没什么不好的。其他的进士们有的被留在了朝中,有的发放到各地,各领官职去了。

自从张凡成为了状元,他家中也变得门庭若市起来。赵氏在张凡中举的时候,也曾经历过这番光景,只不过现在这些上门的人的身份却不再是普通的街坊邻居,而动不动就是什么什么官的下人,这着实让赵氏慌乱了一阵,不过现在已经能够自然应对各种情况了。倒是小丫头香梅除了替自己的公子高兴外没什么变化,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始终把自己摆在下人的位子,倒是没有什么应对不来的。只是随着张凡的改变,就连她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地位有所提高,出门的时候和自己打招呼的人也变多了。那些上门套近乎的人都知道隆庆对张凡青睐有加,他日飞黄腾达是肯定的,怎么会不来尽力结交。何况现在的张凡已经确定要去东宫陪伴太子,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的捷径,哪里有不结交的道理。

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徐阶对张凡抱着很深的敌意,这件事出了张凡、徐阶、张居正这三个当事人外,只有内阁中一些人看出了些端倪。张凡如今虽说渡过了这道坎,可是迎接他的并不是什么平坦大道,还有更多不利于他的事在等着。好在徐阶这人虽然讨厌张凡,却不会用太下作的办法对付他,可是他几十年的官场经验可谓深厚的很,若是真有什么阴谋诡计还很是难防!张凡想到自己在还没入仕之时就惹到了这位内阁宰辅,倒是有些无奈起来。徐阶对付不了张居正,对付他还是容易些的,看来张凡以后的行事要万分小心,不能被它抓住什么把柄了。

虽然得了状元,可是说实话,还真不能让人开心呢!眼前的这些繁荣景象并不牢靠,很有可能在瞬间飞灰湮灭!

过了几日,到了张凡上任的时候。这次不是去上朝,倒不用起的这么早。张凡首先来到吏部,自有官员为他登记。这时早朝还没有结束,张凡也只好在吏部等着,一边喝着茶,一边和那些暂时还算清闲的吏部官员聊着天。

直到早朝结束,已经快到午时了,这时才有人来通知张凡,隆庆要见他。

张凡在被告知要担任这个职位的时候,由于他要有大段的时间要呆在宫中,早有吏部的官员和宫中的礼仪太监教过他。途中,张凡还遇到了散朝的大臣们,很多人都是微笑着对张凡打招呼,张凡也是微笑着回应。只是走在最后的徐阶瞧也没瞧张凡,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张凡只道自己的麻烦还没有过去,不过他倒也不怕麻烦,还是以微笑着应对。

张凡跟着一个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此时还没有到用午膳的时间,隆庆正在坐在那里看书。

“微臣参见陛下,万岁。”张凡向隆庆行了礼。

“起来吧。”隆庆说道。

张凡站起身后,看到隆庆身边站着一人,很是熟悉。张凡没有多想,发现隆庆正在打量自己。这算第一次隆庆单独召见张凡一人,隆庆这次近距离的观察张凡。张凡本就长得清秀,可能是上过战场的原因,倒也透漏着一股正气,看得隆庆很是满意。

“张卿家,朕就将太子交给你了。好好侍奉太子读书。”没有废话,隆庆倒是很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微臣定当尽心辅佐太子,还请陛下放心。”张凡说道。

“朕听说你拜了张卿家为师?”隆庆问道。

“张大人学富五车,待人宽厚,正是微臣学习的榜样。况且老师和微臣也是一见如故,微臣就拜了张大人为师。”张凡说道。

“张大人的学问、为人、为官在朝中也是有目共睹,你能拜他为师也是幸事。”老请说道,“不过朕发现这朝中倒是有人不太喜欢你啊。”

张凡听到了隆庆的话,不由有些暗暗吃惊。那日宫中,隆庆和内阁大臣商议张凡之事的情况张居正也告诉了他,他没有想到隆庆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也看出了些东西,看来这皇帝历来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张凡不知道现在和自己说这些事什么意思。

“你也不必惊慌,这天下是朕的,朕想要知道些什么并不是难事。”隆庆看到张凡有些吃惊的模样,说道,“朕之所以让你去东宫陪伴太子也是有这层考虑。朕很看好你,以后要有大用,不想让你被这些无谓的事情烦恼。他们斗来斗去,无非也是为了‘权利’二字,这些朕都可以随他们去,不过朕的心中也是有一番打算的,万万不能让这些事情搅了朕的计划。你如今只要好好侍读太子就行了,不必在意这些。”

“是,陛下。”张凡说道。他想了想,也是,自己现在虽然进了官场,可是这些事情又岂是现在的他能操心的。

“如此,冯宝,带张卿家去东宫吧。”隆庆对身边的那人说道。

“是,陛下。”冯宝回了声,有对张凡说道,“张大人,和咱家来吧。”

出了御书房,张凡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正是上次去大同传旨的太监冯宝,赶紧问好:“冯公公,原来是你啊。”

冯宝见张凡认得自己,也很高兴:“张大人,一别半年有余,想不到再见之时,已是高中状元,身为四品官了!贺喜啊。”

“哪里,让公公见笑了。”张凡说道,“公共现在不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吗,为何会在陛下身边。”

“咱家身为司礼监秉笔,帮着陛下处理些奏章,要到下午,各地奏章才会到。”冯宝说道,“早上的时候,咱家都是伺候在笔下身边。”

身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虽然掌管着“批红”,甚至可以算是代替皇帝处理奏章,和几十年前那位刘瑾算是一个职务,只不过张凡听张居正说个,这个冯宝倒算得上正派,也能秉公办事,而且颇有政治眼光。张凡跟他也有个接触,觉得人很不错,也很是佩服这个人。

两人说着话,东宫就到了。张凡刚一走进去,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低声喊着:“殿下,快,快下来……”

张凡很是疑惑地看了看冯宝,后者也是一脸无奈。“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怎么好伺候啊!”张凡心中想着,走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东宫讲读

话说这太子所居住的东宫在紫禁城的内城,也就是俗称的“大内”。晚上关上皇城大门之时,太子也是被关在皇城内,没有什么特权的。不过当今太子只有七岁,倒也没有出去游玩的那份闲心。

张凡跟在冯宝的后面,进了太子居住的宫中。院子里正是一片吵闹,几个小太监愁眉苦脸地看着一颗不算高的小树上的一个半大孩子,苦苦哀求:“殿下,快些下来吧,那里危险。要是让娘娘看到,奴才几个挨鞭子事小,殿下到时候也要收责罚啊!”

那孩子看了看几个小太监,满脸的不高兴,摇着头说道:“不要,你们几个当真是无趣,整天一脸假笑,叫你们陪我玩也不干,我才不下去呢。干脆叫人拉出去砍了,再换几个有趣、听本宫话的来。”

几个小太监听了他的话,先是一阵哆嗦,然后更是苦苦哀求了起来。之后又是一阵吵闹,那孩子更加无理取闹,甚至有些不通人情起来。

话说一个孩子胡闹倒是很正常,不管是不是皇子,皇子也是人,小时候也是一样的调皮,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倒有些不正常了。张凡用疑惑地眼神看着一旁的冯宝,后者也是有些无奈,解释道:“殿下他虽然小,倒是经历了一些事情,这才变得这般。不过殿下只是言语有些太过,倒没有这份心思。”

原来这朱翊钧、未来的万历皇帝,如今虽然年幼,倒也是经历了一段较大的人生落差。他出生在嘉靖四十二年,是朱载垕的第三子。刚刚出生的时候,众人很是高兴,裕王府更是张灯结彩,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然而这样的情况很快就结束了,人人自危的恐怖气氛弥漫了起来。原因很简单,当时的嘉靖皇帝对于这个皇孙的出示很不高兴,甚至是愤恨。所以朱翊钧的出生没有人敢上报皇帝,连名字都不敢起,直到五岁的时候才有了朱翊钧这个名字。

嘉靖皇帝是继承自己同辈的武宗朱厚照的皇位而登基,这就造成了他总是有种不正名的感觉,总是觉得有人在觊觎自己的皇位,而这种情况到了嘉靖晚年更甚。他怕自己的儿子裕王朱载垕威胁自己的皇位,连过年都不准朱载垕前来看望。只是朱载垕很清楚,嘉靖就他这么一个继承人,所以倒也能忍。而那时的朱翊钧虽然也是很受当今李贵妃的喜爱,却是不敢公开。可是当朱载垕登基为明穆宗后,朱翊钧这个原来各个畏惧、无人敢提的名字顿时成了香饽饽,到处是得到一片赞颂。朱翊钧本身也是很得朱载垕的喜欢,加上他的两个哥哥早死,隆庆初年的时候更是被立为太子。这种待遇极大的落差使得朱翊钧这种待人的方式变得特别起来。

“殿下只有这时才会如此,若是陛下和娘娘在,决计不会这样的。”冯宝解释道。

“这倒是可以理解。”张凡说道。

“其实皇上让你来也是有让你教导一番殿下性子的意思。”冯宝说道,“其实殿下平时待人很是不错,特别是对陛下和娘娘,而且也很懂事,张大人也很是赞扬。”

张凡听着冯宝地诉说,倒是对这位太子殿下有了个大概了解,看来眼前的景象也不过是一时的孩子气而已。不过听冯宝的描述,这位太子殿下将来继位后定是位明君的材料,怎么会又得了明朝历史上最懒的皇帝的称号呢!

几个小太监还在苦苦哀求,冯宝也是看不下去了,走了过去,说道:“殿下,快些下来吧,陛下派了为状元来做你的侍读。”说是侍读,其实是让张凡能够教导太子,只不过张凡学问是够了,资历还不够,暂时只能这样。

张凡也上前来见礼:“参见太子殿下。”

朱翊钧倒是被张凡吸引了,跳了下来,好奇地围着张凡转了好几圈,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这才开口说道:“状元也没什么不同的吗。不过,做本宫的侍读不是应该找个跟本宫差不多大的吗,怎么他会来?”

“张大人虽然名为侍读,却并非只是陪殿下读书而已。张大人熟读四书五经,更是上过战场,陛下是想让他教导殿下一番。”冯宝解释道。

“你上过战场?”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马上被这几个字吸引住了,赶忙问道。

“回殿下的话,正是。”张凡如是答道。

“那快些告诉我,战场上是什么样子。”朱翊钧小孩子的性情顿时表露无遗,太子的自称也不同了,直接“我”了起来。

“这些微臣自然会告诉太子殿下。”张凡也开始用上一些对待小孩子的手法,“不过此时该用午膳了,待殿下用过,微臣自然会好好地告诉殿下。”

“那好,王德先,快去准备午膳。”朱翊钧立刻吩咐地上跪着的一个太监,“张侍读就留下来陪本宫一同用膳。”

虽然张凡的到来纯属无意,但是毕竟让朱翊钧从树上下来,这让几个太监们很是感激张凡。如今朱翊钧吩咐午膳的事,几个太监自然是尽心尽力。

午膳的饭菜很是丰盛,毕竟这里是皇宫,而且是太子东宫,伙食自然不会差。各种菜肴,甚至张凡见都没见过的都在眼前。朱翊钧倒是没空好好享用,他还等着张凡给他讲故事呢,吃饭的时候虽然还保留着皇家应有的礼仪,但是吃饭的速度特别快。张凡倒也是觉得这太子殿下很是有趣,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惹的朱翊钧很是催促。

饭后,朱翊钧就拉着张凡。张凡没有办法,只好和他说起了那次自己随军出征的事情。张凡能考中状元,文章写的自然是好,何况他还受过后世大众传媒那种吊人胃口的手段,从他口中说出的故事自然是跌宕起伏,很是吸引人。一旁伺候的几个太监和宫女都被张凡的故事给吸引住了,跟着故事一同紧张、悲哀、喜悦,朱翊钧更是如此。

待张凡讲完了故事,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众人也算是听到了个完美的结局,很是高兴。而张凡却见到朱翊钧紧皱着眉头,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殿下,为何愁眉不展,可是臣说的不好?”

朱翊钧摇了摇头,看着张凡,面色严肃而恭敬地想张凡做了一礼,说道:“多谢张大人的教导,让本宫明白了鞑子对我大明觊觎之心不灭,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宫定会努力,将来也定要将鞑子全部消灭,还我大明边疆百姓一个风平Lang静。”

张凡倒是被他这番话有些呆住了,他说的故事虽然也有这么一种意思在里面,但是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给朱翊钧灌输什么思想,只是很单纯的给一个小孩子讲故事而已,哪里能想到只有七岁多谢的朱翊钧能想到这么多,这么远!如今倒是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难道告诉他:“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讲故事而已,你也别往心里去”?显然不合适,张凡想了想,也只得马上还礼,口中说道:“殿下小小年纪竟然能领会其中深意,实乃我大明之福啊!”

“张大人不必如此,本宫还远远不够。”朱翊钧说道,“本宫现在就去求父皇,让张大人来教导本宫读书。”说完,不等在场的人做出任何反应就跑了出去。

张凡倒是有些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种情况。一肚子经史子集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

话说这朱翊钧去找了隆庆,隆庆正在自己宫中休息就被朱翊钧叫醒了过来。

“钧儿,找父皇有何要事?”隆庆很是好奇,朱翊钧很是孝顺,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

“父皇,儿臣此时前来打搅,失礼了。”朱翊钧先是告罪一番,说道,“那位父皇派来做儿臣侍读的张……张……”想了半天,朱翊钧发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张凡的全名,只是知道他姓张而已。

“张凡怎么了?”隆庆一听是和张凡有关系,心中也有一分好奇,问道。

“儿臣想让他当儿臣的太傅,教导儿臣。”朱翊钧说道。

隆庆一听,也有些失神了,问道:“钧儿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下,朱翊钧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隆庆。隆庆听了后,想了想。其实他原本让张凡去东宫就是让他教导朱翊钧的,只不过张凡刚入仕就封为太子太傅,却是有些不妥。现在朱翊钧亲自来求他,倒是有了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而且张凡是大明朝第二个连中三元的才子,不太会招惹那些言官。太子太傅作为太子的师傅,位次于从三品的太常,以张凡现在的身份来说确实要惹人非议。现如今作为当事人的太子也求自己,他倒也不好明着否定。

“既然钧儿想让他来教导自己,也罢。”隆庆心中想道,对朱翊钧说:“好,父皇同意了。不过父皇不能封太为太子太傅。”

“这是为何?”朱翊钧虽然很懂事,可有些事不是靠天分就能懂的。

“张凡才刚入仕,现在就封他做个从一品的官,恐怕下面那些言官上的折子能把父皇的御书房给堆满了。”隆庆说道,“不过钧儿既然想让他来教导,父皇倒是可以让他来为钧儿讲课,不过钧儿不能行拜师之礼了。”而且隆庆也举得要是让那些七老八十的太傅来教导朱翊钧,不说效果,可能那些人自己都有些不高兴。

“这样也好。”朱翊钧的小脑袋想了想,没有发现这里面得分别,反正他只要张凡能够给自己上课就行了。

随后,隆庆又将张凡找来说了一番话,这事就算定了下来。由于张凡还是做他的侍读,这次的任命只有皇帝的口谕。不过这事立刻从公众传了出去,满朝文武更是知道了皇上很是青睐一个刚刚入仕的年轻人,顿时,各方势力都开始了对张凡的关注,对于张凡这个政坛新星的拉拢也开始了。张凡由于常在宫中,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不过自己家中倒是更加热闹了。隆庆这位皇帝花钱倒也是大手大脚,这次还特地赐了张凡一座大宅子,倒是给人一种张凡圣眷正隆的感觉。

自此,张凡也开始了对朱翊钧的教导。朱翊钧现在虽然只有七岁,却是天资聪颖,颇有读书的天份。期间,生母李贵妃也来过几次,问起朱翊钧的学业他也是对答如流,很是让李贵妃开心,另带着张凡也水涨船高,甚至连张居正这位张凡的老师在朝中的说话也更有了份量,毕竟这枕头风的力量还是很大的。

经过了一段时间,朱翊钧虽然还没有正是拜张凡为师,却是一直以学生礼仪对待张凡。张凡也是尽心教导,以如今的势头看来,四年之后,朱翊钧登基之时,张凡定然是贵不可言。“现在能和张凡打好关系,以后在朝中行事会更加方便。”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张凡一开始也被这种状况弄了个措手不及,不过经过张居正一番提点,他也打定了一个主意。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婉言谢绝。

第四十七章 微服出宫

这一日,张凡给朱翊钧上完课,朱翊钧却是要张凡给自己讲故事。这些日子下来都是如此,可是张凡哪里还有这么多的故事说给他听,想来想去也没有个办法。

“老师,我每日在这宫中,无聊之极。”朱翊钧现在跟张凡混的很熟,就连称呼也变得很是随意,“这么下去怕是要憋出病来。”

“殿下要是觉得闷,可以去求陛下让您出宫游玩一番。”张凡说道。

“后面跟着一大堆人,这也不许那也不行,更加的无趣。”朱翊钧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很是通晓大事,但是幼小的年龄还是让他对很多事情好奇。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殿下毕竟身份尊贵,陛下怎么会不担心殿下的安危,必然是要派人保护殿下的。”张凡说道。

“这可真没劲。”朱翊钧深深叹了口气,不过他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抓着张凡的衣袖说道,“老师还记得之前为我说的故事吗?”

“是哪个故事?”张凡给他讲过不少故事,朱翊钧突然这么一问倒是让张凡有些疑惑。

“就是那个天子微服出巡,体察民情的故事。”朱翊钧很是高兴地说道。

这话一说出来,张凡就知道朱翊钧打什么主意了,不过这事却让张凡很是难办:“殿下,那时故事里的事,怎么能当真!何况殿下若是也想这么干,陛下肯定不会同意的。”

“老师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然是微服出宫,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朱翊钧很是有把握地说道,“况且我们只是出宫,就在皇城周围,不会太远。用不了多久就回来,父皇肯定不会知道的。”

朱翊钧的这番话让张凡一阵苦笑,“你当你父皇的锦衣卫是摆设啊!”心中这么想着,刚想劝他,朱翊钧已经回到自己寝宫之,命令宫女拿来了一套看不出身份的平常衣服穿戴了起来。张凡看着他这番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还想要劝阻。

“老师不必多言,本宫主意已定。”朱翊钧这时反而用上了自己太子的身份,“本宫身为太子,却不体察民情,不知民间疾苦。如今就请老师带本宫微服出巡,就当是为本宫上课吧。”

一旁的宫女太监都在苦苦哀求,朱翊钧却是置若罔闻,根本不听他们的。说完就眉飞色舞地向外跑去。

张凡见已然阻止不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向一旁的小太监交代了几句,就跟了上去。

紫禁城建筑庞大,朱翊钧这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要走出去这时花费了很长时间,张凡跟在他后面也是愁眉不展。不过二人过些有禁兵把守的关卡时,张凡倒是有宫中通行的凭证,而那些卫兵却是对跟在张凡身后的朱翊钧不闻不问,看的张凡很是纳闷。朱翊钧却是觉得自己的这番装扮能够“骗到”这些人而大卫开心。

再从最外面的一个小门出皇城的时候,一个卫兵将一张纸条暗中塞给了张凡。张凡暗中打量了一番,这纸条时太监冯宝写给自己的,上面说皇上已经知道太子出宫这件事,派了锦衣卫在暗中保护,要张凡好生照顾朱翊钧。张凡顿时觉得有些头大了,这皇上为何不将太子给追回去,反而要放他出宫,怪不得一路上无人阻拦。眼见于此,张凡也是毫无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下去。

朱翊钧幼时在裕王府的时候就因为种种原因根本不敢让他出门,到隆庆登基之后,如今又被封为太子,哪里见过外面的景象。刚一出宫就像是放飞的鸟儿一般欢快,东看看西瞧瞧,好不快活。张凡只得在后面跟着,一边要注意朱翊钧的安全,一边还要应付朱翊钧一波又一波好奇的提问。

北京城里到处都有买卖小吃的地方,这些东西看很能引起朱翊钧的注意,倒不是他饿了,而是对于这些没见过的东西的好奇罢了。张凡拗不过朱翊钧的性子,为他买了些。第一次吃到这些东西的朱翊钧顿时感觉到一种别样的风味,不同于宫中那种精致美食,这些东西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吃的朱翊钧不亦乐乎。不过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倒也吃不了多少,不一会就满足了,开始把自己的精力转移到玩的东西上面。精致的泥人、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甚至姑娘家的首饰都让朱翊钧流连忘返。

张凡也感觉到了在热闹的人群中确实有些人在暗中跟着自己,想必就是那些锦衣卫了,这也让他放心下来。

不知不觉,张凡陪着他渐渐地靠近了城东,这里住着京城的达官贵人,并没有什么可以游玩的地方。朱翊钧也渐渐觉得有些无聊了起来,不过他又想到了什么,对张凡说:“本宫还没有去过老师的家中。”

“殿下想去下臣的家中吗?”张凡问道。

“想,不过……”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不过老师可别说了本宫的身份。”

“这……”张凡有些为难。

“就说本宫也是太子的侍读,随你一同出宫游玩就是了。”朱翊钧想了个主意。

张凡倒没什么意见,毕竟自己家里总比街上安全些,说道:“不过还请殿下答应,去过下臣家中就回宫吧。”

“好。”朱翊钧这次答应的很爽快。

张凡见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便领着他往自己家中走去。只是二人都没有看到,不远处有人在观察着他们。那人看了一番,跑回拐角处,那里停着一顶轿子。那人很是恭敬地向轿中的人汇报。

“看清楚了吗?”轿子里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若是张凡听到肯定能认出,这就是哪位和自己不对眼的内阁首辅徐阶。

“回大人,小人看清楚了。”那人恭敬地向徐阶说道,“刚才那人正是张凡,他身旁的那个孩子确实是太子殿下本人。”

“哼哼……”轿中的徐阶冷笑了两声,说道,“张凡,你如今整日呆在东宫,老夫正愁没有抓住你把柄的机会,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老夫无情。”

这边有人得意,张凡哪里确实不得而知,不过徐阶也不知道,有人在他的轿子离开后,也从暗中走了出来,转身向皇宫方向走去。

张凡带着朱翊钧来到自己家门前,朱翊钧看着张凡的住宅,好奇地问道:“老师就住在这里,这里太小了,还没有本宫的寝宫大。”

张凡听了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里时能跟东宫比的地方吗!颇有些无奈地敲了敲门。

“公子回来了。”开门的是香梅,看到张凡回来很是高兴,不过当她看到张凡身旁的朱翊钧时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公子带个孩子回来干什么。

赵氏听到这里的动静也走了出来。

“娘,这是,这位是太子的侍读,从小生过在宫里。今日太子准他出宫,要我带他逛逛京城。”张凡对母亲解释道。

“噢,既然太子殿下的侍读,还不快快请人家进来。”赵氏并不对朱翊钧是个孩子而有什么别的看法,很是热情。

“伯母好,本……我姓李。”朱翊钧差点说漏了嘴,赶紧改了过来,“在宫中还要多谢张大人的照顾了。”

赵氏很是喜欢眼前这个俊俏的孩子,还特意想要朱翊钧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张凡对她说自己俩人等会还有事要出门,这才作罢。

张凡在和赵氏说话,香梅很是好奇地在一边看着朱翊钧,倒是雪儿这小丫头不怕生,跟朱翊钧玩在一块。

“你叫什么?”朱翊钧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一岁的小女孩问道。

“我姓李,叫雪儿。”雪儿如实回到。

“我叫……”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我叫翊钧,也姓李。”

“你会讲故事吗?”雪儿好奇地问道。

“故事,我当然会。”朱翊钧很是自负地说道,当下脸部红心不跳地将张凡讲给他听的故事讲给了雪儿听。雪儿听着他讲故事,一时高兴,一时悲伤的表情看在朱翊钧眼中,让他很是有一番成就感。

张凡看了看这边,发现这是的朱翊钧才真正像是个孩子,没有了宫中那严肃的气氛,童真的释放却是如此的强烈。他开始觉得这次出宫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这时,隆庆的御书房中正有人想他汇报着什么。

“你能肯定那是徐阶?”隆庆问道,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小人肯定,小人认识他的声音,绝不会错。”那人肯定地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隆庆挥挥手,说道。

“小人告退。”那人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隆庆有些烦恼地靠在了椅背上,站在一旁的太监冯宝上前来说道:“陛下,徐阶本就看张凡不顺眼,这次可是让他抓到把柄了。”

“恐怕明天就会有无数言官上折子弹劾张凡了。”隆庆接着他的话说道。

“其实这件事还要看陛下的意思。”冯宝说道。

“太子私自出宫这件事,张凡事先告诉了朕,也是朕同意的。”隆庆有些苦恼地说道,“若是就这么告诉这些大臣们,恐怕又要来找朕的不是了。朕倒是不怕这些,可是也烦着这些。”

“那陛下的意思是?”冯宝问道。

“这是现在也想不出个办法,唉,等到时候再说吧。”隆庆说道。

将朱翊钧送回了宫,张凡就回家了,这是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迎来大麻烦了。

第四十八章 廷杖四十

一大早,张凡就进宫陪朱翊钧读书去了。此时的朝堂上,正上演一幕别样的戏剧。

“陛下,今年的赋税已经统计出来了。”户部尚书葛守礼向隆庆奏道。

“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隆庆叹了口气,说道,“详情如何?”

“自陛下开关以来,朝廷赋税大涨,仅仅今年一年就比以往多了六成,足有一千二百多万两。”葛守礼说道。

“这税收一多,有些人小心思也多了,命令各地的监察使给朕盯紧了,朕也会让各地的镇守太监配合。”隆庆说道。

“陛下,眼看今年的冬天就要到了,北疆之患不可不防。”有人向隆庆提出了意见。

去年那场战斗还记忆犹新,众人也很是重视。

“兵部左侍郎谭纶何在。”隆庆说道。

“臣谭纶在。”谭纶说道。如今兵部尚书赵炳然回家养病,隆庆并没有另派他人领兵部尚书衔,而是让谭纶代为管理。

“如今边关的情况如何?”隆庆问道。

“回陛下,今年鞑子没有一丝动静,边关十分平定。”谭纶说道。

“嗯,鞑子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虽然边关无事,可是不可不防,以防有变。”隆庆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边关的防卫早已做好准备,请陛下放心。”谭纶说道。

“如此,还有谁有事要奏?”隆庆打算结束这次早朝了。

可是偏偏有人要找麻烦。

“臣徐阶有事要奏。”

“来了!”隆庆看到他站出来,微微皱眉。

“阁老有话请说。”毕竟徐阶是两朝重臣,隆庆还是要卖些面子的。

“今日接到监察院三十二道奏折弹劾太子侍读张凡,私自丛勇太子殿下出宫。”徐阶的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可是震动不小,“张凡入仕未久,恃宠而骄,不专心侍读太子,反而如此作为,还请陛下惩处。”

隆庆自己本来就知道这件事情,可总不能说“这件事朕知道,就是朕故意放他们出宫的。”恐怕马上就要招来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不过这事隆庆还没开口,下面的大臣就议论开了。

有的人觉得应该严惩张凡;而有的人道是觉得这没什么,毕竟太子才七岁,想要出宫很是正常,张凡一个小小的侍读哪里能阻拦,至于说是张凡丛勇太子,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些人心中想的到底也说不出来。可是有些明眼人却是看得清楚,这件事就算是张凡不对,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折子来弹劾他,张凡总不会带着太子出宫还满世界宣传。而徐阶这位首辅大人,说是德高望重,可是自从严嵩事件后就隐约地有些自大起来,很多人都是看在心里。高拱是怎么下台的?跟今天这种情况不是一摸一样吗!可是高拱好歹也是位和徐阶地位相当的朝廷大员,对付张凡一个刚入仕的人犯得着这么大阵仗吗!看来这位状元定是在什么地方极大地得罪了这位阁老!

众臣们只是小声议论,隆庆也很是头痛,这事既然提出来了就得有个说法,何况徐阶还在那里盯着,就连作为皇帝的隆庆一时之间也毫无办法。

“臣觉得张凡倒也不是如此孟Lang的人,此时其中必有缘由,还请陛下查清了事情再做定夺。”关键时刻还是张居正出来为张凡说话。

“太子私自出宫一事意识事实,那张凡也是跟在太子身边,这事已经分明的很,还请陛下严惩张凡。”徐阶是毫不让步地紧逼着。

“太子毕竟年幼,想要出宫游玩也是正常,那张凡只不过小小侍读,却又能如何。”文渊阁大学士陈以勤站出来说道。

“张凡身为太子侍读,应当劝劝侍奉太子,就算太子想要出宫,他不但没有将此事报于陛下,反倒一同,这不是丛勇是什么!”徐阶厉声说道。

这一句话可算是击中了隆庆的软肋,张凡当时确实叫朱翊钧身边的小太监来通报了他,可是自己确实也同意了朱翊钧出宫一事。现在隆庆自己也很是尴尬,不由得有些责怪张凡哪里不好去,偏偏要去东城!

“陛下,还请宣张凡上殿,当面对峙,这一切不就清楚了吗!”有人给隆庆出主意。

“就是因为张凡知道,才不能让他上殿来!”隆庆心中想着。

这个说法倒是得到了很多官员的认可,毕竟这件事说大不大,可以说只是太子一时贪玩;说小不小,万一太子私自外出,也没有护卫,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这可就不妙了。

隆庆这下可难做了,见群臣都同意这个意见,想用皇帝的威仪压下这件事马上就会引起猜测,没有办法,他只好叫身边的太监去东宫将张凡叫来。

张凡此时正于太子一起,听到隆庆要宣自己上殿,很是惊讶。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事是要自己去大殿上。朱翊钧也很是不满,他跟张凡说着正开心就被人打断,但是听到是自己父皇要宣张凡,只得作罢。不过朱翊钧人小鬼大,叫另外的太监领张凡去大殿,却把来传话的太监留了下来,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张凡叩见吾皇万岁。”张凡来到大殿上,给隆庆行了一礼。

“张凡,你先起来。”隆庆说道,“有些事要问你。”

“谢陛下。”张凡站起身来,说道,“不知陛下宣微臣有何事?”说话的间隙,张凡打量了一番周围,好吗,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的他觉得十分不妙。“自己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张凡心中嘀咕。突然,他感觉道一股很是愤怒的眼光在大量自己,顺势望去,正是那位看自己不对眼的徐阁老,只不过张凡在他那愤怒的眼光中发现还有意思得意的意思。“难道他又想对付我?可是这是什么事呢?”张凡不解地想着,突然发现站在一旁的老师张居正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张凡,徐阁老有话要问你。”隆庆说道。可能是他自己也不好开口,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如此了。

张凡听到隆庆的话微微有些诧异,他居然在隆庆的话中听到了一丝焦急。

没有给张凡过多思考地时间,徐阶开口了:“张凡,你可知罪?”

“知罪?阁老,请问张凡何罪之有?”张凡问道。

“装模作样。”徐阶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昨日下午,你在何处。”

这句话说出来,张凡算是知道了这次徐阶要拿什么说事了,他没有立即开口。

“说不出来,那老夫替你说。”徐阶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说道,“昨**居然私自带太子出宫,你身为东宫侍读,不尽心侍奉太子,反而做出这般行径,还不认罪吗!”

张凡还是没有说话,他倒不是已经无话可说了,而是在考虑别的事。昨天的事情他虽然是身不由己,可是自己也奏报了隆庆,这是说来也算是经过隆庆同意的,要不然他和朱翊钧根本出不了宫门。可是看隆庆刚才的表现……张凡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昂首说道:“昨日是太子殿下觉得烦闷,我身为太子侍读,侍奉殿下,为殿下排忧解难自然是分内的事。”

“哦,这么说你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徐阶冷笑着反问道。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了解一番民间之事又有何不对!”张凡说道。

“若是太子想要出行,陛下自会有打算。”徐阶说道,“若是如你这般行事,被歹人发掘,危及殿下安危,这可如何!”

“太子殿下若是这样子出宫,安全是有了保障,可是殿下的身份也昭然若是。”张凡直面徐阶说道,“殿下要看的是大明的真正百姓,而不是那些恶意奉承的趋炎附势。”

“竖子,你是在说皇上治下的大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徐阶抓住了张凡的话做文章。这可算是欺君之罪了,众臣不由为张凡担心,就连隆庆也捏了一把汗,张凡没有把他说出来倒是高兴,可也不用做成这样,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寻死路吗!

“微臣自然不是在诽谤陛下。”张凡面无惧色地说道,“但是微臣也不会竟说好话。陛下身为万民之主,在天下百姓拥戴陛下之时,陛下也应当以仁爱之心爱戴百姓。谁又能说这天下一个挨饿的人都没有!可是身为君王,不知百姓疾苦,又从何而谈能得万民拥戴。身为臣子不能报喜不报忧,那岂不是成了奸佞之徒。”

好嘛!这几句话倒是把徐阶这两朝重臣说成了奸佞,这可是把徐阶气得不轻。下面的群臣倒也佩服张凡,这些话他们都懂,可是能在这里说出来,他们自认还没这个胆量。

徐阶满腹经纶,可现如今被张凡这顶奸佞的帽子扣下,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张居正在一旁看着张凡,他现在越发觉得自己看中张凡没错,如今的张凡不仅有着跟自己一样的心思,还有一股锐气,若是在过个几年,恐怕他也说不出这番话。

“张凡之事已经引起言官的不满,此事还请陛下定夺。”徐阶摆出了言官这一手段。

隆庆考虑了一番,张凡也算是变向替自己背了黑锅,可是徐阶和那些言官的嘴也要堵上,想了想,说道:“徐阁老不必动气,张凡年轻气盛,倒不是针对阁老。张凡的话也是不错,不过私自带太子出宫毕竟不妥。这样吧,将张凡廷杖四十,让其在家反省。”

两旁自有卫士来将张押了下去。

“陛下,这处罚是不是太轻了?”徐阶本来是想把张凡弄下台去,可是隆庆一番发落,虽然廷杖四十,可根本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加上张凡刚才的一番话,徐阶观察隆庆的言行,似乎对张凡更加的器重了,这可跟自己的打算背道而驰。

“阁老不必动气,张凡毕竟年轻气盛,如今打压一番,也好叫他长些见识。”隆庆说道,“何况张凡也是一番好意,不过是不得章法罢了。此事就到这吧,退朝。”

“恭送陛下。”

隆庆离开后,群臣渐渐离去,不少人还在谈论张凡。陈以勤向张居正点了点头,也转身离开。就剩下张居正和徐阶在后面。

徐阶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居正,张居正也是毫不退让地正视这自己的老师。半晌,徐阶说道:“这次是陛下要保他,不过你可得小心了,警告他别再有什么把柄落在老夫手中。”

“老师,何必如此呢!”张居正叹了口气,说道。

“你还认我是你老师?我以为你早就不顾师徒情分了。”徐阶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心中想什么我清楚的很,从你为官以来一直廉正清明,现在又得陛下的赏识。可是你不要忘了,内阁的首辅是老夫,还轮不到你张居正。”

“可是,我二人之间的事情何必要牵涉到外人!”张居正说道。

“那小子和你一般心思,我治不了你,我还治不了他!”徐阶说道,“只要老夫一日在朝中,他就别想有出头之日。”说完,徐阶转身离去。

“老师,学生在此拜谢您多年的教导。看来,我们师徒情分已尽了!”张居正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默默想到。

张凡被带到专门施行廷杖的地方,执掌廷杖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秉笔太监冯宝。张凡看到他倒是有些诧异。

“张大人不必疑惑。”冯宝看出了张凡的疑问,解释道,“咱家除了在司礼监做那秉笔太监之外,托皇上的信任,东厂也是交由咱家看管。”

张凡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自己印象里的东厂已经被港台武侠电影定格为一个黑暗、贪赃枉法、无恶不做的黑色地带,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过随即想到老师张居正对这位冯宝的评价不错,这才略微安心了些。

“张大人现在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这是犯了什么事,皇上居然赏给你四十杖!”冯宝笑眯眯地问道。

“冯公公说笑了。”张凡不相信他会不知道这件事。

“呵呵,咱家只是好奇罢了,皇上既然有令,咱家也不得不从,如此就委屈张大人了。”冯宝说着朝一旁的小太监示意。

两个小太监将张凡按在地上,绑住双脚,扯下了外衣。又有两个行刑的太监提杖而来,站在张凡左右。一旁看着张凡行刑的卫士都有些不忍,这四十廷杖要是打实了,别说张凡一个读书人,就是一个壮汉也得给活活打死。

行刑的太监得了冯宝的示意,一杖打在张凡的屁股上。张凡可是憋足了一口气,这一杖下来,差点没让他岔气,倒不是疼的,而是这一杖出了一些酸麻之外,哪里有意思疼痛。张凡正诧异,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惨叫起来。那看着张凡行刑的卫士听到张凡的惨叫都不忍再看,走了出去。

原来刚才那一杖之后,也不知是谁在后面冲着张凡的大腿内侧狠掐了一下,这一下可是差点要了张凡的亲命了。张凡抬起头看了看冯宝,见他眼光狡黠,这才发现了不同。行刑的太监没有停手,一旁还有人数着数,这没一杖下来还伴随着张凡的惨叫声。在外听到叫声的卫士倒也好奇,这张凡一个读书人,受了这么多下廷杖,这叫声听来倒还显得中气十足!

打到第三十五下,一旁按住张凡的小太监用力捏了捏张凡,张凡疑惑地看了看他,那小太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张大人,你可忍住,后面可是来真的了。”

张凡听了他的话,当真是憋了口气。这一杖下来,又是一阵惨叫,不过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

最后五杖打完,张凡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五杖就如此,要是四十杖打实了,自己估计又能重生回去了。

“还愣着干什么,把张大人抬回去啊。”冯宝吩咐道。

张凡这次可算是站着进宫,躺着出来了。两个太监将张凡送回家中时,赵氏看到张凡这番样子,险些吓昏过去。张凡趴在那里不能动弹,只得赶紧劝慰一番。两个太监临走时把几瓶金疮药留了下来,这就回去复命了。

赵氏哭着看着趴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儿子,这一惊吓连她也没有动弹的力气了。香梅在一旁伺候着,帮张凡上药,虽然这对她一个大姑娘家来说有些害羞,不过对张凡的关心盖过了这心思。雪儿在门外很是好奇,不过香梅不让她进屋,她倒是听话的很。

第四十九章 供职锦衣

第二日下午,张凡正在屋里休息,赵氏的情绪也好了很多,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外面传来的敲门声都没有惊醒她。香梅这丫头知道赵氏不开心,赶紧跑去开门。

打开门,张居正正站在门口。香梅并不认识他,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来看张凡的。”张居正主动开口。

小香梅赶紧打开门让他进来,她倒也会看人,知道眼前的并非歹人。赵氏这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出来。

“张大人!”赵氏很是惊讶地看着张居正。张凡拜了张居正为师,赵氏倒也见过。

“夫人,我这次是来看望张凡的。”张居正很是客气地说道,“凡儿的事我是知道的,可是无能为力啊!”

“大人别这么说了,我也听凡儿说了原由。”赵氏说道,“只是怪他自己罢了,怨不得别人。”

二人沉默了一阵,赵氏忽然说道:“你看我,只顾着说话,香梅,快去给张大人沏茶。张大人里边坐。”

“不用麻烦,我只是来看看张凡。”张居正连忙说道。

来到张凡房中,张凡此时倒是醒着,只不过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趴在床上,全身酸麻。他早就听到张居正来了,只是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等着。

“老师,您来了。”张凡说道。

“嗯,远德,看来你的精神倒是不错嘛!”张居正看了看张凡的脸色说道。

“老师说笑了,这后面虽然没有破,只是疼的很!”张凡很是无奈地说道,“恕学生冒昧地问一句,老师以前挨过廷杖吗?”

“呵呵,为师当年科举后就进了翰林院,之后就在裕王府中,就是想挨廷杖也是没机会啊!”张居正难得地开了句玩笑。

“唉,从来没想过屁股唉打会这么疼!”张凡叹了口气。

“皇上赏你四十杖,倒是你血都没流,只是肿了而已,现在还那么有精神。”张居正话语间有些揶揄。

“说是四十杖,其实真正打实的只有五杖而已。”张凡说道。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师只是知道了个大概,你且全部说来。”张居正说道。

张凡当下把这件事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

张居正听了张凡的话,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么说你和太子出宫这件事陛下是知道的?怪不得远德你敢在朝堂之上说那一番话,感情你知道陛下会护着你。”

“老师,我虽然刚入仕不就,可也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要不是有陛下站在我这边,我又哪里敢说那番话!”张凡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我不明白,陛下既然知道我替他挡了一灾,这最后五杖为何还会打实?”

“呵呵,这是陛下的考虑了,陛下是怕老师派人来探望你。”张居正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张凡听了他的话这才释然。

二人停了下来,小香梅把茶水从来,退了出去。张居正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开始进入正题:“看来这次以后,陛下可能要让你换个地方了。老师是两朝重臣,宫中的眼线自然不少。为师平时倒也能听到一些你在宫中的所作所为。到时候怕不是又要有人上折说你不尊太子什么的了。”

“这件事我也考虑了。”张凡说道,“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觉得陛下虽然是想大用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陛下有些操之过急,我也是有些锋芒太过了。”

“陛下的心思很明显,这次之后,陛下可能会把你放到不太敏感的地方。”张居正说道,“老师和我现在的关系其实朝中知道的人没有几个,主要就是老师如今德高望重,他也不想这件事传出去,影响了自己的名声。不过老师他不喜欢你倒是众人皆知了,只不过他们都以为老师是看不惯你年纪轻轻,如此轻易就获得陛下青睐,却不知道老师真正不喜你的原因是原则上的问题。”

“恐怕这件事也要引起朝中的关注了。”张凡无可奈何地说道,“只是有一点学生不甚明白,陛下为何会如此看中我?”

“唉……”张居正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也不瞒你了,估计是皇上看上你了。”

张凡没哟反应过来,倒是被张居正这句话吓得不轻,须知明时好男风还是一股时尚,皇帝“看上”了自己,这可……张凡有些想歪了,不过他又想想,即使隆庆真的有这个意思,张居正就算知道也不会这么直白地和自己说,看来是他自己曲解了。只是他又有了些疑惑:“老师,我入仕还不到半年,虽然太子殿下最近也是认真勤学,不过皇上不会不知道这其中太子的聪颖是主要的,为何会对我如此青睐?”

“唉,皇上他身为裕王之时,一直受到先皇的质疑,那时的裕王因为这件事,整个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只是心理,就连身体都受到了影响。”张居正说出了原因,“皇上刚刚登基之时,身边都是先皇的老臣,虽然皇上也有想要大展拳脚的想法,没有过多地裁撤官员,但是这些人总是让陛下觉得不舒服。”曾经在裕王府呆过一段时间的张居正自然对隆庆的情况很是了解。

“其实这些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张居正继续说道,“陛下刚刚登基后就开了海禁,虽然名义上是说重新矗立大明的势力,可是实际上谁又看不出来这是陛下被压抑了很久的一种宣泄,虽然想要摆脱先皇留给他的阴影,但是同时还想做个好皇帝,又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裁撤官员,这自然就成了一种宣泄的方式。不过那是只不过是陛下没有调价这么做而已,现在你们这一批进士的出炉让陛下找到了办法。你在宫中陪伴太子,有些消息自然不知道,跟你同期的那些进士刚一上任,大都官居高位,虽然还没有太祖皇帝时期那么夸张,可是比起以前可是要高太多了。”

张凡听了他一番话算是明白了,合着这位皇帝陛下是想来个大换血啊!不过张凡并没有在意,这也正是他的一个机会。皇帝既然想要打造自己的班底,而且自己现在显然成了最为出众的一个,自然要更加努力,抓住这个机会,而且……

“我倒是觉得陛下这么做并非是坏事。”张居正说道,“如今朝中的氛围很是安定,可是却也缺乏进取,如此下去也并非什么好事,能有些年轻人进来反倒不错。只是怕这些人缺少磨练,锋芒太露。”

“其实老师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此事。”张凡说道,“这些人年轻也只是指他们在官场上年轻罢了,但是真要说起来,这些人实际年龄可都不小了,特别是那些年纪稍大的,考了那么多年定然受过了不少非议,要说能都沉着,这些人也不差。”

“这倒也是。”张居正是少年得志,没有亲身尝过那种滋味,可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张凡这么一说,他倒是释然了。

“只是,老师,陛下对于改革之事可有什么看法?”张凡问道。

“我现在哪里敢向陛下提起此事,不过……”张居正想了想说道,“从陛下登基到现在的情况看,陛下似乎并不在意这种改变。”

“老师那边已经开始策划了吧?”张凡随口问道。

“虽然说是开始,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张居正说道,“主要就是如何能够堵住朝臣的嘴,不让他们用祖宗礼法来辩驳。”

“这倒是个难了。”张凡也叹了口气。

二人又沉默了一阵,张居正开口说道:“远德,为师该回去了。这些话你自己也在想想吧。”

“老师何不用了晚饭在走?”张凡说道。

“不了,我府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张居正说道,“你这些日子就好好在家休息,我估计这陛下不日就会给你新的职位了。”

张凡的伤其实根本没多重,过了三天就能勉强下地了。隆庆说的让他在家反省,可是也没说到底要反省多长时间,张凡也不急,就这么在家等着,倒也悠闲的很。这段期间倒是没有人上门来,张凡估计徐阶也是察觉到了朝堂上隆庆和他演的那场戏,不过张凡倒是没什么担心的。

不知不觉个把月的时间过去了,张凡早就完全好了。这日张凡正在屋中写字,隆庆派来的人就到了。

张凡跟在一个面色白净,有点娘娘腔的人后面,那人一看就是个太监。二人从小门进了宫中,那个太监领着张凡来到御书房就退下了。

张凡进去,御书房中只有隆庆和冯宝二人。“罪臣张凡参见陛下。”张凡进去给隆庆行了一礼。

“张卿家护主有功,何罪之有啊,快快起来。”隆庆笑着说道。一旁的冯宝也是微笑着看着张凡。

这里的三个都是知情人,张凡也就不再做作了,笑着说道:“陛下,臣那五杖倒是白受了,除了恩师外倒是没有人来看望我臣。”

“哈哈,你倒是也会油嘴滑舌了。”隆庆笑着说道,“那五杖就是惩你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之罪。”

隆庆这时候倒没有给人皇帝的感觉,三人说了阵话。

“张凡,你可知道,自从朕打了你的板子,钧儿足足有半个月都不理朕,连带着朕的爱妃都没给朕好脸色看。”

“呃……”张凡这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哪里想到隆庆把自己后宫的是都说出来了。

隆庆看到张凡这个表情,自我满足了会,开始进去正题:“你这些日子在家,加上张爱卿也去看过你,朕想你该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宫中了。”

“微臣知道。”张凡没有多说,等着隆庆的话。

“不仅不能在宫中,就是各部各院估计都呆不下去了。”隆庆说道,“你和徐阶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朕也不想问,只是朕也不想在看到这些。朕想了想,你就先在锦衣卫供职一段时间吧。”

张凡想过很多自己将要去的地方,却惟独没有想过锦衣卫,不由得有些诧异:“陛下,锦衣卫是陛下的护卫,臣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怎能去那里供职?”

“锦衣卫随时朕的护卫,可是干的什么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隆庆说道,“这不过那里也不只是需要孔武有力之人,更多的是需要有心智的人才。何况你如了锦衣卫,倒也不用出现在明面上,少了不少麻烦。”

张凡想了想,隆庆的话倒是不错,锦衣卫算得上是古代的特工了,自然不会轻易出现在明面上。“谢陛下的关心,只是臣去了哪里改做些什么?”张凡问道。

“你去了自然有人会安排。”隆庆说道,“不过朕也向钧儿许诺过了,你也要时常进宫去看看他。这块腰牌你拿着,出入宫中自然五人阻拦。”

张凡结果了冯宝递过来的腰牌,收入怀中,说道:“谢陛下,臣必然不负陛下期望。”

“嗯,冯宝,带着张卿家去吧。”隆庆吩咐了一声,“朕的锦衣卫倒是我大明朝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个状元啊!哈哈!”

张凡跟着冯宝来到皇宫外面,跟在冯宝后面,张凡想先打探一番:“冯公公,这锦衣卫……”

冯宝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边走边给张凡介绍起来。当今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朱希忠,这位“靖难”功臣朱能的后人。自从上一代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这位大明朝唯一的三公兼三孤的人离任后,便接任了锦衣卫,监察百官。作为皇帝的直属间谍组织,自然是要用最为忠心的人来担当,只不过隆庆身为裕王之时倒是和这朱希忠有过交情,如今倒是放心的用他。

“张大人请放心,朱大人随时锦衣卫的头领,却也让是个宽厚的人,不会为难你的。”冯宝说道。

“公公执掌东缉事厂,和锦衣卫的关系定是不一般吧。”张凡问道。

“咱家掌管着东厂,虽说名义上监察这锦衣卫,其实也不过是互相扶持罢了。”冯宝说道,“我大明除了锦衣卫和东厂,先后有过西厂和内厂,可是如今都裁撤了。锦衣卫的作用巨大,自然是要留着有大用。东厂也是成祖所立,虽然如今已是大不如前,却无人敢撤。”

张凡听了他的话,想到锦衣卫在大明的历史中一直扮演着种种幕后黑手一般的角色,现在看来一切还不是皇帝的要求。东厂却是嚣张过,至于像冯宝所说现在东厂已经大不如前倒是有些自谦了,只不过是冯宝这人终于隆庆,不滥权而已。

二人说这话,地方也到了。

“就麻烦张大人一个人进去了,咱家还要回陛下身边伺候着。”冯宝说完就走了。

张凡打量着眼前这件院子,倒是平常的很,这里只不过是靠近紫禁城的一个不太热闹的胡同,也没什么路人,而且周围也没什么护卫。张凡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第五十章 锦衣东厂

锦衣卫,即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是皇帝的侍卫。前身为朱元璋时所设的拱卫司,专门监视、侦查、镇压官吏的不法行为。朱元璋先后任用亲信文武官员充当“检校”,“专主察听在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及风闻之事,无不奏闻”。洪武二年改设为大内亲军都督府,十五年改设为锦衣卫,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同时朱元璋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统治,特令其长官刑狱,赋予其巡查缉捕之权,从事侦查、逮捕、审问等活动。

京城的禁卫军所辖卫所有四十八处,到洪武十五年,朱元璋决定改革禁卫军,建立了十二个亲军卫,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锦衣卫”了。

锦衣卫的权利很大,这权利一旦过大,滥用专权的行为就不足为奇了。锦衣卫自然如此,虽然后世对其的描述着实有些恐怖,但是无风不起Lang,定然是确有其事。朝廷上下的官员,不管是清官还是奸佞,也都对锦衣卫感到一种恐怖,但是这两百年过去,锦衣卫却始终存在,只能说是这支部队对于皇帝来说,实在“太好用了”!

也许正因为如此,明朝的历代皇帝才会出这么多“混蛋”吧,他们不用亲理朝政,他们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大臣在干什么、想什么,只要不背叛他,皇帝也就不多问。也许正是明朝皇帝这种中央集权统治的巅峰手段,反倒造成了明朝的衰落。

当然,这些知识一家之言。现在的张凡可想不了那么多,他只是知道眼前这个不大的院落里有着锦衣卫的指挥使而已。走进院中,院子里有个人正坐在一张小桌旁自顾自地喝着茶,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甚至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他只是在张凡进门的瞬间瞟了张凡一眼就不再过问,只是张凡也算是跟着大明最强悍的军队打过仗的,眼前这人身上隐约透露着一股彪悍的气息,虽然十分微妙,但是张凡却还是能感觉到。

张凡见他不搭理自己,也就不上前自讨没趣了,不过现在可是自己来报道的时候,想了想,正要上前说话,院里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你就是张凡?”推门出来的人看着张凡问道。

“鄙人正是。”张凡答道。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很普通的中年人,只是那份显露出的气质一看就是出生富贵人家。那种身为掌权者的感觉虽然不错,却不是十分强烈。

“我就是朱希忠。”那人说道,“你的事皇上都跟我说了,进来详谈吧。”

“见过指挥使大人。”张凡说了声,跟着他进了屋。

这是间单独的屋子,不太大。摆设十分简陋,不,应该说摆设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是墙上挂着些字画。张凡看得出这些字画虽不是那种价值连城的名作,却十分有品位,看来这位朱希忠倒是个风雅之人。

“呵呵,这锦衣卫建卫二百来年,倒是第一次迎来了位状元啊!”朱希忠看着张凡,微笑着说道。

“大人言重了。”张凡说道,“下官还不是因为得罪了别人,蒙皇上厚爱,这才让我来这儿。”

“你那些事我自然知道,甚至你和徐阶是为了什么结仇我也知道。”朱希忠说道。

张凡听了他这句话可真是有些惊讶了,他和徐阶的矛盾本来以为只有自己、张居正和徐阶三人知道,现在朱希忠这么说,就表示光在锦衣卫里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了,既然锦衣卫知道了,隆庆没有理由不知道。张凡倒是不担心自己,而是怕隆庆知道了张居正的心思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和你这么说,就不会怎么样的。”朱希忠看出了张凡的担心,说道,“听你刚才的说法似乎不是太想来我这?”

“大人误会了。”张凡赶紧说道,“下官并不是不愿意,而是想到自己要来锦衣卫供职,有些好奇罢了。”

“哦。”朱希忠说道,“皇上把你派到我这,自然有皇上的用意。我也跟你明白的说吧,皇上很是看好你,你可要努力些。”

“这是自然。”张凡现在也放开了些,说道,“以后还要和大人相处,还请大人多多提携。”

“嗯。”朱希忠说道,“我们锦衣卫代皇上检查百官,手上的权利不小,所以历朝的皇上历来在此都是用人谨慎,不是皇上的亲信绝不会任用,皇上还特别吩咐我好好照顾照顾你。听说你和东厂大太监冯宝关系不错?”

“我和冯公公只是见过几面,倒是能说得来,却实在称不上莫逆。”张凡说道。

“这些就够了,起码我知道冯宝也很看得上你。”朱希忠说到这,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道,“不过被太监看上了倒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张凡听了他的话,有些无语,他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这位指挥使倒是有些低级趣味。

朱希忠自顾自地笑了会,说道:“不说这些了,既然你来了我这,我也得好好想想让你去哪。”

锦衣卫除了在北京外,各地都有其分部,其大本营就在天津。朱希忠这次是被隆庆密召回京,只是在此处暂留。京师中自然也有其驻守的人马,不过却不是这里。

张凡作为隆庆亲自推荐的人,朱希忠自然十分重视,到那时到底给他什么职位倒是考虑了很久,太高了怕下面的人不服,太低了又怕隆庆哪里不好交代。

“皇上和我说了,我这里如今缺个佥事,你就先干着吧。”朱希忠说道,“这佥事说是巡查,倒不如说是为了应付东厂打好关系的活,你既然和冯宝熟悉,想必也能干得来。”

“一切全听大人吩咐。”张凡没有什么异议。

“既然如此,王猛!”朱希忠对着门外说道。

先前院子中那人进了来,朱希忠对张凡说道:“这是王猛王校尉,王猛你今日带着张佥事熟悉一番京里各处地方,我还有事要先回天津。”

“遵命,大人。”王猛十分简练地说道。

朱希忠走后,张凡想和王猛打打关系,主动对他说道:“张凡新到,今日要有劳王校尉了。”

“大人不必客气。”王猛没有多说。

“王校尉似乎对在下有成见?”张凡突然这么说道,“不知在下何处得罪王校尉了?”

“大人误会了,王某不善言辞,何况只是执行指挥大人的命令,并非对大人有成见。”王猛不慌不忙地说道。

张凡见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王猛将一块锦衣卫的腰牌给了张凡,跟他说这是锦衣卫的凭证,若是没有这东西,有些地方是进不去的。张凡接了过来,看了看手中这块木制腰牌,上面刻着“锦衣卫佥事”几个字,收进怀中。

王猛带着张凡在京城中各处“乱窜”,张凡起初根本不记得这许多地方,只是觉得这些地方实在是太难找了,不过他渐渐的发现这只是王猛带着走了很多弯路,“大概是怕被别人跟踪吧”,张凡心中想到。

有些地方设在很是热闹或者显眼的地方,这些地方大都是锦衣卫所的所在,所驻的都是普通军士;有些地方很是难找,这里大都是锦衣卫的密探们集合和整理消息的地方。这些地方的人对张凡很是热情,倒不会看在张凡年纪轻轻就做了佥事而瞧不起他,有些人是知道些张凡的事,而有些人只是很是恭敬,毕竟人脉也是一种实力的表现。

走完了京城里十几处明的暗的大小据点,张凡倒是对锦衣卫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他也知道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在这京城中肯定还有锦衣卫更多的地盘。

“王……猛。”张凡想到这是在大街上,倒是不便说出身份,赶忙改口,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这才说道,“我既然做了佥事,却是主要和东厂打交道,还请带我去那里。”

王猛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

东厂的大门前很是干净,完全显示不出气背后曾经存在的一系列黑暗。门口只有不多的几个厂卫在巡视,张凡听王猛解释,这东厂的掌刑千户和理刑千户各有一人,都是由锦衣卫的千户、白虎来担任的。这东厂的厂卫故而有很多都是锦衣卫出身。

张凡上前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当下自有人进去通报,另外有人将张凡迎了进去。进入东厂的大堂前可以看到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刚进大堂就可以看到一张大幅的岳飞画像,这是提醒东厂缇骑办案毋枉毋纵。张凡看了看,恐怕这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东厂这么多年来办的冤案还少吗?

张凡正大量着这个大堂,冯宝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大人,咱家可是等你多时了。”冯宝看到张凡,笑着说道。

“呵呵,看来督公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了。”张凡也笑着说道。

冯宝听了张凡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凡如今是锦衣卫的佥事,以后少不得要来麻烦公公,今日特意过来打个招呼。”张凡说道。

“张大人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给皇上办事,何须客套。”冯宝说道。

二人坐下来聊了起来。通过和冯宝的一番谈话,张凡算是第一次深入接触了这个看起来还算正直的太监。冯宝虽然没有怎么读过书,却是写的一手好字,不得不说隆庆让他担任秉笔太监,这也是占了很大的成份。冯宝在隆庆刚刚登基的时候,并不是很受隆庆喜欢,当然这其中高拱有很大的作用。当时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一职空缺,本来按照资历应该由冯宝接任,可是当时的大学士高拱却是推荐了御用监的陈洪升任,陈洪年事已高,第二年就去任,高拱却又推荐了掌管尚膳监的孟冲继任。冯宝到现在还是秉笔太监,对此,冯宝很是不爽。今年初,言官弹劾高拱,冯宝也是很出了一番力,结果高拱称病回家休养。虽然没有斗倒高拱,冯宝也很是开心。

不过冯宝倒也不是那种只中心皇帝,毫无私心的人。太监没有了生育能力,不喜美色,却是对权力和财物很是钟爱。冯宝如今已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同时还掌管着东厂,这权利他觉得够了,现在只是剩下对财物的追求。据说就连张居正这么清正廉洁的人也送过冯宝不少东西。只是冯宝现在始终觉得还没有安全感,这贪财的心才有所收敛。

张凡只是隐约从冯宝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东西,无法确定,不过他倒是对冯宝的为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这就够了,知道了冯宝的弱点,以后自然是好行事了。

告别了冯宝,从东厂出来,张凡不由得想到能从容地走进东厂再安然地出来,恐怕也只有东厂和锦衣卫的自己人了,自己如今倒是成了大明百官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送张凡回到家中,王猛就告辞了。赵氏没有多问张凡的事,她熟悉自己的儿子,起码张凡现在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小香梅和雪儿自然看不出什么。

张凡独自在书房中想着事情:“看来这走狗的生涯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自嘲地笑了笑。

第五十一章 抄家问罪

既然被称为锦衣卫,这锦衣二字自然十分重要。若是锦衣卫穿上他们“制服”,傻子也能一眼瞧出来。如今张凡身边就跟着这么一位身穿金鱼飞服,配着秀春刀模样的人。

这位仁兄叫做刘峰,如今也有三十出头,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身手不凡。身为一个锦衣百户的他日子过的算是相当凄惨了,一不会钻营,二没有关系,随时个百户,手下却没几个人。倒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善良之辈,嘴皮子软,而是这人实在有些不合群,上面的千户不喜欢他。张凡却是看上了他,让他跟了自己,那千户见有人想要这个麻烦,而且还是朱希忠特别交待要照顾的张凡,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只不过这人稍微有些死脑筋,就像现在,穿着这身衣服往大街上一站,路人看到无不是自觉地绕道而行。张凡倒是一身普通打扮,可是刘峰在他身边简直就是个活招牌,加上刘峰对张凡语言之中也颇有恭敬,其他人如何看不出张凡也是个有权有势的主。这倒是让张凡有了种欺行霸市的错觉。

张凡和他交涉了很久,刘峰这才同意回去换身衣服,看来他也是在军中呆惯了,有些习惯不好改。

每隔几日去宫中看望朱翊钧,每次这位太子殿下都是十分热情,看得旁人甚是羡慕。

自从张凡来到锦衣卫供职已经有些日子了,渐渐的他也有些习惯了。张凡的工作就是作为代表和东厂接触、调节、交换情报等等,这活倒是让张凡大开眼界。以前就听说过锦衣卫的无孔不入,现在他可算是真的见识到了,大大小小的消息汇总过来,上至哪位大臣的政治意向,下到哪位大臣家的伙夫买菜时贪了几文钱都是一清二楚。日子一长,张凡在不知不觉中倒是对这大明朝的各种官员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张凡正在向自己以往一样,逛街,只是这刘峰也要跟着。

“刘峰,你说这东厂的探子每日都走街串巷地察访,这天下当真这么乱吗?”张凡有些无趣地问道。

刚刚换了一身普通衣服的刘峰面无表情地说道:“大人,我们锦衣卫只负责监察百官,东厂除了检查百官之外还要防范各种威胁。”

刘峰的这些话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东厂番子每天在京城大街小巷里活动,其实极少是为了朝廷办事,更多是为了给自己谋私利。他们常常罗织罪名、诬陷良民、屈打成招,再趁机敲诈勒索。而且,东厂职能是“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一人掌理,委以缉访刺探的大权。起初的东厂只是负责侦缉、抓人,并没有审问犯人的权利,抓住的疑犯要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审理,但是到后来,东厂自己想要“发家致富”,也就有了自己的监狱。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看看这些人。”张凡边说着边看了看走进巷子里的几人,说道,“如此这样,还不把百姓都给得罪光了?”

“大人觉得这么做不对吗?”刘峰问道。

“我觉得不对有什么用,我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我自己现在就是锦衣卫,在别人眼里干的也是陷害忠良的勾当,只是觉得这么做有些太过了。”张凡自嘲地说道。

刘峰没有接话,他在锦衣卫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即使以前有过这种想法,现在也慢慢地认同了。

二人正百无聊赖地逛着街,一个人走到张凡的面前,手暗暗做了个手势,接着就走进一旁的一家茶楼中。

“刘峰,咱们去喝杯茶吧。”张凡说完,也不等刘峰答话就走进了旁边的茶楼。刘峰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张凡的后面。

茶楼上面,刚才那人这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独自喝着茶,张凡看到他也坐了过去。

三人喝了会茶,那人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对张凡说道:“大人,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张凡点了点头,三人起身,那人付了茶钱,走在前面出了茶楼,张凡二人跟在后面。

张凡跟着那人走过了两条街,来到一条热闹的街上,直接进了一家粮铺。粮铺的老板根本没有阻拦,也没有搭话。三人来到粮铺后院,进了一间屋子。屋中正有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见张凡来了,赶紧让他坐下。

“锦衣卫千户赵明参见佥事大人。”赵明向张凡说道。

“赵千户不必多礼,此次是我硬要跟来的,还给千户添了麻烦。”张凡说道。

“大人不必如此,大人既然有吩咐,属下自当遵从。”照明说道,“其实大人不必跟来,这种事情以后自然也就习惯了,大人又何必一蹴而就呢?”

“我意已决,何况现在已然进了锦衣卫,自然是早些熟悉的好。”张凡说道。

张凡在锦衣卫中的这些日子,接触了很多东西,不过大多是书面资料,至于锦衣卫到底怎么抓人,他还没有见过。这次,有下面的人报上来户部右侍郎王晨贪赃,证据确凿,张凡只道了这件事硬是要求跟着一同前来抓人。他倒不是在追求刺激,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么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想早点习惯这些吧。

“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和我等一同前往。”赵明说道。

户部身为六部之一,掌管着全国的户籍财经,这国库自然也是归户部管理。这是个肥缺,人人都想进,可是历朝的皇帝都不傻,对于户部的监察也从来没有放松过。

这位王晨是嘉靖二十年的进士,熬了近三十年这才熬到户部右侍郎的位子,不过这人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也就到这了。既然官职的追求到了头,这财路也得开些。户部过钱千万,这位侍郎大人也打起了主意。他倒也有些小聪明,不像其他人贪污,有的由少渐多、有的一直小贪持续不断。这位第一次作案就弄了个大手笔,然后用各种方式掩盖了起来。当时户部上下发现有一大笔银子的空缺很是着急,却是谁都没有往贪污这上面想,这件事就当做失误过了去。可是这位王晨既然有了第一次,又怎么会满足,渐渐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不过他倒是很有时间观念,几次的间隔都很长。本来户部掌管天下赋税,有个几万两的缺口很正常,不过这还是被锦衣卫发觉了。锦衣卫很快就调查到这位王晨身上,发现不对之后,王晨的祖宗八代都被翻了出来。直到最近,这位毫不知情的又犯了此案,这下可是被逮了个正着。

张凡对王晨没有丝毫厌恶之情,当然,也没有丝毫同情之心。这种人中国五千年来太多了,王晨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朱元璋当年规定官员贪污十两以上就要被砍头,可是顶风作案的照样络绎不绝。

张凡跟着赵明来到王晨宅子的附近,这位贪了十几万两的三品大员住的地方不算小,可是也不大。锦衣卫的人早就埋伏在附近,赵明跟其中几个人吩咐了几句,知道王晨一家老小都在家中,近百名穿戴整齐的锦衣卫都从暗处走了出来。张凡看着这阵仗,心中有些无奈,抄家抓人用得着这么多人吗?偶尔路过的路人看到这场面无不纷纷避开,生活在京城的人都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这边张凡还在胡思乱想,赵明已经带着人上前敲门,自有人去防范有人从后门逃跑。敲门的是赵明手下的人,很是不客气。门房的声音有些愤怒地响了起来:“谁啊,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吃了豹子胆……”声音也随着大门打开而停止。

“锦衣卫办案,速速让开。”赵明的一句话打发了那人。当下自有人将那人看住,留了几人守在大门前,几十个锦衣卫在赵明地带领下鱼贯而入。

张凡看到这场面微微叹了口气。

“大人……”刘峰在一旁看到张凡的模样,想要说什么,却被张凡挥手打断。

“我们也进去吧。”张凡说道。

院子里,锦衣卫正在四处搜查,说是搜查,其实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弄的是一阵鸡飞狗跳,不是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你们要干什么?”一个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凡看着来人,五十多岁,倒是显得富态,不过现在却带着愤怒和惶恐。

“王大人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赵明连正眼都没有瞧他,随意地说道。

“你们这帮走狗,敢来我家撒野,还不给我速速退去,待明日我奏明皇上,将尔等治罪!”王晨说道,只不过话音中透露着一丝心虚。

“治罪?王大人也知道,犯了事是要治罪的啊。”赵明不阴不阳地说道。

“你……你什么意思!”王晨开始有些慌乱了。

“王大人干过什么,你自己嘴是清楚不过,又何必来问我呢!”赵明说道,“咱们锦衣卫也是为了皇上办事,若不是有了消息,又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来敲大人的门呢!”

王晨现在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这时,有人来向赵明报告:“禀千户,根据线人的交代,在王晨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一百张银票,每张都是一千两。还有这府中的古玩字画、金银首饰,折算下来也有物流万两。”

“王大人,我手下的声音不算小,他的话我就不用再跟你说一遍了吧?”赵明现在是铁证在手,更加得意地看着王晨说道。

虽然现在是冬季,王晨却是满头冷很,惊恐地跪了下来:“大人,大人,看在我一家老小几十口的份上饶了我吧!”

“饶了你?我要是饶了你,谁又来绕了我?”赵明有些好笑地看着王晨说了一句,不再理会他,吩咐手下:“把这院中所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拉走,宅子里的所有人都给我抓起来。”

王晨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面如死灰,随即又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大人,你告诉我,是谁出卖了我。”

院子里陆陆续续跪满了人,除了几个男仆,大部分是丫鬟,小妾之类的女眷,全都哭哭啼啼的。赵明没有回答王晨的话,走到其中一名女子面前,右手托着那女子的下巴抬起她的头。一张艳丽的面容露了出来,虽然有着泪痕,却更加让人怜爱。看年纪不过十六岁,正是王晨刚纳会的小妾。赵明看了看,又看了看跪在她一旁的王晨最小的女儿,笑着说道:“王大人好福气,娶了个小妾如此漂亮,逼自己最小的女儿还要嫩上几分。谁出卖了你,你家的人都在这,你不会自己看少了谁吗?”

王晨听了他的话,打眼看过去,满院子跪满了哭哭啼啼的家人,却惟独少了自己的妻子,他顿时明白了过来,口中也恶毒地说道:“这个贱人,又不能生孩子,如此嫉妒,却死要钱。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只不过现在一切都是徒劳的。

“王大人还请放心,你的夫人早在下面等你了。”赵明说道,“她虽然供出了你藏钱的地方,却还想卷了钱私逃,这么大年纪了教坊司的人也看不上,才受了三邢就死了。”

王晨听了他的话,又开始为自己的遭遇颜面痛哭起来。张凡就在一边看着没有搭话,他觉得这王晨是自己作死,没什么好同情的,只是拖累了自己家人。

赵明刚想命人把他们押走,却发现有人在拉自己的裤脚,低头一看,正是那王晨新纳的小妾,正一脸献媚的娇笑着看着自己,脸上的泪痕不仅没有破坏这份美,更加让人想要蹂躏一番。就连张凡看的都有些呆了,倒不是眼前的女子有多漂亮,起码光论相貌,自己的茹雪就远胜于她,只是张凡那里见识过这么一番诱人的风情。

赵明根本不为所动,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看着她说道:“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啊!”那表情纯粹一个久旱的嫖客!

那女子娇声说道:“大人唤奴家媚儿便是。”那声音娇滴滴的可以让人立刻掀起**。

不过在场的人要么正在感叹自己的命运,要么见惯了这种场面,受影响的也只有张凡罢了。

“媚儿,看你这副骚样,想男人了吧!”赵明更加露出一副急色的模样,说的话也更加露骨。

这媚儿看起来丝毫没有一丝害羞的模样,更加迎合着赵明了。只不过她突然发现赵明面色一变,哪里还有刚才那副色鬼的样子。赵明微笑着说道:“你家大人又不是犯了什么灭门的大罪,死也就死他一个。将来进了教坊司,想要多少男人都行。”

“不不,我不要进教坊司,我不要……”媚儿听了他的话,惊恐地大叫起来。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话说进了教坊司不也是伺候男人,有什么不同,只要你听话,他们不会为难你的。”赵明说完,不再搭理她,对手下说道,“把人都带走吧,镇抚司的人还在等着王大人呢,看看他是否还有什么别的财源!”

王晨听到他的话,面色一黑,昏了过去。锦衣卫的人根本不问他,拖死狗一般将他拖了出去。

看着这个三品大员的家,二十多口人就在这一瞬间败亡,张凡却一点感情都没有,就想他第一次亲身体验战争一样,心中没有一丝变化。

出了门,门口倒是为满了观看的人,张凡看到有不少是官宦人家的下人。张凡正打算离开,一个人拉住了他,张凡看着他很是纳闷,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那人对张凡说道:“张大人,我家老爷有情。”

张凡没有让刘峰跟来,他不相信有人会对他不利。来到一个偏僻的胡同里,听着一顶轿子,那领路的人对着轿子说道:“老爷,张大人带到了。”

轿帘掀开,走出一位老人,张凡一看,正是当今内阁首辅徐阶。那下人退了出去,徐阶看着张凡老半天,说道:“你倒是好,做了这人人生厌的黄皮鱼,抄家的感觉怎么样?”

“下官也是替皇上办事。”张凡说道。

“少拿皇上来压我,不要以为进了锦衣卫老夫就对付不了你,你可得小心了!”徐阶说道,目光很是不善。

“阁老,我二人之间何需如此……”张凡说道。

“这并非我二人之间的恩怨。”徐阶说道,“相反,我很欣赏你。可是你我二人政见不同,这是永远也改不了的。”说完,徐阶再也不看张凡,自顾自地进了轿子。远处的下人看到了,赶忙过来抬着徐阶离去。

张凡站在原地,看着徐阶远去的方向,甚至刘峰到了自己身边都没有察觉。良久,张凡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五十二章 皇上所赐

大明刑法相当严厉,锦衣卫作为特务机关,各种私刑更是层出不穷。明史记载中,锦衣卫的常用刑具就有十八套,什么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等等都包括其内。

张凡如今正在锦衣卫的一处大牢中,看着王晨受刑。王晨倒是没有受到那些不常用的刑,像什么刷洗、油煎、灌毒药、站重枷等等,更不用说剥皮、铲头会、钩肠一些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刑法了。王晨所犯的事已经非常清楚,贪污的银两和他的家产也都悉数充公,如今只是按照惯例给他上很普通的杖刑而已,只是这很普通的杖刑也不是好受的。

明朝的杖刑,不管是廷杖还是刑杖都是有潜规则的,像廷杖之时,分为“用心打”和“着实打”两种,掌刑的太监全凭皇帝的命令。脚尖张开,那就是“用心打”,可能会残废,像张凡那次就是这种打法。如果掌刑太监脚尖闭合,那就是“着实打”,受刑的大臣则必死无疑。有明一朝死在廷杖之下的大臣,上至三公九卿,下到宫中太监不计其数。

锦衣卫的杖刑同样也是有乾坤的,对于一般犯人只说“打着问”,意思是不必太重;要求打重一点的就说“好生打着问”;再要求狠狠打,不论死活的就是“好生着实打着问”。

王晨早在刚刚进了牢房就把自己祖宗十八代干过什么缺德事都交代了出来,可是这刑照样要受,不让连厂卫都怕人小瞧了自己。一声“好生打着问”,当下就有厂卫把王晨的裤子扒了,光溜溜的臀部露出来,杖子纷纷落下。顿时,惨叫声络绎不绝,张凡听着王晨口中传来的杀猪一般的嚎叫,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不忍的感觉,只不过他是对事不对人。

赵明在一旁看到张凡的模样,说道:“大人不必同情这厮,若是平常,进了锦衣卫的牢房不把十八套刑具全都用过一遍是不行的,如今只是让他受了杖刑,算是便宜他了。”

“这王晨不是已经吧钱财都交代了吗?”张凡看还有厂卫讯问王晨是否还有钱财藏匿,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如此逼问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就是知道这厮已经交代了一切,可是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赵明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可是这既然是行刑,就得有个由头不是。”

张凡听了没有再说话,赵明过去吩咐厂卫别把王晨打死了,隆庆也是想要用他来杀鸡儆猴。

这边的事情了了,张凡出了这处大牢,可能是因为还没有见识全锦衣卫的手段,他并不对刚才看到的东西反感。回到家中,母亲赵氏不知道张凡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只是听说张凡说隆庆让他到皇帝的侍卫里做些文职工作,张凡不想让赵氏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免得她担心。

这样一来,张凡就多出了很多空余的时间。冯宝那边算得上是熟人,现在的他正在琢磨着怎么坐上司礼监的第一把交椅,对锦衣卫也是颇多迁就。张凡除了过个几日去一趟宫中陪伴太子朱翊钧之外就没什么事情了。他也不像别的锦衣卫故意去找别人的麻烦,时间自然是空了出来,只不过张凡总有种不用上班,只顾拿工资的感觉。

说道朱翊钧,这位年幼的太子越发缠着张凡了,宫中的很多人道是对张凡很是羡慕,只是隆庆和刘贵妃都很不反对这种情况,也没人敢说什么。道是很多朝臣知道张凡进了锦衣卫,平常若是遇见了,打招呼,张凡能从他们的语气中听出一种恐惧、羡慕、厌恶的感觉。“看来我也被定义成奸佞之徒了!”张凡无奈地想着。

时间一多出来,人就会觉得无聊,人一无聊就会胡思乱想,张凡也不例外,他现在就很想见茹雪。自从和茹雪定了亲,来到京城后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面了。虽然二人之中互通书信,可是这相思之苦不但没有解,反而更加的激烈了。

之前,张凡要在国子监进学,刚入仕之时又要常常在宫中,到还好些,这一闲下来,这份心思就越发强烈起来。张凡和赵氏提了这件事,赵氏也很是高兴,如今时间充裕,正是结婚的好时候。给安化那边通了信,陈文川回信也答应了,如今茹雪已经上路。

说道结婚,赵氏又是一阵烦恼。那时婚俗很是麻烦,可是两家人都没有亲戚。陈家就剩陈文川一支,最多也就是马县令这位结拜的义兄。张凡也曾向赵氏提过,是不是通知扬州老家的人,赵氏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这可真是让张凡有些无措了,两家人结亲,却是连个亲戚都没有,张凡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他担心茹雪面上不好看。

送亲的队伍离京城还有些日子,张凡这边都由赵氏操心,倒是没有他什么事。这日下午,他又来到宫中,出示了腰牌,卫兵没有阻拦,他直接向东宫走去。

如今已是腊月,出海贸易的船队也回来了,自然少不了很多稀罕物件献给宫里,供皇室玩赏。朱翊钧此时好奇地看着眼前摆在桌子上的一个东西,那东西还不时的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见到张凡来了,朱翊钧立刻将他拉了过来,一起观看这物件。

“殿下,您叫臣下看什么?”张凡见朱翊钧如此热情,很是好奇地问道。

“老师,快些来看。这是出海的商贾进献的……什么来着?”朱翊钧有些记不住这个名字,向一旁的太监问道。虽然现在张凡已经不再教导他了,朱翊钧却仍然坚持这么称呼张凡。

“回殿下,这叫钟。”太监在一旁说道。

“对对,钟。不过钟不是挂在高处让人敲的吗,为何这座钟这般小,声音也不大。”朱翊钧说道。

张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东西,喝,原来是一座机械钟,听着声音明显是以发条为动力的钟。这钟只有一根指针,钟面分成四部分。

“不过听他们说,这东西能计时。”朱翊钧接着说道,“只是它不用日晷那般要太阳照着,也不像刻漏那般需要水,却能自己走动,倒是稀奇。”

“殿下,此物是万里之外的大西国人所制,它确实能够记得时间,却稍稍有些不准。”张凡倒是知道一点,“此物全靠一根长条钢片卷起,靠着钢片想要弹回原状来走动。”

“老师曾经见过吗?”朱翊钧见张凡说的头头是道,问道。

“臣下也只是听人说起过,这东西倒是第一次见到。”张凡没有说谎,这么古老的钟塔的确是第一次见。

“看来那大西国的人倒也不全是些莽人,这些东西也能捣鼓出来。”朱翊钧说道,“本宫曾经见识过那弗朗机炮,确实厉害,速度是极快的。”

所谓的弗朗机炮就后膛炮,只不过很是原始而已。炮弹装在套筒之中,一发炮弹打出,更换套筒就可以再次发射。当年也是明军看到这弗朗机炮比自己的先进,于是就买了两门,之后没过多久,明军就可以大批量生产了。现在最明显的就是戚继光的手中有着很多。虽然弗朗机炮只能在五百步之内打准,也放不了开花弹,可是胜在发射间隔短,数度快。

朱翊钧的话让张凡想到,如今大明朝已经有了如此的武器,可是三百年之后,外国列强带着更加强大的武器来侵略中国,而那时的满清政府甚至连这些武器都没有。这不是发展的问题,而是人心的问题。现在的大明朝有着很多问题,但是起码还有着张居正、戚继光、李成梁一批人,这才能挺得住。

“老师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些什么?”朱翊钧看到张凡在那里沉思,问道。

“没什么,殿下,只是臣下要成亲了。”张凡甩开脑子里那些想法,回答道。

“真的!”朱翊钧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大声说道,“老师要成亲了?”

朱翊钧正高兴地说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钧儿,何事大声喧哗,忘记你的身份了吗?”

“参见父皇!”“参见陛下!”一屋子人见到来人后一齐跪下行礼。

“免礼,都起来吧。”来人正是隆庆,他看着朱翊钧说道,“钧儿,适才父皇听到你的喊声,有何事让你如此高兴?”

“父皇,儿臣是听说老师要成亲了。”朱翊钧说道。

“噢?”隆庆看了看一旁的张凡,说道,“张卿家要成亲了?”

“正是。”张凡回道。

“是哪家的千金这么有福气,俘获了张卿家的心啊?”隆庆开了句玩笑,问道。

“是那定边巡司陈文川大人的千金。”张凡说道。

“定边……”隆庆想了想,有些戏谑地看着张凡说道,“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张卿家倒是毫无顾忌啊!”

“……”张凡听了他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陛下谬赞了。”

隆庆听了他的回答,一阵大笑。朱翊钧则是在一旁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隆庆笑了会,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如何?婚期定了没有?”

“谢陛下关心。”张凡说道,“送请的队伍还在路上,婚期尚未定下,不过应当能赶在年关之前。”

“嗯,抓紧时间,要是过了年关,又要等上许多时日。要不然姑娘家受得住,张卿家估计要等不及了。”隆庆又是一阵调笑。一旁的宫女太监听了也都掩嘴偷笑,张凡则是一阵尴尬。

“你如今也是朝廷正四品的官员,也是在东宫教导过太子的,到时候必然有人前去贺喜,以你现在住的地方倒是显得小气了。”隆庆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朕赏你座大宅子,也好款待宾客。”

张凡早就听闻隆庆日常颇为奢侈,可是却没想到会赏自己宅院,有些惊异,两忙说道:“陛下,臣做官不过三月,不仅未有尺寸之功,且伺候太子失职,如何能担得陛下赏赐。”

“失职一事就不必再说,朕和你都知道原委。”隆庆说道,“至于功劳,前些日子你不是刚刚帮忙查出了户部右侍郎贪渎一案,怎么能说无功!”

“可是陛下,那件案子微臣……”张凡还没有说完就被隆庆打断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朕会派人帮你办妥。”隆庆说道。

张凡看他者架势,铁了心非要赏给自己,他又有何办法,只得谢恩。

“你的婚事朕和太子也不便前去,到时候就由内阁继位大学士带朕前去问候。”隆庆说道。

张凡可真是被他的这句话给吓住了,张凡不过正四平的佥事,还在锦衣卫供职,正是百官厌恶的对象。要说有人去恭贺新婚时肯定的,毕竟隆庆对他的恩宠,太子对他的喜欢是摆在明面上的。可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不必怕他,隆庆这么一招却是有可能让满朝文武认为内阁都怕了锦衣卫,或者说怕了他张凡三分,这立刻就会招致满朝文武的厌恶,直接树敌无数。

张凡不知道隆庆为何会有此一招,可是皇帝的话既然出口怎么可能随意收回,张凡只得苦笑着谢恩。

隆庆赐给张凡的宅子就在城东,不过确实要更靠外些。宅子不算很大,周围却没有什么别的宅院,大都是空地。赵氏听到是皇帝赏给张凡的,如何不高兴。宅院中一应物品俱全,都是全新的,显然是刚刚才布置的。这不禁让张凡大感权势实在是个迷人的东西。

过了两日,送亲的队伍渐渐接近。而隆庆对张凡的一番赏赐也传了出去,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一般,群臣都是议论纷纷,有的人甚至猜测隆庆最近新宠的以为贵人就是张凡相送等等。内阁中的几人倒是没有过多议论,只不过徐阶却是更加讨厌张凡了。

第五十三章 喜日将近

“远德,乔迁新居啊!”张居正对张凡说道。新家才刚刚安顿好,张居正就来了。

“看老师说的,还不都是皇上的赏赐。”张凡说道,“不过学生也是受之有愧啊!”

“这也是陛下做裕王时被先皇逼出的毛病。”张居正叹了口气说道。

“陛下平日用度颇为奢华,这点学生也是知道。”张凡说道,“只是陛下也不是那种赏罚不分的,这次却突然如此赏赐学生,很是让人不解。”

“陛下赏你必有用意,我也能稍微猜到一些。”张居正说道。

“还请老师相告。”张凡谦虚求教。

“还不是因为你与老师的矛盾。”张居正说道,“你和恩师之间的事恐怕这京里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了,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恩师不喜欢你,这是事实。”

“这些我也知道,可是这与陛下赏赐我这些有什么关系吗?”张凡还是有些不解,问道。

“你要想想恩师的身份。”张居正提醒道,“恩师两朝重臣,当今内阁首辅,声望在外,自然有很多人对老师十分恭敬。”

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就明白了。徐阶毕竟是首辅,就是不去主动聚集也是有不少人攀附其下,张居正说恭敬二字也只是对自己老是的尊敬罢了,说白了就是由很多人巴结着这位首辅。张凡虽然不怎么在朝间走动,但是他和徐阶的事闹的众人皆知还是知道的。那些人虽然不知道为何徐阶不喜张凡,但是为了讨好徐阶自然会来对付张凡。

“陛下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才会有这番动作。目的是要提醒这些人,你是陛下看好的人,叫他们少打主意。”张居正说道。

“陛下的心思学生也清楚,上次老是也为我分析过了。”张凡想了想说道,“只是陛下这么做固然能解学生一时之困,却难免然那些人更加挖空心思来对付我了!”

“其实陛下也是在为身后事做打算。”张居正说了句耸人听闻的话。

这句话可是把张凡吓到了,看着张居正的脸,缓缓说道:“老师这是何意?”

“我并非在诅咒陛下。”张居正说道,“先皇和陛下之间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

张凡点了点头,等待着下文。

“先皇对陛下的猜疑不仅使得陛下心中很是厌烦,甚至陛下的身体也受到了影响。”张居正说道,“陛下身为裕王之时,时刻担心不知何时会遭先皇的惩治,那时的陛下只得把这份精力花在女人身上。

“只不过陛下也是凡人,那时候开始服用**,接着量是越来越大。先皇归天,陛下登基之后,这服食**的习惯也已经改不了了,凡儿愈演愈烈。经过太医的调养,陛下如今的身子算是好了些,可内里的毛病根本无法治愈。陛下心中十分清楚。因为我那时也在裕王府供职,知道这事,陛下也是时常找我前去商谈此事,只不过朝中的人都不知道而已。”

张凡听了他的话,意外之中带着果然。他前世并非历史专业,但是也知道些。他记得朱翊钧这位万历皇帝登基之时不过十岁,而如今的朱翊钧已经快八岁了,这样一来,隆庆最对也就剩下三年的时间了。只是这件事不能跟张居正说明白了。

“恩师的意思是,陛下想用余下的时间栽培我?”张凡问道。

“恐怕不只是栽培这么简单。”张居正说道,“陛下可能是想让你在台子登基之时,可以辅佐在其左右。”

好嘛!先是做了内定的状元,如今又做了内定的顾命大臣。不过张凡是一点心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种大麻烦将要来临的不安。就算隆庆活满三年,张凡也不过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顾命大臣,不知把他摆在风口Lang尖了吗!

“老师,陛下的心思我能理解,可是天下像我这般的人何止千万,为何偏偏挑中了我?”张凡问道。

“是啊,这天下的能人何止千万,比你更好的不是没有。”张居正说道,“但是陛下挑中你并非没有原因的。这次殿试你如此显眼,加上之前你随军出征,陛下也是知道你的。更加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很喜欢你,而你待太子很好。”

张凡一听,这算是水落石出了。隆庆并不只是要找个有能力的人,还要找个不仅有能力,还要对朱翊钧好的人。张凡的文章,为人处事的能力,隆庆都是让人考察过的,虽然他自己不知道。可是他和朱翊钧之间的关系却是实实在在的,朱翊钧很喜欢张凡,张凡也很迁就朱翊钧。这点恐怕才是隆庆下这份决心的主要动力。

“陛下就不怕我心生歹念?毕竟人是会变的。”张凡半开玩笑的说道。

“陛下知道这一点,自然会有所防范。”张居正说道。

“哦?”张凡疑惑地看了看他,发现张居正脸上隐隐有些笑容,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老师啊!陛下是想让老师监督学生啊!”

张居正笑而不语。

“陛下这心思当真细致。”张凡说道,“不过如此一来,变革之事不是就有了办法了吗?”

“此事关系重大,还是要从长计议。”张居正说道。

二人沉默了一阵,张居正突然说道:“远德,听说你快要成亲了。”

张凡听到这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道:“正是,如今送亲的队伍估计也快要到了。”

“呵呵,这事大喜事啊!”张居正也很高兴。

“到时候还要麻烦老师做学生的证婚人。”张凡也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到时候我必然要来。”

二人又说了会闲话,张居正就告辞了。张凡一个人想着事情,说实话,上位没有哪个人不想,张凡也很高兴。只不过高兴之时还有忧虑。

这日,送亲的队伍到了京城,陈文川和马县令也跟着来了。二人来到张凡府上,赵氏很是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准亲家。

“二位伯父。”张凡给两个人见礼。

听了张凡的话,马县令很是高兴,陈文川却没有回应。

“贤侄,你叫我伯父是对了,可是却不能这么叫我义弟了!”马县令笑着说道。

张凡听了他的话,看了看陈文川的脸色,说道:“小婿给泰山大人请安。”

陈文川这才高兴起来,对张凡说道:“嗯,贤婿不必多礼。”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坐定,张凡问道:“岳父和伯父二位,不知今年北疆情况如何?”

“说来也奇怪,今年北疆一切安好,就连以往那种小规模的侵扰都没有。从入冬到现在连一个鞑子也没看见。”陈文川也很是高兴。

马县令也说道:“这次我和你岳丈打算等茹雪和成了亲,过了年再走。王大人也是因为今年北疆安定,特别准了你岳丈这么长时间的假。”

“如此甚好,只是你们住哪?”张凡说道,“我这里虽大,可是我和茹雪还没成亲,这些日子怎么办?”

“我在京城也有房子。”马县令说道,“虽然小了些,可是你既然要迎娶茹雪,自然就让她先委屈一下。我这把老骨头可要到你这里打扰了。”

“伯父说的哪里话。”张凡说道。

“其实这件事很好办,你和茹雪早些成亲不就行了。”马县令笑着说道,“怎么样?日子定下了吗?”

张凡哪里懂得这些,看了看一旁的母亲。赵氏也高兴地说道:“我已接到你们进城的消息就去找人算过了。腊月十六,是个好日子。”

“腊月十六,还有三天,娘,会不会太急了?”张凡问道。

“放心好了,这几日我都让人给你准备好了。”赵氏说道。

陈文川也说道,“我这边也行,东西早就弄妥了。东西早就弄妥了,虽然仓促了些,我看他们两人都快等不及了。”

他的话让张凡有些尴尬,众人也哈哈大笑。

香梅如今一直伺候着赵氏,如今张凡家换了宅子,虽然不多,也有几个下人。香梅俨然成了管家,只是这丫头待人可亲,其他人也没有反对。赵氏吩咐香梅为马县令和陈文川准备房间,陈文川这几日就先住在张凡这里。

下午,张凡去了趟锦衣卫的办事衙门,告了假。京城的锦衣卫各个千户、百户早就知道张凡要成亲的消息,都来祝贺他。领走之前,上次和张凡一起抓人的千户赵明交给张凡一个信封,张凡以为是什么消息,打开一看,好家伙,厚厚的一沓银票。

张凡看了看赵明,说道:“赵大哥,这是何意啊?”张凡和照明也算投机,以兄弟相称。

“这是弟兄们祝贺你的贺礼。”赵明说道。

“这,我如何能收!”张凡赶紧推辞。

“贤弟,这你必须收下。”赵明说道。

张凡听了他的话,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你若不收,别人还以为你要对付他呢!”赵明说道,“若是一两个人也就算了,这可是京城里十四位千户,百多位百户都出了礼,你若不收,不是把他们全得罪了!”

张凡有些哭笑不得,要说受贿也就罢了,张居正求冯宝办事也花了不少钱。可这逼着你收钱倒是第一次,张凡听了照明的话,只得收下了这份礼。

回到家门口,刚要进去,一旁的刘峰对张凡说道:“大人,有人在哪里盯着你。”

张凡听了他的话,顺着他眼睛看着的方向望去,赫然见到昭雪这丫头在那里。张凡对刘峰说道:“没事,她是来找我的。”

“姐夫,有大半年没见,你倒是胖了些!”昭雪古灵精怪地打量着张凡,说道,“姐姐却是想你想的越来越瘦,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凡听了她的话,只能苦笑,随即赶紧问道:“茹雪她没事吧?她信里不是说一切安好吗?你怎么也不来信告诉我一声?”

“姐姐怕扰着你,自然不会对你说这些。”昭雪说道,“至于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要你们两个人一块互相担心?”

张凡听了她的话,有些尴尬,问道:“茹雪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其实本来就没什么事,现在马上就要成亲了,自然是高兴起来了。”昭雪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张凡以为她只是舍不得姐姐出嫁,没有说什么。昭雪拿出了一封信,交给张凡:“这是姐姐写给你的。”

张凡接了过来,说道:“劳烦你了。”

“哼!”昭雪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

“要不要进屋坐会?你爹他也在。”张凡说道。

“不要,要是让爹知道我偷偷跑来给姐姐送信,又要骂我了。”昭雪说道,“我出来有些久了,姐姐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张凡目送昭雪离开,看了看手中的信,高兴地走进了家门。

第五十四章 洞房花烛

“父皇,真的不行吗?”朱翊钧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隆庆问道。

隆庆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笑着说道:“钧儿倒是学会撒娇了!”

朱翊钧听到“撒娇”二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起来,但是却没有反驳,继续说道:“那父皇是答应了?”

“父皇可没有答应你。”隆庆说道,“你上次出宫就给张卿家带来那么大的麻烦,这次他成亲,那么多的官员都会到,若是看到你在那,岂不是要惹更多麻烦。”

原来这朱翊钧想要去参加张凡的婚礼,只是隆庆却是不准。

“可是,父皇,儿臣想去。”朱翊钧说道,“儿臣作为学生,老师的喜事岂有不到之理!”

“父皇知道你的心情,可这……”隆庆也有些犹豫。

“不如这样吧。”朱翊钧说道,“既然他们会说儿臣私自出宫,这次儿臣就报备父皇,堂堂正正地去,如何?”

“这……”隆庆更加烦恼了。这样一来倒是堵住了那些个言官的嘴,可是却更加对张凡不利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婚礼,太子都来参加,可见其恩宠。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隆庆是怕张凡年轻气盛,会起骄傲之心。

朱翊钧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在想什么,但是他对自己提出的这个办法很有信心,说道:“况且,父皇,朝中不是有人不喜欢老师吗,儿臣去了也能震慑一番。”

“不行。”隆庆下了决心,说道,“你去了只会给张卿家添麻烦。父皇答应你,待过几日,父皇让人送你出宫游玩,绝对不会被他人发现。”

“真的!那太好了。”朱翊钧很是高兴,随即又说道,“可是父皇,老师的喜事也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嗯,张卿家新婚,倒是可以赏他些东西,钧儿说赏些什么好呢?”隆庆笑着问道。

“寻常的金银财物自然免不了,可是光赏这些倒是显得皇家俗气了。”朱翊钧捧着小脑袋想了想,灵机一动,说道,“有了,父皇,老师新婚,不是正可以封诰命吗?”

“钧儿聪明,既然如此,父皇就下旨封张卿家的夫人诰命。”隆庆听了这个办法,大点其头,说道,“张卿家现在官居四品,正好在敕命之上,赐她淑人之衔。”

“父皇,可不要忘了您答应儿臣的事,过几日要送我出宫玩耍。”朱翊钧如今小孩子的天性表露无遗。

“父皇可是皇帝,自然一言九鼎。”隆庆说道,“只是这是别让你母妃听到了,不然又要来数落父皇。”

“放心吧,父皇,儿臣晓得。”朱翊钧高兴地说道,“对了父皇,母妃是否又要分娩了?”

“正是,不就你就要多个弟弟或妹妹了。”谈起这件事,隆庆也很是高兴。隆庆一生共有十一个子女,其中皇女七人,有三人早夭;皇子只有四人,前两为也是早逝,三皇子就是朱翊钧,而将要出生的这位就是未来的潞简王朱翊镠了。

“要是弟弟就好了,这样也有人陪儿臣了,不想皇姐皇妹那般,无聊之极。”朱翊钧说道。

“若是皇子,钧儿可答应一生好好照顾你的皇弟?”隆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他被嘉靖弄怕了,现在又怕这种亲人之间的互相猜忌出现在自己子女身上。

“那是自然。”朱翊钧很是郑重其事地说道,“儿臣以太子的身份发誓,必将一生照顾皇弟,绝不变心。”

隆庆听了他的话,大舒一口去,最然帝皇之家干出的背信弃义之事不少,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他如今听到这么一句,也算是老怀大慰了。只是隆庆不知身后之事,他若是知道,恐怕就不会让朱翊钧发下这样的誓言了。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知音,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张凡算是占了金榜提名的喜事,而他人生的第二大喜事“洞房花烛夜”也要到来了。

明清时的大户人家结婚极为讲究,要行“六礼”方可完婚,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等。张凡和茹雪既然已经定过亲了,那么前边那三项就可以省略了,可是后便的三项才是最为繁琐的。而张凡成亲这次却是更加了得,朱翊钧这位太子殿下还赐下了很多东西,就连其生母李贵妃和皇帝也让人带了些祝福的话,赐给张凡不少东西,说是张凡将太子教导的好,二人很是满意。朱翊钧还想来看看张凡的新娘,却是被隆庆给劝住了。如今张凡的婚事直达天听,想要从简都没有办法了。

古时大户人家婚俗及其繁琐,张凡完成了前面三礼,可是后面的三礼更是让人头痛。张凡现在到很是佩服那些媒婆,没读过书却能把这些能让当朝首辅都弄晕的繁琐礼节记得一清二楚。

首先是纳征,纳征即纳聘,男方要准备好礼品,到女方家告知,这就准备要聘娶了。纳征之后,女方没有意见——自然没意见,茹雪这丫头自己都有些等的焦急了,怎么会有意见——男方就选定几日,写迎亲贴,写明迎亲的时间,请求女方同意,女方也回帖同意,就可以进行最后、最繁琐的一礼——迎亲了。

迎亲前一日,男方要设就系谢媒,并且以甜汤果赠送邻居。当天晚上,新郎由“郎头”——未婚的少年——陪着睡觉。话说这男女双方家中都没有什么亲戚,倒是街坊家中寻来一个男孩,那家人也很高兴,第一、这是喜事,第二、说是能沾点张凡的贵气。

第二日就是迎亲之日,张凡根本就不懂这么多的礼,好在如今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等着媒婆的指挥,颇有些心无旁骛的感觉,只不过自己像个木偶一般让人摆来弄去倒真是不好受。

皇上太子都有赏赐,张凡将来受重用是必然的,那么朝中的官员自然纷纷到来祝贺。得亏隆庆赐了张凡这座宅子,要不然这么多人往哪搁他都不知道!

花了好些时候才大半玩,虽然没有动过,张凡却觉得自己精疲力尽。刚来到大厅中,一帮子人又围上来打招呼,家中随时赵氏最大,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出来应酬。你一眼我一句的把张凡都绕晕了,哪里记得谁是谁。只不过香梅这丫头很是开心,送来的礼堆满了一间小屋。就连雪儿这丫头,因为赵氏喜欢带在身边,也受到众人的追捧。张凡却总是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内阁中也有人来贺喜,赵氏一天来的是如同宰相一般的人物,更加高兴了。张凡却心中苦笑:“真正的宰相和我可不待见啊!”自然,徐阶没有来,徐阶不来,那位对徐阶尊敬非常的李春芳也不会来。来的是张居正和陈以勤。

“恭迎老师,陈大学士。”张凡上前打招呼。其他的官员看到两位宰辅到来,更是踊跃上前。二人从容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乘着迎亲前的一点时间和张凡来到书房中叙话。

“下官张凡给陈大人请安。”张凡向陈以勤见礼,“恕下官招呼不周。”

“不必多礼,我和你老师也算得上至交,我就卖个老,叫你一身远德吧。”陈以勤说道,“远德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言行之中这股武人之风不少啊!”

“师伯。”张凡说道,“小侄也曾听闻您上奏皇上的‘谨始十事’,大受启发,很是佩服。”

“这都是同僚们的赞言,身为臣子是应该的。”陈以勤毕竟在官场日久,对于夸赞应对自然,接着说道,“你如今在锦衣卫供职,可是成了众矢之的啊!”

“小侄倒是不怕,只知道忠心为皇上办事。”张凡坦然说道。

“嗯,你有这份心倒是不错。”陈以勤说道。

“远德,如何啊,对这大婚有何感想?”张居正说道。

“老师,学生心中是十分开心的,可学生的身子是在是受不了这么折腾!”张凡苦笑着说道。

二人都是过来人,听到张凡的话都是哈哈大笑,陈以勤还揶揄地说道:“老夫当年倒也是如此,可是那时我还没有到能惊动圣上的能力。”

张凡听到又是一阵苦笑。

“好了,今天你有的忙呢,我们也不打扰你了。马上就该你登场去接亲了,快去准备吧。”张居正说道。

张凡告辞了二人,门口接亲的队伍早已准备妥当,敲锣打鼓很是喜庆,惹得路人驻足观看。时间一到,张凡骑上马,开始前去接亲。一路上很是热闹,不断有人在一旁捡着抛洒的喜钱。由四人抬着花轿前往,快到女方家的时候,女方放鞭炮迎接。还有小孩子拦住轿子讨要礼金的。这时新娘按规矩还得“捱上轿”,拖延一番上轿的时间,哪怕新娘子再想早点见到如意郎君,这一部也省不得。在迎亲者“三请”“四清”后,这才见到穿着凤冠霞帔、盖着大红方巾的新娘子,由兄长一辈的报上花轿。上轿后,不可移动座位,座下还摆放着铜炉,里面烧着炭火和绒香。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还是热的人受不了。随轿还要两个男青年缓缓前行,所谓压轿。而等到了男方家,还要派人前去接待。

到这里,张凡总算是和茹雪见面了,虽然眼前的玉人还盖着大红盖头,不过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知道爱人就在眼前。二人按照一旁媒人的知识互赠了糕点,此时张凡家中开始燃烛焚香、放爆竹奏乐,就要开始拜堂了。即将成为自己小姨子的昭雪也站在一旁注视着张凡,张凡也是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却没有主意到她眼中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失落。傧相二人指挥着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之后,就是送入洞房了。

可是今天注定不会就这么“平静”,傧相刚要喊“送入洞房”,一声“圣旨到”把在场的所有声音压了下去。在场的众人很是不解,隆庆为何会挑这种时候下旨给张凡。

来的是张凡的老熟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督公冯宝。冯宝手持圣旨来到堂中说道:“张凡及新妇张陈氏接旨。”

虽然这圣旨是颁给张凡夫妇俩的,在场的所有人还是一起跪了下去。

冯宝摊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佥事张凡恪尽职守、除贪有功,特赐诰命。妻张陈氏封为四品高明夫人,赐淑人衔,以示奖励,钦此。”

张凡倒是反映快,赶忙从惊异中回过神来,叩头拜谢:“臣张凡与拙荆谢主隆恩。”庄重地接过圣旨。

众人站起身来,张凡说道:“有劳冯公公了。”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不必多礼。”冯宝说道。

“公公既然来了,就喝了喜酒再走吧。”张凡说道。

“这是自然,宫中也没什么要事,再说他**婚只是退场岂不是不美。”冯宝也笑着说道,“如此,咱家就来讨杯酒吃。”

张凡赶忙将冯宝迎上座。赵氏不知道怎么和太监打交道,又恐礼数不周,冯宝却是主动上前问好。来贺的官员更是趋之若鹜,都被冯宝一一打发。倒是张居正和陈以勤二人和他聊得开来。

这边婚礼还要进行,傧相也回过神来,高声喊道:“送入洞房!”

如此,婚礼就算告一段落了,当然到这里还不算完,新娘如今在新房内等候,而张凡这个新郎还要到外面酬谢宾客。张凡自从到了古代倒不是没有喝醉过,知识那几次都是和那些士兵们一起喝快酒,醉的快醒的也快。可如今要应付这么多客人,不管有没有交情的既然来了,一杯水酒是免不了的。这样一来,张凡就这么一小杯一小杯地喝着,这醉的程度就深了。等到宾客散尽,下人们打扫时,张凡已是一步一个踉跄,由香梅扶着这才回到自己的新房中。

张凡刚进屋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可是看到床边坐着的那个红色的身影,这酒倒是在这一瞬间醒了过来,两边等候的丫鬟退下后,二人独处,茹雪由于还盖着盖头到看不出什么,张凡倒是有些尴尬了起来。幸好张凡倒还记得之前媒人的吩咐,拿起一旁桌上放着的秤杆,就要为茹雪挑起盖头。秤杆碰到盖头的那一霎那,张凡明显感到茹雪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张凡轻轻地将盖头挑起,茹雪的脸颊也渐渐出现在他的面前,小巧的下巴、樱桃般的嘴巴、秀气的琼鼻以及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朝思暮想的容貌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张凡不禁有些失神了。

茹雪也很是紧张,张凡挑起了自己的盖头,茹雪就害羞的不敢看他。谁知等了半天,张凡还是长在自己面前,一点动静都没有,茹雪很是好奇地抬起了头,瞧见张凡正痴迷地望着自己,顿时满脸通红,内心中却是充满了喜悦。想到张凡的模样,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凡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这样盯着茹雪,倒是有些尴尬,不过想到眼前的玉人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心中顿时又是一松。这一松,刚才稍有些缓过来的酒劲又重新冒了出来,张凡顿时脑子一晕,身子也是一软,竟然朝前倒去。

茹雪见到张凡向自己“扑”来,很是有些吃惊,赶忙说道:“相公,还没有喝交杯……”刚说到一半,发现张凡只是一时没有站稳才这样,不由得又是一个大红脸。

“茹雪,我的好娘子。”张凡稍稍站起神来,看着茹雪的脸喃喃地说道,“我险些忘了,是该喝交杯酒了。”说着,端起一旁桌上的两个盛满酒的酒杯,将其中一杯酒交到茹雪手中,二人喝完了交杯酒,这气氛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张凡倒是借了些酒劲,说道:“茹雪,天色已晚,我们休息吧。”这话没说出口倒是觉得很难为情,真说出来倒是又觉得很舒服。

茹雪低着头,轻声应道:“嗯。”那声音低的连她自己都没怎么听清楚。张凡作为一个两世处男,前世的他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如今哪里还受得住此情此景。

黑暗中,茹雪仿佛也放开了些,主动为张凡宽衣解带。新人新房顿时呈现一番春光无限。

第二日起床,茹雪跟着张凡前来拜见赵氏,赵氏是过来人,看到茹雪那行动不便的模样自然心中有数,脸上更是笑开了花。然后第三日还要回娘家。等到诸事办妥,茹雪现如今正是嫁给了张凡,有了这么个如意郎君,别提有多高兴了。赵氏更是喜欢这个媳妇,张凡如今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大心愿,就连说话时,赵氏脸上也带着笑容。

如见快要过年了,陈文川和马县令都准备在京里过年。张凡没有去锦衣卫点卯,朱希忠倒也是个应景的人,放了张凡的假。他和茹雪新婚,自然是如胶似漆一般,每日伴在一起,倒是昭雪这丫头怪张凡缠住了姐姐而冷落了自己,对张凡倒是颇有微词。

不知不觉,小年已过,眼看着就要到年三十了。这日,张凡府中来了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听着那声“老师”,看着那小身影,高兴之余,张凡又有些头痛起来。

第五十五章 闲暇之余

在宫外看到微服的朱翊钧,张凡确实感觉自己屁股又痛了起来。这位小祖宗倒是颇显得没心没肺,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张凡见过一面的太监王德先,只不过满脸的无奈而已。

“老师,学生来看望您。”朱翊钧很是有礼数的向张凡问好。

“殿下!”张凡行了一礼,说道,“殿下怎么又出宫了,这要是被皇上和那些人知道了,臣这里可又要受罪了!”

“老师还请放心,这次是父皇同意的。”朱翊钧笑着说道,“父皇还派了人一路护卫,绝对不会有人看到我出宫。”

赵氏和香梅见过朱翊钧,不过那时她们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茹雪和昭雪没见过,几人没听到张凡和他的对话,正好奇为何张凡要对着一个孩子行礼。就连陈文川和马长文也好奇的看着这边。

张凡看到众人的好奇,赶忙说道:“这……这位是当今太子。”

好嘛,这句话一出来可吓坏了一片人,众人慌忙行礼。朱翊钧年幼,就是京中也有很多官员没有见过,陈文川和马长文二人听了张凡的介绍也是有些微微吃惊,倒不是因为太子会来张凡家中,而是看到张凡和朱翊钧的关系很是不一般,心中也不由得替张凡高兴。

朱翊钧虽然年幼,却是很有皇储之风,从容地让众人起来,来到赵氏面前说道:“夫人,上次实有原因无法将真实身份相告,还请勿怪。”

赵氏被朱翊钧弄的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朱翊钧看到她紧张的模样,说道:“还请夫人不必如此,本宫虽是太子,但是与老师很是投缘。况且这次算是微服出宫,可别如此拘束。”

经他这么一说,赵氏这才稍稍安定,说道:“太子殿下吩咐了,自当如此。上次恕我眼拙,没有认出殿下尊容。不知殿下这次来有何事?”

“就是无事才会过来。”朱翊钧老神在在地说,看到陈文川和马长文,疑惑地问张凡:“老师,这二位是?”

“微臣定边巡司陈文川。”“安化县令马长文,叩见殿下。”二人赶忙行礼。

“殿下,马县令与我家有些渊源,又是我岳丈的义兄。”张凡说道,又介绍陈文川,“这位就是微臣的岳丈了。”

“二位快快请起,本宫虽是太子,却也懂得天地君亲师的道理,二位是老师的长辈,自然也是本宫的长辈了,不必如此多礼。”朱翊钧说道。

二人却没有起身,说道:“殿下太子之尊,万万不可废了礼数。”朱翊钧只得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二人起身,这才作罢。

张凡的介绍让朱翊钧想起了来这的目的,说道:“老师,本宫还没见过你的妻子呢,快给本宫介绍。”

“这就是微臣的妻子。”张凡伸手虚指茹雪说道。

茹雪此时正和妹妹昭雪站在一块,二人虽气质不同,长相却十分相似,朱翊钧倒是误会了,笑着说道:“老师眼福不浅,本宫听说老师大婚,没想到娶了两位,还是姐妹二人。”

姐妹二人听了他的话,顿时脸红了起来,特别是昭雪这丫头,别看平常大大咧咧,这时却是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张凡更是被这句话噎住了,半晌才示意茹雪走过来,说道:“殿下误会了,微臣只娶了一位,这位是微臣妻子陈茹雪,那位是微臣妻妹陈昭雪。”

姐妹二人走到朱翊钧面前,行礼说道:“民女陈茹雪。”“陈昭雪,拜见太子殿下。”

朱翊钧见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也很是尴尬,强自稳住脸上的表情,说道:“倒是本宫孟Lang了,快快起来吧。”

茹雪倒是没什么,很快就从刚才的尴尬中摆脱出来。昭雪脸上看似平静,却是心乱如麻,不时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将眼光投向张凡。

众人说了会话,朱翊钧很是随和,众人也渐渐放下了紧张的心情。加上朱翊钧虽然年幼,但是也读过不少书,谈吐之间也颇有风范。众人很是佩服,特别是陈文川和马长文二人看到他这样更是十分高兴,同时对教导过朱翊钧的张凡也更加看好。

朱翊钧毕竟是孩子,这次出来能够无拘无束的玩耍才是他最最主要的目的。上次和雪儿那丫头玩耍,朱翊钧很是享受小丫头那般毫无做作的崇拜表情。自顾自地找雪儿玩耍去了。张府的人都知道了朱翊钧的身份,那些下人们也都是小心的对待着,朱翊钧却很讨厌这种在宫中就见惯了的姿态。雪儿那丫头倒是天真可爱,也根本不知道“太子”二字究竟代表着什么,对朱翊钧很是无拘无束,朱翊钧也很喜欢和她一起玩耍。

这不,小丫头天真地看着他问道:“太子是什么东西?”

朱翊钧听到她的话,额头上冒了些冷汗出来,说道:“太子不是东西,不……太子是……是……我的……我的名字。”

“可是你不是叫翊钧吗?”小丫头还记得上次他告诉自己的名字。

“呵呵,这是……这是我的ru名……呵呵,ru名。”朱翊钧打着马虎眼,他不想唯一能在自己面前不做作的人变得恭敬。

“不好听,雪儿还是叫你小哥哥吧。”雪儿说道。

“好啊好啊!”朱翊钧高兴地说道。一旁的王德先见到这番情景,正要上去说这样有违礼数,被朱翊钧阴冷的眼神吓的打了个哆嗦,退了回去。

“那小哥哥,快些给雪儿讲故事,上次那个故事还没说完呢。”雪儿伸出白嫩的小手抓着朱翊钧的袖子说道,眼中不时还冒出期盼的眼神。

王德先在一旁愁眉苦脸地看着,不过随即仿佛想开了一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殿下能有这样的表情可是不多见啊。”张凡在一旁说道,“这次要劳烦公公了。”

“大人那里话,服侍殿下是奴婢的本分。”王德先说道,“殿下平日在宫中虽然也是胡闹,却没有人会陪着他。继位公主殿下虽然也是年幼,却是礼仪得体,殿下也没个玩伴。看到殿下现在这么开心,奴婢也很是高兴,还要多谢张大人啊。”

“王公公看来很是关心殿下啊。”张凡说道。

“殿下进宫后就是奴婢伺候的。”王德先说道,“虽然只有两年,奴婢却是很是感谢殿下。平日里殿下发些脾气也都是玩闹,却从来没有惩治过任何人。可是奴婢能看出殿下很孤独。”

“生在皇家的悲哀啊!”张凡心中默默想到。

张凡突然想到,历史上明朝勤政的皇帝不多,大多数人都去搞副业了,像木匠、占星、做小买卖什么的,也许也是种想向命运挣扎的表现吧。

朱翊钧在宫中,除了张凡也没有人会给他讲故事。宫中藏书虽多,却也没有《儒林外史》那样的闲书。他给雪儿说的也都是张凡讲给他听的。可是雪儿却是深深被他所说的吸引,脸上的表情随着故事情节而变化更显可爱,特别是每当一个故事说完,小丫头看向朱翊钧那种带着崇拜的表情更是让朱翊钧有种满足的快感。

“殿下。”茹雪走了过来,对朱翊钧俯身说道,有转头对着雪儿说道,“雪儿,你姐姐在满屋子找你,你快去看看。”对于雪儿这丫头,茹雪也很是喜欢。

雪儿应声而去。茹雪看着朱翊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朱翊钧却先说话了:“本宫……我……我可以喊你姐姐吗?”

茹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朱翊钧被看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说道:“虽然你是老师的妻子,但是却让我觉得像姐姐一般,不,比我亲姐姐还要好。”

他这么一说,茹雪就明白了。她估计朱翊钧的几个姐姐也是那种谨尊宫中礼仪的公主,只是他的身份有些让茹雪有些犹豫。可是看到朱翊钧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刚刚嫁做人妇的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母性的关怀之情。茹雪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

朱翊钧听到她的话,很是高兴。天真的表情加上敞开的心扉让茹雪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一般。朱翊钧对于有了茹雪这个姐姐很是高兴,雪儿回来时身后还跟着昭雪,四个人玩在一块。看着朱翊钧这万花丛中一点绿,虽然还是个孩子,张凡都有些嫉妒起来了晚上,张府很是热闹,这也是朱翊钧吃的最开心的一次晚饭。饭后,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王德先的催促和张凡规劝都不能让朱翊钧想回去。最后还是茹雪来劝导,朱翊钧却是立刻同意了,看得众人很是惊讶。

朱翊钧很是留恋地看了看,这才随王德先在隆庆派人暗中护卫下回了皇宫。

从此以后朱翊钧就经常私自出宫来张凡家中玩耍,不过看起来出了很喜欢茹雪这个大姐姐之外,最和他玩得来的就是雪儿这小丫头了。

大年二十九,这天张凡去锦衣卫,年终了,他想要去看看可有什么事情。来到锦衣卫的衙门,众人都和张凡很是客气,那日朱翊钧去他家,护卫他的锦衣卫早就把这事传开了,张凡现在身价可谓是水涨船高啊。朱希忠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也在,看到张凡来了,把他叫进了一间屋子,就他们两人。

“张佥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朱希忠说道。

“谢大人关心。”张凡说道。

“我不是让你年关过了再来吗?今日来有什么事啊?”朱希忠问道。

“下官并没有别的事,这不是年末了吗,想来看看。”张凡说道。

“唉。”朱希忠叹了口气,表情颇有些无奈。

“大人何故叹气?”张凡问道。

“我是在想,手下那些人,时间长了,滑腻的很,平日绝对会想着法偷懒。”朱希忠说道,“不想张佥事,干劲十足啊。”

“大人谬赞了。”张凡说道,“今年北方很是平定啊!”

“不错,今年鞑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朱希忠说道,“对了,你提起北方我倒是想起了个事。张佥事随军出征过,对北边也算得上熟悉吧。”

“惭愧,下官确实随军出征,倒没怎么出力。那边的事情也是略有了解。”张凡说道。

“这就好办了。”朱希忠说道,“来年开春,你得去一趟鞑靼。”

第五十六章 又将北上

“去鞑靼?”张凡对朱希忠的话有些惊讶,问道,“大人,我不明白您是何意。”

“就像你听到的,去鞑靼,去鞑子的地盘。”朱希忠解释道,“这还是昨天的事。”

昨日,隆庆照常上朝,如今倒也真是四方平定,没什么大事,隆庆刚想让身旁的太监宣布退朝,礼部尚书张居正站了出来。

“臣有事要奏。”张居正站出来说道。

“张爱卿有什么事就说吧。”隆庆并不在意,张居正也总是会有些事情奏报。

“腊月来临,昨日礼部接到边关奏报,鞑靼的俺答派使臣前来,说是想要重开互市。”张居正说道。不大的声音,正好能让文武百官都听得见,而说出的消息更是让人惊异。

百官们听了张居正的话,顿时就议论开来。

“这鞑子想到要重开互市,定是摄于我大明天威……”这是自我感觉良好的。

“重开互市倒是能缓解边患,边疆百姓倒也不至于再受劫难……”这是同意的。

“哼,鞑子背信弃义,上次互市还不是他们首先毁约,攻击我大明的商贾,这次定是鞑子的诡计,万万不可上当……”这是反对的。

一时间,朝堂之上众说纷纭。隆庆倒是没有阻止,只是看着下面的大臣,半晌才让身旁的太监止住嘈杂的议论声。

众臣安静下来,等候着隆庆的发落。张居正倒是老神在在,他很清楚隆庆的性格,不想有麻烦,但是也不会怕麻烦。果然,隆庆的声音响起:“鞑子虽一直存有南侵之心,只是他们现在无暇自顾。不过我们想要灭了他们倒也有些困难。如今鞑子想要重开互市倒是个机会,张爱卿,你那里可有打算?”

“回陛下,鞑子昨日传来消息,我和几个内阁大臣商量了一番。”张居正说道,“鞑子既然主动求和,必是内部发生了什么,我们倒也不必穷追猛打,只不过这重开互市的谈判上倒是可以争上一点彩头。”

“鞑子有什么要求吗?”隆庆听了张居正的话,倒是深以为然,继续问道。

“鞑子想要我们派人去他们那里商谈。”张居正说道。

“就是这么回事!”朱希忠说道。

张凡听完了他的话,算是明白了,可是这并不能解他心中疑惑,问道:“大人,为何派我前往?这不是礼部的事吗?”

“这当然是礼部的事,这次是礼部左侍郎王希烈为钦差前去与鞑子商谈。”朱希忠说道,“然而你去了另有任务。你不会忘了自己现在是干什么的吧?”

他这么一说,张凡就明白了。自己是干什么的,自己是锦衣卫。如今的锦衣卫已经不是当初只是监察官员的锦衣卫了,不管是朝廷、江湖还是民间,锦衣卫可谓是无孔不入,这次的大好机会又怎会轻易放过!

“可是我是个佥事,只掌监察,却无人在麾下,如何前去?”张凡说道。

“所以你现在又升了一品,锦衣卫的同知。”朱希忠说道,“入仕不到半年就是从三品,这速度,恐怕没人能比得了。”

张凡有些惊讶,没想到朱希忠会让自己领同知的衔。虽说前些日子自己被封为锦衣卫佥事时,有些吃惊,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佥事虽说掌管监察,权力大的很,可是锦衣卫中那个没谋过私,这佥事的权力就大大缩水了。可是这同知可是实打实有大权的。锦衣卫的最高头领就是朱希忠这位指挥使,再往下就是同知了,相当于副手的位置,而且也有智慧调度之权。只是张凡不知道这是隆庆的意思还是朱希忠的意思。

张凡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问道:“大人,我该去做些什么?”

“鞑子上次跟我们互市之时,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混入其腹地打探消息。可是鞑子毁约,那里的探子大都失去了联系。”朱希忠说道,“这次你去就是要重新布置。”

“卑职明白了,可是卑职以往没有做过,万一有什么不妥……”张凡有些担心地说道。

“这点你放心,这边早已布置妥当。”朱希忠说道,“只是若有什么突发之事,你也要立刻做决断。”

“明白了。”张凡说道。

回到家中,一家人都在准备过年,很是热闹。张凡进屋后虽是脸上挂着笑容,但总是不太自然。新婚不久的妻子很是关心,立刻就发现了张凡的异样,只是茹雪性子弱,又很迁就张凡,虽然心中担心,却不去过问男人的事情。晚上,二人房间里,茹雪兴奋中带着一丝羞意地等待丈夫的疼爱。新婚的二人如胶似漆,茹雪经历破瓜之痛,才刚刚好就极力迎合张凡,张凡也是食髓知味。只是今天,茹雪发现丈夫却没有往日的激情,只是坐在床边沉思,看得茹雪都心痛起来。想到了白天张凡的异样,茹雪来到张凡身边。

“相公,是否又烦心事?”茹雪的娇躯依偎在爱郎身边,那另张凡着迷的音符跳跃而出,“可否让茹雪知道,为相公分忧。”

张凡将爱妻的娇躯搂入怀中,双手在她后背缓缓游走,本是令人疯狂的曲线却令张凡感到格外的轻松。茹雪被丈夫抱住,一对饱满的胸脯紧紧抵在他的胸膛上,顿时迷醉起来,烧着炭火的屋中似乎更加热了几分。只是过了会,茹雪又冷静下来,她能感觉到丈夫内心的烦恼。

“茹雪,我……”张凡有些难以开口,新婚不久就要离开爱妻,还要去那危险之地。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以前的张凡唯一牵挂的是自己母亲,现在又多了一个爱人,这话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相公不必告诉茹雪。”茹雪很是善解人意,她不想让丈夫为难,面颊紧贴张凡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茹雪一个妇道人家,无法替相公做什么,可是看到相公这样,茹雪也很是担心。”

一番言辞轻声细语在张凡耳边说出,口中热气带着温暖和一丝关怀,不时击打在张凡耳朵上。张凡想了想,说道:“茹雪,上元后朝廷要我外出,有些公事,不知道何事才能回来。”张凡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

茹雪听到,以为丈夫只是不忍和自己分别,虽有些伤感新婚不久就要分开,可是听到丈夫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更是甜蜜,说道:“相公不必烦恼,当以事业为重,若是因为茹雪而无法专心,茹雪不就失了妇德吗!”

张凡听了娇妻的话,心中也稍稍放下些,想到:“是啊!这事躲也多不掉,何必如此,不如豁达些好。”

“何况这也说明相公很得朝廷重用,茹雪也很开心。”茹雪接着说,话语间已带上了**,“上元之时还有半个月,相公又何必现在烦恼。”

娇妻话语的改变也令张凡起了反应,茹雪坐在张凡怀中,自然感觉到丈夫的变化,却不再害羞,主动吻上了丈夫的嘴唇。张凡兴致已起,如娇妻忘情热吻,一双手也不规矩起来,在她身上游走。茹雪的身体很是敏感,感到张凡双手的抚摸,一些特别敏感的地方张凡也没有放过。茹雪没有一丝挣扎,她要让爱郎纵情释放。二人爱抚了一番,脱去衣衫。屋中的炭火加上**的烘托,让二人感受不到一丝寒意。张凡将浑身无力的茹雪放在床上,整个人覆盖在茹雪娇躯之上,却也害怕压疼了玉人,很是用心。茹雪感受到丈夫的温柔,大为感动之下,紧搂这张凡索吻,甚至在张凡的手向自己小腹抚去之时,也不顾羞耻地张开粉腿,欢迎着他的爱抚。

张凡对茹雪这番表现有些惊讶,不过还没等他细想,茹雪因为他的手带来的刺激轻叫了一声。这一声轻叫包含的**很娇羞,用最能令张凡销魂的声音发出来,立刻让他脑海中的那一丝疑虑烟消云散,专心享受娇妻的身躯。那只手还在桃源处轻抚,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又攀上了令人仰望的高峰,看着茹雪闭着眼睛那欲拒还迎的模样,张凡的欲望瞬间达到了顶点。

茹雪感到张凡的手离开了桃源,微微睁开眼看到丈夫的手指上还沾着自己的**,脸上更加羞红。张凡却在这以时挺了进去,突来的刺激和充实立刻将茹雪推到了高峰。

今夜,这房中的二人注定难眠。茹雪放下了心中的诫训,完全地放开身心,不管怎么令她羞耻的动作都极力迎合。

第二天,张凡辰时快过才起床,茹雪昨夜的极力迎合让他很是舒畅,二人直到丑时才睡去。看着“劳累”了一夜的妻子还在沉睡,张凡没有吵醒她,独自起床。

茹雪直睡到快到午时这才醒来,发现丈夫不在身边,有一丝失落,不过脑海中又想到昨夜的疯狂,脸上顿时泛起红云。只是还没回味多久,屋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提醒了她。茹雪赶忙起床,心中有些慌乱。

走廊上,偶尔路过的侍女向这位少夫人行礼,茹雪也是微笑着回应,只是总觉得侍女的眼光有些异样。也难怪,昨晚一夜疯狂,如今快到午时才起床,下人口中难免有些风言风语。

茹雪这边在烦恼,张凡也在烦恼。早上起床后张凡就进宫了,朱翊钧还不知道张凡要远行,听了后有些不快。不过朱翊钧在宫中也很顾太子言行,没有缠闹,只是言语中颇有担心。

“鞑子蛮荒之地,老师要深入其内,定要小心,切莫中了鞑子诱敌深入之计。”朱翊钧说道。

“谢殿下关心。”张凡说道,言语中充满恭敬却毫无做作。

“老师今日是否也要去请见父皇?”朱翊钧很聪明地说道。

“正是。”张凡说道。

“想必老师也有些事要问父皇,本宫就不耽误了。”朱翊钧说道,“本宫以太子的身份,命,张爱卿,必须给本宫平安归来。”

朱翊钧随时第一次这么严肃地用命令口吻跟张凡说话,张凡却很能体会到朱翊钧的心情,说道:“微臣必不负殿下厚望。”

来到御书房,早有侍卫奉了隆庆的命令,对张凡说道:“张大人不必通报,陛下已经知道大人来了,让大人进去。”

对此张凡并不感到诧异,进了门,对隆庆叩头行礼:“微臣张凡叩见陛下。”

“起来吧。”隆庆说道,眼睛却没有看他,一直盯着手中的书。今日御书房里,冯宝不在,现在只有隆庆和张凡二人。

“陛下……”张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天才说道。不过刚开口,隆庆就打断了他的话。

“卿家不用说,朕都知道了。”隆庆说道,“让你去也是朕和朱希忠提的。”

“陛下有令,微臣自然万死不辞,只是唯恐经验不足,耽误了陛下大事。”张凡说道。

“你可知道,就冲着你这样回答,朕也非派你去不可。”隆庆说道,“你还年轻,入仕也刚不久,有年少人的干劲,却无年少之人的焦躁。朕现在若是找个和你差不多年岁的人去办这件事,十有八九必会不考虑后果的急着揽下。你能有这番心思,说明你不仅仅是想做官,也想着忠心于朕,忠心于朝廷,这才是朕会让你去办这事的原因。”

隆庆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张凡听着却有些惭愧,当然,他也有这份意思,可更多的是对新婚妻子的不舍。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只不过因为低着头才没让隆庆看到。他连忙说道:“陛下过奖了,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份。”

隆庆将张凡招到跟前,有些神秘的小声跟他说道:“朕这次还有个事要你去办。”

“陛下还请吩咐。”张凡倒也应景,小声问道。

“朕从内库中拨给你十万两银子,你到了鞑靼为朕多多收集一种药材——肉苁蓉。”隆庆小声说道。

“肉从容?”张凡看过医术,却没看过本草纲目,自然理解错了,“陛下,微臣……这个……不怎么认识药材,这……”

“你去太医院询问,自然会有太医告诉你。”隆庆说道,“爱卿去太医院时,不要说是朕让你来的,爱卿也要给朕守口如瓶。”

“微臣知道,微臣必会为陛下办妥此事。”张凡小声回答,他其实也有些猜到隆庆要他去找的药材是干什么的。

来到太医院,当值的太医接到上谕说是张凡要来太医院,让他们好好配合。有隆庆的口谕,太医自然很是配合:“不知张大人哪里不适?”当值的这位太医知道张凡是隆庆宠臣,很是献媚地说道。

“本官有些事情要请教。”张凡说道。

“大人请说。”太医恭敬地说道。

“请问,这肉苁蓉是何物?”张凡问道。

太医听了他的话,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张凡,转身从药柜中拿出一个包裹,递到张凡面前,打开说道:“大人,这就是肉苁蓉,也叫大芸、寸芸。”

张凡看到包裹中的东西,三尺多长,因为长期存放有些发黑,表面有很多龟裂的纹路。张凡问道:“还请教这东西有何作用。”

那太医有些面色古怪地说道:“这肉苁蓉北方有不少,可润便通肠,还治腰膝酸软,筋骨无力。”

张凡听了他的话,很是纳闷,皇帝有些不舒服很正常,又怎么会要自己保密呢?太医接下来的话就让他释然了。

“但这肉苁蓉最主要的是补肾阳、益精血,专治阳痿、不孕。”太医接着说道,“大人要这东西干嘛,这肉苁蓉颇为名贵,宫里存货也不多了。”

这下张凡算是明白了,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是皇上让他找的,只好对着他露出灿烂笑容,说道:“这东西本官能带走吗?”

“这是自然。”太医拿出一根,用一个木盒包好,递给张凡。

“多谢了。”张凡道了声谢,接过盒子转身就走。

那太医用揶揄的眼神看着张凡离去的身影。张凡也是不走运,这位太医是有名的大嘴巴,平时因为关系的皇家内事,说出去会有杀身之祸,这次他倒不怕张凡了,将这消息传了开去。

第五十七章 皇帝黑锅

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年,这也许不是张凡两世为人中最热闹的新年,却是他最喜欢的一次。一家人其乐融融,甚是高兴。

初三刚过,岳丈陈文川和马县令就庆阳了,昭雪这丫头却留了下来,据她自己说是怕张凡欺负姐姐,要留下来看管,听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如今张凡为了再过几日的北方之行正在准备,每日都要去衙门点卯,和决定同去的人商量对策,虽然早有定策,但是一些细节还值得商榷。

张凡又升了一品的消息也很快传到朝野之中,会观察的人能隐约看出其中的玄虚,不知道的人却总是会乱嚼舌头。不过张凡现在和这些朝臣们接触的少,倒是落个眼不见为净。

京中的各个官宦人家在年关过后总会找些理由“联络感情”,张凡现在圣眷正隆,自然是各府宴请的红人,只是碍于他锦衣卫同知的身份,加上现在颇为忙碌,抽不出空。各府的老爷们倒也有办法,让他们的夫人小妾去请茹雪参加些只有女眷的聚会,将来也好方便行事。

茹雪却是性子弱,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原则,再加上这也是为了丈夫,倒是答应了她们。只是……

这日,茹雪又应邀来到户部尚书葛守礼的家中,众多各色官员的女眷都在这里,不管他们的老爷在朝堂上怎么政见不合,这些女人却很是容易打成一片,甚至某些方面来说,朝堂之上的剑拔弩张能够不硬碰硬的表现出来,这些女人也是出力甚多。

茹雪这些日子下来倒也有些习惯了,如今的表现也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般生涩,很是优雅自如。只是茹雪总是觉得今天这些夫人小姐看自己的眼光有些不同,有些……异样!茹雪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女人平常无聊的很,风言风语是她们最好的消遣,可是看样子这次是关于自己的。

“妹妹来了,快来坐!”葛守礼的妻子王氏很热情的招呼茹雪。

“谢姐姐。”茹雪也很是热情。

“唉,你我二人姐妹一场,何须如此多礼。”王氏笑着说道。

二人坐在一起聊天,其他的女眷也过来打招呼。聊着聊,茹雪觉得这些女人打量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多,小声想身边的王氏问道:“王姐姐,可是妹妹有什么不妥?”

“说什么呢,妹妹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会有什么不妥!”王氏说道。

“那为何姐妹们这么看着妾身,发生了何事?”茹雪问道。

王氏听了她的话,表情也是古怪了些,小声说道:“妹妹……咱姐俩说句私房话,妹妹的房事如何?”

茹雪的脸顿时红了,有些羞涩地说道:“姐姐怎么问这些。”

“令夫张大人没什么问题吧?”王氏问道。

“姐姐别问了,羞死人了。”茹雪大窘。

“妹妹不要见怪,姐姐也是为了你好。”王氏说道。

茹雪听了虽然还有些羞涩,但是涉及到张凡,而且又觉得这里都是女人,胆子稍稍放开,但还是小声说道:“相公他一切安好啊!”

王氏听了她的话,反而紧张起来,说道:“妹妹,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和令夫新婚不久,切莫惹得他不高兴,这样你就难做了,这点姐姐可是经历过的。这男人啊,有几个不喜欢那鱼水之欢的,切莫管的太严了,要是他想纳妾,从了他便是?”

茹雪被他的话说的莫名其妙,心中隐隐感到不妥,问道:“相公很是疼我,若是相公想要纳妾,必不会瞒我,姐姐你就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茹雪这么一说,王氏心中的八卦之风顿时大作,跟茹雪说道:“我也是听其他姐妹说的,听说年前,张大人去了趟太医院,专门去问那滋补的药材。”

茹雪当然知道所谓滋补是滋补什么,有些诧异,又有些心痛,她虽然很想独占张凡,可也不会阻止他纳妾,她只是痛心张凡会瞒着她。鼓起最后一丝希望,茹雪问道:“姐姐可会听错了,或是以讹传讹?”

“姐姐怎么会在这事上出错,听说那消息也是太医说的。”王氏一幅不可能的表情,说道,“何况张大人现在是什么身份,哪里敢有人开他的玩笑。我看定是张大人看上了那家顾念,只是怕那女子出身不好,迷惑了令夫。”

茹雪听了她的话,微微有些失神。接下来也没有心情和这些女人说话,提早回了家。

晚上,张凡回来,茹雪看着丈夫欲言又止,那知张凡却说道:“今儿个真是怪事,同僚们个个见到我都发笑,我追问也没人告诉我究竟是为何!”

茹雪听了张凡的话,心中想到:“相公他也不知道?”一定决心要问一问。

夜晚,房中,张凡向茹雪求欢,茹雪却是拒绝了。张凡以为妻子这些日子劳累了,也没有强求。

茹雪看了看丈夫,说道:“相公,可是有什么心事?”

“为夫哪里有什么心事,若是有什么定会告诉我的好茹雪。”张凡说道。

茹雪见丈夫不想说谎,大着胆子说道:“可是茹雪死后相公不周,相公想要纳妾?相公只说便是,茹雪定不会阻拦,只是希望相公不要如此纵欲,以免弄坏了身子。”

“茹雪,你到底在说什么?”张凡听了她的话很是诧异。

“相公不必再隐瞒了。”当下,茹雪将白日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张凡。

张凡听完了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好说是皇帝叫他去寻那药材的,只好说道:“茹雪,你不相信为夫吗?那药材只是……只是有人让为夫帮他去拿的,那人不太好露面。”

“真的吗?”茹雪有些不太相信,毕竟张凡没怎么说过谎,表情很明显。

“自然是真的。”张凡说道,“至于为夫想纳妾之事纯属那些女人的风言风语,绝无此事。就算是真的,我也会对我的茹雪如实相告,决不隐瞒。”

茹雪这才相信了他,有些撒娇地说道:“就是说相公还是向纳妾了!”

张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没有否认。

“那妾身就努力些,看相公可有力气去想那些事。”心结解开,胆子也壮了,调笑起来。

当下又是一阵春意盎然。

一夜过去,第二日一大早,张凡又去了锦衣卫衙门。刚进衙门那些人还是暧昧地看着自己,张凡只道了原因也不点破,微笑着打招呼。

进了里间,朱希忠正在那里,张凡过去见礼:“大人,您来了。”

“嗯,家里事多,今日才办妥。”朱希忠说道,“听说你新婚不久,又要纳妾了?”

张凡哭笑不得,慌忙说了原因。

朱希忠听了他的话,说道:“是何人托你办的,我都不能知道吗!”

张凡说道:“赎下官无礼却是不可告诉大人。”

“我知道了。”朱希忠心里明亮着,其实早就猜到了,也不再多做纠缠,说道,“还有几日即使上元了,你们可商榷好了。”

“下官和几位千户商量了好些日子,大致都商量好了,只剩一些细节。等全部弄好,定会呈给大人和皇上过目。”张凡说道。

“如此甚好,你是首次领这么多人,但是也别缩手缩脚,放开了做。”朱希忠说道,“就是也要给我留心,别出什么纰漏。”

“下官晓得。”张凡说道。

今日无太多事,早早回家的张凡发现冯宝在自己家堂中坐着,赶忙上前问候:“冯公公,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咱家也是奉了陛下的圣谕。”冯宝说道,“陛下有口谕传下。”

张凡听了正要下跪,冯宝说道:“张大人请起,陛下说了,听这口谕,张大人不用跪。”

张凡有些疑惑地站起来,看到冯宝神秘地对自己招了招手,凑了过去。冯宝小声在张凡耳边说道:“陛下说:‘张大人受委屈了,朕定有重赏。’”

张凡一听就明代了,感情自己又替隆庆背了个黑锅。如今这事满朝皆知,那太医隆庆又不好动,听冯宝说前日触怒了李贵妃不知被贬黜到哪里去了。张凡倒是一点也不同情,谁叫他嘴巴透风的。

“这次陛下还赏了你很多东西,咱家都叫人抬在那里。”冯宝指着一旁的一口大箱子说道。

张凡也很是会意,打开箱子,取出其中看似最为贵重的一尊玉雕灯台和几颗硕大的珍珠塞给冯宝,冯宝也不拒绝,收了起来,说道:“张大人客气,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求咱家。”

“那就麻烦公公了。”张凡说道。

“咱家这里还有件事要张大人办。”冯宝说道。

“公公请说,力所能及,在所不辞。”张凡说道。

“张大人不日就要北上,到时候咱家的厂卫也有些人要张大人关照。”冯宝说道。

“这倒不难,只是……”张凡怕他们打乱了自己的部署,有些为难。

冯宝看出张凡的难处,说道:“张大人不必为难,咱们也是各有各的安排,绝不会妨碍张大人的买卖。只是借这条道而已。”

“如此甚好,公公请放心,张凡自然会公公办妥此事。”张凡说道。

“张大人严重了,咱们不都是为了皇上办事吗!”冯宝说道。

二人对看一眼,相视而笑。

上元节很快就来临,最为当世最大的城市,自然是热闹非凡,不过平民贵族,富商乞丐都很高兴。

赵氏让昭雪和香梅陪着逛庙会去了,张凡和茹雪却留在家中。张凡明日就要北上,茹雪舍不得,想要多看丈夫几眼。

“茹雪别担心,你这一担心,为夫也心疼。”张凡说道,“再说又不是不回来了。”

“妾身也是担心相公,连去哪都不知道,让妾身可怎么放心。”茹雪到底还是不知道张凡要去哪里。

“朝廷也没说,为夫只好听指示了。”张凡说道,“茹雪放心,为夫会不时写信保平安的。”

“那相公可得答应别忘了,不得超过三天。”茹雪撒娇着说道。

“绝不敢忘,为夫向茹雪保证,每两天就给茹雪来一封信。”张凡说道。

茹雪听了很是高兴,张凡又说道:“茹雪,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今夜为夫要好好记住茹雪的每一处地方。”

“相公还没记住吗?”茹雪娇笑着说道。

“加深映像吗!”张凡调笑着说道。

房间里又是一片春意。

第五十八章 跨越冰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看着眼前的景象,张凡不知不觉就念出了主席的名句,虽然觉得有剽窃之嫌,只是这话语实在描写的漂亮,让人不得不服。不过正准备接着念出下面的诗句,突然打住。身边和张凡并排而行的礼部侍郎王希烈又不是什么目不识丁的主,下面的诗句霸气太过,念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王希烈听到张凡念的这几句,不由得拍手称好:“同知不愧我大明一朝能够连中三元的第二人,这一首词做的大气磅礴,非一般人所能。听这可是沁园春的词牌,为何只有前阕?”

张凡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有感而发,后阕却是还没着落。”

“当真可惜,若是一蹴而就,必成千古绝唱!”王希烈叹息道。

“千古绝唱是肯定的,那样一来我被株连九族也是肯定的。”张凡心中想道,不管隆庆和朱翊钧再怎么喜欢自己,皇族权威是决计不会让人松动的。

两日前,正月十六,北上的队伍已经集合完毕,这其中除了礼部的官员,还有千余人的商队,都是朝廷特许跟去,以示友好的。俺答的使臣看到这么多商队要一同去,还带着很多名贵的物产,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只不过他不知道,正真去做生意的不过五六百人,其他人都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假扮的,要去打探消息,有一部分人还要留在那里。

千多人过大同之时,戚继光早已派人等候。王希烈和张凡与他寒暄一番,并未多做停留,戚继光就派了一千人马护卫他们安全,这才出关。

朝廷提出一千人的护卫,以往商议互市之时,鞑靼使臣都是极力不允,可这次,瞧那使臣的模样不但不反对,好像还有些责怪明朝派的人马少了。满朝文武,能够来早朝的那个不是人精,怎么能看不出来。只不过有的人眼界稍浅,没有深想,而内阁中几个人精中的人精却是猜到,估计俺答有麻烦了。于是众人极力上奏,说派兵护卫不宜太多,千人足已。他们是鞑靼怕有人利用明君作乱,免得再起什么波澜。隆庆也明白这里面的意思,自然是应允。

鞑靼使臣见自己的主意落空,有些失落,却只怪自己心急,露了马脚。隆庆下旨给戚继光,要他精挑千人一同前往,就算不参合这档子事,也要好生护卫住,别把自己人也搭进去。

从大同出关,进入河套。故地重临的张凡倒真是有些唏嘘,想到自己差点把命就留在这里,不禁心有戚戚。

“张大人,张大人!”王希烈的声音将张凡从回忆中拉回。

“王大人客气,可有什么事情?”张凡说道。

“张大人,此次出使,陛下让你做我的副手。”王希烈看了看远处的鞑靼使臣,确定他听不到自己二人的声音,说道,“你的身份,想要来干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锦衣卫作为陛下亲卫,行事很是小心,只是这东厂……”

“王大人还请放心。”张凡只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临来之时,冯公公交代过了,东厂的厂卫决计不会有大动作,毕竟鞑靼不必国内,他们不会放肆的。何况冯公公给了我东厂的督令,他们绝对会好好听话,不会惹麻烦的。”

“这就好。”王希烈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张凡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只能如此回答。想到此次出行有可能因为东厂的人让自己身陷险境,王希烈又有些羡慕起自己的上司张居正和礼部右侍郎殷士儋起来。前者是礼部尚书,本来这事应该张居正揽着,可谁叫人家是宰辅,要务在身;后者是右侍郎,虽和自己左侍郎的品级相当,却是低了几分。如此一来,出使一事自然落到了他身上。

王希烈在那里自怨自艾,张凡可不知道他的想法。看着满天银白,又想到如今的自己,心中那份戚戚之情顿去,心情又好了起来。只是这好心情还没持续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人打断。

“大人,那鞑靼使臣过来了。”王猛在一旁提醒道。这位不怎么得志的锦衣百户现在成了张凡的专职护卫,时刻不离张凡左右。

张凡听了他的话,向前看去,那使臣的确骑着马向这边走来。那人来到王希烈身边,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张凡。他知道张凡是从三品,比王希烈要低,却看到王希烈和他说话间带着一丝惧意,所以多看了张凡两样。那使臣对王希烈说道:“王大人,以现在的速度再过两天就要进入我们的草原了。”一口中原官话说的极是顺口,要不是这人并不十分健壮的身体上体毛丛生,别人还以为他是中原百姓。

“此番出使,劳烦贵使了。”王希烈并不想和这个使臣多说,打着官腔。起码他觉得这使者也不会跟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位大人是?”使臣看着张凡,抱拳问道。

“我叫张凡,是新晋的礼部主客司郎中,此番作为侍郎大人的副使一同出使贵国。”张凡微笑着回答,言词之中并无做作。

那使臣在张凡说话之时很是仔细地观察,看不出什么破绽,心中对张凡的话有了七八分相信。暗自猜测,张凡如此年轻就成为正五品的官员,定是什么官宦权贵之后,王希烈才会以礼相待。却是自己把自己绕进了胡同里。

“大人以前来过这里吗?”那使臣接着问道。

“并未来过,本官老家在扬州,哪里来过这塞外。这里寒冷的很,初来此处,本官还不适应。”张凡半真半假地说道。知道他来过这里的鞑子基本都死绝了,朝廷的人也不会跟鞑子乱嚼舌头。

使臣见他这么说,又加了一分相信,见张凡不再搭理自己,也就退到一旁,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说出来。

王希烈在一旁听着张凡一通鬼扯,有些好笑,却又有些佩服。他倒不是佩服张凡说谎脸不红气不喘,而是佩服锦衣卫,张凡进去才一个多月,这么一个熟读圣贤的状元就被**的如此会来事!他哪里知道,前世的张凡找工作应聘,为了显得自己很有经验,什么谎没有说过,自然是了然于胸。

途中,无论是安营扎寨,还是停步歇息,张凡都是和礼部的出行官员们一起,只有王猛这个看似武勇的人跟在左右,却从不去和别人说话。那些混在商队中的厂卫们也不会主动来找张凡,一面露了马脚。这样一来,鞑靼使臣更加确定张凡之靠着明朝什么大官的关系才爬到这位置上的。只是他不知道,张凡确实是靠着关系,不过靠的是皇家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所爬到的位置也比他所知道的要大的多。

由于有千多人的商队随行,加上雪路漫天,虽没有再下新雪,队伍走的极慢,足足花了三天才走出河套,比计划多用了一整天。队伍在大大使臣的带领下向西走,一出河套便是亦不刺山。再向西北走,到达居延海边,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亦集乃了。

此处虽然更加寒冷,路却好走了许多,队伍的速度大大加快。

“张大人可知此是何处?”王希烈问道。

张凡看了看周遭的山色,说道:“这是亦不刺山,下官怎会不知!”

“哦?张大人也知道这里的故事?”王希烈问道。

“那时自然。”张凡说道,“当年的毛允诚,宣统年间,八年征亦不刺山、九年出脱欢山,十年征黑山寇,皆擒其酋,何等的壮怀激烈!却是遭小人诬陷,被派往福建,仍不忘为国效力,屡屡杀敌有功。英宗复位只是,升其为都督同知,以左副总兵镇守甘肃。天顺中官至左都督,封伏羌伯。成化四年,讨伐满四,中流失而亡。先皇赠其侯爵,谥武勇。”

王希烈听了张凡的述说,笑着说道:“张大人倒很是清楚。”

张凡回到:“下官曾有一段时间倒是对军人很是向往,奈何身体不行,这才放弃。”

王希烈却是叹了口气,说道:“侯爷出生西陲,并非我汉人,却可为大明报以性命。如今这样的人却只能找出不多的几个。像那东北的李成梁,虽是朝鲜人,却也是一心报效我大明。反观我汉人将领,有着名将头衔的人不少,真正能够身先士卒的不过尔尔,实是悲哀啊!”

张凡听了他的话,也是思绪万千,却说道:“大人不必哀叹,我大明武人本就不受重用。而朝廷想要攘外安内,也不能只靠武力,文治当在先。”

张凡的话王希烈怎么会不明白,可听着却是更加让他心酸,说道:“张大人的话不错,可是如今却是完了!”王希烈并没有把话说完整,朝廷这样已有百年,如今还想纠正岂止是难上加难这么简单,简直是镜花水月一场。

张凡没有接话,却是暗自想到:“这定会有转机,起码我不会让老师的心血如历史上那样白流。”

亦不刺山地势起伏不大,鞑靼使臣带的路很好走,不出两日就走出了山群。

“那里就是居延海。”使臣指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说道,“若是夏日,这里便能看的到。现在确实被冻得厚实的很。”

目标在望,众人在不知不觉中自动加快了行路速度,直走了大半天就来到了一条被冰封的河边。说是居延海也不过是一条内陆河而已,站在河边,张凡可以隐约看到远处有城墙的缩影。鞑靼使臣告诉众人那里就是亦集乃。

众人继续赶路,张凡也吩咐王猛去通知几个化妆在商队中的千户和厂卫,而他自己的任务也要开始了。

第五十九章 形势变化

亦集乃,五百年后的额济纳旗。这里曾经辉煌过,当年北方的党项族建国西夏时,这里就是他们的都城。元代,此处称为“亦集乃路”,并在此设立居延要塞,是为“亦集乃路总管府”,统领军政事务。明初只是,亦集乃路和黑成皆被毁坏荒废。此地对于鞑靼人来说,靠着河,水量丰沛,周围植被颇丰,是放牧的好地方,如今成为漠北鞑靼领主的牧地。

俺答把商谈互市的地方选在这里并非随意,这里的领主恐怕或多或少都和俺答有些关系,而且这里十分靠近大明北疆,如今大明使者在此,若是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些只是张凡等人的臆断,虽有些危言耸听,不过这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得不早做打算。

此地领主名为蒙根都拉克,意味祝福儿女满堂。这位领主也丝毫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名字,十几位姬妾,有二十多个子女。蒙根都拉克在亦集乃很有名望,这座只有千把人生活的天然牧场里,很多人都对其十分尊敬。

张凡等人跟着鞑靼的使臣进了亦集乃,除了护卫的一千人在城外驻扎,商人们也都进了城。出使的人马不停蹄的赶往领主府中,听说俺答派来的人早已在那里等候。

一路上,张凡算是真真见识到了异域风情。亦集乃的常住居民并不多,不过此地却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集市了,很多牧民都会来此赶集。随着张凡等人一同到来的大明商队刚一进城就受到了牧民的热烈欢迎。明朝商队的到来意味着牧民们可以用低廉的代价换取生活必须的一些东西,而且还是当面交易,免去了那些老爷们的很多剥削。其实之前的互市会被鞑靼毁约,这也占了很大原因,牧民们可以直接交换东西,那些贵族老爷能捞到的油水就少了很多。

鞑靼人对于明朝的很多东西都有极大的需求,特别是茶砖、食盐之类。鞑靼人以放牧为主,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吃牛羊肉,可这东西常年这么吃下来,对于人的胃部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负担,说白了就是胆固醇偏高,血管内壁脂肪沉积。喝茶可以加快脂肪的代谢,当然不仅是这一点,还有很多好处。所以在这里就算再穷的人都会花大价换来些茶砖。对于食盐的需求就更不用说了,这里是内陆,淡水倒是不少,可食盐很是难找。

张凡看到这种景象,心中对于鞑靼的痛恨却突然小了很多。是啊,不管两国再怎么交恶,都不是百姓的意愿,而受伤的总是百姓!

几人来到领主府,蒙根都拉克因为是常住此地的领主,并没有住在帐篷里,而是盖着房子。院落很大,不同于明朝的房屋,这里的房子有些低矮,屋顶也是平整的。庭院里种着各种果树和花草,却因为如今正是初春,没有开放。张凡等人却可以想象的出这院中开满花的模样。环境很是清幽,就想座小花园一样。

几人刚刚进来,屋里就出来几人。当先一人穿着鞑靼老爷那种特有的衣服,图案繁杂,用色鲜明。这人很显富态,若不是他的服饰,众人倒都以为眼前的是为明朝富商。

“鄙人蒙根都拉克,贵人莅临,寒舍蓬荜生辉啊。”一口汉话带着浓重的胡腔。

“谢领主的招待。”王希烈做为此次出使的代表,主动上前打招呼。

屋内收拾的一尘不染,十分干净,布置很显异域风情。众人进屋坐定,自有下人奉上此处特有的马奶酒。

“这是我这里最上等的好酒,茶水什么的倒是不敢拿来献丑了。”蒙根都拉克说道。

出使的礼部官员哪里喝过这些,刚一入口,一股腥味传来。还好这些人平时都很会应酬,也是强自咽下,却是再也不碰眼前的饮品了。

“这次来此与贵邦商谈互市,不知徒汗的使者在何处?”王希烈为了转移话题,赶紧说道。

“大汗的特使正在赶来。”蒙根都拉克说道。

正说着,外面人通报,俺答的人来了,蒙根赶忙出去迎接。来了两个人,一人打扮的一眼就看出是位有身份的人,另一人做侍卫打扮,年纪却是颇大。

蒙根赶忙介绍:“这位是徒汗的儿子黄台吉,徒汗这次让殿下来商谈,可见诚意。”

“徒汗本人不来吗?”王希烈问道,“毕竟互市是大事,我等应该和徒汗当面商议。”

“父汗大帐中有些事情耽搁了,如今已经上路,不日就会到此。”黄台吉说道,汉话很是流利。

蒙根见他们要谈事情,吩咐下人退了出去。

“我朝与鞑靼曾经互市,却是贵方毁约在先,现在为何又想重开?”王希烈开始了谈话。

“那时并非我父汗做主,却是那些固步自封的贵族执意挑起事端。”黄台吉说道。

“可是,徒汗掌权之后,对我大明边疆的侵扰也是不断,凡儿愈演愈烈,这又作何解释?”王希烈步步紧逼地问道。

“我父汗虽然掌权,可并不稳固,总有些瞧不惯的人想要破坏,父汗也是不得已啊!”黄台吉故作无奈地说道。

“那为何如今贵方又想重开?”王希烈继续说道。

“父汗他也是想让百姓们过得好些。”黄台吉说道,“看到百姓们终日劳作,回报甚少,怎么能不痛心!如今父汗平定了域内,这才可以向贵国提出这个要求。”

在场的礼部众人那个不是人精,就连张凡都看出这个黄台吉肯定有话没有说,只是张凡却始终打量着黄台吉身旁的那个年老侍卫,身为锦衣卫的他也学了不少看人的本事,自己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是为不简单。

王希烈也知道他不可能把什么都说明了,倒也不太深究,说道:“我大明天子和朝廷上下很是希望与贵邦互市,可是若不能保证安全,下面的一切我们也不用谈了。”

“这点请放心,我父汗提出这个请求,也是有了准备。”黄台吉说道,“说句明白话,我鞑靼这么多年来,只是靠着劫掠,不仅风险极大,获利却是甚微。只要能重开互市,对双方都有好处。”

他的这番话都是没引起反感,起码能说出来总比做伪君子好的多。

“这些口说无凭,还请贵方拿出办法来,也要让我们看看。”王希烈说道。

黄台吉听了他的话,不留痕迹地看了看身边的侍卫,那侍卫暗地里做了个手势。众人都没有注意,倒是张凡和王猛二人看到了。张凡是一直盯着他,王猛却是锦衣卫的老人,很是留意。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先商议具体的事宜。”王希烈说道。

两方开始商谈,张凡确实插不上嘴,正感到无聊,蒙根的下人进来通报说有人要见张凡。张凡很是诧异,起身告退,和王猛离开。众人并未在意,只是那老是为对看了张凡几眼。

二人出门,见来人是一位冒充商贾的锦衣百户,张凡赶紧问道:“此处正在商议大事,有何要事要在此时打扰。”

那人也很上路,说道:“大人,那些商家有些不合,特意让小人来找位能说得上话的人来调节一番,这不,就找到大人您了。”

“逐利商贾,定是银子的事,简直丢我大明的脸。”张凡装作生气的说道,“你在前边带路。”

张凡跟着那人后面,跟王猛说道:“你怎么看那人。”

“大人,那人孔武有力,奈何却不是个常经沙场的人。若是做个军士倒是不错,但若做侍卫倒是差了几分。”王猛说道。

“不错,黄台吉是什么身份,却要看他的眼色行事。”张凡说道,“看来这位徒汗也是很心急啊!”

二人路上没有再说话,跟着那乔装的锦衣百户来到一座僻静的行帐中,里面早有两人在等待,一人正是和张凡打过交道的千户赵明,一人却是一生风霜,像是刚刚到此,正烤着炉火暖身。

“大人。”赵明见张凡来了,抱拳说道,“这位兄弟是从宁夏卫连夜赶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报于大人。”

“小人胡亮见过大人。”那人恭敬地对张凡行礼。

“不必多礼,你从宁夏急忙过来,定是王大人有什么要事吧。”张凡看了看他四周打量的神情说道,“有话尽管直说,这里的人绝对会守口如瓶。”

胡亮听了张凡的话,也不绕弯,说道:“小人奉巡抚大人的命前来通报。前日里,俺答之孙把汉那吉带着家小和护卫共十余人来到大同纳降!”

这句话言辞不多,可是却把在场的几人个听愣了。赵明和王猛二人只是觉得奇怪,张凡却不由得多想,立刻问道:“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听说是和俺答闹翻了。”胡亮说道,“俺答看上了把汉那吉的妻子‘三娘子’,想要夺取。把汉那吉却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来投奔我大明。”

“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张凡问道。

“听说有个把月了,把汉那吉在草原上到处躲避俺答的追兵,如今才到了大同。”胡亮答道。

张凡听了这话,算是把事情给理顺了。他对于俺答突然想要重开互市一直抱有疑虑,这下子水落石出了。俺答去年南侵,折损了许多人马,估计鞑靼内部那些被驯服的贵族老爷反心又起。如今俺答的孙子逃到了大明,若是朝廷纳降,封了他个什么官职,俺答的地位就十分尴尬了。

“这俺答老东西,算盘打的不错。”张凡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虽然他准备了后手,可还是太过自信,没有料到那把汉那吉能突出重围啊!”

其他两人没有多言,张凡心中却是有了定计,说道:“我们的事情不能耽搁,这次互市一定要成。当然,俺答那里要出不少血。我继续做我的,你们也要小心行事,别露了马脚。”

“大人放心。”赵明说道,“这事咱们锦衣卫熟的很。倒是大人,卑职担心大人会惹来鞑子的注意。”

“鞑子注意我是肯定的,不过你们也放心,他们不敢乱来。”张凡说道,“如今这形势对我们有利,那我们就得好好利用。”

第六十章 历史巧合

北国之地寒冷非常,虽然还不是极北,却也让人得缩紧了脖子。

白天里的商谈其实没什么实际结果,双方也只是说些官面上的明话。黄台吉知道自己不够份量,却也并不在意。晚上,在蒙根都拉克为张凡这些来使准备的一座蒙古包中。

“你把周围都看过了?”张凡对着进来的王猛问道。

“回禀大人,周围我都亲自查探过了,没有形迹可疑之人。我派了几个弟兄在四周巡视,绝对没有人可以靠近这里。”王猛说道。

张凡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对面坐着的王希烈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张凡半夜三更把自己叫来何事。张凡也不吊他胃口,将白天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他。王希烈一听完,心中就把事情的缘由猜了个大概,小声说道:“怪不得这俺答会这么急着要和我们商谈互市。”

“大人今日和他们可谈了什么?”张凡问道。

“都是些官面上的话,实质的倒是没有。”王希烈说道,“一来俺答本人不来,谈得再多也没用;二来这黄台吉虽是俺答第一顺位继承人,可是份量还是轻了些,很多事情他也不能做主。”

“俺答他其实已经到了。”张凡说道。

“这……”王希烈听到他的话,很是惊异!

“大人终究是礼部的文官,却没有咱们锦衣卫会留心。”张凡说道,“不知大人可注意到那黄台吉身后的年老护卫?”

“张大人的意思是……”王希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那老年侍卫的模样,一拍大腿,说道,“这俺答老狐狸,居然玩这招,多亏了张大人慧眼识破,要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张凡随意地一笑,心想:“你们当然想不到,我上辈子看到这样的狗血电视剧是在太多了。”

“如此一来明日再和黄台吉商谈倒是能有些实质的东西,我也要早做打算。”王希烈说道,“如今他俺答有求于我们大明,定不能亏待了这份机会,不榨出他几斤油水,我这礼部侍郎倒算是白当了!”话语间眉飞色舞。

张凡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随即又严肃地说道:“大人恰恰会意错了,应该好生托住他才是。”

“这是为何?”王希烈有些疑问,随即也明白了张凡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多亏张大人提醒,老夫倒是有些孟Lang了。”

“大人不必妄自菲薄,这个消息确实振奋人心,情急之下考虑不周也是在所难免。”张凡说道。

二人都有些明白,王崇古既然把消息传过来,并非是让他们和俺答讨价还价,而是叫他们托住俺答。王崇古这人打从心理面想灭了鞑靼,既然这个办法整个大明朝一个多世纪都没有办成,那就换个办法,是其力量大大削弱。王崇古必定是已经上奏朝廷,请求隆庆对把汉那吉招降。这样一来,俺答在鞑靼的威信骤降,鞑靼那些本就不满俺答的贵族定会公然反对他。鞑靼必然再次陷入内乱之中。如此一来,鞑靼无暇南顾,即使鞑子再兵强马壮,王崇古突袭之下也能消灭其几个大部,那样一来,大明边疆更是稳固,岂不甚好。而且张凡相信自己的老师张居正更加会力挺此折。王希烈作为张居正的副手,有怎么会不明白上司的行事!

张凡又对他说:“还要有劳大人回去和同僚们好好商议一番,下官倒不是这块料了。”

“张大人客气。”王希烈笑着说道。说完就出了帐篷与召集手下商议了。

张凡看着他离开,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日一大早,来到亦集乃赶集的牧民更多了,周围稍近的牧民都收到了这里有明朝商队的消息,听说距离远些的也要赶来。

亦集乃城中十分热闹,张凡带着王猛也在街上转悠。他没有去听王希烈等礼部的人和黄台吉以及他那假扮成侍卫的爹扯皮,只是派了赵明前去盯着,自己就开始逛起街来。

这里并没有什么商铺,牧民们想要获得自己所需的东西大都在街上拿着自己要交换的物品等待,如此原始落后的以物易物的方式在这里却是主旋律。张凡看见很多牧民用自己特有的货物,像是毛皮、人参、鹿茸等等在中原比较稀少的东西和明商交换货物。看到鹿茸,张凡倒是想起了隆庆让他寻的壮阳药来,这次为了采购这东西,张凡将隆庆从自己内库中拨给他的十万两白银全都购买了茶砖、布匹等物,一同运了来。

张凡正打算找一位拿着很多药材的牧民询问之时,王猛却拉住了他。张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有人在和商队的人争吵。张凡走了过去,发现对方有四人,一老二少和一小孩。

“你这一块花布怎的要我两斤人参!”说话的是其中一个年纪颇大的汉子,汉话很是流利,“这可不是这里的寻常货,是我从白头山上采回来的。”

白头山即长白山,张凡听了他的话,打量了一番这四人,皆是前额剃光,后面梳着长鞭。“女真人!”张凡并不惊讶,之时在此处见到女真人有些意外。

“你就吹吧,白头山据此处甚远,你们四人就是打扮的像女真人,我也不信。”这位明商其实认出他手中确实是长半山上的上好人参,只不过想多赚些,才这么说。

那汉子满面羞红,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却因不善言辞,说不出话来,倒是那小孩开了口:“你这商人好生无礼,我们女真族人做人堂堂正正,岂会来诓骗你,倒是你这布匹虽是漂亮,却哪里值得上这些。”童音虽稚,但是言辞犀利。

张凡顿时对着几人产生了兴趣,在王猛耳边吩咐一声。王猛会意,跟那商人说了几句话,那商人听完后很是献媚地对张凡恭敬作揖,也不再为难这几人,以极低的代价将布匹换给他们,还多给了些。

那四人见了此景,知道张凡定是位大人物,拿好了东西都过来感谢他。

“这位大人,老汉觉昌安,建州女真部人,帖木儿的后人。”那老人先开口说话,说道帖木儿时,得意中带着骄傲,“此次带着两个小儿子和孙子来此地,也是想让他们见见世面。”

“帖木儿为我大明同盟,曾多此派兵击退元蒙残党,当真是位英雄人物。”张凡说道,他倒是绝口不提帖木儿扣押、虐待明朝使臣一事。

觉昌安听了张凡的赞美也很是高兴,指着刚才和明商争吵的那个中年汉子介绍到:“这是我四子塔克世。”

塔克世向张凡行礼,张凡也回礼。

觉昌安有指着年纪稍小的汉子说道:“这是老儿五子塔察篇古。”

塔查篇古也和张凡互相问候。

觉昌安正要介绍自己的孙子,谁知那孩子自己来到张凡身前说道:“明朝的大人,我叫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是我阿玛爱新觉罗塔克世的大儿子,还有一个月就十岁了!”

张凡倒是不见怪这个孩子的直率,凡儿很欣赏他,正要也和他见礼一番,却突然愣住了。“爱新觉罗……努尔哈赤!这名字好熟悉,这不是……不是清太祖吗!”张凡心中涌起滔天巨Lang!

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一旬的孩童,张凡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回到明朝也有些日子,历史名人也见了不少,开国皇帝倒是第一次见。一瞬间,张凡心里涌出很多念头,他倒不觉得努尔哈赤在说谎,毕竟此时的努尔哈赤虽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心智,但始终是个孩子,没不要隐藏自己。张凡甚至就想马上命令王猛杀了他,那样的话……“不行,历史并不会因为这点就改变的,杀了他万一在冒出个努尔哈黑什么的不是更麻烦!”张凡心里想着,这才没有动手。

努尔哈赤不知道张凡在想什么,见他没有对自己回应,以为他看轻自己的年纪,对张凡的满腔感谢顿时化为失望。张凡这是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抱歉,刚才听了你的名字,不解其意,怠慢了小兄弟,向你赔罪。”

努尔哈赤听了他的话,这才释怀,又重新露出笑容。

张凡接着说道:“我是随着大明朝廷的使臣来此商谈互市的官员,叫做张凡。”

几人听了很是恭敬地称张凡为大人。王猛在一旁很是疑惑,不知张凡为何会对一个孩童这番神情。

通过谈话,张凡知道觉昌安在部中颇有些地位。如今建州女真其他诸部不满大明统治,想要造反,张凡猜测觉昌安既不想趟这浑水,也放不下部族之情向大明通风报信,这才带着几个小儿子和孙子出来躲难。不过张凡并不打算点破此事,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更何况东北那里有名将李成梁驻守,量建州女真以如今的势力也翻不出什么大Lang。

“老人家这可走的远了,奴儿干都司距此地恐怕有几千里的路程!”张凡仿佛随意地说道。

觉昌安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祖孙四人已在外游历了一年有余,这里算是最后一站,明儿就要回去了。”

“老人家一路之上可要小心些,如今这鞑靼也不安稳。”张凡好心提醒道。

“谢大人关心。”觉昌安说道。

张凡又对着努尔哈赤笑着说道:“若是以后有什么麻烦,只要你不是竖大旗造反,尽管来京城找我。我在京城倒也有些名气,你说我的名字就能找到。”那表情活像后世的人贩子。

努尔哈赤不知道张凡为何会跟自己说这些,却还是好言说道:“谢大人,努尔哈赤定会记住大人的话的。”

“对了,老汉可认识一种叫做肉苁蓉的药材?”张凡心想他们常在外走动,询问道。

“大人说的是何物?”这几人显然没有听过。

“或是叫做大芸、寸芸。”张凡并没有带在身上,只好把肉苁蓉的样子描述了一遍。

四人还是摇头不知,觉昌安说道:“大人,你说的这东西在这里有很多都相似,有的却是有毒的。老儿对这里也算是了解,却也不知道大人要的到底是什么。还请问大人,这肉苁蓉是干什么的。”

张凡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叫过觉昌安,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此物对壮阳有奇效。”

觉昌安一听就明白了,说道:“大人说的原来这它啊,这东西在你们那叫肉苁蓉?”

张凡有些小白地点了点头,觉昌安笑着说道:“这东西在此叫做查干告亚,虽有些名贵但是并不难找。大人只要说这个名字,这些牧民定会找来很多。”

张凡这才明白,敢情这东西还有个蒙名,却也不怪那倒霉的太医没告诉他,他那里知道张凡要来鞑靼寻此物!

告别了这四人,特别是努尔哈赤,觉昌安也很疑惑张凡为何张凡这么在意自己的孙子。张凡正要去向牧民询问肉苁蓉的事,平常一直很沉默的王猛却开口了。

“大人,你为何对那个努尔哈赤这么在意,不过一个九岁小儿……”王猛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你只要记得他将来定是一代猛人就行了。”张凡颇为神秘地说了句,转身离开。

“猛人,我怎么没看出来这孩子是猛人!难道大人会算命不成!”王猛心中涌起大大的疑问,见张凡也不明说,只好将这事抛在脑后,跟在张凡身后继续陪他逛起街来。

第六十一章 徐阶致仕

张凡现在觉得自己的脸皮还很是薄了些,没有练出那种油盐不进、水火不侵的地步。自打放出话来说自己要收集这“查干告亚”一来,很多牧民都会来此和张凡交易。张凡带来不少布匹和茶砖盐巴之类的东西,兑给牧民们的价格又公道,牧民们趋之若鹜之下甚至还难得地用很是拗口的汉话祝福张凡“早生贵子”,初时因为语音问题没听明白的张凡还很是高兴,等他听懂了,立刻派了个手下来接替自己收集东西。

来到亦集乃的第二天,隆庆交给他的秘密任务就完成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货物,张凡倒是徇了回私,换了些上好的毛皮准备带回去给母亲和娇妻做成裘衣。

礼部那边一天的扯皮又结束了,张凡向王希烈问了问状况。虽然都是在打马虎眼,可是在礼部一帮子官员漫天胡侃的情况下,俺答似乎也有些急了。很多在封贡上面的条款都大大的降下来,看来他们也接到把汉那吉已经到达明廷的消息,想要急于促成互市。王希烈这里就立马用上了“拖”字诀,心急的俺答频繁向黄台吉示意,就差没有直接跟王希烈说他自己就是俺答本人了。

张凡听了这些,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这鞑子,多次举大军侵我大明边疆,现在知道急了。王大人,你可得慢慢吊着他!”

王希烈也很是高兴:“那是自然,今日让他也尝尝这般受制于人的滋味。不过这么一直吊着他也不是办法,现在还不知道朝廷里到底是什么反应。”

“我估摸着朝廷里,有些见识的人应该会提议册封把汉那吉,但是并非要放弃和俺答合好。”张凡分析,“若是册封了把汉那吉,俺答必然势孤,如此一来和他讨价还价就容易了许多。但是切切不可逼俺答太紧,他大一万大军明日就要到了,万一撕破了脸皮,我们那里还能考虑这么多,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王希烈听了张凡的话也是眉头深陷,张凡说的在情在理,若是俺答真的撕破脸皮,城外的一千护卫虽是精兵,也敌不过万**军。

鞑靼之地的几人正在烦恼,千里之外的京城里却又更精彩的再上演。

话说高拱因为徐阶的关系称病回家休养,但是他又哪里能服气。他在家中也经常联系内阁之中那位从不显山露水的郭朴,这个张凡压根就没见过几次面的高拱老乡,想要找机会重回内阁。

这件事原先急不得,可是突发事件的到来却是让两地分开的二人同时感觉到机会来了。就在张凡北上的那日,宫中发生了一件事情。

隆庆皇帝自打登基以来,倒也显得颇为圣明,只是那被他老爹嘉靖衙役的扭曲性格急剧反弹,行事也更加的荒诞不经。对于女人的那份有些变态的追求拖垮了他的身子,因此张凡才会得到隆庆让他收集**的任务。这倒不是因为这肉苁蓉多么有效,而是隆庆其他的**吃的多了,已不像以前那般有效。那日太医换了这药,隆庆觉得又有了些作用,这才会让张凡收集。

所以隆庆虽然有着正宫皇后,还有嫔妃等等数人,却还是大肆**宫女。本来说是在宫中,什么东西不是皇帝的,下面的大臣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只是那徐阶,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又是倒严嵩的功臣,经常寻隆庆的不是。起初隆庆也是有些好转,却又开始荒淡起来,而徐阶仿佛是永不放弃一般的架势。这么一来,隆庆就反感了,只是碍着自己皇帝的面子,毕竟这事传扬出去也不好,只是忍耐了下来,可是这越是忍耐就越是加深了他的徐阶的反感。

郭朴这人也是能力出众,并不焦躁,当年海瑞能免一死,也是多亏了郭朴在嘉靖面前说了不少话。只是久在官场,又是内阁这一权利漩涡的中心地带,也不得不事事小心。他如如今也看出来隆庆有些厌恶徐阶了,于是就给在家休养的高拱去信,二人一番商议,准备发难。

那日早朝,议论了朝廷今年的打算,众人又讨论了一番和俺答互市的事情。隆庆看到日将近午,下面的大臣都是有些劳累了,拿出昨晚上冯宝特意递给自己的几份折子。众人一看就知道有好戏了,隆庆一下子拿出好几份奏折,说明这些折子要奏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可是一件事情会让这么多人上奏,最有可能的就是两个字——弹劾,看来今日有人要倒霉了,正有些昏昏欲睡的众人立马来了精神。

“昨儿个司礼监递上来几份折子,你们都不是蠢人,大概也能才出几分。”隆庆说道。也没有让太监读出来,而是将折子发到内阁中人、各部尚书的手中,让他们自行翻阅。

有资格看折子的人那表情叫一个津津有味,没资格看的更是心痒难耐,他们倒不是担心折子是弹劾自己的,毕竟隆庆这么做,那被弹劾之人必是有大身份的。

没过多久,首辅徐阶就颤抖着站了出来,跪在隆庆明前说道:“陛下,这定是些小人的蓄意污蔑,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语气甚是愤怒!

奏折上弹劾徐阶的事情很简单,徐阶出生松江府,家中颇有财势,不说良田千顷,势力还是很大的。这本来没什么,在朝中为官人或多或少都是这般。只是徐阶上位之后,家中人也是颇为自傲,徐阶也未加管束,渐渐的形成了一股恶势力,再加上徐家雇农颇多,因为徐阶的身份又不用交税,获利丰厚。奏折弹劾徐家恶霸一方,侵吞田地。若是一般的官员,或是找人疏通一番,也就没人过问了;要么就是发落到大理寺裁定。只是徐阶乃内阁首辅,此事就不同了。

这次高拱和郭朴发动了不少御史弹劾他,似乎想要用同样的法子报复徐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徐阶虽然能猜到一些,却更加在意隆庆的意思,他知道隆庆对自己颇为不喜,有可能就接着这次机会除掉自己这个障碍,因此才立刻站出来撇清关系。

“阁老不必如此,快快请起。”隆庆“和蔼”地说道,“此事朕也很是为难啊。若是有人诬告,待朕查清了必要治那人的欺君之罪;可是这么多折子上大都是御史们联名上奏,影响颇大,朕也要重视啊!”

“陛下,老臣在朝为官数十载,树敌无数。”徐阶现在也豁出去了,毕竟这事和他有大关系,“此事必是奸佞所为。”

“阁老的话朕很相信,可若如此就不再过问,那朝廷的威望何在、朕的威望何在?以后这些御史恐怕就会心灰意冷了。”隆庆老神在在地说道。

徐阶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哑口无言。隆庆把大道理搬了出来,徐阶憋得老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隆庆也不想多和他废话,说道:“阁老不必心急,此时就交由礼科给事中张齐协同大理寺一同查证,相信定会还阁老一个清白。退朝吧。”

明朝在六部之外还设有相应的六科,每科的都给事中虽然只是个正七品的言官,却是领着辅助皇帝处政,并监察六部,纠察弹劾官员的任务,甚至有权驳回皇帝的赦令,权力不小。加上有明一朝对言官很是宽容,而朱元璋又对大臣很不放心,这些什么御史、六科给事中的权利都是他给的。

众人恭送走隆庆,渐渐退去。徐阶站在那里,却是心都要凉透了。张齐是什么人,张齐和徐阶有恩怨,简直恨徐阶入骨。当年徐阶领着礼部尚书衔,张齐就是礼部的官员,只因为徐阶看张齐不顺眼,无论此人有再大的能耐,就是不让他施展。这么多年来,张齐凭着资历和人格混成了礼科给事中,虽然权利不小,可毕竟只是个正七品的言官,对于入朝几十年的他来说根本就是耻辱。这次若是让张齐协同大理寺查案,还不把徐阶往死了整!

张居正看着恩师的背影,第一次发现他真的老了。虽然和他政见不同,可毕竟是自己的恩师,不说别的,就是这提携这恩也是了得。可是张居正却无法走上前去安慰他,徐阶心高气傲,张居正若是去说些安慰的话语定会被认为是一种无聊的同情。

徐阶转过身来,面色苍老之下,看到张居正站在那里。他来到张居正身前说道:“你不必为为师揪心。为师这一次恐怕是神仙难救,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为师在陛下眼中还是有些份量的。”

“老师,我……”张居正刚想说话就被徐阶打断。

“你和为师政见不同,为师下野之后,这朝中能跟你较量的也就剩下高拱那个老东西了,他现在在家中定是得意非常。”徐阶说道,“你也不必为为师难过,为师为官几十载,什么风Lang没经过,什么沉浮没看过。当年严嵩权极一时,却也不是让为师给赶了下去。你要记住一点,永远不要让人抓住你的把柄。”

张居正听了他的一番话,十分感动,毕竟师生之情难以抹去。张居正扶正衣冠,向徐阶行了一礼,徐阶却是没有在看他,转身离开大殿,身影倒是颇为潇洒。

几日后,朝廷传出消息,徐阶向隆庆请辞,隆庆也没有再追查徐阶的问题,准了他回家颐养天年。徐阶致仕的消息犹如狂风一般席卷京城,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外传播。大明首辅因老致仕,谁都知道这只是个托,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徐阶首辅的位子空出来,内阁中的权利真空会带来巨大的变化,各州各府的官员也要重新选东家了。张居正被看好是不二人选,隆庆也很欣赏他,甚至朱翊钧的生母李贵妃和秉笔太监冯宝也经常为张居正美言。然而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张居正主动向隆庆提出了人选,请求隆庆重新启用那位在家休养的高拱。

朝中上下乃至隆庆本人都很惊讶,如今高拱复职内阁是肯定的,却未必能接任首辅之职,张居正如今正是名声正旺之时,为何会推辞,反倒推举了和自己有间隙的高拱。张居正对外说是因为自己的恩师徐阶致仕,自己心中烦闷,无法胜任首辅之职,只是这话哪里会有人信,而张居正更是没有多做解释,留给众人猜测去了。

此时,远在北国的张凡正在和王希烈等人烦恼鞑靼的问题,京城中的大变故是丝毫不知。他不知道自己最大的障碍就这么轻易地被人除去了。有时候历史就是如此简单,偶然和必然相辅相成,难以把握。只不过现在的张凡即使知道了京城里的消息也没有时间感叹了,他碰到了一间棘手的事情,在这北国之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身影!

第六十二章 雪地苗影

俺答一万大军已经到达亦集乃,黄台吉去“拜见”之后,他身边那位老年护卫也消失不见。张凡他们早就明了,也并未点破。

这日,俺答着正装,带着护卫进城与王希烈开始正式商谈。张凡还是没有再去,而是留在城中。赵明派人打探了一番俺答的军队,发现当真是装备精良、人马彪悍,看似人畜无害,却是处处暗藏杀机。

张凡听了他的汇报之后,也是忧心忡忡。

这日,张凡还是像往常一样招摇过市,由于前日张凡大肆收集药材,出手也颇为大方,很多牧民都对张凡的映像很好,热情地和张凡打招呼问好,张凡也是平易近人的回应着。

张凡和王猛二人走过大街,正准备回去。路过一个小巷之时,一个身影突然窜出,站立不稳的情况下撞在张凡身上。王猛大为惊异,他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人的气息,不由得紧张起来。张凡却是毫不知情,扶住那人一看,侍卫妙龄女子。

不同于北方人常年风吹日晒的粗糙皮肤,这么姑娘的俏脸看起来白润细腻的很,一双凤目可怜之余还透着款款情愫。穿着一身寻常鞑靼少女的衣服,躺在张凡怀中,浑身仿佛娇若的没有丝毫力气一般。

张凡倒是也被这个风情万种的女子迷住了心神,好在他定性还算不错,立刻回过神来,赶忙扶住怀中女子的双臂。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张凡也能感觉到她玉臂的娇柔。那女子顺势慢慢站起身来,身子却有意无意的在张凡身上蹭了蹭,这一手不流媚色的手段倒真是让张凡有些失神了。

那女子有些慌张地说道:“我……我太莽撞了,多谢公子!”

声音春风一般吹进张凡耳中,让他顿时感到一丝热流从小腹升起。张凡有些诧异,想到:“难道我才离开茹雪几日,就这般不堪!”赶忙紧守心神,对那女子说道:“不用担心,姑娘为何这般慌张,莫不是遇到了歹人?”

那女子听到张凡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说道:“不是,我……我一个人出门,走在没有人的巷子里有些怕。”

张凡听了,笑着说道:“呵呵,姑娘不必害怕,光天化日之下怎用歹人敢来行凶!”

那女子听了张凡的话,向张凡微微俯身感谢。王猛在一旁一直没有放松警惕,那女子俯下身子的一瞬间,偶尔从发丛中闪现的一丝银光倒是让他有了几分明了。

那女子只是盯着张凡,娇声说道:“妾身的名字颇为拗口,妾身有一汉名,唤作李映月。妾身观公子不像是此地人士,不知公子……”

“姑娘好眼力,在下张凡,是大明的官吏,此方来到这北国之地与徒汗商议互市之事。”张凡不知道怎么的,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鞑靼女子,而王猛在一旁也并未阻拦。

这个女子很是豪爽,就连张凡这第一次见的人很是孟Lang地邀她去吃饭,她推辞一番也就去了。

张凡带着她前往这亦集乃不多的几座饭馆,这李映月看到很多人对张凡热情的招呼,态度很是恭敬,不由得大肆好奇,问道:“张公子想必很有名望。”

张凡笑了笑说道:“姑娘谬赞了,张某只是受命朝廷,不值一提。”

二人来到饭馆,中间,李映月很是热情地询问着张凡一些问题,张凡也是来着不惧,甚至暗自透露出自己是受皇帝的托付,身负圣命。那李映月听到也只是露出女儿家惊叹地神色,并没有其他表现。

“我在这城中几日,并未见过如姑娘一般的人物。”张凡问道。

“妾身平日里都在家中,今日却是觉得闷了,这才出门。”李映月说道。

通过谈话,张凡知道这李映月的父亲是鞑靼人,母亲却是汉人,其母以汉人的规矩教导,这才使她行事如汉族女子一般。

即将分别之时,李映月露出颇为不舍的表情,说道:“今日出门时久,再不会去就要让家母着急了。只是……”

张凡听了,大度地说道:“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映月扭捏地说道:“不知明日还能见到张公子吗?”那表情分明显示她已经看上了张凡。

张凡赶紧连连应是。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张凡微笑的表情冷了下来,想王猛示意。王猛会意,走到一个明商身边耳语几句,那明商立刻吩咐了手下两名伙计,跟在了那女子身后。

二人回到住地,张凡对王猛说道:“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王猛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女子不简单,刚刚出现的时候,卑职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若不是天生娇弱异常,那便是专门训练过了。”

“这女子虽做鞑子装扮,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若是带着目的接近我,恐怕她根本就不怕我识破其身份。”张凡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的目光盯着我,这样一来赵千户那里也好行动。只是不知她是哪方势力派过来的。”

“卑职虽不知是何人派她前来,却是能大致才出她是哪里人。”王猛说道。

“哦?你还会看相不成?”张凡故意打趣着说道。

“要说看相,我看大人倒是会些。”王猛跟随张凡日久,也不再像往常那么沉闷,不咸不淡地开了句玩笑。他是指张凡遇到努尔哈赤时说的话。

张凡听了他的话,有些无奈,感觉这王猛有些像腹黑方向发展的趋势。

王猛继续说道:“适才她向大人行礼之时,卑职看到了她的耳饰。那绝对不是鞑靼妇女平常佩戴的样式,倒像是南边苗族女子的耳饰。”

张凡听了他的话,沉思了起来,口中喃喃说道:“苗族……南边……莫非……”张凡突然想起,南疆广西之地,苗、壮、瑶族各山寨最近又在蠢蠢欲动,嘉靖年间有韦银豹率众的起义,虽在嘉靖四十五年受降大明,不过据锦衣卫的奏报,进来也不安稳。这李映月或许就是那边某个准备起义的头领派来的人,可是张凡有些搞不明白,她来鞑靼做什么?难道想要联合鞑靼,可这也并不容易,俺答如今自身难保,更是向明廷求和,而且他南疆之地还并未建有多大势力,俺答也未必能看得上他们。

“搞不明白,就算她是来和俺答联合的,先不说成于不成,为何会找上我?”张凡很是疑惑地说道。

“这点卑职也弄不懂。”王猛说道,“那些广西的山寨酋长起义之时虽然很是凶猛,不过规模都不大,最大一次也只不过万人,还是拉上了很多不想起义的族人才有此规模。”王猛说道。

“莫非,这次他们想有大动作?”张凡仿佛询问一般。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大人倒不必将此事报上去。”王猛说道。

张凡听了他的话,很是诧异,他倒不是觉得王猛有问题,问道:“这是为何?”

王猛有些无奈地说道:“大人才来锦衣卫不久,若是有空去翻翻锦衣卫以前的记录,特别是东厂的就知道了。自我大明开国以来,这起义就从来没有断过,那年要是没有起义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人谎报了。”

张凡听了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大明朝进三百年,自洪武初年开始,每年都有起义,不是对朝廷不满,就是地方官员欺压太狠,再不然就是也想学朱元璋一样弄个皇帝做做。一开始,朱元璋的锦衣卫和朱棣的东厂都很积极的将这些苗头灭在萌芽之中。可是渐渐的,起义的地方越来越多,这也是东厂和锦衣卫不断扩大的一个原因,然而不断的增加人手却也处理不过来这么多的起义苗头,更何况东厂和锦衣卫还有更“重要”的监视百官的任务,于是,就连皇帝也不太在意,对那些苗头也只是派少量人手盯着。若是起义了,就立刻派当地驻军镇压,剿、抚兼施之下很快就能平息;若是规模较大,朝廷难以快速剿灭,就下旨招安头领,分化其内部,再慢慢消除隐患。

张凡很是苦笑,不过转眼一想,这也是朱元璋带来的,谁叫他是中国第一个以农民起义而坐上皇位的人呢!

二人正说着,赵明走了进来,向张凡见礼后,说道:“大人,你叫我查看的那女子就住在城内一户民居之中,家中也只有她和一位她称作母亲的人。不过卑职向周围的住户打听了一番,他们都说这女子很早就住在这,却是又有些异样。”

“异样,什么异样?”张凡说道。

“卑职手下也都是**湖了,看出那些住户有些言辞闪烁,给了些金银就道出真相。”赵明说道,“据说这女子是昨天傍晚才搬入此处的。”

“昨日……”张凡沉思了一番,问道:“俺答的大军师是么时候到的?”

“正是昨日傍晚。”王猛立刻回答道。

张凡恍然大悟,说道:“看来这女子真是来寻求帮手的。”当下将那女子的身份和赵明说了。

“可是她为何会盯上大人?”赵明听了他的话,也明悟了几分,可是还有些不解。

“这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倒是能猜上一猜。”张凡说道,“她盯上我,肯定是因为此次前来求援遇到了麻烦。要么就是鞑靼完全拒绝了她,她只好转移目标;要么就是鞑靼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她接近我只是想向他们表明诚意。”

“看来大人已经成功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赵明说道。

“当然,我的任务就是要吸引这些人的眼球,给你们做好掩护。”张凡说道。

“只是怕大人会因此身陷险境。”赵明有些担心张凡的安全。

“此事无妨,我每日招摇过市,却又不干什么有威胁的事情,他们万不会动我。”张凡说道,“何况还有王猛在我身边,不会出事的。”

“那大人准备怎么应付此女?”赵明问道。

“那就要看她怎么应付我了,我见招拆招便是。”张凡很是随意地说道。

赵明有些揶揄地问道:“若是此女施展美人计,**大人……”

张凡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说道:“这我倒没想过,不过若是如此,她岂不是吃亏了。”男人在一起果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三人笑了笑,就连王猛都笑了两声。张凡说道:“好你个赵明,是不是打算回去后和茹雪通风?”

“夫人善解人意,定然会原谅大人的所为。”赵明也开了句玩笑,不过随即又严肃地说道,“我觉得大人不妨打蛇随上棍,装作被此女迷惑,如此一来说不定能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张凡沉思了一会,点头说道:“你说的对,一味的防备是什么也得不到的,我倒要看看这苗族女子想要什么。”

第六十三章 虚与委蛇

王崇古请纳降把汉那吉的折子到京城时,高拱已经重居内阁首辅之位了。重新入阁的高拱对于自己的工作丝毫没有生疏,立刻投入了进去。他很是感谢张居正推荐自己,但是一码归一码,和张居正之间的矛盾始终是存在的。自然,重新拉帮结派的活是少不了的,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关于把汉那吉之事。

张居正也很是着急此事,他能猜到张凡等人一定也在等着这边的消息。可是朝中很多人都反对,虽然张居正做为内阁第二把手,但是毕竟势单力孤,无奈之下只能向高拱求援。

话说这高拱和张居正曾是至交,而且二人的经历颇为相似。高拱之前也在裕王府做过讲读,开邸授经,隆庆也颇为喜欢他。而他升迁之后,继任者便是张居正。或许因为共同的经历,二人渐成莫逆,只是因为徐阶和张居正立诏之事产生了间隙,不过二人并非深仇大恨,如今徐阶致仕,张居正觉得正是重归于好的机会。

这日张居正来到高拱府中,二人见礼之后,高拱很是热情地说道:“贤弟安好?此番来我府中不知有何赐教?”

张居正也很是高兴,说道:“肃卿兄,小弟此番来此,却又要是相求。”

“可是为了那和鞑子互市的事情?”高拱政治嗅觉灵敏的很,怎会看不出他的来意。

“正是此事。”张居正见他明说,也不再打马虎眼,开门见山地说道:“此次把汉那吉前来投降,正是个大好几回,怎能放过。”

“我听说贤弟收了位佳徒,此次也随使北上?”高拱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正是。”张居正说道。

“贤弟如此着急此事,莫不是在担心爱徒的安危?”高拱问道,话语中亲切至于不带任何它意。

张居正听了他的话,叹了口气,说道:“远德这孩子前途无量,如今更是刚刚成家,若说不担心他那时假话。可是更重要的是我大明的利益。”

高拱没有说话,他知道张居正这番话是真心实意,并无虚假。

“小弟知道肃卿兄与我之间有些不快之事,但是小弟也知道肃卿兄是个一心为国的好官。”张居正继续说道,“还请肃卿兄暂时放下与那些言路不合之人的间隙,将此事敲定。小弟决然不会再过问肃卿兄的打算。”

原来高拱此次复出,朝中很多与他有过矛盾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前几日就发生了一件事。当年迫使高拱称病回家休养的人力有一位胡应嘉可谓是占了头功,高拱知道此人是受了徐阶的指使。如今徐阶致仕归乡,高拱复职之后让人散步了些想要对付这些人的消息,那胡应嘉当真胆小如鼠,竟然吓破胆死了,此事闹得满朝风雨。

高拱听了他的话,沉默了起来。张居正也没有再说话,耐心的等待着。

半晌,高拱说道:“你就不怕把俺答逼急了,痛下杀手?”

张居正笑着说道:“肃卿兄入阁比小弟早,也曾数度与俺答在暗中交锋,他的心思你是最清楚不过,还用问小弟吗?”

张居正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即使不甚了解俺答,起码也知道他有些智慧。大明若是封了把汉那吉,鞑靼贵族势必对俺答起疑,到时候俺答定然会极力向大明求和,怎会发了疯一般剿杀明使,自寻死路。

高拱看了张居正半天,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答应贤弟。可是贤弟也得记得自己说的话,绝不干涉我。”

“叔大绝不敢食言。”张居正很是严肃地说道。

“既然如此,贤弟打算怎么做?”事情谈妥了,高拱开始询问具体事项。

“我已盘算多日。”张居正说道,“还请肃卿兄和我联名上奏,请求圣上纳降俺答。”

高拱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说道:“贤弟好打算,我是首辅,你为次辅,我二人联名上奏,恐怕就是朝中所有人反对,陛下也要好生考虑一番了。”

“这只是引人注目的手段,更重要的是称述此间的厉害,如此一来,陛下定然会同意的。”张居正说道。

当下,二人联名拟折,上奏给了隆庆。果然,第二日隆庆让人宣读此折之时,引起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先不说折子说了什么,就是高、张二人联名也够让人惊叹了。不过转而一想,众人便也释然,高拱最大的对头走了,他和张居正之间不过一丝小小间隙,况且此人颇有抱负,也就释然了。

虽然朝中上下大部分的人都反对,觉得俺答已经答应互市,不必弄得如此麻烦。况且把汉那吉前来投降的时间实在太过巧合,恐防有诈。高拱和张居正二人力排众议,称述了此间利害关系,众人虽然还是颇有不服,奈何隆庆被说动了,准了他们的提议。

接下来的更绝,高拱采用的方法是“厚其服食供用”,让把汉那吉穿锦衣、坐华车、骑好马,前呼后拥地招摇过市。这件事立刻就传遍了天下,一直到达北国之地。

王希烈等人与俺答的商谈进入了胶着阶段,礼部的人总是不痛不痒,偶尔说些和互市相关的话题,却根本指不向主题,记得俺答很是焦躁。

朝中,张居正和高拱二人虽然行事迅速,但也耗费了几日,从张凡接到把汉那吉投降的消息已经过了五六日。俺答在急,礼部的人可不急;同样的,张凡更是不急,他此次任务的主要工作就是吸引他人的目光,而且他做的很好。伪装的官位不高,却得到很多人甚至王希烈的恭敬对待,毕竟他在明廷的身份也并没有保密,俺答派人一查探便知道了个大概。试想张凡顶着锦衣卫二把手的身份,如何不引人注目!而他自己倒显得无所谓,反而很是逍遥快活,主要就是因为那位李映月。

这些日子,在城中总是能看到张凡和李映月二人出双入对,仿佛热恋中的情侣一般。一开始倒是李映月主动来寻张凡,后来二人就调过来了。张凡也告诉李映月自己有了妻子,李映月仿佛毫不在意,仍是和他打得火热。

二人玩着游戏,却都不敢露出马脚,谁也没有向谁打听过什么重要之事。那些商人见张凡和一异族女子很是亲人,也没有什么不妥,反倒替他高兴,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虽然李映月是异族人,但是有些风月老手还暗地里会意过张凡,异族女子胆大的很,特别是床第之间的风情更是让人销魂。听得张凡无奈之余,新婚使然的他倒还真是有些动心了,不过为了朝廷重任,他还没有下手。

这一日,李映月邀请张凡去她家中,这在中原本是不可想象之事,在这里却很是自然。她的家并不大,却布置的很是妥当。家中只有李映月的“母亲”一人,听说其父在领主的护卫中效力,时常不能在家。李映月的“母亲”,一个中年的汉族女子,岁月侵蚀的脸庞上却仍能依稀看到当年的风情。张凡见着女子倒是真的和李映月有几分相似,却不知是其生母,还是花大力气找来的替身。

介绍之余,张凡只道她的名字叫做于兰儿,年少之时被鞑子掠到此地,将要为奴之时被李映月的“父亲”看上,这才脱离了苦海。这个女人倒是很会演戏,一段经历说来可悲可泣。她知道了张凡是大明官吏的身份很是高兴,似乎是想让“女儿”脱离苦海,跟着张凡,就是知道映月去了只能做妾,也丝毫不在意。热情的劲差点就让张凡答应了下来,还好一旁的王猛轻咳一声,提醒了他。

于兰儿很是“识相”地让张凡和映月独处,王猛看她也不会下杀手,也出去,只是也未敢院里,就在门口警戒着。

和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独处一室,即使知道她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张凡也不免有些尴尬。李映月倒是很热情,不知不觉间就坐到了张凡的身边。

“张公子,此处并无他人,小女子也非歹人,何须如此。”映月的声音清脆中带着魅惑传入张凡耳中,身子已经挨上了张凡。

张凡赶忙坐开,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李姑娘还请自重。”

李映月听了他的话,仿佛受了巨大的委屈,面上泫然欲泣,说道:“公子是否嫌弃小女子,是个不知羞耻,只想攀显附贵的下贱女子。”

一番伤心的话语说的张凡明知她别有用心,却依然升起一股怜惜之情。张凡赶忙说道:“姑娘误会,只是,只是张凡已有家室,如此岂不是负了姑娘!”

李映月伤心地说道:“这些日子一来,映月早已爱上了公子,公子难道毫不知情!映月不在乎公子是否有了妻室,就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张凡一听她的话,头都大了,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也不用做到这般地步吧,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想法:“难道她真的喜欢我。”不过瞬间就把这想法压了下去。心想既然她这般,自己也要好好配合才是,叹了声气,颇为无奈地开口说道:“姑娘,张凡实在是惭愧啊。”语气颇为软化。

李映月一听有戏,立刻换了副表情,脸上变得红润,害羞一般地说道:“我……映月可否唤一声……凡哥?”

张凡暗叫厉害,且不说表情换的这般快、这般自然,光是这声音,多么的柔情蜜意,就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无法幸免!张凡虽也是颇有原则之人,但他始终是个男人,前世是没这个资本,这世大半的时间都在读书,和茹雪成亲不过月余,出了开始几日的怜惜之外,几乎算得上夜夜享受闺房之乐,也不怕弄坏了身子。这一次出使禁欲了十余天,早就急不可耐,却是被这李映月的几句话就挑起了心中的**。

张凡心中强自镇定,他先试着在心中想着爱妻,哪知欲念越来越强,没有办法,又在心中想着自己出征之时,险些被鞑子杀死的情景,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李映月感觉到张凡的变化,倒也暗自佩服。虽然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却是诱惑过不少人,却哪里有一人有张凡这般定力,心中倒真是对他有了一丝喜欢,微笑着说道:“凡哥,映月若是给你添了麻烦,请恕映月的不是,只是映月……映月当真是喜欢上了凡哥。”话语间虽然还是充斥了虚伪,可是却带上了一丝真情,说出来之后,她才感到不妥。

张凡也听出来了她话语间的那丝情意,却是以为这是她的新伎俩,暗道一声厉害,说道:“映月不必如此,我知晓了,只是这样岂不是委屈了姑娘。”

李映月听了他这番虚情假意的话语,却不知怎么的,心中反而有了一丝失落,奈何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媚笑着说道:“映月不求名份,只是想伴在哥哥身边。”话语又恢复了先前一般,那一丝真情也被她强自压在了心中。

“只是,我家在大明,你真的能舍弃这里。”张凡这番话就是要探视她到底是什么打算的了。

李映月颇为无奈地说道:“母亲一直希望我能有个好归宿,若是嫁于明人,哪怕为妾、为奴为婢,也比在这里成为那些贵族老爷的玩物要好的多。只是,父亲他定然不会允许的。”说罢,又是一阵伤心。

张凡赶紧抚慰,却是还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图,再次试探道:“映月,我去向领主说情,他若同意,你父亲那里不就好说了吗!”

李映月听了他的话,很是高兴地说道:“对啊!凡哥是大明的使臣,领主大人必然会同意的。”

这下张凡算是明白了,李映月来此求援,不管是向俺答还是向别的鞑靼贵族,肯定没有成功。结果自己的出项让她看到了希望,自己锦衣卫的身份更是方便她打探消息。

张凡和他深深惜别,这才出了她家。回到营中,张凡向王猛问道:“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怎么想?”

王猛一路上也考虑了良久,说道:“这女子定是想要留在大人身边了,只是不知大人作何打算。”

张凡考虑了一会,说道:“我决定中她的计。与其将她拒之门外,到时候不知又会派个什么人过来。既然这个已经浮出水面,就要把握住了。”

王猛点了点头,又说道:“大人,卑职观那女子也不是个蠢人,她难道就看不出大人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意图?”

张凡笑了笑,说道:“她确实不蠢,她也看出了我们的打算。可是却还是要如此做,这里面的乾坤就大了。恐怕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是啊,既然都已经知道对方看出了自己的打算,却还是要硬上,这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李映月却毫不犹豫地钻进圈套,若不是想立功想疯了,就是派她出来的人有了大麻烦,或者是她自己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张凡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事情已定下了,咱们就静观其变吧。”

第六十四章 俺答相邀

张凡第二日就去了蒙根都拉克府上,说自己看上了他一个护卫的女儿,请求他让那护卫把女儿交给他。张凡一番急切的表情仿佛已经被映月完全迷住了心智,却又丝毫不带做作。要不是早就通过气,连王猛都差点认为张凡动了真情了。

对张凡来说,不管李映月接近自己是什么原因,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看上,不管是哪个男人,心中定会有那大男子主义在作祟,有些飘飘然是很正常的。张凡想到既然这李映月是想长期留在自己身边,一时半会也打听不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还不如先顺着自己的心性,也好暂时让她放下防卫。只是张凡这是当局者迷,他就没有想到万一自己真的对她暗生情愫,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李映月的“父亲”是位标准的鞑靼汉子,虽人到中年,身体十分健壮,显然是位骁勇善战的猛人。和张凡见面之后,这汉子先是表现出了对张凡的不屑,然后又在映月的决绝表情和蒙根的劝说下很是“勉强”的同意。只是那偶然看在映月身上的眼神之中露出的馋涎之情将他的内心完全暴露出来。看的张凡大叹这演技实在是不够专业。

十七世纪之前的鞑靼,婚嫁很是随意。李映月和其“母”都坚持让映月随张凡回大明之后再行婚嫁,张凡也就随着她的意思。不过这李映月倒是很热情,每每在张凡处待到很晚才离去,二人虚情假意之下在外人看来倒真是甜甜蜜蜜的情侣一般。

出使的礼部诸人和随行的商贾都来祝贺张凡能在异地寻得伴侣,就连俺答都派人来道贺。张凡特意在所住营地办了一场酒席,算是答谢众人的祝福,将映月的“家人”也请来,连带着算是喝过定亲酒了。

这亲事定下后,映月更像是着了魔一般整日粘着张凡。此地可没有定亲之后,成亲之前二人不得见面的规矩。张凡也不反感,也极力表现出欢喜之情。就这样,一场假戏真做的恋情开始了,倒是在这形势日趋严峻的情况下让人感到一丝缓和。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二月了,张凡等人来到此地却是有了将近半个月。王希烈还在与俺答周旋,总是在一些不痛不痒又不能不谈的事情上纠缠不清,俺答等人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毫无办法。

这日,映月伴着张凡到很晚才恋恋不舍的回去,张凡特意派了人护送。映月前脚刚走,就有人进了张凡的帐子。

来人正是赵明,他看着张凡打趣说道:“大人当真是好艳福,如此女子怕是在江南众美云集之地都很是难找。怎么样,大人可曾尝过她的滋味,是否销魂?”说完,脸上露出一副一看就明白的男人特有的**表情。

张凡却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赵千户,你就不要打趣了。我虽是男人,也当真难忍,可是她是敌是友还不得知,怎么能如此?”

“大人此言差矣。”赵明说道,“不管她是敌是友,既然送上门来何有不收之理!何况大人又不吃亏!”

张凡无奈地轻咳两声,赶忙转移话题,说道:“赵千户,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有要事?”

赵明也立刻摆正姿态,说道:“大人,卑职接到朝廷的消息,经内阁首辅高拱高大人和次辅张居正张大人的奏请,加上宣大总督王崇古和大同巡抚方逢时的上奏,皇上招降了把汉那吉,善待其随行人马,并授予把汉那吉指挥使之衔。”

“乖乖,指挥使啊,地方三司之一!”张凡赞叹道,随即想到赵明刚才的话,赶忙问道:“内阁首辅高拱!?”

“大人没有听错。”赵明立刻说道,“徐阁老已经致仕回乡,皇上重新启用高拱,如今已是闹的满朝风雨了。高拱此次大权在握,很多以前和他有间隙的官员无不惧怕他报复,听说已经吓死一位了,现在已是人心惶惶。”

张凡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有些失神。且不管高拱上台将会带来的变化,光是徐阶这个自己最大的障碍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难道是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中的主角光环发作,张凡却不这么认为,他始终相信历史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改变,不熟悉这段历史的他相信不管自己来没来这个时代,不管这世界怎么变化,徐阶既然在此时致仕,定有其必然。稍事片刻,张凡就回过神来,有些忧虑地问道:“陛下就这么不管不问?”

“陛下什么都没有过问。”赵明说道,“陛下似乎有些隔岸观火的意思。”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到老师张居正曾经和自己说过,隆庆想来个大换血的想法,不由释然。隆庆如今是借着高拱的手来改造朝廷各层的班底。不过张凡立刻就放下了心,一来张凡和高拱没有矛盾冲突,若说有关系,二人都是徐阶的敌人,反倒亲切了起来;二来张凡只道隆庆有意提拔自己,朝廷权利的真空必然会使得下面的**力增加,起码对张凡来说是件好事。

张凡脑海中闪过这些消息,便不再多想,问起当前之事:“把汉那吉的事情怎么说了?”

“此事已被朝廷大肆昭告天下,皇上派来给俺答传信的使者已经上路了。”赵明回答道。

“如此看来,这俺答到底会做何打算,就要见分晓了。”张凡喃喃自语一般说道。

第二日,映月又来寻张凡,二人越好去观赏大漠的风光。刚要出门,张凡就被人叫住了。

张凡很疑惑地看着来人,一个做鞑靼侍卫打扮的青年。那青年很是尊敬地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对张凡说道:“张大人,我们徒汗有请,希望大人可以前去。”

“徒汗找我何事?”张凡很是疑惑。

那青年说道:“徒汗并未明说,还请大人去了,自然会知道。”

张凡听了他的话,知道非去不可了,用抱歉的眼神看了看映月。映月很是柔顺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理解的意思。

张凡跟着那人来到俺答大军驻扎的营地,门口的岗哨看到那青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直接放行,甚至连跟在其身后的张凡这个汉人也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张凡看到很多士兵看着那青年的眼神中充满尊敬,不由得对他兴趣大增。

来到俺答牙帐前,那青年没有丝毫停留,掀起帐帘就走了进去,张凡只好跟着他进入大帐。做为俺答的住所,这里很是宽大,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大帐中央燃着篝火,很是暖和。四周挂满了弓箭、战刀等器具,甚至还挂着一具羊头骨。

大帐里处,正对着帐门有一张大案,案后一位面似花甲的老人坐在那里,脸上很是精神,看不出一丝老态。张凡一见到他,就确定了眼前这名老汉和那日扮作黄台吉侍卫的是同一人,虽然服装不同,气势也完全不一样,可张凡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名青年很是恭敬地来到老人面前,单膝跪下,说道:“尊敬的徒汗大人,巴特尔奉命将明朝来使张凡张大人带到。”

“嗯,下去吧。”俺答开口说道,声音很是沉稳。

巴特尔退下后,场面很是沉寂,张凡率先开口:“大明特使张凡谒见徒汗大人。”

俺答也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听说张大人打算娶一位鞑靼族的姑娘,恭喜恭喜,不过还望张大人好生爱待。”

“这是自然。”张凡有些尴尬,这些天一遇到人就对他说起此事,他赶忙改变话题,说道,“为小使带路的那位巴特尔是徒汗的护卫吗?我观他在军营中极是受人尊敬,想必也是位名将之后吧!”

“他是个奴隶。”俺答却突然开口,语气中有一丝得意之情,说道,“他的母亲是一个因为不适生存而被灭掉的部落的普通女子,沦为得胜部落勇士的玩物,像个**一般伺候着男人,不能有丝毫的怨言,也不能有丝毫的反抗,不然迎接她的不只是皮鞭和没有饭吃,还要被更多的男人玩弄。他那不知是谁的父亲就是玩弄他母亲的人之一,他出生之时身上就被打上了奴隶的记号,被人视为野种,被众人嘲笑,甚至连他的亲身母亲都厌恶他分走了自己的一份食物。但他并不感到可耻,他凭着自己的身体和决心证明了自己是位真正的蒙古勇士。在一次和其他部落的混战中,他做为奴隶是要冲在最前的,可是他不但活了下来,还亲手砍下了对方首领的头颅,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瞧不起他。我赐予他‘巴特尔’之名,就是要褒奖他为了部落的贡献,也是要让他人知道,即使身份再卑微的奴隶,也可以成为人上人。”

张凡知道俺答所说的“他们”只在讽刺大明朝的那些严酷礼教,但是他并没有反驳,却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他的身上带着奴隶的记号,难道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谁敢?”俺答有些轻蔑地说道,仿佛在嘲笑张凡一般,“那个记号是他一生奋斗的动力,即使他以后能够竖起大旗,被称为‘汗’,那个记号也将会伴随他一生,成为他最为珍贵的东西。”

张凡听了他的话,一阵默然。这个世界本就是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世界,大明如此,鞑靼如此。只不过在这里,一切的表现都是这么的自然,这么的明显,丝毫没有做作。张凡不想在讨论这个问题,问道:“徒汗这次把小使唤来,不知又何事?”

“你们南朝人当真虚伪,你难道不知道我找你是何事吗?”俺答说道。

“小使心中有些了解,却不能见全貌,还望徒汗为小使解惑。”张凡说道。

“把汉……”徒汗说道这个名字,不复刚才的雄风,却是有了一丝犹豫,“我那孙子把汗已经被你们的皇帝封为指挥使。”

“徒汗消息很是灵通。”张凡说道,“可是这不是徒汗逼走自己孙子的吗?”

“唉!”俺答长叹一口气,十分无奈地说道,“也不怪把汗,是我平日里凶名在外,却是和家人有了隔阂。这个傻小子,我毕竟是他的哦伯各(爷爷),怎么会对他下狠手!”

“还不是徒汗自己想要占孙媳。”张凡毫不犹豫地说道。

“此事并非如此。”俺答有些无奈地说道,“若当真是我自己,把汗也不会出逃了。去年我确实强娶了一名女子,却不知那女子已和另一个部族的首领有了婚约,无奈之下,只得寻一位女子前去,以免两部开战。把汗这愣小子却是不肯,我都打算另寻他人了,这小子却以为我要下手,居然带着家人跑了。”

张凡听了他的话,差点笑出来,心想着爷孙两个都是混蛋。不过转眼一想也就明白了,徒汗凶悍之名遍及鞑靼,甚至明廷都有耳闻,他的孙子自然要害怕。不过张凡又有些疑惑了,问道:“徒汗到底想问什么?”

“我是想问,把汗在那边过的好不好。”俺答说道,毕竟是自己的亲孙,怎能不关心。

张凡见到他的神情,立刻说道:“徒汗请放心,把汗对我国来说有大用,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不会亏待他的。”

“这……这我就放心了。”俺答听到张凡很是诚恳地说出,反倒放下心来。

“徒汗如此紧张自己的孙子,就不怕把汉那吉不理解你,却是一心想向你报复?”张凡问道。

“不会,把汗虽是我的亲孙,但是待人和气,心地善良,丝毫没有跋扈之行,绝不会和我作对的。”俺答说道。

“如此一来徒汗更是要提防了。”张凡说道,“我的身份想必徒汗也清楚,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大明很是想和贵方重开互市,不仅为了利益,更是为了便将百姓的安定。然而我们也知道,自从去年,徒汗大人派大军南侵我国之时损兵折将,贵方内部定有对徒汗不满的人想要利用这个良机。我是怕徒汗之孙不韵世事,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俺答听了张凡的话,皱起眉头来,他清楚自己孙子的个性,很是温和,同样也很是心软,极易被人说动,若是当真如张凡所说,弄得自己骨肉相残,那……想到这里,俺答不由脊背发凉,流出冷汗来。

“多谢坦诚相告,容我好好考虑此事。”俺答说道。

张凡见他模样,识趣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告退了。徒汗若有什么事情可遣人来唤张凡。”说罢,看到俺答在思索着,张凡自动退了出去。

巴特尔一直等候在帐外,看到张凡出来,也没有说话,示意他跟着自己。

张凡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想到俺答告诉自己巴特尔的遭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直到走出大营,回到自己的驻地,一句话也没说。“也许,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他说那些大道理吧。”张凡看着巴特尔离去的背影,心中想到。

第六十五章 危难真情

俺答,这位现任鞑靼首领,达延汗之孙,小王子阿著之子。曾经风光无限,率部众围困过京师,更是率二十万人入雁门关,攻破应州四十余堡。可就是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面对着亲情也无所适从。

如今的俺答已经六十有二了,虽然因为长年的征战,身体十分硬朗,可是也给他带来了很多伤痛,这点他自己最是清楚不过。所以在弄清楚张凡的身份之后会单独召见他,起码张凡也是可以和隆庆说上话的人。

张凡对他说的一番话使他颇为顾虑,如今部族之中对自己不满的贵族不少,却都是因为自己往日的余威才震慑住。如今自己的孙子把汉那吉外逃,给了这些人一个天大的机会。再加上把汉那吉性子弱!所以俺答这次急着向明朝表示愿意重新封贡互市,不只是为了孙子把汉那吉,更是为了自己部族的几十万族人。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主要的,他在那些贵族中安插的眼线报给了自己一个消息,似乎要有大动作。此次俺答率军来亦集乃谈判,虽然只有一万人,但是他毕竟是当今鞑靼首领,那些人还不敢对他做什么。可是明朝来使只有不过千人的护卫!千人护卫千人,若是遭遇大军,惨状可想而知。

当然,张凡等人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对鞑靼了解不足的他们并没有想那么远,反而只是防范着俺答,却不知道自己防范的人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些日子,明朝商人在亦集乃城中做买卖,这里也汇集了很多闻名而来的牧民,小小的亦集乃似乎瞬间重新显露出自己曾做为一国之都的繁荣。只是人一多起来,鱼龙混杂之下却不知道有几人的目的是单纯的。

和张凡的一番私谈后,王希烈等人明显感到俺答一方的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原本要很是纠缠一番时间的问题,俺答居然不顾手下参谋的斤斤计较,大方的同意了下来。王希烈一班人很是疑惑,还是张凡对他们说了个大概原因,这才释怀。如此一来,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王希烈等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没有再如市侩小人一般,倒也让步了许多。虽然没有达到最大的利益,却也是比来之前的预计要好了很多。

明商之中混杂的锦衣卫和东厂诸人,这些日子以来渐渐摸清了这里的大概情况,几个说是做皮货、药材生意的商人要再次长期驻留。领主蒙根都拉克不但不反对,反而很是欢迎,不仅帮他们张罗住处,更是免了他们第一年税收的三成,弄的这些探子里都有人不好意思了。

这些日子来,赵明报告张凡,这城中混进了不少“闲杂人等”,虽然做的是牧民的买卖,却总是不务正业。张凡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却是因为这些人人数众多,无法一一监视起来,只让赵明派人看住几个明显是头领的人。而渐渐传回的情报也让他们感到了危机感,明白过来真正的敌人并非俺答,而是那些贵族。那些贵族也并非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却是想借着他们挑起俺答与明廷的矛盾。对于自己成为棋子,众人感觉十分不爽。

“大人,你看这件事怎么办?”赵明问道。

“为今之计,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张凡也有些无可奈何,“你立刻派人去宁夏卫向王崇古王大人求援,让他派大军接应我们。”

“卑职领命。”赵明说道,“可是大人,这远水救不了近火。陛下的使者估计明日就能到了,这样一来,和俺答商谈互市一事不久也要结束。我怕回去的路上,那些人……”

“这我也知道,恐怕那些人就是等着这个时候下手。”张凡说道,“这样一来就可以嫁祸俺答,他不守盟约,背信弃义的黑锅算是背定了。不管朝廷是联合那些贵族讨伐俺答,还是不打算找麻烦,我们都可以算是枉死了。”

二人沉默了一阵,张凡突然说道:“在这里自怨自艾也不是办法,你一方面派人向王大人求援,我再去和俺答商量。”

张凡来到俺答大营门前,表明了身份要求见俺答,自有士兵前去通报。俺答立刻接见了他,出来迎接张凡的还是巴特尔这位沉默的护卫。

来到俺答帐中,张凡很是直接,毕竟这关系到自己两千多人的生死存亡:“徒汗,张凡这次来是有要事相求。”

俺答见他表情甚是严肃,挥退身边侍从,问道:“有话直说。”

“想必徒汗也知道我等如今身陷困境,小使这次前来就是向徒汗求援的。”张凡说道。

俺答自然知道张凡的意思,却是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张凡见他如此,立刻说道:“徒汗应该知道,若是我等此次无法安然回到大明,倒霉的绝对不只是我们。”

“这我也知道。”俺答说道,“可是我也有些无能为力。那些人若是联合起来,人数远胜我部族的勇士。我此次只待了一万人来此,除了知道他们不敢轻易对我出手以外,更是为了防范自己部族被他们侵扰。”

“此地虽靠近我国,奈何再过几日,我等也无理由继续停留于此。”张凡说道,“我已经派人回国向最近的卫所求援,可是这一来一回怕不是需要五六日,可能等援军赶到,我等早已死无葬身之所了。”

“我也想过,可是若我派人保护,即使这一万人全去,他们也不会只派一万人来。”俺答说道,“这帮人心狠手辣,办事力求绝对,必然会派大军。”

“这……”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也没了主意。心中不由想到:“回到明朝两年,却是来了两次北方,而且每次都身陷险境,难道这里是我的煞地不成。”

这次的商谈毫无结果,二人根本拿不出什么法子。看着张凡面有忧虑的回来,赵明等人都大概猜出了个结果,没有来打扰他。

李映月每日还是来寻张凡,二人这几日感情很好。本是高高兴兴地进来,却看到愁眉苦脸的张凡,映月很是诧异。不过她到底是知晓一些的,转眼一猜就知道了个大概。此时的张凡可谓生死未卜,然而李映月却是有着不得不接近他的理由。“这人当真是不错,若不是……算了,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不如陪他一同死在这里倒也不错。”李映月心中想到。她一生命苦,父母早逝的她和姐姐二人相依为命,却是看到姐姐被深爱的男人出卖。为了家人,来到这苦寒之地,却是遇到了张凡。虽然二人都是虚情假意,可就算如此,也让她尝到了人生的甜处。对她来说,一生都在虚伪和狡诈中度过,但是和张凡在一起的虚伪却让她难么的难舍。

“凡哥,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映月强打笑脸,关心的问道。

这时的张凡心烦意乱,却哪里有功夫理会这不知来头的女人,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李映月却没有不喜,反而好言相劝:“凡哥,有什么心事,能跟月儿说吗?月儿虽是个妇道人家,但是……”

“我看你我二人也不必如此了。”张凡冷冷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俩心中都明白,现在我敞明了和你说,如今我们性命难保,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李映月听了他的话,表情变化,却没有惊讶,只是苦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虽然我也察觉,可总归是自欺欺人。”

张凡看着她没有说话,却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也闹不清楚她打的什么主意。

“我的身份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个大概。”李映月继续说道,“我是苗族人,自小父母双亡,比我大六岁的姐姐把我拉扯大。原本我以为就这么过下去也是不错,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情。

“姐姐她到了出嫁的年纪,有一个很是相爱的人。那人也是同族,自小跟我姐姐感情非常。却是……却是出卖了我的姐姐。

“我们生活的寨子很小,他看上了权势,巴结了其他族的头领,不想再呆在那个穷苦的地方。姐姐对他丝毫没有阻止,无论他做什么,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姐姐就感到十分幸福。他很快就成了我姐夫,新婚后的他对姐姐很是疼爱。可是……”

说到这里,李映月脸上留下了泪珠。她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姐姐带着我和他一同去了那显赫的族中,然而生活却丝毫没有起色。直到那族的头领看上了姐姐,向他索要。姐姐已非清白之身,即使去伺候头领也得不到名份,只是个最低贱的侍婢,如奴隶一般。而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对姐姐说头领看上了她,若不把她献出,恐有杀身之祸。姐姐相信了他,更是怕牵连我,委身于头领。

“我那时虽小,却是懂得一些,奈何姐姐决心已定,却没有办法改变。谁知那头领又看上了我,姐姐誓死相护,被折磨的体无完肤,这才保住了我的清白。可那头领却仍然没安好心,不断对我……”说道这里,映月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往事,双手抱在胸前,不忍回忆。

半晌才回过神来,泪流满面地说道:“我虽仍是清白之身,却早已污浊不堪。这些日子来,不管你是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我宁愿你就这么一直对我如此,起码会让我就这么一直生活在梦中。”

“可是这些都是假的!”张凡说道。

“假的又如何!”李映月却说道,“人生短短几十载,若是就这么虚情假意的度过,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张凡默然了,李映月的故事很老套,很狗血,却是很真实的,让人同情的。面对这样一个女子,什么话都是无力的,什么人生格言在她面前都站不住脚。可怜的她根本无法享有真实的爱情,拥有的只是虚幻而已,甚至虚幻中还隐藏着尔虞我诈。

“你被那头领抓住了把柄,就是你姐姐吧!”张凡说道。

李映月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轻生!”张凡继续说道,“你若是死了,你姐姐想必也不会独活!”

“不,你不明白。”李映月苦笑着说道,“姐姐她如今过的生活哪里算得上一个人!我觉得让她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张凡听了她的话,突然变得愤怒起来,抬起手,重重的一个巴掌就打在她的玉面之上。力气之大,竟将映月扇倒在地,嘴中仿佛看着不争气的人愤愤说道:“懦弱!”

李映月的脸颊已经红肿了起来,她却不闻不问,望着张凡说道:“我一个小女子,就算懦弱又有何不可!何况我连死都不怕,你凭什么说我懦弱。”

张凡平复了心中怒气,说道:“说你懦弱,你从来没有想到过抗争,你从来没有为你姐姐着想过。人生短短几十载,可若是带着屈辱和悲痛度过,那是何等的漫长!你以为不怕死就是勇敢吗?不,寻死是最懦弱的表现,逃避责任的胆小鬼才会这么做。你不怕死,你却没有继续活下去,追求幸福的勇气。”

张凡没有经历过这么多,这些大道理也不过是前世的所见所闻。原本张凡觉得这些东西谁都知道,可是现在看来,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看不透。心中愤怒之下,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

李映月却被他的这番话呆住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张凡确实继续说道:“你难道就想让你姐姐这么死去,带着悲伤和痛苦死去。她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而你却寻死觅活的,你姐姐会怎么想,她不会怪罪你,只会怪罪她自己。你难道就想让和你相依为命的姐姐就这么死去,难道就不想让她重新露出笑容吗!”

张凡说话的时候,李映月先是发愣,接着,眼中的泪水开始流下,到最后已是嚎啕大哭起来,嘴中还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要我怎么办,我不过……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姐姐……姐姐……”

帐外的人听到里面传来映月的哭声,原先以为张凡是不是做了什么,脸上都露出了暧昧的表情。可是映月的哭声越来越不对劲,众人却也不敢进去查看。

张凡看着悲痛的李映月,上前将她搂在怀中,李映月将脸埋在张凡怀中,感受着这别样的温暖,心中却突然的安定了下来,仿佛漂泊不定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宁静的港湾。

二人就这么抱着,半晌,张凡才将她扶到自己床边,刚想让她坐下,李映月却是紧紧抱住张凡,不让他离开。张凡无奈,却是不好动粗,只得迁就着她,将她轻盈的身子抱在怀中,坐了下来。

李映月在张凡话中抽泣了一阵,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该怎么办。”

“这一时半会哪里能想出办法。”张凡说道,“不过你要好好活着,总会有办法的。你我二人既然已经挑明了关系,我也就和你明说了吧。这次我能否回到大明还是未知之数,你留在此地,待形势好转再离开吧。”

“不,我要跟你一起离开。”李映月在他耳边说道,声音虽轻,却是透露着决然。

“你怎么还是如此,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轻生!”张凡有些恨她不成器地说道。

“不。”李映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将自己娇丽的面容放在张凡眼前,一双含着泪光的眼睛如春水一般映着张凡的面容,樱唇吐张之时,一股温热气息扑来,令人神往。

李映月看着张凡说道:“我要和你一起离开。我要你娶我!”

张凡猛然听到她的话,有些呆了,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映月却是大胆异常,樱唇堵住了张凡的嘴巴,与他热吻起来,口技之熟练立刻让张帆痴了!

半晌,唇分,李映月用带着喜悦的声音说道:“不管如何,我觉得我找到了一个好男人。映月真的爱上你了。”

第六十六章 利益使然

解开了心结的映月变得十分热情,本就大胆奔放的她毫无顾忌地和张凡缠绵起来。张凡也感到了她的热情,回应了起来,双手也攀上了她的背部。可是没过多久,张凡停止了双手的抚慰。

映月感到了张凡的不同,疑惑地离开他的热唇,看着他皱着眉头的脸,疑惑地问道:“凡哥,怎么了?”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惊恐地离开张凡,面带泪光地看着他,却是越来越痛苦,最后无声地流出泪珠。

张凡有些惊讶,刚忙上前安慰她:“怎么了映月,好好的哭什么!”手将要扶上她的双肩之时,却被映月躲开。

“我知道……”映月痛苦地看着他,口中绝望地说道,“我知道,凡哥定是嫌我的身子肮脏。我虽是处子之身,可是全身污秽不堪。我……我配不上你。”疲惫的身心再也支撑不住,映月蹲在地上,双手抱膝痛苦起来。

她这一哭可把张凡的心哭乱了,手足无措的他赶紧扶起映月,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我哪里有,映月这么美丽,这么善良,怎么会有人看不起你。不,这世上没人有资格看不起你。”说着,亲手拂去她的泪花。

“真的吗!”映月就如同一个不韵世事的小孩一般看着张凡,知道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才重新路出笑容。继续问道:“可是凡哥刚才为何突然对映月冷淡了起来?”

张凡重新抱着她坐回去,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想到了茹雪,和她成亲没有多久,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映月听了他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心中欣喜自己找到了一个疼爱女子的好男人,口中不由得说道:“男子三妻四妾再是平常不过,莫非茹雪姐姐管教很是严厉。”开心的她居然调笑起张凡来。

张凡也被她的话逗乐了,大手打在映月翘挺的臀部,引得她娇哼一声,面色羞红。张凡听在耳中,很是销魂,强打精神,说道:“茹雪她嘴是温柔不过,我却是怕伤害了她。”面色中透露着深爱之情。

映月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不由得说道:“凡哥,映月不求名份,只求能伴随在你身边……”

话还没说完,樱唇就被张凡大嘴堵住。良久,气喘吁吁的二人分开双唇,张凡深情地说道:“不,我绝不会辜负映月的。”

一番情话说的映月面色红润,更是激起了她内心的**,动情地说道:“凡哥,映月好爱你,映月现在就给你。”

张凡却是立刻推开她,看着她不知所措的面容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要想想怎么平安离开才是。何况,我想和映月拜堂之后,再行此事。”

映月很是感动,却也不再撩拨张凡心弦,乖巧地坐在一边,像是小媳妇一般。平复了一番心情,张凡说道:“今天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和别人商议商议才好。”

映月一颗心全都系在张凡身上,自然为他马首是瞻。张凡派人护送她回去,二人临别之时的依依惜别看在其他人眼里不由得让他们很是疑惑。赵明上前问道:“大人,莫非你和她……”

张凡微笑地看着他,看的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之时,张凡很神秘地说道:“天知道呢!”转身向里走去,口中说道:“去请王大人来,我们要商议一番出路了。”

“张大人。”王希烈进来后,向张凡打招呼。

“陛下的使者就要到了。”张凡说道。

“不错。”王希烈说道。

“这么一来,我们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此处了。”张凡说道,“就连商贾们带来的货物也基本兑换一空。”

形势十分严峻,众人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人抱着希望说道:“也许那些人未必会来!”

众人虽然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是大多数还是面露喜色。张凡看到他们这般模样,不由开口说道:“不是我打击各位,我张凡也有家人在等着我回去。可是这两日,我和俺答谈了谈,已经可以确定我们回程只是定会有人前来阻截。”

众人听了他的一番话,刚才的意思喜悦不由得消散,房间里又是一片愁云惨淡。有人不由得开口问道:“张大人,那俺答难道就不能帮忙?”

“唉!”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难。俺答此次只带了一万人,为的只是护卫自己安全。可是那些鞑靼贵族联合起来,人数众多,俺答的大军都在自己部族中防范着。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会考虑到俺答的这一万人,我估计前来狙杀我等的人马不会少于两万人。”

又有人问道:“派去宁夏求援的人呢?”

“宁夏卫虽然是距离此地最近的地方,但是路程不短。我们最多后天就要上路了,估计那时,派去求援的人才刚到宁夏。”赵明低沉地声音绝了这最后一天生路,“况且王巡抚就是再快,也要集合整军、补充辎重,估计等他们到来,也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绝望了,绝望的气氛散布在房间的空气里,写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有人顶不住压力,突然大叫起来:“我不想死……”话刚一说出口,那人就被赵明打昏了。

“为今之计,必须让那随我们来的一千人马做好大战的准备。”张凡说道,“千万不要告诉那些商人,以免引起混乱。”

“可是大人,那些商人各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若是他们不放弃那些财物,到时候必然会拖累我等行军的速度。”赵明面有忧色地说道。

“若是告诉他们,撒泼起来,我们会死的更快。”张凡说道。他也怕死,非常怕,有了家室之后更加的怕。可是现况如此,他丝毫没有办法。也许是曾经面对过死亡,如今的张凡还能承受绝望的恐惧。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王希烈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突然的叹气让人觉得他瞬间苍老了许多。

众人渐渐散去,张凡还是独自坐在那里沉思着。难道就这么接受死亡?不,事情一定有转机,可是在哪里呢?黑暗的道路上没有丝毫光亮,让人难以前行,可是他只有前进。

第二天,隆庆的特使到了,俺答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隆庆的圣旨上说,顾念双方往日之情,明廷将会善待把汉那吉。俺答很是感动,双方签订了停战的协议。互市之事关系重大,双方已经将具体的条件,如如何保障安全、交易公平等事情谈妥,可是互市之地却久久不能敲定。这件事上俺答也毫不让步,最后王希烈出来打圆场,俺答同意此事容后再议。

朝廷的特使见过俺答之后,找到了张凡,说是隆庆又密旨传下。张凡接过密旨打开看了看,立刻去俺答大营请求谒见徒汗。

“张大人有何事啊?”俺答问道。

“徒汗,陛下让我向您传话。”张凡和他也算熟悉了,也不客套,直奔主题,“还请徒汗不要动怒。”

“但说无妨,我并非气量狭小之辈。”俺答大方地说道。

“陛下说,此次虽是答应来不再开战,可是贵方曾多次毁约,令人无法深信。”张凡说道,“只是陛下和朝中大臣也无法和徒汗当面交谈,特意让小使前来传话,看是否有双方都能接受的法子。”

俺答并没有对张凡的直白生气,他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而且张凡说的也是事实。他考虑了一番,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也不想如此,可是那些人实在是讨厌的很,长生天早该收回他们的性命,让他们下地狱。可是让我完全消除他们确实更难,我掌权几十年来也只是恰恰能和他们分庭抗礼而已。”

“其实此事还有转机。”张凡说道。

“哦?”俺答听到,敬候佳音。

“关键是在徒汗有没有这份心思。”张凡说道,“只要徒汗有这份心思,愿意帮忙的人还是有的。”

俺答听了他的话,沉默了良久,试探性地问道:“这是你们皇帝的意思?”

“不,陛下并没有向我说过这话。”张凡说道,“这是我的意思。”

俺答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很受你们皇帝的喜欢,可是你们的皇帝应该还没有昏庸到因为你的一句话而跟别国开战。”

张凡也笑了笑,很是自信地说道:“徒汗误会了,张凡之所以能说出这番话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根有据的。”

“哦?我洗耳恭听。”俺答也被他挑起了兴趣。

“一切都是利益二字。”张凡说道,看到俺答有些不解的神情,耐心解释起来,“徒汗请想,若是我大明上下不闻不问,任由那些人回了合约,到时候,边疆依然会受到骚扰。朝廷将近两百年来也无法根除,却也是面对了现实。如此一来,每年还是要死人。而长痛不如短痛,若是能帮助徒汗消除危机,我朝与徒汗世代交好,起步美哉!”

“可是你们朝廷里的那些大臣未必会同意。”徒汗有些忧虑地说道。

“徒汗放心,我朝当今内阁之中,也高拱大学士为首,小使的老师张居正为次。二人虽然颇有矛盾,却只是个人恩怨而已,两人都是一心为国的肱骨之臣。到时候,陛下同意了,宰相也同意了,下面的人即使反对也无济于事了。虽然不太好说出口,我朝却是一直重文轻武,很多有本事的武将却不受重用,很是不忿,若是有个能让他们立功的机会,还不尽心尽力!”

“嗯,这倒是也对。”俺答同意了他的观点,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可是再怎么说,这也是我鞑靼部族之间的问题,若是让他国军队参与进来,就算是胜了,怕是会有人不服啊!”

“徒汗放心,我们会在暗中支援。”张凡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说道,“若是有需求,我军定然不会让他人看出破绽。等到大势已定,胜者为王,其他人就是有想法,也不敢说出来了。”

张凡的话对俺答的诱惑很大,想到自己能够完全控制鞑靼全境,不再受到那些讨厌贵族的阻碍,心中就很是兴奋。只是他还有些顾虑,他不知道这是南朝人给自己下的圈套还是真心帮助。他不由得向张凡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说完,一双雄鹰一般的眼睛露出精光,直视张凡双目。

张凡怡然不惧,从容地说道:“徒汗请放心,张凡若有一丝欺瞒,只管叫五雷轰顶,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一番誓言彻底使俺答放了心,他高兴地叫进侍从,倒上马奶酒,对张凡说道:“如此,饮下这晚酒,你我二人算是立下誓约了!”说完,一口将手中的马奶酒喝了个干净。

张凡有些面带苦色地看着手中的酒水,看到俺答期待的目光,闭住呼吸,大口将酒喝下肚去。

“好!”俺答见他喝了酒,很是高兴。

张凡半天才换过劲来,对俺答说道:“如此,誓约已立。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就是我们怎么才能安全回去。”

“既然立了誓,我也豁出去了。”俺答说道,“明日我亲率这一万人护送你等到达长城。”

第六十七章 生死无踪

今天是二月初三,还有三天就是春分之日,只是张凡眼前的天地间哪有一丝春天即将来临的迹象。虽说殿上已经没有积雪了,可是这眼前的居延海依然冻得结实的很,听这里的人说,能在四月化冻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俺答很守信用,当然,他也是为了自己的统一大业,亲自带着一万人马护送张凡等人。

队伍中的那些商贾们颇为顾虑,倒不是他们知道了什么消息,而是因为他们这次大冬天的出来,各个都赚了个盆钵皆满。虽然牧民们只是用东西跟他们交换,可是他们带来的那些在大明境内本不值钱的茶砖,粗布都换回很多名贵的东西,如皮料、香料、药材等等,如今被一万鞑子护送着,总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安。

出使的礼部官员各个表现的像苦大仇深一般,脸上都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特别是那位隆庆在后来派来和俺答通信的使者,脸都吓白了,暗自后悔当时自己怎么会自告奋勇接了这份差事。

锦衣卫和东厂的密探们也是知道消息的,虽然脸上表现的从容无惧,可是各个都把那些留下来打探消息的同僚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张凡倒是表现的春风得意,不是他不怕死,而是想开了,反正躲也躲不掉。更何况现在有美人相伴左右,二人一阵郎情妾意,引得旁人很是羡慕。

出了亦集乃,因为人数众多,花了一天时间才到来事的亦不刺山。这里随时山地,却不适合伏击,众人也是心下稍安。

俺答和一千明军每日都派出大批斥候打探前方可有埋伏,谨慎之下倒也让人心烦。

“大人,若是战事一起,这些商人……”赵明在一旁询问张凡。

“皇上之所以派兵回味我们此次出使,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商人。”张凡说道,“到时候自然要保护他们的安全。不过你也要给我派人看紧了,若是有人敢不服从,扰乱军心的话,不要手下留情。”

“卑职明白了。”赵明领命而去,开始布置起来。

张凡的命令很冷酷,甚至有些无情,可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的状况却是不容的他心软了。

正在沉思的张凡突然觉得有人在打量自己,转头一看正是李映月。张凡不由得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残忍?”

李映月微笑着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妾身知道凡哥不是那种人,何况凡哥这么做是在救他们,怎么会残忍。”

张凡不由得感慨,映月柔顺之余,却很是通情达理,也许是看管了人情冷暖,她丝毫没有妇人之仁。不过这么一想,张凡打量了一番她,心中不由得想到:“幸好映月很是乖巧,若是那种悍妇,我就……”没有来的,张凡哆嗦了一阵。

“怎么了凡哥,可是天气太冷了,要不要再加件衣服?”李映月一颗心如今都在张凡身上,很是关注他。

“没事,不碍事的。”张凡赶紧说道。

众人求稳,行路也很是缓慢。俺答派人来找张凡,说是想把那些商人的货物都放在车上,这样一来万一有什么变故,跑起来也快些。张凡倒是同意了,可那些商人却死活不干,以为鞑子要强自己的东西。张凡和王希烈等官员好说歹说,这才让他们作罢。不过一个个看着那些被鞑子护卫着的货物,看到鞑子兵手中的弯刀,心有余悸之下,还是紧张地盯着自己的东西。

这次为了躲避可能的追杀,张凡和俺答商议决定走最近的路直奔宁夏卫。这样一来不只可以鞑靼缩短路程,也能方便事发之时,王崇古的接应。

众人一路行走,一路祈祷,可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第三天,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俺答的部下用鞑靼人特别训练的鹰来打探前方有没有大队人马,虽然不甚准确,却是速度极快。

“大人,俺答让人来请你过去,说有事相谈。”赵明对张凡汇报。

张凡听了他的话,心中已经能猜出个大概。来到俺答处,见他正在于部下交谈。看到张凡,俺答立刻将他唤到身边,对他说道:“前面五十里出有很多人马。”

“徒汗可打探清楚是何方的人马?”张凡问道,他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来人是王崇古派来的援军。

“还不清楚,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俺答说道。

在众人焦急地等待中,过了好半天,才看到有斥候飞马而来。

“禀徒汗。”那斥候翻身下马,匆忙行了一礼,就立刻说道,“前面将近两万人的大军正在向我们这边过来,看他们的装束,是和林部的人马!”

众人听了皆是大惊,俺答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桑维尔,你这老狗果然背叛了我。”

张凡不知道俺答和这个桑维尔有什么恩怨,也不想知道,赶忙说道:“徒汗,此时不时恼怒之时,还是赶快想想解决的办法吧。”

俺答被他这么一说,立刻冷静下来,说道:“桑维尔阴险狡诈,而且身边据说有一个你们大明叛逃过去的人做参谋。他既然出来了,那么那个和他睡一个女人的巴彦斯也来了,我估计他为了防止被发现,会率人从亦集乃更西边追过来。如今我们算是两头被堵了!”说完,他立刻又派了个视力不错的斥候爬上亦不刺山山顶向后打探。

张凡一听他的话,心顿时凉了下来。不过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思索了一番,说道:“徒汗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俺答不愧是枭雄,身陷险境也怡然不惧,只是:“我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出路。”张凡说道,“现在我们腹背受敌,只有抛开恐惧一直向前,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觉得他这是在找死,俺答却是思索一番,说道:“张大人此言不错。若是继续呆在此地,到时候两方人马一起涌上,更被没有活路。倒不如直冲向前,抛开后面的追兵,这样敌人也就少了一半。”

“徒汗英明。”张凡恭维了一句,却并非虚言。

这时候,上山打探的斥候也回来了。后面果真也有两万人马向这里急行,虽然距离尚远,可是也不过就一天不到的路程。

这样一来,众人都算是坚定了突围的打算。俺答更是做了打算,命令自己的护卫巴特尔要保护好张凡,必要之时要现带着他突围,毕竟现在的张凡对他很重要。

大军开始加速前行,众人都明白了,就连那些商人都看出了一些端倪,不过让人安心的是,他们倒是颇为平静,也许当他们决定来这里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李映月跟在张凡身边快马疾行,二人对望一眼,没有说话。李映月却早已做好了打算,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两方人马相对而行,不出半个时辰就相遇了。对方看到自己的猎物出现,前方的那些鞑子甚至都露出了狞笑!可是看到自己的猎物不但没有露出惊吓的表情,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冲了过来。

这稍稍的发愣,俺答部下的骑兵已经冲了进去,搅乱的敌阵。后面的人马赶紧护卫着张凡他们和商队从旁边走过。

敌人毕竟人多,在经历了一阵小小的混乱的之后,领军的头领立刻重组阵型开始围剿,更是派人前去堵截张凡他们。行路速度极慢的张凡等人立刻就被追上。那些和林部的鞑子得了头领的命令,显然是要杀尽眼前所有人。

混战开始,鲜血和断肢在飞舞,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还充斥着惨叫声,叫的最惨的自然是那些受伤的商人。

张凡毕竟是有过经验的人,加上身旁有王猛和巴特尔两人护卫,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一丝闲暇之余,看到映月居然手持一把不知哪里来的长刀,已经有三人倒在她的刀下,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

一开始,众人还能抵挡的住,可是时间一长,对方人多的优势立刻显现出来。加上还要保护商队,死伤顿时变得惨重。

王猛做为一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人,战搏之技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因为锦衣卫里那些非常的拷问手段,杀招更是威力显赫,招招致人于死地。

巴特尔丝毫不负俺答对他的评价,勇猛之余不顾伤痛。常年的争战让他的身体伤痕累累的同时,抗打击的能力更是出众,加上厚重的冬衣和战甲,若不用力,根本无法伤他。出招势大力沉,刀刀断人筋骨,对着自己的同胞也毫不留情。

可正是因为两员猛将的护卫,张凡顿时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向这边涌来的鞑子更多了。眼见就要被敌人围住,巴特尔来到张凡身边,操着不怎么流利的汉语对他说道:“张大人,我护卫你突围。”

“我怎么能独自逃走。”张凡说道。

“这是徒汗的意思。”巴特尔没有多说。

张凡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他和俺答立下了誓约,却是重要了起来。王猛没有说话,看到张凡默认了,立刻前去杀开一条血路。

映月这个颇有武力的女子贴身护卫着自己的爱郎。三人冲出敌阵,快马加鞭地向南跑去,巴特尔在后面缠住敌人。可是敌人实在太多,一些人更是直追张凡这个正主而去。

这边在上演着追杀,那边的厮杀也在继续着,俺答的一万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士兵,站立很是勇猛,可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两倍,渐渐的,开始力不从心起来。

战斗一直持续到夜里,这边且战且退,已经到了一条内河的边缘。此河从大明境内的一处高山上流下,水势颇急,却是没有冻上。众人到此处,已经退无可退。这时候,从后面而来的追军也赶了过来。

三万大军面对着只剩八千人的疲惫之师,将死之局!

敌阵中涌出两队人马,护拥着两个人缓缓走到阵前。其中一人看着俺答,微笑着说道:“徒汗大人,想不到您真的去帮助南朝人!”

“桑维尔,你还知道我才是汗!竟然敢袭击我,不怕众人反你吗!”俺答厉声叫道。

“徒汗大人说的什么话!”另一人说道,“我们来剿杀突入我鞑靼境内的南朝军队。只是徒汗身先士卒,竟然死在南朝人手中!”

“巴彦斯,你和桑维尔想挑起明朝和我鞑靼的大战吗!”俺答高声说道。

“不敢,不过那些人自大的贵族们可就不一定了。”桑维尔阴笑着说道,“到时候,让他们和南朝拼个你死我活,这鞑靼早晚是我们俩的天下。”

“一山容不得二虎,巴彦斯,到时候我看桑维尔也不会饶了你。”俺答说道。

“徒汗不用离间我二人。”巴彦斯说道,“我知道自己实力不济,所以早已宣誓效忠桑维尔汗了。”

“就凭你!”俺答轻蔑地看了看桑维尔,说道,“就凭你桑维尔也敢称汗!”

桑维尔仿佛很讨厌俺答的语气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恼怒,下令说道:“给我杀光他们。”

立刻,得了命令的部下蜂拥而上。眼看着就要冲到,俺答和明朝诸人都严阵以待。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阵箭雨,霎时间,冲来的鞑子倒下一片。

获救的众人有些莫名其妙,突然有人喊道:“快看!”

只见东边,漆黑的大漠上点着无数火把,正快速向这边移动着,耳中隐约可以听到万马奔腾的轰隆声。

桑维尔和巴彦斯却是有些呆住了,回过神来的二人看到俺答他们的强援到来,不由得慌了神。看那火把的数量怕不是有六、七万人。眼前是一天河流,若是不后退,在这里等着,那将必死无疑。

“快……快撤退!”“撤退!”桑维尔和巴彦斯二人慌忙地命令部下撤退。近四万大军立刻兵荒马乱起来。

带到来的人马靠近,敌人已经远远逃去。

“王大人!”来人由卫兵举着火把,高声叫喊着。

“老朽在此。”王希烈赶忙应声,有些衣冠不整地出来。

来人却是王崇古亲自带队,只是来的也只有三万人,不过每人手上都举着两支火把。刚才就是这些火把吓跑了敌人。

众人相见,俺答很是感谢了一番王崇古这个和自己打了这么多年仗的人,二人此番不是做为敌人相见,到颇有些惺惺相惜。

“王大人,为何迟了这么些天才来!”王希烈并非责怪,他深知王崇古的为人,只是想要问明情况。

“别提了。”王崇古颇有些无奈。原来去年之时,那个向鞑子通风报信的人这次又有了动作,阻拦了来求援的人。幸好王崇古对他早有防备,一直派人监视,这才及时发现了这件事。

清点一番人数,发现那些商人倒是没死多少,护卫的一千明军也只是死了二百多人。但是俺答的一万人人却是死伤不少。

就在众人谈话之时,巴特尔伤痕累累地被人抬出来,声音嘶哑地说道:“徒汗,巴特尔对不起您,您要我保护的张大人不见了。”

“什么!”众**惊!

第六十八章 准备后事

“你这奴才,快些让本宫进去。”朱翊钧的声音愤怒中带着焦急,对着不让他进门的太医用稚嫩的声音高声叫着。

那名太医很是为难地说道:“殿下,王百户身染严重的风寒。且不说如今还昏昏沉沉的,若是让陛下和殿下也染上风寒,微臣万死不抵其罪啊!”

话说那日,王崇古的援军及时赶到,却不见了张凡的踪影。众人在寒冷黑暗的大漠中举着火把寻找,终于在水流湍急的河岸边发现了三匹手上倒地的战马,王猛浑身是伤地倒在水中,眼看就要被河流带走。众人立刻将他抬上岸,继续寻找,却是不见了张凡和李映月。

王崇古立刻派人护送着礼部诸人加上受了重伤的王猛回京。他怕还会有人来袭击,俺答的几千人马大有危险,直等到俺答派人去叫来的五万大军这才回来。俺答却是对于张凡的生死未卜十分的烦恼,却实在不好说什么。这些天他和王崇古派人顺着河流找上百里,却一直没有发现张凡和李映月的踪迹,只是在十余里外的一个河流弯道处发现了张凡的锦衣卫腰牌。

隆庆在礼部诸人回来之后听到了这个消息,十分地震惊。而太子朱翊钧听到消息的当时就大哭起来。隆庆立即命人将王猛送入太医院好生救治,只是他在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已经中了多出刀伤,而且抛在冰冷的河水中被冲刷了大半日,得了严重的风寒,身体发热,这么多日子有被人快马送到京城。颠簸的路途加重他的伤势,到现在也没有清醒的迹象,时而会说些胡话。

如今隆庆和朱翊钧正站在王猛养病的房前,隆庆其实也非常想进去,毕竟张凡是他非常看好的人,将来定是可以成为朱翊钧的肱骨,可是做为帝王的他也要有帝王的威仪。所以朱翊钧在闹着要进去,他也没有阻拦。看到太医为难的眼神,隆庆发话了:“钧儿,要注意身份,岂可丢了皇家的礼仪。”

“可是,父皇!”朱翊钧看着隆庆,眼中充满了哀求。

隆庆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对太医说道:“开门,朕陪着太子进去。”

那太医听了大惊,立刻阻止:“可是,陛下……”

还没说完,隆庆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去准备些抗风寒的药,朕和太子出来时会服用的。”

“遵旨。”太医看他,只能无奈地领命,打开了门。

朱翊钧在门刚刚打开之时就跑了进去,隆庆跟在后面。

房内,为了保持通风,即使今日外面的风不小,依然门窗大开着。王猛躺在一张火炕上,盖着厚厚的被褥,下面的火炕上烧着火。走到床边都可以感觉得到一阵热意。

“王百户,王百户,老师他在哪!”朱翊钧推着王猛喊道。

“钧儿,王百户身患重病,你这样不是加重了他的病情吗!”隆庆呵斥了朱翊钧,走到王猛床前。

此刻王猛满面潮红,双眼紧闭,没有睡着,却也没有醒着。露出被褥的脖子上都可以看到裹着厚厚的白布,上面有些血迹渗出。

“太医!”隆庆高声喊道。

“陛下。”门外的太医立刻进来。

“王百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有血迹渗出来?”隆庆问道。

太医听了他的话,看了看王猛,赶紧回话:“陛下,王百户身上多处受了颇深的刀伤,加上他身染风寒,伤口难以结疤。用了宫中最好的金疮药,但是总被血迹弄湿。”

“那还愣着干嘛,还不给他换药!”隆庆厉声说道。声音不大,可是其中却带着极大的愤怒。

“遵……遵旨!”太医被他的语气打了个激灵。赶紧关上窗门,唤来帮忙的太监拿来金疮药、绷带和热水毛巾。

掀开王猛的被子,他的身上没穿什么衣服,却是被渗着血迹的白色绷带缠满了全身。太医立刻为他解下绷带,还好在场的除了男人只有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倒是没什么尴尬的。

隆庆在场,太医和太监不敢有丝毫马虎,将王猛的伤口又清水洗净,用吸水极佳的布轻轻吸干伤口的血,撒上就是在宫中都没有多少存活的金疮药,然后再用绷带仔细地包扎好。小太监却是从别处抱来一床已经捂热的干劲棉被为王猛盖上。

等到一切弄妥,太医又用沾湿了凉水的毛巾盖在王猛头部为他降低体温。

隆庆这才来到王猛面前,颇为威严的声音说道:“王百户,王百户,认得朕是谁吗”心急之下,他倒是忘了这天下除了自己这个皇帝,还有谁敢自称朕的。

不知当真是龙威震慑还是怎么的,王猛被他这么一说,竟然真的睁开了双眼,看着隆庆,口中说道:“陛……陛下……下……”

“对对,是朕。”隆庆见他认得自己,很是高兴,立刻继续问道,“王百户,张同知呢?”朱翊钧在一边也是不敢说话,紧张地看着他。

“张……张同知……”王猛呢喃着这个名字,还有些迷糊。

“张凡,张同知!”隆庆立刻提醒道。

“张凡……”王猛说着,突然大声喊起来,“张大人,张大人!”

隆庆见他想起张凡,赶紧问道,“张大人,怎么了!”

“死……死……”王猛说道。

“死……死了?”隆庆有些失神。

朱翊钧听了,用劲推着王猛大声喊道:“你骗人,你骗人,老师他没有死。快说老师去哪了,不然本宫叫父皇治你欺君之罪!”

可是王猛无论朱翊钧如何摇晃,口中只是反反复复说着一个死字。

朱翊钧还在奋力摇晃着王猛,隆庆却是阻止了他,说道:“钧儿,不要如此!”

可是朱翊钧还是再推着王猛。隆庆心烦意乱之下,厉声喝道:“皇儿!”

朱翊钧被他这一声停住了动作,看向自己的父皇。隆庆看到他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大手按在他的头上,安慰他说道:“钧儿,张……张爱卿已经死了。”

“父皇……”朱翊钧大呼一声,扑到隆庆怀中大哭起来。

屋外的大臣们听到屋内的哭声,倒也很是悲痛,他们大多都知道隆庆和朱翊钧对张凡的欣赏。倒是高拱,他没接触过张凡,只是听到朝中大臣们说过隆庆与朱翊钧和张凡的关系,只是以为张凡是个很得皇上和太子喜爱的宠臣而已,却是没有想到皇上这么关心张凡,尤其是太子的哭声,让高拱对张凡产生浓厚的兴趣之时也不由得大大可惜没有见到这位前途无量的新贵。

张府,赵氏和茹雪婆媳俩自从张凡走后,对自己的儿子和丈夫端的是日夜牵肠挂肚,盼他早日归来。如今听到礼部的使臣已经回来了,却没有见到张凡回家,婆媳二人以为张凡是进攻禀报去了。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晚上戌时还是不见张凡踪影。她们俩心中不安之余,昭雪也在一旁安慰,也许皇宫中在开宴庆贺,却是怪张凡也不让人回来通知一声,让家人担心。

张府一家上下一直等到戌末,突然,家中丫鬟来报张居正来了。赵氏和茹雪立刻让人迎他进来。

“张大人。”二人立刻上前见礼。

“夫人,茹雪。”张居正跟她们打了招呼,坐了下来,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一个是自己学生的母亲,才过上好日子没多久;而一个是自己学生的新婚发妻,刚成亲还不到两个月,就要守寡。张居正实在是说不出口。

赵氏和茹雪都是聪明的女人,怎么会看不出他有难言之隐。茹雪很是害怕,害怕的已经开始浑身发抖,腿软之下多亏了一旁的妹妹昭雪扶住,这才没有倒下。赵氏可能也有些猜到,虽然心如刀割,依然鼓起勇气,问道:“张大人,是不是我家凡……凡儿……他……”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发颤,最后已经说不出话了。

张居正看了她和茹雪的模样,知道她们已经能猜到了,只得说道:“凡儿,凡儿他,死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赵氏和茹雪立刻就昏了过去。“夫人,夫人!”“姐姐!”堂中顿时乱作一团。

第二日的朝堂上,气氛颇为悲伤。王希烈先是向隆庆正是禀报了此次出使鞑靼的诸项事宜,下面众人开始了关于张凡后事的商议。

“陛下,这次我们能够平安归来,甚至免去了与俺答的误会,避免了两国开战全都是张大人的功劳。”王希烈那日也听到俺答说过此事,所以立刻站出来说道,“虽然不知道张大人和俺答说了什么、许诺了什么,但若不是张大人说动俺答亲率一万人马护卫我等归来,老臣今日恐怕也……”

隆庆和满朝文武一听就明白了,昨天王希烈等人刚回来的时候,隆庆听了汇报,说是他们被人袭击之时,是俺答亲自率人帮忙护卫的,那时的隆庆正觉得奇怪,王希烈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过来,定是张凡许诺了什么,俺答才会率军亲护。

果然,有人提出了反对:“张大人的功绩的确令人敬佩,可他并非此次出使的领头,却擅自许下俺答什么条件,万一俺答一次为要挟……”

“此事无需再议,张凡确实有大功与朝廷。”隆庆的声音传来,“是朕亲自给了张凡和俺答谈判的资格,此事有记载,若是不信可以到宫中查阅副本。”隆庆这么一说,反对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且不说张大人与俺答定了什么约,只是那俺答见张大人已死,却也是不打算再追讨什么了。”王希烈却是又加了这一句,退了回去。这下满朝文武再也没有人有话说了,既然俺答不追究,张凡又确实救了朝廷的特使,还有什么话说。

隆庆说道:“张凡为我大明众臣,甚至为了朝廷身死疆外,张卿家。”

张居正立刻出列说道:“臣在。”

“厚葬张凡,你是礼部尚书,又是张凡的恩师,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隆庆说道。

张居正恭敬地说道:“臣,张居正遵旨。”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么正式完整的回话了。

隆庆仿佛有些累了,却强打精神,继续说道:“张凡有大功于朝廷,不仅说动俺答使得礼部特使平安归来,更是免去了我大明和鞑靼的一场大战,救得百姓军士无数。虽然张凡已然身死,但朕当好生厚葬,善待其家人。此事,高拱,你来办。”

高拱出来,说道:“臣遵旨。臣虽然没见过张大人,却也听同僚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可见张大人忠于陛下和朝廷,更是为民着相的忠勇之臣。臣建议,升张凡为礼部尚书,封忠勇伯,并加太子太傅衔,善待张家后人。”

他说道这里,下面的朝臣们更加有些为张凡可惜。想他不过弱冠之年,就居此高位,若是他这次能活着回来,高拱说的这些职位除了个忠勇伯的爵位,其他的倒也不是不能给他,毕竟他也做过太子的老师,教导太子读书。可是高拱最后一句“善待涨价后人”,众人听了却很不是滋味。谁都知道张家就他一个男子,而且新婚不久,哪里有后人留下!

“你拟好了圣旨,呈上来就是了。”隆庆满脸疲劳地说道,“朕有些累了,退朝吧。”

第六十九章 起死回生

诺大的张府一片愁云惨淡。堂内到处布满黑白事物,众多的朝中重臣都来吊唁,就连太子朱翊钧都来了,在张凡灵堂前痛苦。隆庆天子之尊虽然没有到场,却是发下了圣谕。如今的张凡已是朝廷二品大员,忠勇伯的爵位加太子太傅衔,可是对于一个死者来说,再高的殊荣也没有丝毫作用。何况张凡连尸首都没有找回来。

堂中只有张居正负责主持迎宾客,灵堂中虽无张凡家人在此答谢,却没有人见怪。

赵氏却是在自己房中休息,自打她听到自己儿子身死的消息,就是醒过来就哭,直到哭累了再次昏倒,香梅这丫头一直守在她身边。

茹雪那边却是昭雪照顾着,也是丝毫不敢离开姐姐身边。听到丈夫去世,茹雪就只知道捧着张居正交给她的张凡的腰牌在那里**,双眼无神,生无可恋的她更是起了轻生的念头。头天晚上昭雪担心姐姐睡不着,去她房中查看,却是看到茹雪用一条白绫企图悬梁自尽。昭雪立刻喊来下人救下了姐姐,还好时间不长,被救了回来。第二天,昭雪刚离开她没一会,再回来就看见姐姐拿着一把锐利的剪刀抵在自己咽喉处。这么一来,昭雪再也不敢离开姐姐,一步不离地伴着她。茹雪还总是呢喃着“相公,怎么还不回来,妾身等着你……”之类的话。看着就要疯了的姐姐,昭雪更是心如刀割,却是有一半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将心中的爱意告诉他。

“礼部侍郎王大人到!”随着司仪的通报声传来,王希烈一脸悲痛地走了进来。

“尚书大人!”王希烈向张居正行礼之后,在张凡灵前好生拜祭一番。他虽辈份长于张凡,却是为了感谢张凡的搭救他性命的恩情。

这边,王希烈正在跟张居正说着话,司仪的声音再次传来:“司礼监冯公公到!”

冯宝也来了,这让在场的有些官员很是惊讶。也不怪,他们只知道张凡以前是锦衣卫的人,应该和冯宝这位东厂督公很是疏远才对,却是不知道张凡和冯宝的交情也是颇深的。

拜祭了张凡的灵位,冯宝面上也是带着泪痕。来到张居正面前,见礼一番,说道:“唉,张大人正是风华正茂,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去了!张大人生前善良正直,就算对着咱家这些太监也是尊重的很,却是丝毫不像其他人那般面上和善,心中不知道在怎么骂咱们。”

一旁的其他官员听了,不由得心中有些恼怒,却又哪里敢在脸上露出来。想冯宝是什么身份,东厂的督公,行事狠辣不择手段是他的标签,朝中上下官员,除了内阁之中的位高权重之人可以不理会他,谁敢对他露出不满!

张居正却是毫不在意,他倒是知道一点冯宝的心思,冯宝这番表情倒也掺着几分真诚,说道:“凡儿年纪轻轻有此成就,本来有着大好前程,可惜、可惜啊!”

“内阁首辅高拱,文华殿大学士李春芳,文华殿大学士郭朴,到!”司仪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这次可是震动了不少人。张居正虽是内阁次辅,但是毕竟身为张凡的恩师,来此吊唁无可厚非。太子和张凡感情深厚满朝皆知,加上隆庆追加给张凡太子太傅的荣称,朱翊钧来此祭拜自己的太傅也是无可厚非。可是高拱和张凡毫无关系,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如今内阁四位众臣齐聚于此,张凡的影响当真是大。众人心中虽然有些觉得不敬死者,可还是不由得想到,幸亏张凡死了,若是他还活着,不用等到朱翊钧登位天子,恐怕这朝中的气象也要大改了。

三人来到灵堂上,祭拜一番,和张居正与冯宝打了声招呼,五人开始聊了起来。

“唉,天妒英才啊!”高拱长叹一声,说道,“张大人,我虽未见过令徒,却也是相当佩服啊!”

郭朴一直为高拱马首是瞻,也说道:“忠勇伯施展智慧,解了我朝兵祸之险,功劳之高只在开疆扩土之下。可是英年早逝,实在是可惜。”

张居正不管二人是否口是心非,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是叹气着说道:“凡儿为人宽厚,着实是可惜了。”

李春芳为人厚道,却是在一旁并不多言。张居正却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是真正为张凡感到惋惜的,不由得很是感激。

高拱这次来却还有着别的目的,见到和自己不合的冯宝已是坐在一边品起茶来,这才对张居正说道:“张大人,如今北方事情暂告一段落,还请不必太过悲伤,专注于朝政之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是在提醒张居正,他要开始打击朝中与自己不合的人了。

张居正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却是已经和他立下约定,没有打算毁约,说道:“肃卿兄说的正是,居正定当相助肃卿兄。”

高拱和郭朴一听,很是高兴。高拱不指望张居正会帮着自己肃清政敌,只要他不阻拦自己就好了。

这边正说着话,朱翊钧却是从后面走了出来,适才他去看望自己老师的妻子茹雪去了,如今小脸上眼睛还是通红,还能看见泪痕。

“拜见太子殿下。”在场的众人立刻向他跪拜。

朱翊钧却很是讨厌地看着这些人,稚嫩地声音却说出让这些大多上了年纪的官员很是尴尬的话:“本宫来的时候并不算早,这里确实除了武英殿大学士张大人外,并无他人。怎么,父皇的圣旨和本宫已到,你们倒是都来了!”

下面的众人很是尴尬,心想太子这不是故意刁难他们吗!毕竟皇上的圣旨来了,太子亲临,他们再不来,莫非是不想在仕途混了吗?

朱翊钧也只是发泄了一番心中的不满,毕竟小孩子,却也不是跟这些人有深仇大恨,教训了一番就让他们起来了。

高拱等人刚想和朱翊钧说几句话,门外却是传来了嘈杂之声,还伴随着一两声惊叫。朱翊钧不由得大皱眉头,喝道:“谁人在外喧哗,对本宫太傅不敬,还不去给我抓进来。”

他刚刚说完,门外却是进来两个身影,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身上都是缠着绷带,互相扶持着走了进来。看到他们的官员却是仿佛见了鬼一般,纷纷避让。

来到灵堂里,朱翊钧,四个内阁大臣,秉笔太监冯宝看到来人的面容也是呆住了,整个张府都是静悄悄的。半晌,门外传来司仪那有些颤抖和魂不守舍的声音:“忠……忠勇伯,太子……太子太傅张凡到!”

好嘛!感情还有自己来吊唁自己的!

紫禁城,隆庆的御书房中。隆庆打量着站在自己眼前,浑身缠满绷带的张凡,不顾身旁冯宝的提醒,走到他身前,摸摸下巴,恰恰肩膀。直到按到了张凡的伤口,引来痛呼声,这才停下手。

“张……张爱卿,张凡,真的是你?”隆庆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张凡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回陛下,正是微臣。”

“你不是张卿家的鬼魂吧?”隆庆问道。

张凡不由得面露古怪之情,说道:“回陛下,微臣不是鬼魂,微臣还活着。陛下听过鬼魂还会受伤的吗?”

“这倒也是!”隆庆这才确定张凡还活着,随即高兴起来,“呵呵,张爱卿可是把朕和满朝文武都骗过了!”

张凡也很是纳闷地问道:“陛下,到底是谁说微臣已经死了?”

冯宝在一旁说道:“是护卫张大人的王百户。”

“王猛,他还活着吗!”张凡以为王猛死了,听到他还活着,很是高兴,可是他又有不解,王猛为何说自己死了呢。

就在这时,门外的侍卫禀报太医求见。那太医进来,看到了张凡,却是没有惊讶,而是对隆庆说道:“陛下,王百户的寒热已经退去,人也清醒过来。他说张大人没死,只是不知去向了。”

隆庆顿时大怒,想打都是因为这太医无法及时救醒王猛,让自己摆了个大乌龙,很是没有面子,当下就想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可是看到张凡,觉得今日不宜见血,这才作罢。

挥退了太医,隆庆坐回自己的龙椅上,赐了张凡的座,问道:“朕看张卿家浑身是伤,可要紧?”

“回陛下的话,臣多亏了一位女子,这一身伤已无大碍了。”张凡想起了李映月。

“对了,听说爱卿是和一女子互相搀扶而回。”隆庆倒也很八卦,赶忙问道:“爱卿快快详细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日巴特尔托住了不少敌人,王猛杀开血路冲了出去,三人骑马来到河边,河流湍急之下,水也颇深,无法渡马,却是没有了去路。身后有十余鞑子追来,王猛见退无可退,所幸拼死作战。映月更是护卫在张凡身边,她虽然刀法不错,身上也没有受伤,奈何女子力气终归有限,一番搏杀,已是无力了。

王猛勇猛之余,破绽不少,身受不少刀伤。一股意志支撑着他,却也是渐渐无力了。这时候,终于有鞑子突入到张凡身前,王猛和映月救援不及,张凡身上挨了一刀,掉下马去。王猛却是被身边鞑子缠住,无法回援;映月却是立刻下了马,护在张凡身前。

这时候,映月身上也是受了多处刀伤,无力再战。剩下的鞑子见身后的同伴快要被王猛杀死,狠下心来,不再劈砍,一刀捅去,打算把张凡和映月两人一刀捅死。王猛见状,不顾还有鞑子在攻击自己,撞向了那个准备捅出尖刀的鞑子。刀身依旧穿过映月的身体捅进了张凡体内,却是因为王猛的这一撞没有伤到要害。奈何王猛这一撞却是势大力沉,将张凡和映月撞进了河中。

掉进了河的二人,虽然身受重伤,却是被冰冷的河水激醒。毫无力气的二人却是紧紧抱在一起,大有同生共死的打算。二人就这么顺流而下,却是被河水一直冲进了大明境内,卡在一处石缝中。

张凡毕竟被人保护,受的刀伤虽多,却只有最后被那一捅嘴是严重。他费了最后的力气将昏死过去的映月拖回岸上。二人衣服被冰凉的河水浸透,若再穿着,恐怕都活不了。张凡没有丝毫犹豫,寻了个山洞,升起篝火,将二人的衣物脱去。两人就这么**的相拥在一起互相取暖。

映月身上多处刀伤止不住地流血,稍稍清醒的她让张凡用火为自己烫住伤口止血。听着映月的惨叫声,张凡心下感动之余,却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她。

寒冬中的二人没有食物,吃掉了衣物中的皮革之类的东西,这才有些力气。缠着单薄的衣服,互相扶持着走了两天才到了最近的凉州卫。虽然张凡的锦衣卫腰牌丢失在河中,幸好身上还有冯宝给他的东厂督令,亮出了令牌,自有人赶紧救治二人。

不过张凡担心京城家中的母亲和妻子,想要赶快回京。可是映月伤势过重,他本想让她留下来养伤,自己先回来。可是映月说什么也不干。无奈之下只得勉强和她一同骑快马回京。路上马不停蹄,马稍稍有些累了,就到最近的驿站换马继续狂奔。这才赶上了自己的丧事!

当然,和映月那一段却是在隆庆面前没有细说。隆庆听完也是大叹张凡走运。张凡却是对冯宝很是感激,若是没有他给自己的东厂督令,现在却是难以全身而回了。

“钧儿听了卿家身死的消息,很是悲伤。”隆庆说道,“若不是朕极力将他劝回去,现在恐怕又要缠着卿家了。”

“臣让陛下和太子殿下担心,臣惶恐。”张凡立刻行礼说道。

“卿家如今有伤在身,不必多礼。”隆庆说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家中也有人再盼着你,你先回去吧,其他的事情过些日子再说。免得别人说朕不同情理!”隆庆看起来很是高兴。

“多谢陛下厚爱,臣告退了。”张凡感激地说道,他确实很担心家中的母亲和妻子,还有正在自己家中的映月。

“嗯,冯宝,送张卿家回府吧。”隆庆吩咐道。

“是,陛下。”冯宝说道。

第七十章 通情达理

张凡从宫中回到家,告别了冯宝,约定过些日子去看望他。刚进家门,张凡就听到家中的喧闹声。

“我的儿啊……凡儿,快让为娘看看!”母亲赵氏的声音激动中带着颤抖,传入张凡耳中,张凡不禁加快了脚步,走进客堂中。

堂上,香梅正安抚着赵氏,赵氏却哪里安得下心,想要快些见到自己的儿子。

“娘!”张凡立刻来到母亲面前,跪下说道,“孩儿不孝,让娘为孩儿担心!”

赵氏用颤抖着还有些冰凉的双手捧起张凡的脸,看到却是是自己的儿子,这才渐渐放下心,却是痛哭起来:“儿啊,我的儿啊,为娘还以为从此天人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张凡喊了一句,却再也说不出别的来,即使满腹经纶,也无法道尽母亲对自己的深情关爱!

“凡儿,你瘦了,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稍稍稳定心神的赵氏仔细打量了一番儿子的面容,有些心疼地说道。

“不,孩儿没事,只要能见到母亲,这些没什么。”张凡说道。

赵氏看到儿子身上抱着很多绷带,赵氏有些心疼,看到他还跪在自己面前,赶忙将他扶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想要触摸,却又怕碰到张凡的伤口:“天杀的鞑子,让我的凡儿受了这么重的伤,疼吗?”眼中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张凡见了赶紧劝道:“娘,别哭,孩儿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难受而已。”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话,张凡见母亲的心情安定下来,这才放心,心中想到自己的妻子,却不见茹雪的身影,问道:“娘,茹雪呢?”

赵氏听了他的问话,面上有些无奈,张凡确实会意错了,以为茹雪出了什么事情,赶紧问道:“娘,茹雪她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赵氏没有说话,张凡看向边上的香梅和堂中的其他丫鬟,却是个个面露无奈,不禁大急。最后还是香梅开口说道:“少爷请放心,少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

张凡见她欲言又止,情急之下厉声问道:“少夫人怎么了,香梅,快些告诉我。”

“凡儿,你别为难香梅。”赵氏说道,“这事也是怪为娘听了你身亡的消息,却是没有注意到茹雪。茹雪听了你的消息,两次想要自尽,如今昭雪陪着,却是不信你还活着……”

张凡听了,没等母亲说完,立刻向后面走去。

来到自己和茹雪的房门前就听到了昭雪这丫头的声音传来:“姐姐,你怎么不信我呢!姐夫他真的没死,已经回来了,却是去了皇宫,现在估计已经回家了。”

“昭雪,你又想骗我。相公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昭雪,姐姐求求你,行行好,放过姐姐,让姐姐去下面陪相公吧!他一个人在下面实在太孤单了!”茹雪的声音传来,还是这么的让张凡心动,可是那不带一丝生气的绝望却让张凡整个心都揪到一起。

“姐姐,你怎么这么痴心,姐夫他回来了啊!”昭雪的声音急切中带着哭声,“昭雪,昭雪也爱上了姐夫,可是他确实我的姐夫!姐姐,你醒醒啊!”

“昭雪,姐姐却不怪你爱上了姐姐的夫君,姐姐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你还可以继续寻找自己的爱人。”茹雪说道,“你若真是爱她,就别让他一个人在下面孤独,让姐姐去陪他!”

张凡听了昭雪的话,心中很是震撼,他确实没有想过自己的小姨子会爱上自己。可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茹雪!”推开房门,张凡喊道。看到娇妻双眼无神,一脸死气,心中疼的厉害。

“姐姐,快看,姐夫回来了。”昭雪激动之余,没有想到自己刚才的话已经被张凡听了去。

“相公,你来看茹雪了!”茹雪见到张凡,欣喜之余,脸上的死气却并没有消散,有些神经质地微笑着,说道,“茹雪知道,相公一个人在下面孤单的很,只怪茹雪没能立即下去陪伴相公。”

说完,茹雪趁着昭雪没有注意,一头向床边的坚硬立柜上撞去。

“姐姐!”“茹雪!”昭雪和张凡二**叫。张凡情急之下,不顾身上的刀伤还在疼痛,行动不便的他拼命冲了进去,抱住茹雪那柔若无骨的腰身,两个人滚在地上。

茹雪的手肘却是抵在了张凡腰部那伤的最重的伤口上,引得张凡一阵龇牙咧嘴,却是紧紧搂住自己的爱妻,仿佛再也不像松开手一般。

茹雪趴在丈夫身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毫无温度的玉手抚上,白色干裂的唇中吐出断断续续的话音:“相……公,妾身是在做梦吗!”

张凡感受着妻子的手,冰冷的手却让他感到温暖,看着她憔悴的脸庞,说道:“茹雪,是相公,相公没有死,回来看茹雪了!茹雪不是在做梦。”

“相公,相公,相公……”茹雪只是呢喃着这个名字,眼中也是渐渐出现了神采,最终趴在张凡的胸口大哭起来,双手却是紧紧抓住张凡的衣服,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昭雪看到姐姐终于清醒过来,高兴的泪水立刻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她默默地退出房门,正打算离去,却突然想到了刚才张凡可能就在门口,那自己的那番话……昭雪虽然平日里调皮活泼的很,但是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想到自己喜欢上自己的姐夫,还说了出来,很有可能被张凡听到,不由得脸色通红。在路过丫鬟奇怪的眼神中,跑回自己的闺房里,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大是害羞。可是昭雪却感到自己心中也泛起一股甜蜜的感觉,心中不禁想到:“也许,让他知道了也不错!”

这边房间里,茹雪终于确信张凡没有死,还活着,却是被他一身伤又吓的痛哭起来。张凡就这么躺在地上,安慰了扑在自己身上大哭的爱妻良久,这才让她停止了哭泣。

夜晚,二人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如今的张凡重伤在身,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茹雪也很是柔顺地轻柔趴在他身上,避过了他身上的伤口,心中却是一直在感谢上苍将张凡还给了他。

二人都没有睡,张凡慢慢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却是突然想起了李映月。

茹雪哪里能听不出来张凡和映月的关系,却是轻柔地问道:“相公,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位李姑娘!”

张凡有些感觉对不起茹雪,毕竟二人新婚还不到两个月,但是……开口说道:“茹雪,映月她为了我险些丧命,我不能辜负了她,何况……”

没有再说,却是张凡的嘴被爱妻的一根芊芊玉指堵住了。茹雪说道:“相公,茹雪并非吃醋,何况映月她将相公带回了茹雪身边,茹雪不介意和她一同侍奉相公。可是,昭雪这丫头怎么办?”

张凡听到茹雪接受了映月,心中虽有愧疚也很是高兴,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口中自然而然就说道:“我……我不知道昭雪这丫头何时对我……”说了一半,却是觉得自己像是推卸责任一般,不由得有些难再开口。

茹雪知道他的心思,却没有责怪,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昭雪她对相公的心思,可是那时候,相公已经对茹雪私定终生。茹雪那时却是害怕失去相公,这才没有说破,现在看来,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不起她。”

张凡没有说话,也不敢说。

“依妾身之意,不如相公将茹雪也收入房中。”茹雪说道,“这样一来,妾身也能稍稍放下些对不起昭雪的心思。”

说实话,张凡听到她的话是非常激动,一想到孪生姐妹二人共同嫁于自己,那份心思天下没有一个男人不想的,可是:“茹雪,这,不太好吧!”

茹雪却是轻笑道:“这又有何不可!茹雪和昭雪虽是姐妹,可是都是真心喜欢相公。经过这次,茹雪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么藏着掖着,却是自寻烦恼,倒不如早些想通了,早些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张凡却也是不好立刻答应,轻抚着爱妻的粉背,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恢复了的茹雪果然好了许多,虽然因为这几日没怎么进食,身子有些不适,精神却是好了许多。

赵氏看到媳妇又有了生气,也很欢喜。却是又担心起张凡的伤势来,虽然张凡说自己已经没事了,仍是让香梅去请了京城最好的郎中来给张凡换药。张凡惦记李映月,让香梅去请了位女郎中来为映月查看伤势。这京城中的官家太太不少,多有隐疾,女郎中也不难找。

等到郎中为映月换好了药,开了些养生的方子,张凡特意让香梅好好打赏,这才进了映月休息的厢房。

房中的床上,映月却是醒着,虽然还不能动,却已经能在别人的服侍下吃些东西。那日她憋着一股劲,将张凡扶到家中就晕了过去,经过一番救治,已无大碍。

“这是凡哥的家?”映月看着张凡,用有些嘶哑地声音说道。

张凡坐在她床边,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有些纷乱的头发,温柔地说道:“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

映月听了,脸上不禁生出一团红晕,问道:“你真的打算娶我?不嫌弃我的身子脏?”

“怎么会,映月是这世上最纯洁干净的姑娘!”张凡微笑着说道,“就算你想反悔,我也不会同意,我张凡娶定你了。”

二人之间没有鲜花和诗词的Lang漫,有的只是尔虞我诈和刀光剑影。可是张凡这番颇有些霸道的话语却是深深感动她。

张凡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映月的玉手,轻声说道:“你好好养病,我这些日子会经常来看你的。”

替映月细心地盖好被褥,张凡退了出去。

来到客厅中,碰到了昭雪,二人想到昨天的情景,都是有些尴尬。张凡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却是隆庆派来唤张凡入宫的使臣解了这份尴尬。

张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在昭雪目光的注视下,乘着隆庆让人接张凡的轿子离开了。他却是没有看到,昭雪看着他的目光中有一丝留恋爱慕,还有一丝无奈和痛心。

第七十一章 万金药材

“参见陛下。”张凡进了御书房,向着隆庆行礼。

“卿家的伤还未痊愈,快快起来。”隆庆赶忙说道。

“谢陛下关心。”张凡说道。站了起来,发行今天的御书房内不只有隆庆和冯宝,内阁中的三位自己认识的大臣都在,还有一位张凡却是在自己的灵堂上看过,却不认识,比自己老是张居正看着要大上一些,相貌很是瑰奇,就是高拱了。

果然,高拱看到张凡在打量自己,微笑着说道:“老夫正是高拱,我与你老师张大人以兄弟相称,就卖个老,唤你一声贤侄了。”

不管高拱与张居正有什么矛盾,如今人家笑脸相迎,张凡总不能驳他面子,很是恭敬地说道:“晚辈张凡,见过首辅大人。”

几人见过礼,隆庆开口了:“张卿家,身上的伤如何了?”

“托陛下洪福,微臣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张凡说道,“微臣受的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再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这就好,你若是方便,等会去看看钧儿吧。”隆庆说道,“钧儿听到你身亡的消息,很是悲痛。昨日看到你活着回来,却被朕派人叫进宫中,一直朝着要见你呢。”

“微臣惭愧,让陛下和太子殿下担心。”张凡说道,他这不是做作,倒是真的很感动。

高拱在一旁看到了这番情景,不由得暗暗记在心上,毕竟张凡和朱翊钧的关系如此之好,却是要注意。

“闲话就说这么多。”隆庆开始进入正题,说道,“今日召你入宫却是有些事情要问问清楚。”

“还请陛下询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凡说道,他其实已经猜到隆庆和内阁大臣们一同是要问自己什么了。

“这次出使鞑靼,众礼部官员能够平安归来,听说都归功于你说动了俺答亲率大军护卫。”隆庆说道,“那俺答听说你身亡的消息很是失望,也没有细说。如今你或者回来了,估计俺答也能收到消息。你且说来,到底和俺答许了什么承诺。”

“那日陛下密旨,让微臣与俺答相商是否有可以长期和平的法子。”张凡说道,当下,将和俺答的对话和承诺都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听完张凡的话,众人沉默了。半晌,高拱开口说道:“你是说,鞑子内的那些贵族不满俺答统领他们?”

“与其说是不满,倒不如说是不服。”张凡说道,“毕竟俺答就是靠着自己的势力起家,其他人又何尝不想尝尝做这‘汗’的滋味!”

李春芳也在一旁说道:“我等往日就知道鞑子内部不合,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内斗如此之激烈。”说道这里,李春芳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高拱。

隆庆明白他的意思,高拱如今正在大肆打击自己在朝中的政敌,不过他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继续问道:“既然情况如此,却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张卿家为何回去找俺答而不去寻那些和俺答作对的人?”

“微臣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这么做的。”张凡解释,“第一,当时的情况很是凶险急迫,而且俺答也是处在困境,找他联手比较容易。第二,那些鞑子贵族联合起来之后确实比俺答更有实力,可是他们之间也是谁都不服谁,没有领头人的情况下去和他们商谈,这条件就难办了。第三,也是最主要的,那些鞑子贵族之所以不服俺答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俺答不太想与我天朝打仗,而那些贵族却无时无刻不在觊觎我天朝国土。”

“微臣认为张凡说的对。”张居正说道,“当时情况确实凶险,而张凡却也很是聪明,知道联合弱者。”

这些人都熟悉张居正,知道他不会因为张凡是自己的弟子就为他开脱。况且张凡的所作所为确实有利于朝廷。

隆庆在考虑这,高拱在一旁说道:“陛下,其实这不失为一条好计策。”

“哦?高爱卿且为朕细细说来。”隆庆说道。

“我朝若是暗中支援俺答降服那些鞑子贵族,如此一来,俺答必会感谢我朝,这样边疆的扰乱就可以迅速平息下去。微臣估算了一下,起码会有三十年的平静。”高拱说道。

“这个确实很可能,可是若这只是俺答的诡计,一旦我们帮助他平定了内乱,他获得鞑靼的大权,又来攻打我朝,我们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隆庆还有些担忧。

“陛下,此事不会发生。”张凡说道,“刚才首辅大人也说了,我朝只是暗中出力帮助俺答平乱,却不是帮助俺答将那些贵族的势力一扫而空。若是俺答毁约,我们便可立刻将俺答想我朝求援的消息放出,到时候那些心有不甘的鞑子贵族绝对不可能在听俺答指挥,鞑子内部一场更大的祸乱将会立时掀起。”

众人听了张凡的解释,都豁然开朗,并非他们想不到,而是没有张凡对鞑靼认识的这么深。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隆庆说道,“不过我们难道要派人去通知俺答吗?”

“陛下,此事不必如此麻烦。”高拱说道,“微臣听说锦衣卫和东厂的密探已经在鞑子那边了,我们只要让他们把张凡还活着的消息散步到鞑子境内,相信俺答听到了自会派人前来。”

众人一想,果真如此。事情定下来,众人还要商议一番张凡的身份问题。以为先前以为张凡身亡,那些封号却是毫无顾忌地加在张凡身上,如今张凡还活着,就得改改了。

“陛下,微臣觉得……”一直没有说话的郭朴开口了,“张大人此次功劳很大,他不但解救了朝廷的使臣,更是避免了我朝和鞑子的一场大战,而且与俺答的约定若是成了,可保北疆几十年的安定。这些封号除了一个礼部尚书如今由张居正大人担着,无法分授两人,其他的张大人却是当之无愧。”

隆庆听了他的话,却是皱起了眉头:“那怎么办,朕赐张爱卿忠勇伯的称号,加太子太傅衔,虽是一品之职,却无实务,难道让张爱卿这么年轻便退居朝政,颐养天年不成?”

说道这里,在场的人都笑了,张凡却是有些尴尬。

“依臣之见,张大人做过锦衣卫的同知,虽时间不长,却是不便再上朝堂之上。”高拱说道。

他的话其他人都理解,锦衣卫监察百官,而且张凡和如今掌着东厂的冯宝关系不错,若是让张凡和那些朝臣一同上朝,肯定怪怪的。

“爱卿的意思是?”隆庆问道。

“其实这事和成国公朱希忠有些关系。”高拱说道,“国公他前几日和微臣谈过,国公说自己虽身子还算硬朗,却是已过了知名之年,将至花甲,统领锦衣卫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高拱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众人又不禁猜测,朱希忠为人倒也算不错,却并未与高拱有何矛盾,难道真的是朱希忠自己提过此事?

隆庆的话却是解了众人的疑惑:“这件事成国公也和朕说过,当时朕以为不过是他的戏言,现在想来却是真的了。”

张凡一直没有说话,他心中一直在想着别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朱希忠的时候,给他的感觉不过是年过不惑的中年人,却没有想到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古人有云:“人到七十古来稀。”年近花甲的朱希忠虽然对锦衣卫都督这份很有实权的职业非常有好感,却也渐渐感到岁月不饶人,想要退下来了。

“如此倒也是个办法。”隆庆想了想说道,“成国公他也确实老了。张爱卿虽然年轻,却也对朕忠心耿耿,况且办事细心。明日朕将成国公叫来问问他的意思。”

张凡着实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成了大明特务头领,还是威名赫赫、或者说臭名昭著的锦衣卫都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众人告退。隆庆却是把张凡留了下来,连冯宝都赶了出去。

御书房中只有二人,隆庆对张凡说道:“爱卿,你对朝廷和朕忠心,朕将锦衣卫交与你确实很放心的。”

张凡赶紧表忠心:“谢陛下厚爱,微臣定当忠心效忠皇上和朝廷,比不辜负圣上期望。”

隆庆却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只是要你效忠于朕、于朝廷,你要答应朕,日后要好好辅佐钧儿。”

张凡顿了顿,没有说什么“皇上洪福齐天,万岁”之类的话,而是跪在隆庆面前,恭敬地说道:“微臣遵旨。”

隆庆看了他的表现很是满意,让张凡起来之后,很是神秘地将他招到自己身边,小声说道:“朕这次让你办的事,爱卿办的很好,居然弄来了千把斤的肉苁蓉。”原来就是昨日,去鞑靼的商队回了来,其中就有张凡为隆庆收集的那些东西,隆庆看到竟然有千余斤,不由得大是满意。

张凡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些无奈,面上却没有显露,只是说道:“陛下的吩咐,微臣自当要尽心尽力。”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隆庆很是满意地说道,“想必爱卿也知道朕要你寻的药材是干什么的了。此事你办的很好,朕去没法子在明面上赏赐你什么。”

“陛下不必如此,为陛下排忧解难是做臣子的职责。”张凡赶紧说道。

“爱卿越是这么说,朕更要赏你。嗯……”想了想,隆庆说道,“你如此年轻就加了太子太傅,却是难赏。这样吧,这些日子你先以养伤之意在家呆着,等到三月之时,朕授你钦差之职,前往江南之地替朕清查那里的税务。自打朕开了海禁,江南之地的税收丰厚,却是贪赃枉法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你查没的官员贪渎税银上交三成给国库,三成进朕的内库,剩下四成就留着吧。”

这下张凡有些骇然了,听过隆庆奢侈但是不知道居然到了这种程度!大明如今开了海禁,海外的银子如潮水一般涌入,江南之地的官员贪渎是正常的。张凡就算不知道数目有多大,但是也能猜出个大概,四成查没的税银!不怕银块把自己家堆满吗!

心有余悸之余,张凡赶紧说道:“谢陛下赏赐,可是,这样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隆庆面有怒容地说道,“这天下是朕的,朕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何况这些是贪渎的银子。爱卿想要抗旨吗?”

“微臣不敢。”张凡立刻跪下说道。

“嗯。”隆庆满意地点头说道:“这样才好,若是为朕办事却没有赏赐,将来还有谁替朕卖命!何况,这么一来,朕却是不用担心爱卿被那些行贿之人的小恩小惠给迷惑了!”

张凡心中苦笑,却只能领旨谢恩:“微臣遵旨。”

第七十二章 锦衣都督

出了隆庆的御书房,和在门外候着的冯宝亲切地交谈了一会,张凡去往东宫看望朱翊钧。

这条路他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回,早已是滚瓜烂熟。一边走着,心中不由得想起和隆庆的对话。说实在的,得了隆庆这么大规模的赏赐,要说张凡心中一点激动都没有那是骗人。不过他心中也有一丝别的想法,这算是什么?合法的贪污吗?不是,毕竟是隆庆这位大明天子授权的,可是那些大臣们知道了会怎么想?另一个严嵩吗?不,他们不敢,到那时张凡是什么身份?忠勇之名的三等伯爵封号、奉天翊运推诚,加太子太傅还领着锦衣卫,谁敢和他叫板!不过张凡觉得自己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却又有些担心自己锋芒太露,毕竟树大招风。但是担心却又放下,只要自己不准备谋逆,隆庆和朱翊钧这两代帝王必会保自己一生富贵平安。

想着这些,张凡已经走进了东宫。朱翊钧看到张凡很是高兴,拉着他问东问西。张凡见他关心,心中感动之余也并无不耐,将这次遇险之事说来。惊险之余,朱翊钧和身边的一班太监宫女更是随着张凡的叙述时而紧张、时而兴奋。尤其是当张凡说道李映月之事时,这件事他没有打算隐瞒,直接说了出来。朱翊钧听了很是感动,而那些小宫女虽然见惯了宫中的人情冷暖,却依旧是少女情怀,向往着这样一份爱情,不由得很是羡慕李映月能遇到张凡这么一位翩翩佳公子,看向他的眼神也是眉带春情。张凡却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却更加让她们爱慕起来。

“太傅。”朱翊钧喊道,他早就想这么称呼张凡,如今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父皇和我说了,太傅是否等到伤势痊愈就要去江南?”

“正是。”张凡说道,并不惊讶朱翊钧知道这件事。

“可惜,那些诗词典籍上描述的江南如此之美,本宫却是无缘得见。”朱翊钧有些失落,突然他面色一喜,说道,“不如本宫也去求父皇让本宫和太傅一同前往江南游玩。”

张凡很喜欢朱翊钧,可是朱翊钧这么缠着他让他有些为难,开口说道:“这恐怕不好吧,皇上派臣去那里并非为了游玩,而是前去公干。”

“这有什么关系?”朱翊钧有些不满地说道,“难道本宫去了会妨碍太傅公干吗?”

“你去了当然会妨碍!”张凡心中说道,不过嘴上也是耐心开导:“皇上这次拍臣去那里是为了清查税务,揪出那些贪渎的官员。若是殿下去了,那些人必然畏畏缩缩,那臣可就不好查证了。”

朱翊钧小孩子心性,却不是不懂这些,发了会脾气就好了,又突然问道:“茹雪姐姐怎么样了,那日本宫去太傅家中看到茹雪姐姐精神恍惚,不管怎么劝都不回应。”

“多谢殿下关心,臣的妻子已经好了。”对于朱翊钧这样的关心,张凡很是感谢。

“那就好。”朱翊钧说,可是他突然又变了表情,说道,“听太傅刚才的话,定是要纳那位李映月为妾了。太傅可不能辜负了茹雪姐姐。”

张凡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有些尴尬,说道:“殿下请放心,茹雪是臣的发妻,臣必然不会辜负于她。”

出了宫,张凡回到家中,看望了母亲和自己的妻子之后,路上遇到昭雪,两人见面很是尴尬。看着昭雪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张凡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头钻进了一旁映月的房中。

昭雪见他躲开自己,不由得有些懊恼,暗自下决心,下次自己要主动些。虽然这对女儿家来说有些难为情,不过昭雪从来是藏不住事的性格。暗恋上张凡一年有余,却是为了姐姐的幸福将这件事憋在心里,那日在姐姐面前说出来让她十分开心。她如今也要把握住自己的将来,不能眼看着幸福从自己面前溜走。

进到映月房中,张凡关上门长处了一口气,刚才昭雪的眼神让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平息了一下心情,这才发现自己进了映月的房间。

映月如今还不能动弹,不过精神倒是好了很多,躺在床上用有趣的眼神看着张凡,刚才外面的情景她也猜了个大概。

“怎么,凡哥那日面对鞑子凶恶铁骑都丝毫不惧,如今倒是怕起了一个小姑娘来!”映月用有些揶揄的声音调侃他。

张凡听了,有些尴尬,来到她床前坐下,说道:“我的好月儿,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她是我的小姨子,若是真让我……你叫我在茹雪和她们父亲面前怎么说。”其实茹雪早就同意了,他这么说只是因为陈文川。

“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想过。”映月说道,“你们男人个个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想,心中却不知道早就想到哪去了。伪君子!”

她这一番话说的张凡大窘,想他一个大男人,如今官运昌荣,春风得意,心中怎么会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如今的张凡倒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带上了一些酸儒的坏脾气。只不过,在映月这个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女子面前,张凡却是安心卸下了所有的面具,让他感觉和映月一起比和茹雪还要轻松、还要真实。

看着她面带揶揄,张凡不知怎么得就打起了胆子,手上不老实地伸进被褥里,摸上了她的身子。映月感到他那只作怪的手,面上略有红润,却没有拒绝,说道:“看你那番急色的表情,早知道你这样,本姑娘哪里会进你的家门。”

“如今你是羊入狼窝,想逃也不行了。”张凡坏笑着,不由翻身压上了她的身躯,却是怕碰到她的伤口,一只手撑在床面,说道,“我说过,娶定你了。皇上命我掌管锦衣卫,你要是敢跑,这天下之大却没有能躲得过我眼睛的地方。”

“我才不会跑呢,跟着你虽然有些委屈,却是不错。”映月狡辩道,却是不再多说,向爱郎索吻。

张凡见到他微微闭上双眼的娇艳模样,也不再装君子了,嘴巴覆上樱唇和她缠吻起来。不过没过多久,张凡就停了下来。

映月却是知道原因,她的身子感到张凡的手摸到了自己绑着绷带的伤口。抚摸着这些为了保护自己而留下的创伤,张凡很是心疼,看着映月的玉容,不禁说道:“还疼吗?”

映月却是柔顺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只怕留下疤痕,让你讨厌。”

“不,我怎么会讨厌!”张凡说道,“这些疤痕只会让我更加爱你。”说完二人又是一阵缠吻。

这些日子,张凡没有再出现在满朝文武的视线中,只是偶尔进攻陪朱翊钧说说话,或是到老师张居正家中和他一番畅谈。如今徐阶致仕,张居正的改革之路没有了阻碍,可是高拱复职,虽然他并不会反对张居正的改革,只是高拱如今一心想要清理那些和自己政见不同的人,加上隆庆不加管束,弄得如今满朝上下人人自危。张居正也没了立刻实施的打算。

四个内阁大臣之中,郭朴和高拱是穿一条裤子的;而李春芳老好人一个,既不得罪别人,别人也总是和他有些距离;剩下的张居正在朝臣心目中颇为正直,感到威胁的人如今都来像他求助。只是张居正和高拱有过约定,不会干扰他清洗政敌的动作,却又有些放不下面子一概拒绝,只得向隆庆称病,躲在家中拒不见客,也只有几个内阁大臣和张凡才能进府。

几个内阁大臣指望不上,那些人就将目光看向了张凡,想通过他和张居正取得联系。如今正是张凡养伤的时候,于是张府门前又是一番门庭若市的模样,许多大臣都亲自上门“看望”张凡,甚至是一些正二品的朝廷大员,各部尚书也不例外,带着厚礼,甚至直接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到张府。张凡倒是想把这些女子留下,不过看到昭雪这丫头大有将这些惺惺作态的狐媚子一口咬死的表情,只得作罢。而在得到张凡明确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之时,这些人还是将带来的厚礼留下,带着被当做货物一般的女子离开,弄的张凡也是十分困扰。

不过这个状况最近改变了。前些日子,成国公朱希忠向隆庆请辞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说是自己年事已高,不堪劳累,想要回家和小辈玩耍,颐养天年。隆庆于是“悲痛”中带着“留恋”地接受了他的辞呈,随后立即任命张凡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锦衣卫做为明朝皇帝监察百官的特务机构,这些人在带着礼去“看望”张凡如今这位特务头子,不是自寻死路吗!这才让张凡清静了下来。

当初还有些大臣不满隆庆做出的决定,可是锦衣卫属于皇帝亲卫,任命指挥使完全是凭着皇帝的喜好,这些人即使再努力,也动摇不了隆庆的决心,只得作罢。

进入三月,张凡的伤势早已痊愈,就连映月也可以行走自如了。他俩受的并非什么伤筋动骨的硬伤,虽然严重也不过是皮外伤,加上精心调理和许多名贵药材的将养,已无大碍。如今张凡也已经完全掌握了锦衣卫,毕竟他圣眷正隆,下面的那些同知、佥事等也知道隆庆对张凡很是喜欢。王猛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张凡想要升他的官,却是被他拒绝了,仍然想做张凡的护卫,感动之余张凡也赏了他很多财物。

家中,赵氏倒是对映月这丫头很是喜欢,虽然张凡才和茹雪成亲不久,可是能多个媳妇给自己多生几个大胖孙子,她也很是开心。倒是昭雪对映月微微有些敌意,毕竟姐姐已经嫁给了张凡,她不可能去吃自己姐姐的醋。但是对于已经和张凡确定关系的映月,小丫头感到了危机感,毕竟多个人,到时候张凡对她的爱就要被分走一些,加上张凡对她总是躲躲藏藏,让昭雪很是恼火。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俺答的使者却是再次来到了京城,是来和明廷商议互市地点的。领头的正是和张凡有过一面之缘的俺答的大儿子黄台吉。

第七十三章 往事揭晓

“张大人,有月余不见了!”黄台吉很是热情地和张凡说话,“我替我父汗向大人问好,大人伤势不知如何了?”

“谢徒汗的关心,在下已经痊愈了。”张凡也很客气地说道。

黄台吉率使臣代表俺答来京,本来如今的张凡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轮不到他来接待。可是黄台吉十分明确地表示想见张凡,如今才有二人的一番对话。

朝廷里既然已经确定了封贡互市一事,而且高拱和张居正这两位首辅和次辅都是力挺此决议,其他的人也就不再反驳。如今最主要的是两方开出都能接受的意见。张凡这边得了隆庆的旨意和黄台吉谈话,朝廷那边正在商议别的事。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加强军事防备,以备不测。

“父汗在族中还有些事情,无法亲自前来。”黄台吉说道,“不过父汗给了我与贵朝相谈互市的权利。”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张凡说道,“可是本官如今已不是礼部官员,待我去请尚书大人一同前来。”说完,张凡刚想转身,黄台吉拉住了他。

“张大人……”黄台吉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

张凡只道他有些事情想和自己单独谈,挥退了在场的人。王猛做为张凡的贴身侍卫,也出了去,不过没有远离,一直守在门口。

看到屋中就自己和张凡两人,黄台吉这才放松,不过还是小声地说道:“不知张大人和我父汗约定之事……”

张凡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这件事如今在朝中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了,有些本事的人都多少能听到或者猜到一些。张凡坐下,端起杯子在黄台吉有些焦急的眼神中怡然自得地抿了口茶,这才说道:“台吉不必担心,此事在本官刚回来的时候就和陛下与几位内阁大臣商量过了,也都答应了下来。”

黄台吉听了他的话,刚想舒口气,张凡一个“不过”有让他紧张起来。

“不过……”张凡看了看他,说道,“我家陛下也说了,我朝与贵国交恶多年,若是明着出兵相助,却是有些不妥。”

“那是那是。”黄台吉赶忙应道,“可是,贵朝天子打算如何相助我父汗平定族中内乱呢?”

“兵是不能出的。”张凡说道,“可我朝的这些将领却是闲的很,加上互市将要重开,若是徒汗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提出。”

虽然得不到明廷派兵帮助,可是俺答在鞑靼毕竟经营了这许多年。张凡如今掌着锦衣卫,那些在鞑靼境内的探子往这边汇报的消息告诉他,俺答自己族中的士兵和那些贵族手下的人差不了多少。何况那些人之间也是多有矛盾,若是真打起来,那些贵族之间不背后捅刀子,就得谢天谢地了。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不管最后是谁赢了,最好能落得个两败俱伤,那朝廷里可就算安心了。

黄台吉不傻,他当然明白张凡话里的意思,可如今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且不说自己的父汗和张凡有过约定,俺答甚至已经为了张凡和其中两人开了战了。那日俺答回到部族后,首先就向那日袭击张凡等人的桑维尔和巴彦斯的部落讨伐宣战。这两个部落人口并不多,加上会被那些贵族派出来做袭击明使之事,本就是因为这二人不太得其他人的喜欢。俺答大军讨伐之时,根本无人去帮助。可是虽然这二人得不到其他人的帮助,毕竟是鞑靼那些不服俺答的贵族圈子里的人,那些人如今见俺答开始动手了,岂有不防备的道理。

“如此也好。”黄台吉想了半天,说道,“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草率。待我和父汗商议后再和贵朝细说。”

既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黄台吉也就放下心来,和礼部尚书张居正等人开始相商互市一事。这些张凡没有再去过问,他要赶紧回家,母亲赵氏昨日跟他说有件事情要和他商议。

自打赵氏住进了这座新家,立时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家中粮钱充足,加上张凡又得隆庆的赏识,时不时有些赏赐什么的。针线活计也不用她做,一日三餐自有厨子做好了,丫鬟们伺候着。加上张凡如今是春风得意,媳妇都有了,还有两个姑娘巴巴想要嫁进张家。如今还不到四十岁的赵氏现在看来更是精神焕发,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消失不见,原本有些花白的头发也是乌黑亮丽,若不是整日穿的颇为庄重,还以为是个三十出头的美妇人。

前些日子张凡的那个身亡的消息确实让她受了很大的惊吓,如今一切安定下来,赵氏听说自己儿子有升官了。锦衣卫指挥使她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太子太傅虽在那些朝臣眼中是个尊贵无比的称号,可在赵氏眼中,儿子教导过太子读书,这个称号是自然而然。不过那个忠勇伯的称号倒是让她上了心,自从知道之后,她就一直在琢磨着什么。张家上下却是除了香梅这个一直跟在赵氏身边的丫头,看出了些端倪,其他人都一概不知。如今,赵氏再也藏不住了,想要跟儿子说说。

“娘,您说有事要和孩儿商议,不知是何事?”张凡回到家,就来到了母亲的房中。

“你……凡儿,你和茹雪成亲也算有些日子了。”赵氏看着张凡,半天才开口,“何时打算为张家诞下后人。”

张凡听了母亲的话,有些疑惑,心中不禁想到:“难道娘想抱孙子了?”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张凡不是不懂。自己和茹雪刚成亲没多久,虽然觉得茹雪如今不过十八岁,生孩子或许有些早了,但是张凡和她行房之时也并不可以避免此事。如今赵氏又提,张凡以为她急了。

思索一番,张凡开口说道:“母亲是不是想抱孙子了,此事不必着急,我和茹雪会努力的。”

赵氏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笑骂一句:“臭小子,跟娘说话这么不正经。”不过转脸又黯淡起来,说道:“娘有件事,想……想和凡儿商量。”

张凡更加疑惑起来:“娘,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是关于扬州的事情。”赵氏说道。

张凡听了立刻就想了起来,这件事赵氏如果不提他倒要忘记了,现在母亲提了,张凡立刻问道:“可是母亲想让孩儿回去认祖归宗一事?”

赵氏点了点头,说道:“当年你祖父说过,张家若是无人入仕就不回扬州,此事的原因如今也该告诉你了。”

张凡没有做声,专心听着。

“当年你祖父是扬州一大户人家的子弟。”赵氏开始了诉说,“扬州自古盛产玉器,听你祖父说张家就是靠着玉器生意发家的。到你祖父这一代,张家的生意更是越做越大。可是自古以来,商人逐利,即使家中有再多的银子也上不了台面。你曾祖便一直希望家中有人能进入仕途,也好让张家光耀门楣。

“你祖父这辈有兄弟两人,你祖父年纪小些,名为远林,你还有个祖叔父叫做张远山。你曾祖打小边让他二人读书习字,你祖父兄弟二人也聪明的很,年纪轻轻也双双中了秀才。只是到了年纪,张家大业总要有人来继承,可是兄弟二人都想去考功名。你祖父对我说起这事时,也怪自己年轻气盛,不知怎么的生出歹念,那年乡试的前一天,却是在你祖叔饭中下了药,想要独自去乡试。你祖父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为非作歹之事,也是没个轻重,待郎中查看之后,说你祖叔已是无法产子。幸好你祖叔是兄,早已娶亲有后,可你祖父却是怕你曾祖怪罪,同时也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无颜再留在张家,这才独自一人逃到了安化。想你祖父一辈子勤勤恳恳,丝毫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却也是为了自己赎罪。”

张凡默默听完,有些无奈。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却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祖父年轻的时候居然这么……猛!头脑一热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不过这些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张凡还要知道母亲和自己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赵氏继续说道:“你祖父当年立下张家不出仕人就不回扬州的家规,你如今是完成了。可你祖父弥留之际还有交代。若是你伯父没有子嗣,你将来有了孩子要过继一个男儿给张家。若是你伯父有了子嗣,此事就尚且作罢。”

张凡有些愕然,报恩?赎罪?可能都有,又可能都不是。如今的张凡就是心中万般不愿,可是这是自己祖父的吩咐,他没有办法拒绝。

“娘,那孩儿……”张凡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娘知道凡儿不愿。”赵氏说着说着,眼中就带上了泪花,“谁愿意把自己的亲身骨肉,亲孙子交予他人!”

张凡倒不是不愿意,毕竟上辈子的他稀奇古怪的事情见的多了,这也不算什么,他主要是怕母亲伤心,赶忙劝慰:“娘,别哭,再哭就不漂亮了。”

赵氏听了他的话,正哭着的她突然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有你这么劝娘的吗,这话对你媳妇说去。那个映月姑娘就是被你这张嘴给骗回来的吧,果然,男子长大了没个好东西,尤其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满嘴油腔滑调,竟会骗姑娘家。”

“孩儿这不是看母亲正哭着吗!”张凡有些尴尬,说道,“这时竟然是祖父的遗训,凡儿自当遵从,大不了我和茹雪再给娘多生几个孙子孙女不就行了。只是如今孩儿虽已成亲,却未有子嗣,况且我那伯父张玉方也不知有无子孙。”

“娘不是听到你要去江南了,这才和你提起这件事。”赵氏止住了泪水,无奈地说道,“本来娘不想和你说这件事,如今却是在心中也藏不住了。”

“娘不必担心,一切等孩儿去了扬州,自有分晓。”张凡安慰道。

夜晚,张凡和茹雪正准备歇息。之前一个月,张凡因为受伤的缘故,茹雪却是没有和他行那周公之事,怕是担心丈夫的身子。如今张凡痊愈了,茹雪今晚想要好生让他开心,心中羞涩之余却也带着兴奋。只是他发现丈夫有些面色不乐,不由得问道:“相公,怎么了,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张凡听到妻子问话,觉得这事终究无法隐瞒,随即把母亲告诉自己的事情说给了她听。茹雪听了后也有些难过,毕竟自己嫁给了张凡,为张家诞下后人延续血脉是自己的职责,可是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要送给他人,又有哪个女人不心疼。

张凡感到爱妻心中不快,从身后抱住了她,脸颊在她耳边磨蹭着,说道:“雪儿,相公知道你不想,可这是家祖的心愿,也是相公要替他老人家还的债。”

茹雪感受这爱人的抚慰,心中的郁闷稍稍缓解,说道:“相公,茹雪岂能不知,只是,终归有些不舍。”

张凡看到爱妻难过,不由得劝道:“雪儿不必多想,我伯父家中的情形尚不清楚,若是有了男子,也算是为我们将来的女儿找个好归宿。”

茹雪听了他的话,这才稍稍安定。感受丈夫的爱抚,内心的**渐渐壮大,转过头来眉带春情地看着他。

张凡见了,也不再耽误,将娇妻抱上了床,说道:“当务之急,我夫妻二人应当同心协力,多生几个大胖小子才是。这可要劳烦娘子了。”

茹雪听到,羞的双颊通红,脸埋进了被褥中。张凡哈哈大笑,不再啰嗦,翻身就上了美人香榻,房中自然又是一片春潮。

第七十四章 绮丽偶遇

北方之事已经敲定,隆庆下诏,封俺答为“顺义王”,又封了俺答之弟昆都力哈和其长子黄台吉为都督同知,其余子侄和部下六十三人分别封为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官;俺答每年向要向明廷贡马一次,每次马匹的数量不超过五百匹,贡使人数不超过一百五十人,由朝廷给予马价购买,并且另加上次;在大同、宣府、山西三镇的长城附近开始互市市场,供两方百姓和官员进行交易。

封了俺答“顺义王”是朝廷中早就商议妥了的,不过封了俺答的部下却是朝廷和黄台吉商量好的缓兵之计。

事情传出,大明北疆的百姓更是欢天喜地,不管俺答会不会遵守约定再来侵扰,起码眼前这几年可以过些安定日子。鞑靼境内据锦衣卫和东厂密探传回的消息,那些普通的牧民并没有什么,只是也颇为高兴以后可以更加方便和便宜地换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然而除了俺答之外的各个部族反应不一,有的欣喜、有的担忧、有的则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俺答得封后十分高兴,他召集诸部首领,并且严令规定:“若是再有哪家台吉进边作歹,将他兵马革去,不着他管事,散夷作歹考,将他的老婆孩子牛羊马匹尽数赏给别夷。”俺答毕竟是徒汗,是鞑靼名义上的统治者。不管那些各族头领贵族再怎么不服,明面上也要答应下来。

至于怎么对付这些不服的头领,俺答已经和他那里的锦衣卫接上了头,和明廷勾勾搭搭地交换意见。这又是一个长久的打算了。

张凡却不去管这些,最多就是收拢鞑靼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再汇总上报朝廷。平常只是在家中和茹雪努力那造**业,加上再过不久要去江南之地,又要和茹雪分别。茹雪虽然知道这次丈夫南下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难舍之下跟整天仿佛和张凡腻在一起。张凡倒也快活,时不时地去调戏一番映月这丫头,只是映月她大胆的很,每次到最后都让张凡生出一种自己被她调戏了的异样感觉。再加上昭雪这丫头对自己的纠缠,让他头痛不已,每日告别了茹雪就带着王猛在大街上乱转悠。

张凡本来是要准备去往江南的一应事物,可是以他如今的身份,下面巴结他的人不知凡几,张凡也乐得清闲。因为这次他是要去江南清查税务的,也去寻户部掌管监察的官员了解了一番情形,得知隆庆开关之后,每年出海的船只要到夏季才会回来,他不明白隆庆为什么让他四月底就动身。那样到了江南还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出海的船只才会回来,这时候那些官员才会露出马脚。若是去清查以往的账目,定是早就被做好了手脚,查证起来时极难的。不过张凡在去面见了隆庆几次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情皇帝是故意要给自己放个大假,加上锦衣卫在各地皆有分部,消息传递极快,根本不会耽误工作。张凡也就欣然接受了,只是他这次毕竟是名义上的公干,无法携带家眷,倒是有些担心茹雪再次承受那相思之苦。

现在离出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张凡除了家里和去太子东宫之外整天无所事事,每日和王猛二人在街上闲逛,倒是颇有一番功成身退,颐养天年的意思,就差手中没提着个鸟笼子了。

一开始张凡还满京城溜达,可是到了紫禁城和东大街附近,不是会遇到些官员,他们如今看到张凡拘谨的很,让张凡也很不舒服,渐渐的,他也就不去那里,只是在市井中转悠。

话说这男人一有了权势和金钱,即使家中娇妻美妾,也要忍不住去外面风流一番,倒不是个个都是色中饿鬼,图的也就是个刺激罢了。这日张凡不知有意无意的就逛到了前门外大栅栏一带,这里可是有着全北京甚至全大明都大大有名的八大胡同。其实八大胡同并非专指这里的八条街巷,在它们之间的一些胡同里还分布着近百家大大小小的妓院,只不过这八条胡同里的妓院多是一等二等的,姐儿的档次也很高,而且不少家还有那种“卖艺不卖身”的沽名钓誉、待价而沽的存在。

王猛跟在张凡身后来到这里,虽然他很好地履行了一个贴身侍卫的职责,却是看着张凡的眼神不由得还是露出了几分异样。张凡却是毫不在意,他并非来此寻欢作乐,只是也古代的烟花柳巷对他着实吸引不小,想来看个新鲜。

如今申时刚过,酉时才到,这里的各做小楼却是早早地就点起了花灯。有明一朝虽然严令禁止妓院**的存在,但是就连朝廷自己都有教坊司专门干这事,官员们更是这里的常客,这令也就没人遵守了。

各座小楼都用彩带打扮的花花绿绿,门口到处站满了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热情地拉着恩客。看的张凡心中不禁想到:“都说着古代女人矜持,怎么行事要比五百年后的那些小姐更加夸张!”

“这位爷,怎的带着个大男人在街上转悠,莫不是喜欢那调调!”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拉住了张凡的手,说道,话语间还在张凡身上动手动脚的。她倒是有些眼力,看到张凡一身华服,要上挂着一块美玉,面容更是俊朗非凡,再加上身后跟着个护卫一般的人,知道这可是个大金主。

张凡被她那露骨的话语说的有些招架不住,加上身上遭到她的毒手,有些尴尬。他望向王猛,想要让他给自己解围。王猛却是一副你自作自受的表情,根本不去过问。跟张凡时间久了,他倒是也知道了一些张凡的脾气,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

看着张凡被拉进了这座名叫翠香阁的楼子,王猛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跟了进去。倒是没有人敢过来和他交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加上手上还提着一柄剑,这些姐儿哪里敢来找他。

张凡刚进去,还没来得及查看,一股浓烈的胭脂味就扑鼻而来,呛的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身旁的姐儿一看就知道她是头一回来这风月场,不由得轻笑了两声。张凡仔细看了看这里,三层的小楼装扮的很是精致,不时有姑娘走过身边带起一阵浓烈的香风。张凡瞧了瞧,这里的姑娘都穿着颜色极其艳丽的衣服,只不过穿着有些裸露,只能堪堪遮住大好身段。这些姐儿看到张凡在打量自己,无不冲他抛着媚眼,大献殷勤。还有很多厅中的桌旁坐着些男子,享受美人伺候的美酒佳肴同时,还与身边的姑娘调笑着,不时引来一阵娇笑声。

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过来,虽然浓妆艳抹,打扮的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张凡还是能看出她的长相确实很美。这女人来到张凡身前打量了一番,看到他的相貌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赞叹:“好俊俏的小哥!”再看到张凡的一身装扮,眼中更加放出光芒,立刻媚言讨好:“这位爷以前可是没见过,第一次来我这翠香阁吗?”说着整个身体都挨上了张凡,一双还算白皙的手也开始作怪。

张凡有些紧张,仿佛面对的是比凶恶的鞑子还要可怕的人物,没有什么动作。

那女子却是和一旁路过的姐儿娇笑着,显示十分得意。那女子继续说道:“我是这翠香阁的妈妈,爷唤奴家翠娘便是。不知爷想找个什么样的姐儿陪着,奴家这里也算是这胭脂胡同里一等一的楼子,定能让爷满意。”说着,翠娘有挨上了张凡,娇声说道:“或者翠娘亲自上阵,虽然翠娘早就不干了,一身功夫可没有撂下,包爷舒服。”

“翠娘不必了,本……我只是来这里喝杯酒而已。”张凡说道。说来也巧,他说话的时候正是楼子里曲子告一段落的时候,话音不大可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先是那些男人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接着姐儿的声音也消失了。张凡正不知所措,却是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那三腰牌来了。”

接着,很多来此寻欢作乐的人丢下银钱,低着头走了出去。翠娘正在纳闷,张凡和王猛却是看到许多出去的人都是有些身份的官员,不由得明白过来。张凡如今掌着锦衣卫,腰中时常带着锦衣卫的都督令牌,加上隆庆给他出入皇宫的腰牌,以及冯宝以示好意,让他留着的东厂督令,朝中的大臣们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三腰牌”。这件事张凡倒是知道,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逛勾栏也能碰到许多这些人。那些人看到张凡当然不敢再留在这里,开玩笑,锦衣都督在这里,若是冲撞了他,给自己找些罪名,那自己的仕途不就到头了吗!

翠娘一会就回过神来了,那些低着头出门的人的身份她也是知道,不由得暗自猜测起张凡的身份来。张凡见她这副模样,赶紧让王猛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到她手中说道:“打搅了翠娘的生意,实在抱歉,这一百两聊表心意,就当赔偿翠娘的损失了,若是不够请说。”

翠娘顿时眉开眼笑,看了看银票就宝贝地收进怀中,面上带笑,说道:“看爷说的是哪里话,还请里面请。”

张凡引起的这番骚动却是没有打搅翠香阁厢房里的动静,厅里剩下的男子多得是不识得张凡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开始寻欢作乐起来。

张凡正往里走,一间厢房大门打开,一个人边整理衣衫边走出来,正好和张凡撞见。

“张大人?”那人看到张凡,很是惊奇。

“高大人!”张凡也认出了他,正是文华殿的大学士高仪。这人倒也有些政见,只是为人风品不怎么样,如今张凡算是亲身见识了。听说他是将要入阁的人选,竟然如此孟Lang,丝毫不怕那些御史的弹劾,来这里逛楼子,不由得有些佩服起来。

翠娘是知道高仪的身份的,看他和张凡之间平辈论交,甚至言语之中还有一丝恭敬,不由得更加疑惑起来。

高仪倒是不怕张凡的身份,和他热烈攀谈着,看到翠娘的表情,就自顾自地介绍起来:“翠娘,我来为你介绍,这位张大人,可是新晋的忠勇……”

张凡赶忙拉住他,说道:“高大人,咱们闲暇之余,不谈要事,呵呵。”

高仪却是因为多喝了几杯,见张凡阻拦,这也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对对,张大人说的对,不谈要事。”转身又吩咐翠娘:“今日我做东,翠娘快些准备些酒席,我要和张大人共饮几杯。”

翠娘听了赶忙欢天喜地的去准备了,张凡刚想推辞,却是被高仪拉了进屋。

第七十五章 进错房门

进了屋,张凡看到屋中的拉着纱帘的香榻上还隐约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在喘息着,屋里布满的**气息在告诉着他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张凡有些尴尬,高仪却是没有丝毫羞涩之情,叫起那个被他唤作雨儿的姑娘,待她穿戴好本就没有多少的衣物,将她支了出去。

张凡来到屋中桌边坐下,有些尴尬和玩味地看着年过不惑的高仪,开口说道:“高大人,当真风流的很,老当益壮,老当益壮,哈哈哈。”

高仪坐下,为二人倒上茶水,说道:“唉,毕竟岁月不饶人,比不上张大人年轻气盛啊!怎么,张大人莫非觉得家中娇妻美妾的还不过瘾,要来此地?”

张凡听到他的话,却是不好回答,难道就跟他说自己是来找刺激,看新奇,没想过风流快活?谁会信!不由得不再说话,只是喝着茶水。

话说来这里逛楼子的说是来喝酒,可又有哪个把精力放在酒菜上,不过这翠香阁做为一等一的风流场,酒席菜肴自然也不能低了。翠娘很快就让人准备好了一桌丰盛菜肴,让人送了进来。还让几个美姐儿伺候二人饮酒。

张凡渐渐的也就放松了下来,他虽喝酒时间不长,却是颇为喜欢,饮了一杯,只觉得口中微有火辣,却甘甜至极,由舌尖流入腹中,端的是清爽怡人,不由大赞:“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高仪也是爱就之人,听了张凡的感慨,不由大为认同,说道:“可惜你我二人却是晚生了许多年,这正宗的杜康酒却是连酿造的方法也失传了。这杯中美酒虽有杜康之名,却无其实啊!”

“高大人倒是不必如此哀叹,兴许喝不到,我等才会如此向往。若是如今满街都是,即使再好,却也让人失了兴致。”张凡说道。

高仪听了不由得大是认同:“张大人说的对,就如那镜花水月一般,虽抓不到手中,却让人无限遐想。”

高仪一边喝着酒,一对享受着身旁妖娆的服侍。张凡拘谨的很,没有动手动脚,倒是一旁的姐儿着急了起来。二人酒过三巡,气氛热烈,聊了起来。

“听说张大人下月就要去江南之地了?”高仪问道。

“正是。”张凡说道,“承蒙圣上抬爱,我也要为皇上效力不是。”

一旁的姐儿听到二人说话,不由得向高仪问道:“大人,这位张公子瞧着年纪轻轻,莫非也是如大人一般的朝中人物?”

高仪听了哈哈大笑,也是酒后失言,说道:“你们可不要小看这位张公子年纪轻,他可是状元出身,还是本朝开过一来第二个连中三元的高才。如今岁数不大,但是圣眷正隆,如今已是有了忠勇伯的爵位了!”

张凡刚想阻止,却是来不及了,高仪将他的身份给说了出来。微微有些恼怒之余,也暗自庆幸他没把自己太子太傅的身份说出来,不然过些日子御史们弹劾自己不重威仪的折子估计就要堆满隆庆的御书案了。不过这两个姐儿可是听的双眼放光,她们倒不是看上张凡的爵位,而是他状元的身份。自古以来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是不少,就像正德年间的唐寅与那些青楼名嫒的故事她们可是听了不少,不由得和张凡有热切了几分,想是盼望在自己身上弄一出状元郎和青楼女子的“千古佳话”,最好时能被张凡看上,赎出去,那自己的福分也算来了。

张凡确实大感麻烦,只得和高仪继续说话:“高大人,我听恩师说起,李春芳大人如今年事已高,也是快到了卸下重担,回家享福的时候。况且他本人已多次和陛下尚书乞休,若是待李大人归乡,内阁空出之后,凭着高大人的威望,当为继任首选。”

高仪其实很是得意,却也谦虚地说道:“张大人过誉了,高某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陛下用得到我的地方,高某自当鞠躬尽瘁,在所不辞。”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也想问问关于老师张居正改革一事,说道:“高大人,你观如今朝中上下氛围如何?”

高仪虽然有些上头,却是心思敏感的很,听张凡这么说,将屋中的姐儿赶了出去。喝了杯浓茶清醒一番,揣摩着张凡话中的意思,这才开口:“唉,张大人知我为何如此放Lang,丝毫不顾那些御史的弹劾,却是时常来此地?”

张凡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高某也是身不由己啊!”高仪叹道,“昔年严嵩专权,弄得满朝乌烟瘴气,却是无人敢惹。那年徐阁老终于斗倒了严嵩,高某也是天真地以为从此满朝上下将政令通达,一片清明,谁知却全然不同。朝中依然是勾心斗角,暗中拉党结派之风不降反升。高某却是不想管,也没那个力气管。直到前年,高拱高大人与徐阁老之间还是斗争不断。如今阁老致仕回松江府了,这朝廷上下又遭高大人在排除异己,已经有不少人倒了霉。高某一辈子毫无建树,却是也没有什么过失,凭着资历走到这步,却也是有些身不由己啊!”

张凡听了他的话,觉得不像是搪塞自己的谎话,思量一番,不由得说道:“那若是有法子让朝廷上下政令通达,政治清明,不知大人可愿相助?”

高仪听了他的话,没有立即回答,思索了起来。张凡却是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高仪以后要入阁,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想为老师再拉拢一个盟友。

高仪也是在朝中打滚多年的人,一番思索已经大致明白了,只是还有些问题,不由得问道:“这是张大人你的意思,还是令师张大人的意思。”

张凡很是明确地回答他,而是说道:“恩师对我有提拔之恩,我自然为恩师马首是瞻。”

“既然如此……”高仪说道,“高某倒也想干出一番事业,毕竟入朝几十年,要是让我就这么平平庸庸地等到归老,确实心有不甘啊!”

张凡见他答应了下来,却是没有急着问自己到底有什么打算,不由得放心下来,又举起酒杯和他畅饮起来。

哪知高仪喝完这杯酒,高兴地说道:“今日在此处得遇张大人,高某高兴,应当就些姑娘来一桶庆贺。张大人不必推辞,来到此地却不让姑娘陪着的要不就是像张大人身后这位壮士一般,要不就是有龙阳之好。张大人不想外面流出这个传闻吧!”这厮竟然威胁起张凡来了。

张凡更是哭笑不得,只得由着他。

一场酒一直喝到亥时,高仪却是早就趴下,宿在翠香阁了。张凡也是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却是心中想着家里,抵住了这里的诱惑,让王猛雇了辆车送自己回去。

到得自己家中,母亲赵氏已经早早睡去,茹雪却是和妹妹昭雪以及映月在厅中一边交谈一边等候着他。看到王猛扶着醉醺醺的张凡进来,茹雪和昭雪都很是关心地围上来。映月却是老远就闻到了张凡身上的酒气中混杂着胭脂味,颇为玩味地笑了笑,就不再凑热闹,会自己房里去了。

“怎么喝成这幅模样!荷儿快去拿热毛巾和盆子过来。”茹雪有些心疼地看着丈夫,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去那些洗漱的东西,眼神却是带着询问地看着王猛。

王猛有些尴尬,说道:“大人在路上碰到了高仪高大学士,两人就多喝了几杯。”说完,王猛转身就走,他没说张凡是去哪里喝的酒已经很不错了。

热毛巾拿来,茹雪为他敷在脸上。张凡顿时感到一阵舒服,却也有些反胃,立时就有了想要呕吐的感觉。茹雪和昭雪自小跟着父亲,陈文川这幅模样两姐妹没少见,自然是清楚的很。

吐了些东西,张凡觉得舒服了许多,喝了口茶水,稍稍有些精神,只是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一般。张凡坐在椅子上看了半天,却是突然一把将昭雪拉进自己怀中,当着几个丫鬟的面就开始动手动脚,口中还不清不楚地说道:“雪儿,相公的好宝贝,嗝,来,让相公疼你。”说着一张充满酒气的嘴就要向昭雪樱唇吻去。

昭雪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被张凡抱在怀中爱抚,可是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昭雪奋力挣脱了张凡的怀抱,一张俏脸通红一片,却是在生气,气张凡打碎了自己的美梦。

茹雪也是满面羞红,从来没见过张凡喝醉的她没料到自己丈夫醉酒之后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看到厅中的丫鬟都在憋着笑,茹雪赶忙让人将张凡扶回房里。

路上,一阵冷风扑面,张凡倒是又清醒了几分。他只觉得浑身无力,若不是身旁有两个丫鬟扶着,恐怕就要躺下去。来到房中,茹雪让人准备了一壶特别浓的茶水,给他灌下去,张凡这才清醒过来。

“相公,以后还是别喝得这么醉,伤身子。”茹雪很是关心的替他宽衣。

张凡却是还有些迷糊,任由茹雪摆弄着。脱去张凡的外衣,茹雪正准备扶着张凡上床休息,哪知这一靠近,她也闻到了一股子胭脂味,顿时就变了脸色。茹雪平日看起来性子弱,内心却是倔的很,想到丈夫居然去逛楼子,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她居然愤怒了起来。

本想说什么的她看到张凡一副迷糊的样子,也没有多说,扶着就将他送到了门外,关上房门,独自歇息去了。

三月的京城,天气还是有些寒冷,张凡只穿着内衣就躺在外面地上,不由得有些冷。半天才扶着房门爬起来的张凡推了半天推不开门,也没力气说话,只得扶着墙慢慢往前走去。

一直走到映月的房门口,房门被他推开,他也不管这是何地就进了去,关上了房门。

映月回房后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突然看到张凡只穿着内衣,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来。看着他有些迷糊的表情,本来还有些疑惑的映月却突然绽开了笑容,扶着张凡就上了自己的床。

第七十六章 内阁人选

今天有些事情,所以早些更新一章。

明天起码两章,若是精神状态好,三章也是可以的。

=========================================清晨,张凡醒来,隐隐记得昨天和高仪两个人喝了不少酒,不过回家之后的事情他就记不清楚了。还好,昨天两人喝的也是上好的佳酿,张凡现在只是感到有些口干头晕,却不疼痛。

暖和的被褥让他不想起床,感受到身边躺着的玉人,张凡想到自己娶了茹雪这么温柔贤惠的娇妻,不由得心中一阵甜蜜。将身旁的玉人拉进自己怀中,抚慰着那优美动人的身体,张凡和她缠吻起来。突然,他感到有些不对劲。自己的妻子自己最是清楚不过,茹雪虽然最近和自己很是痴缠,但是她的吻技却是始终有些生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熟起来。加上自己的手在怀中玉人身上感到一股别样的风情,以及那玉体上虽然淡淡,却很是清晰的疤痕,张凡不由得睁开了双眼。

“怎么,我的好凡哥,现在才发现自己上错了床吗?”映月那带着坏笑的甜腻声音传来,让张凡不由得愣住了。

映月看了他这番模样,心中却是更加喜欢,樱唇又覆上他的嘴唇与他热吻起来。身体感受到身下爱郎的变化,不由自主地在他怀中摩擦,惹得张凡**更旺。

良久,张凡感到自己快要迷失了,强打着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映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怎么在这里?”

“谁知道呢?”映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兴许是凡哥想月儿了,却是已经等不及就来了;兴许是茹雪姐姐将你这个逛楼子的风流种赶出了房门也说不定呢!”

张凡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一阵头疼,暗自责怪自己不应该和这么多酒,闹出了这番情形。他倒不是尴尬自己躺在映月床上,反正怀中的人早晚是自己的。他是怕茹雪伤心。

映月倒是能猜到几分他在想什么,扑在他怀中,玉手轻点张凡的鼻子,有些淘气地说道:“凡哥若是想寻些新鲜,尽管来找月儿便是,何必到那烟花之地,找那些身子不甚干净的狐媚子!”

张凡大手狠狠拍在映月那翘挺的臀上,口中说道:“你就不是狐媚子,我瞧着你比那些姐儿还要狐媚几分。”

映月被张凡打的轻叫一声,眼中水汽更甚,说道:“月儿只对凡哥一个人这样,其他的人在月儿眼中哪能和凡哥相比!”说着,玉手顺着张凡的胸膛一直往下。

眼看就要到达自己的要地,张凡暗咬舌尖,抵住了这份诱惑,坐起身来,问道:“你……我……昨晚上……”

映月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娇笑着说道:“谁知道呢?兴许有,兴许没有,不过这有什么分别吗?”

“当然有。”张凡说道,“你是我说过要娶进门的女子,若是咱们昨晚……我当立刻娶你进门。”

映月听了他一番话,心中倒真是感动了起来,对张凡的爱也更加深了几分,颇有些失望地开口说道:“那凡哥倒是不必着急了,映月还是清白之身。”

张凡这才定下心,二人有缠绵了一会,门外却是传来了走动声。

茹雪其实一夜都没好好睡下,昨晚刚把张凡赶出门她就后悔了,可是要她再把张凡扶回来,她又不肯。其实昨夜张凡醉的很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半夜里,茹雪却是怕丈夫冻着了,谁知打开房门一看,哪里还有丈夫的身影,以为他是去书房或者哪里将就一夜,也就回去睡觉了。今天早上一起来,茹雪就到书房里去找他,却是没有他的身影,大是疑惑之下不由让丫鬟满府去寻他,可是到处都没有找到。

“夫人。”茹雪的贴身丫鬟荷儿向他说道,“府中到处都找了,就是没见到老爷的影子。”

昭雪一大早也帮着寻找,这时候也过来说道:“姐姐,我去伯母那里看过了,也是没有找到姐夫。”

“这可奇怪了。”茹雪有些疑惑地说道,“家里说小不小,可也就这些地方,相公能去哪?”

“还有哪里没有找过?”昭雪向荷儿问道。

荷儿犹豫了半天,这才说道:“还有……还有映月小姐那里没找过。”

这话一说出来,茹雪倒是没什么,毕竟她已经认同了映月嫁给张凡。可是昭雪的脸上就精彩了,不由得在心中想着,自己就住在那李映月房间的边上,怎么的张凡没去她那里!

昭雪一气之下,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里。茹雪看着妹妹离去的身影,暗自摇了摇头,却是想到丈夫竟然回去那烟花之地,不由得也想让妹妹和他早些坦白。想到昨夜自己为丈夫脱去外衣,那他如今定是没有衣服穿,吩咐荷儿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送来,茹雪这就向着映月的房间走去。

“糟了,我的衣服还在茹雪那里。”只穿着内衣的张凡这样如何出得了门,不由坐在映月床上发愁。

“不如就这样子。”映月却是在一旁添油加醋,“难道凡哥这么快就不想上映月的床了?”话语间神情十分暧昧。

张凡不由得苦笑起来,温柔乡哪个男子不向往,可是这也得看时间啊!正在发愁之际,映月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相公,妾身为你拿衣服来了。”茹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凡正想让映月帮自己抵挡一阵,谁知她就这么开口说道:“茹雪姐姐,快进来吧。”

张凡看了看映月那副阴谋得逞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茹雪手上拿着张凡的衣服,开门进来,却见房中的二人都只是穿着内衣。映月有些衣衫不整,脸上带着红晕。她不由得看了丈夫一眼,却并没有露出什么责怪的意思,上去帮他穿衣。映月看到了上去帮忙,茹雪也没有阻拦她,这让映月心里更是开心。

为丈夫穿好了衣服,茹雪看着他有些憔悴的神情,不由得开口对映月说道:“妹妹,以后若是凡哥他喝醉了酒,切不可让他放纵,以免搞坏了身子。”

她这句话让素来大胆的映月也是羞红了脸,张凡更是感觉自己无脸见人,想要和爱妻说自己二人之间没有什么,却又怕她生气,没有开口。

早餐的桌子上,茹雪还是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映月也和平日一样,只是昭雪有些闷闷不乐。张凡没敢多问,毕竟母亲在场,怕她说自己,可是他总觉得今天母亲总是有意无意地看上映月几眼,显然是赵氏知道了什么,看映月的眼神更像是婆婆看媳妇一般。映月也是大献殷勤,总是有意无意地和赵氏搭话,逗得赵氏很是开心。

吃完了饭,张凡却是再也呆不住了,叫了王猛就出门去。

“王猛,她们怎的知道我昨晚去了哪里?”张凡问道,他倒不是怀疑王猛想家人说了什么,只是有些纳闷。

王猛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看了看张凡,说道:“大人,卑职现在还能闻到大人身上的胭脂味。”

张凡听了不由得抬起手在鼻子前闻了闻,却哪里还有味道,正奇怪,他突然想到定是昨晚身上残留的味道出卖了自己。想到了这些,张凡也就不再过问了。

在街上逛了会,张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下朝了,想着老师的府邸走去。他要和张居正商量商量关于高仪的事情。

张居正最近回到了朝中,高拱打击政敌的步骤已经接近了尾声,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他也就重新回到朝中。

这日刚下朝回府,却是在自己家门口碰见了张凡,不由得问道:“远德,是来找为师吗?”

“老师,有些事学生要和你谈谈。”张凡说道。

张居正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看了看日头也不早了,说道:“先进来再说吧,中午就留在我这吃饭。”

张居正家中的用度并不为过,几个清淡的小菜让张凡很是舒心。张居正平日里也爱喝上两口,只是并不贪杯,叫人拿出酒来,对张凡说道:“远德,陪为师小酌两盅。”

哪知这话刚出口,张凡就差点又吐了。张居正不由得细细观察了一番,说道:“看远德的样子像是宿醉未醒,像是昨晚喝了不少酒。和谁一同,这么有兴致啊?”

张凡干呕了一会,接过一杯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老师,学生正要和你谈起这件事。”当下将昨晚与高仪的一番谈话说了出来,却是没有说自己二人在什么地方喝的酒。

“怪不得今日见高仪脚步虚浮,原来昨晚和远德一同畅饮去了。”张居正笑道,不过随即面色一正,说道,“高仪此人我也是知道些,远德不会和他在那花街柳巷……茹雪这丫头为师很是喜欢,你可不要有负于她啊!”

张凡面色尴尬,赶忙说道:“老师放心,学生断然不会做对不起茹雪的事情。”

“这还好。”张居正说道,然后开始谈起正事,“远德对高仪此人怎么看。”

张凡想了想,说道:“学生观他一番话并非虚假,只是学生与他也只是有过数面之缘,并不了解此人,还要请老师定夺。”

“高仪此人当年刚入仕之时,倒也是年轻气盛。”张居正想了想说道,“这是这些年来十分消沉,他能成为入阁的首选靠的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颇得陛下的信赖。”

“那老师看……”张凡问道?

张居正思量一番说道:“我看此事有些可行之处,只是为师要小心行事,明日我邀他过府一叙,亲自探探他的口风。”

二人用完午饭,张居正又对他说道:“远德,如今马上就要到四月了,你的江南之行也要开始了。”

“老师对学生这次江南之行可有什么指教?”张凡问道。

“皇上是派你去那里清查税务。”张居正说道,“此事有些怪异,我大明一朝自开国以来,这监察却是与以往不同,都是以下临上,想那监察御史权利之大,官职不过七品。皇上此番派你去查税务,却是有些让为师摸不清圣意了。”

张凡却是明白这是为什么,还不是那一千多斤壮阳药弄的,却是不好说出口,问道:“老师,学生此去,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张居正说道:“以你如今的身份,那些人恐怕玩不起什么大风Lang,不过你还要注意了,别太过严苛,凡事留些余地。那些大头的把他们抓住,小的就不用过份强求,以免有什么变故。”

“谢老师提醒,学生受教了。”张凡很受恭敬地说道。

第七十七章 喜从天降

更新今天第一章,等会还有一章==================================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如今已经算是春末了,这场雨可以算是春天里倒数的几场了。在街上行走的路人很是讨厌这种雨,雨点很小,随着微风胡乱飘着,黏在人们的衣服上,让雨伞毫无作用。

张凡倒是颇为喜欢这种感觉,他如今正坐在临街的一座茶馆的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品着手中的茶水,看着街上的行人匆匆路过的身影,张凡毫不在意窗外的细雨飘在自己身上。

王猛始终在他身边护卫着,如今虽然听了张凡的命令勉强最下,可是心不在焉的他丝毫无心品茶,只是端在手中做个样子,眼神还在不断地打量四周。

“王猛,不用这么警觉。”张凡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如今虽然掌了锦衣卫,可是还没有到树敌无数的地步,不会有人盯上我的。”

“大人身份尊贵,何况护卫大人是属下的职责。”王猛并不同意他的说法,说道,“不管如何,属下都要确保大人的安危,不可有一丝疏漏。”

张凡只道他的固执,也就不再多说。看着街上的匆匆行人,心中的烦恼也渐渐退去。张凡如今会坐在这里并非是在等什么人,或者闲的无聊,他是来避祸的。

本来这个时候呆在家里,陪陪娇妻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可是昭雪那丫头对自己越来越纠缠,再加上映月不管不问,而自己的妻子甚至还有一丝怂恿的意思,频频给二人制造独处的机会。昭雪则更是来劲,对他的言辞也十分大胆,甚至还有手脚并用的意思,让张凡大呼吃不消。这才叫上了王猛,也不顾着外面还在下着雨,连伞都不打就逃了出来。

如今已经是三月末了,想到下个月自己就要启程去往江南之地,张凡心中却是没有什么波澜。前世的他在上海那个地方呆了不短的时间,那时的上海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可是如今只不过是个小渔村罢了。

想到了上海,张凡不由得又想起了松江府,又是一阵头痛,因为徐阶的家就在那里。张居正虽然没有了恩师徐阶的阻拦,改革计划已经被他提上了私人的日程,可是徐阶做为他的老师任然让他很是敬重。张居正身兼次辅之职,平日里朝中事物很是繁忙,却是没有空闲。如今张凡要去江南,正好要路过那里,张居正于是托他去看望徐阶。

想到这件事,张凡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烦。他倒不是因为和徐阶的敌对关系而心烦,而是因为徐阶如今深陷困境。这件事说来,却是因为一个人,海瑞,这位明朝乃至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清官。海瑞经过嘉靖一朝的困境,在隆庆云年之时终于出狱。当年的海瑞也是靠着徐阶力救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对徐阶很是感激。可是海瑞此人有些死心眼,在他眼里,贪官就是贪官,丝毫谈不得人情二字。高拱如今大权在握,去了徐阶这一块心病,可是他不打算放过徐阶。他命令如今已经是应天巡抚的海瑞清查地方,勒令地方豪强让出侵占的土地,而徐阶一家正是主要打击的对象。张居正虽身居次辅之职,奈何一心关心改革之事,不好和高拱翻脸,却是想要帮恩师一把,这才委托张凡。

张凡这可就为难了,倒不是因为徐阶,虽然他很讨厌张凡,可是毕竟已经是致仕之人,荣誉再高如今也碍不到张凡的事。可是张凡若是就这么明着去帮助徐阶,岂不是公开反对高拱吗?虽然他如今圣眷正隆,掌着锦衣卫,可他也不想再给自己树起一个身居首辅之职的大敌。却又不能驳了老师张居正的名字,对徐阶不管不顾,让他很是头疼。

却又是想到了海瑞,这人的人品实在是没话说,可是有些愣气和傻气,难道他看不出高拱在利用自己?张凡想了想,觉得不是,江南之地的地方豪强大户占地颇多,这对于海瑞来说绝对是重点打击的对象。然而他对付徐阶也是身不由己,不然攀附在高拱手下的御史几道弹劾他渎职的折子一上,即使隆庆在欣赏他,也得完蛋了事。

难啊!张凡坐在这里几个时辰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看来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等到了哪里再说吧!”张凡心中想到。

他去江南的准备工作几乎都已经做定,此次他以隆庆钦差的身份去江南,排场倒是不小。朝中的官员估计也能猜到他去哪里干什么了,而江南那些有分量的人也都纷纷联系自己京城里的关系打听张凡的情况,这些自然逃不过张凡手下庞大的锦衣卫的监控。不过张凡看到这些消息有些哭笑不得,这里面不光有大厅他年龄、长相的,还有问他喜不喜欢钱的,更有询问他是否成亲,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的!看来他这次的旅行颇有些刀光银山中伴着香粉的味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喝着杯中那已经泡的像白开水一般的茶,张凡觉得自己该回去了。丢下写碎银,刚准备起身回复的他突然看到自己手下一个锦衣卫的小校来寻自己,看他一副火急火燎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疑惑,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大人!”那人来到张凡身前行了一礼,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大人……的”

“慢些,喝杯水再说。”张凡看他话语间断断续续,也不知是事情太急还是跑的太急,说不清楚,吩咐道。

那人道了声谢,也不用杯子,抓起一盏茶壶就这么对着嘴灌下去,顺了顺气,这才说道:“大人,老夫人还请大人快些回家,夫人不知是怎么了,身子不适。”

“茹雪!”张凡惊叫一声,也不顾他,疾步冲下茶楼,想着自己家跑去。王猛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快步回到自己家中,从来没有做过如此激烈运动的张凡已经气喘吁吁,口中不断喘着气,倒是身后的王猛脸部红心不跳。张凡不顾家中下人的行礼,直直往内堂跑去。

来到自己房门前,只见到门口有很多丫鬟等在那里,看到了张凡齐声开口向他行礼。张凡哪里顾得上她们,直接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中有着很多人,母亲赵氏、昭雪、映月都在,茹雪躺在床上,面上气色倒是不错,甚至还泛着一丝红晕。以为年迈的郎中这在为她探脉。

茹雪看到丈夫回来了,很是高兴,脸上的红晕也更深了,开口说道:“相公。”声音虽然是像以往的一样柔弱非常,却并没有什么异样。

“茹雪,你怎么样了?”张凡赶紧跑到窗前看着妻子,一脸紧张的神情,问道,“我听到消息,吓了一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见爱妻安好,张凡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也不敢打扰郎中的查看,却是发现屋中的其他人都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茹雪更是有些羞涩。张凡确实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凡儿,你随娘来,别扰着郎中为茹雪瞧病。”赵氏开口说道,有向房中的其他二女吩咐道,“昭雪,李姑娘,麻烦二位多看着些。”

昭雪和映月赶忙称是。

张凡满脸疑惑地跟着赵氏想客厅走去,赵氏一路上一言不发,他也不好询问。母子二人来到客厅坐下,赵氏让丫鬟端来茶水。张凡喝了几口,见母亲一直一言不发,而在母亲身边的香梅也是用好笑的神情看着自己。

张凡实在是忍不住了,正要询问,那位郎中却是走了出来。他来到赵氏身前作了一礼,说道:“恭喜夫人,令媳脉象平稳,身体安好,母子二人平安无事。我这里有份安胎的方子,每日为她服上一剂就可以了。”

“多谢老先生。”赵氏听了更是高兴,脸上都笑开了花,说道,“香梅,那十两银子给先生。”

那郎中很是感谢了一番,这才离去。

张凡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愣着,直到那郎中离开了良久,这才反应过来,高兴地说道:“娘,这……这是,茹雪她……”

赵氏看到儿子那份高兴劲,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得到了母亲的答复,张凡高兴的满屋子乱窜,不是还跳上几步,看起来比他中了状元那会还要高兴。一旁的丫鬟也都笑着看着他。

“好了好了。”赵氏待他疯了一会,这才出言阻止,“一个大男人,还是朝廷的伯爵,怎么这么没有矜持!”虽是责怪,眼中却透露着欢喜。

张凡听了母亲的话,这才停下自己的动作,可是内心之中的喜悦之情却还在剧烈翻滚着,开口说道:“娘,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我要去看看茹雪。”

张凡正打算向后走去,却是看到茹雪被昭雪和映月搀扶着走了出来,不由得大惊。张凡赶紧上前搀住娇妻手臂,关心中带着责怪说道:“雪儿,如今你已是有了身孕在身,应该多休息,怎么可以胡乱走动。”

茹雪知道丈夫是关心自己,却还是说道:“这才两个月而已,哪里需要如此紧张。”

“那可不行,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会原谅自己。”张凡焦急地说道,“快些回房躺着,外面还下着雨,小心得了风寒!”说着就扶着她向房间走去,那神态仿佛是护着什么易碎珍宝一般,生怕有了一丁点疏漏。

昭雪和映月并没有跟去,而是留了下来陪着赵氏。三人看着张凡如此宝贝地扶着茹雪离开,赵氏眼中露出了欣慰,而昭雪和映月眼中却泛起了羡慕之情。

第七十八章 二女心思

今天第二章送上,看看等会要是没事,可能会有第三章。

================================张凡一脸紧张地扶着娇妻回到房中,扶着她躺回床上,这才松下紧张的神情。茹雪虽然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可是丈夫那股紧张自己的样子让她觉得好舒服,感动之余却是还想体会那种感觉,却是有担心张凡,这才作罢。

“茹雪,你有了身孕,以后要小心些。”张凡为她盖上被褥,坐在床边说道。一边说着话,他的手还在帮妻子捋顺那被微分吹乱的发丝。

茹雪感受着丈夫的温柔,柔顺的她却突然产生了一丝想要调皮一番的心思。她抓住丈夫的手,感受着上面的问温暖开口问道:“相公,妾身如今怀了张家的骨肉,自当会万事小心。可若是发生了什么万一,妾身……”

“你在胡说什么!怎么会出那种事情,茹雪你放心,我一定保护你们母子的”张凡有些愠怒地说道。茹雪可以感到他握住自己的手加了几分力量,甚至有些让自己娇柔的手感到了些许痛楚,可是她的心中却更加的甜蜜起来。

感受了一番丈夫的温情,茹雪却是继续问道:“相公,你不要生气,妾身只是想知道,若是出了意外,你是心疼妾身还是心疼妾身腹中的骨血。”

张凡听了她的话,一丝犹豫都没有,说道:“茹雪你不要再说了,什么都比不上你。孩子可以再生,可是茹雪只有一个。你在我心中永远排在第二位,没有人能够取代。”

“第二位?”茹雪倒不是嫉妒,只是有些好奇,却是装作有些生气地问道,“那在相公心中谁是第一?”

“茹雪你别误会。”张凡见爱妻面带愠色,以为他生气了,赶忙说道,“是我娘了。”

“咯咯。”茹雪咯咯笑了起来,“妾身早就猜到了,只是想让相公亲口说出来。”

看到爱妻的这幅模样,张凡知道自己被骗了,却并不生气,嘴唇立刻覆上了她的樱唇,开始了对她的惩罚。却是担心爱妻腹中的骨肉,整个身体微微撑起。

良久,张凡才结束了对娇妻的惩罚,看着茹雪通红的脸庞,知道她心中的**被自己激起,自己身体的欲望也随之燃烧了起来。却是想到爱妻身孕在身,强自压下体内欲念,重新坐了起来。

茹雪怎么能不知道他的心思,轻轻拉着丈夫的手臂,让他躺在自己身边。张凡接过娇妻递来的被子,就这么躺在她身边。轻抚着茹雪的身体,张凡的手来到她小腹处,感到茹雪的腰身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细,不由得轻轻摩擦着。

茹雪看出了他的心思,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相公却是心急了,这才两个月不到,哪里能有变化。”

二人就这么互相依偎这沉默了一会,两人很是享受这份互相依偎的感觉。半晌,茹雪又开口说道:“妾身特意问了郎中,若是相公想要……妾身现在确实没有关系。”

张凡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却没有动作,说道:“你相公我可不是什么色中饿鬼,为了我的好雪儿,我还忍得住。”

茹雪心中感动了一会,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说道:“妾身可不信。等妾身腹中骨肉诞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到时候相公也不能立刻就碰妾身。”

“雪儿放心,相公忍得住,你就别担心了。”张凡说道。

茹雪听了他的话,面上却是闪过一丝黯淡,说道:“我是怕相公又去那种地方。”

她这么一说,张凡想到月余之前和高仪在翠香阁喝的那场酒,有些尴尬地说道:“雪儿放心,相公向你保证,再也不去那里。再说我那次只是和高大人谈话,没有做什么的。”

“谈话谈到那里去了。”茹雪有些不快地说道,不过她也只是发发被张凡宠出来的小脾气,不会深究,改了个表情,继续说道,“相公什么时候让昭雪和映月妹妹进门?”

张凡大窘,不知道该说什么,茹雪却继续说道:“自那日昭雪和我说起后,你就一直躲着她,她都来和我说过好几次了。相公也不想想,一个姑娘家为了你居然来和自己的亲姐姐说她喜欢自己的姐夫,昭雪已经为相公做的这地步了,相公还不接受她吗?”

“雪儿,我……”张凡有些窘迫地说道,“我也是一时半会没法接受,你且让相公缓缓。”

“缓缓,昭雪虽是我的孪生妹妹,可是也不小了,如今我着过做姐姐的都有了相公的骨肉,她会怎么想。”茹雪不满地说道,“那映月妹妹又怎么说?相公可是在她房中和她过了一夜。”

“那天我不是喝醉了吗!”张凡狡辩道,“何况我和她什么也没做。”

“那也不行,人家姑娘清白的身子被你占了便宜,若不嫁给你,你叫她往后如何出门见人!”茹雪有些生气地说道。

“雪儿放心,相公不时那种人。”张凡说道,“我答应过映月,定会娶她的。”

茹雪听了这才作罢。夫妻二人就这么在床上谈着话,渐渐的,茹雪或许有些累了,渐渐睡了过去。张凡这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再为娇妻盖好被子,动作十分轻柔,唯恐吵醒了她。张凡站在床边有打量了一番爱妻熟睡的面容,这才离去。

还未走到客厅,张凡就听到昭雪和映月两个在争执什么,他没有进去,而是躲在一边偷听两人说些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也要陪着姐夫去江南。”这是昭雪的声音,充满了不平和愤怒。

“不知羞,小姨子爱上姐夫,还有脸说出来。”这是茹雪的声音,挑衅中带着羞辱。

“这……这有什么,我……我早就喜欢他了,只是让着姐姐而已。”说到这里,昭雪的声音小了许多,却是突然又大声说道,“可是……可是我再也忍受不了这份孤独了,不管他答不答应,我都想亲口告诉他,我想让他知道。可是他一直躲着我。”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映月的声音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而是充满了怜悯,“世上的男子不知凡几,样貌好、有钱又有地位、又会疼女人的男人也不少,你为什么就看上他了呢?”

“可是谁叫人家就喜欢上他了呢!”昭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梗咽,继续问道,“你呢,你既然知道世上有那么多好男子,为何还是非他不嫁?”

“唉!”映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和你不同,他爱我也许只是因为我的美貌,也许只是因为我的可怜。可是我这一辈子只会爱他一个男人,不管以后他会怎么对我,只要不把我出卖给别的男人,我什么事情都会答应他。”

“映月妹妹,你到底……”昭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她很想知道原因。

“你不会明白的。”映月的声音中充满了更多的无奈,“你比我大上几岁,却是从小生活在幸福之中。”

“我怎么幸福了。”昭雪的声音中透露着不服,“我和姐姐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娘,爹爹痛心之下却是对我们不闻不问。”

“你还是不明白。”映月说道,“我也有一个姐姐,虽然不是孪生姐妹,可是姐姐带我很好。而我们两却是要为了自己的生存发愁,甚至姐姐……”

昭雪不再出声,也学她想到了什么,半晌,她的声音传来:“对不起……”

“你不用这样。”映月的声音如今带着一丝洒脱,“我不悲伤自己的童年,反而很感激上天让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我如今所能做的就是报答她。”

客厅中沉默了一会,张凡却没有进去,他一直站在门外。映月的那些话他听过,他也多少能理解映月的心情。可是昭雪的话让他触动很深,他不知道小丫头爱自己爱的那么深。“也许,我不应该再躲着她。”张凡心中说道,“只是,岳丈那边……算了,不想这么多,等到时候再说吧。”

这时候客厅中又传来二女的声音。

“那这次就由你跟着他去江南吧。”昭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被迫和不愿。

“谢谢昭雪姐姐。”映月感谢的声音传来。

“谢……谢我做什么?”昭雪的声音中带着窘迫,“我……我是担心姐姐,她如今有身孕在身,我……我要照顾她而已。”说完,她小跑着离开了客厅。

昭雪却是没有看到,映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口中微微说着:“谢谢。”

张凡却是见昭雪要出来,躲在一边,他是怕小丫头面子薄,没有让她知道自己可能听去了她的话。待昭雪院里,张凡这才出来,来到客厅中。

厅中就映月一个人,此时她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笑着看着进来的张凡。张凡见到她的模样,有些尴尬,说道:“你知道了。”

映月笑着点点头,她早就知道张凡在外面听着。拉着张凡坐在一张椅子上,映月轻巧娇小的身体坐进了张凡的怀中,说道:“凡哥,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姨子看上你,是不是很高兴?”毫不做作的映月话语中带着挑逗,姣好的身体也在张凡怀中不断扭动着。

张凡惟独在映月面前没有一丝顾及,他感觉到怀中的玉人在撩拨自己,大手打在映月的翘臀上发出“啪”的一声。映月感受着这一份温柔的痛楚,眉带春情地说道:“你打疼人家了。”

张凡却毫不在意,说道:“这是惩罚你,在我面前没一点大笑。”

映月听了他的话却是哈哈大笑,说道:“你凭什么惩罚我,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你很想成为我的什么人吗?”张凡问道,眼睛却始终盯着她那张娇艳的红唇。

“什么人?”映月没有吸取教训,继续撩拨着他,说道,“妻子我是当不成了,做个小妾也不错。要不然你可以金屋藏娇,或者认我做个妹妹。怎么样,我的好哥哥!”

张凡再也受不了她的诱惑,低下头和映月疯狂地缠吻起来,手也在她的娇躯上不断摸索着。映月也是热情地回应着,任由张凡予取予求。两人就这么在厅中疯狂地亲吻着,丝毫不在意会有路过的丫鬟看到。

半晌,两人才分开唇,张凡看着怀中美人那娇艳的玉容,压下了心中的**,说道:“我张凡说道做到,我爱你,我要在和你成亲后再要你。”说完,张凡留下映月独自离开。

映月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绵绵细雨,心中有些失望的同时还带着甜蜜。想到张凡最后的那句话,更是让她感到幸福无比,口中喃喃地自言自语:“姐姐,你知道吗!映月找到了个爱着我的人,他很有力量,却也爱我。姐姐你等着,我一定会回去救你的。”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天空中本就没有多少的云彩也散开,露出了一天中最后一丝阳光,照在大地上。

第七十九章 四月春雪

今日第三章送上,多谢各位看官的捧场。

下章开始就要进入另一个场景了。

=======================================四月,小满已过,正是夏熟作物开始浇灌饱满的时候,但是还没有成熟。茹雪如今有身孕在身,小腹却没有明显凸起,只是腰身微微粗了些。她最近整个人都丰盈了些,也不知是因为有孕在身,还是那些补身子的东西吃的多了。她却是怕丈夫不喜欢自己,可是张凡对他关心不减,更甚往日,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张凡最近对待昭雪也不再总是躲躲闪闪了,只是这么一来,昭雪倒是有些畏畏缩缩,很多她打算说的话在张凡面前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每次张凡离去,她总是懊悔地在心中暗骂自己懦弱,看的一旁的茹雪和映月都暗自发笑。

张凡觉得自己现如今的日子过的实在有些悠闲。本来锦衣卫的衙门总部在天津卫,可张凡不想去那里,回家多有不便。他让人将锦衣卫的衙门搬到了京城,满朝文武不知道他的意思,还以为是隆庆的指示,不由得有些恐慌起来。而隆庆知道了这件事,根本不过问,也没有解释什么。这倒是让这些人很是老实了几天,甚至张凡自己都觉得这个决定不错,就定了下来。

如今朝中无事,高拱对自己政敌的清洗活动也结束了,该倒霉的倒了霉,该下狱的下了狱,该回家的回家去了,朝廷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如今虽然风Lang过去,但是群臣中还弥漫着一股恐怖后的余韵气息,再加上张凡搬迁锦衣卫府衙的动作,朝中很是宁静。北方诸事暂定,帮助俺答的事情要从长计议,加上没有人来烦恼,以及张凡弄来的近千斤肉苁蓉,让隆庆最近的生活很是春风得意。龙颜大悦的他又赏给了张凡很多宫里的金石玉器,弄得张凡和群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四月已经过了一半,张凡江南之行的准备都已妥当,就等钦天监主事官亲自选定的黄道吉日到来,就可以启程了。张凡怕伤了茹雪的身子,最近一直过着禁欲的生过,这对一个结婚不久的大好青年来说无疑与一种折磨,而且映月平日里还在有些无意地撩拨他的欲念,让他差点就多起来自己动手解决了。加上如今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张凡每日下午都会去街上乱转悠,通过疲惫自己的身体来消耗自己那多余的精力,只是他再也不敢去前门外大栅栏一带。倒不是因为茹雪,他是怕自己忍不住“犯”下什么“错误”。

朱翊钧这位小太子再过四个月就要九岁了,他知道自己的太傅张凡再过些日子就要前往江南,所以现在张凡每次来东宫,他都是缠着张凡,主要是询问张凡八月十七,自己生日的时候能不能回来。张凡估摸了一番时间,远航的商船六月份就会回来,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完成一应事物,这才满口子答应朱翊钧,说自己一定会在他生日之时回来,同时还答应朱翊钧带些江南的小东西回来,这才让这个小太子高兴起来。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朱翊钧得了隆庆的允许,微服出宫去张凡府上游玩,得知茹雪怀孕的他大是好奇。却是被映月看到他和香梅的妹妹雪儿那小丫头玩的很是开心,那个没大没小的映月很是怂恿了一番,是的回宫的朱翊钧在隆庆和自己母后的面前当众说要让雪儿那丫头做自己的妃子,而且那表情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李贵妃可没见过雪儿,隆庆倒是听过这件事的传闻,还得意招张凡进攻问了他一番。

回到家的张凡很是严厉地训斥了一番映月,这让昭雪很是高兴。不过当他和母亲赵氏商谈一番之后,赵氏当即宣布收香梅和雪儿这两个丫头做自己的干女儿,张凡也是认了雪儿这丫头做自己的妹妹。也许是以为名字中都带着“雪”字,茹雪对这个本就很喜欢的小姑娘成为自己的小姑子感到很高兴,赵氏也对于有个这么可爱的干女儿十分高兴。所有人当中可能只有香梅有些不高兴,望向张凡的眼中总是带着一丝不舍。这个小细节除了映月外谁都没发现,不过映月发现香梅的那股惋惜渐渐散去,对张凡也真正像是妹妹对哥哥一般,也就没有说破。

张家最近可谓双喜临门,先是茹雪有了身孕,再是赵氏又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两件事传到了外面,很多人都来祝贺。张凡不得已也只好在家中摆了酒席来感谢众人。那日席中,朱翊钧也来凑热闹,不过他这次可不是微服,而是堂堂正正以自己太子的身份登门驾临,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隆庆的赏赐,这又再一次众人见识了张凡在隆庆心目中的地位。

席间,众人都纷纷向张凡敬酒。因为是为了庆祝张凡的家事,喝多女眷也到,张凡只得再为那些女眷们另外准备酒席。主角的香梅也是在场,而茹雪因为有孕在身,没有多喝,倒是赵氏很高兴地破例喝了几杯。

内阁四位大臣也到了,张凡可以明显看到高仪和张居正亲密了些。酒过三巡,这五人倒是看出了一些名堂,他们都看到太子和那张凡新收的干妹妹雪儿小丫头很是亲密。李春芳和高拱自然心里有数,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过问,继续饮酒。倒是郭朴和高仪二人见了很是羡慕了张凡一番。张居正做为张凡的老师,却也不客气,以眼神向张凡询问。张凡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右手食指微微向上指了指,张居正也就心里有数,不再过问了。

酒席就数之时,很多大臣都退场了。朱翊钧更是因为紫禁城有门禁时间,早早回去了,雪儿那小丫头则是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朱翊钧回去,她毕竟还小,倒是没有那份心思,只是没有朱翊钧给她讲故事,让她有些失望。众人见了这番情景都是向张凡热烈地祝贺着。

高仪更是仗着自己和张凡一同喝过花酒,来到他身边很是亲密地说道:“张老弟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啊,不禁当今皇上对你宠爱有加,将来更是前途无量啊!”这厮似乎有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张凡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命下人将他好生扶着出了府。

结束之后,仆人们正在收拾着东西,张凡也想回房休息,却是在路上碰到了昭雪。

“姐夫……”昭雪满脸红晕,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的,显然是喝多了些。

看着她就要倒下,张凡也顾不了什么了,赶紧上前将她扶住。昭雪倒在他怀中,看着他的面容良久,这才开口说道:“这是你第一次抱我。”

张凡听了她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昭雪却开口了:“姐夫,我……我不想叫你姐夫,我想让你像唤姐姐一样,唤我雪儿。”等了半天,昭雪也没等到张凡说出这两个字,她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口中说道:“为什么你是我姐夫!”

张凡看着怀中的玉人,却是实在不忍她再伤心,开口说道:“雪……雪儿。”

这两个字声音不大,也不带着什么感情,只是张凡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可是在昭雪听了却如闻仙音,她的脸上还有泪痕,却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开口说道:“你终于肯这么唤我了。”

张凡看着她的玉容,那种终于拨得云开见日出的表情让他很是伤心。他的心中也不再挣扎,决定接受这份爱。渐渐的,张凡双臂用力,将昭雪的娇躯紧紧搂进了自己怀中。

昭雪在张凡的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有些冰凉的心也渐渐暖和了起来,眼中不禁有流出泪水,只是这一次跟刚才截然不同。

“怎么又哭了。”张凡说道。看着怀中玉人的脸庞,他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

“没有,我……昭雪好高兴。”昭雪幸福的声音传来。今夜她喝了不少酒给自己壮胆,这才敢堵住张凡的去路向他表白。如今得到了回答,心中欢喜的她再也没有力气了。

张凡立刻扶起她,说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我送你回房。”

昭雪任由张凡扶着自己来到自己房门前,想到他第一次踏进自己房门,心中又是一阵欢喜。

张凡也是第一次进昭雪的闺房,觉得这里布置的很是女儿气,跟昭雪那泼辣的性子截然不同。“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昭雪。”张凡在心中说道。

扶着昭雪来到她的闺床上坐下,张凡刚想唤人来伺候她宽衣歇息,却被昭雪拉住了,她的声音传来:“凡哥,不要让别人来。”

“可是你总要宽衣歇息吧。”张凡温柔地看着她说道,“你如今这个样子可没法自己做,不叫人来怎么办?”

“我要凡哥帮我宽衣。”昭雪说道,羞涩话语中带着肯定。

张凡本以为这是她的戏言,可是发现昭雪看着自己眼神中的那一丝感情,他知道她是认真的。没有再说什么,张凡为她开始宽衣。

四月的天空已经渐渐热了起来,昭雪身上穿的衣物并不多。一件披纱和外衣,昭雪那蓝色的肚兜就露了出来,上面还绣着一对戏水鸳鸯,这对于一个没成亲的姑娘家有些让人难以启齿。张凡不知道,这是昭雪为了慰藉自己对他的思念,她自己专门绣上去的。她虽然有些羞涩,可是没有遮挡,大胆地将自己几乎完**露的后背和胸前那微微有些露出的美肉展现在心爱之人的眼里。

张凡也是看的口干舌燥,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为昭雪脱去了绣鞋,将她一双妙足抓在手里。茹雪和昭雪两姐妹虽是出生大户人家,可是她们的娘亲心疼她们,没有让她们缠足,陈文川也就随了她们。而昭雪的一双妙足就和茹雪一般,小巧玲珑,晶莹如玉,甚至比之她姐姐的还要更胜几分。张凡将它们放在手中好好地把玩了起来,这让昭雪害羞到了极致。古代女子比之贞操,更加珍惜她们的脚,甚至有些女子成亲之后也不会让丈夫把玩自己的脚。而昭雪却是没有退缩。

良久,张凡松开了这双让他爱不释手的玉足。站起身来,张凡有些为难,面带尴尬地看着昭雪,口中问道:“雪儿,真的要吗?我看还是让丫鬟来。”

“凡哥笨蛋。”昭雪展现出自己泼辣的性子,骂道:“现在叫丫鬟来不是被她们看到了。”

张凡想想也是,有些尴尬的他将手抚上昭雪腰间,感到那纤细腰身和滑腻皮肤的同时,还感到昭雪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他定了定心神,闭上眼睛脱去了昭雪的罗裙,之后就站在那里,没有再把眼睛睁开。

“凡哥,你看看雪儿。”昭雪的声音传来。

张凡还是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只穿着亵裤和肚兜的昭雪躺在床上,正面带羞涩地看着他。她没有遮挡,就这么让自己大半的肌肤露在张凡眼前,仿佛在诱惑着他做点什么。

张凡实实在在地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再加速流动,禁欲多日的他怕再过一会就实在抵挡不住,赶忙拉过一旁的被褥将昭雪那姣好的肌肤掩住,这才长舒一口气。心中安定之余突然有些失望,脑子里更是突然冒出了后世那个“禽兽不如”的笑话。“看来我还真是‘禽兽不如’啊!”张凡心中说道。

看了看昭雪,渐渐合上的双眼,张凡正准备离去,却被昭雪的玉臂抓住了。看到昭雪有些迷糊的模样,张凡回到床边,在她那散发着微微酒香的红唇上轻轻一吻。坐在床边,直到昭雪睡去,这才离开。

门外,映月正在一旁自己的房间门口等着他。看到映月,张凡有些尴尬,映月却是对他笑笑,转身回房去了,只是她没有关上房门,好像是在对张凡做着邀请。

张凡定了定心,终于抵住了诱惑,回去陪伴茹雪歇息去了。

第八十章 吉日启程

四月末的天气对北京所处的北方来说还未见炎热,不过人们已经可以看到一些夏季即将来临的迹象。如今正是享受最后一丝春光的时候,去郊外踏青出行的人不少,不过那些公子和小姐们却是乐此不疲,整日沉浸在这种奢华享乐中。

今日是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农历四月二十三日,宜动土、出行、移徙,忌纳采、祈福、祭祀。今天真是那位钦天监的主官为张凡选定的出行之日。

一大早,张凡就同家中诸人一同出行。这次他是要在路过扬州的时候回自己老家一趟,本来赵氏也想跟去。可是张凡最近发现母亲总是有些不安,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家的那些远亲,张凡就用茹雪有孕在身,需要人看护的名头将母亲劝了下来。

和茹雪的依依惜别,让夫妻二人很是有些不舍。想二人成亲不过半年,张凡离家一次险些就天人永隔,茹雪至今还心有余悸。若不是这次隆庆的圣谕发下,很是明确地告诉她张凡是去江南那个富华安定之地,茹雪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丈夫离开的。

倒是昭雪这丫头看着将要离去的张凡有些奇怪的神情。最近二人打得火热,小丫头得到了张凡的承诺,因此才没有对张凡要撇下自己出远门的行为有什么异议。不过可能是忍受不了和张凡分别的伤感,小丫头一大早就躲在房里不出来,任谁去劝都没有用。最后还是张凡敲开了她的房门,不知道和她在屋里说了什么,昭雪才红着一张脸出门送张凡出行。

映月这次以张凡贴身丫鬟的身份陪着他南下,她倒是不觉得委屈,反而很享受这个时刻能贴在张凡身边的身份。她倒是知道张凡对自己的打算,可是素来有些不知礼数的她总是会时不时地挑逗着张凡,然后就会被张凡在她的翘臀上狠狠惩罚,这不仅不让她疼痛,反而让她渐渐迷上了这种感觉。

一帮人出了张府,坐着马车向城东驶去,一直走出了北京外城东城上唯一的一座城门——广渠门,然后继续前行,一直来到通县。这里是贯穿南北的京杭大运河的最北端,是大运河的“龙头”部位。本来张凡此次南下,要说来走陆路最快。可是他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干着去办,再加上以他如今的身份,走陆路不但弄的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也有些丢身份。所以这次张凡决定要坐船出行,速度虽慢,可是沿途风景秀丽,再加上有映月这个小妖精伴在他左右,他觉得这正是自己好好享受一番的时候。

千年隆庆宣布开关之时,当年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的海图被让翻了出来。上面不只有去西方的路线,更加重要的是画着当年那些宝船设计的图纸。张凡将要乘坐的这条船就是一艘货真价实的宝船,而且上面载满了锦衣卫的各级统领。锦衣卫的指挥使要出行,下面的这些人还不赶紧巴结着!何况为了让张凡时刻能够及时获得重要的信息,沿途经过的各个地方都有锦衣卫的分部负责传递消息。

码头上,各级官员都到了,隆庆今日专门将早朝的时间推迟了几个时辰,众臣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乎,这些人就算可以不买张凡的面子,隆庆的面子总是要给的把,更何况太子殿下也到了,众人就更加没有不来的道理了。

因为张凡这一次只不过是代天子巡查江南之地,并非要远赴万里之外或者是去打仗什么的,隆庆也就不好亲自来送别了,只是发下上谕,勉励一番。张凡倒是有些觉得无奈,毕竟这一次他名义上是去江南之地查证贪渎之事,如今弄得如此大张旗鼓,就连随便拉过一个普通百姓一问,都知道如今的忠勇伯大人被皇帝派往江南“收钱”的,让人哭笑不得。

张凡也曾经因为这件事去问过张居正,他毕竟为官时短,不懂得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不知道隆庆为何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宣传此事。张居正听了却是哈哈大笑,为张凡解释了一番。原来若是派别的官员,或者就是派户部的监察去,那么这件事就一定要做的隐秘,万一让那些人知道了,凭着这些人的份量是镇不住他们的。可是张凡就不同,身兼三衔的他,太子太傅是什么身份,东宫三师之一,将来朱翊钧一登基,那地位是尊贵无比;三等的忠勇伯,朝中上下倒是对张凡这个爵位是最没有异议的,毕竟这是张凡拿自己的命换来的;再加上最重要,最让官员们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张凡这次出巡江南端的是越嚣张越好!

“老师,如此一来,那些人岂不是听出了风声。万一隐匿起来,那学生这次查证贪渎之事岂不是要无功而返了!”张凡问道。

“呵呵,你平步青云,这是好事。可你没经历过这一番摸爬滚打,实在是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张居正说道。

“还请老师为学生解惑。”张凡很是诚恳地说道。

“此事十分简单。”张居正说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人之间牵涉到得关系之大,人数之众不会少。你去江南查证也不过是朝廷的权宜之计,根本解不了根本。且不说你去查的都是些底层办事跑腿的人,最多也就能弄出他们上面三四层的人物。而他们也不敢随便因为你的到来而停止贪渎之事,且不说此事牵扯到不知多少官员的利益,那些擅自停止动作的人不用你查,估计就会受到打压了。不过为师的思路是按照以往来的,陛下此次派你出去估计另有打算。”

“学生也是有些疑惑。”张凡说道,“陛下为何在刚刚说要提拔我做锦衣卫指挥使之时就让我去江南办差,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锦衣卫,江南……”张居正呢喃了一会,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为师明白了,原来陛下还没有做完!”

“做完?陛下他还没有做完什么?”张凡一头雾水地问道。

“清理朝廷啊!”张居正说道,“为师本以为经过高拱的一番打压,京城里确实比以往要好上了不少,陛下也该消停下来了。可是没想到陛下的目光放的长远得很啊!”

“难道……”张凡也有些明白了,只是他不敢太确定,“……陛下他。”

“不错。”张居正说道,“陛下这次派你前去估计是对你最后的考验。你到了江南之后,不必顾忌任何事情,全力地追查贪渎枉法的官员,有多少差多少,不管人多少,官多大,该摘乌纱的你就大胆地摘。反正你手上有陛下钦赐的尚方宝剑,不必顾虑。”

张凡在心中想着那日和张居正的对话,看了看跟在身后的王猛手中捧着的那把用黄色绸布抱住的尚方宝剑,觉得有些无奈。他倒不是因为看到“尚方宝剑”这种稀罕货有什么稀奇,只是一想到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栽在这把剑上,颇有些感叹而已。

和码头上的官员依依告别,朱翊钧那是万分的不舍。不过张凡答应他如果觉得闷可以让人接雪儿那小丫头进宫玩耍。朱翊钧如今不过十岁,只是生活在宫中的他倒是明白的很,听了张凡的话倒还真是有些羞色。

登船之前,张凡有何家人依依惜别,看了看另一边的高拱,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师张居正,张凡向他微微点了点头,这就上了船。跟在张凡身后的李映月更是冲着岸上的昭雪挤眉弄眼,仿佛在炫耀着什么,气的昭雪是杏眼圆睁,怒瞪这她。

张凡的江南之行将要从此开始。

第八十一章 初到扬州

京杭大运河,这条世界上里程最长、工程最浩大、最为古老的运河之一。从北京开始一直到钱塘江全场1794公里,开凿到如今已经有两千多年了。从春秋时期的逐渐兴起、到隋朝炀帝的修筑、最后到元朝的成熟期。古代的交通运输不便,大型货物,特别是江南鱼米之乡的大批粮食等货物若是要从陆路运往京城,不仅误时,还要耽误大量的人力物力。这条运河开凿两千年来虽然充满了血泪,可是,它也活人无数!

当然,这些都不是如今的张凡所应该关心的,如今的他正坐在那艘三层宝船的帅位上,随行的其他船只都是以这艘船做为旗舰。这艘船虽与当年郑和海图上记载的宝船格局一致,可是为了照顾运河上的其他船只通行,长不过三十丈,宽十二丈,尺寸和那些出海的最小宝船相比还要小上一圈。有一点不同,这艘宝船比之出海的那些要少了不少桅杆,毕竟运河中的船只并非只是靠着风力前进,而且当初制造此船之时也是为了让穿上的人能清楚看见两岸风景。

张凡坐在帅位上,看着前方绵延不尽的河道,有些飘飘然起来。他每日都会在此坐上一会,很享受坐在这里的感觉,倒不是他骚包,或者想要炫耀什么,只是坐在这里真的让人有种挥斥方遒的感觉。

不过这种好心情并不长久,只要张凡身边有映月这丫头在,他就总是会不得安宁。

“凡哥,快些回去吧。”映月坐在一边,不停地拉着张凡的衣袖说道,“如今已是夏日,这太阳晒的人难受死了!”小丫头皮肤白皙,自然不喜欢这阳关的暴晒。

张凡还想多坐会,没理她,可是他越是不理,映月就越起劲。直到最后……

“我说月儿,你别扯了!好好的一件袍子,这衣袖都快被你扯掉了!”张凡有些无奈地举着手,看着还有几根线头连在上面的衣袖,说道。

“谁叫凡哥你不理映月的!”映月委屈地说道,只是她那调皮的眼神中哪里有一丝委屈,分明是一种奸计得逞的坏笑。

张凡看到了,也实在不能说她什么,问道:“我说,月儿,你若是不喜欢在这里,自己回舱里去,为何一定要拉上我?”

“那怎么行!”映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我现在是你的‘贴身丫鬟’,不管何时都要和凡哥在一起。”

“有贴身丫鬟强迫主子的吗?”张凡心中无奈地说道,却是不敢说出来,怕映月又想起什么坏主意。

回到张凡的主舱中,刚进门,王猛就送来了一条消息。映月虽然平日里很是调皮,可是一旦张凡有了什么公事,她是绝不会打扰的。

张凡看着手中纸条上的消息,上面说的是辽东的事情。周所周知,自嘉靖到万历时期,大明出了两大将才,就是所谓的“东南戚继光,东北李成梁”。

这李成梁的高祖李英子朝鲜内部附于明廷,被封为铁岭卫指挥佥事,自此,李家就移居铁岭。这李成梁也是天生英毅脚尖,大有将才。却是因为家贫,四十岁以生员袭职。一开始只不过是个险山参将,却是一位屡立战功,到隆庆元年就进了副总兵,协守辽阳。

从嘉靖后期到现在的隆庆年间,鞑靼插汉儿部多次进犯辽东,十年间明朝三员大将相继战死。如今李成梁莅任辽东都督佥事,驻节广宁,招募四方健儿抗击蒙古、女真各部的侵扰,振奋军心。现在蒙古那边的侵扰已经消失,可是女真各部的扰乱却还在继续。

张凡倒是不关心战局,他相信李成梁的能力。他只是关心两个人的情况,一个就是李成梁本人,一个就是努尔哈赤。想到那个虎头虎脑,后脑梳着小辫的十岁孩童,靠着一本《三国演义》和祖上留下的十三副残破铠甲,最终夺得整个天下的清太祖,张凡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如今辽东,女真和大明的局势十分不妙。努尔哈赤的外祖父王杲领着建州有未都督衔,统领建州女真,与其子阿台部一直妄图扩大自己势力。李成梁多方打压,战事更是一触即发。觉昌安是建州左卫枝部酋长,带着两个儿子外出避祸,如今回到部中,却是无法再置身事外了。

如今觉昌安看出了局势,知道辽东有李成梁的存在,若是一旦起了冲突,建州女真将会不复存在。他向李成梁毛遂自荐,主动去游说王杲,却并不得王杲认同,反而险遭杀身之祸。

张凡的历史不怎么样,可是中学那会也是学过些,知道努尔哈赤起兵的原因却是为了替父报仇。再过不久,辽东战事一起,觉昌安和塔克世为明军做向导的时候会被明军误杀。张凡如今却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难道派人将这祖孙三人保护起来?

不行,难道告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会死?张凡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派人混在辽东在暗中保护他们。“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将努尔哈赤招入麾下,可是该怎么办呢?”张凡心中想着。半晌,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可是他心中有些犹豫,毕竟若是这么做,实在是有违天和,可是,张凡却是下定了决心。这可能是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这职位上的无奈之举,或者说是阴狠的表现。不过此事尚早,还得从长计议。

运河的各个河段颇长,张凡的船又大,幸好如今还不到夏季的枯水期,不然这么大的船是十分难行的。船只一路前行,过了天津、河北、山东,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到江苏。途中只是在由需要时才停船补给些东西,凭着张凡的身份,一路上的官员都是极尽所能地巴结,什么好用什么,什么贵送什么。张凡却是来者不拒,全数手下,然后命人将礼品全都收在一间船舱中,送礼的人员也是登记在册,就不再过问了。他倒不是一定要找这些人的麻烦,只是想多留个心眼而已。

船队过了徐州就进了江苏,又花了几日过了淮阴和淮安就入了淮水。张凡向西望去,那里有自己前世的家,可是如今却是一片平原之色。感叹一番,也许自己是再也见不到前世的父母了。

过了淮河,第二日,张凡就到了自己此行的第一站,也是最为重要和最让他不知所措的一站——扬州,这个有着自己这一世老家的千年古城!

船一到案,早有扬州府的官员等在这里。知府王德照和手下同知等人等张凡刚下船就迎了上来,很是巴结。

“张大人,此次代天子巡查,坐了这么多天的船想必是劳累的很,快快来亭中歇息,已经备下了水酒。”王德照十分讨好地说道,一双小眼更是眯的只剩下一条缝。

“如此,有劳知府大人了。”张凡说着,跟着他走入亭中。映月跟在张凡身后一同下船,众人也只当她是张凡的丫鬟,并没有过问。只不过映月在走进亭子的时候,想着外面围观的人群中看了看。张凡和一应扬州府的官员在“开怀”地谈话,并没有发现,倒是王猛想着映月看去的方向望了望也就不再过问了。

凉亭中早就被张凡带来的锦衣卫护卫保守住,石桌上早已备好了水酒。张凡在众人的欢迎中喝下了这杯接风酒。刚想说话,有几个人进了来。

张凡看着这几人,不像是官员,却也是锦衣华服,一个个贵气的很,不由得有些疑惑,看向王德照。

王德照立刻为张凡解惑:“大人,这些都是本地的富商,前来为大人接风,瞻仰大人风采的。”

他这么一说,张凡就明白了。如今海瑞正在这里开展“整风运动”,这些扬州大户富商虽然并非那些占地豪强,可也都是岌岌可危,定是打算通过自己这条路买个平安。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好笑,这些人不知道给了王德照多少好处才能站在这里,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贿赂锦衣卫指挥使!

张凡却是不动声色,打着官腔和这些人说了些话,喝了杯酒也就不再啰嗦。突然,张凡想到了自己来扬州的目的,向王德照问道:“王知府,这扬州城中可有一家做玉石生意的大户人家。”

王德照想了想,连忙说道:“大人,扬州做玉石生意的大户人家不知凡几,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一家?”

“那家和本官同姓张,当代家主名叫张玉方。”张凡说道。

“有有,这可是我扬州玉石生意做得最大的一家了。”王德照赶忙说道。他倒是没想到张凡和张玉方有什么关系,毕竟张凡出身西北,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

“那,他来了没有?”张凡问道。

王德照面有难色,这张玉方颇有些硬骨头,自打自己上任之后就不怎么买自己的帐,这次海瑞彻查豪强,王德照也是刷了个心眼,给张家安了个勾结豪强的罪名,如今张凡问起,他怎么能说。说道:“这张玉方颇有些自大,从来不买官府的账。如今却是没在这里。”他倒是先告了张玉方一状,“大人和他……”

“呵呵,本官和那张玉方有些瓜葛。”张凡隐约能猜到他的心思,但也没有说破,而是说道,“那张玉方正是本官的伯父。”

王德照一听,面色就凝固住了,江南初夏的炎热却让他感到背上冷飕飕的。半晌才回过神的王德照立刻献媚地说道:“恕卑职不周,卑职这就派人去请。”说着,他就要派人前去张家,当然,还要道歉一番。

张凡却立刻止住了他,说道:“知府不必如此,本官想要亲自上门拜见,只不过本官刚到此地,微有风尘,如此前去颇为礼数不周。今日时日不早了,明日再说。”

“是,是。”王德照连忙应是。心中却是大舒一口气,看来还有时间做些准备。

第八十二章 扬州张家

今天两更,这是第二章==========================================张玉方最近过的有些不如意。自打祖上自洪武年间来到这扬州做起了玉石买卖,知道正统年间,张家已经成为扬州城玉石行业的矫楚,铺面之大,分铺之多,甚至应天府都有其分店。到了隆庆初年,朝廷下令开关,张家的玉器更是远销海外,名气也是越来越大。张玉方甚至打算到京城去开家铺子。

可是如今张家碰到了大麻烦。上一任扬州知府吴桂芳在任之时,很是注重扬州发展。可是吴桂芳如今因为御倭有功,已经升任兵部右侍郎了。而现任知府王德照却是对这些商贾们狠加盘剥,各种苛捐杂税更是多不胜数。城中很多大户也没有办法,毕竟自己的生意还要做。本来以张家的财力,给那王德照些钱财也就能相安无事了。可张玉方此人多有些脾气,在仗着自己家的玉器也是颇有名气,甚至朝廷里也派人来此采购,却是不买王德照的账。

于是这王德照很是不喜张家,不过因为张家的东西朝廷中也有需求,这才没有发难。可是如今高拱命令海瑞彻查地方豪强占地之事,王德照就起了心思。

本来张家只是做买卖的,倒是在扬州下面的县里有些田地,却并非强占耕地的豪强一流。可是王德照硬是笼络了一帮人说张玉方想要强买田地,应天府直接派了人来查看。张家在扬州城里的几间铺子更是被朝廷勒令停业,弄的他好不难受。

一大早,张玉方刚刚起来。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有些面色不快。

“延儿,怎的如此,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张玉方看着自己的儿子张延问道。

“父亲。”张延向张玉方问安,说道,“如今那王德照以彻查豪强为名,我们在这扬州城里的五间铺子都关门一个月了,一个月来没有一文钱进账,只怕是这么下去……”

“延儿,你也不小了,你的儿子都两岁了,怎的还是如此心浮气躁!”张玉方颇有责怪地说道。

“孩儿失礼了。”张延赶紧说道,“可是这么下去……”

“这件事不用如此担心。”张玉方说道,“我张家堂堂正正地做生意,也没有违反朝廷的规矩。待海大人查清,一切就可以回到以往。”

“父亲,听说京城里有钦差奉了皇上的御令来此地查出官员贪渎一事,或许我们可以……”张延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们去贿赂他吗?”张玉方反问道,“你爹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若是我想这么做,早给王德照送些银钱也就了事了。可是我张家自打祖上开始经商之时就没有人这么做。你要给我记住了,以后你也要继承张家的大业,切不可毁了我张家的声誉。”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明白了。”张延说道。

“婷儿她起了吗?”张玉方问道。

“妹妹她说今日与城中的几个女子有约,一早就出去了。”张延说道,对自己那个还未出阁的妹妹,他也颇为无奈。

“女儿家,都这么大了还没定下亲事,整日里只知道外出游玩,也不矜持些。”张玉方也拿自己这个女儿有些无奈。

父子二人正说着,管家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老爷,少爷,大事……大事啊!”

“福伯,你慢点,年纪也不小了,有何事让你如此惊慌?”张玉方问道。

“老爷,刚才知府派人来通知,要我们今日开业经营。”福伯说道,“王知府虽没有亲自过来,还是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张玉方父子对福伯的话大感惊奇,这王德照一向是个势利小人,怎的突然变了心思。张玉方二话没说,拿过书信看了起来,张延也是紧张地看着父亲。

“这事当真蹊跷。”读完信上的内容,张玉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父亲,上面怎么说?”张延赶忙问道。

“这王德照说我张家强占田地一事纯属小人污蔑。”张玉方说道,“他信中向我道歉,言辞倒是诚恳地很。”

张延听了,接过书信看了起来。信中,王德照言辞恳切,倒不像是说谎,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

“不管他是真心如此,还是要耍什么诡计。延儿,你先去让各铺的掌柜打开店铺。”张玉方吩咐道。

“是,父亲。”张延应到,随后就出门了。

张玉方看着儿子出门的背影,心中却是在想着这一切的原因,却是没有个头绪。

张家的玉器在扬州很是有名,很多大户都是闻名而来。如今时隔一个多月,张家的铺子重新开张,各个铺子门前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仅仅一个上午,张玉方得到的账本上就写着这半天卖出了近万两的东西,而张家直接的获利更是接近一半。

刚到下午,张玉方这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安,他打算去向王德照问个明白。可是还没出门,王德照倒是先上门来了。

“张员外,最近可好!”王德照一脸献媚的模样。

“托知府大人的福,在下好的很。”张玉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王德照却并不在意,说道:“张员外,不要怨本官,本官也是听信那些小人的诬告,这才打扰到了张员外。”

张玉方越听却觉得越是不对,说道:“知府大人,你就直说吧,找在下到底有什么事情?”

“想必张员外也知道朝廷的钦差来到了扬州。”王德照也就直说了起来,“到时候还要请员外为我美言几句。”

张玉方更加疑惑地看着他:“知府大人,在下只是个做玉石生意的商人,虽然也曾得赏识,向宫中孝敬过一些东西,可是在下可不认识这位朝廷钦差!听说来的这位还是当今太子的太傅,如此尊贵的人在下可是无缘得见啊。”

“张员外谦虚了。”王德照说道,他以为张玉方是要故意为难自己,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一番好言,王德照就差没给张玉方跪下去了。张玉方没有办法,只得莫名其妙地答应下来。这时,有人来到王德照身边向他耳语一番。王德照听了赶紧对张玉方说:“张员外,有贵客临门,快快开门迎接。”

“贵客?”张玉方有些不知所措。

“等大人到了,员外就明白了。”王德照说道。

张玉方没办法,只得命下人打开大门,他虽心有疑惑,但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人要来。

女儿张婷还没有回来,张玉方和儿子张延等在门口。

“父亲,到底是什么人要来?看王德照那兴奋劲!”张延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看看再说吧。”张玉方说道。

少时,张家门前的街上就热闹了起来。远远从东面走来一对人马,前方两排无味模样,穿着金飞鱼服,腰挂秀春刀,足足二十余人排成两排信步走来。当中一辆马车,上面用着黄色绸布装扮,显示出来人的钦差身份。真是张凡的座驾。

来到张府门前,王猛高声叫停。车上帘子掀起,却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穿着丫鬟模样的服侍先跳了出来,正是映月这丫头。后面,张凡这才下车。一身常服,上绣白泽,加之张凡的俊朗面容,倍显雍容。

张玉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总是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没什么头绪。

张凡却是带着映月来到张玉方面前拜下,开口说道:“小侄张凡,拜见伯父。”

“什么!”张玉方心中一片滔天巨Lang,不知所措起来。

第八十三章 认祖归宗

“快,快坐。”将张凡迎进门,张玉方有些不知所措,“你……这个……”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伯父不必如此客气,张凡是您的晚辈,况且此次登门未来得及同知伯父,多有不便之处还请伯父见谅。”张凡很是客气地说道。

张玉方毕竟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商贾,经过张凡这么一说,先前那股措手不及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招呼张凡入座,开口说道:“凡……儿,我……伯父着实没有想到。”

张延也做了下来,面容上虽然十分平静,不过心里却是一番翻天覆地的场景。毕竟自己的远堂兄弟做了官,还是如此尊位,换到谁身上,也不可能就那么微微一笑!

“你……真的是我张家的后人?”张玉方还有些不确定。

“正是。我祖父名为张远林,正是这扬州府人士,不知伯父可还知道这扬州府中做玉石生意的大户人家还有哪家有位叫这个名字的!”张凡说道。

“不错,不错,这正是我伯父的名讳。”张玉方一听就高兴了起来,“我也是听你祖叔父,也就是我父亲说过,伯父他当年跑去了西北就再无音信。那年马长文马先生调去庆阳府的安化县,我还托他帮我查找一番呢!”

“马伯父他确实找到了我们一家,可是是小侄让他替我保守秘密的。”张凡说道。

“这……这是为何?”张玉方有些不解地问道。

张凡本以为他知道这里面的缘由,现在看到伯父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确实不像是推脱什么。当下,张凡将母亲告诉自己的前前后后全都说了出来。

王德照为了不让张凡反感,早就脱了出去。一个时辰的时间,茶水都换了好几次,厅中坐着的几人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全都静静地听着张凡的诉说。

站在张凡身旁的映月也没有想到他有这么一番家事,一只玉手不由得按上了张凡的肩膀。

“唉……”听完了这一切,张玉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实在是没有想到爹和伯父之间有着这些事情,爹他在世之时始终惦记着伯父,就连他临终之前还吩咐我一定要找回你们一家,还说他从来没有责怪过你祖父。我当时哪里知道这些,现在总算知道爹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父亲,我那没见过面的堂弟也去了!”

张凡没有再说话,在众人诧异地目光中走到张玉方跟前,郑重地跪了下去。

“凡儿,你……你这是干啥!”张凡这一跪可把张玉方和张延弄傻眼了。张延有些不知所措,张玉方却是赶紧上前想要扶起张凡。

张凡却是死活不肯起来,开口说道:“还请伯父原谅小侄祖上所做过的错事。”

“凡儿,你若当我是你伯父,就先起来再说。”张玉方说道。

张凡只得起身,重新坐下。张玉方这才开口说道:“凡儿,说什么原谅一事,家祖从来没有怪罪过你们什么。”

张凡一听,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想起了一件事,说道:“既然……既然伯父这么说了,我祖父和我爹的灵位能否摆进张家的祖堂?”

“这是当然了!”张玉方说道,“你祖父和你爹一直都是张家的人,自当如此。”

张凡听了,亲自回到车上用双手恭敬地捧着自己祖父和爹那盖着白色绸布的灵位,重新回到了堂中。张玉方解开白布,看着两块灵位,叹息良久。今日却不是适合归祖的日子,张玉方打算来日再让人计算良辰,再做打算。如今却是叫出了一家人一同跪拜。

诸事妥当,这才重新入座。张凡这次算是见到了伯父的家人,包括自己的婶子王氏,自己堂兄的妻子韩氏,以及自己的侄子才不过两岁的张昊。只差自己的堂妹张婷外出了还没有回来。

“凡儿,令堂为何没有随你一同回来?”张玉方问道。

“伯父,小侄的妻子有孕在身,家母不放心,想留在京里。何况这一次小侄也是奉了圣谕到得此地有公事,不便将家眷带在左右。”张凡解释道。

“原来如此。凡儿都成亲了,也将为我张家开枝散叶。我张家有后了!”张玉方听到了这个消息很是高兴。

“看你说的。”婶子王氏对他的话有些异议,“昊儿不是都两对了吗!”

“妇道人家,懂什么!”张玉方对妻子的话有些不喜,说道,“伯父一家有后,也是我张家的大事。”

张凡却是微笑地看着这一家子,这时候,他发现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摆,低头一看,正是自己那两岁大的侄子张昊。看着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张凡不由得大喜,将他抱了起来。小家伙似乎也很喜欢这位自己没见过的伯父,在张凡怀中咯咯笑了起来,看的众**喜。

张凡却是又想到已经有了身孕的茹雪,更加开心起来。却是突然感到身旁的映月有些不对劲,转头一看,映月正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张凡以为她有些闷,不由得轻轻碰了碰她。

映月回过神来,看到张凡怀中抱着的小家伙,也来了兴致,逗弄起来,又惹来一阵咯咯笑声。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张凡小声地跟映月说道,“你要是喜欢,咱们俩也生一个怎么样!”

映月听了不由得大窘,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玉手抓住张凡腰上软肉,狠扭了一下,疼的张凡龇牙咧嘴,却不敢表示。映月边扭,口中还有些羞涩地说道:“谁……谁要和你生,要生你自己生去。”发了一通脾气,却是又在自己扭动的地方温柔地轻揉起来,怕张凡疼痛。

“对了,凡儿,我听说你被朝廷封了忠勇伯的爵位,这次来这江南却是有公事?”张玉方说道。

“正是。”张凡回答到,“此事并非什么秘事,估计伯父也有所耳闻。皇上派我前来彻查江南税务,主要是那些海外归来的商船。”

“哦,那要等到六月,怎的这么早就来了?”张玉方问道。

“小侄还有些别的私事要做,估计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张凡说道。

"那凡儿打算住在何处?"张玉方问道。

“这扬州府有专门为朝廷钦差建的驿馆。”张凡说道:“可是若是方便,小侄想在这里住下。”

“好好好!”张玉方听了很高兴,说道,“这里虽比不上朝廷行馆,可也多的是地方。加上这里也是你的家,外面再好,也没有自己家里面自在。”

“如此就叨扰了!”张凡说道。

“唉,凡儿这么说就是客气了。”张玉方说道。

当下,婶子王氏立即命下人去收拾房间。张凡带来的人太多,只得回到行馆居住。张凡只是留下了王猛一人,并未再留其他人。

临行前母亲让他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像什么貂绒的披风之类的,张凡有些苦笑,这快到夏天,哪里有送这东西的。还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张凡送来的东西里面有不少都是他在京中之时,那些当朝大臣们送与他的,有的甚至是隆庆上下来不怎么带着宫里气息却十分名贵的东西。这些也让张玉方一家子感到张凡在朝中颇有份量。

“凡儿,你告诉伯父,你究竟……”张玉方也是有见识的人,看着这些东西越来越像是宫中的东西,不由得问道,“看来当今皇帝很是赏识你啊!听说你还加着太子太傅衔,如此年轻就有这等成就,我张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呵呵,伯父说笑了,虚名,虚名而已,就想天上的浮云一般。这都是靠着皇上的赏识。”张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张玉方却更是高兴,说道:“不错,年轻人能不骄不躁,确实难得。”

这话说的张凡有些汗颜!

“对了,伯父,我张家的玉石生意现在如何了?”张凡这么随口问道。

张凡的这句话倒是让张玉方想起了今天王德照的态度,如今静下心的他也就弄明白了。不过他并不打算揭王德照的短,虽然如今张凡这个自己的侄子地位很是崇高,可是对于张玉方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平安安地做生意才是他的意愿。张玉方说道:“这倒不是伯父我夸口,我们家的玉器在扬州绝对是最好的。且不说光在扬州城就拥有物件铺子,在城西的厂子里,还有一百多位工匠负责雕琢之事。今日为时已晚,待明日……”

“明日凡儿或许有些事情。”张凡说道,“待过几日清闲下来,凡儿也想去看上一看!”

晚上,张凡拒绝了扬州城中众官员和大户的宴请,而是留在张家。张凡的堂妹张婷回来得知张凡的事情之后很是兴奋,早上和自己的姐妹还在谈着张凡的事。扬州城中的很多大家千金和小家碧玉昨日倒是去码头从远远看见过张凡,更是把他夸的天下无双。张婷正为自己没有见着他而感到失落,却是突然知道张凡就是自己的堂兄,价值张凡的面貌更是玉树临风、俊朗非凡,而且前途无量。这个消息让她高兴中带着失落。

高兴就不必再说。失落吗,谁叫张凡是自己的堂兄,谁叫张凡也姓张呢!

第八十四章 水中映月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此时并非春季,但是张凡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首千古名句。

清晨的气息让人觉得爽朗,可是张凡却并不觉得舒畅,而原因就在于映月这丫头。所说她如今是张凡贴身丫鬟的身份,但是自己的伯父一家却哪里看不出二人的暧昧关系,就连房间都只安排了一间。这让张凡很是无奈,却又无法拒绝。就昨夜,反倒是张凡这个大男人有些畏畏缩缩的,弄得映月笑了他一宿。最后,张凡也是屈于映月的“yin威”之下,搂着美娇娘睡了过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自打入仕之后,张凡还没有这么清闲的早晨,或者说是没有兴致。今天却是突然来了兴致,就着晨光拿起书本,这让张凡感到无限的惬意。只是读着书,却也想到了昨夜的绮丽景象,映月对他是百般挑逗,若不是张凡给过她承诺,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想着想着,张凡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不错了。

不一会,却是又想到了还在京城的娘亲和妻子,不知道她们过的好不好。还有昭雪那丫头,想起自己在船上看到的那副如泣如诉的面容,却又是一阵心神不宁。书是没办法看了,放下书本,张凡准备写封信回家问候。

“凡哥,在干什么呢?”张凡刚刚打算研墨,映月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想写封书信回家……”说道一般,张凡却是停住了话语。不为别的,只是看到映月一身江南女子的打扮,一身粉色一改往日的外放,显得内敛起来。头上也缠着一个云髻,加上她那白皙的皮肤,使得她整个人都吐露着一股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模样!看得张凡一阵失神。映月看到张凡这番模样,微微一笑。脚下绣鞋轻移,来到张凡身边,整个身体都快挨上张凡的身子。顿时一阵香而不腻的清淡味道隐隐传来,让人一阵恍惚。

看着张凡这幅模样,映月却是难得的没有在挑逗他,而是乖巧地替张凡磨起墨来。这一番情景却是没有再让张凡如何,而是让他冷静下来。也不顾门窗大开着,张凡一把将映月抱入怀中。

“啊……”映月轻叫一声,却是不再言语。

张凡感受着话中玉人那柔软芳香的身子,心中却并无绮念,而是将下巴轻抵在映月香肩上,脸庞挨着丽人玉面,轻声说道:“月儿,今日为何如此乖巧,这可不像我平日的月儿。”

映月听了,身子微微一僵,却是立刻就回复了以往,转过身来想张凡索吻。

嘴唇上熟悉的触感却传来一份不一样的感情。张凡感觉到了,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热情地回吻着。良久,二人才分开双唇。

“凡哥,你伯父一家好似看出我俩的关系。”映月看着张凡地双眼说道,“你那堂妹今日却是邀我去城中游玩。”

“此事你自己做主便是,何必来问我。”张凡回答到,右手却是不老实地攀上了映月的酥胸。

“讨厌。”映月娇嗔一声,说道,“现在倒是显出男儿本色,怎地昨晚碰都不碰月儿一下!”

说完,映月不等张凡回话,身子转过来,胸前两团软肉紧贴张凡胸膛,娇柔地问道:“凡哥,你看月儿美吗!”

禁欲半月的张凡确实有些动了肝火,一双手有按在映月翘臀上,心中却是强自镇定,说道:“别再撩我的火。”

映月轻笑了两声,离开了张凡的身子,向门外跑去。临出门还说道:“你若是想了,月儿可是随时奉陪呢。”

看着映月出门的背影,张凡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不过没多久,他就又开始沉思起来,继续开始写起了家书。

将写好的书信交给王猛,张凡又对他吩咐了几句,这就去见伯父了。

“伯父。”张凡向张玉方问安。

“凡儿,起来了。昨晚过的怎么样?”张玉方说道。

“多谢伯父关心,小侄很好。”张凡回答。

“今天一早,婷儿就拉着映月姑娘出门了。”张玉方有些揶揄地说道,“伯父看她做丫鬟打扮,可是跟凡儿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张凡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尴尬,说道:“映月身世凄苦,对于小侄有救命之恩。小侄发过誓,定要娶她过门。”

“原来如此。”张玉方说道,却没有深问,“今日凡儿可有什么公务?”

“小侄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今日恐怕也是闲不下来,而且还要叨扰伯父家中事务了。”张凡说道。

张凡这么一说,张玉方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毕竟张凡如今的身份摆在这里,上门拜访的人肯定不少。不过他倒不会觉得有什么烦恼,这也是一份荣耀。虽然不能说他完全没有一点虚荣的私心,可是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别扭的。

于是乎,扬州城的各级官员,别说是知府、同知、通判、推官等在张府是进进出出。更别提知道张凡此次下江南目的的负责府州县税课司局、河泊所,征课商税、鱼税的官员。

张凡的态度很是好,不管是谁来上门求见,他都不会闭门不见,就连礼也是照收不误。一直到王猛出现在门口,向正在和一个税课司局的人坐着喝茶的张凡打了个眼色。张凡立刻就改了表情,面色冷淡地说了声:“送客。”把那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张凡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大人。”王猛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向张凡问礼。

“怎么样了?”张凡问道。面色冷静的他其实内心很是焦急。

“月姑娘她……确实是和大人的堂妹以及扬州城中一班小姐模样的人在各处游玩。”王猛说道,“只不过,月姑娘在途中离开了一会,去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张凡立刻问道。

“不认识,卑职已经派人盯住了那人。”王猛说道,“不过卑职倒是见过那人。”

“哦,既然你见过,却又不认识,有些奇怪。在哪里见过?”张凡问道。

“就是前日,在大人登船的码头有很多百姓驻足,卑职就是在那人群中见到那人的。”王猛说道。

“那日……”张凡回忆了一番,看了看王猛,说道,“少说也有上百人,难不成你全都能记住?”

“那倒不是。”王猛回答,“只是那人当时的眼神并不像其他人都在注意大人,而是一直看着月姑娘。卑职本以为他是注意月姑娘的容貌,也只是匆匆看了看。今日卑职再看到那人,这才想起来。”

张凡听了他的话,沉思了起来。王猛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在那里。

滚烫的茶水已经微凉,在这初夏的季节喝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可是无法平复张凡的心情。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张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已经冰凉的茶水,润了润开裂的嘴唇和干涸的喉咙。

“你派人跟着映月,虽是给我看好了她。”张凡说道。

“一整天都要么?”王猛问道。

“废话,一整天,十二个时辰!”张凡的嗓门略微放大了些。

王猛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快出门的时候,张凡的声音再次传来。

“最要紧的是,给我保护好映月,别让她受什么伤害!”张凡说道,声音很小。

王猛没有停下,只是放缓了脚步。待张凡的话音消失,再次加快速度走了出去。

张凡却一直坐在房中,半天也没有动作。

“映月,我发过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接近我,我都要娶你。”

第八十五章 帝王之宝

过了几日,张凡也渐渐空闲了下来,张玉方和张延带着他来到了张家在扬州西郊的作坊里。

“凡弟,这就是我们张家的玉器作坊了。”张延为张凡介绍着,“这里有两百多人。光是雕琢的工匠就有五十人。”

张凡听着他的介绍,看着眼前的场景。这里着实不小,足足有一亩地的面积。因为如今张家的生意又重新开张,这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忙碌景象,甚至还要更忙一些。张凡可以看到不时有运货的大车将玉石等原料运来,而这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的原玉和名贵石头。很多工匠在做着挑选的工作,不仅要看材料的价值,还要看材料的天然形状是否适合雕琢。

“这扬州做玉器的时间足足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张玉方说道,“可是这里的玉石还是要靠外面运进来。”

自大唐朝以后,这里水运通航,更是加快了扬州玉器手工业的发展。从此,远至新疆的和田美玉,福建的田黄石,以及河南的独山玉和梅花玉就源源不断地涌入扬州。

三人继续往前走去。

“此处是专门打磨玉石的地方。”张延介绍到,“东面是专门打磨原玉的,而西面则是专门打磨成品的地方。”

很多人在此处工作。那些刚刚被运来的玉石外表或有糟粕之处全都要打磨一方。这份工作听起来简单,而也不是谁都可以做的。打磨的工匠们也要有一定的雕琢眼光,不然若是有了缺失,却是无法成品了。

三人正准备与雕琢玉器的地方,一个人突然急匆匆地跑到三人面前。

“老爷,少爷。”那人向张玉方和张延行了一礼。

“余老。”张玉方喊道,向张凡介绍,“这位是这里负责挑选原玉的余老,在这行做了五十年,打眼一瞧就能知道手中的是石头还是价值连城的美玉。余老,这是我的侄子张凡。”他没有到处宣传张凡是谁,这也是张凡的要求。

“凡少爷。”余老向张凡见了一礼,又对着张玉方说道,“东家,我这发现了一块玉石,却是被人雕琢过的。只是年岁太久,老儿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哦?还有余老看不出的玉石?”张玉方心下大奇,三人一同赶往选料的地方。

一间棚子里,几个年老的选料工正在为这一块四四方方的青色玉石争论不休。

“是独山玉。”一个人说道,“看着色泽,准没错。”

“大仔鹅子,这哪里是独山玉!”另一个人发表了不同的意见,“哪有独玉全是一股青,一点杂色都没有的。”

“这东西就是河南运来的。”原先那人反驳道,“再说,又不是没见过全是一股颜色的独玉。”

“可是哪里有这么大的!”

“……”

一片嘈杂地议论声。

“东家来了。”有人看到张玉方过来了,赶紧说道。

众人也都停下了议论。

张玉方走上前去,拿起那块玉石。张凡和张延也上来观看。只见那玉四四方方,却并不高,只是便便的一块。四个拐角中还有一个不知怎么的有个缺口,不过显然年代已久,那缺口也显得光滑非常。

“这……”张玉方很是为难,他虽没有余老干了那么多年选料的工作,可是这天下大多数值钱的玉石和石头他也都认得,可是眼前这一块却从来没见过。不同于一般玉石,张玉方手中的这块比之最透明的玉石还要透亮几分。上面微微有些灰尘和刮痕,可是毫不影响它的美貌。仔细看来,这块玉的雕琢也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古朴而庄重,甚至带着一丝威严。

张凡本来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他看着这块玉石却是越来越觉得不对,不由得对张玉方说道:“伯父,能否让小侄一观?”

张玉方闻言将东西交给了他。张凡拿在手中,只觉得光滑柔腻之余还带着一丝舒心。打量了一番,他将这块方玉翻过来,看到地面有些坑洼,却是没有什么记号,不由得有些失望起来。

突然,余老说话了:“东家,老儿之前也没看过这下面,如今凡少爷翻过来,这才发现,这下面似乎被泥石糊住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看起来像是本就如此。”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赶紧问道:“余老,能把这层东西去掉吗?”

余老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这是自然,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那就麻烦余老了。”张凡说着,将方玉交给他,还让王猛派了几个人去看着。

张玉方父子俩不由得大是奇怪,不知道张凡是什么意思。张凡却是继续问道:“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是河南的一个贩料的,叫孙周,也是这里的常客了。”有人说道。

“那人现在何处?”张凡问道。

“就在这里,在等着结算工钱。”

“快把他叫来。”张凡说道。

张玉方有些疑虑,问道:“凡儿,这……”

“伯父不要惊慌,此事还要带小侄查证一番。”张凡说道。

少时,有人将孙周引了过来。

“见过张老爷,还有两位少爷。”孙周并不认识张凡,不过看他面容与张玉方有些神似,也就喊他少爷了。

“不必多礼。”张凡说道,“我来问你,你要据实回答。”

“小人自然知无不言。”孙周说道。

“今**运石料过来,可记得有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石?”张凡问道。

孙周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说道:“记得记得,自然是记得。那还是小人亲自捡到的,只是看不出是什么玉石,却见它漂亮的很,这才运了来!”

张凡一听是他捡到的,赶紧问道:“快说,你是在哪捡到的?”声音中吐露着急切。

孙周和张家父子被张凡的话语吓住了。孙周半晌才回过神,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还记得,是在河南府附近。是……是……”

“可是古都洛阳附近?”张凡说道。

“正是,正是,正是洛阳附近。”孙周说道。

“不会错,不会错……”张凡听了他的话,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凡儿,这到底……”张玉方刚想问话,余老却是回来了。

“凡少爷,东西清理干净了。”余老说道,“下面竟然有字,不过小老儿虽也读过几天书,这上面的字却是一个都不认得。”

张凡听了笑着说道:“那是小篆,快快拿来让我看看。”

接过来,张凡看了看上面的字,脸色更加的喜悦起来:“不错,与记载的完全一样!”

“凡少爷,这上面的痕迹,怕是雕成之后也有上千年的时间了!”余老说道。

听了余老的话,张凡又是一阵查看。半晌,张凡才回过神,对莫名其妙的张玉方说道:“伯父,小侄如今并未带着多少财物,劳烦伯父那里接我一万两银子。”

“延儿,快去账房上支一万两银票来。”张玉方说道。他并没有问张凡为什么,他知道张凡肯定会告诉他的。

张延回来,将每张一千两的银票,一共十张交到了张凡手上。张凡却是看都不看就将这些银票递给了孙周。

“这……这……”孙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虽然贩运石料的收入也不错,可是一万两够他不吃不喝运上十年的石料。

“拿着吧,就当是我买下这块玉……石的钱。”张凡说道。

“可是老爷,就是最贵的田黄也要不了一万两!”孙周说道。并不是他不贪财,而是这钱来得蹊跷。

“它绝对值这个价码。”张凡说道,声音里吐露着内心的极度开心。

孙周拿着钱三步一回头地离开,有些不知所措。张玉方见他离开了,这才问道:“凡儿,这到底……”

还在仔细观赏手中玉石的张凡听了伯父的话,问道:“伯父,此事关系重大,此处可有严实的房间。”

“有有,随我来。”张玉方说道,看着自己的儿子,“延儿他……”

“堂兄是自家人,只要别将这件事说出去,一同来看看也是无妨。”张凡说道。

张玉方领着张凡来到一间房门口,张凡命令王猛让人将这四周清查了一遍,又派了这次随他一同前来的所有锦衣护卫守在四周,这才和张玉方父子以及王猛一同进入。

进到房间里,张凡开口说道:“这里可有白纸和印泥?”

张延赶紧将张凡要的东西拿了出来。张凡接过印泥,用玉石在上面沾满红色的印泥。张家父子这才知道这东西原来是一枚印章,只是二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印章。

盖印之前,张凡口中还念念有词:“列为帝王先皇,恕张凡不敬之罪。”这才将印章盖在白纸上。

将该过的印章小心地捧在怀里,张凡对伯父和自己堂哥说道:“伯父,堂哥,你们可认得上面刻的是什么。”

张延有些脸红,他也读过书,看看普通文章倒也罢了,可是小篆他是不认得的。只是他也知道张凡并非有意折辱他,也没有怪组。张玉方却是认得的,拿过那张纸,看了看,口中念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张凡听到这八个字,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大明寺上

“这是……”张玉方有些颤抖地说道。他虽然不明白这八个字代表着什么,可是这里面的意思却是明白的很。这简直是最为崇高的话语,也只有人间最为崇高的帝王可以使用,用来表达自己的权势和正统。翻到另一面,却没有见到雕琢着什么东西,而是在上面隐隐可以看到阴刻着龙鱼凤鸟等物。

“想必伯父也猜到了。”张凡说道,“此物并非平常人家或者权贵大户所有,只有人间帝王才有资格使用。”

“你是说,这是一方玉玺?”张延惊叹道。

“正是,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玉玺。”张凡将玉玺接过,小心地捧在手里,说道,“不知伯父和堂兄听没听说过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张玉方父子二人惊叹地说了出来。

不错,张凡怀疑如今他手中的正式那枚失踪了五百多年的传国玉玺。

史书记载,传国玉玺是用和氏璧雕琢而成的,所以这方扁引才引起了张凡的注意。传说始皇灭六国统一后,命丞相李斯在上刻“受命於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又名玉工孙寿雕琢而成。秦朝灭亡后,玉玺归于刘邦,知道西汉末年,王莽篡权,想当时的孝元皇太后索要玉玺。孝元皇太后愤怒之下将玉玺掷向王莽,却是摔在了地上崩坏了一角,于是王莽命人用黄金镶补。这与如今张凡手中的这方玉玺的特征相符。

东汉末年,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率先进入洛阳的孙坚在一口井中一位宫女尸身上找到了玉玺,却是用它向袁术换取了大量兵马。最后,曹操打败了袁术,这玉玺也就归了曹操。

之后的岁月里,玉玺经过魏、西晋、前赵、冉魏、东晋、宋、南齐、梁、北齐、周、隋,一直传到唐朝,再到五代后梁。最后到得后唐之时,后唐末帝李从柯因乱兵直至都城洛阳,回天乏术,便抱着这传国玉玺自焚而亡,死后连谥号都没有留下,而传国玉玺也就此杳无踪影。

“凡儿,这是真的吗?”张玉方有些不确定,带着激动问道。

“小侄不能确定,可是也有七成把握。”张凡说道,“那孙周不是说他是在洛阳捡到此物的吗,这与史书上记载的一致。再加上这方印从各处看来都和那传国玺一模一样。只是当年我大明开国之时,这玺也是没有找到,这么些年来,有不少人宣称有了它的踪影,可是经过查证,全是伪造的。如今小侄也是不敢肯定。”

“这若是假的……”张延说道,表情有些不对,“那堂弟你那一万两不是白花了!”

“不会不会。”张凡连声说道,眼睛还在看着手中这方闪烁着光彩的印章,“刚才余老不是说了吗,这东西雕成起码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千年前的东西如今还能如此晶莹透亮,就算它是假的,也值了。”

张玉方父子其实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因果,只是明白这东西是帝王用的,可是并非身在朝中的他们不明白这东西所代表的更深意思。当年这东西没有失踪的时候,历代的统治者皆信奉得此吸引方式“天命所归”,若是手中无玺便登基大宝,不管如何兵强马壮,都难免底气不足。当年朱元璋的一大憾事就是这方玉玺。

若是张凡手中的真是传国玉玺,将他献于朝廷,那么张凡的功劳足可以媲美开疆扩土的绝世之功。只是这些年来,朝中不论是皇帝还是大臣们都被假玉玺弄出了免疫力。想让他们承认这东西是真的,定然要有无数官员查阅无数典籍,最后也没有人有资格拍板定论。

张凡想到了这,心中激动的心情也暂时冷却,他决定暂时不将这件事报于京城,一切待回去再说。不过他还是将玉玺用一结实的绸布来来系住,拴在自己腰上,生怕有半点损失。

兴高采烈的三人在一大班锦衣卫的护卫下回到家中,这些人也没有离开,而是在张家周围警戒起来。他们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指挥使有令,却是不敢不从。

回到房中,映月正呆在那里,看到张凡满面春风地走进来,不由得大奇:“凡哥,今日为何如此高兴,碰到什么开心事了?”

张凡并没有遮掩,而是将玉玺拿了出来,递给映月。映月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说道:“这东西倒是漂亮的很,只是雕成这般四四方方的却不好看了。”说完就把玉玺还给了张凡。

张凡将玉玺收好,并未责怪她,也只是在心中微叹一句:“妇人之见。”而已。

“对了,今**和婷儿她们一班扬州千金怎的没去逛街?”张凡问道。

“今日这城里有些热,她们这些小姐们可没心情出门,难道要我一个人去不成。”映月说道。

接近五月的扬州渐渐开始出现夏日的天气,却是热了不少。

张凡看了看她,突然说道:“自从京城出来,我一直忙于公务,倒是没有好好陪陪你。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要启程去应天了,这里可有什么你想去的地方,我和你一同去游玩一番。”

“让你这个老爷陪着我这个小丫头去游玩,映月可真是受宠若惊啊!”映月调笑了张凡一番,随后想了想,说道,“我倒真有个地方想去。”

“哦,哪里?”张凡问道。

“大明寺。”映月回答。

“你们苗家人什么时候改信佛祖了?”张凡问道。

“不是了,我是想……”映月有些吞吐,“我听说大明寺哪里又做观音庙,很是灵验,我想去祭拜一番。”

“你想去求什么?”张凡好奇地问道。

映月面上微有红晕,却是娇嗔道:“不告诉你。”

看着映月这一番少有的女儿家模样,张凡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一想到前些日子,就一阵不舒服,也就不再多问了,说道:“既然你想去,选个日子,我陪你一同去。”

“嗯,凡哥真好。”映月见张凡肯陪自己去,十分高兴,在他面上香了一口,欢快地跑了出去。

张凡感受着面上的温润,有些失神,口中喃喃自语:“你我都立下誓言,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呢!”

大明寺位于扬州北郊的蜀冈山上,这座修建于南朝时期的古刹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当年东渡扶桑宣传佛教的鉴真就是出于此寺。

张凡这次只是陪着映月而来,没有其他人的随行。倒是随行的护卫有不少人。

映月今日并未做丫鬟的打扮,而是穿着普通大户千金的衣裳。看着围在周身的这许多护卫,映月有些不解地问道:“凡哥,何必带着这许多人。当时你面对那么多凶狠的鞑子都未曾害怕过,为何现在……”

“有备无患嘛!”张凡随口说了一句。

过了山门殿,但见一座很是开阔的庭院,其中更是古木参天,东有百年桧柏,稀有百年黄杨,当中还有两尊宝鼎。常年的拜祭是的此处香烟缭绕,倒是有了几分清幽仙境的意思。一条花岗甬道就到了正殿,此时的大明寺正殿并非后世清朝之时修建的“大雄宝殿”。殿中供奉着释迦牟尼大佛,两侧是其十大弟子。背面则是南海观世音。大殿两旁还有十八罗汉像。殿内端的是一片法相庄严、香火旺盛的模样,却是微微显得有些败落。

只是如今大明的天下,这同一名字的大明寺生意却不是很好。朱元璋自己就做过和尚,他深知寺庙占地的恶劣行径。因此明朝严格控制着寺院佛庙,就是想要出家当和尚也得上京城参加考试。如今大明寺这颇大的地方却是没有多少僧人。

张凡一行人这日的行程已经告知如今大明寺的住持相慈方丈已经知晓,可是张凡并没有觉得自己应该让人家关门歇业,只是接待自己,所以现在任然有不少人前来拜佛。

相慈方丈见到张凡等人进来,也就迎了出去,只是他看见张凡的瞬间,略微有些失神起来,差点就跪下去。却是又仔细看了看张凡的面容,不由得大是疑惑。张凡以为他只是年岁大了腿脚不好,并未在意。

“相慈方丈,这次前来打扰,多有叨扰。”张凡很是客气地说道。

“阿弥陀佛。”相慈打了个佛号,向张凡行了一礼,说道,“施主不必如此,这寺院就是供人们前来拜祭的,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地方。”

“多谢方丈。”张凡说道。

相慈也是见惯了大场面,并未在意张凡带着许多人来,继续说道:“施主此次来此是要……”

“方丈误会。”张凡说道,“并非在下要来祭拜,是在下家中女眷要来此拜佛。”说着,张凡示意了一下映月。

映月也上前来和相慈一番见礼。相慈倒是不见怪张凡来到佛寺却不拜佛,只是这当官的不信佛的他还是少见。“也许他真的是个好官,要么就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人。”相慈心中说道。

那边,映月开始拜佛,张凡则在一边看着山上的景色。相慈却是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张施主,可有兴致来老衲禅房一叙。这大明寺的泉水也是天下一绝,还请来品尝一番。”

“在下真有此意。”张凡并没有拒绝他。

来到相慈的禅房中,二人坐下。张凡打量了一番,这不大的禅房中并没有许多摆设。只是有着桌椅**以及木鱼等物。墙壁上写着一个“禅”字,笔力浑厚之余,吐露着一番清静意境。

相慈为张凡倒上一杯清茶,顿时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混合着一股佛香气息让人通体舒畅。张凡饮了一口茶,微微苦涩却涌现出甘甜的味道,也不知是这茶好还是这水好!

相慈看到张凡一副满足的表情,微笑着说道:“老衲这里并没有什么好茶,只是依赖平山堂西边的泉水。”

“在下也有所耳闻。”张凡说道,“在下闲杂时候也曾看过唐人张又新的《煎茶水记》,这里的泉水可被评为天下第五。当年大词人欧阳修也在其《大明寺泉水记》中称:‘此井为水之美者也。’”

“呵呵。”相慈开心地笑了起来,却并不显得过火,依然带着高僧的气度,说道,“这也都是世人的美誉。老衲年轻之时就来此出家为僧,也曾骄傲过此处的风雅。可是这些年来,却是看透了。”

二人就这么喝着茶,半晌,张凡发现相慈一直在观察自己,不由得大是好奇,问道:“方丈为何一直看着在下?”

相慈听到张凡的问话,缓缓说道:“施主真的姓张吗?莫不是当今皇室中人?”

张凡听了却是大惊,他不知道相慈为何会这么说。

“施主且勿见怪。”相慈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道,“老衲观施主面相端的是富贵非常,可并无问鼎九五之意。为何施主浑身竟有一股隐隐的皇气围绕,却又不像施主自身所散发的。”

张凡听了他的话,倒不是怀疑相慈诓骗自己,思量了一番,恍然明白过来,说道:“在下知道了,也许是此物的原因。”说着,张凡将腰间拴着的那不知真假的传国玉玺拿了出来。

相慈猛然间看见这东西,多年修佛的平静之心竟然剧烈跳动起来,口中不由自主地呢喃着:“这……这是……”

张凡看着他的样子,说道:“在下还想让大师辨认一番此物的真伪。”

第八十七章 禅房畅谈

“这……”相慈很是惊讶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桌上的玉玺,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凡并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了什么东西。面前的玉玺若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寻常人看来不过是一块晶莹透亮的美誉雕成的方印罢了。

相慈盯着它看了好久,这才回过神来,有抬起头看了看张凡,说道:“施主身上的皇气竟然不见了,看来果然是此物所为。”

“方丈可能看出此物什么玄虚?”张凡问道。

“此物……”相慈听了张凡的话,又仔细看了看玉玺,想要捧起来,却是唯恐不妥,眼神看向张凡。

张凡做了个请的手势,相慈这才小心将玉玺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良久,相慈开口说道:“此物已近两千年了。老衲虽能看出此物必是古时帝皇的印玺,却并不通晓这些,不能肯定。”

相慈这话倒也实在,这传国玉玺遗失了五百多年,如今当然没有人能认识。而且相慈一个出家人,虽与朝廷中到此处拜佛的大臣们也是相熟,但毕竟不是仕途中人,认不出也很正常。

张凡却并没有失望,而是问道:“适才方丈说在下因为此物而显出皇气,如今方丈可又看出什么来了。”

相慈将玉玺放下,面色凝重地说道:“张施主,老衲适才没有看错。此玺一直散发出一种让人尊崇的气息,想必是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代帝王的洗礼。只是此玺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虽然并非邪物,也并非它自己希望沾上血腥。可是腥风血雨却往往被它所吸引。此玺若是为帝王所得,端的是如虎添翼。若是被山村平民所得,招来的不过是一场富贵或是杀身之祸罢了。可若是被有野心之人的去,这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张凡默默听着相慈的话,没有说什么。是啊,这东西自从始皇将它雕琢出来的那一天起,它所代表的就是皇权和鲜血。天下平定之时人人都想要掌控他,天下大乱之时人人都想要得到它。张凡原先得到它的满腔喜悦如今在听了相慈一番话后,也渐渐平静下去。得到这东西是他的福分,这东西能为他加官进爵,可也只是如此。将来张凡将这东西交给隆庆,拥有这东西的大明江山也能万世基业不倒吗?不可能!看不到拥有它的秦朝、汉朝、乃至最为强大的唐朝最后不都灭亡了吗!这只能作为一种寄托,却并非万能之物。

相慈看着张凡脸上表情地变化,他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张凡的心境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却能感觉到张凡想通了某些事情。双手合十,相慈一声佛号宣出:“阿弥陀佛,恭喜施主,悟出一番道理。”

张凡有些好奇地问道:“方丈莫非能看得出在下心中所想之事?”他倒不是迷信,而是好奇。

“不能。”相慈摇了摇头,说道,“但是施主的样子却是一番大彻大悟的景象。”

张凡这才明白,不过他心里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这和尚倒是会看人,莫非他就是用这手段来让人信佛不成?”张凡心中想到。

“张施主信佛吗?”相慈问道。

张凡并没有打算遮掩什么,摇了摇头,说道:“不信。怎么方丈想让在下皈依佛门吗?”

“这倒不是。”相慈说道,“老衲能看得出张施主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想必也不会听老衲的这些话。只是老衲能感觉出来施主不光是不信佛,恐怕不论是何种信仰都不相信。”

“我信人。”张凡微笑着说道。

“可这世间尔虞我诈实在太多。”相慈说道,“施主怎的知道你相信的那人也会相信你呢?”相慈也不知道为何今天会和张凡讨论这些。他也算得上是得道高僧,若是寺中的小沙弥问他这些,他就会回答身在空门,这些俗世不必挂心。可是相慈却是很久没有碰到过张凡这么随和的人了,他,想要知道这世间的事,也算得上是一种修行吧。

“方丈说的对。”张凡开口说道,“世间的尔虞我诈实在太多,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万事节能做出。可是这就是世间,若是少了这些,在下倒是觉得这世间会虚伪不少。”

“阿弥陀佛。”相慈说道,“世间万象,正如施主所说。”

“方丈,在下并非对佛门不敬。”张凡说道,“正因为这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实在太多,人们才会来寺院拜佛。只是这些人真的相信佛祖能帮助他们解决一切吗?在下觉得未必,他们更多的是寻求一种寄托。穷人想要富有前来拜佛、有人做了恶事心中不安前来拜佛、有人求子孙满堂、有人求一生平安。可是这世间的悲苦照样存在。就如在下所说,在下不信佛,但是信人。不管那人是否说谎诓骗在下,可是他仍是活生生的存在。在下即使也遁入空门,那人该说谎时依旧会说,却是无法强求。”

“那依施主之见,这天下的庙宇寺院是否都是该拆除了?”相慈语出惊人,丝毫不像是一寺住持。

“不,此事万万不可。”张凡说道,“就如在下所说,人们虽然改变不了别人,改变不了这世间,可是人们还要生活下去。这寺庙便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寄托……”相慈呢喃着这个他以前没有听过的词语,微微有些失神。

“就如在下如今,正像方丈所说的那样春风得意。”张凡继续说道,“可是人的一生大起大落是谁都避免不了的,在下今日在此与方丈畅谈,或许晚些时候就可能身首异处也说不定。在下如今不信佛是因为在下无需向佛祖求什么,可是难保这一天不会到来。”

张凡看着相慈在那里沉思,心中不由得想到,这些他自己说的话完全是废话。前世的张凡生活在那么一个物质繁华的世界中,可是庙宇寺院的生意依旧是源源不绝,还不是为了找个安慰,佛祖又真的能给人们什么!

相慈听了张凡的一番话,他的心中泛起许多涟漪。其实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人们来拜佛不过是发泄心中对现实的不满,只不过从小修习佛学的他已经将这点忽略了。他经常劝道向自己苦诉的香客一切不过是虚幻泡影,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张凡的一番话也让他能正视这个问题。心中感激张凡之余,相慈并不觉得和张凡相见恨晚,若是在早上十几年,那时的相慈定然不会像如今一样可以听进张凡的一番话。

“多谢施主。”相慈向张凡感谢道。

张凡连忙回礼。心中不由得想到:“我胡诌一通,这和尚不会真信了吧!莫非他自己想到什么别处去了!”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跟相慈两人一边品茶,一边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两人倒是越说越投机,只要不是犯禁的话题都能聊上一会。相慈甚至向张凡表示,这大明寺如今虽是香火不断,可是朝廷对佛寺多有限制,如今大明寺年久失修,想要让张凡和朝廷说说。

张凡立即答应下来,心中却在想相慈这人也是圆滑的很,关系数落起来倒是能开得了口,不由得有些喜欢起这个大和尚来。

二人天南地北地聊着,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接近午时,是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了。相慈将张凡送到门外,和张凡一番告别。

出了相慈的禅院,张凡向正殿走去。路上,王猛向他说道:“大人……出了些事情。”

张凡此时心情颇好,说道:“何事,但说无妨。”

“我们抓了一个人,还伤了几个弟兄。”王猛说道。

“怎么回事?”听到他的话,张凡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是月姑娘。”王猛说道,“属下看到她将一个蜡丸交给一个前来拜佛的男子,就派人去抓他。那人身手倒是不怎么样,可是身上带着许多毒物,毒伤了我们几人。”

“那几人如今怎么样了?”张凡赶紧问道。

“我们制住了那人,从他身上找到了解药,几人已无大碍。”王猛回答,“大人,这件事该怎么办?”

张凡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此处是佛门清净地,不宜行事。你派人将那人送到衙门的大牢中,候着。”随即他又想到了映月,一想到是她提议要来大明寺的,张凡心中不由得升起怒火。

正要疾步行去,王猛又开口说道:“大人,属下……”

“还有什么事情。”张凡说道,语气中带着怒火。

“据当时的兄弟告诉卑职,月姑娘将蜡丸交给那人的时候虽也显得隐蔽,却并未瞒着在场的护卫,似乎有意让他们看见。”王猛说道。

张凡并非是个莽夫,听到王猛的话,立刻思量起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月儿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王猛却没有再说话。张凡看了看他,这才继续向前走去,只是不像刚才那般愤怒了。

第八十八章 五毒教徒

“凡哥,你怎么了?”从蜀岗山上下来,映月见张凡一路之上都没有和自己说过话,不由得问了一句。

“你先回去,我出去有些事情。”张凡面色不快地说道。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映月很是关心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用问我吗!”张凡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对一旁的侍卫说道,“你们随月姑娘回去,给我看护好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拿你们试问。”

“诺!”众侍卫齐声应到,引得一旁路人驻足观看,又赶紧绕道离开。

“凡哥……凡……”映月刚想唤住张凡,却见他不再过问自己,转身离去。一番思量,她也知道张凡只道了什么,苦笑之余不由得在心中笑自己傻:“是啊,凡哥现在是什么身份,这天下还有多少事情是能瞒得住他的!可是……”

“请月姑娘回府。”侍卫的声音打断了映月的思绪,看着这些侍卫坚决的眼神,映月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顺从地和他们回去了。

扬州府衙的大牢并非什么暗无天日的黑狱,这里也没有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关的也不过是市井无赖之徒。这里的狱卒也只不过是些上了年纪想找个铁饭碗过活的人,偶尔也有几个不得志的年轻人被调来这里,算得上是一片风平Lang静了。只是今天……

“啊……啊……啊……”最深处的牢房中不断传来这样的惨叫,刺人心神,让人不寒而栗。

牢中的衙役们以前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锦衣卫的名号听过也见过,可从没看过他们的手段,今儿算是见识了!

“大……大人,你看这……”王德照看着张凡,有些不知所措。听着里面不断传出来的惨叫声,让他的心神不断跳动。

“我今日要借你这大牢用一用,怎么了?”张凡面无表情地说道,并不看他。

“大人尽管……尽管用。”王德照只能这么说了句,用眼神告诫了一番这里的狱卒,就转身走了出去。

张凡往里走去,惨叫声也离他越来越近,可是张凡却毫不在意。

“大人!”看到张凡进来,众锦衣卫赶紧向他行礼。

张凡并不回礼,直接向王猛问道:“他说什么了吗?”

“禀大人,这人倒是有些硬气,弟兄们虽然只是用普通的家伙招呼,他除了交换几声,也没说什么。”王猛说道。

那人如今几乎**着,正被绑在从房顶垂下的铁链上,一个上半身**的大汉满身油光,手持一根普通的长鞭正在招呼他。牢房中点着篝火,烧着热水,却是阴冷之余一点都不让人显得炎热。

张凡走到那人面前,看到他**的身体上到处是伤痕,有的还有微微血迹渗出。那人好似叫哑了嗓子,只是用恶毒的眼神看着张凡,却说不出话来。张凡却丝毫不在意那人的目光,继续向王猛问道:“这是前**见过的那人吗?”

王猛看都没有看那人,说道:“禀大人,此人并非卑职前日所见之人。只是此人的身份卑职倒是知道些。”

“哦?”张凡这次露出了颇为好奇的神情,问道:“说来听听。”

“是。”王猛说道,走到那人身边将他转过来。

张凡立刻看见那人背上有个精巧的蜈蚣刺青,不过张凡并不懂这代表什么,他用询问地眼光看向王猛。

王猛解释道:“大人,这人是苗人,是五毒教专奉蜈蚣的天龙堂下面的一个小卒。”

“五毒教!”张凡有些晕了,“这是什么,笑傲江湖吗?”

王猛不知道笑傲江湖是什么,正打算询问,那人却开口了:“五……五仙教!”声音十分沙哑,就像两把带着锯齿的宝剑在摩擦一般。

王猛听了,不声不响地用手肘在他腋下一击,那人顿时气闷起来,再也说不出话了。

“什么五仙教,不过是尔等妄自尊大罢了。”王猛轻蔑地说道。

那人却是看着王猛,脸都憋红了,还想说什么,可是胸闷之气顶住喉咙,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不管你是五毒还是五仙,天龙还是蜈蚣,我要知道你来扬州干什么。”张凡说道,接着,有些咬牙切齿,“找映月有什么事情。”

在场的众人自然知道张凡和映月的关系,都默不作声,自动过滤了这句话。

王猛又在他脊背上一拍,那人立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半晌才缓过劲来。看着张凡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狗官,那**竟然背叛了我们,你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还没说完,一旁的大汉又用鞭子招呼他起来。张凡脸上的表情却是冷静了不少,心底也再次有了温度。

那人却不顾身上还受着巨大地疼痛,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道:“狗官……尝过那**的味道了吧!虽然让你拔了头筹,但那**之前已经被我们睡过不知多少次了。那身段,当真是美妙的紧啊!不过也没多久了……”说完,又是一阵惨叫。

张凡不知道他说没多久是什么意思,现在的他却一点都没有愤怒的意思,反而更加平静。他让那行刑的人停下手里的鞭子,翘起二郎腿看着那人不温不火地说道:“你不用在本官面前耍流氓来掩饰你的胆怯。你不说就不说,想必你也不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你那个同伙如今还在扬州城里吧,如今扬州只准进不准出,本官早晚把他给找出来。”

那人听了张凡的话,也不再笑了,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说道:“你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只是想知道映月给你的蜡丸里有什么。”张凡说道,“另外,本官也想好好看看手下是如何用刑的。”

“你……”那人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声音在发抖。

“大人,蜡丸在他被我们抓住的时候,被他吞了进去。”王猛说道。

“能拿出来吗?”张凡问道。

“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道大人想怎么办。”王猛回答。

“有什么办法吗?”张凡继续问道。

“最简单的不过一刀下去,开肠破肚,自然就拿出来了。可是大人既然想看行刑,这个办法就不行了。”王猛说道。

“那还有别的法子吗?”张凡问道,他不想立刻把他弄死了。

王猛没有答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瓶东西,捏开那人的嘴就灌了进去。那人吞下药,脸色顿时古怪起来,张凡肉眼就可以看见他的胃部在不断地蠕动着。王猛也不多说,手肘立时就抵上了他的胃部,那人顿时吐了起来。

屋中充满了恶心的酸臭味,张凡却并不在意。那人每次吐完,王猛见蜡丸没有吐出来,就又是一肘大力抵上他的胃部,那人便又开始呕吐起来。

到后面,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吐的了,只是从嘴中流出大量的酸水。到第七次,那人却突然吐不出来了,只是脸色却不断地变红。王猛却是有经验的,并手成刀击在他咽喉上。立刻,一个沾满了胃液的蜡丸就从他嘴中吐了出来。吐出了蜡丸那人已经是神情萎顿了。

自有张凡身边的侍卫并不顾及蜡丸上的污秽,将它捡起来,拭去上面的污浊,将蜡丸掰开,一张叠好的纸团就露了出来。另有侍卫将那纸团拿了出来,检查了一番上面并未附毒,这才将它交给了张凡。

张凡接了过来,展开仔细阅读起来。良久,张凡读完了那封信,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那苗人也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可是看到张凡还是先前的表情,他不由得一阵失望。张凡将信重新折起来,放进怀中,这才抬头看向那人。

“如今是本官检阅手下的时候了。”张凡说道,平淡的话语却让那人不寒而栗。

“大人想怎么做?”王猛问道。

“照着平常的程序来。”张凡说道。

王猛有些为难起来,说道:“本来应该是十八中刑具都用上一遍,然后再上大刑。只是此次随大人南行,卑职未曾准备这一应事物。”

“那就直接上大刑吧。”张凡说道,“别一次弄死了,能上的都给我用上。”

王猛听了,向一旁的人示意一番。其他人便开始动作起来。那人看着张凡,嘴中不停地发出恶毒的诅咒,张凡却是恍若未闻,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以前他也见过厂卫们行刑,却是觉得恶心的很,可是如今的张凡却一点没有反感的意思,反而很是有兴趣。

恶毒的语言随着那人的双腿被放进一锅烧开的水中而变成了惨叫。惨叫声传遍了整个牢房,直到门外,在那里等着的王德照隐隐听到惨叫声,脑海中不断想象着里面的情形。想到张凡那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行事却是如此狠辣,不由得发起抖来。

第八十九章 西南之事

张府如今已经有不少锦衣卫的护卫守卫着。张玉方一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初时有些紧张,不过看到这些人并未有什么别的动作,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张玉方冷静下来之后也是看出来似乎出了什么事情,等到张凡一回来,他就过来询问。

“伯父不必担心,并非出了什么大事。”张凡有些冷淡地说道,一身不同于往日的气息让张玉方有些失神。张凡虽上位不久,可是如今心事压身,不知不觉,心中那份冷然的气息就涌现出来。

说完这些话,张凡就带着王猛想屋里走去。来到房门前,房门紧闭,有两个侍卫在门口看守着,看到张凡到来赶紧向他行礼。

张凡微微摆手,正要进门,身后的王猛开口说道:“大人,卑职在门外等候,若有需要只管吩咐。”

张凡的身体震了震,微微点了点头,进了屋,将房门重新关上。

屋内,映月丝毫没有慌乱,却仿佛张凡在亦集乃初见之时的模样,冷淡中带着意思装出来的表情。

“你都知道了?”看到张凡进来,映月并没有想往常一样迎过去,而是颇为平静地开口说道。

张凡没有回答她,只是点了点头,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不把我也抓起来?”映月的声音并没有变样,反而带着一丝解脱的表情。

“我不会这么做的。”张凡说道,“我发过誓要留你在身边。”说着,张凡将那张纸条拿了出来。

映月看到那张有着自己字迹的纸条,眼泪却是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张凡很是痛心地说道,“那人除了利用你姐姐威胁你,还对你说了什么?你要如此诓骗他。”原来,映月交给那人的信上说张凡已经完全被她掌握住了,叫他们的黎堂主不必担心。张凡当时就知道映月并没有背叛自己,只是他不明白映月为什么要这么做,凭着张凡如今的地位,那些人根本伤不到她,她又在害怕什么?

“凡哥。”映月抹了把眼泪,脸上露出凄苦之色,开口说道,“还记得映月说过要一直陪在你身边吗?映月恐怕要食言了。”

“你……你什么意思?”张凡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难道她要离开他?

“姐姐她已经死了。”映月说着,还在不断地抹着眼泪,却是越抹越多。

“你说什么!”张凡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问道。

映月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没有听错。

张凡也不再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上前将她搂进怀中,好生安慰。

映月在张凡怀中大哭一场,慢慢抬起头来,说道:“凡哥,映月也快要去陪伴姐姐了。”

张凡初时只是觉得她这番话是悲痛使然,可是却越来越觉得不对。扶起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张凡问道:“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张凡等人那日刚到扬州之时,映月便发现了那个五毒教天龙堂堂主黎阳。前几日她和张婷等人上街游玩的时候又遇见他,映月便向他问起姐姐的事情。那黎阳却是告诉她,映月的姐姐安好无恙,却是逼着映月吃下一种叫做“五仙蜜露”的毒药,想要控制她。随后却是告诉映月,她姐姐已经死了。映月当时听了,几乎昏过去。那黎阳却是以她的性命为要挟,要她蛊惑张凡,为她们做事。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听说映月被他人喂下了毒药,张凡立刻紧张起来。

映月温柔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碍事,这毒发作要很长时间。”

张凡一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还有时间去找解药。

“他们到底想让你做什么?”张凡问道。他突然想到,自从映月和自己相识知道二人摊牌,自己从来没有问过映月有什么目的。

“还记得我们是在何处认识的吗?”映月问道。

“是在漠北。”张凡自然记得,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莫非,是与鞑子有关?”

“不错。”映月说道,“我家乡那里,有不少人不满朝廷对我苗人的压榨,因此那里实有人揭竿造反。近些年来,朝廷倒是好了不少,可是那些聚集了数万之众的人却是无*轻易解散那些人了。而且,他们这些年来仗着自己站着天时地利人和,也打退了朝廷的多次围剿,心里这份起兵做皇帝的心思也越发严重起来。如今已经无*收拾了。”

她说的这些张凡当然知道,广西一直到云南之地,从嘉靖之时便成为朝廷贪官和当地官僚剥削的对象。以靖江王朱任昌为首的官僚、地主和士官狼狈为奸,强占民田。壮、瑶、苗等少数民族生活窘困。当地更是流传着一首童谣:官府捉丁守石城,孤寡老幼难逃生;差役多,捐税重,不杀官家活不成。

当时有很多人都聚众造反。这其中,要以一个名为韦银豹的人最为出名。这韦银豹从事起义可谓是家族生意,从他的祖父韦朝威开始,在弘治五年就开始聚众起义。韦银豹可算是子承父业。时值正德十五年,韦银豹的势力更是越发的强大,朝廷多次派兵围剿不果。韦银豹更是将古田独立成州,倒是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直到嘉靖末年,韦银豹有再次骑兵。这次规模之大,人数之众竟然让他们一直打到了湖南。最后,朝廷派了十万精兵,这才将赢得了这次胜利。韦银豹也在那次战役中身亡。

安顿了这一切,朝廷也是反思起原因。对于西南的统治更是注意的很,没有再出现起义的状况。可是当年追随韦银豹的人却是有不少人都活了下来,而他们知道如今还是在蠢蠢欲动。

如今的反贼头领名叫方为申,这在锦衣卫的档案中有记载,可以只有名字而已。当地多为苗人,锦衣卫难以渗透,那里的情况根本无*了解。

映月告诉张凡他们本来打算联合鞑子南北一同对大明发起进攻,可是北方平定下来,让他们的计划落空。他们又查探到张凡的情况,想让映月跟在张凡身边,以备他们行动。本来他们对映月并不抱什么希望,可是映月偏偏就被张凡“看上”了,这让他们觉得又有了机会。

“他们想让我使你让朝廷放松对他们的警戒,方便他们起兵。”映月说道。

张凡不由得有些好笑,那些人根本不明白朝中巨细,即使让映月完全控制了自己又有什么用。

“那里如今情况如何了?”张凡问道。

“听说广西云南两地上千个村寨都有他们的人。”映月回答,“具体数目我也不得而知,只是若他们一旦作乱,规模一定不小。”

“映月,你放心吧,他们翻不起什么风Lang。”张凡说道。

“你,你不是打算杀光他们吧!”映月毕竟身为苗人,还是为自己的同胞担心。

“傻月儿,我又不是刽子手,不会这么冷血的。”张凡说道,“可是总要有人流些血来平息此事。”

“凡哥,你……你原谅我了?”映月听到张凡改变口气,有些欣喜地问道。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为何要原谅你。”张凡打趣地说道。

映月听到,还在哭泣的脸庞泛起了笑容。

“大人。”门外的王猛敲打着房门说道。

“卑职似乎已经找到那伙人的踪影了!”王猛说道。

“哦,他们又多少人?”张凡听说找到那些人了,立刻问道。

“我们只发现了十余人,可能还有其他的人藏在暗处。”王猛说道。

“那个你见过的人在吗?”张凡继续问道。

“卑职不知,弟兄们有的没有见过那人。”

张凡听了,沉思一番,说道:“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监视他们。等到摸清他们的底细再说。”

“是。”王猛回答。

听着门外的声音又平静下去,映月问道:“凡哥,你打算怎么做?”

“首要的是要找出那‘五仙蜜露’的解药替你解毒。”张凡说道,“然后,我要好好考虑该怎么处治他们。”

第九十章 伯父之见(上)

“那帮人的消息有着落了吗?”张凡向站在他面前的王猛问道。

“卑职惭愧,暂时还没有消息。”王猛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不过可能是因为没有完成张凡交待的任务,更加地冰冷起来,“这几日,兄弟们一直等在那里监视着,始终不见他们其他人的踪迹。”

张凡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虽然如今这扬州城只准进不准出,可是毕竟这座千年古城的面积何其庞大,这才短短的一天时间,他问道:“你去看过了吗?是否前几日你见过的那人?”

“卑职去查看过了,不是。”王猛回答到。

“会不会这是另一伙形迹可疑的人,并非我们需要找的?”张凡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大人。”王猛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卑职仔细观察过他们一伙三人,虽然他们隐藏的很是隐秘,可绝对是南疆的苗人。”

听了这些,张凡沉思了起来。映月告诉了自己苗人以及壮人的几个首领想要起义,他也完全能理解这些人对于映月是否控制自己的重要性。毕竟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映月当真掌握了自己,这对天下任何想要起义的组织和个人来说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张凡想不通一件事,这些人为何对于映月如此上心。且不说盯住一个小丫头不用费这么多力气,就是映月会些粗浅的*夫,也不过一般般。而他们这次竟然派出了这么多人来关注映月,且不说这目标会过于庞大,万一出了什么事牵连了他们;而且张凡也相信他们知道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就不怕自己发现他们的行踪吗?

“这伙五毒教的人不是嚣张无比就是傻到家里去了。”张凡在心里想到。

张凡这边在想着这些,心那头又想到了另行之前张居正嘱咐自己的事情。

应天那边,海瑞已经开始有了大动作,从在松江府的坛子传来的消息,徐阶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徐阶毕竟是致仕归乡颐养天年的当朝内阁首辅,确实不屑去到处求人托关系;而海瑞这人又是个大清官,清的都开始愣头青了,不管你是市井泼皮还是王子宰相,都是照查不误。

张凡已经吩咐了锦衣卫不论是从明的还是暗的地方多方给官府的人施加阻拦。暗的还好,最后最多掏出锦衣卫的腰牌说一句:“厂卫办案。”可是明的,海瑞的手下永远就是一句:“奉朝廷的旨意。”你要是想明着阻拦,行,拿出比高拱地位还要高的——隆庆的信物。拿不出,对不起,又是一句:“奉朝廷的旨意。”不管你如何谩骂还是如何阻拦,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就是不合作。

“海瑞的手下都如此难缠,那海瑞本人……”张凡扶着脑袋,有些头大地想到。这扬州城虽然可以以自己认祖归宗的借口再待上些日子,可是老师张居正的忙又不能不帮,而且徐阶那里也快撑不住了。一想到自己要去面对自己的老对头徐阶,以及这大明朝将近三百年来最为难缠的海瑞,张凡就是一阵难受。

“凡儿在为何事烦恼?”

此刻的张凡正坐在张家的大堂上哭着脸喝着茶。路过的伯父张玉方看到张凡一副眉头深陷的样子,不时还喝着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不由得问道。

“伯父。”张凡看到是张玉方,赶紧起来见礼。

“凡儿,伯父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是你的家,不必如此多礼。”张玉方说道。

“伯父说的是,恕小侄如今正心神不宁。”张凡说道。

张玉方也接着问道:“我看你这模样,是不是碰到了什么烦心事?茶水都凉透了。”

张凡看了看张玉方,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他觉得自己这位伯父真的是个好人。人都说商人逐利,而张玉方这位在扬州富商是能数的着的人却哪里有意思市侩商贾的模样,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生意,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想坑害他人。张凡听说自己家里自从开始做生意之时便是如此,真不知道这张家这么做生意是如何发达起来的。

张凡觉得自己心中之事和伯父说说也没什么关系,这便开口说道:“伯父想必看到如今这里到处都是护卫了吧。”

“我正想问你此事呢。”张玉方也正在纳闷这件事,不过因为张凡的身份,之前并没有问出来,如今张凡既然提了,他也就自然而然地问了。

“伯父想必也知道昔日南疆壮人作乱之事。”张凡说道,“如今匪首韦银豹已束手就擒,然而他手下残存的余匪仍然是则心不死,不顾朝廷的号令和当地百姓的死活,想要再次起事。”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张玉方说,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凡儿,该不会是……”

张凡自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赶紧借口说道:“不错,他们如今盯上了小侄,想借小侄之手,以方便起事。之前不说是怕搅了伯父一家的安宁。”他没敢说这件事和映月的关系,毕竟张玉方是自己的伯父,他怕张玉方对映月有偏见。

“这,凡儿,你有没有危险,不要紧吧?”张玉方赶紧问道。

张凡听了他的话很是感动,张玉方对自己这个刚相识不久的侄子如此关心。这件事张凡刚说出口的时候,张玉方想的不是会对自己一家的牵连,而是张凡的安危。

“谢伯父关心,凡儿随时都有护卫伴在身旁。”张凡说道,“倒是小侄连累伯父一家,小侄实在是感到惭愧。”

“凡儿不必如此,我们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张玉方说道,“你虽是朝廷官员,也是我的侄儿,我就直说了。西南之事我也听闻,那韦银豹确实是英雄人物。可是如今韦银豹已经身死,而朝廷也对西南做出了新的安排。可是那帮人却贼心不死,实在是该死。”

张凡倒是没有想到伯父很有一番见识,如今更是对他尊敬起来。

“伯父放心,这伙人如今在扬州城中的动向已经被侄儿派人看住。”张凡说道,“如今侄儿只等他们其他同伙汇聚,好将他们一网成擒。”

“好,确实应当如此。”张玉方拍手叫好,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可是,你就不怕他们听到风声,跑了?”

“伯父放心,小侄早已下令,如今这扬州城是只准进不准出。”张凡说道。

“恩,凡儿果然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想法很是周密。”张玉方说道,“既然此事凡儿你已有定论,何故刚才还是如此眉头不展?”

“……唉。”张凡看了看伯父,刚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深深叹了口气。

半晌,张玉方也不见张凡开口,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语,开口说道:“若是凡儿不想说就算了。”说完,张玉方就准备离去。

“伯父!”张凡看到张玉方快要离开,却是突然又喊住了他。张凡看了看伯父,想了想,觉得伯父这个多年混迹商场的成*商人也许能在这件事上给自己一点意见,不由开口说道:“小侄有事向伯父请教。”

“哦,既然凡儿有事相求,做长辈的怎么能不理会!”张玉方笑着说道,“凡儿有何事烦心,和伯父说说吧。”



第九十一章 伯父之见(下)

“伯父。”张凡在脑海中好好思量一番,这才开口说道,“你说,若是有人与侄儿意见不合,甚至可以说是与侄儿互相为敌。如今那人遇到了麻烦,而侄儿一位无*拒绝的长辈让侄儿出手相助,这该如何是好?”

张凡的话说的并不隐晦,相反,十分的直白。张玉方听了,随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可是也能大概了解。想了想,张玉方开口问道:“那人究竟碰到了什么麻烦?若只是小麻烦,帮与不帮全都看你了。若是大麻烦……”

“大麻烦。”张凡苦笑着说道,“非常大的麻烦,弄不好要掉脑袋的,而且还不是他一个人,这件事会牵连他全家。”

“你跟那人的仇恨当真是化不开吗?”张玉方继续问道。

张凡刚想说话,却突然想到,自己与徐阶的不合并非什么大问题,相反,两人倒也有些互相欣赏。况且二人只是政见不合,而如今徐阶已经致仕回乡,不会再影响到张凡了。想到了这些,张凡开口说道:“侄儿与那人只是政见不合,如今那人也已经致仕回乡,说来侄儿早已不会和他再有冲突。只是……”

“只是你怕两人相见会有尴尬,而且你还怕自己即使帮了那人,那人还会对你冷眼相对。”张玉方替张凡说了出来。

“唉……”张凡深深叹了口气。

本来徐阶这人是个老油子,当年严嵩专权之时,他面对多少次朝堂上敌人的攻击都可以保全自身,而且这么多年来谁也不得罪,可见徐阶这人的油滑程度。可是自从严嵩倒台之后,徐阶便时常自以倒严功臣自居,更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他和高拱这个性格豪爽之人会有间隙主要原因就是在徐阶本人。待到隆庆一朝,徐阶就更加目中无人起来。他自以两朝重臣自居,不光是内阁,就是朝廷上下也完全是在他一人掌握之中。幸亏如今大明朝的皇帝基本上都不怎么勤政,若是在洪武或永乐年间,徐阶这种权相是第一个会身死的人物。

如今徐阶致使,高拱竟然还是抓着他不放,可见高拱对徐阶是有些恨之入骨了。

“凡儿,这些日子伯父也将你的心思看了个透。”张玉方说道,“我张家人天性中就带着一丝优柔,不,说优柔倒不如说是放不下情面。可是我张家能在这如火如荼的生意场上发展至今,这些东西是必须要压抑起来的。”

张凡听着张玉方的话,心中也在想着。也许是天性,也许是宿命,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张凡的性格就如张玉方说的一模一样。抹不开情面,也拉不下脸去面对不待见自己的人。

“可这生意场上的失利不过是赔光身家,人却是还在,还是可以东山再起。”张玉方继续说道,“而凡儿你所在的官场之上却是步步凶险,哪怕如今你圣眷正隆,大权在握,可是一步错就可能伤及身家性命。昔日的这种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光是本朝,严嵩、刘瑾等人的例子就摆在那里。”

“伯父的意思是……”张凡有些明白过来。

“我虽然没有做过官,可是在商场上打滚几十年也悟出了许多道理。”张玉方说道,“敌人,只不过是一时的利益使然,朋友才是你能继续前进的助力。伯父不知道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可是听你的话,想必那人以前也是在朝廷中的风云人物。即使如今他致仕回乡,可是你若帮了他,朝堂之上的其他人难免会对你生出好感。谁没有落难的时候?谁能保自己一辈子风平Lang静,不经风Lang。”

张凡有想起了当年家住安化之时,鞑子年关劫了延安府,百姓们流亡到安化县的情景。当时,安化县的住人并非个个都是菩萨心肠,却依然拿出自己家的粮食救济灾民。为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难的会不会是自己,他们这是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张玉方的一番话让张凡茅塞顿开。若是不帮徐阶,不说自己心里有些过不去,就是老师张居正那里也不好说话。若是帮了徐阶,哪怕徐阶再不待见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听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定会对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另眼相看。

大明的锦衣卫指挥使能有个善终的着实没几个,而张凡可不想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想通了这些,张凡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站起身想张玉方鞠躬,说道:“多谢伯父提点,侄儿明白了。”

“想通了就好。”张玉方见张凡的模样,知道他有了打算。他已经不需要再询问张凡的打算了,因为张凡那副茅塞顿开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伯父的这些道理是几十年来慢慢累积出来的。你如今身在官场,又得皇上的信任,这些东西确实不太需要。然而你早晚要知道这些,伯父只是提前告诉了你而已。”

“不管如何,侄儿都要感谢伯父的提点。”张凡说道。

“凡儿,咱们家祖上就一直盼望能有人得进仕途,光宗耀祖。可张家子弟竟然百多年都无*完成祖上的遗愿,实在是愧对祖先啊。”张玉方有些惆怅地说道,可是转脸又变得十分欣慰,“可如今,凡儿你得进仕途,如此年纪就得皇上地赏识,张家祖上总算可以了了一件心事了。以后若是有了什么困难,不要怕麻烦,尽管来找伯父。伯父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力量,可是咱们家还是有些实力,若是又要用钱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玉方一番话说的真切,张凡感受不到丝毫做作。他并没有推辞张玉方的话,而是说道:“感谢伯父,侄儿谨记于心。”

“苍天开眼。”张玉方看着张凡离去的身影,口中默默念到,“列祖列宗的心愿实现了。我张家真是出了个有出息的孩子。父亲,你和伯父在天有灵,也可以互相谅解了。”

张凡通过张玉方的一番点拨,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他找来王猛向他吩咐和询问一些事情。

二人进了一间无人的客房,张凡向王猛问道:“王猛,应天和松江府两处可有什么消息?”

“回禀大人。”王猛向张凡见了一礼,说道,“卑职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听说应天那边,朝廷催促海巡抚彻查豪强的公文又来了一道。这摆明了是要海巡抚对徐阁老之事做出查办。松江府那边,大人吩咐不可亮出锦衣卫的身份,而暗地里又不能伤害那些人。兄弟们已经快要抵挡不住海瑞的人马了。”

张凡听了他的话,沉思了起来。这件事已经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了。张凡既然打定了主意,决定帮人要帮到底,他对王猛说道:“你派人,将徐阁老及其家人接到这里来,这件事要秘密些。”

“可是大人,徐阁老未必会跟我们走。”王猛首先想到了困难。

“呵呵。”张凡轻笑了两声,说道,“不是未必,徐阁老若是知道了你们是我派去的,一定不会跟你们走。”

“那……大人的意思是……”王猛其实已经猜到了张凡的意思,只是他不太肯定以张凡的为人会做这种事。

“当然是把他们一家给我‘绑’回来。”张凡说道,“你该不会一位一个好人做了我这个位子仍然会是好人吧!”

“呵呵。”王猛也轻笑了两声,说道,“不,卑职觉得大人不会变成坏人的。而且这锦衣卫也会不由不同。”说完,王猛就告退了。

张凡对王猛的话有些意外,他心中不由得想到:“我不会是个坏人,莫非我能把整个锦衣卫变成红十字会吗!好人、坏人,究竟该用什么来区分呢!”

回到房中,张凡看到映月还是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沉思着什么。他走上前去,在她身边坐下,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映月回过身给了张凡已给微笑,说道:“映月方才只是在想,我究竟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世上。我答应过姐姐,也发过誓言,一定要把姐姐解救出来。可是如今姐姐已经不再了,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张凡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大惊,心中想到:“莫非这傻丫头厌世,想要自我了断不成。”刚想劝慰,映月却又开口了。

“只是方才凡哥进来的时候,映月突然之间想明白了。”映月的表情并无变化,继续说道,“映月险些忘了曾经和凡哥一起立下过誓言。映月已经无*实现对姐姐的承诺,却也想守住仅有的誓言,跟凡哥你永远在一起。”

“月儿。”张凡将映月柔软而略带疲惫的身躯抱入怀中,丝毫没有意思**,他只是想要抚慰这个命苦的女孩。

良久,张凡才继续开口说道:“再过几日,我们要去应天府,等到了那里,你也好散散心,忘记这里发生的事情。”

映月听了他的话,却突然紧张起来,说道:“凡哥,你不准备将这扬州城里的五毒教徒清理干净了吗?万一他们还是想要生事,若是伤到了你,映月可……”

“不会的,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张凡说道,“再说我也没打算放过他们。只是他们还有些人一直没有露面,我怕冒然抓捕会打草惊蛇。可是我在应天府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这几天若是他们还不见踪影,我便派人严加看守这些人,绝对不会让他们跑掉的。”

“嗯。”映月听了张凡这番话,这才放下心来。她现在倒是有些一心想要报复那些妄图起事的人,却并不怎么仇恨五毒教。五毒教毕竟也是屈服在那些人的力量之下。不过他们用毒的本事却是非凡,映月本身就是苗人,自然清楚。“或许,还能乘机让凡哥收服了五毒教,为他所用。”映月心中想到。

二人正在房中互相说这话,外面却是传来了敲门声。

“大人。”王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伙人现身了。”

“什么……”张凡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兴奋。

第九十二章 收网之时

扬州这座古城经过千年的发展。到了如今的大明中期已是极其繁华。蜀岗山下的“罗城”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商业大城,城中有南北向的两条和东西向的一条运河。其中更有南北大街六条,东西大街十四条。贯通城门的大街形成纵横交错的道路。

下午,张凡随着王猛一起来到位于扬州城西的一条不起眼的巷子,映月也跟了来,张凡本不同意,但是她极力要一同前来,张凡也值得由着她。

张凡来到巷子口的时候,这里早已埋伏下乔装打扮的锦衣卫数十人,已经在各个路口把守,防止等会抓捕之时会有漏网之鱼。

张凡大量了一番这个巷子,这里实在是太不引人注目了。巷子中的矮房还能略微看到一些江南风情,不过大多都已有些破落。这里住的不是富人,却也并非流莺乞丐,平常更是没有外人会对这里来。张凡不由得感叹这些人果然是好打算,若非自己掌握着锦衣卫这支无孔不入的力量,想要凭着官府的衙差捕快找到这里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大人,就是这里了。”王猛向张凡汇报到。

“这里倒真是躲藏的好地方。”张凡说道,“怎么样,探听清楚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了吗?”

“先前在这里的有十二人,分别住在四间屋子里。”王猛说道,“上午又有像是领头的三人来到此处,正是前几日与李姑娘见面的那个黎堂主。”说到这里,王猛不由得看了看站在张凡身边的映月。

映月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一切和她无关一般。她这次要跟着来除了为自己身上的毒,也是要跟自己的过去做一个了断。

张凡却不关心这些,继续向王猛问道:“能确定没有其他人还在外面了吗?”

“卑职确信。”王猛很是有把握地说道,“当中有一人出门,卑职着人跟着他。他回到旁边街巷的住处只是拿了什么东西就又回来了,却没有在与什么人联络。”

“你说他们三个就住在旁边的巷子里?”张凡有些诧异地问道。

“正是,卑职惭愧,未能及时发现歹人藏身之处,耽误大人时间。”王猛说道。他和其他的锦衣卫确实没有想到黎阳等人就躲藏在临街的巷子里。

“这怪不得你。”张凡挥挥手,说道,“这帮人妄图起事,自然会小心翼翼。这些事情一时之间也难以想的周全。”

等了些时候,巷子里并没有什么动静。虽是夏日,天色变长,时辰却也已经有些晚了。

“大人,如何行事,还请示下。”王猛向张凡请示。

“动手吧。”张凡打算收网,“不过要小心行事。不能伤及无辜,你们自己也要小心些,那些人武功不知如何,但个个都是用毒的高手。”

“谢大人关心,卑职定会全力以赴,不负大人所托。”王猛回答。

周遭的锦衣卫听到张凡的话,也很是感动,毕竟以前的上司会与自己分享金钱和权力,却不会在乎自己的身死,他们不由得暗暗高兴能有张凡这么体恤下属的上司。张凡却是不知道,他不经意间的话语却是在下属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这锦衣卫已经渐渐开始完全落入他的掌握之中。

王猛举起手做了个手势,张凡立时就能看见有不少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向那条小巷走去。他虽然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可是之前只是跟着去抄过家,向这般隐密抓捕的事情还没有见过,不由得大是感兴趣。

王猛拉住了想上前观看的张凡,说道:“大人,前方或许将有打斗发生,还请大人留在此处,以免伤及大人贵体。”

张凡闻言,想到自己这身板确实经不起什么大风Lang,不由得有些悻悻然。不过他可不会逞一时之勇,便和映月一同站在后方观看。映月不知不觉间靠近了张凡,微微有些冰凉的玉手抓紧了张凡温暖的大手。张凡感到掌心传来的凉意,知道身边的玉人心中心思,也是攥紧了手,以此安慰映月。

此时已到了晚饭的时间,黎阳一伙人却是无心吃饭。前几日他派去接获映月消息的人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和这几日,映月又一直在张府中带着足不出户,加上张府外有大批锦衣卫护卫着,凭黎阳这伙人根本见不到映月。

想到这些,黎阳不由得眉头深皱。黎阳虽是苗人,却很是壮硕,性格也豪爽的很。他是凭着一身用毒的本事当上天龙堂堂主的,并非靠着那些趋炎附势的卑鄙伎俩,他也不屑使出那些伎俩。如今的他却有些后悔当初将映月姐姐身死的消息告诉她,如今映月足不出户,而且这扬州城如今也是只准进不准出,显然是张凡发现了什么。

“堂主,我们该怎么办?”一个手下向黎阳问道,“如今衙门捕快和锦衣卫的人都在找咱们,恐怕……”

“怎么办?完不成教主交代的事情,回去必死无疑。”黎阳恨恨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现在咱们却是还有生还的希望。这里颇为隐蔽,朝廷的人怕是没这么容易找到这里。”

“堂主的意思是……”手下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那张凡奉了狗皇帝的命来这里有公事,必定不会在扬州停留太久。”黎阳毕竟也是见过风Lang的江湖人,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只要我们不被他发现,待过些日子他离开这里,身边防备定会松懈。那时在伺机和那臭**联系。”

说道映月,黎阳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李映月那臭**,居然敢把消息透露给张凡,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堂主不必为那**生气。”手下赶紧有人来拍马屁,“那**中了‘五仙蜜露’,虽不会毒死她,却也能让她尝遍五毒噬身的滋味,周而复始不会停歇。到时候有她好受的。”

黎阳听到手下的话,这才稍微舒心了些。五仙蜜露是五毒教的镇教之宝,中了五仙蜜露的人不会有生命之忧,却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遭受五毒毒性的侵扰,不会间断,黎阳至今为止见过身中此毒的人都因为不看忍受而自尽。这五仙蜜露也没有完全根治的解药,只能一年服上一颗压制毒性的解药,而这解药的药方只有五毒教的教主才知道。五毒教因为信奉强者为尊,弑主而占其位的事情时有发生。因此前几代的教主才想出了这个方*,端的是历代五毒教主控制手下的绝好招数。

“堂主也不必为此事烦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待这种日子过去,必定会峰回路转。”那手下接着说道,“如今天色已晚,已是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我没胃口,吃不下。”黎阳说道。

几人正说着,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妈的,定是那帮蠢货。”黎阳开口骂道,他以为是住在隔壁的手下也来催促晚饭之事。

一个手下赶紧走到门前,却没有急着开门,听到敲门的暗号正确,这才打开门,口中还说道:“小五子,你怎么……”却是突然没了声音。

“怎么了?”黎阳就去开门的手下没了声音,只是傻傻地站在半开的门前,也不见动静,不由得开口问道。

一会,黎阳还是不见那人动作,正想让其他手下上前查探,却是突然发现那名手下的腿脚边有血迹滑落。黎阳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心中暗叫不好,正打算叫手下的人注意,房中的窗户突然碎裂,跳进来几个手持刀剑的人,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大门渐渐打开,开门的手下捂着心口倒在地上。站在门口的一名穿着便装的锦衣卫将手中匕首上的血迹甩去,收起来。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盯着屋中的黎阳几人,口中冷冷地说道:“除了匪首黎阳之外,不留活口。”

其他的锦衣卫听到了号令,在黎阳一伙人惊异的眼神中向他们扑去。

第九十三章 弱肉强食

进入屋中抓捕黎阳的都是锦衣卫的护卫,那些王德照借给张凡的捕快都守在路口,却不是为了防止五毒教的人逃脱,而是为了防止有无端百姓靠近受到伤害.这些人在这浮华的扬州城中也只能对泼皮无赖刷刷威风,却哪里见过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真场面。

张凡坐在巷子对面的一件临街的茶馆中,这边听着下面巷子里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叫喊声,这边还有映月这个美人的陪伴,倒真是颇有一番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的快意江湖的感觉。

不同与张凡的悠然自得,屋子里的黎阳等人可是处在生死关头的第一线,那里还有心情品味江湖气息。

打开门的那位锦衣头领那道留下自己性命的命令非但没有让黎阳感到轻松,凡儿更加紧张起来。

闯进屋里的锦衣卫们接到攻击的命令之后并没有一下子攻上前去,而是拿出了厂卫们专门打造的一些投掷暗器,像什么带着倒刺淬着毒的铁莲花、带着倒钩的三角镖什么的。这些厂卫并非不善近战,相反,他们近身肉搏的功夫还要比这些只会用毒的五毒教徒高上不少。可是就因为眼前的这些人会用毒,这些厂卫们才不敢欺身上前搏杀。被砍死还好说些,若是因为中毒没有解药而死,那实在是太不值了。

黎阳等人着实没想到来人会用这些招式对付自己。当初看到这么些人破窗而入,他们确实紧张了不少,可是看到领头的厂卫拔刀,他们也是以为要有近搏,都将毒物毒镖暗自备好。哪知那领头的厂卫只是提着刀诓骗他们,转身就让手下射出暗器。

这间屋子里有十个人,因为屋子不大如今都聚在一起,这一下顿时就有两个倒霉蛋咽喉被刺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而剩下的八人也不好过,没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有些暗器插着。他们倒不是担心暗器上淬着的毒,毕竟他们都是从小伴着毒药长大的,锦衣卫用的毒不可谓不狠,可想解也难不倒他们。他们感到伤脑筋的是因为暗器刺入身体带来的疼痛导致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缩,再加上这些锦衣卫特制的暗器个个带着尖刺倒钩,刺进肉中想要拔出来必然会带出几丝皮血,这细入骨髓的疼痛可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的。

不等黎阳等人回过神来,下一*的攻击又到了。稍稍有些准备的几人对这第二次如群蛾扑火的暗器有了些防备,可是依然有一人因为受伤过重而倒了下去。

“这样不行啊堂主!”黎阳的一个手下见势不妙,赶紧说道,“堂主你性命要紧,属下们先护送堂主出去。”这人是黎阳一手提拔上来的,颇为尊敬黎阳。说着,就将黎阳向另一边事先弄出的暗门推去。

黎阳性格豪爽,且十分顾及这些属下,听闻他的话语,不由得大怒起来:“放屁,我黎阳是那种背信弃义,临阵脱逃的人吗?”

“啊……”话语间那人身上又中了一镖,只是大叫一声,推着黎阳的动作却不停下,“堂主快走,不可因为属下贱命连累堂主。记得要为我们报仇……”话未说完,那人就把黎阳推出了出去,关上了暗门。黎阳站在外面,大声说道:“兄弟,放心,你们的仇我会报的。”

屋子里,战斗还在继续。屋中原先的十人如今死了四个,黎阳也跑了,只有一半还在。他们也不含糊,眼看来的锦衣卫出手狠辣,丝毫不留余地,立刻抬起地上同伴的尸体,挡在身前,向外面冲去。他们没想着给厂卫们什么伤害,毕竟对方人数占优,他们只是想着能突出去,保住自己的命。

看到这些人的挣扎,屋中的厂卫们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任由着他们出了屋子。出了屋子的几人立刻向着小巷的另一头跑去,他们知道既然有人能找到自己,小巷的大路出口定然埋伏了很多人。只是厂卫办案,哪里会不小心,几人还没走几步,突然就抱着脚跳了起来,口中呼痛不已。

原来这条小巷中,距离这几人屋子的三丈开外,地上布满了铁蒺藜。如今几人慌忙夺路逃窜,哪里有功夫注意脚下的性情,顿时中招。脚上被铁钉穿透,站立不稳之下,几人跌坐在地上,妄图将钉在脚上的铁蒺藜拔下。

这时候,屋中那些厂卫们在那个领头的锦衣卫带领下也赶了来。看到几人跌坐在地上,抱着脚,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要抓捕的黎阳并不在其中。只见他抬起拿着刀的右手指向几人,用力向下一挥。跌坐在地上的几人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可也大感不好。果然,刀一挥下,狭窄的小巷两边的房顶上立刻站起十余人,每人手中都提着一张弓,每两人身前都插着一壶箭。

房顶上的人看到号令,立刻张弓搭箭,指向跌坐在地上的五人。地上的五人见弓箭从上方指着自己,虽然恐慌,却并不害怕。他们在西南碰到的明军弓箭大都十分轻巧,即使中箭也并无什么大损伤。几人不顾疼痛,拔出脚上的铁蒺藜,立刻向着前方跑去。

只是锦衣卫用的弓箭哪里会是南方那些个轻便东西,全都是北疆边防防御鞑子的重弓,箭支也是实木制成,加上了精铁打造的箭头,百步之内可也洞穿一寸厚的铠甲,就连射箭之人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再加上厂卫用箭,箭身上也多有机关,大多带着可以伸缩的铁刺。

看到五人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房上的人放出箭。十支箭带着尖利的破空声,立刻招呼到五人身上。其中一人更是被两支从侧面射来的箭钉在了小巷边的墙上。其他几人莫不是被箭支穿透,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看到几人倒地,追来的厂卫们并没有立刻上前。屋顶的射手又张弓搭箭,再射一*,确定没有人能够生还,这才上前查看。

地上的五人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又人甚至头部中了一箭,穿透出去,红白之物流了一地。查看的厂卫们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面对着着这些令人作呕的场景丝毫不见反感。

当下,几个厂卫上前查看,确定几人死亡后,立刻回报。后面有上来一人,报告另一屋中的五人也已经伏*。

“大人,我们要不要去追那匪首黎阳?”一个厂卫对领头的人问道。

“不用,你们将这几人搜查一番,小心有什么毒物作怪。”那头领说道,“这方圆百丈之内早已布满了人,谅那黎阳有通天本事也逃不出去。”

黎阳出了暗门,立刻开始了逃跑。他虽然心疼自己的属下,可也知道如今他们必死无疑,自己若是也没有逃掉,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用心!

黎阳没有选择其他的路逃脱,而是直直向着巷子面对的大路走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里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他不知道张凡作为一个初次带队的人,哪里懂得这些,正好就在巷子的大路口等着。

黎阳刚一出来就傻眼了。巷子口居然有二十余人严正以待,仿佛是专门等着欢迎他的到来。黎阳刚想回身如巷,巷子两边的屋顶上早有弓手的箭指着。黎阳懊恼之余,也有些丧气,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当下,他不在抵抗,任由上前的厂卫将自己带上手镣。这手镣也是厂卫特有的东西,专门用来对付江湖人,扣着手腕的地方有着一圈尖刺,正好抵着脉门,让人不敢再有动作。

黎阳被带到张凡坐着的茶馆前,看着张凡在二楼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也看到在他身边丝毫不看自己的映月,心中并没有什么愤怒。愤怒在此时无济于事,再加上五毒教一贯的宗旨就是弱肉强食,对于比自己有力量的人打败自己,黎阳心中丝毫没有怨言。

张凡看着跪在下面的黎阳,心中也没有什么成功抓获他的喜悦,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心思都动到锦衣卫的头上来了。”

“这次是我们败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黎阳说道,颇有一番视死如归的意思。

“你放心,我既然没有在刚才杀了你,现在也不会杀你。”张凡说道,“这第一件事便是让你交出‘五仙蜜露’的解药。”听了张凡的话,身旁的映月的身子微微一颤,想到张凡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危,映月很是感动。

听了张凡的话,黎阳脸上顿时露出苦色。张凡以为他不愿交出解药,脸色也立刻变了。王猛刚想命令手下让黎阳吃些苦头,下面跪着的黎阳却开口了:“我黎阳既然作为你的手下败将,自当听从你的吩咐。可是这件事……并非我不想办,而是根本办不到。‘五仙蜜露’是我教的镇教之宝,只有教主才有解药。”

张凡听了,眉头深皱。他确实想过映月中的毒很是难办,可他实在不知道会这么麻烦。身旁的映月见自己的毒没有办*解,自怨自艾之余,倒也感到了一丝解脱的快感,只是望向张凡的眼神带着不舍。

黎阳见张凡的脸色大变,赶忙又说道:“这毒发作起来就如五度噬身,却并非是能要人命的毒,是我教教主专门用来控制手下的东西,我们每人都被下过毒。”

张凡听了,心中顿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问道:“那,可有抑制的方*?”

“有,我教教徒每年会回一次总坛。那时教主会赐下克制的解药。”黎阳说道。

听了他的话,张凡好生思量了一番,又问道:“映月中的毒多久会发作?”

“还有月余。”黎阳回答,随即不顾身边厂卫的警觉,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说道,“这是教主交给我的,若是映月听话,便给她。若是她不听,便让我将药送回,不然我以后再也得不到解药。”

张凡见他如此合作,反而起了疑心,这时刚才去执行命令的厂卫头领回来,在张凡耳边微言几句。张凡思量了一会,现在他为刀俎,人为鱼肉,张凡也没必要绕圈子,直接问道:“我杀了你的属下,破了你们的大计,为何你却如此合作?而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我们五仙教信奉强者为尊,你既然比我们强,我也就没什么好怨言的了。”黎阳说道,言语之间倒不是太像谎言。

“可是我听说你的手下临死之前让你替他们报仇,而且你也答应他们了。”张凡饶有兴趣地说道,“若是你不这么做,便是言而无信。我为什么又要相信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呢?”

“你所言不错,而我也绝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黎阳说道。这话一说出来,身旁的厂卫们又是紧张了几分,眼神似乎是想把黎阳钉死在原地。黎阳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并非是我要报仇的对象。那些唆使教主派我们出来的人才是真凶。”

张凡着实没有想到黎阳的想*会是这样,不过想想也是。这些江湖中人,看似霍乱朝纲,以武犯禁,却也是最重原则的人。死在别人手下那时死有余辜,谁叫你先来打人家的主意。可是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算账也要找到原因。

如今张凡倒是有些相信了他,只是他还有些其他事情要问,确实不方便在这里。命令将黎阳押回去,这才结束了今日的行动。叫过那个领头的厂卫,张凡很是欣赏:“你叫什么?现在领着什么职位?”

“回大人,卑职梁超,是王百户手下的一名校尉。”那人回答道。

“王猛,此人如何?”张凡向一旁的王猛问道。

“回大人,梁超平日里很是不错,卑职下的命令都能很好完成。”王猛对梁超的评价很好,“而且他家世代在锦衣卫任职,不论是身手还是衷心都是一等一的。”

“既然如此,梁超明日开始接替王猛的百户之职。”张凡说道,“王猛吗……如今空出了一个千户的位置,你就暂时领着。”

二人闻言,立刻来到张凡面前跪下说道:“谢大人提拔,卑职叮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这二人虽都是平日冷冰冰的,可是升官谁不喜欢,如今脸上也是带上了一丝喜色。

“起来吧,我这里不必如此多礼。”张凡看了看天色,说道,“今日不早了,回去吧。”

“是。”众人说道。

张凡今日提拔王猛和梁超并非心血来潮。王猛跟着自己有些时候了,提拔他自然无可厚非。而张凡如今虽然掌着锦衣卫,心腹手下却没有多少,他打算培养自己的班底,梁超也是经过他仔细考察的。

“如今,我还有些事情要问那黎阳。”担心地看着映月,张凡在心中说道。

第九十四章 教中之事

第二日,张凡等人来到扬州锦衣卫的分部,黎阳就被关在这里,今天张凡有些事情要向他问个明白.映月本来也想跟来,可是张凡没有同意,而是让她呆在张府家中扬州的锦衣卫分部并没有什么暗无天日的牢房,只是相当于一个简陋的衙门,所以张凡前几日拷问抓住的人是还要借王德照扬州府的牢房。

黎阳被关了一夜,不过张凡倒是没有让他受什么特殊照顾,只是关着他而已。他昨日进来的时候就被厂卫们扒了个精光,仔细检查了一遍,就连头发里、嘴巴里以及身上其他的隐秘地方都没有放过,确定他身上没有什么可以危害他人的东西,这才给了他一套新衣服穿上。

“怎么样,我锦衣卫的饭食不错吧?”张凡见到黎阳,仿佛打趣般地说道。

“大人客气了,小人很好。”黎阳说道。不过前途迷惘的黎阳自己有些茶不思饭不想,如今的他,身体还不错,只是精神十分差而已。

现在这件小屋子里只有张凡、王猛和黎阳三人,张凡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地说道:“昨日映月在身边,我不方便说,今日要跟你问个明白。”

黎阳看了看张凡严肃的神情,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尽管问,小人必定据实回答。”

“你们西南的那些韦银豹的余孽妄图起事,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张凡开始了问话,“不过我还有些不清楚。你们五毒教做为一个江湖帮派,本不因参与到这件事当中来,为何你们会搅和进这件事中来?你说你们教主是被人唆使才派出你们前来行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阳听了,面上露出一丝无奈和不解,说道:“此事我也很是疑惑。我教上代教主名为方振乾,自从方教主去年无辜失踪,现在便由他的女儿方月玲接替教主之位。”

“你是说如今你们的教主是个女的?”张凡听到了这个消息,很是感兴趣。这些消息锦衣卫可没有掌握,苗族毕竟是异族,在这个汉人建立的大名政权里,不仅被汉人歧视,而且他们内部十分团结,很难进去打探消息。

“正是。”黎阳回答到。

“她很厉害吗?”张凡问道,“你们就甘心在一个女人的统领下?”

“若说武功,她只能勉强算是二流高手。”黎阳回答到,“但我教是以用毒为根本,她用毒的本领不在其父之下,而且她掌握了‘五仙蜜露’的配方,自然可以服众。”

听了他的话,张凡这才释然,随即问道:“你还没说你们和那些妄图起事之人的关系。”

“这事说来也奇怪。”黎阳皱着眉头说道,“记得上代教主方振乾刚刚失踪,方月玲也是刚刚接任教主之位的时候,她还下命令,花了大力气来寻找老教主。可是一年前的十月,也就是老教主失踪两个月后,她突然让我们不要再过问此事。也就是从那时,我们开始配合张勇、王新,也就是妄图起事的两人,准备诸项事宜。映月也就是那个时候被他们送来,然后被派往鞑靼的。”

“她和她父亲,也就是你们上代教主和现在的教主,父女二人关系如何?”张凡问道。

“很好。”黎阳想也没想就回答到,“教主从小丧母,由老教主一手带大,一身本事也是老教主亲身倾囊相授。父女二人关系很好,教主她也十分爱戴老教主。”

“那你们五毒教和那张勇、王新等人的关系又是如何?”张凡继续问道。

“我教是江湖帮派,从来不问这些事情。”黎阳回答到,“当年韦银豹在世的时候,他就曾多次劝说老教主加入他们一同行事,老教主欣赏韦银豹为壮人、苗人谋求公道,虽不反对,却也没有同意。韦银豹死后,张勇、王新二人聚集余孽妄图再次起事,他们也曾找过老教主。教主他老人家却是看出这二人只是为了自己煽动百姓造反,根本不会同意他们。如今的教主方月玲刚上任的时候也不同意和他们联合,谁知却是突然变卦了。”

听了他的话,张凡沉思了起来。这件事说起来相当蹊跷,十分敬爱的父亲失踪,而女儿如今也是大权在握,却突然放弃了寻找父亲的打算,反而全力配合另外一批人的行动。而且那伙人还与五毒教颇为不合,莫非……

张凡想到了几种情况。方月玲突然停止了寻找其父的动作,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一种就是那二人杀害了不愿合作的方振乾,可是如此一来,方月玲断然没有再和他们合作的理由。

要么,那二人把持了方振乾,逼迫方月玲与他们合作。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本来这件事情没有这么麻烦,若是那些人造反,朝廷大军一到自然可以摆平。可是如今映月中的毒还要靠五毒教主解开,而且当年韦银豹自从正德年间开始左*,朝廷知道嘉靖末年才评判,这其中西南那里的地形复杂,而且那里的人就算不是五毒教徒,也会使用一些毒物,十分麻烦。

“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是那张勇和王新二人挟持了你们的老教主,逼迫他女儿一同作乱?”张凡问道。

“这种情况我们教两个护*,五个堂主都考虑过,就连下面的教众都有所猜测。”黎阳据实回答,“可是没有人有证据,而且我们一向教主求证,她就十分不耐,好像很是反感此事,我们如今也就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张凡听了他的话,估计真实情况也就是向他所说的那样了。思量了一阵,张凡问道:“你说,不管情况究竟如何,你们教主是真心和那些人合作的吗?”

“自然不是,教主她时常谩骂那两人,似乎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一般。”黎阳说道。

“你们五毒教信奉强者为尊,为了自己的利益,行事可以不择手段。”张凡开口说道,“那你说,若是我能帮你们教主找到她的父亲,她会转而和我合作吗?”

黎阳听到他的说*愣住了。他想了想,若是张凡真能解决教主方月玲父亲的问题,没有了威胁的方月玲估计会和那两人翻脸。而张凡如今是管家,是锦衣卫,掌握着大明朝最为厉害的特务机关,而且还得皇帝的信任。如今他们五毒教既然已经参与到了政事之中,已经无所谓江湖帮派的简单问题了。若是搭上张凡这条线,无疑可以算是抱住了一个铁饭碗,以后不止可以不必担心来自其他势力的侵扰,更可以让五毒教更加的兴盛。

黎阳很是高兴张凡跑出的橄榄枝,可是他心中还有顾及,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我教若是能和大人,和朝廷联合,自然是万幸。可是老教主的问题无*解决,教主她不可能和大人你们合作,一切都是突然。”

“这件事情不用你来操心,我自会准备妥当。”张凡说道,“先下,你要联系到你们的教主,向她询问对于此事的意向。”

“这是自然。”黎阳说道,可是他又有些顾虑,问道,“可是大人放心让我回去吗?”

“恩,放心归放心,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防。”张凡心中沉思了一番,作出了决定,对黎阳说道:“这样吧,你送书信回去,你本人就留在我身边。”

“可是小人该如何向教主回报呢?”黎阳问道。

“你不要说我已经知晓了你们的事情,就说……就说你搭上了映月这条线,取得了我的信任,留在了我的身边。从我这里得知了你们老教主的消息。”张凡说道,“你就说怕我再起疑心,不便回去。若是她不信,尽管让她派人来查看。到时候我会帮你装着点的。”

黎阳听到张凡让自己留在他身边,并没有什么不快,毕竟他知道张凡还没有完全取信于他。让他不要将一切全告诉方月玲也是怕事情有变,不好办。

“还有,你要在信里写上映月非常合作。”张凡说道。

“这是自然。”黎阳说道。

“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张凡说道。

黎阳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他,等着他的问话。

“映月的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和你们五毒教有没有关系。”张凡有些阴沉地问道。

黎阳听张凡这么问,而且看他的脸色很是阴沉,赶紧慌忙地说道:“此事与我教毫无关系,是……是那两人派人来说的,说是被他们的人玩……玩弄致死的。”

张凡盯了他半晌,只盯的黎阳满脸冷汗,这才开口说道:“不是最好,希望你不要诓骗于我,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是,小人明白了。”黎阳满脸大汗地说道。

“事情暂时就这样,明日起你就顶着个锦衣力士的衔留在我这里。”张凡说完,也不在过问黎阳,带着王猛走出门去。

门外,张凡向王猛问道:“你看他刚才说的是实话吗?”

王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大人是说关于月姑娘姐姐的事情吗?”

张凡点了点头。

王猛想了想,说道:“他方才刚听到此事的时候,满脸冷汗,立刻极力撇清自己与此事的关系,虽然看似不妥,不过凭卑职的眼力,他倒不像是在说谎。那股慌张的神情倒有一大半是被大人吓出来的。”

“呵呵。”听了他的话,张凡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又这么可怕吗?”

王猛却有些无言地看着他。话说张凡做了这锦衣卫的指挥使并没有多久,可是人在高位并然会露出该有的姿态。张凡在不知不觉间也透露出了一股上位御下的威严。

“他的书信你派人给我检查清楚了再送出去,别出了什么纰漏。”张凡说道。

“是。”王猛回到。

张凡刚想提步离开,王猛却是有开口了:“大人,你让我们去松江府办的事情办妥了,人已经上路了。”

“哦?”张凡没想到这事倒是办的快,问道:“没出什么意外吧,主要是不要伤着阁老了。”

“大人放心,卑职等人万万不敢伤害阁老和其家人。”王猛说道,“估计他们明日就可以到了。”

“好。”张凡就说了这一个字,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想到要面对徐阶,再加上自己又是绑架他一家的“主犯”,张凡又是一阵头痛。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等明天他来了,一切再说。”张凡在心中无奈地说了一句,走了出去。

第九十五章 松江绑票

徐阶最近十分心烦.自打朝堂之上因为自己做人太过自傲,仗着自己两朝元老的身份目中无人,弄得上至皇帝,下至朝臣都厌烦他,甚至自己的得意门生张居正都不帮他说话。致仕回乡之初,徐阶心中确实有些懊悔,然而更多的则是不干。听到高拱重新上位的消息,徐阶曾经一度气得卧病不起。可是在他病好之后,心中不知怎么的也就放开了此事。

想他嘉靖三十一年入阁,到其致仕回乡的十七年间,担任内阁大学士。他在职期间忍辱负重,对于严嵩的挑衅从不理睬,甚至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了严嵩的孙子;严嵩的儿子严世蕃对他十分无礼,他也忍气吞声,终于让严嵩放松了对徐阶的警惕。最终,凭借着自己的隐忍功夫以及严嵩的妄自尊大,终于让徐阶抓到了机会,扳倒了严嵩父子以及**权奸。

想徐阶风光一生,隐忍锄奸,最后却因为自己的骄傲而树敌众多,黯然致仕,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可是如今的他却看开了这些,自己也一把年纪了,不必再为了这些事情而烦恼。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与他这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再也没有瓜葛了。

想到自己的学生张居正,自己将一身权术倾囊相授,造就了一位政坛新星,最后却与自己分道扬镳。想到张居正的学生张凡,因为支持张居正的改革意图,而与自己不合。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却不想为难与他。而对张凡这位自己的徒孙来说,徐阶也很是欣赏,只是他内心的固执和骄傲看不惯张凡全力支持自己反对的张居正。不过这些现在都离他远去,退出仕途的徐阶现在也能感觉到朝廷如今政令不清,大明国内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平稳,或许让他们二人这么改革一番,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致仕归家的徐阶本想和家人安度晚年,时而逗弄一番自己的从孙,然而海瑞任了应天驯服之后彻查地方豪强强占土地一事。他徐家是松江府的大户,名下所占田地不少,成为海瑞首要的打击对象。徐阶当年救过海瑞一命,却也知道海瑞这人办起公事六亲不认的性格,而且他也能猜到这件事后面有高拱的黑手在操纵。想到高拱这么一个性格豪爽的人却是被自己培养出了这么一番圆滑狡诈的政治手段,徐阶丝毫没有办法。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实在拉不下脸面去求别人。

如今海瑞派来的人已经上路,只是这么多日都不见有官差上门生事,这让徐阶不由得很是疑惑,心里以为是海瑞这人开窍了,对自己手下留情。他哪里知道这里面是张凡听了张居正的嘱咐,派出厂卫明里暗里阻拦,这才将事情拖了这么久,而如今,张凡的手下却是再也拖不住了。

这天晚上,徐阶一家人都准备休息了,一家老小虽然都知道官府的人将要彻查自己家,可是这左等右等都没有人来查,反倒人徐家人很是担心,弄得这一大家子这些日子都过不好。

徐阶逗弄了一番自己才五岁的从孙子,正准备回房休息,却是突然听到家中庭院里传来吵闹声。

“守福,前院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半夜三更的为何如此喧闹?”徐阶招来自己家中的管家问道。

这守福祖上就是徐阶的管家,对徐阶也很是恭敬,他先向徐阶恭敬地问礼,这才有些混乱地说道:“老爷,不知道怎么了,门外闯进来一群穿着黑衣蒙着脸,提着刀的人,不知道要做什么!”

“什么!”徐阶大惊,不过多年的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让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思考起来。他徐家虽说是松江府的大户,名下田产不少,却很少与人结仇,而且对待手下雇农又很是优厚,万万不会是别人闹事。可若说是关于田产一事,徐阶却相信海瑞的为人不会行这么下作的方法。高拱那里既然吩咐了海瑞来对付自己,自然也用不着这么做。莫非,是被什么江湖匪类看上了!

思索了一阵,徐阶却是毫无头绪,问道:“那帮人有多少,可伤着什么人没有?”

管家守福说道:“那帮人有十余人,虽提着刀,却并没有拔出来,也没有伤着什么人。主要是家中的下人丫鬟惧怕,前院这才如此喧闹。”

徐阶立即说道:“你去吩咐家中诸人,不要抵抗,向他们不是想来伤及他人性命的。就算是,这他们的目标也只会是我,你们大可放心。”

守福一听,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脸上反而露出痛苦之色,口中说道:“老……老爷,您是徐家的家主,可万万不能有事啊!”

“混蛋!”徐阶见他如此优柔寡断,不由得骂了一句,说道:“我是徐家的家主,可我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若是他们真是来要我的性命的,你们徒然抵抗,也不过是枉送性命……”

话还没有说完,几个黑衣人已经冲了进来。几人都是身着黑子,蒙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两支眼睛,在黑夜中看来倒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几人手中都提着刀,虽没有出鞘,却是让管家守福看的十分害怕。

“果然不愧是做过宰相的人,气度就是不凡。”其中一个像是为首的黑衣人说道,“徐老爷既然如此明白事理,也就不用在下多说了,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不是来要老夫性命的?”徐阶有些疑惑地问道。

“虽说你做过宰相,可是如今要了你的姓名有没有什么好处,我们怎会做这等赔本买卖!”那人说道。

徐阶刚才虽然说自己不惧生死,不过听到自己性命无忧,还是放下了一口气,随即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到底想要什么?若是求财,家中值钱的尽管拿去,只要别伤及我的家人便行了。”

“大人误会了,我们不要你的性命,也不求你的钱财。”黑衣人说道,“还请和我们走一趟。”

徐阶听了,也不再询问,很是合作地跟他们离去。哪知徐阶刚走到门口,那黑衣人又说道:“将徐阶的男丁全部带走,女眷和幼儿就不必过问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徐阶听了他的话顿时大惊,高声说道:“你竟然言而无信。”

“大人像是年事已高,耳朵有些背。”那黑衣人有些好笑地说道,“在下可没有说过只是带走你一人。”

“你……”徐阶指着他,怒目而视,却说不出话来。愤怒的徐阶却没有听出黑衣人言语之间对自己的尊重。

“在下劝大人还是知足吧。”那黑衣赶紧接口说道,“若是不然,在下也要劳烦大人家中女眷、幼童一同前往了。据说大人从孙不过五岁,想是可爱的紧。”

一番**裸的威胁却是让徐阶的心平定了下来,他不知道黑衣人是否真的这么想,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阶不再言语,相反,他吩咐守福将自己的三个成年的儿子叫了出来。

黑衣人见他非但没有被自己激怒,反而如此配合,以减少对家中的伤害,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

徐家的媳妇孩子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爹爹、相公、父亲要去哪里,还好守福在哪里劝说一番,也没有弄出什么大事。

十个黑衣人带着四人出了徐家大门,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徐阶的三个儿子本是十分恐慌,可是看到父亲神情自若,也就放下心来,却也不敢出声询问。黑衣人轮流着看住四人,换好衣衫。颇会识人的徐阶发现这几人面中虽带着一股痞气,却不想那些寻常的江湖人物,英武之余像是出自伍行,身上带着一丝杀伐和一丝阴狠。这种人在徐阶的影像中只有一种,就是东厂和锦衣卫下属的厂卫们。

“莫非是冯宝那太监!不会,我与风暴虽不亲密,却也没有间隙。难道是……”徐阶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大惊。

是个换装完毕的人却哪里管得了徐阶的心思,两辆大车加上几匹马护在旁边,向着城门走去。来到城门,守城卫士却是问都不问,直接放行,显然是事先打过招呼。这让徐阶心中的肯定更深了几分,忧虑也跟着长高了几分。

出了城的马车开始快速奔走起来。徐阶的四个儿子正值中年,连夜坐这颠簸的马车倒还撑得住,可是徐阶已经七老八十了,虽然平日里养尊处优,可是必经岁月不饶人,哪里经得住这番颠簸。那些黑衣人却是准备完全,车中早已备好了柔软的垫子供徐阶靠着,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那些人早就备好了路上用度的干粮等物,途中还在不知什么地方换了一次马,终于在第二日下午听了下来。

马车中的四人虽然看不见外面,不过却是可以听见动静。刚才马车外面突然变得喧闹了起来,想必是进了城了。听着外面人的说话口音,徐阶知道自己父子四人被带到了扬州,他的心中也就更有数了。

四人被请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大户人家的后门。徐阶的四个儿子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很是好奇地打量着,徐阶只是看了一眼眼前的围墙,也就不再过问了。

当下,立即有人很是恭敬地带着四人进了去,里面早已准备好了丰盛菜肴。四人虽舟车劳顿,只是精神还很不错,吃了些东西也就恢复过来。

待徐阶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张凡新近提拔的百户梁超却是走了过来,说道:“阁老,我家大人恭候多时了,还请随在下前来。”说完又吩咐其他人照顾好徐阶的三个儿子,就领着徐阶离开。

徐阶也没有多问,吩咐三个儿子不必惊慌,就跟着梁超离去。来到一间很是精致幽静的厢房,梁超为徐阶打开门,躬身说道:“还请阁老进屋。”

徐阶看了看他,也没有说话,走了进去。梁超立刻关上了房门,守在门口。屋中装点的东西不多,却很是简单大方。屋中早有一人站在那里,背朝着徐阶。桌上早已备好了茶水,茶香飘来,显然是用来招呼尊客的上好东西。

屋中的人转过身来,正是张凡。张凡很是恭敬地对徐阶说道:“阁老一路辛苦了,快快请坐,招呼不周之处,还请恕罪。”

徐阶看到张凡,丝毫没有一丝惊讶,口中说道:“老夫早就猜到是你。”

第九十六章 徐家之事

“阁老别来无恙啊.”张凡请徐阶坐下,亲自为他倒上茶水,微笑着说道,“当初阁老回乡之时,张凡身在他乡,未能相送,还请阁老恕罪。”

“老夫如今已不是内阁首辅,阁老这个称呼可不敢当了。”徐阶冷冰冰地说道,他如今还不清楚张凡让他来到扬州是什么意思,没有过多的表示。

张凡碰了个钉子,不过他了解徐阶的为人,并不在意,继续说道:“恩师他十分敬佩阁老,自从阁老回乡之后,他便时常在我跟前提起阁老。他总是说阁老将一身为官之道全数相授,这才有了如今的他。”

“……”徐阶听了他的话,并没有作答。他相信张凡并不是有意欺骗自己,凭着张居正的为人,这件事很正常。真正然徐阶有些触动的是在如今这个人人都想往上爬的时代,自己还能有个时刻为自己着想的学生,实在是一件幸事!

“我知道,阁老和我二人之间有些间隙,可是如今阁老在家中颐养天年,我俩之间其实再也没有什么矛盾。”张凡不清楚徐阶在想些什么,只是说道,“不知阁老是否还在讨厌在下吗?”

“唉……”徐阶长叹一口气,说道,“老夫从来没有讨厌你,更谈不上什么怨恨。你与老夫二人之间的只是政见不同,本来那时你才刚刚入仕,按道理说那时的你虽春风得意,可是与老夫之间仍有天壤之别。老夫本来根本不屑与你发生什么冲突,只是老夫不同意居正的观点,却也不想一首毁了他的大好前程,特别是他是老夫的得意门生,老夫怎么能下得了手。因此,老夫那时才迁怒于你。”徐阶这么说,倒是实话,不过这些话里也有些向张凡讨好的意思,毕竟徐阶到现在还不知道张凡让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凡听了他的话,虽不知道徐阶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可是张凡心里仍然很是欣慰。虽然徐阶这人做官确实有些油滑,可他也是一位有些作为的好官,斗倒严嵩的第一功非他莫属,张凡还是很敬佩他的。想到这里,张凡说道:“阁老严重了,小子那时也是有些年轻气盛。如今也是靠着皇上的厚爱,才有今日的地位。”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徐阶摆摆手,说道,“皇上虽然平日里颇为奢侈,且并不太过问朝政,可是皇上的用人之策老夫却是十分欣赏的。”

张凡见这老头,到如今还不忘数落隆庆的不是,难怪会被勒令致仕,想到这,张凡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阶却是一位他不同意自己的说法,继续说道:“况且,老夫刚刚回乡的时候,也听闻你在北地所行之事,如今的这些也是你应得的。”

“张凡能得阁老如此称赞,实在惶恐。”张凡赶紧说道。

“呵呵。”徐阶却是笑了笑,说道,“得老夫的称赞没有用,得满朝文武的称赞只不过是让朝廷认同你,得皇上的称赞也不过是让你仕途得意、步步高升。只有得到天下百姓的称赞,那才证明你是真的不错。”

这些道理张凡不是不明白,可他初听之时想不出一生为官不求清明、但求保身的徐阶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不过张凡转眼一想,谁人没有过年轻立志的时候,也许徐阶放下了一身包袱,却是想通了这些。

“阁老当真大彻大悟了。”张凡说道。

“有什么用。”徐阶自嘲地说道,“等到你发现之时,自己却是无能为力了。”

二人沉默了一阵,徐阶似乎从回忆中走出,开口问道:“如何,你此次让老夫来扬州到底有什么事?莫非你还记恨于我,如今大权在握,想要报复不成?”徐阶开门见山地问道。

“阁老说笑了,张凡万万不会行那等事情。”张凡连忙说道,“张凡这次请阁老前来,也是恩师嘱托的。”

“居正?”徐阶有些不解,不过随即他也就明白了。

“海瑞此人为官确实清正,也很受他辖下百姓的爱戴。然而就如他给自己起的号‘刚峰’一样,他为人为官太过刚直。”张凡说道,“只是如此一来自然会得罪很多人。如今的朝廷上下,各种势力比比皆是,其中厉害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会牵连许多人。”

“海瑞此人正如你所说,为人为官太过刚直。”徐阶说道,“老夫曾经救过他,倒不是因为欣赏他,而是因为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那些曾经也是老夫梦想过的事情。海瑞也并非六亲不认,记得陛下准老夫致仕回乡之时,他也曾为了老夫上过一道折子,不过被那些御史给压了下去。”

“如今高拱看准了海瑞的这种性格,想要公报私仇。而海瑞也毫不推辞,他如今是应天巡抚,正想对地方上占地的好强出手,现在可算是得了朝廷的指令。”张凡说道,“阁老家是松江大户,名下田产数目不少,自然首当其冲。”

“这一切倒是怨不得海瑞,实在是高拱恨我入骨啊。”徐阶说道。想想也是,徐阶害的高拱不浅,不仅让他被朝臣们排挤,更是让他以养病的名义回家休养了近一年。

“阁老,其实……”张凡说道,“高拱也不过是抓着阁老家中田产过多,阁老何不让出些田产来,这件事情不久迎刃而解了吗?”

“你有所不知啊!”徐阶说道,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老夫并非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只是我家名下田地上的雇农不愿意。”

“哦?还有这等事情?”张凡奇怪道。但凡农民,总是想有一块自己的土地,作为雇农是没有土地的,还要向徐阶家交上租子。

“其实这事十分简单。”徐阶向张凡说出了原因。土地本来是要交税的,像那些家中有许多田产的地主,所交的税也是变得更多。可是为何仍有豪强想要大量侵占土地呢?原来,在大明朝中,有功名的人,特别是仕人名下的田产是不用交税的,这让这些人很是卖力地兼并土地,而且还要为他们工作的雇农们交上大量的地租。

徐阶家也是这个模样,不同的是,徐家自从祖上一来,对于在自己田地上劳作的雇农们十分有待,只是象征性地征收很少一部分租子。若是徐阶真的将田产赠送给他们,这些雇农反而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了,一次他们全都不同意这么做。徐阶也是秉承了祖上的遗训,发了慈悲,没有将田地送出去,而且还时刻告诫自己的家人,若是自己不在了,徐家后人也要如此。

张凡听了徐阶的解释,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他原先也是以为徐阶是舍不得家中的田产才如此死抱着不放手,如今却是很佩服他了。

“阁老果然是时刻体恤百姓疾苦,张凡佩服。”张凡很是恭敬地向徐阶行了一礼,说道,“只是阁老虽是为百姓谋福,可那海瑞却并不知情,还是一心一意想要查办阁老。”

“我怕就是海瑞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对我网开一面。”徐阶有些无奈地说道,“他那人想必你也是知晓的,说的简单点,就是愣头青。只要是在朝纲之下,能为百姓谋福的事情,他都会不遗余力。可若是为了百姓而荒废朝纲,老夫就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了。”

“恩,这事当真麻烦。”张凡一时也没有主意,“其实我也很是佩服海瑞,只是并不同意他的做法。”

“哦?你有什么想法吗?”徐阶听了他的话,感兴趣地问道。

“海瑞确实为官清廉,很是照顾百姓。”张凡说道,“然而他这么做永远只能让他辖下一隅的百姓受益,于天下却是于事无补。本来凭着他的本事,为官这么多年早就可以调入京城,那样才能让更多的百姓受益。可是如今的他却看不到这些,只是着眼于眼前,这说来好意的做法却并非正途。”

“……”徐阶听了张凡的话,心中也很是赞同。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张凡说道,“恩师在镜中听闻了阁老的麻烦,正好我要来这江南公干,特意摆脱我照顾一二。前些日子我让手下的厂卫们百般阻挠海瑞的人马,现在却是抵挡不了了,这才出此下策,让人将阁老和阁老的儿子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接来。这样一来,还能拖住海瑞的人一段时间。”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打算怎么办?”徐阶问道,他相信张凡既然把自己接到这里,定是有了解决的办法。

“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张凡无奈地笑着说道,“不过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扬州府的事情已经完了,明日我就启程去应天,直接找海瑞谈谈。”

“……”徐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半晌,徐阶开口说道:“老夫从来没有谢过人,这次是要感谢于你了。”

“阁老万万不可。”张凡赶紧说道,“此事全赖恩师,若不是他告知于我,就是在下有心想帮,也无能为力。”

“居正,他还好吗?”徐阶问道,表情很是复杂。

“阁老还请放心,恩师一切安好。”张凡说道,“如今恩师为内阁次辅,与高拱也没有什么矛盾,暂时没有什么麻烦。”

听了张凡的话,徐阶这才放心。随即,他终于问起了自从下了马车后一直疑惑地问题:“你让我来这里的目的我已经知晓了。只是,此处不像驿馆行馆之处,反倒是像某大户人家的院落,不知……”

“呵呵。”张凡轻笑了两声,回答:“此处是我伯父家中,也是我的老家。”随即,张凡将自己回到扬州后认祖归宗的事情全数告诉了徐阶。

“原来还有这么一番际遇。”徐阶听了张凡的话,也是老声长叹人生一番。

“这几日还要麻烦阁老和三位令郎住在我伯父家中。”张凡说道,“明日我就去应天和海瑞亲自谈谈,看看事情可有社么转机。”张凡告别了徐阶,正要离去让人为徐阶父子四人准备房间。

“等等。”徐阶叫住了张凡,说道,“不必那么麻烦了,我也想去和海瑞好好谈谈。”

第九十七章 应天巡抚

应天,这座天年古城就如同流过它中心的长江水一般,在人类历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自从春秋战国之时,吴国在此置城开始,它的传说便开始了。

吴、东晋、宋、齐、梁、陈合称六朝,且都以此为国都,故南京被称为六朝古都。直到朱元璋在此称帝,改其名为应天,这里又再次焕发出帝都的光彩。然而时间不长,靖难成功后的朱棣没多久便将京城迁到了他的老家腹地——北京,并在那里修建了更为浩大华丽的紫禁城。然而应天府做为曾经大明的都城却并没有就此暗淡下光芒。这里是朱元璋起兵登帝的地方,又怎么会荒废下去,应天从此就做为陪都继续焕发着光彩。

如今的应天府中还保留着一个名义上的行政班子,六部以及御史台的板子都还在,并且还留有尚书级的堂官,不过大多是闲置,或者惩罚一些在北京有了过失的尚书,让他去应天府,做个平调暗降而已。

如今的应天巡抚正是海瑞,听说他要来此就任巡抚一职,应天百姓很是高兴。而海瑞也不负重托,一上台就大力检查吏治、税收等问题,更是以雷霆手段免除了一大片贪官污吏的职务。百姓们叫好之余,也是更让他多了几个敌人。不过本就树敌无数的海瑞毫不在乎,反而依然我行我素。

如今他接到朝廷的谕令彻查地方豪强吞并土地一事,工作开展的也是有声有色。在这不到月余的时间就让江南各地的豪强吐出了近百顷的田地,并且以朝廷的公价卖于农人,反响很是好。

只是海瑞心中又怎能不知这里面的玄虚,高拱撮使朝廷发下这道谕令,却不管其他地方,唯独到了江南。虽然其中说明是江南之地富商众多,占地之事时有发生,可海瑞还是知道高拱是为了对付徐阶,毕竟徐阶家中有广大的良田,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海瑞也觉得高拱这么落井下石有些过份,奈何既然此事对百姓有利,海瑞自然会不遗余力。徐阶虽然曾经为他力谏嘉靖,保住了他的性命,可海瑞这人一向是公事公办,若是这次只留下徐阶一家不去查处,百姓受害之事尚小,只怕到时政令不清,毁了自己的名声。

半月前,海瑞便派了公差去往松江府彻查徐阶家的田地一事,只是听到传回的消息,派去的公差总是会在明里暗里被人阻挡。海瑞倒是没有怀疑过时徐阶遣人所为,毕竟徐阶也是做过当朝宰辅的人,断不会行如此下作的勾当。海瑞本来还以为是朝中某位因为顾念徐阶的恩惠而对自己多家阻挠。只是如此一来,海瑞的牛脾气又上来了,反而将强了彻查徐家的力度。

只是,昨天从松江府连夜派出的人传来消息说四天前,徐阶一家包括徐阶和他的三个儿子被一伙黑衣人绑了去。海瑞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也很是吃惊,不过静下心来,他也感到这里又一些不对劲。徐阶家虽是大户,名下良田众多,然而并非巨商富贾,若说是为了劫财,万万没有冒着杀头风险顶上朝廷致仕的首辅的,更何况徐家的女眷幼童更是毫发无伤,这显然没有道理。

“莫非徐阶为了逃避我派出的人儿假装被人劫持?”海瑞心中想到,不过他随即否定了这种想法。徐阶若是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应该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将田地分给他的雇农们,待此次风波已过再行收回,虽然麻烦,却也不会有什么风险。可是徐阶也没有这么做。

“莫非真是遇上了不开眼的歹人不成!”这是海瑞心中最后的定论。如今他却有些无暇顾及此事,皇帝的钦差、太子太傅忠勇伯、锦衣卫指挥使张凡听说今日就要来应天了。海瑞本不想理会这类钦差,可是张凡是带着隆庆钦赐的尚方宝剑而来,而他又是应天巡抚,断然没有不去的道理。而且张凡此番前来说是代天子巡游江南,可是海瑞也能听到一点风声,说张凡是来彻查江南开关后的税务的。海瑞对于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自然是大力支持。

扬州与应天之间也有水道连着,而张凡并没有选择坐船,而是带着映月和一帮护卫,乘着马车前来,就像有什么急事一般。

到了南京,出了海瑞这个应天巡抚前来迎接之外,陪都朝廷的几个尚书御史也都到场。张凡先是和这些不得意的尚书们闲话一番,这就来到了海瑞的面前。

张凡打量了海瑞一番,发现眼前的这人天生就是一副清官像。也不知是因为海瑞自己是回民,不吃猪肉,还是真的清的连饭都快吃不起了,生的十分消瘦。身穿紫色巡抚公服,色泽有些暗淡,却十分干净,上有小团花绣。头戴花犀乌纱,加上颌下三缕长须,这个人显得干练之余也十分威严。

“抚台大人。”张凡很是客气地和海瑞打了个招呼。

“钦差大人一路辛苦。”海瑞向张凡拱了拱手,回了一句官面上的话。这表示海瑞虽然并不讨厌张凡,却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张凡混迹官场时日不久,不过海瑞话里的意思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张某初到应天,有些事情想和抚台畅谈一番。”张凡微笑着说道。

“还请钦差大人恕罪,下官事务繁忙,怕是抽不出空来和大人详谈。”海瑞很是直接地拒绝了他。

一旁的官员们看到海瑞的这幅模样都在暗自摇头,心想这海疯子有开始犯病了。

张凡听了他的一番话却丝毫不以为意,始终是微笑着说道:“没有关系,抚台大人尽管前去,毕竟公事为重。张某等得的。”

听到张凡话语的应天府诸官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其他官员着实没有想到张凡这么一个春风得意的年轻人,而且还掌着锦衣卫,却如此低声下气的对海瑞说话。而海瑞则是吃惊,若是平常的那些钦差,只怕自己刚才那带着语气的话语早就把人气走了,可张凡却如此客气。

海瑞不由得多看了张凡两眼,心中也有了些计较:“这么看来,这个张凡必然是有求于我,却不知是什么事情。若是违法乱纲之事,本官少不得也要参上他一本。”口中说道:“既然如此,海瑞今晚在我家中设宴款待大人。”

“甚好甚好。”张凡立即说道,“张某万分期待。”说完,张凡带着映月和手下在应天一干官员诧异的注视下走开。

夜色笼罩应天府,却丝毫不减其光芒。秦淮河边的花楼之上到处点满灯火,河上的花坊中也是灯火通明,不时有丝竹之声传来,文人墨客也无不趋之若鹜,让人不由得感慨,这条流淌了千年的河流正可谓“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

只是张凡前去的地方与此处完全是两个世界。海瑞身为应天巡抚却没有住在朝廷给的大院中,而是搬入了平民居住的一进小院之中。这倒不是海瑞矫情,毕竟要维持一个诺大的家所需钱粮不少,海瑞的俸禄大部分都用来救济穷苦百姓,自己只是留下少许足够家中用度的钱粮。

张凡看到海瑞居住的地方,着实在心中好好感叹了一番,海瑞真不愧“清”这一字,着实让人钦佩的紧。今晚张凡只是带了几个侍卫前来,将映月留在了行馆之中。

“抚台大人。”进屋后,张凡向海瑞问好。看到海瑞家清贫之余也丝毫没有什么无用的装饰物,狭小的客厅中挂着他自己临的一首《满江红》,笔力苍劲之余,更是透露着一股倔强。

“钦差大人既然来了,还请快快入座。”海瑞也是一改之前的冰冷,颇为热情地说道。

张凡让跟着进来的梁超放下手中提着的酒坛,便转身出去了。

“大人,这是何意?”海瑞看着那个酒坛,有些警惕地看着张凡。

“抚台大人误会了。”张凡赶紧说道,“这是陛下赐给我的御酒,今日也已拿来与抚台大人一醉方休。”

海瑞听到这是皇上赏的御酒,心中这才释然。他还特意让妻子杀了一只鸡,准备了一顿在他家算得上大宴的酒饭招待张凡。

二人入座,张凡亲自为海瑞倒上酒。顿时,酒香扑鼻,让人好不舒爽。

海瑞与张凡对饮一杯,将杯中酒饮尽,却半晌不肯放下手中的空杯。

“抚台大人,这是怎么了?”张凡有些好奇地问道。

海瑞听了他的话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酒杯,说道:“钦差大人带来的御酒让我想到了当初殿试之时,那时先皇也是赐给当场的所有进士每人一杯御酒。这么多年之后,我再次喝到此酒,依然是醇香四溢,味道始终也没有改变过。只是,这朝廷也同样没有改变过。”

张凡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有些默然,他倒不是觉得海瑞一生不得重用,而是听了他后面的那句话。不错,酒放在那里不去管它只会越来越醇、越来越好,而其他的东西原地不动,却是会就地腐坏。

“抚台大人所言正是。”张凡说道,“恩师也是知道此间原由,如今恩师他身为内阁次辅,却是一心想要做些改变。”

“哦?张大人也有这种心思?”海瑞闻言,大是好奇。

“不错,恩师向我提过很多次。”张凡说道,“我也是极力赞同,只是如今时机未到。”

海瑞自然明白他说的时机未到是指什么,却也不多言语。

二人只顾喝酒,也不再说话。酒过三巡,海瑞觉得微微有些昏沉,却再也藏不住心中疑惑,对张凡说道:“大人,你就直说吧,此番来应天是否有什么事情。”

张凡见海瑞开口了,也不矫情,开口说道:“张某确实有事相求,正是关于如今抚台大人正在查办的豪强一事。”

“哦?”海瑞听了他的话,心中不由得思索起来,问道:“听说大人在扬州认了祖亲,是否……”

“抚台大人误会。”张凡赶紧说道,“张某家中确实在经商,生意也是不错,可并不强占他人田地,只有几亩不适种植的郊外荒土用来作为作坊。”

“哦,既然如此,不知下官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大人的?”海瑞一听不是张凡的家事,心中对张凡的好感也增加了几分。

“抚台大人,朝廷为何要收回豪强所占的土地?”张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

“这事不是自然的吗?”海瑞理所当然地说道,“豪强将土地划为仕人名下,自然不用再向朝廷上交税收。再加之他们盘剥名下田产上的雇农,获利丰厚,自然为数众多。朝廷下令收缴豪强名下的土地不仅可以加大税收,也能让那些被盘剥的百姓日子宽裕些。”

“抚台大人分析的不错。”张凡说道,“但若是那些雇农不希望这些豪强地主将土地送与他们呢?”

“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海瑞对张凡的话嗤之以鼻。

“抚台大人,这天下之大,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张凡说道,“那些雇农这么做却是有原因的,因为不用交税,而那地主却也不会盘剥雇农,每年只是收取很少的地租。那些雇农们比之有自己田产的农人生活还要宽裕些。”

“这……”海瑞先前确实没有这么想过,如今张凡这么说出来,海瑞不禁要思索一番,开口问道:“这天下有这样的人吗?”

“怎么没有!”张凡说道,“抚台大人一心抓捕贪官污吏,却不知这世上坏人还是少数,而更多的则是好人吗?”

“那人是谁?”海瑞问道。

“前任内阁首辅,徐阶徐阁老。”张凡开口说道。

“是他!”海瑞听了很是惊讶,看了看张凡说道,“你是为了他来的?”

张凡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九十八章 事发突然

“大人是为了徐阁老一事前来的?”海瑞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着张凡,口中问道.

“不错。”张凡也毫不掩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么说来……”海瑞思索了一番,问道,“阁老前几日被人绑走,也是大人所为了?”说这番话的时候,海瑞一直盯着张凡。

张凡丝毫没有否认的打算,直截了当地说道:“正是本官所为。只是本官如此也是迫不得已,海大人派去的人实在难缠的很,本官阻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这才出此下策。”张凡如今敢这么说出来,也是看准了海瑞的为人。你若真是畏畏缩缩不跟他说实话,以后有的难缠。

“我听闻大人与徐阁老颇有间隙,为何会如此相帮。”海瑞没有对张凡的话做出什么评价,只是如此问道。

“朝堂之上政见不合实属正常之事。”张凡说道,“况且那时的本官初入仕途,与徐阁老也不过是意气之争,着实没有什么化不开的间隙,何况阁老按辈分算起,还是本官恩师的恩师。他老人家为朝廷操劳了一辈子,其中更是除去了严嵩**权奸,也算得上是为国为民做了好事。如今致仕回乡本是可以安享晚年的大好时光,谁知却碰上了这等事情。”

海瑞听了张凡的一番话,思索一番,开口说道:“大人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朝廷政令下达,本官也是应当秉公办理,却是不可有什么意外了。”说完,海瑞又思索起来。

张凡没有再说话打扰他,而是等待着他的答复,独自饮着酒。海瑞如今肯思量就表示这事还有转机,若是他当真不理会张凡,也就不会故作这么一番姿态。却是不知海瑞此番到底是看在张凡这个钦差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徐阶曾经力谏救过他的份上。

半晌,海瑞这才重新抬起头来,说道:“海瑞身为应天巡抚,自当全力奉朝廷的号令办事。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之福,况且此事牵连阁老,海瑞这次就网开一面。”

“太好了!”张凡着实没有想到海瑞会这么简单的就同意了他,笑着说道。

“不过大人可不要高兴的太早。”海瑞说道,“此事海瑞虽是可以网开一面,可还要阁老的配合。”

“抚台大人还请直说。”张凡说道。

“这事想来也简单。”海瑞说道,“本官现下就发出公文,让查证阁老家名下田产的事宜推迟几天。不过还请大人让阁老将家中田地分给那些雇农们,这样一来,此事便好办了。”

“这……”张凡有些为难,说道,“抚台大人,非是张凡矫情,这事当真有些难办。先前张凡也和抚台大人说过,非是阁老不愿,只是他家的那些雇农们不肯啊。”

“唉,本官也是看在阁老为雇农们免去地租,这才答应网开一面。”海瑞说道,“只是不管如何,阁老家的事情还是少数,那些有地的豪强哪一个不是大肆压榨雇农。而且本官派去的人手虽未开始查证,言语之间也能知道阁老家所有的田地数目不小。况且这次朝廷彻查豪强占地的谕令想必大人也是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可不是吗!这次江南彻查豪强占地的风波就是高拱弄出来的,而高拱主要就是为了对付徐阶,若是海瑞这次单单放过了徐家,他自己被高拱追究责任倒是事小,而那些被夺去田地的豪强们在京里的关心肯定会闹腾起来,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这……我回去再和阁老谈谈吧。”张凡说道。

“大人还请记住,这件事情本官也压不了多长时间。”海瑞说道,“若是时间久了,必然引起高拱的疑心。前几日朝廷催促本官办理此案的谕令又倒了,本官最多再给大人五日的时间。”

“如此的话,张凡在此拜谢抚台大人了。”张凡站起身,很是恭敬地向海瑞行了一礼。

“大人位高权重,怎可向下官行如此大礼。”海瑞赶忙将他扶起。

张凡这才重新坐下,说道:“大人一生为官,为民谋福,当真是让人敬佩啊。”

“我们身为仕人,朝廷养着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我们为民做主。”海瑞理所当然地说道,“若是无法造福一方百姓,又有何颜面穿戴那官服乌纱!”

“抚台大人说的是。”张凡说道,“可是大人有没有想过,海大人为官几十载,每一任地方的百姓都因你而得益,可是大人这么多年来到底造福了多少百姓?一千、一万、还是十万?而我大明的百姓又何止千万之众!”

“大人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海瑞叹了一口气,说道,“想太祖、成祖年间,天下安定,百姓的日子也是极为好过。可是再看看如今,海瑞只怕一旦身居高位,不但没有让这天下变得更好,反而却是让自己堕落了。”

“抚台大人此言差矣。”张凡说道,“这天下好人终究是要比坏人多的,就是在官场上也是一样。大人想必也见过官官之间的那些“礼”尚往来,可这里面又有多少无奈辛酸!”

“这些本官都懂。”海瑞说道,“可是本官就是看不惯这些。”

“如今恩师正在准备改革之事,若是此事得成,如天下来说不啻为一大幸事。”张凡说道,“海大人何不出手相助?”

“次辅大人准备变法不成?”海瑞有些吃惊地问道。毕竟历来行变法之事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商鞅如是、王安石如是。

“说变法倒是有些夸张了。”张凡说道,“恩师并非要挑战先人祖制,而是想在其上让天下更好一些而已。”

“次辅大人利国之心海瑞佩服。”海瑞很是诚恳地说道,“可是海瑞这几十年的官坐下来,恐怕是不适合做那些了。本官如今年纪也是不小了,虽然身体还是硬朗的很,却没有那份宏大的愿望了。次辅大人的想法海瑞十分赞同,可是海瑞也是无能为力,如今的海瑞只想为百姓做些实事,这些就足够了。”

张凡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出言。吃完了这顿颇为沉重的饭,海瑞将张凡送出门外,还反复提醒他徐阶之事只有五日的时间。

张凡觉得五日已经够用了,本打算明日再会扬州,哪知道一件事情突然发生,让他不得不连夜赶回了扬州。

拂晓时分,张凡的马车就进了扬州城,直接开到张府大门前。张凡匆匆忙忙地跳下车就走了进去。

大堂上,徐阶正坐在那里饮茶,只是神色之间仿佛颇为不安,也不知是因为一夜未睡还是心烦意乱,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几分。

“阁老,到底出了什么事?”张凡问道,他实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会让徐阶这个老成持重的人变得如此模样。昨夜他刚刚回到应天的行馆便接到消息,说是徐阶让伯父派人来告诉自己松江府有事,让他赶紧回去。

“你可算回来了。”徐阶看到张凡,先前那股颇为慌张的神情有所好转,却依然带着些慌乱,“昨天中午,你那些厂卫告诉我,我家中被一伙人袭击,虽然没有伤到人,可是我几个儿媳孙子孙女都受了惊吓,特别是我那从孙子不过几个月大,听说更是受了惊吓,嚎哭了一夜。”

“阁老切勿慌张。”张凡赶紧劝慰一阵,随即就将王猛叫来,问明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前天夜里,又有十余个黑衣人闯进徐家,在那里看守的锦衣密探见他们人数众多,却是没有露面。那伙人虽不知是什么身份,却也是冲着徐阶去的,只是徐阶被张凡绑走的事情虽不是秘密,也并没有公开。那伙人到处找不到徐阶本人,甚至连徐家能够做主的男人都找不到一个,愠怒之余不由得大肆出手,有如泼皮无赖一般的打砸一阵,虽没有伤到什么人,却是让徐家的一干女眷孩童受了惊吓。

“你可派人前去了吗?”张凡问道。

“卑职刚刚获悉此事便派了人手去保护阁老家人,并将阁老与其子的行踪告诉了徐家人,如今已经没事了。”王猛说道。

“这样便好。”张凡叹道,随即又问道:“你可知道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据卑职手下的汇报,那伙人行事倒不像是打家劫舍的贼人,而且他们进了徐家便开始寻找阁老,显然是有目的的。”王猛说道,“何况他们也的言行之间倒是颇有些肆无忌惮,身手说不上好,但是也不差,不像是江湖人物。这种人不是退下来的兵痞,就是哪家大户私自蓄养的护院。”

“莫非还有人顶着阁老不成?”张凡喃喃自语地说道。

“大人,不管是何人派出的这些人,必定和阁老有所瓜葛,看样子也是和阁老有着深仇大恨。”王猛说道,“他们这次没有伤害阁老家人并非出自善意,而是因为害了阁老家人并不能报复阁老。”

回到客厅的张凡还在思索此事,却是被徐阶打断了。

“到底怎么样了?”徐阶颇有些担心地问道。

“阁老,您是否还得罪了什么人?”张凡问道。

“此话怎讲?”徐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张凡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凡随即将王猛的话转述,徐阶听了,也是眉头大皱。

“这……”徐阶有些无法肯定,“老夫为官几十载,定是得罪了不少人,可是会如此对老夫干净杀绝的人倒是没有。严嵩**早已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威胁。若是说有的话……”

“高……”张凡也想到了这里。

“莫非他不止要在明面上打击老夫,就是老夫的家人也不放过不成!”徐阶浑身颤抖地说道,也不知是气愤还是害怕。

“若真是那人所为,这事情恐怕就麻烦了。”张凡皱着眉头说道。

第九十九章 心结解开

“这高拱,莫非真的要陷老夫于死地不成!”徐阶很是愤怒地说道,举起手中的茶杯想要砸下,却是停住了.

“还不是你逼人太甚,要不然他人为何如此落井下石!”张凡看着徐阶愤怒的样子,心中这么想到,却是不敢说出来。

“阁老切勿气愤,这样不止伤了自己身子,于此事也是无补啊。”张凡赶忙上前劝道。

徐阶在张凡的搀扶下做回椅子上,稍有些颤抖的身体这才微微平静下来。张凡又为他倒上一杯热茶,送到他面前,说道:“阁老喝些茶水压压惊。”

徐阶接过茶水,大口喝下,这才好了不少,开口说道:“这高拱,居然如此落井下石,老夫如今已经致仕,已是丝毫妨碍不到他的脚步,可他却要如此赶尽杀绝,这……这实在是欺人太甚。”言语之间还有几分怨怒。

“阁老,此事既然已经发生,如今光是在此怨天尤人,却是于事无补。”张凡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想出解决的办法才是。”

“你说的不错。”徐阶听了张凡的话,静下心思量起来。

张凡看着徐阶沉思的面容,不由说道:“如今眼前之事,只怕高拱的人还会前去骚扰阁老家人,是否要我派出厂卫将他们挡住?”

徐阶思索一番,说道:“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不需如此。只要老夫不露面,量高拱的人也不敢动我徐家的人。而且你如今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若是公然派出厂卫与高拱作对,那么你与高拱之间必然会有间隙,老夫不想你因为我一个致仕回乡的老人而产生一位朝中劲敌。”

张凡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暗暗佩服,徐阶果然在朝廷那个水生火热的地方打滚多年,人情之间的关系把握的极准。更主要的是他能对张凡这个往日不相往来的人生出关心之情,这让张凡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感动之情,内心之中想要帮助徐阶的心思也从恩师张居正的被迫请求变成了自己主动想要帮他。

“阁老,你看这样如何。”张凡说道,“我的手下虽然不便出面,可是阁老家人的安全还是重要的,万一高拱等不及了想要有什么大动作,岂不是会伤及无辜。我让手下人扮作寻常人家暗中护卫阁老家人,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此事便算了;若是有何事情发生,到时也好有个照应。”

“嗯,你说的不错,老夫也是一时急切,考虑不周。”徐阶听了张凡的话,很是认同。

“阁老也是一时情急家中事务,无法考虑周全。”张凡奉承了一句。

“你提醒的是,现在切切不可自乱阵脚。”徐阶也是如此说道。

“只是我怕高拱派来的人会明目张胆地行动,如此一来,我也不得不和高拱撕破脸皮了。”张凡仿佛痛下决心一般地说道,“若他真的如此行事,那我的手下就少不得要和他的人兵戎相见一番了。我就不信,高拱如今即使权势滔天,就敢跟我的锦衣卫对着干。”张凡话语之间无意中透露出一份厂卫首领的暴虐,不,说是暴虐倒不如说是有些肆无忌惮。

徐阶看着张凡这无意间露出的姿态,心中也是无限感慨。他虽没有和张凡有过过多的交际,却也是颇为了解他的。在徐阶的影像里,张凡这个从解元到会元再到状元的三元连中之人一直都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想不到却是被自己逼进了锦衣卫,而如今这内心也是改变了不少。想到这里徐阶不由得暗暗叹气,也不知是叹息着锦衣卫改造他人的手段还是叹息自己讲一个大好的年轻人送进了“深渊”。

“你考虑的不错。”徐阶见张凡如此为自己着想,也是十分感谢,“多谢你为老夫如此出力。”

“阁老哪里话,阁老一生为了朝廷付出太多,张凡做的这些不过举手之劳。”张凡很是谦虚地说道。

“可是,你为何要如此来帮老夫?”徐阶问道,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疑惑地神情,“况且老夫昔日在朝堂之上也是对你多有打击。”

“阁老,那些都是往事,何必再提。”张凡说道,“若真是要说,张凡倒是要感谢阁老一二。”

“此话从何说起?”徐阶更加疑惑起来。

“张凡是赶上了好时机,入仕之时恰逢圣上用人之际。”张凡叹了口气说道,“圣上的宠信曾经也是让张凡有些飘飘然,这对于没有经历过官场凶险的我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而阁老的一番打压虽不是出于和张凡的深仇大恨,却也让张凡在风光之中醒悟过来。玉不琢不成器,人若是没有经受过打击,有些道理是不会明白过来的。”

徐阶听了他的话,内心之中也是颇有感悟。张凡说的这些道理很实在,也很浅显,但是平常人,哪怕就是想徐阶这样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在经历过这些事情后,虽然内心已经发生了变化,然而总是会忽略这些问题。张凡能如局外人一般看清这些道理,这让徐阶不由得有对张凡产生了别的看法。“看来老夫还是低估了他,此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小的打击中明白这些道理,好过以后经受大风Lang的无助。无可限量,无可限量啊!”徐阶不由得在心里叹道。

“此事如今只能如此,我立刻再写信去京里向恩师询问一番。”张凡继续说道,“恩师与高拱之间如今颇为平静,或许高拱会念在自己初任首辅不久,不想生事的情况下,此事或许会有转机。”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徐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张凡回到房间中的时候,映月刚刚收拾好一应事务。两人都是连夜赶路,一夜没有休息。映月还好,精神很是不错;张凡刚才也是被徐阶的家事担忧,无心歇息,如今事情暂有定论,困意也是立时涌上心头。不过张凡还要给恩师张居正去信查问事情,他挺着有些难以睁开的眼皮打算磨墨写信。

映月看到了,赶紧过来接过墨条帮张凡研磨。

“一路上累了吧。”张凡看到映月那张白皙俏脸,精神突然间好了很多,睡意也消去了不少。

“我倒是没什么,倒是凡哥看样子困得很啊。”映月看了张凡一眼,微笑着说道。

“人们常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想之前我也是随军出征过的,那时候连着两三天没睡也是常事。甚至在被鞑子追杀之时,连续几天几夜都不阖眼也不觉得有所困倦。如今当上了这锦衣卫的指挥使,本应更加繁忙才是,却让我再也熬不住这份难了。”张凡开口说道,言语之中颇有些自嘲之色。

“凡哥不必妄自菲薄。”映月说道,“映月想来,被人追杀之时,任谁也是睡不好的吧。如今凡哥权利日重,所需决断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要,更加要小心谨慎,不可有一丝错乱,所以凡哥也要好好休息。皇上派你来此地彻查开关税收,却让你早来了一个月,不正是变着法给凡哥休息的机会吗。”

张凡看着映月那如画般的身影在自己身旁专心地位自己研磨,心中不由得生出几许感慨,开口说道:“月儿,你我一起时间虽不长久,却也经历了许多事情,甚至出生入死也曾有过。只是自从五毒教的事情发生过,这些日子我确实感到了你有一些与往日不同的样子。告诉我,如今的月儿究竟在想些什么?”

映月听了张凡这一番话,身子不由得一震,正在研磨的手也停下了动作。砚台中尚未变为墨汁的清水与漆黑的墨溶在一起,仿佛显示出映月内心的迷茫和慌乱。

“凡哥,映月……”映月喃喃地说道,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凡见到她这番模样,轻柔地将她拉进自己怀中,温柔地抚慰着她,丝毫不带一丝**。

“不要说话。”张凡的下颌轻抵在映月的香肩之上,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知道月儿心中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姐姐……”

“凡哥,不要再说了。”映月突然大声地阻止了张凡继续说下去,声音之中已经带上了梗咽。

张凡不用再看也知道她必定已经双目湿润,他没有再说她姐姐的事情,而是说道:“月儿,你知道吗!在我的心目中,有个名叫映月的姑娘。她是如此的美丽动人,而她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她的那份玩世不恭、那份顽皮。不管她遇到什么,不论是身陷险境还是险些丧命的时候,她都能够微笑着面对,这是她最吸引我的地方。可是现在的她,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微笑,我却能看出来,她内心之中的挣扎和无助,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那份神采了。”

映月听着张凡的话,虽然没有再出声,身体也不再颤抖,可是张凡却感到自己保住她肩膀的手臂上,渐渐有水珠滴落,透过并不厚的衣料渗进去,感到了一片湿润。张凡并没有用手帕,而是亲手为映月拭去泪珠,口中说道:“不要哭,在我心目中的月儿永远都不会哭泣,她永远是微笑着的。答应我,以后不管如何,都要微笑着,我不想再看到那张泛着泪光的面孔,那让我很……难受。”

映月慌张着摸去泪水,这才回过头来。张凡依然能看到她那张美丽俏脸上的泪痕,而更多的则是那种焕发自内心的微笑。

“你想通了?”张凡问道。

“嗯。”映月点了点头,说道,“映月这几日想了很多,虽然心中不甘承认,却也是知道。姐姐遭了一辈子罪,却都是为了我。如今姐姐依然仙去,映月却是要好好地活下去。若是映月现在就去见姐姐,怕是姐姐也不会开心的。”

张凡这才知道他是完全想通了,心里也不由得开心起来,说道:“这才是我的月儿。”

二人温存了一会,映月突然想起张凡还有信要写,赶忙起身继续研磨,口中还问:“凡哥,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此焦急,非要此时书写信件?映月看凡哥已经困倦的很,和不休息过后再行……”

“此事十分急切,已经不容等待了。”说道此事,张凡也是皱起了眉头,“月儿不必担心,我自由分寸。此番只是写信去往京中询问老师一些事情,耗费不了多少精力的。”张凡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是心里却哪有这般平静。

映月也能看得出他心中十分烦恼,只是她对此事也无能为力,只得专心为张凡研磨,不再过问。

第一百章 高拱之心

京城里,朝廷的工作如今倒是显得有条不紊.北方之事的平定让隆庆是龙颜大悦,高兴之余又是多宠幸了几个妃子。只不过隆庆如今的身体是每况愈下,越来越离不开对药物的依赖了。而且,每次隆庆心满意足之时,总会想起张凡为他带回来的千斤药材,这若是让张凡知道了,估计会有些哭笑不得吧。

下面的臣子早就知道隆庆的骄奢yin逸,只是如今天下平定,颇为风调雨顺,北方又暂时没有了烦恼之事。若是之前还有徐阶上书隆庆劝阻这种奢华之风,只是大家都看得到徐阶的下场,如今哪里还有人敢管。内阁之中,张居正甚至隆庆这种性格的来源,自然不会过问;李春芳却是老好人一个,这位状元出身的内阁大学士做官的信念只有一条,那就是谁都不得罪;高拱现在巴不得隆庆沉迷后宫享乐,免得阻碍了自己的揽权大计,自然也是不会过问这等“闲事”;而郭朴和高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当然不会妨碍高拱了。

张居正自从进了内阁之后,总是有烦恼在身上。想当年他被老师徐阶刚刚提拔入阁的时候,徐阶正与高拱不合,作为徐阶的得意门生,张居正自然是和恩师站在统一战线,共同抵抗高拱。高拱那段失势的时间,张居正有看到了朝政的弊端,想要变法,却是遭到了徐阶的反对,接过弄得师徒二人反目成仇。如今恩师徐阶已经致仕,而高拱却又是被自己推举上来的,虽然二人如今看似冰释前嫌,可是之前二人之间的间隙又哪里是如此好消除的,再加上如今高拱继续为了徐阶家名下的大量田地想要打击徐阶,张居正念在师徒之情,又不得不帮忙,所以这些日子来,张居正很是烦恼。

张凡做为张居正的得意门生,这是张居正颇为骄傲的一件事情。不光是因为张凡赶上了隆庆新皇登基想要大改朝廷班底的好时光,更是因为张凡对未来政事的独到眼光和前瞻性,以及张凡那种小小年纪便能明白许多人不惑之年才能弄懂的道理,这些都是张居正大大欣赏张凡的原因。而且张凡也没有让徐阶失望,年纪轻轻便深得隆庆宠信,再加上如今的太子朱翊钧对张凡的喜爱,先进便已经加上了太子太傅的荣衔,还统领着锦衣卫。将来张凡可谓是无可限量啊。张居正将恩师徐阶的麻烦交给张凡去办,也是看准了这些。

只是昨天深夜从扬州传来张居正府上的一封信让他本已经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张居正着实没有想到,高拱这么一个曾经如此豪爽正值的人会对自己的恩师徐阶做出如此落井下石的事情,可是张居正想了想觉得也是无可厚非。恩师如今虽然已经致仕,可是做为两朝元老的徐阶,即便是致仕在家中,他的能量还是极大的。隆庆那时准了他的请辞也不过是厌烦徐阶的喋喋不休,若是徐阶再为高拱设置一些困难,还是很容易的。这也怪不得高拱,张居正也觉得自己的恩师在仕之时对于高拱过于苛刻了。

张凡的来信中虽然没有明确指出那些黑衣人一定就是高拱所派之人,可是通过张凡信件中的语句,张居正又怎么能分辨不出、察觉不到呢!然而麻烦也随之而来,张居正如今和高拱之间还算是相安无事,若是立即上门去找高拱理论,会否又惹出麻烦来这谁也不知晓。张居正实在不想让如今难得平静的朝中再起波澜。可是恩师如今虽然在张凡处,比较安全,可是恩师的家人依旧时刻受到危险,这让张居正也很是寝食难安。

再三思量,张居正还是决定去高拱府上探探口风。

“贤弟,几日如何有空来我府上?”高拱的管家将张居正迎进府中,高拱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

“肃卿兄。”张居正问候一句,说道,“如今朝中诸事平定,小弟也是整日无事,不由得想来和肃卿兄叙叙旧。”

“哈哈,如此甚好,我正觉得整日悠闲的紧,正好贤弟来我府上,今日可要好好陪为兄对弈一番。”高拱很是爽朗地说道。

“那是自然。”张居正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棋盘之上是最能见识一个人的本性的。就如如今正在对弈的高拱和张居正二人。张居正执白子,攻守有度,落子之前总是留有余地,这倒不是因为张居正做事难以决定,而是他每次出手总会留有回旋的余地。高拱便不同了,攻势大开大合,猛烈的很,这种方式让人很是难缠,然而若不能一击即中,而给与敌人留下一口气,则很有可能被对方扳回劣势。

只不过,张居正却是发现,自从高拱在此回到京城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他的心境就如同他如今的棋路一般有了些许变化。虽然很是微笑,可是张居正还是能感觉出来,那本是明确非常的决裂攻势中带上了一点阴谋诡计。这个发现让张居正在心中有些叹气。

对弈三盘,张居正只胜了一局。

“贤弟,以往的你可不是如此轻易便被为兄击败的啊。”高拱说道,脸上带着微笑的同时,却也有几分警惕。

“像是肃卿兄如今的棋力已是比之小弟技高一筹,小弟再也不是肃卿兄的对手了。”张居正很是谦虚地说道。

“贤弟不必妄自菲薄。”高拱说道,“毕竟为兄经历了一些事情,而人总不会一成不变的。”言语之间带着几分别样的落寞。

张居正看了看他,试探性地问道:“肃卿兄不知到底悟出了什么道理?”

“为兄此前为人太过豪爽,这本是好事。可是对在这官场之中打滚的人来说,就未必是件好事了。”高拱说道,“这么多年来,特别是那在家养病的一年里,为兄也是明白过来,人还是要圆滑一点,当官的更是要耍些手段。如若不然,必会粉身碎骨,死不瞑目啊。”

“肃卿兄的意思小弟明白。”张居正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当真要如此的不留余地,不给活路不成?”

高拱听了张居正的话,看着他的面容好好地思索了一番,说道:“贤弟可是为了令师之事前来?”

张居正见他说出了口,也就不再打马虎眼,开门见山地说道:“不错,小弟正是为了恩师家中之事前来。”

“既然话已经说明白了,咱俩也就不必在兜圈子,贤弟还是明说吧。”高拱说道。

“肃卿兄,做事何必如此落井下石!”张居正长叹道,“恩师在仕之时却是刻意真对肃卿兄,然而那些只是因为政见不同产生的分歧。如今恩师依然致仕回乡颐养天年,而肃卿兄也大愿得偿,还有什么恩怨是放不下的!”

“贤弟,如今我还是喊你一声贤弟。”高拱颇为严肃地看着张居正说道,“我的为人想必贤弟也是了解的。令师曾经对高拱也有提携入阁之恩,这点高拱绝不敢忘。可是令师之后又是怎么对高拱的,想必贤弟也都看在眼里。高拱曾经走投无路,甚至险遭杀生之祸,这些也都是拜令师所赐。高拱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令师对高拱的伤害早已超过了恩惠,高拱又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说到这里,高拱已经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可是,恩师他老人家如今年事已高,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如今都是身后之事,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张居正辩解道,“肃卿兄让海瑞彻查江南豪强占地一事,此事居正无可厚非,毫无怨言。然而肃卿兄又何必落井下石,再派人马前去骚扰恩师家人。恩怨分明,当年也不过是恩师真对肃卿兄一人,却没有牵连家小,肃卿兄又怎么下的去手!”

“你怎么知道我又派人……”高拱有些诧异,话说到一般,却是没有在接下去。他想到了,张凡和张居正的关系,想到了张凡如今身在何处,也就明白了张居正的消息为何会来的如此之快了。

“张贤侄倒是大度的很,想令师曾经也是多方为难与他,如今他确实毫不在意,任然可以出手相助,高某自问做不到如此洒脱,佩服,佩服啊!”高拱大笑着说道,只是言语之间哪里有丝毫佩服的意思。

“凡儿并非是个如此大度之人。”张居正开口说道,“只是他明白凡事都有余地,令师与他之间并无大怨,又为何要不留余地呢!”

“那是你们师门的作风,与我高拱又有何干!”高拱喝道,言辞很是犀利,却也带着嘲讽的意味,“高某有恩报恩,幽怨抱怨,只不过如今的高某却是懂得了一些计策。这可都是令师的功劳啊!”

“此事当真没有一丝余地了吗?”张居正最后问道。

“高某如今只是为国家社稷着想,令师家中名下占有大量田地,却是仗着仕人身份不用交税,于国于民丝毫没有半点好处。”高拱说道,“高某全是按照朝廷法律来执行,并无半点徇私的意思。那些人,又有谁知道到底是谁派去寻令师麻烦的呢?或许令师为官几十载,再得罪了什么人也是说不定的。”

张居正听了他的话,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枉然的了,不由得在心中大是摇头叹息。

“贤弟今日来意已明,也得到了高某的答复。”高拱下了逐客令,“如今高某年岁也是大了,经不得如此劳累,要休息了。来人,送次辅大人出府。”说完,高拱就不再理会张居正,转身向内堂走去。

看着高拱离去的身影,张居正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留住高拱,只是这么看着他离去。回到府中,张居正反复思量了一番,高拱如今已是摆明了姿态要对付恩师,而他也担心张凡和高拱之间撕破脸皮。只是徐阶做为自己的恩师,张居正有岂有不问之理。

思索一番,张居正还是提笔给张凡去了一封信。

张居正看着手中写好的信件,心中不由得叹道:“冤孽啊,如今一切只有看天意了。”

第一百零一章 徐阶之言

“看来高拱此番是打定主意要陷阁老于困境,且有绝不罢手之势啊!”张凡看着徐阶说道.

徐阶听了叹道:“此乃是天意啊,想来也是老夫将高拱逼至如此,怨不得别人,怨不得别人啊。”

“当务之急,阁老还是将名下的田产赠予那些雇农们,想必也可暂时躲过此劫。”张凡开始为徐阶出主意了。

“没有用的。”徐阶不由得大摇其头,说道,“高拱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报复我,又怎会给我这个机会。被说如今我一出面就会被他的人手给抓住,就算真的将田产赠予那些雇农们,你当高拱手中会没有证据吗!到时候若是他再参上一本,告老夫隐匿田产,只怕到时候,形势是比现下还要麻烦。”

“只是如今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张凡说道,“海瑞答应我的时间只有五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且不管高拱到底掌握了阁老什么把柄,眼前先要将海瑞给对付过去。”

徐阶听了张凡的话,考虑了一番,说道:“你说的是,眼前海瑞才是老夫的大麻烦,若不能将眼前之事弄妥,老夫家人必要遭殃。”

“阁老既然已有定计,打算如何行事?”张凡问道。

“高拱的人马在盯着老夫,总有你的厂卫从旁暗加保护,却是不方便露面。”徐阶想了想,说道,“老夫不想你为了我这个已经无用的人再与高拱起什么波澜。”

“阁老,如今说这些都有些晚了。”张凡摇头笑了笑说道,“我去信给恩师,恩师与高拱交涉之时,高拱依然猜测到此事中有我的存在。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高拱到底对我又什么打算。不过我并不担心,毕竟如今我掌着锦衣卫,直接听命于圣上,与高拱如今这样的朝臣本就不是友好的关系,倒也是不惧怕他会对我怎么样了。而且此次圣上派我前来江南清查开关税务,却是要等到六月再开始,等诸事妥当,我再会京城之时,恐怕已经是七八月了。倘若高拱真是如此记仇,那我张凡也就接下了,就看他有什么手段了。”

张凡这番话说的很是轻巧,可是听在徐阶耳中总给他一副张凡无所畏惧的意味,仿佛这天下再也没有几件事情可以难得到张凡一样。徐阶对张凡的认识也到了一个全新的高点,环境将张凡改造成如此模样,天意弄人却也让徐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欣慰感。

“凡儿,老夫如此唤你可好?”徐阶开口说道。

“阁老是张凡恩师的恩师,是张凡的长辈,这又有何不可。”张凡说道。

“你如今执掌锦衣卫,这个差事权利很重,然而这个位置也是最不得人讨好的地方。”徐阶说道,“恕老夫直言,锦衣卫的指挥使能得善终的人没有几个。纵观锦衣卫至今,既有过袁彬、牟斌这种正直的指挥使,也出过马顺、纪纲这一类走狗酷吏。可是你观他们又有几人能有善终。前几任的如陆炳,虽是严嵩同党,却是居官并无过甚之恶,且对士大夫折节有礼,不曾陷害一人,加之他是先皇奶娘的儿子,还曾经救过先皇性命,最后更是一人以兼三公三孤,算得上是善终,可是到了如今还不是被陛下给清算了。再有就是你的老上司朱希忠,他是‘靖难’功臣朱能之后,袭封成国公,家世摆在那里,如今算得上是功成身退。

“可是你,凡儿。你是进士出身,在朝中并无可以依托的人,所仰仗的不过是陛下的宠信。可你须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帝皇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准,看看老夫便知道下场是什么。听说你和太子的关系很好,这些都是你要把握住的,陛下的身体想必你也不是猜不出几分来,到时候太子登基,他便是你的最大支柱。”

张凡静静地听着徐阶为自己的分析,他觉得以前的自己确实想的有些简单了。隆庆的宠信来的太快太突然,这让张凡高兴之余也有些晕头转向,他通过张居正的分析知道一些隆庆为何重用自己的心思。如今他执掌着锦衣卫,对于那些朝臣和士大夫来说,自己就是死敌。不过张凡还好,起码仕人出身的他还保留着读书人的脾气,对于同是读书人出身的那些人也没有过份的监视,弄得朝中草木皆兵。不过徐阶的一番话也是给他提了个醒,不管他张凡有没有害人之心,如今他站在这个位置上本就是受到他人注目的,而这更是他所需要小心的。

“还有一点,老夫听说凡儿你与东厂厂督、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冯宝关系不错,此事可是属实?”徐阶继续问道。

“确有此事,不过我与那冯宝也并非如外面传言的一半亲密,只是我不想与他的关系弄僵。再加上冯宝这人虽然贪婪,却也有些见识,这才与他多有联系。”张凡说道。

“嗯,如此就好。若即若离,却也不过份亲密,这样方能维持的长久。”徐阶点头说道,“看来这些也是凡儿你从居正那里学来的。”

“阁老说的不错。”张凡说道,“恩师对变法之事早有打算,冯宝这人倒也是颇为顾全大局,对恩师的打算也是认可,恩师这才与他有所联系。向恩师正直一生,却是在对于冯宝的事情上很是下功夫,破例给了他不少好处。”

“呵呵,居正这也是没有办法。”徐阶有些无奈地说道,“想当初他拜我为师的时候,却不是这般。只不过这么些年下来,人都是会变的!”说完,徐阶更是长叹一口气。

“身在官场不由己啊。”张凡也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了,既然事已至此,老夫也不得不让那些雇农们受些委屈了。老夫这就写明成条,转让那些田产给他们。”徐阶说道,“只是,老夫知道此次不方便露面,可是老夫和老夫的三个儿子很是想念家中妻儿老小。”

张凡怎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想徐阶如今也是一大把年纪了,思念家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张凡考虑了一会,说道:“阁老,您看这么如何。我让手下送您和您的三位儿子一同过去,可是万万不可露面,若是让高拱的人马探知,将来麻烦无数。”

“这个老夫自然明白。”徐阶很是感谢地说道,“凡儿,你帮了老夫这么大的忙,老夫如今却是没有办法报答你了。”

“阁老说的哪里话!”张凡赶紧说道,“阁老是张凡的长辈,张凡做这些却也是义不容辞的事情,阁老切莫再如此,张凡可消受不起。”

徐家之事暂且只能如此,以后还会有什么变化,张凡和徐阶又哪里能知道,只能静观其变了。

如今已是五月下旬,再过十天可能就有海外归来的商场入港,到时候就是张凡忙的时候了。如今他已经吩咐江南锦衣卫分部的人马在各个掌管入关税收的官吏身边安下了探子,有什么动静他都可以立刻知晓。

此外,张凡还要乘着这几天将五毒教的事情办妥。只不过五毒教的事情很是烦恼,西南距此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那黎阳寄出的书信听说也是今日刚到。张凡让人将黎阳唤来,开始询问他。

“信寄来了,上面说什么?”张凡问道,其实他早就通过梁超之口知道了信中的内容。如今张凡这么问除了是想最后考验一番黎阳,也是不想再让黎阳起疑。

黎阳很是卑躬屈膝地来到张凡身边,讨好地说道:“回大人的话,教主给小人的信是昨夜刚刚到的。教主在信中听闻小人取得了大人的信任,留在大人身边,她很是高兴。小人信中也是提起了老教主的消息,只不过小人觉得教主的回信之中,言语不甚热情,仿佛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说着,黎阳还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交给张凡,说道,“此外,教主还有一事交代。正是这瓶‘五仙蜜露’之事。”

“哦,又是一瓶毒药?”张凡其实早就知道答案,只是如今饶有兴趣地看着,说道,“怎么,你们教主打算让本官也着了她的道?”

“大人果然厉害。”黎阳更加献媚地说道,“可是小人有怎么敢对大人出手,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味了吗!小人这不是立刻就将此物交给了大人吗!”

“嗯,看来你倒真是没有骗我。”张凡说道,“若是刚才你有一丝隐瞒,少不得又是一顿皮肉之苦。”

黎阳闻言,这才知道张凡刚才对自己的又是一次考验,还好自己如今依附其下,没有隐瞒什么,不然……想到可能的后果,黎阳又是一阵冷汗。他赶紧跪在张凡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口中说道:“还请大人明鉴,小人绝无半点隐瞒大人的心思,还请大人明鉴啊。”

“若是你有,还能在这里好好地跪着吗!”张凡很是不屑地看了看他说道,“快些滚出去,若是唤你,必须随叫随到。”

“是是是。”黎阳边说着,身子边慢慢倒退着出了房门。

“梁超,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张凡把玩着手中的瓷瓶,问站在身边的梁超。

“大人,卑职以为,那个五毒教主并非对其老父的消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梁超回答道。

“哦,何以见得?”张凡问道。

“这证据就在大人手中。”梁超的眼神望着张凡手中的瓷瓶说道,“若非她关心老父安危,又何以冒险想让大人也吞下此物!”

“你说的不错,看来这个方月玲倒是会耍些小心思,只不过,她这次弄错了对象。”张凡冷笑着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泛舟绮丽

炎炎夏日的气息在南方来的有些早,可是对于游人们来说,在这并不闷热的天气中或是闲庭信步,或是泛舟湖上,感受着那偶尔袭来的微风,这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如今张凡也正在享受着这等美景,一条不大的花坊泛舟湖上,身旁又有映月这个对自己款款深情的美人相伴,端的是人间至乐。

“凡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映月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放在张凡口中,一双精灵般的双眼好奇地看着张凡,带着几分可爱,“以后的船当真是用铁骑制成?那岂不是要沉下水去?”

“呵呵,自然不会。”张凡现在也很是享受这种用后世知识来展露自己威风的感觉,“想我汉人在唐时便有人将铁制成薄薄一层附在船身,这又有何不可!”

“凡哥,那毕竟是薄薄一层铁皮。”映月还是不太能理解,继续好奇地问道,“刚才映月听凡哥的意思,似乎整条船身都是用精铁所制。铁重于水太多,真的可以浮得起来吗?”

“放心吧月儿。”张凡很是自信地说道,“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我会造出一艘完全是用精铁制成的船只,到时候月儿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那可好,凡哥可不准食言啊,映月还等着看呢!”映月很是调皮地说道,依附在张凡身边的身子又向着张凡近了近。

张凡却是毫不在意,似乎已经习惯了映月会如此腻着自己。如今二人虽在花坊二层的阁楼中,却是四周拉着绸帘,倒是不必担心有外人窥探。张凡将映月的娇躯搂入怀中,很是惬意地嗅了一口映月那清爽宜人的发香。映月也对张凡能如此迷恋自己感到十分开心,毕竟她如今虽仍是处子之身,但是曾经的经历却是让她有种自卑的感觉。而张凡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还能如此待她,这对她来说不异于找到了最为关心自己的爱人一般。虽然最爱她的姐姐已经身死,可是映月在张凡这里仿佛又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即使如今她身中“五仙蜜露”的剧毒,仍然让她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听闻那些从海外归来的商人述说,这世上之大比之我大明疆土还要广博几倍。”张凡没有发现映月的小心思,还在自顾自地说道,“到时候,我会带着你,我们一同去看看这世间之大,见识见识异域风情。”

“骗人!”映月听了张凡这段话,却是突然娇嗔起来。

“月儿何出此言?”张凡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说自己骗人。

“映月就不信,凡哥会抛下茹雪姐姐,还有昭雪姐姐,独自带着映月。”映月脸上一股恶作剧的表情,说道,“莫非凡哥想让映月做那拆散良人的狐媚子不成。映月这就写信告诉茹雪姐姐,免得姐姐她误会我。”说罢,映月作势就要起身。

“好你个月儿,快些给我坐下。”张凡着实没想到映月会是这等反应,原本他只不过是想和她调情一番,想不到这丫头会是如此。想到此处,张凡不由得一把将映月拉入怀中,一个巴掌重重拍在映月翘臀之上,口中还说道:“好你个小丫头,敢在背后打我的主意,看来本老爷也要整整家风了。”

映月被张凡这一巴掌打得微微有些疼痛,不由得惊呼出来。不过她立时就满面绯红,虽然在张凡面前她可以随意放荡,但是却不想让他人看去了。还好,此处并没有什么人,守护张凡的厂卫们都在下层,这才让映月面上微微好些。不过她却是又哪里肯轻易放过张凡,玉手抓住张凡胳膊不停地摇晃着,口中娇嗔:“凡哥,你坏死了,怎的如此欺负映月。如今映月只有凡哥一人可以依靠,若是凡哥也讨厌了映月,那映月就只好……”

张凡看她一番言辞说的泫然欲泣,也不知是真是假,却是当真被她给吓坏了,不由得立刻好言相劝:“好月儿,我怎么会讨厌了你。”二人一阵温存,张凡的色手却是有渐渐地攀上了映月的翘臀,在那刚刚被自己“惩罚”的地方轻轻按揉,仿佛要消去那本就不怎么存在的疼痛一样。

映月却是被张凡这么一折腾,脸上更加地通红了。不过她却并没有阻止,虽然张凡三番五次说过,要待到明媒正娶洞房之时再取自己,只是张凡如今风华正茂、血气方刚,这些日子又被许多事情烦恼。想到这里,映月不由得在心中想到:“若凡哥他真是想了,就是给他又何妨。不如今晚……”

“大人,卑职有事禀告。”阁楼外传来了梁超的声音,打断了里面的香艳场景。

气氛骤然被破坏,张凡恼怒之余,却也懂得自制;倒是映月可真是快被这梁超给气死了,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坏了她的好事。

张凡坐起身来,喝了杯茶水压了压体内的欲望,开口说道:“梁超,进来说话吧。”映月见没有办法,只好又扮起了自己丫鬟的模样。

“大人,月姑娘。”梁超进来后向二人行礼,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打搅了一场好事,只是奇怪张凡为何显得有些尴尬,而映月却是有些对自己怒目而视。

“梁超,坐吧,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张凡轻咳一声,正了正衣冠说道。

“谢大人赐座。”梁超谢过,坐下说道,“卑职也是刚刚收到来自松江的消息。”

“哦,阁老那边可有什么变故?”张凡听到是这件事,赶紧问道。

“手下的兄弟们护送阁老和其三位公子回到松江,私下里将田产之事弄妥了。”梁超说道,“如今海瑞的人马已经彻查完毕,并且当庭宣布阁老家并未如豪强一般多占田地,如今海瑞的人马已经回应天去了。”

“哦,这是好事啊。”张凡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这总算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听到的一个能让自己舒心的消息了。

可是天不从人愿,果然,梁超接下来的话就又带来了麻烦。

“可是,大人莫非忘了还有一班人马在盯着阁老一家吗?”梁超提醒道。

他这么一说,张凡也想到了,赶紧问道:“如何,高拱的人马有什么动静吗?”

“针对阁老家的动静倒是没有,只不过……”梁超想了想,说道,“只不过卑职的手下发现,高拱的人马在听说海瑞查探不出阁老的麻烦后,便在原先阁老家雇农如今的田地上转悠。卑职的手下去打听过,那些人都是冲着让雇农们说些阁老家坏话的。只不过阁老素来对那些雇农不错,他们不愿诬陷阁老,并没有说什么不利于阁老的言语。而高拱的人马见查探不出什么结果,竟然暗使威逼利诱的办法,逼迫那些农人做伪证。”

“竟然有这等事情!”张凡听了着实很是吃惊,“高拱那老匹夫当真做得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

“大人,卑职绝无虚言,此事已成事实,不由得大人不信。”梁超很是肯定地回答。

听了梁超的话,张凡刚刚好些的心情又陷入了低谷,眉头又皱了起来:“这高拱,当真不给活路吗!”

“大人,高拱此举定是要收集证据呈报与圣上。”梁超继续说道,“到时候,不仅可以查个阁老徇私舞弊,脱逃朝廷谕令的欺君之罪,恐怕就是那海瑞也躲不过这一劫。”

“这我又如何不知啊!”张凡叹道。

“凡哥,如今事已成定局,在此唉声叹气也不是办法。”映月从旁劝说道,“为今之计还是要想出解决的办法才是。”

“月儿你说的是。”张凡听了她的话,“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在此哀叹也是毫无办法。”

“大人,卑职想到了一个办法。”梁超说道。

“哦,快快说来。”张凡很是惊喜地看着他。

“卑职想,高拱此番让内阁众人同意,发下这道彻查江南豪强侵占田地的谕令,也是通过了朝中上下百官、士大夫,更是通过了圣上的首肯。”梁超分析道,“然而卑职也听闻,圣上当时同意这道谕令的理由也并非是因为豪强占地脱逃朝廷税收,而是为了那些百姓们免受欺压。阁老一家行事皆是为了百姓,若是……”

“你的意思是让那些农人一同上折子给陛下?”张凡没等他说完就接口说道。

“卑职正是此意。”梁超说道,“如此一来,阁老之事必有转机。而且若是高拱威逼农人之事败露,也能治他个欺君之罪,就算不足以动摇他如今的地位,也会使得他在陛下眼中的地位有所降低。”

“高拱的地位我现在可关心不了,如今阁老之事才是重要的。”张凡想了想,说道,“只是,我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那些农人的折子递上天听?若是由我出面,怕是……”

“凡哥怎么忘了?”映月在一旁说道,“这里是江南,这里不是有个清到骨子里的巡抚吗!”

“海瑞!”张凡被映月的一番话提醒了,他立刻高兴起来,“我的好月儿,你的心思倒是转得快。梁超,你赶紧让在松江的人马搜集那些农人的口供,海瑞这边我来想办法。”

“卑职遵命。”梁超说道,转身离去。

“太好了月儿,这下子,事情又有了转机,多亏了你。”张凡很是高兴地对映月说道。

“那,凡哥准备怎么谢映月啊?”映月撒娇着问道。

“月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张凡很是高兴。

“映月如今很幸福,并不缺什么东西。”映月说道,“若真是想要什么,我想让凡哥今晚能陪我。”

听了映月的话,张凡有些为难,说道:“月儿,我多次和你提过此事,莫非你想叫我食言不成。”

哪知映月听了却是羞红了双颊,轻声说道:“映月绝不会让凡哥食言,只不过……到了时候凡哥就知道了。”

映月说完了话,在张凡好奇目光地注视下,快步离开了。

第一百零三章 镇守刘山

清晨,劳累一宿的张凡醒来.说是劳累倒是偏颇了,若是每夜都可如此,张凡倒是欢喜地紧。映月还在他的怀抱中沉沉入睡,看着那张美艳绝伦的面容,想到昨晚的绮丽场景,张凡不由得有些痴了。

一袭晨风从微开着的窗外吹来,打断了张凡对昨晚的幻想,他不想惊动映月,而是自己起身穿衣。

六月将近,天气说变就变,就如这江南正将迎来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时候一样,很多事情也都发生了变化。张凡这个钦差大臣来到江南日久,却是久居扬州,下面的那些个官员们不由得纷纷猜测起来。

初时探听到张凡只是认祖归宗而久居扬州,那些官员们也没怎么在意。然而这么多日子以来,那些船舶司、海关的人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自打前年开关以来,这神州大陆的近千商贾看得到海外贸易的巨利,纷纷出资建造海船出海经商。第一年的收益可谓是斐然,这大明的税收仅此一项就为朝廷多增了几百万两。可是那些官员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捞钱的机会!货物上克扣一些,税银上动点手脚,再大点一番上下,那时所谓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都是少的了。

张凡如今来此彻查开关入船的税收可是给了这些人一个警惕,毕竟朝廷派了钦差大臣来彻查,谁又能不紧张呢!可是他们倒也并不是十分害怕,毕竟天下如海瑞一般不爱财之人是少之又少,张凡也不例外,到时候大不了也就是向张凡破财免灾罢了。可是他们并不知晓隆庆在张凡南下之前给过他的承诺,查处的四成税银不用进户部银库、也不用给皇帝过目,张凡就可以直接拉进自己府中,这可比张凡伸手找这些官员讨要贿赂要快得多了。

不过张凡心中也有计较,他打定主意,决定来者不拒,任你送来多少东西,张凡都是照收不误。到时候,谁送的最多,那张凡手下的厂卫就要首先找谁来问话了。只不过张凡手下的厂卫们也是第一次干这种彻查贪污的事情,都觉得自己有些“大材小用”了,要不少有银子许诺下来,这些厂卫们断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卖力。

这不,近水楼台先得月,扬州府的镇守太监刘山如今也是收了那些税官们的不少好处,第一个找上了张凡。要说这刘山也是有些来头的,当年穆宗登基,冯宝提督东厂兼掌御马监,那时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空缺,按资历应由冯宝担任,可是高拱推举了御用监的陈洪。这一下可把冯宝给气得不轻。不过这陈洪没什么福气,没多久就去任了,冯宝觉得这下自己的机会来了,哪知道又是高拱从中作祟,推举了尚膳监的猛冲继任,如此一来,冯宝可谓是和高拱划下道来了。

而这刘山就是猛冲的人,听说和高拱也是有些关系的。张凡临来江南之时,冯宝也曾多次隐晦地提出想要张凡帮忙打压此人,也好搓搓猛冲高拱的锐气,自己也能高兴高兴。

张凡曾经还有些犹豫,可是如今他却是不惧这些了。一来因为徐阶之事,相信高拱和自己之间也早就有了间隙;二来,张凡此次毕竟是奉了隆庆的命令来此地彻查税务的,又有尚方宝剑在手,倘若这刘山当真这么走运,张凡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了。

“大人,鄙人扬州镇守太监刘山,参见钦差大臣、忠勇伯。”刘山进了张府,很是恭敬地向张凡行礼。

“公公何须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张凡也很是客气地赶忙让刘山入座。大量了一番眼前的刘山,张凡赫然发现,眼前这不过三十多岁的太监倒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这刘山端的是一副美男子的模样,张凡比他小了十余岁,都是有些自愧不如。虽是净了身的太监,不过一身常服的刘山如今是一副文人墨客的打扮,眉带春情、嘴角留酥,让人感觉得有些妖艳。张凡甚至暗地里恶毒地想过,也许这刘山是爬上了其他人的床,如此年前便坐到一方镇守太监的位置,毕竟有明一朝男风正盛,加之其面貌如此,让张凡不得不如此畅想。

“大人来到扬州日久,鄙人听闻大人公务繁忙,不敢前来打扰。”刘山的声音也很是好听,加上献媚讨好之下,更让张凡有些不寒而栗,“直到今日鄙人才上门叨扰,有过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公公多礼了,本官此次也是代陛下出巡江南,本不欲叨扰各地官员。”张凡说道。

“大人此言差矣,大人既然是代陛下出访江南,我们这些当地的官吏自然也是要向大人联络一番,也好让大人知晓一些本地的东西才是。”刘山说道。随即,他命人将许多物件抬了进来。

张凡一看,正题来了,他也不阻止,仍由刘山让人将东西抬了进来。刘山见张凡面上没有拒绝的意思,面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更甚了。

“大人出来江南,鄙人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刘山挥推了下人,亲自将东西打开,呈现至张凡面前,说道,“这里有些土特产,还望大人笑纳。”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打眼一瞧,刘山捧来的倒也不是什么别的,不过一些名贵补品罢了。不过这东西的价值空间可就大了许多。什么冬虫夏草、鹿茸海马倒是显得平常了,刘山带来的虽然也是这些东西,可是看惯宫中赏赐的张凡又怎么不认得这些东西比之隆庆赏给他的还要好上不少!

“呵呵,劳烦公公好意了。”张凡面上不变,笑着说道,“只是这些东西,想我一人也是用之不尽,还是……对了,公公想必也知道我家中是做玉石生意的,只是最近好的石料难找,不知公公……”张凡毫无拒绝的意思,反而露出一股贪婪的表情。

刘山见了更加高兴起来,立刻笑着说道:“大人问的可真是时候。”说罢,刘山打开一口箱子,小心翼翼地捧出有南瓜大小的一座石雕。

张凡一看,顿时有种吐血的冲动。且不说这石雕被雕成仕女模样,也不说这雕工如何精美,只是如此大小的一块上好田黄被雕琢成这幅模样……“暴敛天物,暴敛天物啊!”张凡不由得在心中哀叹。明清一代,田黄皆是做为进贡宫中的御品,多是被用作御用玺印。如此大小的一块田黄,加之色呈明黄,更是集凝结、脂润、通透、纯净、细腻为一身的绝佳质地,如今却被雕琢成这股子风月之景,张凡骨子里那股文人的心思不由得大是哀叹,而张凡对着刘山的厌恶也突然多增了几分。

“大人,此物是咱家在福建的老家里收购而来的。”刘山丝毫看不出张凡的意思,反而献宝起来,“咱家可是花了大力气,找了最好的工匠,这才有了这东西。只是咱家并非风月之人,不懂得欣赏,观之也不过觉得华美而已。如今还是献给大人,这才显得相得益彰。”

“如此,有劳公公了。”张凡苦笑着说道。

“凡哥,怎地也不唤醒映月。”映月这时从内堂走了出来,却是看到张凡有客,赶忙改变称呼上前招呼,“映月不知老爷有客,这位大人,小女子映月多礼了。”

“怎敢怎敢,此番咱家前来拜会大人,知道大人艳福齐天,身边有如此美貌的夫人。”刘山倒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咱家特意带了些小物件赠予夫人玩赏。”

映月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夫人,面上微微有些发红,却也不想点破,笑着说道:“有劳贵客了。”

“大人,这可是好东西。”待映月离开,刘山又神秘兮兮地捧出一个方形锦盒,笑着说道。

“哦,这是何物,看公公模样,想必不是什么凡品吧!”张凡也露出一副很是好奇地表情。

刘山笑眯眯地将锦盒打开,一条黑色长条物状的东西躺在明黄色的绸缎中。刘山看到张凡疑惑地眼神,笑着说道:“大人,此物是极好的北地鹿鞭,这可是大补之物。”说着,刘山有些失意起来,“像咱家这种人却是无福消受了。如今献给大人,也是聊表心意。”

张凡听了他的话,差点背过气去。想一个太监,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些壮阳补药,这实在是……

刘山见时日不早,对张凡说道:“大人如今来了扬州,却是因为前些日子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体察一番民情。如今大人总算是得闲片刻,咱家也在自己家中准备了好酒招待大人,还望大人赏脸一二。”

“好说好说。”张凡说道。

二人正说着话,张玉方却是走了进来:“凡儿,快到午时了,你……”他却是突然看到了刘山,也是上前来问候:“这不是刘公公吗,怎的今日由此雅兴啊!”

刘山做为扬州镇守太监,自然是认识张玉方的,他很是客气地说道:“张员外,想不到大人是员外的亲侄,这可真是亲上加亲啊。”

“好说好说,刘公公不留下用过午饭再走吗?”张玉方很是热情地邀请。

“不了不了,耽误大人和员外一家,咱家很是不好意思。”刘山拒绝,说道,“大人,千万要来咱家府上,咱家可是备好了酒菜恭候着。”

“一定一定。”张凡说道。

“张员外,张员外。”刘山想向张玉方告辞,哪知道张玉方却是理都不理,只是盯着那块用田黄雕成的仕女雕刻,浑身发抖。

张凡见了赶紧说道:“伯父他也是喜爱这些东西,还望公公见谅。过几日,张某必然去公公府上叨扰一番。”

终于把刘山送出了府,回到客厅中的张凡只见到伯父站在那座雕刻面前越来越颤抖,他不由得上前扶住。

“伯父,到底怎么了?”张凡关心地问道。

“这……这是哪个败家子。”张玉方指着雕刻,气喘吁吁地说道,“暴敛天物啊!”

听了这句话,张凡不由得哀叹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东北变故

“那些农人当真如此说?”张凡看着梁超,有些惊异地问道.

“大人,卑职绝对不敢妄言。”梁超很是恭敬地说道。

徐阶自从被张凡派人护送回松江府,一开始也是隐匿行踪,只不过在张凡手下的帮助下与家人见了几面。不过高拱的手下仿佛见了血的苍蝇一般,盯的徐家很紧,自然有些风声走漏出去。只是这伙人不依不饶,倒也拿厂卫们没有办法。而得了张凡的交代,那些厂卫们也就不再躲躲藏藏,反而明目张胆地护送着徐阶起来,好像这才是符合厂卫们办事的风格。

海瑞的人马已经回到应天去了,徐家强占田地一事算是在官面上告一段落,只不过高拱又怎么肯罢休,他的那些走狗还在疯狂地收集着徐阶要挟雇农们的那些本不存在的证据。

张凡的手下也在暗中做那些农人的工作,只不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厂卫的名头固然可怕,可是那些能够立刻殃及自身的地痞无赖反倒更加让他们忌惮,很多人都不肯配合,更别说在厂卫们带来的状子上按手印了。

“世态炎凉啊!”张凡不由得叹道。他倒也不怪这些农人们的自私,毕竟他们所关心的不过是自己的平安和温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才是他们的希望。原本这些人依托在徐家之下,确实要比那些有着自己田地的农人好过不少,可是如今虽然田产归了自己,税也要自己交,可是对他们来说,生活本就如此,没有人欺压就是天大的幸福了。他们也看得出来,管家保得了自己一时保不了自己一世,万一徐阶平安度过难关,而那些高拱的爪牙们又来寻他们的麻烦,这个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事有些难办。”梁超也皱着眉头说道,“这些人求个安稳,这本不错。可是阁老之事也要赖于他们才能解决。只是这些人不过是普通百姓,天性使然之下却也未受圣人教化,想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行不通了。”

“阁老他知道了吗?”张凡问道。

“阁老他已经知道了。”梁超说道,“只不过阁老失望之余,并未见怪他们。阁老说这是他命中该有的劫数,怨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己。”

“唉,如今高拱是打定主意要陷阁老与死地。”张凡皱着眉头说道,“我也是别无他法了,现在只能直接上书皇上,希望皇上能看在阁老两朝元老,又是倒严功臣的份上,放过阁老。”

想到别处,张凡又有些愤怒起来:“你说这是什么事!阁老也是曾经的内阁首辅,虽因得罪了皇上和高拱,被逼致仕回乡,可为何会落入这般田地!”

“大人,这官场上的事情本就如此。”梁超说道,“卑职虽未身居高位,却是见识的多了。以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却在一夜之间被逼至绝境,又有哪个不是得罪了其他人,其他那些本是自己不放在眼里的人!”

“你说,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想来是最为遭人忌惮的吧。”张凡突然说出这句话,“你来猜猜我的结局会是如何?”

“这……”梁超没想到张凡会这么问自己。

“但说无妨,现在我不是指挥使、不是你的上官,你也不是我的属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张凡说道。

“那……卑职就斗胆说了。”梁超说道,“大人,这锦衣卫是陛下亲卫,从来都是陛下亲信之人担当。大人如此年纪便身居此位,除了大人之前的一番经历,也与陛下的宠信分之不开。

“然而大人,须知锦衣卫为陛下检查百官,不管是如何,总会被朝臣们所忌惮。纵观我大明一朝开国至今,哪一任的指挥使在职之时都是风光无限,退居之后却又是被人所诋毁。就连大人的前任成国公也不例外,如今却是正在被御史大夫们上书弹劾。”

“这些我都知道。”张凡说道。

“可是大人却是有些不同。”梁超说道,“且不说如今大人圣眷正隆,而且……卑职说句不该说的话,而且大人与当今太子的关系又是极好,太子对大人是多有依恋。不只如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人的恩师张居正张大人将来必是内阁首辅的人选。更有,大人与东厂的冯宝也是关系不错。这样一来,大人却是不用再忌惮这些了。”

“你说的不错,可或许我这一世是可平安度过,但是我的后人呢?”张凡不由得想起了如今在京城已经有孕在身的娇妻茹雪,想到了对自己爱恋非常的昭雪,也想到了能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映月。

“大人想的对,自古为官之人不都是妄图搏个封妻荫子,让后世子孙能够坦然而过吗!”梁超说道,“然而这就要看大人的了。”

“你的意思是……”张凡有些疑惑地问道。

“退一步海阔天空。”梁超说道。

不错,梁超说的很对。退一步海阔天空,凡事皆要留有余地,万万不可待到山穷水尽之时才后悔,那时也是悔之晚矣了。

“卑职的一派妄言,还望大人不要过于担忧。”梁超见张凡沉思的面容,在一旁说道。

“不用如此,我早有言在先,不会计较你的话。”张凡说道,“不过梁超,你这一番话可不是你如今一个锦衣百户能说得出来的。”

“大人,卑职祖上就供职于锦衣卫。”梁超说道,“卑职家中都是锦衣卫出身,这些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还记得卑职老父去世之时,卑职便顶了父亲的位子进了厂卫。老父也是临终之前多番教导,切切要看清局势,不可因为一时之快而大加狂妄,也不可因一时之恨而自怨自艾。”

“看来一个锦衣百户倒真是有些委屈你了。”张凡笑着说道,“刚才我本想让你再进一级,听了你这番话,我改变主意了,你暂时还是呆在这个位置上吧。”

梁超听了张凡的话,并没有露出懊悔的神情,反而感谢地说道:“谢大人提点。”他知道,张凡是真正采纳了自己的意见才会这么说的。对于他来说,张凡能够采纳自己的意见比起对自己职位的提升要有利的多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张凡在心中暗自叹道,“阁老,你一世英名,一世圆滑处世,到头来还是被这些虚名缠身,没有看清这世间真相才惹出这些事情。

“而我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的事情又有谁能看得明白!”

“大人,不好了。”刚刚退下的梁超去而复返,面上虽并无焦急神色,可也有些慌张。

“何事惊慌?”张凡赶紧问道。

“东北打起来了!”梁超说道。

“东北……你说东北?”张凡问道,面上很是惊异。

“不错。”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问道,“快将前后之事细细说来。”

原来张凡来江南之时便受到东北的消息。如今大明北疆平定,然而东北却不尽然。元蒙残党在被俺答篡权之后向大明东北逃窜,在那里在此建立起元蒙政权,对大明东北多有骚扰。然而本是已经依附大明的东北女真族因不满大明苛捐杂税,尤其是建州女真首领王杲、子阿台部更是蓄意谋反。年初,张凡在亦集乃见到的努尔哈赤祖孙几人便已经告诉了他这些情况。不过他再调查之后,觉得此事还要过上一段时间。

哪里知道哪些东逃的元蒙残党见大明与俺答封贡互市,以为两方要对付自己,随即与正在密谋造反的王杲等人联系,准备先下手为强。

张凡倒是不关心这些,毕竟李成梁一代名将,这些人即使再有本事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他真正关心的是将来有可能成为大明心腹大患的那个十岁孩童——努尔哈赤。

据梁超的汇报,王杲等人造反之理实属捏造,而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王杲等人刚刚造反,他便带着家人加入李成梁的队伍中,为大明军队游说一干部落头领,想要和平解决此事。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王杲也派人游说手下部落,结果两方冲突,觉昌安竟然死在了明军手下。

历史本就如此,即使有张凡回到这里,却也并没有改变多少。觉昌安的这种死亡也成为了努尔哈赤将来起兵的导火索。然而张凡不可能放任此事就如此下去。

“梁超,你给我放下命令,全力寻找一个叫努尔哈赤的十岁孩童,他正是这觉昌安的孙子。若是找到,连同他的家人一并给我带来,记住,切要好言相对,此人与我是大大有用。”张凡赶紧命令道。

“卑职领命。”梁超回答道。他不知道张凡为何会如此紧张一个十岁孩童,不过既然是命令,他就没有过问的必要。

只是张凡并不能将历史完全掌握在手中,当日他和努尔哈赤的一番对话依然让这一切产生了一些变化。努尔哈赤还记得张凡让他如果有事便去京城寻他的话,如今的这个十岁孩童正独自走在去往顺天府的路上。

第一百零五章 刘山府上

“老人家,你认识一个叫张凡的人吗?”一个前额剃光,后面梳着长辫的十岁孩童如今正站在北京城西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询问着什么.

“张凡?”被问的老人一脸疑惑的模样,“这么大的北京城里叫这个名字的人可多了去了,光是小老儿就认识三个。”老人也看得出来这是个外族人,只是不知道一个外族孩童为何会独自来到北京城里寻一个人,莫非……

“嗯……”孩童听了他的话,很是不解,想了半天才问道:“他是当官的,听说还是不小的官。”

“你若是去找官老爷,那可是来错了地方了。”老人笑着说道,内心中也更加肯定了对他的猜测,“这里是城西,可不是那些官老爷能来的地方,你说的那人倘若真是不小的官,想必应该住在城东才是。”老人看着孩童,心中却在想:“莫非又是哪位老爷在外的私子,呵呵,这位爷倒好,种都流到外面去了。”

“多谢老人家。”孩童告谢一声,转身向城东走去。

这个孩童正是今年才刚刚十岁的努尔哈赤。东北的战事已经不可避免,而他的祖父觉昌安想要平定这一番本来不必要的战事,却是连带着自己的阿玛和祖父被明军误杀。初闻噩耗的努尔哈赤确实对大明产生了恨意。然而,他并非寻常孩童,从小生活在女真族这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让他小小年纪便有了很多认识,也明白了事事不可绝对。

诚然,他的祖父和父亲是被明军所杀,然而挑起这一切事端的却是王杲等人,这点努尔哈赤看的十分清楚。或许原本的努尔哈赤也许就会这么着等待时机,但是年初张凡和他的一番对话却是改变了他的主意。

历史往往就是如此,一句不经意的话,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能改变很多东西。张凡那句在旁人听来很是平常的话语却让如今举目无亲的努尔哈赤产生了希望。他不会再像历史上一样去做一个辽东总兵的马童,因为张凡这里对于他来说有了更好的选择。

北京城的东大街,初次走在这里的努尔哈赤确实被这里的繁华给震惊了。这里并非什么热闹街巷,然而道路两边的房子无不透露着贵气,这是多年来的沉淀。这让努尔哈赤在心中不由得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毕竟在他一个孩子的眼中,如今的大明是多么的繁荣,心中那种推翻它的想法也在如今完完全全成为了幻想。

东大街做为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衙门总是会排出不少卫兵巡逻。如今努尔哈赤一个异族孩童走在这里,虽然无人前来过问,却也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位小兄弟,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不像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一个普通家丁模样打扮的人看着努尔哈赤问道。

“我……我是来寻一位名叫张凡的人的。”努尔哈赤说道,可能是因为连续赶了几天路,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尽,颇有些饥饿的努尔哈赤说起话来有些断断续续的。

话说这世间当真不大。这个像努尔哈赤问话的家丁正是张凡府上的人,而且并不单纯。张凡如今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家中自然会有些厂卫们假扮的家丁护卫着,如今努尔哈赤眼前的这一位就是。

只是这个人有些不确定:“张凡?”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孩童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会找上自己家大人。

“不错。”努尔哈赤肯定地说道。

“你是从何处听来这个名字的?”家丁问道。

“今年初,在关外。”努尔哈赤回答道。

“关外……莫非是在鞑子的地盘上?”家丁想起了什么,惊奇地问道。

“正是。”努尔哈赤说道,“当时这位张凡张大人对我说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京城寻他。”

“你叫做什么名字?”家丁最后确认道。毕竟张凡下令寻找努尔哈赤的命令已经穿了来,虽然是传往辽东的,可是在京城的锦衣卫也有耳闻。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说出了自己的全名。

“果然。”家丁心下说道,随即开口对努尔哈赤说道:“不用找了,你找到了。快快随我来便是。”说着,家丁不由分说便拉起努尔哈赤的手走去。

努尔哈赤哪里会这么听话便跟一个陌生人离开。他甩开家丁的手,警惕地看着他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又不认识你。”

“唉,你看我光顾着高兴,却是忘了对你说了。”家丁说道,“我家大人早就让人去寻你了,如今整个辽东的厂卫都在找你。”

“你是说真的?”努尔哈赤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是真的,若非如此,我为何要对你一个女真孩童如此上心。”家丁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也看出努尔哈赤有些不同寻常人家的孩童,故意那话激他。

“我才不是孩童呢!”果然,努尔哈赤听了家丁唤自己孩童,很是不高兴,“我今年已经十岁了,须知在族中,十岁便可私自出外打猎了。”

“既然如此,你看我会比那山中野兽更厉害不成?”家丁开玩笑地说道。

毕竟年纪尚小,努尔哈赤被他这么一说,再加上腹中饥饿的抗议,也就不再拒绝他,跟着他一同走去。

回到张府,这家丁先是让人准备了一些饭食给努尔哈赤充饥,就立刻去通知卫所的千户去了。

“姐姐,听说家里的下人带进来一个异族孩童。”张府后院中,昭雪陪着腹部已经微微鼓起的姐姐茹雪在散心。

“这是为何?”茹雪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她相信家中的下人不会如此孟Lang。

“我去问过,听说是姐夫的意思。”昭雪说道,不过言辞之间有些不开心,“只是这些人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说是什么关系朝廷大事,不便向我说起。姐姐你说一个十岁孩童,关什么朝廷大事吗,分明是这些人瞧不起我们女儿家,待姐夫回来,我可要好好告他们一状。”

“你这丫头。”茹雪对自己这个孪生姐妹如此顽皮着实毫无办法,“相公他自有他的打算,你可不要轻易如此,免得他……”

“姐姐就知道袒护他。”昭雪对姐姐不帮着自己很不满意,“而且他还如此逃避于我,也没个说法就带着映月那个小狐狸精跑了,等他回来我才要他好看呢!”

看着妹妹那股劲,茹雪也是毫无办法。只不过无奈之时,她却也感到了一股温馨。

张凡如今可是不知道这些,不知道自己要找的努尔哈赤已然来到了自己北京的府上,更不知道家中那个最让他烦心的昭雪还在惦记着自己。如今的张凡却是当真有些色授魂与的感觉了。

那日他答应了扬州镇守太监刘山的邀请来他府上做客,却是不好拒绝,或者说是张凡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也想要来看看这个刘山到底再卖弄着什么玄虚。

只不过映月本应该陪着他一起来的,却是听说张凡要去一个太监的家中,说是怕沾染了晦气,如今也是没有跟来。

张凡自然也不好强求,只得带着梁超等几个护卫去了刘山府上。

本来,张凡以为这不过是个平常不过的会面,最多就是这个刘山在敬上些银钱物件什么的,可是刘山府上的见闻着实让张凡吓了一跳。

“大人,咱家恭候多时了。”张凡刚一上门,刘山就很是热情地亲自出门迎接。

“公公客气了。”张凡也是打着官话。

“今日下着细雨,却是这夏日中绝好的时候。”刘山看着外面有些阴沉的天空说道,“咱家早已在家中临湖的地方摆上了酒席,就等着大人入座了。”

“公公的好意,张某那就却之不恭了。”张凡笑着说道。

刘山的这座院子临湖而建,当真是这扬州城中绝佳的地方。如今窗外下着细雨,丝毫不见一丝烦躁,阴沉的天空也没有沉闷,反而更是让人舒爽。

饭中,刘山也开始了联络:“大人此番来江南,想必也是要待到夏末时分才得回京。这江南的风貌倒是可以得窥大概。”

“乘公公吉言。”张凡说道,“本官也是奉皇上的差遣。之前虽然总是往那北方蛮夷之地奔走,苦些累些,也是为了朝廷。如今皇上感我劳累,此次除了让我来江南督察税务之外,却也存了分让我来这里休养的心思。”说道这里,张凡拱手向北,作出一副深感隆恩的样子说道:“皇上果然不愧是一代明君,对臣下是宽厚仁爱,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应当是尽力而为,为君分忧才是!”

“大人说的是。”刘山赶紧跟着说道,“只是如今能入大人一般对陛下尽心尽力,对朝廷公正廉明的官实在是太少了。”刘山一番话说的如泣如诉,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公公说的是。”张凡说道,“想那些尸位素餐之徒,上面拿着朝廷的俸禄,下面却是不办正事,不为百姓做主,却是还伸手向人要钱,这,简直是禽兽不如!”

刘山听了他的话,面上微微有些不愉,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赶紧说道:“今日咱家邀大人前来,大人还请莫谈那些烦恼之事,今日咱家做东,定要好好招待大人。”

“哦?公公还准备了什么不成?”张凡问道。

“今日有酒岂能无乐!”刘山微笑着说道,“大人,咱家早就准备好了,还要请大人观赏一番。”

“哦?”张凡很是奇怪。他对这个刘山的认识倒也不少,知道他果真是如同他那俊美的外貌一样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讨了如今掌印太监猛冲的欢心,这才当上镇守太监这个肥缺的。资料里的刘山不过是个粗陋太监,虽会玩弄写心眼,却哪里又有什么别的本事!张凡倒是真不知道这刘山还有如此雅兴欣赏乐曲。

不时,丝竹乐响,却是未见吹拉弹奏之人。张凡正疑惑着,刘山却是向着亭外露天的地方示意。张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他这两辈子都没见过的美景,或者说是,诱惑。

第一百零六章 疑团初现

自从洪武年间,朱元璋赶走了元蒙残党,恢复了汉人正统,一时间,这天下仿佛又变回了汉唐盛世一般.汉人那种再临天下的自信极度膨胀,丝毫不把曾经威胁过、统治过自己的异族人再放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在后世,世人都说大明朝的坏话,却又无限地怀念着这个朝代。

当然,如今汉人治天下,很多东西都是遵照这汉人礼教来执行。可是这大明唯独有一样元朝的东西被保留下来,不仅没有渐渐消失,反而在某些场景更加兴盛起来。

元曲做为中国历史上可以和唐诗宋词并举的一种形式,以它特有的那种魅力被明人保留了下来。只是如今的元曲并未肩负什么复兴历史的重任,反而成了勾栏瓦舍的独有伎俩。

三弦、琵琶和笛子吹奏出的音乐如同催人生情的靡靡之音。张凡虽不见演奏的乐师,不过这传来的仙音却已然让人忘记了忧愁、烦恼和其他纷繁的事物,内心之中只让人想放下所有东西,肆无忌惮地放纵一番。

突然,曲风转变,狂放不羁在不经意间化作了平静,却始终撩拨着人的心弦,让人心动不已。

“大人今日来咱家府上,着实是天公作美!”刘山在一旁说道,“倘若是平日那倒也罢了,可是咱家今日我大人准备的却是定要在这烟雨濛濛之时,方能得见。”

“公公说的是?”张凡还不知道刘山到底要向自己说什么。

“大人请看。”刘山向着亭外的空地上一指。

张凡随着他的手势看去。亭外正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在这没有风的时候,并不十分密集的雨点颇为轻柔地拍打在地上,溅起的水汽却是犹如香烟缭绕,好似一番人间仙境。不过张凡如今可不会注意这些,他的目光全被一个站在他眼前空地上的亭亭玉立的白色身影给吸引住了。

乌发蝉鬓、云髻雾鬟。庭院中那女子三千青丝也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受了雨水滋润,乌黑油亮,双颊蝉鬓薄如蝉翼。环发为髻,状如云雾,犹如一位自天界下凡的仙女一般。

再往下看,娥眉青黛,明目流盼。一双美目似怨如哀,仿佛在时刻恳求着人们地怜惜。一双饱满红唇诱人想要一亲芳泽。

其下,一身雪白纱衣,玉指素臂,细腰雪肤。偶有雨水落在身上,轻薄的纱衣顿时透露出不甚名目的冰肌玉肤,更是让人遐想无限。

张凡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且不说后世那样的网络轰炸式的传播方式,就说今日的张凡,家中娇妻美妾又有哪个不是国色天香、人间绝色,可是张凡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当真此女只因天上有?不,张凡可以看得出来,比之优美的面容比比皆是。然而张凡内心中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子是这世上最诱人的,也是最能引起人的欲望的。

刘山在一旁看着张凡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面上虽然还是微笑着,可是他的心里明白,张凡已然上钩了。他并没有打断张凡,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候着。

白色的身影动了。随着曲调,那让人心动的身影不断地展露这自己最为美好的曲线。细雨缠身,然而一双水秀漂移至极,丝毫不见一丝拖沓。莲步轻动,秀白罗袜时而闪现,配上那双极为合脚的雪白弓鞋,真让人有捧进怀中仔细把玩一番的冲动。

轻衣薄衫,因为雨水的溅湿而泛出内里的绮丽无限。舞到极致,那张未施粉脂的清丽绝伦的面容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和一丝哀愁。偶有清风袭来,带着微微芬芳,却绝非可以造作,而是浑然天成。

张凡确实看的有些扶持如醉,渐渐的,这天地间仿佛就剩下这烟雨时分的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女子,周遭旁骛已然销声匿迹,没有了烦恼、没有了聒噪、没有旁人来打扰。

时间不长的一曲舞毕,张凡却像是经历了一番人生大变一般。幡然醒悟之时,亭外的空地上已经没有了那白色的身影,耳旁的丝竹之声也已然消逝,仿佛这一切都不存在过一般。

“大人,大人?”刘山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凡有些厌恶,只是醒过来的他赶忙再次摆正了姿态:“啊,公公。公公唤我何事?”

“大人,适才咱家为大人准备的节目还算应景吧。”刘山笑眯眯地说道,言语之中充满了得意。

“适才……”张凡想到刚才的场景,心中有些恍惚,“公公,适才我看到的是真的吗?”

“呵呵。”刘山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所见自然不假。”随即,刘山拍了拍手。

还是那个身影缓缓地走进亭中,只是刚才清秀出尘的白色变成了让人亲近的鹅黄。一头青丝虽还微微带着湿意,如今已是绾成桃花髻,一根简单的玉簪攀在上面。香风扑面,张凡愣神之际,眼前的俏丽身影已然俯身与他面前。

“小女子骆灵儿拜见大人。”女子开口说道。声音如同滴水入湖,平静之余泛起点点涟漪,让人遐想不断。

“大人,灵儿本是咱家的同乡,却是家逢大变,没有了亲人,如今算是投靠于我。”刘山在一旁介绍,“灵儿自由善熟歌舞,适才正是她为大人献舞。”

“哦,起来吧。”张凡说道。他倒是想保持一点风度,只是眼前的骆灵儿那股成熟的风韵又哪里能让人把持的住。

“谢大人。”骆灵儿倒是毫不在意,优雅地起身。

“灵儿,既然过来了,如今便服侍着大人饮酒便是。”刘山说道。

张凡本想拒绝,骆灵儿的娇躯却是已然靠了过来,本来还想说出口的话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被张凡关在了嘴里。

离得近了,张凡才发现,眼前这个骆灵儿其实年纪并不小了。或许是天生丽质,也或是保养得极好,那张玉容之上丝毫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反而更加地成熟风韵。闻着坐在自己身旁为自己斟酒的女子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芬芳,张凡知道之前自己并没有产生错觉。骆灵儿身上带着一股似有似无香气,并非来自涂抹的香料,而是一股自然的体香。只是与一般处子幽香不同的是,骆灵儿身上散发的芬芳仿佛也带着一股诱惑。

鹅黄绸衣紧紧包裹住她的身躯,香肩如精雕细刻一般。青葱般的玉指不是出现在张凡眼前,为他斟酒的瞬间,嫩白十指优雅而恬静的动作深深让张凡着迷。偶尔侧身看去,低领罗衫下那一对丰硕雪白时而引入眼帘。若不是这里是个太监住的地方,张凡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来到什么风月场了。

骆灵儿丝毫不在意张凡对自己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好色的注视,已然优雅地服侍着张凡。她虽不在意张凡的目光,却也没有一丝挑逗,完全就如一个尽职尽责的婢女一般。只是张凡不知道,若是自己有何动作之时,眼前的骆灵儿又当如何。

一番平常酒宴,张凡如今却仿佛是度日如年一般。好不容易,张凡见天色已经不早了,赶紧对刘山说道:“今日蒙公公相邀,张凡着实感受了一番江南风光。只是今日时日已然不早,唯恐耽误公公休息,张凡就此告辞了。”

“这倒是咱家忘记了。”刘山拍着脑袋说道,“大人的伯父想必在家中等候大人。咱家耽扰,还望大人见谅。灵儿,带我送送大人。”

“是。”骆灵儿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走至前厅,张凡停下脚步,转身对骆灵儿说道:“骆姑娘,还请停步,我自己出去便是。”

“大人,还请以后闲暇之余再来此处。”骆灵儿有些好奇地看着张凡说道,“灵儿能为大人献舞实在是三生有幸。”

“好说,好说。”张凡赶紧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骆灵儿会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是自己却是不能在呆下去了。

看着张凡远去的身影,骆灵儿有些失神,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半晌,回过神的她这才回到了刘山的身边。

“怎么样?”刘山并没有抬头看骆灵儿,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喝酒。

“他好像并没有对我有什么兴趣。”骆灵儿兴趣缺缺地说道,“我看他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枉你还是当年的秦淮花魁,这都看不出来吗?”刘山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即他对着骆灵儿招了招手。

骆灵儿见了,也不说什么,向刘山走去。刚走到刘山面前,刘山便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毫无**的刘山用着一双手在骆灵儿身上那几处最为迷人的地方肆无忌惮地揉捏着。

“你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不成!”刘山一边蹂躏着骆灵儿的身体,一边还在嘴中愤愤说道,“他不敢看你,只不过是因为他太想要你了。”

骆灵儿忍受着身上的痛苦,眉头微微轻皱,却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若是他看不上你,那日我有为何会花大价钱替你赎身!”刘山仿佛对骆灵儿,不,对女人有着极大的恨意,不停地折磨着骆灵儿的身体。只是颇有些理智的他却是怕弄坏这个自己拉拢他人的筹码,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了许多。

“你现在一定很想死是不是?”刘山笑着说道,“不过你也要想想自己的弟弟妹妹才是。你那妹妹不过也是去服侍男人罢了。不过若是你惹得我不高兴,咱家也少不得让你那个弟弟净了身去服侍宫中贵人。”

听到这里,骆灵儿放弃了抵抗,笑容满面地说道:“大人说的哪里话,灵儿自然是一切听大人的吩咐。”

“哼,知道就好。”刘山放开了骆灵儿,说道,“过来替我斟酒。”

骆灵儿毫无办法,只得乖乖地替刘山斟酒,服侍他饮下。

“要钱是吧,你们一帮子混蛋,给我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等这事过去,咱家要好好和你们算算账。”刘山愤愤地说道,只是骂的就不知道是谁了。看来张凡这一次的江南之行最为精彩的时刻就要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太子出行

下午,刚刚回家的张凡还有些神情恍惚.倒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只不过在刘山家的见遇让他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

“凡哥,怎么了?”映月看着有些神不守舍的张凡,担心地问道。

“嗯,怎么了?”坐在窗前的张凡看着外面的细雨,半晌才回过神来,回答道。

“什么怎么了?凡哥,是映月在问你啊!”映月伸出白嫩的手在张凡眼前晃了晃。

“哦,没什么啊,我好得很。”张凡颇为无精打采地说道。随即他朝着映月的身子打量了一番,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凡哥这是?”映月心中很是疑惑,见张凡打量自己,她还以为是不是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对着自己身上看了半天,“没什么啊!”映月在心中说道。

“对了,凡哥,刚才我接到京城来的信,是茹雪姐姐寄来的。”映月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从桌上拿起一封信放在张凡眼前。

听到茹雪,张凡心中那股还存留着的绮丽思绪顿时烟消云散了:“真的,信上说什么?”接过信的张凡问道,模样很是着急。

映月见了他这副模样,心中颇为有些吃味,却并不在意,说道:“信是姐姐写给你的,映月可不方便看。若是其中有什么绵绵情话让映月听了去,那可就不好了。”

听了映月的话,张凡却不急着打开信了,而是笑着说道:“好你个月儿,我怎么听着你有些吃醋起来了。敢吃家中大妇的醋,赶明等你进门了,我可要让你茹雪姐姐代为夫好好管教你一番。”

“哪有!”映月立刻说道,“我怎么会吃茹雪姐姐的醋,更何况如今我就陪在凡哥身边。”

“真的?”张凡用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映月,说道,“那怎么刚才我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哪里有。”映月面上微微有些发红,低声说道,心中却是在说:“凡哥,我只是有些羡慕茹雪姐姐。”

张凡见他不再搭话,只是以为映月一谈到婚嫁之事有些面嫩,微笑两声也就不再过问了,随即便打开信件阅览起来。

茹雪在信中的确大诉分别得思念,不过茹雪这个懂得张凡心思的好妻子,并没有在上面多费笔墨。家中的一切也都安好,赵氏如今虽没有张凡伴在身边,不过有个有孕在身的儿媳伴在她左右,赵氏显得十分满足。然后就是昭雪这丫头的事情,她似乎还在为了张凡没有带着她一同去江南而发脾气。至于张凡最为关心的,当属茹雪腹中自己的孩儿,不应该是他们母子两人。于今已是快到六月了,茹雪自从有孕至今也有近四个月的时间了。夫妻间的话又有什么不能说,茹雪告诉张凡如今自己颇有些行动不便,不过还好平日里就很恬静的茹雪如今也没什么不便,在家中倒是很安定。只是这么一来可就愁坏了昭雪那丫头。京城的天气虽不如南方炎热,可是这夏日的气象来临,也让昭雪这丫头有些耐不住寂寞了,整天都想往外跑,可是小丫头有顾忌到姐姐,再加上茹雪也不想让她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到处乱跑。于是,多动的昭雪就这么整天被闷在家中,很是不开心。

张凡看到这里,想到昭雪那一副似怨如嗔的模样,也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张凡已经知道努尔哈赤如今正在自己府上,茹雪心中也提到了这个十岁的女真孩童。努尔哈赤兴许是过惯了族中的日子,很是不习惯如今这种饭来张口的生活,但凡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都是亲自动手。这点可是很得赵氏的喜欢,赵氏甚至想要手下努尔哈赤做义子。只是努尔哈赤这孩子天生也有一股子倔强劲,不说他难以割舍下自己身上的女真烙印,就是如今赵氏想要他把头发留起来,小家伙都不愿意。

信中说努尔哈赤虽年纪轻轻,却很是擅长骑射,听说如今经常往锦衣卫的练武场跑。

一些家中琐事,张凡看着却是无比的温馨。不过接下来,信中所写到的,却是让张凡有些弄不清楚为什么了。

这件事说来和张凡也是有些关系,那就是关于当今太子,未来的万历皇帝朱翊钧的。话说自从张凡去了江南之后,朱翊钧便整日无精打采,进东宫教学的各殿大学士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这倒不是朱翊钧如何顽皮生厌,气走了这些人,而是因为朱翊钧如今兴趣缺缺,整日昏沉沉的。弄得那些教书的大学士们连着代太子受罚的书童们都有些莫名其妙。

隆庆最后也没有办法,如今张凡不在京城,整个京城还能坚持进东宫教学的大学士出了张居正一人以外,再无他人,不过,就连张居正都是大叹自己有些受不了了。

各位可以想想,这些老师先生们那个不是名满天下的大学士!对于他们来说,教导太子本是无上的光荣。如今就朱翊钧一个学生倒也罢了,可朱翊钧每每上课之时,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对于来教他的人的吩咐也都是用“嗯,啊。”来回应,然后转头就忘了。

太子不专心听课,自然有陪读的书童代其受罚,可是朱翊钧对于这也是无动于衷。时间一长,这些人都有些不忍心再惩罚那些书童了。随即,这些大学士们纷纷向隆庆请辞。

当然,这些张凡和茹雪都不会知道。茹雪在信中说,自打张凡走后,朱翊钧便是三天两头往张凡府上跑。一开始朱翊钧还注意自己的身份,隐匿了一段时间。可是接着,小太子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如此了,开始抛头露面地进出张府。

张凡住的地方是京城中官员最为集中的住宅区,很多都是每天要进宫朝见隆庆的朝臣,朱翊钧的面容他们自然认识。如今朱翊钧三天两头地往张凡家窜,于是,太子殿下这本是单纯的想要解闷的举动看在其他朝臣眼中可就变了味了。

现在更好,众臣都知道张凡去了江南,张家是由张凡的母亲赵氏做主。而稍微知道一点风声的都知道赵氏耳根子有些软,不怎么会拒绝人。于是乎,众多官员的妻子小妾如今也是三番五次地带着各种礼物,打着看望有孕在身的茹雪的旗号往张府跑。

一开始,赵氏确实被这种阵仗个吓住了。不过长期如此,赵氏还没有经过成熟期就已经变得麻木了。她虽是个妇道人家,可是也知道这些人来自己家中的目的。开始的赵氏也是为了儿子着想,来人看望之时所送的礼物都统统让人送回。可是这么一来,那些送礼的人还以为自己的礼轻了,于是更加疯狂的送礼行动便开始了。

本来赵氏还是打算拒绝的,可是这事被朱翊钧知道了。这位未来最为懒惰的大明皇帝这次却是勤快了一回,不过却是出了个搜点子。他竟然跑回宫中磨着自己的父皇隆庆给张凡府上开出了一道圣旨,而这圣旨的内容竟然是让张凡府上不管是什么人送来礼物都照单全收,末了还让隆庆亲笔提上“赦你无罪”几个金笔大字。

好吗,这一下赵氏真的有些麻木了。不过赵氏过惯了苦日子,虽然有圣旨在手,她还是不愿意使用这些东西,只不过留下了一些补品给自己的儿媳进补身子,其他的东西她全部换成了粮食救济给如今东北那些遭罪的百姓。

这件事着实让努尔哈赤感动了好久,隆庆听朱翊钧说起此事,更是特意下旨为赵氏立起了一座牌坊来表彰她。

茹雪的信中还说,朱翊钧如今和雪儿,也就是香梅的妹妹,如今张凡最小的义妹玩的十分投缘。这几日听说朱翊钧见到了努尔哈赤,还看到努尔哈赤当场为他表演的演武。现在两个小男孩整日弄在一块比划着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是让张凡疑惑的,那就是茹雪在心中说,朱翊钧这几次来张凡玩耍之时,总是多此向张家的人打听张凡如今身在何处。家中的人虽有疑惑,只是太子又名有怎敢不从,也是据实相告。

“太子他这是何意?莫非想要给我写信不成,可是写信自有人负责送到我手下,何须问我如今身在何处?”张凡心中很是疑惑,随即,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他……”大惊之下,张凡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凡哥,怎么了,茹雪姐姐的心中说了什么了吗?”映月在一旁见张凡这模样,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我是想到该吃饭了。”张凡胡乱敷衍了过去,人便朝着外面的庭院中走去。

“吃饭,现在还早着呢!”映月有些疑惑,不过她看到张凡走了出去,赶紧拿着一把伞追了出去,“凡哥,外面还下着雨呢!”

张凡却哪里听得到这些,心中不断思索着:“不会的,陛下不会让太子这么胡来的。”可是他转眼又想到:“不,这可不一定,这大明朝的皇帝什么荒唐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张凡到底在猜测什么,京城中的一幅景象已经给出了答案。

紫禁城,东宫,太子居所。朱翊钧正和自己的父皇隆庆独自在一间屋子里,并没有旁人在。

“钧儿,不是父皇不让,实在是……”隆庆有些为难地说道。

“父皇,您是皇帝,当言出必行。”朱翊钧说道,“前日您已经答应了儿臣。”

“废话,你老子我刚喝下药材,正要去宠幸那新入宫的美人,你小子就来了,不答应你能行吗!”隆庆在心中说道。

“可是,你一个人上路太危险了。”隆庆说道。

“父皇,儿臣已经做好了打算。”朱翊钧很是坚决地说道,“何况此事并无外人知晓,儿臣一路上又有人护卫着,没有关系的。”

“那,朕……”隆庆刚想说话。

“千万不要。”朱翊钧赶紧堵住了自己父皇将要出口的话,“若是让太傅他知道,定然是不同意的。”

“你这孩子,真是那你没办法!”隆庆有些无奈。

“放心吧,何况父皇,儿臣虽为太子,却只是住在京城之中。”朱翊钧说道,“儿臣也想要了解一番我大明的天下。”

“唉,去吧,不过这件事别让你母亲知道了。”隆庆说道。

“放心吧父皇,儿臣并没有对母亲说起,再说母亲如今一心牵挂弟弟,平日里儿臣只要派人去通报一声便行了。”朱翊钧自信地说道。

“唉,张爱卿,有劳你了。”隆庆不由得在心中叹道。

第一百零八章 奸人密谋

刘山府上,一件并不算是密室,只不过是比较隐蔽的房间里.

“事情怎么样了?”刘山进屋之后,向着早就等在屋中的一个人说道。

“公公,江南各处的官员们都已经打定了主意了。”那人一副下人打扮,镇定地对刘山说道。

“打定主意?”刘山有些好笑地说道,“他们打定主意有个屁用,如今这个张凡就住在扬州城,就住在我刘山的身边,你们如今把我推在风口Lang尖,还要你们打定什么主意。你回去给我告诉他们,如今我刘山就在悬崖边上,若是倒霉起来我是第一个。可是你们也得给我注意了,我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大人,看您说的。”那人听了刘山的话,面对刘山的表情突然恭敬了起来,“咱们早就有协议在先,如今可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若这个张凡当真不是想,严查下来,我们必然是抱成一团,绝对不会让大人一人受累。”

“你不用在我跟前甜言蜜语。”刘山并不买他的帐,不过对方恭敬的神情的确让他舒服了不少,“如今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一切也只能如此。听说这个张凡这次来江南彻查税务之事并不关联其他事物,唯独是为了开关之税。”

“听京里的消息,这是真的。”那人说道,“江南经过我们多年经营,如今各司的田税、地税、盐铁税收都已经是天衣无缝。公公没看到那个海瑞自从去年上任应天巡抚以来,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吗!”

“如今我只是担心,开关时间并不长久,这大明朝自打洪武年间就不准片舟如海,如今这关一开,很多人都不适应。只不过那海关司的税收着实让人眼红,可是那些银子上还有不少问题,虽然暂时没有问题,可是马上夏日一到,商船归来,问题自然就会来了。”刘山说道。

“各地的大人们有几个有意思放过这次的归海商船,停一段时间。等到这次风声过去,来年之时再开。”那人说道。

“今年不干,来年再做?”刘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问你,说这些话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这……”那人不知刘山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一五一十地说道,“公公,说这话的人并没有多少。大多都是宁国府、徽州府一地的人。”

“那我再问你,这船开得到他们那吗?”刘山再次开口问道。

“这……开不到。”那人无奈地说道。

“这不是自然的吗!”刘山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们拿不到这些银子,最多不过是靠着我们这些系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互相推堵得一些封口银,自然会有所不满。”

“公公说的是。”那人听刘山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过来。

“如今陛下开关已然三年,这里的人那个看不到这里的银子是滚滚如潮水而来。”刘山无奈地说道,“如今想停已经是停不下来了。”

那人听了刘山的话,也感受到了刘山那股无奈的味道,沉默了一阵,随即说道:“大人似乎有些杞人忧天了,怎么凡事皆往坏处想!我看这个张凡如今年纪轻轻,而且这次也是得了皇帝的御令前来江南查税的,兴许他看不出来什么。如今这个张凡肯定正得意着,公公只需要小小的伎俩就定能将他迷惑的不知所措。”

“不往坏处想能行吗!”刘山说道,“你,还有你要回去告诉那些人,别把这个张凡看简单了。他如今年纪轻轻便得了这般地位,虽于陛下的赏赐分不开,可是当今陛下也并非一个无道昏君,张凡能够上位必然有他的本事。而且,这张凡这次来此地查税,听说也是陛下亲自向他吩咐的,却是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而且这张凡如今掌着锦衣卫,那是什么你知道吗!那是自打太祖皇帝开始,这大明朝最让官员们心惊胆战的皇帝亲卫。”

“这……”那人听了刘山的话,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而且……”刘山继续说道,“这锦衣卫号称是无孔不入,我不相信这张凡不知道我是猛冲的人,还和高首辅有关系。张凡是张居正的弟子,与首辅大人不合已成定局。而且张凡和那东厂的冯宝关系不错,而咱们的孟公公有何那冯宝不合。我不相信张凡不想要对付我。”

“这……这可怎么办!”那人听了刘山的这些分析,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

“你也不必如此慌张。”刘山打一棒再给一颗甜枣,说道,“我如今把这些都说出来,不过是说出最坏的情况,如今的情况也未必是如此糟糕。”

“公公,你可把小人吓死了。”那人喘了一口气,说道。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防。”刘山说道。

“那是那是。”那人赶紧说道,“不过公公,小人听说,这个张凡如今可是被公公府上的一幅美景给迷住了!”

“哈哈。”刘山哈哈大笑,“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来我看人从来没有看错过。这个张凡年轻气盛,也是抵受不了这般诱惑。”

“只是小人瞧着公公的意思,是想把这个美娇娘交给那个张凡?可惜,可惜啊!”那人有些可惜地说道,“公公请恕罪,小人完全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这个骆灵儿自从跟了大人,着实为大人办了不少事情。这江南各地多少达官贵人都是拜倒在这骆灵儿的石榴裙下,很是为大人省了不少麻烦。”

“这一次怕是要舍弃掉这个好用的物件了。”刘山也有些可惜地说道,“毕竟这次不管如何,这张凡怕是难有什么险事,而我们可算是步步为营,万万不可踏错一步。如今也只有把一切都准备好,切勿为了一时的不忍而坏了大局。”

“公公说的是,公公果然是高瞻远瞩,不想小人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利益,却是没有看到将来的事态。”那人很是恭敬地说道,只不过心中却是将刘山太监的身份大大地鄙视了一番。

“你也不用奉承我,我知道你早就盯着她很久了。”刘山说道,“也罢,公公我今日就发发善心,再她临被送去之前让你也常常味道。不过你可得给我悠着点,别弄坏了,到时候坏了我的大事。”

“多谢公公赏赐。”那人听了,双眼立刻放出光芒,充满了**。

看着那人一副急色模样地跑去,刘山不由在心中想到:“哼哼,想要动我的江南,那公公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新晋的忠勇伯有没有这个本事!”

====================================烦躁的夏日终于来临,张凡这次着实感受到了炎热。上辈子的他倒也是在这南方呆过很长时间,只不过这一世,生在北方的他,或者说他这个身体可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炎热。不同于京城,更加不同于那安化县,自从来到这里以来,张凡如今才发现自己倒有一大半的记忆是留在冰天雪地之中。现在的张凡却是有些忍受不住这份炎热了,内心之中很是还念北方。

映月只是微微有些不适,毕竟生在西南的她也是感受过炎热的天气。只不过那里不想这里这般干热,这点倒是让映月颇为打不起精神,每日总是担心自己的皮肤上会因为温度和干燥而留下什么痕迹。

炎炎夏热,没有什么比的上一万酸梅汤更加解渴,特别是江南有些大户人家家中总是会藏有一些冰块。一万冰镇酸梅汤,简直是这炎炎夏日最好的东西。

可是如今的张凡望着眼前桌上还剩下半碗的冰镇酸梅汤,看着它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变热,心中却丝毫没有一丝降温的快感。

原因很简单,倒不是因为天气,而是京城里的原因。朱翊钧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前日的张凡已然感到了不妥,两忙派人回京询问,只是这事又不方便直接问隆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隆庆能准了自己的儿子胡闹,却未必肯让自己的臣子来揭自己的短。张凡那晚便写了封信,信是给老师张居正的。在张凡的大力催促下,锦衣卫可算是用尽了各种办法,光是信就写出了十余封,派出了十余只信鸽向京中传递。

张居正接到信之后也是立刻进宫查探,张凡在心中虽然未说是什么事情,可是却让他立刻进宫觐见太子。莫名其妙的张居正虽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可是他很相信张凡,哪知来到宫中却是被告知太子微恙,不便见他。张居正是什么心思,立刻也就明白了过来。他随即就去觐见了隆庆,从隆庆的口风中,他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只是既然皇帝都同意了,张居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是为了张凡,张居正也是赶紧写了封回信。

张凡如今就是在烦恼这件事情,他的心中倒是不怪朱翊钧顽皮,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而且这次隆庆也是同意了的。他只是烦恼这朱翊钧来了到底该怎么办!张凡总不可能摆明朱翊钧太子身份,然后各方前来参拜,如此一来,那张凡可就大祸临头了。可是朱翊钧毕竟是太子,张凡总不能将他就这么隔着不问,而且朱翊钧颇有些多动的毛病,张凡下个月还要去往苏杭等地,到时候他要是非要跟着……想到这一切,张凡就心烦的很。

不过,张凡眼下的烦恼更甚。

“王猛,梁超的人已经上路了吗?”张凡招来王猛问道。

“回大人,梁超已经带着人马一路北上迎接太子去了。”王猛回答,“只是这一次我们随大人南下的人并不多,如今还要护卫大人安全。卑职已经让梁超在沿路各府抽调人手,一同前去迎接太子。”

“唉,这就好,你先下去吧。”张凡说道。

王猛颇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张凡,说道:“卑职告退。”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天呐,怎么会这样!”张凡有些无奈地哀号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女真攻略

“都说这江南好,以本……我看啊,这里除了热些外,比之京城那是大大的不如啊.”朱翊钧老神在在地说道。

“殿……钧儿说的是。”张凡也差点说漏了嘴,不过这声“钧儿”还是朱翊钧拿自己太子的身份,压迫着张凡这么说的,“钧儿看这里也没什么好的,不如快些回京城里去吧。你的父母想必是十分担心你的。”

“老师不用说了,我这次出来时得了爹的同意,断然没有马上回去的道理。”朱翊钧年纪虽小,却是明白张凡的意思,断然回绝,“再说,平日在家里总是要维持着自己的身份,虽然我本该如此,爹娘看到了也欢喜,可总归是累了。这番出来定要好好游玩一番。”

听了朱翊钧的话,张凡不由得一阵苦笑。

话说朱翊钧还没有到的这几日,张凡心中可是一直有个包袱,自然就是关于朱翊钧的。最近这几日他总是心神不宁,老是眼皮跳,总是担心会出什么事情。从不迷信的他甚至找来了这扬州城里最有名的算命先生,不过问题没解决,倒是把那算命的老头给吓了个半死。最后,实在是静不下来心的张凡还是跑上大明寺,找住持相慈方丈一番品茗畅谈,这才解开了心中的疙瘩。毕竟如今事情已然如此,张凡再这么瞎担心也没有办法。

不过还好,朱翊钧总算是平安到达了。他一路上倒没有游山玩水,而是急着来找张凡,所以这路赶的也是极快的。只不过他还带来了一个人,一个张凡意想不到会来的人。

因为隆庆不放心朱翊钧独自南下,可是又怕护卫的人多了引起他人注意,因此隆庆特意挑选了忠于自己的十余好手陪同朱翊钧一同上路。可是朱翊钧也是个固执己见的人,他这次特意将新近才结交的同龄好友努尔哈赤给带上了。当张凡见到这个当初很是老成的女真少年如今却是想贴身侍卫一般护卫在朱翊钧左右,张凡的脑子确实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待到张凡问明了事情的始末,他不由得感叹天意弄人。不过现在只要他一想到这在他那世鼎鼎有名的清太祖努尔哈赤如今和大明朝的万历皇帝成了儿时伙伴,张凡就实在想大笑一番。如今更是看到朱翊钧和努尔哈赤在一起,张凡就面露微笑,弄得众人都以为是不是张凡知道了眼前这两个男孩有龙阳之癖,搞的做为当事人的两个孩童莫名其妙的。

“我说,太……钧儿。”张凡还是对这个称呼有些不习惯,“你为何如此欣赏这个女真族的努尔哈赤?”张凡想要探听一番朱翊钧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个……”朱翊钧听了张凡的问话,右手抵着下巴好生琢磨了一阵,开口说道,“他身手很好!”

“可是钧儿身边身手比之更高的人比比皆是啊?”张凡说道。

“那可不一样,那些人与努尔哈赤不同。”朱翊钧说道,“他们要么是世代从伍,要么是为了搏个功名。虽然我说这话对祖上不敬,可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他们都是带着目的的。而努尔哈赤不同,他自小习武,为的并非功名利禄,而是一种本能。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而练就一身本事,这才是我最欣赏的地方。”

张凡原本只是想向朱翊钧问个原由,却是没想到朱翊钧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不过他仔细深思一番,却也不无道理。女真族人生活的环境决定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就如其他外族一样。虽然在汉人心目中,这些人总是被称作未受教化的“蛮夷”,可是张凡也不得不承认,在如今这个还是冷兵器称霸战场的时代,他们自小练就的强奸体魄和娴熟的弓马技艺是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最好工具。

只是张凡没有想到,朱翊钧小小年纪便懂得这番道理。如此一来,张凡对朱翊钧如此赏识努尔哈赤的举动便明了了。不过张凡左右思索一番,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甚至都用有些超前地猜测,想到也许的将来,努尔哈赤成为了大明朝一员得力干将。于是乎,张凡有了些打算。

“钧儿,既然你如此欣赏他,我有些打算。”张凡对朱翊钧说道。

“老师请说。”朱翊钧说道。

“如今努尔哈赤和钧儿一般,不过十岁。”张凡说道,“我想让他跟随殿下两年之后,能够离开殿下身边,前去学习一番。”

“这……”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话,有些犹豫不决。

“钧儿,我知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算得上知心的朋友,而且能不在意你的身份和你说话。”张凡以为朱翊钧不同意,跟他说道,“只是钧儿既然当他是个朋友,是个能够交心的人,那自然也要为他着想才是。想努尔哈赤以后年纪大了,就算他当真是武艺天下无双,打遍四海不见敌手,可是这么一来他也只不过是个武夫罢了。日后就算凭着钧儿的身份能够锦衣玉食,可钧儿就不觉得有些偏薄他了吗?我想让他去学习,而且我当年第一次见努尔哈赤的时候便发现此子小小年纪冷静的很,若好生教育一番,兵法韬略,将来必将成为我大明的一员虎将。而且,圣贤之书也不可不读。钧儿,不管你如何欣赏他,他始终是个异族人,而且他的父亲、祖父皆是被我大明的军人误杀。要是说他当真没有一丝恨意,我不相信。圣贤之书也许在钧儿看来有些无聊的紧,可是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办法,让他忘记仇恨。”张凡作为一个状元出身的人,其对书本的理解早已不是沉迷,而是旁观的态度。他自然知道中国礼教、圣贤是最好的同化工具。

“老师的意思我明白了。”朱翊钧听了张凡的一番话后说道,“我答应老师。”

“如此就太好了。”张凡看到他答应了下来,也十分高兴,“不说这些了,既然钧儿来了这里,有不肯回京城,不知有何打算。”

一听到张凡说起这些,朱翊钧立刻高兴起来:“嗯,我这次得了爹的同意,自然要好好在这里看看,也好看看众生百态。”

张凡听了他的话,心中小小地鄙视了朱翊钧一番。说是看看众生百态,意思是身为储君的他想要体察一番民情。可是张凡又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只不过想好好的大玩一场。张凡看着朱翊钧那雀跃的身影,不由得想到他在宫中那股子谨小慎微的太子威仪,心里觉得这恐怕才是朱翊钧最真实的模样。

“只是钧儿来的倒不是时候,江南夏日炎炎,正是最热的时候。”张凡说道。

“老师说的是。”朱翊钧端起面前的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很是舒爽地感觉瞬间让他感到一丝惬意,“这里和京城当真是不同,也实在是太热了。”自小就生活在北方的朱翊钧自然是不习惯江南夏日的天气。

“钧儿若是实在觉得热了,这扬州城外有座大明寺,端的是避暑的好地方。”张凡说道,他的潜在意思是让朱翊钧不要来打扰自己。

“不去不去,那和尚的庙宇有什么好去的。”朱翊钧丝毫没有听出张凡的意思,只不过他更加不喜欢寺庙。

“这可怎么办!”张凡心中十分难办,“这小子在这,那还不得坏事。”

半天,张凡脑中灵光一闪。他将随身的一个锦袋拿出,在朱翊钧好奇的目光下,将那方准传国玉玺拿了出来,放在了朱翊钧面前的桌案上。

“老师,这是何物?”朱翊钧看着面前的东西,问道。

张凡随即很是殷勤地将这方玉玺的来历传说告诉了他。朱翊钧听了之后大惊,他身在皇家,不是没有听说过传国玉玺的传闻。他也知道自己的祖先,那位传奇的洪武大帝一身所憾的几件事中便是有传国玉玺这一件事情。若是……

“老师,你……你能确定吗?”朱翊钧说话间,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这真的是那方……可是老师为何不回报爹呢?”

“唉,自打传国玉玺在后唐之时失踪之后,各朝各代都出现过不少传国玉玺,光是我大明开过百多年,平均下来没十几年便会有一颗传国玉玺出现,只是最后都被认定为假物。”张凡无奈地说道,“我遇上的这方虽然一切特征都与那不管是正式还是野史上记载的传国玉玺体貌相当,可是我还是不敢就这么汇报上去。毕竟你爹爹手下的那些人也是被他们的前辈给弄怕了。”

“这倒也是。”朱翊钧说道,他也听说过不少假冒传国玉玺的传闻。如今听张凡这么一说,眼神中的热切也就淡了下去。

“不过钧儿不必烦恼。”张凡说道,“我家中的师傅说过,此物的雕刻起码也有千年历史了。而且上面的文字明显就是仿造传国玉玺所刻,可见必定是帝王家使用的事物。而且,这方玉玺的真实性很大。”

“老师说的是。”朱翊钧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此物是帝王家事物,如今钧儿在此,此物就交与钧儿保管。”张凡说道,他是想给朱翊钧找个事情做做,免得穷极无聊的他妨碍到自己的工作。

“既然老师这么说,钧儿就接下这件事情了。”朱翊钧丝毫不知张凡的用心,很是高兴地答应了下来。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玺还装进原来的锦袋中,贴身放好,那神情仿佛是保护着什么贵重于生命的物件一般。

这件事办妥,朱翊钧又说道:“老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这次来时彻查海关税务的,再有几日,那些出海的商船就要回来了。”张凡说道,“如今正是要开始工作的时候了。”

“老师尽管放手去做。”朱翊钧也略显气愤地说道,“这些蛀虫,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当真是该好好严惩。”

张凡听了他的话,心中不禁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到时候那四成银子,我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啊!”

第一百一十章 送礼要收

天越来越热。离出海商船回来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张凡如今也是越来越忙了起来,倒不是他又多少公务需要处理,而是江南各地的官员都知道张凡来这是干什么的,所以很多人都来到扬州拜见这位朝廷新贵伯爵。

这里面自然大多是由扬州镇守太监刘山出面牵线搭桥,不过每一次刘山带着人来见张凡或者邀请张凡去府上叙话的时候,那个骆灵儿总是在场。一开始,张凡心里也是知道刘山想利用这个骆灵儿来干什么,只是他并没有拒绝罢了。哪知这骆灵儿的风情当真是无人可挡,张凡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么一点一点地陷进去了,然而每当他自己发觉的时候,他的内心里竟然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再加上骆灵儿每次在张凡面前做些明里暗里的挑逗,而张凡又不是柳下惠,自然是沉迷了进去。

不过这可气坏了映月。那日刘山带着苏州的镇守太监魏源来见张凡之时,骆灵儿也在,那是映月第一次见到骆灵儿。小丫头虽然在暗地里将自己和她比较了一番,倒是有些自愧不如,不过映月觉得自己起码占着年轻的优势,于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美艳女子并没有多少敌意,只是微微有些羡慕罢了。

可是渐渐的,映月发现这个骆灵儿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挑逗着自己的心上人,这可气坏了她。映月为人很是直率,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于是,当天晚上,映月就搬出了张凡的房间。张凡着实过了几天煎熬中却带着一丝绮丽幻想的日子,虽然总是受映月的气,可也没怎么在意。

之后几天,映月又不再生张凡的气了。小丫头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她知道张凡并非柳下惠,只是担心张凡被那骆灵儿骗了。于是映月开始了对骆灵儿的敌视,每次见面虽然还是眉开眼笑的,可是每每看着骆灵儿的眼神总是带着厌恶,偶尔的对话间还充满了冷意。

骆灵儿自然能看得出来映月这个姑娘是为了什么对自己不满,可是刘山既然吩咐了她,又有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在他手上做人质,骆灵儿只能在心里对映月说句对不起了。

这些只是感情上的问题,剩下的就是官面上的虚与委蛇。张凡很是奇怪,好像自从自己当官以后,所碰上的事情都是以前不管是看电视还是读史书、还是亲耳听这些历史人物诉说都不曾见过的。就好比如今的他执掌锦衣卫,本来他的身份众官员躲避还来不及。可是如今倒好,这些人因为自身性命以及比之性命仿佛都重要上三分的钱财之物而对张凡趋之若鹜,似乎是选择性的忘记了张凡的身份。各种送礼献银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张凡心里自然清楚他们这是为了什么,不过他有隆庆的御令在手,这次当真是防守腐败了一把,不管你送什么来,张凡都照收不误。而对于那边,不管是刘山还是各地前来拜见张凡的官员们心里也都清楚的很,他们也明白张凡知道他们的心思,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仿佛乐此不疲地前来“拜见”钦差大臣。

直到据福建传来的消息,第一条归来的商船就要在三天后进港了,那条船的船主是一位苏州的商贾,所以这船也就是直接开到苏州来。这股送礼风波才停了下去。终于可以闲下来的张凡让人将那些东西一清查着实吓了一跳,且不说数量巨大,很多东西都是张凡甚至朱翊钧在宫中都没有见识过的物品。张凡专门让伯父找了懂行的人来估价,估出来的价格让在场的几人下了一跳。

“这……”张玉方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是几位懂行的当铺先生估算的价格。

“怎么了伯父?”张凡奇怪地问道,他除了初次回家的那日,平日里却是没见过张玉方有这种表情。

“你自己看吧。”张玉方将手中的纸条交给张凡。

张凡接过来一看,也是被惊呆住了:“伯父,这……这是真的吗?那几个当铺请来的先生不会是弄虚作假吧?”

“这点反而放心,这几人与我平日里也是有点关系的,断然不会如此作弄与我。而且这几人都是做了多年的老手,绝对不会看错的。”张玉方很是肯定地说道。

“那这……也太夸张了吧!”张凡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面色如此惊慌?”正在这时,朱翊钧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张凡那张不知所措的面孔,不禁问道。

“太子殿下。”张玉方赶紧向朱翊钧行礼。张凡在朱翊钧刚来的时候就将他的身份告诉了张玉方,从没见过皇家的张玉方顿时大惊,立刻给朱翊钧下跪。朱翊钧是好说歹说,张玉方这才不再见到他就下跪了,只是他始终改不了“太子殿下”的称呼。只是谁又能知,在他心中其实也有些优越感的。

朱翊钧上前扶起张玉方,继续看向张凡。

“这……”张凡向他晃了晃手中的纸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是什么?”朱翊钧好奇地接过纸条看了看,说道,“一百三十七万两?老师,这是你估算的今年朝廷税收银两吗?这才六月就估算出来了,老师的手下当真可谓是无所不知啊!只是看来这是没加上今年港口税收的数目,倒是比往年少了不少。”朱翊钧身为当朝太子,虽然并不用他关心这些,可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听了朱翊钧的话,张凡心里有些汗颜,他赶忙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朱翊钧。

这下可好,张凡这句话可算是通了马蜂窝了。朱翊钧是什么人,当朝太子,未来的大明天子,而且如今朝众人都知道,隆庆身体不好,不久的将来这整个天下都会是他的。张凡如此把事情这么一说,朱翊钧顿时就怒了。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朱翊钧愤怒之下,拿着纸条的手整个用劲地拍在桌上,他也不在意自己白嫩的小手如今都隐隐有些肿了起来。俊俏粉嫩的小脸上,表情虽然还没有扭曲,可是看起来倒是怪吓人的,“这些贪官污吏,忘了当年太祖爷爷是如何惩治贪渎的官员的吗!十两就杀头!然而这一百三十七万又值得上多少个十两!我……我要抓起,不,我……我要杀了这些人。”朱翊钧年纪虽小,可是自幼就很懂得事理,对于自己将来将要统治的这个国家他曾经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和梦想,可是如今他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期望在身上。而且这个“杀”字也是他平生第一次说出来。

“太傅!”朱翊钧突然改变了语气,面向张凡很是郑重地说道,“本宫如今只是太子,如今却是要借用太傅手中的锦衣卫用用了。还请太傅派人将这些人全都个抓来,本宫要一一好好地问问他们。还有,还请太傅将父皇所赐的上方宝剑拿出来,以震慑宵小之徒。”朱翊钧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做事也是有些愣头青。

张凡和张玉方伯侄二人倒是被朱翊钧的话给吓住了,张玉方更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张凡率先清醒过来,赶紧到朱翊钧身边说道:“殿下,您先坐下。”

发了一通脾气,朱翊钧也稍稍冷静了一些,随着张凡的手势坐在了椅子上。

“殿下,并非因为殿下是太子的身份,而是微臣实在不能这么做。”张凡说道。

“怎么,太傅难道想要姑息养奸不成。”朱翊钧听了他的话有些气愤,“还是太傅也真的深陷其中了?”

“殿下误会了。”张凡说道,他把手伸到身手冲着张玉方挥了挥,示意他先出去。张玉方并无不满,虽然张凡在辈分上是自己的侄子,可是张凡还是在朝为官的仕人,而且如今正要和当今太子说话,他自然识趣的很。

待张玉方退出去关上了房门,张凡才继续和朱翊钧说道:“殿下想必也是知道一些陛下和微臣说的话吧。”

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这本宫是知道一些的,听说父皇许给太傅查处脏银的四成。太傅劳苦功高,年初更是解了与鞑子的一场大战,这也是太傅应得的。”

“谢殿下的夸奖。”张凡道了声谢,说道,“既然殿下知道了,那么殿下请想,微臣若真是贪钱的话,这些人光是送就送了这么多,若是彻查下来,微臣岂不是得得更多,有怎么会去在乎这些蝇头小利呢!”将一百多万两白银说成是蝇头小利,张凡着实在心中向那不存在的玉皇大帝告罪了一番。

“那太傅为何要阻止本宫去缉拿这些人?”朱翊钧很是奇怪地问道。

“殿下的心思微臣明白,可是微臣不能这么做。”张凡说道,“如今来向微臣献礼的这些人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若是殿下如今因为一时气愤而打草惊蛇,岂不是让其他的漏网之鱼有心思藏匿起来!那么微臣这一次来江南便完不成陛下的交代了。”

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话,好生思索一番,说道:“太傅说的是,本宫又受教了。只是就这么放过这些人,本宫有些不甘心,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张凡却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微臣倒是以为不必如此在意这些事情,反而应该高兴才是。”

“这话怎么说?”朱翊钧疑惑地问道。

“殿下想啊,微臣只要放任他们,他们自然就会觉得微臣好说话,而且有心思贪渎他们的银子。”张凡分析道,“到时候这些人必然会蜂拥而至,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一一把他们记下,等到彻查开始之时,都不用对账目,直接拿着礼单去抓人就行了。”

朱翊钧听了哈哈大笑,刚才的郁闷仿佛也瞬间消失不见了:“太傅实在是好计策。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再过问这事了。”

张凡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他不知道,今天的这件事对朱翊钧还是很有触动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等到朱翊钧登基以后,十分欣赏海瑞。虽然海瑞与张凡并无矛盾,可是海瑞在朝中着实没有什么朋友,而张凡的老师张居正也不怎么喜欢海瑞。朱翊钧,也就是以后的万历皇帝曾多次想要提拔海瑞,却全都被那时已是内阁首辅的张居正给阻拦。只是这么一来,万历也天天找张凡想张居正疏通,张居正这边却是整日让和万历关系最好的张凡去打消他启用海瑞的心思。这着实让张凡烦恼了很久,而且在他从万历口中知道了原因之后,他很后悔今日没有能再多劝他几句。

“殿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张凡说道,不这么做的话,这些人又怎么会上钩呢?

“只是本宫又一事不明。”朱翊钧说道。

“殿下还请问。”张凡说道。

“太傅是读书人出生,又是我朝第二位连中三元的进士。”朱翊钧歪着脑袋,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太傅通读圣贤之书,入朝为官日子又不长,而且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并未久经官场,为何会有如此计策?”

“这……”张凡有些无言以对,难道告诉他自己后世厚黑学看多了不成,半晌,张凡才想到个说法,“微臣前几次去漠北,再加上微臣泰山也是军中将领,让微臣多看了几本兵法什么的。微臣此次只不过是将兵法上的谋略变个法子用在了这里。”

“妙,太傅此招果然是秒。”朱翊钧笑着说道,“本宫曾经跟父皇说过,此生最不后悔的决定就是拜了太傅,将来本宫还有更多事情要向太傅请教。”

“微臣惶恐,微臣必定知无不言。”张凡说道,心中却不知怎么的,听了朱翊钧的话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他有种指桑骂槐的味道。

“对了,殿下,这些东西当如何处理?”张凡突然问道。

“太傅不知道吗?父皇如今已经颁下圣旨,今后不管是何人送何物与张府,张府只管收下,自可处理。”

“可如今微臣并不在家中啊。”张凡说道。

“太傅什么都好,却是不会变通。”朱翊钧说道,“这里不是太傅家吗?这里不是张府吗?”

张凡一想,不由得开口说道:“这倒是。”

“既然是,这些东西还是太傅自己想办法吧。”朱翊钧随口说了句,也不再理会张凡,又躲进自己房间中喝那冰镇酸梅汤去了。

留下张凡,在屋子里**,连张玉方来到身边都不知道。

突然,张凡自言自语起来:“这可怎么办,且不说东西都堆满了几间屋子,光是那些燕窝补品什么的恐怕能吃死十几口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腐打算

自从隆庆元年,隆庆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他就改变了大明朝对海外贸易的政策,从此,民间的私人商贾被允许向东西二洋远贩交易,这就是大明历史上很重要的“隆庆开关”.

“隆庆开关”之后民间的私人海外贸易活的了合法的地位,东南沿海各地的民间海外贸易进入了一个新时期,大明朝也出现了一个比较全面的开放局面。

只不过隆庆皇帝这种有些违逆祖训的行为,当时朝中的大臣们,包括当时最为古板的徐阶,甚至是那些御史大夫们都很少有人反对。究其原因,不光是因为大明朝自开国以来税收就十分低廉,加上世家大族兼并土地的情况严重,朝廷每年根本没有多少税收。还有些其他原因,那就是大明东南的海患十分严重。且不说扶桑岛上的倭寇每时每刻活三五成群,活十人百人的前来劫掠、屠杀东南百姓,就是大明朝自己出产的海盗们也很是猖獗。

最然百官们记忆犹新的就是在十年前,大明朝出了个汪直这样的人物。

这汪直名五峰,自号五峰船主,说的好听是明代海上贸易商人,说的不好听就是当时明朝最为庞大的走私贩、最为著名的海盗。甚至就连火枪这种东西传入日本,汪直在里面也有很大的“功劳”。

这汪直做为当时大明朝最大的海盗,东南各个小的海盗团伙甚至是倭寇们无不为他马首是瞻,都汇聚在他的麾下。其势力之大,每每船队路过扶桑之时,那些各地的大名们不仅不敢打他的主意,甚至是拍马屁派兵相送。

朝廷一直都拿汪直没有办法,甚至派出国总兵俞大猷至扶桑围歼汪直都没能将他抓获。最后还是浙江巡按监察御史胡宗宪使计策将其诱捕,嘉靖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汪直被斩于杭州省城宫港口,汪直之乱这才算告一段落。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汪直一死,他手下的海盗和倭寇们群龙无首,东南倭寇之患有开始严重起来。戚继光更是花了几年时间才将其平定下去。

朝臣们对于这件事很是记忆犹新,他们倒是想的不错,朝廷一旦开关,必然要加强海防建设,这样一来东南的倭寇之患也能得到缓解。而且朝廷一旦允许民间出海贸易,向汪直这样铤而走险,出海做走私生意从而最终演变成海盗的情况也会少上不少。

历史上,自从“隆庆开关”到明朝灭亡的七十多年时间里,有人预计全世界白银总量的三分之一涌入中国,大约是三到五亿两,并且全球三分之二的贸易与中国有关。然而后世的人总是觉得这事很蹊跷,若真有五亿两白银进入中国,明朝后期为何没有出现世界顶级的经济大都会,相反的,英国却是确立了海上霸主的地位,欧洲越来越成为世界中心了。

历史成绩并不出色的张凡也是知道这些的,本来他也不相信会有如此多的白银进入中国。可是前几日的送礼风波让他完全相信了这点。至于中国为何无法成世界中心,张凡从前几日的送礼事件中也能看出,银子都进了这些官员的口袋中。

张凡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叹了一阵,然后他又有了一些想法。经济专业出身的他知道如今这个世界继续发展下去,并非是人多,武器精良就能立于世界之巅的,往后的一切还是要看经济。如今张凡也有了不小的地位,最重要的是大明朝未来在位时间最长的万历皇帝如今很是信赖自己。自己如今有了本钱,是否应该为这片神州大地做些什么?

“老师,在想什么?”马车里,看着窗外风光的朱翊钧发现张凡沉思的面孔,不由得问道。

“我在想,等到此次完成陛下的命令后,如何才能确保这里不再出现像如今这样这么大规模的贪渎。”张凡随口说道。

“老师说的是。”朱翊钧随声附和,“就算老师这一次能将这江南之地的贪渎官员一网打尽,可若是日后再有,朝廷也不可能年年都派钦差来彻查。”

“钧儿说的对。”张凡说道,“所以我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算不能完全制止这种事情再发生,也要让它变小。”

映月并不懂得这些,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张凡罢了。如今几人正在去往苏州府的路上,听说第一条归来的海船马上就要到了,张凡不管是做为朝廷钦差还是他个人的愿望,都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只是这件事可要难上许多了。”朱翊钧说道,“当年太祖爷爷在世的时候,十分痛恨贪官污吏,一旦发现有官员贪渎,用刑之重,我虽未曾见识,可是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然而即便是如太祖爷爷一般严惩贪官,这贪官的数量却一点也没有变少。”

“昔日太祖皇帝之心着实令人敬佩!”张凡说道,他倒不是再拍朱翊钧的马屁,而是当真很敬佩朱元璋,“只不过太祖皇帝最后也发现了自己这个办法的错误。”

“是啊,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是这天下的坏人贪官为何会如此之多呢!”朱翊钧也是唏嘘不已。

突然,张凡眼睛一亮,说道:“太祖皇帝果然是睿智非常,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哦,老师快说,是什么办法?”朱翊钧一听张凡想到了办法,也很是高兴。

“昔年太祖皇帝为了怕六部和内阁全力过大,六部之下还设立了六科,虽然各科给事中官职不过七品,也没有什么再升官的机会了,可是其权利之大实在是让人侧目。”

“老师的意思是……”朱翊钧还不是很明白张凡的意思。

“钧儿,你想,这些给事中大多是品行极好的人,也都是正直非常之人。虽然不怎么会做官,可就是因为这一点,他们心中始终对于那些排挤他们、才华不如他们却比他们爬的更高更快的人心生嫉妒。”张凡说道,“太祖皇帝这种一下御上的做法当真是一道良方。”

“老师的意思是在各地税收的问题上也这么干?”朱翊钧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此一来这些个或不得志,或嫉恶如仇的人当真会大力监督这些各地税务司的官员了。不过,老师如何可以确定这些人不会被那些官员收买,从而也和他们一同做起贪赃枉法的事情呢?”朱翊钧还是有些担心。

“呵呵,钧儿想的很周到,这件事确实很让人担心。”张凡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是有办法的。钧儿想必知道我如今执掌锦衣卫,锦衣卫是皇上亲卫,而且其本职便是代皇上监察群臣。到时候我可以让锦衣卫的人监视起这些人,当然,此事是在暗中进行的。而且那些人也并非常驻一地,而是每三年一换,这样一来,当地的官员即便是想要贿赂这些人,三年之后又换了一批,也是无从下手。”

“这个办法好。”朱翊钧听了拍手叫好,“老师何不快快写成奏折报于父皇呢?”

“这如今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其中还有很多地方要细细琢磨一番。”张凡说道,其实他不想立刻上奏的原因是因为,锦衣卫里贪赃枉法的人实在太多了,万一张凡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就上奏,朝廷也准了,到时候锦衣卫中人联合其各地的贪官,岂不是更麻烦。

“恩,老师说的是。”朱翊钧并不知道张凡的真实想法,他只是也以为如此仓促的决定很是不妥,其中必然有疏漏,只是那个疏漏是什么,这就不是如今年纪尚幼的朱翊钧能够想得出来的了。

马车继续行走着,速度虽不快,却是平稳的很。朱翊钧感受着窗外偶尔袭来的一袭威风,在这炎炎夏日中当真是无上享受。他丝毫不在意本应该在皇宫中享福的自己如今却要在外面奔波,整颗心完全被江南的秀丽风光给迷住了。现在的他就如同出了笼的鸟儿一般,再也不用受宫中繁琐规矩的困扰,可以不用在乎自己的太子身份做些平日里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钧儿,你是打定主意要等我此地事了之后和我一同回京了?”张凡随口这么问道,“不怕父母担心吗?”

“老师还请放心。”朱翊钧丝毫不在意这件事情,“我每隔几日变回写信回去。母亲那边,如今正一颗心放在弟弟身上,我只让王德先每日去母亲处通报一声便可以了。至于父亲那里,他说有老师陪着我,他很放心。”

听了朱翊钧的话,张凡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暗暗想到:“皇上啊皇上,你不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吗!这意外之事谁都保证不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不过他随即又想到,朱翊钧毕竟还是个孩子,从最初的无人问津,再到如今的当朝太子身份,他感受到了一番人生最大的落差。而现在弟弟的出生,虽然作为父亲的隆庆还是一如既往的公平对待,可是最为母亲的李贵妃如今却是一颗心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朱翊钧毕竟是孩子,心中怎么没有失落的感觉!

“多谢陛下的称赞。”张凡说道,“既然如此,钧儿就和我一同吧。只是我有个要求。”

“我一定会听从老师吩咐的。”朱翊钧以为是这件事情,立刻开口说道。

“倒不是这件事。”张凡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钧儿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那么就要玩的开心些,切莫留下了什么遗憾。”

“嗯!”听了张凡的话,朱翊钧开心地点了点头,心中对张凡的尊敬也更多了几分,“只是,为何他们也要跟来?”朱翊钧透过车窗指着在他们马车后面行驶的另一辆马车。

“哦。”张凡看了看,说道,“江南自从陛下下令开关之后,每年第一条海船归来之时,各地镇守都会前去迎接。”

“可是我讨厌太监。”朱翊钧说道,“本来在家里就见得多了,如今到了这里还要有这些人。而且这个刘山虽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因为我在老师身边,对我也是极尽巴结,这种人最可恶了。”

张凡对朱翊钧的话有些无奈。

“而且,还带着那个狐狸精。”一旁的映月小声咕哝了一句。

“姐姐说什么?”朱翊钧没听清楚她的话,问道。

“没……没什么,我说苏州府近了。”映月赶紧说道。

张凡却是听到了映月说些什么,却又不好明说,只得苦笑。

这时候,在外面一同骑马跟着马车护卫的梁超靠了过来,说道:“殿下,大人,苏州府快要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远洋艰辛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虽然是知道元朝之时才有人将这句话写进《双调蟾宫曲》中,可是将两地比作天上人间从唐代开始就从阿比聚义的诗文中出现了.

张凡如今身在其中一地,这座有着四千多年文字记载的苏州城中,倒也颇有一番感触。苏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可谓是从古至今繁荣发达,文化经济长盛不衰,素有“丝绸之府”、“园林之城”的美誉。上辈子的张凡不是没有来过苏州,那时的他因同学的邀请曾经来过这里居住过几天,虽然当时的他也觉得苏州很美,可是和眼前的一番景象一比较,后世的苏州就有些相形见拙了。

这典型的江南水乡,让首次来到这里的映月,特别是朱翊钧都感觉仿佛身在梦中一般。尤其是朱翊钧,这位当朝太子,将来这整个天下的拥有者,再知道了自己家的土地上还有如此美妙的一处地方,实在是让他高兴了很久。

苏州素来以山水秀丽、园林电压而闻名天下,有“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的美称。张凡等人的到来,苏州知府王远怀为人颇为正直,只是前来和张凡做一番官面上的接待事务。镇守太监魏源那是极力追捧张凡,在加上苏州各家大户代表也是一同前来迎接张凡一行人的到来。张凡倒是没有什么,毕竟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倒是朱翊钧很是讨厌这些,面上不耐烦的表情毫不收敛的显露出来。张凡看到了马上拒绝了众人的邀请,推说一路劳顿很是乏了,想要先行休息。众人自然称是,可是在这里的不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就是在激烈商战中胜出的精明人物,怎么会看不出张凡是因为朱翊钧的原因而谢绝了自己的邀请。这些人没见过朱翊钧,如今看到张凡以今日如此遵从的地位却要对一个小孩如此低声下气、看眼色行事,不由得都纷纷对朱翊钧的身份猜测了起来,只不过他们都猜朱翊钧可能是某一家王公贵族的子孙,此次陪着张凡一同来江南游览,却是没有往太子这个身份上想。

魏源此次可谓是煞费苦心,他知道张凡要来,然而知府王远怀有不怎么待见自己,于是便撇下王远怀,独自前来张凡处打点。而王怀远却是不屑这些,却也没有过问什么。于是张凡一行人便被魏源安排到了一座在苏州城中占地机器广大的华美园林中居住,便是顶顶大明的拙政园。这座园子在苏州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是正德四年有王献臣购得,并委托画家文征明做设计,历时十六载,这园子才算是建成,哪知王献臣没过多久便死了。这整座拙政园更是被王献臣的儿子在一夜豪赌之间全数输给了徐氏。

魏源做这苏州镇守太监时间不短,他倒是眼力不错,看上了这座园子。把如今这园子的拥有者网罗了一些罪名,这园子如今便算在了魏源的名下。如今他更是发挥着这园子的作用,把它用来招待张凡,这是一种投资,为的不过是从张凡身上榨取利益罢了。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想从张凡身上榨油,困难度是很高的。

拙政园占地七十八亩,这园子如今还不向以后那样被人分一为三,如今的拙政园还是一个整体。亭中住宅是典型的苏州民居,白墙黑瓦。园中的建筑并不多,却是重了很多花草,这不仅是因为拙政园所在的地方土质松软、湿气太重,不适合修剪大规模的建筑群,更主要的是当年这座园子的拥有者王献臣和设计者文征明皆是喜爱花草之人。庭院中最多的便是荷花,就连建筑的名字也大都与荷花有关,王献之如此做是想表达他孤高不群的清高品格。

张凡在查证了这里并非魏源为了笼络自己而临时迫害什么人家所得来的,而且原先拥有这里的人家确实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便住了下来。坦白的说,张凡对这个地方很满意,也不知是因为园中多有河塘湖泊,还是此地风水好,在这炎炎夏日,外面烈日当头的时光,人在屋中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炎热,而且还不是有徐徐威风出来,让人很是心旷神怡。如今的张凡在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种将来要在此终老的打算。

朱翊钧更是喜欢这里,不光是因为这里的景色极美,而且让人舒坦,更是因为这里的恬静感是他所没有体会到过的。话说紫禁城中的面积要比这里大得多了,就连只是自己居住的东宫也要和这里差不多大小,可朱翊钧在那里总是感觉到空旷和寂寞。这里却不一样,这里虽然也很空旷,却充满了生气;这里虽然也很寂静,却不让人烦闷,反而让人舒心。只是有一点朱翊钧十分不满映月也很喜欢这里的景色,与她自小居住的西南不同,这里并不像山中的湿热,反而很是宽广。只是映月又一点十分不满的地方,这和朱翊钧不满的地方其实是一样的。

那就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讨厌的那个太监和狐狸精也会住进来。

不错,随同张凡等人一同前来苏州的刘山和骆灵儿也住了进来。张凡看到之时并没有说什么,倒是朱翊钧和映月的不满比较深。不过还好,这拙政园里房屋不少,两人见事已至此,也只得作罢。映月是不想让张凡知道自己嫉妒的心思,不过她也对张凡这种明知对方是来诱惑自己却不加言辞的行为感到气愤,暗骂男人果然每一个好东西。朱翊钧却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另外在张凡眼中他也想保持一份太子的肚量,这才没有出言反对。

不过张凡如今可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这里的园林艺术,因为当天休息之后,第二天,那条商船就要靠岸了。一大早,众人包括苏州地方的官员便从东边出了苏州城,前往不远的太仓州,在那里的浏家港等待归海的商船。这里是号称“天下第一码头”的地方,当年郑和七下西洋均是在此扬帆起锚。

当地的官员似乎也奉行着这个接第一条归海商船的习惯,只不过他们没想到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也会亲自过来。众官员立刻过来打躬作揖,弄得张凡是不厌其烦,却又不能随意打发。

巳时刚到,众人便可以在海平面上看到三个黄豆大小的黑点缓缓向这边行来,只不过船速实在不敢恭维,知道午时快到之时,三艘船才进港。

张凡看了看这三艘海船,当真与自己从京城乘坐的海船一模一样,只不过规模大了许多。而且,与当年郑和下西洋之时所用的海船不同的是,由于是民间私人用度,穿上并没有任何可以防卫的武器。张凡不由得对于那些敢于出海的商人有了许多感慨,且不说海上的自然天气无法预知,就说人祸,万一遇到海盗,这些人恐怕也不是能这么顺利的回来了。想来商人逐利,却是这般的不要命了。想到当年学习之时,老师曾经说过马克思的一番话:“如果有10%的利润,那足以让人疯狂;50%的利润让人不顾一切;100%的利润可以铤而走险;300%的利润可以践踏人间的一切。”明朝的海外贸易,向外国输出的那些瓷器、茶叶、丝绸又何止300%的利润,也不怪当年这大明会生出汪直这样的海盗王了。

朱翊钧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海船,张凡下江南的宝船他不是没见过,可那是用于内河之中的,跟这一比就相形见拙了。而在外为官的不少普通百姓虽然见过多次这种场面,仍是对此赞叹不已。

这三艘海船的主人赵显德是苏州府人士,当年家中也是有着一份颇大的家业,只不过因为他接受家业之时,家中的生意依然走上正轨,不用他操心,因此对商场了解不深的他被几个狐朋狗友合伙骗光了家中的店铺、生意,只留下几间颇大的租屋和几处荒芜的田产。当时的赵显德刚刚过了而立之年,从未受过挫折的他经过这次的打击一病不起,还好家中结发妻子和孩子的关心,这才重新站起来。可是那时的他已经一无所有,名下的几块田荒的很,每年出不了多少粮食,而赵显德也不想太过盘剥那些雇农。之时如此一来,就连维持这个诺大的家都成了问题,而家中这间租屋是祖上留给他的,他又舍不得卖掉。

正好,这年是隆庆元年,隆庆下令开关。赵显德知道了,准备搭上自己的全部家当赌上一把,不成功便成仁。只不过他怕家中妻子担心,没敢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他变卖了名下的田产,抵押了自己的租屋,虽然妻子还住在里面,可是若他第二年带不来钱,那家人就要被赶出去了。他赶走了所有的下人,留下了勉强够妻子二**半年用度的银两。剩下的钱全部买了货物,便就此告别家人出海经商去了。

赵显德因为所凑的银钱不多,大部分都用来支付租赁宝船的费用,因此他并没有张罗太多的货物,跟其他几个小户人家,大都是加到败落,想要出海做最后一搏的人同乘一条船。第一次的航行很不顺利,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海图倒是被保留了下来,图上的航线还能看清。可是那些航海日志中大都是用毛笔记录的,被锁在兵部库房的箱子里,上百年都无人问津,阴冷潮湿的地库让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很多值得注意的地方都看不清楚,再加上大明朝多年都无人出远洋,很多要注意的事情都不得而知。船队碰到了很多自然方面的麻烦,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船队在前往的路途上并没有碰到海盗出没。

那一次,船队都只到了当今的印度便返航了。赵显德看着很多人用廉价的瓷器、茶砖和粗制的丝绸换取了大批名贵的香料、宝石、黄金,然后满载而归,他知道自己所带的不多的货物在这里会价值一个很大的数目。然而做为商人世家的天性,使他向往更多。他和同船的几个商人商量了一番,决定继续向西。

同船的几人经过一番商议,同意了赵显德的主意,几人拿出一些东西换取了给养,甚至雇佣了当地的向导,然后继续向西行驶。一路之上,向导换了一批有一批,而所到之处却是越来越荒蛮,几人甚至看到了衣不蔽体、浑身黝黑的野人。要不是雇来的向导和他们说通过当地最危险的风暴脚之后继续向北行驶,将会有一个名叫欧罗巴的地方,那里便是当年大秦的地方。赵显德等人自然是听过大秦的传闻,只不过如今去往大秦的路途被元蒙所占据,陆路已经是不通了。

同船的几十人沿路艰辛驶来,很多人因为不服水土,还有远洋航海的不适应所病倒了,所幸的是,因为船上有郎中的存在,他吩咐众人将病死的人抛入海中,虽然这有些不符合汉人的传统,可是也因为这样,穿上没有爆发瘟疫。

这船一走就是半年,穿上的人的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考验,可是赵显德和同船的其他人一样,牵挂着家中的妻儿,他们挺过来了。胡子邋遢的几人第一次登上一个名为葡萄牙的国度的港口,看到这里的人虽于家乡不同,却是文明国度之时,众人不由得是声泪俱下。

之后,众人更是看到了这次冒险所带来的回报。带来的东西被换成了比之购买之时多出上百倍的黄金、白银和宝石!最后,他们甚至和远道从法国、英国等地方赶来的商人在交易之时直接以比对物品和黄金的体积来进行交易。

忙碌完的几人一清点,这才发现,这一次的冒险为自己带来了多么丰厚的利益。赵显德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辛苦半年赚到的甚至比自己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产业还要多。

满心欢喜地几日疯狂了一阵,这才想起了家中还有人在等待自己。于是他们开始返航。返航的路途因为有了之前航行的经验,众人比较顺利,不过到得南洋之时还是碰到了海盗。不过这次有些有惊无险,众人凭借着所乘坐的宝船的巨大,并没有让海盗得逞。

回到家乡的赵显德很是激动,他在归航之时已经无数次地规划过自己将来的生活。可是刚回到家的他却发现家中妻儿已然不在,却是换了别家人来居住。原来,当初赵显德将租屋抵押给的那人见赵显德没有随同那些出海的人一同归来,以为他死了,便不顾赵显德孤儿寡妇力单势薄,将他们赶了出去。赵显德听了不禁大惊,立刻前去寻找自己妻儿,后来终于在西郊的贫民窟里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奄奄一息的儿子。夫妻见面自然是相拥痛哭一场,之后赵显德不惜重金,终于治好了自己的儿子。不过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人如此羞辱的赵显德自然要讨回公道。他拿着当初抵押房产之时所签订的契约去找那人,质问他为何时限不到便如此做为。

那人在苏州也是有些势力,他倒是没想到赵显德会回来。不过随即他就发现赵显德还是一副穷酸模样,而且衣服也是更加破落,丝毫不顾赵显德的质问,派人将他乱棍打出。赵显德心想自己受了这么大的苦才挣来这些钱财,谁知回家了又要受这份气。

于是他写好状子前去衙门告状。那人根本不怕赵显德,而赵显德也做好了贿赂银子的打算。谁知苏州知府王远怀是个清官,查明真相之后,立刻将原先的宅子判还给了赵显德,而且赵显德一文钱都没有出,甚至原先借款的银子都被免去了。那人本来不服,还想找王远怀理论,却是被王远怀打了一顿。挨了打的那人不敢找官府的麻烦,却是把这帐算到了赵显德身上,谁知赵显德如今是财大气粗,诸事安定之后,他本不愿再滋事,谁知那人主动找上门来。一年的时间在外航行,和风Lang搏斗的赵显德倒也生出了血性,找人狠狠教训了那人一顿。

这件事情了了之后,赵显德将自己一年来的遭遇都告诉了妻儿。妻子李氏着实没有想到丈夫如此大胆,独自前往海外。不过如今丈夫平安归来,还带回来自己一辈子都没想过的黄金白银和珠宝,李氏顿时是喜极而泣。

之后赵显德很是舒服的过了一个年,然而他并不甘心如今的成就。第二年他不顾妻子的反对,独自一人包下了两条船,货舱里装满了货物,在此西去。

不得不说赵显德的运气很好,两次都没有碰到海盗,再加上上次航行的经验,这次他很是顺利的重新来到欧洲。有了上次的贸易,欧洲人也知道了赵显德,他今年再次过来,带来了更多的东西。瓷器有好坏之分,茶叶也是,就连丝绸,有湖州产的上等货,也有普通作坊做出的粗制丝绸。

欧洲的那些贵族们本以为去年之时,赵显德带来的货物便是最为精美的了,然而如今才知道还有更好的。于是不管是普通商贩还是各国的贵族皇室无不趋之若鹜。

赵显德这一次可算是赚的盆满钵满,笑的合不拢嘴的他带着满船价值连城的货物归来。归来的赵显德一跃成为江南一地最富有的人,出了不能和一些世家比资历之外,这里几乎没有人能比的上他的财产。

去年,他更是变本加厉,买下了三条海船,再次出海。直到今年六月,今天,三艘海船才归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西方来客

三艘船已然靠岸。最先走下船的就是赵显德。他在前来观望的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妻儿,由于前来官网的人实在太多,赵显德花了好长时间才看到自己牵挂的妻子而儿子。李氏和儿子早就看到了丈夫,只不过前来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他们虽然乘着马车而来,然而浏家港早已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再加上还要为迎接赵显德的官员们腾出地方,所以更加拥挤。李氏母子二人也就不想太往前挤,只是盼夫盼父的心情使得二人一直焦急地注视着开来的船只。

大半年没有归家的赵显德见到了自己的妻儿很是激动,赶忙让手下人将母子二人给接了过来。时隔大半年,再次相聚的一家人不由得大诉相思。还好,李氏虽是个妇道人家,倒也颇有几分识大体的见识,知道丈夫如今家大业大,有许多事情需要应酬,还有许多官员在等待他,也就不再缠着丈夫,反正如今赵显德已经回家,有的是时间和家人共享天伦,他们都等了大半年,也就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赵显德也是知道轻重,整了整衣襟便先行向太仓本地的官员们行礼。只是这一行礼,赵显德就发现了问题,这些官员们怎么今天变得如此……怎么说呢,如此清正廉明起来了。以往这些官员总是像永不满足一般压榨着自己的金钱,虽然这对如今的赵显德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也让他心中不爽。可是今天,赵显德却看到了一番不同的景象。他在船上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许多送礼的红包,有黄金白银,也有名贵珠宝。可是刚才他在暗地里将红包塞给这些官员的时候,他们却暗地里又把红包给推了回来。赵显德先是莫名其妙,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恐慌。他的恐慌并非没有道理,毕竟中国自古士农工商的排位,商人的地位是极低的,他担心这些官员也许是看上了自己这三年一来获利丰厚,想要狠狠敲他一笔。不过最让他担心的不是钱财,而是会不会伤及自己的家人。

不过随即,赵显德就不再惊慌了。因为他要去拜会那些江南各地前来的官员,包括各地的知府和镇守太监。他刚到那些人面前,他们便告知他如今来了一位朝廷的钦差大臣,如今代天子出巡江南,正好在这里。这次也前来迎接他归来的。

赵显德刚听到的时候,确实有些惊讶,他是真没想到会有一位朝廷的钦差大臣来迎接自己。虽然在欧洲,赵显德见识过很多王公贵族,而且那些人因为赵显德为他们带来了精美的奢侈品享受,再加上欧洲人并不歧视商人,反而很是崇敬他们的冒险精神,因此赵显德在欧洲之时颇为如鱼得水。然而他心中还是存在着自小自小形成的观念,对于官吏有一阵敬畏感。如今听到钦差前来迎接自己,赵显德心中自然十分敬畏。

只不过敬畏之余,赵显德心中也不是没有计较。他从刚才那些官员的行为中已经隐约猜到张凡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说是代天子巡游,实际上是来查税的。不过赵显德却并不看好这件事,因为若是这位钦差不能将这些贪官们一网打尽,将来等到他走了,这些人必将会变本加厉的前来盘剥自己。倘若张凡真的能将这些贪官一网打尽,到时候总要有人来当这个官,那时候他们继续盘剥还不是一样吗?治标不治本啊!

不过这些事情赵显德也就是在心中想了想便压了下去,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并不指望这些,只是希望平平安安发财就好。

来到张凡面前,赵显德还没有来得及看张凡长什么样,就贵了下去:“草民赵显德,远洋归来,劳钦差大人屈尊亲自前来迎接,实在是心中有愧,感谢大人。”

张凡并没有阻止他,毕竟他如今的身份是朝廷钦差,是代天子巡游的身份,受赵显德一败也是正常的。他等赵显德说完话,这才开口说道:“起来吧。”

赵显德听到张凡的声音时就已经觉得有些惊讶,他本以为钦差大臣大多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就算不是,也是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可是他听张凡的声音,却是觉得身前的这个钦差很年轻。站起来一看,更是惊讶,面前的张凡不过是一个年轻俊朗,风华正茂的片片佳公子。瞬间他心中又冒出心思,以为张凡也不过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子孙,心中随即对他彻查贪官的决心大打折扣。

张凡看着眼前的赵显德也很是吃惊,却主要是因为赵显德的穿着。

这赵显德外面还是穿着普通的青布长袍,然而张凡透过领口、袖口却可以看到露出的蕾丝边,立刻他就知道他穿着的是一件欧式的衬衫,张凡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得想笑。一旁的其他官员们也是注意到了赵显德的穿着,可是没见过衬衫是什么的他们只是觉得怪异,并不觉得好笑。然而见识过的张凡见他如此穿着,心中顿时笑开了花,很想放声大笑的他却是要顾及如今自己的形象,于是整个脸的扭曲起来了。

赵显德不知道原因,可是张凡看到他越来越疑惑的面孔,急忙说道:“茶水……”

本来这事应该有映月代劳的,可是如今小丫头只顾着惊讶地看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宝船,再加上她讨厌一直缠在张凡身边的骆灵儿,不由得离得远了些,没有注意到张凡的话语。不过一直呆在张凡身边的骆灵儿却是有颗玲珑心,她受了刘山的威慑,正愁无法接近张凡,这机会一来,她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很是麻利而又不失优雅地为张凡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他面前。

张凡赶紧接过来大口喝下,这才压住了想笑出声的冲动。他随即很是感谢地看了骆灵儿一眼,骆灵儿这个恩客无数的烟花女子竟然被张凡这一眼不带任何**的感谢眼神弄得脸红起来。不过张凡并没有看到,而一旁的刘山见了,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暗自以为张凡上钩了。只不过映月偶尔回头发现了这里的情况,不由得怨气更加大了起来。

张凡却是不知道这些,他回过身来对赵显德说道:“你今日归来,想必劳顿了,如今已是正午时分,想必也是要用饭了。而且此处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本官有许多事情要问你,下午我会让人专程过来接你的。”

“是,草民恭候大人。”赵显德说道。

张凡随即就离开了,他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和一个平民,特别还是一个商贾一同前去用饭,这件事传出去肯定又要引来他人的非议了。

张凡等人并没有在此长住的打算,所以也只是在太仓的县衙中暂时呆着。刚回来的张凡却是发现映月一直在自己身边撅着嘴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张凡刚想过去问个明白,映月却是远远躲了开去,仿佛不愿与张凡靠近一般。张凡一开始还不知道原因,可是看了看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骆灵儿,随即也就明白了原因,却也不好无故赶走骆灵儿,只得在心中无奈地苦笑。

直到申时,张凡估摸了一番时间,边让人去将那赵显德唤来,他的确有不少事情要问问他。

当梁超回来复命的时候,面上颇有些怪异,张凡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因为梁超平日里稳重的很,如今却是如此表情。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赵显德不是自己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影。张凡一看,好吗,一男一女,难得身上穿着繁琐的典雅礼服,只不过他的脸上一直在流汗,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而女的则是一身束腰漏胸的礼服长裙,裙子还是有些欧洲样式的圆筒裙,模样却年轻漂亮的很。然而最主要的是,这两人皆是张凡自从穿越一来再也没有见过的金发碧眼。

“钦差大人。”赵显德先是向张凡行了礼,然后说道:“这两位是来自欧洲的葡萄牙,就是我们明人常说的佛朗机的来使。是他们的皇帝菲利普二世所派来的。这位是理查德.索萨,是葡萄牙皇帝派来的外交官。这位是乔安娜.奥利维拉男爵,如今在葡萄牙军中担任一名,这个……中尉。他们是他们的皇帝派来这里的。”

张凡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毕竟他上辈子见识的洋人太多了,而张凡身边的人就不同了,他们倒是见识过胡人,可是如此模样的“胡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大是好奇。只不过对于那个理查德.索萨,他们还看得过去,而那个乔安娜.奥利维拉他们就看不惯了,对于他们的审美标准来说,这也实在太丑了些。而听到赵显德介绍这个女子居然是以为男爵,并且还在女中任职的时候,众人就更加感觉不可思议了。倒是映月和骆灵儿反倒对乔安娜生出好感,毕竟她在她们心目中也算是干了一件涨女子势气的事情,古不是有木兰从军的事情吗!

“欢迎二位不远万里前来我国,我叫做张凡,是敝国皇帝的钦差伯爵。”张凡很是郑重地站起来向二人行了欧洲管用的礼,甚至在想乔安娜行礼的时候,张凡还行了吻手礼。这让知道礼节的二人和赵显德显得十分惊讶,不知道张凡为何会知道这礼节。而张凡身边的人都觉得张凡实在太过孟Lang了,尤其是映月和骆灵儿两女,脸都微微有些红了起来。而一旁的刘山却是突然高兴起来,心中想到:“想不到这个张凡年纪轻轻却是如此好色,竟然当着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亲人家的手。”随即,他又看了看骆灵儿,再看了看那在他眼中仿佛无盐女一般的乔安娜,不由得大为安心。

张凡并不会说葡萄牙语,不过他不担心,赵显德既然带这两人过来,必然是有准备。果然,赵显德用在场的汉人听不懂的话语向这二人一番说辞。这二人听到张凡如此年轻却已经成为伯爵,并且如今更是大明皇帝的钦差之时,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二人立刻恭敬地向张凡行礼,嘴中还说着什么。在他们的心目中,张凡能够如此年轻便享有如此高位,在他们那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拥有极其显赫的家世。而欧洲人对于贵族,特别是世家贵族的崇拜是十分崇敬的。

赵显德立刻翻译:“大人,他们说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在刚到我大明的时候便碰到如此尊贵的贵族伯爵,他们向您表示最诚挚的问候。”

“不用如此。”张凡很是客气地说道,随即便请他们坐下。县衙府中自由侍女立刻送上茶水。两人看着这里观察送水的女子都穿着裁剪极其得体的丝绸做成的衣物之时,隐隐心中对于这个原本神秘的东方大国更加的敬佩起来。

而当他们喝下侍女们送上来的茶水时,那种完全不同于赵显德带去的中等货色,上等的清茶芬芳立刻填满了二人的口腹。他们不由得更加敬佩起来,如今欧洲已经的上流社会已经养成了喝茶的习惯,这二人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也只能品尝到在这里只是一般的茶叶,而且价格还极其昂贵。然而二人并不责怪赵显德没有将最好的茶叶运来,因为那些茶叶在如今的欧洲已然是天价了,现在二人喝到了如此极品的茶水,却是在脑中幻想这茶叶的价格起来。

张凡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随即问道:“不知二位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二人听了赵显德的翻译,交头接耳了一阵,用的是赵显德没有听说过的语言,赵显德看向张凡的眼中不由得透露出无奈,摇了摇头。

然而张凡一听可就乐了,这两个人说的竟然是英文。张凡当年可是通过了英语八级的考试,实际水平更是达到了十级,而且中国教授的英语大都是正宗的伦敦腔,虽然和几百年前的英语略有不同,可是还难不倒张凡。

张凡只听二人在商量什么事情是否要告诉自己。乔安娜是想就什么事情询问张凡的意思,而理查德却不同意。虽然他二人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不过张凡却是能猜测到一些。毕竟十六世纪是世界航海大发展的时代,也是殖民时代的兴起。张凡隐约能猜到他们在谈论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殖民开端

“ExcuseMe!”张凡说了一句.

乔安娜和理查德两人听到,顿时就愣住了,他们千想万想都没有想过,一个距离欧洲大陆十分遥远的东方国度的年轻伯爵竟然会说英语,而且那口音绝对是最为纯正的伦敦上流社会语气。两人在皆在英格兰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是都觉得眼前这位大明伯爵的英语口语比自己还要标准一些。

赵显德也愣住了,他虽然不会说英语,但是也跟英国的商人以及上流社会的贵族们打过交道,他着实没想到张凡会英语。而张凡身边的人全都惊讶地看着,特别是跟着张凡算是这里面最久的映月,用仿佛第一次认识张凡的眼神看着他。倒是刘山没多少惊讶,锦衣卫里有各种各样的翻译,他以为张凡也学过一些,只是听不出纯正口音的他没感觉罢了。

“我并非有意偷听二位的谈话,只不过刚才我并不知道二位会英格兰的语言,这才没有如实相告。”张凡怕引起误会,解释了一番。

乔安娜顿时来了兴趣,也用英语说道:“伯爵阁下,请恕我失礼,我和我的同伴也没有想到阁下会说英语,而且如此的纯正!莫非阁下曾经去过英格兰?”

张凡看到一旁的理查德也十分好奇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大窘,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可以显摆了。想了想,赶忙解释道:“我在敝国执掌着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其具体作用请恕我不能如实相告。不过因为这个部门的特殊性,其中有不少需要懂得外国语言的翻译,我也是和这些人学习的。”张凡没有办法,只能如此解释。

面前的二人听了他的一番说辞,先是释然,不过两人一个是外交大臣,一个在军方供职,立刻就从张凡的话中想到了一番别有的东西。一个国家的部门,需要翻译的最可能的就是外交部门,可是二人不认为一个外交部门需要像张凡这样遮遮掩掩的。那么剩下的这样的部门就不多了,二人对望一眼,立刻想到了“情报部门”这个词语。心中有了计较的二人不由又要重新审视一番张凡了,毕竟在帝制时代,一个国家的情报部门几乎只向一个人负责,那便是皇帝。张凡如此年轻便可以执掌已过情报,成为皇帝的耳朵和眼睛,这在二人看来,张凡出了有显赫的家世意外,更有一番凌厉手段,而且最重要的,担任这个职位的人,在哪一个国家都是皇帝最为宠信的人。

二人如此一想,理查德刚才的心思便有些动摇了,毕竟他乘船来的时候,赵显德已经大略地为他介绍了这个东方的神秘国度,这里不仅有着悠久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更加重要的是这个东方帝国有着极为庞大的领土,面积几乎可以和整个欧洲相提并论。做为这么一个大国的情报部门最高长官,其手下的人手想必也十分之多,而且这里的人很多,那些张凡手下的人手在他眼中想必也会十分的精良。这么一来,若是自己国家的皇帝冒然在这么个庞大国家的附近行动而不通知一声的话,想必也会引起很多麻烦。虽然如今的西班牙皇帝菲利普二世身体内流着葡萄牙皇室的血液,所以葡萄牙和西班牙又再次结合在一起,然而就是这两个国家齐心协力,想来也无法应付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的怒气。

而本来就抱着要将事情与张凡商量一番的乔安娜如今更是打定了主意,毕竟跟一个有实力的大国联合,再加上他们如今最先认识的便是一个国家情报部门的最高长官,这对他们以后的行动只有好处。

二人再次对望了一眼,发现同伴的眼中都已经给出了正确的答案,于是他们决定把这件事情跟张凡如实说出,不过在说之前,他们还要探探张凡的口风。

这件事自然是由外交大臣理查德来开口,他重新站起身来,向张凡鞠躬,说道:“尊贵的伯爵大人,敝国陛下菲利普二世此次派我二人前来,出了与贵国取得联系之外,确实有件事情需要和贵国相商。”

“呵呵,我们这里有句古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贵使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张凡虽然能看出二人做出了一番决定,却又哪里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只得如此说道。

“这……”理查德面色有些艰难地看了看这里这么多人,不知道如何开口。

张凡一看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开口说道:“请放心,这里听得懂我们说话的也只有我们三人,而且我国与贵国时间也曾有过友好往来,当年从贵国购买的佛朗机炮也为我国解决了很多麻烦。贵使口中的事情即使我无法答应,也绝对不会外传的。”张凡这句话也是给理查德提醒,让他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理查德却是毫不在意,听了张凡的话,这才微笑着问道:“不知大人对于在贵国西南方的一个名叫印度的国家有何印象?”

“印度?这些洋人提印度干什么?”张凡听了理查德的话,心中不由得开始思索起来,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是了,现在是十六世纪,正是殖**义开始扩张的时候,印象里葡萄牙就是这时候开始在印度建立殖民地的。”张凡那不多的历史知识给出了自己答案。他想了一会,欧洲的强盛正是从这时候开始的,然而葡萄牙想要威胁到神州大地,如今还是没有这个资格。更何况,上辈子并不是愤青的张凡也并不喜欢印度这个国家。

“略有耳闻。”张凡说道,“我们在几百年前确实和他们有过往来,如今海上贸易也曾经过那里。”张凡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两个人想要问自己什么了。

“阁下,我想您还不明白。”理查德听到张凡知道印度,但是他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的意思是,阁下,或者说贵国对于印度这个国家有何印象。”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再加上理查德和一旁的乔安娜都用眼神紧盯着自己,张凡内心中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他们的想法了,开口说道:“就像你所听到的,我国与印度相互往来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最近只不过和他们有些经济上的往来。若真说起来,反倒是还和他们有过一些冲突,只不过他们的领土虽然紧挨着我国,只是那里实在荒凉的很,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张凡这句话一说,理查德和乔安娜心中也就放下了心来。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大明并不关心印度,这对于他们的殖民打算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他们还要确定,倘若真的出兵印度,大明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这时候就轮到乔安娜上场了,不管怎么说,他们接下来要讨论的是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由女性出场也比较不会产生太大的矛盾。

“那么,伯爵阁下。”乔安娜开口说道。

“乔安娜男爵阁下,不用如此尊敬,这会在无意间拉远我们的距离。”张凡微笑着开口说道。

乔安娜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大明伯爵连一些欧洲人的习惯都会知晓,她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直接称呼阁下吧。也请阁下不必如此客气,直接称呼我乔安娜就可以了。”

张凡倒是没什么,不过一旁的理查德倒是因为她的这句话侧目了很久。乔安娜虽是世袭的伯爵爵位,然而在军中供职的她多多少少有些强硬的风范,别看她长得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却是拒绝了多少王公贵族,世家公子的求爱。如今却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大明伯爵如此宽容,这让理查德不由得也审视了一番张凡。这一看,他发现眼前这个明朝的伯爵长得十分俊朗,只是并不符合欧洲人的审美标准而已。不过理查德发现张凡那张白皙的脸蛋、皮肤,很多欧洲的贵族女子都无法与其相比。“也许,这就是乔安娜不接受求爱的原因,他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理查德不由得在心中想到。

“既然于此,乔安娜,还请说出你要问的。”张凡开口说道。

“阁下,我的意思是,若是我们出兵印度,贵国会有什么反应?”乔安娜说道。

张凡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不过他随即一想也就释然了,欧洲人那里有那么深的城府,更何况张凡也算是见识过了这大明朝最会耍手段的几个人,对于乔安娜问的这么直接也就释然了。不过张凡心中也隐隐有些鄙视的意思。

“怎么,贵国与印度有什么矛盾吗?”张凡装作并不知道他们打算的模样,有些疑惑地问道,“据我所知,贵国与印度相隔万里之遥,想必不会有什么冲突需要贵国出兵的吧?”

乔安娜听了张凡的话,脸上一红,她听赵显德说过,这里是个礼仪之邦,从来不会主动侵略他国。如今她确实难办了,难道直接说自己国家和英国如今关系紧张,战争形势一触即发,而国内却是没有了资源来进行战争,想要来印度掠夺资源吗?乔安娜不由得后悔,也许不该把这个事情告诉张凡。

“这个……我国与印度之间虽然相隔甚远,不过如今地图上的空白越来越少,世界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紧。”乔安娜只得如此说,“像我如今与阁下坐在一起说话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所以,我国与印度之间确实有些矛盾需要解决,我们也是本着友好的理由,想像贵国征求意见。”

张凡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有些好笑,心想这洋妞看起来倒是蛮漂亮的,想不到也如此会掰。不过好笑之余,张凡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地图上的空白越来越少了,世界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了。张凡不由得思考起来,大明朝是否也要迈出这一步了!

“阁下?”看着张凡沉思起来,半天没有回应,乔安娜不由得出声提醒。

“哦,我刚才是在想一些事情。”张凡回过神来,说道,“我想贵国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问题,我国并不会对印度有过多的关注,不过我虽然是我国皇帝的钦差大臣,可是这些事情并不能由我做主,二位最好能去我国的首都面见皇帝陛下,亲自向陛下阐述。只是我不知道,贵国很着急这件事情吗?”

“那倒不是。”理查德说道,“我国的皇帝陛下也只是有这个打算,如今算是提前和贵国打个招呼。”

“既然这样,那就请二位到时候与我国皇帝陛下亲自阐述吧。”张凡说道,“不过我怕是不能陪同二位一同回京城了,我在这里还要完成陛下交代的一些事情。”

“请问阁下何时才会回京?”乔安娜问道。

“可能还要两个月的时间。”张凡说道。

“我想,我们二人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到时候还望阁下可以带着我们一同去京城。”理查德说道,乔安娜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哦……既然如此,那就随便二位自行安排了。”张凡没想到这两人这么有耐心,或者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理查德和乔安娜那里有什么别的事情,殖民印度的事情虽然已经被提上日程,可是也不过刚刚开始。理查德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乔安娜,这个以往一贯作风硬朗的女军官男爵一出海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开朗起来。这次要留在江南游玩一番也是她向理查德提出来的。理查德想了想要归国怎么也得等到明年,时间很是充裕,也就同意了下来。

“二位今日刚刚下船,在船上航行了几个月,想必也十分劳累。”张凡说道,“我会让人安排二位休息的地方,二位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的人提出就可以了。只是如今我找这位赵显德先生还有些事情,他暂时无法给二位当翻译了,不知二位……”

“阁下请不必担心,我们两个此次虽然并没有带多少随从,不过穿上还有贵国的人员懂得我国语言的,我已经拜托他充当我们的翻译了。”乔安娜说道。

“如此甚好,二位先去休息,晚上我会亲自设宴款待二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张凡说道。

二人告别了张凡,在张凡手下厂卫的带领下走了出去。屋里的众人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且不说其他人,骆灵儿一直是用好奇外带着意思崇拜的眼神看着张凡,而映月似乎忘了之前对张凡的怒气围在张凡身边不断地问这问那。

张凡很是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只得说:“等我之后细细和你说来,现在我还有事。”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映月不满地娇嗔道,随即又看到在他身边的骆灵儿一副恬静可人的模样,心中怨气又起,随即转身离开,不再搭理张凡。

张凡看到映月气鼓鼓的模样,只得在心中苦笑一番,却并没有长久,他如今还有很多事情要问赵显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惊天贪渎

十六世纪,地理大发现、殖**义发展的一个世纪,在欧洲也是宗教改革的时代,各种新的神学思想相继出现.

大明朝在明穆宗隆庆皇帝的带领下,打破了朱元璋闭关锁国的政策,开始允许私人出海远洋经商。于是,神州大地靠着广袤的土地,数量庞大的百信,还有最重要的、那些欧洲人生产不出、却极度需求的商品迅速占领了海外市场,大批的白银黄金涌入神州大地。

平心而论,这确实对于当时的中华大地由封建顶峰向着资本主义进步带来了作用。然而,中国的国土广袤、中国人那种皇权天授的思想却是无法轻易改变的,即使在明朝这个封建主义发展到顶峰的时代,同样也是难以撼动。

然而欧洲人由于其国家众多,彼此之间又颇为势均力敌。就像英法百年战争,持续了一百二十多年,最后只落个国力消耗,却谁也灭不了谁。于是欧洲人在航海技术的支持下,将目光放到了地图上,欧洲之外的土地上。

而中国却没有这么做,也许是中国那从古至今的儒家思想作怪,也许是中国人太自傲而看不上那些“未开化”的地方的原因,总之,中国没有在这个世界趋势下踏上殖**义的道路。然而,这也正是中国落后世界的开端。几百年后,当洋人的火炮敲开这个固步自封的国家的大门时,人们皆是长吁短叹,却不知道,这个局面早在三百年前就被确定了。

张凡明白这些,但是如今的他正处在这个时代的开端。人都是有野心的,而且张凡虽算不上爱国愤青,然而,每个正常的中国人,或者说每个国家的人心目中都想往自己的国家变得强盛,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如今的张凡有这种心思,也稍微有了些这种能力。而且,自从见到了来自葡萄牙的那两人之后,张凡那可蠢蠢欲动的心再也止不住了。

不过张凡的心中也不是没有一丝计较,毕竟若是自己真的打算这么做的话,中国的殖**义道路将会就此打开,到时候,到将来,中国也会被冠上一个“东方列强”的帽子。张凡为了这件事情左思右想了好久,然而,当年的种种影响,中国被侵略,人民被屠杀,妇孺被侮辱的老照片一幅幅地闪现在他脑海中,于是张凡打定主意了。

不过如今朝廷准许私人出海经商,然而并没有准备官方出面的打算。张凡也不愿意自己挺身而出,所以,他要借用这个赵显德的力量。

“大人,您唤草民前来,不知有何事要与草民相商?”赵显德有些紧张地问道。

二人如今在一间屋中,并没有其他人,而且屋外还有锦衣卫把守着,这一切都让赵显德有些紧张。

“不必如此,本官此次只是想问你些问题,并非什么麻烦。”张凡微笑着说道,“快坐吧。”

赵显德一想也是,虽然如今他身家千百万,可是张凡这样身份的人若是想动他,一个眼神就行了。想到这里,赵显德也就镇定了,坐了下来,说道:“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本官就是喜欢爽快的人。”张凡笑了笑说道,“想必你心中也能猜到本官来江南是干什么的吧!”

赵显德听到张凡的话,先是一愣,他一开始还以为张凡是想问他关于海外的事情,却没想到是关于这些。赵显德有些难以作答,他倒不是担心张凡会对他怎么样,而是担心那些人……

张凡看到他的模样,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得开口说道:“你放心,今日我和你的谈话绝不会被第三人知道。而且本官承诺你,若是你有什么麻烦,只要不是你自作孽,我都能保住你。”张凡说这句话并非虚言,他留着这个赵显德还有用。

赵显德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想,觉得张凡会这么说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自己隐瞒反而不好,于是心中便下定了主意,开口说道:“既然大人这么说,草民也就直说了。大人来此地的目的,草民也能略知一二。”

“是因为你下船的时候,那些人没收你的红包吗?”张凡突然开口说道。他也是听梁超告诉自己的,如今说出来也是想要再震慑赵显德一番。

果然,赵显德一听张凡的话,脸上立刻露出吃惊的表情,不知道张凡执掌锦衣卫的他如今也对张凡生出恐慌,但是恐慌之后便是敬佩,毕竟有这么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说可以保住自己,那他也就没什么害怕的了。放大胆的赵显德说道:“大人果然消息灵通,草民正是从这里看出来的。”

“呵呵。”张凡轻笑了两声,说道,“告诉我,你前两年要花掉多少银子?”

赵显德并没有细想,他对做生意还是有些天赋的,心中那本帐十分清楚,开口说道:“大人,草民第一年并没有多少资本,不过出海回来之时也足足带回价值白银三百万两的东西,刨去草民所付出的成本,所赚的大概有两百九十多万两。”

张凡一听,好家伙,十万两本钱,在加上大半年的艰辛和冒险,居然有三十倍的获利。其他人虽然直到印度便归航,可是想必也不少。

赵显德并没有从张凡的脸上看到什么惊讶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对张凡隐隐佩服,于是继续说道:“不过第一年草民回来之后,除了交给朝廷的五十万税银之外,各种花销之后,剩下大概两百万两。”

“一百五十万两吗?”张凡在心中微微叹道。他不由得想知道这些人到底贪了多少,要知道赵显德虽然家大业大,在出海的人中算是最成功的一个,然而出海的人又不是他一个,这样一算,张凡实在不敢去想那个具体的数字。

赵显德自然不知道张凡心中再想什么,继续说道:“第二年,草民继续出海,那一次草民有了很多本钱,却是有些贪心不足,看这生意虽然辛苦,却是好做,于是草民自己包下了两条船。”说到这里,赵显德有些不好意思,他以为张凡会像那些官老爷一样鄙视他商人逐利的本性。

张凡却没有丝毫瞧不起他的意思,他上辈子本身就出在一个经济决定一切的时代,再加上又是经济专业出身的他哪里会有这种心思。就算是如今他满脑子的圣贤书,这种观念依然没有改变:“不用如此,商人的本份就是赚钱,没什么好惭愧的。”

听张凡这么说,赵显德也就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继续说道:“那次草民的本钱就花了上百万,带去了不少上好的瓷器、茶叶和丝绸,欧洲那边很多王公贵族甚至皇室都是死要面子的人,看到草民带来了很多比上次还好的东西,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钱,只顾向草民购买。到草民回来之时,这一百万比上次还要多,大概有五千万两之多,不过大多数是黄金宝石,黄金还好些,而这些宝石在这里有些不太好估价,草民也就没有打算变卖它们,只是收藏了起来。”

“可以理解。”张凡点点头说道,不过内心还是小小震撼了一把,毕竟这哪里是做生意,简直是在抢钱,“那你去年回来之后又花了多少。”

赵显德虽然知道五人回来偷听,不过还是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颇为神秘地来到张凡耳边悄然说出一个数字。

这一下张凡可有些震惊了,本来听到赵显德赚了这么多钱,也只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毕竟那是他自己千辛万苦,冒着时刻葬送大海的觉悟所挣来的血汗钱。可是这些坐享其成的官员根本不需要什么冒险,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从他一人身上就掏走了朝廷七、八年税收的总合,这也实在太那个了!

看到张凡震惊地面孔,赵显德也是十分无奈,可是这是实际情况,他也不可能胡说。

“这些事情本官心中有数了,只要你不要传出去就行了。”张凡说道。张凡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毕竟他只是一个商人,一个古代商人,而且也不是他主动去贿赂的,而是那些人主动伸手的,张凡并不打算在他身上做什么文章。

“是,草民晓得的。”赵显德说道。说实话,他听到张凡最后这么说,心中很失望。他贿赂那些官员的数目很多,虽然还没有伤及他的财产,可是哪有人愿意把自己冒死赚来的血汗平白无故交出去。听张凡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他觉得这个钦差又没什么指望了。

“我刚才说,我找你并不只是这些事情,还有其他事。”张凡说道,“本官打算做一件大事,需要你的协助。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锦衣卫,对你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仕途吧?”

听到张凡的话,赵显德完全被惊呆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西方计划(上)

听了张凡的话,赵显德有些,不,很是吃惊地看着张凡。他实在没有想到张凡会提出让他加入锦衣卫这个要求,不过对于一个世代都是商贾人家,经常被人瞧不起,经常被朝廷官员剥削的人来说,赵显德听到张凡的这个提议,心中并没有高兴,反而,生出了一种恐慌之情。

赵显德看着微笑的张凡,见他并没有对自己吃惊的表情有什么看法,心中不由得思索起来:“这个张凡,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听那些人说他不过是去年的新科状元,虽然文采倒是好得很,可是这么些日子就爬到这个位子,要么就是天生会钻营的很,要么就是当真很受当今皇上宠信。只不过如此年纪轻轻便这般,莫不是他也看上了我的身家不成?”赵显德在担心这个,他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向张凡全盘托出。万一张凡也是向他要钱的,凭如今这个局面,恐怕不是几百万两就可以打发的了。只不过赵显德虽然也是个商人,虽然为了赚钱可以干出出海远洋冒险这种生死未卜的事情,可是也不会明知是死路一条还要往前走。毕竟当初的他也是为了家人能过上好日子才去冒险的,倘若自己违背了张凡的意思,想到那锦衣卫的恐怖名头,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那时,不光是自己性命不保,恐怕自己的妻儿也要受牵连。既然横竖都是要交钱,甚至是让自己倾家荡产,一个死、一个活,赵显德还是能分的清楚的。

“草民不知大人到底是何意,还请大人详细点告诉草民。”赵显德问道,语气中很是小心,可是也透露出了一些恐慌。

张凡自然能听出他话语间的意思,他笑了笑,说道:“本官想你是误会了。本官刚才说的那句话确实是真心实意邀请你加入锦衣卫。却不是要你的什么东西,而是要你替我做生意。”

“哦?”听了张凡的话,赵显德再次愣住了。朝中的官员都是仕人出身,十分鄙视在当时最为低贱的商贾,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然而鄙视归鄙视,却没有人会对钱过不去,而商人自然是他们敛财的一大渠道。很多在朝为官的人虽然不方便自己出面做买卖,但是为了获利,他们还是会发展很多可以赚钱的生意。赵显德以为张凡只是看上了自己出海贸易的巨大利润,想要分上一杯羹,不过他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虽然张凡一个人所占的份额可能大于每年他归来之时需要像这里大大小小官员所交贿赂的总合,可是如此一来,赵显德就再也不需要惧怕这些人,每次还要陪着笑脸送银子。加入了锦衣卫就意味着他在明朝的地位发生了变化,最直接的就是如今的他也许富甲一方,然而商人的身份使他即使是想穿丝绸制成的衣服也只能在家中过过干瘾,而不能穿到大街上去,然而跟了张凡,这种限制就不存在了。赵显德虽然知道为了这种面子特权,自己将会损失一大笔银子,可是中国人固有的光宗耀祖的思想还是让他觉得这笔买卖很值。

“大人的意思是,草民以后是否也是要为了大人效力?”赵显德问道,“就是出海这件事。”

张凡知道他的意思,然而他显然是会意错了,或者说他并没有想到张凡的真正意思。摇了摇头,张凡说道:“出海远洋贸易,你要继续,然而本官并不贪你那点小钱。”

听张凡这么说,赵显德很是吃惊,他实在不知道张凡为何会说出“那些小钱”这种话的,可是吃惊过后,赵显德心中又涌起了兴奋。上千万两都可以被张凡称作“小钱”,那他岂不是还要做更大的买卖。一提到赚钱,赵显德身体中流淌的商人的血脉顿时沸腾起来,很是激动而期望地看着张凡。

张凡看到他的模样,好笑之下却也有些感叹自己找对了人了,他要的正是这种为了赚钱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不过人心难测,张凡还要考校他一番:“不过再说这件事之前,本官还有些话要问你。”

“大人请尽管问。”赵显德赶紧说道。

“呵呵,你不必激动,坐下来喝杯茶,本官慢慢和你说。”张凡说道,“本官问你,何谓道德?”

赵显德听到张凡的问话,愣了愣,他倒并不是因为没有想到张凡会问他这个问题,而是别的原因。若是再以前有人这么问他,他一定会说出一番大道理出来,就是经商之后的他虽然被归为逐利商人一流,然而天性之中任然遵循着道德规范。可是如今的赵显德却不这么认为了:“大人,这个问题很难,草民虽是家中世代经商,然而幼时,家父也让草民读书识字,虽然未有功名在身,却也是知道礼义廉耻,若是大人前两年问草民,哪怕就是草民在被人坑害的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以怨抱怨。可是这三年出海经商的时候,见识了万里之遥的另一块地方,草民心中的道德二字改变了。”

“哦?说来听听。”张凡饶有兴趣地说道。他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开导赵显德一番,想不到他倒是自己就上钩了。

“草民在欧洲之时,那里的人与我朝完全不同。”赵显德说道,“草民并非指他们的体貌特征,而是为人处事的观念。

“草民记得第一年到得葡萄牙的时候,和同船的几个一同经商的人刚刚开始贩卖自己的东西,那时的我们依旧是卑躬屈膝。可是渐渐的,我们发现,那里的人并非瞧不起我们。我们几个万里迢迢的为了钱财漂洋过海,甚至差点就死在船上,若在这里,还请大人恕罪,若是在这里,不论是衙门的官老爷还是市井百姓皆会说我们是迷了心窍,要钱不要命了。然而那里的人见到我们带来的东西都是他们所没有的,都是他们所想要的,对我们很是热情。甚至在他们知道了我们的经历之后,对我们都是敬佩不已。当地一个总督子爵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亲自来到我们所在的那个脏乱的码头邀请我们去他的……那个……城堡中做客,其中之时还待我们如上宾一般。

“大人刚才问草民何谓道德,这个本来是人人显而易见的答案,如今草民却是没法回答。草民唯一能说的便是,我朝人有自己的道德,可是外人也有外人的道德。”

张凡对于眼前这个赵显德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很高兴。是啊,所谓的道德不过是人们的价值观罢了,东方人和西方人的价值观不同,所谓的道德观念也自然不一样。就像赵显德所说的,他们漂洋过海与经商,在这里就是要钱不要命;然而会与西方人来说,他们更加看重的是所谓的骑士精神,说白了就是个人英雄主义。赵显德等人的那次航海,目的就是为了赚钱这个理想,虽然比不上哥伦布、麦哲伦那样伟大,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为了理想而不顾一切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情。

不过张凡也很欣慰,可是既然赵显德知道这个道理,张凡也就不用再和他叙述一遍了,他继续问道:“那本官再问你,都说商人逐利,为了钱财可以不顾一切,告诉本官,你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这……”赵显德当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思索半晌,赵显德说道,“这个,草民也不知道,或者大人可以问的更具体一点。”

“就是说,如果杀人能让你赚很多钱,而且不用担心官府会找上门来,你,敢不敢,干不干?”张凡微笑着问道,如今他仿佛地狱的恶魔一般,诱惑着面前这个内心本就不怎么牢靠的人。

“这……”赵显德当真被张凡这幅模样、这句问话给吓住了,“……大人,您不会真的想让草民……让草民……”

“哈哈。”张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本官只是要试试你的胆量,不过倘若你真的说是,本官倒是要另外寻人了。”

“呵呵,大人可真会开玩笑。”赵显德也陪笑着说道,只是如今正是夏季,而且万里晴空,赵显德却感觉脊背发凉。

“呵呵,刚才确实只是玩笑。”张凡笑了笑,不过他随即又摆正了姿态,问道:“本官若是问你,倘若有件事情,既可以解救不少水生火热的人,又能让这些人帮你赚钱,你干不干?”

“这……”赵显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心中考虑了一番,直到他确认张凡这次的问话中没有什么陷阱,才开口说道,“这是好事,何人会拒绝?”

“好,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锦衣卫的人了。”张凡说道。

“唉?”赵显德那里想得到张凡会如此干脆,**半晌的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向张凡磕头,口中连连称谢。

张凡却是赶紧把他唤起来,说道:“记住,以后你就是我的部下了,在我手下,我要的是你心中真正能听我的话,而并非在我面前做主样子,明白吗?”

“是,是,大人。”赵显德赶紧说道,只不这对他算是初次经历,还不能适应。

张凡也米有再责怪,说道:“坐下吧,本官还有事情和你商量。”

等到赵显德坐下,张凡说道:“现在本官要和你谈正事。告诉本官,你下次打算何时出海?”

“以前都是入冬的时候走的,那时候船往南开,也暖和些,只不过春节除夕都不能在家陪家人度过。如今这条航线卑职也算得上熟悉了,加上船上的人手也熟悉的很,草民……卑职也是花了大价钱留下了他们,如今往返一次只要半年就够了。再加上卑职的妻儿也是对卑职多有怨言。如今卑职倒是可以等到开春再走,而且卑职手中也有了些资本,想在家多陪陪妻儿,所以想要找个人代卑职出海,只是这年头,信得过的人实在难找。”

“你也不必找了。”张凡说道,“恐怕这次还要麻烦你亲自去。”

“既然是大人吩咐,卑职自当遵从。”赵显德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

“你如今只要半年就能往返一次,可算上你在那欧洲逗留的时间?”张凡问道。

“算进去的。”赵显德说道,说到这里,他颇为得意,“大人想必还不知道,卑职如今在那欧洲也算得上有些名气,只要卑职一到,消息传出,那欧洲各国的商人皇室都会立刻前来购买。就像这次,卑职整整装满了三船货物,半个月没到就已经可以启程归航了。”

“唔。”张凡算是明白了,想了想,说道:“这次我要你早些去,另外,还要再多弄几条船,当然这些银子你要自己出。不过船上除了装载货物之余,我再给你二百军士,我要你给我去办一件事。”

“这……”赵显德听了他的话,吓了一跳,以为张凡要去打仗。不过他转眼一想,二百军士能干什么,随即问道,“不知大人要卑职做什么?”

“你在欧洲听没听说过一个叫做哥伦布的人的名字?”张凡问道?

“哥伦布?”赵显德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回大人,卑职好像听到过,不过只是在其他国家的那些王公大臣口中听到过,至于葡萄牙人却是从来没有提起过。”

张凡听了他的话,心中暗笑,当年葡萄牙的裘安王子拒绝支持哥伦布出海,最后还是让西班牙人占了发现新大陆的荣誉。这里要说一下,虽然后世人们都知道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可是在当时,支持他出海航行的西班牙人无疑成为最大的赢家。赵显德身在葡萄牙,虽然如今葡萄牙和西班牙是一个鼻孔出气,可是想必也不会轻易提起哥伦布的名字。

“我也是听刚才那两位说的。”张凡指的是刚才他和理查德与乔安娜用英语谈话的那一段,“这个哥伦布乘船从西班牙出发,一直往西,经历千难万险,发现了一个新的陆地,那片陆地之大,比之我大明疆土还要广博。”

“当真如此?”赵显德有些不相信他的话,“那为何那些葡萄牙人从不说起?”

张凡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继续说道:“那哥伦布当年有求于葡萄牙皇室,可是他们没有资助他,却是让别国占了便宜,因此才这般。”

“哦,原来如此。”赵显德表示理解,随即问道,“那大人告诉卑职的意思是?”

“这哥伦布原本只是为了冒险,然而发现那片土地之后,见上面还有很多未开化的野人部落。”张凡说道,“于是人心难测,他们凭借着强兵利刃、船坚炮利,大肆屠杀、奴役他们。”

“这些欧洲人果然是一群蛮夷,竟然如此没有人性。”赵显德也颇为气愤。

“如今,我想让你也去那里。”张凡说道,“不过并非欧洲人登岸的一边,而是那片大陆的另一边。”

听到张凡的话,赵显德再一次惊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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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西方计划(下)

“这……大人,找您的意思,那哥伦布历经千辛万苦也不过是到得那片土地的这一边.”赵显德有些吃惊地说道,“卑职若要去那新陆地也不是不行,毕竟那哥伦布已然去过,欧洲那边定然有许多人都知道这条航线。可是大人让卑职去往大陆的另一边,这……”

“怎么,你害怕了?”张凡说道,脸上露出一副轻蔑的表情。

“怎……怎么会!”赵显德立刻反驳道,他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侮辱,却是奈何张凡正是他的上司,有不好发怒,整个脸都憋的通红,“大人,当初卑职也是不远万里前往那欧洲之地,虽是为了钱,虽然百年之前郑公公已然做过此等壮举,奈何海图早已不全。这些路途卑职都没有爬过,何况那个哥伦布能做到的事,卑职就不信会比不过一个欧洲蛮夷。”

张凡刚才那番鄙视轻蔑的模样自然是故意做出来的,目的不过是激他一激,见赵显德上钩了,也就重新摆正姿态,问道:“那你适才为何如此惊慌失措?”

“大人,说实话,卑职如今也算是大人的手下了,为了大人拼死冒险也算理所当然。”赵显德毫无做作地说道,“只是卑职不久前还是个市井商贾,虽然家中颇有钱财,却也免不了小人心态。更何况卑职家中还有妻小在等待卑职。卑职如今这番话也不是向大人打退堂鼓,可是大人总该告诉卑职,费尽千辛万苦去了那里到底要干什么吧。”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对眼前这个赵显德刮目相看了。若是张凡自己的手下,如王猛、梁超等中心之人,张凡如此吩咐必然问也不问,直接就去做了;若是那些阳奉阴违的人,必然也是在张凡面前说的天花乱坠,然而办起事来就推三阻四。这个赵显德却不是,他这么推心置腹的把心中的想法全说出来,张凡反倒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不过张凡却不会认为这是赵显德的直率或者经验不足,这恰恰是赵显德最精明的地方。

“你想要个盼头,那我就给你个。”张凡慢条斯理地说道,“听说你第一年归来的时候,发现瓷器、丝绸、茶叶这些东西在欧洲的销路最好,而自己进货虽然价格低,但是还是觉得不满意,于是就打算自己出资生产,是不是?”

“是,大人,卑职第一年刚回来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件事。”赵显德说道,他并不吃惊张凡将自己调查的如此清楚,毕竟身为一个大明朝的百姓,锦衣卫的能力虽然不能得窥全貌,却也是知道一些的,“只不过,瓷器这些东西又很多都是靠那些工匠的手艺,这些手艺都是代代相传,卑职再有钱,却也很难长期占着这些人。而茶叶这种东西需要很多地,况且如今朝廷正在查占地的豪强,卑职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啊。只剩下这养蚕制丝却很是好弄,只需要不大的地方就可养蚕,那些女工的雇佣价格也便宜。如今卑职名下已经有女工近三百人,年可制成中等丝绢万匹左右。”

“你付给那些女工多少雇银?”张凡问道?

赵显德并不知道张凡问这个的目的,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第一年来的都是每月五钱银子,第二年是每月一两,第三年是每月二两,最高也是这个价。”

“二两,我看这里就属你给的工钱最高了。”张凡说道。

“这倒不是卑职显摆,毕竟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女子才出来做工的,卑职也是过过一段时间苦日子的人,街坊邻居的能帮点就帮点。”赵显德说道,“而且卑职这么做也是有些别的打算的。”

“哦?说来听听。”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也好奇了起来。

“说起来这件事卑职也不是一开始发现的。”赵显德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卑职打算把工钱就定在每月五钱银子,对这里的平常人家来说也算不少了。可是卑职发现,很多领了钱的人家并不像卑职想的那样把钱存起来,而是去买东西。卑职一想,既然她们舍得花钱,卑职倒不如多给她们点。卑职名下除了制丝厂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买卖,大都是平常人家用得着的东西,卑职告诉她们,只要在卑职这里干活的,去卑职名下的店里买东西,一律只需给七成的钱便行了。这下这些有点钱的人都来卑职的店里买东西,卑职这生意也自然就好了。”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很是惊奇地看着这个人。他这个做法往小了说是促进民间资本流通,往大了说就是扩大内需、进行再生产。他上辈子,政府一直再宣传这些,即使不是学经济专业的大叔大妈都能唠叨上两句。

只不过赵显德看到张凡的表情却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犹犹豫豫地说道:“大人……会不会觉得卑职这么做,有些太贪了。毕竟这算是从她们手中把她们的血汗钱再赚回来……”也不怪赵显德说的有些犹豫,毕竟在他眼中,张凡这种读书人应该相当讨厌如此唯利是图的商人。而且赵显德也不敢撒谎,他又想到张凡的身份了。

“不不。”张凡连忙摇头,说道,“我倒觉得你这个办法不错。你想想,虽然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做,可是如此一来,她们也能便宜地买到需要的东西。而你的本钱也越来越多,这样就可以继续把生意做大。而且若是整个苏州都这么做,那么……”

张凡的话让赵显德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是呀,若是整个苏州都这么做,那么苏州城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赵显德显然也不是固步自封的人,他立刻就想到了若是整个江南,整个大明。

“不过如今我们却不用如此考虑了,因为海禁一开,我们也就不用考虑光是赚自己百姓的钱了。”张凡说道,“我们继续说你出海的这件事情。我问你,你去了欧洲三次,那边对于你带去的东西到底有多大的需求量,恩,就是说到底有多少人会花大笔银子买这些东西?”

说道这些,赵显德立马来了精神,他眉飞色舞地对张凡说道:“大人,你想不到,欧洲人对于这些东西又多大的需要。先不说瓷器和丝绸这些东西啊,那些茶砖就已经供不应求了。好的茶叶对于欧洲大大小小的国家的皇室以及那些数不清出的贵族来说简直是疯抢,价格比之同样大小的黄金也不遑多让;而那些用孬茶制成的茶叶对于欧洲的普通人家来说,也是十分好卖,价格比之前往北地与鞑子交换回来的东西更加值钱。至于那些瓷器和丝绸更是不得了,简直成了欧洲他们那个……上流社会的……的代名词,不是普通百姓用得起的。今年,我带去的一套上好素瓷茶具,虽然在本地也是花了近百两够来的,可是一个法兰西的公爵和一个英格兰的侯爵较劲,最后那个法兰西的公爵用三千枚金币买下来,卑职算了算,差不多值赤金五百两!那个法兰西公爵好像还得了天大的便宜一般,逢人就大肆吹嘘。至于丝绸,如今已经成了欧洲上流贵族的标准制衣材料,那些夫人小姐无一不是趋之若鹜。大人,这些东西是有多少要多少啊!”

张凡并没有被如此差距的价格给惊讶,而是坦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要再给你指条发财的路。那片土地上就如我刚才说的,那里的人们还过着茹毛饮血的部落生活,本来倒也平定的很,可是欧洲人却是有野心的,他们开始奴役那些人。刚才那两个葡萄牙人跟我说什么你知道吗?他们想侵占印度,对,就是你曾经到过的那个地方,当年玄奘法师西天取经的地方。为的只不过抢夺那里的东西来为自己准备战争。”

赵显德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惊讶之后不禁又开始疑惑了起来:“那……大人,这跟发财有什么关系,莫非大人也要卑职去奴役,压榨那些人不成?”

张凡知道赵显德虽然是个无利不图的商人,却也是个正人君子,这些事情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而且张凡也没打算让他这么干:“自然不是。那些欧洲人将当地的土人抓捕驱赶、用作奴隶一般,很多不堪奴役的人都逃向了另一边。我让你去也算是教会他们如何抵抗这些狼子野心的欧洲人。你想,这些欧洲人一旦借助他人的血泪壮大了自己,必然会开始向往更多的东西,我朝的这些瓷器、丝绸已然让他们向往无比。人一旦对某件事物向往太深,自然会生出想将他占为己有的心思。”

赵显德自然明白张凡的意思,可是他并不反对,反而还十分赞成:“大人说的是,卑职这三年来三次去往欧洲,虽然兴奋与赚钱的喜悦之中,却也能感受到欧洲那片地方势力太多,各个国家的土地并不大,然而他们之间又有着或多或少地联系,谁也无法完全消灭谁。如今海路开通,这些人自然是瞄准上了其他的土地。狼子野心昭然若是。”

张凡见他如此明事理也很高兴。

只是赵显德还有些顾虑:“卑职明白大人的意思,可是凭卑职一人之力,怎么能办成如此之事?”

“此事要做长久打算,何况那些欧洲人不是还没有穿过那片土地到达另一边吗,你还有很多时间。”张凡说道,“而且,我并不是叫你无私地去帮助那些土人,你不觉得让他们帮你干活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不要工钱,要的只不过是他们可以反对那些欧洲人对他们的奴役罢了。我再给你几个人,能把他们稍稍训练起来,如此一来即使无法战胜欧洲人的军队,却也可以让这些人对我们感恩戴德。而且这些人与我天朝子民肤色一般,也算是亲近些吧。”

“这倒是。”赵显德说道,可是他还有其他担心的事情,“可是大人,出海去那里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卑职需要供养一块比之我朝疆土还要广泛的土地上的人,卑职即使如今有些钱财,怕是……”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张凡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让那些人为你做工。那里的气候温热湿润,与江南无异,颇为适合养蚕。到时候,由这些人制成的丝绢可以反过来卖给那些欧洲人,用他们的钱财来和他们打一场持久仗。”

赵显德虽然不明白张凡口中的“持久仗”是什么意思,可是张凡的大体意思却是听明白了,他不由得对张凡生出佩服之情:“大人妙计,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呵呵。”张凡颇有些享受赵显德这一计不痛不痒的马屁。

“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浩大,由卑职一人来掌控,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啊!”赵显德说道。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张凡微笑着说道,“我手下有不少闲着的人,如今天下太平,这些人尽会给我找麻烦。不如让他们去海外历练一番,也好张张见识,省的放在眼前烦心。”

赵显德这才放下心来,要是真让他一个人来做,恐怕他也是不干的。

“今天就先说到这里。你刚刚回来也累了,先回去吧,想必你的妻儿也候你多时了。”张凡说道,“本官还要在这里呆上好一段时候,等回了苏州在和你细细谋划一番。”

“是,大人。”赵显德向张凡行了一礼,满心欢喜地走了出去。

张凡看着赵显德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沉思起来。他还有些事情没有跟赵显德说,那就是关于毒品的。想到三百年后,西方靠着鸦片将流入中国的白银全数弄回,还借此祸害了中国百姓,张凡心中就十分不爽。鸦片、罂粟等物虽然是伴随着人类历史一同走过的东西,然而它那巨大的经济价值,却是在这时候才被逐渐人们发掘出来。张凡打算先发制人,让那些犯罪者提前常常三百年后他们将带给世界的苦果,而他的目标无疑就瞄准了自古就是生产罂粟的南亚。

不过张凡在做这些事情之前,还要为将来做些打算。而这件事的一个关键人物如今正好就在张凡身边,那就是当今太子,将来的大明万历皇帝。张凡打算“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贪财太子

迎接今年第一艘归海的商船,如今赵显德已经平安归来,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归来的商船虽然依然有很多人观看,可是却无法再惊动张凡这位钦差大臣了。

不过那些官员们倒是颇有议论,最主要的自然就是关于赵显德的了。这位最敢冒险的人不仅带回了大笔的钱财,这一次光是他一人上交朝廷的税银就达到了上千万两之多,只不过历来对于商人地位的不认可,让这笔银子并不能计算在朝廷税收里面。而且颇为高兴自己的国库和内库之中有银子可供自己大肆花销的隆庆虽然心中也很看得起赵显德,却是不能对于一个商贾大加赞赏。好在传来消息说张凡已经吸收这个多金商贾进了锦衣卫,这点隆庆也当做是自己聊表心意的赏赐。

剩下的自然就是关于赵显德被张凡招入锦衣卫的这件事了。锦衣卫是皇帝亲卫,掌管监察百官的职权,其权力之大是有目共睹的,而其下的各种人员更是数不胜数。虽然锦衣卫不过是一个卫所的编制,一个卫所不过五千人的编制,然而光是其中自成一军的大汉将军就差不多是这个数目,而囊括了执行缉盗拿奸任务的校尉和力士所编成的缇骑,最多的时候甚至达到了六万之众。锦衣卫官校一般从民间选拔孔武有力、五不良记录的两名充入,之后凭能力和资历逐渐升迁,然而这也不过是官面上的说辞。和朝中有点关系的人谁不知道锦衣卫只要是用得着的人,那管你是绿林好汉还是江湖盗匪,只要不是造反的人都会招收进来。而这些跑江湖的人谁身上多少没有点恩怨,多半也会选择进入锦衣卫避难。只不过对于有些人、有些不稳定的因素,视情况会用过就丢弃罢了,在锦衣卫,突然消失个把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因此,对于赵显德被张凡招入锦衣卫,这些官员们并没有多少奇怪,大都以为张凡不过是看上了赵显德的钱财,等到张凡将他这条赚钱的路掌握在手上,估计赵显德也就没有用处了。

不过这些官员对于这件事情也是颇有微词的,今年因为张凡来江南查税,他们也像张凡塞过红包了,而这明面上自然也不能在收贿赂。可是如今赵显德入了锦衣卫,以后谁还敢向他要钱。要知道赵显德可是这些出海的商人里面最有钱的,再加上这个人从不与什么官员勾结,也不像惹麻烦,只要是你开口,赵显德基本上都不会拒绝。因此,对于少了赵显德如此一个金主,这些人很不痛快,偏偏这种不痛快还不能表现出来。如今这些人是憋的相当难受,却又说不得话。

不过这些都不是张凡所需要知道或者担心的,他留下了一些懂得其中门道的人手在太仓,另外还派了人去杭州、泉州等重要的港口进行监督。如今的他已经坐在回苏州的马车上,不回扬州的原因倒也简单,张凡只是想再在拙政园住段时间罢了。朱翊钧这次去太仓着实见识了一番那巨大的宝船,不过却没有在什么场合出面,一来这次去太仓时间很短,二来张凡也是担心他的安全,特别是浏家港在迎接海船归来之时,人多眼杂,即使他特意挑选的锦衣卫高手看的再严,张凡也是小心再小心,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毕竟隆庆是将朱翊钧交到了张凡手中。

和张凡一同回来的除了那些护卫之外,还有还在和张凡赌气的映月。至于原因吗,自然是和跟在他们马车后面的那辆车中的骆灵儿有关系。而且,让映月颇为不爽的是,这一次回苏州又多了一辆马车,里面正是来自万里之遥、欧亚大陆另一端葡萄牙的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如今理查德还是一身西方男士的打扮,倒是乔安娜如今却是一身丝织裙装,这颇有些异域风情的样貌倒是少见。映月倒是不怎么担心乔安娜的样貌,毕竟在她眼里,这乔安娜除了因为人种原因,皮肤比她白些、胸脯比她大些,映月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威胁。只是那日张凡亲吻乔安娜手背的举动让映月心中很是不爽,毕竟她虽然心思玲珑的很,却也不是张凡肚子里的蛔虫,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张凡出了喜欢小巧玲珑的,也喜欢这种貌如无言的丑女也说不定。这种想法使得映月向着张凡多看了几眼。

张凡哪里知道映月心里的想法,以为小丫头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却也不好解释。如今的他正忙着向朱翊钧灌输未来的全球战略。

“老师是说,那些什么欧洲人又发现了一块土地,在他们那边还要再向西方?”朱翊钧听了张凡的介绍很是吃惊,“而且那里的疆土比之我大明还要广大?”

“正是。”张凡肯定地回答,只不过,“只不过,那片土地并非还在欧洲的西方。从我大明再向东去,也可以到达。”

“这……”张凡的话让朱翊钧有些吃惊,自小就十分聪慧的他心中想了想,不由得说道,“这么一来,这大地不就是圆的了吗?”自小接触的教育便是天圆地方说的朱翊钧自然有些不相信张凡的话。

“本来我也不信。”张凡也装作微微有些吃惊地模样,说道,“可是据那些欧洲人说,有个叫麦哲伦的航海家,冒着生命危险,从欧洲出发,一直朝着西方行驶,最后竟然回到了当初他出海的地方。这让我不得不信。”

“妙,果然妙。”朱翊钧叹道。他虽然出生在封建时代,然而自小到现在的遭遇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叛逆的性格。朱翊钧非常想挑战那些传统和祖训,对于新事物也很容易接受。果然,他对于张凡的话只是吃惊,却并没有反驳。

吃惊过后,朱翊钧开始考虑张凡所和他说的事情了。欧洲如今的状况在张凡的描述之下,就如战国之时一般。只不过那些国家虽然都有一统欧洲大陆的心思,但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更何况其他看到威胁的国家也不会对于两个国家的战争视而不见。朱翊钧在张凡的点播之下也明白了美洲大陆对于那些欧洲人意味着什么。喜欢听张凡讲故事的他如今也渐渐受着张凡的影响,内心的观念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如今的朱翊钧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些问题,那些欧洲人如今有了廉价而近乎于免费的劳动力,不用考虑那些人的死活,那些人也无力反抗。在如此掠夺之下,没有那个国家会不强盛。再加上一旦欧洲诸国靠着这些掠夺来的资源发展到了一定的高峰,到时候谁也奈何不了谁的他们便会再次将目光盯向海外。中东那片沙漠也许在五百年之后会成为世界争夺的热门地区,可是如今那里是不毛之地,没有人会去关心它;非洲,大陆广袤,人口也不少,是一个目标;亚欧大陆北方,虽然如今伊凡雷帝改大公为沙皇不过二十多年,政权未稳,国土也很广袤,然而那里恶劣的气候同样不是欧洲人所向往的。朱翊钧算了算,如今海禁开放,明朝的商人前往欧洲,那里的人知道了在东方有个如此帝国,其出产的物品是如此让人眼馋之时,朱翊钧感到了担忧。

张凡还告诉他,那葡萄牙人已经开始对印度虎视眈眈,虽然这还无法损害到大明的利益。朱翊钧不知道“殖民”二字是什么意思,但是张凡的一番解释已经让他明白这二字的含义。对于这种种的一切,朱翊钧都有种深深的担忧。

张凡看着朱翊钧那张皱着的小脸蛋,心中却是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朱翊钧如今是太子,却是没有什么实权,本来张凡若真是担心这些事情就应该和隆庆去说。然而张凡心中还是有一份担心,即使隆庆很开明,即使隆庆想要改变他祖上所制定的一切东西,然而对于一个几千年来从来没有大规模侵略别国的汉族人来说,殖民所代表的东西是很难让隆庆,也别是那些将圣人教诲整天放在嘴边的大臣们所能接受的。

幸好如今还只是个开端,殖民大时代并没有到来,张凡还有时间,于是他将赌注压在了朱翊钧身上。后世来的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那就是隆庆估计是没多长时间好活的了,而眼前这个朱翊钧即将成为大明朝在位时间最久的万历皇帝。如今的朱翊钧对张凡很是依赖,如此一来,很多东西张凡都可以灌输给这个思想还没有形成定势的皇太子。而且一旦朱翊钧登基,张凡相信凭他如今和朱翊钧的关系,自己必然会获得更多的权利,再加上他脱离朝廷的锦衣卫指挥使身份,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方便多了。

他之所以现在就将这些东西告诉朱翊钧,就是为了将来做打算。朱翊钧也被张凡的话语打动了,他没有考虑过自己家的大明天下会灭亡这件事情,可是他却实实在在听到了有人将会威胁到这块自己祖辈打下来的土地,这是谁都无法容忍的。

“老师既然和我如此说了,想必老师心中也是有打算了。”朱翊钧思索一番,对张凡说道,“不知老师的打算……”

“我如今确实有些打算,却是毫无头绪。”叹了口气,张凡说道。随即,他将自己吩咐赵显德的事情说了一部分出来。

“不错,这是个好办法。”朱翊钧说道,“用那土地上的人去赚那些欧洲人的钱,赚来的钱还可以让我大明坐享其成。只不过,这个赵显德当真能应付过来?”

“一个赵显德自然没办法。”张凡摇了摇头说道,“可是陛下虽然开了海禁,奈何朝廷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组织船队前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朱翊钧说道,“经商之事在那些大臣眼中本就是不入流的事情,如今让他们同意朝廷自己做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

“唉,这些可都是白亮亮、黄灿灿的金银啊,白白让它们就这么流走了。”张凡故作伤心地说道,随即又大张旗鼓地将赵显德的身价夸赞了一番。一旁的映月听到他装腔作势的说话,差点就笑出声来,却是在张凡眼神的注视下赶紧捂住了嘴巴才没有笑出声来。

朱翊钧一听到金银二字,顿时两眼冒出金光。张凡一看就知道朱翊钧中计了,心中不由得好笑。话说这明朝的皇帝,不,朱元璋的子孙,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个人喜好。想朱元璋自己,查贪官那时差上瘾了;朱棣嗜杀成性,喜欢打仗;正德,喜欢扮宫女唱戏;隆庆喜欢女色。而这朱翊钧,也不知怎么的,贪财贪到了一个可怖的地步,只要是钱,那就没有他不喜欢的。张凡看了看朱翊钧那张幼稚但充满贪婪表情的脸孔,心中不由得大是疑惑:“这小子虽然小时候不得意,可是也没有受过穷,怎么像穷疯了一样,莫非真是天性不成!”随即,张凡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他虽然不是太熟悉历史,然而上辈子不多的几次旅行经历,他却是去过河南的潞王墓,记忆力不错的他倒是记得当时讲解员介绍的潞王生平,那位潞王也是贪财无比。并不知道这个潞王究竟是明朝哪一位藩王的他,在这一世听到朱翊钧的弟弟名字叫朱翊镠的时候,就彻底明白了过来。如今看来,这一母同出的两兄弟简直是一个德性,贪财无比。

不过也多亏着这贪财,朱翊钧被张凡完全说动了,内心中蠢蠢欲动的他却又烦恼起来。如今的他不过是太子而已,虽然将来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可是如今太子儿子什么都不是。

“只是如今我却是无能为力。”朱翊钧略微有些泄气地说道,“就算告诉父皇,父皇即便答应了,那些大臣们估计也不会同意的。”

“我明白钧儿的烦恼。”张凡安慰道,“只不过钧儿想事情实在太死板,却是没有想到此事还有余地。”这世上敢说朱翊钧死板的人不会超过一只手,可偏偏张凡就在,而且朱翊钧听了还很高兴,满脸好奇地看着他。

“钧儿想,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用来抢钱的。”张凡说的十分直白,“既然是抢钱,这件事自然就不会让那些大臣们知道。钧儿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

朱翊钧一听,是啊,本来这件事就要隐秘,即使他现在就是当今皇上,也不会公然宣布朝廷即将开始经商。而且,张凡如今掌管着锦衣卫,锦衣卫的活动只想皇帝一人负责,却是那些大臣们管不着的了。

“老师的意思是,去向父皇说明这一切,父皇只要同意了,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告诉那些大臣,老师私底下派人出去办就行了!”想通了的朱翊钧很是高兴地说道。

“就是这样。”张凡也高兴地说道,“不过这件事还要好好想想,万万不可让陛下生厌,也不可让陛下知道咱们这是在算计他,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恩。”朱翊钧点头称是,对于能够骗骗自己的父皇,年纪幼小的朱翊钧抱着异常的好奇和期待。

马车在一干随行人员疑惑地注目下,带着欢笑声驶进了苏州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冯宝告状

京城。进入了夏季,即使是在这地处北地的顺天府,炎热的天气依然不见有多少好过江南,甚至这里的环境还让炎热中带着干燥,比之江南更加让人难受。

坐在御书房中的隆庆也有些被炎热的气候搅的心神不宁,虽然这偌大的紫禁城中,又是皇家所住的地方定然少不了地库中储存的冰块,而且还有宫女在一旁为隆庆打着扇子,可是他还是感到心中十分的烦躁。这时的隆庆不由得有些在心中稍稍埋怨起那位迁都顺天府的祖先——明成祖朱棣,想那南方多好,虽然夏天的天气还要比这里热些,可是也湿润的多。更何况,应天府那每到夜晚就如鲜花怒放的秦淮河更是让隆庆心痒痒。不过这种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却又哪里能说出来。

可能是跟天气有关,隆庆觉得自己有些虚火上升。不过一想到昨晚侍寝的那个宫女,隆庆的虚火更旺了。话说明朝后宫的宫女很多,然而除了皇后这一称号之外,只有妃,没有嫔。那些被皇帝宠幸过的宫女便可获得妃的名号,只不过隆庆可算是此中高手、阅人无数,本就被他老爹嘉靖逼出的心理毛病,如今在他登基成皇帝以后越发不可收拾了。倘若那些被隆庆宠幸过的宫女都封为妃子的话,呵呵。

不过好在当今的皇后陈氏和朱翊钧的生母李贵妃也是自打朱载垕还是裕王的时候就跟着他的,知道他的这些毛病。虽然担心他的身子,可是如今二人贵为皇后和贵妃,也是怕闲言闲语说自己善妒,如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正在让自己的绮丽思绪转移对燥热的注意力的隆庆,此时,冯宝正好推门而入,打断了他的这些思绪。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冯宝刚一进门,连看都没看,想着隆庆坐着的御书桌就跪了下去,口中像是戏文一般的口号喊的那是阴阳顿挫,却又不显做作。

“停停。”隆庆赶忙出声制止他继续用噪音折磨自己的耳朵,“这天本来就热,你再这么吵吵,朕可要打你的板子了。”

“嘿嘿。”冯宝干笑两声,站起身来,脸上并无尴尬的神色,似乎早就习惯了,“陛下,奴婢也是敬仰陛下龙威,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好了,别派朕的马屁了,又什么话就快说吧。”隆庆也不在意冯宝的献媚讨好,说道。

冯宝看了看在隆庆身后为他打扇子的两个宫女,面上有些尴尬:“陛下,是关于张大人在江南的事情,不是陛下让奴婢前来汇报的吗?”

隆庆一听他这么说,这才想起来,他也是关心如今身在江南的朱翊钧,但又不好直接问锦衣卫的人,虽说自己是皇上,可是万一传到张凡耳中,隆庆也不想让张凡产生自己不信任他的感觉,毕竟他很看好张凡,这才找了冯宝,让他派东厂的厂卫去探听一番。

隆庆自然知道,太子私自出宫一事,虽是自己亲自允许的,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毕竟没几个,除了张凡、冯宝、张居正等人外,就只有护卫朱翊钧的那些护卫知道,除此之外,就连朱翊钧的生母李贵妃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隆庆知道冯宝的意思,可是想到这炎热的天气,他实在有些舍不得让这两个给自己打扇子的宫女出去。

冯宝却哪里知道隆庆心中想的这些,他心中还在怪异,怎么隆庆今儿个那么犹豫不决,就连看着那两个出门的宫女的眼神都有些难分难舍的意思,莫非有看上了这两个?冯宝心中有些好笑。

拿起书桌上的一本奏折冲着自己的脸扇了善,隆庆开口说道:“说吧,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冯宝上前两步,刚想说话,却是又被隆庆拦住了。

“你,离朕远点,这天实在太热了。”隆庆打断了冯宝的话,如是说道。

冯宝愣了一阵,赶紧向后退了几步,继续说道:“回陛下,事情都打探清楚了。殿下如今一切安好,跟张大人一同在苏州,就住在那拙政园里。”

“哦?拙政园的名头朕倒是也听说过。”隆庆听到朱翊钧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当年朕倒是也想去那住住,想不到倒是钧儿先去见识了,呵呵。对了,张爱卿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最近也没给朕上折子。”

“回陛下,前几日这头一队海船才回来,估计张大人这回才刚刚开始办这事情。”冯宝自然探听到了一些这方面的情况,说道,“据说因为有张大人在场,那些官儿愣是没敢要那归海商人的红包,甚至暗中给推了回去。”

“哼哼,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下泪,知道朕盯上他们了,这才知道厉害。”隆庆冷笑着说道,“这次保管叫这些人尝尝厉害。”

“这时自然,这些人贪的很,如今恐怕是要遭殃了。”冯宝附和着说道,“另外还有件喜事要告诉陛下。”

“哦?何事?”隆庆疑惑地问道。

“听说这归海的三条船是属于一个人的,而这个人光是这一次就交了一千多万两银子上来。”冯宝说道。

听到这个数字,隆庆惊讶了起来。前两年上缴的水银他并不是太清楚,而朝中对于这种从商人手上收回来的税银,即使再多也不会报出来。今天听到冯宝说出了具体的数字,而且这只不过是一个人出的,隆庆顿时惊讶了起来。不过惊讶之后,他心里面又有些愤怒了。隆庆自然是知道,相比上缴的税银,那些商人们要贿赂给那些官员们更多的银子,如今隆庆听到冯宝告诉他的数字,可想而知,那些官员们中饱私囊贪了多少。本来让张凡去江南插税不过是借个机会奖励张凡罢了,可如今的隆庆心里真有打击贪官的心思了。他心中想起了当年朱元璋是如何对付贪官的办法,甚至现在都想在下道圣旨给张凡,要他对那些贪官严惩不贷。

冯宝在一旁察言观色,知道如今隆庆正在气头上,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这次来虽然是奉了隆庆的旨意前来报告朱翊钧的状况的,可是噢偶然的一件事情,让他心中想到了一个对付和自己不对付的高拱和猛冲的法子。如今正好可以拿出来说事。

看到隆庆稍微平静了一点,冯宝继续说道:“陛下,切莫让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给气坏了身子,要保重龙体啊。”

“哼。”隆庆略有不满地哼了声,说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回陛下,奴婢今天偶然间听到了一件事情,觉得应该告诉陛下。”冯宝说道。

“什么事情,说吧。”隆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陛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张大人上来的折子?”冯宝没有直说,而是提起了这件事情。

冯宝这么一说,隆庆立刻就想起来了。毕竟张凡自从前往江南之后,就上过一道折子,那就是关于徐阶家事的。话说以前徐阶还在内阁担任首辅的时候,倚老卖老,而且三天两头拿隆庆说事,隆庆确实很不待见他,如此才让他致仕回家养老的。可是徐阶毕竟是两朝元老,又是当年倒严的功臣,如今更是致仕回乡,与自己也再没什么冲突了。而高拱却是还不肯放过他,这就有点让隆庆对高拱产生一些看法了。张凡那道折子是通过锦衣卫的渠道直接送到隆庆手中的,这中间出了负责监督锦衣卫的东厂督公冯宝就再没有其他人看过了。看了那道折子,隆庆也为徐阶有些鸣不平了,毕竟当年他作为裕王之时也很不受人待见,那些雇农的遭遇很容易就让他带入到自己身上,也对徐阶产生了一些怜悯。不过这件事他也没什么头绪,只得暂时放下。如今听到冯宝又提起这件事情,隆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由得认为那高拱当真是对徐阶恨到了骨头里,一点都不肯放过他。

“朕记得,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隆庆说道。

“回陛下,事情是这样。”冯宝缓缓道来。

原来,冯宝因为到现在还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因此对猛冲是很不待见,找个机会他都要去司礼监转悠转悠,说白了就是看看猛冲有没有什么过失。猛冲自然知道冯宝对自己位居掌印太监的位子心中不满,然而他也知道,本来这个位子早就应该是冯宝的,自己不过是凭着高拱这才当上这个掌印太监,因此平日里猛冲做起事来也颇为严谨,尽量不让冯宝抓住意思把柄。

冯宝得了隆庆想要探知朱翊钧情况的,派人去探查的时候,自然也会对徐阶的事情打探一番。只不过知道了事情真实情况的冯宝却是没想到办法如何把这事告诉隆庆,让他对高拱和猛冲产生怀疑。

今天,冯宝要像隆庆去汇报朱翊钧的事情,乘着隆庆上朝还没回来的空隙,他又去往司礼监转了转,结果这一转悠,却是发现了点什么。原来高拱知道有张凡的帮助,自己暂时拿徐阶没什么办法,于是他就让自己的手下去威胁那些雇农,逼他们说徐阶的坏话,然后写成折子递给隆庆。高拱如今虽是内阁首辅,可是这折子递上去还是要走那些程序,于是他就将折子交给了猛冲。猛冲自然是为高拱马首是瞻,对这件事也是积极的很,谁知道今日他将折子带到司礼监的时候,却是因为突然有事离去,折子也就留在了司礼监。

冯宝看到折子,心思一转,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准备先向隆庆告一状。

将折子递给了隆庆,隆庆看过之后,却是因为不了解情况,大是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上次张爱卿上的折子不是说徐阁老他是因为眷顾那些雇农,这才不愿交出田地的吗?怎么高拱又上道折子说他长年盘剥那些雇农?朕可真有些糊涂了。”

“陛下,事情其实是这么回事。”冯宝随即把高拱派人骚扰徐阶家人,如今更是逼迫那些弄人弄虚作假,说徐阶坏话的事情,以及高拱和猛冲勾结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隆庆一听,顿时怒火暴涨。话说有些人就是这样,特别是做皇帝的人,自己再不好、再有问题,可是却一点也不允许自己手下的臣子有什么不妥之处。更何况如今的隆庆正在刚才听闻贪官的怒火上,心中愤怒之情是更加火爆。

“这个高拱,身为内阁首辅,不仅私通内监,竟然还会干出如此下作的事情!”隆庆很愤怒地说道,声音十分大,“枉朕以往以为他也是个豪爽之人,谁知今日方知他的真面目,心胸竟然如此狭窄!”

“这还不是徐阶自己给他逼出来的。”冯宝心中说道。不过看到隆庆如今的样子,冯宝却是高兴起来,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开口说道:“陛下,赶紧消消气。话说这官场上不就是如此吗?陛下天子之尊,谁人在陛下面前不得规规矩矩的。可是如此一来,很多事情陛下也是不知道的,更何况这人心难测啊!”

听了冯宝的话,隆庆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可是那份对高拱的不爽却更严重了:“不行,朕得治治这个高拱。”

“陛下,万万不可。”冯宝赶紧说道,“高拱这次可是做了完全准备,先不说这些农人到底说的是真是假,若是高拱当真派人威胁他们,想必他们也不敢把真相说出来。陛下若是贸然斥责高拱,恐怕会引起朝中众臣的不满。”冯宝这么说是有目的的。一来,隆庆如果现在就向高拱查证这件事情,高拱必然会百般推脱,这样就伤不到高拱;二来,这件事情在隆庆心中憋的越久,对高拱的怨气就越大,等到事情爆发之日,对高拱的冲击也就越大。“最好能一举将高拱弄下台去才好。”冯宝心中想到。

“难道朕就如此放纵他不成?”隆庆愤愤地说道。

“张大人那边想必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如今肯定会想方设法帮徐阁老的忙的。”冯宝说道,“等张大人哪里有了头绪,陛下再发难也不迟,也好一举中的。”

隆庆听了他的话也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有些疑问:“张爱卿不是和徐阁老不合吗?他怎么会如此帮着徐阁老,莫非是他老师张居正摆脱的?”

“次辅大人肯定是和张大人说过这件事情。”冯宝说道,“不过奴婢以为,张大人帮阁老未必完全是因为次辅大人。毕竟凭着张大人的性格,即使是敌人,如今也是再也威胁不到他了。他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必也会对阁老产生一丝怜悯的心思,自然要帮阁老了。”冯宝暗中在隆庆面前挺了一把张凡,在他的眼里,张凡是前途无量的,如今也是早作打算。

“张爱卿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好了这条要不得啊!”果然,隆庆上钩了,“看来以后对张爱卿还要想些办法,不然那些朝中的御史光是折子就能让他受不了了。”

第一百二十章 忽悠忽悠

张凡并不知道如今正在紫禁城御书房中发生的事情。如今的张凡正有些飘飘然。刚回到苏州的第二日,刘山便推脱说自己在扬州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告别张凡就独自回去了,撇下骆灵儿单独留在这里。

本来这种明摆着是留下骆灵儿在诱惑张凡的伎俩根本就瞒不过任何人,只是刘山抛下的这个诱饵实在太美味,再加上骆灵儿自己也是有意无意地诱惑张凡一番。张凡如今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倒不是说张凡就是如色中饿鬼一般的人物,只不过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已。何况上辈子那个没钱没关系没地位没权利的张凡如今好不容易能够享受一番这种情怀,就连他自己却也是心中暗爽。

映月自然对这件事情的怨言很大,不过小丫头也渐渐发现,总是一股劲的反对、赌气,对于赢回张凡的心没有任何帮助,反倒是把自己原本在张凡心中的印象给弄坏了。于是,小丫头改变了战略,不再总是赌气不搭理张凡,反倒是成天把茹雪和她腹中的孩子摆在嘴边。这倒是让张凡平日里能清醒些,毕竟自己的妻子在京城里等着自己,腹中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张凡怎么着也得想想。不过一旦骆灵儿来到他跟前,张凡就有点着了魔似的痴迷起来,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以为骆灵儿练了什么传说中的催眠功夫什么的。

不过骆灵儿最近也发生了一些改变,自从听到映月谈起茹雪以及茹雪和张凡那还没出世的孩子以后,骆灵儿对张凡的攻势更加猛烈,同时也更加露骨了。张凡是身在局中没发现什么,倒是以为自己是否散发了什么王八之气,弄得美女专门倒贴似的,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映月却是从骆灵儿这种不正常里发现了什么,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她冷静下来之时,竟然隐隐发下骆灵儿的眼中似乎潜藏着什么。羡慕,绝对有,但是映月觉得那更多的是嫉妒。映月冷静下来思考了很久,心中暗下决定,瞒着张凡找来梁超说了些什么。

这些当然只不过算是个插曲,姑且算作是内事吧。至于外事方面,指的自然就是来自葡萄牙的那两位。张凡为了自己那作为当今世界最大帝国官员的自尊心,极尽方便地招待二人。记得回到苏州之后,张凡便邀请两人来到自己如今正居住的拙政园居住。理查德和乔安娜曾经阅读过当年那位游览过东方的马可.波罗的《东方闻见录》,二人对于书中所描述的场景那是记忆犹新。当时欧洲人被马可.波罗书中所描写的那个强大、美丽、富饶的东方神秘国度所着迷。二人自然也是如此,可是二人并不完全相信书中所写的东西,两人都觉得也许这个东方帝国非常富饶,可是却未必当真像书中所写的那样,遍地铺满黄金。两人,特别是理查德不过是把这本书当做一本美丽的童话来看待,而乔安娜作为一个女性,心中还有几分感性的思想让自己相信。

可是自从赵显德来到葡萄牙,距离他们如此近的时候,二人觉得自己都错了。看到赵显德那条宝船的造船技术,看到他所带来商品的精美和昂贵,二人觉得马可.波罗欺骗了欧洲所有人,那个东方帝国也许比他书中所写的更加富饶。这次二人的出使,理查德作为外交官自然是责无旁贷,而乔安娜特意凭着家族的影响力终于使得皇室同意她也一同前来,前来见识一番。

到了这里之后,二人着实被震撼到了,还好在船上的时候已经向赵显德打听了不少关于这里的情况,可是二人在刚下船的时候看到刘家港那人山人海的景象时,还是被震撼到了。他们只是听赵显德说过,明朝的疆土比之整个西欧加起来还要庞大,可是二人始终没有一个大略的影响。如今看到光是一个港口就有如此多的人,二人心目中那种国土和人口成正比的思想自然会告诉他们这个帝国究竟有多么庞大。而且通知这个庞大帝国的也是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皇帝,比之国王的地位更加超然。二人不禁盘算,要统治如此庞大的帝国需要多少军队,多少钱财,多少官员。隐隐有了答案的二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恐慌,不过想到这个庞大的帝国离自己的祖国实在太过遥远,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理查德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张凡的时候,给自己的感觉,这个东方帝国年轻的伯爵,加上那俊朗的外貌和细致的皮肤,显然不是因为战功而被提拔的,在他的印象里,这种人一定拥有着显赫的世家才能在如此庞大的帝国中得到皇族的赏识。说来好笑,崇拜个人英雄主义的欧洲人反而十分瞧不起那种靠着战功而进入贵族圈子的平民,而对与那些有着显赫世家的子弟、不劳而获便可以取得成就的**肆追捧。不过他没有想过张凡原本也只是个平民罢了,在他的眼中,平民想要得到地位进入贵族圈子,除了上战场立功或者攀上某个公爵或者贵妇的床榻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门路了。对于后者,张凡的样貌倒是不错,可是他偶尔显露出来的那种长处上位的姿态让理查德放弃了这种猜想。

乔安娜也是如此,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的东方伯爵之时,居然不想讨厌那些如苍蝇一般整天围着自己打转的贵族子弟那么讨厌,反而很想亲近张凡。是因为张凡那东方人特有的容貌吗?可能是,可是乔安娜不敢肯定,以往的自己对于那些追求自己世家子弟,越是长的俊俏的越是讨厌。然而张凡却不让她反感,而且还是一个有着显赫世家的年轻伯爵,这让乔安娜曾经拥有过又极快消失的少女情怀再一次泛上心头。

只不过二人从来都不知道、也没有想过,张凡是靠着读书以及那莫名其妙的皇帝宠信才得到如今地位的。后者还好说,可是前者……读书读的好能当官,这才他们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还不如说耶稣是自己祖先来的实在点。

张凡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不过他确实想要向二人炫耀一番。当他看到二人被拙政园这般空谷清幽的景象惊呆住的时候,张凡的确十分骄傲。

张凡更是记得当晚宴请二人的晚宴,自己就在拙政园中摆宴,邀请的不过就是这两人,还有映月和骆灵儿而已。朱翊钧倒是对这两个洋人没什么兴趣,他觉得既然打定注意要祸害这些洋人,还是不要和他们过多联系的好。

张凡为了这场晚宴着实耗费不少心机。不仅特意从苏州最好的酒楼里请来了厨子,而且各种珍稀食材更是不惜血本,反正也花不着张凡自己的钱,张凡也就没所谓了。那些厨子知道是京城来的钦差大臣让自己去做菜招待外宾,外宾不外宾他们可管不着,可是他们明白琴察大臣这几个子的意思,这做起才来敢不卖力?江南之地,特别是苏杭地区的菜式偏甜,这倒也正好和欧洲人的习惯相仿。

于是乎,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发现,五个人坐在偌大的餐桌旁,一旁穿着绫罗绸缎的侍女鱼贯而入,如流水一般将各种他们闻所未闻的菜肴端了上来。先不感叹菜肴的精美,二人觉得就自己五人,而且其中三个还是女子,又哪里吃的了这么多东西。二人不禁感叹起来,也不知是感叹这里的富饶,还是在感叹张凡的富有,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接下来,开宴之后,那就更加精彩了。张凡知道第一次来这里的欧洲人肯定用不惯筷子,张凡还特意派梁超去看看能否弄来一套西洋餐具。还别说,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的张凡还真看到梁超弄来了两套很是精美的银质餐具,餐盘、刀叉什么的更是齐全的很。原来这些年来这里的洋人也不少,有些人也是想来这里发财的,只不过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让这些人没什么机会,就拿如今这套餐具来说吧,在欧洲估计能用得起的起码也是贵族一流,而在这里却是连看上一眼的人都没几个。

二人对张凡能如此周到感到十分感谢,他们实在是用不惯筷子。不过接下来的场景就好玩了,二人面对着眼前桌上的菜肴,听着张凡用英语为他们介绍,渐渐的,就连一直保持着军人和贵族作风的乔安娜也渐渐感到自己的喉咙在吞咽着口水,可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小小的少女情怀,为了在张凡面前保持着一点淑女形象,乔安娜是忍住了。

且不说那些鲍鱼鱼翅、燕窝海鲜的东西,光是那些特殊的调味料就已经让从来没有尝过材米油盐酱醋茶的二人垂涎三尺。乔安娜倒是还能保持住自己的淑女形象,理查德却似乎早就忘记了自己肩负着外交使臣的使命,丝毫不顾及自己会、或者说已经丢尽了派他出来的葡萄牙皇室的脸面,一双刀叉挥舞的如同修炼的炉火纯青的剑客一般,看的张凡三人暗地里都笑开了花。

不过令张凡惊奇的是,二人似乎对东坡肉最感兴趣,频频出手。也许是酱油的香味和那特殊的烹饪手法让这东坡肉吃起来除了香酥美味之外一点也不油腻。

饱餐一顿的理查德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形象问题,看到乔安娜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自己,他却是以眼神询问她为何不提醒自己。读懂他眼神意思的乔安娜更是频频摇头,刚才她不知提醒了理查德多少次,可是他光顾着满足腹中食欲哪里会在意这些。不过这理查德果然有些外交官的天赋,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大大的丢了形象,很是亲切的和张凡聊起天来。看的一旁军旅出身的乔安娜倒是微微有些佩服起来。

第二日,张凡特意带着二人在苏州城中逛了一番,自然,他是专门调着这里最好的地方去的。而且张凡很是大方,他告诉他们作为这次代替大明皇帝接待他们的使臣,此次二人所有的花销都将由张凡一人承担。言下之意就是要二人狠劲的花,反正这钱张凡来的实在容易,也实在是心疼不起来。

不过二人倒是表示了感谢,本来是不想接受张凡好意,可是看到这繁华的苏州城中物品精美,二人估摸着自己所带的金币也买不了多少东西,更何况他们对这些东西实在是渴望的很,也就接受了张凡的好意。也许是时代的差异,这种事情在当时很正常,更何况神州大地的王朝一直有这种传统,不管外来的使臣是干什么的,哪怕就是冲着天朝的大度或者显摆来骗吃骗喝的,这里的皇帝和官员也会欣然同意。

于是,二人当真见识到了什么是好东西。上好的青花瓷、而且是通过张凡的关系从官窑中拿来的,比二人见过被他们皇室奉若珍品的瓷器还要精美;最好的湖州丝绸,让乔安娜有种心醉神迷的感觉;而那些最为上品的茶叶在二人知道了他们在这里的真实价格之后,直让二人觉得自己喝的哪里是茶叶,简直就是黄金。

看着二人这段时间如同生活在梦幻中的张凡,心中暗自好笑,看来自己的忽悠计划做得不错,如今这二人已经被忽悠的不知东南西北了。

如今归来的海船越来越多,那些官员们虽然知道张凡如今在这里,收敛了很多,可是这各地归来的船只不少,自然多多少少会露出一些马脚。

张凡如今正春分得意着,这炎热的天气比起自己那惬意的心思实在是凉快多了。可是老天自然是不会让他闲着的,不久,张凡就得到消息,高拱要发难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拱发难

话说这几日。张凡着实有些得意的很。对于在这个时代,忽悠两个外国人来说,张凡感觉很欣慰。还记得那日,当他们路过一条烟花柳巷之时,二人看到里面有不少装饰的五彩缤纷的阁楼,不少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姑娘在门口微笑迎客的时候,二人还很好奇地向张凡询问了一番。这个时代不管是在那里都会有这种出卖肉体女子,虽然大明自从开国之时,朱元璋便下令严禁这种风月场所,不过连朝廷都有自己的教坊司,于是,这一条明令禁止的条款却是如今最没有人遵守的。

张凡自然知道当今世界在这方面的趋势,可也不好直接开口说明他们的身份,只得委婉地用英语告诉二人这里是酒楼,这些女子在门口招揽客人,算是……服务业的从业人员吧。

身为女性的乔安娜虽然知道,却是并不明白张凡的意思。倒是理查德,毕竟是个男人,在如今欧洲那个浮华的世界中自然去过,张凡这么一说他就明白这些女人是做什么买卖的了。不过他再将这些告诉乔安娜之后,乔安娜似乎也是见怪不怪,只不过二人又有些别样的心思。毕竟二人眼前的这些风尘女子无一不是穿红戴绿,而且据张凡说道,那些所谓的头牌大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寻常人家若是没有金钱和地位,见上一眼也是困难的紧。这些见闻让二人再一次从一个侧面看到了这个东方帝国的繁华。

不过张凡心中也有计较,毕竟光是展现繁华的一面,也许现在能让二人感叹,可是这二人回去之后将这里的见闻传播出去,那些欧洲的野心家必然更加执着于这片富饶的土地。张凡现在在想个办法,也要向二人展示一番大明的军威国力,也好让他们心生敬畏。

不过正在琢磨如何做这件事情的张凡如今却是停下了手里的活,因为京城传来的消息,高拱开始对徐阶发难了。不过张凡如今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因为如今的朝中因为这件事情都乱了起来。

要说这事纷乱的开端,正好就是从冯宝将高拱的那份弹劾徐阶的奏折拿走之时开始的。那日,冯宝从司礼监将奏折私自拿走,他前脚刚走,后脚猛冲就回到了司礼监。本来他正要将折子呈上去,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心急之下,猛冲叫来手底下的小太监询问是否是他们打扫的时候给收在了什么地方。小太监回答说今日还没有打扫,这一下猛冲就急了起来,这份奏折是要单独呈给隆庆的,倘若是让其他什么人看到了,猛冲是怕多生是非。

这时候,一个猛冲心腹的小太监前来汇报,说冯宝刚来过,这也是猛冲让他盯着的,毕竟冯宝每日都会来这里想找他麻烦的心思猛冲也是知道的。猛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紧张起来。倘若真的是冯宝看到了这份折子并且拿走了去呈给隆庆,这事就麻烦了。且不说冯宝会在隆庆面前倒打一耙,利用这份折子来嫁祸高拱,就是猛冲自己也有麻烦。本来,这份折子是高拱写的,与他猛冲断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这朝中上下谁人不知猛冲是靠着高拱举荐才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而且高拱虽是内阁首辅,然而这上折子的程序他依然要遵守,如今却是直接将折子交到猛冲手中,下面那些人全然没有一点消息,这怎么让隆庆不知道他猛冲和高拱有关系。

想到这些,猛冲不由得一阵冷汗,他做这个掌印太监还没多长时间,如今却是出了大麻烦。万一事发,这就不光是他提前退休丢脸的事情了,弄不好还要有杀身之祸。这事情如今不是说二人诬陷徐阶那么简单了,若真的查起来,二人必然落个内廷外朝相互勾结的罪名。这自古以来就是皇家最为忌讳的几件事情之一。

大惊之下的猛冲赶忙命人备车前往高拱府上,将事情全数告诉了他。高拱一听也是大惊,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可是心里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捅死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太监。只不过高拱也并非莽撞之人,事情如今已然发生,再去责怪猛冲、甚至是杀了他也于事无补,更何况高拱还要借助猛冲如今的权利来补救这件事情。

思索了一番,高拱打定了主意,不再用上折子弹劾这种他觉得略显“温和”的方式,而是选择直接在朝堂上开火。为了这件事情,高拱算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他重新写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弹劾徐阶强占田地的折子,并且将自己手下收集来的那些“真凭实据”也统统写在一起,准备在第二日的早朝上开始发难。

话说隆庆自从昨日从冯宝呈上的折子那里知道了高拱的打算,回去之后的隆庆也从原先刚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愤怒中回过劲来,平静了许多。对于从作为一个从不得意的裕王坐上皇帝宝座的他来说,着实见惯了。之前的他确实被冯宝带来关于江南贪渎官员的事情所影响,因而才会对高拱肆意诬陷徐阶的事情感到愤怒。不过静下心来的他又觉得这事很正常。但是隆庆突然又想到了别的事情,虽然冯宝只提过一次,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那就是关于猛冲的。

前面说过,内廷和外朝官员勾结便是犯了皇家大忌,隆庆身为大明天子,自然也免不了有这番心思。不过这大明朝并非没有过先例,像是武宗当年的刘瑾,还有隆庆他爹时候的严嵩,这些都是先例。就连现在也存在,隆庆心里明白的很,如今张居正和冯宝就勾结在一起,说“勾结”二字或许有些严重,隆庆明白冯宝比较贪心一些,张居正只不过是在逢迎他。而更重要的是,隆庆相信张居正。而且他也对与太监的这种普遍喜欢贪小便宜的心思比较放纵。

可是如今高拱和猛冲二人也出现了这种情况,隆庆不由得就有些心中不爽了,毕竟像张居正这种人天底下又有几个!只不过高拱复职重新入阁不过半年有余,即便他是当今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还是不能轻易就将高拱撤职查办。即使是如今的高拱犯了皇家大忌,可隆庆不同于其他皇帝的特点就是他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再说他也知道高拱和猛冲勾结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以及打击自己的政敌,并非是为了谋反。然而隆庆再大度也毕竟是孤家寡人的帝王,因此这件事情自然就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第二日的早朝上,隆庆因为心中的事情不由得多看了高拱两眼,发现他还是如以前一样正定的很,只是不知是隆庆心中所堆积的事情还是怎么的,他发现高拱昔日那张透露着豪爽之情的脸上如今仿佛闪烁着阴险狡诈的意味。

也不知是否当真应了隆庆心中所想的,当他身旁的太监最后一次喊出“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这几个字的时候,高拱站了出来。

看到高拱站出来,下面的众臣自然知道肯定要有什么要事发生了,只不过如今朝中哪里还有高拱值得打击的人,大部分已经被高拱击败,就剩个张居正如今也是和他相安无事。群臣们不由得有些纳闷。

张居正虽然没有得到消息,但倒是能猜到一点,他颇有些紧张地看着高拱,生怕他当真是为了那件事。而高高在上的隆庆已然明了他要说什么了,心中不由得更是复杂了起来。

“臣有事要奏。”高拱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大殿中央,向着隆庆跪了下去。

“爱卿平身吧,有何事但说无妨。”隆庆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些失望。

高拱从隆庆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一些东西,只不过这么些年来他那个豪爽的性格造就被磨得圆滑了。只不过那一份天生造就的执着却是一直存在着,要不然他也不会明知道隆庆已经明了了这件事情,仍然不顾一切的想要让那总是和自己作对的徐阶落得个凄惨下场。

“陛下。”高拱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陛下,三月前,臣请旨陛下下令应天巡抚海瑞彻查江南豪强强占百姓田地,且不缴朝廷税银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结果。”他并没有急着将事情说出来。

“是吗?怎么说的?”隆庆一直有些兴趣缺缺的。

“江南各地一共查处好强百余户,收缴的侵占良田近千顷,如今已经全数被海瑞收缴,交给了那些原先的雇农们。”高拱说道。

“这是好事啊。”隆庆随口说了一句,“列位爱卿说是不是啊!”隆庆想要转移注意力,视图将这件事情昏过去。

下面的那些官员们立刻附和着隆庆的话语大拍马屁,什么“皇上英明神武”,“陛下洪福齐天”等等。

高拱自然知道隆庆的意思,只是他又怎么会让隆庆得逞,赶忙加大了自己的声音:“但是!”看到群臣被自己的声音震慑住,不再说话而是一同望向他是,高拱很满意,“陛下,但是有一户人家家中侵占两天几十顷,却顽固的很,多次阻挠海瑞的人马。之后更有甚,尽然在海大人的人马未到之时,私自将名下田地分给雇农,以躲避朝廷的彻查。”

群臣一听就立刻纷纷议论起来了,虽然他们不知道高拱说的到底是谁,但是既然能从高拱口中说出来,这其中必有缘由。张居正自然知道高拱接下来打算说什么,只不过他如今碍于和徐阶的关系,即使想帮忙也帮不上。长在张居正身旁的李春芳本就如同清心寡欲的老僧一般,只不过他的心思明亮的很,看了看张居正的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

“既然那户人家将田地分给了雇农们,那些雇农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土地。朝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依着朕的意思,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隆庆还是打算蒙混过去。

“陛下,此风万万不可长,万一那些豪强们知道了,那将更加有恃无恐。”高拱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说道,“何况这户人家家主身份特殊,实在不可就此揭过。”

群臣一听这话,又开始议论起来。他们不知道又是哪位朝中的官员惹到了高拱,要高拱如此行事。

隆庆本来还有些想要原谅高拱的心思如今已经被高拱三番五次的逼迫给磨光了,他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可是如今高拱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再不开口那就有些不行了。

“是吗?那户人家是谁啊?”无奈之下,隆庆只得如此说道。

“正是昔日我朝内阁首辅,如今致仕回乡的徐阁老。”高拱这句话说的是昂首挺胸。声音别提有多洪亮了。

自然,这句话给大殿之上带来的震动也是跟高拱的声音成正比的。群臣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没有惊讶的只有隆庆、张居正、李春芳以及高拱和郭朴几人。当然前三人是有些无奈,后两人却是一脸得意。

隆庆听着下面群臣如苍蝇一般的交头接耳,心中更加烦躁,开口说道:“阁老是两朝元老,内阁众臣,此事想必其中有些误会。依朕的意思还是调查清楚,容后再议。”说罢,隆庆就想退朝离开。

高拱怎会放过,赶紧说道:“陛下,臣也知道此事牵涉甚大,也做了一番调查才又此一说。”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呈在隆庆面前,说道,“这是臣的奏折,另外还有那些曾经在阁老名下田地上劳作的雇农,上面写明了阁老家中长期盘剥这些雇农的凭据。”

这话一说出来,下面闹腾的更凶了,明眼人自然都看得出来高拱肯定是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绝。

隆庆一听,心中实在是烦到了极点,不想多做纠缠,说道:“你将折子递上来,朕要过目一番再做言论。”说完,也不再多做什么,起身就想后宫走去。

隆庆离开了大半晌,殿上的太监才回过神来高声宣布退朝。看着隆庆愤然离开,高拱很得意,仿佛自己打了胜仗一般。下面的臣子们也开始高声议论起来。张居正却是因为恩师的事情有些闷闷不乐,倒是李春芳看清了局势,望着隆庆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在转过头看着高拱的眼神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怜悯的味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要倒霉

“这高拱。竟敢当着朕的面逼迫于朕,简直……简直无法无天!”朱载垕下朝之后,没有去御书房,也没有去皇后的寝宫,而是来到了朱翊钧生母李贵妃的寝宫里。心情烦躁的他想要找人诉说一番心中的烦闷,然而你即使如今正在气头上的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知道自己的皇后陈氏一直体弱多病,没有去打扰他。而那些平日里为自己侍寝的宫中女子大多只是到奉迎自己,于是他便来到了李贵妃的寝宫。

李贵妃如今正沉浸在新出世的孩儿朱翊镠带给自己的喜悦之中,虽然朱翊钧在她面前仍然是一个极为听话的孩子,可是作为母亲,总是有些对后出生的孩子要关心些。今天她正在逗弄朱翊镠,孩子刚出生才一岁多,正是粉雕玉琢、最为可爱的时候,让李贵妃连若日不见的朱翊钧只是让小太监前来请安问好这么个怪异的情况都没有注意到。

看到朱载垕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李贵妃脸上有些怪异,想到平日里总是不温不火的朱载垕竟然会又如此模样,李贵妃心里也没底,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于是乎,刚想询问还没开口的李贵妃就听到了前面那番朱载垕近乎于大吼的声音。

刚刚还在母亲怀抱中开心玩闹的朱翊镠立刻被自己父亲这偌大的吼声给惊动了,他如今可不懂什么皇家礼仪,立刻哭起来,尖锐的嗓音那当真是哭的惊天动地、撕心裂肺!朱载垕听到自己儿子的哭声,知道是自己吓着孩子了,只是他如今心中烦闷,再加上这里还有许多宫女太监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原谅的话。

李贵妃跟随朱载垕多年,对于他的脾气那是一清二楚,知道什么时候该摆出作为一个妾室的样子,也知道何时该摆出一副当今太子母亲的架势。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见平时温和朱载垕如今这样,显然是正在气头上,她也没有出声责怪什么,而是赶紧使眼色让一旁的宫女赶紧过来讲还在哭闹的朱翊镠抱进去,又让寝宫里的其他宫女太监出去把门关上,这才缓步行到朱载垕身边,扶着他坐下,替他倒了杯茶水,开口说道:“陛下,赶紧坐下,消消气,何必为了这些琐事着急上火的,喝杯茶水压压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李贵妃不由得在心中思索起来,想起朱载垕刚才说起了高拱,莫非是这高拱惹朱载垕生气了不成。

端起茶杯的朱载垕刚想把被子放在嘴边,听到李贵妃口中的话,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高拱给自己带来的烦恼,把手中的杯子向桌上狠狠一放,丝毫不顾溅起的茶水泼到了自己的龙袍和李贵妃的身上,又站起身来长吁短叹。

李贵妃心中丝毫没有责怪之意,也顾不得自己衣服上的茶渍,而是温柔地那些一方绢帕来到朱载垕身边替他擦拭,口中还说道:“陛下何故如此,若是是被那些人气出个好坏来,这可如何是好!”

听了自己爱妃的话,朱载垕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刚想开口说话,门口又传来敲门声。不想理睬的隆庆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门外的人就开口了:“启禀陛下、贵妃娘年,奴婢有事要奏。”正是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李贵妃知道朱载垕正生气,不想理睬,却又怕是什么要事,只好开口问道:“是何事,可要紧?”

外面的小太监是个才进宫没几个月的新人,很多事情根本不清楚,这次来也是不明就里就被人拉来顶缸的,他心里还为自己才进宫没多久就能接触到皇帝和贵妃而感到高兴。如今听到李贵妃文化,立刻就回答:“回娘娘,奴婢是来向陛下递折子的,是内阁首辅高大人的折子。”话语中透露着喜庆还带着讨好的意思。

李贵妃一听就知道坏事了,心说这太监也太不开眼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身后传来了杯子在地上摔裂的声音,然后她就看见朱载垕径直朝着大门走去,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朱载垕正在生气,刚刚李贵妃的劝慰和温柔这才暂且让他平静了一些。哪知道这个被人陷害的小太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张口就带上了“高拱”俩字,偏偏声音还怪喜庆的。朱载垕心中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燃起,走过去打开大门,看到这太监正恭敬地跪在门前,双手捧着两份折子高举在头顶。

朱载垕看着两份折子,心中有浮现出高拱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甚,劈手就夺过了他手上的两份折子。那太监正跪在那里低着头,看到门打开,走出来的人穿着龙靴,心中正欢喜的很,哪知道……

朱载垕夺过两份折子看都不看,一把就摔在那太监头上,虽然两份折子实在太轻,没什么力道,但是那太监还是被隆庆这一下打懵了。还没回过神来,朱载垕穿着龙靴的脚就踢到了他的身上,立刻将这太监踢了个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朱载垕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走上前去就照着那太监的身子一阵猛踢。只不过朱载垕早就被那些**和女色给掏空了身子,哪里有什么力气,踢在那太监身上也不怎么疼。可是那太监却是吓了一跳,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心中立刻也明白过来自己被人给陷害了。他心思倒也灵巧的很,立刻鬼叫起来,“什么皇上饶命”之类的,声音很是凄惨。一旁站在门外的宫女太监见从来没发过火的朱载垕如今这副摸样,各个心惊胆战,哪里敢上前劝驾。

李贵妃一看那太监是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面孔,立刻就知道这是新人被抓来顶缸了,她倒也心肠不错,赶忙上前去劝驾:“陛下,陛下,且勿急躁,听臣妾一句,这太监也是无辜的,陛下何苦大动肝火,伤了自己身子可就不好了!”

朱载垕仿佛没听到一般,又狠狠地踢了几脚,也不知道是没力气了还是怎么的,止住自己无影脚的朱载垕转身回屋坐回椅子上。兴许是渴极了,朱载垕也不用茶杯,丝毫不顾自己皇帝的形象,拿起茶壶揭开盖子就这么灌了起来。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何曾见过朱载垕这幅模样,赶紧把脸转到一边。

李贵妃在这边以眼神打发了那个小太监快些离开,转过头就看到了这幅景象,不过她丝毫没有吃惊的意思。当年在裕王府的时候,朱载垕每每听到宫中传来嘉靖的消息之时,大都也是这副模样。李贵妃捡起掉在地上的折子,进屋关上房门来到朱载垕身边。

朱载垕放下茶壶,看着李贵妃手中的折子,也不顾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龙袍,开口说道:“这凡人的东西,捡回来干什么!”

李贵妃没有回答,却是将折子放在一边,温柔一笑,说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吧,如今虽是夏日,天气热的很,可这湿漉漉的衣服穿在陛下身上,定然不好受。”

朱载垕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干笑两声。李贵妃却是毫不在意,拿出自己寝宫中以前为朱载垕备着的龙袍替他换上。

替朱载垕换好了衣服,李贵妃重新拿起那两道折子,丝毫不在意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朱元璋定下来的祖训,当着朱载垕的面就翻阅了起来,而朱载垕也毫不在意,当做没看见一般。

高拱弹劾徐阶的折子并不长,李贵妃一会就看完了,倒是后面那道写着那些农人证词的折子篇幅不少,不过已经明白事情原因的李贵妃却是不用再看了。

“臣妾原以为是什么事情气得陛下如此大动肝火,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啊。”李贵妃笑着说道。

知道她并非在嘲笑自己,可是朱载垕还是轻声哼了一声。李贵妃却丝毫不在意,来到朱载垕椅子后面替他轻揉着双肩,开口说道:“陛下如今气也气过了,可光是气也解决不了这事,过几天高拱还是要来烦陛下。陛下还是应该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唉。”听了李贵妃的话,朱载垕长叹一口气。

李贵妃一听便知道朱载垕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话了,她也不急,依然替朱载垕按着双肩。

半晌,朱载垕才开口说道:“这事,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陛下曾经在臣妾耳边说过,很是讨厌徐阶吗?怎么如今有人有人想要治他,陛下反而不高兴了?”李贵妃颇有些玩味地说道。

“朕那是讨厌,不是恨啊!再说,这徐阶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说些托大的话罢了。”朱载垕说道,“而这高拱,他上的这道折子明明就是想置徐阶于死地。”

“那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李贵妃想先探探朱载垕的口风。

“本来要是朕不明真相也就罢了,可是前些日子张爱卿上了道折子,说了这件事情。明明是徐阶他为了那些农人。”朱载垕将事情说了出来,“可是昨天冯宝把高拱准备上来的折子私自拿给了朕,竟然写的和张爱卿完全相反。徐阶成了专门欺压农人的地方豪强,还是最顽固的。”

李贵妃自然知道朱载垕口中的“张爱卿”指的是张凡,听了这些,她不禁开口问道:“那陛下,这二人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臣妾虽不知道这些,却是这道这二人与徐阶都有些不快。”

“张爱卿断然不会,徐阶虽然多次阻挠他,可是也并未对张爱卿造成什么打击。而且张爱卿行事就如其师张居正一般,断然不会如此穷追不放。”朱载垕想都没想就说道,“可是高拱就不一样,两次赋闲回家都是摆徐阶所赐,怎能不对他怀恨在心。”

李贵妃突然想到高拱这次得以回到朝中,而且一回来就担任了内阁首辅之职,却是多亏了张居正。当年在裕王府的时候,李贵妃就颇为欣赏张居正的为人,如今却是要问上一问了。

听了李贵妃的问话,朱载垕觉得有些不好回到。他心里明白,张居正举荐高拱并非因为真的和自己恩师徐阶闹出什么天大的矛盾,也不是因为他和高拱冰释前嫌,而是为了打击朝中的那些人。朱载垕对于这件事情也是默许的,可是如今……想了想,朱载垕只能对李贵妃说张居正当时也是怕人说闲话,而李春芳又有些不问世事的意思,再加上另外的郭朴那时一直在说高拱的好话,逼不得已,张居正才推举高拱的。

李贵妃听到这话才放心。想了想,她开口说道:“其实,依臣妾之间,陛下又何须生气,查明此事真相不就行了吗?”

“爱妃不知,朕不是在生这个气。”朱载垕说道,“朕是气这高拱与那猛冲合成一起,内廷外朝相互勾结。昨天冯宝呈给朕的折子就是高拱私自塞给猛冲,准备让他呈给朕的,却是被冯宝乘着猛冲不再,偷偷交给朕,朕才知道这件事的。”

李贵妃一听便也明白了,她自然知道冯宝的想法,如今可让他逮着机会了。不过她还有一事不明,不禁问道:“陛下,既然这高拱与猛冲勾结,这可是犯了太祖遗训,陛下只管查办就是。”

“有什么用,找不到确实的证据,高拱只管赖账便是,朕即便是天子,那如今他这个内阁首辅也没有办法。”说道“内阁首辅”几个字的时候,朱载垕有些咬牙切齿。

“那陛下到底是在烦恼什么?”李贵妃问道。

“朕是气高拱,气高拱在今日早朝之时,竟然在群臣面前公然逼朕当场下令抓捕徐阶。”原来朱载垕真正生气的原因是因为高拱今日在大殿上的举动令他这个皇帝很没有面子。

明白了这些的李贵妃却不可能劝朱载垕放下这件事,只是她平时虽然没有少接触这些事情,可如今也一时没有了主意:“那,陛下打算……”

“哼,朕要让高拱知道,别看朕平日了和气,可是朕好歹也是这大明的皇帝,容不得他如此放肆。”朱载垕开口说道,此时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个皇帝。

李贵妃在一旁听到,知道高拱要倒霉了,估计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不过这件事情本就和她没什么关系,皇家的事情本就如此,何况她也不怎么喜欢高拱。

想着这些,李贵妃突然想到,朱载垕已经有很久没有来自己的寝宫了,如今她快要到三十岁,正是一个女人需求最为强烈的时候。看着朱载垕,满脑子幻想的李贵妃不禁有些脸红。

来到朱载垕身边,她开口说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陛下很久没有来臣妾寝宫了。如今这天也热得很,陛下今日既然来了,就留在臣妾这里吧。臣妾今日才让御膳房做些冰镇的东西,正好给陛下去去火。”说道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李贵妃不由得满面通红,声音都小了不少。

朱载垕看着她这张成熟美艳的脸蛋,仿佛第一次才发现这个跟了自己十年的女子是如此美丽,而且正如李贵妃刚才说的那样,朱载垕觉得如今自己的火很大。至于到底是被高拱弄出来的火,还是其他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他已经打定主意留下来了。至于白日宣yin这种有损礼仪的事情,朱载垕早就不是第一次干了,宫里掌管礼仪的提督太监哪里会过问。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光明正大

“你的意思是高拱公然在朝堂之上质问皇上。并且当着群臣的面要皇上立刻下令缉拿徐阁老?”张凡瞪大了眼睛,很是吃惊地看着面前的梁超,仿佛他说了什么惊世之语一般。

梁超自然知道张凡为何会如此吃惊,不过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就在刚才自己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有比张凡好到哪去:“正是如此,大人。卑职也是接到京城里兄弟的奏报,一开始卑职也是吃了一惊。”废话,能不吃惊吗!作为锦衣卫,什么绝密、甚至荒诞的事情不知道,可是梁超还真没见过哪个臣子敢光明正大在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向皇帝叫板的。

想大明一朝出了多少奸宦权臣,却又有哪一个敢向皇帝叫板的。当年刘瑾之乱,把持朝政无人敢管,靠的也不知武宗对他的宠信吗;再说近点的,严嵩权倾一时,可是嘉靖皇帝脾气古怪,他也只能向下面的人发发威风,又哪里敢向嘉靖叫板。

张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震惊之余,心中也思索起原因来?为什么高拱敢如此?他好像还没有到权倾一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又或者是隆庆当真是个好到了极点的皇帝,对于这种扫皇帝面子的事情也能容忍?不张凡不觉得,皇帝也是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这做皇帝的又有哪个不要面子的。只是张凡除了想不明白高拱如此狂妄的原因之外,还想不通隆庆为何不当场发难,莫非……

“大人,这封信是东厂的冯公公托人一同带来交给大人的。”正想着,梁超拿出一封信递到张凡面前说道。

张凡有些疑惑地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原来冯宝是怕张凡不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即便是帮起徐阶的忙来也不怎么带劲,于是他特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清楚交到了张凡手上。

张凡看了信就明白了过来。原来隆庆也是知道了高拱和猛冲勾结的事情,自古以来这种朝臣和内监勾结从来都是禁忌,没有那个皇帝会允许这件事情的存在。张凡估计隆庆如今正计划着将高拱一举弄下台,不仅要弄他个身败名裂,最好能让他人头落地。

至于说隆庆以如今皇帝的身份却没有立刻发难,而是想要绕这么多圈子来治高拱的罪,张凡倒是可以理解。隆庆经历了一段艰辛的王爷生活,那时的他整日生活在对于嘉靖那不知何时会对他下手的恐惧中。要不是嘉靖皇帝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恐怕他早就顶不住压力自杀了。不过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人也会走向极端,要么变得残忍好杀、要么变得温吞的很,而隆庆显然是属于后者。

不过从冯宝的信中,张凡知道了宫中发生的事情,知道这一次隆庆是真的怒了,这位从来没怎么发过火的皇帝居然在宫中对着一个小太监拳打脚踢。张凡知道,高拱肯定是有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别说他的首辅之位保不住,恐怕就是那颗项上人头能不能留得下来。

而冯宝所要让张凡做的,不过是尽量比且尽力地收集那些对高拱不利的证据。张凡觉得冯宝这次算是找对了人了,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心的,如今张凡跟高拱之间也算是划下道来了。虽然二人还没有正面交锋,不过通过高拱如今的表现来看,他对徐阶已然是恨之入骨,那么前段时间自己帮助徐阶的事情,高拱将来必然也要向张凡讨账。

而且,张凡还有一丝计较,那便是如今他正在江南查税。这件事情牵涉到江南很多地方的镇守太监,最为代表的便是刘山和魏源二人。而好巧不巧的是,这江南一地的镇守太监大都与猛冲有些关系。张凡思量了一番,冯宝这人倒也不向寻常的太监那般,虽然十分贪财,倒也懂得大义,今后还用得着他,于是他决定买个面子给冯宝。

打定了主意,张凡开口问道:“王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梁超听到,颇有些无奈:“大人,千户大人那边没什么进展。那近百户人家仿佛受了什么莫大的胁迫一般,丝毫不肯再为阁老作证。再加上大人吩咐过不可威胁这些人,千户大人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好说歹说才说动了十几户人家。”

张凡听了大皱眉头,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毕竟百姓们在乎的不过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虽然张凡始终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话,可是对于那些真正涉及自身的老百姓来说,并不适用。

“阁老那边怎么说?”张凡问道。

“听千户大人那边传来的消息,阁老似乎并不在乎高拱会对他怎么样。”梁超说道,“千户大人也曾经向阁老提过,想让阁老出面,想要那些百姓看在阁老曾经如此厚待他们的份上,能够回心转意。可是阁老并不想如此,阁老的意思是自己年纪已经大了,高拱和他之间的事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只不过阁老有些放不下自己的家人,特别是他的从孙子,他也曾经表示过,只要不祸及自己家人,阁老并不打算再做什么……挣扎。”

张凡听了他的话,顿时皱起眉头。人若是没有求生的欲望,纵使他人舍命相救也起不到作用。不过张凡倒不是在感叹徐阶看破红尘,而是觉得这事有些麻烦。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高拱和徐阶二人的事情了。这件事情如今已经牵涉到自己、冯宝、猛冲等人,而更重要的是,如今就连隆庆也被牵涉进去了。看来张凡需要亲自去一趟松江府,和徐阶面对面的谈谈了。

不过就算是张凡去了,他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徐阶不相信隆庆想要对付高拱,想要光明正大地对付高拱;他更担心的是徐阶会因为和隆庆之间的矛盾,而产生一种抵触情绪。不过这事如今也不能让他考虑那么多了,也许……

张凡心中灵光一闪,徐阶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而且对于人来说,又有谁是真的想要一心求死。更何况对于徐阶这种酸儒型的人物来说,对于朝廷、皇帝的尊崇那是绝对不遗余力的。这个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说服徐阶了。

张凡正在考虑着这件事情,朱翊钧却是走了过来。看到朱翊钧,梁超赶紧跪下问安,朱翊钧兴趣缺缺地抬手让他平身,却看到张凡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他身后,而是继续再沉思着,不由得开口问道:“老师,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被朱翊钧话语惊醒的张凡这才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哦,是钧儿啊,我没什么,只是在想……”说道这里,张凡突然停住了,也不说话,只顾着睁大眼睛盯着朱翊钧,眼珠子还不停的乱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朱翊钧哪里知道张凡的想法,看到他这样盯着自己,而且好像在谋划着什么。第一次见到张凡如此模样的朱翊钧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在打自己的什么主意。

盯着朱翊钧看了半天,张凡忽然转过头去,看着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梁超问道:“梁超,你觉得,要是钧儿肯去的话……”

“妙妙,大人妙计啊,这下阁老肯定是会答应了。”梁超还没等张凡把话说完就立刻说道。他已经明白了张凡的意思,是要朱翊钧出面去劝徐阶。想到徐阶那份对于皇族的偏执情绪,有朱翊钧出面,他定然会遵循朱翊钧的意思。

朱翊钧根本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看着二人开心地说着,还不时用有些诡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朱翊钧不由得生起一股冷汗。在这六月江南倒是凉快了不少,只不过他整个心都凉了,心里暗自想到:“老师他不会是想出了什么主意来陷害我吧,不会不会,老师不是那种人。可是,万一……”

张凡却是微笑着拉着朱翊钧坐下,亲自为他倒好了一杯茶水,一脸狼外婆的表情。朱翊钧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样子,开口说道:“老师,您还是有话直说吧,您这样,我怕。”那模样委屈中带着恐慌,就像是单独面对五六个大汉的小媳妇一样。

张凡听了他的话,再看了看他如今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不过为了这件事,他也就不再如此,赶紧摆正姿态,颇为严肃地说道:“太子殿下,微臣有件事情想请太子殿下帮忙。”

朱翊钧一听他以如此正式的称呼来和自己说话,加之那副正经严肃的表情,自然知道张凡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开口说道:“太傅不必如此,有话直说吧,若是能做到,本宫自然答应。”

张凡也不多啰嗦,立刻将事情的始末全数说了出来。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朱翊钧必然会答应,哪里知道朱翊钧在听到张凡是要自己去跟徐阶见面,他立刻大摇其手,口中连连说不。

见张凡和梁超疑惑地看着自己,朱翊钧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紧摆正姿态,轻咳一声,这才说道:“老师,我还是这么唤你吧。老师你是不知道,这徐阶当真是烦人的很,以前仗着自己内阁首辅,文华殿大学士的身份可以出入宫中,每次见到我都要和我说些大道理。而且一说就是个把时辰,烦也烦死了。他致仕之时,我还暗中窃喜过,如今老师让我去和他见面,还不如赶紧送我回宫的好。”

张凡和梁超二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有些愣住了,二人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副场景。张凡不由得苦苦劝说起来,可是朱翊钧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般,不管张凡说什么就是不答应。张凡和梁超二人不由得相视苦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顽固太子

“不去。说什么我也不去。”朱翊钧那颗小巧的脑袋摇的想拨Lang鼓似的,未及弱冠之年的他一头披散着的乌黑长发随着脑袋的摆动飞舞起来。对于张凡的话这是他第一次不愿意去,原因很简单,在他做太子的这几年里着实被徐阶给烦的不轻,再加上对方是宰相一般的人物,朱翊钧为了顾全自己太子的面子以及在隆庆和自己的嫡母与生母面前装成个好孩子,自然不会去拿着自己太子的身份顶撞徐阶。可是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朱翊钧如此讨厌徐阶的原因是,在宫中的日子里,不管朱翊钧表现的如何乖巧懂事、深明大义,徐阶却仿佛不知道一样,只要一见到朱翊钧那必然是一通说教,弄得朱翊钧不厌其烦,甚至渐渐有些怕起徐阶来。

“钧儿,这是怎么了?”张凡只是以为朱翊钧是有些讨厌徐阶,却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只是如今事态急迫,张凡也来不及询问,只是一个劲地劝道:“钧儿,如今应该是放下成见的时候,此事如今已经关系到阁老身家大事,高拱如今已然发难,阁老怕是有杀生之祸。”

朱翊钧其实从心里根本就不在意徐阶的生死,但是他并不恨徐阶这人,只是觉得他有些严厉。只不过当他听到高拱这个名字的时候,朱翊钧心里不由得又有了些嘀咕。

人人都说,包括史书上都记载着高拱相貌瑰奇,为人豪爽有才略,又颇自许。这个瑰奇到底是什么意思,指的不过是不寻常而已。并不精通历史的张凡并不知道这些,不过他倒是见过高拱,用现代话来说,高拱长的并不丑陋或者奇异,只不过他的面容有些脱离如今这个时代的审美观了。也许把高拱放到现代社会,看过他的人可能都会说他长的有个性。不过说他为人豪爽倒是不假。简单来说,高拱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张飞,却是个文臣罢了。

然而张凡不知道,朱翊钧每次见到这个相貌瑰奇、性格豪爽的高拱之时,心中总会有一些不安的情绪,只不过到底是什么,朱翊钧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当朱翊钧听到如今是要对付高拱之时,心中那一瞬间确实产生了要答应下来的想法。只不过朱翊钧虽然年幼,却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思索了一番,他觉得去见那个自己有些害怕的徐阶倒不如不去。毕竟虽然自己比较害怕高拱身上那股阴冷的味道,可是对于只有十岁的朱翊钧来说,徐阶显得更为可怕。

“不去,老师,你不用再劝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去见他。”朱翊钧就是不肯松口。

张凡见他还是不肯,只好将隆庆摆了出来:“钧儿,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是向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并非和阁老他有什么关系,也并非和高拱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这件事更是牵涉到了陛下。”

“父皇?”朱翊钧听了有些吃惊和不解,“这件事不过是这些大臣之间吃饱了没事干相互拆台罢了,怎么跟父皇也扯上关系了?”

张凡点了点头,随即他将冯宝在信中告诉他的一切再添油加醋一番告诉了朱翊钧,听的一旁知道事情真相的梁超看着张凡的眼神都生出一股佩服之情,他是知道张凡口才好,可不知道能达到了这种地步。

朱翊钧是越听越入神,也越听越气愤,等到张凡吧事情全部说完,朱翊钧更是拍案而起,怒发冲冠的样子好不吓人。

张凡看着他那张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如今已经是憋的通红,那表情仿佛自己老爹受了侮辱就好比被人杀了一般。张凡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想到:“这老朱家的人,估计性格里都带着一丝暴虐,就连这么小的孩子一旦发起怒来,这表情简直是无师自通。”不过另一方面,张凡看朱翊钧这样子,估摸着这事估计已经有数了。

哪知道朱翊钧实在是不给面子,刚才的愤怒模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烟消云散,小脸之上又重新露出了苦涩。

张凡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如今事情迫在眉睫,张凡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和他这么耗着。他向一旁的梁超吩咐了几句,梁超领命而去,不过离开时的他用有些同情的眼神看着朱翊钧。

待梁超离开,张凡这才来到朱翊钧的身边坐下,重新为他倒了杯茶,开口说道:“钧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你父皇受辱这么大的事情都可以放得下?”

朱翊钧抬起头,依旧用苦涩的表情看着张凡,半晌才开口说道:“老师,不是钧儿不孝,不顾及父皇受辱。实在是……是……我有点怕徐阁老。”

“怕?!”张凡千想万想,就是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只不过如今不是自己慢慢考虑的时候,既然朱翊钧说出来了,张凡觉得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继续问道:“钧儿,能告诉我你到底怕阁老什么?”

朱翊钧本来觉得这事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看到张凡希望的眼神,这才吞吞吐吐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张凡听到他竟然是为了这个原因,而且有些害怕徐阶,心中就十分想笑。不过现在他正有求于朱翊钧,却是不好笑出来,一面驳了他的面子,恼羞成怒起来这事就不好办了。于是,张凡赶紧回想起自己上辈子所学的经济心理学,开始分析起朱翊钧的价值观……囧。

这时候梁超已经捧着一个物件回来了,张凡却好像视而不见,开始对朱翊钧胡诌起来:“还记得我小时候,邻居住着一个黑脸大叔,整天也不说话,一脸凶相的,我就十分怕他,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可是直到有一天,邻居有一家遭了贼人盗窃,那贼人被发现之后却反过来威胁那家人。这件事惊动了街坊邻居,却无人上来帮忙。可是那位我最害怕的大叔却是第一个挺身而出,虽然因为不善武力,身上受了些伤,却最终制服了贼人。”

梁超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倒是能为听到张凡的过去而感兴趣。朱翊钧却是满脸的疑惑,他虽然聪明过人,可是毕竟年纪尚幼,还不能立刻明白张凡说这些的原因。

“钧儿,你要知道,不可从外貌上去给人定好坏,更不可因为自己不喜欢这人就觉得他是坏人。”张凡意味深长地说道,“阁老他虽然每次见到你都要唠叨几句,可是他完全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这位太子将来可以成为一代明君。你现在如此讨厌阁老,不过是因为你如今年纪尚幼,还无法理解阁老的苦心。本来这些事情不应该由我告诉你,而是应该让你自己慢慢体会,可是如今事态紧急,我也只好如此说了。”说完,张凡做出一副自己煞费苦心的模样。

朱翊钧盯着张凡看了半天都没有说话,好像是心中在想些什么。而张凡也是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

半天,朱翊钧站起来,满脸的坚决之情。张凡看了很高兴,知道他是答应了。

“老师,我看还是算了。”朱翊钧的话让面前的张凡和梁超二人听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比起国家大义,我还是觉得徐阁老更加可怕一些。”说完,朱翊钧也不顾二人吃惊的表情,转身就要回房。

张凡赶紧回过神来,这种情况他确实没有想到过。眼看着朱翊钧就要走出房间,张凡赶紧冲过去,将朱翊钧往回拉。

朱翊钧毕竟是孩子,没有张凡这个成年人的劲大,被张凡拖着往回走的时候,那张小脸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口中更是苦苦哀求:“老师,你就饶了我吧!”当真是闻者流泪、听着伤心。

张凡也有些生气了,开口说道:“又不是让你上刑场,堂堂大明太子,竟然如此没有出息,我今天倒是要做做身为太子太傅的职责了。”

这句话似乎给朱翊钧提了个醒,他也不顾张凡正拉着自己的衣服往回走,一双手在空中乱舞起来,口中喊道:“我……本宫是大明太子,你身为臣子怎可对本宫无礼。”

也许当真是管用了,张凡听到这句话果真就停了下来。朱翊钧也没有想到,不过他随即以为张凡是惧于自己的身份才松手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用去面对徐阶就可以了。

张凡有些痛心地说道:“钧……殿下,你是来真的?”

朱翊钧也是颇为无奈地说道:“太傅,不是本宫如此,实在是太傅欺本宫太甚,本宫这也是没有法子啊!”说完,朱翊钧脸上更是痛苦,只不过心里早就笑开了花。

只是,渐渐的,朱翊钧发现张凡那张原本看着他的愁眉苦脸,慢慢的变成了笑容,而且,这笑容只让朱翊钧浑身发颤。

“太傅,本宫是当朝太子,你身为臣子,怎可以小欺大,要对本宫用强!”朱翊钧如泣如诉地说道。

张凡和梁超一听,二人差点吐血。朱翊钧不过出宫月余,这“用强”这么强悍的词都学会了。张凡不禁在心中下定决心,等这件事情了了,一定要查查到底是谁在朱翊钧面前这么不注意。不过,现在吗……

“殿下,微臣乃是朝廷的钦差大臣。”张凡一边靠近,一边用让人觉得阴险的语气说道,“既然是钦差大臣,那就是皇上亲信的人,微臣自然不会对皇家不禁。不过微臣此次前来江南,皇上怕微臣年轻,官场阅历太浅,震慑不住这江南之地的官员,特意给了微臣一件东西。”

“什……什么东西?”朱翊钧靠在椅子上,已经退无可退,看着越来越近的张凡,不由得开口问道。

张凡将手向后一伸,梁超赶紧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朱翊钧一看,顿时没了脾气。话说这东西他也认得,记得隆庆刚坐上皇位的时候,他就经常把玩这件东西,正是一柄尚方宝剑。

话说朱翊钧手里也有一柄尚方宝剑,可是他如今在张凡面前却不敢动了。原来这尚方宝剑有两把,虽然同为尚方宝剑,可是这两柄剑的来历让它们的身价与众不同。一柄曾经是朱元璋的佩剑,而一柄就是朱棣的佩剑了。朱翊钧小时候就经常把玩这两柄剑,不过对于这靖难之后的大明来说,皇帝们大都崇拜朱棣,对于朱元璋则更多是敬若天神一般。隆庆也是对于这个刚刚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儿子很大度,见他喜欢,便将原本是朱棣的那柄尚方宝剑赐给了朱翊钧,反正在他心里,这些东西迟早都是朱翊钧的。

可是如今张凡手中拿着的这把是当年朱元璋的佩剑,这下朱翊钧就没脾气了。

“老师,不用弄成这样吧!”朱翊钧很委屈地说道。

“钧儿,你觉得呢?”张凡微笑着说道。

半晌,在张凡的“微笑”和他威胁要用剑鞘打朱翊钧屁股的情况下,朱翊钧终于妥协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地握着自己的小屁股向张凡问道:“老师,阁老他当真不会说我?”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不会不会,阁老绝对不会。”张凡忍着笑说道。

朱翊钧这才回屋准备去松江了。房里只剩下张凡和梁超两人。张凡正要叫梁超去准备马车,梁超却是先开口了:“大人,高明啊!”

张凡以为他是指自己想到尚方宝剑这一招,也是颇为得意:“太子是我教的,他的脾性我自然清楚。”

“不是。”梁超说道,“卑职的意思是,刚才大人用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感化太子,虽然没有成功,却实在是妙招。”梁超很是崇拜地说道。

“你说那个啊!”张凡这才明白梁超要说什么,看着梁超一脸崇拜的眼神,张凡不禁在心中暗叹:“你们这些人都没有童年吗?”

哪知梁超还频频点头,张凡实在受不了了,开口说道:“那个是我编的,我从小就被我娘赶着读书,哪里有空去外面看什么黑脸大叔!”说完,张凡将宝剑交到他手上,转身离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向愣在那里的梁超交代:“快些去备车,今日要去松江。”

房中只留下捧着宝剑的梁超在那里,脸上充满震惊和无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子出马

从苏州府到松江府的路程并不远。可是因为众人,不,准确的说只有张凡十分心急,马车被赶得十分快。加上没有减震装置的马车以及那道路并不平整的土路,就连张凡这个算是骑惯了战马的人也觉得自己有些恶心。朱翊钧甚至差点就吐了出来,不过因为这个,他再也没力气向张凡恳求不想去见徐阶的心思。张凡甚至打算发挥自己不多的物理常识,开发一个马车专用的减震装置。

还没进松江府的城门,王猛等人就骑着马迎了过来,如此,车上的众人才算好受些。骑在马上,王猛一边行走一边和坐在车上的张凡说话,他倒不是不敬太子,只不过朱翊钧难受的蜷在角落里,没有看到罢了。

“怎么样了,阁老家的情况。”张凡向王猛问道,他虽然通过梁超了解了不少情况,可是还是要向王猛问一问。

“启禀大人,高拱的爪牙们早就回去了,卑职派人一直跟着他们知道京城,确信没有人离开去干别的事情。”王猛立刻回答,“阁老一直呆在家中,只不过听阁老家人说,他不再向以往那样精神,也不再像平日那样读书写字。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陪自己的从孙子。而且,阁老最近有些一直消沉,只有和他的从孙子在一起时,才有些笑容。”

张凡听了,自然知道徐阶定是失去了希望,不,这么说不妥,应该说徐阶累了,他实在是不想再玩朝堂上的那一套把戏了。想到这里,张凡觉得有些替他感到悲哀,毕竟一个曾经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内阁首辅,晚年却是这幅模样,恐怕没几个人会受得了,好在徐阶还有自己的从孙子作为精神支柱,不然……张凡都不敢想下去。

“你们有没有将京城发生的事情告诉阁老?”张凡问道。

“没有,大人,不是卑职不想,是卑职实在是没有机会。”王猛有些无奈地说道。

“没有机会?此话怎讲?”张凡不是恨明白他的意思。

“一开始,大人命卑职率领弟兄们护卫阁老一家。”王猛说出了原因,“之前阁老也是怕高拱手下的爪牙们伤害家人,所以准许卑职的人也一同住进阁老家中保护他们。只不过前段时间,卑职将高拱爪牙们退去的消息告诉阁老之后,阁老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于这件事情再也不管不问。就是那时候,阁老将卑职等人赶出了府,任凭卑职如何说,阁老就是不同意再见卑职一面。一直到前几日,卑职收到大人的消息,准备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阁老,看阁老能否回心转意,可是阁老连见面的机会也不给。”

张凡听了王猛的话,皱起了眉头,显然,他还没有料到徐阶的倔脾气用到了这个上面。

王猛看到他在沉思,半晌才重新开口问道:“大人,不是卑职啰嗦,恐怕就是大人去了,阁老也不会让大人进去见他,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打算我自然有,你看看那是谁。”张凡说着,让过身子,将蜷缩在车厢内一角的朱翊钧放进王猛的视线里。

王猛看了半天才从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上认出朱翊钧的身份,他此时不便下马,只得赶紧抱拳说道:“锦衣卫千户王猛参见太子殿下。”

朱翊钧如今正难受着,哪里顾得上搭理他,动也不想动的朱翊钧只是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听到了。这次出来很急,张凡没有让映月和骆灵儿跟着,留她们二人在拙政园待着,如今自然也没有人能照顾朱翊钧,他只得自己一个人在那里难受。

“大人妙招,竟然想到了利用……借助太子殿下的威仪,凭着阁老的性格,太子殿下的话他一定会听的。”王猛说道。

张凡听了不由得在心里说道:“废话,你知道我为了让这小子肯过来,花了多少心思吗!”

“不过,大人。”王猛似乎还有些疑问,“如今太子殿下是在了,可是如何才能让阁老见殿下?难道就直接说太子殿下来了,恐怕阁老会以为大人在诓骗他,反而更加不会见殿下和大人了。”

“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些吗?”提起这件事情,张凡颇有得意地说道,“我早就考虑过这件事情了,所以我还带了这个。”说着,张凡将手中的尚方宝剑亮了出来。

王猛一看就明白了,心中也暗自赞叹张凡想的周全。

不一会的功夫,马车就进了松江府,以为王猛提前打过招呼了,城门的守卫已经知道来了个大人物,根本就不曾阻拦这带着许多护卫的马车。自然,王猛告诉过他们这件事情需要保密,他们也没有通知松江府衙,只有一旁的百姓投来好奇的目光。

马车直接驶到徐府门前停下,先下了车的张凡看着这还是与之前他来时一模一样的门庭,心中却是多了几分感慨。

朱翊钧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下马车,看着这江南院落的大门上方牌匾中的“徐府”两个字,被马车折磨的身体刚刚好些的他又感到自己的心里十分难受,不禁用有些哀怨地目光看着张凡。张凡却平静地看了看他,眼神中的意思摆明了告诉他:“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让朱翊钧好一阵哀怨,随即说道:“老师,让我再去马车上坐回,刚才一路颠簸,钧儿现在难受的很”。

徐府的守门人自然听到了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开门一看,倒是有些被门前这么多人的阵仗给吓住了。不过作为徐阶家的下人,好歹也是经历过一些大风大Lang的,再加上他如今有着徐阶的命令,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这人倒是识得张凡,走过来向张凡作了一礼,开口说道:“张大人,小人知道张大人是关心我家老爷,可是老爷说过了,谁来了也不见。”

“既然不见,老师,我们还是回去吧。”朱翊钧在张凡身后轻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却是被张凡又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阁老是朝廷重臣,内阁首辅,即使如今致仕回乡也是我辈敬仰之人。”张凡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本官如今也是迫不得已,只得请出皇上在本官临行之前交给本官的尚方宝剑了。”说着,张凡将手中的剑亮了出来。

这下人自然知道尚方宝剑是什么东西,可是知道归知道,他又哪里见过。一开始还以为张凡是拿了把假的来诓骗自己,可是想到了张凡的身份,他否定了这个想法,赶紧跑进去通知徐阶去了。

好半天,徐府大门才重新大开,徐阶穿着很是庄重的衣服带着全家人来到张凡面前。他看了看张凡,又打量了一番张凡手中的宝剑,立刻带着全家人跪了了下去,齐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阁老,赶紧起来。”张凡知道礼仪不可废,待他拜完,这才赶紧上前将徐阶扶了起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徐阶站起来之后,看着张凡有些无奈地说道,“老夫已然打定了主意,而且老夫如今只不过是个市井老人而已,如今即使你带着尚方宝剑而来,纵然能杀了老夫,也无法改变老夫的主意。”

听到“杀”这个字,徐阶的家人不由得都紧张起来,目光同时看向张凡,生怕他立刻拔剑似的。

张凡毫不在意,开口说道:“阁老误会了,这把剑是皇上交予张某,却是只斩贪官污吏,如阁老一般耿直之人,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今日张某将这把剑带来,只不过是做个敲门砖,敲开阁老家的大门而已。”

徐阶的家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松了一口气。而徐阶听了,却是突然一扫这许多天的郁闷,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止住笑声的徐阶微笑着对张凡说道:“你这个想法倒是新奇的很,竟然拿着太祖皇帝的剑就为了做敲门砖而已,要是让那些御史大夫知道了,估计弹劾你的折子都能堆满陛下的龙案了。不过,老夫很欣赏你,也罢,老夫就给你个机会,看你如何能说动老夫。”

“既然如此,张某愿意一试。”张凡也笑着说道,张凡还不打算将朱翊钧亮出来。二人也没有进徐府,就站在街上说了起来,引的王猛等人将这里围了起来。

张凡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徐阶,果然,徐阶听了之后勃然大怒:“这个高拱,想要造反不成,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逼迫陛下,实在……实在……”气愤至极的徐阶如今已经吹胡子瞪眼。

张凡以为这事就要这么成了的时候,徐阶却突然放弃了:“也罢,如今老夫不在朝中,这些事情也不是老夫能管得了的了。”

“阁老不打算为陛下出力?”张凡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老夫说过,如今老夫已不在朝中,也不想管这些事情了。”徐阶黯然地说道,“何况陛下始终是陛下,高拱如此放肆,将来自然会有陛下收拾他的。”

张凡听了,当真有些诧异了,他好说歹说半天,徐阶就是油盐不进。

“阁老,这是您老逼我的。”最后,张凡咬牙切齿地说道。

徐阶看着心中一惊,以为张凡又要“绑票”自己不成。哪知道张凡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回过头对着马车喊道:“钧儿,下来吧,该你出场了。”

“钧儿,什么钧儿!”听了张凡的喊声,徐阶正在心里莫名其妙,就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正疑惑着,不知道张凡打什么主意的徐阶看到那个孩子转过身来,顿时大惊。徐阶的家人看到他吃惊的表情,正想来问怎么回事,徐阶就直接跪在了那孩子的面前,磕头便拜,口中还恭敬地说道:“老朽徐阶,叩见太子殿下千岁。”

朱翊钧满面愁容,在徐阶家人惊讶的眼神中走到徐阶面前,开口说道:“阁老免礼,快起来吧。”说完,朱翊钧苦笑着看向一旁的张凡,却发现张凡早就将头转到一边,看起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心转意

松江府。徐家大门前。

“太子殿下!”这是徐阶跪在朱翊钧面前,用恭敬而带着惊讶语气说出来的话。

“太……太子殿下!”这是徐阶家人在听到徐阶的话之后,跟着跪下去跪拜朱翊钧时说的话。

“阁老免礼,快起来吧。”朱翊钧面上带着愁容,走到徐阶面前,也不是虚托,而是直接用自己的双手将徐阶扶了起来。一旁的张凡发现徐阶脸上有些激动的表情,不过他也不知道徐阶的激动究竟是因为好事还是坏事。

徐阶站了起来,平静了一番心中的激动,只是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站在他眼前的朱翊钧。

朱翊钧被他盯的有些脊背发凉,赶忙避过徐阶的眼神,向跪在他身前的徐家众人说道:“你们也起来吧。”

“谢殿下!”徐家众人齐声开口说道。

见没有什么能在分散徐阶的注意力了,再加上朱翊钧能感觉到身后的张凡正“凝视”着自己,朱翊钧实在有些架不住,开口说道:“阁老……”

“殿下!”徐阶作礼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殿下和张大人随老夫进屋再叙不迟。”说罢,徐阶向朱翊钧做出请的手势。

看朱翊钧一番仿佛要上刑场的表情,张凡赶紧接口说道:“阁老说的不错,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他就有用那股威胁的眼神看了看朱翊钧,不时还抖了抖自己手中宝剑的剑穗,看的朱翊钧的小脸更是愁上加愁。不过想了想,他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屁股受累,只得率先走了进去。

张凡拿着的宝剑徐阶自然看见了,只不过刚才毕竟在朱翊钧这位大明太子面前,他也不好说什么。不过现在,当张凡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这位以顽固而又油滑著称的徐阁老竟然对着张凡眨了眨眼,这倒是让张凡怎么都没有想到。

进了徐府大厅,徐阶硬是要朱翊钧坐在那能达到他腰部的正座上,这边有赶紧让家中下人去斟茶送水。

“殿下,您怎么出宫来了?”徐阶看着朱翊钧的脸问道。

朱翊钧就知道事情要遭,果然,徐阶这么问了,而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跟他说自己因为贪玩,甚至说自己已经厌倦了那种在宫中规规矩矩的日子,想要释放自己内心真正的……这个……欲望,无拘无束的欲望!?那还不如干脆杀了他来得痛快。

“我……本宫是和父皇商量过的,父皇让本宫来看看江南之地,只是父皇他忙于朝政,无法一同前来罢了。”朱翊钧想了半天只有这个说辞,“没有父皇的同意,本宫又怎么会私自出宫?想必阁老也看到府外的护卫了吧,哪里不全是太傅的手下,还有父皇亲自派来护卫本宫的。”

“殿下虽是太子,却未及冠礼,想要出行并非陛下一人说了算的。”徐阶自然知道隆庆耳朵根子软,然而他知道的还更多,“老夫相信,殿下这次出巡江南定然也是得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准许才是。”

这句话一下就击中了朱翊钧的死穴,他地下头去,却是不想让徐阶看到自己已经面色通红,有些喃喃地开口说道:“这……算是吧。”说完这句,朱翊钧简直后悔死了。他倒不是当真纯洁到容忍不下自己说谎的地步,只是他怕……

“老夫如今虽然已然致仕归乡,可老夫毕竟是做过当朝内阁首辅的,对于陛下的提携和殿下的关心是老夫的本份。老夫这就写封信给居正,让他待老夫向皇上、皇后和贵妃娘娘说,殿下在这里一切安好。”徐阶一番话面色平淡地说出来。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朱翊钧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要坏事了。万一徐阶真的写了这封信,且不说自己父皇和皇后陈氏都是能宽容自己的,可是自己那个十分严厉的母亲李贵妃是决计饶不了自己的,起码挨板子是免不了的。朱翊钧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板子,可是他见过不少,那些人那个不都是向杀猪一般鬼嚎。想到这些,朱翊钧不由得又坐立不安,在椅子上慢慢晃动起自己的屁股来。

“阁老,您老人家果然是心系朝廷和皇上啊!”张凡也不打算让朱翊钧继续尴尬下去,开口说道,“就想您自己说的那样,阁老虽然已经致仕,却也是做过当场内阁首辅的人。”说完,张凡还挑衅地看着徐阶。

徐阶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长叹一口气,说道:“远德,你不用嘲讽老夫,老夫听得出来你的意思。”

“当真?阁老果然是有大智慧!”张凡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嘲讽他,然后话锋一转,颇为严厉地说道,“既然阁老知道张某所说的意思,也知道关心殿下这种胡搅蛮缠的行为,却为何不为皇上、为天下社稷好好地想一想!”

朱翊钧本来不想再说什么话让徐阶主意自己,可是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开口说道:“阁老,本宫知道阁老心中定然一直想着父皇。这件事情之后,本宫定然会回宫让父皇和母妃负荆请罪,只是之前还请阁老能帮父皇除去高拱。

“高拱不仅拉党结派,朝中很多官员不管是否与他有过间隙,只要是他看不上眼的都被他贬了下去。如今的高拱专横跋扈,渐渐有当年严嵩之势,如今更是公然在朝堂之上当着群臣之面藐视父皇,这……父皇也是好人做惯了,本来凭着父皇的身份,直接拉下去砍了便是,可是父皇偏偏要弄个铁证出来!就算本宫在此恳求阁老了,帮父皇这一把吧!”

张凡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暗地里赞叹朱翊钧当真聪明的很。首先以进为退,免除了自己屁股受痛的危险;接着唤起徐阶对于朝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于皇族的那种忠诚;最后,也是最厉害的地方,他提到了严嵩,这个徐阶为了打倒而隐忍了多年,甚至付出了自己孙女一生幸福的最大敌人。

果然,徐阶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说道:“殿下,之前是老臣一时赌气之言。老臣虽然已经致仕多日,但心中一直有个疙瘩,如今却是解开了。不管陛下如何,陛下始终是陛下,而且当今圣上更是英明仁慈的很,老臣之前是在对不住陛下啊!”说着,徐阶竟然哭了起来。

看着老泪纵横的徐阶,张凡和朱翊钧二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徐阶没让它们为难,不久就止住了哭泣,说道:“老臣如今想到陛下会受此侮辱,都是因为老臣心高气傲,让那高拱钻了空子。老臣……老臣实在是没来呢活下去了!”这次徐阶更厉害,直接跪在了地上,向北拜了三拜,痛哭不止。

张凡和朱翊钧倒是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起徐阶。

徐阶好不容易重新坐到椅子上,用袖口胡乱擦干眼泪,用有些咬牙切齿的语气继续说道:“高拱这厮,老臣原以为他只不过想斗倒老臣一人,哪知此人如此心高气傲,难道他以为我大明无人治得了他吗!如今竟然敢侮辱圣上,简直无法无天!”

张凡和朱翊钧二人听的一身冷汗,心中都暗想:“这不就是在说他自己吗!”

“殿下请放心,老臣定然会为圣上除去高拱这块心病。”徐阶一脸坚决地说道。

朱翊钧听到这里,总算是放下心来:“阁老果然深明大义。”

“殿下夸奖了!”徐阶说道,“不过老臣还是会让局长向陛下、皇后和贵妃娘娘传话,说殿下在这里一切安好的。”

朱翊钧刚有起色的小脸再次皱成一团。

==========================================================先不管徐府中的朱翊钧正在烦恼自己的屁股将要受痛,在苏州府,张凡的临时居所——拙政园中正上演着另外一处好戏。

知道张凡等人去松江有要事要办,骆灵儿是个知道轻重的女子,知道什么时候该缠着张凡,什么时候不该;而映月见骆灵儿没有要跟着去,也就留了下来,而且她还希望如此。

张凡等人刚走,映月就找来一个厂卫问了问自己几天前让梁超去办的事。那厂卫向映月说话的时候面上一直有些怪异,好在映月一直注意他的话语没有发现。待到那人出门的时候,他不由得看了看天,口中还自言自语地说道:“女人啊!原来大人他也有不少烦恼,还是俺爹自小给俺定下的这门亲事好,起码这婆娘不闹腾。”说完,他摇了摇头离开了。

映月自然不会听到他说什么,如今她正在想着刚才那人说的话,只是想着想着,映月之前那种带着怨气的表情渐渐变成了疑惑,还带着怜悯、或者说,同病相怜。

骆灵儿独自坐在自己房间的铜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中一把梳子不自觉地在她乌发间滑落。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骆灵儿不由得在心中嘲笑起来。

这个年代,女人长得漂亮又有何用,越是漂亮的女人,她的人生就越悲哀。曾经身在红尘的骆灵儿实在见的太多了,若是生在大富大贵的人家,那还好些,即使碰到攀显附贵的男子,起码也可在虚假的幸福中度过一身;而若是生在穷苦人家,不用他人来说,骆灵儿已经品尝过了无数的辛酸;最后,也是骆灵儿道听途说的,若是生在王公贵胄、皇室贵族家的漂亮女人比之还要惨些。

骆灵儿如今已经不小了,虽然依旧美艳迷人,可是如此年纪即便不是刘山买下她,楼子里的鸨母也不会让她继续占着头牌的位置。想当初,骆灵儿也是秦淮河上的名怜,也曾有过无数风流公子为她趋之若鹜。当初的骆灵儿着实赚了不少钱,可是都为了弟弟看病花去了。

想到弟弟,骆灵儿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只不过在她的心里,除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可以带给她一些欢笑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痛苦。

骆灵儿的母亲再生下她的弟弟和妹妹这对龙凤胎后就去世了,而自己的父亲却是个烂赌鬼,什么事情都不问。家中原本有间铺子,小时候的生活还算美好,可是到骆灵儿十岁的时候,整天在外嗜赌成瘾的父亲便将全部家产都输了出去,包括他自己的三个孩子。

骆灵儿和她的妹妹自然是被卖进了楼子里,而她的弟弟有余年纪太小,实在没有人要,于是还跟父亲住在一起。楼子里的老鸨看出骆灵儿是个美人胚子,并没有干那种立刻就让她接客的丧心病狂的事情,而是让人好生教导,包括读书认字和琴棋书画。对于这些东西,骆灵儿虽然向往过,然而她并不开心,她知道这些不过是老鸨在想办法提高她的价格罢了。不过因为老鸨答应养着她的妹妹,她也就不反对,很是顺从的答应了。

到了二八年华的骆灵儿第一次亮相在秦淮河上的花坊之时的确引起了轰动。色艺双绝的她更是让人趋之若鹜,老鸨欢喜之下也是让她做了头牌,那种卖艺不卖身,待价而沽的头牌。

那段时间的骆灵儿的确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过下去也算不错,直到四年后,老鸨打算把她“嫁”出去的时候。所谓的“嫁”就是要她开门迎客,经过那一夜,骆灵儿心中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梦想彻底的破灭。之后的她还是这秦淮河上最耀眼的女子,可是她不在高高在上。

她在有了些钱之后便想办法将自己的弟弟妹妹弄了出来,因为弟弟自小患病很深,骆灵儿逢场作戏的那些银子全都填了进去。到弟弟病好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老鸨心中的摇钱树,而她自己也没有钱把自己赎出去了。

就在这时,刘山出现了,这个翩翩佳公子当着她的面要赎出骆灵儿,而且出手十分大方。骆灵儿那一瞬间的感觉就是自己将要脱离苦海了,她从来没有过多的幻想,只是有个小小的期望而已。如今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希望比她所要的好太多了,她怎么能不开心。

可是在她知道刘山是个太监,而买下她的原因是要她去陪那些官老爷睡觉之时,骆灵儿彻底崩溃了。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带在妓院中来的好,宁愿做个**,也不愿意如此屈辱地活下去,心灰意冷的她甚至想到过寻死来解脱。可是刘山自有准备,他早就将骆灵儿的弟弟妹妹抓了起来,以此来要挟骆灵儿,逼着她就范。

这几个月的时间对于骆灵儿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若不是心中还牵挂着亲人,她早就崩溃了。

直到现在,住在这拙政园中的她依然要听刘山的话。原本他以为这个朝廷来的钦差大臣不过又是一个糟老头般的好色人物,可是自从在刘山家中见到张凡之后,骆灵儿就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张凡。可是她又有些害怕,害怕张凡也是个如刘山一般不将女人当人看的男子。

她只是执行着刘山的命令,讨好张凡,诱惑张凡。而渐渐的,骆灵儿发现了张凡的与众不同。这位身份显贵的钦差大臣虽然也像其他男子一般好色的很,经常被自己迷的神魂颠倒,然而他并不是那种靠下半身思考的人。骆灵儿甚至知道张凡十分在乎女人的感受,这点从张凡如何对待骆灵儿就能看出来。骆灵儿从那种悲哀的环境中走出来,这段时间的她甚至有些喜欢上调戏张凡这件工作。

直到她从映月的口中听到了张凡的妻子以及他们那尚未出生的孩子,也许当真是女人善妒,骆灵儿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了嫉妒的心情。她嫉妒那个名叫茹雪的女人,有着好的家世,有着不用屈辱过活的人生,有着美好的将来;她嫉妒茹雪能有个这么出色的男人做丈夫,而且从张凡对于茹雪那经常的思念之情,她可以看出张凡是多么疼爱茹雪;即使曾经不屑一顾的映月她如今也是嫉妒的很。

从小到大,就算是再屈辱、再难过的事情,骆灵儿都没有怨天尤人,她一直认为这也许是自己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情,这辈子老天爷给自己的惩罚。然而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骆灵儿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那么累、那么不公平。

为什么那个叫做茹雪的女子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幸福的家庭、疼爱自己的夫婿、甚至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则要屈服在一个太监的身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再走自己的老路而无能为力;自己的弟弟因为刘山那变态的心思时刻要遭受着让他不能人道的威胁;而她自己,她自己连个妓院中最丑陋的**都不如,连选择恩客的机会都没有,一辈子就这样下去!

于是,骆灵儿开始主动,她极尽所能地展露也许是自己最后的美好。这也许就是一个女人的挣扎吧。

看着镜子里依旧美貌的自己,骆灵儿不由得再次露出自嘲的笑容,心中不由说道:“上天也许瞎了眼,给了我如此容貌,我应该是这世上最丑陋的女子。”

这时候,敲门声传来。骆灵儿打开门,却看到那个一直很讨厌自己的映月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微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激情演说

松江府。青浦县。这里自元代松江建府以来就隶属松江府管辖,到了明朝嘉靖年间,华亭县(也就是上海县)分划出部分土地,名为青浦县。

张凡如今正站在这片土地上,这里也正是他上辈子居住了多年的地方。沧海桑田倒转之下,张凡丝毫看不出一点自己熟悉的景象,印象中的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如今全都变成绿油油的农田。这没有丝毫现代化气息的景象反而让张凡感到很舒坦。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张凡心中没有停留多久就被眼前的烦心事给打断了。为什么,因为徐阶和那些农人们。

老实说,徐阶之前因为朱翊钧的原因已然答应了张凡的要求,可是真的等他到了这里,他又有些张不开口了。徐阶总觉得这就像是自己为了身家性命去恳求他人一般。虽然农民在中国古代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但是对于徐阶这种站在社会顶层的人来说,他实在是拉不下面子去求他们。

徐家名下的土地很多,因此雇佣的雇农也很多。让徐阶如此一家一家地去劝说,着实不好办,就连张凡也感觉到这个方法有些不妥,可是……

“远德,这个……老夫实在……”徐阶很是困扰地和在他一旁的张凡说道,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阁老不必如此,我明白阁老的心情。”张凡说道,他当然知道徐阶的感受。可是他又不能说“阁老既然拉不下面子就回去吧”这种话,毕竟事情已经摆在眼前。想到这些烦心事,张凡第一次在心中腹诽隆庆,觉得这个皇帝实在是偏执的很。身为皇帝想要惩治臣子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这位陛下非要来个名正言顺。“莫非这也是要向他的亲爹嘉靖皇帝那种多疑滥杀的性格抗议吗?”张凡在心中恶意地想到。

当然,这些事情徐阶心里都明白的很,张凡也不可能这么来劝徐阶。可是忠于皇家归忠于皇家,要让徐阶这么低声下气还真不容易。

朱翊钧则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着这边,本来张凡是让他留在徐阶府上等候的,可是这位太子殿下偏偏说要来看看田间的景象,增加一些见闻。现在,朱翊钧早就过了眼瘾,却又不好说自己累了想回去,只得在这里无聊地等待。

如今快到黄昏时分了,虽然夏日的太阳要很晚才会落山,可是张凡也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想了想,张凡找来王猛和梁超,对他们吩咐了几句。得了命令的二人立刻带着许多手下离开了。

“远德,这是?”徐阶不知道张凡要干什么,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阁老,还请耐心些等待,等会就知道了”张凡充满自信地说道。

徐阶见张凡如此自信,也就不再说话,安静地等下去,只是他心里还有些不平静。不过他看到张凡那副信心十足样子,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些。

过了一段时间,天空已经渐渐暗下去。徐阶看到有人向这边走来,不过比起张凡派出去的人,回来的人数要多了很多。待到走进,徐阶这才看清楚,回来的除了王猛等一班护卫,还有不少农人打扮的人,其中一些人徐阶还认识,正是那些曾经在自己家土地上劳作的雇农。

张凡确实是让王猛等人以衙门的名义将这些农人叫了过来,不过他为了避免恐慌,只是喊了每家每户的当家男人,并没有惊动妇孺。这让这些农人惊心之余,也安定了不少。张凡的目的就是让这些人聚在一起,就连那几乎已经为徐阶作过证的人家张凡都让人把他们叫了来。

徐阶似乎有些明白张凡的想法,可是张凡这种犹如誓师大会一般的集合式讲话劝说还是他头一次见,他不知道张凡准备怎么办。张凡倒是清楚的很,他非常明白,单独劝说一家人十分困难。可是将这些人都集合起来,气氛的渲染就比较容易形成。何况这些人心中还是认同徐阶的,更有几乎人家已然为徐阶作证。这么一来,集体的心愿与力量的结合便可以消除他们心中对于高拱那些爪牙们威吓他们的恐惧。当然这些自然来自于后世,来自于张凡在那个经济专业领域所学过没多少的传播学概论。

见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去,张凡命人在四周点亮火把。这些人不知道张凡到底要干什么,这么晚将他们都弄出来,现场倒是有些紧张的气氛。

张凡见人都到齐了,也就不打算在等着,毕竟一旁的朱翊钧早就开始打哈欠了。对于这次演说,张凡很有信心,而且他还做了些准备。

“各位乡亲父老。”张凡走到他们面前,开口说道,这句话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上辈子的村干部,“我名叫张凡,是当今陛下委派来江南之地巡查的钦差大臣。”

开头这句话是为了起到震慑的作用,让这些人能够恭敬地听张凡说话的同时,也不会怀疑他。不过这些农民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听到张凡说出自己的身份,又看到周围的护卫以及站在张凡身旁并没有反驳的徐阶,也相信了他的话。赶忙就要跪下来叩拜,被张凡唤了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我虽然是朝廷的钦差,也是靠了当今皇上的宠信才有今天。在这之前,我也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住在西北的庆阳府,如你们别无二致。”张凡又说道,这是为了拉近距离,果然,那些人听了张凡的话,看着他的眼神中不再是畏惧,而有了一丝亲和。

张凡也不多看,继续说道:“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想必各位都认得。没错,这位就是徐阶,曾经我大明的内阁首辅。不过对于各位来说,徐阁老更让大家熟悉的是他曾经是你们的雇主。

“各位乡亲想必已经知道我这次要来说什么了。阁老他遇到了麻烦,各位也都知道。然而各位不知道的是,阁老因为这些麻烦就要遭到杀身之祸了。有人歪曲事实,说阁老一家多年来盘剥在他名下土地上的那些雇农,也就是你们,弄得你们是食不果腹。如今是怕朝廷清查这才将土地分给了你们。”

听到张凡这些话,下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他们知道徐阶为什么要将土地分给他们,为这件事情他们心中还曾经埋怨过徐阶。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徐阶会惹上这种祸及性命的事情。张凡这句话一说,他们那种被高拱爪牙威胁而不愿说出事实的心有些动摇了。不过也仅仅是动摇而已,对于他们来说,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说白了这就是小市民思想,而小市民只有在完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会为了别人着想而有所行动。

张凡继续说道:“我知道各位的顾虑,然而也请各位想想各位曾经作为雇农的日子。作为雇农,只是在为地主的土地劳作而已。虽然不用向朝廷交税,然而没有土地的雇农们向地主交的租子要更多,很多雇农都吃不饱还欠了地主很多钱。然而各位在阁老家的土地上可曾有过如此待遇?

“据我所知,阁老只是每年向各位收取一些粮食罢了,各位虽然没有自己的土地,可是因为阁老的存在,各位过的比那些有自家土地的农人还要好。特别是天灾之年,阁老不但不向各位收租,反而还会救济各位。试问天下如此的地主还有哪里可以找!”说到这里,张凡的言辞也越来越激烈,其中有一半是真情释放,另一半却是装出来的,不过下面这些人可看不出来。

那些人听到张凡的一番话后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交头接耳了,而是低下头去,也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张凡知道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继续说道:“各位想想,阁老在知道朝廷已经下令彻查江南之地的那些地主豪强的时候,也曾打算将土地分给各位以避风险,各位却没有答应。然而阁老是怎么做的?他顾及到各位的心情,并没有这么做,使得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他到了如此田地。

“我在这里不是要责怪各位受了那些人的威胁而说了假话,而是要请各位想一想。若是阁老当真因为如此而获罪,各位也许可以平安地过完这一辈子。然而各位父老们,你们的心中当真可以没有一丝愧疚地度过余生吗?若是当你们教导儿子、孙子做人之时,心中可以坦然地说出那些原本理所当然,但是你们自己却违背了的话吗!”张凡言辞激烈地说道。他停了下来,给这些人一些时间考虑。

一旁的徐阶倒是被张凡这番话给镇住了,他知道这些话只不过是些大道理而已,谁都懂,可是若单单向一人诉说未必有什么作用。而张凡的做法当真聪明的很,这许多人面对面,谁都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自然会引起共鸣。

“可是大人。”一个老者有些吞吐地说道,“那些人说要是我们敢再帮阁老证言,就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知道阁老待我们不薄,可是我们只是些农民,除了种地就再也不会别的,万一……”

“我知道这位大爷的意思。”张凡微笑着说道,“想必你们其他人也都在担心这个。我在这里可以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没有坏了大明刑律,绝对没有人敢来打扰你们的生活。若是有人敢,本官会让那人不得好死。”

张凡这番话说的让人觉得狠毒,可是听着这些人耳中,却觉得满意的很。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我相信这位官老爷的话,我愿意为阁老作证。”

群体就是如此,有了第一个出头的,其他人自然就会跟上。一时间,下面的这些人都踊跃起来。

张凡一看就知道事情解决了,虽然徐阶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他站在张凡的身旁就是最好的办法。张凡向这些人感谢了一番,赶紧让人立即设案录下他们的话语和画押,他是怕时久生变,趁着这些人如今正被调动的热情而立即行动。

一旁的徐阶见到事情解决了,也算是松了口气。只不过他和朱翊钧二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张凡,不知道他从哪里想出的这个办法。

张凡看着他们笑了笑,却是没有多说,这反倒激起二人更大的好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商人悲哀

第二日,张凡带着朱翊钧踏上了返回苏州府的马车,朱翊钧对与能够离开徐阶感到十分高兴,就算这几日徐阶并没有说教他什么,不过对于朱翊钧来说,徐阶本人就等于烦闷的说教.

张凡丝毫不关心这些,他心中一直在思考着徐阶昨晚和他说的一些事情。徐阶昨晚和张凡说了些很让人在意的事情,他的这些话会在以后帮上张凡大忙,不过这件事以后再说。

徐阶的事情算是完成了,起码在张凡来说,他能够做的事情已经全做了,剩下的就要看老天爷的了。不过张凡对于这件事很有信心,毕竟高拱犯了大忌,而且隆庆也十分想对付他。

一大早就出发的张凡等人,这次没有了来时的紧迫,马车行的并不快。只不过松江府距离苏州实在不远,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马车就停在了拙政园的大门前。

朱翊钧很困,原因很简单。昨夜有些让他“担惊受怕”,而况还是住在徐阶府上,他一夜都在担心徐阶会突然冲进自己房中对自己说教一番。虽然自从昨天回到徐府,学界就没有和朱翊钧说过什么,可是在朱翊钧的心里,徐阶本人就等于那让他害怕的说教。再加上一大早,还想多睡一会的朱翊钧就被张凡以撇下他独自一人留在松江为由,将睡眼朦胧的他叫起来,经过了一早上的颠簸路途,朱翊钧已经困的不行了。刚回到拙政园的他哪里还顾得上马上就要到午饭的时间,吩咐了一句别去打扰他就立刻回房做梦去了。

张凡见离午饭之前还有些时间,准备写封信去京里。这封信是写给冯宝的,张凡是想让他知道这里的情况,并且希望他能再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的。虽然徐阶的事情在张凡现在看来已经是必胜无疑的,毕竟隆庆想要惩治高拱的打算在那里,张凡只是推动了一把。可是谁不希望让确胜的把握再多上几分!

只不过事情有些怪异,张凡写完了信,吃饭的时候才发现。由于张凡上辈子处在那种社会环境以及自身的原因,他对于古代这种男尊女卑的生活方式虽然享受,但也不会过分推崇。在张凡家中,吃饭的时候,除了有朝中同僚在场,女眷总是同席而坐。母亲赵氏甚至茹雪都对此没有少说张凡,可是张凡并不同意,渐渐的,张家的女人也都认同了这种习惯,甚至他们心中还有些欢喜。

骆灵儿初时也不习惯,不过渐渐的她也就随着张凡了。不过也因为这样,骆灵儿对于那从未见过面的茹雪的嫉妒也越发深了。

今天的午饭又是如此,张凡、映月和骆灵儿同席而坐,只不过张凡却发现了不同。骆灵儿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只不过映月那里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那么敌视骆灵儿了。看到这些,张凡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写信之时,为自己研磨的并非平时的映月,而是骆灵儿。而且在骆灵儿研磨之时,映月正为张凡端来茶水,那时的映月脸上已经没有对于骆灵儿的敌视了,甚至看着骆灵儿时还露出了微笑。

张凡觉得自己是否有些幻觉,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再看如今正坐在饭桌上的二女,也是和气的很,丝毫没有昨天早上还能看到的那种火药味。然后,更刺激张凡的来了。

“妹妹,吃块鱼吧,听厨子说这是今早才捞上来的,新鲜着呢。”骆灵儿微笑着夹起一块红烧桂鱼放进映月的碗中。

要说张凡对于骆灵儿的这种举动还能理解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就让他觉得有些像是在看幻想电视剧了。

“姐姐也是,妹妹知道姐姐喜欢吃清淡的东西,今早特意让厨子做了些素食。”映月也笑着给骆灵儿碗里夹菜。

张凡看到这里,他那个智商和情商都很正常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了,若不是骆灵儿也在,张凡真想伸手去摸摸映月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这顿诡异的午饭,准确来说,诡异的只有张凡一个人,张凡有些心不在焉地吃完了这顿诡异的午饭,连映月和骆灵儿如姐妹般携手离去这更加惊世骇俗的场景都没有什么反应,他已经有些惊讶的麻木了。

“大人,请用茶。”收拾完饭桌,侍女给张凡端来了茶水,只不过侍女们好像并不在意映月和骆灵儿的变化,反而有些好奇张凡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王猛走了进来,本来打算说话的他看到张凡这副样子也愣住了。只见张凡目不转睛地盯着只有桌椅板凳的前方,眼睛虽然没有瞪大,可是一眨也不眨,仿佛那里有什么美妙风景一般。端起茶杯放在嘴边,也没有喝,而是将茶水倒进嘴中。

王猛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些担心张凡,也不敢出声,而是放轻了脚步身走到张凡身边。靠近的王猛只听到张凡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什么:“奇怪……莫非……幻觉……还是做梦”什么的,听的王猛是一头雾水。

有些担心张凡,王猛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结果张凡还是没有反应。这下王猛有些害怕了,以为张凡得了失心疯,小声的在张凡耳边喊道:“大人。”声音也很小,就像怕惊醒了张凡一样。

张凡对于王猛的声音毫无反应,还是如先前一般吱吱呜呜的笑声说着什么。这下可急坏了王猛,他立刻气运丹田,用炸雷一般的声音在张凡耳边咆哮:“大人!”这样子让王猛想起了当初在战场上冲锋杀敌的场景。

“怎么了!”张凡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手中的杯子也被他飞了出去,还好前面没有人。

“是王猛啊,为何如此惊恐,吓了我一跳。”张凡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还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大人刚才得了失心疯,卑职也是一时情急,想要唤醒大人,这才如此咆哮,还请大人治罪。”王猛赶紧单膝跪在张凡身前说道。

“你先起来,我没说要治你的罪。”静下心来的张凡说道,“不过,我倒要问问你,谁说我得了失心疯?”

王猛听了他的话疑惑地抬头看他,那表情很明显就是在问“难道你不是吗?”这个意思。

看到王猛这副模样,张凡似乎也想到自己刚才得样子,确实……赶忙说道:“王猛,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坐下说吧。”

王猛得了命令,坐在了张凡身边,等到闻声而来的侍女将地上那碎裂的杯子清理干净,重新给二人换上茶水离开,王猛这才说道:“大人,卑职这次来确实有些事情要和大人说。是关于大人这次来江南查税的事情。”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坐正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这里的官员出了什么纰漏?”

“这里到没有,可能是大人身在此地的原因,南直隶和浙江的官员丝毫没有贪渎的情况。这些日子以来,归海的商船越来越多,卑职没有细算,估计也有百多艘,上缴朝廷的税银不算赵显德这份最大的也有两千万两。而这两省凡是能接触到银子和那些商人的官员大人都让下面的兄弟盯住了,这些人愣是一文钱都没收。”王猛说道。

张凡一听,想这是好事啊,可是看王猛那么严肃的表情,实在不像什么好事。一想王猛刚才的话,张凡立刻就明白了,开口问道:“你是说福建出事了。”开关以来,归海的船只只有这三个省可以入港,既然南直隶和浙江没有事,那定然是福建了。

王猛点了点头证实了张凡的猜想,开口说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福建,特别是泉州是隆庆开关以来的第一大港,这里每年进出的船只不计其数,比这有着“天下第一港”的浏家港还要多上三分。张凡自然不会放松对福建的检查力度,也派去了不少厂卫监视那里的官员。

王猛要说的事情实在是巧的可以。张凡虽然身在南直隶,距离福建还隔着整整一个浙江布政司,但是对于福建的彻查力度丝毫不减。本来这里的官员也都接到了消息,打定主意对于那些归海商人是分文不收,准备先把张凡对付回去,可是一件事情,一件可能让这些官员们哭笑不得,对于那些商人又略显悲哀的小事却发生了。

说这件事哭笑不得也是,对于那些官员来说,当真是叫屈无处;说它悲哀也是,对于这些拿着性命去换钱的商人来说,这件事让也是他们草木皆兵。

事情的始末是,泉州港如今也开始开放港口,迎接那些归海的商船。一时间大大小小的船只进港无数。有的只不过跑到吕宋就返航了,有的虽然不像赵显德那样远洋欧洲大陆,可是也远到印度才归来;有平安无事归来的,也有海盗和大风大Lang一起遇到的。不管怎么说,对于那些能回来的人和他们的家人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对于那些不走运的人也无处诉苦,谁叫他们当初选择了这条路!

不过这些商人上岸之后也遇到了当初赵显德遇到的事情,发现自己准备好送给那些官员、税司的红包、金银珠宝竟然无人敢收,并且那些官员、税司将东西退回来的时候还面带微笑。

泉州距离苏州实在太远,张凡出巡江南的事情不想那里一般,连街市上的孩童都知道,在这里只有那些官员士绅们知道这件事情。

本来没什么,那些疑惑的船主也是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了个大概,也就心安了,还未今年能逃过一次那些官员的剥削而高兴。可是有些人不是,其中一个就是住在泉州当地的商人。这个人与赵显德的情况颇为相似,不过他并没有遭受到赵显德那么困难的境地,所以出海的这三年并没有那么不要命,所到之地不过吕宋就返航了。虽然因为如此,这人赚的并不多,不过这个时代的远洋贸易实在利润丰厚,他这三年来也算是颇有家资吧,只是这人有些懒惰,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扩大生意,就这么做了下去。

今年回航之后,这人也按照往年的规矩,封了几个厚实的红包准备作为上岸之时的见面礼,哪知这些官员不收。他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奈何这人有些讨人厌,外人甚至于他的妻子都不怎么搭理他,他如今这个年轻貌美的妻子也是看在他有几个钱的份上还能将就着过下去。没有人搭理他,甚至于整个福建出海经商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真相,他还是根本不知道关于张凡的事情。

话说古时官场上为何贪渎贿赂不断,并不是因为人们想贪、想给,而是这已经成为一个习惯了,你不送怕别人以为你看不上他,要对付你;别人送了你不收,同样还是怕别人以为你看不上他,要对付你。所以当年朱元璋下令官员即使贪污十两银子也要受那剥皮之刑,天下依然有如此多的人贪污受贿。这个道理用在商人与官员的关系身上也一样。

这个人就是担心这个,他以为有些官员因为什么原因要对付自己。想来想去,想不通的这个人居然自尽了。本来,这人自杀根本引不起任何风Lang,只不过便宜了他妻子不少银子而已。问题是这人也当真缺心眼,自尽之前居然留下了一封遗书,其中详细写明了自己自尽的原因。而且这封遗书被泉州府那个颇为正直的知府拿了去,上报了福建布政使,却是一个被买通的下人将事情透露了出去。这下可好,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福建的官员们都知道了。

那些官员可算是恨死了这人,早知道就应该暗地里将事情告知这些商人,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无力回天。而这件事又是如此可笑,这些官员只得哭笑不得了。那些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商人全都唏嘘不已,毕竟就算自尽的这人再不合群,也算是他们的同行,与自己对比之下草木皆兵,也算得上是悲哀了。

张凡听完王猛诉说这件事的始末,有些无语,对于这也许在他上辈子看来有些搞笑的事情现在看来让人悲伤。不过张凡毕竟还是很理性的,他马上就想到了这件事情为他突破那些官员的防护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突破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心不古

“现在福建那边有什么反应?”张凡问道.

“禀大人。”王猛立刻将传来的消息告诉张凡,“这封遗书被福建右布政使温如春得获后,如今温大人正在加紧追查。”

这位温如春能做到福建右布政使当真算是个异类,他靠的不是玩弄权术、收受贿赂,而是真才实料,靠着政绩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的,这在大明官场上并非没有,可也算得上是少之又少了。不过这位名字叫温如春,性子却恰恰相反,火爆的很。打从听到下面的人传来这个消息之后,他便亲自过问此事,那封遗书还没有等那些人来得及做什么手脚就被温如春拿到手了。

这位温大人知道了之后,大怒之下开始彻查。事情一时间闹得很大,下面的那些官员们知道这件事情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因此都联合起来,软硬兼施的抵抗温如春的手下。不过这下可好,事情甚至惊动了福建巡抚何宽。这何宽身为福建巡抚,掌管福建一省军务,按道理说这一类政务上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然而何宽自如仕途之日起就勤政职守、听讼明慎,就连挑剔最多的嘉靖皇帝都对他多次表彰,如今福建出了如此事情,何宽怎么会不问上一问!

于是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老百姓整天可以看到大批军人在街上行走。不过由于温如春和何宽虽是福建军政一把手,可是二人并非像张凡的锦衣卫那般可以进出官员府院如上厕所一般的容易,何宽的军队最多也就是起个威慑的作用,将可能有牵连的官员“请”来“喝茶聊天”,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无法派人进入那些官员住处查处。再加上那些官员们早就统一了口实,一直对外说是那个自尽的商人想要诬陷“好人”或是“那人是因为得了失心疯而自杀的,所以他的话不可信”这些陈词滥调来搪塞温如春,偏偏这些话又没有证据来反驳,弄得二人好生郁闷。

张凡听了这些开始思考起来。这件事倘若发生在这里,在他身边,这么个天大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肯定立刻就会派出手下的厂卫们去收集有力的证据。可是张凡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之前给手下人的命令是让他们暗中收集证据,切不可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如今这事发生了,张凡猜测自己的手下一定打听到了什么,却不足以将江南一地的贪官全部铲除,再加上因为自己的命令,那些人没有立刻行动,如今福建一地的官员必然会更加小心,将原本就藏好的证据再藏深一点。如此一来就更加难办了。

不过张凡并不打算放弃,他向王猛问道:“在福建带队的是什么人?”

王猛想都没有想,直接说道:“是一名叫张勇的百户,大人还没有见过他。”

“这人怎么样?”张凡问道,他知道锦衣卫中也有不少中饱私囊的人,为了钱财甚至可以和那些原本要由他们监视的人弄成一片。

王猛自然知道张凡问这句话的意思,赶紧开口说道:“大人请放心,张勇当年和卑职在同一军中服役,曾是卑职的伍长。在战场上绝对是说一不二的好汉,卑职曾经被他救过不下三次。只不过一次和鞑子的拼杀让他受了伤,等到伤好之时战事已经结束了,这才加入锦衣卫。”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是会变的。”张凡叹了口气微微说道。

王猛听了他的话,虽然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不过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大人,卑职敢用性命保证,张勇绝不会如那些奸猾小人一般,被金银所迷惑。”

张凡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而是不相信他。你对他的认识仅仅实在战场上,我也相信关于这点你不会欺骗我,这么看来这张勇的确是个好人。可是如今身在锦衣卫中的,又有几个当真是干净的?”

“这……”王猛没有想到张凡会这么说,赶紧说道:“大人,卑职,还有梁超都是如此。”这倒不是王猛在自夸或者表忠心什么的,而是他本就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

“不错,你二人确实如此,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们二人和我如此亲近。”张凡说道,“可是这万多人的锦衣卫中又有几人是和你二人一样的?王猛,我了解你,即使我不用找人去查你,我也了解你。若是我让你去干什么,你必然二话不说就去,可是让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却是不会,这正是我放心你的地反。”张凡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梁超,他比较世故一些,我也是让人查过,知道他家自从祖上开始就在锦衣卫供职,从不偏袒什么,梁超之所以让人相信是因为对于锦衣卫的这份责任已然在他们家族的血液中流淌了一百多年,他自小就接受的是这个教诲。”

张凡的这番评价让王猛有些放心下来,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又让王猛有些紧张起来:“可是这个张勇,我没有见过他,也没有查过他,不知道这人到底如何。可是你要知道,这个张勇算起来和你也有十来年没见了,在锦衣卫这么多年,想必你也会碰到收钱送钱的事,可是这么些年来,你虽然没有这么做过,却也接受了这个惯例。你真的觉得在福建偏安一隅的张勇能抵抗的了这种诱惑吗?

“我知道,你可能会想锦衣卫人数众多,有问题的人多如天上繁星,为何我偏偏要抓着张勇不放。原因很简单,我现在要让他去干一件事情,去查处那些人,而现在正是个能不合这些人立刻翻脸的时机,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若是他当真和那些官员们有所勾结,放过了一些线索,岂不是坏了我的大事!”

王猛听着张凡的话沉默了起来,他知道张凡说的句句在理,可是每当他想起那个扶着受了重伤的自己从死人堆里回到军营中的景象时,他又有些不敢相信。以王猛那种偏执的性格,这话若是别人说的,他想都不会去想。可是这话如今从张凡嘴中说出来,王猛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半天,王猛才开口说道:“卑职明白大人的顾虑,卑职收回前面的话。可是如今事态紧迫,大人又身在此地,即使传令让信任的人去福建也耗时太久,恐怕到时什么都查不到了。为今之计,大人只有传令张勇执行此事了。”

“唉。”张凡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你去传令吧。”

“是。”王猛说了一句,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张凡,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王猛离去的身影,张凡也有些唉声叹气。这件事情谁也怪不得,怪只怪这官场上,这人世间本就如此。上辈子的张凡生活的那个时代说是文明科技高度发展的时代,可是张凡只能看到科技的进步,而社会文明在他眼中只是在不住地倒退。古代的社会,人们还讲究着礼义廉耻,百姓还纯朴的很,即便是官场上,尔虞我诈也只是在暗地中进行;可是五百年后,社会却变成了那般样子,坑蒙拐骗变得仿佛无比光荣,平民百姓也是如此。张凡是在那比之这封建的古代还要不如的现代文明中过来的人,虽然不认同这种事情,可他已然不敢相信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心不古吧。

张凡想了想这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寻烦恼。他如今领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锦衣卫是什么?自打朱元璋设立了锦衣卫,在之后的五百年里,锦衣卫就是专横无礼、有恃无恐的代名词,即使在原来的历史上,大明朝倒下之后,锦衣卫这个“金字招牌”的含义依然没有贬值过。

张凡觉得自己也许是大明开国至今最窝囊的锦衣卫指挥使,身为当今大明朝最蛮横的国家暴力机关,行事之时居然会在乎他人的感受。想到这里,张凡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无奈。不过让他就这么立刻放下这种来自上辈子的优柔又不可能。他甚至发现,自己很讨厌这种来自自己上辈子软弱、自卑所生出的性格,也想马上改变这种性格,可是并非一触而就。

“庸人自扰。”张凡在心中自嘲地说道,随即暂时把这些想法抛开,他眼前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随即将梁朝唤了来。

“大人。”梁超径直来到张凡面前拱手作礼,说道:“千户大人已让人向福建传令去了,不知大人唤卑职来有何吩咐。”

“你去准备准备,我要去福建一趟。”张凡说道。

“可是大人,大人这次名义上是代天子巡游江南,卑职要如何知会福建?”梁超问道。

张凡刚才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说道:“就说如今多艘海船归航,我要去沿海各要地检视海防,以防倭寇趁机前来劫掠。”

“遵命,大人。”梁超雷厉风行的很,接到命令立刻转身离去。

“看来又要起风Lang了。”张凡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 军售谈判

马车在去往泉州的路上,除了车外的护卫以外,车中还是那些人.不同的是,车厢里多了两个异域身影。不过应这二人的要求,张凡专门换了辆很大的马车,与他们同处一室。

“不不,你不明白。”张凡正在用英语和理查德和乔安娜热切攀谈着,一旁的映月和骆灵儿二女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这里只有在两千年多年前的古代,只有那个时候的皇帝才会大量的分给公侯土地建立王国,这些王国有自己的军队,但还是要向朝廷……这个……中央交税和听候命令。到了以后,异姓公侯有自己封地的越来越少,如今我朝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便规定不封异姓王,所以现在只有皇家的直系子孙中有些人可以有封地,而更多的只是有个亲王的名头。”

“贵国的天……子难道不怕这些亲王起兵作乱吗?”理查德感兴趣地问道,毕竟在他的心里,有了自己封地的亲王一定会大肆囤积军队。

“这个自然会怕。”张凡解释道,“不过这片大陆千百年来经历了不计其数的朝代,人们早就想出了办法。这些有封地的亲王们不仅每年要向皇帝上缴大量税银,并且他们自己私兵的数量都是有规定的。基本上只够让他们出门之时显摆显摆,没有什么大风Lang。”张凡这次倒是直言不讳,毕竟这里没有第四个人会说英语了。

理查德和乔安娜听了都很惊讶,乔安娜问道:“这些亲王们就这么听话,不会私下里蓄养私兵吗?”

“这当然会,可是皇帝每隔三年都会派人查处,一旦查出私兵过多,那么这位亲王就要倒霉了。”张凡说道,“而且,亲王们虽然掌管封底上的税收,可是其中有一大部分是要上缴的,这样一来他们若是想要多蓄养私兵便要花费更多的钱。不过估计他们没有一个人受得了这种‘清苦’的生活。”

这些话当真让二人开眼了。虽然分封制是封建社会的最基本构成,但是中华大地上的人们已经将这个理论发展到了极致,而欧洲大陆上还在实行着最原始的封建规则,这种时常有诸侯叛乱的事情时有发生。张凡的一番话很让二人心惊,他们可以听出来,统治着这一片如此广袤土地的皇上,其权利是多么的大。

二人这次非要跟着来也是因为听到了张凡要去督促海防,二人如今已经看惯了江南之地的繁华,在张凡这种刻意显摆的情况下,早就已经不再吃惊了。可是二人对于一个如此繁荣的国家会有什么样的军队十分好奇,这次听说张凡要去,二人便打定主意要跟来看个究竟。

张凡正想找机会从军力上再向二人显摆一番,正愁没机会,这二人便自己上钩了,张凡自然是欣然答应下来。不过张凡心里也有一些庆幸,大明最为强悍的军队自从开国到灭亡以来永远都在北方,那里肩负着防止元蒙残党再次进犯的使命,所以北疆的大明军队战斗力十分强悍。特别是如今,北方拥有王崇古、李成梁、戚继光这三个看遍整个大明朝也是赫赫有名的将领。

而大明南方的军队就比较松散了,也许是应为这里当真是浮华世界,人们除了渴望财富之外就是向往着安定,这里的军队一直不怎么样。特别是正德年间的南方沿海守军,战斗力可谓达到了一个低谷。不过这些年来,靠着以戚继光为首的一部分将领,南方沿海地区的明君再次恢复了军人应有的气势,这么一来张凡才会让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跟来,要不然他可就丢脸了。

不过二人始终有点闹不明白,在这么庞大帝国东方的那个弹丸岛国是靠着什么使他们赶来这片土地上劫掠。

张凡告诉他们,那片土地上的人文明程度十分落后,那些成群结队来劫掠的倭寇也是一些亡命之徒,不顾他们国家那些大名的号令前来抢劫的。只不过大明的皇帝认可了扶桑属国的身份,却也管不了流民的侵扰,这才形成如今的局面。

二人听着张凡的话,有些不太理解。按照他们的想法,大明拥有如此广大的疆土、庞大的人口和军队、以及先进的船只和武器,完全不要在乎那个什么扶桑政权的这些鬼话,直接将那里攻占下来不是更好。

张凡听了他们的话有些无奈,他即使是在上辈子又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只是汉人这几千年来这种礼尚往来、死要面子的情绪阻止了这件事情的发展。对此,张凡也是无能为力。

“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和二位说说。”张凡突然对他们说道,“只是这几天我有些事情,没有抽出空。”

“伯爵大人位高权重,平日里公务繁忙,我们可以理解。”理查德立刻显露出一幅标准外交官的表情,说道,“不过现在我们正在路途上,还要很久才会到达……这个……泉州,伯爵大人和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说。”

“那好。”张凡心里想了想,说道,“贵国与我国在多年之前也曾经有过往来。”

“是的,当时我国向贵国出售了多门佛朗机大炮。”熟悉军务的乔安娜立刻说道。

“正是,这些武器极大地帮助了我国地域来自周围的骚扰。”张凡说道,“我要说的正是关于这件事。”

二人有些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张凡到底要说什么,可是不管什么时代,国与国之间关于武器的事情都十分小心谨慎。

“伯爵大人想要说什么?”理查德小心地问道。

“这些火炮采用的装弹方式十分方便,这对于作战来说无疑让士兵们增大了活下来的机会。”张凡显示赞扬了一番,说道,“只是如今我国向贵国购买的佛朗机炮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很多火炮都出现了问题。”

二人原本以为是什么事情,听张凡这么一说就送了一口气,知道张凡是想再向他们购买火炮。

“我是想向二位询问一下,可否再从贵国购买一批佛朗机火炮?”果然,张凡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到的。

“这件事情完全没有问题,我甚至不用再向国内询问便可以答应伯爵大人的要求。”理查德立刻说道。二人对这个提议并没有多少异议,五十年前,佛朗机炮作为葡萄牙一种比较先进的火炮会被他们卖给明朝就是因为这里实在离他们的疆土太远了,两国之间很难有什么冲突。而且当时大明的出价十分丰厚,他们没有理由不做这笔买卖。更何况如今,佛朗机炮虽然仍旧是他们军中大量装备的先进火炮,他们也不会拒绝这笔生意。而且在二人出国之前,葡萄牙皇室就对他们说过这件事情,在见识了大明朝的繁荣与强盛之后,二人都有发展这里成为自己在东方盟国的意思,怎么会拒绝这件事情。不过张凡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有些为难了。

“不过这一次,我国相连佛朗机炮的设计图也一并买下,价格由你们做主。”张凡说出了另二人为难的话。这批火炮的威力之强,明廷早有认识,在嘉靖年间就成功仿制过一批,可是由于种种原因,火炮的射程和使用寿命都不如原先的佛朗机炮好。前者还好,毕竟射程并没有短多少,对于防止倭寇和鞑子来说够用了;可是使用寿命太短让大明朝不得不每过一段时间就早一批,对于国库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刚才张凡说当年那些火炮已经太久,实际上现在大明军队中正在使用的佛朗机炮全是明廷仿制的,那些原装进口的早就一门不剩了。

这件事情让二人思考了起来。不错,张凡给出的条件很优厚,当年佛朗机炮的价格,大明出了十万两白银一门,虽然欧洲并没有实行银本位,可是十万两白银换成黄金也是一大笔钱。如今张凡开口要设计图,又随他们开价,二人再知道了大明的富有之后,自然能猜想出那些图纸可以换来很多黄金。可是二人也明白,一旦大明有了设计图,以后就再也不需要向他们购买了,那么这种原本可以细水长流的生意就变成了一竿子买卖。

本来二人可以马上拒绝的,可是英格兰那个岛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两个国家都在积极备战,可是缺少资金,国王向那些亲王公爵们借钱,这些人总是拖拖拉拉,大部分的金钱都用在了享受奢侈生活上面。这也是他们如今正急着殖民印度掠夺财富的原因。张凡那句“价格由你们做主”让他们很心动,毕竟这也是一大笔钱。

张凡耐心地看着二人用葡萄牙语在一旁低声商量着,他也知道他们国家的情况,所以这次才会狮子大开口,连设计图都要一并买下。

二人商量了很久,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张凡的眼神有些为难。张凡却不在意,他能看出二人眼中并不是想要拒绝却说不出口的为难,而是……

果然,理查德开口说道:“伯爵大人,火炮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下来,等到明年回国之后,我会亲自带着火炮再次来到这里。只是图纸的事情……”

一旁的乔安娜赶紧说道:“伯爵大人,请不要见怪,图纸的事情并非理查德和我能够做主的,我们要等到回国之后向陛下请示才行。”

张凡听了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大度地说道:“这些我理解,只是要麻烦二位不要忘记了这件事情就可以了。”

“感谢伯爵大人的理解,我们绝对不会忘记。”理查德见张凡这么好说话,赶紧回答道。

张凡确实不急,现在天下虽然危机四伏,却还安稳,他只不过是在做准备而已。不过这批火炮和设计图他一定要到手,这个时代,后装火炮的射速就是它最大的威力表现。不过张凡当然不会只靠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回去疏通,他还要麻烦麻烦那个在欧洲有很大影响力的赵显德。

马车依旧在载着众人前进。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到泉州

路程不短,张凡等人乘着马车穿过了整个浙江布政司,就连闻名天下的杭州府也没有多做停留就继续行驶.

进入福建之后,众人直奔泉州,福州府也没有停,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值得停留的了,因为布政使温如春和巡抚何宽已然前往了泉州调查案情。张凡这一次本就是打着检查海防的幌子前来福建的,本应该在福州府多做停留,可是不管是明面上检查海防需要与福建巡抚何宽见面还是暗地里需要去泉州调查,他都没必要在福州住下。

众人在进入福建之后便发现了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自从唐朝开元年间,唐玄宗为了加强边防,从福州和建州各取一字,设立福建经略使开始,这里便被称作福建。不过先秦乃至商周之时,这里是被称作“百越之地”的一部分,被看做化外之地,即使这两三千年过去了,这里已经与中原大地同化,风俗习惯仍然与众不同。

进了泉州,张凡就看出了一些不同之处。这里自从唐朝开始开港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中华大地上最大的港口,即使是它一直处在封建社会中得不到发展,张凡还是在这里看出了比之江南一地还要浓厚的资本主义萌芽。

张凡名义上是来监察海防之事,所要见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巡抚何宽,不过张凡既然是朝廷钦差,福建一地的官员自然要来拜见。于是,除了掌管军事的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佥事,镇守、总兵之外;那些文官,什么左右布政使、左右参政、甚至是毫不相干的提刑按察使、设按察使都一起来到泉州拜见钦差。

由于如今有太多的海船归航,泉州一时间比平常多了许多人,大街小巷更是人流涌动、摩肩接踵,张凡他们甚至还看到了许多外族人。这倒不是因为归海的商船将这些人带来的,而是这里几百年来接待了无数的海船,很多外族人就定居于此。

钦差若是大张旗鼓地去什么地方,必然会引起一片轰动,张凡如今已经由刚开始的不适、到渐渐习惯、再到如今的麻木下来了。不过张凡这次来毕竟是为了其他事情,自然没有心思应承奉酬,推迟了众人的宴请便找来温如春和何宽问话。

“大人!”这二人随张凡来到一间屋中,很是恭敬地向张凡问安。

张凡虽然年纪小二人太多,但是毕竟顶着一个太子太傅这个从一品的衔,二人的礼他自然受得:“二位大人不必多礼,还是坐下说话吧。”

待二人坐下之后,张凡这才开口:“本官这次来这江南是做什么的,想必不必再像二位复述了。这次唤二位大人前来就是为了向二位问明如今这事情的始末。”

二人相互看了看。张凡出京的目的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二人也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张凡让人通知他们要前来检查海防之事的时候,二人就商量过了。虽然如今正是倭寇猖獗的时候,但是二人也明白张凡来此的目的。只不过当时,温如春未曾识过张凡,不能肯定张凡再对待这件事情上到底是站在哪一方,所以有些犹豫不决。而何况却是和戚继光有些交到,与他书信往来之时,戚继光心中也提起过张凡,对他夸赞不少,何宽这才能相信张凡。二人打算将事情全数与张凡说个清楚。

“大人,事情的经过大人应该都知道了,下官也就不再多说了。”作为这件事的主管,温如春首先开口说道:“想必大人是关心如今的情况。”接着,温如春便将事发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事情发生之后,就在那人自尽的第三天,那人临死之情留下的遗书便到了温如春的手中,愤怒之余的温如春立刻开始调查。虽然此地的那些官员们关系网极大,事情知道的很及时,可是自尽的这人实在是没什么身份,让人忽略了。虽然他们知道了事情就立刻开始进一步抹去自己的痕迹,可是温如春行动迅速之下还是让他查到了不少东西。

由于那人并不是什么巨富商贾,跟他有些利益关系的官员大都是些船舶司的小吏,不过这些对于温如春来说就够了,毕竟他手上并没有证据去传唤那些有些势力的官员,反而这些小吏是不做考虑,直接拉来文化便是。

兴许是因为这海关刚开没几年,如此大规模的贪污还没有碰上过什么大麻烦,这些人肆无忌惮之下也从来没有碰到过查处,温如春的审问让他们有些紧张,再加上温如春行动迅速,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和他们上面的人通气就被抓了来,大都心里没底,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嘴。等到上面的那些官员听到风声想来找温如春强行要人的时候,何宽的军队已经将衙门堵住,那些人一时间是毫无办法。

“大人,是这样。”温如春说道,“这些人不过是些小吏,很多人甚至都是些没读过什么书的人,花了钱财买来的官职,这也是多年前的事情,由于当时并未开关,这些人没什么油水可捞,也就无人过问。可是自从陛下开关之后,他们的这些职位立刻成了香饽饽,这些人也就开始起了坏心思。本官上任之初也不知晓,如今正考虑撤换掉这些人,谁知就出了这些事情。”说完,这些让温如春有些自责。

“温大人不必自责。”张凡劝道,“温大人掌管福建一省政务,平时必然很是忙碌,这些人实在太不起眼,温大人一时不察也是正常。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这些人当年都是些街市上的地痞无赖,多的是靠着耀武扬威来欺凌他人,自己却是没有一点骨气,本官只是借着何大人的军士稍稍吓唬他们一下,他们就全招了。”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没多久,笑声就消了下去,张凡看到眼前二人的面上又再次严重了起来。

“这些人虽然地位低下,所接触的不多,说的大都是些比他们再上一级的小鱼小虾。”温如春继续说道,“不过其中有个叫做王旭的人因为一次送钱去自己上官府上,倒是听到了一些事情。”

张凡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据这王旭说,他们不过是想那些家财势力不大的海商收些贿银,每年向他们的上官交出八成,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去年大概也是此时,王旭去他上官船舶司使钱乐家中交银,却是钱家下人让他等候,说是钱乐有访客在。

“这个王旭也是个不安分的主,顿时来了好奇,趁着钱家下人不注意就想去打探一番。却是听到钱乐与一人在厢房中相谈,所谈之事也是关于向这些海商收钱之事。不过他并没有听到前面的话,只是听到因为数额太大,钱乐有些担心。而对方这是让钱乐放心,说这福建一省的大小官员大都知道此事,若是钱乐一旦出事,他们都会出面保他。”

张凡听了这些,沉思了起来。这个消息告诉他整个福建省的贪官为数众多,而且已然连成一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共同进退。不过张凡并不看好钱乐这个人,此人不过是个船舶司使,官职太小,所知之事想必也不会太多,温如春和何宽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如今,钱乐也是夹起了尾巴,不过张凡要是让锦衣卫去抓他还是容易的很,毕竟厂卫拿人还要什么理由。可是张凡又怕从钱乐身上问不出什么消息来,还要打草惊蛇,这就不是他所想的了。

温何二人也知道这个消息除了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之外毫无用处,可是如今他们所知道的情况实在太少了,二人也是没有办法。

“本官也是想找钱了来问话,只是那钱乐一口咬定王旭诽谤于他,再加上王旭的风评并不如何,本官一直没有办法将他弄来问话。何大人那里也是,虽然何大人兵权在手,可以不能冒然行事。”温如春看着沉思的张凡说道。

“拿人的事情二位大人不必担心,只要想抓,本官谁都能让他乖乖地过来,二位忘了本官的身份了吗?”张凡说道。

二人一想也是,锦衣卫要人,谁敢抵抗。

“只是本官如今也不能冒然行事。”张凡又说道,“倘若这钱乐当真知道什么内幕,本官这就可以去抓人。可若是他不知道什么,这就打草惊蛇了。虽然本官有权抓人,可以不能将这福建大大小小所有官员全都抓起来问话吧!”

二人听了张凡的话,也开始为难起来。

突然,张凡想到了什么,说道:“二位大人,依本官之见,我们不如这样。这些人想必也知道本官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本官虽然拒绝这顿午饭,可是晚上想必他们还要来请我。本官就将计就计,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大人,这些人必然会用这个机会收买大人。”何况在一旁说道。

“这个本官自然知道,而且本官也打定主意,来者不拒。”张凡微笑着说道。

二人听了张凡的话并不惊讶,转眼间就明白了张凡是准备先博取这些人的信任,放松他们的警惕,这样才好行事。

这件事情暂时也只能这样,三人所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再干坐着瞎想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张凡还有些别的事情,既然是以检查海防的名义前来福建的,事情总是要问上一问。

这方面就是何宽的领域了,听了张凡的问话,何宽立刻回答:“大人,不光是陛下开关之后,就是之前,每年的夏季都是大批倭寇们前来劫掠的时候。前几年,戚大人消灭了几个颇大的倭寇匪首之后,倭患好了不少,不过小股倭寇三五成群的前来劫掠时有发生。光这福建一省的沿海就十分长,本官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阻止。

“开关之后,沿海之地的百姓比往年富裕了许多,倭寇来的就更多了。如今海船归来,我们盯得紧,倭寇来的倒是不多,不过再过一段日子,船只归来的差不多了,他们就又要来了。”

张凡听了又皱起了眉头,这些倭人当真是烦人的很,他们也知道自己集中起来虽然能抢到不少钱财,可是目标也大,容易被明军围剿。如今打散开来,让明军疲于奔命。

“有没有可能直捣倭寇的老巢?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吗!”张凡提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办法本官也想过,不过自从汪直被剿灭之后,不管是海盗还是倭寇都学聪明了许多。他们往往有好几个海上的岛屿用作老巢,不定时的换地方居住,很难把握。”何况叹了口气说道,“就是这些小岛屿也很是难找,而且大都在一些布满险滩暗礁的地方,即使发现了,我们的战船太大,也无法进入。”

张凡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想到这些倭寇这么难对付,如今更是打起了游击战。想了一会,张凡问道:“何大人,你说这些倭寇既然是为了钱财,他们抢了钱之后必然要找地方花销,总不能整天抱着金银度日吧。这海中有鱼,吃的还好说,可是本官不相信这些人当真不会上岸去寻欢作乐。”

“大人这话说的是。”何宽说道,“不过这些人虽然被扶桑岛上的大名所遗弃的武士,可是想必他们依然会回到扶桑去享乐,这……”

张凡听到这里,他那不多的历史知识在加上上辈子玩过的光荣游戏顿时发挥了作用:“二位大人,说到扶桑,不知二位对那里如今的情况有什么了解?”

温何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张凡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扶桑岛上各个诸侯割据,战事已经打了几十年了,所以这些失去君主的武士才会沦为倭寇。”张凡开口说道:“其中更是有很多不得意的人在苦苦坚持,咱们只需要和离得最近的大名通通气,只要他们能拒绝支持倭寇,咱们就可以支持他一些东西。反正他们要的不过是钱财什么的,咱们给的肯定比之倭寇交给他们的更多、更好。”

二人一听便明白了张凡的意思,这个想法也当真不错。不过二人不知道的是,张凡还有些别的心思,他打算把那个岛上的战国局面再弄的混乱些。

第一百三十二章 部署行动

温如春与何宽二人前脚刚走,王猛就带着一个人进了来.这二人来到张凡身前,张凡抬起头打量了那人一番。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脸粗犷样貌,看起来忠厚的很,身上倒也颇有一番军人的豪迈之气。

“大人。”二人齐声向张凡抱拳行礼。

张凡挥了挥手让他们放下,王猛就继续开口说道:“大人,这就是掌管泉州一地锦衣卫分部的张勇百户。”

“大人。”张勇赶紧再次向张凡行礼。

“不必如此,我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你我今日是头一次见面,下次就不必如此了,你们二人坐吧。”张凡待二人坐下,说道,“张勇听说你和王猛曾一同参军,不仅在军中对他多有照顾,你还在战场上救过他的性命?”

“正是,大人,想来也有二十多年了,这小子比我生的迟,在军中也是木讷的很,总是被人欺负,卑职也是看不过去才如此护着他。”张勇说话有些大大咧咧的,不像个有心人,“如今这小子却是比我还要大一级了,见面要喊大人了。”说完,张勇并不因为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快,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

“我让王猛做这个千户并非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办事规规矩矩。”张凡也是微笑着说道。

张勇听了却突然严肃了起来,向张凡抱拳说道:“卑职还要替我这兄弟感谢大人一番,想必他自己也不会说这些话。王猛兄弟不管是之前在军中还是如今在卫所里,办事一直规规矩矩,而且事情办的又快又好,可是就因为他这个不爱说话奉承的性子,快二十年了才升了个百户。如今他能得大人慧眼相中,实在是要感谢大人一番。”这番话张勇说的很是中肯。

张凡等着他看了一会,也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闲话到此,下面就要谈正事了。

张凡也没有再啰嗦什么,直接开口向张勇问道:“具体的事情我已经向温大人与何大人询问过了,你再把你知道的说一遍,看看有什么不同。”

于是张勇就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张凡听了皱了皱眉头,张勇所说的和温如春告诉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大人,事情的经过和衙门的调查就是这样。”张勇说道,“不过卑职手下的兄弟们倒是查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哦,快些说来。”张凡听到张勇这么说,赶紧说道。

张勇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听到张凡的话就赶紧说了起来。原来张凡刚到江南之时,福建一地的官员们都能猜到一些张凡的目的,却是没有想到他会是来查开关税收的,再加上福建离着张凡暂住的扬州实在太远,当地的官员也就没怎么在意。可是张凡倒是早做准备,早早就将密探安插在了三省那些有关联的官员身旁。虽然那时候还未到海船归来的时候,而且南直隶和浙江两省的风声因为张凡的到来比较紧,可是这福建的密探却是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福建本就有着最大的港口——泉州,即使是之前,朝廷海禁未开,那些欧洲国家的航海家或者商船也会行驶到这里,而且也有着很多暗地里下海做生意的人,这里的官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不过如今变本加厉罢了。如今海禁虽开,可是朝廷还有很多限制,像民间的商船别说是炮,就是护身的兵刃也不准带,你要是不给这些官员们好处,他们轻易就可栽赃你违反朝廷禁令,甚至给你弄个欺君之罪什么的,就这么斩了。

因此这里不像江南之地,要夏季海船归航的时候才有什么可查的,这里的受贿收贿一年四季也不会停歇,所有的只是各个时段规模的大小罢了。

这些锦衣卫的密探发现,那时候都是些小额的贿赂,人都是些小鱼小虾,没什么价值;而被盯着的那些大官们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密探们稍微能猜到一点这些人不想太过频繁活动的想法,还以为自己暴露了。直到这里接到了赵显德的船队,知道海船归航将要开始了,张凡要查这里开关税收的事情也一并传了出来,那些一直收取小额贿赂的小吏也停止了行动。一时间的销声匿迹反而让这些老练的密探们警觉起来,在保证不被发现的同时,盯着这些人的力度更大了起来,终于,有人露出了马脚。

事情和温如春告诉张凡的故事差不多,也是一小吏向上官去献银。不过当张凡听到这位上官的身份时,着实有些惊讶起来,这人正是朝廷户部派驻福建的郎中周全。作为户部委派一省的郎中,不仅要负责每年的地方税收以及向朝廷上报赋税之外,还要兼任一省财政管理,对于整个省来说,绝对是个肥缺。这些人所都查起来,全都有些截留税银的问题,然而这种情况自从明朝开国之时便存在,朝廷也没有明文规定如何定罪。

不过张勇的消息也就到这里,张凡实在弄不清楚周全这个户部郎中为何要与那些小小官职的小吏有联系。

“之后呢?可再有什么动向了?”张凡开口向张勇问道。

张勇摇了摇头,说道:“之后这周全和那班小吏也就平静下去,如今就是海船归来,也没有什么动静。卑职也是无能为力了。”

张凡皱起了眉头,线索实在太少了。本来他以为这里出了这档子事,应该可以让一些事情浮上水面,可是没想到线索会这么少。当真是这些人掩饰的太好,还是说这次行动有些迟了!

“大人,要不卑职将这个周全带过来问话?”一旁的王猛突然开口说道。

“这周全的官职说小不小,可是江南两省与这福建的官员如今可算是串通一气,他一个周全未必可以帮我们把人全揪出来。”张凡有些打不定主意地说道。

“可是大人。”王猛开口说道,“如今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何况如今归来的海船越来越少,若是再拖下去,大人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王猛的一番话说起来有些无心,却是猛然间提醒了张凡。张凡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自己险些就要错失了机会。想想,如今自己也是掌着锦衣卫这个特务暴力机关的人,若是自己这种性格长此以往下去,且不说做不好工作,将来对锦衣卫的管理也是个大麻烦。

暗中下定了决心,张凡徒然站了起来。王猛和张勇见张凡站了起来,脸上一副坚决的表情,都知道张凡是打定主意了,二人也不由得站起来,等候张凡的命令。只不过张勇这是第一次见张凡,不知道他的性格;而王猛却是也有些不喜张凡的那种优柔寡断,如今见张凡一改往日的脾性,对于这种不问清楚就拿人问话的事情也做了起来,王猛心里也有些替张凡高兴。

“你二人一同去办,将这周全给我拿来问话。”张凡吩咐道,“不过记住,办这件事的时候尽量低调点,不要大张旗鼓弄得满城风雨。最好把周全抓来问话之后再放回去,这之间不要让别人知道。”

听了张凡的话,王猛和张勇二人面面相觑,都面露怪异。对于厂卫来说,让他们拿人的时候弄得惊天动地、妇孺皆知那是家常便饭,他们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感觉,就连王猛心里也不例外。可是张凡的要求……他们不是想不明白张凡这么做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是两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大人,卑职……”张勇有些为难。王猛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可也露出一脸茫然。

“怎么,办不到吗?”张凡看着二人的表情,问道。

“大人,不是卑职办不到。”张勇为难地说道,“是卑职们以前没这么办过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张凡听了笑了起来,二人疑惑地看着他,张凡开口说道:“这事好办,你直接问王猛就行了。”

张勇听了有些惊讶的在张凡和王猛之间来回打量着。王猛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张凡为何会让张勇来问自己,他想了想,自己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怎么,王猛你这么快就忘了?”张凡看着有些摸不着北的王猛打趣着问道。

“大人,请恕卑职愚钝,卑职着实想不起来最近有做过什么类似的事情。”王猛说道。

“我给你提个醒。”张凡笑着说道,“之前我们一直住在苏州,你还记得在来福建之前,最后一次离开苏州是去哪里吗?”

“是去松江府,去阁老家中。”王猛记得很清楚,想也不想就答了出来,“可是大人,这跟如今这事有什么关系?”

“王猛啊王猛,你什么都好,就是脑袋里就一根筋。”张凡摇了摇头说道,“都说到阁老了,你还想不起来吗?”

这下子王猛彻底想起来了,是啊,就在一个月前,他才去松江将徐阶和他三个儿子绑架了过来。

“大人的意思是……”王猛有些兴奋地问道。

张凡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办。”王猛说完,拉着一头雾水的张勇离开了。

张凡待二人离去,脸上的喜悦也渐渐退去,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眉头有皱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泉州港码头附近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港口记事

“怎么样,这南方的景色与北方是大大不同吧!”走在泉州城码头附近的道路上,朱翊钧颇有些得意地向他身旁比他还大上几岁的努尔哈赤说到.

努尔哈赤早就被这里的景象给吸引住了,听了朱翊钧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从小就在辽东生活的他哪里见过这幅景象,且不说那高达几层楼房的宝船,就是这里拥挤的街道上到处的人影也是他所没见过的。在他的记忆中大都是大漠,一片荒凉,最热闹的可能就是每次的集市了,可那也不能和这里相比。

看到努尔哈赤这幅模样,朱翊钧不由得大是得意,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满足的快感。不过还不满足的他也不顾努尔哈赤听不听得进去,又开始在一旁大肆吹嘘起来,从上古时期开始介绍其这里,然后……

跟在他后面的梁超看着朱翊钧那副劲头旺盛的模样,面上毫无表情,只不过心里也有些小小的无奈起来。朱翊钧来之前专门向他询问了一番泉州甚至全福建的历史,梁超一个世代厂卫家族的人那里知道这些,不过太子有名、再加上张凡也吩咐过他好生照料着朱翊钧,梁超赶紧让人去收集资料。没用多久,关于整个福建和这泉州的资料,几本厚厚的书就放在来朱翊钧的面前,自然,朱翊钧交代他们要在努尔哈赤看不见的地方交给他。

想到这些,梁超又有些好笑,朱翊钧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想要在同伴面前出风头的心思如今更是表露无疑。不过好笑之余,梁超也有些佩服朱翊钧,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可以把那基本厚厚的书记了个大概,可见朱翊钧的聪明之处。

两个孩子将话题聊到了宝船身上,努尔哈赤听到朱翊钧很是夸耀地介绍了一番宝船,眼神看着眼前那巨大的船身,有些失神地说道:“那么说,这船在两百年前就有了?”

“准确地说,有一百五十五年了。”朱翊钧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显摆的机会,赶紧更正努尔哈赤的话语。

“那可真厉害!”努尔哈赤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宝船身上,回答朱翊钧的话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朱翊钧对此毫不在意,他现在十分享受努尔哈赤的表情。

跟在朱翊钧身边做护卫的只有梁超一人……哦不,还要算上努尔哈赤,其他那些隆庆让朱翊钧从京城带来的护卫,朱翊钧命令不许他们跟在自己身后。这些人倒是爽快的很,立刻就答应了,这也让朱翊钧小小的自尊心满足了一把,不过他是不知道,那些人又怎么可能违背隆庆的旨意,如今这些人正乔装打扮跟在后面。不过朱翊钧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此刻正意气风发。

“小心!”突然间,一个声音有些急促地传来。朱翊钧听到声音有些**,只觉得一个黑影笼罩在了自己头上。

努尔哈赤这个侍卫尽责的很,立刻就反应过来,一把将朱翊钧拉了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朱翊钧刚被努尔哈赤拉到一旁,就听见“咣当”一声,不远处伴随着木箱碎裂的声音。

原来刚才有个搬运货物的挑夫一不小心,险些将手中的木箱砸在朱翊钧头上,幸好努尔哈赤眼疾手快,将他拉了过来。一旁的梁超刚才分神之间也是没有注意,刚才心急之下更是一把将那个掉落的木箱推到了一旁。

那个挑夫也是一身冷汗,由于朱翊钧的身影实在是太矮小了,刚才只顾着赶路的他没有看见。如今看到朱翊钧一身华服,显然是大户人家子弟,这个挑夫又是一阵心惊胆颤,要是刚才那一下砸到了,他恐怕也是小命难保。

“公子,没什么事吧。”梁超赶紧来到朱翊钧身前查看。街道上更是有很多人蠢蠢欲动,不过在看到朱翊钧没受什么损伤之后,也就放下心来,重新退回人群中去。

“刚才怎么了?”有些发懵的朱翊钧这才回过神来,询问起来。

努尔哈赤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朱翊钧这才明白,不过如今他和努尔哈赤都倒在地上,努尔哈赤很是周全地没有让他受伤,不过这也让朱翊钧觉得大丢颜面。开到朱翊钧表情有些不快,刚想回头找那挑夫麻烦,却是发现那挑夫跪在那被打烂的箱子面前不知所措。箱子裂开的口子里,不断有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植物掉下来,落在满是污水的港口街道上。

“这可如何是好!”那挑夫有些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着。

看到这副情景,梁超有些犹豫起来。若是在以前,梁超遇到了这种事情必然是问都不问,先上去揍那人一顿再说。这倒不是说梁超有什么欺行霸市的喜好,根本就是被锦衣卫这个大染缸染上了这种颜色。可是如今的梁超跟了张凡之后,也许是受了张凡的影响,对于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就在刚才,他也只是去打算理论理论,给朱翊钧找些颜面,并不是想要揍人。

“怎么了?”朱翊钧见梁超没动,面上表情更加不快,不过在他看到这情况的时候,也不再说话了。他,也是被张凡“毒害”了。

那挑夫很是痛苦,却也怪不到别人身上,毕竟是他自己不小心。这里虽然也有朱翊钧的不是,不应该站在大街中央,可是对于他这个站在社会最底层的挑夫走卒来说,是绝对不敢向他们抱怨的。

两方正在无语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这个狗奴才,本大爷的货都让你弄散了。这些印度来的香料可是足足花了本大爷五十两一箱,现在全被你糟蹋了!”一个穿的像个暴发户一般的中年胖子带着几个伙计走了过来。

“杨老板,我……我不是故意的!”挑夫似乎有些害怕这个杨老板。

“不是故意的?”这个杨老板狞笑着看着他,“那你卖了也没有五十两。”说完,他居然从身旁的伙计手中拿过一根鞭子抬手就要像那人抽去。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大人,没有王法了吗!”朱翊钧用那有些稚嫩的声音喊道。

“谁他娘的敢管老子的事情!”那杨老板循声望来,看见朱翊钧不过一个孩童,立刻开始出言不逊,“谁家的小娃娃,脾气不小,赶快回家喝你娘的奶去吧。老子在这里想打谁就打谁,我看谁敢管!”

好嘛,这一下不仅骂了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就连当朝贵妃、未来的太后都一起骂了进去。梁超顿时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朱翊钧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你竟敢当街侮辱……侮辱于我,胆敢无视朝廷律法!”

“呵呵。”杨老板听到朱翊钧这句话笑了起来,“我倒要听听看,我骂你犯了哪门子律法了!”

朱翊钧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当朝太子,且不说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恐怕就是说出来,这个杨老板也不会信。

“哼哼,没话说了吧。”杨老板颇有些得意,“我教训我的伙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何况他毁了我价值五十两一箱的货,他自己又赔不出真么多银子,我不拉他去公堂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打他几鞭子出出气还要你来教训我!”

朱翊钧如今也冷静下来了,不过他实在不想跟这个市侩贪婪的胖子再说什么大道理,开口说道:“这人打翻货物也是因我挡住他的去路,这些货物我来赔,梁超拿出五十两交给这人。”

香料是从印度以极低的价格运来的,就算那些海商再会翻倍,这么一箱不过价值十两纹银,就算如今,箱子里的东西也不过散落了一小部分,还有一大半完好的在里面。杨老板说五十两不过是像夸大一番,找个机会鞭打那个挑夫而已。

梁超自然是知道这些,不过他也不像说什么,直接掏出一沓银票,找出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递给杨老板。杨老板却是精明的很,看到梁超手中拿一沓银票顿时见财起意,并没有接过银票,说道:“五十两,这哪里够。”

“你这奸商,刚才不是说五十两吗!如今居然坐地起价!”朱翊钧顿时愤怒起来。

“这怎么是坐地起价!”杨老板得意地说道,“且不说这些香料的价钱,如今这可是抢手货,我费尽功夫也只进到了百来箱,现在就是由再多的银子也没地方买去了。”

“好好好,你有理,你自己说,要多少。”朱翊钧突然面色冷静下来,开口说道。

杨老板看朱翊钧如此说话,琢磨了一番刚才看到梁超手里的银票,说道:“五百两。”

朱翊钧听了微笑起来,对梁超说道:“五百两是吧,梁超给他。”

梁超面无表情,从怀中直接掏出刚才那一沓银票,也不数,全部交到了杨老板。朱翊钧却是在一旁向梁超耳语了几句。

杨老板以为朱翊钧是气糊涂了,却也开心自己得了便宜,正要招呼那个挑夫将剩余的东西挑走,梁超却是开口了。

“怎么,拿了钱就想走人?”得了朱翊钧眼神的梁超开口说道。

“哦?还有什么事情吗?”杨老板有些疑惑。

梁超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立刻,街上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十余人,将杨老板围在中央。

看着杨老板一行人不知所措的眼神,梁超开口说道:“我乃朝廷千户,尔等竟敢当街勒索朝廷官员,全部给我带回去,问个明白。”

围住杨老板的那些厂卫立刻动手将目瞪口呆的几人五花大绑押走了。

“敢得罪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朱翊钧冷笑着说道。

“公子,你怎么知道这些人跟着咱们?”努尔哈赤在一盘问道。

“这次你没发现吧!”朱翊钧对于能在观察上比过努尔哈赤感到很高兴,“刚才我就发现他们了。”

除了这件事情,街也没法逛了,几人只得打道回府。只不过就连梁超这个老练的厂卫都没有发现,一旁的茶楼上,一双目光正盯着离开的几人,目光的主人露出了微笑。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用毒一道

回到行馆之后,朱翊钧对于在街上碰到的事情有些闷闷不乐.对于他这个生活在王府和皇宫之中的太子来说,自小接受的教育全都是一些于国于民的大道理,在那些夫子和大学士的口中,在明朝皇室治下,天下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不过,有人不说而已,像张居正在教导朱翊钧的时候也是只说些传奇野史解解闷,却从来没有向他描述过天下百姓生活的详情。

直到张凡来了,他所告诉朱翊钧的一切,颠覆了他思想中民间的样子,光明的白昼瞬间变成了漆黑的夜晚。只不过那是的他还是个孩子,不管是年龄还是心理都十分天真,虽然他十分相信张凡和他所说的一切,但是心中仍然还保留着几丝怀疑。

不过今天在街上发生的事情,让朱翊钧真正认识到了真相。也许这在其他人眼中不过是一件渺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可是对于朱翊钧来说,的确是一种震撼。

回到行馆的朱翊钧兴趣缺缺,想找人述说一番心中的郁闷,却是得知张凡又公事在身,没有空闲。正当梁超有些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还好,努尔哈赤说自己新学了几招,要让朱翊钧开开眼,朱翊钧这才被吸引走注意力。

说到张凡,自从和王猛与张勇打定了主意,二人立刻就去执行命令。那周全身为户部设在福建的郎中,自然居住在福州府,王猛与张勇二人知道事不宜迟,立刻率领手下前往福州。本来这是件小事,王猛和张勇二人都不用亲自前往。不过,王猛毕竟有些经验,这次去世怕这里的人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出什么纰漏;而张勇,除了要确保事情的顺利以便给初次见面的张凡留下个好印象之外,对于一直嚣张行事的他来说,如此偷偷摸摸的做事还是第一次,张勇自然要去看个新鲜。

做这种绑架的事情,自然是要等到月黑风高的黑夜,在王猛的亲自“指导”下,十几个黑衣人潜进周全家中,就在一间房中将正和小妾打得火热的周全绑了出来。当然,这事要做的周全,他们为了怕出什么万一,连那小妾也一并绑走,还逼着周全写了一封信,说是他有事要外出几日,让家人不得对外人说出他的行踪,只说他老家有事,要回乡省亲。周全的家人平日里也是知道一些周全的事情,以为又是福建各方的官员找他出去,也就没有在意,全然不对外说周全干什么去了。

得手了的王猛等人连夜赶出福州府,有厂卫的腰牌,一路上又有谁人敢阻拦!出了福州府,众人立刻连夜赶往泉州,第二日早上就赶了回来。

接下来自然就是要审问了,不过这次要怎么审问就有些问题了。对于锦衣卫来说,暴力是可以解决九成问题的,可是如今遇到的偏偏就是这剩下的一成。周全毕竟也是掌管一省财政的官员,张凡如今虽然尚方宝剑在手,有权利罢免任何官员,可是他的目的不在这里,他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这样一来,上刑就不行了,周全要是受了刑回去,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若不用刑,众人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这周全显然也是早有准备,除了一开始被绑架时的慌张之外,冷静下来的他也是在心中想了不少,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让他有些有恃无恐起来,他虽然不能猜的清楚绑架他的这些人的身份,但是心中认定这些人不敢伤害他。

张凡知道了这个情况,也有些为难起来。本来以为只要能把周全的人弄来,事情就好办了。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是私下里办案,若是不想惊动其他人,就不能给周全用刑。正当张凡有些郁闷的时候,一个厂卫的身影顿时给了他灵感。

话说这人也熟悉的很,正是那因为映月之事投靠了张凡的五毒教天龙堂堂主黎阳,如今身在锦衣卫的他做事也是中规中矩,再加上如今五毒教主方月玲那里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这黎阳也就不怎么说话,平日里做事积极之外也是不言不语。张凡刚才若不是看到他走过,还当真没有注意他。

“黎阳,你过来。”张凡喊住了快要走出房间的黎阳。

黎阳听到张凡的声音,赶紧来到张凡身前躬身抱拳,说道:“大人,卑职黎阳再次,请问大人有何吩咐。”只不过他心里却又哪里知道张凡唤他过来的原因,还以为是又要问他关于五毒教的事情。可是黎阳对这事也有些无可奈何,方月玲有月余不曾联络过他,要是张凡当真问起此事,他也是无话可说。

“坐吧,在我面前不要这么拘束。”张凡让他坐到一边,开口问道:“这个月过的怎么样啊,在我这里可还习惯?”

“大人严重了,卑职如今弃暗投明,一切都是托大人的福气,卑职好得很。”黎阳赶紧一大把赞言,显然都是事先想好了的。不过张凡对他如此客气,他心里反而更加的乱,胡思乱想,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和五毒教,或者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呵呵,不用如此紧张。”张凡自然能看出他的心思,说道,“我既然这么问了,就是想问问你的情况,不是什么别的意思,这点你给我记清楚了。不过若是你当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是问都不问,直接让梁超和你说话了。”

“是,是,大人说的是,卑职明白了。”黎阳赶紧说道,心中也是一片紧张,不过也放松了不少,张凡会这么说自然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嗯,知道就好,我有件事情要问问你。”张凡点头说道。

“大人尽管问,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黎阳赶紧说道。

“我知道你在五毒教也算是两代老人,且不说你在教中地位如何,想必能在两代教主之下都一直掌管天龙堂,用毒的手段必然不错吧。”张凡说道。

“这是自然。”一说起用毒,黎阳顿时来了精神,“大人,不是卑职自夸,卑职虽然武功上勉强能算得上一流,可是这用毒的功夫那可是卑职的拿手绝活,虽然卑职自认为比不上教主和两位护法,可是卑职也只在这三人之下。”

“哦,看来你很有信心。”张凡微笑着说道,“那我再问你,让你执掌天龙堂,是否因为你最为精通这一道?”

“那倒不是,卑职身为苗人,只是自幼就拜上代天龙堂堂主为师,在恩师去世之后,教中选拔堂主之时也是凭着真功夫胜出,再加上卑职之前跟随恩师多年,对天龙堂的事物也熟悉的很。”黎阳说道,“五仙教以五仙为名设立五堂,每堂供奉一仙,其实并非要非要专修此毒。只是无形之中,觉得身为天龙堂的人,用蜈蚣之毒比较合身份而已。”

“是这样啊。”张凡恍然大悟,继续问道,“那你们有没有能让人说真话的毒?”

黎阳一听就知道张凡为什么这么问了,去福州绑架周全的事情因为黎阳伸手不错,王猛也让他亲自参与了,再加上张凡这几日正在为这件事情烦心,黎阳又怎么能不知道。

“大人是为了那周全的事情吧!”黎阳问道。

张凡见他知道,也就不再绕弯了,说道:“正是这件事情。我不想惊动其他人,特别是不想让那些人知道我已经找周全问过话了,所以用不得刑。正为这事发愁,正好刚才看到你,就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黎阳听了笑了两声,说道:“大人这可算是问对人了,用毒一道千变万化,大人所求之事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哦,快快说来。”张凡一听他有办法,赶紧问道。

“大人莫慌。”黎阳说道,“大人可还记得当时抓住卑职的前后原因?”黎阳没有正面回答,却是如此问道。

张凡随着他的话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当时抓捕黎阳之事,说到底,根源还是在映月身上。一提起映月,张凡就想起她至今还身中那五仙蜜露的毒,虽然暂时得以压制住,可是也不过一年时间。虽然张凡也为此事无奈,可是黎阳现在说起此事,却让他有了办法。

“你是说用五仙蜜露来让那周全招供?”张凡问道,随即想了想,又摇头说道,“只是恐怕这个法子不妥,且不说五仙蜜露是由你那个教主掌管着,就算现在有,也要等到两个月才能发作。”

“大人,这些卑职自然知道。”黎阳却是信心满满地说道,“不过卑职也有些临时的法子,要不然卑职也不敢在大人面前如此说话。”

“哦,什么法子?”张凡一听他还有别的办法,赶紧说道。

黎阳说着话,小心地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放在张凡身前的几上,看到张凡疑惑的眼神,黎阳解释道:“大人,这一瓶是卑职恩师所传下的独门方子,若是无色无味,若是涂在刀剑之上割伤人的皮肤,却是无法中毒。可若是让人服下,不消半个时辰就能让那人死去。即使是我教高人也查不出是什么,只能看出那人是犯了心疾,却丝毫看不出用毒的痕迹。”

张凡一听,心中暗赞这古人的技术当真不是盖的,心肌梗塞这种猝死的情况都可以用药物做出来。不过……

“且不说你毒用的如何,这配置毒药的手段当真是高明的很。”张凡微微赞了一番,说道,“只是如今我不是要毒死这个周全,我是要他开口说话。”

“大人莫慌,卑职的话还没有说完。”黎阳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继续说道,“这毒虽然入喉便要人命,可是只要配上其他东西。”黎阳说着,拿起其他几个瓷瓶,“这要配上这些,那人就不会死,只会让人心痛如剜,却不会要人命。而且中了这种毒的人吃一次解药是无法解毒的,不过这第一次服解药只能镇得住一天,第二次在一天之后就会发作。”

张凡听了很是高兴,毕竟黎阳的这个办法给他找到了解决事情的办法。不过转眼一想,张凡又有些惊讶起来,开口说道:“这么说来,你这毒不是可以比得上你们教主的五仙蜜露了吗!”

“确实有这个效果,不过此毒有个极大的缺陷。”黎阳并没有夸大其词,很是诚实地说道,“这毒服下之后便会立刻发作,服下第一次解药之后能管的上一天,第二次再服解药可以管得住三天。直到第七次服下解药,这毒就算是解了,再也不会发作。”

“这样啊!”张凡听了他的话这才明了。这毒看来若是用来短期控制什么人还是有些用处,长期就不行了,莫非还让人每到服完七次解药就在吞一次毒药不成。不过张凡却突然发现,黎阳交出的这药简直是审问人的绝佳之物。一般人可能第一次解药都没服下就招了,就算是有人能挺过去,却也不相信这天下还有如此毒药,恐怕再发作一次也就招了。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有些有些眼馋起来,他知道这种毒对于锦衣卫来说有多大的作用。锦衣卫到如今也不知道应为多少次用刑过度将那些原本不该死的人弄死了,虽然作为皇帝亲卫,锦衣卫自然有这个权利,可是为了让那些士大夫们收声,自然要丢出几个顶缸的人。若是有了这东西……

看着张凡一副双眼发光的模样,黎阳自然能猜的出来张凡正在想什么。

“大人若是不弃,卑职愿意献上此毒的方子。”黎阳很是恭敬地说道。

“这,此毒不是令师所创吗?你就甘心将它这么交给我?”张凡问道。

“大人,先不说恩师是苗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黎阳有些伤感地说道,“这毒本就是恩师所创,但是对于恩师来说,与其将它藏若珍宝,倒不如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毒是他老人家所创来的好。”

张凡听了也是默默点头,黎阳他师父的想法确实不错。不过张凡不肯能就这么相信黎阳,这方子他自然要让人查看一番,看看可有什么后遗症。不过,他现在是有办法对付周全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死不松口

今天除夕了,祝大家信念愉快.

==========================================================“啊……大爷,啊……求……求求大爷,绕命啊!”临时改成行刑室的隐秘房间内,不断地传来周全撕心裂肺地叫声,“我……我的胸口……心……心好疼啊!”

张凡坐在外面,他并没有兴趣进去观看周全的惨状,而且他那撕心裂肺的叫声的确有些让人渗的慌。不过张凡倒是一点没有同情的心思,在他心里,这周全也是活该受这份罪。

不过这周全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口风倒是紧的很,这嚎叫声都快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了,周全只是不住的求饶,却一点也不肯透露什么消息。

“大人,看不出来这周全看似文弱,却也是条汉子啊!”梁超有些意外地说道。

张凡却一点也不惊讶,看了看梁超,平静地说道:“他算是什么汉子?他是上阵杀敌了、还是被敌人俘虏了?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钱财吗!”

梁超听了张凡的话有些无语,不过转眼一想,张凡说的也并无道理。究其原因,为何这种绝口不漏的家伙为什么会存在,为的还不是利益二字,不同的是,一些人为了大义、一些人则是为了自利。想到这些,梁超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句:“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当然,周全这么硬也不完全是为了钱财,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他又不傻,知道若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张凡,到时候张凡不用动手,其他人就能把他活埋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全还是不肯开口,期间他已经昏过去两次了。只不过锦衣卫的人哪里会有让他如此逃脱痛苦的心思。一桶冷水浇上去,清醒过来的周全继续嚎叫,继续求饶,也继续是绝口不提任何事情。

渐渐的,张凡有些开始觉得无聊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黎阳却是一脸喜色地从里面跑了出来,眉飞色舞地来到张凡面前说道:“大人,这个硬骨头愿意开口了。”

张凡一听,大喜过望:“真的?快快带我进去。”

跟着黎阳进了屋,张凡打眼就看到周全双手捂住胸口在地上翻滚,原本那还算得上清秀的脸庞如今已经完全扭曲了起来,口中还是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张凡在看周全,周全也看到了张凡。虽然如今的他心疼的要命,可还是在地上扭动着爬到张凡脚跟前,抱着张凡的裤脚喊道:“大人,我……我说,你们……你们要知道什么,只要……只要我知道的,我……我统统都说。求……求求大人快解了我的痛苦!”

“你说你这是图的什么,非要遭这份罪,最后不还是得老老实实地交代。”张凡踢开周全抱着自己的双手,坐在身旁的椅子上,一脸颇为清闲的表情,说道,“你说我该说你是硬骨头,还是骂你是贱骨头呢?”

“贱……贱,小人就是个贱骨头。”为了让自己能好过些,周全如今哪里还有一个曾经身为文人的傲骨,完全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口吻,“大人……大人就别再和我这个贱骨头计……计较,小人一定言听计从。”

“哼哼,谅你也不敢。”张凡很是自信地说道,“黎阳,拿解药来。”

黎阳听到张凡吩咐,也不多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在旁边的一碗水中倒了好几个瓶中的药粉。

看到黎阳将碗端过去,周全正急忙着要接过碗的时候,张凡又开口说道:“你给我小心着,这可就这么一碗,弄洒了你就自个受着吧。”

黎阳听到了,丝毫不敢大意,就连那一直在疼痛的胸口仿佛也因为眼前那还没喝下去的解药而不疼了。他小心谨慎地端过碗,生怕有一滴洒出来。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黎阳师父的这方子果真神奇,下毒发作的时间可以自由控制,这解药的疗效也是快得很。周全刚刚把解药喝下去,这胸口的疼痛立马就减轻了许多。等到再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了。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张凡见他已经不再抽搐了,开口问道,“在这福建到底还有多少人和你一样,贪渎开关税银。你只要将这些人的名字说出来就没事了,我会在圣上面前保你性命。或者你可以给出几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名字,那样我甚至可以让你继续呆在户部郎中这个位子上。虽然你以后再也没有晋升的机会了,不过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最大的好处。”

周全微闭着双眼,听完张凡所说的话,半晌没有开口,张凡也没有催促他。好半天,周全这才开口说道:“大人,且不说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下官也相信大人不会诓骗我。可是比起这些,下官更担心那些人,下官怕只要自己说出大人想要的东西,一走出这个地方就会被那些人毁尸灭迹。”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张凡说道。

“安全!?”周全嗤笑,语气中带着惊讶和疑问,“大人,我相信你的话,我也知道锦衣卫在我大明朝的威名。可是另外一边下官也是同样惹不起,下官虽然在乎性命钱财,可是也不想下辈子都生活在恐惧中。大人保得了我一时,保得了我一世吗?”

张凡听了他的话有些沉默了,不过他倒不是在思索周全话语中的对错,而是在考虑周全说这些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开口,刚才你说愿意把事情说出来也是在演戏给我看喽?”张凡问道,“你就不怕我听了你的话,给你用刑不成?”

“自打大人将我抓来,没有用刑却是用毒,下官便知道大人是不想让人知道下官被大人抓来问话了。”周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既然如此,下官还有什么好怕的?”说完这些,周全很是细心地打量着张凡,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呵呵,你倒是聪明的很啊。”张凡微笑着说道。

张凡的表情令周全有些意外,在他意料中的愤怒并没有出现在张凡脸上,不过如今张凡这种平静甚至还有些笑嘻嘻的表情却更加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不过已经打定决心的他并没有动摇。

“不错,下官料定大人不会将下官如何,这才会如此说。”周全说道。

周全一番话说出,张凡哈哈大笑起来,甚至一旁的厂卫们也面带微笑,丝毫没有一点愤怒。

“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强迫你。”张凡笑着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将周大人的小妾接来,人家夫妻一场也要好生让他们团员才是。另外好吃好喝地供着,周大人要什么,你们就去准备什么,切莫薄待了周大人,以后传出去,说我锦衣卫衙门伙食不好。我是无所谓,可是到时候短了你们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听了张凡的话,周围的厂卫都哈哈大笑起来,黎阳甚至颇为认真地拿着纸和笔来到周全面前问他要吃些什么。

关门之前,张凡对周全说道:“周大人,饭菜尽管放心,里面绝对不会再有毒物,本官说一不二。”说完,张凡关上房门,笑着离开。

本来还在担心这件事情的周全听到张凡的话有些**,心中不禁开始盘算起来张凡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倒不是担心张凡在骗自己,只是有些不明白。若是张凡当真就如他这么说的一般,那么如今在囚禁他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可若是张凡真的要让他开口,周全又对于他们对自己这么不闻不问有些好奇。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周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小妾被人带了进来,“妾身……妾身一路上担惊受怕,生怕……生怕老爷您……”这个刚过二十的女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却是深知如何讨男人的欢心。更何况她虽然是一介妇人,可是也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如今没有什么大危险,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老爷如今好像正在烦恼。

周全现如今哪里有功夫来管这个女人,他心中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张凡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周全在心理面疑惑地想着,可是怎么想都得不出个结果。他哪里想的明白,张凡的主意早就在他身上打过了,可是估计就算张凡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世上有如此离奇古怪的毒药。

张凡自然是毫不担心,有了黎阳所献出的这种毒药,他有九成的把握这周全会招。更何况,是人都能看出这个周全不是个能慷慨就义的人,这剩下的一成里,张凡又能确定九成。这么算下来,张凡手中把握着九成九的把握,他又信心一定能让这个周全开口。

耽误了一天,回到行馆已经是华灯初上之时了。张凡正打算去休息,却看到朱翊钧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中,似乎在想什么心思。

“大人。”看到张凡走过来,梁超赶紧问好。

张凡挥挥手,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梁超将昨天在街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凡,张凡立刻就明白了。

“看来,我还得要开导一番这个太子殿下啊。”张凡心里想着,走向朱翊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引上绝路

大年初一,呵呵,小弟也正式进入本命年了,在这里继续祝各位虎年行好运.

=====================================================“钧儿,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张凡信步走到朱翊钧身边的石凳上坐下,看着朱翊钧问道。

朱翊钧正双手拖着下巴看着满天星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丝毫不在意张凡的问话,半天才说道:“没什么老师,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钧儿想在这里静一静。”

张凡听了他的话,心中暗自“汗”了一个,早知道就不应该把那“后现代主义”的大话西游讲给他听了。不过问题不在这里。

“钧儿还在想前日里街上遇到的事情?”张凡问道。

朱翊钧对于张凡知道自己的心思毫不惊讶,他只是有些兴趣缺缺地说道:“老师,还记得当日老师还在东宫为钧儿讲读。老师不像其他人一般,把这世上夸赞的美妙无比,所有人都是谨礼守法,天下仿佛乐土一般。老师告诉我这天下的好人居多,然而好人只在人们的心中,不会轻易显露出来。老师虽然赞同亚圣所说的‘人性本善’,但是也告诉钧儿,大千世界的万般变化隐藏了人的本性。

“说实话,钧儿那时确实被老师的话吸引住了,不过并不是完全相信老师的话。只是因为老师不像其他夫子学士一般,把人说的美好至极,却绝口不提这世上为何会有恶人。那时候,钧儿甚至在心中想过,老师兴许是为了自圆其说,才如此对钧儿说的。”

张凡静静地听着朱翊钧说话,他没有插嘴说什么。朱翊钧说的在情在理,是啊,他先前那么一番不同于前人的话语,除了张凡自己两辈子的认识外,又何尝没有讨好圆滑之嫌呢?毕竟那时候的他只不过刚入仕途,只是个官场新人,对于第一次就让他教导太子,他又怎么可能不小心谨慎。而且那时的他自然也不会像其他那些古板的大学士一般,圣人教诲是动都不能动、碰都不能碰的,所以才有了对朱翊钧的这番教导。只是张凡没有想到,朱翊钧会对这件事情的记忆如此的深。

朱翊钧自然不会知道张凡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可是前日的日子,让钧儿彻底明白过来,老师说的很对。钧儿甚至觉得老师的为人实在太好了,不忍心把真正的情况告诉钧儿,这天下的芸芸众生应当如荀卿(既荀子)所说的那样,‘人性本恶’才是。”

朱翊钧这番话说出来,张凡心中大惊。朱翊钧天真之余碰到这种事情,心思改变是正常的,可是这改变的也太极端了些。然而他并非是说荀子的观点有什么错误,而是担心朱翊钧完全把荀子这句“人性本恶”的意思弄错了。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朱翊钧的身份,他是将来的皇帝,历史中注定的大明皇帝。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是一个皇帝,一个权掌天下的皇帝带着错的、极端的思想登上皇位,这天下将来会怎么样,张凡实在是没有一丝预见。想着想着,张凡的冷汗开始流了下来,心中更是害怕的很。他,要立刻将朱翊钧的心纠正过来。

“钧儿,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张凡问道。

“老师为何如此问我?”朱翊钧听了张凡的问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好像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他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了,张凡还要这么问他,“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钧儿看清了世间的真相,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张凡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一脸疑惑的朱翊钧说道:“不钧儿,你错了。”

“我错在何处?”朱翊钧追问道。

“在说话之前,我要先告诉你。”张凡说道,“当初我在东宫教导你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却是有些圆滑,但是那些都是实话,绝对没有一丝夸大,也没有一丝缩小。”

“老师是指那人性之说?”朱翊钧问道。

“不错。”张凡点着头说道,“钧儿前日的确是看到了人性丑陋的一面,但是你可想过,当初在苏州,看到那些官员送给我的礼单之时,气愤非常,却也没有想到这些。”

朱翊钧一听,顿时有些诧异。他自己仔细回想起来,发现当真如张凡所说一般。当时的他心中只有愤怒,愤怒的无以复加,但是却从来没有往人性上面想过。朱翊钧找不到原因,但是他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急忙开口说道:“那是因为我……”

朱翊钧的话刚出口没几个字就被张凡打断:“那是因为你身为太子,早就听多了、看惯了官吏的贪渎,对于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除了觉得愤怒之外,却并不意外;还是说你已经不把官吏们当人来看了,觉得他们只是一群为了国家或者自己利益而行动的物件而已?”

“老师,钧儿绝对没有不把他们当人看,只是……”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话,赶紧出言辩解,只不过话说到一般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是,可能是钧儿看惯了这些事情,因此才觉得正常。或者是……是因为钧儿当时太愤怒了,没有往那上面想就是了。”朱翊钧的这番话说的有些扭捏。

张凡自然能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其实他刚才那番话也不过是故意找个能让朱翊钧感到理亏的话题而已,并不是要以此来针对他。张凡看着朱翊钧,始终微笑着,不过那微笑的表情中没有一丝责怪和嘲笑,这让朱翊钧觉得张凡并没有故意找自己的茬,让他安心不少。

张凡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朱翊钧刚才那颇为坚定的心已经因为张凡说的一件不相关的事情打开了一丝空隙。张凡乘胜追击,继续说道:“钧儿,咱们先不说这件事情了,就说说眼下你遇到的这件事吧。前**在街上遇到了那人,那个奸商让你看到人性恶的一面,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天下之大,每天都要发生无数的事情,你遇到的不过是其中一件,为何你可以断定这天下的人都是恶人?”

“这……”朱翊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思路已经被张凡绕进了死胡同里。

“而且,钧儿,前日的事情我已经详细地听梁超跟我说过了。”张凡没有让朱翊钧开口就继续说道,“前日的事情,你只是看到了那个奸商的‘恶’,可是就在你身边的‘善’你却视而不见。”

朱翊钧听了立刻瞪大了双眼。

“那个挑夫。”张凡说道。

朱翊钧经张凡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不错,那个挑夫。出了这种事情,且不说那个奸商漫天要价,最有发言权的就是那个挑夫了,不管事情怪谁,那个挑夫却是没有过来和朱翊钧一行人说过任何话。

张凡没有在场,却是把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他都能猜得出来那个挑夫为什么没有过来找麻烦,麻木、受尽欺辱、甚至是不敢向朱翊钧一行看似有身份地位的人问罪。只不过现在他是为了解开朱翊钧的心结,又怎么会说破这件事情。

朱翊钧听到了,立刻又沉默起来。思绪被张凡带进另外一个死胡同的他却是没有发现一丝异样,而是随着张凡的话语开始思考起来。

“是啊,老师说的对啊。”朱翊钧在心中想到,“固然那奸商敲诈于我,可是那挑夫,只为了赚上一些辛苦钱,却还要时刻担心货物坏了,自己要赔。就是如此,他也未曾向我争论过什么。”

朱翊钧突然发现,人世间并非像自己所想的那般龌龊,还是有美好的存在的。可是,这短短的时间,他的那个小脑袋已经被张凡忽悠的有些乱了起来,到底谁是谁非,朱翊钧已经分不清楚了。

有些痛苦地保住了头,朱翊钧不知道自己该坚持什么。抬起头,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张凡,口中有些困惑地问道:“老师,我究竟该怎么办,我究竟该相信谁?”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知道如今主动权已经在自己的手上,如今张凡说什么,朱翊钧就会相信什么。但是张凡没有打算给出他明确的指导,他留了个心眼。朱翊钧现在还是小孩子,可是他总会长大的,总会有一天有他自己的认识。倘若那个时候,朱翊钧发现张凡今日所说的一切都只是谎言,那个时候,最小的只不过是个“善意的谎言”,最麻烦的就是“欺君之罪”了。张凡虽然有自性能让朱翊钧以后都相信自己,可是他并非一个赌客,他更加喜欢有把握的事情。只不过现在,为了自己将来的,要赌上无关自己的迷茫未来了。

“这件事情我不能给你答案。”张凡说道,“你要相信你自己,你要自己找出答案。”

“可是老师,钧儿如何知道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朱翊钧问道,“若是错了,岂不是辜负了老师今日的教导?”

说实话,张凡听了他的话确实有些感动了。朱翊钧能这么说,身为一个太子,一国储君能对一个臣子说出这么一番话的,历史上着实没有几个。

“钧儿,人生是你自己的,还有将来,这天下也将是你的。”张凡说道,“你要有自信,要坚定自己的信念。若是连自己的信念都无法坚定,你将来又将如何领导这庞大的帝国走向更加强盛的未来。”一番话说的有些狗血,可是偏偏就是这在后世被人说烂、听烂的话语,在古人的心目中显得无比的诚恳和伟大。

朱翊钧感激地看了张凡一眼,深思起来。张凡却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斗转星移,天色更晚了,外面的街上传来了打更人的声音,已经到了二更天了。朱翊钧仍然在思考着,而张凡仍然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老师。”朱翊钧终于抬起了头,刚想说话。

“不必现在就告诉我,今天已经晚了,钧儿先回去休息吧,答案明日再告诉我。”张凡站起身来,一脸温柔的微笑,手掌拍了拍朱翊钧那略显瘦弱但是坚定非常的肩膀。

只不过刚要离去的张凡,却是被朱翊钧叫住了。

“老师,不用等到明天了,钧儿现在就有了答案。”朱翊钧站起身来,眼神坚定地看着张凡说道,“钧儿相信老师的话,这世间的‘善’还是多过‘恶’的。”

说完这句话,朱翊钧更是恭敬地向张凡鞠了一躬。张凡被他的这个举动弄的有些慌乱,他赶紧上前扶起朱翊钧的身子,开口问道:“钧儿,这是为何?”

“老师让钧儿明白,身为一国储君,绝对不能往下定论。”朱翊钧说道,“就如父皇一般,父皇虽身为皇帝,掌握着这天下最大的生杀予夺,却从不轻言要人性命。钧儿今日才明白老师的教导,日后定当时刻铭记在心,永世不敢忘却。不过钧儿也有一番想法,就是老师所说的关于那些大臣的事情。古语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人进了仕途就表示他们向往着什么,无论是大义还是小利,日后若是这些人胆敢有任何越轨的地方,我朱翊钧在此以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绝不会轻饶他们。”

“呵呵,钧儿明白了就好。”张凡说道,只是他心里却有些忐忑。自己只不过是想让朱翊钧不要钻死胡同,哪知道如今成了这副局面。朱翊钧刚从一个死胡同里钻出来,又进了另外一个死胡同。只不过这个死胡同除了代表着朱翊钧在人性上的看待之外,还有着对于张凡的完全信任。不过朱翊钧最后那番话张凡觉得还是有些无法确定,朱翊钧有可能因为这番话成为一代明君,不过也有可能以为这番话成为一代暴君,只是这“暴君”儿子只是对于臣子们来说的。想到这里,张凡也就不再去劝朱翊钧了。

“也许,这样也不错吧。”张凡心中想到,“不管怎么说,钧儿的性子这样定下来也好,不过我自己以后可就要当心了,唉。”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终肯开口

小屋中,周全和他的小妾有些莫名其妙.周全是对张凡的态度莫名其妙,而他的小妾红儿就是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红儿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恐慌了,静下来的她正向自己的老爷询问着,“这伙人是什么来头,是劫财还是要别的?他们难道不知道老爷的身份吗,连老爷的主意都敢打。还好老爷没事,妾身可是担心死了,生怕老爷有什么好歹。”这个女人倒是会钻营的很,正巧碰到这么个机会,怎么会不大大的拍马一番。

周全现在正烦恼的很,哪里有功夫去体会自己小妾的奉承,就连红儿身上如今那衣不蔽体的衣服以及那无法完全遮掩住而露出来的娇好肌肤也无法让他有什么兴趣。

“你不要乱说。”周全止住了红儿的话语,说道,“这群人可是有大来头的,如今我还活着不过是因为他们有求于我,要不然,你家老爷我早就身首异处了。而且到时候也没有人敢来给我说一句话。”

红儿听了着实大吃一惊:“老……老爷,谁有这么大的权利,老爷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正五品的户部福建清吏司郎中,谁敢对老爷如此,莫非是那……”她倒是想多了,也想的太大了。

“别胡思乱想,要真是九五亲临,我还在这里撑个屁,早说出来早了事。”周全说道,“可就是这人,我也惹不起,只不过他想知道的更多。我要不说,兴许还能多过几天好日子;要是说出来了,哼哼,那可就……”

周全说的虽然危言耸听,不过也都是实情。红儿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也放下心来。

夫妻二人正在说着悄悄话,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一个提着食盒的厂卫走了进来。红儿有些害怕,周全倒是全然不惧。

那厂卫走过来,将偌大的食盒放在二人面前,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退了出去。

周全虽然饿了一夜,可是之前的那番痛楚让他长了记性,在一旁看也不看那食盒。倒是红儿,毕竟是女流之辈,这一夜的折腾早就饿的不行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上前就将食盒打开。

周全一看,心想张凡倒是实话。大半夜的,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一顿好菜肴。什么香酥脆皮鸡、清蒸桂鱼、红烧蹄膀……甚至还有半斤上好的桂花酒,端的是叫人食指大动。

红儿也是饿昏了头,哪里还管得了自家老爷就在身边,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过了一会,红儿这才发现周全一点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老爷,你不饿吗?快来吃点东西吧。”红儿眼下嘴里的食物,看着周全疑惑地说道,“这帮人倒也有心,这些东西当真不错,老爷不来吃点嘛?”

周全听了红儿的话,立刻干笑两声,说道:“红儿,你先吃吧,老爷在想事情,不用等我,等会我就来吃。”

“哦。”红儿有些疑惑,但也只是有些疑惑,周全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过问,继续享用起来。

周全看着红儿在那里享用美食,不时还倒上一杯美酒,那副惬意的模样早把饥肠辘辘的他给弄得更加难受。可是他不敢,之前那种心痛如剜的感觉还让他心有余悸,如今只能拿自己的小妾来试毒了。

红儿毕竟是个妇人,吃的不多,一会儿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周全看到她一点事情都没有,想起自己是刚刚吃下毒药就发作了,而红儿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不由得放下心来,来到食盒跟前拿起筷子大块朵颐起来。

“嗝!”放下筷子的周全拍了拍肚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才遭受过“磨难”,平日里没有少吃山珍海味的他觉得今天这顿饭是自己吃过最好的。端起剩下的酒,周全一边喝着,一边打量着自己的小妾红儿。

二人被绑来的时候正在床上打得火热,红儿如今正衣不蔽体。酒足饭饱的周全正是应了那句饱暖思yin欲,即使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他也还在想那事。

“老爷。”稍微喝了点小酒的红儿也是脸色有些微红,自然能看得出周全想干什么。

二人如今可谓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二话不说,周全就扑了上去,屋子里顿时散发出**的气息和诱人的呻吟。

周全之所以这么做,除了因为如今太多事情压在他身上,他想要发泄一番;二来,他知道屋外定然有张凡的人在看守着,他也是想给张凡一个下马威,告诉张凡自己不但不怕他,还有滋有味过得好得很。只不过他就没有想过,当初也是张凡将他们二人关在一起的。

第二日,中午才醒过来的二人在小屋中无所事事,直到午时,又有厂卫送来食盒,而且这一次还是变着花样,全都是好吃好喝的。

周全这一次也就不再一心,和红儿一起大吃大喝起来。哪里知道,刚刚吃过饭,周全感到胸口又开始疼痛起来,那种让他心有余悸的感受再次袭来。

“老爷,老爷,你……你怎么?”红儿看着抱着胸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周全,顿时慌了手脚。

“他们……他们又给我下毒!”周全气喘吁吁地说道。

“下毒!”红儿听了顿时大惊,想到自己也吃了和周全同样的饭菜,不由得担心起来,一张白皙的脸蛋都扭曲在一起。可是半天过去,周全已然在地上翻滚嚎叫着,红儿去一点事情都没有。

“你……你怎么没事!”周全看着安然无恙的红儿,很是诧异,突然,他仿佛知道了什么,满面狰狞地说道,“你……你这个贱人,竟然伙同……伙同外人来加害于我!”

“我……我没有啊老爷!”红儿听周全这么一说,顿时慌了神,不知所措之下赶忙辩解道。

“莫……莫要狡辩,不然为何……为何我与你同吃一样的酒菜,你却无事!”周全虽然心疼如剜,但那股子恨意仿佛盖过了疼痛,面色狰狞地盯着一脸恐惧的红儿。

“老爷,我……真的没有,没有啊!”红儿像是被吓着了,口中不停地说着。

正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黎阳领着几人走了进来。

“周大人,感觉怎么样?”黎阳看着满地翻滚的周全微笑着说道,“切莫责怪你的小妾,她的的确确没有帮过我们。”

周全看着黎阳,有看了看一边的红儿,满脸的不信。

“我就这么跟你说了吧。”黎阳说道,“昨天给你喂下的毒药可是我厂卫最新的手段,吃一次解药是去不了毒的。我们家大人本来这就打算让大人回去,您瞧,外面马车都准备好了。”黎阳故意把这毒药说成是锦衣卫的而不说是自己的,也是说给身后两个厂卫听的,他自然知道张凡派给自己的这两个手下是为了监视自己,自己自然也要好好表现一番。

周全听黎阳这么一说,这才明白昨天张凡离去的时候为何这般自信满满,丝毫不在意自己不肯透露给他任何话,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后招。

“想必周大人如今离家一天一夜,也是想家了,还是请周到人快快归家吧。”黎阳笑嘻嘻地说道,“我想周大人的家人也是担心的很啊。”说着,黎阳就要然人抬起周全往门外的马车上送。

周全哪里肯干!这么回去不是要他的命了吗?他赶紧挣扎,挣脱两个想要抓他的厂卫的手,开口说道:“我……我不走,我……我要见张……张大人。”

“你要见我家大人?”黎阳好像听到了很让他惊讶的话,满脸的不信,“你要见我家大人做什么?昨**不是说绝不会对我家大人说任何话的吗?”

“我……我那是一时迷了……迷了心窍。”周全忍着疼痛,断断续续地说道,“现在……现在我想通了,要……要跟张大人坦白。”

“这样啊,想来是你良心发现,早这样不就不用受这份获罪了吗!”黎阳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啊,周大人,你也知道,我家大人位高权重,平日里忙得很。如今估计正在和那些官儿应酬着。周大人放心,等到大人一空下来,我就立刻告诉大人。”说完,也不理睬周全的嚎叫,带着两个手下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关上的房门中,周全依然再嚎叫着,他的小妾红儿在一边不知所措,只知道惊恐地看着周全。

===============================================且说这边,张凡一大早就早早的起了来。打开窗户,看着窗外一片生机盎然,心中别提有多舒畅了。特别是身后的房中,骆灵儿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各位没有看错,正是骆灵儿,至于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张凡还有些纳闷呢。

张凡出巡江南,身边就带着映月一人,而且他自己还曾发下誓言,定要等到正式迎娶映月的那一天才会和她真正行那周公之礼。然而张凡虽是读书人,终究是个正直风流年华的男子,怎么受得了这番“折磨”。虽然映月总有别的办法满足张凡,当然,是什么办法就请各位自己去想吧。但是张凡也总是觉得有点……有点不爽。

昨夜里,张凡回房之后却是看见映月被换成了骆灵儿。正打算询问的张凡却是被骆灵儿的热情弄得晕头转向,等到他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裸呈相见了,张凡也就不再较真。毕竟,张凡也能想到骆灵儿能在这里,肯定有映月在里面出主意。当然最主要的是,张凡并不想拒绝这个成熟风韵的女子。毕竟是男人吗,更何况,张凡也不是柳下惠,都到了那份上再不上,大老爷们的脸都要丢尽了。

骆灵儿坐在梳妆台前,面前的西洋镜不同于那粗糙的铜镜,清晰地将她的面容映在她的眼中。看着自己那绝美的容貌,骆灵儿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在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哀伤。不过想到昨晚,骆灵儿又红起了双颊。想到昨夜,张凡疯狂之余透露出的温柔,骆灵儿的心中仿佛喝了蜜糖一样甜美,她不由得转过头来看着窗前张凡的背影,眼神不由得痴了。

对骆灵儿来说,从来没有遇到过张凡这样的人。以往那些人不过是追求着她的容貌和身体,哪里有过感情和怜惜,而等到刘山将她买下,她所经历的就只有屈辱和痛苦。而张凡固然也是看重她的外表,可是在刘山将她送到张凡身边之后,张凡到昨天为止却从来没有和她有过肌肤之亲。这里面也许映月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可是骆灵儿又怎么不明白,张凡若是想,映月是根本拦不住的。

“怎么了灵儿,在想什么?”张凡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骆灵儿的身后,那双令骆灵儿有些痴迷的手掌正轻抚着她的发丝。

骆灵儿这才反应过来,想到自己竟然痴迷张凡到连他来到自己身边都没有发现,脸上的红色不由得又深了几分。不过她并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将身子靠在张凡身上,玉面紧贴在张凡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声,心中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凡哥,灵儿好开心。”骆灵儿开口说道,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柔媚。这个称呼也是昨晚的成果,张凡自然不会在自己办好事的时候听到“大人”这么煞风景的两个字。然而即使骆灵儿知道自己的年纪比张凡要打上不少,这个称呼仍然让她欣喜不已。

“傻瓜,你之后高兴的日子有的是。”张凡温柔地抚弄着骆灵儿的香肩,说道,“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骆灵儿听到张凡这么说,并没有喜悦,而是有些吃惊:“大……凡哥,你不……不嫌弃……”她是担心张凡嫌弃自己并非清白之身。

张凡却没有让她再说话,而是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她。得到了张凡的回答,骆灵儿顿时泪流满眶,虽然没有出身,但是整个身子都隐隐颤抖起来。

“傻瓜,哭什么。”张凡蹲下身子,抚去骆灵儿面上的泪水。哪知道张凡越是如此,骆灵儿眼中的泪水就越是多。“女子当真是水做的吗!”张凡在心中轻叹道。

好半晌,骆灵儿才止住哭泣。

午时用饭之时,映月看见张凡和骆灵儿那股火热劲,虽然面上没有说什么,心中还是有些酸酸的,当然,张凡如今是没有发现这些。

用过饭的,张凡正准备和骆灵儿再郎情妾意一番,黎阳却是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大人,那个周全顶不住了,以卑职之见,这家伙这次是真的要招了。”黎阳兴高采烈地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张凡正恶狠狠地看着他,就连一旁的骆灵儿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讨厌。

“大人,公事要紧。”骆灵儿很是温顺地说道,在外人面前她自然不会喊出闺房之言。

张凡看了看骆灵儿,又看了看黎阳,点了点头,跟着黎阳离开了。

看着张凡离开的身影,骆灵儿也在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心,她要告诉张凡一些事情,一些张凡并不知情却急于知道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相震惊

“真的肯说了?”张凡向着周全问道,语气中带着揶揄.

“大人……我……我这次真的……真的说了。”周全捂着胸口说道。

话说从周全第二次毒发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中间经历了黎阳的故意拖沓、张凡的午饭以及张凡和骆灵儿的调情等等。不过说来也奇的很,黎阳配制的这种毒药与其他不同。若是其他的毒药,中毒之人在经过如此长时间的痛苦也应该慢慢习惯了,或者干脆痛晕过去了事。而黎阳配制的毒药让周全这一个时辰不停的嚎叫,丝毫没有让他昏过去的意思,而且周全感到这一个时辰,痛苦的程度一丝也没有减少,已然是那么的撕心裂肺。

当然,这只是周全的感受,不过看到这种情况的王猛、张勇、梁超等人可就高兴坏了,如今他们有了这种毒药,呵呵,以后那些个骨头硬,又不怕锦衣卫的官员们可就要有罪受了。

回到现场,张凡看到周全如此急着表示,知道这厮估计这次是说的真心话。只不过,张凡也不知是因为昨夜和骆灵儿的一夜风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如今的他心情大好,甚至起了戏耍周全一番的心思:“可是你要知道,古话说的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昨天已经戏耍过本官一次了,本官为什么还要相信你?”

“这……这……”周全听了张凡的话,一时间有些惊呆了,不过他立马连滚带爬地跑到张凡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大人,我这次可是真……真心的啊!您不是……不是还要从我这打听……打听消息吗!”

“话是不错,可若是你又戏弄我,且不说我得不到想要的消息,就是当着这么多我的部下,我这脸也没地方搁。你知道我这个指挥使的位子还没坐热,要是就这么因为你而扫了尊严,那可不划算。”张凡说道,“何况,我如今有圣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在手,即使你不说,我便将这三省的大大小小官员全部抓个干净。到时候就算是朝堂上的那些朝臣和士大夫们群起而攻之于我,大不了本官挂印归家。”张凡这番话说的可谓是破釜沉舟。

周全自然听得出来张凡是在戏耍自己,他赶紧献媚着说道:“大……大人,您何必……何必和我怄气呢!我……我就是个一文不值的……人,要是影响了大人……仕途,那多不好。”周全如今是力尽讨好之能,“何况只要有了我的……帮忙,大人定能……定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到时候……到时候还能得到陛下的夸奖以及……以及满朝文武的认同,何……何乐而不为呢!”

张凡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过他还是要假装考虑一下,不由得双目望向窗外,故作思考状。周全知道张凡其实已经答应了他,但是看到张凡这副模样,他仍然不敢有丝毫异动,就连胸口的剧烈疼痛都被他压制住,生怕发出什么声音,打扰了张凡而绝了自己的生路。

“也对。”张凡突然回过头来,对着周全说道,“本官仔细想了想,周大人果然是户部的郎中,这帐算得果然精致。黎阳,把解药给周大人。”

黎阳听了张凡的话,也不多啰嗦,仍然是一碗水,几个瓷瓶。兑好了解药,黎阳还没端起来,周全就一下子从地上蹦跶了起来,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地喝了个赶紧。没过多久,周全那起伏的心率就渐渐地平静了下去,身上也不再冒冷汗了。

张凡见他好了,将房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王猛和梁超二人。只不过张凡注意到,王猛看着张勇离开的眼神有一些担心。

“看来周大人缓过劲来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见人都出去了,张凡对周全说道,“放心,我之前对周大人的承诺仍然有效,只要你告诉我的话都是真的,而且对本官的作用很大,本官不仅能在圣上面前为你说条活路,还能让你继续干你的五品郎中。”

“大人,您说的话当真?”周全有些不相信。张凡说可以保他性命他相信,可是张凡说可以让他继续做官,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本官绝无虚言,况且此次彻查三地的税务并未通报朝廷,完全是皇上一手策划。”张凡很是自信地说道,“本光相信,陛下一定能答应本官这个要求。”

这么一说,周全也就放下些心来,他也是知道一些京城的情况,张凡受隆庆宠爱这事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很多人都知道。至于隆庆到底宠爱张凡到什么程度,想想看,当年徐阶百般阻挠张凡的仕途,张凡如今却是一路仕途坦荡,这才一年不到,如今已经是挂上了从一品的太子太傅了。

“下官完全相信大人的话,只是下官怕等不到那一天。”周全没有马上答应,还是有些忧心忡忡,“所以下官想让大人答应下官一个条件。”

“怎么,你又想反悔不成!”一旁的梁超听到周全这么说,立刻就沉不住气了。旁边的王猛虽然没有开口,却也是一脸气愤地看着周全。

张凡挥手止住了梁超,看着周全开口说道:“我知道周大人有很多顾虑,你尽管说出来,不过大不答应,我要听了再说。”

周全听张凡这么说,知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张凡手中,更何况周全更加担心的是自己身上的毒到底彻底解了没有,万一没有……

“好,大人果然心思缜密。”周全轻拍了一记张凡的马屁,说道,“下官也没什么别的要求,过会下官就会把下官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大人,到时候下官和大人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大人的船大,自然是不怕,可是下官这船小水深,稍有不慎就连尸骨都找不到。所以……”

“所以你想向我求个庇护?”张凡没有等到周全说完,替他说出了下面的话。

“大人英明。”周全又是一记马屁。

“嗯,你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张凡沉思着轻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能说出我想要知道的,并且那些消息真的有用,我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派人随时保护你。”

周全听到这些就完全放心了,为什么放心?因为周全心里清楚,他身为户部福建郎中,掌管一省财务,这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既然如此,大人想知道什么?”周全问道。

“所有你所知道的。”

接下来,周全开始了诉说,包括从隆庆开关之日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甚至还有更多与入关之税毫无干系的贪渎,听的张凡三人有些吃惊的不行!

周全的话说的并不慢,而花了将近两个时辰,张凡等人才听完了周全的诉说。

“你的意思是,这三省,除了像海瑞、温如春、何宽这样的清官以外,即使是那些与税收毫无关系的官员也参与了进来?”张凡有些吃惊的问道,眼睛一直盯着周全,像是要看清楚他有没有说谎。

周全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这些张凡有些吃惊了。一省的官员到底有多少,且不说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这些一省大员,光是下面的官员就有多少。福建有十余府,每府下的县加起来怕不是要有几十个,哪怕是只算到知县这一级,三个省加起来怕也有上百个。

张凡如今虽然手握尚方宝剑,可是这数量也太多了些。若是光杀小的,也到罢了;若是大人物就一两个,那也说得过去。可如今,张凡要是当真按照隆庆的一丝彻底清剿,呵呵,暴风过境之后,这三省恐怕就没有官员了!

张凡倒不是不相信周全,如今的周全不会对他说谎。可是周全带来的这个消息,实在有些……而且,周全只是知道个大概,却没有证据去指认这些人。

“你是怎么走上这条道的?”张凡问道,他打算直击源头,“这些事情究竟是谁发起的?”

“这人说来大人也认识,而且听说大人刚到江南就见过这人了。”周全小小地卖了个关子,“正是那扬州的镇守太监刘山。”

“居然是他?!”张凡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不过吃惊过后又满是疑问,“不对啊,刘山上任扬州镇守也不过两年,而开关到如今已经有三年了。而且刘山不过一州府的镇守,如何能有如此大的能量?”

“大人有所不知。”周全娓娓道来,“这件事情在刘山之前就是由他的上任管着的,而他的上任镇守太监王泰也是受了那时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洪在幕后掌管。如今事情却是摊在了刘山身上。”

“你们就这么完全听信于他?”张凡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在手里。”

“还不就是关于钱吗!”周全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过刘山上任之初,我们这些人都想从他那里脱离过来,毕竟不用每年在给他那么多冒着性命弄来的银子。只是……”周全说到这里打住了,脸上竟然还略有羞涩。

“只是……”张凡疑惑地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周全,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也罢,这事如今说出来也没什么丢人的。”周全说道,“大人也知道,下官也是男人吗,也好那一口。”

“你是说,刘山用美色收买你?”张凡问道,不过他刚问完,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就有些变了。

一旁的王猛和梁超二人已经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看向周全的眼神甚至有了一丝担心。

然而周全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是啊,大人,您不知道,那女子当真是我见过最销魂的,虽然事后听说刘山只不过把她当成一件物件,睡过她的官员几乎遍及这三省,不过老实说,下官没有一丝后悔。”周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还闪现出一丝微笑,仿佛又想到了当时那美妙的场面。

张凡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王猛和梁超更是神色紧张。

“那个女子,叫什么?”张凡问道,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周全却还沉浸在那份幻想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下官怎么会忘,她叫骆灵儿,啧啧,那滋味,那……”

周全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将他从回忆中打醒。

只见张凡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摔门走出了屋子。周全见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留下来的王猛和梁超二人。

王猛摇了摇头走了出去,梁超却是看着周全,满脸一副你惨了的模样,转身离开。

周全面对着这份冷场的样子,莫名其妙,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浑身颤抖起来。

“不会吧!”周全有些魂不守舍起来,“不会不会,这张凡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不会执着一个**吧!可是,万一,万一他对那骆灵儿动情。不,不会的!”

走出屋子的张凡大步走到墙边,低头不语,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后面是王猛和梁超二人,虽然担心着张凡,却都无法上前劝慰。

是啊,哪个男人碰到这种事情能高兴的起来。若当真是遇到一个**,睡过了也就算了,可是刚才周全的话,打击也实在太大了。

最主要的是,王猛和梁超二人也是隐隐知道些张凡和骆灵儿的事情,二人本来也以为张凡只不过是玩玩,或者是想要接着骆灵儿麻痹刘山,可是没想到张凡居然会动了真情。

本来二人对于张凡能够接受骆灵儿这么个明摆着是用作诱惑他人的女人还有些佩服张凡的气度,可如今,事情已经完全变样了。

“大人……”梁超刚想上前劝慰,却是被王猛拉住了。

望着梁超诧异的神情,王猛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别去打扰大人,让大人静一静。”

梁超听了王猛的话,半天无语,只能长叹一口气。毕竟这种事情,谁都没有办法,起码他们两个没有。

第一百三十九章 爱深恨切

关押周全的屋子距离张凡等人所居住的行馆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张凡从那里离开之后,坐在马车上一直是不声不响.

虽然张凡平时表现的不温不火,平易近人之下甚至还有些迁就其他人,对于张凡如今的地位身份来说,实在是很不应该。也许这也正是因为张凡少年得意、平步青云而没有过那种官场生死颤抖经历的原因吧。不过如今的张凡因为执掌了锦衣卫的指挥使一职,整个人的性格也在想那个方面靠拢。而也正是应为如此,在一旁一同骑着马的几人没有一个上前去对张凡说些什么,在他们的眼里,那拉着帘子的马车里似乎正在散发着一股巨大的怨气。

不过还是要有人去和张凡商量,毕竟从周全那里问出了一些那么有价值的信息,如今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自然是要趁胜追击了。只不过,在场的人即便是如王猛这样有些木讷的人都是在锦衣卫这个无色大染缸中浸泡多年的人物,自认是知道“枪打出头鸟”这句话。若是哪个人现在不识抬举地去打扰张凡,那么张凡就有可能一顿莫名其妙的无明业火发在那个人头上。

可是如今由不得不去问,周全被抓来已经两天了,就算周全的家人百般遮掩,那些人估计也能猜到一点风声。再加上现在整个福建已经是风声鹤唳,如今再加上周全“莫名其妙”的失踪这件事,那些人估计又要开始进行第三轮的证据消灭行动了。所以如今这件事一定要抓紧时间办,可是现在却没有人敢上前去和张凡说这件事。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去。看了看张勇,张勇是赶忙大摆手掌,头摇的像拨Lang鼓一样,他毕竟和张凡不熟悉,不知道张凡的脾气;看了看梁超,梁超也是赶忙摆头,虽然梁超跟着张凡的时日不长,可是对张凡的了解也算深,但是他还是不知道如今的张凡会有什么反应;最后,众人的目光一起转向了王猛,只是就连王猛也面露苦色。

众人看都不愿意去,可是如今不是他们可以做主的了。最后,梁超骑马来到了王猛身边,开口说道:“王哥,请恕我如今不分尊卑之称,只是此事实在是拖不得了。这事已经不是关系到大人私人之事的时候了,毕竟大人的这次江南之行是陛下钦点的,万万不可有半点闪失。”

梁超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王猛跟着张凡的时间最早,自从张凡被徐阶阻挡了朝堂仕途,进入锦衣卫之时,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就让王猛跟随着张凡。这么多日子以来,王猛可谓是深得张凡的信任,而王猛对待张凡这个体恤属下的上官也是十分尊敬。不论是张凡让他去做什么,只要不是谋逆造反,王猛都是眉头不皱一下的立即执行。而且,对于王猛来说,也不知道怎么的,张凡是个值得他用性命去保护的人。还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张凡去亦集乃商谈与俺答互市一事却碰到鞑靼部族中的贵族叛乱,险些丧命。王猛却是一直守在张凡身边,在身中数刀险些丧命的情况下还是年年不忘张凡的安危。而张凡自打那以后对于王猛的信任就更加的无可厚非,这不,这一次下江南,张凡寻了个机会就将王猛提了一级,而王猛手上的权势更是涨了十倍不止。这些事情在锦衣卫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其他人对于王猛能够得到张凡的信任这件事在羡慕之余也暗地佩服王猛的忠心,如今得到张凡全力信任的王猛拥有很多的权利,可是他从不在意这些,对于王猛来说,张凡才是他效忠的对象,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张凡赐给他的,而这,也让张凡更加地信任王猛。而显然,如今这个得到张凡信任的王猛正是前去劝说张凡的不二人选。

王猛自然清楚这些,更何况他也从梁超的眼中看懂了这种“你不去谁去,只有你能去”的意思。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王猛缓缓地点了点头,在梁超等人高兴地眼神下拍马向着张凡的马车行去。

虽然如今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而且又是身在福建这个靠南的地方,可是坐在这个拉着窗帘的全封闭的马车中,张凡一点也感觉不到热,不,准确地说,是张凡的心中很冷。

“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张凡心中在不断地这么问着自己,“她只不过是个**、**,是刘山那个太监用来迷惑我的,我为何会这么在意她!当初她见到我的时候就对我百般勾引,摆明了十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我又何必对这种女人这么在意!

“可是,该死的,我……我竟然对她动了真情。这不过是一段交易而已,她也只不过是个只知道诱惑我的烂货而已,有什么值得我这么烦恼的。我对她动真情也许……也许只是因为她长的漂亮罢了;也许……也许这只是我上辈子那种懦弱的性格带来的影响而已,一定是这样的。

“我张凡是谁!虽然我也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可是我一不通历史,二不会什么技术,能有今日的地位有一半靠的是我自己,另一半是我拿命换来的,这天下的女色还不是由我予取予求,我……我怎么会在乎这么一个烂货!”

张凡自从从周全那里出来之后,心中就一直在不断地想着这些事情。对于张凡这么一个男人来说,尤其是对于在男权极重的中国古代的男人来说,更是对于有了张凡当今这个身份的男子来说,刚才他所听到的根本是一种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对沦落风尘的女子动情的男子,不管是野史还是百姓口口相传,确实不少,但是这些大多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动真情的不是没有,也许千百年后会被人们看成佳话,但是现在来说,这就是一种自甘堕落的象征,更何况是张凡如今这样身份的人!

所以张凡这才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被骆灵儿诱惑了而已,男人嘛!可是,平常遇事冷静的张凡碰到了这种事情,心思就转不过来了,他自己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如此纠结于骆灵儿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己对她动了真情。

原因其实简单的很,男女双方未必要经历一番生死相交才会许下誓言,甚至一个眼神就行了。张凡和骆灵儿就是如此,骆灵儿首先就是主动要接近张凡,再加上张凡的年轻和成就以及他那种对于女子不同于当世其他男子的那份容让和宠爱更加让骆灵儿由一开始单纯的想要接近张凡渐渐变成了对与张凡的一种期待与爱慕;而对于张凡来说,骆灵儿本就长得美艳绝伦,再加上那股让人沉醉的成熟风韵,第一印象的好感便存在于张凡心中,虽然明知道骆灵儿是刘山派来针对自己的手段,可是张凡就是无法拒绝,再加上他从骆灵儿平日里时常流露出的那一份凄苦,也可以看出她过的并不舒服,心中对于她也就更多了几分怜惜。

可是如今除了这种事情,这对于骆灵儿来说本没有任何过错,可是对于张凡来说,也许是爱之深恨之切吧,自然对于骆灵儿也有了很多厌恶的感觉。

张凡正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中纷乱的很,马车的窗外就传来了敲打的声音。声音打断了张凡思考的同时,倒也让张凡感到一些清醒。

“大人。”马车外传来王猛的声音,还是如以往一般铿锵和恭敬。

“王猛,有什么事情?”张凡平复了一番心情,撩开窗帘说道。

看到张凡愿意拉开窗帘,王猛知道他心中定然是平复了不少,那么接下来的话也就比较好开口了:“大人,适才凭着黎阳献出的药,已经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如今我们抓来这人也有好些时候了,那伙人必然听到什么动静,如今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事不宜迟,还请大人定夺。”王猛这番话故意没有提到周全的名字,而且还特意点出了当务之急的主要事情,就是为了怕张凡发飙。

张凡没有听出王猛的话中的其他意思,不过王猛的话确实提醒了自己如今所处的状况,这也让张凡立刻冷静下来,脑子里也开始思考起应该如何去办这件事情。

“来之前我不是布置了许多人手看着那些人吗,如今正是时候,你给我告诉他们,这段时间给我看紧点,万万不可遗漏了什么。”张凡很快就有了打算,“还有,我并非是不相信张勇,但是他下面的那些人可就无法一一考察了,你给我从找些信得过的人将这些人也好好查查。”

“是,大人。”王猛立刻回答道。

“至于其他的吗,既然如今已经知道刘山就是这里的头头。”说到“刘山”二字之时,张凡的神情有些异样,不过他立刻重整表情,说道,“这刘山也许当真是这三省贪渎官员的源头,可是我不信他是凭着自己赶出这么一番‘基业’来的,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刘山在朝堂上必有为其遮掩的主谋,估计那高拱和猛冲是脱不了关系。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动他们,但是,这些将来能扳倒他们的证据,这次一定要给我拿到手。”

“那,大人的意思是要卑职……”王猛并不是很懂这些勾心斗角的手段,自然要询问一番。

“既然源头在刘山那,自然是要从刘山下手。”张凡喃喃地说道。

“可是大人,卑职收到汇报,弟兄们对这刘山调查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不利于他的东西,这人简直是滴水不漏,卑职实在不知该从何入手。”王猛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刘山做事当真圆的很。大明朝的镇守太监分工其实不慎明确,有时候他们掌管军务,有时候却又管税收,虽然不是绝对,但是他们到处都可以插上一脚。而这刘山表面上更是本本分分,从不越轨。

听了王猛的话,张凡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没有多会,那件一直压在他心中的事情给了他提示:“这个不用担心,有人会帮我的,这人跟刘山倒也算得上亲近,最重要的是,我有办法让这人甘心为我冒这个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险。”张凡说完,脸上竟然露出了有些诡异的微笑。

看着如今的张凡,王猛不由得在心中打了个冷颤。

第一百四十章 造化弄人

“灵儿姐姐,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在想什么?”映月的声音打断了骆灵儿的思绪.

此刻,骆灵儿正坐在窗台边,玉手拖着那小巧的下巴,一双美目还在望着窗外,却不是为了欣赏什么美景,明显是在思索着什么,就连映月走到了她身边都丝毫没有察觉。

被映月打断思绪的骆灵儿微微有些吃惊,不过随即,她脸上立刻现出了一丝红晕,仿佛少女被人撞破了心中羞涩一般。

“姐姐定是在想什么好事情,切莫责怪妹妹打扰了姐姐啊!”映月看着骆灵儿的表情,微笑中带着一丝调侃的微笑说道,“只是,妹妹不知姐姐再想些什么,是不是和……”

映月下面的话哪里还能出口,已经臊的不行的骆灵儿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捂住了映月的嘴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对于骆灵儿来说,她的人生虽然有过很多的波折,可是生活的方式却很简单。对于曾经的秦淮头牌来说,阅人无数的骆灵儿本因不会有如今的这种表现,若是在旁人看来,她现在这样子很是异常。可是再想想,她这样子又在情理之中,对于如今的骆灵儿来说,这正是她的初恋。不管是以前的逢场作戏,还是那些偶尔有过的美好时光,对于骆灵儿来说,现在的生活,哪怕是这才不过一天的生活,也让她感到无比的甜蜜。

“好妹妹,不要说了。”骆灵儿的脸上越来越红,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若不是就在映月耳边说出来,映月哪里能听的清楚!

“呵呵。”映月轻笑了两声,还是面带暧昧地说道,“姐姐,这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两情相却本就应该如此,何况将来,姐姐和我也要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什么可害羞的!”边说,映月话语中吐露出的暧昧味道也越来越浓。

骆灵儿却是越听映月的话,脸上那股明显的羞涩也是越来越红,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捂住映月的嘴巴,而是坦然地接受了她的说法。其实在骆灵儿的心中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

不过骆灵儿还有一些别的顾虑,却又无法说得出口,只得吱吱呜呜的“只是……”

“姐姐想要说什么?”映月听着骆灵儿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是怕……”骆灵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口说道,“我是怕他会嫌弃我,即使他现在说不会,可是将来……”

“不会。”没等骆灵儿把话说完,映月就开口打断了她,“凡哥绝对不是那种人,若凡哥当真如此,妹妹也要帮着姐姐讨个说法。”一番话说的坚决的很,映月十分反对骆灵儿的这种想法。

“我也知道,可是……”听到映月这么说,骆灵儿心中算是放下了一件大事,可是最重要的那件事情却不是说放就放的,“可是我以前……他现在不知道,可是将来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虽然日子很短,可是我……我已经离不开他了,若是到了那时候,他再说……再说不要我了,我可怎么活得下去啊!”说着说着,映月的脸上渐渐有了泪痕,语气虽然还是那么的柔弱,可是其中透露出来的悲凉和那微微有些颤抖的身躯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安。

“不会的,不会的。”映月见状,赶紧上前将骆灵儿搂住,安慰起这个比她自己还要年长的脆弱女人。也许是同病相怜吧,映月的过往也曾有过骆灵儿的那种遭遇,只不过一个是丢了自己的清白之躯,一个是看着自己的姐姐受辱,而在姐姐的保护下,映月出了能保留住自己身子的清白,却也丢失了很多东西。

也许在五百年后,那些狗屁的砖家叫兽会告诉你“对于一个人来说,精神上的伤害远比肉体上的伤害要大”这种言论,可是对于中国古代,对于那么一个封建礼教被发展到极致的文化时代来说,身死护洁才是一个人应该做的。而映月恰巧又是那种开朗的女孩,很多伤心的往事会被她记在心里,但是却不会打扰她的生活;可是对于骆灵儿来说,对于骆灵儿这么一个外表和内在都是同样的柔弱、感性的这么一个弱女子来说,以前的生活,特别是在刘山那里被逼着做的那些事情,是对她最最打击的事情。骆灵儿只有在这些日子,只有在被张凡接受的这几日,特别是今天,她的心中除了恋爱的甜蜜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是占据她的心头。然而正是如此,骆灵儿才无法想象,若是张凡抛弃了自己,那时的她除了要伤心之外还要整日被这种过往痛苦至极的回忆占据心头。骆灵儿想到这里不禁浑身颤抖,她实在是无法想象那时的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

于是,骆灵儿不由得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对于张凡她必然要百依百顺,即使张凡让她去死,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因为对于骆灵儿来说,能为心上人失去生命,是她最幸福的事情。这,恐怕是一个女人的悲哀吧。

骆灵儿好不容易止住了心中的悲伤,这才又和映月聊了起来。二女正聊的开心,映月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喧哗,知道是张凡回来了。她赶忙拉着骆灵儿去打扮一番,将刚才她脸上的泪痕与悲哀一扫而空,将她最完美的姿态呈现出来。对于这,骆灵儿是由衷的感到高兴,高兴自己可以有个这么贴心的姐妹。

重新打扮好的骆灵儿见到张凡,高兴之余也带着羞涩,只是她面对着张凡却突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正在犹豫着的骆灵儿却哪里能料到,张凡进屋之后,二话没说,径直走到她的面前,面带关心和微笑地说道:“灵儿,今天过得可好。我方才有事在身,无法陪在你身边,可莫要怪我。”

骆灵儿又哪里会责怪张凡,张凡能这么在意她,她觉得如今的自己仿佛是浸在蜜罐中一样,哪里会有怨言。

“凡……哥。”当着其他人的面,骆灵儿有些不好意思说出这个称呼,后面那个字声音小的很,可是因为她对张凡的感情,还说喊了出来,“灵儿怎么会责怪凡哥,况且有映月妹妹陪着灵儿,我俩下午过的很开心。”

“这样就好。”张凡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过问,只是他那一瞬间却皱了皱眉头,没有让别人看到,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在外遇到了些烦心事,弄得我是烦恼不堪。”

“有何事能让凡哥烦恼?”骆灵儿很是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张凡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或许是这天太热了吧,人难免有些心浮气躁,遇上一些不顺心的事情,自然就烦得很。”

骆灵儿毕竟是姐儿出身,天下的这么许多男子她见过不知多少,对于男人的心思可以说是无比的了解。她自然不会去过问张凡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更知道对于这个时候的张凡来说,能够轻松惬意地放松才是最好的方法。

“何必被那些俗世搅了大好的心情。”骆灵儿温柔地说道,边说边将张凡像后面的厢房引去,“凡哥且随我来,后面早就备好了冰镇饮品。”

“那再好不过。”张凡没有拒绝骆灵儿的邀请,反而是笑眯眯地跟着她一同走去,口中还很是暧昧地说道,“可我心中仿佛有一把火一般,难受的很,灵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泻泻火’?”说着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语,张凡的脸上还配上了一副急色的表情。

骆灵儿听到张凡的话,脸顿时红了起来,却没有拒绝,反而在她的心中还有一丝欢喜的意思。张凡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哈哈一笑,也不顾此时正是白昼,右臂立刻将骆灵儿搂在了怀中,往后面厢房走去的脚步也快上了几分。

映月却是没有听到张凡刚才的那一番污言秽语,她为了给骆灵儿创造机会,刚才没有过来,现在也只是看到张凡搂着骆灵儿离开,眼里不由得露出了一阵欢喜。

心中正在为骆灵儿祝福的映月却是看到王猛有些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王猛进了来,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张凡,只看到映月,立刻走了过来,用有些小的声音像映月问道:“月姑娘,大人他没有生气吧?”

“生气?生什么气?”映月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我看他啊,现在指不定多开心呢。”

“开心?”王猛听到映月的回答,有些纳闷,“大人他没对灵儿姑娘怎么样吧?”

“能怎么样?”映月笑着反问,她显然误解了王猛的意思,面带微笑地说道,“凡哥他现在对灵儿姐姐可好了。”

王猛听了他的话,表情更加的疑惑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的他,脸上立刻透露出一股担心的样子,望着映月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开口,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看着离去的王猛,映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她也没有多想,也没追上去问个究竟,只是以为张凡也许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次臆断,将来会造成多么大的后果。

第一百四十一章 悲哀之人

周全被放了回去,再次在福州现身的周全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家里的所有男女老少集合起来,好生地交代了一番.第二日,周全才一出现在外人的视线里立刻就吸引了无数同僚的眼球,不管是明面上还是在暗地里,周全仿佛一时之间成为了众人追捧的偶像一般,所有官员都是积极主动地接近他,向他打听这几日无故失踪的原因,这些人才不会相信之前的那番说辞。

周全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开始总是不搭理这些人,结果他越是不搭理,这些人就越是觉得有隐情,向周全那里跑的也就更多更勤了。周全没办法,只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一时间,无数版本周全失踪的原因就在整个福建官场上传了开去,那些听到风声的人有开始紧张起来。之后,就是送礼和宴请不断。周全也是来者不拒,全都收下,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绝对没有什么大事,这才让这些人稍稍安心一些。不过周全收下的那些东西,他可不敢动,全数报给了张凡的手下,还附上了姓名,由此可见人心叵测。

如今的苏浙闽三省,特别是福建,反腐行动在暗地里如火如荼的展开。为何说是暗地里,不光是因为这次行动并非通过朝廷颁发谕令执行的,为了不惊动某些人,自然要低调一些。锦衣卫的密探根据周全所提供的那些人名进行了重点查探,着实查到了不少东西。

所以,这几日,锦衣卫的密探们掌握了很多官员贪渎的有力证据,若是现在就把这些东西公开作为呈堂证供,光是这福建一省立刻就要有无数的官员被摘去乌纱,人头落地。只是张凡没有这么打算,现在查出来的再多还是没有击中要害,现在只会是治标不治本,而且还会得罪一批人。

不过张凡也不打算把这件事追查到源头,真正把朝中有关联的人全都拉下马,这样对他、对朝廷也有些害处。只要能把这三省之地的问题彻底解决,给出上面一个讯息,让那些人知道不论你下面布置的再细致,关系网拉的再大,我张凡也能把你的人全部都收拾干净,这样就行了。

不过这几日,这些事情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而明面上的张凡表现出来的则是一门心思全部都放在了骆灵儿身上,不管是人前人后,外出应酬,张凡定然会让骆灵儿陪在自己身边,而映月反而没有了身影。

张凡名义上是来福建视察海防的,可是暗地里是为了来调查贪渎官员一事的。这两样事情如今在福建的各个大小官员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正当这些人紧张兮兮的时候,却发现张凡整日与一个绝色女子泡在一起,在他们大是羡慕张凡艳福的同时,也不禁让他们是松了一口气。

其中有些人更是“见过”骆灵儿,知道她是刘山的人,所以对于张凡如今表现出的这种一门心思全都放在骆灵儿身上的样子感到满意,满意的很。在他们看来,张凡不过就是另外一个好色而且一事无成的钦差罢了,就算他本来是有这份彻查的心思,现在估计也被骆灵儿这个绕指柔磨的再无一丝锋芒了。

不过这其中的门道能看的清楚的没几个,除了张凡自己以外只有跟着他时间最长的王猛能猜到一些。其他的人,包括身在核心的骆灵儿,以及映月,甚至是大致明白事情经过的梁超都不甚明白。特别是梁超,还以为张凡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在突然之间转了性子。

说到这件事,也许是因为周全的那些话对张凡的刺激很深吧,张凡戏演的有些太过火,然而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别人都没有发现,都是以为张凡是对骆灵儿完全着迷了。唯一看出有些不对劲的自然就是映月,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细想过,反而倒是替骆灵儿高兴,觉得她的苦日子算是过到头了吧。

身在这整个事件核心的骆灵儿也是丝毫没有感觉,不,若是以前的她肯定能发现问题,然而现在的她却不能。这几日,张凡对她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以前的几十年都白活了。巨大的幸福感包容着她,再加上这几日以来,张凡对她的爱恋行为已经达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且张凡对此可谓是煞费苦心,将一切考虑的都是十分周全,由于骆灵儿本就性子弱,再加上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自卑感,她从来就不会去强求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心里没有什么要求,也许只是作为一个女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少女的心思,但是骆灵儿从来没有表达过。

然而张凡仿佛是对骆灵儿极其的上心,而且他仿佛知道骆灵儿心中在想些什么一般,只要骆灵儿一个眼神,张凡就能大致猜出她在想些什么,并且很是主动地让手下人,甚至是自己亲自去办好。

而每每这样,都能让骆灵儿欣喜不已,而且在她高兴的同时,内心还总是觉得张凡和自己十分合得来,甚至她心里觉得自己和张凡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种想法。殊不知,当一个男人带着某些目的接近一个女人,什么手段心思都是可以用得出来的。特别是一个本来就对自己予取予求,而且是有过悲惨的过去的女人,在这个封建社会,只需要一点点关心和爱就可以完全掌握住她。而张凡所加诸在骆灵儿身上的关心和爱可不是一点点可以形容的,那简直就是无以复加了。

所以,骆灵儿如今觉得自己就像整日生活在梦幻中一样,可是在从初恋的这种让她迷醉的情形中偶尔清醒过来之时,躺在张凡的怀抱中,看着窗外的月光,感受着怀抱着自己的张凡带给自己的温暖,她也会时常地想,她不知道张凡为什么会这么迷恋自己,可是这种感觉实在让她无法自拔,倘若有一天失去了这种感觉,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因此,哪怕张凡只是因为她的美貌,骆灵儿也是在所不惜,对于此,她不求过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现在的骆灵儿比以往任何时候的骆灵儿都更加在意自己的美貌,她花去了更多的时间来装点打扮自己,为的就是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张凡面前,让她更加的迷恋自己。

为此,她丝毫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哪怕就是现在就有个人当着她的面说她是狐狸精,不知廉耻的发骚勾引男人,她也毫不在意,对于她来说,礼义廉耻这种东西是一种奢求,她求的只不过是将来的幸福罢了。

不过除了这些,骆灵儿心中还有些别的想法,自然就是关于她被刘山囚作威胁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她也曾经想过把这些告诉张凡,让他替自己想想办法,毕竟在骆灵儿的心目中,张凡是无所不能的,任何事情他都能办到。可是她心中也有一些害怕,倒不是因为别的,她只是怕自己一旦提出这个要求,会让张凡以为自己是带着某种目的接近他的,从而疏远自己,这才一直把这件事放下。而这,也是骆灵儿第一次把自己摆在了自己最疼爱的家人前面。

=================================================================通过这些日子的调查,福建一省的各级官员都调查的差不多了,靠的自然就是周全提供的消息。只是周全毕竟是福建的官,对于江浙两省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而张凡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继续在这种游戏上去耗,更何况,他也看出这几日骆灵儿对自己的迷恋,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这日清晨醒来,骆灵儿看着身边的人,脑海中忽然想起昨晚的疯狂,陷入恋情的她第一次觉得那种事情实在是太美妙了。只不过起来后的骆灵儿发现今日的张凡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再像以往那样围着自己,而总是独自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仿佛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一般。

骆灵儿一开始没有敢上前询问,她知道最为女人不应该对男人的事情多加过问,只是很贴心地抚慰张凡而已。可是她发现,张凡的心思越来越重。在用过午饭后,骆灵儿发现张凡去见了什么人,不过时间不长,只是回来之后的张凡是满脸的黑气,坐在那里是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不断的起伏。

骆灵儿见了,刚想上去说些什么,哪知道张凡是一怒而起,将桌上的茶壶杯子统统摔了个粉碎。这一下可是把骆灵儿吓了一大跳,张凡从没有在她面前发过火,在骆灵儿的心目中,张凡永远都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如今却是这幅模样,不用细想都知道他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憋屈。

骆灵儿见状,知道自己应该上前安抚安抚,随即走到张凡面前,温柔地拉过他的手,关心地问道:“凡哥,何事如此生气。”

“妇道人家,不要多问。”张凡有些不耐地说道,却没有推开她的手。

骆灵儿自然知道张凡没有推开自己,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不愿在女子面前丢份,很是柔顺地说道:“凡哥,何不说与灵儿听听,也好一抒心中郁闷。”

张凡一听,知道自己的戏演成功了,脸上不由得发出了微笑。而骆灵儿看到张凡的笑容,心中也开心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真假假

“我虽是妇道人家,不能为凡哥排忧解难,但是想必凡哥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憋在心里也不好受.”骆灵儿很是柔顺地说道,丝毫不在意刚才张凡对自己发脾气这件事,“将事情说出来,心里也能好受些不是。”骆灵儿这番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的,她的确没有对刚才张凡冲自己发脾气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心中还有些喜欢,对她来说,这也许才是正常生活中应该发生的事情。

“唉!”听了她的话,张凡又是长叹一声,面上又是一副为难的表情。只不过,张凡心中在高兴骆灵儿中计之时,也是冷笑一阵,不由得想到:“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么急着想从我这打探什么吗?”殊不知,张凡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骆灵儿刚刚被刘山送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是来干什么了。如今张凡对骆灵儿如此的反感,不过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罢了。

“我在外面遇到了麻烦事情。”张凡面露苦色,唉声叹气地说道,“这些事情本是不用说与你听,可是憋在心中实在是难过的紧。然而告诉了别人却是又怕被人传了出去,惹出什么祸事来。”

“凡哥。”骆灵儿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安慰的味道,一双玉手握住张凡的手掌,柔若无骨的手虽无力量,可是却显出无比的关心,“灵儿虽然不能将自己的清白之身交给凡哥,可是灵儿对凡哥是一心一意的。

“灵儿跟在凡哥身边的日子虽然不长,可是这些日子是灵儿从出生至今最为快乐的日子。是凡哥将这种快乐带给了灵儿,而灵儿总是无以为报。如今或许可以一舒凡哥心中郁闷,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那等事情来!”

骆灵儿一番话说的至情至理,面上表情温柔中带着坚定,若是寻常人见到定然是感动的不得了。只不过张凡见过了她的这副表情,心中突然疑惑起来了。

自打张凡从周全那里听到了关于骆灵儿的事情,除了愤怒和觉得被人羞辱了之外,张凡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骆灵儿是刘山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而且这个眼线十分的“尽责”。

然而今日的张凡听了骆灵儿这番话,总是觉得她不像是故意为之,反倒是真情流露更加的多,这让张凡开始疑惑起来了。他自然是有自知之明,不会认为自己当真如其他穿越小说中的主角一样,王八之气一抖,猛男俯首称臣,美女追捧倒贴。深思熟虑一番,想到了骆灵儿那个悲惨的人生以及自从来到自己身边之后,对自己是百般温顺,予取予求,张凡突然猜出了一种答案:“也许这骆灵儿是看到了留在我身边比刘山那里好多了,这是想要背叛刘山了。哼哼,果然是‘**无情’,她今日能背叛刘山,他日也会背叛我。这种祸水只可利用之,又怎么可能留在身边。骆灵儿啊骆灵儿,你心里面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可是恐怕要落空了。也罢,我可不能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既然你想投靠我,自然要给我表示点诚意出来。”

呵呵,世间之事就是如此离奇怪异,人人都只看向一个“利”字,只不过“利”在众人心目中的标准不同而已。然而即使张凡并非一个完全的逐利之人,但是这世间将他的观念也转到了这上面,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骆灵儿也有“利”,之前,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只要自己的家人能够幸福的生活,骆灵儿可以毫无保留地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然而现在又不同了,骆灵儿与张凡从相遇到相知并没有多久,甚至距离张凡真正接纳骆灵儿的那日起到现在不过几日的时间。然而就是这几日,骆灵儿已经完全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标准,她觉得自己剩下的人生位置就是应该留在张凡的身边,使他开心,让自己幸福。只不过有了一点点变化,现在若是让她为张凡而死,她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因为她爱张凡。可是那时的她,虽然愿意却并不想,道理很简单,现在的这种幸福是骆灵儿一辈子都没有尝到过的甜蜜,她不想这么快地结束它,她还想更多地去感受它。

于是就这样,二人的想法虽然完全相反,可是所要表达的东西却是一致的。

“灵儿,我……我这次来这江南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张凡开始了诉说。

“灵儿知道。”骆灵儿说道,她丝毫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凡哥名义上是作为当今皇上的钦差,代天子巡游江南。可是实际上是因为夏日归海的商船到港,往年贪渎太过严重,皇上派凡哥前来彻查此事的。”

张凡听了骆灵儿的答话,微微有些惊讶,本以为她会装作不知道,没想到她倒是开诚布公地全都说了出来。

看到张凡有些惊讶的表情,骆灵儿低下了头,可是没过多久就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微微可以看出一丝坚决:“凡哥,事到如今灵儿也不瞒你了。灵儿之所以会在凡哥身边,还这么……这么百般引诱凡哥,全都是受了那刘山的指示,想要让我帮他打听关于这件事的消息。”说完了这些话,骆灵儿似乎是解脱了心中重枷一般,整颗心都舒畅了许多。可是没过多久,骆灵儿又很是紧张地看着张凡,生怕自己说出的真相会使张凡对自己产生厌恶,但是不说不来,骆灵儿又觉得自己这么一直瞒下去,迟早要出事情。

张凡听了她的答话又是一愣,他当真是没有想到骆灵儿会是这么全盘托出。可是转眼间,张凡在心中又冷笑了起来,他把骆灵儿的这种方式看成了一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她的全盘托出只是为了麻痹自己、讨好自己、获得自己的信任。

“这……这是真的吗?”张凡的声音有了些颤抖,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骆灵儿听着张凡的话语,眼泪无声地滑落,抓着张凡的双手也更加用力。痛苦地点了点头,骆灵儿开口说道:“真的,灵儿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可是这几日,灵儿改变了想法。凡哥,灵儿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因为你,而且,我再也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是啊,那种生活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过,对于骆灵儿这个弱女子来说,她能忍受到今日也不知受了多大的痛苦,“灵儿曾经打算帮着凡哥一些,可是却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灵儿,我明白你的心思。”张凡说道,“唉,皇上说是派我前来彻查此事,你却不知道,皇上是让我立下了军令状,若是不能办好这件事,我恐怕也是性命难保。”张凡说到这里,脸上是一副愁容。

骆灵儿听到了也是惊异的很,她以前听刘山说过张凡很得隆庆的宠爱,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不过在她看来此事也是正常的,君臣之间本就应该如此。只是她又哪里弄的明白张凡只不过在诓骗于她。

“眼看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这些小人物倒是抓到了不少,可是这三省之间的领头之人不仅抓不到一个,就连是谁都不知道。”张凡说道,“灵儿,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吧,若是继续留在我身边,到时候连累你也惨遭横祸,我这心里可怎么好受。”很是痛苦地说着这些话,张凡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摆在骆灵儿面前,全都是万两一张的巨额银票。

骆灵儿却是看都不看,深情地看着张凡说道:“凡哥,灵儿心中早就决定,此生定要伴在凡哥左右,若是凡哥身死,灵儿又怎么能独活于世上!况且,凡哥也不必太过早的下定论,灵儿虽是女流之辈,或许有办法可以解凡哥的烦恼。”

骆灵儿刚才若是解过银票,答应张凡的要求,那张凡也决定放她一条生路。可是张凡也料定她不会接过银票,这被张凡看成了贪得无厌的表现,只是:“既然如此,那你可就要好好替我办事了。”张凡心中如是想到,随即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骆灵儿继续说道:“其实凡哥要找的人就是刘山。这刘山自从上任扬州镇守太监之后便接手了这三省的这些事物。”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张凡很是惊讶地问道,“这刘山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情,难道却对外人一点都不防着点?”

骆灵儿听了张凡的话,惨笑一声,开口说道:“也许,在他的心目中,我根本就算不得一个人。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件能让他拉拢其他官员的工具而已。在他的心中,我除了这身皮囊之外是一无是处的。”

骆灵儿这番话说的自怨自艾,甚至现在对她抱有极大成见的张凡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骆灵儿并没有太过悲伤,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山才不怎么防着我。平日里不论是清点账目还是和那些人商量计策,他从来不会让我回避。灵儿知道他有两本账本,一本记载着每年贪渎来的银钱数目,而另外一本正是凡哥需要的,上面记载着所有和他有关系的官员姓名。灵儿……可以帮着凡哥把它们偷出来。”

也许有人要问,为何这些人总是喜欢记载这些可能招来杀生之祸的东西。然而这是必须的,就像刘山,若不记载下来,他如很能分辨清楚到底那些人是和自己关系好的,而那些人只不过是虚言奉承有他们把柄的自己罢了。

“可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张凡心中很是高兴,脸上却是装出一副不舍的模样,“若是你万一被刘山发现了,他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不,凡哥。”骆灵儿一脸坚决地说道,“我想要帮凡哥,这是我唯一能为凡哥做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倭寇来袭

“凡哥,怎么灵儿姐姐走的这么匆忙?这是去哪儿,要干什么啊?”映月一大早就找到了张凡问话.

“她家中有些事情,却是不肯向我细说。”张凡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向映月解释道,“我本来是想问问清楚,只是她却怎么也不肯跟我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再加上这里的事情忙得很,只好让人送她回去,也好路上护他周全。”

“这样啊。”映月听了张凡的这番解释,这才释然。

张凡看了看对于骆灵儿离开有些失望的映月,心中思绪良多。他之所以没有向映月明说这件事情的始末皆是因为前几日他看到映月与骆灵儿之间的关系那是极好。记得映月从亦集乃和自己回来之后,并没有过什么朋友。在家中,映月对于张凡母亲赵氏和茹雪是有着一股迁就讨好的意思,而和昭雪两个人这是一天到晚的斗嘴。

在这里,张凡终于能看到映月能有个相互倾吐的闺中密友,张凡觉得即使骆灵儿和映月能如此融洽也只是为了接近自己。他还记得映月一开始的时候十分地反感骆灵儿,在他心里,骆灵儿和映月能如此融洽地成为朋友定是因为骆灵儿使了什么诡计才会如此。

只是即使骆灵儿在张凡心中一惊变成了一个十分低贱的人,他却是为了映月而不打算告诉她,一是不想让映月伤心,二是张凡再也不像见到骆灵儿了。

然而张凡的这个想法,也让这整件事情失去了第二次化解危机的机会。

“那凡哥,灵儿姐姐要何时才会回来啊?”映月哪里知道张凡心里在想些什么,看到张凡这副深思的表情,以为他也是在担心骆灵儿。

“哦,这个啊。”张凡有些走神,听到映月的话才回过神,“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她只是说家里有事,又不肯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我也问她何时回来,她也不告诉我。”说完,张凡装作很是苦恼的样子。

“定是灵儿姐姐家中有了什么要事。”映月想当然地说道,“不过既然凡哥派了人保护灵儿姐姐,那我也就放心了。嘻嘻,凡哥这么喜欢灵儿姐姐,一定不会让她出事的。”说到这,映月这小丫头很是古灵精怪地看着张凡眼中带着暧昧。

张凡自然能看得出来她眼中的意味,但是他实在是不想再谈论关于骆灵儿的事情了。看了看房间中就自己和映月两人,张凡很是大胆地一把将映月拉到自己怀中坐下,一双色手在她身上的敏感部位不停地游走着,嘴巴还凑到映月的耳旁沉声问道:“小丫头,你现在想不想让我也‘喜欢喜欢’你啊!”

映月着实没有想到张凡会如此孟Lang,要知道她虽然平日里随便得很,但是对于这种事情却不是,若是现在进来一个人,她可真有点无地自容了。只是事不从人愿,张凡的爱抚让她浑身颤抖起来,特别是她感到自己的耳朵被热气一哈,变得敏感无比。然而张凡又哪里打算放过她,张口含住了映月那如玉的耳珠,他甚至可以很明显地再感到映月身体的颤抖。

从一开始的害羞和抗拒,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映月就不再抵抗张凡的所作所为,感受着心爱之人对自己的爱恋。映月坐在张凡怀中的身体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坐在张凡大腿上的翘臀也开始左右摆动。她这么一下不要紧,张凡可是感觉要了亲命了,这简直就是逼人吗!本来张凡只是想“调戏”一番,结果好像他自己做过火了,真的把火挑了起来。

映月又怎么会没有感觉,见张凡如此,她立刻停了下来。她突然想到,张凡曾经对自己说过要等到自己真正嫁给他的那一日才会……对此,映月十分感激张凡,虽然她跟着张凡也有些日子了,更是曾经同床共枕,可是张凡却没有越过那条底线,映月至今任然保留着处子之身。

可是突然间,映月又想到了什么,坐在张凡话中的身体又不安分了起来,她是想看看张凡到底能不能忍得住,对于她来说,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

刚才映月停下了动作,说实话,张凡很是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要是映月真的这么不安分下去,张凡心中当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的了自己。可是这口气还没有呼出来,张凡就感到怀中的玉人似乎又开始了刺激自己的动作。

“月儿,可不要玩火啊!”张凡鼻中喘着粗气,沉声在映月耳旁说道,“最要紧的是不要让我违背誓言啊!”

“嘻嘻。”映月恶作剧得逞一般地笑了笑,脸上也是一片潮红,“那就要看凡哥自己的喽!”说完,身子更是变本加厉地动了起来。

“小狐狸精,当真以为我治不了你吗!”张凡说着,一双色手就像映月上身攀去。

眼看就要登顶成功,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给二人的热情泼了一盆凉水,虽是夏日,二人却对这种凉意毫无感谢,张凡甚至差点就要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了。

“谁啊!”张凡有些恼怒地喊道。

外面那人听到了张凡这种带着一丝怒气的声音,突然之间没有再出声。不过这样一来,张凡也就大致能猜得到是谁了。如果是朱翊钧来,这个小太子绝对不会敲门,肯定是直接推门而入,所以外面那人肯定不会是他。那么剩下的就是王猛和梁超两人了,若是王猛这个直性子的肯定不会在意张凡的语气,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梁超了。

想到这里,张凡却没有听到外面离去的脚步声,知道梁超必然有要紧的事情来找自己。他赶忙向映月示意。映月施施然地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安静地坐在一旁。望向张凡的眼神带着些好笑的意味,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有了一股失望的感觉。至于张凡,剩下的就只有失望了。

张凡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说道:“是梁超吗,进来吧。”

门分左右,进来一人,果然是梁超。

“大人,月姑娘。”梁超进门后立刻向二人施礼,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地下,没有抬头。

“说吧,有什么事情。”张凡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是关于那伙人的动静吗?”

“禀告大人,确实发生了大事,却与那些人无关。”梁超回答道。

“哦?究竟是什么事情?”张凡顿时起了些兴趣。

“今日港口归来三艘海船,只是归来的船只破破烂烂,船主也失踪了。听船上的人说,是在过小琉球的时候被倭寇给劫了。”梁超说道,平稳的声音说出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

“什么!”果然,张凡听到了这个消息惊讶的很,“竟然是倭寇!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的情况和我说清楚。”

原来自从出海远洋的商船归来开始到今天,归来的船只是越来越少,已经不是像前几日那般整日都有无数海船进港,就是这泉州如此大的港口,如今也不是整日都有海船进港,最多也就是三两艘罢了。

今日清晨,泉州港老远就看到海平面上有几个小黑点,知道又是有商船要进港了,港口的人立刻开始做准备接船。直过了两个时辰,海船的样子才在众人眼中渐渐清晰,只是这样子确实让众人吓了一跳。

归来的船只虽然在行驶,可样子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虽然说不上千疮百孔,可是也够危险地。据船上的人说,其中一艘船的船底的隔舱已经有两个进满了水,还是靠着另外两艘样子好看些的船只拖着回来的。

港口的小吏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让手下去禀报。正在泉州的温如春和何宽闻讯,也是大吃了一惊,立刻赶了过去。到了现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这三艘海船在归来之时碰到了乱流和风暴,船员没有敢冒着危险航行,就在一个偏僻的无人小岛停靠了一些日子,正是因为这,他们才回来迟了。然而等到风暴过去,海面上一路平静的时候,这几艘船在过小琉球的时候,却是被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倭寇小船给围住了。

船上的人立时大惊,几个船主虽是个商人,倒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们仗着自己的船大,想要命令船员加速行驶,即使不能摆脱这些倭寇,也可以防止他们登船劫掠,弄不好还能撞翻几艘倭寇的小船。只是他们那里想得到,倭寇们早就防着这一招,他们早就派人潜水下去,在几艘船的船底上凿了个洞。他们也是知道,大明的这种船只凿上几个洞是沉不了的,要不然船沉了,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几艘不能快行的船只得等着倭寇的劫掠,然而船上的人在倭寇登船之时也是做过抵抗,这就是几艘船船身破破烂烂的原因。

“最后,倭寇劫走了一些并不是太大又比较值钱的东西,还抓住了几个船主,就这么离开了!”梁超最后说道。

张凡听了,眉头深深皱起。他来的时候也是看过一些关于沿海倭寇的记录,原本这几年都没有什么大事,有的也不过是一些小股倭寇的滋扰而已。没想到如今倭寇已经发展成为海盗了,竟然在海上公然劫船。更要命的事,朝廷严令,出海的商船不得佩戴兵刃,这就让海船一旦遭受了倭寇袭击就毫无还手之力。

“大人,事情我就只知道这么多,温如春和何宽二位大人还在港口等着您呢。”梁超说道。

看了看映月,张凡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必须要去了,毕竟自己名义上是来检查福建海防的,出了这种事情又怎么能够不到场呢!更重要的是,他的确想去管管这件事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扑朔迷离

两辆马车快速死驶向了泉州港口,在一大群护卫的开道下,街上的人纷纷避让之余倒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马车中,张凡正在和同坐在马车中的朱翊钧说着话。

“老师,为何那两个你说的什么……洋鬼子,一定要跟着一同前去?”朱翊钧有些不明白。

在众人出发之前,朱翊钧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自他懂事的那天起,即使身在如今的隆庆皇上,当时的裕王府中那种几乎完全封闭的情况下,也总是会听到沿海时常被倭寇侵扰的消息,如今听说了海船被劫的事情,他自然要去看上一看。

而让朱翊钧有些想不通的,自然是那来自葡萄牙的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这二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似乎比他这个大明太子还要着急着去看上一看。

“这两人倒并非无的放矢或是有什么好奇。”张凡说道,“他们的国家也是有大量的海船出海远洋,自然会饱受海盗的骚扰。而这次他们要随着我们来泉州也是因为听说了我要来此检查海防,如今出了事情,自然要来看个究竟。”

“这么说他们是来看笑话的不成?”未曾深思的朱翊钧擅自作出了这种推理,显得有些愤怒。

“这倒也不是。”张凡赶紧说道,“这二人如今与我大明也没有什么冲突,而且同为一个有海船出海远洋并要时时刻刻担心被海盗抢劫的国家,恐怕也有些感同身受吧。不过他们这次主要还是要来看看我大明的军队的。”

“原来如此。”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解释,这才释然,“那么,老师,可万万不要输了我大明的名声,免得让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

“这是当然的。”张凡早有打算。临走之前他已经让梁超派人去通知何宽一声,让他吧手下最好的人马战船给拿出来拜样子,还要他虚张声势一番。

说来也是奇怪,也许对于不甚熟知历史的张凡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对于后世的人来说便十分奇怪了。

葡萄牙本来应该在十几年前,准确地说是公园一五五七年开始租借澳门,并且开始了对澳门长达四百四十三年的统治,然而这并没有发生。当初张凡在见到了理查德和乔安娜之后便让人去查探了一番,发现澳门并没有租借给葡萄牙人,那里只不过有些葡萄牙人在那里定居传教,并没有葡萄牙的军队在那里驻守。他那时还以为时间并没有到,所以也就放心下来,却是不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历史中,有些东西已经被改变了。可是恐怕张凡清楚,也不会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穿越过来的日子比之要靠后,而之前根本没有他能够影响的东西居然已经改变了。

泉州港口早就被何宽手下的士兵封锁住了,普通百姓在外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却无法进入。张凡等人的马车在哨卡处停下,表明了身份这才被放行。

马车驶进港口后停下,下车的张凡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那三艘停靠在码头上的船只。特别是其中的一艘,当真是千疮百孔,船身上多有破裂,只不过因为造船的木材十分厚实,床上只是造成了破洞而并没有让船身散架的危险。不过这艘船如今的情况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就连现在停靠在港口也在不停地晃荡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沉下去。

看到张凡的到来,温如春和何宽赶忙上前来问候。何宽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将张凡拉到一边耳语起来。

“大人。”何宽看着在远处正在看着海船的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小声地对张凡说道,“下官按照大人的吩咐,将下官手下最好的人马都带了来。”何宽本是个极为清廉正直的官员,当初他刚刚听到梁超的人传给自己的消息的时候,颇为有些不屑。第一,何况治军倒也严谨的很,且不说这沿海的状况这么多年来是因为戚继光的原因才平稳了许多,若是毁在自己手里,何宽也是不愿意的。再有,何宽觉得张凡也有些虚荣的很,这又不是陛下亲临,你张凡在这里就是最大的了,如今你来了,还要白这种排场,给谁看啊。可是何宽在听了来人详细诉说原因之后,就立刻改变了想法,在外国人面前壮我国威军威是每个官员心中都会有的想法,更不用提何宽这种人了。不过他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带的兵非常有信心,并没有再让其他队伍更换,而是让手下人通知他们,要拿出精神,拿出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张凡看了看周围的兵,虽然此时并非什么战事来临之际,可是这些兵俑们个个也是精神抖擞的很,而且也有不少手持火枪的兵种。在整个大明,除了京城的神机营以外,能够手持火枪的就是戚继光手下的戚家军了。其他军队虽然也有些,但是很多充其量只不过是装装门面,作秀大于实际。而何宽手下的却不是,也许是受了戚继光的关照或者朝廷对于开关的重视,这里手持火枪的兵俑数目倒也不少,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从他们肃穆的表情上面看去,也都很是让人满意。

“何大人有心了。”张凡恭维了一句,“这两人当初硬要随着本官前来,也就是存了这么一份心思。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要让他们见识一番我大明的威名,万万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去,以为我大明好欺负。”

何宽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张凡又说道:“何大人,不瞒你说,他们的国家已经盯上了我大明南面的印度,准备派兵侵占那里,若是如今见了我大明军威不行,再加上我大明每年都向他们那里贩运他们很需要的东西,更让他们觉得我大明有油水可捞。我大明虽然不惧与侵入的外族开战,可是战争一道毕竟劳民伤财,就算最后得胜,苦的还是百姓。能够以这种方式避免战事,本官觉得划算的很。”

何宽听着张凡的话,大点其头,说道:“大人想的是,这帮夷狄野心不小,我等也要注意了。”说完,何宽还狠狠看了几眼站在远处的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

二人说完了这些话,有重新回到了众人跟前。

“大人。”温如春说道,“如大人所见,中间那艘船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三艘船上的任何货物如今都已经被运了下来。除了在倭寇袭击之时有几人身亡,以及几位船主被掳走以外,并没有其他人有性命之忧。”

“几个船主被掳走了,这些倭寇是想要干什么?”张凡皱着眉头,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莫非这些倭寇想要绑架勒索不成!”

“大人。”何宽听了张凡的话说道,“这种事情之前很少碰到。以前的倭寇只不过是上岸劫掠,那时他们也不曾绑了什么人去要挟,最多也是女子被掳走供他们侮辱,而男子被掳之事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甚至是倭寇在海上抢劫海船之事也是开关之后才有的,而且次数可谓少之又少。”

张凡听了,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这帮倭寇是亡命之徒,求财至于也是只求眼前立刻可以到手的财富,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绑票的。一来绑票的风险很大,万一被明军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二来,绑票得钱不是那么容易,即使被绑之人的家人急于赎回他们,带着这么多银钱上路也是不容易的。

“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何宽说道,“若是绑票求财,那些倭寇必然会让留在船上的人将这个消息带回来。可是船上的人丝毫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消息,实在是让人怀疑的很。”何宽这句话道出了重点。

张凡一想也是啊,你不告诉别人你的要求,绑了人去又有什么用处。这整件事实在是怪异的很。若不是绑票求财,那么倭寇们必然是带着目的的,可是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张凡没有丝毫头绪。

“那些被绑之人的家属可有什么消息?”张凡问道。

温如春和何宽二人都是摇头。温如春说道:“大人,几个被绑船主的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是悲伤痛苦,下官也是询问过,但是他们丝毫没有消息。”

“怎么会这样!”张凡心中不由得想道。这整件事发生的完全没有道理。

正在张凡苦恼之际,一旁的何宽发话了:“大人,下官倒是有些看法。”

“哦?快快说来。”张凡听了赶紧说道。

“听归来的船员们说,倭寇们好像是认识几个船主。”何宽说道,“这些倭寇虽然大都不通我大明语言,却也有几个会说的。然而听归来的船员说,这帮倭寇登船之后,除了抢劫财物以外,却是问也不问他人,便将躲在人群中的几个船主认了出来,直接绑走。”

“会不会是因为几个船主的穿着与普通船员不同?”张凡问道。

“不,这点下官也问过。”何宽说道,“几个船主虽然有钱的很,但是在海上航行,穿着那些衣服反而是累赘,几人穿的与普通船员一般,并无二样,而倭寇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这实在是让人怀疑的很。”

张凡听到何宽的话,心中的疑惑反而解开了。这说明倭寇们在抢劫这三艘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些船上的情况。可是张凡不知道他们是靠着自己调查出来的还是有其他人通风报信,若是后一种,张凡还要考虑是一些小人被人收买,还是有什么官员为非作歹。而且张凡实在是想不通,不管是什么人,绑架这几个船主到底是为了什么。起码现在为止,张凡看不出这事的任何一点端倪。

不过张凡也并非毫无线索。三艘海船远洋大半年,不管是什么人通风报信,也不可能跟着它们大半年的时间。而就算在船上也有他们的眼线,消息也只可能从一个地方传出去。自然就是这三艘船会泉州港之前最后停留的地方——鸡笼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应对方案

台湾自从三国之时,东吴孙权派了一万人登上此地,称其为夷洲,这里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便开始了.至隋唐时期,此台湾被称为琉球。再到宋元时期,汉人开始开拓澎湖,开始向台湾发展,并带去先进的生产技术。至公元十二世纪,宋长将澎湖划归福建泉州晋江县管辖,并且派兵戌守。一直到明朝,朝廷开始在澎湖设立巡查死,负责巡逻、查缉罪犯,并兼办盐课。这就是台湾直到张凡现在为止的历史。

如今被称为小琉球的台湾依然属于福建布政司管辖,而鸡笼最为其最北端的港口,这个新兴的城镇并没有多少时间的历史。

“大人的意思是,消息是在鸡笼被人走漏出去的?”温如春问道,额上的眉头深深皱起。

张凡并没有出声回答他,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温如春和何宽看了,低下头去思考起来。的确,张凡所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三艘海船是今年年初下海出航的,前去的目的地虽然不多可是也无法把握,毕竟对于几个船主来说,他们是商人,追求的是更大的利益,哪里能给出好的价钱才是他们所关心的。所以,若是说倭寇们一开始就盯上了他们,并且一直等到他们回航之时再去袭击,时在是说不过去。茫茫大海之中,凭着倭寇们的那几艘小船,别说是追不上三艘巨大的海船,就是遇到风Lang安然无恙都是不太可能的,更别提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准确地找到这三艘海船了。

张凡之所以会怀疑鸡笼,正是因为那里是离大陆最近的外海港口,也是归航船只几乎都要停靠的地方。那里显然就是倭寇们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

而且之所以不在船只刚出航的时候去袭击,道理也十分简单。不管这伙倭寇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他们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倭寇毕竟是倭寇,他们所求的主要还是钱财,而那些商人们运去做买卖的货物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甚至有可能因为变卖它们而暴露了自己。而毫无疑问的,归航的船只上一定装有巨大的钱财,能在完成绑架几个人的基础上捞些钱财,这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温如春和何宽二人顺着张凡的这条线索一想,随即也就完全明白过来了,认同张凡的同时,二人也是佩服张凡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做出这么一番合情合理的推理。

只不过张凡并不感到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即使猜测的再准确,哪怕事情就是按照他所说的那样一丝不差地进行,对于现在的情况也是于事无补。张凡真正所想知道的是,那群绑架了几个船主的倭寇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应该说在这些倭寇背后指使他们的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莫非是东边那个岛国上的某个大名或者什么集团的首领出的主意?”张凡想到了这种可能,毕竟那边如今正处在战国时期,多方诸侯混战的情况下出现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张凡也只是想了想,并不觉得事情会是这样。道理很简单,对于那些人来说,这几个商人完全是无关痛痒,对他们没什么作用。或许这三个人每一个所拥有的财富身价都要比那些被称为大名的诸侯都要深厚,可是单单绑走他们也没什么作用,甚至于倭寇袭击之时,连船上现成的钱财都没有一抢而空,只是带走了他们能带得动的最值钱的东西。照这种情况来看,显然不是岛国上的某人指示的。

“那么剩下的……”张凡想到这,事情也稍微明了了一些,和这件事有关系的就只剩下张凡所站着的这片土地上的人了。不过想到这里,张凡又开始深深地担心起来,毕竟内斗的再凶,那也不过是自己家的事情,可是如今这里的人已经上升到勾结倭寇的程度,这就实在太过火了。

当然,即使如此,事情还是可以分开两面。或许,对方只是与这三个船主有仇,这才勾结倭寇去绑架他们,这样一来即使有什么意外也查不到他们头上。可是张凡并不看好这个可能。若当真是如此,那些倭寇又何必将这三人绑走,劫船之时就应该直截了当地杀了他们一了百了,还能造成一副意外的场景。把他们绑走,不仅会拖累他们,万一有了什么意外,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而若是其他人这么做的,那么这整件事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张凡可就难以猜测了,不过即使猜不出,也能感觉到一股惊天阴谋的味道。

“大人,那三个被绑之人的家人如今也是到了,只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痛苦个不停。”温如春在一旁说道。

“温大人,劳烦你派人安抚一下,待到他们平静下来,让人问问他们,被绑之人可有什么仇家。”张凡看了看在远处几个抱头痛哭的人,对温如春说道。

“大人是怀疑那伙倭寇是他们的仇家派去的?”何宽在一旁问道。

“唉,若当真是这样,事情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叹了口气,张凡说道。的确,事到如今,他根本不会把那几个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张凡是抱着能救就救,救不了也不会太去追究这件事的心思。

温如春和何宽二人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对于这种情况,二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管这件事是因为什么,如今当务之急是保证后面归来的船只能够安全回来。”张凡说道,“大批的归海船只已经进港,剩下还未回来的船只也没有多少,然而就是如此,才会让他们形成孤零零的情况,很容易在落单之时被倭寇袭击。”

“这……大人觉得此事应道如何是好?”这件事就要何宽出力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一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如今张凡提出来了,何宽以为他有了什么计策,赶紧问道。

“还请何大人派出福建的战船在海船归来之时会行走的航道上巡逻,万一遇到了倭寇袭击海船之事,也好援助一二。”张凡说道,“还有,分出一半的战船派往鸡笼,也好让两边都有个接应。”

“大人,这……”何宽听到了张凡的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是下官不愿,也并非下官调不动战船,而是朝廷有严令,不得战船随意出航啊!”

的确,何宽并非故意刁难。自从朱元璋下令闭关之后,大明的海上疆域更是片木不得如海,而直到隆庆开关才允许。可是大明从来都是有战船的,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朝廷严令,除了平日里训练之外,战船严禁出海。东部沿海各省的巡抚或者总兵虽然有权利调动战船,但若是私自下令战船出海而且未向朝廷禀报,将来是要被治欺君之罪的。何宽虽然正直的很,但是还没有到这种不顾自己脑袋的地步。

“何大人还请放心,张某并非让何大人故意违抗朝廷严令。”张凡立刻说道,“一来,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于往日里有所不同了,倭寇在海上作案,我大明空有军队却无法包围商贾和船上那些身为百姓的船员,实在是说不过去。二来,张凡又此物在手上。”张凡说着,示意一旁的王猛将尚方宝剑拿了过来。

温如春和何宽并非不识货的人,自然认得此剑。不过二人并不认为这是张凡故意拿着它来压自己。毕竟见此剑犹如见皇帝亲临,张凡现在的话就代表着大明朝最高权力统治者,二人丝毫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可能。而且就何宽来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派战船去巡逻,如今张凡给了他一个绝好的理由。更何况,现在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朝廷绝对不会找他二人,而是去问张凡了。但是……

“大人为民之心只得赞扬。”何宽恭维了一句,说道,“可是这样一来,若是被大人的对头知道,定然会参上大人一本,仗着陛下信任,私自调动战船,违反朝廷族制。”何宽也是在替张凡着想。

“多谢何大人关心。”张凡谢了一句,说道,“何大人所言我早有计较。待今日回到住处只是,我便会立即向皇上上奏,奏明此地情况,并且请皇上同意派战船前去护卫。”

“这样恐怕不妥吧。”温如春听了张凡的话,有些疑问,“上奏折要通过司礼监批红,当今司礼监掌印太监猛冲听说与内阁首辅高拱关系部一般,而高拱也与大人有些过节,若是……”

“唉,温大人这就是多虑了。”何宽在一旁阻止温如春继续说下去,“你莫非忘了大人的身份不成。”

听何宽这么一说,温如春立时恍然大悟。张凡现在是什么身份,锦衣卫都指挥使,锦衣卫是皇帝亲卫,指挥使上奏从来都是直接放在皇帝的龙书案上的,哪里轮得到司礼监那帮阉人观看。想到这,温如春不由得有些羡慕起张凡的这种“特权”起来。他们这些做官的每年都要有数不清的折子要上奏,可是万一有什么言辞不当或者要弹劾某人的折子被司礼监事先看到了,倒打一耙,御前恶人先告状,那可就是把自己搭进去了。正因为如此,很过本是正直清明的官员也都渐渐的不问“闲事”起来。

想到这里,温如春不由得又看了看张凡。这个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同以往,丝毫没有以前那些人的嚣张跋扈。温如春和张凡站在一起,丝毫没有压力,甚至就如刚才那样,自己都险些忘记了张凡的身份。“也许,陛下让他掌管锦衣卫,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个性吧。平日里能够不温不火,关键时刻要当机立断。”温如春心中这么想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御书房中(上)

顺天府,大明朝的都城,紫禁城中。剩下的季节让这地处北地的城中也感受到了极度的炎热。这段时间里算得上是用冰的高峰期,特别是对于紫禁城这个无比庞大的地方,还有这京城里住着大批的达官贵人来说。由于古代可没有什么制冷技术,储存冰块也不过是在阴凉的地下室中存放着。这时候,一块冰的价格实在是让寻常人家望尘莫及,然而对于达官贵人、王宫显贵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一种生活必需品罢了,再大的价值也比不过让自己觉得舒服来的好。

紫禁城中,上朝完毕的隆庆又开始了自己的一天较为悠闲的生活。隆庆虽然骄奢淫逸,但是与他的钱粮任大明皇帝有所不同。

明武宗正德一生绝对是贪玩的紧,从小就喜欢玩闹嬉戏,甚至当上皇帝之后,居然自穿戏袍上台“献艺”,起顽劣的性子由此可见一斑。成年的正德皇帝为了自己的享受,专门修建了在后世颇有些臭名昭著的豹房,说白了就是他圈养女人和动物供他享乐的地方,对女人说圈养二字或许有些不妥,但是绝对就是这个性质。朱厚燳最后甚至就死在那里。

再说到隆庆的前一位,就是隆庆他老子,鼎鼎大名的嘉靖皇帝。武宗朱厚燳由于并无子嗣,死后便留下遗诏,有和其同辈的兴献王长子朱厚熜继承皇位。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然而对于生性多疑的朱厚熜来说,这可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整日整夜地恐惧,唯恐有人觊觎自己的皇位,朝都不上,弄得朝廷上下、皇族内外是人人自危,最典型的受害者就是嘉靖自己的儿子,朱载垕。

朱载垕被自己老子这种无形的精神压力折磨了这么多年,当上皇帝的他除了喜欢挥霍度日之外,就剩下另外一个发泄自己的办法,那自然就是女人。要说到了什么程度,从徐阶为何会不顾君臣礼仪还当着面指正他就可以看得出来。但是偏偏朱载垕还有着那份做明君的心思,因此即使这皇城中再热,他也还坚持上朝,没有躲到什么避暑山庄,或者专门给自己修建个娱乐场所什么的。这,也许就是朱载垕不同于其他皇帝的地方吧,竟然很自然的将享乐与勤政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因素完美地结合在自己身上,让那些想挑刺的官员和御史大夫们还真没有什么好理由来指责他。

这几日,朱载垕的生活可算是安稳舒服的很。天下看似太平,但终究沾了太平二字,没有烦心事。俺答已经与朝廷议和,边疆之地也没有烦恼。总是要自己以身作则的儿子不在,没有人来烦自己而且还不能还口。自己的皇后体弱多病,每日只需要去看看就可以了。而最主要的是李贵妃如今一颗心思全都扑在自己新出生的儿子朱翊镠身上,哪里有空来管自己昨夜在哪座宫中留宿,实在是快活的很,隆庆甚至觉得,这才是一个皇帝应该享受的生活。

当然,除了一个张凡不在身边。想到张凡,隆庆也觉得开心些。要说张凡刚一入仕的时候,隆庆不知道怎么的,一看见这个年轻人就很喜欢,随即也是有心提拔栽培他,要不是徐阶从中作梗,张凡现在估计都可以在每日早朝之时,站在一个隆庆能清楚看见他样貌的地方了。

不过说实在的,隆庆也并不在意徐阶促成的这种情况,甚至还有些感谢他。若是当时徐阶没有出来阻止,张凡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三品朝臣,当然,这对于刚入仕途的人来说,能在一年之内升到这个位置,那简直是皇恩浩荡的无以复加了。然而隆庆却不想这么慢,那时候张凡无法再在那些站班的队伍中混了,隆庆所幸将他调入了锦衣卫。除了弥补张凡以外,也是做给徐阶看的,你徐阶不是不喜欢看到张凡平步青云吗,我是大明皇帝,对于皇帝来说,办法有的是,这条路不行换一条就是了。

而且,张凡毕竟是个进士出身,又是状元,让他去当锦衣卫本就是委屈了他。只是如此一来,隆庆想要赏赐给张凡什么东西也就理所当然起来。就像张凡去北地与俺答谈判一事,虽然功劳不小,不仅促成了谈判的成功,还免去了大明与鞑靼的兵灾之祸,甚至暗地里还为隆庆办了不少“私事”。归来之后的张凡更是被隆庆提了指挥使的位置,甚至加了太子太傅这么荣耀的称谓在他头上。按理说,张凡功劳虽大,却还不应该到如此地步。然而朝臣们虽然多有不满,可是终究也没有几个站出来说些什么。想想也是,当年这些人也都是跟着徐阶起哄的,你们把人家有着大好前程的官给弄下了台面,去做在你们眼中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还不许皇帝补偿一二?

想到这,隆庆心中还微微有些得意起来,走起步伐来也轻快了些。来到御书房,坐在龙椅上,隆庆还没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茶水,就发现自己的书案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份折子。看到这,隆庆自然明了,司礼监可没有这么早递折子的传统,这份折子只有可能是来自直属自己的锦衣卫或者东厂的。

隆庆拿起折子翻开一看,果然是张凡上的。看到这,隆庆心中不由得有些欢喜起来,心说自己刚才还在想着关于张凡的事情,他的折子马上就到了。不过,隆庆面上的喜色也随着目光在折子上的移动而不断变化,待到看完折子之后,隆庆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那并非是愤怒,而是严峻的神色。

“来人啊!”隆庆用有些低沉的声音说道。

门外当值的小太监听到他的呼唤,立马走了进来跪在隆庆面前,恭敬地说道:“奴婢在,请陛下吩咐。”

“你去,让人把几个内阁大臣给我叫来,还有兵部尚书赵炳然也给朕叫来。”隆庆吩咐道。

小太监听了他的话却没有立即去办,而是回话道:“启禀陛下,兵部尚书赵炳然赵大人虽然已经养病归来,可是尚在回京途中。”

“唔,是朕忘了,如今兵部应该还是兵部左侍郎谭纶代为管着,你去把谭纶给朕叫来。”隆庆吩咐道。

“遵旨。”小太监回了一声,立刻转身去了。

待到几人全部到齐,隆庆在御书房中其实并没有等多少时间,去喊人的小太监倒也会察言观色,知道隆庆一定是有要事,所以没敢耽搁。可就是如此,隆庆已经五六杯茶水下肚了,显然是他内心烦躁的很。

几人一同进了御书房,立即就拜了下去,山呼道:“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

还没有说完,隆庆就打断了他们:“行了行了,整日里说,朕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起来吧,朕今日叫你们来可不是听你们拍马屁的。”

几个人有些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就是再傻,哪个在官场上不是打混多日,怎么能看不出隆庆心中正烦着,自然也就无人来触这个霉头了,只好赶紧起来,齐声说道:“谢陛下。”

作为内阁首辅,高拱自然是要第一个说话的:“不知陛下此时唤臣等前来有何要事?”是啊,经历了一个早朝,如今已经快到午时了,若没有要事,隆庆肯定不会急着叫他们前来的。

说实话,在场的无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等到了宫中,发现,四个内阁大臣居然都在,众人立刻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们是一点眉头都没有。高拱自然就是和郭朴二人挤眉弄眼地“神交”起来;李春芳则还是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进入了佛家最高的无我境界一般;而张居正也还是如平常一样,在心里面思考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随即四人发现,内阁四人都到了,却不让他们进去,定是隆庆还叫了其他人。众人立刻知道,隆庆唤他们所来是为了什么,定能从他或者他们身上看出端倪。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身影向他们走来。

“呦,众位大人好啊!”谭纶很是客气地向几人打招呼,只不过谭纶心里对与隆庆为何会招他前来也没有底。如今他看到四位内阁居然全部在场,心中也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回礼之时,心中也不禁开始猜想。这谭纶如今暂代兵部尚书一职,莫非隆庆让他们来是最近有出了什么兵事不成?不过众人又随即否决,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以为隆庆定是请了其他人,或者是六部尚书都到也说不定。

正这么想着,宫中的太监过来了,看到几人赶紧说道:“呦,几位大人到了,赶紧随咱家进去吧,陛下还等着呢!”

众人听说人齐了,不由得有些惊讶。高拱更是耐不住性子,直接上前问道:“公公,陛下就叫了臣等五人前来,没有其他人了不成?”

太监听了也是据实回答:“高大人,陛下的确就让五位大人前来,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众人听了,面上更加疑惑,不过心中也稍微好受了些。起码现在可以肯定,此事必然与兵事有关。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也就说明,这件事不管如何,与自己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了。只不过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谭纶了,毕竟他现在还长着兵部尚书。谭纶心中不由得有些开始责怪赵炳然起来,心说:“回家养病就罢了,如今已经要回来了,却还是出了什么事情,赵炳然啊赵炳然,你就不能早点回来吗!”

高拱放下心来,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继续问道:“公公可知陛下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啊?”

这个太监虽与高拱不熟,却也知道他与猛冲的关系不错,并不想得罪,回答道:“何事咱家可不知道,不过听说陛下是看了一道折子才这么说的。”

“折子?”高拱听了有些疑惑,“是昨日的折子吗?”

太监摇了摇头,说道:“昨日的折子陛下昨儿个就批完发回去了,这道折子是今儿个一早呈上来的。”

听到这里,高拱也就不再过问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猛冲和自己关系匪浅,高拱对于司礼监的运作算得上是一清二楚,绝不可能在这么早上折子给隆庆的。那么剩下的只有东厂和锦衣卫,不过他们倒不会犹豫,一下子就想到了锦衣卫,目光也一下子聚集到了张居正的身上。

张居正看了看,没有说话,心想:“我的好学生,你倒是会找麻烦的很,这次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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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御书房中(中)

“不知陛下唤臣等前来有何事?”高拱作为内阁首辅,首先开口问道.

隆庆灌了好些茶水下肚,这才觉得好了些,也不知刚才是因为天气热还是因为看了张凡的折子,反正心里就是不舒服。如今高拱问话之时,隆庆的心绪也稍微平定了一些。

“来了。”隆庆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让面前的无人丝毫猜不出有什么端倪,“猜猜,朕让你们过来时为了什么。你们五个人里,四个是内阁大臣,还有一个是兵部的左侍郎,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猜猜,猜错了不罚,当然了,猜对了也没什么赏赐。”也许是为了浇灭刚才还剩下一点的心火,隆庆突然跟几人打起了哑谜。

众人听了,皆是面面相觑。他们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就是像隆庆说的那样,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最拿手的就是察言观色。不过四人即使看出了隆庆的话中戏言居多,可还是没有哪个人敢先上前开口说话。

“怎么了,怎么没人开口啊?”隆庆微闭着双眼瞥了几人一眼,用着微微带些嘲讽的语气说道,“平日里在朝堂上个个像是开经筵一般的口若悬河、据理力争,哪怕一个再小的词都能抓着不放说个半天,怎么现在全都一声不响的了!”

五个人听了隆庆的话,更是连旁边的人看也不看,全都低着头。这不是废话吗,在朝堂上的时候,人多,胆子也壮的很,就算说错了什么,皇帝未必会怪罪。而这个时候,就这么五个人面对着皇帝,万一说错了什么,皇帝可是听的一清二楚。而最主要的是,几人虽然在心理面都有个大概,却也不敢肯定,万一说错了什么,或者说到了什么隆庆不想听的,那可就糟糕了。毕竟皇帝也是人,而正所谓人心难测,万一猜错了,呵呵,伴君如伴虎,后果自个儿猜去吧。

“还是没人愿意说?”隆庆看着已然低头不语的五人,脸上甚至有了些笑意,“既然五人愿意自告奋勇,那么朕就点了。”说罢,隆庆伸出手指,在五人身上来来回回。

高拱、郭朴和谭纶三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每次隆庆的手指指向他们中的一人之时,那人都是紧张无比。唯独张居正和李春芳二人,丝毫不为所动,张居正还是那副来者不拒的模样,至于李春芳吗,呵呵,他那股无欲无求的样子看着就像快要飞升的仙人了。

隆庆看着几个人不同的表情,心里觉得有趣极了,像这种戏耍朝廷大臣的机会虽然不少,可是能玩的这么有兴致的机会还是不多的。隆庆看了看张居正和李春芳二人没有表情的面孔,觉得有些无趣,随即就放过了二人,视线转向了余下的三人。

郭朴完全就是高拱的跟屁虫,也许以前还有些主见,可是自从高拱当上内阁首辅之后,这个郭朴就完全不声不响了,只知道跟在高拱后面。

谭纶呢,这人倒也是有些雄才大略,在东边也曾多次击退倭寇,堪与戚继光同名,时称二人为“谭戚”。如今,谭纶以兵部左侍郎兼右佥事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与戚继光共同负责练兵。这次要不是兵部尚书赵炳然归家养病,估计现在还在北疆戌守。刚才谭纶害怕隆庆点到自己倒也不是因为心中有鬼什么的,只是他自从入仕一来,一直在外为官,在京中的时间少得很。如今暂代兵部尚书之位也没有多少时日,不太知道该怎么和皇帝说话罢了。

那么最后,只剩下高拱了。高拱性格是豪爽的很,可是如今已经被徐阶培养的奸猾了起来。倒不是说是徐阶将他的奸猾培养出来,高拱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出身,文官能做到内阁大臣本就说明有两把刷子,徐阶只不过是将他的内在性格挑了起来而已。

随着隆庆的手指以及其他四人的目光都投在身上,高拱如今可算是最直接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目光如刺了,这简直比真的针扎在身上还要难受。高拱眼看着局势是非自己出来说话不可了,也不等隆庆开口,就主动站了出去。

“陛下,臣身为内阁首辅大臣,当为百官之首,还是由臣来猜猜吧。”高拱微笑着说道,只不过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笑容中带着的无奈。

隆庆听他这么一说也乐了,本来就是该他说话了,跑也跑不掉,这个高拱却倒打一耙,主动挺身而出反客为主了。

隆庆也不点破,开口说道:“既然高爱卿毛遂自荐,朕也就成人之美,准了爱卿猜上一猜。”

“谢陛下恩准,还请陛下恕臣大胆。”高拱也不含糊,“如今正是刚刚下朝,又是已近午时,陛下此刻唤臣等前来,必然是有要事,想必是陛下刚才得到了什么消息。”

隆庆听了,不禁点了点头。不过下面的其他四人,甚至和高拱穿一条裤子的郭朴也不由得向高拱投去了鄙视的眼光。“这个消息明明是刚才那个领路的太监告诉你的,你居然拿出来耍宝!”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到。

高拱自然看到其他人的目光以及其中所包含的意思,不过他倒是脸皮厚的很,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臣本来也不知道陛下让我等前来是为了什么,特别是看到其他四位阁臣一同前来,微臣心中除了知道出了大事以外,其他的则是毫无头绪。一直到谭大人到了,微臣这才看出一点端倪。”

隆庆听的很感兴趣,不由得催促道:“继续。”

“臣当时就想,谭大人是兵部左侍郎,如今兵部尚书赵炳然赵大人还未归任,那么谭大人也是代掌兵部。既然谭大人来了,想必陛下寻臣等前来所为之事,定然与战事有关。”高拱一番高谈阔论,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在场的人心里也都明白的很。这倒也不是高拱资质平庸、猜不出什么特别的,而是有些东西“特别”的很,高拱也不过是在心里面想想就立刻忘记,生怕做梦的时候会说出来。

不过隆庆哪里知道这些,听到高拱的话还高兴了一阵,起码高拱倒是猜了个**不离十。

可是隆庆还没高兴一会,就看见高拱脸上涌现出为难地表情,不由得大是疑惑:“高爱卿,怎么了这是?”

“陛下,臣心中疑惑的很。”高拱说道,“臣虽然刚才说的好似在理,可是却完全不对。如今天下太平,在皇上的英明之下,大明万里江山又哪里会有刀兵之祸。就说北疆元蒙残党,如今也不是与我大明封贡互市了吗!”

一旁的四人听到高拱的话,投向他的鄙视目光更加地严重,甚至是郭朴都是一副“我不认识他,要和他划清界限”的表情。就连隆庆听了也是一副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随即隆庆就笑了起来:“你这个高拱,如今也学会油嘴滑舌了。也罢,朕也不再和你们逗闷子了。朕叫你们来确实是因为有些兵事上面的事情要和你们几个商量商量。”

几人听了隆庆的话,又互相看了看,虽然他们早就猜了个**不离十,可是隆庆如此明了地说出来,还是让你人有些不明白该怎么说。

谭纶身为兵部代尚书,又是总督北疆一地,自然就想到了那边去:“陛下,是否因为北方的鞑子不守信用,又想起兵犯我边疆不成!”只不过谭纶心中也有疑惑,他如今虽然身在京中,却一直未曾放松对北疆的事情,时常与部下有书信往来,最近的通信,他也未曾看到北方有什么动向。

“谭爱卿总督北疆三地,心系于此,令朕大慰啊。”隆庆稍稍赞扬了一下谭纶,随即说道,“不过此事与北方无关,如今互市已开,一切都平稳的很。这事正如刚才高爱卿所说的那样,并非我大明内里之事,而是关于外族。说来这事也小的很,不过朕却不这么看。这是张凡给朕递来的折子,你们自己拿去看看吧。”说着,隆庆指了指书案上的一本折子。

众人听了,除了李春芳之外的几人目光又向张居正望了望,张居正这事全当没有看见。高拱见看不出什么端倪,走向前去拿起折子回来,细细看了起来。

折子上没多少字,几人很快就看完了。只不过有的人表情还是和之前一样,毫无变化;有的人则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仿佛丝毫不把此事放在眼里;而有的人则是由谢激动了起来。

谭纶就是那个有些激动的,他将折子放回隆庆的书案上,站回去之后,还有些无法平静下来。

看了看谭纶,隆庆开口问道:“众爱卿有何感想啊?”

这回倒是张居正首先站了出来:“回陛下,张凡受陛下之名,身为钦差巡查江南,却擅自前往福建。此举实属对陛下不敬,还请陛下责罚。”

旁边的几人看了看张居正,心中同时想到:“这就开始弹劾自己的学生了,想要撇清干系吗!”

隆庆倒是毫不在意:“朕虽说让张凡巡查江南,却也没说他只得呆在江南,寸步不得离开那里。更何况张凡此举也是为我大明百姓的安危着想,张爱卿,你就不要吹毛求疵了,说正事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御书房中(下)

张居正听到隆庆并不打算追究张凡什么责任,也就不在这件事上面多做什么功夫了.

其他几人也是,甚至是高拱因为徐阶的事情,虽然那件事现在看起来是高拱赢了,朝廷最近已经开始了对徐阶的调查,可是高拱还是有些开始讨厌张凡起来了,刚刚他就觉得这是一个弹劾张凡的好机会。可是隆庆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放弃了。很明显,隆庆会这么说定然是已经原谅了张凡的这种行为,甚至是张凡的这种行为就是得到隆庆允许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大事当前,还是要关心正事才是。

“陛下,从张大人所递上来的折子上看,这件事情实在是可大可小。”毕竟张凡上折子的主旨就是要朝廷同意派遣战船出海保护归航的商船,谭纶自然要先发言,“若是往小了看,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倭寇作乱而已,虽然微臣身为朝廷命官,可是还不禁要说,伤亡实在是太小了。唯一不同的就是倭寇这一次并非驾船登岸劫掠,而是直接袭击在海上孤零零又无依无靠的商船,有些防不慎防罢了。倘若这只是倭寇一时兴起而施为的话,让朝廷出动战船未免有些太过了。

“只是,这事要是往大了说,那可就不一般了。倘若这是倭寇因为我大明开关允许商船出海远洋而想出来的新的劫掠办法,这件事就必须要注意了。若是不加防范,难免又会出现如汪直之乱一般的场面。”

谭纶这番话说的倒是在情在理,然而在场的几人包括隆庆在内听了却都是眉头紧锁。

汪直之乱过去差不多就只有十年,而那些日子是众人都不远回忆的。

想那汪直在嘉靖十九年之时就在广东和几个同伙打造海船,不顾朝廷严令闭关,依然贩运硝黄丝绵等违禁物品前往日本暹罗以及西洋诸国牟取暴利。

朝廷为此是多次讨伐汪直等人,只不过却每每无法抓住他。等到汪直的同伴全都落网之后,汪直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而是另起炉灶、自立为船主。招纳亡命之徒、甚至是倭寇为其手下,自造巨舰,成为当时很大的武装海商集团首领,并且以日本萨摩州的松浦津围基地。

之后汪直的势力越来越大,胆量也越来越大,只要是涉及到海洋的事情,他没有不敢做的。朝廷多次下令清剿不得,事情甚至是惊动朝野上下,连一只都不怎么过问国事,只知道守着自己皇位的嘉靖皇帝都知道了。

最后,还是当时的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使计策诱捕汪直,这才擒下了这个纵横海上几十载的海盗之王。而胡宗宪更是凭着这一功绩升到了左佥都御使,从正七品一下子提到了正三品,可见汪直所产生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如今汪直之乱过去不过十年,留在众人脑海中的记忆还清楚的很,谭纶一提这个名字,包括隆庆在内的几人神色立刻肃穆起来,脑海中也立刻想象了起来。

“谭大人心系天下安危,果然是堪称表率,不过谭大人是否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高拱回过神来,第一个开口说道,“当年汪直之乱能有如此之大的影响,最主要的还是靠汪直此人。他又财力,脑子倒也灵活的很,最重要的是他有扶桑岛上的某些管家帮着。可是如今作乱的不过是一些三五成群的倭寇而已,他们不过是小打小闹,却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微臣还记得自从汪直伏法之后,倭寇们没有了首领,倭患有严重起来,不过他们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很快便被戚大人平定了下去。如今这些倭寇又没有什么领军的人物,想必是难成气候,谭大人有何必如此惊慌。”

高拱也不是没想过谭纶所说的那种情况,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不想同意这种观点,也许是因为张凡上折子请战的原因吧。

谭纶听了高拱的话,心中很是不爽:“你高拱打击政敌我不反对,可是居然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这实在有些太过了吧!”想到后果,谭纶是深恨高拱误国,不过谭纶清正归清正,却也不是那种莽汉,知道万一得罪了高拱,他一定会给自己使绊子,他对自己的名声和官位倒是没有什么过多的执着,可是那样的话,自己的满腔抱负就会无处施展。想到了这些,谭纶不打算与高拱理论什么,只是开口说道:“高大人说的是,下官只是将此事的可能说出来供陛下参考,并无其他意思,还望陛下见谅。”

隆庆听了二人的对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并非一个传世明君一般的皇帝,若是那样,他自己早就做了决定,哪里用得着叫上这些人来商量。所以他适才听二人的话,觉得二人都有些道理。

刚才听到谭纶提到汪直二字之时,隆庆的确是吓了一跳。汪直当年之事他可是一清二楚,他坐上皇位之后甚至还专门查了查当年关于汪直的事情,知道的自然比谭纶清楚的多。汪直的事情最让隆庆惊讶的是,他的父亲嘉靖皇帝因为汪直的事情竟然放下了那坚持不懈地对自己的监视,这让隆庆怎么不会惊讶。他刚才听了谭纶的话以后,甚至想马上下旨派出战舰扫清一切海上的威胁。

可是紧跟在谭纶后面的高拱的话又让隆庆改变了主意。是啊,这件事正如高拱所说的那样,其实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又何必如此认真对待,隆庆逼近也是个皇帝,若是仅仅因为几个倭寇作乱就兴师动众的,未免也太显得小家子气了。

隆庆犹豫了半天也无法打定主意,开口问道:“谭爱卿,你也是在福建做过参政的,那里的情况你应该熟悉的很,说来给朕听听。”

“陛下,若论起零散的倭寇劫掠,福建一地遭受的最重。倭寇并无大船,所乘的不过小艇而已,正因为此福建受灾最重。”谭纶听了隆庆的吩咐,立刻开口说道,“福建距离小琉球最近,很多倭寇大都来自琉球,在小琉球稍作停歇便来福建沿海一地劫掠,原因就是因为距离近,就连旁边的广东和浙江也是如此。

“而其他的地方,如江苏和山东一地,零散的倭寇少得很,有的多是众多倭寇乘坐大船上岸劫掠,虽然造成的损失颇大,可是剿灭起来也方便。反倒是像福建一地的这种零散倭寇不厌其烦,难以清剿。”

谭纶的话刚落下,隆庆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思考,张居正倒是先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此事应该派战舰出海为商船护航。”

高拱哪里容得张居正说话,立刻出来说道:“张大人这是何意,竟然也要因为此等小事弄得兴师动众!”

“并非兴师动众,而是如今我朝百姓有难,加之倭寇又在海上直接袭击海船,防不胜防啊。”张居正并未针对高拱说些什么,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百姓?”高拱似乎对这二字有些嗤之以鼻,“这都是那些逐利商贾自找的。士农工商,商人本就排在末尾,逐利而无信,如今这些人更是连性命也不要了,只顾要钱,除了事情还不是他们自找的吗!要是不去出海,又怎么会碰到这么孤立无援的情况!”

“高大人此言差矣。”张居正立刻反驳道,“不错,士农工商,商人却是排在末尾,然而高大人似乎忘了,这些人在刚出生之时,还没有成为商人之前就已经是我大明的子民了。如今百姓有难,朝廷却不为其做主,这还谈何民之事!”

张居正一番话说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却是句句在理,再加上高拱本来就是因为一时意气,如今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看到隆庆还有些不决的模样,张居正决定加把火:“何况这些商人每年上缴给朝廷的税银都是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而户部每年报出来的税收,他们即使缴的再多,也不会有他们的名字在上面。如今他们有难,朝廷难道就如此冷眼旁观,不问其事吗!”

这番话算是抓住了隆庆的弱点,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其实反过来也差不多,朱翊钧如此爱财,隆庆也不差。隆庆虽然喜好女色,但是也离不开奢华享受,而这一切,都是需要银子的。刚登基的时候,隆庆就发现大明朝的税收实在是太少了,再加上各地豪强兼并土地严重,而且大明自开国以来就不曾收过商人的税。隆庆靠着自己的内库是无法太过奢侈的,而他有不好意思开口向国库要钱,只好想了个开关并且收税的法子。别说,开关之后的第一年,隆庆就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欣喜了一阵,那么多的钱可算是够自己用的了。

想到了这点,隆庆不再犹豫:“朕意已决,准许福建的战船出海为归海的商船护航。”看到高拱还想说些什么,隆庆又加了一句:“此事就这么办,不必再议。”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看到隆庆离去,有些恼羞成怒的高拱狠狠地瞪了张居正一眼,转身就走,郭朴也是跟在他后面离开。

谭纶则是颇有好感地看了看张居正,只有李春芳望着张居正的眼神中有些意味深长,却始终都没有说什么。

张居正则是无奈地看了看天空,心中想到:“凡儿,无论你到底要做什么,为师相信你,你也要好自为之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幕间过场

隆庆已经打定主意,准了张凡的折子,允许战船出海,以护卫归海商船为主,若途中遇到倭寇袭击商船,立即前往护卫商船,驱赶清剿倭寇.

皇上既然发话了,这事就成了一大半。本来那些御史们还想要抗议一番,大意就是大明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几次派遣战船出海,而且这次还是为了护卫商人的船只之类的。不过无论是跟在高拱身后的,还是向张居正看起的御史们却发现,这次内阁之中出奇的团结一致,没有一个人出来唱反调的。就连高拱和张居正这两个明显不对眼的人也没有争论什么,一致同意隆庆的决议。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再多说。毕竟吗,什么祖制之类的,想要坚持是没错,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顺着皇帝。要不然触怒了圣颜,丢了乌纱,什么都是空的。

不管怎么说,这道谕令是顺利地发了下去,虽然并非什么紧急战事,没有在上面印着八百里加急,不过速度是丝毫不慢。只不过再怎么快,这个时代还是要靠人骑着马跑着送去。

张凡等到隆庆圣旨的时候距离他上折子已经有好几日了,他在上的折子里并没有写上关于由船主被劫之事,也是再担心朝中的人胡乱猜测,万一朝廷对于这件事情做了什么批示,惊动了幕后之人,事情可就不好办了。这几天里,又有三次倭寇袭击商船的事情发生。还好张凡是利用自己的一点权力命何宽不必等待谕令便派战船出海,除了第一次因为时间仓促而没有来得及救援以外,后两次的倭寇袭击都被朝廷的战船击退,有几艘倭寇的船只还被战船上的火炮炸成了碎片,上面的倭寇也是葬身大海。

何宽因为提前于圣旨到来之前就派出战船,虽然张凡和他说过,要是出了事情由他担着,可是何宽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最怕的就是隆庆或者朝廷不同意这么做。如今圣旨在手,何宽也终于放心了。

有了朝廷战船的护卫,商船的处境顿时好了很多。福建一省的战船数量有限,不可能做到跟着每一队归海的商船一同航行,张凡为此还特意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仿照后世的救援手段,每艘商船在停靠鸡笼港之时都会让他们带上一些烟花什么的。商船在海上一旦遇到倭寇而附近又没有朝廷的战船之时,商船上的人就会点燃烟花。烟花在空中绽放之后,百余里之外皆可看得见,那时在海上巡逻的战船便会赶去救援。

张凡当初刚刚说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其他人都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光看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一般,弄的张凡很不好意思。不过之后,众人就是一大串的赞言涌出来,全部放在张凡的头上,这一下顿时让张凡有些摸不着北了。只不过谦虚之下又不好明说这是自己剽窃后人的方法,于是,本来是赞言的语句听在张凡耳中就显得格外地刺耳了。可是久而久之,听多了这些话的张凡又有些飘飘然起来,甚至差点以为这就是他自己想出的办法了。

这只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不过次从用了这个办法,归海商船的安全那是大大增加。从鸡笼到泉州本就没有多远,一旦有战船照顾不到的地方,船上的烟花一放,战船也能立刻赶过去。这里的倭寇们虽然不少,可是他们大都是分散开来,而且劫掠商船之时,也不过几艘小船,往往一个地方出事,一艘战船前去解围也就够了。再加上,战船上的明君们得了号令,让他们自己决定是否对倭寇还以攻击,这让这些以前只是整日对着口气训练开炮的士兵们更是欢喜的很,每次前去解救商船,只要不会对自己这方的船只和人员有危害,大明的水兵那是鼓足了劲,狠劲地打,那模样可比在旱地上抵御倭寇要干劲十足。倭寇们似乎也被明军的这股子狠劲给吓着了,这一片海域的倭寇行动立时小了很多,虽然时不时还有发生,不过比起前段时间那可是好多了。

至于那些水兵们更是卯足了劲头,如今倭寇行踪难明,他们倒也急了起来。以前是在海上漂着等待信号,如今却是满世界地跑着主动去寻找倭寇的踪迹,这倒是有些让人可笑不得。

最有意思的就是那些出海航行的商人们。他们一开始对于朝廷派战船护航这件事情并没有报什么好感,以为这只不过是衙门变着法子来向他们要钱罢了。不过经过这段时间倭寇的劫掠,再加上大明水军的勇猛表现,商人们顿时改变了看法,开始拥戴起来,更有甚者已经达到了歌功颂德的地步。等那些晚些回来的商人上岸一看,又是另外一幅景象,以往那些不暗地里塞些银子就看也不看你一眼的官员,如今是个个热情似火,还分文不收,弄得商人们个个是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也不会去想太多,不收钱就不收钱,好事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若是以后这些官员们变本加厉起来,受害的又不是一个两个,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不明就里商人们也觉得似乎应该对于当前的这种状况,找个方式发泄一番。于是乎,荣誉都加在了朝廷的身上,什么“大明江山永垂不朽”、“陛下圣明万年安康”之类的话语是比比皆是。福建衙门自然是受到赞誉最多的,商人们甚至自发做了万民伞之类的东西送到衙门口,还募集了一笔不小的银子捐给衙门。对于民间的捐银,朝廷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收,而且很多官员还把这当成是一种荣誉。

何宽作为一省巡抚,与排除战船会为这件事情息息相关,商人们自然是把钱捐到了他这里。何宽一开始是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下,商人们见他不收,就换了个说法,说着钱是给那些不辞辛苦护卫他们平安归来的将士们的。如此一来,何宽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收下。不过他又怕这些钱再给自己闹出什么事情来,对于如何处理这些钱,何宽是没有一点办法。倒是张凡给他出了个主意,他让人在衙门口贴上一大副红纸,纸上清楚地表明了是那些人捐的钱财,共有多少,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度,上面也会写的清清楚楚。而且为了避免某些捐的少的商人们羞愧,上面只标注了姓名,却未写个人所捐的数目。这一举动让福建一省的百姓们是纷纷叫好,而那些正准备看何宽笑话,甚至打算在暗地里参上何宽一本的其他官员也只得干瞪眼。

这一系列事情传到京城里,隆庆听了那当真是龙颜大悦,心里想自己这件事果然是没做错。就连上朝的时候,隆庆都是美滋滋的,他本就想做个明君,如今终于有件事情是可以拿得出手的了,当然要大肆吹嘘一番,却又不方便在群臣面前对自己歌功颂德,于是把这些荣誉全都划在了张凡的名下,当然,他也没有忘了让他人知道,张凡这棵好苗子是自己发现的。于是乎,又是一大堆的赏赐进了张府。

虽然如此,不过这个情况总算是让那些还有些不同意隆庆之前决断的官员,特别是那些爱找茬的御史们闭上了嘴巴,只不过他们对张凡的心思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不是好事情。高拱也是,如今事情已然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也不可能在隆庆面前说什么扫兴的话,只不过心里对张凡的讨厌又更上了几分。而且高拱也盘算那件事情,看来也要早日发难了。

平日里,张凡暗地里是命令手下加紧查处贪渎之事,明面上,张凡这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表现。由于天气太热,也不愿意出门,整日在家中闲着,偶尔和理查德与乔安娜二人聊聊天什么的,不过张凡偶尔间的言论总是会让二**吃一惊,很多看似普通的白话却仿佛深藏着许多哲理,这让二人在高看张凡的同时,也对大明朝有了些更“深刻”地认识,二人是越发觉得这个庞大的帝国虽然几易其主,但是血脉却可以流传至今并非是偶然的了。

而乔安娜对于张凡的好感也是越发深了,虽然张凡这个她眼中的东方贵族与西方的那些贵族老爷们差不多,事业有成,情人也有不少,可是乔安娜却不讨厌。特别是当她知道张凡的女人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她也越发觉得张凡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不过她却无法向他表白,毕竟这里不是她的祖国,而在那边的自己家族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继承人了,她无法让自己的家族在那个祖先付出良多的地方断了香火,而更加不愿意那可能的将来,自己要和自己的孩子分割东西万里。所以,乔安娜只把这当成是一种情怀来看待,就像那些小说中的女主角,总是被无法和自己所爱之人守护终身的悲情所包围一样。

剩下朱翊钧,这段时间,这位太子殿下可算是最开心的了,也许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终于习惯了这里炎热的天气,毕竟这里热归热,却不像京城那样的干热,空气湿润的很。习惯了这种天气的朱翊钧逐渐开始释放自己那被憋屈了十年之久的郁闷,每日天刚亮就出门,不到晚饭的时间绝不会回来。张凡催次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多派了些人主意他的安全。

最后一件事情,还是映月提起来的,而且也是张凡所关心的,那就是关于扬州府,或者说是关于骆灵儿的。

第一百五十章 愿打愿挨

骆灵儿,这个从出现开始就把自己摆在成为张凡生命中一位过客身份上的女子,不论怎么说,她曾经一度走进张凡的心里.这个女子有着悲惨的人生,也许她不是这世上最惨的一个,她的遭遇也并非是她自己促成的,但是她所经历的一切足以让当世的任何男子只把他当成玩物。而对张凡来说,不管是前世的原因还是他本身的因素,他并不嫌弃她,这也是让骆灵儿死心塌地地打算跟着张凡的原因。在她的心里,这一辈子能遇上张凡,对她来说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或者说是她不知那一辈子欠下的债知道如今的前半生才还完。

而张凡从一开始就知道骆灵儿是刘山派到自己身边的眼线,他并没有拒绝她,就像当初他在亦集乃也并没有拒绝初见而且还不熟悉的映月一般,允许她在自己身边。

这一段感情的升华并不同于映月,张凡和她之间毕竟有过生死与共的经历,并不是说天下的有情人都要经历过这么一段遭遇才会至死不渝,但是共同经历过的人绝对会。而也不同于张凡和茹雪之间的感情,他们之间更像是日久生情,或者是共同发现了对方的好处,也或者是张凡这辈子终于有了追求女子的资本,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一对美满的夫妻。

而张凡对骆灵儿来说,二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如今那种状况。对于骆灵儿,刚和张凡在一起时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张凡对自己的提防和微微的鄙视,而张凡也正是这种感情。只是正如圣人所言:“食色,性也。”也许**转化成爱情的情况并不多见,也许这种转化带来的爱情并不会长久,但是它终究是发生了。甚至对于张凡来说,他已经准备接受骆灵儿以及原谅她本是为刘山而来打听自己消息的。而对于骆灵儿这个在尘世中漂泊,没有一个避风港湾的弱女子来说,张凡的这种关怀简直让她疯狂。

在张凡从周全那里知道所有事情之前,当然,老实说,那段时间距离他接受骆灵儿也不过一天时间,他的确不在意骆灵儿并非处子之身这件事情。第一,骆灵儿的年龄摆在那里,虽然骆灵儿美貌的很,让人很不容易看出她的年龄,可是她那股成熟的风韵已经说明了一切。对于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而且如今又是被人所逼迫,张凡自然会想到那一点。可笑的是,张凡这个情场苦手甚至还想象过利用她有着悲惨过去的这一点来牢牢把握住骆灵儿的心,而事实上,他做到了,而且十分容易就做到了。

可是在听到周全所告诉他的一切之后,张凡突然产生了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其实若说张凡没有想到过骆灵儿以前的生活居然是这种模样,那他自己也会有些心虚。可是当他真正听到别人告诉自己事情就是如此,而且那个人并不知道张凡识得骆灵儿,毫无理由欺骗他的时候,张凡还是有些无法掩饰自己心中那股慕名奇妙的愤怒。

是愤怒骆灵儿之前的人生吗?可是对于骆灵儿来说,她怎么会想要拥有那样的人生,她根本无法把握自己的人生。

是愤怒骆灵儿骗了自己吗?对于封建时代的一个女子来说,特别是有过骆灵儿那种过去的女子,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迎来自己幸福的未来生活,又有谁会自掘坟墓呢!

或者说,张凡他是在愤怒自己太天真,把所有事情想的太简单。这种情绪因为周全的所告诉他的事情而爆发,再加之每个男人心目中都拥有的那一份或大或小的大男子主义,张凡所有的怒火全都转嫁到了骆灵儿头上。

他想要摒弃这个女人,看着她得到悲惨的痛楚,让她知道欺骗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下场。他想要羞辱这个女子,让她在人们的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甚至是让她想要自我了断。而也许还是张凡那种也不知道是该说温柔还是优柔的性格,张凡选择了利用这个女子,让她甘愿为自己去死,却还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张凡选择毁掉这个女子以及她往后的人身,因此在得知了骆灵儿之前的事情,打定主意的张凡会突然之间更加迎合起骆灵儿来。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如风暴来袭的关怀和幸福感觉,历经风尘的骆灵儿被迷惑了双眼,丝毫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蹊跷。甚至是跟在张凡身边的映月也没有看出什么来,毕竟她完全清楚骆灵儿之前的人生,而得知了这一切的映月甚至还为骆灵儿能得到张凡的如此关怀而感到高兴。关于这一点,映月倒是一点都不吃醋,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男子是个有如此不同于世间男子心思的人儿感到骄傲。

唯一知道张凡对这件事情生气的只有王猛、梁超和张勇三人。而看到张凡那么生气的梁超和张勇二人根本不会去讨论和想象这件事情,他们自动把这件事情从自己的脑海中过滤了出去,对此再也不闻不问。唯一对这件事情以及张凡打算要做什么有所猜测的就只有王猛一人而已,别看王猛平日里木讷的很,但是他并非傻子,心思也活络的很,在看到张凡在事件之后对待骆灵儿的那股子异**,他立刻就猜到了张凡打算要干什么。可是这对于他来说,除了摇头叹气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去做的,张凡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要做什么,王猛又有什么权利去阻止;最主要的是,有着像骆灵儿这种遭遇的女子世上多得是,他王猛做锦衣卫这么长的时间,看过的也不止一次,就算一开始他还会有些同情他们,可是现在来说,他早已经变得麻木。更何况,他也不可能为骆灵儿做些什么,对他来说,骆灵儿若是当真能帮到张凡,她的生死有何妨。

于是乎,张凡用在骆灵儿身上的计划再一次轻易成功,骆灵儿对于张凡的任何话是言听计从,自从那一夜二人有了关系之后,她就对张凡着了魔了。如今张凡编造了一个谎言,说若是不能掌握到刘山的证据来除去三省的贪渎,他就要有性命之忧。

骆灵儿有怎么能看得出其中有诈,更何况张凡那几日对她是多么的好,再恩爱的福气也不过如此罢了。骆灵儿愿意为了张凡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或者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虽然她不知道那会是什么,可是如果摆在面前,她一点会眉头都不皱的就挺身而进入其中。

于是乎,一切的一切仿佛水到渠成一般,张凡说服了骆灵儿反过来成为自己安插在刘山身边的眼线,而骆灵儿则是毫无怨言,甚至满心愿意地成为细作,忍受着痛苦的回忆和摆在自己面前的威胁再次回到那个令她觉得屈辱的地方。

“那个女人那边传过来什么消息没有?”张凡对着王猛问道。

王猛自然知道张凡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事实上,除了一个人,张凡不会在用这个词来形容别的女人。不过这些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回答张凡的话就可以了:“禀大人,骆……姑娘他回到刘山那里之后,刘山似乎因为她的突然回去而没能继续留在大人身边儿打发雷霆,狠狠地打了她一顿。虽然刘山对此有些讨厌起骆姑娘,不过他却还是向以前一样信任骆姑娘不会出卖自己,刘山的所有秘密都是当着骆灵儿的面敞开的,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王猛根据派去和骆灵儿联络的厂卫传来的话向张凡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可以接触到我们想要的一切?”张凡问道,这也许是他如今关于骆灵儿来说,唯一能让他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错。”王猛回答道,“包括刘山的账目,和他有关系的所有人,以及刘山所敛的所有财富,骆姑娘都可以轻易接触到。”

“那她为什么还不动手?怕被刘山发现了,会弄死她自己吗?”张凡问道,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王猛看了只能在心中微微叹气,说道:“以卑职之见,到并非骆姑娘怕死。只不过刘山虽然并不对骆姑娘保守这些可以危机他身家性命的秘密,可是骆姑娘想要平安无事地把那些东西送出来还是有困难的。万一被刘山发现,她死了并不要紧,可是刘山必然会知道大人所做的打算,这么一来打草惊蛇,不仅会让我们失去了这个最接近刘山秘密的大好机会,还会让他开始小心提防起来,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嗯,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张凡沉思道,“不过她既然能接触到那些东西,名字她总可能记得住吧。”

“骆姑娘确实记得住,她记下名字,分好几次暗中将那些名字传给我们的人。”王猛回答道,“可是我们光有名字也是无济于事,必须要有刘山的那些东西才行。何况陛下交给大人的事情,除了肃清贪官以外,那些钱财才是陛下所需要的。”王猛指出了重点。

“嗯,看来事情也只好如此了。”张凡说道,“你派人传给她消息,就说时间不多了,要她看准机会就立刻行动,过些日子我会回扬州去,到时候就是了解这一切的时候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怪异事件

“你确定这里真的没事了?”张凡想着站在一旁的梁超问道.

“禀大人,这里真的没事情了。”梁超回答道,“如今归海的商船有了朝廷的战船保护,再加上有了只要发现倭寇便可以攻击的命令,再也没有一艘归海的商船被海盗成功袭击过。”

“这就好。”张凡听了他的话,很是满意,“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回扬州去了,我只是想要确定这里是否还有我需要注意的事情。因为扬州距离这里不远,但是也不近,万一再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想再专程跑回来一趟。”

“大人请放心,卑职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如今是没有事情了。”梁超回答道,他感觉自己和张凡像是在说什么绕口令似的。不过梁超本是个滑头,这不光是因为他在锦衣卫中供职多年的原因,当然,多少也有些家族渊源在里面。而如今他这种有话直说的方式并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是个滑头。他明白见什么人该怎么说话,而张凡就恰恰是那种喜欢有话直说的人,于是乎,如今的梁超用自己的滑头把自己装扮成为一个直肠子的人。

梁超虽然说得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不过这种实话实说的方式真的很得张凡的喜欢,他甚至觉得梁超以前是这么滑头的一个人,而如今变得“诚实、忠心”是因为他的感召力而改变了梁超。

“只不过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梁超问了一句,看到张凡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当初大人打着检查海防的名义前来福建,不正是因为大人听到这里发生的事情,认为此处是一个什么……突破口吗?如今大人还没有得到什么东西,就要回去了吗?”

“不不不,我在这里虽然没有得到什么东西,可是却也知晓了很多东西。”张凡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第一,我这个检查海防的名号怕是用不下去了。福建巡抚何宽为官清正廉洁、治军有方,麾下将士也个个训练有度、威武的很。这可不是什么官话,是真的如此。而且就算如今海上还是有不少倭寇觊觎那些归来的商船,可是如今这个麻烦也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倭寇再也不能侵扰海上的船只了。而我如今也就没有了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了。

“第二,我们这一趟福建之行的本来目的,并非毫无所获。俗话说的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一次我们不是知道了所有一切的源头在哪里了吗,虽然那个人上面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指示他,可是做到这一步也就足够了,没有必要落井下石,狗急了还跳墙呢。”说到这里,张凡很是高兴。

“大人果然智慧过人。”梁超微微拍了张凡一记马屁,“只是盯着这些小鱼小虾到头来定人毫无结果,而我们如今知晓了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操纵着。只要能拿到证据,大人这一趟江南之行就算是圆满成功了,到时候回到京中,陛下定然会更加看重大人。而且大人计策无双,利用那个对大人死心塌地的女人实施反间计,必然会马到成功,Lang费不了多少时间就能……”

梁超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原因很简单,他发现自己有些兴奋过度,话说的有些过头了。而张凡的脸色也从一开始听他话语的渐渐高兴,一直到最后的彻底冷了下来。梁超赶紧打住,心中懊悔至极的同时也知道自己这一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梁超差点就想立刻给自己左右开弓几十个大嘴巴子,暗叹自己怎么就如此得意忘形,把关于骆灵儿的那茬子事情给忘记了,偏偏自己还说的有些眉飞色舞。

看着张凡那很是不愉的面色,梁超心有余悸之余,内心里还微微有些不明。也许是因为从小就接触这些上位者的原因,他虽然不明白原因,可是他始终都不会明白,向如今的张凡,有着地位、金钱和权力的张凡,天下之大,什么样的女子还不是任由他予取予求,又何必弄得像如今这么感情用事,简直就像……就像那些多情女子一般。当然,这番话他只能在心里想上那么一想,要让他说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对了,大人,太子殿下他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梁超赶紧想着法子转换话题,“虽然殿下他任然如之前一样,每日早出晚归地去游玩,可是卑职最近偶尔看到太子殿下之时,发现殿下他与以往有了一些不同。”

“不同?”张凡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赶紧问道,“殿下他有何不同于以往?”毕竟隆庆将朱翊钧交给了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可是万万担不起那个责任。

“大人还请放心,有很多弟兄们在明里暗里保护着殿下,绝对不会出什么意外。”梁超知道张凡误会了,赶紧说道,“只不过是殿下这几日的行踪有些异常。”

一听朱翊钧并非有什么危险,张凡这才放心心来,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说来听听。”

“殿下他……他最近总是撇开身后的人,只是带着那个努尔哈赤,整日在……在一个戏园子里玩耍。”梁超有些神情怪异地说道。

“戏园子?”张凡听了有些怪异,“他去那里干什么,听戏不成?他有不喜欢听戏。”张凡自然是知道,朱翊钧虽然在宫中举止得体,但是他毕竟只是个不过八岁的小孩子,玩心自然是有的。可是戏剧绝对不会是朱翊钧所喜欢的。以往在宫中,皇后整日养病,不能到处行走而无聊的很。隆庆顾念夫妻之情,很是关心她,知道她喜欢看戏,隔三差五地让戏班子进宫里来献艺,而朱翊钧作为当朝太子,自然是要在场的。张凡就经历过那么几次,可是每一次,他都发现朱翊钧永远是兴趣缺缺,对于这种好不容易能够放松的机会却丝毫没有珍惜的意思,而是用来打瞌睡。不过张凡并不打算深究这件事情,再说他去的又不是什么风月场所,无伤大雅,于是,他又加了一句:“这也没什么,每个人都会变的吗,何况太子殿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去听听戏也没什么不好的。”

“卑职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就没怎么在意。”梁超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卑职发现,太子殿下自从第一次去了那里之后,但今天已经连着第五天了,每日都是在那里度过一整日的时间,哪怕就连天上下起磅礴大雨也是不曾间断。”

“这个吗,小孩子,一旦有了兴趣,什么事情都挡不住。”张凡有些想笑,却又不好表现,只得端起茶杯喝起茶来用以掩饰。

梁超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继续说道:“卑职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昨日卑职有些担心,还是叫来跟着太子殿下的弟兄们,问了问情况。结果发现……发现,殿下他去戏园子并非是为了听戏,而是……而是为了一个……一个女子。”

“噗……咳咳咳……”张凡听了梁超的这句话,咽到一半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他也不顾被沾湿的前襟,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梁超见状大惊,赶紧上前轻拍张凡的后背。

半晌,张凡才好了过来,虽然还有些轻微地咳嗽,可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赶紧说道:“你说什么?殿下他……他去戏园子是为了一个女子?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走了嘴?”

梁超有些委屈地看着张凡,半天才开口说道:“大人,卑职……卑职没有说错,大人也没有听错。情况……确实就像是大人听到的,殿下这几日整日去戏园子就是为了一个女子。”

“他……这……他……他……这……这……”张凡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里一直在呢喃着什么,听着倒是想唱戏似的,又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对方是做什么的?戏子吗?”

“那女子确实在戏班里做活,听说是签了卖身契该戏班的老板,只不过长相倒也普通的很,年岁差不多二八左右。”梁超回答。

“殿下和她是偶遇还是……”张凡继续问道,他要弄清楚这件事的缘由,当然最主要的就是这件事是否是针对朱翊钧或者其他什么人的。

“自然是偶遇。”梁超回答道,“大人,卑职觉得,这件事虽然过于巧合,但是却不想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若当真是什么人耍的把戏,那也太过偶然,而且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弄个那么平凡的女子去吸引什么人。而且,不管是否有阴谋,他们也应该想到,这种计策对于还是八岁孩童的殿下来说,没什么效果吧。”

张凡听了他的一番解释,想想也是:“那倒是,不过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认识那个女子的?又怎么会对那么一个做戏子的女子如此的……怎么说呢,‘着迷’?”

梁超也是有些疑惑:“这些事情卑职就不得而知了。据弟兄们的说法,他们跟着太子上街,从来不会让太子殿下离开他们的视线半步。而那一日,殿下也像是突然心血来潮,进了戏园子。这个女子就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与殿下说不到两句话,女子居然就抱着殿下大哭起来。从那以后,殿下就开始每日要去那戏园子,从不间断。而每一次,那女子只要不上台演戏,就会在殿下身边和殿下说话。兄弟们曾经去听过,所说的不过是些家常话而已。”

“这可当真怪异的很。”张凡听了更加地疑惑,“你且不要到处去说,吩咐那些知道的兄弟们也别乱开口,晚上我亲自问问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交涉未果

泉州因为地处南方,夏季是十分的炎热,不过因为靠着大海,空气中湿润之余,也让人稍觉舒适.特别是夜晚来临之时,喧闹的港口城市安静下来,微微的海风带着清凉扑面袭来的时候,那简直是盛夏时间的一种绝妙享受,当然,你得习惯那海风中所夹带来的咸味和鱼腥味道。于是乎,就算是夏日的白昼时间要长上很多,可是为了享受这种“一日凉爽时刻”,很多平日里日出而作的人都会呆到很晚才去休息。

当然,张凡倒是不再此列,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生活的条件好与不好,都是个遵循自己身体需求的人,想要读书就读下去,直到困了才去睡觉。自然,他还没有习惯这一股带着鱼腥味的海风,即使前世的他也在一个海滨城市生活了好几年,不过那里是个现代化的工业城市,并非现在的渔村。

不过今天,张凡已经很累了,虽然白天他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很累了。然而为了等一个人,他还是挺着没有去休息。

别误会,他并非等什么绝世佳人,而是在等一个男人,不,正确地说,是在等一个八岁孩童回来,然后,他准备和他好好谈谈。

白天里,梁超和他说了关于朱翊钧最近动向的事情,他除了诧异之外,就并没有动作。然而当梁超走后,张凡一个人静下来,却是忍不住要往这方面想。

为什么,大明的太子、皇储,一个将要拥有这整个天下的人,会对一个面貌平凡、年龄有他两倍的戏子如此的迷恋!不,也许说迷恋还有些不妥,毕竟张凡并不知道朱翊钧会和那个女子那么融洽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别的原因,不过就张凡如今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这种感情就叫做迷恋。

其实对于张凡来说,朱翊钧作为自己的学生,理当关心他的成长问题,特别是他还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孩子。然而从另外一个决定性比较大的方面来说,朱翊钧是要成为将来大明天子的人,张凡这么做让自己感觉有些怪异。也许皇家的人,特别是大明皇室的人,自从出生以来就带着各种各样的非比寻常。之前有喜欢唱戏、做小买卖的,之后还有喜欢天文和木匠活的。张凡真的不想在这上面多做什么改变。

不过那只是之前的他,如今的张凡虽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迟早会达到这种地位。人都是有阶段性的,贫困之时只不过想着温饱;温饱解决了,又想着有些钱财和地位;钱财和地位有了,有看到比自己过得更好的人,还想继续往上爬。如今的张凡正处在这种情况下,不过稍有不同的是,也许他如今的成就除了靠自己以外,还有着上天的眷顾,所以他并没有什么痴心妄想的窃国大盗的野心。但是张凡也并非是毫无野心,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上辈子也曾经做过“粪青”的他来说,如今他身处的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世界历史的转捩点。

正是从这个时代开始,资本主义开始壮大;正是从这个时代开始,地图上的空白越来越少;也正是从这个时代开始,西方世界开始了将要领先东方这片曾经领先了世间几千年的土地。

说的有些远了,可是张凡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而眼前正有一件事情,就是关于如何教导朱翊钧。

即使历史成绩再不好的张凡也明白,朱翊钧将要成为明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但是同时也是最懒、最贪财、最不负责任的皇帝。而不论是大明朝还是整个神州华夏的地位将要渐渐由盛转衰都是由此开始。

贪财也许是朱翊钧的天生毛病,他虽然不向自己的父皇隆庆那样奢侈,可是对于金钱的欲望却无比热衷。历史上的朱翊钧曾经为了给自己的皇帝朱翊镠办喜事,甚至派人查抄了已故的张居正的家,为了钱财,这位万历皇帝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张凡并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就算他知道,再见过了现在的朱翊钧,他也丝毫不会有什么惊讶的。

剩下的最懒和最不负责任这两点,张凡倒是知道一点,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女人,一个女人——将来有可能成为朱翊钧妃子的郑贵妃。正是这个嗜权如命的女人,仗着万历的宠爱,将本就不怎么平稳的大明搅和的每况日下。

这到并不是说应该将责任摆在一个女子身上,一般女子仗着帝王宠爱也许会做出一些事情,但总归是无伤大雅,顶多是一时的。可是这个郑氏,那可是主动出击,搅的朝廷内外不得安宁、腐败堕落、人心涣散。甚至于已经让大明江山危在旦夕了。

张凡当然不可能让这件事情发生,他甚至已经开始注意郑氏的父亲郑承宪,这个如今的都督同知,而如今的郑氏也不过六岁而已,不过他已经为郑家设下了许多槛。可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在朱翊钧身上,若是没有他的宠爱和放纵,郑氏就是拥有再大的野心也闹不起什么风Lang。

于是乎,朱翊钧如今的这种情形给张凡提了个醒,他尽管不相信八岁孩童会对一个女子有什么爱恋之情,只不过大明皇室是人才百出,再加上皇宫中的耳濡目染,会出现什么状况,张凡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

张凡正在想着这些事情,朱翊钧终于回了来。也许是白天玩的太过开心,如今静下来的朱翊钧看起来已经是想到困倦了。

“老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息,是在想什么事情吗?”朱翊钧来到张凡身边,脸上带着困倦的表情问道。

“钧儿,你是否很累了?”张凡为了一句。

朱翊钧看了看张凡,说道:“钧儿还好,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钧儿说?”他其实已经很困了,但是出于礼貌和习惯,还是如此问了一句。

张凡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立刻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椅子让他坐下来。

朱翊钧心中顿时有种自讨苦吃的感觉,不过事情已然这样了,也只好如此,强打着精神坐在了那里。

“是这样,我们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张凡说道,他打算先试探一下。

朱翊钧听到了果然是大吃一惊,立刻问道:“我们要回京城了?老师在此地的事情都办妥了吗?钧儿可没有看到有什么贪官被抓起来啊!”看来如今的朱翊钧已经被一些事情给迷糊了。

“不是,钧儿误会了。”张凡心中有些无奈,“事情还没有办完,我们也不是要回京城,是会扬州去。”

“哦。”朱翊钧叹了口气,可是随即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申请显得格外的失落,“老师,就不能在泉州多呆些日子吗?”

“哦?这是为何?”张凡故意如此问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完了,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的,如今只要回到扬州去守株待兔,等着抓住主导这件事情的人,陛下交给我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而且当初一检查海防一事来到福建,如今也已经诸事妥当,没有再留在此地的理由了。”

朱翊钧听着张凡的话,越听越失望,等到张凡说完,一张笑脸也已经完全跨下来:“老师就真的不能再多留几日吗?”说完,一脸期望地看着张凡。

张凡看着他的那副表情,十分想笑,不过想到了这次对话的原因,张凡也完全没有了笑的兴致,只是严肃地摇了摇头。

看到张凡摇头,朱翊钧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毕竟他的小脸上已经堆满了失望。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充满了希翼,开口问道:“要不,老师,你们先一步回扬州,钧儿在此多呆几天,随后就会跟过去。”

看着张凡面无表情的模样,朱翊钧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被否决了,脸上又再次充满了失望。

“钧儿,你知道这不可能的。”张凡说道,“陛下将你交给我是信任我,如果我这么做的话,不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朱翊钧似乎听到张凡的话语中有什么可转机,顿时面露喜色,赶紧说道:“老师,放心吧,我回京之后,绝对不会和父皇说起这件事的,老师就放心吧。”

说完之后,朱翊钧又是一副充满希翼的表情看着张凡,只不过他发现张凡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严肃的很。于是,他再一次回到了失望的表情:“还是不行吗?”

“这不是告不告诉陛下的事情。”张凡说道,“比起所犯欺君之罪,我更关心的是钧儿你。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一死倒是微不足道,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张凡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有些违心,可是完全是他的心里话。

朱翊钧一听,立刻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马上就被张凡打断了:“说到现在,钧儿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为何如此想要留在泉州?”

正要说话的朱翊钧马上就停住了,不再说什么,不过表情却是坚决的很:“老师,此事不必再议,我意已决,老师若要会扬州还请自便,我要在此多逗留几日。”说完,不再理会张凡,转身离去。

看着朱翊钧离开的身影,张凡叹了口气,却没有追上去。“看来这件事情还得好好打算打算,如今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在心里想到。

第一百五十三章 屹立千年

朱翊钧是转身离开,回房休息去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张凡也困得很,可是不管朱翊钧能不能睡个好觉,张凡是肯定睡不着了。

刚才和朱翊钧的对话,一直在张凡的脑海中回响,甚至张凡那并不匮乏的想象力已经开始想象,照着如今这种状况发展下去,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了!或许只是一次小小的火灾,或者一次轻微的地震,虽然会吓到一些人,但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灾难;或者一次熊熊大火,烧尽一切,或者一次山崩地裂,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不知道怎么的,张凡的脑子里就是在不停地想着这些,无法间断。他虽然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可是这种事情再加上现在的时辰,本可以等到第二天早上在去问什么人来搞清楚状况,可是张凡实在无法倒头入睡。

于是乎,他来到了一扇房门外,打算找里面的人问问清楚。不过并不是朱翊钧,他已经对张凡产生了抵触情绪,张凡不想再在这个时候刺激他了,他要找个知情人好好地问问。

“咚咚咚”的敲门声唤醒了房门后正在入睡的人,张凡并没有等多久,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努尔哈赤揉着有些困倦的眼睛看着站在门外的张凡,很是疑惑地问道:“大人,现在已经是这般时辰了,大人不去歇息,唤我有何事?”说着话,努尔哈赤将张凡请进自己房中坐下,他的睡衣也去了不少。

对,没错,这个人就是努尔哈赤。作为朱翊钧如今最好的同龄朋友,朱翊钧很欣赏他,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的武功还是小小年纪就能自力更生,朱翊钧都非常喜欢和这个朋友在一起。甚至包括这一次去戏园子,朱翊钧推开了其他保护自己的人,却惟独让努尔哈赤跟在了自己身边。当然,这也正是张凡来找他的原因,这件事上面,没有人比朱翊钧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睡的怎么样?你的家在北方,应该会不怎么习惯这南方的生活吧!”张凡并不想一开始就提那件事情,只好说些别的用来开场。

“确实有一些,这里带热了,虽然靠在海边,这让从来没见过大海的我有些好奇。可是这里除了热之外,让人觉得连平素里,呼吸起来都有股子湿气。”努尔哈赤还是秉承了他继承的女真血脉,说起话来十分豪爽,丝毫没有拐弯抹角,“大人应该知道,我的家在辽东,我出生在那里。那里寒冷的很,每年十月,大雪就会从天上飘落,然后一直到来年三月才会渐渐停下来。那里太冷了,只有夏日的时候才会暖和不少,可是也没多少天。”

努尔哈赤说的很直白,可是张凡却一点也不讨厌,他很喜欢这样的对话。他的生活,不管是上辈子还是如今,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和其他人说话,都要带上一副假面具,这让人劳累的同时也会让人渐渐变得麻木,仿佛人生本就应该如此一般。可是突然间剥下这面具,整个人会在突然之间变得好轻松。

“我们女真人在那里生活,种田放牧。因为那里太冷了,年景好的时候还行,年景不好的时候,我们就不得不在十冬腊月爬上白头山挖些人参去集市上换些东西,只不过有时,有些人去而复返,有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留下孤儿寡妇。”努尔哈赤继续说道,话语间有些伤感。他的父亲、祖父虽然在建州女真部落中有着很高的地位,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靠着自己在族中的地位谋取过什么利益,对他们来说,自己的权利是族人给予自己的,是一种相信他们的表现。而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更加没有办法以为别人相信自己而利用他人。

“你知道吗?我很钦佩你们。”张凡说道,“虽然你们是外族,甚至可以说是与我大明朝有些对立的外族,但是我任然钦佩你们。你说的这种事情在这片神州大地,在我们的祖先身上也发生过,可是如今,所有的这一切都已经消失了。人们开始学会了压榨被人、懒惰、勾心斗角。”张凡说的有些感叹,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起这些,尤其是和面前这个努尔哈赤,这个将来有可能从朱家手中篡夺整个天下的人说起这些话来,可是张凡就是自顾自地说了出来,而且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丝毫没有一丝后悔的意思。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大人,这些事情在我们族中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努尔哈赤说道这里,顿了顿,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不知道应不应该,看了看张凡,而张凡则是点了点头。“大人,正如我所说,大人所说的那些事情我们族中也开始发生了。也许大人会说,这很正常,甚至会说大明发生的要比我族中发生的厉害的多,可是我还是要说,我们比不过你们,或者说这个世间没有人比得过你们。

“我在跟着殿下之后,学了汉人的文字,也读了些史书,知道了不少事情。你们之所以如今能有那么多人做出如同大人所说的那些事情,说到底还是一个道理,这片大地上的人在很久以前就有资格这么做。他们比那时的那些化外之民更有知识、有武力、有人在奴役他们的同时,也在带领着他们。所以这几千年过去,这片大地一直都被汉人所统治着。而那唯一昙花一现的‘元’也不过树立了不到百年时间就被推倒,在这几千年的时间里,不过是匆匆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而我们,虽然因为生活在那里,我们的武力十分精湛,我们不怕死,甚至是我们有这个野心。可是大人想想也会知道,我们也许可以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五,但是我们女真的所有人加起来不过是这大明朝的沧海一粟罢了。这个世间没有外人可以征服这片土地,它所拥有不同的只不过是一个一个朝代的更替罢了。”

努尔哈赤的这番话放在后世,也许只不过有些特立独行罢了,这篇言论相对那些愤青或者是亲美哈日的人来说是有所不同,可是在后世并不会引起多么大的影响。可是张凡如今身在古代,在这么一个封建社会下,听到这样一番言论,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只不过,张凡所惊骇的并不是努尔哈赤为什么敢说出来,而是努尔哈赤小小年纪,还是个外族人,只不过识得汉子没有几日,读得史书并无几时,却得出了这么一番言论,而且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张凡可以确定,努尔哈赤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和他说这么一番话。

也许,并非汉人里没有人会想到这些,而是没有人敢这么想;也许正是因为努尔哈赤是一个了解汉人历史的外族人,才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张凡惊骇之余,心中也在想着努尔哈赤的这番话。他所说的并非是小儿妄言,而是非常有逻辑,也是正确的。正像努尔哈赤所说的那样,汉人之所以喜欢内斗,喜欢勾心斗角真多权利,除了个人的利益驱使以外,那种外族再强也不会产生什么威胁的自大,或者说自信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虽然汉人,为了这种自信或者自大付出了不少代价,可是每一次都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夺了回来。哪怕就是在后世,世界上所有的强国面对着如此一个积弱百年的国家掠夺了近百年,可是最后,这片大地上的人还是取得了胜利,夺回了主权,管理自己的事情。

这也许也是原来的时空中,再过几十年将要产生的那个清王朝可以以一个外族的身份统治这片大地近三百年的原因。他们认识到了这一点,认识到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一旦真正受到威胁的时候,会奋起反抗,那种力量没有一个民族会想要看到。想当初,在大元朝的铁蹄和暴政下,朱元璋一边发动起义,一边同其他的起义军相互不对付的那种情况下都可以夺下这片土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清朝人认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强压汉人的势力,而是瞧准了他们的底线,在那之上进行统治。想到了这一点,张凡在不得不承认的同时,也在心里把这份功劳归在了努尔哈赤头上。这个孩子确实不同凡响,不论你怎么样他,只要他还活着,将来必定会闯出一片天。

不过张凡在欣赏的同时,也在心里暗自高兴,幸亏自己早有打算,将努尔哈赤弄了过来。如今的努尔哈赤,并没有因为亲人死在明军手下而对大明抱有怨恨;他也没有因为第一次进京,见识了大明的丰茂而妄图夺取整个天下。他,已经被汉人的文化同化了。

想到了这些,张凡突然发现,他来找努尔哈赤是为了朱翊钧的事情,如今却在这里感叹历史和人生。他赶紧打住,开始了询问。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隐情终显(上)

“对了大人,您还没说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呢。”努尔哈赤如此说道。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不错,自己这边还没问呢,他倒是自己现说起来了。不过这倒是省了张凡不少事情,他也就这么随即说道:“我的确是有些事情来找你。确切地说,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不知大人有何事情要问努尔哈赤,还请但问无妨,努尔哈赤定然知无不言。”努尔哈赤毫不犹豫地说道。毕竟张凡和他第一次的见面就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让他觉得张凡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一个值得他这么一个外族人信赖的大明朝人,一个值得他这么一个外族人信赖的大名官员。在努尔哈赤的父亲和祖父被明军误杀,努尔哈赤举目无亲的时候,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打算听当初张凡告诉他的话,去那个自己陌生的国度的首都去寻找他,那是的他,甚至是他的家人也只不过认为当初张凡所说的是一句客气话而已。

可是他在辽东已经无法再呆下去了,并非因为他自己一个人无法生活下去,而是他还有这别的打算。他不想再留在那个伤心地,即使那里还有这自己的亲人,可是他也不想呆下去,那样只会让他更加伤心而已。而最重要的一点,他想要报仇,当然,对象并非杀害了他父亲祖父的大明朝,而是这辽东整个事件的挑起者。他的仇人,努尔哈赤他自己的外祖父--王杲。

外面的世界对于他这么一个十岁的外族孩童来说也许十分的复杂,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迷失在外面。可是他若是留在部中,那么他将会一点机会都没有,王杲必定会百般打压他。

举目无亲的努尔哈赤来到京城之后,被那天下最大都城的繁华迷惑之际,也更加地困惑起来,他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的冷眼和漠不关心,他担心张凡并不会如当时所说的那般热心帮助自己,他担心张凡一旦知道了他有了什么困难便会立刻将自己拒之门外。

在得知张凡并不在京城的第一时间,他甚至以为张凡是在刻意逃避自己。可是当张凡的家人热情地接待了自己,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一个外族人,甚至都没有让他改变过自己的装束来不让他们丢脸;当那暖和的衣服和那丰盛的食物摆在他的面前之时,努尔哈赤真的很想大哭一场,可是他没有,他感激之余并没有做过什么会丢男子汉尊严的事情,可是他的心在那一刻早已被感动的泪水包围了。

总而言之,努尔哈赤在心中是十分感激张凡的,因此刚才那句知无不言并非随口回答的话语,而是他的真情流露。

张凡并不知道他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么多,只不过他见努尔哈赤如此配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口问道:“你最近都和钧儿在一起,他真的把你当成了最好的朋友。不过,你能告诉我,最近他都在感谢什么吗?”

张凡的这个问题,让本打算“知无不言”的努尔哈赤沉默了,他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可是他却无法回答。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朋友”二字。

张凡对于努尔哈赤来说,除了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外,更像是他的父辈,努尔哈赤对于张凡只有存在于心中的无限感激和崇拜。可是朱翊钧,那是他第一个在外面认识的朋友。

说来朱翊钧给努尔哈赤的感觉有些奇怪。作为一个国家的继承者,他不像努尔哈赤所见过的自己部族中的那些头人的子女一般那么的骄傲跋扈,仿佛自己的父亲祖父做了部族的头人是因为他们一般的那么骄傲。努尔哈赤的祖父也是头人,可是他从来都不会感到什么骄傲,反而,他始终都带着一些恐慌。他觉得既然作为头人的子女,那么平常的举止言行就要得体,也许将来,自己也会坐到那个位置,而那就意味着自己将要承担着一份巨大的责任。

而当他遇到朱翊钧的时候,他发现朱翊钧也不怎么喜欢做这大明“头人”的孩儿。他觉得朱翊钧的父亲掌管着如此大的土地,那么将来担子一旦落在朱翊钧的身上,那么将意味着更加重大的责任。而他认为朱翊钧正式因为这一点,才会如此不高兴成为这个继承人,而这一点,他觉得朱翊钧和自己很相像。尽管朱翊钧不喜欢的原因只不过是他的身份有太多的约束,朱翊钧自己不能自由自在的玩耍罢了,只不过这一点,努尔哈赤并不知道。

尽管努尔哈赤在这一方面并不讨厌朱翊钧,可是他们俩毕竟是来自两个民族,在某些方面还是会有所分歧的。特别是当他问起朱翊钧都会些什么的时候,得到的回答竟然是“读书”二字之时,努尔哈赤顿时就对朱翊钧产生了一股轻蔑的心理。

而当努尔哈赤在这个不管是内外都透露着文弱的大明太子面前表演了自己的武艺,想要以此来炫耀自己或者是羞辱朱翊钧的时候,朱翊钧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或不屑,或者死要面子,硬要自己上场表演武艺什么的。朱翊钧反而对于努尔哈赤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这么“强”而产生了兴趣,甚至朱翊钧对于整个女真部族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种反应让努尔哈赤感到惊奇的同时,也让他觉得羞愧,对于自己如此卖弄想要羞辱他人,而他人却丝毫没有惭愧,反而夸奖起来,努尔哈赤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愧疚。然而愧疚之后,所带来的就是他和朱翊钧的相互欣赏。他开始觉得朱翊钧所读的并非是无用之书,他觉得那些书让朱翊钧有了包容的情怀。而这种包容的情怀在他们族中虽并非少见,却只有那些最为年长和有智慧的人才能时刻表现出来,可是努尔哈赤那时候在朱翊钧这么一个八岁孩童的身上看到了这种东西,这让他十分的惊讶和羞愧。

他开始重新审视朱翊钧,发现这是个如自己的阿玛和玛法(爷爷)所对自己说过,自己值得交往的人。同时他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重文轻武,看似积弱的大明朝,然后他开始发现,这个民族、这片大地是不可战胜的。他们富有;他们人口众多;而最重要的是,在这种知识的号召下,他们的反抗将会是不要命的。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虽然听起来十分的俗气,可是正是这种俗气也恰恰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于是,他开始真正把朱翊钧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一起玩耍的时候,他会交给朱翊钧一些武艺,尽管朱翊钧对此实在是没有什么天份,无法立刻学会,却十分的努力和执着。可是努尔哈赤却从来没有嘲笑过他,反而是钦佩他的毅力,耐心地交着他。而朱翊钧也会亲自交努尔哈赤读书认字,比起那些讲读们,甚至是张凡对于他的教导都更加地耐心,而且朱翊钧也像他一样,从来不会对于努尔哈赤无法马上学会文字而嘲笑他,依旧是耐心地教导,这让他十分地感激。当然,因为这件事情,努尔哈赤在以后成为了最货真价实的天子门生而受到他人的妒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这样,两人成为了十分要好的朋友,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有时候就是这种儿时所结交的朋友,这种在最纯真的心灵下所结交的朋友却最会成为最牢不可破的关系,甚至影响人的一生。

不管怎么说,二人如今都把对方当做是知心朋友,可是张凡如今却在要求努尔哈赤告诉一些关于他朋友的事情。虽然熟知事情经过的努尔哈赤觉得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并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可是朱翊钧曾经对他说过,要他不要告诉别人。而张凡如今的要求在他看起来简直就是要他出卖他自己最好的朋友。

于是,努尔哈赤这么一个女真族的十岁孩童,如今感到了困惑,他不知道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了。若是以前的努尔哈赤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一定会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张凡的问题,毕竟对于以前的他来说,长者为尊,即使是朱翊钧这个他最好的朋友,对于张凡这位长者的询问,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立刻说出事情的经过。

可是再当他了解了一些关于文化方面的事情,一些气节方面的事情,再他读过了一些书和结交了朱翊钧这么一位朋友之后,努尔哈赤发现他的观念已经改变了。他无法再想也不想就回答张凡的问题了。这给了他一种“忠孝不能两全”的感觉,虽然也许形容的有些不对,可是对于如今的努尔哈赤来说,他只能想到这个。

摇了摇头,努尔哈赤看着张凡的眼神说道:“大人,我恐怕……不能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大人请放心,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太子殿下他也并不会有什么不妥。”

张凡听了有些奇怪,开口问道:“就算事情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也是因为关心钧儿才会问你的。而且,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要知道我这么问的原因都是为了钧儿好啊!”

努尔哈赤却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是我的好朋友,对于朋友来说,重要的不仅是义气,还有的是遵守承诺。我答应过殿下,不会对任何人,包括大人你提起这件事情,那么我就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而我,是绝对不会出卖朋友的。”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感觉自己的头又大了一圈,看来自己还要做更多的努力才能让这个一根筋的努尔哈赤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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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隐情终显(中)

“努尔哈赤,你知道吗,我就是欣赏你这种性格.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丝毫不在意那也许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张凡如是对努尔哈赤说道,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语稍稍有些异样。

“多谢大人的夸奖。”努尔哈赤先是道谢,不过他也只不过读的书少,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他立刻从张凡的话语间感到了那一丝异样,“大人,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我不说出殿下的事情,那么我自己就会有麻烦?这……这算是一种威胁吗?”他倒不是害怕了或者什么的,他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张凡会讲出这么样一番话来。

张凡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而是一直用自己的眼睛看着他。被那毫无不变而且毫无任何感情在里面的眼神一直盯着,即使是努尔哈赤再胆大,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罢了。渐渐的,他觉得自己从心底里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过让张凡有些诧异的是,努尔哈赤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并没有逃避自己的眼光,也是这么一直看着他,口中慢慢开口说道:“大……大人,你这么做也不能让我……让我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说完,努尔哈赤仿佛努力拿出了更多的勇气,看着张凡的眼睛也不再有发颤的迹象。不过他立刻又想到了什么,很是开心地开口说道:“大人,我知道了,你是在教我,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威胁,也不可以出卖自己的朋友。大人做得对,努尔哈赤受教了。可是我觉得自己还不行,刚才大人什么也没有做过,只是这么看着我,我就感到害怕的很,差点就忍不住要把事情说出来了。以后还要大人的教导才行。”他完全把事情想到自己希望的方面去了。

张凡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毕竟自己距离自己的目的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了,而这个努尔哈赤居然成功的逆转了这种情况,还为他自己筑起了一道防线,让张凡这种威胁的方法不再奏效了。张凡心里真有种想要抽自己几个嘴巴的感觉,或者干脆是趁着夜晚没人看守,自己从泉州港跳海算了。不过他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不用谢我,这是应该的,而且你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要用到,我只是提前帮你在心里留点底而已。”张凡微笑着说道,不过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不过,我们还是回到前面的话题,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努尔哈赤没有再说话,而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张凡看到了,有些失望,甚至有些想要失控。可是他内心中还保留着理智,对于别人来说,失控发狂这一招也许还有些作用,可是对于努尔哈赤来说,尽管张凡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不长,可是他也知道,若是他真的那样做了,除了什么事情都打探不到以外,还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

张凡改变了谈话方式,并不再坐在努尔哈赤的身旁,而是动手将椅子搬到了努尔哈赤的面前,和他面对面坐下,看着他的脸十分严肃地说道:“我现在要跟你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你应该知道,我十分喜爱钧儿这个孩子。并不是因为他是当朝太子,或者说是他将来会成为皇帝,我现在想要去讨好他,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我想要他好好的,我不想看到他受到任何一点点伤害。这点你明白吗?”

努尔哈赤认真地听完张凡的话,也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张凡看到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要知道,钧儿他小的时候并不快乐。如果他已经告诉你了,那么也不用我多说什么。如果没有,我也不会现在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要明白,钧儿的家庭和他父亲、祖父的身份,相信你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努尔哈赤再一次点了点头,他的玛法就是部族中的头人,他自然清楚朱翊钧为何小时候会过的不快乐了。

“而如今,钧儿他是当朝太子,将来的皇帝,很多人会巴结他,为了将来的前程;很还有很多人会去加害于他,同样也是为了将来的前程。这一次我奉旨下江南,途中,陛下将钧儿交给我并非为了别的,而是因为陛下相信我,相信我能够保护好钧儿,不受到任何伤害。如今钧儿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自然要关注一番那到底对钧儿是否会有伤害。

“我虽然要求你告诉我事情的经过,这也许会让你有种出卖朋友的感觉,可是你要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钧儿啊。万一他有了什么意外之事,你难道就不会因为你曾经有机会搭救自己的朋友而没有去做而感到后悔吗?”张凡的这一番话说的很是诚恳,只不过其中任然包含了一些来自他对于努尔哈赤的威胁。

努尔哈赤静静地听完了张凡的话,其他人也许经过了二人前面的那番对话,可能就会对张凡现在所说的不屑一顾了。可是努尔哈赤并不会这样,张凡的话他在心里斟酌了好久,也渐渐发现,张凡所说的是对的。朱翊钧是他的好朋友,他自然不想看到朱翊钧会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困难。可是他也不想背叛朱翊钧这个好朋友,出卖他,打破自己曾经对他的承诺,这对于努尔哈赤来说简直是最大的耻辱。

想了半天,努尔哈赤开口说道:“大人,我知道大人的好意,可是我还是不能说出来。倒不是努尔哈赤不关心殿下的安危,而是努尔哈赤熟知这件事的前后因果,这个人绝对不会对殿下有什么威胁的。若是努尔哈赤错了,努尔哈赤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搭救殿下,挽回自己曾犯下的错误。”

看着努尔哈赤那坚决的眼神,张凡今天晚上再一次感到自己十分佩服这个十岁的孩童,他确实不愧为能够打下一片万世基业的人。可是佩服归佩服,张凡不可能就让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我相信你的决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种情况真的发生,有纵然身死抵罪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到时候就算是我们都一起为钧儿殉命,事情也不会有转机,人死不能复生啊!”说完,张凡再次展开了感情攻势,看着努尔哈赤的眼睛里带着别样的感情。

努尔哈赤这一次开始动摇了。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白张凡所说的是对的,可是他就是无法给自己一个背叛朋友的理由。

看到努尔哈赤的这幅表情,张凡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赶紧加了一句:“你放心,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告诉钧儿是你对我说的。”

“大人,我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努尔哈赤终于答应开口,不过他再说之前也加了一句话,“不过这件事我不需要大人的掩饰,我努尔哈赤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逃避什么的。”

张凡真的替自己有些感到羞愧了,不过他如今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是点头答应。

然后,努尔哈赤开始了诉说。

事情说来简单的很,这些日子以来,朱翊钧整日都在泉州街上闲逛。这里是港口城市,自打隆庆开关以来,很多船只都会从这里前往西方进行贸易。如今正是船只回航的时候,在加上因为张凡的到来而所带来的某些原因,今年的海商们都是欢天喜地的,这让泉州这座千年港口看起来显得格外的热闹。再加上很多从遥远大陆想要来这片神秘的东方大陆探险的人也跟着海船一同归来,这让这座本就带着几丝西域风情的城市更加地吸引人起来。

朱翊钧毕竟是个孩童,他整日在街上游玩的原因除了因为自己能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更重要的是,街市上充斥着很多的新鲜事物,那才是最吸引他的。这里有着很多的西方人摆摊设点,很多的小物件因为登不得大雅之堂,虽然早早就流传进了中原,却无法上供到皇宫中,朱翊钧有很多东西都没有见过。这次可算是可以大饱眼福了,那里还有不流连忘返的道理。

因此,朱翊钧才会整日带着努尔哈赤在街市上乱窜,再加上他自己虽然不会带着银子在身上,可是每当他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身边总是会有人抢着上前来付钱。这让那些本是很被朱翊钧讨厌的“随行人员”在他的眼里也变得稍显可爱了一些。

这些事情张凡都是知道的,他虽然前段时间忙于倭寇袭击商船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关注朱翊钧,可是他任然可以看到朱翊钧那段时间买了不少的小玩意回来。张凡当时觉得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起码比起整日闷在房间里看书要好的多了,孩童就是应该有孩童的爱好。

“直到有一日。”努尔哈赤继续说着,已经到了张凡想要知道的地方,“那日殿下和我像往常一样在街市上逛着,突然间,殿下被一阵鼓乐声吸引住了。只不过当时殿下并不是想去听戏,殿下他曾经对我说过,他一点都不喜欢听戏。殿下他拽着我进去的原因是因为戏园子里的人不少,那样虽然不能摆脱后面跟着的那么多人,却也可以和他们玩一会解解闷。我们就是因为这才进去的。”

张凡听了他的话,不禁感到有些汗颜,没想到事情的起始会是因为这个。

努尔哈赤没有在意张凡的想法,继续说道:“只是我很殿下都没有想到过,进去之后居然会遇到了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隐情终显(下)

上回说到,努尔哈赤告诉张凡,那日他和朱翊钧两人因为穷极无聊,顺着听到的鼓乐声走进了一座戏园子.

关于这一点,张凡倒是可以理解的。朱翊钧在京城的时候,如今隆庆的皇后孝安皇后由于体弱多病,居住在别宫,而隆庆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位皇后。特别是在他的上一位皇后孝懿庄皇后李氏在因为她的亲生儿子,怀宪太子朱翊釴夭折之后,心力交瘁之下也早逝了。隆庆再怀念亡妻之余,也对如今的孝安皇后陈氏是疼爱非常,经常会让一些戏班子进宫献艺,一次来讨孝安皇后的欢心,让她能够解闷。

不过前文也说过,作为太子的朱翊钧,每一次宫中有戏班献艺之时,他都是必须到场的。然而每一次听戏,朱翊钧都有种深受折磨的感觉,之后就是昏昏欲睡。隆庆以及孝安皇后以及朱翊钧的生母李贵妃不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不过朱翊钧平日在宫里听话的很,再加上不论是隆庆还是孝安皇后,又或者是其生母李贵妃都很喜欢朱翊钧这孩子,特别是孝安皇后,由于膝下无子,朱翊钧便被她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平日里更是疼爱的不得了,若是朱翊钧犯了什么错误,隆庆或者是李贵妃想要惩罚他,他必然会跑到孝安皇后居住的别宫躲藏讨饶。孝安皇后虽然每一次都会严厉斥责朱翊钧,可是她是断然不会打他的,疼还来不及呢。就算是隆庆或者李贵妃追了来,孝安皇后就会立刻换了一副面容,百般维护朱翊钧起来,这让隆庆和李贵妃很是无奈,除了隆庆让着孝安之外,李贵妃也很是体谅这个姐姐,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斥责朱翊钧。

不过也因为这样,孝安皇后从来不会在意自己邀请朱翊钧前来看戏,而他居然会公然打起瞌睡这件事情。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朱翊钧从来就对听戏是没有好感和耐心的。明朝戏剧,南曲有四大声腔之说,分别是海盐腔、余姚腔、昆山腔以及弋阳腔,以这四种声腔为唱法的戏剧都带有浓重的地方特色,很受当地的百信欢迎。而对于朱翊钧来说,本就不怎么喜欢乐曲的他连京城中那些戏班子用他听得懂的唱腔来唱戏,他都不会喜欢,这用福建的地方语言作为唱腔的戏剧,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不过张凡也只是在心里微微朝这里想了想,他更关心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朱翊钧对那个戏园子如此的流连忘返。

“当时,戏园子里面吵杂的很,人又多,再加上是夏日,不一会,我和殿下就热出了一身汗。当时,殿下很难受,立刻就放弃了继续和那些跟着他的人继续躲藏,拽着我就要离开那里。”努尔哈赤继续诉说起来,“只不过就在我们快要出戏园子的时候,遇到了一名女子。不,说遇到不如说是殿下太急着要走出去,没有仔细看清前面的路,从而撞到了一名女子。”

张凡听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趣,他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个让朱翊钧这几日神魂颠倒的女子终于出现了。只不过,努尔哈赤的这番描述让张凡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可以归属于偶然,丝毫没有一丝阴谋在里面。若硬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太偶然了一些。努尔哈赤所说的这个场景让张凡不由得想起了年初之时,自己在亦集乃的时候是如何和映月相遇的,而且那个时候的映月接近张凡还是带着目的的。这让张凡有些紧张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太当回事,毕竟他自己和映月的相遇还可以说是映月故意那么促成的,可是朱翊钧的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若这当真是什么人设下的阴谋诡计,对方怎么会如此确定朱翊钧一定会进那个戏园子里!不过如今张凡得到的东西太少了,实在是不足以判定这件事情的兴致。

“当时,殿下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不过因为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殿下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当时我也被这情形弄得有些不知所以然,居然没有动作。不过好在殿下撞到的这名女子,一把将殿下拉住,抱在怀中,这才没有让殿下摔在地上。”努尔哈赤边说着,似乎还在想着当时的场景,“她将殿下扶了起来之后,马上就在查看殿下是否受了什么伤,而且神情焦急的很,后来更是差点哭出声来。我和殿下回过神来看到她这样,也是赶忙劝她,劝了老半天,她才止住哭泣,还好当时戏园子里的人多得很,加上台上正在唱戏,吵闹的很,我们没有惊动其他人。坐下来之后,殿下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是见殿下所穿的衣物华贵,生怕刚才那一撞有了什么破损,我们会要她赔偿,这才会差点哭出来。我和殿下一听,又是好说歹说一阵,她才止住了哭泣,不过看着我们的眼神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之后,殿下与我就和她聊了起来。据这女子说,她的名字叫做阮儿,由于小时候还没到给姑娘家取名字的年纪,爹娘就去世了,所以至今也没有个名字,只用阮儿这个小名来称呼。除了她自己之外,她还有个比她小上不少的弟弟,可惜她弟弟身体不怎么好,八岁就得了场大病,却没钱给他医治,阮儿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弟弟死在自己面前。

“阮儿由从小忙于生活,经常穿梭在街市中,平日里那些戏园子的唱腔听得多了,她也能唱上几句,还经常会去唱给自己的弟弟听。他弟弟死后,阮儿一个人无亲无故地生活,只不过她虽然长得平常的很,并非什么国色天香,可是她毕竟也十六岁了。想到大户人家去做工,可是人家嫌弃她太粗鄙,不懂得规矩,不要她;自己一个人生活着,她一个女孩子,艰难不会说,还要时常遭受那些地痞无赖的骚扰。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她只得自己去找个戏园子,打算把自己卖给戏园子的老板。太好的人家也看不上,太差的阮儿就是进去了也还是照样保护不了自己被人欺负,只好选了如今这个不大不小的戏班子,毕竟若是平日里都跟着戏班子,那些个地痞无赖就算是胆大妄为,也要担心被人群起而攻之,毕竟戏班子里像阮儿这般的苦命人也不少。恰好,这个戏班子那段时间缺了个小角,那老板听了阮儿的几段唱腔,觉得她还不错,再加上那老板也不是个太坏的人,也是看在阮儿苦命,就留下了她。”

听完努尔哈赤所说的这些,张凡算是明白了他们是怎么遭遇的。不过张凡还是无法明白朱翊钧为何会对这个阮儿如此着迷。阮儿的身世算是凄惨的,可是这天下比她惨的人比比皆是,甚至张凡在给朱翊钧所说的故事里都有,朱翊钧又怎么会这么在意这个阮儿呢!

“之后的事情是这样的。”努尔哈赤仿佛是知道了张凡的困惑,立刻开始了解释,“殿下听了她的故事,同情之余也开始和她说起话来。据阮儿所说,她如今还在戏台上帮些忙,并非什么主角,不过戏园子的老板觉得她资质不错,正打算让她担个主角什么的。只不过我发现,殿下和这个阮儿说着说着,就不怎么出声了,而是一直在看着她,而且阮儿也是如此。我当时就好奇的很,却也不方便当场向殿下问明是怎么回事,只得在那里等着,保护殿下。

“等到那日天色已经渐晚之时,我发现殿下还是不肯离去。好在那戏园子的老板似乎唤阮儿有什么事情,而且我发现大人派来跟着殿下保护他的人也心急的很,只得提醒殿下该回去了,殿下这才答应离开戏园子回来,不过我看殿下临去之时,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那个阮儿也是如此。

“回来之后,殿下让我百般保证,不要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大人您。我虽然答应了下来,可是我好奇的很,再加上大人那几日因为倭寇袭击海船一事忙的很,经常不在这里,我也就大着胆子向殿下询问起原因来。谁知道殿下怎么也不肯告诉我,还脸红了起来。我又追问了几句,殿下却不再理会我,转身就回房去了。

“第二日,殿下和我出门之前,还叫来保护他的几个人,百般吩咐他们不得再跟着自己。出了门之后,殿下哪里都没有去,直接就去了那个戏园子。戏园子开的不算早,不过殿下倒是耐心的很,看着阮儿在那里忙碌也没有打扰的意思。等到戏园子准备开张之时,阮儿第一场就有戏,殿下知道了更是第一个进了去,抢了一个头排的好座。等到戏剧开始之时,主角登场,下面的人都是鼓掌叫好,殿下却是性质缺缺;可是等到阮儿上场之时,就算她所演的那个角色并不重要,台下的听戏的人也没有什么反应,殿下他却是立刻站起来拍手叫好,而且殿下他丝毫不在意旁人的诧异眼光。

“等到阮儿的戏一结束,殿下就立刻弃了前排的座,到后面清净一点的地方等着。果然,阮儿卸了妆也马上就过来了。殿下和她就又这么聊了起来,那戏园子的老板发现了却也并不阻拦,只不过告诉阮儿别忘了下面她要登台的戏。

“殿下和阮儿聊的都是些平常的很的东西。阮儿虽然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却是知道殿下出生富贵,不愿提起自己的事情。殿下却是不依不饶,追问起来,并且还发誓赌咒他这么所绝不是为了嘲讽阮儿什么,阮儿这才开始说了起来。不过也就是她这么一说,我也就知道了殿下和她为何会这么谈得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所谓亲情

到底是什么原因,努尔哈赤还没有说出来,不过他说到这里,张凡定然是知道了阮儿一定是说了什么朱翊钧非常在意的事情.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让一个虽然是太子,但是因为年龄尚幼,如今还生活的无忧无虑的孩子那么关心。努尔哈赤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张凡自己就开始猜了起来。

美色?张凡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可是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还不到一瞬间就被他抛开了。开什么玩笑,美色这种东西虽然可以说是无往不利的,可是施展这种计策还是要看情况的。就拿施展美色的对象来说,朱翊钧也许是个知道遵循自己欲望的人,但是不要忘记了,如今的朱翊钧还只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而已。就算是某些皇室子弟的确是荒唐的很,可是对朱翊钧颇为了解的张凡却怎么也不会认为朱翊钧会中这种计策。当然,以后的朱翊钧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会中计,不过对于现如今的朱翊钧来说,这事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施展这种美人计也是要下本钱的。张凡虽然没有见过阮儿的面,可是根据自己手下汇报来的消息以及刚才努尔哈赤跟自己所说的情况来看,这个阮儿的长相绝对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当然,张凡也许会对努尔哈赤这个外族孩童的审美观有所怀疑,可是他也同样听自己手下说过,据那些人汇报,这个阮儿绝不是什么貌美如花的女子,而且据他们说,阮儿的相貌十分的平凡,平凡的什么程度呢,怎么说呢,距离“丑”这一个字就差了一线。

既然不是美色作怪,那会是什么呢!张凡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金钱财富吗?这更是开玩笑。也许朱翊钧,哪怕是他老子隆庆微服私访的时候,身上都不会揣着一文钱,可是对于拥有整个天下和将要拥有整个天下的他们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当然,这天下也许有比之皇家更加富有的人,可是先不说朱翊钧和他老子如今掌握着生杀大权,就算是他们贪财的很,这种所要形式所得来的财富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不屑的。

隆庆想要钱,他可以派张凡出来彻查贪官。反正这天下的贪官多得是,抓实抓不完的,要是没钱了,他可以再派张凡或者是其他的钦差大臣出来转转,这钱也自然就到手了。而对于朱翊钧来说,这个如今才不过八岁的孩童太子对于金钱的欲望似乎是更胜一筹,他对于张凡那是和他提过的,在海外掠夺财富的做法不止没有阻止,反而还是大加鼓励。甚至于在张凡和他说过这件事情之后的几天里,他一直来找张凡谈论这件事情,还一心想要把规模扩大不少。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对于张凡所猜想的那种财富抱有什么心思。掠夺海外的财富不仅可以让自己的国家强大,还会让他国疲软下来,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才是他们所想要的。其他的东西,他们可是毫不在意。

之后,还剩下什么呢?权利?这更加是扯淡的事情,朱翊钧本来就是将要登基为皇帝的太子,他哪里还会对权利动什么心思。甚至于,朱翊钧想要千方百计地摆脱这种自己将要获得的权利,因为他做王子、太子的生涯,耳濡目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让他在比之一般官宦人家子弟要早熟不少的基础上,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权利越大,责任就越大。他从哪些讲官的口中知道了历史上很多帝王的事情,甚至于他自己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的父皇。隆庆显然不是一个勤政的皇帝,不仅贪图女色,平日里用度也是奢侈的很,可就算是这样,隆庆还是有份心思当一个好皇帝,有一些事情他还是要过问一番的。可是朱翊钧却是知道,哪怕就是这所谓的“一些事情”,也让他的父皇每日要花费好几个时辰的时间来做。为了这件事情,朱翊钧对张凡在暗地里抱怨了好几次,张凡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张凡那时也是好一番劝慰,毕竟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实在是太出名了,三十年不出宫门,不理朝政,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对于将来有可能做出如此“丰功伟绩”的一代帝王来说,张凡怎么可能不警惕一二呢。

回到这里,且不说朱翊钧和阮儿如此谈得来这件事情的背后是否存在着什么阴谋,光是朱翊钧为何会与这个阮儿如此亲近,张凡就想不明白了。他在心中将所有能吸引朱翊钧目光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可是没有一样说得通的。

“这阮儿到底和钧儿说了什么话?”心急如焚的张凡也不顾努尔哈赤马上就要说出答案,急忙着问道。

努尔哈赤对与张凡这种焦急的态度有些疑惑,不过他也立刻明白过来,张凡如今是有点关心则乱的意思,也不再多想什么,立刻回答道:“回大人,阮儿与殿下说,殿下十分像他过世了的弟弟。”

张凡正在听着,却发现努尔哈赤半天都不再说话了,不由得很是惊奇:“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一句话?下面没有了吗”

“就这一句话,下面没有了。”

得到了答案的张凡,如今却没有一点揭开谜题的意思,反而更加的疑惑。不管这个阮儿是否带着阴谋接近朱翊钧,但是若只是说了这句话就能把朱翊钧哄得这么团团转,这……这个太子殿下也太好糊弄了吧。

努尔哈赤看着张凡那皱在一起的眉头,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开口说道:“大人想不通吗?说实话,当时的我还不知道殿下对这个阮儿有什么好感,所以对阮儿的这句话并没有在意。可是我却发现,在阮儿说了这句话之后,殿下和她之间又亲近了几分,谈话什么的也更加亲近了。当时的我也是和大人如今一样,很是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我和殿下回来的路上,我就想要问问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当时的我以为殿下之时一时的好奇才会对阮儿如此亲近。只是哪里知道,殿下他第二天又是去了戏园子,而且和阮儿之间的亲近还是有增无减。那晚回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开口向殿下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起初,殿下也是不肯告诉我,可是我一直没有放过这件事情,一直向殿下他询问,殿下可能是烦了,又或者是因为殿下他把我当做朋友,这才告诉我原因。殿下他说,他觉得阮儿很像自己的姐姐。”

“你说钧儿他说这个阮儿很像钧儿的姐姐?”张凡看着努尔哈赤,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张凡却更加迷惑起来。原因无他,朱翊钧的几个姐姐,张凡都是见过的。寿阳公主、永宁公主、瑞安公主、延庆公主、还有栖霞公主这几个隆庆的女儿,张凡都见过,可是张凡没有发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会和努尔哈赤给自己描述的这个阮儿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不,其实殿下说的不是阮儿像殿下他的某个姐姐,而是说殿下觉得阮儿像殿下的姐姐。”努尔哈赤补充了一句。

这句看似有点像是绕口令的话,张凡却是立刻就听懂了,而随即,他也弄懂了这整件事到底是什么原因。朱翊钧之所以说阮儿像他的姐姐,并非说阮儿和他的某个姐姐很像,而是说阮儿给朱翊钧一种自己姐姐的感觉。

这听起来有些说不通,可是张凡却是明白的很。皇家子弟,天生不同于平民百姓。虽然他们从一出生就衣食无忧,万人追捧,也不必为自己的生活发愁;可是同样的,他们可能一出生就决定了自己将来的人生。特别是出生皇家的女子,她们要知书达理,平日里不可骄纵,也耍不得任何女儿家的脾气,一切看起来都要给人一种完美的感觉。自打明朝中期之后,朝廷就有了一个规定,驸马的人选必须从平民或者是低级官吏的家中选取,而且若是有人被选中,那么这家人便不得再有人出仕为官。当然,若是哪位公主不愿意,还有一条路,那就是被打扮好,送去和亲。不过不管是哪一条路,对于这些公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归宿。

朱翊钧的几个姐姐自然是大明朝的公主,可是她们却从来不会和朱翊钧多亲近,平日里只是礼节上的往来,见面问好如同设定好的机器一般,丝毫没有一点家人的感觉,这可能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吧。

这些公主们虽然听多了自己姑姑们的不幸生活,可是对于朱翊钧这个将来铁定会当上皇帝的弟弟来说,他的这些姐姐们却完全没有对他好一点,将来等到自己要嫁人的时候,她们这个做皇帝的弟弟会给自己寻个好人家,或者是网开一面,放自己一马什么的。毕竟她们可在骨子里的性格就是要遵守皇家的礼仪,绝不得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先辈”的经验告诉她们,往往想要耍这种小聪明的人,下场都是很惨的。

于是乎,很显然,朱翊钧的童年过得并不怎么样,虽然他的父皇,生母和当今皇后都十分宠爱他,可是他还是会觉得孤单。那么如果他能有个平易近人,不管是甜还是苦,什么事情都会和自己说的姐姐,这种心情,张凡自然是理解的。这跟阮儿的相貌没有丝毫关系,这,完全就是朱翊钧的内心期望。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真想法

事情的真相听在耳朵里,张凡总算是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来龙去脉.当然,张凡并没有一丝不理解的地方,朱翊钧为什么会这么亲近这个阮儿他也明白的很。

缺乏亲情?不,更加真确地说是朱翊钧缺乏同龄的玩伴。

隆庆最大的儿子宪怀太子朱翊釴出生不过五岁就夭折了;靖悼王朱翊铃,出生未到一岁就离开了人世。剩下一个朱翊镠如今一岁还不到,朱翊钧又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共同语言,或者在一起玩耍什么的。不过即使朱翊钧想,这也不可能,他们的生母李贵妃像看宝贝的一般照顾着自己的那个小儿子,连隆庆本人都碰不得。

也许正是因为朱翊钧是隆庆第一个健康成长的儿子,而且在隆庆身为裕王之时,因为害怕自己父皇嘉靖皇帝的多疑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朱翊钧一直被很小心地保护在裕王府里。自从隆庆登基之后,也许也正是为了补偿朱翊钧,不管是皇帝皇后、贵妃娘娘,还是宫中的太监宫女,亦或是朝中大臣,对待朱翊钧这个太子殿下都是做好了极度容忍的准备。不过好在朱翊钧懂事的很,从来不会过份要求一些什么东西,因此大明朝廷上下对于这个太子的评价是很高的。

然而,正是隆庆这种打算补偿朱翊钧的做法,他甚至告诫过自己的几个女儿,凡事都要让着朱翊钧几分。因此,几个公主知道了她们父皇对待自己这个弟弟或者是哥哥的态度,只要见到了朱翊钧的面,她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是她们中最顽皮的,在朱翊钧面前也是礼仪十足,唯恐丢了一点颜面,让自己的这个亲兄弟有了对她们不好的看法而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所以,朱翊钧的家庭生活,乃至是跟几个亲姐妹玩耍的时候,都要面对着这种近乎于敬畏的庄严肃穆,这让一个八岁的孩童如何受得了!

所以,当朱翊钧碰到一个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份,完全只是把心思放在他这个人身上,任何事情都不会对他有所隐瞒,任何事情都能够告诉他,而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能够原谅的这么一个年龄近似于自己姐姐的女子时,这种感情就会很自然的发生。这跟那人的相貌身世毫无关系,这完全就是一种内心的期望。

当然,这件事情说是偶然、巧合,却也算不上,毕竟朱翊钧渴求着有个能这样关心她的人已经很长时间了,而这个阮儿就恰巧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过张凡却相信,若是出现在朱翊钧面前的并非是这个阮儿,而是其他这样的女子,现在的结果是一样的。

“殿下在把这个原因告诉了我之后,反反复复地叮嘱我千万不可对别人说起。”努尔哈赤又加了一句,“特别是对于阮儿,殿下他甚至每天都要提醒我好几次,千万不可以把殿下的身份告诉她。”

这就更好理解了,朱翊钧的身份注定了他的孤独,也许将来会有更多的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礼仪来接近朱翊钧,可是那些人全都是带着敬畏和背后的利益,绝对不会对他敞开心扉的。甚至是朱翊钧的亲姐妹都不能和他只是带着开心和天真来玩耍,更何况是阮儿这么一个没有相貌和家世的贫弱戏子。若是这个阮儿知道了朱翊钧的身份,恐怕躲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心里有什么把他看成弟弟的想法。

“钧儿他……他对于这个阮儿是什么心思?或者说他可有什么打算?他可告诉过你?”张凡问道。如今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张凡开始接着考虑下一步的事情。如今他已经可以肯定,朱翊钧对于这个阮儿抱有很多的心思,可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子,张凡还完全没有概念,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朱翊钧准备怎么来处理以后的事情。

“殿下对待这个阮儿到底怎么样,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大人,从殿下这些日子每天都要去戏园子听阮儿唱戏,和她谈话知道日暮才会归来这一点来看,殿下和阮儿的关系那是相当亲密的。只不过具体到什么地步,我无法回答大人。”努尔哈赤想了想,说道,“至于殿下怎么打算后续的事情的,殿下他倒是和我提过一些。有一天晚上,我陪着殿下回来,在路上,殿下和我说了些话。他根本就不我对于阮儿的看法,显然殿下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帮阮儿。殿下他直接问我,若是他将阮儿接到自己身边来怎样。”

“那你是怎么说的?”张凡赶紧问道。

努尔哈赤想了想,似乎是在措辞,“我当时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一心为着殿下着想罢了。当时我就反问殿下,告诉他将阮儿弄到殿下身边当个婢女什么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哪怕是等到殿下随同大人回京之后,让这个阮儿进宫去服侍殿下估计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殿下打算怎么对待阮儿?凭着殿下将阮儿看成是自己的姐姐什么的,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还行,可是以后呢?殿下作为太子,居在东宫,日后必然会有人前来。若是皇上皇后什么的还好说,若是那些大臣什么的,殿下舍得让阮儿像他们行礼吗?

“还有后面,阮儿如今虽然不过是二八芳龄,可是毕竟比之殿下大上不少,等到十年之后,阮儿又该如何。殿下想必也是知道宫中那些宫女们年纪大了之后,不是留在宫中,而是被赶出宫门,她们在宫中虚耗了自己的青春,等到出宫之后已经不再年轻了,殿下就舍得把看成自己亲姐姐的阮儿遭那份罪吗?”

“钧儿他怎么说的?”张凡问道。

“殿下似乎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些,听我这么一说,也是愣了。而随后,殿下又有些痛苦起来。”努尔哈赤继续说道,“不过殿下之后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很是高兴地对我说,他将来要娶阮儿,甚至说要她做殿下的正妻。我听了之后也很惊奇,不过我也是赶紧劝殿下打消这个主意。且不说将来殿下是要登基大宝的,作为皇后母仪天下,阮儿恐怕会不合适,一来她的样貌有些平凡,二来她的身世太过普通。就算这些都无所谓,恐怕那些大臣们更是不会同意。我那时度过些东西,历来担任皇后的都是朝中重臣家的女儿,如今殿下想要一个平民女子来做自己将来的皇后,这些大臣又怎么会同意,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提高自己权利声望的机会,转而拜拜送给一个毫无家世的女子。而且,最重要的是,阮儿比殿下大了整整八岁,这与礼制不符,到时候不仅是大臣,殿下的长辈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殿下听了我的话,更加地失落起来,他倒不是因为我像是有些千方百计阻止殿下和阮儿在一起,而是因为殿下他明白我所说的这些都只真的,甚至于后果还有可能比我所说的这些更加严重。我想了想,对殿下说,为何不给阮儿些钱,或者殿下觉得不够,我们可以多给她一些,让她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后面的日子。可是殿下却不同意,他说,他很希望阮儿能有个富裕的生活,可是他更想让阮儿能够和自己在一起,这样一来,殿下就可以时时刻刻地照顾阮儿了。不过我想,殿下只不过是想让阮儿留在身边而已。”

听了这些,张凡也就明白过来。这几天他都没怎么注意,所以也没有发现朱翊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听了努尔哈赤的这一番话,张凡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朱翊钧每天出门之前,面上都是神采飞扬、高高兴兴的,仿佛自己会遇上什么绝好的事情一样。可是每天晚上,朱翊钧回来之后,面上都是一副苦恼的表情,仿佛是他碰上了什么无法解决的烦恼一样。

那个时候,张凡正忙着许多事情,并没有怎么在意,而且他还只不过以为朱翊钧在街上并没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有些无趣罢了。现在知道了前因后果,张凡知道那时的朱翊钧原来是在烦恼这件事情。

“对了,大人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努尔哈赤问道,一直到现在,他才问这个问题,倒不是说他迟钝,只是之前,他一直都在和张凡说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而没有在意这一点而已。

“是梁超告诉我的。”张凡叹了口气,说道,“他今天早上是来向我汇报一些事情,之后顺便说起了此事。”

“那大人为何找我来询问?”努尔哈赤继续问道,“大人没有直接去找殿下问这件事情吗?”

“去了,钧儿一回来,我就去找他问过。”说到这,张凡又叹了一口气,“不过想必是什么结果,你也知道了,钧儿他根本就不愿意跟我说这件事情,甚至连谈谈到底出了什么事都不愿意。而且我发现钧儿似乎很讨厌别人和他说起这件事情,第一次,钧儿丝毫不理会我,转身离开。看来这个阮儿对他十分重要啊。”

努尔哈赤也是点了点头,二人沉默了一阵,努尔哈赤问道:“听说大人再过几日就要回扬州了?”

“正是。”张凡回答。

“大人,你看这样如何?”努尔哈赤想了想,说道,“既然殿下不愿意和大人谈论这件事情,我看还是由我去。我明天在去戏园子的路上和殿下说说,探探殿下的口风。”

“也好。”张凡点了点头,“我要让人去查查这个阮儿。”

“大人难道认为……”努尔哈赤有些吃惊地看着张凡,“莫非大人发现了什么?”

张凡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还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过这件事或许没有关系,或许关系重大,还是小心为妙。”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完美无瑕

俗话说,有备无患.做任何事情,事先的调查都是十分重要的。对于张凡来说,他虽然不是什么偏执的人,可是至少在他两世所受到的教育中,有备无患这个词语都被很好的使用起来。

知道了这几天所发生在朱翊钧身上的事情的全部情况之后,张凡的确要采取行动。不管事情的前前后后在他听起来是多么的自然、和谐,可是这件事情毕竟关系着朱翊钧、关系着这个大明朝的太子、未来的大明万历皇帝,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张凡必须小心谨慎,而且就算是再多的小心谨慎都不会为过。

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简单的很,既然这个阮儿对于朱翊钧可能存在着潜在的危险,对于如今对朱翊钧有着看护这一重大责任的张凡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宁杀错,勿放过”,他大可以让人去将这个不管是有害还是无害的阮儿变得从此消失在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找到他,可是张凡并不想要这么做。一来,他没有这么嗜血和无情,或者说他坐上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位置的时间太短了,如今的他还无法变得如此嗜血和无情;二来,张凡是真的很关心朱翊钧,他为了将来,大明朝的将来,或者再说大一些,他为了自己的愿望,为了这整个神州大地以及生活在这里的华夏民族的未来,他十分小心谨慎地照看着朱翊钧,尽量不会让他有一点情绪上的激动或者不妥,以让这个未来的皇帝形成一种在将来有可能出现的古怪习性。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很客观的,张凡自己也没有完全清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等到他空闲下来的时刻,他的脑子里会有这种想法。不过,现在的张凡却是发现了自己有了一些改变,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凡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会让手下人去查个水落石出再来想办法。

张凡并不是说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以前的他做事情也会这样。不过不同的是,以前的他并没有这么多神通广大的手下,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查出很多自己能用得着的东西,以前的他只会一个人根据自己所得当的情报猜测。而如今的他,手下光是有编制在内的锦衣卫就有五千人,这些人在这整个庞大的大明帝国内业算得上是无孔不入了。而张凡,也对差遣他们为自己查探情报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仿佛这就是他们应该做的一样,又或者说,张凡经过这小半年的锦衣卫指挥使生涯,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处事的方法。

每当他自己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好笑,这倒并非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而是他在自嘲。想当初他刚接替朱希忠做了这个指挥使的时候,刚刚知道了锦衣卫平日里都是怎么做事的时候,他还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说自己绝对不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甚至于他还要想方设法地让整个锦衣卫因为他而有所改变。不过这一切在现在看来都是个玩笑罢了,张凡已经渐渐被锦衣卫这个大环境所同化了,他毕竟不是什么伟人,他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而已。当然,最让张凡感到无奈的是,如今他已经非常清楚地发现了这一点,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改变并非是什么好事情,可是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自己根本不想改变这种情况,这种……这种大权在握、想知道任何事情都可以马上弄明白的状况实在是太……太美妙了。

这些都是张凡闲暇之余的想法,虽然他想到了很多,可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毕竟对于如今的张凡来说,他非常忙,所留给他去想这种事情的闲暇时间实在是不多。这不,张凡刚刚完成了对自己的自嘲,梁超就来了。

“大人。”梁超走了进来,让手下人守在房门口,关上了房门,来到了张凡面前,“大人让卑职所查的事情,卑职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关于那个阮儿……”

“等等。”梁超刚要继续说下去,张凡就打断了他,“你让人调查的时候,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吧,我可不希望在还没有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派人调查过阮儿的这件事情就传到钧儿的耳朵里,这只会让他更加反感。毕竟,钧儿也到这个年纪,可能会有些叛逆期的反应。”

“回禀大人,卑职知道此事的关系重大,因此派去调查这件事情的弟兄们都是好手。其中几个是甚至在亦力把里(今新疆一带)呆了五六年,却从来没有被当地人怀疑过的好手。大人还请放心,殿下是绝对不会知道大人派人调查过阮儿的。”梁超很是骄傲地回答道,不过说完了这些,他又有些疑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大人,什么是‘叛逆期’?”

“叛逆期是……”张凡刚想解释,突然想到自己摆了个大乌龙,不由得有些窘迫,赶紧说道:“没什么,我随便说说。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这个阮儿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没有?”

“大人,卑职的手下几乎调查了这泉州能找到的,所有可能认识这个阮儿的人。包括戏园子的老板,那些唱戏的,还有阮儿以前住过的地方,那些住在那里的人。卑职甚至派人去了泉州衙门,让县衙翻开卷宗,找到了那几个曾经调戏过阮儿的地痞流氓来问话。”梁超说道这里,显得有些患得患失,“这个阮儿完全没有问题,她的遭遇和大人从努尔哈赤那里听来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虚假的地方。这个阮儿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呆在泉州,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甚至于在她进这个戏班子之前都很少离开那条她曾经居住的街巷。

“她的的确确有个弟弟,根据当地人的说法,她这个弟弟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很,八岁的时候因为中了风寒,阮儿没有钱财去给他医治而身亡。卑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甚至问了那些人她弟弟大致的模样,除了瘦弱以外,阮儿的这个弟弟的确和殿下有些相像。

“卑职还问过了关于阮儿唱戏的事情,回答也是一样的,这个阮儿的确会唱戏,虽然她那时候只是会一些零零散散的长短,可是根据阮儿所居住的那条街巷上的人说,阮儿的戏唱得不错,特别是他们都说阮儿虽然长相平凡,但是有一副极好的嗓子,平日里就是说起话来也很好听。再加上如今戏子在台上唱戏的时候,所化的妆并不能让台下的人看清楚他们的长相,我想这才是那个戏园子老板为何会签下阮儿的原因。”

张凡听完了梁超的诉说,皱起了眉头。他不是不相信梁超所说的,而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阮儿的确有着凄惨的过去,人生也并不完美。不过张凡听了梁超的话,觉得这个阮儿实在是完美极了,这个完美是对于她的身世,她所告诉朱翊钧的自己的身世,以及她的身世对于朱翊钧的作用。天下有阮儿这种遭遇的女子多了去了,张凡可能随便在大街上指一指就能指到一个这样的女子,这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今这件事情牵涉到了朱翊钧,这就不得不让张凡上心了。

“哦,对了大人,还有件事情。”梁超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大概是在半个月前,这个阮儿无故失踪了几个时辰,是在白天的时候。平时并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个阮儿,这不过那一天,阮儿正好在台上有个角色,虽然是配角,可是戏份也算不少。再加上那个时候,阮儿在这个戏班子里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了,有些人就是冲着她去听戏的。再加上阮儿自从死了弟弟之后,并没有什么牵挂的事情,她进了戏班子之后就跟里面的女戏子住在一起,因此从来没有迟来过,所以戏班子的人都十分着急。不过阮儿还是赶在她登台之前赶了回来。听说那场戏演的没有什么差错,不过戏班子的老板在事后还是把阮儿大骂了一顿,她也大哭了一场。除了那一次她无故消失了三个时辰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了,而且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那段时间阮儿在哪里,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张凡听了之后,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想了半天,他略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在那三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的意思是……”梁超也想了想,“这个阮儿有可能在这三个时辰里被什么人收买了?又或者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代替了阮儿?”

张凡虽然还是疑惑,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梁超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卑职觉得不太可能。若是这个阮儿在那段时间里被什么人收买了,那么也无非是金钱,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阮儿的了,毕竟她最关心的弟弟已经不在了。若是有什么人替代了阮儿,比方说易容术什么的,这也不太可能。且不说江湖上会易容术,尤其是如此精通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阮儿之后的言行举止也毫无问题,与她亲近的那些戏子们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最重要的的,打那之后的阮儿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于唱起戏来的腔调都没有任何变化。若是说有易容高手假扮阮儿,卑职或许会相信;可若是说有个会唱海盐腔的易容高手假扮阮儿,卑职实在是无法相信,毕竟这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张凡听了他的话,觉得也是如此,事情不可能有那么巧,就算是,对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来布置一个朱翊钧未必会上当的陷阱,这值得吗?要知道,朱翊钧未必会走进那个戏园子。只不过张凡如今虽然总算能放下了这件事情,可是在他的心里面,始终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第一百六十章 灵光突现

“凡哥的意思是,这个阮儿出现在殿下的面前,当真是一种巧合?”映月有些疑惑地说道,“我不是怀疑凡哥,只是从刚才凡哥你告诉我的这些话来看,这个阮儿出现在殿下的面前的的确确是中巧合.也许她就是这么个出生清贫,家中不幸,曾经有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弟弟,而如今,这个其貌不扬的阮儿就恰巧碰到了殿下,而且发现殿下和她死去的弟弟有些相像。然后殿下除了同情这个阮儿之外,也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从类没有体会过的亲情,那种弟弟对姐姐,或者说姐姐对弟弟的亲情?”

听完映月说的这些话,张凡想了想,却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张凡和梁超对过消息之后,虽然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丝疑虑,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他始终看不出什么有阴谋的破绽。想了半天都没有什么结果的张凡,突然决定找映月来谈谈这件事,虽然映月也并非什么大智大慧的绝世军师什么的,不过映月毕竟是一个女人,也许对于这种事情,女子会有什么比较独到的见解。

“凡哥,要知道,无论什么人听了这些,都会觉得这整件事情的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存在,毕竟这一切的一切都实在是太巧了。”映月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可是反而是因为这么多的巧合,这就有些让人不敢相信背后有阴谋了,毕竟若当真如此,这也太显眼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若是这件事背后有人,想必这人在行使此事之前,必然会调查清楚。太子殿下的行踪虽然不是什么大秘密,不过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他们既然会看上太子殿下,必然是已经知晓了殿下的身份。如此一来,这人必定在朝中有人,或者是这人就是朝中的某人,而且位高权重,想必这人也应该了解殿下的习性,而且殿下不喜欢听戏这一点,在朝中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吧?”

张凡点了点头,映月这一点说的不错,朱翊钧不喜欢听戏这一点并不是什么大秘密,甚至可以说,朝中的大大小小、不同官爵的大臣们都是知道一些的。有些时候,隆庆会让几个比较亲近的大臣,如内阁中的,或者几部的尚书侍郎什么的一同在宫中听戏,当然,那些时候并不是在孝安皇后居住的别宫里,不过这些场合,朱翊钧作为太子依然会在场。于是乎,朱翊钧一听戏就会变得迷迷糊糊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官场,要知道,这些朝中的高官们有时候还是十分八卦的。更何况,朱翊钧将来是要登上皇位的,预先知道一些他的喜好对于这些官员们以后拍马屁,或者是避免让皇帝看到什么不喜欢的东西,还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说,若是这件事背后有人,他定然是知道了殿下不喜欢听戏这一点。”映月看到张凡点头,复述了一遍,说道,“那么凡哥觉得,殿下在街上闲逛,而因为穷极无聊而走进一个戏园子的几率有多大?相信不只是那些有阴谋的人或是对殿下十分了解的凡哥,只要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一清二楚了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凡问道。

“我的意思是啊……”映月微笑着走到张凡坐着的椅子旁,娇躯带着一丝香风坐进了张凡的怀中,右手青葱般的玉指轻点着张凡的额头,略带嘲讽地说道,“这件事情完全是巧合罢了,也许这事听了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天下听起来不可思议,却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还少吗?”

“你个小淘气,是不是屁股又痒了!”张凡坏笑着,右手拍上怀中玉人的翘臀,引起映月的低呼。不过张凡在享受怀中玉人带给自己的刺激的同时,心中也在想着映月刚才的那番话:“也许,这件事的确是我多疑了。可能是事关钧儿,我有些放心不下吧。”

不过没过多久,张凡的心思就被打断了,原因,自然就是他怀中的那位。张凡看了看,还好,如今二人身在房中,门窗也是关上的,不会被外人看去,不过就算是打开着的,张凡相信这里也不会有人有胆子过来“探险”。虽然这对于大夏天来说,却是有些热了,不过正在绽放激情的二人倒是浑然不觉。

炎炎夏日,衣物穿的都不多,尤其是映月,身上穿着轻薄的丝绸,也许看起来还略显宽大些,不过此时坐在张凡怀中的她,衣物完全无法阻挡她那姣好的身段,张凡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她身上每一处令自己着迷的地方。

一双色手探入,二人的呼吸立时都变得粗重起来。只不过张凡还没有太过享受,心中却是冷静了下来。他的手正毫无间隔地紧贴在映月的粉背上,心中却没有一丝欲望,因为他触摸到了映月身上那几条为自己留下的疤痕。

映月也感受到了,心中没有了那份冲动和激情,只不过看向张凡的眼神中,浓情蜜意有多了几分。

“这一定很疼吧。”张凡轻抚着那些痕迹,在映月耳边呢喃地说道,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仿佛那些伤口是在他自己身上一样,“那时候,你不应该这样的。““当然疼了。”映月也是如此,声音中的柔情似乎能把一切融化,“不过映月一直都没有后悔过,要知道这些东西给映月换来了一个能疼爱映月一生的人。凡哥你知道吗,这是映月这一辈所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事情。”

张凡听了也很是感动,将映月紧紧搂进了自己怀中,仿佛怕她随时可能会消失一样,却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弄疼了怀中的玉人。

“月儿,知道吗,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五毒教主方月玲,找她要来解药,治好你身上所中的‘五仙蜜露’。”说道这里,张凡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决,“然后,我要你永远都呆在我的身边,当然,最好再给我生一大堆孩子。”

“扑哧……”映月听了张凡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先是那种忍不住的笑声,接着就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半晌才停下,眼中泪花闪现,也不知是笑声带出的,还是张凡的话感动了她,“一大堆孩子,凡哥你好坏,你当我是猪啊!”说到这里,映月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不过随即又有些担心起来,“凡哥,月儿并非什么绝世妖娆,虽然还是处子之身,可是月儿的身子并不干净,凡哥你会不会……”

映月的话还没有说完,香唇就被张凡的嘴巴堵住,良久,二人这才唇分,张凡深情地看着映月的面容说道:“我永远不会嫌弃我的月儿的。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不管是健康还是疾病,不管是富有还是贫穷,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哪怕你真的像猪一样,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张凡的这番话,倒是他和后世的那种西式婚礼的誓言上学来的,事实证明,Lang漫和爱情当真是不分国界的,映月被张凡的这番话感动的不得了,差点就要回吻过去,直到她听到了后面的话。映月立刻就不干了,顿时耍起了姑娘脾气:“好啊,难道凡哥希望月儿变成那个……猪,还是说凡哥喜欢那样的?”

“当然不想。”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张凡赶紧否定,“我的意思是,不论月儿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喜欢你。当然,你若是永远这样,那最好不过了。”

“永远这样,那我不就成了妖怪了吗?”映月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别提多开心了,随即,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凡哥,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遇见的吗?”

“当然记得,那段日子我从来都不会忘记,以后也不会。”张凡说的是实话,那段时间他的确是没有忘记,“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你穿着鞑子姑娘的衣服,从一条小巷里跑出来撞向我。要不是我喊的快,你就要被王猛一刀砍过去了。”

“是啊。”映月也会以起来了那时的事情,“那时候我可是实实在在地带着阴谋诡计接近凡哥的,想必凡哥也是早就把我查了个一清二楚。”

“说到那时,你就没有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吗?”说到这里,张凡也是好奇地问道。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映月直言不讳地说道,“甚至,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你会不知道。”是啊,那时候的映月正处在生活的最低谷,对于往后的生活没有一点盼头。她的姐姐还在受罪,自己的未来没有一点希望的曙光,她有时候就想,也许就这么被张凡发现自己的目的,死在那里也是一种解脱,“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老天,把凡哥你送到我身边。”

“不说这些了,等到我们老的走不动路的时候再回忆吧。”张凡打断了映月,心中那份绮丽又再次浮现出来,放在她身上的一双手又开始动作了起来,“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要你给我生一大堆孩子,也许我们应该现在就开始。”

“不要。”映月突然离开了张凡的怀抱,“凡哥答应过我,要到我和凡哥成亲之时才会……”

张凡听了有些无奈,看来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不小的麻烦,毕竟本来一个任由自己予取予求的美娇娃,自己却不能碰,这不是折磨人吗!

不过张凡突然想到了刚才他和映月说起的往事,喃喃自语:“也许这个阮儿接近钧儿并非就是为了钧儿,也许,她是为了靠钧儿来接近我!”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可能可能

“凡哥,你在说什么?”映月有些疑惑地看着张凡,刚才的激情如今已经消退,可是她方才并没有听清楚张凡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还记得刚才我们所说的吗?”张凡回过神来,看着映月说道,“刚才我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你是为了什么接近我吗?”

“我当然记得。”映月有些闷闷地说道,实际上她很像和张凡追忆一番这些并不算是很久的往事,可是映月她一点也不想提及当初她是为了什么去接近张凡的,不过既然张凡问了起来,那么这一定是关系到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隐瞒什么的,“当初,我就是受了黎阳的指示,不过听他说,他也是被方月玲下了命令的。那就是西南那些韦银豹身死后留下的让想要重新聚集党羽,妄图称王。他们似乎知道了鞑子的一些贵族正图谋叛乱,杀死俺答,最终来向大明宣战。于是他们派我去漠北,看看能否联络的那些人。

“不过当时的情况很复杂,那些鞑子贵族们也妄自尊大的很,我把事情告诉他们以后,他们根本不屑于西南合作,认为凭他们自己就足够成事了。只不过西南的那些人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责怪这件事情没办好是我的过失,让我自己想方设法弥补。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那时候,我的姐姐还在他们手中,我只好多方打听,最终发现凡哥你们居然来到了亦集乃。当我把消息传回去的时候,西南的那些人高兴的很,要我千方百计地接近凡哥你,最好是能够从中破坏大明去俺答的互市,让两方能开战。这么一来,那些人才会有机可趁,想在乱世中分到一杯羹。“说完这些,映月大舒一口气,仿佛所有背负在自己身上的重担终于在这一瞬之间倾卸的干干净净。事实也正是如此,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张凡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只是因为他在担心,担心自己说出来这些以后,张凡会对自己有别样的看法。映月她毫不在意自己做过或者会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所要求的只是张凡不要疏远自己。也正是因为这样,映月说完了这些话,卸下了身上重担的同时,也十分担心张凡对自己的看法,她有些不敢看张凡的眼神,似乎怕会从那里看到什么自己不想知道的东西。

张凡听了她的这些话,却是仿佛如释重负一般。自从他接受了映月以来,他始终都爱着映月,只是,他不太清楚,这份爱到底只是因为映月和他同生共死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毕竟,映月当初接触他并非只是带着单纯的爱恋,还有一些东西是不方便说出来的。张凡就一直在担心,也许映月还有一些东西在瞒着他,有可能是些和他无关紧要、或者悲惨的,映月不愿意提起的过去;也有可能是映月心中还有着对自己一些别的想法。如今映月将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张凡突然觉得开朗了许多,他发现自己在面对着映月的时候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隔阂了,他和映月之间只剩下相互的爱恋,甚至于,张凡觉得自己都有些亏欠映月。张凡能从映月的眼神中看出来,如果自己遇到了什么危险,而若是映月牺牲了她的性命能够救得了自己,那么映月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然而若是事情反过来,张凡却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去做同样的事情,毕竟,张凡不止映月这一个他十分关心的人,还有自己的娘亲、自己的妻子茹雪、自己那将要出生的孩子、甚至于那个和自己有些暧昧不明的小姨子昭雪,这些都是他不能够轻易放下的,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张凡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这片神州大地走向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他怎么可能轻易说放弃就放弃。

“好月儿。”张凡站了起来,走到映月身边将她紧搂进怀中,不带一丝的**,有的只是浓浓的爱恋,和一丝映月无法感受到的抱歉,生怕会失去她一样。

“凡哥,你……”映月在张凡的怀中,感觉十分的安全,可是她依然有些事情要弄明白,但是却有不知怎么开口,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的映月问道,“凡哥,你……你还会爱月儿吗?毕竟,月儿曾经那么对凡哥,月儿曾经想害凡哥……”

“月儿,不要再说了。”张凡用自己的话语打断了映月的胡思乱想,在她耳边温柔地地说道,“月儿你放心,我发誓,我张凡永远不会讨厌李映月,永远会爱着你,直到下辈子、不,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也要和你在一起,这是我的誓言,若为此誓,我张凡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当坠于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张凡也许这两辈子都不会相信“因果报应”这四个字,可是这一次,他在心中坚定地告诫自己,他永远不会违背这个誓言。

映月听到张凡说出“发誓”二字,马上想要阻止他,可是她被张凡紧紧地搂住,不让她有动作,不让她打断张凡的誓言。听完了这一切,映月那紧贴在张凡脸庞的面容顿时就湿润了,一个有着映月如此身世,如此遭遇的女子,能听到一个男子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怎么能够不感动。她不是为了张凡的身份地位、财富权利,所位的,就是他的人而已。映月紧搂着张凡不放,眼睛却在努力地控制着那仿佛止不住的泪水,她不想让张凡看到这样的自己,她要张凡永远不要看到自己流泪,她要时时刻刻地把最为美丽的自己呈现给张凡。

半晌,二人才分开。映月已经停止了流泪,她趁着张凡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用衣袖将自己的面颊匆匆擦了擦。不过张凡还是能够透过她那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眶、双颊上依稀残留的泪痕看出一些端倪,不过他并没有、也不想点破,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映月有种别样的柔弱风情,只不过他虽然喜欢映月的这个样子,却不愿意再看见映月这样。

“对了凡哥,刚才你说是为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为了打破这有些尴尬的局面,映月主动提起了话题。

“哦,差点忘了正事。”张凡被映月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赶忙说道,“关于这个阮儿,我倒是有另外一种猜测。你想想,若是这整件事情的背后当真有什么阴谋的话,未必是针对钧儿而来的,也许,这个阮儿是冲着我来的。”

“凡哥的意思是,这个阮儿接近太子殿下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她真正的目的是凡哥你?”映月也明白了过来,想了想说道,“这倒是很有可能。”

“岂止是很有可能,简直太有可能了。”张凡略微有些兴奋,仿佛有了什么大发现一般,“若当真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比如?”映月还没有想到那么多,她不清楚张凡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刚才我们也说过,关于这个阮儿的一切都完美的很,不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张凡急忙说道,“可是若当真有人参与此事,那么这个阮儿的身份,对于钧儿来说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甚至于,当钧儿向我介绍阮儿认识起来的时候,也许我只是会因为她的身份而不喜欢她和钧儿在一起,然而我并不会去怀疑她是否带着什么目的。”

“这么一来,这个阮儿就能在凡哥毫无防备的时候接近你了。”映月接着张凡的话说道。

“一点也不错,就是这样。”张凡微笑着说道,仿佛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一般。

“可是凡哥,我还是有些弄不明白。”映月略带一些疑惑地问道,“这个阮儿,或者说她身后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洁净凡哥的呢?我的意思是,从这件事情上看,他们花费了不少的力气。这个阮儿显然是出生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泉州,也毫无迹象表明她曾经参与过什么事情,凡哥不是说派人调查过她所认识的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吗!那些人不可能知道凡哥你一定会来泉州吗?这也太巧了吧。最重要的是,究竟是什么人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想要接近凡哥,他们到底是谁?”

听了映月的话,张凡也皱起眉头。想了想,张凡缓缓开口说道:“我也弄不明白。若说是倭寇或者那些贪官什么的,想必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来这一手,毕竟,如今正是他们风声鹤唳的时候,他们就算是再有自信,也要担心打草惊蛇的可能,不会如此冒然行事的。而倘若是西南的那些人,估计黎阳的事发也给他们提了个醒,想必也是不敢乱来的,而且黎阳如今已经投靠于我,就算是他们有什么动静,我也不怕。”张凡已经打定主意,等会就去让黎阳主意一下这方面的事情,虽然他还不能完全相信黎阳,可是张凡又把握控制住他。

“那这些人到底是谁?”映月也迷惑了。

“我是不知道这些人来自于哪里,不过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来自于朝中。”张凡冷笑着说道,“原因也简单的很,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殿下不喜欢听戏这件事,这次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或者是他们当真走了什么狗屎运。不过我感确定,他们绝对不熟悉我和我身边的人,甚至于,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钧儿的真实身份。”

映月看着张凡,知道他一定会费尽功夫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倘若此事身后真的有什么人的话,那人可就要倒霉了。甚至于,对于映月来说,她也不会放过这些人,在她如今的心里面,任何与张凡作对的人,都是她李映月的敌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致方向

“大人的意思是,这个阮儿之所以接近太子殿下,目的是想靠着接近殿下来接近大人?”梁超听完了张凡的话,随口这么问了一句.一旁的王猛还是闷着没有开口说什么,不过熟悉他的张凡和梁超都知道他脑海中一定在思考着什么。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张凡肯定地回答到,看着梁超的目光十分地坚定。

和映月商量过了这件事情,得出了这么个结论的张凡立刻叫来了王猛和梁超共同商议这件事情。二人听到了张凡的结论,反应各不相同。

王猛做人就如同他表面显露出来的那样,沉稳的很,他从来不会盲目地立刻相信,当然,也从来不会盲目地马上怀疑,他所听到的所有消息,哪怕是再怪异、再荒诞不经的事情,都会经过他自己的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做出结论。

而梁超就不同了,这倒不是跟个人经验有关,梁超的家族虽然算不上什么显赫世家,可是毕竟做锦衣卫是他们家的“传统”,但是由于梁超年纪的关系。再加上以前做厂卫时留下的一些嚣张气焰如今在张凡的熏陶下还没有完全消除,所以如今的梁超还保留着意思莽撞。因此,刚才他听到张凡的话后,第一件事就是在脑海中产生了很大的怀疑。毕竟这件事关系到朱翊钧,梁超如今在张凡麾下效力,自然要为着张凡着想,他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有所怪异,并且告诉张凡的人,自然,他肯定对这件事有过深思熟虑,以及一些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梁超得出的结论和张凡之前一样,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虽然十分的巧合,巧合的太过头了,但是也仅仅是巧合而已,他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任何阴谋诡计的痕迹。可是当他看到张凡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后,他动摇了。对于梁超来说,张凡作为他上官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对张凡产生了一种信任感,起码,张凡从来不会随意差遣他们,而且也很少无的放矢,至今为止,张凡所做的几个决定也许有些还有不足的地方,但是无疑,他的这些决定都是对的。

因而,梁超也开始从新在心中审视起目前的这个状况了。

“此事关系到太子殿下,大人就算是再多虑也是不过。”沉默了半天的王猛开口了,“只不过,大人是如何认为的呢?”

“假设这其中有问题,这个阮儿接近殿下的确是别有目的。”张凡将自己早就想好的话,迅速地说了出来,“那么我就在考虑,这人接近殿下的目的何在。要知道,殿下虽然是当朝太子,可是如今的殿下并无任何权利以及可以利用的地方。而且,就算是这伙人的确是冲着殿下来的,并且打算用殿下来威胁朝廷或者陛下做些什么事情,这也困难的很。首先,陛下虽然宽厚仁慈,可是陛下毕竟是皇帝,帝皇有帝皇的骄傲,陛下他绝对不会向这种威胁低头的。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殿下的弟弟如今已经出生,前些日子四皇子(隆庆又四子,前两子前文提到,已经夭折,三子为朱翊钧,四子便是朱翊镠)百日之时,陛下便封其为潞王,并且大赦天下,此事如今已是天下皆知。虽然我现在说这些有些对太子殿下不敬,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这伙人如果妄图控制住太子殿下而向陛下威胁什么的话,陛下是绝对不会妥协的。这不仅仅是因为陛下所拥有的帝皇尊严,更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如今已不是陛下的唯一子嗣了。”

张凡的这番话若搁在外面,那可算得上是大不敬了,可是如今,在这个屋子里的三个人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再加上门外还有张凡手下最精锐的厂卫们把守着,虽然是大夏天的热的人汗流浃背,可是他们都尽职尽责地看守着这间小屋,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偷听什么。

“所以说,大人的意思是,这个阮儿倘若真的有问题的话,他的目标不会是殿下,而是大人。”梁超顺着张凡的话做出了总结,可是他还有疑问,“可是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怎么知道殿下的身份的,要知道陛下准许殿下出宫,来到大人身边游玩这件事情,这整个大明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算是大人的手下里,也就是卑职和王千户两人知晓,莫非,我们这里有什么他人的细作不成。亦或是,这伙人是受了朝廷中某人的指示行事的?”梁朝提出了最大的疑问。

“我觉得不是。”张凡摇了摇头,把自己所分析的说了出来,“若这件事情背后当真有人,我想他们未必是来自朝中,甚至不是来自我们所认识的人当中。要知道,他们竟然让这个阮儿在殿下最不会去的戏园子里等待时机,要么就是他们当真毫无办法,死马当成活马医、瞎猫碰上死耗子走了运才撞见殿下进戏园子;要门就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也不会想到我身边带着的这个八岁孩童会是堂堂大明储君。他们可能只是发觉我很是在意殿下,觉得其中有机可趁罢了。”

王猛和梁超二人听了张凡的话,再度沉思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考虑在张凡的话语中挑刺,而是顺着张凡给出的这种假设思索起来,而且,二人越是往这方面想,越是觉得张凡说的有道理。

“不过现在,这件事情上面还有个最大的问题。”张凡没有等二人从深思中醒过来就继续说道,“若我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伙人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单纯地打听什么消息,还是想要让我替他们做什么事情?这些我完全没有一丝头绪。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伙人到底来自哪里,到底是何人于我使这样的计策,这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王猛和梁超二人听了,又思索起来,而且这一次,眉头皱的更紧了。

半晌,王猛倒是首先开口了:“依照大人之前所做的推理,这伙人必然和朝廷没什么关系,而和朝廷没什么关系,却又花费了如此大的心思来接近大人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和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是大人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要么是某些蓄意谋反的人。其他那些江湖上的小鱼小虾也许有些人的的确确有通天的本事,不过想必他们还不会、也不敢来大人这里讨野火,这简直与送死无异。”

“那么我们大可以想想,到底有何人与大人又深仇大恨、或者大人有着什么他们急于想要的东西。或者是如今有什么人敢于与朝廷为敌。”梁超接过了王猛的话,说道。

张凡听二人这么一说,也是思考了起来。方才,他和映月已经思考过了这个问题,只不过二人那时候并没有想出什么有用的。如今王猛和梁超又再次提出了这种可能,张凡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了。

“若是说到有什么人谋反,或者和朝廷有仇的话……”张凡首先想到的是关于朝廷的,毕竟几个条件中,这个算是最大的、最有威胁的、也是最值得那些人上心花力气的事情,“如今陛下治下,大明天下虽然还未恢复到汉唐盛世一般的决定强盛,不过百姓也大都丰衣足食。与朝廷不合的,外有鞑子和辽东建州女真的部分首领。可是俺答如今已经与我朝叫好,重开互市,而且俺答现如今也已经开始对付起部族中的那些反叛他的贵族们,兵部和北镇抚司,以及东厂冯公公那里传来的消息,俺答很高兴我们能在暗中帮他解决那些贵族的事情。如今那些鞑子贵族已经自顾不暇,应该没有功夫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找我的麻烦。

“还有辽东那边,努尔哈赤投奔于我已经说明辽东那边战火已开。只不过王杲等反叛的建州女真头领如今的形式和那些正在被俺答剿灭的鞑子贵族一样,如今被李成梁弄得是疲于奔命,也是自顾不暇了,应该也不会参合进这件事情里面。而且就算他们想,也应该是对着李成梁使计策,而不是千里迢迢地跑到这福建来给我下套,毕竟如今辽东战事已起,而且李成梁如今又占着压倒性的优势,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再加上这个李成梁孤傲自大的很,从来都不给我们厂卫好脸色看,我已经命令原先驻扎在辽东的所有锦衣密探撤了回来,辽东如今跟我们是毫无关系。

“若说是跟我有什么仇的话,基本上都是在朝中,而如今这件事情显然不是朝中的什么人干的。可是我入仕不久,虽然也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定会得罪更多的人,可是如今应该还没有得罪什么朝廷外的人。”张凡将自己能想到的都出了出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大人似乎漏了什么。”王猛皱着眉头说道,“西南,如今西南有些当年韦银豹的手下正在图谋不轨。”

“这点我考虑过了。”张凡立刻说道,“年初的时候他们派映月过来接近我,上个月又让黎阳来跟映月联络打探消息。只不过黎阳如今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不管我们是不是相信他,或者说西南的那些人知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败露,都不应该再有什么动作了。”

“不,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王猛说道,“卑职并非指西南那些谋反的人,而是单单指西南的一个人,当今的五毒教主,方月玲。”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胆猜测

“你的意识是,那个五毒教的现任教主,因为自己父亲失踪了而顶替教主之位的方月玲?”张凡听到了王猛的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整件事情的背后只不过是这个方月玲一个人在操纵?”张凡很是不可思议.

梁超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和张凡一样,也是用带着惊讶地眼神看着王猛,好像在等待他回答的时候,还要确认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不错,大人,卑职正是这么想的。”王猛丝毫不在意二人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丝毫没有一丝心虚的表现,十分肯定地说道,仿佛他对于自己的这个推断有着无比的信心。

“她一个人?”张凡再次问道,言语中还是带着强烈的疑惑,“我的意思是,她虽然是五毒教的教主,手下有大批的教中供她驱策。可是,你说这整件事情的背后都是她一个人在策划?”

王猛这一次没有说话,不过他点了点头,而且样子十分的坚定,坚持他自己的这种想法。

“王兄,小弟不是怀疑你的推断。”梁超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不过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也顾不得张凡在他面前,立刻开口问道,“只不过,王兄是如何推断出这件事情的?或者说,王兄到底有什么把握,如此肯定这件事一定是这个方月玲一人策划的?”梁超平日里和王猛的关系就不错,再加上他们二人如今都可以算是张凡的亲信,所以二人私交不错,私下里,王猛对于梁超的称呼还是公事公办,可是这只不过是王猛比较遵守一些东西罢了。梁超就比王猛开朗了不少,私下里一直称呼用“王兄”这个词这么称呼王猛,而王猛也并没有反对,显然是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不过梁超虽然看起来没有王猛靠谱,可是只要是有职责在身,或者在某些场合,比方说现在,张凡在场的时候,他一直都会以“王兄”来称呼王猛,只不过刚才王猛的话语实在是太让他惊讶了,不知不觉间他就忘了如今的场合,用私下里的称呼说了出来。

不过这对于张凡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如今他也正处在王猛的话语带给自己的惊讶中,没有太过细想梁超的称呼问题,可是就算他听的清清楚楚,他也不会在意。张凡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人,他不像以前的那些锦衣卫指挥使一般,对于部下管理的严之又严,生怕部下之间的关系太过亲密而产生什么对自己的威胁。甚至于,他很想看到自己部下间的这种亲密关系,起码,这可以让他们能够更加有合作的默契,万一出了什么紧急的状况什么的,这种默契可以挽救很多东西,甚至包括一些比之人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王猛也没有在意这些,只不过他听到了梁超的问话,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到张凡没有什么反应,也就不再多过问这种小事,而是再一次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了对自己这种观点的肯定。

“那么,王猛,你认为这件事情的背后并不是什么关系到朝廷大事,或者什么谋反大计的阴谋,而是因为方月玲个人的原因。”张凡复述了一遍,问道,“那么你到底是根据什么这么推断的,而且还这么的肯定?”这个问题是张凡现在最想弄明白的。虽然王猛的话初听来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如今张凡面临的这整件事情都是这么不可思议,他不想放过任何意思细节和可能。

“大人想必还记得,当日梁超在大人的指引下,在扬州抓获了五毒教派来准备和月姑娘联络的黎阳。”王猛没有过多的思考就说了起来,显然他已经对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思考过了,“当日,抓捕黎阳之后,我们就对他进行了审问。除了问出了五毒教的确是在西南那些准备谋反之人的控制下,想要将月顾念安插到大人身边,为他们套取一些消息,或者还想要有些别的动作。幸好月姑娘在大人的感召下,弃暗投明,投靠了大人。不仅绝了那些人的妄图,还让黎阳转投我们这边。如今我们还能掌握到西南那边的动静。”

王猛那一句映月在“感召”下,让张凡着实有些汗颜,他赶紧开口说道:“这些话我们都知道,就不用再说了。可是有一点,大人似乎忘记了。”

“什么?”“什么?”张凡和梁超二人赶紧问道,似乎王猛这种不紧不慢的性子如今在他们俩看来就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一样。

王猛看着二人这么个样子,有些疑惑,他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在急什么,还是这么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我们虽然知道西南准备谋反的人是当年韦银豹的手下,如今五毒教在他们的控制下,所以方月玲这个五毒教主才会派出月姑娘来打听消息。可是大人可还记得,这五毒教一个江湖帮派,虽然在道上多少都会有些仇家,却从来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而如今却是为着西南那些准备谋反的人效力的原因吗?”

王猛的这番话,让张凡和梁超二人顿时愣住了。半晌,张凡开口说道:“梁超,黎阳如今在何处?”

“就在这里,卑职现在就去把他找来。”梁超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说了句话就匆匆离去。

“大人想必是记起来了。”王猛看到张凡的反应,知道他想起来了,“当日,那黎阳同意了大人的条件,也和大人说起过。这五毒教一个江湖帮派,如今是由这个方月玲,这么一个女人做教主。黎阳归顺之后,卑职也查了查这五毒教的情况。江湖上的帮派不论是白道还是黑道,接任一帮之主的人无非是两种方法,一是子承父业,由上代主人的子嗣继承;一是能者居之,这种比较普遍,毕竟作为一个帮派,很多因素都是不确定的,只有一个能够服众的人来做主人才是上上之选。而这个五毒教正是后一种,加上苗人天性也好强的很,很多人都不会是轻易拜服的,所以……”

“这点我知道。”张凡没等王猛说完就开口说道,“我听黎阳说过,这五毒教的上代教主,也就是如今失踪的,方月玲的父亲方振乾也是因为他为人不错,五毒教中虽然并不是人人都服他,但是起码不喜欢他的人少得很,再加上他用毒的本事也是不小,这才被选作教主的。”

“而这个方月玲却是个例外。”王猛接着张凡的话继续说道,“方振乾从来没有宣布过要退位让贤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而这个方月玲,只不过是个小丫头,五毒教中很多人都不会服她的。她能够做的上教主这个位置,只不过是因为方振乾太过宠爱他这个女儿了,没有遵守五毒教历代教主的遗训便将‘五仙蜜露’的配方和解药的配方教给了她,她是拿着很多人的性命作威胁,这才坐上教主的位置的。而且黎阳也告诉我,五毒教中很多人根本就不服方月玲做教主,只不过他们性命的把柄在方月玲的手中,这才是没有办法而妥协她的。”

这些消息二人都清楚的很,黎阳归顺张凡之后便将这一切都告诉了他们。而且黎阳还说了一个很怪异的情况,这个方月玲本来不是个热衷权利的人,而这一次却坚定不移地要做教主。这一点张凡倒是能猜得到,这个方月玲要当教主定然是为了找她那失踪的父亲。要知道若是她让其他人当上教主,虽然肯定会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会帮她找父亲,可是谁又会真的去做。毕竟对于已经坐上教主位置的人来说,还要去把失踪的老教主找回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而且对于方月玲来说,做了教主之后,手下自然会有人供她差遣,这比起她一个人寻找自己父亲以来要方便不少。

“只不过这方月玲找了自己的父亲一段时间之后就没有行动了。”张凡继续说道,“这看起来怪的很,可是却不难想象。方月玲定然是得到了消息,她一定是得到了自己父亲的消息。而从这五毒教本是一个不问大事的江湖帮派,如今却突然为西南谋反之人效力来看,她的父亲方振乾定然是落在了那些人的手里,他们用方振乾来逼迫方月玲以及已经被她控制住的五毒教来给他们效力。”

“卑职的推断和大人一致。”王猛说道,“而当大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就让黎阳故意放给这个方月玲假消息,说是大人手里有方振乾的消息,希望这个方月玲会上钩。只是,这个消息送出去之后,方月玲虽然有回信,却完全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之后也就没有消息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凡已经完全明白了王猛的心思,“这个方月玲表面上是没有动静,对这件事情毫不关心。而实际上她根本就是很想知道大人所知的。只是她太过机警,并不十分相信黎阳的话,不敢冒然行动。可是如今,她是忍不住了,所以就想弄个明白。只不过她发现我这里实在是不好突破,却发现了我对太子殿下的关心,因而就想从这里下手。于是,这整件事情就这么发生。”

“大人所说的正是卑职所想的。”王猛就这么说了一句,表示了自己的肯定。

“只是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张凡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虽然能说得通,不过实在是太牵强了一些。”

王猛听了也是叹了口气,这一切实在是有些牵强,不过万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如今,他也只能这么想。

第一百六十四章 模糊真相(上)

这种局面,或者说张凡几人的这种猜测,十分的大胆,毕竟这种说法虽然能说的过去,可是道理实在是差强人意,太过牵强了一些。不过毕竟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再过谨慎也不会为过。

只不过,这里有虽然牵强,可是一旦把这种说法说了出了,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就拿张凡来说,本来他的心里面就对这件事情抱有一丝怀疑,而如今,王猛给了他一个虽然牵强,但是能说的过去的理由,这下子,张凡心中那一丝本就抱有怀疑的心思立时被壮大了不少。对于现在的张凡来说,你若是对他说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存在,他多半还会有些保留意见;可是你若是对他说,这件事干净纯洁的很,根本没有人在背后操纵什么,朱翊钧能遇见这个阮儿,并且和她投缘至极,也完全都是一种巧合,恐怕张凡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人,就是这么一种存在着矛盾,却偏偏能够将矛盾双方同时体现出来的特殊存在。张凡有时候自己也会想到这些,自嘲一番。不过马上,他就没有时间来讨论这些哲学问题了,他要等的人已经来了,也许在这人的身上,张凡能发现一些什么。

梁超打头进来,后面跟着一人,走到张凡面前纳头便拜,口中恭敬地说道:“卑职黎阳,参见大人。”

不错,来人正是张凡方才让梁超去唤来的黎阳。

“起来吧。”张凡让他站在一边,开口问道,“怎么样,这段日子过得不错吧。”

“谢大人关心,卑职自从来到了大人麾下,一切都好的很。”黎阳微笑着说道,“其他的弟兄们也并未因为卑职以前的身份和所作所为而对卑职有什么不满,卑职和众位弟兄们相处的融洽的很。”黎阳的这番话虽然带着一些恭维和拍马之嫌,不过他说的情况倒是属实的。锦衣卫制下数千上万人的编制,其中的人员更是杂七杂八的,繁杂的很。

大明治下的百姓,或者是记录在案的卷宗,以至于后世的那些“砖家叫兽”以及平民们,这些人所认识和知道的锦衣卫,是大明皇帝的专属阴犬,为了维护皇帝的权利,锦衣卫可谓是无所不为、无所不敢为,无所不做、无所不敢做。因此在这些人的记忆中,锦衣卫的主要组成人员无外乎朝廷官宦家的子弟、退伍的军士,世家为锦衣卫的人家的子弟,以及一些上查八倍祖宗的平民百姓。而且在这些人,特别是后世的人的认识中,平民的数量是最少的,他们可能觉得既然是一个为国家效力的掌权组织,这种虽然能够查清楚,却无法防范万一的平民的数量应该是最少的。可是情况恰恰相反。

锦衣卫的人员招募如果真的说起来,倒是有些像后世“山姆大叔”治下的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其中的很多人员都是从百姓中通过招募和筛选得来的,当然,出了要有个干净的背景以外,还要有着很是深厚的技术技能,毕竟这种组织可不是要人用来吃闲饭的。甚至于,其中的风险也是很高的,不光是对外执行什么任务的时候有可能遭杀身之祸,甚至于在自己家中行事的时候,某些自己尚未发现的因素都有可能引起同僚或者是上官的不满,从而遭来大祸。

而这些虽然是锦衣卫的主要人员编制的来源,可还不是全部。锦衣卫虽然在当初太祖朱元璋建立它之初就明确了它的职能,那就是帮助皇帝维护帝位,巩固帝位,消除一切有可能会对皇权产生威胁的存在,提前发现这种威胁,并且提前消除这种威胁。

不过这大明王朝经过了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虽然它从元蒙外族的手中夺回了政权,重新让汉人当家作主,不过这种万民敬仰的局面也不过是在大明建国的初期罢了。从朱元璋驾崩并将本来应该属于朱元璋所有儿子中呼声最高的朱棣的皇位传给他的孙子朱允文,而朱棣决定对自己的这个皇侄展现展现自己这个身为皇叔的威风,并且最终夺来了皇位之后,这大明的天下就有些不一样了。

如今是隆庆三年,大明王朝这一百多年以来可谓是风风雨雨,虽然身在朝中的皇帝和大臣们听到过很多各地叛乱的事情,而且也有严重的发生,比方说正德年间的刘六刘七起义,又比方说是嘉靖年间的西南韦银豹起义,这些都是比较成功的起义,虽然最终都被大明的军队镇压下去,但是这也表明了在大明朝的治下,世间当真是不怎么太平。

然而正是这样,这些起义不管是多么成功,可是他们都被镇压了下去,而朝廷中的大臣们也就不再对此多问,更加不会追究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这些人起义。而对于皇帝来说,帝王最怕百姓起义反对他,毕竟百姓的人多,而就拿国家最为有利的暴力组织军队来说,他们几乎全部来自平民百姓,这种来自民间的反对也最为让帝王重视和震怒,毕竟这就意味着自己的统治政权将有可能不保。只不过帝王震怒之余,所有人包括帝王自己在那一瞬间都会以为震怒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觉得有些人没有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因而造成了百姓的反对。可是,甚至帝王自己在事后都会知道,自己这么震怒的原因,其实是来自一种恐惧的情绪罢了。

而对于朝廷的大臣们,他们也不是很关心这些,他们更加关心的是自己的权利,比起那种有可能推翻政权的起义来说,他们更加重视的是自己的内部斗争,不过即便是如此重视,就在这大明一朝才过了百多年的时间,还是出了诸如刘瑾、严嵩之流,更不要提后来还未出现的魏忠贤这种人,当然这也是张凡所需要防备的。不过说来,这也不可不说是一种讽刺。

于是乎,皇帝和大臣都关心内斗之余,外面那些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小打小闹”的民间起义虽然不入眼,但是也不能没有人去防备。所以,如今本是检查大臣的锦衣卫,以及本是检查锦衣卫的东厂,都有一个检查民间和海外各种可疑活动的任务。

而对于锦衣卫这种朝廷组织来说,想要大陆一个满是江湖人物的地方是十分不容易的。所以,他们会大量招募一些江湖人士,靠他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这些人既然都是临时招募来的,甚至于有些人更是早就对朝廷不满,而锦衣卫自然有办法对应这种情况,这里就先放下,容后再议。这些人帮助锦衣卫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情况,影响就是有的江湖帮派就这么直接被灭门了,而其中多少回有些人不知所以地被锦衣卫再招募进来,美其名曰会帮他们报酬,殊不知,他们的仇人就近在眼前。

不过这么一来也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要知道江湖中到处存在着恩怨,有些人可能是势不两立的仇家,因而如何,如何防止仇人见面红眼拔刀,这就成了一个问题。不过锦衣卫对这种情况见的也不算少了,自然是有些办法。什么身体力行的防范措施倒是没有,不过凡是进入了锦衣卫的江湖人都会被身边的“前辈”告知过一些话,无非就是这里毕竟是朝廷的下属单位,权利和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也许这些“新人”可能自视甚高,不会乖乖听劝,那么这些“前辈”们就会给这些“新人”讲上一些血淋淋的事实,大多数人就老实下来了。

然后,这些人,特别是这些半途被招募的人,他们对于同伴之间的关系十分看重,毕竟他们在锦衣卫中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毕竟是弱势群体,因此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地去仇恨什么人,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表现出一种团结,从来不会去过问他人的往事,从来不会因为他人的过去而鄙视他人,也从来不会以貌取人。

因此,从某些方面来说,大明朝最为臭名昭著、最为恐怖血腥、也最为令百官惧怕的皇帝阴犬,古代间谍特工阻止锦衣卫,却是一个比之其他组织来说都要算得上团结的组织。这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是一个不怎么好听的笑话,可是这却是事实,只要是稍微知道一点锦衣卫情况的人都知道这是真实情况。

所以,回到主题,黎阳说的这些话虽然有些修饰词语是在张凡面前派他的马屁,可是他所说的这番话完全都是真实情况。黎阳的来历说来并不怎么光彩,这倒不是因为他来自一个异族的江湖帮派,而是因为他曾经与那些与朝廷想对的叛逆们有些关联,但是自从他进了锦衣卫之后,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什么人会看不起他、嘲笑他、或者是表现出和他有所敌对,这让早就做好过这种准备的黎阳觉得十分怪异。然而在他知道了真实原因之后,他却没有一丝多虑,很快就接受了这种情况。这也并不是什么怪事,毕竟黎阳曾经人在江湖,这种感受他最清楚了,这也是他能够对张凡马首是瞻的一个原因,他以为锦衣卫的这种情况就是张凡带领起来的。而且其他的人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毕竟张凡新来做首领,下面的人自然要拍马一番,而黎阳正是这种情况的“牺牲品”。

“大人唤卑职前来不知有何事?”黎阳问道。

“我要问问你有关五毒教的事情。”张凡说道,见黎阳立刻就想开口说话,他赶紧挥手止住,继续说道,“我不要知道五毒教的大事,单单要问你关于如今的教主,方月玲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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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模糊真相(中)

“大人是想知道关于方月玲的事情吗?”黎阳有些疑惑地问道.毕竟,黎阳是因为方月玲拍他来联络李映月来为西南准备谋反的那些人做事情的。不过现在,不管他心里是顺还是不顺,他如今已经加入了锦衣卫,也许之前,在五毒教里的他还会有那种想走就走的机会,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刚才梁超告诉他,张凡找他过去有些事情。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为了问他一些西南的事情,或者是关于用毒的方法什么的。可是张凡刚才的那些话,明显不同,他不问西南,不问五毒教,只问关于方月玲的事情。黎阳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张凡的这一问只是冲着方月玲一个人去的。不过他实在是不太清楚张凡为什么会对方月玲这个人感兴趣。

为了美色?别开玩笑了,且不说黎阳听到锦衣卫中如今的同僚告诉他,张凡家中有对如花姐妹养在那里,姐姐已经是嫁给了张凡,那妹妹估计也是芳心陨落,只等着采摘了。就是在黎阳进入锦衣卫的这几天里,他也发现了张凡这种身份的人艳福不会浅薄。李映月他是见过的,本就是貌美如花的主,虽然他也知道关于映月的一些传闻,不过这完全无妨张凡拥有映月而带给他的羡慕一记一些暗暗的嫉妒,毕竟曾经在教中,黎阳和一些人都是十分觊觎映月的美貌,不过都被方月玲制止,也不知道她是因为映月和她一样都是个女人而起了同情心,还是当真如方月玲本人所说的那样,留着映月的处子之身,以后会有大用。因此黎阳在知道了映月如今已经是死心塌地地跟着张凡之后,他心中自然会有些羡慕、嫉妒的感情。不过好在锦衣卫中的人总是会在无形之中塑造出一种张凡无所不能的形象,黎阳渐渐的也被这种感觉所同化,慢慢的也放下了这种嫉妒的心态,转而也是觉得张凡能够拥有映月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让黎阳吃惊的是,就是那位如今不在张凡身边,为了张凡的那些个口头承诺而甘愿拿着自己生命去冒险的骆灵儿,她的美貌着实让黎阳吃了一惊。虽然他也是知道这个骆灵儿不过是他人派往张凡身边,用作通风报信之徒的,但是在黎阳的心理面,张凡的身份、权利、财富是完全可以拥有骆灵儿这样的女人的。

现在若是对他说张凡为了一个还没有见过面的方月玲而大动干戈,这实在是不怎么可能,张凡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而且就算他是,黎阳也不会觉得张凡是为了美色来向他打听什么。最重要的是,黎阳根本不希望张凡问他这些问题,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方月玲长什么样。黎阳他在五毒教众虽然是天龙堂的堂主,距离教主之间只有左右两个护法,但是,除了上代教主方振乾,方月玲的父亲之外,谁都没有见过方月玲的真面目。自从方振乾登上教主之位之后,所有的五毒教教众都知道方振乾有个女儿,但是这十八年来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她是什么模样。等到方振乾失踪以后,方月玲却仿佛是突然之间凭空出现,要代替他的父亲登上教主之位。不服气的教众们立刻是高喊不服,当时更多的人也是叫嚣着一个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子不可堪当教主之位。只不过那个时候,方月玲已经拿着“五仙蜜露”以及其解药走了出来。最后,这帮平日里在江湖上大逞威风的凶残之徒立即就安顿了下来,虽然他们心中也因为这件事情变得更加的不满,但是,事实就是人家虽然是个弱质女流,但是人家的手里面抓着你的把柄,并且这个把柄能要了你的命,所以,不服不行。

“不错。”张凡自然能看出来黎阳的疑惑,说道,“我就是要问问关于方月玲她一个人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管不着。”

黎阳一听,心中刚才的焦虑放了下去,不过马上,他的心中又升起了另外一股焦虑。他虽然知道张凡只是要问他一些关于方月玲本人的事情,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又或者是,这些事情会不会危机到他黎阳。

“大人还请问。”黎阳暗暗咽了口唾沫来平息一些心中的担心,面容很是爽快地说道,“卑职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不用这么紧张。”张凡自然能够看的出他心中在担心些什么,开口说道,“我就是想问些问题,和你黎阳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大人不必如此,这些本就是卑职应该做的。”黎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刚才张凡的话还是让他觉得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过他还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不管大人要问的和卑职是否有关联,卑职都当据实向大人回禀,毕竟卑职如今在大人麾下当差,可谓是弃暗投明了,以前卑职虽然做过一些错事,不过大人宽宏大量,定能原谅卑职。”

听到黎阳的话,张凡三人都觉得有趣。这黎阳也当真是滑头的很,还没问他什么事情就先将自己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不过王猛和梁朝都是在心理面鄙视黎阳,张凡却又有了不同的方法。他还记得黎阳以前也算得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江湖好汉,当初抓他的时候,他还百折不挠的很,还想顾着兄弟一起,跟着他的属下共赴黄泉。可是再看看如今,这黎阳加入锦衣卫才多长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曾经那个顶天立地的江湖好汉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奸猾奸猾的标准厂卫了。这让张凡不得不感叹一番,不过至于他是感叹锦衣卫同化人的力量强大,还是感叹着世间人人都是如此,这就不得而知了。

“还记得那日,我让你传消息会去,告诉方月玲映月并没有反叛,她如今已经得到我的完全信任,准备为那些人打探消息。”张凡不再在人性上多做纠缠,开口进入正题,“我让你在传回去的消息中附上,说我有方月玲她父亲方振乾的消息,你可记得了。”

“卑职记得,记得很清楚。”黎阳立刻回答。这件事他记的的确很清楚,而且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当初,他就猜到了张凡的打算,一定是打算探探方月玲。张凡如今已经可以确定,方振乾是被西南的那些人拿住了,从而用来威胁方月玲。这方振乾要么就是被那些人绑在了什么地方,要么就是方振乾已经被撕票而下了黄泉。张凡这么做,一来,可以探探方月玲和那些人的关系,倘若方月玲当真是为了父亲而一心和那些人合作,这么一来,她接到张凡的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知道这是假的,那么方月玲可能就会让下一步的行动早些开始;二来,若是西南的那些人知道了这件事情,要门是不再相信方月玲了,从而和五毒教闹翻,这对于张凡来说不失为是一件好事,又或者,西南那些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管他们再自大、再有自信,也一定会来调查一番,这样,他们的马脚就能够早一日露出来,这对于如今还是处在被动局面的张凡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自那以后,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张凡继续问道,“那方月玲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你什么回信吗?”

“没有。”黎阳回答的很是坚定,“这方月玲倒是给卑职来过一次消息,说卑职这件事情办得好,要卑职自己判断,若是月顾念肯听话的话,就把那‘五仙蜜露’的解药先给她,然后要卑职吩咐月姑娘为西南打听一些有用的消息。可是那次来的消息里完全没有提及关于方振乾的任何事情。甚至于,方月玲一点都没有要卑职查证一番这消息的真假。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了。”

张凡听了他的话,眉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这件事听起来平常,实则是有些怪异。若说这方月玲不关心她父亲的生死,张凡是绝对不信的,毕竟他也知道方月玲刚当上教主的那段日子,对于寻找他的父亲是十分急迫的。可是再透露了这么一个消息给她之后,对方却没有一点反应,这可当真是怪异。若说是方月玲已然知道了这是一条诱惑她上当受骗的诡计的话,自然会避免和黎阳的联络,一面露出什么马脚,可是她也不应该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和黎阳联络。当初黎阳告诉他,和教内一般每个月都会有两次联系,可是如今都过了大半个月,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这怎么能不让人觉得怪异。

王猛和梁朝二人也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很不妥,最为想要寻找的人,突然之间变得不热心起来,听到了有可能的消息也毫不放在心上。

“不过大人,卑职觉得有件事情很可疑。”黎阳看着三个满脸疑惑的人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模糊真相(下)

“你说有件事情很可疑,这是什么意思?”张凡听了黎阳的话,赶紧问道,“快点告诉我,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地方.”他现在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肯定李映月在这件事背后搞鬼。

“上一次通信之后,方月玲不是给卑职来信,让卑职控制好月姑娘,从大人身边打听消息吗!”黎阳见张凡着急此事,立刻说道,“当时回信时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方月玲提前就把我那‘五仙蜜露’的解药给了我。”

“那送信的人,查过他的身份了吗?”张凡立刻向梁超问道。

“查过了,大人。”梁超说道,“不过那人只不过是个平常走镖的,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卑职专门问过了他这封信的来历,据他说是他在从云南准备运一趟镖来这里的时候,一个人交给他,让他顺道带来的。卑职追问那人的相貌,这镖师所说的实在是普通之极,也不曾见过那人。据他说,这个让他送信的人也是打听是否有人来泉州好长时间,这才选到这个镖师身上。本来这镖师并不准备帮他送这封信的,可是那人给了他不少银子,这才答应将信送过来。卑职之后也让人查了查那个镖师,什么都没有发现。”

张凡听了又皱起了眉头。这五毒教的人当真是胆大中带着心细,要知道,这送到黎阳手上的这封信中所写的事情可是谋逆的大事,他们居然就敢让一个不认识的镖师这么带着走了上千里路,不可谓不大胆,万一这封信落入他人、或者是朝廷衙门的手中,岂不是耽误了他们的“大业”;不过这样做也有好处,有谁会知道这样一封重要的信件居然是会在一个平凡到一抓一大把的镖师的手中,除非遇上山贼什么的,否则绝对不会有人去搜这个镖师的身的,而且就算这封信落入了他人之手,西南一方、特别是直接发出这封信的五毒教也毫无麻烦,毕竟西南那些人准备反叛,如今也不是什么重大的秘密,朝廷之所以没有立刻剿灭他们,那是因为那里的地形实在是太复杂了,低矮的小山林立,就算是十几万人进去,分散之后也看不到几个,这样一来,朝廷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根本就不会算在五毒教的头上。张凡甚至敢肯定,这种让镖师送信的手法只是一种表象罢了,方月玲必然是派了人跟在后头,以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你接着说。”张凡看着黎阳说道。这边没有什么收获,张凡要继续向黎阳问他所发现的怪异地方。

“卑职所指的就是这件事情。”黎阳继续说道,“就是这方月玲居然会提前了这么多日子便将‘五仙蜜露’的解药交给我,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也许她不过是想奖励你,办了件好事什么的。”张凡说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可能,不过他也没有办法,这里面的变数一定要都考虑到。

“若是老教主,这件事倒是不稀奇。”黎阳苦笑着说道,“但是这方月玲却不一样,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以往,她都是等到某人快要毒发之际,才会把那人叫来,将解药给他,而且还是要她当众服下去。有时候,甚至于一些不怎么在教务上配合她的人,她都要等到那人已经毒发,让人难受个一两日,知道那人主动到她面前卑躬屈膝地表忠心,这才会把解药给他。可是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也许对于月姑娘的那件事情,是因为月姑娘毕竟身在外,还要靠月姑娘打探消息,而方月玲又离不开教中,这还说得过去。可是对于卑职这边,她根本没有、也不应该有这个打算,可她却这么做了,这实在是让人不解的很。”

黎阳的这些话,让张凡三人听的有些大皱眉头,这方月玲倒也有些太狠了些。要知道,他们厂卫办案审讯的场景,那才叫一个恐怖。王猛和梁超二人是早就习惯了的,这倒也没什么,张凡倒是也去看过几次,那场景当真让他有些想吐的感觉。可是虽然三人都是见过这种最残酷的折磨人的手段,可是方月玲的这种做法还是让他们觉得有些残忍。

张凡三人虽然没有见过这“五仙蜜露”毒发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他们倒是听黎阳描述过,凭黎阳的说法,他所说的是毫无夸张,甚至还有所不及。三人倒是见过一些毒发的样子,像之前那个周全,完全是不痛不痒的罢了,可是锦衣卫酷刑之中有一项叫做“灌毒药”,这种刑法三人都是见过的。把不同的烈性毒药,也不问毒死一个人只需要多少,反正是将这些毒药混起来,强行灌进人的口中,当然,为了求让人痛苦,灌下去的毒药中还掺入了一定量的各种解药在里面。这让毒药无法立刻毒死人的时候,还能保持毒药的全部毒性,可谓是折磨人的最佳手段。

平常来说,这种喂入口中的毒药毒发的症状不外乎对于肉体的各种折磨,什么肌肉疼痛、经脉疼痛、肠胃疼痛、心扉疼痛什么的,随后才会毒液涌进心脏和大脑,然后将人毒死。而这“五仙蜜露”不像是锦衣卫所用的,需要这么多价值不菲的毒药混起来,而是只要服下这一种毒药,所有的状态就都齐全了。最主要的区别就是,“五仙蜜露”绝对不会要人命,哪怕你毒发的时间再长,身体疼的再厉害,也绝对不会要了你的命。当然,因为受不了这种疼痛而撞墙或者割脉自尽的人,据黎阳所说,绝对不在少数。而且,哪怕你毒发的时间再长,只要有解药,服下之后立马就能见效。

这对锦衣卫来说,实在是拷问、控制他人的最佳毒药。黎阳给他们的那种毒虽然也不错,可是那种毒只能用来审问人用,若是想要控制什么人,这就不行了,那些骗他们说这种毒是永久性的人,早晚会发现自己身体里的毒已经不存在了。而且锦衣卫时常也有喂死囚吃下了剧毒无解的毒药,这才发现还有一些事情没有问出来,很多次就是因为这样儿白白Lang费了好不容易抓来的人,如今又这种毒不死人,却让人生死不能的“五仙蜜露”,他们怎么会不想要。

不过也正是这样,张凡等人才会觉得,这个方月玲当真是狠毒的很,虽然她和他们一样,也是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但是她这种故意让人受罪的手法,还是让他们觉得有些太过了。

然而现在,这个方月玲尽然不在意这种警告手下的做法,反而直接将提前的解药交给了黎阳,这也让张凡等人感到不妥。要知道,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而方月玲的这种折磨人的方式,已经变成了她的一种习惯。而要让一个人改变他的习惯,这是非常难的。除非,这个人遇到了什么不得不作出临时应对的事情。

“这里,大人。”黎阳说着,已经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了张凡,并且满脸献媚地说道,“这颗解药还是交给大人,留着给月姑娘用吧。”

张凡见他这么做,不由得有些疑惑了。拍马屁本来没有错,可是拍到这种连自己姓名都顾不上的地步,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张凡问道。

“卑职的解药才服下不久,并不太担心。”黎阳说道,“而且这也是卑职向大人交出的投名状,以此来向大人表明卑职的真心。”说着,黎阳的脸上有些患得患失的表情,不过这种表情没多会变被一种决绝的表情取代:“卑职是曾经是跑江湖的,在外人看来,卑职是吃香的、喝辣的,手下有一大帮兄弟,过的好不快活。可是谁又知道,若不是走投无路,哪里会去做这种整日里担惊受怕,怕仇家随时来要人命的日子。卑职再也不想回去了,这一次是个机会,卑职就将这条性命交给大人了。”

张凡听了他的话,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他。只不过,张凡从一开始的略有些怀疑,却变成了相信他的话。是啊,黎阳说的一点没错,这些江湖上的人表面看起来是威风凛凛,可是暗地中还不知道要担心什么,毕竟恩怨之事实在是太多了。又有谁能真正的笑傲江湖,立于不败之地!这个道理在任何地方都是通用的。

“对了,关于一个叫做阮儿的女人,这件事情你知道吧?”张凡突然问起了这件事情。

“卑职知道的。”黎阳说道。他当然知道关于阮儿的事情,毕竟这几日,张凡手下的人都在忙这件事。只不过黎阳并不知道朱翊钧的身份罢了,毕竟张凡还不能完全相信他。他只知道朱翊钧是张凡十分在意的一个孩子,当然,他也想其他人一样,恶趣味地想到私生子那方面去了。

“这个阮儿你见过吧,在这之前有没有见过她?”张凡问道。

“这个阮儿卑职是见过,不过以前没有,卑职以前绝对没有见过她。”黎阳说的非常肯定,“据说这个阮儿是一只住在这泉州的,原先,卑职只是在西南一带走动的,这是第一次来泉州,怎么会见过她呢!”

“你肯定?”张凡还是不放心,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阮儿看起来很熟悉,或者说也许你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见张凡这么问,黎阳有在心中想了想,有些疑惑和不确定地说道,“大人这么一说,这个阮儿倒是有些像卑职见过的某个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进死胡同

“你当真见过这个阮儿?”张凡一听黎阳说好像在哪里见过阮儿,立刻紧张地问道,样子仿佛是已经抓住了什么重点一样.一旁的王猛和梁超两人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两人看向黎阳的眼神中也带着急迫,非常地急迫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只不过黎阳看到了三人的这种表情,刚才那种仿佛终于在鸡蛋里跳出骨头的欢快表情却消失不见了,半晌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应该是吧。”

“‘应该是吧’是什么意思?”听他用那种迟疑的语气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张凡顿时又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黎阳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因为卑职还不是太肯定。”黎阳说道。原来,刚才他那样说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他从刚才张凡那种急切的表情中看得出来,张凡对这件事情是十分的关心。而且,他虽然不清楚朱翊钧的身份,但是经过刚才那些关于这件事情的问话,他也可以猜得出来,朱翊钧就算不是张凡的“私生子”,也必定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孩子,很可能还是皇亲国戚。这点他倒是有些接近了,不过他也没有往“太子”这两个字上面想。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只知道这件事对于很多人来说都重要的很。

而现在,自己告诉张凡自己对这个阮儿有些熟悉,而且他自己也是真的“有些”熟悉罢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依稀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的身影,但是黎阳他自己也不敢肯定。他怕自己的疑惑出现了错误,若是没有出什么大事,那还好。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和他脱不了干系了。

“没关系,你尽管开口说出来便是。”张凡说道,“如今这件事背后有没有阴谋,若是有的话,是什么样的阴谋,会产生什么样的危害,以及我们要怎么样才能阻止它的发生,这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事跟这件事一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我现在要你告诉我你觉得有疑虑的一切,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了。”

张凡自然能看得出来黎阳在担心什么。记得在京城的时候,他跟在张居正身边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些都是官场上的基本条件,很多人就是因为没有这种心机才会被人陷害,或者是被黑锅。张居正虽然是清正廉洁的很,从来不会沾染上这些东西。不过就如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贪官想要贪财、贪权,那么奸猾就是他们的最主要手段;而清官想要惩治贪官,也自然必须要理解贪官这个圈子里的各种奥妙,要不然怎么能抓住他们的把柄!当然,要知道这些未必就一定要把自己也加进去,有些聪明人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置身其中去亲身体会一番,就已经能够明白其中的奥妙了。所以,张居正是个好官,但是他也是有这方面的知识去教导张凡的。

“是卑职有些那个了。”黎阳这么说道,只不过实际上他就是再担心这个,如今既然张凡给了他承诺,无论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也不会追究他什么责任,他也就放心了。虽然会有些尴尬,可是尴尬总是要比等到事发了无法挽回要好的多,“卑职觉得,以前在云南,那时候卑职还在五仙……我的意思是五毒教中担任天龙堂堂主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个身影。”黎阳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还是一脸的疑惑,随即又暗自摇了摇头,仿佛又有什么不对。

张凡三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紧张了起来。毕竟如果这是真的话,这件事也就麻烦了。可是张凡等人还有些疑惑,这里调查出来的情报显示,这个阮儿自从出生之后一直到现在就一直呆在泉州城内,丝毫没有出过城的迹象。甚至他们现在就可以找到很多人,他们都可以为阮儿作证,她根本没有离开过泉州城,甚至于她这十几年来都很少离开她以前居住的那几个街巷,只是在那几个不大的街巷里活动。这个阮儿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云南呢!

不过即便是再不合理,张凡还是要查证一番,他向一旁的梁超问道:“你能确定,这个阮儿从来没有变过?包括她的样貌身形?”

“卑职敢肯定这一点。”梁超斩钉截铁地说道,“卑职派人问过了很多熟悉阮儿的人,他们都说阮儿丝毫没有变化。

死胡同,不过张凡可不会就这么以为这又是一个巧合而放弃,他转头向黎阳继续问道:“刚才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卑职的意思是,卑职在云南见过的那个身影,应该不是这个阮儿,她们之间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黎阳有些郁闷地说道,“那个人是教中的一个女子,卑职是见过她的面容的,她跟这个阮儿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

“你见过她的样子?”张凡立刻问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这个阮儿的身影和方月玲很像呢!”张凡刚才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刚才他也听到黎阳说过,方月玲从来没有在教中显露过自己的真面目,所以黎阳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自己弄错了。

“当然不是方月玲了。”黎阳给出了肯定地回答,“方月玲平日里不仅蒙着面纱不让他人看其真面目之外,身上还总是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卑职除了知道她并不胖之外,就根本没有一点关于能够辨认方月玲的消息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凡略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想到了关于黎阳熟悉的这个背影,赶紧问道:“那你见过的这个女子姓甚名谁?在五毒教内事做什么的?”

“这点卑职也不知道。”黎阳再次给出了一个令张凡失望的答案,只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让张凡觉得把握到一些东西了,“不过这个女子好像是方月玲的好友,在老教主方振乾失踪,方月玲想当教主的时候,这个女子就在方月玲的身边了。她似乎仗着方月玲对她的信任,在教中谁都不理睬,整日里也是无所事事的很。尽管在教中也有不少人看不惯她这种傲慢的样子,不过好在她并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没有和教中的任何人有过什么冲突,因此也就没有人去在意这件事情。自从方月玲当上教主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了,我们当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大概相当于方月玲的贴身丫鬟。”

好嘛,这件事情听起来当真是怪异无比。

“这个女子,她是不是会些什么功夫,又或者也是精通用毒一道。”张凡问起了另外一种可能。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武功或者用毒。”黎阳想了想,说道,“有几次,教中有几个教众看不惯她那种高人一等,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再加上她也当真是相貌不俗,因而起了歹念,暗地里把她劫走,准备用强。不过她虽然是拼命地反抗,却是毫无作用。最后,还是方月玲知道了这件事情,赶紧亲自过去,才救了她。”

“这有肯能是她假装的吗?”张凡问出了一种可能。

“不可能,她根本没有必要隐藏什么。”黎阳摇了摇头,说道,“要真是想要伪装自己不会武功,那她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太危险了。当时卑职也跟在方月玲身边,方月玲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扒了个精光,方月玲只要再晚上一点,那几个人就得手了。”说完,黎阳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露出了一种在场几个大男人都看得懂的表情,而且似乎黎阳很享受当时的那副场景,一辆回味的表情。

“那她有可能精通那种高深的易容术吗?”张凡问起了这种可能。

“也许吧,不过卑职也不敢肯定。”黎阳在江湖上走动多年,什么千奇百怪的人和各种各样的伎俩见的不少,自然知道,若是这女子当真身怀这种程度的易容术,他是绝对看不出什么破绽的,“可是有一点,卑职还是觉得,这个阮儿于卑职在教中见过的那个女子不是同一人。”

“此话怎讲?”张凡赶紧问道。

“大人想必也应该知道,凡是易容术修习到这种程度的人,除了靠多年的经验,还要有绝顶的天赋。也许这个女子当真有着天下第一的天赋,只花费了十余年的功夫就将这易容术练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有一点,她和这个阮儿是不能想象的。”黎阳说道,“卑职是见过这个阮儿的,可是大人想必也应该知道卑职是在何处见过这个阮儿的吧。”

黎阳这么一说,张凡立刻就愣住了,就连一旁的王猛和梁超也愣住了。不过马上,张凡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阮儿会唱戏,而且还唱的不错。”

“正是如此。”黎阳笑着说道,“那些把易容术练到如此地步的人,声音上自然也能做到改变,想要模仿他人的声音可谓是易如反掌。可是唱戏就不同了,唱腔一出,个人声音的特点和习惯就全都暴露出来了。阮儿唱了那么久的戏,虽然如今还是个配角,戏份不多,可是卑职也听说当地听戏的人也颇为喜欢她,根被没有发现阮儿至今为止有过什么改变。”

“是啊。”张凡接着他的话说道,“就算是那个女子也学过戏,可是云南绝对不会去学这只有在福建一地才会流行的海盐腔。要知道,这实在是太怪了。”

半晌,没有人再说话。张凡考虑了半天,开口说道:“不管怎么样,王猛,我要你派人给我盯紧了这个阮儿。还有几天我们就要回扬州了,我不想在这个当口上出任何错误。”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小打算

自从张凡昨天和王猛等几个人在那里做了一番大猜想之后,对于阮儿的监视就开始了.当然,之前不是没有,不过那只不过算是一种例行的检查而已。可是现在就完全不同了,对于阮儿的监视如今可以用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语来形容,“全方位立体式”监视,虽然听起来有些像玩笑,不过事实就是差不多。

王猛得到了张凡的吩咐,立刻派出了手下最精锐的人。锦衣卫手下高手如云,当然,这个高手并非光是指那些好勇斗狠,武艺高强的人,还包括各种各样、掌握着不同才能的人。光是王猛一个千户的手下就有着很多这样的人,不过因为张凡对这件事比较重视,王猛也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叫来了干这种监视他人最为擅长的人,为此,他甚至将几个正在跟着福建几个大官、并且已经快要有所收获的人调了回来。虽然彻查贪赃之事十分重要,可是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朱翊钧的安全,王猛自然能够分得清楚轻重。

于是,阮儿的身边立刻就多出了好几双眼睛,虽然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些眼睛在暗处盯着阮儿,当然,或许还包括她自己。不论是阮儿在戏台上唱戏,下台休息之时,都会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当然了,每到她和朱翊钧在一起的时候,更是重要的时候,这个时候是绝对没有人敢放松。他们每到这时候,都会靠近一些,以防有变。

不过这倒是个麻烦,朱翊钧这些日子被人跟踪的有些麻木了,不过麻木至于,他倒是也能感觉到一些。于是这些人就不好靠的太近,以防朱翊钧发现了而将他们驱走,要是那样就不好办了。张凡为了这件事情,私下里还找过努尔哈赤,要他帮忙。

“你记住了,若是这个阮儿给殿下什么东西吃喝,你一定要阻止。”张凡紧张地对努尔哈赤说道,“若是从别的地方递过来的茶水什么的,你也要给我盯紧阮儿,切莫让她做什么小动作。”

“明白了大人。”努尔哈赤虽然觉得张凡这么做似乎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可是他也理解这件事情对于张凡的重要性,更何况他也不想朱翊钧出什么事情,所以也是满口答应,“可是大人,若是有什么人在茶水端来之前就做了什么手脚了,这当如何是好?”努尔哈赤虽然觉得张凡有些小题大做,不过他也并非是听什么就做什么,有些细节上的东西还是要想清楚的。

“这个你放心。”张凡看了看努尔哈赤,觉得他年纪不大,思绪倒是缜密的很,不由得是大为赞叹自己的先见之明,早一步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我们当然会想到这些,所有的东西递过去的时候都会有人检查过的,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妥的。”

“这样就好。”努尔哈赤听他这么一说,也是舒了口气,“不过大人,这样看来已经算是万无一失了,先前大人说的那些还真的有必要吗?”

努尔哈赤说的是刚才张凡告诉他的,他说不只是派了很多人监视着阮儿,甚至于还在让人不遗余力地打听关于阮儿的消息,说白了就是在探寻蛛丝马迹,看能否知道阮儿是否和外面有联系。除了平日里白天的监视之外,王猛还从调福建的锦衣卫分布调来了两个女子,混进戏园子里,通过一些银两买通了戏班老板,让他安排这两个女子和阮儿住在一起,说白了,就是贴身监视她的动向,做到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会遗漏任何阮儿的动静。

当然,这种特殊人员在锦衣卫的正式编制中是没有丝毫记载的,而且这种经过特殊培训的女子在锦衣卫中人数只占着一小部分,可是她们的人数并不少。其中很多女子打探消息的能力和经验比之男子要强上许多。毕竟,男子大多数的时候,想要接近一个目标,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让目标觉得他值得信任;当然,你也可以直接策反一个本来就得目标亲近的人,不过这样做一来有些麻烦,二来并不是能很信任这人。而女子就不同了,美色比之信任虽然浅薄了不少,却更加容易让人接受,最主要的是在床第上打探消息也容易不少。

还有很多人不信任男人,也不沉溺于美色的,这些女子照样有用。谁人家中没有女眷,女人都是很八卦的,用女人向这些女眷套消息,实在是容易的很。只不过这里面也有个问题,女子并不缺乏精明能干的人,可是女子感性和善变也是不可避免的,很容易就被人打动和收买。锦衣卫中的这些特殊女子大都是从孤儿中挑选出来的,从小就开始培训她们之余,最重要的就是灌输她们,锦衣卫是收养她们的地方,要她们始终记得报恩。当然,还会有生动的实例教学,大多是反叛他们的女子会有什么样的凄惨下场,甚至于让她们亲临现场观看这些可怜女子是如何受折磨的;不过光是大棒不行,还要有甜枣,他们也会告诉这些女子,为锦衣卫尽忠效力之后,也会得到一个善终,大多给她们一个并不存在的身份,嫁给朝廷的一些官员做妾,虽然是妾,不过这种结局对于她们来说可谓是梦寐以求的了。

“当然有必要了。”张凡立刻严肃地说道,“我们如今虽然没有发现任何阮儿是带着其他目的接近钧儿的,可是此事不得不防。万一真有这种事情,除了可以及时排除钧儿身边的威胁,也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到她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指使这整件事情。”

“大人说的我都明白。”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张凡的苦心,不过他还是有些疑虑,“只不过,大人再过几日不是就要回扬州了吗,到时候殿下就是再不愿意,大人尚方宝剑在手,殿下也是没有办法反抗大人,还是要跟着大人一同回去的。”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我心理面还是不放心。”张凡皱着眉头说道。努尔哈赤华硕的不错,再过几日张凡就要回扬州,展开和刘山的最后决战了。可是就是因为就剩下这么几天了,张凡却是越来越紧张,生怕会出什么意外。再加上昨天和王猛、黎阳几个人商量出来的可能,这让张凡是有些坐立不安,生怕几人猜测的这种情况变成一种可能。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努尔哈赤说道,“我的意思是,倘若这个阮儿背后真的有什么阴谋,那么她现在一定有什么人在帮助她。这么一来,她未必会不知道大人正派人在监视她。我并无贬低大人手下的意思,可是凡事总有个万一,万一阮儿或者她身后的人知道了这个情况,那么她现在肯定不会做任何会让大人怀疑的动作。这样一来大人的计划不就是落空了吗!

“可若是大人带着殿下离开之后,倘若这个阮儿背后真的有阴谋的话,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一定不会甘心就这么放弃,到时候必然会有什么动作。若是大人在和殿下离去之后,还派人继续监视阮儿,定然会有收获。”

努尔哈赤的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说的张凡很是惊讶。张凡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在惊讶努尔哈赤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见地,实在是不可估量。不过也因此,张凡在心理面暗自打定注意,绝对不能放走他,必要的时候都可以下狠手杀了他,但是绝对不能让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一定要牢牢抓住他,他不是想报自己父亲和叔叔以及他爷爷的仇吗!我就成全他,反正王杲也是个祸害,早晚要除掉。不过这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毕竟他年纪还小,等他再长大一些,最好是让他亲自去做这件事情,我再给他一些帮助,这么一来,再加上他和钧儿的关系,应该就能让他一心一意地归顺大明了。”张凡在心理面暗自想着如何让努尔哈赤完全归顺的办法,“不过辽东那边有李成梁顶着,除了没有什么大麻烦之外,如何把这小子安**去也是个麻烦。李成梁虽然我没有见过,不过听说这人也是自大的很,自己的军队也是完全容不得外人插手。嗯,好在这件事情还有不少时间,我得好好想想。”

“对了大人,既然大人这么不放心这个阮儿,何不干脆把她抓起来问个清楚?”努尔哈赤突然这么问道,“毕竟这是为了殿下的安全,这样并没有什么过错吧。”他小小年纪倒是狠辣的很,虽然他对于阮儿并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还有一些好感,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爷爷告诉自己的话,威胁要消灭在它还没有壮大的时候。狼崽子是没有威胁的,可是它们一旦有了时间成长起来,那就是一股不得了的威胁了。

“我不能这么做。”张凡叹了口气,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可是他还有别的计较,“钧儿好不容易才有个能和他敞开心扉谈心的人,陛下和娘娘虽然是钧儿的父母,可是钧儿是太子,甚至在他的姐妹那里也享受不到天伦;你我和钧儿是朋友,虽然可以无所不谈,可是毕竟还是有隔阂。而这个阮儿是钧儿唯一可以放下一切,和她没有任何隔阂的,倘若真的是我一时着急钧儿的安危而错怪了好人,这对钧儿来说可不好。”当然,还有一些话张凡没有说出来,他为了自己的那个宏图大愿,正在打算好好培养朱翊钧,虽然未必真的能培养出来一个一代明君,但是他绝对不希望朱翊钧的成长过程中有什么事情让他的性格产生什么大变,起码也要正常一些。

第一百六十九章 百法不侵

“朝廷钦差张凡近日就要返回扬州了.”这么一条消息这几日在福建境内的官场上可谓是疯狂地被传递着,如今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上至布政使一流的高官,下至看守城门的守卫也是如此,整日在谈论着这件事情。好像张凡来福建做了什么惊天大事一般。

不过事实好像也是如此,这一次的福建之行,张凡名义上是来检查海防的,而实际上是过来查证关于贪污一事的,而且还有了很大的突破,知道了这幕后的主使者到底是谁,如今就等着掌握好足够的证据,抓人归案就万事大吉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福建之行也发生了一些张凡没有想到的事情,倭寇在海船归来的途中抢劫商船,并且还劫走船主。这件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不要说是张凡,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有着丰富剿倭经验的文武官员们也没有一个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毕竟,倭寇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只会上岸打劫暴徒,这种抢劫还在行驶中的海船的事情应该是海盗们干的。当然,这不是说倭寇们以前没有做过这种海盗的勾当,不过那是在汪直将他们收归麾下之时,指挥他们去做的。等到汪直伏法之后,他手下的那些倭寇们又重新流散开来,却是再也没有做过这种海盗的勾当,一直到现在。

很显然,这些突然干起海盗勾当的倭寇背后一定有指示的人,要不然他们就应该专心干起抢劫的勾当,而不是要抓去几个船主。而且他们为何会抓走船主,这件事情张凡还没有一点头绪。要知道,一般这种绑票的事情为的不过就是银子罢了,可是这一次,倭寇完全没有一点联系过来,或者是索要赎金什么的,这一点就能肯定这背后一定有古怪。

倭寇的这种海盗行径进行了好几次,然而真正成功的只不过是前期罢了。等到事发之后,多亏着张凡的当机立断,让何宽派出战船巡逻在海船归来的航线上,以及张凡抄袭后世发明的那个烟花求救信号的办法,倭寇每次前来最多还没爬上海船就被赶来的朝廷战舰阻止,很多倭寇的小船大都被快速的后装佛朗机炮送入了海底,当然伴随的还有倭寇们的尸首。

只不过张凡倒不是在烦恼倭寇突然变成海盗的这件事情,毕竟现在海面上到处都有朝廷的战船在巡逻,倭寇们再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把人绑走。张凡实在烦恼,这后面到底有存在着什么样的阴谋,是否也是针对他的,这一点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有时候他也会发现,自己当上官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怎么会突然之间惹了这么多的仇家,他所遇到的所有事情,不管是否是直接和自己有关系,事情的背后总是带着阴谋。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顺,他自己好像还没有惹上这么多的仇家吧,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些事情都向飞蛾扑火一般地向他靠拢,这也太不合场景了。莫非,这个是件当真如后世那些阴谋论者所说的那样:“事事都存在着阴谋”?这让张凡可谓是烦恼不已,不过又无法逃避,这种事情,你不去反击,而是束手等待的话,不论你有这再好的防御,你终然会被击倒。不过对于眼下这件事情,好在有了隆庆的圣旨以及何宽的积极配合,倭寇再也绑不走一个人,相反,上百的倭寇如今都已经沉到海底去喂鲨鱼去了。不过之前被绑走的那几个人,虽然感觉很对不起他们的家人,不过张凡和何况以及温如春都觉得他们几个已经被倭寇撕票了,所以如今只是派出了极少的人在海上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倭寇的老窝。不过几人对这件事情都并不上心,有可能找到那几个被绑走的人之时,发现的只是他们的骸骨,这对那几人的家人来说,明确地告诉他们死亡,还不如来个模模糊糊的失踪要好的多,毕竟这么一来,他们的家人心中还有着希望的存在。不过派人出去寻找的事情毕竟还是要做的,虽然张凡几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对于那些人的家人的一种安慰罢了。

如今去年出海的海船,除了还有三艘不知去向之外,其他的已然全部归航,因此众人对于海船被劫的惧怕也已经开始渐渐淡忘。对于如何才能保证来年的出海不会遇到危险,张凡向这些海商们保证,朝廷一定会拿出一个方案来确保他们航行的安全,起码要消除人为的危险存在。这些海商们虽然不相信朝廷会在乎他们这些被称为“逐利”之人的安危,不过张凡那股信誓旦旦的样子还是让他们放心不少。

据归来的其他船只上的人说,剩下的那三艘没有归来的船,有两艘在去年航向它们的目的地之时,就因为在海上航行之时碰到了暴风雨,为了急着躲避而驶向海中岛屿,却不幸碰触暗礁而沉默。那么剩下还有一艘海船不知去向。

那些遇难船员和船主的家人们听闻噩耗时大哭一场,但是悲伤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至少在表面上没有。他们虽然没有和自己的家人一同前去远洋,但是他们也对远洋途中存在的危险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特别是对于这些家人来说,时刻处在为置身海外,随时可能遇到不可预见的危险的丈夫、父亲、儿子来说,这种煎熬要更加难熬。只不过如今,这种煎熬变得更加强烈了。

这些是关于海船的事情,其他的事,福建的大大小小官员知道张凡就要回扬州之后,很多人都是大大地在暗中舒了一口气。他们觉得张凡这次来福建的真正目的并没有达成,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就安全了。于是乎,这段日子,张凡是大宴小宴的不断,每天早上醒来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中午的宴会,下午回来之后再开始准备晚上的宴会,而且他根本就毫不推辞,几乎是逢请必到。当然,这种宴会中根本就不会少了贿赂这两个字,一开始这些官员们宴请张凡并塞给他礼物之时还偷偷摸摸的,仿佛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可是当他们发现张凡是来者不拒之后,也就变得大胆了起来,送礼也是送的轰轰烈烈、明目张胆。然后他们发现张凡始终是带着映月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在身边之后,新的一轮如潮又开始了,福建大大小小官员的女眷,只要是有些地位的,都会来和映月攀上一两句姐妹,然后又是如此。

张凡当然知道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肯定是以为,张凡既然肯收礼,那么他就一定不干净,就算到时候他在朝中还是要告他们,他们也有把握把张凡扳倒。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张凡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这个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权利有时并不大,有时却又仿佛是无限的,当然,这就要看当今皇上是否昏庸了。隆庆也许确实是平庸了一点,但是绝对不昏庸,这就让这些人觉得在这上面有空隙可以钻。他们甚至已经列举了张凡的很多贿赂罪状,联系好了京城中那些依附在高拱身下的御史们,一旦张凡打算倒打一耙,那么弹劾张凡贪赃的折子即刻就会铺天盖地地被摆放在隆庆的御书案上。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是向着高拱的,而高拱也对于扳倒张凡这个可能成为自己将来对手的隐患有些兴趣,这件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张凡手中有一道隆庆颁给他的,中国历朝历代破天荒头一回会由皇帝颁发给大臣的圣旨,所有张凡所收受的贿赂无需汇报朝廷,无需定罪,由张凡自己全权处理。

这种圣旨简直就是不败金身、免死铁券,甚至比之免死铁券还好用。要知道,大明自开国以来,凡是得过免死铁券的人最后都是被皇帝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杀了,免死铁券在大明的官场上简直就跟催命符一般,尤其是对于那些靠着功劳被皇帝赏识而获得这东西的功臣们来说。谁要是得了免死铁券,那么还是抓紧时间想着怎么逃命去吧,逃到一个朝廷、锦衣卫、东厂都找不到的地方,那样才能安全地抱住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姓名,当然,首先是要找到这种地方。

而张凡手上的这道圣旨却是不同了。免死铁券上写明了例外事项,比方说谋反什么的,很多人就是被皇帝找到这种理由二弄死的。可是这道圣旨上并没有写例外,而且言辞上明确地表明了隆庆对于张凡的信任。言下之意就是张凡绝对不会为了他自己接受贿赂,就算是有,也是那些人想要贿赂张凡罢了。张凡接收这些贿赂不过是为了顺藤摸瓜,查出这些人的阴谋而将之绳之以法而已。朝中的人几乎都不知道这道让他们看起来荒唐的圣旨,但是张凡也不用担心什么,这道圣旨是隆庆颁布的、朱翊钧是促使者、张凡是唯一能享受这道圣旨的人。也就是说,只要张凡还活着,而且隆庆或者朱翊钧是皇帝,他们就绝对不会相信任何大臣关于弹劾张凡贪污的弹劾,张凡根本就不需要出示这道圣旨。不过即使出示了又如何,那些大臣们毫无办法,这道圣旨在大内有着备案,是完全有效的,这天下是皇帝的,这道圣旨虽然荒唐,可是没有什么祖宗条例规定隆庆不准颁布这种圣旨。

于是,张凡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贿,当然,起码现在来看,行贿受贿的两方人马都开心的很。

不过就在张凡就要回扬州的时候,一件让他烦恼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东方西方

“大人,东西都收拾妥当了,随时可以上路.”王猛向正在和映月说话的张凡说道。

“很好,没有什么遗漏的吧?”张凡随便这么问了一句。

“卑职办事还请大人放心。”王猛回答道,并看向一旁说道,“那两位也已经准备好了。”

张凡顺着王猛的视角向那边看去,只见乔安娜和理查德二人在那里交谈着什么,面上现出高兴的微笑之余,还带着一丝兴奋。前几日,张凡告诉他们要会扬州,他们两似乎还不肯。毕竟对于如今的泉州来说,人口众多,海外不同国家的商人汇聚于此,这种繁荣的景象在他们的映像中似乎只有欧洲几个大国排名前五的几个城市才会有,因此,他们对于张凡告诉他们要离开这里有些不开心,毕竟他们二人这一次是作为外交使臣来到大明的,必然要跟着张凡。不过在他们听张凡说在过一段日子,要带他们去京城面见隆庆的时候,他们二人就改变这种主意了。在他们的眼中,一直对于这个统治着几千万人口的辽阔大地的帝王充满了神秘感,如今就要见到了,又怎么会不让他们兴奋。更何况张凡还告诉他们,京城要比之泉州,甚至是在他们心中更甚一筹的苏州要更加繁华,这几乎让他们不能想象,当然会兴奋了。

这两个人自从来到大明之后,除了无比的新奇,见到了很多在欧洲是听那些到过东方的人叙述的新鲜事物之外,很多这里的东西他们都从一开始的新奇,到如今深深地喜欢上了。

就拿马车来说,这可能是他们最喜欢的东西之一。不用惊讶,这很正常,在欧洲那些带着浓厚封建贵族礼制的国家,即使是在最为Lang漫的法兰西,贵族们即使是在自己那个外人无法看进去的马车里都要穿戴整齐,坐的规规矩矩,仿佛如果不是这么坐着的话,就会有损自己贵族的身份。不过当那一次他们如张凡共乘一辆马车之时,发现马车上根本没有座椅,有的只是被铺设的异常舒适的车厢,上面甚至还摆放着他们最为喜欢的饮品。当他们看到张凡上了马车之后,很是随意地半躺下,这种举动对于他们产生的震撼可谓是空前绝后的。在他们几十年的认识里面,有身份的人就应该时刻保持着一种对自己身份的自豪,更不要说是张凡这种有着伯爵爵位、并且在帝王面前十分受宠的大臣了。可是张凡的行为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识。当然,他们也并非是对张凡有什么鄙夷的意思,毕竟东西文化差异存在着很大的分歧,这一点在他们踏上大明疆土之时就明白过来了,他们只是有些不明白,作为一个贵族,为什么可以这么随意。所以,那个时候……

“伯爵大人,我们没有冒犯的意思。”理查德作为一个外交大臣,并不好提出这个为题,而乔安娜这个女子在这方面就比较好说话了,“大人在贵国有着伯爵的头衔,应该是贵族的一员了吧?”

“贵族”这个词语在张凡听来感觉有些可笑,似乎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历史中极少有人这么称呼,只不过张凡刚想反驳,却又突然想到,她这么说也是没有错的,没有人提起并不代表不是。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怎么说呢,我的世家平凡的很,祖上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地位。我如今能有这样的成就,除了靠自己以外,还要靠陛下的赏识。”

张凡的这番话让二人更加疑惑了。疑惑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张凡告诉他们自己家中没有什么势力,这种平民出身的人能加入贵族圈子,并且受到皇帝的信任,这在欧洲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二人疑惑的是张凡的这种作风,在他们眼里,这种新晋的贵族要么就是有大本事的,要么就是有位高权重者的赏识,可是不管张凡是因为哪一点上位的,他肯定会有不少看他不顺眼的敌人,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么一来,新晋的贵族更加应该保持自己的贵族作风,若是让一些小人抓住了把柄告上一状就麻烦了。可是张凡这种随意的表现让他们不解。

“可是伯爵大人,为什么你……你……”乔安娜“你”了半天,却没有下文。张凡的这种坦然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这是一个陌生的国度,她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得罪了张凡。只不过她包括一旁的理查德都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

张凡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知道他们一定有什么疑问,却不好说出来,不过这么一来,张凡的兴趣也被提起来了,他开口说道:“乔安娜女士,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不必如此。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度,不过既然能在这里相遇,就是一种缘分。你们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便是。”

张凡这番话让二人冷静了下来,不过冷静之余,也让二人对张凡产生了很多好感,毕竟欧洲没有哪个国家的贵族会这么宽容地允许他人打听可能是关于个人隐私的事情。

乔安娜得到了张凡的许可,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只不过说出之后,虽然有着刚才张凡的那番安慰的话,但是她还是很紧张,不知道张凡是否会对他的这个问题反感。

谁知道,张凡听到了她的这番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在脸上挂满了笑容。二人顿时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张凡为何发笑。乔安娜甚至在心中有些恼怒,以为张凡是在嘲笑她,不过她随即也发现,张凡的脸上并没有带着嘲笑的意思,不由得更加让她好奇起来。

“两位大使,我想这个问题关系到一个国度的传统,但是我还是可以向你们解释的。”张凡微笑着说道,“贵族,没错,我的确可以算得上是贵族,但是在整个大明,包括之前的几千年,甚至是之后,我们也不会这么称呼自己的。

“贵族的意思,想必东西方都有一个共识,最为基本的就是权力高于一般民众,至于财产,我们都知道,最有钱的莫过于商人了,然而贵族的权利却是让我们有办法支配这些财产高于我们的人。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时时刻刻标榜、体现出我们的贵族仪态。并不需要时时刻刻地让人们只要看到我们就认为我们是贵族,起码我觉得,这一点是没有必要的,甚至我个人很反感这些,觉得这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我并非是诋毁贵国的传统,可是我想问问二位,这种时刻保持贵族仪态的行为,除了让其他的贵族认同你们,让其他的民众认同你们,以及这些为你们自身带来的满足感之外,可还有任何能让你们高兴的地方?”

听了张凡的话,二人立刻想反驳,可是张开了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仔细想想,这的确如此,在外面,在其他贵族面前,他们要时刻保持贵族仪态,这种刻板的作风让其他的贵族认同;让民众们敬畏;让皇帝知道你是个好榜样。可是私下里,谁没有过厌烦,厌倦。这种生活,从来没有释放过真正的自己,甚至在家人的面前都要保持这种样子。

张凡看二人不说话,知道他们是想到了,继续说道:“我们拥有者权利,但是二位不觉得这种权利正是把这种枷锁带到了你们的身上了吗?”

理查德听了张凡的话,想了想说道:“可是伯爵大人,您也是一位贵族,想必身兼这种权利的同时,也会带着这种枷锁吧。”

“不错,理查德先生说的十分正确。”张凡点头说道,“不只是我,我们都是。在这一点上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是相同的。权利并非仅仅代表着你所得到的好处,而且还有着你所要付出的责任,这一点上没有人能够逃脱得了。

“可是二位不妨换个角度想想,既然不论你怎么做,这种东西已经套在了你的头上,你为什么不能放松放松自己。在重大的场合,这种仪态是必须的,这是一种尊重,对他人的尊重;但是在私下里,还保持着这样,这就是一种虐待,对自己的虐待。二位看来忽视了一点,平日里看起来懒散的人并非是没有责任感,一事无成;而那些平日里看起来庄重无比,时刻讲究的人,暗地里也并非清清白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因此而不喜欢你,如果真的有,这也是他的问题,而不是你们的。”

张凡的这番话很对,但是二人也只能在暗地里认同,毕竟欧洲的情况是人人都会遵守这种无形的规定,他们可不像让自己看起来有什么不同于他人的样子。不过,现在,在这异国的土地上,他们完全可以这么做,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无礼。于是当他们第一次以自己最为舒服的姿势坐在马车中时,那种感觉实在是好极了。

回到现在,张凡向着一旁的这二人挥了挥手打招呼,二人也是点头致意,只不过张凡发现乔安娜看着自己的目光久久不愿离去。这目光看的张凡有些不太自在,他立刻回过头去和王猛交谈起来,这让乔安娜失望之余也有些好笑。

虽然东方人的人生哲理的确要比西方人开放一些,但是在这种地方,东方人还是保守的。

正想着这些,梁超却是走到张凡身边,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大人,我们有麻烦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胆太子

“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凡很是着急地问道.梁超平日里虽然有些浮躁,但是办起事情来还是沉稳地很得,张凡几乎没有看到他有过什么着急上火的时候。可是现如今的梁超却是一脸急切的模样,还告诉他有麻烦了,这怎么能不让张凡着急?

“大人……”梁超刚要说话,却是突然向周围看了看,发现虽然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但是他还是要防止有人无意中听去,小声地对张凡说道,“大人,请原谅卑职鲁莽,还是借一步说话的好。”

张凡点了点头,不过他也看出来的确是出了什么大麻烦,不然梁超也不必这么保密了。

二人来到一间厢房中,梁超刚把们关上就对张凡说道:“大人,我们有麻烦了。是关于……关于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张凡一听和朱翊钧有关系,立刻紧张了起来。

“殿下他如今安好无恙。”梁超见张凡如此着急朱翊钧的安危,只好立刻报平安,好让张凡放心。

果然张凡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即是大舒一口气,放松了不少。不过他也是马上就想到了其他东西,赶忙问道:“你说的麻烦既然与殿下有关系,到底是什么,是不是那个阮儿知道我们要离开了,有了什么动作?”

“大人,那个阮儿如今还在我们的完全监视之下,而且她那边没有丝毫的动静。”梁超给了张凡一个他没有预想到的答案。

“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张凡疑惑地问道,他的脑子中也在不停地猜测着,也许是朱翊钧又惹了什么麻烦,不过张凡的理智告诉自己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若是那样的话,梁超根本就没有必要做的这么保密。

“是这样的,大人。卑职根据大人的要求,派出人时刻地监视着阮儿,大人要我们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移地盯着阮儿。”梁超这么说道,表情中似乎有着许多无奈。

“是啊,怎么了到底?”张凡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地疑惑起来。他看着梁超如今的样子,显然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一些不方便说出口的麻烦事。可是他也能看出来,他遇到的麻烦并不是什么棘手到不行的大麻烦。而这正是让张凡疑惑地原因。

梁超面上透露着无奈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这样的,那些……那些人……”

“梁超!”张凡大声喊道,表情也是十分着急,“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情快说,你想要急死我啊!”他如今正担心着朱翊钧,怎么能不着急!

“那些卑职派去紧盯着阮儿的人,如今就在这里。”梁超被张凡这么一喝,也不再犹豫,快速地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张凡一听,很是惊讶,惊讶之后就是愤怒,“我不是让你们时刻紧盯着她的吗!怎么回来了,梁超啊梁超,你叫我怎么说你好,此事关系重大,你派去的人怎么这么……”

“事情不是这样的。”梁超打断了张凡的话,无奈地说道,“卑职派去的手下都是这方面的能手,也是最得信任的,他们一刻也不会放松盯着阮儿这件事情。”

“那怎么会……”张凡话说到一般,突然打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面带苦笑地说道,“这么说,你派去的人都是尽职尽责的?”

“是的。”

“他们也是当真这么做的,一天十二时辰都盯着这个阮儿不放?”

“是的。”

“那么,他们在这里,也就说明……”张凡慢吞吞地说道,其实答案他已经知道了,却是不像这么说出来。

“说明那个阮儿就在这里。”梁超无奈地帮张凡补完了他下面要说的话。

房间里格外的安静,不过还没有过多久,张凡就愤怒地低声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她知道我们要离开了,而不能在继续接近钧儿,这才打算铤而走险,主动出击不成?不对,你刚才不是说她没有什么动静吗?”

“大人,这个阮儿的确没有什么动静。”梁超回答道。他倒不是在故意绕弯子打趣,而是他实在是不好就这么说出来那个让人十分无奈的答案。

“也就是说……”张凡已经想到了剩下的最后一个可能,“是钧儿把她带过来的。”

点了点头,梁超肯定了他的想法,说道:“今天一大早,太子殿下就急忙着要出门。卑职手下的人曾经阻拦过,可是太子殿下说是要去和人告别,还说若是再阻拦殿下他出门,就要罢了他们的官职。殿下是第一次这么肯定,他们几个也就不敢阻拦,却是派了好些人跟着殿下一同出门。

“殿下到了阮儿所在的戏园子后,和阮儿说了几句话,就直接找到戏班子的老板,说是要为阮儿赎身。当初大人让我们不要暴露身份,因此我们也没有告诉那个老板我们的身份,只是给了他一些银子而已。那个老板一开始也是不想放阮儿,毕竟他很看好阮儿,再加上殿下毕竟在外还是一副孩童的模样,因此他也就是开了个高价,一千两,想要让殿下知难而退。谁知道殿下是二话不说,直接就把银子掏出来给了那老板。就这样,殿下把阮儿带了回来,想要带着她一同回去,卑职派去的那些人也就这么跟着阮儿回来了。”梁超说完了这些,就不在啃声了,低着头似乎在等待张凡的怒骂。

张凡的确是想骂他一顿,只不过还没有开口,他就停住了。骂梁超一顿又有什么用?除了能稍微缓解一下他心中的愤怒之外,于事无补。再者说,这件事情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并非是因为梁超办事不利,而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拦住朱翊钧这么做。

“殿下他如今身在何处?”张凡问道。

“殿下似乎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如今正在自己的房中,似乎在想方设法,将阮儿办成一个随行的护卫,好让她跟我们同行。”梁超回答。

张凡一听也不再多啰嗦,立刻打开房门,朝着朱翊钧的房间走去。梁超见状,立刻跟了过去,路上还挥手找来两个属下一同前去,以防朱翊钧和张凡会有什么不测。

来到了朱翊钧的房前,张凡还没开门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这样真的行吗?我这么瘦,一看就不像护卫。这么出去肯定会被你的先生和其他护卫认出来的。”说话的是一个女声,清脆好听的很,看来这就是那个张凡虽然素未见面,却被她的名字烦恼了良久的阮儿了。

“阮儿姐姐,没问题的,放心吧,不会有人看出来的。”这是朱翊钧的声音,虽然说的话十分坚定,可是还透露着一丝担心,“就算万一被人看出来了,相信老师他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唉。”阮儿叹了一口气,说道,“钧儿,其实你根本不必为了我这么做,这样不好。我们能遇见也算是一种缘分,可若是这么强求,肯定没有什么好后果的。而且就算你的老师能够答应,可是你的父母能够答应吗?我只不过是个卖唱的戏子而已,而你的父亲有权有势,有怎么会同意呢?”阮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慌乱和无奈,似乎她并不想这么做。

倘若是不知道朱翊钧的年龄以及他和阮儿之间的事情,上面的这番对话一定会让人误会的。可是张凡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朱翊钧肯定是打算把阮儿带回京城,甚至是带进宫中去,而这也是张凡最为烦恼的地方。据梁超的说法,这个阮儿的相貌并不出众,而且要知道朱翊钧的这种想法其实不难实现,宫中多出一个宫女,多出这么一个相貌并不出众的宫女,那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如今的问题是,张凡和他手下的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这让他们怎么能知情不报。要知道这个阮儿到底是否带着目的还是一个未知数,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到时候会有一大片的人是要掉脑袋的,这个可不是任何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不,阮儿姐姐。”朱翊钧坚决地说道,“姐姐和我能在这里遇到,我就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受苦而不问,我怎么能看着姐姐在这里受苦呢。和我一起去吧,若是我父……父亲不让,我就去求我母亲;若是还不行,我就去求我皇……黄妈妈,黄妈妈最疼我了,我爹也听她的话。一定会有办法让你留下来的。”

朱翊钧的这些话,让房外的人有些好笑,甚至现在正在愤怒中的张凡也是使劲才憋住了笑声。朱翊钧这番话的意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隆庆怕老婆吗?虽然他们都知道,隆庆因为皇后的身体抱恙,这才会顺着她的意思。可是朱翊钧的这番话完全让他人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样不好吧。”阮儿还是有些犹豫。

“若是不行,阮儿姐姐可以住在外面,但是也比在这里卖唱的好。”朱翊钧继续劝说道,“如今我和姐姐已经如同姐弟一般,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受苦。而且这里还是姐姐的伤心地,姐姐想必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吧。”

“唉!”有时一阵叹气声。

张凡听到这里觉得差不多了,他已经知道朱翊钧实在是很离不开阮儿。吸了口气,张凡敲了敲房门。

第一百七十二章 突发事件(上)

“谁?”朱翊钧十分惶恐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

随着张凡的敲门声,屋子里面顿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声音,还有一些窃窃私语的说话声。不过不必听的很清楚,张凡也能知道话语的内容,肯定是朱翊钧慌乱着想要让阮儿多起来。

“等一下。”朱翊钧喊了一句。看来他的确是慌乱的很,竟然会这么说话,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够冷静下来的话,应该知道凭着自己当朝太子的身份,想要让门外的人离开时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此时的朱翊钧已经是乱了方寸,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张凡哪里还有那份心思和他玩捉迷藏,他直接推开了房门,发现朱翊钧正在试图将一个穿着护卫衣服的人往衣柜里面推,只不过这个动作还没有完成罢了。二人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都是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张凡一行人,只不过一会的功夫,二人的眼神就变了。朱翊钧的眼中带着慌乱,而阮儿的眼中除了慌乱之外、还带着一丝害怕。

直到如今,张凡才见到了这个让自己烦恼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阮儿。她的确就如王猛、梁超等人向张凡所描述的那样,相貌平凡的很,虽然绝对算不上丑陋,但是和绝色这两个字也没有一点关系,在张凡看来,倒是清秀的很。而且如今,阮儿正穿着一身护卫的衣服,将一头长发都绾了起来,这么一看起来,倒还有一些味道。

张凡在打量她的目光中也是带着审视的,他想要从她的眼中,哪怕是一点也好,看看能否看出什么端倪。只不过阮儿的表现对于一个女子、一个平民女子来说实在是太完美了。那种被抓住时候的表情中带着恐惧、慌乱和害怕,其他的任何情绪都不存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张凡:“你想错了,我就是个普通女子,我来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目的,我的身后也不存在什么阴谋。”

“钧儿,你在干什么?”张凡说道,只不过这句话中没有带着一丝疑问的语气,完全就是质问。

“老师,我……我没干……”朱翊钧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毕竟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躲藏的必要了。朱翊钧虽然因为他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还没有多少阅历,可是这并不代表朱翊钧傻,张凡如今站在他的面前,他就知道张凡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看着张凡,朱翊钧有些惭愧,但是他并没有后悔这件事情是错的,而是一直看着张凡的双眼,眼神中带着坚决。对视半晌,张凡不知怎么的,竟然在这种时候,在心底生出了怜悯的心思。张凡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可是第一次看到朱翊钧这种表情,也不只是什么触动了他。

“把她给我带下去,看好了。”张凡向身边的王猛说道。

王猛点了点头,立刻向着半个身子还在衣柜中的阮儿走过去。朱翊钧看到了,顿时动了起来,他来到阮儿的身前,弱小的身躯伸开双臂,挡在王猛面前,表情比之刚才更加坚决:“谁敢动她一下试试看。”

王猛顿时停住了。虽然身为锦衣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从命令,特别是对于像张凡这样的直系上官,可是锦衣卫始终还是以为皇帝卖命为己任的。如今在王猛身前的是大明的太子,虽然身为太子的朱翊钧如今并没有多少的权利,但是太子就是太子,身为属下的他并不太可能违背他的意思,更不要说是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了。只是这么一来,王猛就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后面有自己的老大张凡在催促着自己,前面有自己誓死保卫的皇家人物不许自己这么做。

“钧儿,我不是在说笑的。”张凡严肃地说道,“我现在要和你谈一谈。”

“可是老师,我不许你伤害阮儿姐姐。”朱翊钧也是严肃地说道。不过说完了这句话,他的眼里不再满是坚决,而是增加了一种可怜的味道,看着让人怜悯。

“唉。”张凡长叹了一口气,温和地说道,“钧儿,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阮儿姑娘的。我现在要和你单独谈一谈,你总不想因为你的家事而让阮儿姑娘害怕吧。”

张凡这句话算是点到了朱翊钧的痛楚。是啊,他朱翊钧是什么身份,这点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害怕自己的身份让阮儿知道之后会让她害怕。这种身份的差异带给他的痛苦他从小到大不知道品尝了多少次,想想看,就连他自己的亲生姐姐在自己这种身份的面前都会对他抱有一丝尊敬和隔阂,若是换到了阮儿这个平民女子的身上会怎么样。朱翊钧只是告诉他自己是个朝廷官员的孩子,就这,阮儿就已经是十分惧怕了。若是让她知道眼前这个和自己以姐弟相称的孩子是当朝太子的话,她又会是什么样子。

因此,朱翊钧根本不肯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张凡拿这件事情威胁他,可谓是直接命中他的要害,朱翊钧没有一点办法。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朱翊钧对张凡并没有厌恶的意思,他虽然年幼,身上还带着一些执拗的脾气,但是他并非不懂事,他知道这件事情怪不得任何人,他生来便是注定与民间子弟不同的。可是他心中还有着一丝幻想,幻想着能有个和自己没有一丝隔阂,能够畅所欲言,关心自己的人。在凡是知道他身份的人当中还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张凡和努尔哈赤,其他的人绝对不会。如今,阮儿出现在他的面前,这种无所求,只是为了关心他还体现出来的关怀,让朱翊钧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如今这种幸福在自己面前岌岌可危,这有怎么能不让他担心。可是比起这些来,张凡更加担心的是阮儿的安全。

“老师,你能保证不伤害阮儿姐姐吗?”朱翊钧问道,话语中带着疑惑。

“当然,我保证。”张凡坚定地说道。

“当真?”

“当真。”

“真的?”

“真的。”

“如果……”

“钧儿!”朱翊钧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张凡打断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这句话一说出来,朱翊钧就完全放心了。他对张凡可谓是完全地信任,张凡从来没有骗过他。当然,一些可能不方便现在就告诉朱翊钧,或者一些朱翊钧在这个年纪并不能理解的事情,张凡还没有告诉他,但是却从来没有欺骗过他。只要是能说出来的,即便是再现实、再残酷的事情,张凡都会告诉朱翊钧。只不过朱翊钧并不知道,张凡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朱翊钧能够认清这个世间,不带着须臾奉承,不让浮华美言蒙蔽了双眼。但是朱翊钧却是真真切切地知道,张凡从来不会欺骗自己,他在自己的心中总是有个意识告诉自己,对于张凡是可以完全放心的。

“好吧,我相信老师的话。”朱翊钧终于同意了下来,让开了挡在阮儿身前的身躯。

得到了朱翊钧的同意,王猛走上前去,也没有多做什么,而是看着阮儿,伸手向门外比了比。阮儿倒是有些害怕王猛,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恐惧,看到朱翊钧对她点了点头,让她放心,她也就不再担心了,朝着房门外走去。

王猛离去之前,看了看张凡,想要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打算怎么对待阮儿。张凡想了想,看了看朱翊钧,向王猛点了点头,表示要他按着朱翊钧的意思去做。看到张凡这样子,王猛也只好在心中叹了口气,关上房门离开,留下张凡和朱翊钧两个人在房中。

房中,朱翊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张凡说这件事情。毕竟对于他来说,他是十分清楚张凡的所作所为完全都是为了他好。但是另一方面,他确实很希望能多和阮儿相处相处,毕竟那种家人的感觉给了他太多的温馨和欢乐,他不想要失去。而且既然他将阮儿当成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姐姐,他就更加不能留下阮儿在这里受苦。他也想过,留下一笔钱给阮儿,这样一来阮儿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卖唱,甚至还要受到一些可能存在的危险,虽然阮儿并非什么国色天香,但是毕竟一个单生女子,无钱无势的;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那一点,朱翊钧不想离开阮儿。

而且,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并非是阮儿看上了朱翊钧的家世财富什么的,硬要跟来。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朱翊钧主动提出来的,而且阮儿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还是极力反对。但是朱翊钧却是不管不顾,硬是要她和他一同回去。而且朱翊钧的那些银子打动了戏班的老板,因此没有人会在乎阮儿的感受,这才会发展到如今的这种状况。

张凡看着朱翊钧那副,明明知道自己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但是坚决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的表情,十分的无奈。他也是实在不知道该和朱翊钧怎么说,难道就是立刻告诉他,自己绝对不会同意他带着阮儿一同上路?这绝对不行,万一朱翊钧气不过,自己来个太子民间几日游,那可就麻烦了。

“老师准备怎么办?”朱翊钧看着张凡,鼓起勇气问道。

“唉。”张凡又是大叹了一口气,用着无奈到极点的口气说道,“钧儿啊钧儿,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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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突发事件(中)

“老师.”朱翊钧有些委屈,但是还带着些不屈地说道,“但是我希望老师能通融这一次,就当作是我任性吧。若是日后父皇和母妃问起来,我愿意一力承当所有的责任,绝对不会让老师你收牵连的。”

张凡听着朱翊钧的话,再次长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答复这个问题。他可以知道,朱翊钧是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的,可是如今在朱翊钧的眼中,阮儿就是他自己的好姐姐,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的。

然而这么一来,张凡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这个问题了。难道就这么直接告诉他,阮儿来到他身边是有目的的?告诉他阮儿很可能是为了接近自己,从而把他当成一个跳板,而实质上,阮儿和他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深厚,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骗局罢了!

若是张凡当真就这么说出来,朱翊钧肯定是不会相信他的。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朱翊钧从自己主观上对于阮儿无穷无尽的相信和辩护。最后,甚至是他会极力抵制张凡所告诉他的一切,千方百计地想要把阮儿放在自己身边。

要知道,如今的张凡确实有权利去强制地把阮儿带走,但是这样一来,且不说会给朱翊钧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导致他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张凡。这种情况对于张凡来说还是次要的,最多就是自己的那个远大理想无法实现,历史还是会按照他前世记忆中的样子前进罢了。张凡所担心的是,对于朱翊钧这样一个对历史至关重要的人物,任何细微的变量都有可能产生对未来巨大的影响。蝴蝶效应只不过是一阵微风罢了,如今的这个事情却很可能就是直指风暴中心。

但是张凡若是不能说出一个肯定的理由来说服朱翊钧,那么朱翊钧是绝对不会放走阮儿的。张凡是绝对不可能让阮儿呆在朱翊钧的身边的,这就麻烦无比。

“钧儿,你是什么身份,相信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张凡说道,“我记得我以前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的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有人天生带着病痛,有人却能无病无痛地度过一生;有人靠着家世天生就富有显贵,而有人则是出生贫穷并且一辈子穷困潦倒。这虽然听起来很让人觉得不公平,但是人生却本就是如此。所不同的就是,富有的人也许会靠着他自己继续富有,又或者败光了家财而变得穷困潦倒;贫穷的人则有可能一辈子都贫穷下去,有或者靠着他们自己的努力而变得富有。

“但是,钧儿你要明白一点,无论事情如何变化,阮儿是不可能和你有任何交集的。你注定一生都要走在所有人的上面,这是祖宗给你的,你没有权利挑选;阮儿她也许会嫁个好人家,幸福地过下去,也许会就像现在这样,继续卖唱过完一生,这也是她的命,没有选择的。你若真的是为了她好,我可以给她一笔钱,一大笔钱,让她能轻轻松松地过完以后的日子。但是你若这么强求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发生,我真的是不知道。”张凡现在只有通过这个方法来规劝朱翊钧,其他的方法他是一个也想不到。

“我知道老师的意思。”朱翊钧说道,“但是我要的不仅仅是这样。老师,你是最最了解我的,父皇和母妃都很疼爱我,朝中的大臣们也是对我恭恭敬敬的,但是这只不过是因为我的身份罢了。如今终于有个人可以这么毫不在乎我的身份而对我这么关心,我又怎么能够放得下!”朱翊钧这番话说的有些悲伤,但是张凡却完全可以理解,他可以理解朱翊钧那种孩童寻求接触孤独的渴望,他知道朱翊钧真正是想要什么。

“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张凡略微大声地说道,“你有没有考虑过阮儿?我知道你想把阮儿接到自己的身边,不仅是为了让你自己可以有个伴,同时也好让阮儿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来,阮儿很快就会知道你的身份!你想想,这天下有几人在明明知道你的身份之后,还能和你真诚相对,丝毫没有什么别样心思的!”

“有啊!”朱翊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强自狡辩道,“老师和张宰辅不就是的吗!”

“对,没错。”张凡没有否定朱翊钧的话,“但是我和老师这么对你,并不是因为我们不害怕,而是我们都是钧儿你的老师,我们在教导的是未来的人君,我们不可以有那种欺骗你的想法。可是对于阮儿来说,她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罢了,若是让她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觉得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子对你吗?在你面前毫不做作,什么事情都会和你说,什么事情都愿意听你告诉她?”

朱翊钧听到张凡的话,默然了。是啊,张凡说的都是事实,因为他的太子身份,在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老大臣们都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虽然大臣们都知道,大明朝的太子除了一个显赫的身份之外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朱翊钧却斌不一样,第一,孩童很记仇,谁知道得罪了他,在将来会不会给自己引来天子之怒;第二,隆庆的身体不怎么样,这在朝中是众人皆知的,而朱翊钧又是隆庆的两个孩子中岁数比较大的,自从朱棣夺得皇位之后,大明朝的历任君主也是尽量按照“立长不立幼”的这个信条来执行的,更何况朱翊钧平日里的表现上佳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来说,面对着一个有九成九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九岁太子,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表现自如而毫不在意。能做到这样的如今也可能只有张居正和张凡两个人了。只不过张居正是真的无惧这些东西,而张凡倒是因为一些后世的狗血经验,知道你对待一个人越不寻常,越会激起那个人对你的兴趣。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朱翊钧通过张凡对他说的这些,知道了这种可能性,甚至可能在他的心里面早就明白了这些,而他只不过是激励地想要派出这种想法,不想承认而已。可是现在,张凡已经把这种情况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他就再也不能无视了,要不然怎么样,骗其他人还是骗他自己啊!

可是,也不知是怎么的,朱翊钧心理面越是明白这些,他想和阮儿在一起的想法就越是深厚。也许正是张凡告诉他的真实情况,就越是激发了他的孤独感,而他想要有个陪伴自己的人的需求就越是深切。

“可是老师,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朱翊钧的小脸露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用带着雾气的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张凡,在博取他的同情心,“老师就真的忍心看着钧儿一个人在宫中孤零零的,没有人陪着,也没有人谈心?”

看着朱翊钧现在这副样子,张凡有些无奈。也不知这小子在哪里学来的这么一套,看他这么一副熟练至极的样子,张凡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想来定然是在宫中学会的,皇宫中可谓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演艺圈,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人们在那里表演并非为了金钱和出名,而是为了权力甚至是性命在拼搏,若是没有这么一副炉火纯青的演技,那么到时候输的可就不只是身败名裂,而是身家性命了。

只不过张凡也是第一次看到朱翊钧将自己的这种天赋表现出来,而且对象就是他自己。在这一瞬间,张凡甚至觉得自己快被朱翊钧打动了,不过他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上钩的,要不然别说对不起自己如今的成就,就是自己两世为人的经验,张凡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摇了摇头,张凡把心中还有的一些迷惑甩出去,微笑地看着朱翊钧说道:“钧儿,你这招对我可没有用,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听到张凡的话,朱翊钧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失落。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招数都使了出来,可是张凡完全没有中招的意思。只不过,朱翊钧随后表现出来的就是无尽的失落。

张凡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觉得难受。但是这件事情毕竟牵涉到一种原则性的问题,而这个原则是任谁都无法逾越的。

房间里沉默了,沉默中带着一些悲伤。对于还只是一个八岁孩童的朱翊钧来说,这种无法和自己的情人,自己最为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就是一种最让他觉得难受的悲伤。他到现在还没有哭出来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自由受到的教育,隆庆和李贵妃对他的教导,告诉他,作为皇帝的儿子是绝对不能够哭泣的。

看着朱翊钧这样子,张凡也不忍心。突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口对朱翊钧说道:“也许我有些办法。”

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发事件(下)

“老师你说什么?”听到张凡的话,朱翊钧很是诧异地开口问道.随之就是一阵惊喜,他没有想到,张凡会这么说,或者说他没有想到张凡会同意这件事情。

“嗯。”张凡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我可以让阮儿跟着我们一同回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嗯嗯。”朱翊钧在张凡刚一说完话,脑袋就是一阵猛点,生怕张凡以为自己不同意,“老师你尽管说,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我也答应你。”

“我不需要你答应我这么多事情,我只需要你答应我这一件。”张凡微笑着说道,“在回到京城之前,你可以和阮儿在一起。但是我要你答应,让努尔哈赤也陪在你的身边。”

“他?这是为什么?”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话,很是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他能够保护你的安全。”张凡说道,“你要知道,我并不认识这个阮儿,就当是我有些紧张吧,但是你一定要答应这件事情。我这也是为你着想,若是我派了其他人去,钧儿你一定会觉得不舒服、不自在,但是,想必努尔哈赤在场的话,应该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话,本来想要立刻反驳他关于对阮儿的看法。看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张凡用着一副不容他反驳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在告诉他,若是他再讨论这件事情,那就没的商量了。

想到这,朱翊钧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只不过他虽然表现的十分无奈,但是他的内心中还是对张凡十分信任的,毕竟张凡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才这么做的,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唯一能让他有些无奈的只是他觉得张凡这么想对阮儿有些不公罢了。

“这件事情你答应了,那么剩下的就好办了。”张凡见他点头答应,继续说道,“等到这边的事情全部办完了,我们回京城的时候,想必你也应该知道,阮儿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宫中的。”

听到张凡的话,朱翊钧又是立刻想要说什么。但是这一次,他还没有等到张凡的眼神警告便不再说话了。是啊,这里面的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大明朝为了巩固皇帝的权威,其下的特务情报机构繁多。张凡掌着最为重要的一个机构,锦衣卫,他也许可以不把这件事情向隆庆汇报,但是别人呢?最明显的就是在冯宝手底下的东厂,他们比之锦衣卫,权力更大、侦查的范围更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无孔不入了。而且冯宝作为一个想要在朝廷里掌权的宦官,那么他对于皇帝就更加不能有任何隐瞒,甚至是会拍马一般地把任何皇帝可能感兴趣的消息告诉他。这么一来,把阮儿带进京城,甚至是带进宫中都容易的很,但是如何才能让隆庆不发现,这可就像是登天般的困难。万一被发现了,凭着东厂的势力定然能查到阮儿的来历,也许他们也不能探查清楚阮儿的背后是否存在着阴谋,是否是有人在指使,但是隆庆是绝对不会让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存在于自己儿子的身边的。当然,这些都是朱翊钧自己所想到的,对于张凡来说,他压根就不会让阮儿有进宫的可能。

“可是老师,这该怎么办呢?”朱翊钧一脸苦恼地说道。

“你似乎忘了很多事情,这种烦恼让钧儿那个聪明的脑袋也变的迟钝了。”张凡微笑着说道,“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太傅,平日里除了要去宫中为你讲学之外,你若是想要到我附上玩耍,那不是想当然的吗!”

朱翊钧初听张凡的这番话,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当他看到张凡那微笑的表情,那明显表示着有什么办法的表情之时,他也想明白张凡的打算了:“老师的意思是,让阮儿姐姐住在老师的府上!”

张凡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这太好了。”朱翊钧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把自己的身份完全忘了,丝毫不在乎太子的威仪那些琐事,高兴地庆祝起来。欢呼了一阵,朱翊钧一把扑进张凡的怀抱中,小脸拱着张凡开心地说道,“还是老师对钧儿好,钧儿谢谢老师。”

“好了好了,你是当朝太子,又是我的学生,我怎么会不关心你。”张凡笑着拍了拍朱翊钧的背说道,“不过你要记住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你以后出京再带个什么姐姐妹妹的回去,我可不会再帮你藏着掖着。”张凡这番话说的有些暧昧,不过对于朱翊钧来说,一个八岁孩童完全是听不出这些东西的。

朱翊钧现在只顾着高兴和感谢张凡,张凡现在说的任何话,他都会听的。

“不过我还要你保证一点。”张凡扶起朱翊钧,看着他的面容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情你也要给我保密,知道吗!千万不能让陛下、娘娘、或者是朝中的什么大臣们知道。要不然不光是你老师我要倒霉,就是你阮儿姐姐,估计也不会好过的,明白了吗?”

“钧儿明白了。”朱翊钧认真地点着头说道,“钧儿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的。就算是被别人知道了,钧儿也绝对不会说是老师你帮钧儿藏着阮儿姐姐的,一切都是钧儿的主意。”

“明白就好。”张凡点着头说道,“现在快些准备好,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们要赶紧上路,不然天黑的时候到不了驿站,就要住在野外了。”张凡说完了话,却是突然发现,朱翊钧刚才向他保证的那些话怎么听起来倒是有些像威胁的话语,仿佛在告诉他:“这件事情你也不能泄露了,要不然我就把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说主意都是你出的。”张凡这么想着,赶紧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袋中甩了出去,还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朱翊钧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好的,老师。”朱翊钧没有注意到张凡的怪异表情,开心地说道,“钧儿随时可以上路。”

张凡看着朱翊钧欢快的身影,觉得有些无奈。就在房门外的梁超看到张凡出来了,立刻就跟了上去,疑惑地开口问道:“大人难道真的打算迁就着殿下的想法?要知道我们虽然查不出这个阮儿又什么问题,但是就是因为她实在太干净了,这也不合常理啊!把这么一个人放在殿下身边,是否有些不妥啊?”

“这点我当然明白。”张凡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但是我这也是没办法,要不然殿下还不跟我闹翻了天去。”

“如此的话,大人打算怎么做?”梁超问道。

“如今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回头,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以后就没有办法了。”张凡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给我派人盯紧阮儿,虽然和以前一样,但是这一次要更加上心,万万不可出任何事情。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若是当真有目的的话,应该不是冲着殿下的,定然是冲着我来的。我和殿下商量过了,告诉他陛下是万万不会让阮儿进宫的,阮儿进宫也是没有办法瞒得过陛下的。殿下他同意,把阮儿交给我,以后若是想看她,可以到我府上去看她。

“大人是想把这个阮儿放在大人的身边?”梁超一听就明白了张凡打算做些什么。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她若是当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就给她这么一个机会。目前我们还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些什么,这么一来我们实在是太被动了。我要让她自己露出马脚,这样一来,我们才有本钱和她周旋。”

梁超听了张凡的话,想了一想,皱着眉头说道:“大人的这个办法好是好,但是是否太危险了一些。要知道大人平日里有公务在身,再加上大人的身份,卑职护在大人身边时理所当然的,这样也可以保护大人周全。可是大人府上,老夫人、夫人也都是大人的家人,又是女子,卑职总不能派人保护她们。这么一来,大人家人的安全可就有些不妥了。”

“这个我明白。”张凡也是烦恼的很,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些,相反,他正是非常担心这一点。母亲赵氏是自己的娘亲,茹雪是自己的爱妻,再过不久,他就要有自己的孩儿了,这些被张凡深深关心的人虽然在外部有着很好的保护,但若是让这个让他放心不下的阮儿住进家中,她们的安全可就不妥了。但是张凡却没有办法,一方面是朱翊钧那里,自己有不好拒绝;一方面是自己也是很想弄明白这件事背后到底有没有阴谋,是什么样的阴谋;而另一方面,他又要冒着让自己家人面对可能存在的危险。

“这么做,你现在立刻传密函给京里,让他们派一些卫中的女探住进我府中,保护我家人的安全。”张凡说道,“这个办法虽然有些不妥,容易让人看出端倪,可是如今也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既然如此,卑职这就去办。”梁超说道,“那个阮儿,大人要去见见她吗?”

“自然要去见见。”张凡说道,“若是她真的就是个巧合,那就是有备无患;若不是巧合,我连见都不去见她,岂不是让她看出来我已经发现她有问题,故意让她接近我的了吗!”说着话,张凡在梁超的引路之下,向一间厢房走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真假假

“怎么样了?”张凡向守在房门外的王猛问道,目光还在不时地打量着房间里面.

屋子不大,倒是亮堂的很。阮儿还是穿着刚才朱翊钧交给她的侍卫服饰,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张凡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那张算不得美貌但是清秀的面孔上布满了惶恐和不安,仿佛是在对自己未来种种不确定因素的未知恐惧,仿佛是知道这件事情如今已经闹大了,而对于她自己这么一个弱女子来说,毫无解决的办法。

“大人。”王猛向张凡作揖说道,“卑职观察她这么一段时间,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说完,他也很是无奈。

张凡听了他的话,又向着房里看了看。房中阮儿的那副恐慌和不安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演绎出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张凡打量了一段时间,发现她不时的还会做些姑娘家的小动作,只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显示出她有多么的不安。张凡不禁在心中打鼓,以为自己搞错了。可是他心中的另一个声音马上就告诉他,里面的那个女人一定带着什么目的,她也知道现在正有人在观察她,她现在所有的表现都只不过是做样子罢了,做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来给自己看,好博取自己对她的同情。想到这里,张凡把心中最后一丝对阮儿的无辜可能给强自打散,带着这种心态,准备进门。

“大人。”王猛看到张凡想进去,立刻拦住了他,颇为担心地问道,“大人就这么进去,是否要卑职跟在大人身边,以护卫大人安全?”

“不必,量她也不敢在此处擅自对我出手,况且这么一来,她也会知道我们已经怀疑她了。”张凡摆了摆手,正打算进门的时候,又转过身来对王猛说道,“你去把黎阳给我叫来,让他在房外看着,看他是否对她有什么印象。”

房门缓缓地打开,伴随着一阵“咯吱”的摩擦声,张凡面无表情地缓缓走了进去。房中的阮儿听到这个声音,颇为惊骇地抬起头看着张凡,看着他的面容,身体都有些开始发抖,显然是更加害怕起来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张凡心中刚刚被他打散的那种想法又再一次冒了出来。眼前的这个阮儿实在是太普通了,丝毫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从她表现出来的这种表情中,张凡是完完全全看不出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普通人的样子。这让他再一次在心中问自己:“我真的估计错了吗,这个阮儿只不过是个普通到了极点的女子,凭她是根本不可能来做什么密探或者行刺者的。还是说对方就是要利用这一点,反其道而行之?”

阮儿就这么看着张凡,半晌都没有开口,或者说是她恐惧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看着张凡的神情也是越来越紧张,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庞都憋的通红。

“你就是阮儿?我们终于见面了,你的名字可算得上是如雷贯耳了。”张凡做到她的对面,看着她的脸说道。

听到这句话,阮儿的面孔顿时变得煞白,一时间所有的血色都消失了,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坐立不安起来。半晌,才开口说道:“大……大老爷,我……我不是……不是……”紧张的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很。”张凡开始了第一次试探,说道,“这一切都是钧儿的打算,是钧儿让你这么做的?”

阮儿一听这话,马上摇头,急忙开口说道:“不是的,这跟钧儿没有关系,是……是我求他这么做的。”

张凡一听她的话,突然变得很感兴趣,看着她又变的通红的脸,明显是在说谎。只不过这么一来,张凡倒是又有些疑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因为……”阮儿赶紧说道,却又仿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了半天,她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急忙解释道,“因为我也是想过好日子,不想再在戏园子里卖唱,时不时还要遭那些人的调戏。钧儿他肯拿出那么多钱给我赎身,我……我觉得跟着他也许能过上好日子。”

“这么说起来,你当初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接近钧儿的喽!”张凡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所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讨取钧儿的欢心,这样一来,你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阮儿听到张凡的话,立刻否定,声音也尤其的大,显示出她急切的否定张凡的话。

“哦?那是怎么样?”张凡面带讥笑地问道,“刚才你所说的话,很明显就是你想脱离现在的这种苦日子,从而看准了钧儿的弱点,扮成一个好姐姐来接近他,让他也觉得你是可以信赖的,知道钧儿现在再也不想离开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阮儿努力地摇着头说道,表情十分的痛苦。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说这一切都是钧儿的主意?”张凡厉声问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十分的严肃。

“那是因为……因为……”阮儿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半晌,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不想钧儿因为这件事情,因为我惹上什么麻烦。我虽然出身低微,但是也听人说过大户人家的事情,知道他们的规矩繁多,更何况钧儿的父亲还是朝廷的大官。我知道若是钧儿的家人知道这一切都是钧儿的主意,他一定会受惩罚的,我……我不想钧儿因为我而受什么惩罚。”

张凡听了她的话有些默然。他现在是实在弄不明白这个阮儿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了。若是有的话,她一开始那么说,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那不就是很有可能失去了最能接近目标的机会了吗!可是看她现在的说辞和表情,却又是真切的很,丝毫没有一点演绎的成分。这让张凡再一次对自己的怀疑产生了疑问,他真的错了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钧儿?为什么我问你的时候,你一开始不那么说?为什么你不说你是为了保护钧儿的?”张凡继续问道。

“我……我不知道。”阮儿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可能这些话,没有多少人会相信吧。”说完,阮儿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实在感叹自己的身份,有或者是在嘲笑这人世间。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张凡问道。

“我……我马上离开这里。”阮儿按照平常人的心理说道,“我再也不会见钧儿了。”

“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你再也不用去卖唱了。”张凡有试探性地问道。

“不,我不要钱。”阮儿慌忙说道,“我只是希望钧儿能快快乐乐的。”

阮儿的这句话让张凡深深地怀疑起来,毕竟这才像是个有目的的人才会说的话。倘若阮儿当真是个没有背景、没有目的的平常女子,怎么会拒绝这么一笔钱呢!

看到张凡疑惑的面容,阮儿开口说道:“我……我不是要故作清高,只不过,我是把钧儿当成亲弟弟看待的。我知道这在大人的眼里肯定觉得我很荒谬,但是我实在是不想利用钧儿来为我自己谋求些什么。”

这番道理说的倒也是想当然,张凡也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人,但是张凡就是不相信眼前的阮儿会是这种人。也许是那种阴谋论埋在他的心底时间太久了吧,他就是不能相信这一点。可是看着阮儿这种坚决的表情,张凡再一次疑惑了。自己告诉她就要离开了,她将会失去这个接近她目标的好机会,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无动于衷,反而是异常的坚定呢!

“我并非要贬低你,只不过我也找人查过你。”张凡说道,“你出身贫困,应该没有机会念过书吧。但是我看你方才所说的话,倒是颇为知书达理,这是为何?”

听到张凡的话,阮儿又有些自嘲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我如今在戏班里唱戏,以前只是跟着腔调唱戏,我是一点都不明白戏文里到底在说什么。戏班的老板把我招进戏班后,对我说只有知道戏文里到底唱的是什么意思,这才能把戏唱好。戏班中也有很多人在学字,我也就跟着一起学了,这才会一些。其他的都是戏文里的词,我就是这么拿来用了。”

沉默了一阵,张凡刚想开口说话,阮儿却是先说道:“大人,我……我这就离开这里。”说完,她站起身向张凡俯身一拜,紧接着就要离开。

“站住。”张凡叫住了快要出门的阮儿,说道:“你要留下来,跟着我们一起走。”

阮儿仿佛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愣愣地站在那里。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钧儿。”张凡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日后你的安排要听我的。”

阮儿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万分高兴地答应了。随后张凡就让人给她安排,带着她离开了。

出了门,王猛、梁超和黎阳聚了过来。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张凡问道。

王猛和梁超二人都是摇头,他们刚才也一直在看着,可是丝毫看不出什么端倪。

“黎阳,你怎么看?”张凡问道。

黎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回大人,她的身影却是有些像卑职在五毒教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有些像。但是她们两绝对不是一个人,这点卑职可以肯定。”

听了他的话,张凡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临行送别

“大人,现在可以走了吧.”侍卫在向张凡询问着离开的时间。

“嗯,上路吧。”张凡点了点头,钻进了一辆马车里。

马车队伍除了泉州城,向着北方驶去。到得泉州城外十里之处,泉州一地的大大小小官员都等在这里,甚至还有一些福建其余州县的官员也是专程赶来,来为张凡送行。因为张凡这一次的福建之行只是来到泉州处理一些事情,所以这一次归行之时,虽然会路过福州府,但是不会多做停留,因此福建一地的官员选择这个地方为张凡送行。

几十位福建一地的官员都来于张凡道别,和他喝上一杯水酒。虽然饯别的水酒并非什么烈酒,但是这么多杯喝下去,还是有些不适。

由于张凡因为早上发生的事情,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也让福建这些来送行的官员们在这里等了他们好久,如今的时辰都已经快要接近正午了,而且再加上如今正值炎炎夏日,这些大多是文弱书生出身的官老爷们一个个是热的汗流浃背,面上都是汗珠,擦汗的手巾早已经尽湿了,如今也顾不得礼仪,用着自己的袖子就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朝着自己的脸抹了起来。

但是因为张凡的身份以及他这次来福建的目的,这些官老爷们就是再热再难受,面上也都是表现出一副阳光灿烂的表情,丝毫不敢有一点的不敬或者不快,毕竟这些人里面没有几个是身家干净的。他们虽然有自信,张凡查不出他们的任何事情,但是毕竟古话说得好:“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只要你做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并且想要对他人隐瞒的话,那么你总是会有些心虚的。

其实张凡都曾经想过,下令把在场所有面带微笑的人全都抓起来。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他也想到,自己在临行之前的这几天,收了这些人不少的贿赂,虽然隆庆有过批示,这些钱财可以由着张凡自己自由支配,可是张凡还是打算把这些财产投入到慈善事业中去。想了想眼前的这些人也对这件事的功劳不小,张凡就暂且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送别仪式快要结束之时,温如春和何宽二人来到张凡身边。

“钦差大人。”二人向张凡作了一礼。

“二位大人。”张凡也向二人回礼,说道,“此番张某离去,本不欲劳烦二位大人前来送行。今日早些时候出了些事情耽误了出行的时辰,再加上如今正天气炎热,还让二位大人百忙之中出来受这份罪,实在是罪过。”说着,张凡向着二人稽首以表歉意。

“大人说的哪里话。”温如春赶忙说道,“大人此番前来不仅是为了朝廷公务,还为归海的商船解决了倭寇劫掠的疑难,实在是福建一地父老的恩人,我们这次前来与大人道别,也是应该的。”

“说到大人身负朝廷公务,这件事情大人查的怎么样了?”何宽看了看四周,以防有人偷听,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凡也是很警惕地看了看,说道:“这件事情虽然如今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可是我也已经摸到了大致的方向。此番待我回到扬州之后,便会即刻开始追查这件事情。”

“这样就好。”温如春说道,“前日下官还向大人发脾气,实在是有些不该,在此再向大人陪个不是。”说着,温如春就要想着张凡躬身行礼。

“温大人,快快起来,这可使不得。”张凡赶紧止住他,双手虚托将他扶起,“温大人前日所为也正是因为大人清正廉洁,张某也是深深佩服啊。”

他们说的这件事情就跟福建各地的大小官员贿赂张凡的这件事情有关系。前面提到张凡临行之前,大宴小宴不断,不少官员就借机再向张凡行贿,这些人也不想想,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如此三房两次的送钱给人。而张凡也是来者不拒的全部收下。

这件事情被温如春知道了以后,很是气愤。单独来向张凡质问这件事情。张凡也是被他逼的没有办法,再加上多日以来的查证,他如今也是知道了温如春着实是个清官,虽然不会像海瑞那样到处跟人对着干,但是也绝没有那个任何人的任何好处。三番权衡之下,他也就把自己有隆庆这道“受贿不罚”的圣旨的事情告诉了他。

初时,温如春也是不信张凡的话,这也不怪他,毕竟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皇帝给大臣颁发过这么荒唐可笑的圣旨,这岂不是逼着臣子去犯罪吗。张凡最后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把朱翊钧来时从京城带来的圣旨拿了出来给他看,并且告诉了他自己收受贿赂的打算和用途,温如春这才释然。

“何大人,今年归海的商船如今已经全部归来了,这回可以安心了吧。”张凡对着一边的何宽说道,“不过何大人也玩玩不可有所放松,要时刻提防那些倭寇上岸劫掠。”

“这点还请大人放心,抵御倭寇侵扰的责任下官责无旁贷,定然不会辜负朝廷和陛下的期望。”何宽十分坚定地说道,不过转眼,他又有些烦恼起来,“只不过,下官有一事还要请教大人。如今海船归来的事情已经结束。可是再过半年不到,明年开春之后,又会有不少的商船出海。到时候若是倭寇在从海上抢劫,这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情何大人不必担心。”张凡微笑着说道,“待到我回京之时,必然立即向朝廷提出这件事情。到时候我再向陛下叙述此间厉害,相信到时候,朝廷定然会给出一个保全出海商船的方法。”

“这样便好。”何宽也是叹了口气,“其实下官对这些商贾也是有些同情的。自古以来都说商人逐利、无情无义,可是这些日子一来,看到这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又怎么能不让我有所感慨。那些商人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过得好些,却要冒着性命之忧前往未知之地去挣那份辛苦钱,虽然回报着实丰厚,可这也是他们应得的。何况那些平安归来的商人看到那些未能归来之人的家人万分悲痛之时,也是极尽所能地帮助他们。有怎么能说商人无情无义呢!

“而且我大名内陆的商贾虽然不用交税,可是海商却是不在此列。每年他们都能给朝廷上缴一笔不菲的税银,比之农税所收也不遑多让。可是就因为他们商人的身份,每年在户部上报税收明细之时,连个姓名也留不下来。这虽然是祖宗礼制,难以更改,但是若是在此处,下官等人都不能保得他们的安全,实在是让下官过意不去啊!”

张凡听了他的话,除了内心处的一番感慨之外,也是对何宽另眼相看。之前的何宽给张凡的印象不外乎是一个好巡抚、一个好军官,治军严谨之余,也是清正廉明,但是他总给张凡一种有些不近人情的感觉,仿佛只要是原则上的事情,即使是再小、再可以原谅的事情,他也会不给机会,依法办事。可是如今他的一番话倒是让张凡感觉到了不同,渐渐的他发现,何宽整日顶着一个严肃的表情可能不过是因为他常年治军所需而练就的,于他本人的性格并无什么关系。

“何大人说的是。”张凡说道,“这些海商对我大明其实贡献不小。不管他们赚了多少银子回来,总是要花的,这最终不还是花在这里。到时候百姓富裕了,这天下也会更加太平不是。而且,他们的贡献也还不止这些。”说到这里,张凡向着旁边看了看。

二人随着张凡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

“和这两个洋鬼子有什么关系?”温如春倒是记清楚了张凡对于他们的称呼,觉得十分的贴切,人不人鬼不鬼的。一旁的何宽也是一脸疑惑。

“二位大人想必不知道。”张凡说道,“这两人就是万里之外的佛朗机人。这一次是随着我们的一艘商船回来的。”

“这些下官也是知道的。”何宽还是一脸疑惑,不知道张凡到底要说些什么。

“但是二位大人不知道。”张凡说道,“正是因为我朝的商人将货物运到他们那里贩卖,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必须只用。

“也正是这样,在他们的心目中,我大明朝可谓是富强至极,虽然我大名本就如此,但是以前却没有人知道。如今他们知道了,对我大明可谓是处处恭敬的很。这二人所在的佛朗机本想侵占我朝西南处的一个国家,本来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却是在见识了我朝商人所带产物的华美之后,变得不敢擅自行动,如今正是来这里寻求意见的。”

温如春和何宽二人听到之后,也是大为惊叹。他们两人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本来在他们眼里面普普通通的商人还会带来这样的效果,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商人就是再富有也并非能排的上名号,即便是现在已经有些感悟的何宽,虽然对于商人有些认同,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长久的观念。如今听到张凡这么说,他们又怎么能不惊讶。不过惊讶之余,二人也产生了对他国之民的一些鄙视,区区商人就能让这些人浮想联翩,实在是可笑。不过二人并不打算揭穿,毕竟能有这么个效果,让别的国家都惧怕自己,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好事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行程途中

车队在行驶中,三辆马车的周围满是骑着马的护卫护在左右陪同前行.百多人的排场,虽然还没有明着挂出钦差出行的标旗,但是光是这排场以及所有的护卫人人都佩戴着朝廷严令禁止民间持有的管制军械,路上的行人也足以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家的车队,定然是某个有权有势的管家。

说排场大的确不错,光是护卫就有百多人。这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张凡带到泉州的人不少,但是在泉州时,他的手下有不少人都被调往了福建各地去住持监察的工作。因此这么些人来到泉州一进一出才不会被人很明显的看出来少了十余人,这也算是一种保密工作吧。

而就张凡本人来说,即使是作为钦差的他,出行也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但是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为了保护还没有透露出身份的朱翊钧的。道理很简单,行踪没有透露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危险,毕竟他的身份就摆在那里。

就像如今一样,朱翊钧的身份并不为外人知晓,就连外面的那些被调来的护卫们也不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在奇怪,虽然这些**都是锦衣卫的人,但是他们不认为张凡出行需要这么多的人随行护卫。要知道锦衣卫的职责在于为护卫皇权而打听各种消息,而这里面,如何保密、如何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也占了很大的部分。当然,他们倒不是觉得张凡怕死,只不过他们想不明白张凡为何会调来这么多人保护自己。

而深知这其中原因的张凡也是能感觉到手下这些人的疑惑,但是他却不能明白地告诉他们。他现在最为关心的就是朱翊钧的安全,毕竟如今的他正冒着很大的危险让阮儿和朱翊钧共处在一辆马车的车厢中。他很后悔,在他刚刚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就后悔万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还能记得清楚,在上车出发之前,朱翊钧对自己的请求,而且按照事情发展到如今的状况来看,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拒绝这件事情。

作为妥协的条件,张凡让朱翊钧答应,一定要将努尔哈赤带在身边。朱翊钧虽然不知道张凡为什么会要他这么做,但是他并没有反对,毕竟对他来说,努尔哈赤是自己的好朋友,而且是个和自己同龄的好朋友,有努尔哈赤在身边,他是不会觉得尴尬的,这一点连张凡都不能做到。而张凡则是对努尔哈赤好一阵叮嘱,要他万万注意好朱翊钧的安全,切不可有一丝遗漏。一旦阮儿做出什么看似有可能伤害朱翊钧的举动,他就要立刻去阻止,而努尔哈赤知道这关系到自己的好朋友朱翊钧的姓名,他也是欣然答应下来。

不过关于这件事情众人都有个疑问,那就是关于阮儿的。所有人,包括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的黎阳也丝毫看不出阮儿有会什么武艺的迹象。为了确定她无法对朱翊钧造成什么身体上的危险,张凡还让黎阳故意下套,在她的饭菜中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但是她也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吃了下去,一直到毒性快要发作的时候,张凡才让黎阳将解药溶在水中给她喝了下去。

不过这还是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还是存在着两种可能,要么就是阮儿什么江湖技艺都不会,对于他们的试探完全没有发觉;要门就是她身怀绝技,无人能够察觉的出来。不过后面的那种可能性比较小,起码黎阳、王猛和梁超,以及张凡手下的各种人都可以打包票,若是要达到那种让他们都看不出什么端倪却身怀绝技的人,这整个天下数过来应该不够五根手指,而且那些人最起码也都是一甲子开外的年龄了。这个阮儿,绝对没有可能。

可是越是这样,张凡的心理就越是没底。如今车队行驶的速度算不得很快,主要就是朱翊钧的马车外有着好些人,他们已经被告知要时刻警惕车厢中的状况,有什么动静都要立刻看清楚。

“大人。”王猛在张凡的马车外向里面说道,“殿下的马车中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们好像很高兴,有说有笑的。”这是他这个时辰第三次来汇报朱翊钧那里的情况了,张凡要求他每个时辰向自己汇报四次朱翊钧马车里的状况。

“知道了,继续盯着。”张凡说道。说完,他又坐在马车里低着头闷闷不乐,仿佛在想些什么。

“凡哥,你还在担心殿下那边?”坐在张凡身旁的映月看到他这副模样,只得过来安慰一番,“如今凡哥还是不用担心,毕竟现在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相信这趟回扬州的路上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虽然知道张凡绝对不会就此放下心来,但是映月还是要这么说。

“我知道,知道。”张凡看了看她,皱着眉头说道,“只是我实在是放不下心,毕竟钧儿正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坐在一起,这叫我怎么能够放心的下。”

“我知道,这个阮儿来历不明,凡哥也放心不下。”映月继续说道,“但是凡哥手下的人,包括黎阳不都是说了吗,这个阮儿是完完全全不会什么武艺的,而且黎阳给她的饭食里下毒,她更是毫不犹豫的就吃了下去,这不都是摆明了的吗!更何况,就算是她想要对殿下做什么,努尔哈赤那小子不是和他们在一起吗?他虽然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可是凭他的武艺,要对付一个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这点凡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这么自我烦恼呢?”

“我知道这些。”张凡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说道,“可是我就是不能放下心来。万一……”

“万一……”映月打断了张凡的话语,接着说道,“万一这个阮儿当真是没有什么原因的呢?凡哥,你不能仅凭着一些捕风捉影的巧合就把一个人看成坏蛋。”

“可是你也是知道的,我派人掘地三尺去查这个阮儿,可是什么都没有。”张凡急忙说道,“这怎么能叫人不怀疑呢?”

“也许,什么都查不到是因为,阮儿根本就没什么只得凡哥深查的东西,她根本就没有隐瞒任何事情。”映月说道。

听着映月的话语,张凡心中也在思考。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甚至于之前的他在心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考虑这种情况。若是寻常也就作罢,可是毕竟这件事情关系甚广,他没有办法不重视。为了防备所有有可能的事情,他已经下令在自己的家中安插锦衣卫的女探,暗中保护自己的家人。当然,家中的母亲赵氏和妻子茹雪不可能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他们在张凡回来之后,一定会询问他发生了社么事情。自己又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将一个可能存在着很大危险性的女人带回来,带回到自己的家中?这要是说出来那还不得闹翻了天去!张凡现在甚至在烦恼,如何在回家的时候编好一个理由。

“也许你是对的。”张凡说道,“也学这件事当真是我带敏感了,我把一切都往坏的方面想。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知道凡哥的苦衷。”映月说着,将身体靠在张凡的身上,感受着他的心跳,仿佛想要替他分担苦恼,“但是并非事事都是坏事。殿下他也是孤单的很,如今终于找到一个能和他说说话,帮他分担苦恼的人,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我看啊,自从凡哥做了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如今凡事都往坏的方面去想。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凡哥第一个考虑的就是,这件事情背后有没有什么阴谋。”说完,映月嘻嘻地笑了起来。

听到映月的话,张凡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只不过笑容之余,他也考虑了起来。没错,自己和映月所说的分毫不差。如今的张凡凡事都往坏处想,这本没有错,毕竟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能积极应对很多事情。而自己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阴谋论性格,他自己也很是无奈。还记得在扬州,黎阳找上映月的时候,自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映月出卖了自己,这个判断几乎让他差点失去了映月,幸好他对映月的爱意使得他向映月说出这些来得到回答,这才没有铸成大错,让他可以后悔一辈子的错。

“我知道了,我暂时不会再去怀疑阮儿。”张凡轻抚着映月的头发,轻声说道,“但是我也不能放松对她的监视,毕竟……”

“事关重大,我知道。”映月很是调皮地把张凡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并且还模仿张凡那种严肃的表情。顿时,车厢中的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二人说了些贴心话,突然映月对张凡说道:“真想早些回到扬州去,已经多日没有见到灵儿姐姐了,我可真有些想她了。”

映月的这句话,顿时让张凡有回忆起了关于骆灵儿的点点滴滴。看着映月略带期望的欢快神情,张凡几欲开口,却是都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怎么说,告诉映月骆灵儿的事情?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她将要做的?张凡想了半天都没有开口。他不想让映月知道这些,知道一个和她身份要好的女子欺骗了她。只不过张凡并不知道,映月之所以能够和骆灵儿交好,正是因为她知道了骆灵儿的事情。世间的命运,有的时候就是如此,没人能够看的清楚。

就这样,张凡的车队还在不停地向着扬州赶去。那里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如今谁也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回扬州

三日之后,张凡再一次进入扬州城,这个他在这个时代的第二故乡.

夏日的扬州城,那天气可不是一般的热。这里虽然比之泉州更加靠近北方一些,但是扬州毕竟距离大海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因此这里炎热的同时,并没有湿润海风的滋润,除了没有不时吹来的些许带着黄沙的风,这里都快要赶得上京城了。

不过好歹张凡一行人倒也适应了这种情况。其中那些厂卫们就不用说了,虽然在别人看来,这些人都是些仗势欺人的主,但是他们起码还是有着武人的一些气质,这种炎热的天气是难不倒他们的;还有的就是本就生在南方的,像是阮儿这样的,早就适应了这种情况;当然,张凡也经过这一个月的洗礼,变得不是太反感这种炎热。

倒是理查德和乔安娜这两位海外来宾,以前一直都生活在欧洲西南的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两人,常年沐浴在大西洋动感那种宜人的以后中,哪里感受过这种炎热,要不是有着冰块这种在夏日千金难求的东西来解暑,二人几乎怀疑自己会热死在这里。想到这里,二人又不禁想到,幸好自己二人上岸就碰到了张凡,这个帝国的伯爵,还是个有实权,又比较好客的伯爵,要不然自己肯定要受罪了。

唯一对于天气漠不关心的就是前一段时间还在诅咒这个热天的朱翊钧,他这几日都和阮儿在一起,过的别提有多开心了。张凡也只是在热恋中的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热乎劲,但是他也明确地知道朱翊钧和阮儿之间是绝对没有那么回事的,这不禁又让他困惑起来。

提起阮儿,张凡打算做出最后的试探。当然,这个试探并不是针对阮儿进行的。他要王猛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到五毒教前任教主方振乾的消息,并且打算在无意间透露给阮儿知道,看她有和反应。这就是张凡最终的试探,那天他听了映月的话,自己也不禁在心中觉得自己这次也许真的错了。

朝廷钦差再次驾临扬州城,城中的大小官员商贾又怎么能不来迎接,敬上一杯接风的水酒呢!这一次还是扬州知府王德照带头走上前来,对着张凡又是一阵歌功颂德,把张凡在泉州的所作所为细数一遍,功劳更是夸大了无数倍,听的张凡觉得就算是脸皮再厚的人估计也承受不住。而王德照后面的官员们也是一阵随声附和,仿佛他们根本不会鄙视王德照所说的这些马屁话,甚至还觉得有点不到位,在一个一个的补充着什么。

张凡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变相的精神轰炸,几乎是从王德照手中抢过递来的水酒,匆忙喝下去,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后面又是像上次张凡刚来的时候那样,来的是扬州的一些大商人。不过王德照在经过了上一次的乌龙事件之后,这一次可就谨慎多了,他是亲自去张玉方府上请他一同前来的,这一次张玉方更是被安排在头排来迎接张凡。本来说起来没什么,张玉方若是不来,张凡也不会丝毫怪罪王德照什么的。可是如今这个样子,这有些让张凡难以下台。不管怎么说,张凡如今已然认祖归宗,张玉方就是他的伯父。而如今这个场面,到底是让张玉方给张凡行礼而乱了辈分;还是让张凡向张玉方行礼从而乱了尊卑,这不禁让面在咫尺的伯侄二人尴尬起来,看着对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样。一旁同来的其他商人看到这个画面都有些明了起来,他们也都是知道张玉方和张凡的关系的,其中有些人还在暗地里幸灾乐祸起来,他们倒不是在看张凡的笑话的,而是想知道张凡会因为这份尴尬而给王德照什么样的小鞋穿。而王德照却在一边乐呵着自己办了件好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办的这件好事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为了解除这种尴尬局面,一旁的商贾们都是弯下腰去向张凡行礼,他们可不管张凡和张玉方两个人该怎么解决礼数的问题,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要表明,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不容易解除了这个尴尬的气氛,张凡只是说了些官面上的话就匆匆离开了。他跟张玉方是同路的,毕竟在扬州,这里有着他的家。虽然对于张凡来说,他并不想太过打扰伯父一家人的生活,毕竟他身上事物繁忙,整日里都有人要来找他,进进出出伯父家颇为不便。但是张玉方却是极力邀请,而他若是还要回绝张玉方的话,岂不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吗!张玉方也许会以为上辈子的恩怨还在张凡心中缠绕呢。

“伯父,家中这些日子可好?”和张玉方坐在同一辆马车中,张凡随意的这么问道。

“还好还好,家中一切都好。”张玉方说道。其实还有很多的话他都不好说,不,是说不出来。

自从张凡带着显赫的身份回到扬州认祖归宗之后,张家的生活整个都变了。当然,变化始终存在着两面性,有好有坏。

好的地方的确不少。张家在扬州城和四方州城中的生意如今可不是用火爆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倒不是说所有的人,包括一些平民百姓都趋之若鹜,毕竟张家是做玉器的,这东西本身就不便宜。大的客户还是那些有钱的官商人家,只不过他们购买东西的质量和数量都有了根本的变化,而且他们还有个很奇怪的要求,那就是一定要让个店铺的掌柜告诉张玉方是哪家人买了张家的玉器,还千方百计地想和张玉方见上一面。

张家如今很多店铺中的玉器都是供不应求,各方的订单,催货的条子不停地往张玉方的书桌上跑。好在张玉方始终是个本分的商人,他对手下打磨、雕琢玉器的师傅吩咐过了,万万不得因为赶工而出什么纰漏,做活的质量不仅不能因此有所下降,反而要比之前更加精益求精,万万不可砸了张家的招牌。

张玉方以及张凡的堂哥张延都在忙张家的玉器生意,再加上这段时间因为张凡的影响,张家的生意突然之间变的火爆起来,二人都是忙碌的不可开交,对于许多的宴请也是能推则推,推不掉也要低调行事。张玉方也是常常告诫张延,只可长叹玉器或者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万不可擅自答应下来其他的任何事情。张延虽然比张凡大不了多少,但是也是知道其中的厉害的,所以也是谨记父亲的教导,从来没有越轨过。

不过改变最大的就要数张家的女子了,无论是张凡已为人妇的伯母王氏,还是嫂嫂韩氏,又或者是自己尚未出阁的堂妹张婷,这些人的生活都因为张凡的到来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女人本就比较八卦,而且还有着天生的虚荣心。如今张家的父子两人忙于生意,平日里繁忙的很,白天几乎很少在家。这么一来,出去或者邀请其他的女子来家中相聚谈心就成了她们的工作。王氏和韩氏二人一跃成为扬州城中的有夫之妇的领袖,很多人家的夫人太太都是争相与她们套交情,或是与她们套交情,好显示自己比较与众不同,能和城中最有份量的人攀上交情。当然,私下里,这些女人也会八卦起来,互相传递对于张家这两个女人的小道消息,然后互相说她们的坏话,这只不过是嫉妒而已罢了。而王氏和韩氏二人对于这种诋毁自己的话语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是一种抬高自己身价的资本,毕竟能够被人嫉妒的机会着实不多。

再说到张凡的那个堂妹张婷,这就更不得了了。张婷本就是个还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以前追求她的人在这扬州城中就不在少数,毕竟张家虽然只是商人世家,但是毕竟有着大笔的银子,追求她的**都也是商家子弟,向借着她和张家联合,扩大自己的生意,这是再自然不过了。而到了如今,追求她的人的数量更是剧增了不少,而且阵营也比之之前的商人子弟而扩大,不少官家子弟也是许次对张婷表示求爱之心,就连扬州周围各州县的人家也是跑来求亲,其目的更是不言而喻。

而对张婷来说,最重大的改变还是在于她的社交方面。光是这扬州城中,想和张婷成为闺中密友的女子就不在少数,而她们也都几乎是带着同一个目的——张凡。这些同样是未出阁的怀春少女,又有哪个没有做过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然而当她们在知道张凡已经成亲之后,虽然有过短暂的失落以及对于能获得如此好运的茹雪的嫉妒,但是马上,又开始了新一轮对自己的推销。张婷不是不知道她们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不过碍于她不想和这些如今捧着自己的女子翻脸,所以也都默许下来,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帮她们和张凡牵线搭桥什么的。之余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张婷自己也说不清楚,只不过她自己总是在想到张凡的时候感到心中惆怅。

想着家中最近的状况,张玉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张凡说。他立刻跳过这个话题,说起别的来。

没有过多久,马车就停在了张府门前。只不过还没有进家门的张凡就接到了晚上宴请他的请帖,宴请他的也是他最主要的目标——刘山。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所谓亲戚(上)

重新回到张府,张凡对着这里颇为打量了一番。这里是他的老家,虽然他在来扬州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甚至于若不是他如今已然功成名就或者是要来扬州,母亲赵氏告诉了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地方,更何况,他并非是这个时代的张凡。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里总是能给张凡一种家的感觉,不管他到底应该属于哪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喜欢这个家。

这里的摆设并没有变化,想想也是,距离张凡离开也不过就是月余的时间,又能够有多大的变化呢。可是看着这一成不变的家,张凡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种变化。怎么说呢,仿佛这里比之以往多出了几分华丽。这种感觉说来有些荒谬,毕竟眼前的景象丝毫没有变化过,但是张凡就是能够感受得到。

不过随即,张凡就明白了原因。自己是带来这种变化的主要原因。忽然间,张凡想了起来刚才和伯父张玉方在马车上谈论张家近况的事情。这一瞬间,张凡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难怪张玉方刚才在自己问及家中近况之时,有些有口难言,最后还用别的话题转移了视线。不用再去询问为什么了,张凡自己的脑海中就能立刻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知道个大概。

有句古话,虽然说起来不怎么好听,但是最为切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凡并非要把伯父一家人比作鸡犬,但是这个道理是他如今想到最能表现现在状况的。从某种情绪上面考虑,张凡确实是讨厌某些人以为家人的成就而表现的自傲无边,仿佛那就是自己取得的成就一般,怎么说呢,这种情况正常人都会感到厌恶吧。可是事情一旦牵涉到自己身上,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正所谓天地君亲师,亲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不可妄加臆断的,你可以在心理面讨厌他们,但是你却不能表现出来。

自从张凡做官以来,这种家人凭着自己而耀武扬威的情况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毕竟那个时候的他,家中只有一位母亲,而赵氏本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女人,根本不会在这上面做出什么犯错误的事情。在过了一段时间,张凡成亲以后,家中多了些人,亲人的队伍也壮大了一些,但是他依旧没有担心过。茹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凡心中再清楚不过了,他是完全相信自己的妻子的,也许因为自己的缘故,茹雪在外也会有些推脱不掉的邀请,但那绝对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茹雪这么做也是为了张凡,但是她也绝对不会借着这件事情来为自己谋求什么。

再说他的小姨子昭雪,虽然性子活泼的很,但是张凡也知道她和她姐姐茹雪其实没什么不同,性子里也是差不多的。还有自己的岳丈,陈文川这个人,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不会说他一个不字,他的一生也都是正直的很,要不然进士出身的他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是个小小的武官了。张凡曾经在话语间提过,想要在职位上帮他一把,但是陈文川是立刻就拒绝了,而且要张凡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情。而除了这几人,陈家也就没什么别的人了。

如今自己遵循母亲的意思,回到扬州张家认祖归宗,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张凡也是十分高兴。但是高兴之余,他似乎一时之间把这种状况忘记了。如今想起来,张凡不由得有些惆怅起来。并非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有什么困难,但是他的确是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而变得不再是从前那般朴实的模样,更加不希望将来有什么人会因为自己的这种纵容而受到什么伤害。可是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张凡一时之间却是没了主意。怎么办,难道直接和张玉方开诚布公地说,这显然有些不太合适,很有可能伤了这才认识没多久的家人的感情。但是不说,张凡有放心不下,虽然张玉方一家人是自己的亲戚,但是自己,包括原来的那个张凡在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对他们并不了解,一个多月之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张凡对于张玉方倒是不怎么担心,虽然他入官场时间并不长,识人的本事算不得多高明,也没有派人调查过他,但是凭着张凡自己的感觉,告诉他张玉方并不是那种人。记得自己刚到扬州的时候,张玉方就因为不肯多给王德照一些银子而弄得自家生意都做不下去,甚至还差点被王德照以豪强的名义诬赖而招来祸事。可就是这样,张玉方都没有想过去贿赂王德照而换来自己的顺利,这不得不让张凡钦佩一番。有道是患难之时方见人性,张玉方的这一番作为的确可以让张凡放心。

但是张家的其他人张凡可就说不准了,毕竟张玉方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他代表不了自己家所有的人。堂哥张延在张凡看起来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但是可能因为年纪还比较轻,经过的风浪还没有多少,这种原则还未必能够坚定下来。可是这也只是张凡在表面上看出来的,他和张延接触的太少了,并不太了解张延这个堂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还有张家的女人,这点是张凡最为担心的。女人总是最麻烦的,若不是他对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十分了解,他也是不敢妄下定论的。而如今这么一些自己认识并不深的亲戚,又是女性,这就让张凡有点放心不下了。

可是应该怎么办呢?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们毕竟是张凡的亲戚,难道就这么打开天窗说亮话,完完全全地告诉他们,然后再告诫他们!这样做说来没什么错,可是这个办法好像不是现在应该用的,出了事情再说还差不多。而张凡却根本不想出任何事情,因此,究竟应该怎么办,张凡的心纠结了。

“凡儿在想什么呢?”张玉方路过之时,看到张凡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却是不言不语,仿佛碰到了什么烦心事一般,不由得上前问道。

“伯父。”回过神来的张凡看到是他,赶忙打了个招呼,说道,“小侄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何事让凡儿心烦,可否说与我听听?”张玉方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听到他的话,张凡沉默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他也明白,说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伤感情。

张玉方看着张凡半晌没有说话,脸色却是越加烦恼,以为他是因为什么公务上的事情烦心,便不想再打扰他,说道:“既然凡儿不好说,我也就不问了。不过若是凡儿觉得有什么烦心事,随时可以来找伯父商量。”说完这些,张玉方没有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伯父,还请留步。”张凡看到张玉方快要走出房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出言叫住了他,“小侄的确有些烦心事要和伯父说说。”他突然觉得,自己所想象出来的那种景象并不能怪罪于伯父一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是自己的到来、自己的身份为这一切带来了可能。而既然原因在于自己,那么自己就有责任去解决它。

听到张凡这么说,张玉方停下往外走的脚步,走了回来,看着张凡微笑着说道:“凡儿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伯父虽不是什么大智大慧,但是这么些年也不是白过的。”

“伯父不必这么说,伯父毕竟是张凡的长辈,张凡有些事情要请教。”张凡说道,“小侄这次回来,发现这里,就在这府上,有了些变化。”

“变化?”张玉方听到他的话,四处张望了一番,却又哪里发现有什么变化,不禁疑惑起来,看着张凡问道,“凡儿所谓的变化是?”

“并非指这里的家居摆设,而是感觉。”张凡说道,“小侄说这些话并无不敬。还记得小侄第一次来的时候,伯父家中给小侄的感觉虽然富裕,并且还能从中感受到一些家中以往的样子,可是也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可是这一次小侄回来,发现了不同,发现这里……”说到这里,张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张凡的话一说出口,张玉方就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他接过张凡那不好开口的话,继续说道:“发现这里与你上次离开之前不同了!这里虽然没有任何改变,却不再像是单纯的一个商人世家的府院,却是多了一些官家的气息?”

张凡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张玉方的面孔点了点头。

张玉方对于张凡的话没有一点不高兴:“凡儿你也看出来了。你知道吗,自从你来了之后,伯父我从一开始的惊喜之余,感受到的就是欣慰,祖父的遗愿我张家终于有人实现了。

“带来这种变化的是你,你先别慌,听我把话说完。带来这种变化的正是凡儿你,然而你并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你只是起了个头而已,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这里。要知道,一辆马车造的再轻巧快速,没有一匹好马去拉也是寸步难行的。同样,一座眼看着就要倒得房子,没有人去碰它也是不会倒下来的。凡事都有个原因,凡儿只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然而最主要的原因并不在你,而是在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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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所谓亲戚(下)

从张玉方的话语中,张凡非常明显的就能感觉到,自己对于府上所产生的变化并没有推断错,这里的确发生了变化.抱着这种心思再一次打量张府,景色没有变化,摆设没有变动,甚至于色彩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死物是能够改变的,或许因为人为、有或许因为自然,然而死物终究是死物,它们改变不了人心。

这么一想刚才的事情,张凡这才发现自己之所以觉得张凡变了,它的内在变了,关键就是在于活生生的人。自打他这一次再次进入张府之后,所有遇见自己的张府下人虽然还是向以前那样对自己卑躬屈膝的,但是他们每个人的面容上都散发着一种与以往不同的表情。这种表情张凡其实熟悉的很,他在京城中拜会过的那些朝中重臣的家时,他们的下人也是这么一副表情。用个有些过头的比喻来说,就像是皇宫中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一般,虽然他们平日里所做的也是伺候人的活计,但是他们因为自己伺候的主子的身份不同,自我感觉起来的身价也就不同了。而且事实也正是如此,就好比是当年的严嵩、或者如今的高拱,也都算是权倾一代的人了,可是就是这样实权人物,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递上去的折子想要传给皇帝,还是要靠着这些在宫中做奴才的太监。说的好听点,这就是所谓的宰相门前七品官;说的难听点,这就是老百姓常说的狗仗人势了。

张凡对于自己的这个伯父并不算是太了解,可是他也能看出来张玉方不会对此不管不问。因而在此想来,张府的下人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但是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带着傲慢,只不过是有些骄傲罢了。可是张玉方再是一家之主,但是对于他自己的亲属的管束却不会太过严厉。而这也正是张凡最为担心的。在京城中张凡就见过很多被罢免的官员正是因为放纵家人,渐渐地造成那种局面。

然而这也是最不好解决的一个部分,谁又能没有个家人亲戚什么的。借着自己的身份刷刷威风还是没什么的,可若是一次来为资本而为自己谋利,这就不妥了。

刚才张玉方的一番话还让张凡有了另一丝明悟。是啊,他说的的确没有错。将这个问题摆到这上面的正是张凡他自己。而张玉方刚才那些让他不必过分担心的话语,张凡虽然没有明确地点头过,但是心里面也是十分同意这种说法的。他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宽容大度的好人,但是还没有那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这种羞愧感,他的一贯主张就是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自己捅了漏子就要自己去补上。可是他也暗地里想过,万一当真出了什么大事情,亲人向自己求助之时,自己真的可以放得下心去吗?

这些并不是什么好的打算,张凡也不愿意去想这些,但是他不想有不行,这也是为了应对万一吧。

不过张凡现在的经历并没有放在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又应该怎么办这件事情上面。他是在考虑,既然张玉方如此说了出来,必然也是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那么他必然也是要来解决、消除这种可能存在于将来的隐患的。

“伯父的这些话虽是不错,但是小侄……”张凡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这前前后后毕竟是因为小侄儿造成的,这可……”

“凡儿不必多说。”张玉方打断了张凡的话,他已经知道张凡想要说什么了,“源头是凡儿你不错,可是起因却并非坏事。要知道,那**刚到扬州便来说你是我的侄儿,而且又是个朝廷大官,伯父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怪罪于你!家中有人能入得了仕途,那是我们张家祖上就期盼已久的事情。比起这么一点点微末的不该,有怎么能相提并论。

“你想必会以为伯父我从来都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买卖都是公正的很,而如今因为你让这张家的未来产生了不好的事情,从而怪罪自己吧。可是,凡儿你有没有想过,你并没有逼着我们去这么做,就像你不能因为一个人用刀杀了人,不去查找凶手,反而怪罪刀子因为太锋利而伤人一样。手中有没有事一回事,自己想不想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玉方说的这些话,道理并不深,浅显的很,张凡并非想不明白。但是张玉方的这些话只解决了他的一个问题,他现在知道自己的伯父并不会怪罪自己,就算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张玉方也不会怪罪他因为他的到来而带来了某些事情。然而还有一个问题是张凡最关心的,怎么才能避免将来那种情况的发生。

张凡并不是个权力欲望非常强烈的人,他也并不是非常想要往上爬,他并不在乎家人或许会给自己抹上一些不光彩的颜色而挡住了自己晋升的道路。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能让家人、亲人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张凡是万分愿意的。

然而现在的张凡心中还有着一个宏大的愿望,他想要改变历史。这个愿望使得他必须要有不少权利,必须要不会被自己现在活着将来的敌人抓住自己的把柄。而且张凡心中也未尝没有因为这种事情而让自己给其他人的印象不好的事情是十分可笑和不必要的心情。

如今,张凡已然可以确定自己的伯父张玉方是完全理解自己,也不会让自己为难的。可是张家剩下的其他人却又应该怎么办,难道也向自己现在这样,明明白白地和他们说说。且不说这个办法傻瓜透顶,最重要的是会让人对他产生一种不信任感,这不是张凡想要的。

“伯父说的话小侄都明白,伯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凡儿很感激伯父。”张凡满脸微笑地说道,不过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但是……”剩下的话,张凡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看到张凡的困惑,张玉方也是愣神了一会,他想不通自己已经和张凡说的如此透彻了,而他却还有什么不满。不过随即,张玉方也就明白是什么样的困惑让张凡无法对自己明白地说清楚了。刚才他和张凡在回来的马车上之时,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有和张凡细说家中状况的。而如今,这个问题已经被提了出来,张玉方又怎么可能无视呢?

“凡儿不必再说什么了。”张玉方阻止了张凡将要说出口的话,说道,“凡儿在担心什么,你伯父我是明白的。”他看着张凡说道。

“伯父明白了?”张凡问道。其实他对张玉方知道事情的原因并不感到吃惊,但是如今张玉方如此坦白的告诉他这些事情,张凡还是有些觉得惊讶。

“不错。”张玉方说道,“凡儿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不就都是因为家中其他人的缘故这才如此的吗。”

张玉方这番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张凡自然不可能摇头表示否点,这除了让他觉得自己很虚伪之外,也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他同样也没有点头肯定下来,显然如今的张凡还不能做到那种六亲不认的程度,他还是觉得那么做有些伤感情。

张玉方看着张凡的样子,知道他在为难,不过他并不打算非要张凡给自己一个答复,毕竟他心里又不是没数,他也知道这种问题张凡不好当着他的面明确地说出来。可是他根本不用,这并非是他猜测出来的,通过这些日子自己的观察,他都已经明白了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可是知道了原因并不等于可以立刻想到解决的办法,尤其是面对着自己的家人。但是对于张玉方来说,他很重视张凡以及张凡所取得的成就。他隐约知道一些张凡如今在朝中到底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以及张凡将来会取得更大的成就。他不想因为任何本可以避免的因素而为张凡造成什么麻烦。虽然听起来这有些小题大做,可是张玉方就是这么一个人,做人规规矩矩,做生意也是本本分分,虽然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行差踏错半步,但是能避免的就绝对要避免。

“凡儿,我知道,有些话不好说出来。”张玉方看着张凡说道,“伯父并不是说有什么难以启齿或者听不得不中听的话的,但是也明白凡儿你的感受。你看这样可好,你相不相信伯父?”

“这是自然。”张凡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理科说道,“凡儿自然是相信伯父的。”

“那么凡儿就将这件事情放在伯父身上吧。”张玉方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样子十分的有把握,“伯父我定然会去讲这些事情办妥。有些事情反而不方便说,伯父我还能不方便讲吗?”

“既然这样,小侄就不在多虑了。”张凡也是笑着说道。

“好了,你今日刚刚回来,路上想必也是劳累的很,等到晚上还要去刘山那里赴宴,趁现在赶紧去休息休息吧。”张玉方也是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小侄告退了。”张凡说了声,转身离去。

看着张凡离去的身影,张玉方却是觉得十分欣慰。他不是没有见过高官显贵,但是他们对于张凡刚才所烦恼的事情是完全不会去想的,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一般。而张凡能这么做,虽然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但其实,这才是一个想要上位者应该表现出来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背景分析

说到晚上刘山的宴请,张凡再回到张府刚接到刘山的请柬之后,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目前来说,在泉州探查出来的消息表明,这个官位不大的扬州镇守太监刘山就是这所有贪渎事件的幕后真凶。

说来也是好笑的很,太监作乱历史上可是不少,而规模巨大又影响巨大的更是许多,如今这大明朝才是过了两百年不到,一百多年的时间,就已经出了个刘瑾了。

从某些方面上来看,张凡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太监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他们并非为了追求女色,因此他们绝对不会为了女人而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在被净身之后,所剩下的就只有对于权力和财富的追求了。金钱是人活在社会上依赖极重的东西,虽然金钱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却又万万不能,所以但凡是宫中的太监,不论是哪朝哪代,极少数有不贪财的。

还有权利,太监们对于权力的追逐其实是出于羞愧和害怕,听起来有些怪异,但是这却是事实。没有生育能力的太监不能传宗接代,他们除非净身之前已经有了子嗣的,其他的都是被称作不孝之徒的人。古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即使他们终老之年都是住在宫中,听不到家人的这种言语,但是面对着宫中的其他人,特别是那些被皇帝招进皇宫的官员等等正常人,即使他们也不说,太监总是会觉得这些人在嘲笑自己。而且太监作为宫中最卑微的奴才,毕竟若是哪个宫女被皇帝看上了,还有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太监却是不可能。就算是皇帝好男风,估计也不会去“临幸”太监。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丢弃。

这种羞愧和害怕的情绪使得凡事成为太监的**都酷爱金钱和权力。金钱是最基本的需求,甚至于他们可以用来造福家乡,让自己的相亲忘记自己值得被羞愧的地方而感谢自己。权力是自保的东西,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为的就是换来好生活,可不像因此而丢了性命。

不过人之所以为人,其变数实在是太多了。正常人若是大权在握,也都很少能够把握住心性,始终都能谦恭不骄、内心平淡,又何况是太监这种特殊的群体!自小清贫,连一顿饱饭都有可能吃不上,从而舍弃了男人的尊严而进宫做太监,这样的人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就像一个穷鬼一夜暴富,可想而知他们会怎么做。可能是先尝试以前自己做不了、不敢做、做了会遭到惩罚的事情,结果却发现自己做了之后不但没有人说自己不对,凡儿多出了一大群的人冲着自己拍马屁,说自己做的好。这简直就是变相地催人去犯错,不过却没有人会告诉他们这是错的,而他们自己也成就在这种可以为所欲为的快感中,又怎么可能会不出事!

不过即使是这样,历代的帝王朝代却从来没有废除过太监这一职称。作为帝王,人间的至高统治着,是需要享受的。皇宫之中除了妃嫔宫女之外,还需要太监这样一个角色,毕竟很多的事情是女人干不了或者不能干的。而且就算是有着大量的前车之鉴和血淋淋的教训,帝王还是倾向于宠信太监。太监虽然贪财好权,但是却没有想要谋朝篡位的,毕竟坐上皇位的人又有哪个不想千秋万代的,可是就算是皇帝再昏庸,听着下面的人对着自己高喊“万岁”,他也知道自己最多活个一百多岁,自己想要千秋万代的任务只有落在自己的后人身上。

所以说,对于只不过是贪财好权,而又并不会觊觎自己的皇位,又能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太监历来都是皇帝的最爱。多少朝代明确指出皇帝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铁律,却并不指向太监。就像如今这大明朝,有像郑和这样做过将领的太监,参政的更是举不胜数。大明的东厂,这个比值锦衣卫还要恐怖和有权利的侦查机关,历来都是由太监领头。至于有着大明特色的司礼监,这个掌管着阅折批红这种极高权利的部门,清一色的全是太监。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皇帝对于太监信任的表现。

张凡所奇怪的是,但凡能闹起大风大Lang的太监无不是手中握着巨大权利的。向刘山这样的一方镇守,虽然在地方上权力大得很,跟土皇帝似的,但是放在外面又有几个人鸟他。就算他和如今的掌印太监孟冲有什么关系,也是没什么。想来想去,这整件事情估计还是和孟冲有关系。

在泉州的时候,周全曾经告诉张凡。刘山是接过上任扬州镇守太监之职的时候,从他手中掌握了不少证据。而且据说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苏、浙、闽三省大部分的官员都参与了进来。张凡怀疑刘山在接受了这道“买卖”之后,还暗中拉了其他不少官员下水,掌握了他们的证据,这才让这个团体越变越大,最终成为了今天这个样子。而且张凡估计刘山之所以没有把这种势力扩展到山东,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或者山东的油水太少,而是因为山东做官的、特别是能做到朝廷高官的人着实不少。他要是也去那里玩心眼、耍阴招想要拉人入伙,恐怕他这条小命就有问题了。

而且据说和刘山有关系的那个宫中的人与这件事情也有关系。张凡倒是见过孟冲几次,若是说他与这件事情有关,张凡是肯定相信的。但是如今,孟冲是经过高拱的推荐而当上这个掌印太监的,他与高拱如今也算得上是一起作战了。但是若是要张凡说高拱也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的话,张凡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要知道,高拱虽然如今在朝中可谓是称霸一方,排除异己、笼络官员,甚至于连徐阶这样的两朝元老、内阁首辅,桃李满天下,甚至于他的学生已经做到了内阁,和他自己同台相处的人都被高拱弄的被贬黜回乡了。虽然徐阶致仕的前前后后有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徐阶自己的原因,妄自尊大、好管闲事而遭到了隆庆的讨厌,但是高拱在这其中的作用也是不可估量的。最主要的就是朝中的大多数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乎,如今高拱手下聚集的人绝对不少。

但是若是说高拱因为缺钱而搞出了个规模如此巨大的贪污群体,张凡是怎么都无法相信。他不相信高拱会不知道,不管他如今的权利多大、聚集在他手下的官员再多,就算是隆庆现在就赐给他一面面似铁卷,一旦高拱当真犯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大罪,没有什么能够救得了他。皇帝只要是想要弄死一个人,自然会有人主动献计,但时候绝对能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弄死他。

张凡不相信高拱会这么无知和看不清楚形势,或者说他当真是缺钱缺到连理智都丧失的地步。他相信高拱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而且当初张凡得了隆庆的命令将要来江南查税之后,就算没有大张旗鼓地说过,但是那时候朝中早就传出了这方面的消息。那个时候的张凡也和高拱见过几面,而就算是那个时候的张凡并没有注意过高拱,现在回想起来也丝毫想不起高拱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前一段时间,高拱除了因为想给徐阶定罪而派了不少人来江南之外,他就再也没有与江南有什么关系的了。

然而,这么一来就意味着一件事情。孟冲有关系而高拱没有,也就意味着孟冲一直都瞒着高拱这件事情。若是高拱当初就知道这件事情,那么他根本就不会推荐孟冲这个可能会危及自己的人做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么重要的位置。若是他在孟冲上位之后才知道,凭着高拱的那种性子,估计会立刻就想办法把孟冲弄下去,然后消除一切与自己有关系的证据。

张凡对这件事情做过很多猜测,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张凡是绝对不会让高拱知道这件事情和孟冲有着什么关系。

若是现在高拱知道了这件事情,估计他会立刻对孟冲动手,而且一定是动狠手,绝对会是快刀斩乱麻,赶紧了事。而且因为是发生了血案,朝廷一定会干预,这么一来他可能就没有时间即使清理干净他和孟冲的关系,而且那几乎是不肯能的。不说朝中很多人都能从高拱举荐孟冲这件事情中看出来,而且这么长的时间下来,确切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肯定不少。

那么这么一来,高拱就肯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挠张凡,不要让他挖掘出贪污一事的事情背后真相。这么一来张凡就麻烦了。

想着这些,张凡开始在心里打算,今天晚上应该如何去面对刘山,怎么做才能让刘山对自己的防备降到最低。而且,张凡还在烦恼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晚上,他又会再见到的骆灵儿。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事有蹊跷

夜晚的扬州城,夜空中点点繁星,偶尔吹来的微风渐渐将白天的炎热带走,最然效果并不是很显著,但是也足以让人们忘记一天的劳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也就足够了,他们并不奢求更多的享受,只是希望辛苦劳作之后,在轮到自己休息的时间里,能够时不时有着这样的点缀,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张凡坐在车中,看着车窗外沿街百姓的千姿百态,心中有时候也会发出这种感叹。虽然这种感叹很普通,很没有什么新意,但是所谓的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的。再激情万丈、再高气冲天、再英雄盖世,最后都是渴望着这种平静和惬意。唯一不同的是,不同的人对于惬意的需求有所不同罢了。

张凡虽然也算是经历了一些风雨,但是相比之下,他的生活倒也算得上是平淡的。就连当初他在漠北生死一线的那种,现在回想起来也并没有激励他什么,反倒是让他向往起眼前这种平静的生活。只不过张凡自己知道,自己没办法享受这种生活,不是他不能,而是他自己不许,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上辈子的他有学识、有知识、也有激情,奈何那个地方、那个社会并不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于是,他的激情也在那个时候开始慢慢冷却,慢慢的被现实埋藏在心底。但是如今,上天似乎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张凡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中自己,毕竟比自己有才华的人多得是;他也不知道老天爷把他送到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原因的,或者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但是这些如今都已经无所谓了,张凡那被埋藏在心底的激情似乎有重新被挖掘了出来。

说来有趣,古代的封建社会比之现代的社会,想要出人头地有所作为,似乎更加地看重人脉和财富等等因素,但是张凡偏偏在这么一个自身条件还不如原来的自己的情况下有了如今的地位,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有的时候,张凡独自一人也会思考着这个问题。没有合理的解释通常被人们归为巧合,张凡也曾这么想过。不过他给了自己一个更好的动力,那就是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把他送到这里,给他一定的权利,让他改变什么。

听起来有些荒谬、有些夸大和自我鼓吹,但是这无疑不是一种自我鼓励的最佳方式,坚信自己就是那个人,坚信自己就能够改变历史。甚至于从来不迷信的张凡也开始考虑神鬼的可能,他也会给他自己找理由。信仰无疑是最能激励人的东西,无论碰到什么困难、或者是致命的打击,哪怕有着姓名之忧,只要你的信仰还在,那么你就有着再一次站起来的勇气和力量。

这并不是什么毫无道理的唯心之说,人是很复杂的,并非几个圣人的几句话就能把人性解释的清清楚楚。

看着窗外的景象,去过一次的张凡知道这里已经离刘山的家很近了。他抛开脑海中的这些东西,开始考虑更加实际的东西,今天晚上如何应对刘山。不,说是应对刘山,倒不如说是应对另外一个人,骆灵儿。

想到这个名字,张凡的心中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可以确定,自己很恨这个女人,但是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造成的,张凡自己也弄不明白。这个女人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带着目的的,张凡自己心里明白的很,但是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是他自己的问题吗?也许自己根本就不应该爱上她,不,一想到“爱”这个字,张凡就立刻在心中否定起来,他绝对不想承认自己会爱上骆灵儿,最多只是喜欢而已,而且这个喜欢还是因为她的外在因素,因为她的美貌而已,其他的根本不可能。张凡一直在这样对自己说着。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面会有这对她那么深的恨意呢?自己对这样的女人应该只是抱有着欲望,除了**之外就再也不应该存在其他的东西。她本就是个恬不知耻的女子,也许被逼良为娼、无奈卖身,也许被刘山胁迫而放Lang形骸还能说的过去,可是张凡从周全那里听来的描述却始终在他的心里面挥之不去。他不应该对她有恨,只不过是利用她而已。可是张凡他思来想去,就是挥之不去心中的这股恨意,也许是张凡恼怒她欺骗了自己吧。

而且,除了恨之外似乎还有着其他的东西。当初他是对骆灵儿甜言蜜语,再加上那时候的骆灵儿一颗心都放在张凡身上,再也顾不了其他的事情。张凡就是看准这一点,套出她所知道的关于刘山的消息,然后让她再次回到刘山身边,为自己做事。而骆灵儿即使是再恐惧、再是不想回到那个让自己不得安生的地方,但是为了张凡,她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就同意了下来。

看到这个后果的张凡,本应该是满心欢喜、满心快意才对,而这也的确是他当时的心情写照。但是这种心情张凡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在骆灵儿离开泉州会扬州之后,张凡偶尔会想到她,每一次他的心中都会异常的愤怒和快意,但是在他的心中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存在的情绪,后悔和不舍。张凡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心中的愤怒和快意完全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后悔和不舍的,只不过他绝对不会承认就是了。

渐渐的,马车驶进了刘山所居住的那条街巷。这里对于繁华的扬州城来说算得上是清静的了,而这种突然的清静也让张凡的心为之一静。再次抛开脑中的纷扰,张凡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骆灵儿确实告诉了他不少有用的东西。刘山有着一本账簿,一本对刘山自己极为不利但是又不可或缺,对于张凡来说也是想要极力得到的账簿。上面记载着张凡所需要的一切,所有参与进来的官员,所有贪污脏银的数量和流向。拿到了这东西,张凡就算是可以胜利回师了。

但是如何才能安全的到手?由于骆灵儿在刘山面前一直都是一种弱不禁风的模样,刘山是完全不会放着她的。而骆灵儿也将账簿所藏的位置告诉了张凡,甚至还告诉了他不少账簿上面所记载的东西。张凡手中有着权利,很大的权利,而且他如今有着隆庆御赐的尚方宝剑在手,完全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事情、甚至不需要朝廷的公文就可以搬出人马去抄家问罪,但是张凡却迟迟都没有行动。

他不相信刘山会如此没有防备,特别是这么一个对他来说就是他全部身家的东西。也许他当真是对骆灵儿信任非常,完全不会瞒着她任何秘密。但是张凡却不相信他会没有防备,要知道,女子是最为难以让人相信的,张凡不相信刘山一个可以完全接受前任买卖,并且靠着自己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面把它做大做强,甚至囊括了苏、浙、闽三省的人物会犯下这么一个致命的错误。

刘山一定是有所防备着,多是他稍微聪明一点的话,骆灵儿途中离开张凡,从泉州回到扬州之时,他就应该有所察觉了。那么这么一来的话,刘山看出了事有蹊跷,却还继续的这么对骆灵儿毫不怀疑,所有的事情都还是没有瞒着她,还让她能够继续接触到这些东西。这其中必然会有什么阴谋,也许刘山在期待着什么,或者谋划着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不过张凡是看不出来这里面会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因素。

突然,张凡想到了什么。这刘山既然在宫中有关系,如今自己来这里调查,刘山必定会和宫中的孟冲有联系。而自从自己从京城来到扬州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不管是高拱想要对付徐阶的事情、还是泉州事发、甚至是倭寇一改往日习惯,在海上袭击归航途中商船。这些事情每件都很大,都很让人烦恼,但是张凡除了遇到高拱派来整徐阶的人之外,最近就再也没有什么人是从京城里过来的了。

按道理说,孟冲应该是这整件事情背后的主谋,然而如今应该已经知道了这边情况的他应该会有什么动作,可是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京里既没有任何动作,又没有任何消息,实在是让人怪异的同时,又感觉当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谋在暗地里酝酿着。

这些都是张凡的推测,也许是杞人忧天,也许是自寻烦恼。但是张凡却不得不往这上面想,而且他越想越是觉得有可能。而越是觉得可能,他就越是不能轻易妄动。可是束手束脚的不说不是他的风格,甚至于想要做事情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马车停在了刘山府前,张凡下了车看了看,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刘府再见

张凡刚刚下车,身边的人还没有上前去通报,只见刘山就亲自迎了出来,面上更是笑容满面,那张本就俊俏阴柔的面孔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张大人,欢迎欢迎。”刘山来到张凡面前,恭敬地一揖,亲切地说道,“大人这番福建之行,抗倭添策,着实是天佑我大明,出了张大人如此的英雄人物。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小人是佩服,佩服。”一番话带着非常明显的卑躬屈膝的味道,被刘山那略带着一些的公鸭嗓子说出来,效果的确是不同凡响。

“刘公公客气了,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功劳,若无皇上的旨意,我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啊。”张凡“强颜欢笑”地说道。说实话,他还能面对着刘山的那副面孔这么淡定地说出这番话,着实是下了很大的力气和决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唉,张大人何须如此客气。”刘山也是赶紧附和道,“不管如何,此番大人抗倭有功,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从福建到京城的路上,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无不知晓。大人之事如今可是传为佳话了,大人自己又何必如此谦虚。”

张凡听了他的话,倒是觉得有些吃惊了。没错,刘山的这番话也有可能是为了拍马而就这么顺口编着说出来的,可是张凡倒是不怎么相信。毕竟拍马拍马,要拍些让人高兴,却还不让人听出来是马屁的话语。倘若拍马屁拍过头了,到时候找人一问变知道了真相,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哪里哪里,张凡惭愧啊。”张凡赶紧说道,“毕竟此番在泉州,虽然护得归海的商船周全,却是始终想不出办法彻底剿灭倭人的办法。何况那几名被掳走的船主至今还是杳无音信、生死未卜,我没没想到他们的家人痛苦等待,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之时,实在是惭愧啊。待到今年末,商船再度出海只是,恐怕又要受那些倭寇的难了。”这番话确实是谦虚,但是又何尝不是张凡心中的真实想法呢。毕竟倭寇绑架事件还没有解决,也完全没有什么定论,到底这一次是倭寇们临时起的想法,或者是他们准备改变以往的抢劫方式,又或者当真是他们后面有什么势力在支持着。这让人在难以猜测的同时,也是无法放下心。

“哎,张大人,你看我糊涂啊。”刘山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带着歉意地说道,“大人到了这么久,我却还让大人在门外站着,实在是失敬,失敬啊。大人还快快请进。”刘山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摆向府内,身子也是微微前倾,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刘公公客气了。”张凡说道,“刘公公也请。”

二人并行进了刘山府上。再一次来到这里,张凡也是不由得四处看了看。这里倒还是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清静的很。似乎是因为靠在水边的缘故,张凡觉得这里比之外面还要清凉上几分。在这炎热的南方,正是盛夏季节的时候,能有这么个地方,实在是难得的很。

刘山的府上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张凡记得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多少人。在这个颇大的府院里,似乎只有刘山和几个下人居住着,不知道这是不是刘山的什么癖好。不过张凡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个府院的事情。有不少官员都会来扬州,有的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公事私事,有的则纯粹是路过而已。而这些官员中的某些高官所到之地自然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宴请,只不过这些人自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有的甚至有些反感。而刘山似乎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在这么一个清幽的地方宴请他们。这么一来,请的人多半都会到场,而且到时候,送什么贿赂,聊点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都会方便不少。张凡甚至敢肯定,若是抓几个刘府的下人稍微使点手段问上一问,肯定能知道不少事情。

“刘公公这里倒是好风景啊。”张凡四周看了看,很是随便说道,“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还觉得刘公公这里有些太过清幽了。可是这么些日子下来,回味起来,这里着实是让人向往的好地方啊。”

“大人也是这么觉得吗?”刘山听到张凡的话,表现得十分开心,“当初咱家选这里的时候,此地的知府王德照虽也是赞叹不已,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那番话不过是因为咱家的品级比他高,违心奉承而已,咱家又怎么听不出来他口气中的不屑之词。只是咱家虽然从来不曾在意过这些,近日得到大人的肯定,还是让咱家开心的很啊。”一番言辞说的倒是诚恳的很,并没有带着什么故意要和张凡有动一见解的意思。

“刘公公的心思我明白。”张凡看着他那张如今正经非常的面孔,颇为有些意外,说道,“只是,有时候凡事并非只看自己的喜好便成的。毕竟人吗,总是要遇到另外一个人的。百姓之间因为一人的与众不同而遭致众人的敌视都是常有的事情,又何况是你我所身在的官场之上,情况更是复杂万分。当真想要讨好四方,做个万金油的,要么就是难上加难,要么就是一辈子埋名与下方,永无出头之日。”

“大人说的是啊。”刘山也是感叹了起来,不过这种气氛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被刘山自己打破了,“今日是大人回到扬州之日,虽然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但仍是一件喜事,又何必如此伤感,应该高兴才是。

“大人还请,院中早已备下了酒宴。此番咱家特意拿出了一坛陈年的佳酿,虽比不得大人在宫中饮过的御酒那般甘之如饴,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切莫让心情影响了酒兴,不然再好的酒水喝下去也都是索然无味了。”

“刘公公说的是。”张凡微笑着说道。随即跟着刘山一同向里院行去。

还未进院门,飘然而至的酒香已经扑鼻而来,即使是张凡这种喝酒还没多少日子的人也能问得出来,定然是绝顶好酒才能有的气味。

进入院中,这里还是上一次张凡前来之时,刘山宴请他的地方。还是同样的场景,精美的菜肴,加上边上幽暗的水面映着远处花舫上的灯火,让人感觉到浮华之后的清静。而这些都不是张凡所专注的,他看的是一个人,一个正等在庭院中的女子,正是骆灵儿。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张凡不由得有些失神。她还是如初见的那般美艳,只不过如今的骆灵儿比之当初,又有了几分不同。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这个女人除了外表的美丽之外,所透露出来的无不是一种孤独寂寞、甚至是一种了无生趣的模样,仿佛一个被人操纵的木偶一般,听着他人的智慧做着自己根本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她的生死仿佛都已经由不得她自己来掌管,而是牢牢地握在他人的手中。

而如今再见到她,张凡却看到了不同。那种美艳,发自内心的绽放出来,仿佛永远不会枯竭一般。似乎她的生活又再一次找到了期望。那种对于未来有着无限希望而散发出来的光彩,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骆灵儿看着张凡,并没有什么动作,甚至于脸上那股微笑着的表情都没有过任何的变化。但是张凡从她的眼神里还是看出了不同的东西,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神虽然无法用言语解释出其中的含义,却让人痴迷的很。

不过张凡并没有陷入这个漩涡当中,而是很快就恢复了神志。他自然能够想得到骆灵儿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当初自己给她的那些个许诺吗!想到这里,张凡有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起来,暗自说道:“这个女人当真是如此,为了自己是不是什么都能够出卖!”

想到这里,再看了看骆灵儿,张凡也不由得不承认,她的确有着这样的本钱。心中也是再一次下定决心,万万不可再一次被她迷惑了。

一直到现在为止,张凡始终在自己告诉自己,当初和骆灵儿的那段感情并不是真实的。就算是他们之间有着爱意,那也只不过是因为骆灵儿这个女子当真是魅力不凡,自己被她迷惑了心智罢了。

不过暂时,骆灵儿对于张凡来说还有不少用处,张凡还要利用她来替自己办许多的事情。所以,现在还用不着和她摊牌,划清界限。而且,张凡心中也是知道,自己如今对她表现的越是依恋,那么就越能让她为自己奋不顾身地卖命。

想到这些,张凡不由得对着骆灵儿笑了笑,笑容中还带上了一些情人之间才会有的小动作。这过让让骆灵儿是大为高兴,面上更是略有羞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沉醉欲望

“张大人,张大人.”

刘山的声音传进张凡的耳中,打断了张凡对近在咫尺的骆灵儿的凝视,以及他心中的思考。

“刘公公,何事?”回过神来的张凡看着身旁的刘山,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张大人,酒菜已经备好了,还是快快上座吧。”刘山微笑着说道,“请。“张凡听了他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机械地朝着座位上走去。在他路过骆灵儿身边的时候,刘山可以明显地看到两人都停顿了一下,张凡转过头看着骆灵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骆灵儿还是那么一副幸福无比的样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张凡背对着刘山,而且脑子里又在想着一些困扰他的问题,他没有看到,在身后注视着他的刘山看到二人的这番情景,面上露出了一种无法让人明白意思的微笑。

刘山跟在张凡后面入座,二人坐下后,酒宴尚未开始,庭院中那被各种各样的灯火渲染出的气氛就让人有了另一番绮丽的感觉,似乎暗示着今夜的无限可能,也许会有这让人惊喜的各种情况出现也不一定。

“来来,张大人此番福建之行可谓是劳累的很。”刘山说着话,举起酒杯向张凡敬酒,“这杯酒是咱家敬大人的,庆祝大人平定福建倭寇之乱,保百姓平安。咱家这里就先干为敬。”说完,刘山举杯仰头喝下,然后举杯以视。

“刘公公太客气了。”张凡也是客套了一句,见刘山如此,也只好将手中杯子里的酒水喝了下去。酒当真是好酒,入口醇香之余,毫无辛辣之感,酒液进入腹中,让人回味无穷之余,隐隐间,那股清香还让人回味无穷,“好酒。”张凡笑着说道。

“哈哈。”刘山见状也是高兴地笑了起来,“还记得咱家上一次宴请张大人之时,大人还说不会饮酒。如今看来,却是大人过谦了。”

“刘公公说笑了。”张凡毫不在意刘山这句有些揭人老底的话语,也是高兴地说道,“上一次虽与公公一见如故,但是只怪张某的习性,将那官场上的习气带了过来,却是辜负了公公的一番美意,惭愧、惭愧啊。”张凡看着刘山微笑着说道。他这么说并非随意为之的,而是稍稍透露了一丝对于刘山的认同感,若是刘山当真想要和张凡说些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以前是不好说,不过现在估计这口也好开了。

“好,张大人是爽快人。”刘山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高兴的模样,“如今官场之上尔虞我诈,想要找到一个如张大人一般直爽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公公高看张某了,张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张凡如是说道。

二人相识,哈哈大笑起来。这边厢,骆灵儿微笑地看着二人,不过绝大部分的目光都放在了张凡身上。再为张凡斟酒之时,骆灵儿却又突然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应该靠近张凡一些以显示亲密,还是应该稍稍远离张凡一些,好让刘山觉得二人之间并无什么别的关系,也好继续帮着张凡办事。刘山那边厢却似乎对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毫不在意,他并没有让人伺候着,自己给自己斟酒。

张凡看着那双为提着酒壶的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芊芊玉手,从身旁骆灵儿的身上传出来的阵阵独有的香味飘进张凡的鼻中,这让张凡的心中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一股他从来没有过的强烈欲望。他一把抓住骆灵儿的手,丝毫不顾跌落的酒壶中流出的酒液沾湿了自己的衣物,一把将骆灵儿的身子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一旁正在倒酒的罗灵儿哪里料得到张凡会做出这么一番举动,刚才她正在暗暗地看着张凡那张俊俏的面容,心里面的思绪早都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再加上张凡一直在她心里面的那种温文尔雅的样子,她哪里会想得到张凡会这么做。这一下子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准备的她再被张凡拉动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轻呼,娇美的面容立刻就变得通红,却更添一番美艳。这种惊慌并没有在骆灵儿的身上停留多久,虽然面容上还是通红一片,但是她已经开始在心中升起了甜蜜的感觉,即使她心里面有着这只不过是张凡做给刘山样子看的,但是她依然很高兴。

对于骆灵儿来说,张凡是一个值得她付出一切的人,甚至于为了张凡,她连自己本来那迷茫的前程也都不在顾虑,一心一意地为了张凡付出。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是嫉妒别人拥有幸福的生活,而自己也向往那种生活。她在心里面完全地相信着张凡,相信他会让自己的期望实现。她的心中对张凡有着浓厚的爱意,但是她已经忘记了这种爱意是什么时候、是为什么产生的,她甚至不知道这种爱意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浓厚的。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愿意为了这份爱奉献一切。

张凡并不知道骆灵儿此时的感受,如今的他正被这股莫民奇妙袭来的欲望驾驭着。只是似乎是因为现场的气氛让他认识到了这里并不是什么适合发泄欲望的场所,还有其他人在场。他并没有对骆灵儿上下其手或是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只不过不管他的心中再怎么压抑,毕竟如今他正是这么一个美人在怀的情况,骆灵儿已经让他的欲望急剧地膨胀着。而骆灵儿也是感受到了张凡的变化,羞涩之余却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来刺激张凡了,就这么像木偶一般地坐在张凡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张大人果然是少年风流啊,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刘山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微笑着说道。

刘山的声音立刻惊醒了正沉醉在欲望中的张凡,这种瞬间的变化来得快,去得也快,张凡立刻就发现自己还在刘山的府上和同桌用膳。瞬间,心理和身体上的欲望躁动散去。

张凡放开骆灵儿在一边,看着一旁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刘山,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张某失态,让刘公公见笑了。不过实在是灵儿姑娘实在是美艳无双,张某一时失智。只是张某并不后悔此事。”

“哈哈。”刘山听了张凡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却并无鄙视之情,开心地说道,“张大人果然是爽快的很。咱家这个妹妹是什么模样,咱家自然是清楚的很。以前咱家宴请的那些官员之时,一个个都是风流成性,对咱家这个妹妹也是垂涎三尺。只是他们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却又哪里有这么一份勇气来表示出来。张大人这么做,虽在外人说来就是什么有伤风化之语,但是在咱家看来,这才是人之常情。既然喜欢就应该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又何必惺惺作态,做出那么一副伪君子的模样,看了着实是让**倒胃口。”

“这么说来,刘公公也是性情中人。”张凡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当然,他也没有认同什么,只是端起酒杯对刘山说道,“既然如此,张某就再敬刘公公一杯。”说罢,这一次张凡倒是先干为敬,举起酒杯满饮佳酿。

“好好。”刘山也满是应好,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哎呀,张大人的衣服湿了。”刘山突然说道,“这可不好,咱家这里有些备用的衣物,不如大人先去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咱家再和大人畅饮一番。”

“这……刘公公不必如此。”张凡推辞道,“张凡这次是来公公府上做客的,却是怎么好如此麻烦刘公公,还扰了公公的酒兴。”

“哎,不扰,不扰。”刘山摆着手说道,“此时正值夏日,衣物穿的又少,酒液湿了衣服定然难受得很。灵儿,快些带着大人去换一套干爽的衣服。”

“是。”骆灵儿应道,却是没有动,而是看着张凡。她不知道张凡的意思,但是她绝对不愿意逆着张凡的意思。

张凡看了看刘山和骆灵儿,见事已如此,也不好当着面负了刘山的好意,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张某就乘刘公公的好意。”说罢,张凡站起身来跟着骆灵儿离开。

张凡走到庭院门口,正要一脚跨出去的时候,后面的刘山突然开口说道:“大人不必着急,此时时辰不过酉末戌初,还早得很,大人不必太过着急了。”说完了这些,刘山还略有深意地看了看走在张凡牵头的罗灵儿的背影几眼,脸上更是露出了不言自喻的笑容,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多谢刘公公美意,张凡恭敬不如从命。”张凡听了他的话,先是顿了一顿,却没有拒绝他,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面上也向着刘山那样,露出了一副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的表情。

第一百八十五章 愧疚难当

刘山府上,经过刚才一番情景,张凡倒是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至多是心里面开始猜测起来,刘山这种态度的突然转变.先前他对于将骆灵儿推销给张凡的办法还只不过是一种愿者上钩的心态,凭的就是刘山对于骆灵儿美貌的自信。而今晚,这刘山突然之间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变得热乎起来了。张凡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虽然先前他的的确确是因为心中一时的变化而突然之间对骆灵儿动手动脚的,但是张凡不相信就因为这样,刘山就会突然之间决定这么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也许刘山会接着这个机会,向张凡提出什么要求也不是没有可能。

跟在骆灵儿身后的张凡一边走着,脑子里一边在这么想着这个问题,丝毫没有对于在前面给自己领路的骆灵儿有什么注意。可是走在前面的骆灵儿就有些不怎么自然了。刚才张凡走出庭院之前,刘山对他说的那些话她也听见了,对于其中包含着什么意思,她更是明白的很。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即使之前在刘山的威逼之下也做过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早已没有了耻辱的感觉,但是因为对象是张凡,心中那份早已消失已久的羞耻感再一次席上心头,即使知道张凡现在并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心里面还有有一些小小的期待。

骆灵儿这么想着,为张凡带路的脚步却也是渐渐地慢了下来。她一直在等待着张凡和自己说话,却是迟迟都没有听到张凡的声音。她自己想来,估计张凡是怕此地是刘山府上,可能会有什么耳目注视着他们,恐一和她交谈会泄露了什么。只是骆灵儿却是深知刘山府中的状况,知道这里当真是如看上去的一般表里如一,绝对不会耳目遍地。但是为了顺着张凡,她也就没有主动和张凡说话。

来到一间厢房门前,骆灵儿推开门对张凡说道:“凡……凡哥,快些进来把衣服换了吧,湿衣服穿在身上不好受。”再一次这么称呼张凡,骆灵儿的心理很是激动。

“好,灵儿。”张凡这么说着,拉着她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骆灵儿虽然知道现在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当她走进这间仅有这她和张凡两个人的房间的时候,心还是加快了速度扑扑乱跳,等到张凡把房门关上之后,她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怎么样,这几天这里的情形可有什么变化?”张凡问道。

看到张凡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的打算,骆灵儿那激动的心情也是放了下来,只是心中那一丝失望的心情也透露了出来。不过骆灵儿也并不是个完全靠着感情去做事的女子,知道张凡如今正为着关于刘山的这件事情烦恼着,她当然会顺着张凡的意思,就算只是为了讨张凡开心。

“这几日刘山并没有什么动静。”骆灵儿摇了摇头说道。边说着,还边从一旁的衣柜中拿出一套干净的新衣服,“这些日子这刘山的行事倒是变得缓慢了许多。只是看起来倒不像是有意为之,平日里若是有些什么有关系的事情,他还是照样去做,也并不让我回避,好像是最近着实没有什么事情。”骆灵儿边说着话,一边走过来为张凡宽衣。

张凡感受着骆灵儿的柔荑隔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滑动,看着眼前的骆灵儿那并没有什么它意却始终透露着幸福的面容,张凡有些迷惑了。这个女人到底怀着什么样的一种心思!张凡不禁这么在心中问着自己,他对于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讨厌、还是喜极而厌、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情绪?这一瞬间,张凡再一次迷茫了。本来心中打定的主意,在这一瞬间,竟然又再一次动摇了。

他本来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利用这个女人来帮助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到时候若是被刘山发现了而让她遭到杀身之祸,那么也算是她命中有此一劫,或者说是作为她曾经欺骗过自己的报应。倘若她当真是幸运一时,使得刘山没有发现她所做的事情,又或者是发现了而并没有要她偿命,张凡也不打算继续再见这个女人。

而如今,曾经在心中打定的主意竟然动摇了。之前张凡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但是这种打算却是从来都没有动摇过的。而如今,想要让他摒弃这种打算,从而重新接纳骆灵儿的这股心思却是突然在心中泛起涟漪,并且随着波纹的不断扩大而渐渐的成了翻江倒海之势。

张凡的心中这么想着,然而他的理智却开始反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极力想要让自己心中这种荒唐至极的想法赶紧烟消云散。然而,他越是努力这么做,心中的那份心思就越是变得明显起来。

于是,张凡改变了办法,他努力地想着骆灵儿的一切坏处,一切能够让自己讨厌他的地方。只是这么一想,张凡却惊讶地发现,骆灵儿实在是没有值得自己大动肝火的地方。她的遭遇,或者说她所经历的事情,完全不是她自己的本意,不论是在秦淮河上出卖肉体,让不同的男人成为她自己的入幕之宾,还是在刘山的这里,沦落为他笼络他人的玩物,这都完全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意,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愿意这么做。

当初她来到张凡身边,为的是打探消息,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关于刘山的消息。可是这又是她这么一个女子所想做的吗?不论事情的成败与否,最后是刘山安然无恙,继续掌控着三省的官员来贪渎大笔的银子,亦或是张凡成功,破获了刘山一伙,这些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她从这里面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说到底,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她自己和她所关心的家人,希望他们能够在活下去的同时,也能活的好一些。

从周全那里知道了骆灵儿的过去,张凡当时是很愤怒的,愤怒这个女人欺骗了自己。可是现在他自己想起来,骆灵儿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丝毫的错误。对于一个生活在封建礼教之下的女子来说,贞洁几乎代表着一切。骆灵儿不对他说明是应该的,毕竟她才刚刚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并且能给自己希望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有着很大的权利,却并没有嫌弃自己并非处子之身。这对于骆灵儿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恩赐,她又怎么会告诉张凡这些东西,难道她很希望让自己最后的希望破灭吗?难道她会不珍惜这摆在眼前的幸福吗?答案是理所当然的。

张凡现在想来,似乎自己对骆灵儿所做的一切都变得这么可笑,而自己简直就是最大的笑柄。他居然会用这种大男子主意的心态,这种以前他最为不屑的心态来衡量一个受伤如此重的女子,甚至于还有着不惜牺牲她的性命来利用她达到自己目的的心思。这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的行径。

张凡脑海中的这么一番想法,推翻了他刚才想要继续讨厌骆灵儿的打算。然而这种与他刚才的目的截然相反的结局,却并没有让他觉得后悔,反而让他如释重负。

骆灵儿并不知道张凡在想些什么,她很是细心地在为张凡更衣。解开内里的衬衣,张凡不着寸缕的胸膛露了出来,看的骆灵儿有些羞涩。只是她没有想到,失神之际,迎接她的会是张凡的拥抱。

张凡将骆灵儿紧紧抱在怀中,半晌都没有说任何话语,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仿佛在表示着自己的歉意一般。

俏脸紧贴在张凡**的胸膛上的那一瞬间,骆灵儿的心当真是慌乱的很,她不知道张凡突然这样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并不打算拒绝。可是过了好长时间,张凡并没有再有什么动作,就是这么紧紧地抱着她。她听着张凡的心跳声,也是渐渐感觉到了不同。

“凡哥,这是怎么了?”不知所以的骆灵儿轻声问道。

“灵儿。”听到骆灵儿的话语,张凡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面容,心有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骆灵儿根本不知道张凡在说些什么,只是她并不傻,但是不了解张凡真是心情的她以为张凡是在为让她回到刘山这里而对她道歉。说实话,这一刹那,骆灵儿的心里面高兴极了。对于她来说,张凡这么做就说明,他是爱着自己的,他是关心自己的,他不希望自己会有什么危险。

“不,凡哥,这件事情是我自愿的。”骆灵儿摇了摇头,说道,“是我自愿回来帮助凡哥的,凡哥不必自责什么。况且自从我回来之后,刘山虽然对我还是如从前那般,却也从来没有为难过我。”

张凡听到她的话,先是有些差异。不过随即,他就明白过来骆灵儿所说的是什么了。想到这,张凡心中的愧疚之情不由得更甚,想到她即使到了现在,始终都没有忘记想要帮助自己的想法。

二人从相识到现在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而这短短的时间确实让张凡觉得自己亏欠骆灵儿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对了,她毕竟还不知道我那个混蛋的想法。”张凡突然间在心里面说道,“我要补救,灵儿,我要想办法补救我对你犯下的过错。”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各有优势

过了近半个时辰,张凡才回到了酒宴所在庭院中,一个人.

庭院中的案旁,刘山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眼光始终看着远处水面上花坊传过来的微微灯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张凡却看得出来刘山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仿佛,仿佛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

“刘公公。”张凡走进庭院中,朝着刘山略带歉意地说道,“让刘公公一人等在这里,张凡抱歉、抱歉。”说着话,张凡朝着刘山拱手致歉。

“唉,张大人又何须如此。”刘山摆摆手,说道,“还快些来坐下,咱们继续饮酒。”

张凡才坐下,刚刚想要举起酒杯敬刘山,可是却发现刘山正有着有些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忽然,张凡想起了原因。去的时候是他和骆灵儿两个人,而回来的是后只有他一个。

“这……”张凡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刘山的疑虑,自从刚才解开了自己和骆灵儿的误会之后,那种怨恨也随之从张凡的心中消失不见了,而张凡也随即回到了自己最为原本的状态,刚才在酒宴上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和失态,现在也已经从他的身体上消失了,“令妹……灵儿姑娘她,身体不适,让我带话给公公,稍后就来。”

“呵呵,张大人不必多说,咱家晓得的。”刘山则是一脸怪异的笑容,看着张凡,满脸都是一股子知道真相的表情。甚至于这一刻,他的脸上还路出了一副询问的表情,仿佛是在问张凡此中滋味可是美妙似的。

张凡看着刘山这个样子,也值得很是无奈地笑了笑。即使他刚才和骆灵儿在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他也实在是不想解释,他可是一直奉行着一句后世的金玉良言:“所谓解释就是掩饰,而掩饰的就都是事实。”而且更何况,这种情况不正是刘山所希望的吗,张凡自然会顺着他意思,立刻也是表现出一副食髓知味的表情。

“张大人果然是风流人物。”刘山拍手叫好,然后又是颇为神秘地压低声音对张凡说道,“若是大人喜欢,又不怕尊夫人有所非议,还请大人笑纳。”

“笑纳?”张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脑子里根本就不知道刘山到底想说什么,要给自己东西吗?可是就算是送礼也没有说不告诉你会送给你什么,难道是什么“内有惊喜”不成。不过立刻,张凡就明白过来刘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他十分吃惊地张开了嘴巴,半天才说道,“刘公公的意……意思是,把灵儿……”

“正是此意,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呢?”刘山没有等张凡说完话,就继续说道。

这一下着实是让张凡吃了一惊。刘山怎么会突然起这种心思,此刻心中纷乱非常的张凡是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戏。端起酒杯,想要喝一口酒水压压自己的心神,却是发现酒杯中早就空了。张凡自己抓起边上的酒壶,自己为自己连续倒了三杯,三杯酒下肚,心情这才平复了一些。

本来来说,这件事情不应该引起张凡如此大的激动。对于骆灵儿来说,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张凡已经坚定了一个决心,不管事情会怎么发展,他都要把骆灵儿接到自己的身边,不让她离开自己。刚才刘山说想要把骆灵儿“送”给自己,照理来说张凡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自己清楚的很,刚才的自己心中激动,却并不完全是高兴,大半是伴随着惊讶的。他了解刘山都对骆灵儿做了什么,也知道骆灵儿对于刘山来说还会有着更大的作用。张凡自然是对此痛恨非常,甚至于之前他还在恨着骆灵儿的时候就对此痛恨不已,但是怨恨并没有蒙蔽张凡的双眼,他明白骆灵儿对于刘山来说有着很大的用处。

如此一来,张凡自然就惊讶起来了。他绝对不会相信刘山为了笼络自己一个人而这么做,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么他这一次来扬州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遇见骆灵儿了,刘山肯定早就把她打扮的华丽漂亮地送出去了。但是现在,刘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这件事情,这么一来,张凡就开始考虑起来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会促使刘山做出这种决定的。

想来想去,可能的原因只有一种。付出代价总是为了想要有所回报的,这是自然界的定律,而刘山想用骆灵儿作为条件,肯定也是想从张凡这里得到一些什么。只是,到底是什么,张凡这一时半会也是想不明白。不过就这么在刘山的掌控下,张凡是肯定不愿意的,他打算先试探试探。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张凡虽然如此说道,但是他的面上带着笑容,并且丝毫不知道收敛一二,毫不掩饰自己心中对刘山这个提议的肯定,以及对骆灵儿的欲望,“毕竟,灵儿姑娘是刘公公的……”

“妹妹吗?”刘山接着张凡的话,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口气中还带着无比的嘲讽之意,“张大人,咱们都是明白人,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大人手下有着锦衣卫,有何东厂的厂督冯宝冯公公交情不浅,怎么会不知道灵儿她的身份呢?”

“既然公公如此爽快,我也就不必如此费劲了,骗不了人不说,还累人的很。”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装模作样,很是爽快地说道,“想那些入了仕途的人,有人求的是荣华富贵,有人求的是功成名就。我张凡并非什么圣人贤明,想我苦也受过了,还差点死在塞外;黑锅也背过,差点让朝中的所有官员都与我为敌。我是读书人出身,十年寒窗虽然在人前说起来是谈笑风生,可是谁又没有体会到其中的苦处。如今出人头地,高官厚爵都到手了,为何还要如此劳累,整天把自己放在悬崖边上,夜夜就算是美人在怀也睡不踏实,生怕有人突然会要了我的性命;白昼里做人做官还要小心翼翼,生怕树敌无数。

“既然公公和我坦诚相见,那我也就不再啰嗦了。我张凡不想活的这么无趣,我是权也要、财也要、能到手的美人佳酿我统统都要弄到手。但是我还没有因为这些而变得失了心智,我知道凡事都有代价的,公公想要我做什么,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吧。”

“好,张大人果然爽快。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咱家虽然并不比张大**上几岁,可是依然对张大人佩服之极。张大人年纪轻轻就有这么一番见解,果然是好。”刘山对于张凡的话表现的很是欣赏,丝毫没有觉得张凡是不是有些说的太过了。事实上,他所需要的就是张凡能有这么一番心思,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自己才会有机会、才会能够和这样的人合作。毕竟对他来说,比起用各种方法威逼利诱一个内心还有着正直的人加入自己的阵营中来说,与一个心中本就充满着野心的人反而更加容易说话,容易沟通。

不过刘山并不是傻子,会以为地去追求这样的人,毕竟后来居上,新人取代旧人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他可不会傻傻地认为张凡和自己合作之后,心里面就不会产生取自己而代之的心思,毕竟刘山自己清楚的很,自己的手底下每年会流进流出多少真金白银,他不相信任何一个人见过了这么大的财富还会毫不动心。

不过刘山还是准备和张凡合作,这倒不是他自大,而是他有自信可以控制住张凡。所谓的控制并非是抓住张凡的什么把柄来要挟他,毕竟张凡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张凡不论是和如今正坐在皇位上的隆庆,还是和将来可以肯定可以坐上皇位的太子朱翊钧的关系都是融洽的很,将来的他必定可以掌握更加巨大的权利。刘山刚才所说的合作充其量不过是给自己壮面子而已,实际上来说,他所谓的合作不过是想要寻找一个向张凡这么有权利的保护伞而已。只是这其中的风险还是有的,刘山最重要的是要考虑如何让张凡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大人有大人的野心,咱家也有咱家的。只是大人如此,咱家可就觉得有些不妥了。”刘山说道。

“刘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张凡皱着眉头问道。

“张大人如今圣眷正隆,将来那是前程无限啊。咱家可是望尘莫及啊。”刘山并没有把话说明白。

不过张凡也明白了刘山的意思,毕竟自己和他不同,出了事情,自然会有无数人,甚至于隆庆本人来找替死鬼代替张凡。而刘山的位置,就很有可能成为这个替死鬼了。这么想来也是正常,倘若刘山就这么什么要求也不提就准备和张凡开始详谈,那张凡可就要怀疑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秘密或者阴谋了。

“刘公公,我这次奉了陛下的御令来此地是做什么的,想必刘公公也是明白的很。咱们就不必这么遮遮掩掩的了,刘公公若是想要说什么或是提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吧。”张凡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么周旋下去,直言说道。

“好,那咱家也就不再绕弯子了。”刘山说道,“我要张大人和我家灵儿拜天地。”

听到这句话,张凡愣住了,而庭院门前也传来了瓷器落地摔的粉碎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七章 喜从天降

“我要张大人和我家灵儿拜天地.”刘山看着张凡,神情十分严肃地说道。刘山所说的拜天地就是成亲罢了,但是也有所不同,毕竟张凡是已经有过妻室的人了,明媒正娶之言只对娶妻之人所用,而张凡若是娶了骆灵儿,只能算作是纳妾。刘山的意思就是要张凡堂堂正正地纳骆灵儿为妾。

张凡被他的这句话惊到了,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维持这种惊讶的状态,庭院门口传来的一阵“稀里哗啦”的瓷器被摔碎的声音就打断了他,把张凡唤醒过来。惊醒过来的张凡隐约地还能听到庭院门口传来的一声轻微地惊呼声。

“灵儿,过来吧。”刘山根本不用去问就知道一定是骆灵儿,想来,也只有她会对这件事情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果然,过了好半晌的时间,面色潮红的骆灵儿这才走了进来。不管是面容上通红的表情,还是那有些微微颤抖的身体,都显示着此时的她,内心中的不平静。是啊,对于骆灵儿来说,曾经还是身在风月场所的她以为自己的将来的归宿就是被被一个腰缠万贯的商贾、或是有权有势的小官赎身回去做妾,这也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情况了,那时候的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要说对方是否对自己有爱意了,哪怕就是她想选择一个长相好一点的男子作为自己的归宿的权利都没有。等到她到了刘山的手上之后,成为了能被他人随意玩弄的玩物的她,对于“未来”和“希望”这两个词再也不抱有任何的幻想了,若不是因为牵挂被刘山用来威逼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她的灵魂早就变成了一张白纸了,到了那个时候,也许结束自己这短暂而屈辱的一生对她来说,才是她唯一可以选择和接受的归宿。

然而现在,就在刚才,听到了刘山的那句话,她的心中那份早就不知道被埋藏到那里去的希望再一次泛起在心头。

之前的她,虽然已经和张凡做下了约定,张凡也愿意接纳她。而与她来说,张凡既体贴关心自己,又年轻俊秀、前途无限。虽然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过往在世人来说是这么的肮脏和不堪,也许以后,连张凡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只能住在那被风尘Lang子门所戏称的“金屋”之中,等着爱人偶尔的出现,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但是如今,刘山刚才的那番话又再一次让她把自己脑海中的未来的模样变得更加的美好起来,那种景象再她看来,简直就宛如天堂一般美丽,无时无刻的不在吸引着自己。

来到张凡身前,骆灵儿突然停住了脚步,此时的她忽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是再一次想之前那样做到张凡的身边,不,这样不好,她如今算是等着准备嫁人的女子了,怎么能坐在未来老爷的身边。可若是让她离开张凡,她又有些不舍。一时之间,失去了主意的骆灵儿就这么站在张凡身前,红着脸低着头,一双芊芊玉手在不停地揉动这衣角,就像一个害羞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小姑娘一般,扭捏之情顿时透露出来。

“既然灵儿你来了,也好。”刘山微笑着看着骆灵儿说道,“我正在和张大人相谈,谈些什么想必你也听到了,正是你的终身大事。”说着话,刘山又转头看向张凡,问道:“怎么样啊,张大人,可答应?”

张凡看了看刘山,又把目光转向站在自己身前正有些不知所措的骆灵儿,坚定地说道:“我答应。”他并不只是为了套近自己和刘山的关系才这么说的,虽然这个因素占据了绝大部分原因,但是张凡明白,真正让他如此没有意思由于就同意的原因,正是因为骆灵儿。他觉得自己亏欠骆灵儿的太多了,即使她并不知道,将来也不会发现自己曾经对她抱有过极大的怨恨,可是张凡还是觉得,这种自责将来会一直存在在自己的心里。张凡如今同意了刘山的联姻打算,不仅仅是为了给骆灵儿一些回报来让赎自己曾经对她犯下的罪状,更重要的是,这样子可以让他的心中好过一些,他不希望以后自己和骆灵儿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还会存在着那股让自己内疚的罪恶感,这会让他无法面对骆灵儿的。

刚才刘山问张凡可同意这么亲事的时候,骆灵儿别提有多紧张了,特别是她的心里面像小鹿乱撞一般的直跳,在担心着什么。虽然她明白张凡对自己的感情,也敢肯定张凡会答应下来。但是在刘山问话而等待张凡回答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还是紧张的不得了,生怕从张凡的嘴中听见“不”这个字。

可是当张凡那一句“我答应”的话语传到她的耳中之时,急剧的幸福感立刻如洪水一般地袭上她的心头。就在这一瞬间,骆灵儿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自己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她整个人立刻被这份喜悦所带动,眼眶中不禁流出了泪水,之时她又不想再张凡面前失态,也不顾会弄脏衣服,慌忙地举起手来,捏着衣袖擦拭自己的眼泪。只是这眼泪是越擦越多,越擦她就越想哭。她突然之间,好像立刻扑入张凡的怀中大哭一场,将这么多年来自己所受的委屈,却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对他人道出的委屈全部说出来,说给自己最心爱的人听,然后,然后希望得到张凡的抚慰,并且这种冲动越来越难以压制。

看着骆灵儿这个样子,张凡一开始只是以为她很激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骆灵儿还是这样,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灵儿,灵儿,你怎么了?”张凡关心地问道。

张凡的话惊醒了正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冲动的骆灵儿,她立刻发现这绝不是一个适合发泄自己冲动的好地方。刘山还在边上,若是他因为自己的某些举动而看出了自己和张凡之间早就有了某种关联,这岂不是害了张凡。她赶紧想方设法平静自己的心神,还好,心中那份对张凡的关心,以及那时不时会犯上心头的,想方设法想要报复刘山的心情止住了自己的冲动,让她的理智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灵儿,好好的怎么哭了?”刘山看着骆灵儿留着眼泪的面孔,也是这么问道,“难道你不愿意跟着张大人不成?”说到这里,刘山的面孔也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中也微微带上了一丝威胁的口气。

“怎么会!”骆灵儿赶紧说道,“灵儿只是太高兴了,要多些哥哥才是。”她并没有想方设法地掩饰自己为何会流泪,而是据实说了出来。

听到骆灵儿这么一说,刘山反倒放下心来,毕竟骆灵儿始终没有欺骗她。在刘山的心里面认为,只要骆灵儿没有欺骗他,那么骆灵儿就是还听他的话的。他倒也不怕骆灵儿会告诉张凡什么关于自己的绝密的消息,毕竟他的手中还握着被骆灵儿看得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宝贵的弟弟和妹妹的性命,刘山觉得骆灵儿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只不过,向来都是谨慎行事,而且已有把握就全力出击的刘山,这一次估计错了。他是看出了骆灵儿是爱张凡的,毕竟她的身世遭遇,以及张凡的身家都摆在那里,不要说是骆灵儿,换做其他女子也会爱上张凡的。可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骆灵儿的这份对于张凡的爱,竟然会到了一种毫无保留的程度,为了张凡,她甚至毫不在乎那曾经是她最为宝贵的人的性命,甚至是她自己的。自认为掩饰的很好的刘山又哪里知道,自己早就被张凡给盯上了,而他还自以为是的准备引诱张凡进入自己的圈套,殊不知自己早就被自己的猎物盯上了。

“呵呵,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多难看。”刘山瞬间又换做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容,说道,“快些去洗洗,让你未来的夫家看着多不好。我和张大人还有一些事情要谈。”

“是。”骆灵儿应了一声,却是久久不肯离去,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张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刘山再次催促,以及张凡的眼神示意,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要恭喜张大人啊。”刘山看到骆灵儿离开,笑嘻嘻地对张凡说道,“咱家这个妹妹并非咱家亲生妹子,她早年家中遭遇不幸,身世坎坷凄凉。可是自从咱家认了她之后,从来没有因为她的身世遭遇看不起她,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子一般地看待。此番交与大人手上,大人可要呵护备至啊。”刘山丝毫没有意思羞愧地说着这可以让一般人钻进地缝里的谎话,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看着刘山的嘴脸,张凡真相上前去抽他几下。忍住心中的冲动,张凡也是微笑着向刘山说道:“刘公公请放心,张凡晓得的。”

“那好,这婚事不如就定在三天之后,到时候咱家亲自送灵儿去张大人那里。”刘山高兴地说道,然后立刻又换了一副表情,“现在,咱家和大人有些正事要谈谈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毫不掩饰

“公公有什么话想要对张凡说,但说无妨.”张凡知道现在要进入主题了,也是重新坐正,一本正经地对刘山说道。

“张大人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公私分明的很,这样才是将帅之才。”刘山不咸不淡地捧了张凡两句,说道,“那咱家也就不再多啰嗦别的事情,直接转到正题上面来。”

张凡没有说话,只是喝着酒,看着刘山,等待他的下文。

“咱家想让张大人网卡一面,这一次张大人的江南之行就当做没有进展。”刘山丝毫没有想要掩饰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说实话,刘山的这个要求其实早就在张凡的猜测中。但是张凡对他居然会如此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还是感到十分的惊讶。要知道,张凡还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任何事情,就算是因为刚才骆灵儿的事情,可是他也不应该如此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和这江南的贪渎之事有关系吗?要知道,现在除了张凡从周全哪里得来的私人消息之外,丝毫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刘山是这个贪污集团的领头人,甚至于之前的张凡也是如此。他之前能够想象得到刘山是绝对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把刘山这么一个阉人往领头之人这么个位置上面去想,毕竟这里面的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在张凡知道了刘山就是幕后的领头人这件事情之后,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让刘山能够露出破绽,好让自己抓住证据二将他绳之以法。之前让骆灵儿冒着生命危险回到刘山身边为自己监视刘山,守株待兔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甚至于如今他已经和骆灵儿和好之后,也只是因为他已经把骆灵儿看成了自己的女人而理所当然地不想让她为了自己而受到什么危险,但是心里面的那份心思却从来都没有断过。

而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张凡知道了刘山的真实身份,而且张凡可以确定刘山是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并且他也不会知道,毕竟唯一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周全已经被张凡派出了许多的人手一刻不离地盯着他,周全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个消息透漏出去的。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本就不多,又都是张凡可以相信的手下,所以他还打算靠着这个自己所拥有的有利条件来和刘山周旋一番。

然而现在,一切都起了变化。刘山突然之间的这种坦白,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告诉张凡他自己就是幕后黑手,但是他刚才的那番话,明摆着就是说自己可以替这苏、浙、闽三省的贪官们做主。这一步棋下的很是大胆,但是大胆之中也带着许多精妙的地方,起码张凡本来胸有成竹、已经做好的打算被刘山就这么打乱了。唯一能让张凡好过的就是刘山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一个成功的进攻。

一阵惊异,张凡半晌没有说话,仿佛是被刘山的话语镇住了一般。其实,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张凡的心中已经开始考虑起来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虽然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是他已经开始考虑起来一个全新的计划了。

刘山在一边看着张凡那惊讶的样子,并没有打扰他的意思,甚至刘山的面上还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他十分满意张凡现在的这个表情。的确,刘山根本就不知道张凡心里面在想什么,也根本就不知道刚才他所说的那些话,张凡早就已经知晓了。他如今回这么做,把这件事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张凡,其实是做了很多打算的。

他知道张凡这一次来江南彻查贪污之事,定然是受了隆庆的谕旨。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不管张凡如今多受隆庆的宠信,到时候若是查不出什么东西就这么回去的话,隆庆虽然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肯定不会高兴。这种情况刘山想得到,张凡自然也是明白的。那么张凡自然不会干坐着让这件事情发生,到时候,时限一到,张凡手中却毫无收获,那么他必然会在那个时候着急上火。话说人非圣贤,这人一旦着急上火起来,自然就什么都做得出来。到时候,毫无收获的张凡必然会把一些已经被他掌握住真凭实据的贪官抓起来,押回京城复命。隆庆虽然并不像他的父亲嘉靖那般的极端,但是若是像这种国家重大案件,隆庆即使再怎么昏庸,也会正视此事。到时候,这一批人铁定会被交给大理寺、刑部与都察院,这三个在大明朝被合称为“三法司”的三个衙门进行会审。就算孟冲能够买通其中的一人,可是想把三个人都买通,他孟冲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又不能够找高拱帮忙而让高拱知道这件事情。这么一来,那些人总会有人顶不住审讯的压力而把刘山就是这幕后主使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他刘山可就当真是回天乏术、必死无疑了。

所以这么看来,刘山这一步棋看似大胆非凡、以进为退,然而实际上,他如今已经是退无可退了,这么做可以看作是孤注一掷了。

这些东西早就在刘山的心里面了,而张凡也不傻,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也想到了这上面去。这么一来,刘山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坦白也就是能说得通了。不过知道归知道,张凡自然不会这么说:“刘公公,咱们先不谈其他的,张凡只是好奇,刘公公是凭什么能代替三省的那些人说这话的呢?”

“呵呵,张大人相比现在一定非常奇怪吧。”刘山微笑着说道,“咱家既然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也就和张大人实话实说吧。

“张大人毕竟掌着咱大明朝最富盛名的锦衣卫,得知的消息必定多的很。想必大人这么些日子以来,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个**不离十了。不错,这苏、浙、闽三省的官员加起来有八成以上都是贪官。之前,他们贪渎的税银不过是农税、田税罢了,但是因为江南之地的大部分两天都被那些有钱的豪强所占着,实际上每年能收上来的税并不多,即使平日里多收一些,抛去每年要准时上缴朝廷的份额,所剩下来的实在是没有多少。但是他们又不敢加大对那些百姓的盘剥,特别是福建由于山高皇帝远的,那里的官员经常如此,所以那里的百姓市场起义造反,就是去年还有一次,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还是有几个官儿被那些拿着锄头的百姓从家中拖出来活活打死。这么一来,这里的官儿也都实在是不敢太过盘剥,以防自己倒了霉运。

“但是这些人自从入了官场之后,这银子可就是离不开身的物件了。外出应酬要钱,回礼要钱,想要自己升官,送礼还是要钱,甚至就是想要维持一个大点的附院,还有其中丫鬟下人门的开销,虽然说起来不多,但是凭他们那每年的那些俸禄,根本就不够。

“可是这么一来,不贪又不行、贪少了又不够,自然而然的,这些人也就都算是同病相怜,然后互相通气,联合起来。不管你是什么职位,官大官小,只要能把钱搞到手,他们就会拉他入伙。这样一来,他们算是互相维护对方,只要是有机会,像什么朝廷发放的救粮,修理河道的银子,又或者是衙门中公用的财物,只要是能通过做手脚而弄到钱财的,他们可谓是无孔不入。

“可是渐渐的,他们发现自己弄得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苏、浙、闽三省大大小小的官员不知凡几,却又一大半都参与了进来。他们都不相信别人,生怕有些人无意之间走漏了风声,或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找一个能作证的人。互相把自己的把柄放在他那里,这么一来若是有什么人想要毁约或是走漏了什么风声,那人就会先下手为强,凭着在宫中的关系,直接上奏皇上弹劾,让那人的话不再被人相信。

“另一方面,这伙人虽然都被人掌握着致命的把柄,可是他们之间反倒是暂时能互相信任。只是他们还是有顾虑,怕那些没有参与进来的人会知道他们的情况,或者是想办法弹劾他们。这么一来,这伙人又想出了一个办法,不管身边的圈外人会不会贪,都是想方设法地抓住他们的把柄,把他们逼进来,好让自己的势力更加巩固。如今这三省的官员有就成都在这个圈子里了,他们自然是怕张大人这番南下彻查。这些日子,他们实在是坐不住了,主动来和那个证人说,要想办法跟张大人通通气,看看张大人这里能不能网开一面。”

张凡听了他的话,并不惊讶,但是却有些难以相信,这三省大大小小这么多的官员竟然全都参与了进来,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只是张凡还是有别的令他困扰的事情,他抬起头看着刘山,疑惑地说道:“莫非那个证人,就是公公你不成?”

第一百八十九章 深度引诱

“莫非那个领头的证人,就是刘公公你不成?”张凡看着刘山的双眼,很是正经地问道.这话在旁观的人看来简直就是废话,毕竟刘山是不是领头人这点,张凡是早就已经明白的一清二楚了。再加上刚才刘山已经在话语中间接地肯定了自己的身份,这让张凡更是确信无疑。然而如今这句问话还是要说出来的,这样才会显得张凡是第一次得知此事。

“张大人不是在说笑吧。”刘山听了张凡的话,似乎显得特别的不屑,轻蔑地说道,“咱家和张大人都不是糊涂人,明白的很。刚才咱家说的话里面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大人,咱家不相信大人听不出来。大人若是想要和咱家共同享一场富贵,就应该拿出些诚意出来。若是大人不想要这唾手可得的富贵,也尽管直说便是,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呵呵,倒是张凡失态了。”张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刘公公对张凡如此坦白,那张凡也就不矫情了。张凡了解刘公公的心情,知道刘公公你为何会和我说这些。但是张凡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刘公公就不怕张凡并不对你的提议感兴趣吗?张凡现在可是知道了公公的秘密,如今在我面前的就是张凡我最想抓到的人。只要我现在喊一声,我的手下就会立刻冲进来将公公五花大绑起来,到时候,只要将公公你押解回京,我也就算是对陛下有个交代了,那是又是大功一件。

“公公既然会这么明明白白地对我说出来事情的真相,想必是很有把握,我是不会抓公公归案的,毕竟公公不像是个求死之人,而且就算是,也不会选择这么繁琐受罪的办法吧。到这里,张凡就有些奇怪了,公公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自信我张凡不会这么做呢?”

“张大人既然说了,那就是个痛快人,咱家也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刘山丝毫没有紧张的表情,老神在在、把握十足地说道,“这件事情,咱家打从听到了京中的消息,说新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朝廷新晋的忠勇伯张大人将会被陛下派下江南来彻查此地税务之时,咱家就已经开始考虑了。思前想后,却是没有个结果。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多保密的事情,将来总会让人知道的。就算是我们把秘密保守的再好,让张大人这一次的江南之行毫无收获,可是到头来,张大人还是要顾及自己的政绩,回京之时,必然会拉上几个有问题的人回京。到时候,‘三法司’会审,虽然对于仕人来说,有道是‘刑不上士大夫’,但是这在我大名根本就是放屁。特别是当今皇上平日里颇为奢侈之余,却也想要做个明君,这点想必张大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那这贪官突出的脏银,陛下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这帮人平日里是大手大脚的花钱,舒服的生活过惯了,那股子文人的骨气早就被磨干净了,到时候只要大刑伺候,恐怕刑具还没放到身上,他们看到了可能就会招供了。

“这一招供,咱家是绝对跑不了的,到时候是必死无疑。虽说咱家只不过是接过了咱家上任的摊子,接受了这么一块大肥缺,并且将他扩大了不少,但是若追究起来责任,咱家是撇都撇不掉。所以,咱家如今也算是孤注一掷了,对大人坦白,说白了,咱家就是要投靠大人,找个好的大树,也好乘凉。”

听起来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在里面,反正张凡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刘山的这些话里面还会有什么后招。不过这么坦白地说出来,恐怕是古今官场权术中最为特殊的一种。只是特殊归特殊,但是并不少见,毕竟人若是走到了这一部,需要向别人坦白所有的东西,那恐怕一时穷途末路了。只不过一般这么做的人也都是会有极大的把握,才敢这么来做,要不然一步走错,自保不能,还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那到底是什么,让刘公公如此确定张凡不会那么做呢,现在就抓你归案,然后问出你所知道的一切,到时候我张凡岂不也是能得到陛下的褒奖,前途更是能光明上几分。”张凡问道,“刘公公不会以为一个骆灵儿就能捆住我张凡了吧。我承认,骆灵儿当真是美艳的很,这么美艳无双的尤物我自然想要,可是我张凡还没有疯狂到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眼前大好的锦绣前程。就算是我当真痴迷骆灵儿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可我又为什么会认为公公能靠她绑住我的手脚呢?甚至我可能更加想要除掉公公,毕竟,灵儿她以前的身世不好,而我也是个大男人,自然不希望知道自己女人的秘密的人在外面随时可能说出去,坏了我的名声。”

张凡说道“男人”二字之时,这个对于太监来说算是极度侮辱的字眼,他一点也没有停顿的意思,又或者有什么不好意思,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然而张凡也的确把握住了现在的气氛,知道什么话是可以说出口的,起码刘山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就丝毫没有什么神情上的变化。

“呵呵,张大人这是在说笑吗?”刘山用仿佛是嘲笑的表情看着张凡说道,“我刘山虽然年纪比张大**不了几岁,在这官场上混的日子也不算久,但是咱家还不傻,有些东西还是知道的。张大人该不会以为咱家觉得一个女子就能值得上这么多银子和好处了吧。”

“张凡洗耳恭听。”张凡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耐心地等待着刘山的下文。

“若是咱家有办法,有办法让大人既能完成陛下所交代的事情,又能让张大人有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这笔银子可不是就这么一次送给大人之后就完了,大人以后的每年还会有这么一笔收入进账。至于灵儿吗,只不过算是咱家像大人示好的表示罢了。”刘山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然后就不再说话,等着张凡的答复。只不过看他那自信中带着微笑的神情,仿佛并不会担心张凡会说出拒绝的话,完全就是在等待张凡答应自己的提议。

这边,话说张凡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将刘山所说的条件当做放屁一样看待,可是如今还是不能够无视他的话。刘山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优厚了。一个官员想要继续往上晋升,考的是什么?有人说是政绩、有人说是能力,不过放眼望去,不乱世前五千年还是后五百年,张凡都只能看到一条最重要的,和上级的关系。如今他的上级就是大明朝的皇帝隆庆,只要张凡能把这件事情办成了,那么隆庆就会高兴,这皇帝一高兴起来,那么自己的未来前程可就有保障了。

刘山答允张凡的钱财,张凡并不知道具体会有多少钱,但是想来也绝对不会少。毕竟前一段时间,自己还没有去福建之前,刘山给自己送的那些东西,张凡也是知道的。而听如今刘山的口气,那些东西不过是个彩头罢了,而真正的大理还在后面。想到这合苏、浙、闽三省九成官员的力量联合起来贪渎的银子,还有那每年都有从哪些出海做买卖的商人身上收缴回来的近千万两的银子,以及那些船舶司的人私下里收取的税银,张凡敢肯定,刘山所说的那个“不菲”绝对不是夸大,很可能到时候张凡所收到的实际数目要远远大于“不菲”这两个字。

还有美人,男人吗,又是在这么一个以男人为主宰的封建王朝里,女人虽然永远只能被当成附庸看待,但是却绝对是不可或缺的。说些不好听的话,有时候男人们并不仅仅是把女子作为自己释放欲望的方式,把女子当做自己的私有物品或者是自己向别人炫耀的资本也是常有的事。能有个美艳无双,让其他男人看了就想占为己有,却是自己的女子,对自己千依百顺,这是一件极其能够满足男人心里面那股大男子主义自尊心的事情。

这三样,虽说不是人生全部的追求,但是这也是绝大部分了,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三样能到手,人生也就算是基本完美了。剩下的不过是继续追求更多的东西而已。而刘山给出了张凡这种绝佳的条件,即使是张凡早就打定主意,要顺着这条道抓刘山归案,这个条件也着实是让张凡有些激动。

不过这种心情还没有过多久,张凡就冷静下来了。因为张凡的手上还有一样东西,能给张凡比刘山给他的还多的好处。并非隆庆颁给他的那道受贿无罪的圣旨,而是当初隆庆的那句承诺。

“你查没的官员贪渎税银上交三成给国库,三成进朕的内库,剩下四成就留着吧。”张凡的心里面想着隆庆当初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当时自己觉得隆庆是不是给的太多了。而现在的张凡却发现,隆庆可能是疯了,这么多的银子送给自己。

但是这正是张凡对付刘山这种引诱的一个绝佳的法宝,张凡从来都希望自己做个好人,但是他却未必有信心可以抵受得住各种各样的诱惑。而刘山做梦都不会想到,隆庆会给张凡这样的承诺。

第一百九十章 孤注一掷

张凡装模作样地用手抵着下巴,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一旁的刘山见了张凡这个样子,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就这么耐心地等待着张凡的答复。

很长的时间,浓郁芬芳的酒香依然飘散在空中,让爱酒之人是垂涎三尺,然而在场的两人却无一人想要举杯畅饮。睡眠的远处,花坊上的灯火依然能让这边的人们看得清楚,然而刚才那似乎还能隐约听到一些的丝竹之声却是早已停止。时辰已经渐渐变晚,但是这里的两个人依然没有一丝想要休息的意思,这本应该平静下来休息的时间,却在里面暗藏着许多的东西,阴谋、诡计、结盟、还是说是,野心。

很长的时间却在不经意之间过去,张凡觉得自己的戏演的差不多了,不再如此故作深沉。拿起面前案上的酒壶为自己的酒杯中斟满佳酿,端起酒杯一口喝下,似乎伴随着酒液入腹,尘埃也已落定,最终的回答即将到来。

“刘公公。”张凡再一次开口,神情也依然的严肃无比,只不过这一次,在这般严肃冷峻之下,张凡的眼神中还透露出来一股亲近的味道,“张凡想问问,刘公公有何办法让张凡既能放过这件事情不再追究,而又能够回到陛下面前交差,还不让陛下看出来张凡在这件事情上做了什么手脚呢?要知道,美人财富固然是张凡所求之事,但是权之一字,重要又要摆在这两件事情之上。张凡虽然是逐利之人,然而也是明白一个轻重缓急的道理。若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给我一座金山银山,那我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刘山听了张凡的话,没有马上回答,然而脸上却突然展现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笑容,他知道,张凡动心了。不再谈论别的事情,不去问自己到底能够得到多少的利益,而是直接地讨论自己解决眼前问题的可能性,这才是做大事最正确的表现。而张凡这种权力至上的言论想法,也是更加让刘山觉得,自己准备投奔张凡的这个想法绝对没有做错。自己想要的是一个坚强的后盾,一个能够在未来有着越来越多的权利,能更在更加恶劣的情况下都能后保存自己的后盾,而不是一个一心只是在追求金钱美人,而毫无再进一步的志向的狭隘之人。

本来,刘山与张凡见面不过几次,并不怎么了解张凡。他在张凡来到扬州,和他见了几面之后,对张凡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是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去把一个人了解透彻,又怎么能够和他完全挑明了事情真相来谈条件呢?于是刘山为了这件事情没有少费神,给京中自己的靠山,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去了不少封密函,询问张凡此人的情况;刘山自己私下里还派了人去京里打听任何关于张凡的消息。

可是张凡的消息实在是没有多少能让他打听到得,而且,张凡入仕途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张凡科举之后,以第一名的成绩连中三元,刚一入仕做官,便是东宫的太子侍读,这件事情在去年可算是轰动一时,并不难查到。张凡的第一个官位,说是侍读,然而稍微有些关系知道宫中事物的人都知道,隆庆就是因为很欣赏张凡殿试之时的文章,特意想要他去教导太子朱翊钧的,只不过因为张凡实在是没有什么资历,不好直接提到太子讲读官的位置,才给了他一个东宫侍读的官衔,只不过外面的有些官员并不能知道清楚的情况,以为这不过是假话而已,这件事情也就在京城中成了事实,而在京城外却是成了传闻。然而实际上,朱翊钧的所有课程几乎都是张凡教导的,这不,张凡这才在漠北立了一件不算小的功劳,而隆庆在嘉奖张凡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给张凡加上了太子太傅的官衔,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因为隆庆宠信张凡之外,不也正好说明了传闻的真相吗!

说到漠北的事情,这就是让刘山无法更加清晰地了解张凡的原因了。去漠北和俺答相商鞑靼与大明封贡互市这件事情并非什么朝廷机密,而且朝廷也很希望百姓们知道这件事情,自然是大肆宣传了。而那时候的张凡已经因为徐阶不喜欢他的种种原因,被隆庆编入了锦衣卫,那次的行动说来在朝中也成为了一个机密,不知道的人就是不知道,而知道的人也绝对不会去乱说。那时候的孟冲还在关着尙膳监,还不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再加上锦衣卫从来都和太监有些不合,而直到这件事情的冯宝也视孟冲如劲敌,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件事情,孟冲也就没有什么关于张凡的消息能够告诉刘山的。

这么一来,刘山根本不知道张凡在漠北到底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说刘山根本无法知道张凡是否是个忠君爱国的忠义之士,对于张凡那个忠勇伯的头衔中的“忠勇”二字,他是完全没有放在心里当真相信的。

因此,刘山本来根本就不曾打算投靠张凡,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而把自己陷于一种困境。然而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张凡的消息他还是如最初知道的那样,并没有怎家多少。而跟张凡有限的几次接触,也只不过知道张凡是个对于所送的贿赂是完全不问原因,只顾收下的人,看起来张凡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这虽然让刘山放心了不少,但是仅仅凭着这些,刘山还是不敢擅自给张凡下个定论,他做事一向是力求完美的,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刘山是不会出手的。

可是现在,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刘山渐渐的开始慌神了。这边对张凡没有对策,甚至于自己送到张凡身边的骆灵儿都回来了,据她说是因为张凡并不喜欢她,这才让她回来的;那边在京城里也丝毫找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眼看着自己越来越危险的处境,刘山如今也只有如此了。这么做是一场赌博,他刘山赌的就是张凡会答应下来自己的要求,毕竟之前自己送给张凡的贿赂,张凡都是从来没有拒绝过,而且他也看见过张凡看骆灵儿的眼神,知道并不是张凡看不上她,而是张凡不想因为一个女子而坏了自己的大事。

这样,刘山才敢归张凡和盘托出所有的事情,并且请求他的庇护。这是一场豪赌,刘山为此押上了自己不少财产,而他却完全没有一点必胜的把握。刚才他说想要把骆灵儿送给张凡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真正的试探就是从他要求张凡和骆灵儿拜天地开始。达官显贵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妾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但是却从来没有人会大张旗鼓的搞什么拜天地,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骆灵儿的身份又特殊的很,到时候去喝喜酒的官员定然有不少人都做过她的入幕之宾,这一点刘山不相信张凡会不知道。而若是这种情况下,张凡还是能够答应刘山的要求,那么说明张凡是当真有这份心思,想要更多的好处,这么一来刘山才会对张凡说出所有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刘山依然是有着很大的担心,他担心张凡会突然间发难,让人把自己抓起来。虽然张凡无法找到自己所藏得那些账本作为治自己罪状的铁证,但是他一旦进了锦衣卫的大牢,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他自己清楚的很。到那时候,别说是什么荣华富贵了,恐怕能然他没有什么痛苦的死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奢侈了。

而现在,一切都明朗起来了。张凡并没有突然发难,而且还不他自己的那种想法说了出来,这证明刘山自己是对的,他在这场赌局中取得了胜利。而其如今,刘山还知道张凡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虽然他以后可能会向自己所要更多的银子,但是这都没什么。只要张凡能够继续上位,那么他就会拥有更多的权利。那么刘山自己也就有办法继续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从而来满足张凡的胃口。

当然,这些虽然都十分重要,却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事情是,刘山知道自己安全了。然而就像《论语》中所记载的孔子的话那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刘山没有了以后的忧虑,对于近在眼前的种种危机也因为他自己看不清楚而放松了警惕,无声的警钟在他明前敲响,他又怎么能够听得见。

“大人还请放心。”刘山自信满满地说道,“咱家既然提出了这一条,那就自然有办法帮助大人得到这份功劳。到时候,陛下龙颜大悦之余,大人的官职也要在高上一些。只是盼望大人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咱家就是了。”

张凡听了他这句话,面上重新展开了笑颜,问道:“张凡洗耳恭听刘公公的高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狠手辣

“刘公公,你又何必再吊张凡的胃口,快些告诉我公公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回去以后顺利给陛下交差.”张凡再一次向刘山问这个问题,语气中带上了一些迫不及待的味道,就连表情上,那种故作镇静,实质上却表现出一种急不可耐的表情。做出这番表情的张凡,自己在心里都有些佩服自己,要是他上辈子就知道自己有这份演技,还学个屁的经济学,去报名北影、上戏什么的不是铁定能当成个明星什么的吗。

“张大人莫慌,让咱家慢慢道来。”刘山微笑着,似乎对于张凡这种有些急切地表情很是满意,信心十足地说道,“方才,咱家已经告诉了张大人这里的实际情形。这苏、浙、闽三省有九成的官员都或多或少地参与进这件事情。虽然说太祖皇帝当年定下规矩,官员贪污十两以上就当斩首示众,然而别说是现在,就是当年太祖皇帝还在的时候,这天下的贪官就是杀不完、抓不净的。不过这里面还是有差别的,贪多的人自然要出事,而贪的少的,除非有与他势不两立的仇家弹劾,不然的话,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管,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大吉。

“咱家的意思是,张大人这次既然是奉了陛下的意思来江南彻查,那么不论是所涉及的官员的品级、贪赃的数量、亦或是贪官的人数,这些可都不能少了。到时候,咱家会给大人几个不怎么听话的硬茬,好让大人回去交差。至于到时候要向朝廷上缴的脏银,咱家也绝对会大人一个让朝中的,不管是陛下还是那些朝臣们都会满意的数目。到时候,大人那边不仅可以向陛下复命,大大地露脸;咱家这边,也好继续做‘生意’。到时候,大人是权、财、人三者兼得,这边也不过是要大人时不时地照顾一二,这样也就万事大吉了。”

听完了刘山的话,张凡自己在心里面琢磨了一阵。说实在的,刘山的这个提议本就好的人,别说是换一个人,就是张凡现在听了也是动心不已。不过现在还不是满口答应的时候,关于刘山的这个提议,张凡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有理清头绪,他打算继续问问,也好再掌握进一步的证据。

“刘公公的这番话,说实话,张凡是很是动心啊。”张凡如此说着,面上却突然表现出了一种有些不屑的表情,完全不同于刚才那番兴趣十足的样子,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只是,刘公公好像没有注意到,公公的这个提议岂不是又回到了起点了吗?公公交给我几个硬茬,几个不听话的,这我可以理解。但是,到时候我把他们押解回京之后,公公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不会像审问他们的主审透露出公公就是这一切的主导呢?要知道,公公刚才可是说过,公公要交出来的这几个人可都是硬茬,又是不听话的主,到时候他们必然会怨恨公公背信弃义,定然会把事情都说出来的。若是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到时候,朝廷再次派人来扬州可就不是来这里明察暗访了,而是带着刑具直接抓捕公公回京的,而且陛下直接颁下的御令,那可不需要什么证据的,把人先抓了才算。而且,就算是公公到时候当真是咬紧牙关,拒不开口,而朝廷也掌握不到证据,可是既然这件事情是陛下亲自下的御令来抓捕公公的,到时候就算是公公无罪,为了维护陛下的威严,公公也是难逃一死啊。不过张凡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前头,公公可不要不高兴。我最关心的是,到时候陛下会不会因为我办事不利而迁怒于我,若是那样的话,我是决计不会干的。”

“张大人说的是,咱家完全明白大人的心思。”刘山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应了张凡一句,解释道,“只是,张大人莫非以为咱家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吗?咱家虽然不过是个小小的扬州镇守太监,或许在宫中也有些关系,不过那完全就是用钱财堆出来的,那可不牢靠。咱家若是没有把握,又怎么敢这么做,这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吗!”

“看公公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是对此早有准备了。何不快些说出来,也好让张凡参详参详。”张凡听他这么一说,摆明了是说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自然要问个明白,面上刚才的那种不屑的表情立刻又变成了急切的模样,赶紧问道。

“张大人莫慌,且让咱家与大人细说。”刘山似乎被张凡的这副模样逗乐了,也是开心的很,得意洋洋地说道,“咱家做事一向要把握十足,若是没有把握,那是万万不会踏出一步的。这些个要交给大人回京抵罪的人,虽然大都是硬茬,和咱家之间也有不少的不合,当初能入伙也不过是因为犯了一些并不算是太大的把柄偶尔之间被咱家抓住了。不过之后,咱家也是有了些手段,让这些人越陷越深,他们早就已经于咱家绑在了一起,想要清正廉洁,到时候只要一边出事,他们也跑不了。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何不在死之前好好享受一番呢?咱家之所以想要把他们拿出来定罪,是因为这些人总是有些或多或少地想和咱家对着干,不管是什么事情,倒要耗上很长时间,虽然最后他们也是答应了,但是这种人实在不是能相处的。

“咱家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这几个人被大人带走之前,咱家会和他们先说说。若是他们肯合作,那时候,就算是身在天牢之中,或是直接被拖出去斩了,他们的家人也会无灾无难、荣华富贵地过完这辈子。若是他们不肯合作,那可就不要怪咱家狠心了,那时候若是出了什么殃及家人的祸事,可不要来找咱家算账。自然,咱家也不会把他们全都办了,所谓杀鸡儆猴,只要有了一个先例,害怕剩下的人会不合作吗?”

看着刘山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答复的样子,张凡实在是有些有口无言。他心里面都有些感到害怕,想自己自从进了锦衣卫,自己也算是见过了不少世面了,什么凄惨的场面没有见过。厂卫私狱里面的刑罚场面,那阵阵的惨叫声张凡相信自己这一辈子都很难忘记;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祸及家人,全家被抄的也多得是,那一家在老老少少抱头痛哭,难以割舍的场面。不过惨状归惨状,忘不了归忘不了,但是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而又不肯悔改的,算是自找苦吃吧。

刘山所要交出来的这些人虽然也犯了不少事情,虽然张凡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但是从刘山的话里面可以听出来,这些人并非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大都也是因为自身有把柄在刘山手里面,被逼无奈才会如此行事。张凡不是没有考虑过,也许是刘山在欺骗自己,但是他想了想,觉得刘山的话并不假。如果刘山交出来的人是那些本就是想要钱想的要命的人,那绝对是怕死的人,刘山不傻,他不相信这些人会因为家人的牵挂而束手束脚的不敢将自己供出来。就算他对这些人也使出杀一儆百的招数,这些人可能会在表面上表现出害怕和顺从,但是,张凡敢保证,这些人只要能够抱住自己的生命安全,只要到了张凡这里或者是被押回京里,立马就会把刘山的一切罪状全都招出来。人类就是这么的无情,更别说这些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人,那是最怕死的,只要自己能留一条性命,什么祖宗家人全都是可以抛弃的。

不过这么想过来,张凡还是有些对刘山另眼相看了。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可是没想到这被去了势的,不男不女的刘山会如此的决、如此的狠,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面完全不重要,他只把这些看做是另一种形式的筹码而已。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若是眼中已经没有了人性,仅仅凭着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要大开杀戒,这种人只能做个成不了事的变态杀人狂罢了。

张凡在深思着,心中着实有些起伏。一旁的刘山则是以为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把张凡震住了,反而很是高兴地看着张凡。此刻的刘山心中已经百分之百肯定张凡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而张凡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只不过是因为他被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而已。刘山此刻的心中也想到了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来张凡这个大明朝最为嚣张跋扈的锦衣卫的首领,也是会同意自己的这番见解的。

“既然刘公公如此有把握,那咱们就来谈谈别的事情吧。”半晌,张凡重新抬起头,看着刘山微笑着说道,“告诉我,我到底能有多少好处。刘公公可不要欺负张凡年幼不懂事啊,得给我一个具体点的数字,要不然,可就不要怪罪张凡无情了。”

听到张凡的这句话,刘山的脸上笑容更胜,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笑容中还带上了胜利的喜悦。

第一百九十二章 热闹非凡

这几日。扬州城中可算是热闹非凡。

今年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再加上应天巡抚海瑞的大力彻查好强侵占良田一事,很多本来只是雇农的人都有了自己的田地,虽然从现在开始,他们就要自己缴地租给衙门了,可是比起往年那种每年都要向地主上缴大量的地租来说,算得上是好的多了。今年的风调雨顺,没有旱涝之灾,等到了秋天,这江南的鱼米之乡定然又要迎来一个好收成。这又怎么能让人不高兴呢?当然,这件事虽然值得庆贺,可是毕竟那也是要到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来说有些太早了。

还有一件事情,不光是扬州城里的人在传,这整个南直隶都在传,甚至是一直往南走,走到福建都有百姓在说这件事情,而且一说起来都是眉飞色舞的。今年除了年初的时候,有小股的倭寇上岸抢劫之外,一直到现在,这三省的沿海各地都没有传来倭寇上岸抢劫的消息。据说是因为朝廷派来江南的钦差张凡张大人在福建下令朝廷的战船出海巡逻,苏、浙这两地虽然没有派出大批的海船出海,但是因为张凡有隆庆的圣旨在手,这两地也只得照着张凡的话象征性地排除几艘战船在沿岸巡逻。虽然这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但是所收到的效果却是显著的。倭寇们平日里所使用的不过是只能乘的下几个人小船而已,随度虽然不快,却胜在灵活,为的就是能够快速、而且随时随地地登岸抢劫,然后便于逃脱。只不过朝廷的战船以出现在海面上,这些只能够欺软怕硬的倭寇一看到那比之自己所乘坐的小船要大上几十、上百倍的大明战舰,自然就只有望风而逃的份了。毕竟抢劫来钱财让自己活的舒服点固然重要,但是自己的小命可只有这么一条,那可是玩玩开不得玩笑的,自然要倍加珍惜了。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三省的沿海这两个月里面,本来应该是倭寇最为猖獗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生一起倭寇上岸劫掠的事件。而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初张凡在福建的时候,倭寇第一次在海上抢劫归海的商船,并且掳走了几个船主这件事情,因为张凡怕又会引起什么新的恐慌,而并没有让福建方面向民间发出什么消息,因此百姓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这么一来,没有什么人想要造反起义、没有旱涝之灾、没有倭寇登岸抢劫,百姓们自然会欢呼,毕竟对他们来说,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才是他们最向往的。这么一来,张凡这个已经被推上前台的人就成了百姓们如今要感谢的对象,毕竟从头到尾,从倭寇第一次出现开始,要冒着朝廷弹劾的风险派出战船出海巡逻的是他,独自向皇帝上书请求皇帝准许战船出海的也是他。中国的老百姓们是比较容易顺从号召的,如今这么一位为他们的生活带来幸福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且距离并不是遥不可及,再加上张凡本人虽然有些觉得这些百姓们似乎有些热情过头了,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他干的这点没错,他虽然算得上是比较谦虚,但还没有到要为了谦虚去说谎的地步,更何况这种成为“英雄”的感觉确实不错,所以他也就这么坦然接受了。这让这三省中的有些官员觉得有些委屈,毕竟张凡所做的这件事情连一个月还没到,而让这两个月里都没有什么倭寇来登岸劫掠,那些部署今夏海防的官员才算得上是有功之人,不过好在他们也没有计较什么,毕竟朝廷严令战船下海,张凡能有这样的魄力,也算是他应得的。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扬州张府的门前总是会有几个陌生的身影,这些**多是百姓,为了感谢张凡而来看望他的,而且他们也带着非常强烈的诚意,不管是再穷再困难的人,都要带上哪怕是几个自己家养的母鸡所下的鸡蛋。而也有不少出海经商的商人前来,毕竟张凡所做的算是直接保护了他们的安全,虽然这些人压根就没有碰到倭寇劫船的事情,但是人就是这样,只要你为他们付出了,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得到什么实惠,总是会在心底有一些感激之情的。这番景象着实让张凡感动的很,但是他也实在是不想把本来这么一件好端端的好事弄成一件“劳民伤财”的坏事,只好让守在门前的侍卫向每一位前来张府看望自己的百姓交代,说是自己公务繁忙,不便接待他们,让他们回去,当然百姓的东西张凡是一概不要的。谁曾想到,这不但没让这件事情渐渐平息下去,反而让张凡在民间的名声更是涨了几分,都夸张凡是一位青天大老爷,这可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甚至于张玉方一家人,若是在街上被人认出来了,也会得到百姓们的欢迎和拜谢,这让他们不好意思之余,内心也是自得的很,毕竟张凡也是他们张家的人吗。

第三件值得让扬州热闹起来的,还是和张凡有关系。最近坊间都在流传,说是张凡要娶此地镇守太监刘山的义妹骆灵儿为妾。本来说呢,娶妾虽然并不是什么不被允许的事情,毕竟这是这个时代的走向,然而毕竟是娶妾,也没有什么必要大肆宣传的。然而这件事情关系到张凡就不同了,先不说其他地方的人,单单是这扬州城里面就有着不少不同的声音。

话说中国的老百姓算得上是最为奇怪的了,他们看问题总是要把事情和当事人联系起来,说到这张凡娶骆灵儿为妾的事情也是如此。若是这娶妾的人不少张凡,而是其他某个大户人家的人,那他们顶多是当做一场热闹来看;而若是说是什么官员娶妾,老百姓们虽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暗地里一定会在纷纷议论这个官是不是有贪污了多少银钱,Lang费了多少财产什么的。但是这件事情和张凡股沟,那么情况就大大不同了,毕竟张凡才刚刚保住了他们的安宁生活,而且又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又怎么会是贪赃枉法的人呢。张凡娶妾的这件事情被看作是风流才子的写照,这在当时算得上是最顶尖的潮流评价了,算不得负面影响。

不过这件事情传到张凡的耳朵里,实在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曾几何时,张凡自己有过梦想,梦想自己会成为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受到万民敬仰爱戴,但是他绝对没有想过,自己娶个女子,还并非是妻子,只不过是娶妾而已,却会引起真么大的轰动。想来皇帝册封妃子也无非就是朝廷大臣们上前庆贺一番罢了,自己这倒好,弄得是整个扬州城“朝野震惊”。苦笑无奈之际,他也曾戏虐地想过,也许自己这个算是得民心的一种表现吧。

以上都是扬州城中看得见、摸得着的情况,但是对于张凡将要娶骆灵儿为妾这件事情,江南各地的官场上却是众说纷纭。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和刘山又关系的,知道这个骆灵儿的底细,有的人也是做过她的入幕之宾。想到曾经在自己胯下娇喘呻吟的美娇娘如今却要嫁给当朝太子太傅做妾,变个法子来说就是,当朝从一品且前途无限的张凡这是在捡他们的破鞋,这让这些人的自尊心无比的壮大。只不过这件事情如今可不是能够随便放在嘴边吹嘘的了,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他们不少人都打听过张凡的消息,锦衣卫的名号就已经够吓人的了,他们哪里敢去摸老虎屁股。甚至有人打听出了张凡当初在京城朝中有过的一个外号“三腰牌”,那当真是吓唬人,也别是吓唬这些当官的绝佳法宝。

不过虽说如此,这些人却都是对这件事情抱着一种乐观的态度。毕竟骆灵儿是刘山的人,而张凡现在要娶骆灵儿为妾,这些人绝对不会相信刘山在里面只不过是牵个头而已,他必然已经和张凡达成了某种协议,想来和他们在刘山手底下做的事情有关。这样一来,他们可就放心了不少,毕竟自己原本做的可都是要掉脑袋的事情,而如今有了张凡这样一棵大树在朝中罩着他们,能让他们放心大胆地行事,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呢。

所以,这不,明天才是张凡和骆灵儿拜天地的日子,而今日,扬州城中的,甚至于扬州周围各州县的官员就已经赶来扬州向张凡道贺了。这种家中整天都有品级不小的官员进进出出的景象,让张玉方一家人自豪之余,也疑惑的很。张凡不过是娶个妾室而已,怎么如今弄的像是皇帝出巡到此,四方借来拜见一般的情景。

这些就是这几日扬州城中的景象了,然而这一系列事件的中心人物,被众人认为享尽齐人之福的我们的主人公张凡却在烦恼着,原因吗,自然还是因为女人罢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优良传统

今天的扬州城中可算是热闹极了.最为江南最为富有和繁华的几个州县之一,出了逢年过节之外,扬州城还就都没有这么热闹过的。

今天是张凡大喜的日子,虽说娶妾而已,但是如今的情况摆在眼前,即使是张凡自己想要低调一点,看眼下的这种状况是不行了。本来嘛,娶妾而已,又不必弄得如此隆重。对方把人送过来,拜了天地、喝过交杯酒、进了洞房就算是了事了。可是张凡这个倒好,不说是比哪户人家明媒正娶结发妻子弄得还要热闹,就是当初扬州本地出了个状元,也没有如此热闹过。

这倒不是张凡或者刘山故意想要弄成这样的。当初,他们两人说定了日子之后,张凡回到张府之后也只是告诉了映月和伯父一家人,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切莫传将出去,怕的就是会弄成这副模样。而刘山也没有故意向外说出这件事情,或者是非要搞得轰轰烈烈的,他只不过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几个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只不过他以为这件事情应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就并没有嘱咐过那些人去外面宣传什么,想来一定是其中几个口风不严,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无意之间说出去的。甚至于,刘山都可以想得到,说出去的人定然是在向其他人宣扬骆灵儿的事情,想要好好吹嘘一番。

说到这里,刘山当真是对这件事情被传出去而愤怒无比,毕竟这天底下的怪人、怪事多了去了,但是他还就真没有听说过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喜欢被别人说成是“捡破鞋的”,即使张凡再是喜欢骆灵儿,可是估计他听到别人这么议论自己,恐怕也高兴不起来吧。若不是刘山实在是没有那个本事去把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人找出来,估计这两天,扬州城中又要传出来几条官员无辜身亡的消息了。毕竟,如今的他算是正式和张凡结盟,投靠张凡了,他可不想才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惹得张凡不高兴了,毕竟如今的张凡是掌握着他的秘密的高位者,而高位者有许多不想让下面人议论的人,其中一条就是自己的面子。虽然刘山明白,自己可以给张凡每年都提供一笔不菲的财富,但是想来,张凡比起金钱来,要更加在乎自己的面子才是。

江南仕人阶层的议论并没有传到张凡的耳朵里,不过就算是张凡知道了,估计他除了皱皱眉头之外也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光是城中百姓的那股子热情劲儿就让他有些吃不消了,更不要说今日正是自己和骆灵儿成亲的日子,很多百姓都在张府门前转悠着,若不是有王德照拍马屁而掉过来的一群衙役拦着,这些并没有什么恶意的人恐怕都会挤进张家大院里面来了。而将要在今天才算是正式享受齐人之福这种感觉的张凡,如今可是一点高兴的劲头都没有,现在的他正穿着套新做的长袍,由于骆灵儿进门只是做妾,张凡并没有穿成一个红包的模样,而是象征性的在身上披上了几条红缎子。本来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张凡,此刻的脸上却是一片愁容。

“映月,你是不是不高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凡问道。

映月没有要回答张凡的意思,依然是没有停下手底下的活,她正在为张凡梳理头发。这本来是侍女该做的活,但是映月以自己的坚持而得来了这份工作,并且做得还十分认真。

没有得到映月的回答,张凡不由得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十分的无奈。他可以感觉到映月的手正在一丝不苟地为自己整理头发,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是感觉到如今的映月有些不同,虽然她还是平日里的模样,连神色都没有过什么变化,但是张凡就是能够感觉到映月这几天有些不一样,但是真要叫他说出个所以然,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那日从刘山府上出来,张凡还是十分高兴的。一来,毕竟自己总算是有了一个能够补偿骆灵儿的机会,虽然骆灵儿根本不知道张凡的心思在这前后的变化,但是若不这么做,张凡自己心里面总是觉得会有个疙瘩,虽然对于张凡来说,这么做并不能弥补自己对骆灵儿所犯下的错。二来嘛,自己总算是基本完成了这次江南之行的最终任务,如今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证据。只要是张凡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情,他在刘府门前就可以立即下令,让王猛率人破门而入,把刘山绑出来,然后根据骆灵儿的指点找到那几本能指正刘山拉党结派、贪赃枉法的账本。然后他就可以回京城向隆庆复命去了,毕竟他还是非常想念京城中的家人的,自己的母亲一定在盼望着自己早日回去,这一次自己出门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母亲一定在为自己担心;而当他想到自己的妻子茹雪,以及妻子腹中自己那还未出世的孩子的时候,张凡归家的期望就十分强烈。

不过如今诸事已定,就等待最后的摊牌机会了,更何况张凡是信心十足,双方的底牌他都了然于胸,也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这才让张凡放下心来,想要好好地和刘山周旋周旋,看看这刘山最后到底能有什么招数耍出来。

他回到张府之后,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映月,想让她和自己一同高兴一番。只是张凡又哪里想得到,映月在听到自己所说的这个消息之后,一点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冲着张凡微微一笑就转身离开。

话说,映月那天离开时候露出的那个笑容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还是和她平常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张凡在她离开之后,心中总是不停地去往上面想。也许是人类多疑的天性作怪吧,张凡他越是想,心中就越是觉得映月的那个笑容中有什么文章。

张凡也不知道映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自己在那里胡乱猜测,完全没个谱。他倒是宁愿映月因为这件事情跟他大闹一场,或者是面上能让张凡很容易地看出来她在生气,又或者是发发小姑娘的脾气,几天几夜不理会张凡,闹闹别扭什么的。这么一来,张凡起码也好有个准备或者是想出个对策什么的,只要对症下药,迟早能让映月和自己重归于好。可是如今映月这样无声无息的,虽然她成天只要是见到自己还是笑眯眯的,可是这几天的映月也没怎么和张凡说过什么话。这让张凡心里头很是异样。

而今天,正是所有事情将会发生的一天,张凡又怎么能不紧张呢?看着面前铜镜中所映出的景象,映月就这么站在自己的身后,帮着自己梳理头发,认真之余,面容中始终带着微笑,仿佛在为什么事情高兴着一般。

看到这里,张凡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不知道映月到底在想什么,若是再这么样把话别在心里,可能等到映月还没发怒,张凡自己就被自己逼疯了。

“月儿……”张凡刚说了这两个字就停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面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当初他第一次面对上万鞑子骑兵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这让张凡就是在这么一瞬间,脑子里还悟出了两个道理:一是有人陪着你共同作战的时候,哪怕是遇到必死的结局,心中也不会害怕;二是这女子,果然是猛于水火猛兽的存在啊,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何不管是文采无双有如房玄龄、陈季常这样的文人墨客,还是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有如刘备、又或是近在眼前的戚继光这种人物却都有惧内的习惯,如今他可算是理解了。就说自己,对戚继光是敬仰非常的,却是也没有想到过这么一位统领数万官兵、沿海抵御倭寇几十载,战功无数的名将却是为“气管炎”。当初张凡听到这个消息还觉得只不过是某些人误传的,可是当那几次去过戚继光在蓟州临时的住处,见识了这位在戚家军中都有名的悍妇,张凡算是服气了。

据说戚继光的部下为此多有不平,怂恿戚继光派人将其夫人接进军营,帐中将士盔甲利刀,想要震住她,她却毫无惧色,径直来到戚继光面前喝问:“唤我何事。”把戚继光吓的是当场小心翼翼地说:“特请夫人阅兵。”

之后,他的部下还是极力怂恿,戚继光总算是抵不住,提着宝剑冲入家中吓唬一下正在午睡的妻子,来到妻子床前是大喝一声。哪知他妻子醒过来是面无惧色,喝问道:“你拿着宝剑想要干什么?”戚继光顿时是差点吓破了胆,赶忙说道:“我想给夫人杀只鸡,所以才高声叫唤。”戚夫人一听,开口说道:“以后杀鸡再不要大声嚷嚷。”从此以后,戚继光再也不敢提在自己老婆面前想要挺直腰板的心思。以戚继光的身份和胆识,统兵几十载从无败绩,却在他夫人面前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可见“惧内”二字并非在于男子胆小,而是在于女子。

而如今的映月就隐隐有朝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若是以后住在同一片屋檐下,虽然张凡敢肯定,映月绝对不会在母亲和妻子的面前让自己下不了台,胆识那种无声无息的方式,还是让张凡觉得自己的未来有些灰暗。

“凡哥,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映月说?”

张凡正在思考着,映月的声音想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月映在心

“凡哥,可有什么事要和映月说?”映月一边帮张帆梳着头,并没有停下,一边就这么问道.她刚才听见张凡唤了自己一声,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不由得有些奇怪,好奇之下,她倒是先这么问了出来。

“我……这个……”张凡听见映月开口,本来已经到了最边上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吱吱呜呜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刚才是他先开口说出来的,本来他若是就这么说出来,他自己也就算是安心了。可是如今,因为自己刚才的犹豫和分神,这么一下子,映月却是先开口了。映月这一开口不要紧,但是却让张凡觉得,主动权被她占了过去,自己再开口说些什么岂不是显得有些服软了吗。

这说来当真是好笑的很,明明是张凡心中觉得自己对映月有愧,并且也是他自己想要主动和映月说清楚,来挽回一些东西。然而就是因为这无聊的面子,还有心中那该死的大男子主义,竟然在这一瞬间,让张凡觉得不想和映月说这些东西,实在是好笑的很。

映月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从铜镜中,张凡可以看得见,自己身后的映月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思前想后,张凡还是打算把事情说清楚,他绝对不希望这件事情因为自己无聊的面子原因,在该解决的时候没有解决,从而留下什么隐患,以至于将来演变成什么三流言情小说中的什么剧情。

“月儿,今天……”张凡在心中鼓起了勇气,只是这话到嘴边,就像是流水遇到了闸门一般,又再一次退了回去。张凡自己都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他自己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

“扑哧……”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张凡的模样,映月仿佛实在是忍不住,竟然笑出了声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映月赶忙用手捂住嘴巴,只是她的面上一点都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还是保持着笑意。

张凡看到她这个样子,吃惊之余,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心里实在是搞不明白,映月为什么会发笑,她不是应该生气才对吗。

“好了,凡哥,映月知道凡哥想要说些什么。”映月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张凡这个样子,只得开口说道,“凡哥是因为今天要娶灵儿姐姐,怕映月不高兴,这才担心的吧。看凡哥这几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映月也向和凡哥说清楚,但是又怕驳了凡哥的脸面,所以就一直没说出口,想不到凡哥自己倒是先提起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吓了我一跳。”张凡总算是放下了心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这么说,月儿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生气?”

“生气?映月为什么要生气啊?”映月有些奇怪地看着张凡,问道,“灵儿姐姐又不是什么坏人,凡哥能娶到灵儿姐姐,那可是一件美事,映月又为何要生气?”

“可是,可是你就不怕……”张凡急忙说道,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满腹经纶也找不到什么方式来形容这件事情,既能把事情说清楚,又不让映月听着别扭。

“怕什么?怕我会吃醋?”映月说道,“傻凡哥,映月怎么会吃醋,特别是灵儿姐姐的醋!”

“这是怎么回事?”张凡有些奇怪地问道,他有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他知道映月在泉州的时候就和骆灵儿和好了,两个人情同姐妹一般,但是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们和好的,因为在那之前,映月可是看着骆灵儿不顺眼的很呢;他更加地不知道,映月为什么会不生气,不生气明明自己认识张凡要远远早于骆灵儿,甚至她和张凡曾经是生死与共过,但是却比这张凡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骆灵儿要晚进张家的门。这些都是张凡最为想不通的。

“因为灵儿姐姐的日子过得好苦啊。”映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知道灵儿姐姐的身世,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她确实和我一样,家人都是近在眼前,却是无法相聚,还要时时刻刻地为他们担心;从小就被人看做是工具,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关怀的味道。

“但是映月却不会为灵儿姐姐先嫁给凡哥而有什么别的心思,要有也只是希望凡哥能好好疼爱灵儿姐姐,希望灵儿姐姐能过的开心罢了。毕竟,我和灵儿姐姐并不相同。虽然我们都有着差不多的身世,但是灵儿姐姐并不像我,能挺得住。我从小看惯了姐姐被人欺负,他们还拿着我姐姐的性命来逼着我做事情,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看到了许多东西,不管是人命还是亲情,这些在自己的性命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无力。冷眼旁观之时,我也是自己在暗地里发过誓,我绝对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这是姐姐所希望的。就算是如今,姐姐已经去世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我依然会听姐姐的话,好好的、开心的活着。

“然而灵儿姐姐,她虽然有着和我一样的身世,却是没有我的这份坚强,这点我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她被自己的亲生爹爹抛弃,而所为的就只不过是区区几两银子罢了。她有这亲人的牵挂,却没有一个长辈能够鼓励她、给她希望。曾经的灵儿姐姐之所以受尽了屈辱却任然活着,只不过因为她的弟弟和妹妹罢了,甚至于她并不是为了她的弟弟妹妹能有个美好的未来,而只不过是在等待,等待有一天他们也离去了,那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能留得住灵儿姐姐了。因为她知道,他们过得也不好,他们也不希望那样的生活。

“而如今,灵儿姐姐找到了她自己的希望,这正是凡哥你带给她的。你不嫌弃她,虽然也曾被灵儿姐姐的美貌迷住过,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占有她。在这世上,能有个凡哥这样的身份地位,却还十分在乎灵儿姐姐的人,实在是难找的很。

“那天晚上,凡哥回来和我说起你要娶灵儿姐姐这件事之后,说实话,映月心里面确实是有些不怎么快活。可是映月一想到灵儿姐姐,一想到她,映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矫情。毕竟自己已经得到了凡哥的承诺,知道凡哥是绝不会抛弃我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妨再等上这短短的几日呢。

“而灵儿姐姐,她受苦受累了十几年,从小就从来没有快乐过。如今有个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何不就这么先成全了她呢。”

听到这里,张凡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这几日是左想右想,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会是这么一种情况,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映月心里面会是这么想的。这当真让他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这么说,灵儿的事情,月儿你都已经知道了?”张凡问道。

映月没有出声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张凡非常疑惑地问道。

“我想以凡哥如今的身份,还有王千户他们在为凡哥做事,凡哥应该很容易就弄清楚灵儿姐姐的身份才是。”映月说道,“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说出来的好事。而且,凡哥那时候不是十分地喜欢灵儿姐姐吗?我本来还以为凡哥是因为知道了灵儿姐姐的过去,一开始才会不理会她,我还曾经在心里面责怪过凡哥呢。可是看到凡哥你并没有嫌弃灵儿姐姐什么,反而是接受了她,而且又不像是虚情假意,映月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灵儿姐姐终于找到一个能关心她的人,我又怎么会去说这些扫兴的话呢!”

张凡听到这里,当真是无地自容到了极点了。当初因为自己心头在那一时之间升起的极端心思,错怪了骆灵儿,以至于让他打算用骆灵儿对自己的爱意,甚至于打算配上她的性命,去为自己做事情。现在想到骆灵儿因为自己的吩咐,中途回到刘山身边,这岂不是等于她不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每时每刻都有着性命之忧,若是刘山对她稍有怀疑,凭着刘山那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性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张凡可就要后悔终生了。而骆灵儿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张凡曾经利用过自己,依然还会全心全意地爱着张凡。

张凡站了起来,转过身子一把抱住了映月,将她紧紧地搂进了自己怀中。

“凡哥,这是怎么了。马上灵儿姐姐就要过来了,要快些准备才是。小心些,衣服别弄皱了……”不知道张凡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映月甚至还有些责怪张凡。

“月儿,我的好月儿……”张凡打断了映月的话语,把她搂的更紧了,“我做了许多后悔的事情,不过好在现在不就还来得及。谢谢你,月儿。”

映月是完全不明白张凡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并不想说话,她知道张凡定然是相通了什么。她明白,不是每件事情都要问个一清二楚,有时候有些心中的小秘密还是要保存起来的。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面的两人已经地听到了张府外面传过来的锣鼓和鞭炮声,房门也在这个时候敲响了,一个张家的婢女的声音传来过来:“凡少爷,时辰到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捕风捉影

“张大人,恭喜恭喜啊.”有几位扬州本地的官员来到张家向张凡道贺,端的是满脸喜庆,就和当初朝廷漠北大捷一样。

“呵呵,劳几位大人受累了,张凡实在是过意不去啊。”张凡微笑着对着他们说着千篇一律对白,只不过,稍稍留点心思就能发现,张凡脸上面得笑容都已经有些僵硬了,仿佛他现在除了这个表情就再也没办法摆出别的表情了。不过说他心里面倒也是高兴的很,毕竟今天可是他的喜事。当然,也许等会,自己还要受到一个更加巨大的惊喜也说不定。

话说今天是张凡娶骆灵儿的喜庆日子,不过骆灵儿毕竟是要嫁进张家做妾的,按理来说,今天的种种仪式或许是会被简化了不少,但是倒也不会太过简陋。虽然张凡很爱骆灵儿,也想让她能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向将来那近在眼前的幸福生活,但是因为骆灵儿以前的种种遭遇,张凡是绝对不希望太多的人过来观看的。这一次,张凡可是打定了这个主意,硬是没有跟官场上的任何一个人说过这件事情,也从来没有写过一封请柬出去。

前两日,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不少官员都以为这又是一次接进张凡的大好机会,很多人更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张凡的人将请柬送上门来。然而左等右等,这扬州城里倒是因为这件事情越来越热闹了,但是他们就是见不到请柬的影子。这种情况不禁让他们的心里隐隐有了些恐惧,毕竟前几日,这些人都从刘山那里得到消息,如今他们说来都算是投奔到张凡麾下了,而刘山也告诉他们,为了能让张凡这一次的江南之行在他回到京城之后,能给隆庆有个圆满的交代,所以刘山要挑上几个平日里不听话的人,要张凡拉去顶缸。

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这些人心里面都觉得张凡有些傻,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场交易最让他们注目的就是张凡得到了骆灵儿,而且是永久的。他们虽然也眼馋于骆灵儿的美貌,但是毕竟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去永远地获得骆灵儿。所以他们就开始在暗地里嘲笑张凡,说他是为了骆灵儿这么个破鞋,竟然会和刘山套上了关系,这简直就是作茧自缚,谁知道将来刘山会带给张凡什么样的麻烦,毕竟他们可算得上是深有体会。因此,他们这种对张凡的嘲笑大多都是一种来自于内心中嫉妒的心理罢了。这种吃不到葡萄,反倒说葡萄酸的心思伤害不了这么人,最多只能让这些人满足一下自己那渺小的自尊心罢了。

而现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和自己算是站在同一阵营的张凡,这一次却没有给自己请柬,这又怎么能不让他们担心呢。这些人最近个个都是疑神疑鬼的,呆在怀疑是否是刘山准备挑上自己前去顶缸。其中有几个忍不住的,叫来和自己有些关系的人,暗地里提了这件事情,却是惊愕地发现,别说是扬州以外的州县了,就是在这扬州城中的官场上,也没有一个人收到过张凡的请柬。

这件事情立刻就在扬州城的上层圈子里面传开了,为此,这些人还特意搞了好几次秘密集会。一开始,他们对于这件事情是完全没有一点头绪。按道理说,张凡成了自己这边的人,而且张凡的责任就是为了这些人提供庇护,其身份俨然已经超过了曾经掌握着他们生杀大权的刘山,成为了他们的新首领。张凡会答应下来刘山的邀请,起码就能说明张凡也是一个贪得无厌,为了钱财、美人,这些自身的欲望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人。如今不就是吗,为了眼前能立马到手的美人和巨大财富,以及刘山所许诺的,将来每年都会有一笔不菲的钱财进入张凡的腰包,张凡不就是立刻就同意了刘山要求庇护的要求吗。

而如今,正是一个张凡见见这些他以后的手下,以及再向他们所要些什么东西的好时机。毕竟,就算是再愣的人都应该想得明白,张凡若是在这个时候伸手向他们要钱,那是绝对没有人会拒绝他的这个要求的。而张凡竟然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又怎么能不让他们觉得奇怪呢。

这绝对不正常,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应该是这么一副样子。

就在这帮人愁眉不展,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其中有个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许张凡不向他们派发请柬的原因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其实反过来想应该很见到才对。毕竟张凡是少年得志,进入仕途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如今已经是高管侯爵,还得到了隆庆的大力赏识,并且下一任的皇帝,如今的太子更是视张凡如出了他的父皇、母妃和皇后之外,排在第四位的最为让他敬重的人。人人都说早年努力工作,晚年安然享老。而张凡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做到了其他人需要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奋斗才能勉强做得到的地方,而且张凡如今所在的位置绝对不会让他呆上多长时间,到时候再称呼他的时候,这“大人”二字的份量肯定又要重上几分了。

这么一位少年得志,如今气势正是如日中天的人,骄傲自大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这在历史上那可是多了去了,就像当年王安石在《临川先生文集》中所写到的那篇《伤仲永》一个模样。虽然他们不知道张凡以后会否像王宰相所写的那样,少小聪明伶俐,长大就痴呆了,但是如今张凡这种对他们不理不睬的行为,被他们错误的认识了。他们以为张凡这么做不过就是出于一种自傲的心理,张凡肯定是自傲的以为,如今自己已经俨然成为了他们的领头之人,那么这种属下对于上司的道贺,难道还用得着上司去提醒他们不成吗?

这种情况说来有些好笑,但是这并非没有前例的,而且就在这大明朝之前的岁月中。一想到这,这些人又哪里笑得出来,这让他们想到了当初的那位爷——严嵩。严嵩自从弘治年间考中进士入了仕途之后,也是一番兢兢业业,满怀抱负。果然,严嵩的全力付出获得了回报,他得到了皇帝的信任,渐渐的大权在握。而正是因为这种大权在握,这种他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权利感,让严嵩是迅速地堕落,最终成为一代权奸,为祸这大明王朝几十载,搅得朝野上下是不得安生。

严嵩的贪心急剧地膨胀,甚至为了钱财,他敢于贪墨军饷。额若是他家中有了什么喜事需要庆贺的,那场面自然是浩大的很。只是严嵩也有个习惯,自己家中若是开了这种场面浩大的宴席,他是绝对不会去发帖子通知其他人过来的。据说他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他自己手下的党羽们倒是来了不少,带去了许多重礼。而那些没有到场,或者是到场了,却带的礼薄了的人,接下来的日子必定会受到严嵩的报复。其下场更是让人乍舌不已,被贬黜出京,那已经算是好的结果了,很多人就是被严嵩因为这个原因而找了个借口,罢官的罢官,抄家的抄家。

这些人想到这,都是浑身寒颤不已,想到自己有可能面临这种情况,他们又哪里会不害怕。不过害怕之余,却也想到,若是张凡将来成为第二个严嵩,那自己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毕竟这样的人虽然对待敌人是凶狠至极的,但是对待顺从自己的手下,那也是异常宽容的。而且张凡成功走向他们期望的机会很大,毕竟张凡的起点比之严嵩要高上太多了,严嵩在张凡如今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正坐在翰林院编修的位子上苦读书籍,增加自己的知识呢,而张凡已经算得上是成功了一大半了。

这种心思让他们打定了主意,既然张凡不发请柬邀请他们,那么他们就更应该去了。甚至于他们觉得,自己前两日准备的那份礼是不是有些薄了些。许多人更是立马就站起来,回去继续准备这给上司的第一份见面礼再加上些什么,而且要求是保质保量。他们就没有想过,张凡倘若真的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成为了这大明朝第二个严嵩,这天下当真就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了。不过他们可顾不了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心中的那份忠君报国的心思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如今对他们来说,怎么能发财,怎么能让自己过得更好,这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所以,现在的张府中就有了这么一副模样,扬州城里的,甚至是各地的官员是纷纷涌进来,门庭若市已经无法形容了,倒有些像是小镇中每月才能逢上这么一次的赶集一般,周围各州各县所有的人好像都涌了过来一样。

当然,他们自然不会是空着手来的。虽然每个人进门的时候都是出了手中提着一些能拿得出手却又不显寒酸的贺礼之外,张府的后门,那是不断的有各个官老爷的管家指挥着挑夫把一担一担货真价实的大礼挑进张家,然后恭敬地双手献上礼单。

第一百九十六章 影响之力

“张员外,贺喜贺喜啊.”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商贾模样的人,来到张玉方面前道贺,那张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却还想要更加灿烂些,“咱们认识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张员外可真不够意思,张大人这么显贵的人居然是员外的侄子,而张员外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这要是当初冲撞了大人,那可怎么是好!”

“唉,哪里的话,我张玉方可不是这样的人。”张玉方也是笑着一张脸回答他的话,虽然这么做有些违心,虽然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明明就是来套近乎的,但是今天毕竟是张凡的好日子,就算是要硬摆出一副笑脸,他也绝对会坚持下来,毕竟张凡如今可不是一般的身份了,他这个做大伯的是绝对不想在这上面丢人的,“只是我这位贤侄因为一些家事的原因,一直都在外,我也是毫不知情啊。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张某人也不能如此揭过。改日,改日由我张某人做东,宴请几位同行,就算是我赔个不是。”

“那好,张员外的这句话我可记在心里了,到时候敬候佳音。”那人是赶忙应道,甚至是离开之前还在万般叮嘱张玉方千万不要忘了宴请他的事情。

类似这种情况,今天在张家发生了很多次。这些**都是一些张玉方在生意上有些关系的朋友,甚至于很多人只不过是和张玉方在之前打过几个照面罢了,根本连熟悉都算不上。而这些人不请自来,到这里无非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尽量的和张玉方搞好关系,那自己将来的生意岂不是就要好做不少了。甚至于,若是能够和张凡说上两句话,那自己在这扬州城中可就有了炫耀的资本了。

话说这些个商人也同那些官员一样,也是没有一个人收到过什么请柬之类的邀请,张玉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请些什么人来家中。原因还是那句话,毕竟张凡这一次是娶妾,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这规模是不可以弄得太大的,而且他对于张凡娶骆灵儿也有些微词。虽然他不知道骆灵儿的故事,而且上次见过骆灵儿的他也的确是觉得她的样貌当真是美艳无双,甚至连张玉方自己都有了些心思,毕竟是男人吗。但是他同样也知道,骆灵儿的年纪比起张凡要大上一些,这就是他在心底里有些不太同意这件事情的原因。毕竟他是张凡的大伯,就算是娶妾这种事情,他自然也要为张凡好好想想。不过他最后还是同意了,可能是觉得张凡也是年纪太轻,只是注重于外表而已,过些日子自然会好的。再说这只是娶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张凡以后觉得厌了,休掉骆灵儿就是,一个妾室而已,不会引起什么风言风语的。

而张玉方是能够完全明白这些个商贾,甚至还有不少苏州府、应天府那边与自己有些关系的人都跑来祝贺的原因的,张玉方自己就有过深切地体会。要说他们张家,自大洪武年间就在这扬州做这玉器的买卖,至今为止已经快有两百年的历史了,虽然张家如今也算得上是家大业大了,甚至顺天府紫禁城中的皇族都专门找他们订过玉器,但是由于张家的人是可遵循着祖训,要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不管是天大的便宜,都不准占,这让张家出了博得一个商界的美名之外,却也让很多做生意的人看不起。毕竟商人逐利吗,若是有便宜都不占,那还怎么发财,而那些人都认为张家至今还在这样缓慢稳步地发展,只不过是靠着他们张家两百来年积累下来的良好声誉罢了。不想想前段时间,就是因为张玉方不愿意向王德照受贿,搞得生意做不成,几个月都没有一文银子进账,差点就要关门大吉了。

然而张凡的到来让这一切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张凡认祖归宗,带着父亲和祖父的灵位摆放进张家供奉列祖列宗灵位的祠堂,这就表示着张凡这一辈子再也摆脱不了“张家人”这个身份了。而张凡如今的身份地位又摆在那里,并且又深受当朝皇帝的宠信,以及当朝太子的敬重。这不,张凡来到扬州之后什么都没有为张玉方做过,甚至根本不知道张玉方的生意有问题,然而就是因为张凡的身份原因,这些问题仿佛在一瞬间就全部消失了。甚至不仅仅是消失这么简单,张家如今的生意好的不行,已经不是可以用火爆来形容的了。来张家买东西的人仿佛是去菜市场上买菜一般,一买就是一大堆东西,而且要求越贵越好。

说实话,张玉方做生意也是老实的很,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借助什么其他力量来扩大张家的买卖,甚至于他在认了张凡这个侄子,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他也从来没有这份心思要求张凡为自己做些什么。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张凡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于张凡自己也从来没有动过什么在生意上帮助自己的大伯一把的心思,只是靠着他那无形的影响力就让张家的买卖再一次等上了一个台阶。而且张玉方,不,应该说是张家的人在这扬州城中的待遇也不一样了。张玉方以前在商人圈子里虽然算是比较有钱的,但是他是个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其他人虽然也和他亲近,但是交际是绝对不多的,而现在,所有的人对于张玉方都是如趋之若鹜一般,任何事情都要和他说两句,还相容满面的。张延和张婷也不同了,仿佛变成了这城中他们这个阶层的领导者,若是张婷现在穿着一件样式很不好看的衣服去见她的那些闺蜜,那是绝对不会有人说出一个丑字的,甚至于第二天会有不少城里的大家闺秀穿成张婷那副模样。这就是影响力。

张玉方虽然也不想这样,但是他总不能让张凡去告诉别人,千万不要因为他而照顾张家的生意吧。而且现在张凡还从来没有说些什么就已经这样了,若是他当真这么说了,恐怕其他人还以为他在说反话呢,那场面恐怕比之现在的样子更加的热闹。到时候张玉方恐怕是给那些个雕琢玉器的师傅涨再多的工钱,他们也不会继续干下去了,现在的活就已经让他们喘不过来气了。所以,张玉方虽然有些无奈,但是他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

甚至于,前段时间张玉方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什么祖上非要张家有个人能当官,而且要当大官。如今这情况不就是说明了一切吗。要不然,一个做买卖的为的不就是赚钱吗,却立下祖训,做买卖切不可坑蒙拐骗、切不可哄抬货价、切不可贿赂官宦。要知道生意人的买卖历程中总会碰到些特殊的状况,贿赂官员那就成为了一种快速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张家在这两百年当中,不管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都没有这么做。有好几次,很多当时当家的都想要破坏了这个规矩,不过张家祖先在祖训里写的是明明白白,谁要是敢破坏它定下来的规矩,那就要被赶出张家,死后连灵位都不得摆进张家祠堂。这样的事情,张玉方小的时候不知道听自己的父亲、祖父说过多少,可是一直到两个月前,张玉方就从来都没有弄明白这里面的原因。

现在,张玉方算是明白过了,原来祖先的这两项要求是相辅相成的,只要家中有人能入了仕途做了官,家中的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当然,要是做了大官,那就更好了,张家的生意想要发展扩大,更不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连任何手段都不用动。想到这里,张玉方不由得在心中大是向祖先忏悔自己的不敬。可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事实就的确是他所想的这个样子。不过忏悔归忏悔,张玉方在心里面还是有些觉得,祖先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毕竟当官除了想让张家的子孙出人头地之外,竟然只是想要让家族的生意能好做些。

今日,张家虽不是张灯结彩,也是喜庆非常了,只不过有些人不怎么开心罢了。

张婷,张凡的这位堂妹就不怎么开心。毕竟这位她自己还没有认多久的堂哥,所有的表现完全就是自己心目中最最向往的男子。可是他们的毕竟是父系一脉的堂兄妹,他们是没有可能走到一起的。所以,张婷本就对于张凡这给就在自己眼前的梦想破灭了而有些闷闷不乐,如今看到张凡娶妾,而且见过骆灵儿的她知道张凡要娶个虽然比自己大,但是比自己要漂亮上许多的女子时,自然是开心不起来。以至于,今天的场上,哥哥张延都已经暗中提醒她要保持笑容好几次了。

这些就是所谓的****,在今天的这个场合中表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不过张凡可不会主意到这么多,因为他看到,刘山已经笑容满面地穿过门庭向自己走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明目张胆

话说今日是张凡娶骆灵儿的日子。但是毕竟是娶妾,仪式正规归正规,却并没有弄得十分隆重。就像现在的张凡,一身华丽的丝质黑袍,只是在上面带了些红色的绸缎,就这样来表示。为此,他还觉得有些对不起骆灵儿呢,毕竟自己曾经那样子对她。

可是当他看见迎面走来的刘山之时,张凡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实在是太寒碜了。只见刘山毫无一点自己身为一个镇守太监的觉悟,虽说他如今只是个太监,但是好歹也是一江南繁华大州城的镇守,虽然品级算不得多高,但是其权利可是大得很,不论是军事、行政,那都是能插上一手的。按理说,做太监的,都比较在意他人的眼光,毕竟他们是有所缺憾的,总是怕其他人嘲笑鄙视他们,因此很多的太监在稍稍有了些权势之后,那可是卯足了劲摆谱,时时刻刻注重自己的形象,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顾礼仪的事情而被别人看轻了。

可是这刘山倒好,穿了件大袍子,颜色那是鲜艳的很,浑身上下让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打扮好的彩灯一样,就差再在他头上顶上两根蜡烛了。好像今天的新郎官不是张凡而是他一样,嗯,不过嘛,这太监娶妾,虽然不是没有,但是能弄成这样的吗……值得商榷,值得商榷。

刘山的这种出场让那些来到张家的人看的是目瞪口呆,毕竟扬州城大归大,可是这刘山的名气却又是何等的响亮,岂是这小小的扬州城能够困得住的,包括在场的那些商贾们,那当真是没有一个不认识刘山的。而如今,刘山以这种形象亮相出场,这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瞠目结舌地看着还是泰然自若在那里笑嘻嘻的刘山,差点把下巴给弄脱臼了。而刘山本人对于这些是视而不见,依然是笑嘻嘻的,仿佛那些只是过眼云烟一般。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别说是扬州城了,就是放在整个江苏,又有哪个人敢对他不敬。所以,怎么说呢,现在的刘山似乎有些肆无忌惮了。

“刘公公,怎的这般高兴?”面对着刘山半天,张凡无言以对,他是有些被刘山的这幅模样给吓住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不,刚一开口,说出来的话明显就是脑子短路的表现。

“你……你没事吧。”果然,刘山听到张凡的话,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凡,还用手摸了摸张凡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受了风寒什么的,“不热啊,再说这天还这么热,莫非是中暑了?”

张凡听着他的话,有些犯晕。

“今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吗,怎么还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我的好妹夫。”刘山大笑着拍了拍张凡的肩膀,提醒张凡和他现在的关系。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是小弟一时不察,疏忽了,疏忽了。”张凡赶忙给刘山赔了个不是,不过他心里当真是汗颜无比。

“唉,这又有何大不了的,妹夫你定然是高兴的很,一时有些过头,疏忽了。”刘山哪里会在意这些事,还一个劲地帮着张凡打圆场,仿佛自己和张凡真的就成了一家人一样,“不说这些了,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不,我可是亲自把我的这个宝贝妹妹给送来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若是欺负了她,可别怪我这个做大舅子的无情了。”看来刘山今日当真是高兴的很,连平日里那个能体现自己身份的称呼都不用了,直接“我”了起来。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小弟一定谨记于心。”张凡赶忙应到,他现在听刘山的话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毕竟这场婚事里面还有很多隐情。虽然他很爱骆灵儿,但是对于这个便宜大舅子,迟早是要送他上刑场的。而且张凡打从心里面就十分讨厌刘山,如今刘山表现的和他如此亲近,他还真有些不自在,只想早些结束和刘山的对话,“大哥,你看,如今时辰也已经不早了,还是快些……”

“呦,咱们的新郎官儿着急了。”刘山嗤笑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说道,“别慌别慌,再急,这礼数也得弄得周全了,难不成现在就洞房不成。而且这嫁妆也得先抬进来。”说到“嫁妆”这两个字的时候,刘山是特意加强了语气,暗示着里面内有乾坤。

张凡又怎么能听不出来刘山的意思,顿时,眼睛也是亮了起来。他知道,刘山开始行动了,而且是明目张胆的。

刘山看到张凡这副模样,以为自己的行动达到了目的,顿时也是高兴了起来,不过他显然是会意错了张凡的意思。刘山立刻朝着门外喊道:“快快,把嫁妆都给我抬进来。耽误了我妹妹的喜事,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立刻,门外就有好些个缠着红缎带的挑夫挑着大大小小十余箱被装点得喜气洋洋的“嫁妆”向张家的院子里走来。

周围的人,特别是在场的众多官员看到这一幕,也是明白了刘山的意思,这是在给张凡从头一份的“分红”,而且把这些东西伪装成嫁妆,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若是不知道其中有隐情的人,那是决计看不出任何别的东西的。张凡看着这些不断被抬进来的箱子,由内而外地发出了笑声,这些东西都可以算是刘山的罪证了。等到他抓捕刘山归案之时,到时候抬到隆庆面前的箱子越多,那隆庆肯定就会越高兴,隆庆一高兴,那自己距离自己的梦想也就越是近了一步。

当然,这些东西若是张凡想要私自留下来,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会知道。但是他并不打算这么做,虽然他以后有的是地方用钱,特别是那个他在见过理查德和乔安娜之后就在心里面构建的海外计划,肯定是特别花钱的。但是张凡却不打算在这上面动什么心思,毕竟隆庆承诺过,查抄的赃款中有自己的四成。当初隆庆这么说的时候,张凡也只是吃惊于这个比率而已,但是当他知道了这里的规模和所涉案的金额之后,张凡可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好长一段时间。他倒不是不敢相信有这么多的脏银,而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得到四成之多,那将会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啊!这不就是说,张凡如果当真答应了刘山合作的要求,而且提供他们一个保护伞的话,那么张凡每年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巨额收入,而且有了张凡的保护之后,刘山和他手底下的人将会做更长的时间,而且规模肯定会越来越大,那么张凡的收入也就会越来越多。按道理说,这才是张凡应该选择的最优利益的方式。可是张凡是绝对不会去这么做的,他虽然不迷信,但是还是相信有因果报应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世的那位和珅,多会贪,虽然和珅的大部分钱都是他自己做生意赚来的,但是和珅贪污还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和珅靠的是什么,聪明才智?会耍手段心眼?都不是,靠的就是乾隆皇帝对他的宠信。但是你看看和珅的结局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落个抄家问罪、锒铛入狱,最后更是被嘉庆皇帝赐死于狱中。张凡不觉得如果自己也这么做的话,将来的下场会比和珅好到哪里去,他是很有觉悟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一箱一箱的东西往里面送着,很多人看到了不同的东西。在场的官员们看到的不过是张凡从刘山那里得了很多好处,他们虽然羡慕,但是并不嫉妒。这么多年混迹官场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才有资格享受多大的财富,若是超出了自己的能力,那么财富带来的将会变成祸事。而张凡在他们眼里明显是有这个能力的,况且在场的官员几乎都是刘山的那些个“手下”,看到张凡收钱自然会高兴了,毕竟这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从此以后有了一个可以直达天听的保护伞护着他们,那他们以后想要捞钱岂不是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一些了。

而在场的那些商贾们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而且常年的这种见识使他们一点都没有看不起或者鄙视张凡的意思,毕竟在他们眼里,耍了什么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能够得到多少银子。而张凡能够得到这么,在他们眼里,不但没有一丝亲眼看着朝廷命官他赃枉法的不爽,反而在他们心里面产生了一种对张凡深深佩服的心理。不过这种心理随着时间的慢慢度过,以及眼前那还没有停下来的挑夫的身影,渐渐地变成了吃惊。这刘山当真是好大的手笔,看那些挑夫累的气喘吁吁的模样,每个箱子里估计都装满了东西,而且他们都明白这里面的乾坤,刘山送的绝对不光是真金白银,肯定还包括了些特值钱的物件。

当然,也有人对眼前的这件事情持保留态度的,那自然就是并不知道张凡打算的张玉方。张玉方毕竟是张凡大伯,他虽然和张凡相认没有多久,但是张凡的成就为张家带来了很多东西,张玉方也是很喜欢张凡的。他知道做了官的人在清正廉洁也免不了这些,要不然怎么往上爬。当然,除非向海瑞那样,弄得“叫好不叫座”,即使皇帝再喜欢这样的官,其他的大臣都反对,那他也是升不上去的。而他如今看到这幅场景,且张凡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反而还是满面笑容的模样,这让他有些担心。不过还没等张玉方考虑好怎么和张凡说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被打断了,因为就要拜天地了,骆灵儿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万众瞩目

妾。是一个很特殊的名词,其所代表的也是一个很特殊的意思。说它特殊,但是这种特殊却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存在了绝大部分的时间,甚至于张凡知道,五百年后,在那样一个社会人文高度发达,并且还在快速壮大的时代中,这种特殊也都没有消失过。

倘若是当真要追溯到古时候,可能自从人类摆脱了母系社会,并且进入父系社会的那一刻起,这种特殊的存在就开始了。不过随着时代的迁移,到了今时今日,它所代表的含义也已经完全改变了。

一开始,一夫多妻不过是为了一个单纯的目的,想要添加人口,壮大部落了。不过这并非是随便制定的,那些有很多妾室为其生儿育女的人往往都是部落中的某个勇士,毕竟若是部族中能多上很多勇猛的人,那么部族的壮大岂不就是指日可待了嘛!甚至于,到了如今张凡所处的这个时代里,那些生活在草原上被中原子民称为蛮夷、鞑子的那些人,似乎还保留着这个习俗,部族中的勇士往往会拥有很多的女人。

而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文明以及科技的发展,这种情况渐渐的改变了。男人们想要自己的身边有着更多的女子,似乎已经不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的这个问题了。人们这么做的原因已经发生了改变,有的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有的则只是为了在他人面前显摆些什么,或者有的人是想要二者兼而得之。

有的时候,张凡甚至觉得,虽然自己没有资格评价这种特殊,甚至于作为一个男子,作为一个如今在古代是有权有势的男子,他心中也是很喜欢、享受这种特殊。但是他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同样的情况,中原的人就是没有被他们成为蛮夷、鞑子的人们做的好,虽然他们有的东西还是原始的很,但是那才是物竞天择的选择,是人们最为原始的需求。不过如今,这些人也改变了,可能这也算是个时代趋势吧。

说的远了,回到正题。其实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说明一点,妾到了如今,只不过是为了满足男子欲望和体现男子身份的工具罢了,她们是毫无身份地位的。这点也正是张玉方答应张凡娶骆灵儿的一个原因,若是将来张凡不喜欢骆灵儿了,干脆一纸休书,那样是绝对不会有人跳出来为一个妾室打抱不平的。

而如今这种妾的低贱在这里体现无疑。骆灵儿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倒也是引起众人的一阵惊艳感觉。她一身红袍,当真是喜庆的很。不过因为有一点,妾室就是要给人展现出一种“色”的感觉,所以她的这身袍子做的那是相当的合身,裁缝的手工做的那也绝对是相当的好,裁剪合体的衣袍将骆灵儿那姣好的曲线表露无疑,引得在场的许多雄性都是大咽唾沫。这样除了要展示骆灵儿的姣好身段之外,也是在为张凡无形之中太高了身份,起码让人觉得,张凡能有资格娶到如此的美色为妾,这与张凡的身份是符合的。倘若这身衣服是个嫁进某家的正妻大妇所穿着的话,定然会招来一片闲话,要么是这女子背夫偸汉,要么就是这家男子满足不了她,总之,会引起许多非议。而骆灵儿这个即将做妾的穿起来,那就是为张凡带来了一片赞扬。

再往上看,骆灵儿的面容异常美艳,显然是被精心打扮过的。不过似乎装扮的太过艳丽,但是因为骆灵儿的天生丽质,这种浓妆不但没有破坏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一种妖艳的味道,让人觉得看了之后有种无法自拔的感觉。一头长发也是绾了起来,盘成一个妇人平常的髻,由于她妾室的身份,并没有带上凤冠,只是在盘起来的头发上插着些珠钗,这让在场的这些混迹花丛的官员以及那些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商贾们都能看出来都是名贵货色。特别是那些个不知道其中详情的商贾们,都不由得感叹刘山当真是下了一番心思结交张凡,花了这么大的本钱不过就是换来一个妾室的身份。

不知各位看官们可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不错,为何众人能看的清楚骆灵儿的面容呢。答案自然也是再简单不过了,妾室身份低微,这仪式虽然正规,却是简陋的很。而骆灵儿自然也不会披上红盖头的,所谓“娶妻要娶才,娶妾要娶色”,若是披上了红盖头,那有怎么能向众人展示骆灵儿的美貌呢!而这,就是妾室身份低贱和悲哀的体现,她们无法想那些被娶为妻子的女子一般,能有一个从小就向往、梦想过的婚礼。不过有些好笑的是,往往家中男子宠爱的往往是这些妾室们,毕竟她们定然要比男子的原配要美貌许多,要不然男子怎么会娶她们为妾呢!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妾室们常常要遭到家中大妇的不喜,特别是大户人家,而那所带来的就是种种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和报复行动。所以,总体来说,古代的妾室的命运还是要凄惨许多的。

不过骆灵儿并不这么认为。她所遭遇过的种种凄惨往事让她曾经放弃了自己的未来期望和梦想,放弃了人生,让她感到绝望,甚至于那个梦想对于许多人来说不过是平凡到平庸的生活而已。但是如今,她可以穿着象征着喜庆的红色衣袍,眼前注视着自己最为心爱的男子,并且她自己即将能够来到那个男子的身边,这有怎么不让她高兴呢。她高兴的都快要流出泪来,但是却被她强忍住了,因为如今的她一举一动都要关系到张凡,她是绝对不会让张凡有什么尴尬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的。

骆灵儿一步一步地走向张凡,如今的她眼中也只有张凡一个,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她知道,在场的很多官员,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用这一种yin亵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可是她毫不在意,她甚至不会去看、哪怕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瞟上他们一眼,如今的她只是看着张凡。

客厅中的几个人虽然没有人会注意他们,不过他们几个的表情也当真是精彩的很。张玉方是看着慢慢由门外走来的骆灵儿,眼睛是一眨都不眨,他的确是有些动心了,不过好在张玉方混迹商界几十年,几分修养还是有的,他那当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并且在他身边他的夫人就要发现他的异状之前回过了神,还在心里告罪了半天。而此时此刻的他心里面一点点怪罪张凡的意思都没有,什么骆灵儿比张凡年纪大,那些纯粹都是扯淡,要是有个骆灵儿这样美貌的女子,管她是比自己大,还是跟自己多么不合适,作为一个男子绝对应该把这样的女子弄到手。不过这些话只是在张玉方自己的心里面这么想想,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看了看边上自己的妻子王氏,张玉方暗自咽了口口水,看来张凡的这位伯父也是个惧内的主。

旁边的张延可是瞪得眼珠子都快调出来了,他看着骆灵儿的神情可比他老子专心多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好在他妻子韩式因为要带着两岁的孩子,却又怕他胡闹搅了场面,并没有来,要不然,张延今天晚上可就惨了。

边上的张婷却是撅着嘴巴一声不吭地看着骆灵儿,颇有一番不爽的味道。毕竟原本她就见过骆灵儿,知道她的美貌比之自己那是要高上不少,而如今骆灵儿的这副打扮,绝对是吸引了这里所有人的目光,这是让张婷这小丫头最为不爽的原因。虽然她已经认清了自己和张凡是绝对没有可能的这个事实,但是看到骆灵儿她即使不会去想什么馊主意要给她抹什么黑,但是她还是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骂上她两句狐狸精什么的。

看到站在一旁的哥哥张延那副色迷心窍的模样,张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右手两根青葱般的玉指掐住张延的肋下就是那么一扭。这夏天里,本就是热,虽然今天有些特殊,众人也是穿戴整齐,但是衣衫毕竟单薄的很,这一扭张婷又似乎是用上了所有的力道,那股痛彻心扉的感觉差点没让张延当场叫出来,不过还好他忍住了,要不然可就丢人丢大了。

有些疑惑地看着身旁自己的妹妹,不知她为何这么做,张延记得自己这个妹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做过了,上一次的时候,她不过还是个孩子。不过当张延看着妹妹那股气愤非常的模样,他也是立刻就明白了原因。张婷也是眼神向去向内院的走廊瞟了一眼,摆明了是在说:“你要是再看,我就去告诉嫂子说去,看她怎么罚你。”这立刻引来了张延的恐慌,赶紧以眼神向妹妹告罪,甚至在不经意间,他已经许下了妹妹不少东西的好处。

“张大人。”刘山待骆灵儿走到张凡面前,微笑着说道,他也许是唯一一个不受骆灵儿影响的人了,不知道是该说他幸还是不幸,“这人已经到了,该拜堂了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宴席途中

话说今天张凡娶骆灵儿为妾。很多人都是高兴的很。而现在,这拜堂就要开始了。

还是那句话,今天所有的仪式简陋归简陋,却绝对是一点都不寒碜,该有的都有了,也算得上是面面俱到。

张凡和骆灵儿并肩走进张家大堂,堂上已经坐好了人。张凡的母亲赵氏不再,不过张玉方这个做大伯的自然能够胜任高堂这个职务。而女方那里,自然就是刘山当然不让地坐在了堂上。

还好,张凡是娶骆灵儿为妾的。因为中国的地方太大了,虽然要是娶妻的话,形式都有些千篇一律,但是总归是要跪拜高堂的。不过这娶妾吗,倒是不一定,许多地方的风俗虽然都有些不同。张凡也只是携着骆灵儿向伯父和刘山鞠了个躬也就算了事了。要不然让张凡他给刘山这么一个太监下跪,即使是他有着再好的定力,估计也得当场发飙不可。

虽说是娶妾,这礼数什么的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司仪高喊送入洞房之后,骆灵儿就要开始漫长的等待了。而张凡的责任重大,自然要到餐桌上去被人灌酒。虽然已张凡如今的身份,这里没有一个有资格灌他酒,不过他今天当真是高兴的很,这人一高兴,喝上两杯的性质自然就升起来了。而且张凡的出现也着实让那些正在厅中用餐的人是喜出望外,只不过这些人所想的并不是一回事。那些商贾们所想的无非就是能和张凡说上两句话、喝上一杯酒,涨涨自己的面子罢了。而那些个官员们可就想到别处了,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张凡这个时候来这里,那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和刘山谈谈了。

话说今日张凡纳妾,本来他是一封请柬都没有派出去过。可是张玉方是什么人,几十年的经验之谈让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场面。虽然说若是他什么水酒、菜肴都不准备,今天来的这些人看在张凡的面子上肯定连个屁都不敢放。但是张玉方好歹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这种一毛不拔的事情他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这不,在张家的后院中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酒席。这张家的院子也是相当大的,可是如今却被这十几桌酒席是布置的满满当当的,而就这也是差一点就不够用。张玉方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是暗叫侥幸,这酒席的座位是刚刚好,若是少了一桌,那可就要有十余人没有位子坐了,那可就不妙了。

张凡是今日的主角,主位上自然是坐着张玉方,而张凡自然就挨着他坐下,并且,他旁边自然就坐着刘山了。这个布置绝对不是有意的,起码这样并不适合谈什么“机密”的事情,毕竟这里如今是人多眼杂,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而被什么人无意之间听了过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张凡自然是不必说,刘山却也是个老油条了,怎么能够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二人席间自然是有说有笑,畅所欲言,只不过谈的都是些家常话,或是说些普通人并不怎么知晓的官场趣闻而已。至少,这一桌子旁边还坐着许多张凡的家人,他们虽然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但是有些事情却也是闻所未闻的,他们听的也是津津有味。

“凡哥,你是说,当时你被几万鞑子兵前后堵截,而且朝廷的援军又不知道何时才会来救援?”不知怎么的,张凡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年初去鞑靼的事情。在场的这些人听说书的说战事倒是听过不少,可是却又哪里有张凡这个亲历生死的人亲自说来更加生动。这不,张婷听到紧张的地方,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张凡所说的,不由自主的就开口问道。

“不错。”张凡丝毫没有责怪她打断自己的意思,说道,“当时随我们前去亦集乃的除了那些商贾等毫无战斗力的人之外,只有戚继光戚大将军派来在路上护卫我们的一千戚家军而已。我也是好说歹说,才说服俺答带着他的一万人马护卫我们回来。不过哪里想到,那些叛乱的鞑子贵族那么狠,在我们前方就有两个部族首领摔着两万人马前来堵截,后面还有一个部族的一万人马在追击。等到他们追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正好被堵在了一条河边上,当真进退不得。”

“那……那后来呢?凡哥你当时就不害怕吗?”张婷听到这里,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赶紧问道。其他的人也是想急于知道张凡等人是如何脱困的。

“说实话,当时的我倒真是不怎么怕。”张凡笑了笑说道,“若是说之前在亦集乃中的时候,是可担心着鞑子贵族来袭,不知道何时会身首异处,那时候却是有些怕。可是一旦这危急到了眼前,眼看着自己就要死了,却是不怎么怕了。毕竟后退是必死无疑,而前进和他们拼杀一番,虽说死的几率还是大些,但并不是毫无生机。这恐怕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接着张凡将后面的故事说了出来,不过他倒是略去了映月舍生相救的部分。一来是怕张玉方怪罪自己,毕竟映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而如今自己却是先娶了骆灵儿,不提映月是为了以免张玉方有什么想法。二来,映月今天并没有出现,而且别说她不知道,就是她知道了张凡没有提起她,她也丝毫不会怪罪张凡的,毕竟对她来说,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故事的结局自然是美好的,在座的众人听到这个美好的结局,也是觉得畅快无比。倒是张玉方说了句:“这蛮夷就是蛮夷,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杀害同族,怪不得当年会被太祖皇帝赶回草原去。”

这番话说的众人是大点其头,纷纷表示认同。只有张凡和刘山两人相视一笑,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玩内斗,这五千年来一直是中国人的拿手好戏,其血腥程度更是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张凡倒是觉得张玉方能这样觉得倒也不错,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天下平平安安的才是最为让他们幸福的根本。

“我这个妹夫那可是不得了,这不,那次回京之后就被皇上奉了忠勇伯的爵位,不是明明白白地说明了其忠君勇敢吗!”刘山在一旁是添油加醋了一番,“不过今日是张凡大喜的日子,别说什么打打杀杀、见红见血的事情了,不吉利,说些喜庆的事情。”

果然,众人也不再提起这些,开始闲话起来,场面一时之间有热闹了起来。

张凡一边应酬着,一边在想心思,想着该怎么对付刘山才不枉费自己的这番表演。正想着,王猛是来到他身边向他耳语几句,不过是汇报一番朱翊钧的近况。

话说今天除了映月没有到场之外,还有不少人都没有出现,朱翊钧、努尔哈赤、阮儿、理查德以及乔安娜。前几位是因为朱翊钧不想露面,倒不是他对张凡娶骆灵儿为妾有什么异议,在他眼里,张凡无所不能,娶几个妾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特别是对于有隆庆这么一个老子来说的他,在宫中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不,今天一大早就拉着几人出门游玩去了,就连映月也是刚刚为张凡梳洗打扮好,就被朱翊钧一同交出去了。而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也不怎么想要参加这场宴席,不,应该说理查德倒是对此颇有兴趣,他毕竟是个外交大臣,对于其他各国的礼仪有所熟悉也是应该的。可是乔安娜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满脸的不痛快,问她她也不说。这不,今天一大早,乔安娜的这种不痛快更是达到了顶峰,理查德也不像让她参加宴席,万一在席上出了什么事情,他可丢不起这个脸,毕竟他们这次是代表葡萄牙皇室前来大明的。所以他只好用他那极度别扭,别扭到不行的汉话向朱翊钧请求能够和他们一同出门游玩。朱翊钧倒是没有什么犹豫,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毕竟出游吗,要人多才会有意思,就这朱翊钧还嫌去的人少了。当然,那些跟在他们后面暗中保护他的人是不算在里面的。

听完王猛的汇报,张凡也就放下心来。自然,王猛所说的除了朱翊钧的情况之外,大部分都是关于那个阮儿的。这也是张凡的要求,每天他都要听到一次这种汇报,不论他是在做什么,王猛都必须打扰他,汇报给他听。而这个阮儿到目前为止,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听说朱翊钧开了个小私塾,整天给她和努尔哈赤上课,交他们习文认字什么的,还做的颇有兴趣。而且朱翊钧也并没有因为有了阮儿而对张凡有何疏远,他还是很尊敬张凡,一旦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也会立即找张凡解答,这让张凡也是放心了不少。

不过这个汇报消息的事情,当初应该是梁超的差事,毕竟张凡当初是指定梁超去办这件事的。不过梁超可不傻,万一张凡在做什么不方便的事情,自己这么冒然打扰岂不是不妥,所以这个任务只好落在了王猛身上。而王猛,这个冷静非常的人如今也是觉得自己上了梁超的当了,起码他现在就尴尬的很。

酒席过半,不过这只不过是指张凡一个人罢了,看如今这个阵势,这顿本就吃的比较迟的午宴估计要耗费很长时间了,恐怕是要一直持续到和晚宴一起进行了。不过张凡并不担心这些,他现在有些事情要和刘山谈谈。

第二百章 何谓名声

“听说了吗。今天城中张员外家的侄子娶妾。”扬州城中,几个乞丐聚在一起,穷极无聊地聊起了这个话题。

“娶个妾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上会城里面王老爷子的儿子成亲,那景象才叫壮观呢。”旁边一个乞丐很是不屑地说道。

“一边去,你懂什么。”说话的那人很是不满地回了他一句,随即又是一脸向往的模样说道,“我今儿一早可是亲自去看了。那场面,我从小长那么大可是没见过。那什么王老爷子的儿子成亲,那场面跟着可没法比。”

“没见过世面,你还不是跟我一样,是个花子,好歹我当年也算是有些钱财,可就算是那样,我也没听说过那家娶妾会弄得比王老爷子的儿子成亲那次场面还大。”这个乞丐看起来当年也风光过。

“不信就算了。”先前那个人看到还有很多人等着自己叙述现场的情况,哪里还有时间跟他扯皮,“我虽然从小就是个花子,可是这天下当真要属我这样的人最有见识了。若是哪家成亲,这大院我是进不去,顶多在门前看看能否见到几文喜钱,要么就是在后门等着吃剩的东西。可是这接亲送亲的队伍可骗不了人,这要看这个就知道这家的婚事办的怎么样了。”

“哎,我说小五子,别跟张大头啰嗦了,快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一旁有人等不及了,赶紧催促道。

“那我就开始说了。”这个小五子估计是说书的听多了,也是吊足了其他人的胃口。特别是先前那个和自己抬杠的张大头那种又像知道,结果被自己发现了又赶紧撇过头去的那副神情,他是满足极了,“要说这张员外的侄子,那可是不得了,他可是当今皇上新封的朝廷忠勇伯、另加太子太傅衔。”

“太子太傅是什么头衔?”一旁有不懂的人问道。

“这个我听说过。”旁边赶紧有人献宝,“听说这太傅就是先生,教书的,太子太傅不就是给太子教书的先生吗!”

“不会吧!”

“不可能!”

“这张员外才多大岁数,他侄子就给太子当教书先生了?”

“就是就是,听说那给太子教书的都是什么……什么大学士,都是一头花白的老家伙。”

“你们还别不信,我是听一个差大爷说的,这张员外的侄子叫张凡,听说是去年的科举第一名,是个状元郎,这学问自然是没问题了!而且我还听说他是什么连中三元。”小五子学者私塾里的先生,摇头晃脑地说道,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连中三元”是什么意思,但是状元郎代表着什么,他可是知道的。

“真的!”旁边马上就有人问道。毕竟状元这个词他们以往只在说书先生的口中听说过,如今虽然也是听别人说的,可是这要真实精彩的多。

“那当然,我小五子可从不说假话,除非那位差大爷骗我。不过我想他说的都是真的,这天下谁敢拿状元郎开玩笑啊!”小五子理所当然地说道,神情中那是十分自得。

“那这个状元老爷娶得是哪家小娘子呀?长的怎么样?”又有人赶紧问道。果然这个是他们最感兴趣的话题。

“听说是城中镇守太监刘山刘公公的妹子。”小五子说道。

“这太监还有妹子?”一旁立刻有人问到。

“放屁。”小五子敲了他的头一下,用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太监是没儿子,谁规定太监不能有妹子的。”

看到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五子的自信心再一次膨胀起来,继续说道,“今天我在张员外家门口候着,虽然知道这娶妾不会洒喜钱的,但是听说这刘公公的妹子那叫一个水灵,特意去看看的。”

“那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那模样、那脸蛋,可比那丽春院的头牌春月姑娘还要漂亮。”小五子说着,眼神有些失焦,脑子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那春月姑娘咱哥几个可都是见过的,当真还有人比她还漂亮?”下面立刻就有人不信。

“那是自然,用那话来说,就是……就是什么鱼落雁,什么月羞花。”小五子骄傲地说道。

“当真?”下面立刻有人再次问道。

小五子没有说话,只是顾着点头表示确定。

“放屁,那成亲的女子都是盖着红盖头的,你从哪里看见的。”那张大头听到这里,似乎有些不服气似的,立刻反击道。

“是啊。小五子,你不是在骗我们吧?”下面立刻也有人跟着附和道。

“你才放屁。”小五子似乎是被侮辱了一般,指着张大头,满脸气愤地说道,“都说了是张员外的侄子娶妾的,这做妾的进门哪里有该红盖头的。”

听他这么一说,那张大头不再说话了,而旁边的人也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看到众人的表情,小五子的心里可都乐开了花,似乎是在庆祝自己的又一次大出风头。可是当他再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小花子跑来打断了他。

“小狗子,没看到我在告诉这些人张家的婚事,你个小兔崽子跑来捣什么乱!”被打断的小五子似乎十分地愤怒。

“不是的,小五哥。”被称为小狗子的小花子跑的有些气喘吁吁的,还顾不得顺口气,就赶紧说道,“那张员外家在发吃的,听说还有肉,好像过会还有钱拿。”

“真的!”

“小狗子,你要是敢骗我,等会就来揍你。”一个人边跑着还边跟小狗子说道,其他的人哪里还有功夫说话,都是往张家的方向跑去。

看到本来为着自己的人如今都不在了,小五子有些被抛弃的感觉,就连那个先前对自己极为不屑的张大头听到有吃的、有肉又有钱,也是立刻跑去张家了,连找个嘲笑他的人都没有。不过下一刻,小五子就反应过来了,毕竟自己的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就是如今正在扬州城中各个地方发生的事情,情况也大都差不多。不过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张家大门口。

这件事情也是当初张凡让张玉方办的,据说连钱都是张凡出的,当然,那些钱自然是从刘山和其他那些官员那里来的。张玉方当初还不是很明白张凡这么做的原因,若只是想要施舍,什么时候不行,非得等到这个时候。他也问过张凡原因,不过张凡并没有告诉他。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要演一场戏给刘山看。

如今,张家庭院中的宴席还在继续着。话说如今已经是申时过半了,而这些人倒还是性质好的很。这菜肴做的当真是细致,还是张玉方专门让扬州城里一等一的大厨准备的,花了不少银子,可是并没有人吃多少,大多都是逮着酒往肚子里灌。这酒张玉方准备的也是上好的货色,他就是知道会有这种场面,买来的酒都是比较清淡的,要不是这酒当真不错,下面早就有人不愿意了。可就是这样,还是有人醉倒了被扶到客房去休息。而张玉方准备的两大车酒几乎都快见底了,却还要考虑晚上的。这不,他又吩咐儿子张延再去多买些来。

张府内外都是热闹的很,可是所谓的相辅相成,这里自然有安静的地方。张家大院里较为偏远的一处厢房中,这里虽然还能够隐约听到一些外面的热闹景象,不过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安静了。

房中,张凡和刘山相对而坐,都在那里喝着茶水。对,不是品,就是单纯的喝。刚才两人虽然都知道控制,不要喝太多的酒,但是任然有许多人上来敬酒,虽然有些人二人都不怎么想回应,但是因为今天的特殊情况,不得不笑着举杯畅饮。这不,如今两人跑来这里躲着,大口地喝着浓茶驱散酒意。当然,二人坐在这里可不仅仅就是为了喝茶,而是有许多事情要谈谈。

“张大人,不对,现在得改叫妹夫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咱家这叫着可真不对劲,还是用大人称呼吧。”刘山这么说明显是在摆低姿态,告诉张凡如今自己可算是他的手下了,想要取得张凡的认同。

“刘公公说的是,不是张凡矫情,也不是这声大舅子喊不出口,实在是别扭。”张凡也随着他这么说道,“以后咱俩私下里就这么称呼了。”

“好。”刘山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直接答应了下来,接着说道,“张大人今儿个可是新郎官,怎地不去陪宾客,把咱家拉到这里来?”

“刘公公,咱们是名人不说暗话,张凡请你过来,想说什么,相比公公心里清楚的很吧。”张凡又喝了一口茶水,语气有些理所当然,而眼睛却只是盯着茶碗中飘着的一片茶叶。

“倒是咱家矫情了。”刘公公告罪道,“听说今天,张员外在向城中的叫花子布施,想必这也是张大人的意思吧。”

“不错。”张凡没有意思由于地说道,“我张凡想要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想必这也是刘公公想要看到的。而这往上爬,除了要立功、还要有陛下的赏识,若是能再有些好名声,刘公公不觉得这样更好吗?”

“好好。”刘山笑着说道。刘山的心里面当真是高兴的很,所谓出名,这虚名也是名气,故意做出来的名声也是好名声。只要能有个好名声,谁还管你是不是故意弄出来的。而这样的张凡,也正是刘山所需要的。

“不谈这些了。”张凡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着刘山说道,“张凡有些正事要和公公好好谈谈。”

第二百零一章 能拿多少

“张凡有些正事要和公公好好谈谈。”张凡看着刘山。郑重其事地说道。

“咱家清楚,今天是张大人的喜日,房中可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在等着,却是跑来把咱家这个公公拉来共处一室,自然是有事情要说的。”刘山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丝毫不在意拿自己那特殊的身体来开玩笑,当然,这也只是他自己这么能说自己,若是别人,即便对方也是太监,那他是铁定不会高兴的。

张凡听着他的话,倒是也觉得有些意思。看来之前让伯父张玉方在今日布施,再和刘山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赚取名声的招数十分有用,如今刘山和自己的关系也算是比之前要亲近不少。这不,刚才他那样子那自己的身份开玩笑,那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过说实话,张凡听了刘山刚才那番话,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恶心,特别是那“共处一室”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张凡觉得自己差点就忍不住吐出来了。

“刘公公,咱们闲言少叙,说正事,正事要紧。”张凡说道,“之前,刘公公向我保证过,说是我这一次即使不用抓捕此案幕后之人归案,也能完成陛下的吩咐。这还要请教刘公公,这件事情是否办妥了。”

“张大人既然这么问了,那咱家就据实相告。毕竟咱家如今和张大人您是站在一道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家也绝不会拿那些好听的瞎话来对付大人,毕竟这件事情可是直接关系着咱家的身价性命呢。”刘山虽然说的严重,但是语气却是优哉游哉的,丝毫没有什么性命攸关的味道,“这件事情有进展,但是并不快。张大人要知道,咱家这可是说服这十几个人去京城里投案自首,甚至是送死啊!若是不能和他们交代好了,万一这几个家伙受不住刑招了什么出来,不管是对咱家还是对张大人,可都没有什么好处啊。”

“哼,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张凡微微表露出一些不满,却也没有太过,“不过刘公公可得加把劲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若是日子到了,刘公公还是弄不定那些人,可就不要怪我张凡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了,毕竟这件事情也关系到陛下对我的信任。虽然我张凡也很是喜欢着黄白之物,但是比起陛下的信任,这些东西不过是狗屁,一文不值的东西。这孰轻孰重,我还是能看得清楚的。”张凡这番话说的好像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仿佛他丝毫不怕自己的这番话会激起刘山的什么过度反应一般。

果然,刘山听到张凡这样说,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什么担忧的神情,反而是再一次露出了微笑。张凡能这么说,那才是说明他当真有考虑过和刘山合作的意思,以及种种的可能性。倘若张凡是什么都不问,就这么答应了刘山的条件,那才是怪事呢,刘山也会因此而警惕起来。毕竟,这一次的合作应该算是刘山首先找上张凡的,并且抛出各种各样的诱饵来引诱张凡。说起来刘山这么做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他对张凡的种种看法也不过是来自于自己的猜测罢了,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是那时候的情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他向张凡抛出请求,要么是刘山会被张凡当场命令手下抓起来,押解回京问罪;要么就是张凡接受了他的请求,那么他就可以永远地不受朝廷的干涉,以后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上面也有张凡罩着自己。这看起来很公平,一个马上就得死,一个却能快乐地活着。但是这几率只不过是五五开,刘山是实在无法保证张凡是怎么想的。

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的存在,那就是刘山什么也不说。凭着自己将自己手下的这个集团的秘密掩饰的如此的好,张凡估计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但是到时候他必然会抓几个人回去被黑锅。这苏、浙、闽三地有**成的官员都和刘山又牵涉,刘山可不会觉得自己幸运到张凡所抓的人都是剩下那一两成里面的人。那么到时候,京中会审,刑法以上,自己的名字是铁定会被供出来的。等到那个时候,刘山可就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至于逃跑这种想法,刘山连想都没有想过,他虽然不在东厂里供职过,但是身为太监的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东厂和锦衣卫的大名,尤其是张凡手底下的锦衣卫。

大明朝自从开国到现在,快有两百年的历史了,自从锦衣卫建立之后,能逃过他们追缉的人,这天下出了一个建文帝就别无他人了。而刘山再傻也不会去和一个当过皇帝的人比,当年建文帝即使再窝囊,再没有胆识,好歹身边也是有着一大群的人在帮着他。而刘山自己呢,除了钱财之外,那些平日里听自己话得人不过是因为自己有他们的把柄罢了。若真是到了那种时候,他们估计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时间来管他刘山的死活。

所以刘山是别无他法,他只有来请求张凡的合作。而且照如今的状况来看,刘山觉得自己是成功的。可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不能够完全放心。就像张凡刚才所说的那样,他随时可以反悔,将刘山抓捕归案,所以刘山不得不仔细地试探他一番,以防有变。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眼前的情况和张凡的表现都没有问题。

当然,刘山还是不会现在就抖出自己的老底的,尤其是那几本关系到自己性命的账簿,那可是他的护身符。到时候万一真的有什么变化,只要张凡找不到这些东西,他就不一定会死。毕竟隆庆那穷奢极侈的生活方式他也是知道的,只要还没有找到钱,那他刘山就没有性命之忧。即使会受些刑罚,但是总比把自己的小命都丢了要强的多,对于刘山来说,他觉得自己已经受过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了。

“张大人还请放心。”刘山又说了这句话,不过态度也更加地好了,“就像咱家刚才说的那样,这事可关系到咱家的身家性命啊,咱家可是不会拿它来开玩笑。而且,就像张大人所说的那样,如今咱家可是身在张大人的渔网之中,若是张大人一旦有什么不满的,尽管那咱家开刀就是,咱家那是躲都没处躲。”

“好,刘公公果然够爽快。”张凡也很是高兴地说道,“我就喜欢和刘公公这样的人做交朋友,把好处坏处都说出来,这样才能以理服人。切莫弄虚作假,那可就成了伪君子了。我可是宁为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好一句‘宁为真小人,不错伪君子’。”刘山大声说道,举起茶壶为张凡和自己倒满茶水,举起茶碗对着张凡说道,“咱家就以茶代酒,敬张大人一杯,以表敬意。”

“好。”张凡也是叫了声好,用双手端起面前的茶碗向刘山示意,然后仰头喝下。

二人看着对方手中空空如也的茶碗,相视而笑,却是不知道在这笑容中又包含了多少的虚伪。

“既然大事都已经谈完了,刘公公是否能和张凡谈谈这彩头。”张凡说道,“从刘公公送来的这些东西,想必是价值不菲。但是这也可能是刘公公积累下来,想要给张凡一个开门红。张凡想知道,以后每年我到底能拿到多少。”

刘山听了张凡的话,在心中思量了一番,觉得就算是把这个告诉张凡估计也没什么,随即开口说道:“张大人误会了。咱家是前年上任这扬州镇守一职,而前年由于咱家还不太熟悉这其中的运作,白白让下面那些人私吞去了不少数目,还要花费一些安抚一下人心,表示咱家这新上任的没什么私心。总的算来,前年基本上就没有剩下多少。

“而去年,咱家是熟悉了这里面的所有东西,包括其中有的猫腻。张大人是不知道啊,这伙人贪着呢,即使咱家手中有着他们的把斌,可是他们是照样赶在咱家手底下耍花样。所以去年的数目是丰厚的很,上缴朝廷的是一千二百多万两,而我们这里收下来的跟这个数目差不了多少。要知道,只要稍稍使些手段就能让那帮商贾们无法把船上的货运下来,到时候,他们税还得照样交,东西却有可能被没收,那样他们在海上大半年可就算是白忙活了,还得自己搭上一大笔税银。所以他们大都愿意花钱消灾,而且即使是让他们付两倍的税银,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们还都给的心甘情愿。”

张凡一听也是在心中倒抽一口冷气,这帮人竟然向商人们多收税银一倍的钱财,这对于那些商人们当真是没有什么,可是对于那些官员们,可就不是一般的丰厚了。要知道,大明的官,即使是向张居正这种等级的,若是没有皇帝的额外赏赐,每年的纯收入不过一百多两纹银罢了。

看到张凡脸上有些吃惊的表情,刘山很是得意,继续说道:“咱家下面那帮家伙合计过了,以后张大人算是最有功劳的,理应多分些。每年,这些钱里面,有两成是给张大人准备的。”说完了这句话,刘山微笑着看着更加吃惊的张凡。他对张凡现在的这个表情非常满意。

第二百零二章 急速转变

张凡和刘山从房中出来。二人当真是面如春风,都是高兴的很。好像他们两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有所不同的地方就是,刘山得到了他自己最想要的,但是到底能不能如他的心愿,现在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而张凡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只不过对于张凡来说,这些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之所以他现在还没有抓捕刘山归案,其原因无非就是在于骆灵儿身上,张凡是为了想要赔偿骆灵儿,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起码给她以后的美好生活一个新的开始。

而如今看起来,这场虎牛共处的闹剧应该结束了。

“那么,我的好妹夫,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出了门的刘山看到张凡的手下王猛正向这边走来,语气也变得亲密了起来,“我今天高兴的很,还要去多喝上两杯。你若是有事尽管去做,不必去陪我。”这番话说来只是刘山借故离开的借口罢了,不过现在的刘山倒是真想再去喝上几杯,即使那里有些人老是想要主动和他打招呼,扰的他不厌其烦,但是刘山今天的兴致当真是好的很,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哥哥走好,小弟这里有些事情,办好了就马上去陪哥哥一同饮酒。”张凡也是笑眯眯地说道。

“好好,不过你这一迟到,到时候就得罚酒三杯啊!”刘山打趣说道。

“瞧哥哥说的,到时候别说是三杯,就是三十杯,小弟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张凡符合到。毕竟现在还没有到彻底决裂的时候,做戏自然就要做圈套吗!

“好,那你可要快些过来啊。”刘山说了这么一句,笑着转身离开了。

看着刘山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他出了小院的门,转了个弯消失不见。张凡的脸色也由刚才的高兴变成了一种微笑的模样,只不过这微笑之中还带着一些不同寻常。

“大人。”王猛来到张凡身边拱手问礼,“这阉货到现在还如此得意,不过量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大人,刚才他和大人在房中所谈的事情,卑职全部都听到了,也全部都记了下来。如今可算是铁证如山,就是现在就抓他归案,他也无话可说。大人又何必在他面前好言无数,生生折了大人的面子。”

“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张凡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陛下派我来这里,原因我自己心里面是清楚的很。要说这一次,抓贪官,抓多少贪官,那些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陛下要钱。宫中平日里用度不菲,但是陛下又不想横征暴敛、劳民伤财,这种查抄贪官的脏银是陛下最喜欢的,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纳入府库。若是现在就把刘山抓起来,万一找不到那几本账簿,不知道钱财的去向,到时候恐怕会有些不好向陛下交代。”

“可是大人,这么做也太憋屈了。属下知道大人能忍,可是大人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大人如今可是堂堂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怎么能对一个太监如此低声下气。”王猛第一次说话在话语间带上了这么强烈的语气,看来说锦衣卫和太监之间有矛盾,这绝对不是传言,连王猛这样的人都充满了怨气,“何况,大人现在又有二夫人为咱们指路。现在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卑职等到这阉货一出张家的大门,就立刻命令手下将他缉拿,再让二夫人说出账簿的下落,这不就万事俱全了吗!”

“嗯……”听了王猛的话,张凡也在心里面思量了起来。的确,就如王猛所说的那样,如今他们可算是掌握了刘山的所有罪证,虽然还没有物证在手,但是张凡对此并不担心,主要是他如今十分相信骆灵儿,相信她不会欺骗自己的。

而且,事情也正是如王猛所说的那样,以前张凡虽然对太监没什么歧义,但是总归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如今,做了锦衣卫的他,这种感觉也越发强烈了。虽然跟他接触的太监不是没有,甚至有和他关系不错的,就像冯宝。但是张凡越是接近冯宝,也就越明白。冯宝倒是的确在政治上有些见地,对于张居正那改革的心思也是同意的。但是冯宝说到底还是个太监,其他太监所有的毛病他也是一样都不缺,权利的欲望十分巨大,金钱的欲望也是无法抵受,甚至于冯宝在帮助张居正完成他们共同的目的之时,他都不会忘记从张居正那里捞上一些东西什么的。

这种心思本来早就存在于张凡的心里了,虽然一直有着这种想法,但是由于时间和种种其他的原因,这种心思一直深埋在张凡的心底,并没有让他觉得特别强烈过。而如今,听过了王猛的一番说辞,张凡心中的这种心思泛起,有些抑制不住了。

“是啊,如今我已经掌握了刘山的罪证,只要现在把他抓住,在让灵儿说出账簿藏在什么地方,这件事情不就算是结了吗!我这里也就不用再和一个死太监低声下气的了。”张凡在心里面自己对自己说着。

看着张凡的眼神逐渐的在变化,王猛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已经起效了,他心里面不由得也高兴起来。刚才他之所以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对张凡用上些激将法罢了。一来,王猛是的确看不爽自己的顶头上司,大明锦衣卫的头领,直接向皇帝负责的张凡要在他们的仇敌,太监面前低声下气的,若是将来被其他人知道,岂不是降了锦衣卫的名声!

二来,王猛这么做也是想要刺激刺激张凡一番。王猛是从上一代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还在位的时候加入锦衣卫的,而朱希忠的这个指挥使做的是非常好的,这么一来,王猛对于他们二人在心中自然就有了个比较。张凡虽是个读书人出身,并不会舞刀弄剑,但是做这个位子绝对没有问题。他有智慧,做过官,虽然做官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官场上尔虞我诈的各种伎俩也是清楚的很,虽说还是缺乏一些经验,但是这绝对不会妨碍张凡识破阴谋诡计的本事。

然而,这并不是说张凡就能完全胜任这个位置,就王猛看来,张凡起码有一点是比不上朱希忠的,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够心狠手辣。话说张凡不是软弱害怕,他上过战场,面临过数倍于己的敌人,也落到过快要身死的境地,而张凡都靠着自己那并不壮硕的躯体撑了过来,这说明他的心是坚强的。他看过锦衣卫对囚犯,甚至是那些还不能完全定罪的囚犯实行的酷刑,虽然一开始有些不适,但是谁又不是那样呢,而张凡最后也习惯了那种场面。

可是即便是这样,张凡还是不够心狠手辣,倒不是说他对于犯人都有什么同情心,而是他做事不够雷厉风行。而这一点正是锦衣卫最为忌讳的。锦衣卫办案,力求迅速,不管是否有铁证在手,只要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那么就先下手抓来再说。到时候即使抓错了,那也无所谓,毕竟人无完人,谁能没犯过点什么错事,在他们的强行拷打之下,肯定能问出来一点什么,那样一来,这罪状就算是定下来了,而这也是锦衣卫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抓错”过人的原因。

可是你要是一犹豫,万一对方真的有问题,而就是因为这一犹豫,让他跑了,这个责任该谁负责?王猛这么做,这样子刺激张凡,说白了,他其实是在帮助张凡成长,实在袒护张凡,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他才不会费这份心思呢。

如今,看到张凡近在眼前的转变,他又怎么可能不高兴。

“好。”回过神来的张凡,大声击掌喝道,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事情,“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那我也就不必再这么无意义地等下去了。王猛,你去叫些人来,咱们就在这里把刘山绑起来。”

“这里?”王猛有些吃惊地问道,他是想要张凡雷厉风行,但是也不用这样吧。

“当然是这里。”张凡理所当然地说道,“既然我现在已经决定了,不再准备和这刘山继续耗下去了,那为何还要等到他出去再抓,在这里绑起来不就了事了吗!”

“可是大人,今天是大**喜之日,这么做有些不妥吧。”这会倒是王猛犹豫了起来,“卑职的意思是,等刘山出门后再抓,这样也不会影响大人,大人可以明日再去审他。要是现在就抓,让大人的伯父和一众宾客看到了,岂不是……”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张凡哈哈大笑,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再跟刘山耗下去,那自当是现在就要抓起来。而且,这么做,他还能帮我一个忙,岂不是更好!”

“帮大人一个忙?这阉货能帮大人什么忙不成?”王猛问道,表情也更加地疑惑。

“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啊!”张凡理所当然地说道。

王猛听了,不由得心头一暗,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高兴,因为,在王猛的心里面,这样的张凡才是最棒的。

张凡正在和王猛布置如何抓捕刘山,这时候,梁超手中捏着一封信,快步走来。

“大人。”梁超显然是有些急促,显然是走了不短的路,既要快些到张凡这里,又要不惊动如今正在张家的那些宾客,他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什么事情?”张凡问道。

“京中……东厂的冯……冯太监传来书信和……一句口信……”梁超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他要大人一定要拿到……拿到刘山的账簿,此事……万万不可……有失。”

“死太监!”

“死太监!”

听到梁超的这句话,张凡和王猛的心里面同时冒出了这句话。

第二百零三章 太监相斗

“你说什么!”张凡瞪大了双眼。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还在自己面前喘着粗气的梁超,仿佛根本不敢相信他刚才说了什么。

“大人,卑职是说……”梁超就着刚才张凡**的那一瞬间,已经喘过气来,开口说道,“卑职是说,京城中传来东厂冯太监的书信和口信,要打人在抓捕刘山之时,一定要确保能够找到刘山的那本账簿。”

“怎么会这样!”张凡皱着眉头低喝道,随即一把抓过梁超手中拿着的书信,撕开封条就急不可耐地读了起来。

看到张凡正在看信,梁超也就只好等在一旁,没有过去打扰。只是,就这么会功夫,他往王猛那里看去,却是发现王猛正用着一副恨恨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不禁让梁超吓了一跳,他不知道王猛这是怎么了。说实话,梁超刚进锦衣卫的时候,王猛就因为自己的功绩被提升为百户了,可是就因为王猛那种有些闷葫芦的性格,锦衣卫里的人虽然不会和他把关系闹僵,但是也不会跟他多亲近,就因为这个,王猛才一直升不上去。话说梁超所认识的王猛,不管是碰到再大的困难,哪怕是身受重伤,马上就要死去的时候,他也是会不屈不挠地战斗下去,一直到自己倒下为止。可是梁超从来没有见过王猛露出过这种表情,而且,似乎,好像王猛所生气的对象还是自己,这让梁超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心中也是害怕的很,这大夏天的,他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凡的话打断了王猛对梁超的怒视,让梁超是大喘了一口气。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猛赶紧问道。现在的他十分不爽,张凡第一次准备雷厉风行的办事,这就被冯宝的一封书信给打断了。他倒要听听冯宝到底用什么事情做理由,打断了张凡的动作,“莫非是那冯宝也搅和在这件事情里面,想让大人这么做莫不是为了他自己不成!大人,切莫听信这冯太监的话,这班阉人都是一路货色。更何况这冯宝,以为他如今掌着东厂厂督的职位,还当真能管得了我们锦衣卫了不成!”

“王猛,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一次,我不得不按照冯宝说的做了。”张凡无奈地说道。

“大人,这是为何?”王猛有些激动了,“莫非大人……”

“王猛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明显能看出王猛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张凡是赶紧出演阻止他。

一旁的梁超看着二人这么一副模样,根本就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当差这么多年,再加上他家中几代都在厂卫中供职而传下来的经验教训,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不应该问的事情千万不要问,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也千万不要知道,就是万一有什么以外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然后快些把它忘掉。

“这冯宝来信要对我说的,你们也都知道了,不过你们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张凡颇有些玩味地说道。

“真正意图?”听到张凡话语的王猛和梁超二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冯宝对这个刘山并不怎么关心,毕竟他们二人没有什么冲突,而且刘山对于冯宝来说,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他连手都不用动,说句话,这刘山就死定了。”张凡解释道,“冯宝真正的意图是,接着这件事情,他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他的这个老对头给拉下马。”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张凡自从查到了刘山就是这整件事情背后的主使,并且他还和宫中的孟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之后,他就将这件事情写成密折上奏隆庆了,也好让隆庆知道一些这里的情况,毕竟他出来都这么长的时间了。

而这道折子是不经过司礼监,直接呈交给隆庆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让冯宝给看见了。冯宝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心中那是非常感谢张凡的,毕竟张凡的折子上扯到了孟冲,这个取他掌印太监之位而代之的人,这个他最恨的人。那么隆庆就很有可能将孟冲撤职查办,到时候,这司礼监掌印太监之职就非他冯宝莫属了。其实早在两年前隆庆刚刚登基的时候,这个位置就应该是冯宝的了,只不过由于高拱的多方阻挠,这才没有让冯宝如愿。而如今,冯宝的机会来了,只要孟冲下台,这位子非他莫属。到时候就算是高拱再想要阻挠,恐怕她所推荐的人估计隆庆也不会答应,毕竟如今皇宫中其他的太监都没有冯宝有资格坐这个位子了。而且,张居正和冯宝二人之间早就有了不少的协议,冯宝早一日得到更大的权利,那么张居正手中的力量也就要多上两分,所以到时候,张居正也一定会站出来帮着冯宝说话的。

而当前,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如何帮着冯宝将孟冲赶下台,而如今这个希望就在眼前,隆庆已经通过张凡递上来的密折知道了孟冲的事情。只是,这冯宝是左等右等,而隆庆就是没有什么动作,这可把冯宝给急坏了。实在是忍不住的冯宝,旁敲侧击地问了问隆庆原因,而他所得到的答案是,证据不足。隆庆是相信张凡所说的,但是他也要考虑是否有人利用张凡将假消息传给自己。他可不想犯当年曹操在赤壁犯下的错误,被他人利用,从而错杀了自己手底下的好人冯宝一听,也是没有办法了,毕竟隆庆这么做是正确的,而且隆庆又不傻,他不相信凭着自己的三两句的花言巧语就能让隆庆改变主意。不过那时的冯宝也没有太过担心,毕竟张凡最后回来肯定会带回最真实的证据,而他也相信,孟冲的确和刘山有着极为亲密的联系。反正他冯宝已经等了两年了,再多等两个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所掌管的东厂手底下的探子报给他一条消息,说是孟冲不知道从哪里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而且这个孟冲虽然感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胆子却小的很。他得知隆庆有可能知道了自己和刘山的事情之后,顿时是吓的屁滚尿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高拱府上去询问解决的办法。

结果高拱知道了孟冲的事情之后,立刻就想赶他出门,毕竟他高拱虽然极力排除异己,这段时间也是害了不少人,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明目张胆地去犯法的。先前他会和孟冲合作,也是看上了孟冲是个胆小的人,只是没想到孟冲倒是一点都不怕事。

孟冲见了高拱这幅态度,立马是跪在高拱面前,好求歹求,说他自己并非江南贪渎之事的缔造者,只不过是看见里面有油水捞,这才想办法联系到刘山,想要份上一杯羹。本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谁知道平地里跑出来一个张凡。这段时间孟冲过的也可谓是提心吊胆的,如今知道自己前途不妙,哪里还有不赶紧求救的道理。

高拱也是看到孟冲可怜,再加上他这段时间一来也是的确在递奏折这件事情上面帮过自己不少忙,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到时候,若是张凡想隆庆报告事情与孟冲有关系的话,那么高拱就会站出来,心平气和地要张凡拿出证据说话。倘若张凡拿不出来,那就好办了,高拱会立刻开始炮轰张凡,这么一来,孟冲或许能逃过这一劫,而且还能彻底撇清和刘山之间的关系。而若是张凡当真拿出了什么证据,那样事情也好办的很,高拱是绝对不会在这上面给自己惹麻烦的,只会默默地退到一边去,任由孟冲自生自灭。

听起来,高拱给孟冲的这个承诺有些不怎么靠谱,他完全没有出任何力,一切只是看老天爷让不让张凡找到证据了。但是此时此刻的孟冲是毫无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谢过了高拱。

但是孟冲这个胆小之人有怎么能完全放心下来,若是一旦出事,到时候每日都要身在宫中的他是跑都没法跑。他也想过了不少后路,但是最为保险的就是让刘山毁了账簿。为此,孟冲是派了人向扬州这边来通知刘山这件事情。只不过冯宝手下的东厂探子可也不是吃素的,得知这个消息的冯宝也是派出了自己手下的大批番子去截杀孟冲派去的人。而孟冲毫无办法之下,也只好继续派出人前去通知刘山,而冯宝就继续派人截杀。如此这般,京城里如今已经是到了这种激烈非常的程度。

所以,冯宝才来信,要张凡一定要把刘山的账簿弄到手,用它来扳倒孟冲,取而代之。

听完了这些,王猛沉默了,他实在没想到,一个虽然规模有些大的贪污集团,竟然会演变成如今这种状况。

“大人准备答应他?”王猛问道。

“不错,为何不呢?”张凡反问一句,“这冯宝虽然和其他太监没什么两样,也是要权爱钱的很,但是好歹也是有些政见的。如果这一次能帮到他,他定然会记住我这个人情。到时候不论是我锦衣卫要办事,亦或是老师的事情,在他那里都好说话。”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梁超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张凡接着他的话说道,“等到确定能拿到刘山的账本之时,再动手。放心吧,这场仗我们现在已经算是赢了,我只不过要让它赢的完美些罢了。”

第二百零四章 有偿帮助

本来。刘山应该在今日,在张家的宴席上,当着众人的面被张凡抓起来。那样一来,张凡在这里的任务就算是全部完成了,而且这件事情经过一系列的炒作,对,就是炒作,名字很现代,但是意思是一样的。张凡或许还能落得一个好名声什么的。

不过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冯宝从京中传来的一封书信而改变了。自然,这么一来,张凡做事的脚步就被拖慢了,他不得不暂时放过刘山,毕竟他还没办法百分之百地确定一定能把刘山那本记载着和孟冲有来往的账簿弄到手。

当然,他也可以不理会刘山,立马就让王猛派人把刘山当场抓起来,然后凭着骆灵儿的消息去刘府把账簿招出来。但是张凡不觉得这么做很保险,毕竟到目前为止,针对刘山的所有行动都太顺利了。虽然张凡也曾经觉得有些不对头,但是思来想去,始终是找不到什么破绽,毕竟刘山如今也当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可是张凡想来想去,他都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可靠。毕竟那几本账簿可是刘山的命根子,怎么可能不善加保护呢!也许当真是向映月说的那样,刘山的确没有防着她过,就连那几本账簿也随她取阅,而且他也相信映月是不会对自己撒谎的,可是张凡还是不能放心。

他不相信刘山会没有什么防护措施。当然,现实情况也许没有那么夸张,什么机关暗器,若是遇到强硬打开就会自动销毁什么的,但是估计意思和这个差不多。张凡觉得事情应该没有如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况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张凡决定要帮冯宝这个忙。冯宝此人的毛病不少,爱权贪钱那是不在话下,比起其他的太监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冯宝也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幼时也读过些书,如今一手书法写的是漂亮的很,这就比当年的刘瑾要好上不少。而这书法虽然不是做人的标准,就像历史上的那些个猛人,赵佶、蔡京之流,那一手字写得叫一个绝,可是这人品就差了点。但是这书法一道,却是官场上比较重要的一环,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能力爬到高处,获得巨大的权利。看看那些历史上作乱的臣子,不外乎就是两种人,有文化和没文化的。而显然,没文化的人做起乱来,场面看起来大,却是只在一时,一旦被压制下去,立刻就能恢复过来;而那些有些学问的人,一旦做起乱来,那可就不得了了。别看一个个都是不声不响的,像个闷葫芦一样,但是那后果绝对是祸国殃民,即使平息了,短时间里面也恢复不到正常的状态。

这倒不是说冯宝会作乱,而是说名一个问题,脑子里有知识、肚子里有墨水还是非常重要的。到时候不论你是要荣华富贵,还是要坑蒙拐骗,总是会用得到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冯宝这个太监,在许多事情上面都有很有远见。就好比张居正谋划了多时的改革,这大明朝如今的官场上面,其实有很多人都不同意张居正的改革,大都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利益会被波及到,即使有人同意,那也是看在如今张居正的面子身份上所说的违心话。而对张居正的想法保持乐观的,除了张凡之外,就剩下一个冯宝了。

当初张居正得知冯宝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曾经很担心冯宝会不同意。果然不过几日,冯宝就找到张居正的府上。然而让张居正所没有想到的是,冯宝带来的不是斥责,反而是赞同。从这一点上面看,冯宝此人还是值得相交的。

不过张凡同样也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好的关系也总会有断裂的一天,向张居正和徐阶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而且冯宝贪财已经到了一种境界,即使是像张居正这样清正廉洁、从不收受贿赂的人,冯宝也想从他那里弄些好处来。因为冯宝略通音律,张居正光是古琴就已经送给冯宝七张有余了。而且张凡也知道,一旦有让冯宝觉得不高兴的话,那么冯宝的报复是来的稍晚,但是激烈无比。

现在,张凡还不打算和冯宝闹出什么矛盾的,毕竟现在的冯宝还掌着东厂,而东厂的职责之一,就是监督百官、监督锦衣卫。若是冯宝要给自己使绊子,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所以,张凡这才决定帮助冯宝拿到账簿,那么一来,冯宝也就算是欠下张凡一个人情了。俗话说的好,这人情债是最难偿还的了。

如此一来,状况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原本,现在应该已经一个成为阶下囚、一个成为判官的两个仇人,现在又坐在了同一张酒桌上,而且还在有说有笑地相互敬着酒,看起来是好不融洽,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当然,从名义上来说,张凡和刘山现在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却从来没有停歇过。太阳已经渐渐地偏西,虽然因为夏日昼长,天空如今还是亮堂的很,但是如今已经是酉时过半了。这么看起来,午时的酒席当真是接上了晚宴。

这酒水就一直没有停过,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早就已经是醉的不省人事,被自己家的假定扛回了马车回家睡大觉去了。但是却丝毫没有人会担心,走了这么些人,晚宴会否冷清,因为第二轮的宾客们又上门了。当然,所带来的情况和上午一样,张府的前门是门庭若市,而后门也是挑夫们挑着担子进进出出不停。

话说,这张玉方当真也算是下足了本钱,买足了面子。这酒确实不错,既醇香、却又不烈,还不失了酒的滋味,即使是这些小有权势的官员和腰缠万贯的商贾们喝过了也都是点头称好。可是这东西再淡,它也毕竟是酒啊,喝多了总是要醉的。

张凡自从中午到现在,除了下午和刘山相谈的时候逃离了酒桌,喝了几杯浓茶解酒之外,其他的时间都是一直把盛满酒液的杯子拿在手里,按理说早就应该醉了。不过他既然是今天的主角,又怎么能如此收场。所以,张凡第一次的作弊就用在了这里,每一杯的酒基本上要是有四分之一能喝到他的口中就算是不错的了,其他的酒,自然是顺着嘴角滑下去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即使衣服湿了有怎么样,总比失态要好吧。而且张凡还自我安慰,这样一来,身上也能凉快些。也因为这样,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已经换过两套衣服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张凡还是觉得自己有些醉意朦胧的感觉,只是并不是太严重罢了。而如今,晚宴才刚刚开始,上一批醉倒的人走了,换了一批完全清醒的人来跟张凡继续“作战”,而且不喝又不行,这实在是有些让他受不了。

甚至于有时候,张凡会在心里想,这只不过是他娶妾的日子罢了,却让他觉得比当初和茹雪成亲的时候还要累,实在是越来越红火了。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张凡的身份也是今日不同往昔。

晚宴上,自然又有不少的人来向张凡敬酒,为的不过就是示好,或者是在张凡面前露个脸罢了。可是张凡却又哪里能高兴得起来,甚至心里都想过,若是眼前的人不拿着酒杯来向自己问好的话,自己可能对他还有些好感。

不过,随着敬酒的人的数量的增加,张凡的这种心思也慢慢发生了改变。从讨厌被敬酒、不想要喝醉的情况已经变成了现在,主动地找人去喝酒,喝完了杯子里的还嫌不够,还要再满上一杯,再喝上一口的这么一副场景。

等到晚宴已经差不多的时候,张凡也算是差不多了。虽然还是能站起来,但是那一副耍着太极拳的模样,旁边的人是即担心,却又不敢上前去,怕被张凡误伤了。最后,还是张玉方让家丁唤来了王猛,这才算是把张凡扶住,再也挣脱不开了。

刘山也是已经回去了。本来,他还想和张凡说上两句话,但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刘山是立即打消了主意。他知道,酒后吐真言,这句话没错,喝醉酒的人确实会乱说。但是他还知道一个道理,醉酒之人的承诺是最不能相信的。

张家的下人们在庭院中收拾着东西。话说,这可算是张家最乱的一次了,且不说庭院中的那一副狼籍景象,还要帮着到来的宾客扶回马车上。想象中,即使是当初张延成亲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乱过,而张凡这一次不过是娶妾而已。可是忙归忙、累归累,但是这些下人们却都是高兴的很,毕竟张家是从来没有这么风光过。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富商巨贾,来到这里不仅带着大批的礼品,而且全都是低声下气的,这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自觉高人一等。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醉成这样的张凡,应该怎么洞房!

第二百零五章 酒后真言

“谁……谁老是拉着我的胳膊。快放开。”张凡有些口齿不清地叫喊着,仿佛是想用尽所有的力气,结果声音却并不大。身体一直在扭动着,想要摆脱身后正架着自己的那个人,可是别说他现在正醉着酒,就是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估计他也摆脱不了。

“大人,大人,别乱动,马上就到了。”王猛苦笑着,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只是他搂着张凡的手臂却是一点都不敢放松,生怕他就这么摔倒在地上,伤着自己。话说酒后现原形,不,说是现原形,倒不如说是酒能够瓦解人们心中长期以来的礼教观念,让人们释放出真正的自己。

王猛当差这么多年,虽然从未融入到官场之中过,但是因为他工作的特殊性,见过的人和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那些醉酒的家伙,那个不是迷迷糊糊、口风不严,要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相比较起来,张凡的这种情况算是好的了,他喝醉了之后,不想要说什么秘密、也不想要杀人放火。张凡唯一想要做的是,是,这个王猛也不知道。不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张凡喝醉了出了有些失态之外,倒还没有想要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举动,这让王猛也是大为放心。

“呦,是王猛啊。怎么样,最近在我……我手底下干的还不错吧……嗝……”刚说两句,张凡就是一个嗝打出来,那股酒味着实能让一般人赶紧撒手捂住鼻子。好在王猛可不是一般人,这种味道他是闻多了,虽然仍旧是不喜欢,但是已经能忍受了;而最重要的就是,他现在可不能撒手,若是那样的话,张凡可就要直接躺倒地上去了,“你说你,在……在那个百户的位置上干了快十……十年了,还是升……升不了。上面那群人都……都瞎了狗眼不成……成。

“赶明儿,我就提你做镇抚。虽然……虽然也是物品,可到底是个正五品。等再过过,就是佥事,再过过就是同知……

“别当我是说……说胡话的,我张凡说到……做到。你可比现在那些个同知、佥事有……有本事多了,而且,做事还……还不偷懒,又不贪……贪财,也不好色。哈哈,要不是知道你又老婆,我还以为你……你是个……”

说到这里,张凡的话语声是渐渐小了下去,看来似乎是睡着了。不过这也让王猛松了口气,这么一来,自己拖着张凡也能省点力气;而且最主要的是,张凡最后那个词没说出口,王猛实质不用想就知道张凡要说出来,而且即使王猛再怎么冷静,自己那股大男人的心思也是无法接受那种说法的。

不过张凡刚才的那些话,倒真是让王猛的心中有了些波动。是啊,自己在张凡当上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前已经做了快十年的百户了,而就是因为自己这种性格,没人赏识才会一直这样。而张凡当上自己的头没多久,自己就被提升了一级,不得不说是张凡慧眼识人。而且刚才张凡刚才所说的话,王猛觉得不会是张凡瞎说的,应该是他的真实想法。

就算是王猛是一个内敛到极点的人,可是对于这种好事还是会感到高兴的。而且对于王梦来说,职位的提升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掌握更大的权利,而是朝廷、上头对于自己能力的一种认同。

而王猛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继续扶着张凡向他的洞房走去。说到这里,王猛对于张凡能从新接受骆灵儿还是很高兴的。他以前见过有着骆灵儿这种遭遇的女子,而且数量还不少。从最初的同情怜悯,到如今的司空见惯,王猛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是即便是麻木,他还是会对这些女子产生一丝同情,毕竟她们所遭遇的生活并非是她们所向往的。在这个时代中,即使是一个男子面对着数倍于己的压力,也无法坦然面对的坚持己见,有更何况是一个弱女子呢。因此,张凡答应要娶骆灵儿的那晚,当他从刘山府上走出来的一瞬间,王猛听到他的话之后,看到他的眼神就已经明白张凡已经原谅了骆灵儿,这让他非常高兴。

“咦,这不是老师吗,这是怎么了?”远处,朱翊钧的声音传了过来。

正拖着张凡的王猛却是无法想朱翊钧施礼,只得开口说了一句:“殿下千岁。大人他这是喝醉了。”

似乎是听到二人的对话,张凡再一次醒过来了,看着面前的朱翊钧,高兴地说道:“钧儿,这是……到那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嗝……”又是一个酒嗝打出。

朱翊钧赶紧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在面前大力地挥舞扇动着,已经是被熏得说不出话来了。

“凡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后面跟上来的映月也是皱着眉头问道,不过眼睛却是看向王猛。

王猛却又怎么好回答,只得是无奈地笑了笑。

“我听说醋中加上些生姜可以解酒。”后面跟过来的阮儿在一旁说道,表情冷冷的。

“去,那些陈醋来。”映月对着一旁路过的一个张家下人说道。

不一会,一壶在老远就能闻见酸味的醋壶被映月提在了手中,映月也不管,就把壶嘴对着张凡的嘴里送去。

“这……映月姐姐,直接把醋灌下去的话……”阮儿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看到映月不为所动地坚持那么做,她也就不再说话了。而扶着张凡的王猛也不好阻止,只得苦笑。

话说这醋劲十足的老陈醋被直接灌进嘴里,量还是那么大,若是一般人那是铁定受不了的。但是此刻的张凡已经醉透了,口中有些麻木了,被这么一激,顿时是清醒了过来。

“映月啊。”张凡看了半天,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凡哥,你怎么醉的这么厉害,今天可是灵儿姐姐的好日子,你就打算这么醉着进去?”映月厉声问道。原来她是在气这件事情。

“嗯……嗯……”张凡也不知道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清楚,嗯嗯啊啊的又闭上了眼睛。

“你……”看到张凡这副模样,映月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毫无办法,小脚在地面上使劲跺了跺,转身离开,似乎不再打算管张凡了。

朱翊钧是看着张凡,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去。阮儿只是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张凡,她不知道映月为何会生那么大的气,却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只得跟在朱翊钧的身后一同离开。

无奈之下,王猛只得继续半拖半扶着张凡继续前行。好不容易才来到房门前,王猛却是为难了,现在的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骆灵儿是妾室,规矩没有那么多,所以今晚这洞房之中也并没有服侍的丫鬟。而如今,靠在他身上的张凡却是已经完全睡着了,甚至开始有了些呼噜声。王猛又不好扶着他进去,只得苦笑。

最后,实在没办法的他值得敲了敲房门。

骆灵儿中午来到这里之后,心情就显得十分的兴奋,因为她即将要得到自己的幸福。当她和张凡牵着同一条红绸带拜堂的时候,那股剧烈的幸福感让她的眼眶快速地水润,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不过骆灵儿是明白,自己头上可没有大红盖头帮自己遮挡着,泪水是强忍了回去。

之后,她就这么一个人孤单地等在房中,却没有一点心急的意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嫁给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男人,即使是做妾。不,不如说张凡能娶她做妾,已经是她最好的愿望了。

等了大半天,她知道张凡一定有许多的应酬,所以很是耐心。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骆灵儿心中顿时激起无限的喜悦,那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就要正式成为自己的丈夫了。

眉开眼笑地打开房门,却是看见张凡正醉的不省人事,由身后的王猛搀扶着,而且,好像已经睡着了。

“快,快把相公他扶进来。”骆灵儿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说道。

得到了骆灵儿的允许,王猛方才扶着张凡走了进去。如今也顾不得张凡身上还冒着酒气,直接将他放在了新床上。

“二夫人,是不是要叫几个丫鬟来帮大人收拾收拾?”王猛向骆灵儿问道。

“不必了,这里有我就行了。”骆灵儿拒绝了,她是想要亲自照顾张凡。

“那我就告辞了。”听她这么一说,王猛也不再说别的,退了房间并且关上了房门。

打来一盆清水,将手巾拧干,骆灵儿专心地为张凡擦净脸庞。看着这个俊朗,且因为喝醉了酒而带上了几丝红晕的脸庞,骆灵儿渐渐地痴了。这个男子就是自己的相公了,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个为他怀有身孕的妻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子从他身上将对自己的爱分走一些,但是骆灵儿却感到异常的幸福。

“灵儿,对不起。”这时候,张凡呢喃地说道。

骆灵儿听到他的话,却是笑了,只不过笑容之中带着泪花:“相公,不必自责,今日喝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灵儿已经是你的人了,相公不必对妾身道歉。”她以为张凡是因为喝醉了而没法在自己的新婚之夜陪伴自己而道歉。

“灵儿,对不起,我那时候不应该怀疑你……”张凡再一次呢喃地说道。

而这一次,骆灵儿愣住了。

第二百零六章 真切的爱(上)

早上,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张凡,耳中就听到了窗外那高叫不休的蝉声。已经恢复知觉的身体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热气。开始清明的意识,渐渐能从鼻子里嗅到的气息中感受到意思香而不腻的味道,让他觉得十分的舒适。

慢慢地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也在渐渐的重新聚焦。张凡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环顾一看,红色中带着一些喜庆的味道,脑中马上就想了起来,昨日是自己娶骆灵儿的日子。想到这里,张凡有些惊讶,赶紧想要坐起身来。只不过,身子刚坐到一半,张凡却是突然又感到酸软无力,再一次躺倒在床上。

“看来昨天晚上自己是喝高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都记不住!”张凡不由得在心中这么想着。话说昨天那酒当真是不错,张凡记得自己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喝了不少了,而喝醉以后,自己又喝了多少,张凡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肯定是醉了,醉的非常深。不过这个时候的张凡却完全没有头痛的感觉,只不过有些四肢酸软,口干乏力罢了。这还要多感谢他的伯父张玉方,买来的都是好酒,若是稍差一点的酒,张凡现在恐怕要头痛的厉害了。

慢慢晃了晃头,清醒了一番,张凡开始在四周打量起来,似乎想要找什么人。现在的他是非常的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喝那么多酒,弄得自己是昏昏沉沉的,昨天晚上一点意识都没有。

掀开该在身上的薄被,张凡发现自己并没有穿着昨天的衣服,显然是有人帮他换过了。而那个人,张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骆灵儿。看来骆灵儿昨天晚上是相当辛苦了,独自一人坐在房中等了大半日,这才终于把张凡盼来,哪知道那时候的张凡已经是醉的昏昏沉沉的了。

张凡不用别人告诉他,脑子里都能够想象得到昨晚到底是什么样子。定然是骆灵儿帮自己清洗换衣。想来,骆灵儿昨儿个晚上定然是失望非常。大好的日子,却是独自一人在房中空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张凡回来,却是个不省人事的最鬼,别说是和他共同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就连想要说上两句贴心话也没办法。

想到这,张凡心里是充满了对骆灵儿的抱歉。如今的他正满屋子地寻找骆灵儿的身影,想要和她说声“抱歉”。

微微用酸软的胳膊撑起身体,将自己靠在床沿上,张凡开始在房中寻找起来。只是这一打眼,他就看见那个自己愧对之人的身影正坐在窗前,双手托着下巴,面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虽然只是从后面看过去,但是张凡任然能够感到眼前的骆灵儿好像有些不对劲。

“灵,咳咳……”张凡想要开口唤她,却是因为喉咙干涩的很,刚说出一个字就咳嗽起来。

这边的响动立刻惊醒了骆灵儿,她用手在脸上抹了几下就赶紧回过头了。看到张凡坐了起来,骆灵儿立刻露出了开心的表情,迈着碎步走来,既不失优雅,速度也不慢。

看到渐渐走近的骆灵儿那一脸高兴的模样,张凡的心里是更加觉得抱歉。是啊,骆灵儿不管是什么时候,那都是以他人为先,她自己总是摆在最后的。以前形势比人强,被人逼迫的是如此;如今她已经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却还是如此。这真让张凡有些心痛,再加上昨晚自己的确辜负了骆灵儿,张凡对她的抱歉再涨了三分。

“相公,你醒过来了。”骆灵儿开口说道,声音中透露出来的尽是开心,“相公昨晚酒喝的太多了,现在喉咙定然不舒服,快些喝杯茶水润润喉咙吧。”说着话,骆灵儿将一旁桌上一杯似乎早就准备还,还带着热气的茶水端到了张凡面前。

虽然是夏日,可是就是在这种时候,温热的茶水是最好的饮品,既能润喉、还能降暑、甚至对于张凡这种刚起床的人来说,也是起到清醒的作用。

一杯茶水入口,张凡立刻就感觉到不同,精神也好了些,嘴巴里也不这么干了。

“灵儿……”张凡再次开口,只是这一次,话是顺利地说出来了,但是却再一次打住,张凡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就是这么嘴巴里说出非常抱歉?骆灵儿一定会说没有关系之类的话,然后留给张凡一个微笑。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张凡知道骆灵儿即使表现的再无所谓,或是自己说的再抱歉,她的心中肯定还会有些不甘心。

骆灵儿听到张凡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停住了,正用那双美妙的双眼看着张凡,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却是半天都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好奇之下,骆灵儿这才开始主意张凡的目光,立刻就发现了里面透露出来的难言之隐。

心思一动,骆灵儿就明白张凡想要说什么了。但是她并不想要这样,特别是张凡带给了自己这么多,骆灵儿只想要回报张凡而已。能让张凡觉得高兴、觉得满足那就够了。至于她自己,她并不需要那些,也许曾经的她会,但是现在的她不会,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心中最为想要的,若是再多求些什么,那就是贪心了。而骆灵儿偏偏就不是个贪心的人。

回避了张凡的目光,骆灵儿从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盆中拿起手巾拧干,对张凡说道:“相公,让妾身服侍相公梳洗。”说完了话,她却是没动,只是看着张凡,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张凡被她这个反应弄得有点呆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他只是顺着身体的反应木然地点了点头。

等到张凡首肯的骆灵儿拿起手中的手巾放到张凡脸上,温柔地为他擦拭。

感受着那份温柔与认真,张凡的心中却没有什么舒服的感觉,反而更加自责起来。双眼看向骆灵儿,还打算说什么的张凡却突然发现,骆灵儿的眼眶红红的。

“灵儿,你哭了。”张凡说道,声音虽不大,但是却可以听得出来里面的肯定和疑问。

“啊,没……没什么……”听了张凡的话,骆灵儿显得很是慌张,赶紧想要把手缩回来,“这……这水……妾身去换一盆水,好给相公梳洗……”

张凡又哪里能就这么放她离开,虽然手臂还酸软无力,但是还是快速地抓住了骆灵儿即将要缩回去的手,同时也打断了她哪蹩脚的谎言。

感受着手中那青葱般的玉指以及那细致的肌肤,张凡微微有些失神。晃了晃头,抛开脑中那纷乱的思想,张凡继续问道:“灵儿,你不要打断我。你哭了,告诉我,为什么要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问完这句话,张凡就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太傻了。现在,骆灵儿有张凡护着,谁又能、又感欺负她。

果然,骆灵儿只是摇了摇头。但是那抿紧嘴巴的样子,摆明了她不想说出来。

张凡看着却是越发觉得着急,询问的声音也再一次想起,而且比上次更加的急切。

“相公,别问了。”骆灵儿闭上双眼,摇了摇头,却是始终都不愿意说出来原因。

而张凡也是这样,不得到答案就不放手。

最后,眼泪再一次从骆灵儿紧闭着的眼角流了出来。

“怎么了灵儿,怎么又哭了。”张凡很是关心地问道。

听到张凡的话,骆灵儿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扑入张凡的怀中哭起来。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张凡却是知道骆灵儿哭的很厉害,因为他已经能感觉到骆灵儿的眼泪了。

双手扶住怀中骆灵儿那有些颤抖的双肩,张凡轻柔地将她扶起,看着她的双眼,关心地问道:“灵儿,快些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妾身……妾身,没什么,只是……”骆灵儿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妾身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张凡听她这么一说,反而糊涂了出来。喜极而泣他不是没听过、没见过,但是骆灵儿若是要有这种反应的快,当初在刘山府上,自己说要娶她之时,就应该表现出来了,而且那时候的骆灵儿也的确是流泪了。可是现在,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张凡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灵儿莫哭。”张凡也不再逼迫什么,只是温柔地将骆灵儿搂在怀中,右手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骆灵儿似乎也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紧紧地靠在张凡怀中,也不说话,饭辜负是在感受着什么。渐渐的,张凡感觉到她的肩膀不再颤抖了,他甚至能感受得到,怀中的骆灵儿平静了下来,在心中。

下巴抵在骆灵儿的香肩上,鼻中嗅着那股让自己迷醉的清香,张凡用脸颊撕磨她的发丝,温柔地问道:“告诉我,灵儿,到底怎么了。放心吧,相公不会怪你的。”

再一次听到张凡的问话,这一次骆灵儿却没有逃避。短暂的暂停似乎让她相通了什么,轻柔地说道:“妾身高兴都是因为相公啊,多谢相公你原谅了妾身。”

“原谅?”张凡听了有些诧异,但是这一瞬间,他也曾想过,会否自己曾经对灵儿所作的被她知道了。不过转眼间,他有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觉得那件事情骆灵儿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相公最晚喝醉了酒,全都告诉了妾身。”骆灵儿开口说道。

听到她的话,张凡完全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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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真切的爱(下)

“灵儿。你说什么……”半天才回过神来的张凡,用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

骆灵儿没有说话,靠在张凡怀中的身体却是再一次开始了颤抖,似乎默认了张凡的话。

“我……这……”张凡断断续续地说着,却始终说不出什么东西。

“相公,你不要说了。”半晌,骆灵儿似乎鼓足了勇气一般,说了这么一句,只是那声音小的向蚊虫一般,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将来总会有一天被相公知道的。但是我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妾身不是想要欺瞒什么,才不把妾身的身世告诉相公的。妾身不怕别人会看不起我,甚至是相公你,妾身也不在乎你会不会看不起妾身。但是妾身怕……妾身怕相公知道了过以后,会……会不要妾身了……”说到这里,骆灵儿似乎是触动了自己心中的什么痛处,再一次哭起来,而这一次不再是落雨无声了,当真是掩面大哭。

张凡抱着她,看不到她的面容,却能感觉得到,怀中的这个表面上成熟美艳、几经风雨的女子,这个曾经为了自己敢于将她自己放在危险边缘的女子,现在确实柔弱痛苦到了极点,仿佛一朵娇艳到极点的花朵,却是完全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打,否则就要立刻灰飞烟灭一般。

面对着此时的骆灵儿,张凡完全失去了主张,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怎么做。而他现在唯一想得到的,就是紧紧将骆灵儿拥在怀中,似乎想让她透过自己的身体,感受自己对她的歉意。这种方法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得出来,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做得到的。

似乎感受到了张凡的心思,骆灵儿渐渐的再一次止住了哭泣。张凡的怀抱让她在这一刻觉得格外的安心。即使以前,她再被张凡拥抱入怀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可是这一刻,骆灵儿觉得是最强烈的。这种幸福感,让她敢于将心中的话语说出来。

“昨天晚上,相公回来之后,已经是醉倒了。本来,妾身在这里等了一整天,虽然孤单,可是只要一想到昨天是什么日子;只要一想到,从今天开始,妾身就能一直伴在相公左右,永不分离,妾身就不会觉得孤单了。”骆灵儿没有去管脸上的泪痕,继续用她那柔美的声音说道,“说实话,昨天晚上,妾身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刹那,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可是一打开门,却是发现相公已经醉倒,被人扶着过来的。说句心里话,那时候妾身的心里面确实有些不快,甚至有些埋怨相公。但是妾身并没有太过固执于此,毕竟妾身早已经将自己交给了相公。妾身那时候已经打定了主要,以后定然要全心全意地服侍相公。不管相公在外遇到了何事,顺心还是不顺心,妾身要让相公……起码是相公在妾身身边的时候,开开心心的,不会有烦恼。”骆灵儿的这番话完全就是她心中的写照,没有一丝弄虚作假,也没有一丝隐瞒,她将自己心里面所想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张凡只是这么静静地听着,他完全说不出什么,骆灵儿的这番话,说的让他有些心酸。

“可是昨晚,妾身在帮相公梳洗之时,相公突然间说起梦话来,把那些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包括相公早就知道了妾身的身世,还有相公是想如何利用妾身在刘山的身边查探消息,甚至是相公丝毫不关心妾身的死活。”骆灵儿说到这里之时,语气并没有什么改变,若是张凡能看到她的面容的话,甚至可以发现,她正在笑,只不过是苦笑而已,“当时,妾身觉得好绝望。虽然也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一点都怪不得相公,问题全都是处在妾身的身上。可是相公,被心中最爱的人这么说,心实在是好痛。那一瞬间,妾身仿佛觉得再也没有活在世上的意义了,还不如就这样一死了之。”

听到这番话,张凡心中一紧。他相信骆灵儿所说的,而且就算是猜,他也能才出来,那个时候的骆灵儿,心中必然充满了绝望。了无生趣的念头虽然很难升起来,但是一旦有了,就很难把它消除了。现在,他还能抱着活生生的骆灵儿,而不是一具冰冷的身躯,这让张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再也不想放手了。

“可是相公之后,又说了那些话。”骆灵儿并不知道张凡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可以感受到张凡的动作所表达的心意,这让她的心中也安心了些,“听到相公那日在刘府中,原谅了妾身,妾身实在是太高兴了。妾身的遭遇虽非自愿,却也是劣迹斑斑、无脸见人。可是即使如此,相公还是原谅了妾身。妾身知道,原本只是嫁给相公做妾,不应该弄成这样,可是相公还是愿意与妾身拜堂。那一刻,妾身心中又再一次升起了希望,想来相公应该是接受我了。”

张凡听到这里,也算是知道了个大概。不过这一时,他心中又疑惑了起来。骆灵儿既然已经想开了,为何刚才还在哭泣,为何刚才还那么悲伤。

“只是这么想着,妾身就觉得自己不应该留在相公的身边。”骆灵儿继续说道,声音又开始颤抖了起来,“相公是这大明朝的名人,将来更是要名扬天下的。而有着妾身这样过去的女人又怎么能留在相公的身边,坏了相公的名声。昨天妾身进府的时候,虽然是极力逃避,但还是看到那些个人看着相公和妾身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妾身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相公有什么不妥。

“妾身本来打算昨儿个晚上就离开这里的,也许找个偏僻的地方独自过下去;也许在那庵中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伴在身边。也好过给相公丢人。但是相公毕竟刚刚纳妾身为妾,妾身若是就这么走了,相公面子上定然会不好看。何况妾身还没有帮助相公将那刘山的罪证找出来,不能就这么轻易离开。”

骆灵儿的这番话听着像是自我夸耀一般,但是张凡心里却是明白的很,骆灵儿绝对不是那个意思。现在的骆灵儿其实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是想把心里面的话全都说出来,只是想让张凡明白她自己的心思。

但是即便是如此,张凡还是被骆灵儿的话感动了,不,他怎么会不被感动呢。自从骆灵儿爱上张凡之后,自始至终,她都是为了张凡在着想。不管是要她去刘山那里冒着生命危险打听消息,亦或是为了张凡在世人面前的名声,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她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忍受着心中的痛苦。

这样的女子,不论她以前做过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更何况那些还都是她被别人逼着做的;这样的骆灵儿,又怎么能不让张凡喜欢。而张凡,又怎么舍得让这样的骆灵儿离开自己。

骆灵儿说到这里,却是不再开口了,但是用摆着她的张凡却始终觉得她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等了半天,骆灵儿还是没有再开口,张凡却是忍不住了。

“灵儿,你在想什么?”张凡说道,“我知道,你是在想,先留在我的身边,好让我留住面子,毕竟刚纳不久的一个小妾就这么独自跑掉,说出去太丢人了。所以你准备先在我身边呆着,等到人们对你的新鲜劲一过去,你就准备离开我,是不是这样。”

骆灵儿听了张凡的话,呆住了。这是她没有对张凡所说过的话,但是却正是她心中所想的,张凡一点都没有猜错。可是她又怎么能留在张凡身边呢,现在来说也许还好,可是将来呢。现在不会有人为了打击张凡而拿骆灵儿说事,可是将来就不一定了。她在刘山身边也算是有些日子了,官场上的事情见的也是不少,自然是明白,人们为了打击政敌,毁坏他人的名声,那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而她就是张凡的软肋,留在他身边迟早是要给他添麻烦的。

摇了摇头,刚想说话的骆灵儿就被张凡止住了。

“不要否认,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张凡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抢先说道,“可是我要告诉你,灵儿,我爱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骆灵儿呆住了,半天的时间,口中只说了一个字:“爱?”

“不错,我爱你。”张凡坚定地说出了这个时代即使是夫妻间也难以启齿的话语,“你以为爱是什么,是一见钟情?是生死相许?还是日久生情?这些虽然都是爱,但是相比起来,这些都太浅薄了。

“爱一个人,那就意味着时时刻刻地为对方着想,为了对方,自己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哪怕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相公。”骆灵儿再一次痴了。

“灵儿,你为了我,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不顾自己将要承受那比起死还要难过的未来。你是如此爱我,但是你想过,你若是离开了我,我会多么难过。”张凡说道,“我要再说一遍,我爱你。那时候我想要如此对你,虽然现在说起来,混蛋的很。但也正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才会如此。

“我想要补偿你,不管你有没有因为我受到过伤害,我都要补偿我对你所做过的那些错事。我要用我的这一辈子来补偿你,答应我,给我一个这么做的机会。”

“相公。”惊讶地转过头,骆灵儿看着张凡,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却是看着张凡那期望的眼神,心中那份期盼着幸福的心思再一次让她点了点头。

双唇相接,房中一片安宁。这一刻,没有欲望,也没有甜言蜜语,有的,只是默默的承诺和坚定的心。

第二百零八章 新的一日

良久。唇分。骆灵儿一双含泪美目看着近在咫尺的爱郎,心中感动之余,却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相公……”半天,骆灵儿才开口说话。只是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被张凡制止住了。

“灵儿,什么都不要说。”再一次将骆灵儿紧搂在怀中,张凡仿佛要将她身上和心中所有的不幸全都驱走,只留下温暖和幸福。而这一次,奏效了,张凡能够感受到,自己怀中的骆灵儿不再颤抖、不再恐惧、也不再担心,现在的她所留下的就只有满心的欢喜。

“灵儿,我刚才说过了,我要补偿你,用这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你。”张凡再一次在骆灵儿的耳边呢喃着说道。

即使是刚才才听过一遍的话语,可是只要是从张凡口中说出来的,骆灵儿就觉得那声音如同仙音一般好听。更何况,张凡所说的还是这么一番话语,这么一番曾经出现在她梦中,她最想听到的,却也是最让她觉得不可能的话语,如今,这梦想实现了。

然而现在也有了些不同,曾经的骆灵儿梦想着有个男子能向她说出这番话,不论对方是谁、不论对方是富是贫、不论对方高矮美丑,她所要的只是这么一句发自真心的话语。但是曾经的骆灵儿也是明白,遇上自己的男子,大都只是因为自己的美貌,对自己所说的都只不过使一些违心之语罢了。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却又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玩物,丝毫没有一丝怜惜,有怎么会在乎她的感受。

而如今,这句让骆灵儿感动一生的话语,其他人再向她说来恐怕是再无什么用处,她现在在意的,就只有一个张凡而已。

似乎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太过沉重了,张凡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沉重,微笑着说道:“告诉我,灵儿,昨天晚上是不是特别难受。我竟然因为喝多了,而搅了你的新婚之夜,心里面是不是特别恨我?”

“哪里有,妾身怎么会去恨相公。虽然昨夜,妾身心中确实有些不快,但是妾身知道,外面有些事情,相公必须要去应酬一番,喝醉酒定是常有的事情。”骆灵儿听到张凡的话,赶紧辩解道,显得很是慌乱,但是话语中却没有一点要隐藏什么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只是,这一阵慌张过后,骆灵儿再看张凡的面容之时,却发现上面充满了笑意,顿时,她就明白了过来,张凡只不过是在和她开玩笑而已,随即也展开了笑颜,顺着张凡的心思开口说道,“不过,既然相公都认错了,那妾身也就接受了相公的道歉。只是,相公打算怎么补偿妾身呢?”

看着此时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的骆灵儿,张凡呆住了。骆灵儿本就美貌非常,只是平日里她总是冷冰冰的,即使打扮的再妖艳,却从来没有真心笑过,所露出的只是故意讨人欢心的笑容。然而这一刻,这发自内心的喜悦,让她自然而然地展现出了最真切完美的笑容。虽然这只不过是单纯的笑,但是在张凡看来,眼前的美景简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为美丽的风景。

看到张凡呆住的模样,骆灵儿十分的高兴。虽然张凡就像以前那些人见到她笑容之时的那种痴心模样,但是骆灵儿的心中却并不觉得讨厌,只是觉得开心,异常的开心。只是因为他是张凡,自己所爱之人。

再一次回过神来的张凡也再一次抱住了骆灵儿,只不过这一次,他的举动中带上了欲望,无尽的欲望。

骆灵儿自然能分辨得出来,此时的张凡身上所带着的不同。而且若是张凡喜欢,她也希望能用任何方式来满足张凡的需求,但是,却不是现在。

“相……相公,现在……现在不行……”骆灵儿一边开口阻止张凡的动作,身体也在微微地抗拒着。但是,即便是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她也觉得张凡的爱抚让自己有些动情了。

听见了骆灵儿的话,张凡停下了动作,稍稍放开骆灵儿,疑惑地看着她,开口问道:“怎么了灵儿,刚才还好好的。我不是说过要补偿你吗?莫非灵儿你不喜欢?”说到这里,张凡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坏笑,身体又开始动作起来,那酸软的四肢也似乎一下子来了力气。

听到张凡要用这种方式来“补偿”自己,骆灵儿是羞红了双颊。虽然她也很希望得到张凡的疼爱,但是,现在的时辰可不对。

“不是的,相公,灵儿喜欢的很。”说出这句话,让她双颊的红色更浓了三分,“但是,现在大白天的……”

“大白天的又怎么了?”张凡不知道是装傻充愣,还是明知故问。

这句话再一次让骆灵儿害羞地地下了头去。说起来,张凡说的倒是不错。此时虽然是大明朝,是封建社会,是封建礼教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刻,很多不雅之事都被**力批判。但是明人对于夫妻之间却是没有如此多的规矩,算得上是比较开放了。当年高拱在嘉靖朝当职的时候,因为他膝下无子,便三天两头的“翘班”,回到家中去和新纳的小妾造人去了。等到徐阶揭发此事的时候,却只是说他擅离职守,却从来没有拿有伤风化说事。由此可见明人在某种程度上的开放。

所以说起来,张凡刚才就算是真的欲望难消,这么做也是没什么的。

可是骆灵儿不同意也是有原因的。昨天是张凡将骆灵儿娶进门的日子,而且骆灵儿又是一个作为妾室的身份,而今天算是骆灵儿正式进入张家的第一天。可若是这对于骆灵儿来说的第一日,要是就这么开始的话,还是让人难以接受。做妾室的第一天便将男子留在床第上白日宣yin,而且现在都已经快到午时了。

骆灵儿是在担心,若是被张凡的家人知道了,那自己将是多么的尴尬啊。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人说她是狐媚子,故意引诱张凡,让他乐不思蜀,疏离正事。虽然这些名声对于骆灵儿来说,她并不在乎这些,可是她还是要替张凡考虑的。新亏茹雪不在这里,要不然的话,骆灵儿可真不知道这位没见过面的夫人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她可不想让张凡因为自己而与他的妻子闹出什么矛盾出来,这对张凡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是,现在的罗琳个却是制止不了张凡,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理上。她是女子,力气自然是没有张凡大,即使现在张凡也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被他挑起一丝**的骆灵儿也是无力反抗的。而骆灵儿的心中虽然不想这样,但是谁又知道她心底真正所想的有不适这些呢。

所有的原因加在一起,最后骆灵儿终于不再抵抗,转而开始迎合起张凡。身陷**漩涡的她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身体上所感受到的快感,还有心中的满足于幸福。对,就是幸福,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幸福感觉,终于能与自己所爱之人长相厮守的满足,即使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妾而已。她的心愿却已经达成了。

反正又不是成亲,又不用一大早的去给长辈见礼,那些让人觉得烦恼的事情都暂且放在一边吧。夏日的蝉鸣声还在不断的散发出噪声,扰的人有些厌烦。而房中的二人却尽情地沉浸在二人世界之中,心中没有任何被打扰到的迹象。迟来的洞房花烛,虽然是白天,虽然没有珠光相伴,却依然让骆灵儿觉得满足。

那边厢是满室皆春,而这边,映月的房间中,却是显得有些沉闷。

映月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看起来却像是有些在生气,至于她到底在生谁的气,呵呵,答案那自然是不言自喻。

映月在生张凡的气,可是似乎有些没有道理。张凡和她之间最近又没有闹什么别扭,而且就算是娶骆灵儿这件事情上面,映月也都是赞同的很。毕竟知道了骆灵儿的事情之后,映月对她所产生的就是无尽的同情,而希望她得到幸福的心思也占据了映月的脑海。

就像在昨天晚上,看到张凡醉的不省人事的映月,还发了一通脾气,似乎是在责怪张凡不知节制,尽然因为那几杯黄汤而把骆灵儿的新婚之夜给弄泡汤了。

不错,映月就是在这件事情上面生张凡的气。可是当真是如此吗?

也许就连映月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即使有着对骆灵儿的同情和怜悯,但是对于张凡要比娶自己还早的娶骆灵儿,她心里面始终是有些不快活的。但是这件事情却说不出口,不,是映月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而昨天晚上,张凡喝醉了只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映月也算是借题发挥,心中那股隐藏的怨气加上对张凡那一时刻的不满,让她生起气来。

不过,干坐着这里想了半天,映月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她知道,骆灵儿是肯定不会对张凡有什么不满的。这也让她在心里面暗自警告张凡,千万不要去欺负骆灵儿。

女人,就是这样的感性。前一刻还有些烦恼的事情,下一刻反而成为了喜欢的东西。

虽然已经是快到午时的时辰了,但是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一天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二百零九章 事有异常

激情之后,骆灵儿显然特别的开心,特别是心里面.看到张凡那副满足的模样,骆灵儿就觉得自己能为他带来快乐感到高兴。这种高兴就是如此的简单,甚至听起来有些低俗、有些太过重于欲望,但是对于骆灵儿来说,这些都只是她能够想得到的。她又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有着美貌、让人心动的美貌,但是也只是如此而已。她没有什么聪明才智,还有着羞于向人提及的过去。现在总算有一个男子愿意对她敞开心扉。再知道了她的过去之后,虽然彷徨过、恨过,但是最终还是接纳了她。骆灵儿最感激的就是张凡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因为张凡觉得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力所不及之事,又何需原谅。

骆灵儿只能用这种简单,甚至是充满**的方式来报答张凡,让他觉得舒心,其他的她不会。

看着因为兴奋而满面通红,甚至那细腻的肌肤上都泛着红晕的骆灵儿,张凡也很高兴。想到刚才骆灵儿露出的那副欲拒还迎的媚态,他突然觉得很满足。这正是世上每一个男子都有的一种大男子主义心态,张凡又不是什么圣贤之人,他也不想做那种人。

骆灵儿躺在张凡的怀抱中,二人之间没有意思阻隔,就这么贴在一起。她将脸颊紧贴在张凡的胸膛上,听着那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还在急速跳动的心跳神渐渐的变得平缓,想到刚才的自己那种不知羞的模样,她再一次觉得羞涩的很。说来,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有个美满结局的爱情,也将会是她的最后一次。她再一次在心中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绝不会放手,绝不会离开张凡,哪怕是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她也不会。

二人就这么躺着,时间在慢慢地流逝,渐渐的已经快到午时了。

“糟了,相公,快些起床。”突然发现时辰已近偏近午时了,骆灵儿大惊之下对张凡催促道,未着寸缕而紧贴着张凡的身子也企图做起来。

“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张凡疑惑地问道,一时不察,怀中的玉人已经做起了身子。

“时辰……时辰太晚了。”坐起身来之后的骆灵儿只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之后,她却没有听到张凡的话语,好奇之下,她不由得向张凡看去,发现她正紧盯着自己,目光丝毫没有偏移。

好奇之下,骆灵儿随着张凡的目光看去,却是看到了自己胸膛上,那一对毫无遮拦、宛如白玉一般的玉兔正骄傲地地挺立在空中,丝毫不肯低下头去,两朵嫣红如梅的花朵丝毫不顾此时正是夏日,却依然绽放着。随着骆灵儿变得渐渐有些粗重的呼吸,它们也在不住地颤动着,仿佛正在大力地展现着自己的魅力。

知道张凡正看着自己这么一副样子,骆灵儿大羞之下就要拉过一旁的薄被遮住外泄的春光。只是这一瞬间,她看到张凡的脸上居然有些失望的神情,手中的动作也就停了下来,就这么将自己最为私密的身体毫无遮掩地裸露在张凡面前,任由他随意地观赏。虽然脸上的羞意更盛,但是那种被爱人欣赏的喜悦,却让她鼓足了勇气。

“时辰?什么时辰?”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张凡才回过神来,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骆灵儿倒也不容易,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么长的时间早就有些腰酸了,若是张凡还不动的话,她就要坚持不住了。张凡这一开口,她也是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身子略略前倾,双手扶着床面,顿时让骆灵儿觉得舒服了不少。只是正顾着说话的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姿势,反而让张凡最为着迷的那对玉兔更加显得突出。

“时辰啊,相公,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了,再不起身的话,既要赶不上午饭的时间。要是到了那时候,可真要闹笑话了。”丝毫不知此时自己的姿势让她更加显得诱人的骆灵儿催促着张凡快些起床。

再一次看到张凡失神,只不过这一次骆灵儿不用再低下头去查看,就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么样一副模样。这一次,骆灵儿没有再让张凡饱眼福,拉过丝被裹住自己姣好的身躯。果然,她的这个动作让张凡的脸上充满了失望,却也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午饭啊。”张凡说着这个词,有些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只是灵儿呀,现在起来跟再过些时候起来都是一样的,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张凡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坏笑。

看着张凡那张充满不怀好意的笑容的面容,骆灵儿羞怯之余却是没有再想说什么,而是直接从旁边拿过衣物穿戴起来,“这可不是光为了吃饭,相公也得为妾身想想啊,若是连午饭都错过了,妾身不知道得引来多少闲话呢。”

听到这里,张凡也不和她开玩笑了,毕竟虽然自己爱骆灵儿爱的极深,但是他不能自私地只顾着自己。他知道,若是家中有什么人说闲话的话,责任必然全都会怪在骆灵儿的头上,而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却是没有什么责任的。

“而且,相公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吗?”正在穿戴衣物的骆灵儿又加了这么一句。

就是这么一句话,张凡突然想起来了很多事情。关于刘山的,关于这次江南之行的,还有关于他自己昨天收到的来自冯宝的那封书信。想到这些,张凡又重新靠在了床沿上。

“相公,又怎么了?”看到张凡坐回去,骆灵儿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灵儿,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你。”张凡正色说道。

看到张凡严肃的神情,骆灵儿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正事要问自己,也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地听着。

“关于刘山的那些账簿,你知道多少?”张凡开口问道。

“那些账簿,妾身所知道的全都告诉相公了啊。”骆灵儿有些不明白张凡到底要问什么,“之前妾身在刘山那里的时候,他就从未曾防着妾身这些事情,那些账簿即使是刘山不再,妾身也可以随时取阅。只不过涨不上记载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妾身既不能把它们带出来,又不能摘抄下来,只能记得一些名字。那些名字也全都告诉相公的人了。”说到这里,骆灵儿倒是显得有些愧疚,好像在责怪自己没能帮到张凡似的。

“灵儿,你不必如此,你做的很好,帮我省下了很多事情。”张凡看出了骆灵儿的心思,立刻出言安慰道,“只是,我还有些疑问。不是我不相信灵儿你,只是刘山当真那么信任你?将那些关系到他身家性命的账簿也对你毫无遮掩?”

“嗯,这件事情倒是有些奇怪。”被张凡这么一说,骆灵儿也是皱起了眉头,“妾身还记得,那是在妾身被刘山赎身之后,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有一日妾身去书房为刘山送茶,是在无意间看到刘山从墙上的一个暗格之中拿着几本书在看着。当时妾身就知道那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怕他会惩罚妾身,立刻向他道歉。

“本来以为刘山会很生气,甚至还有可能打妾身。哪知道刘山见妾身看见了,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还好言对妾身说出那些到底是什么。当时,妾身听到之后是惊讶非常,但是之后就害怕的很,以为自己知道了刘山的秘密,他必然会对妾身下毒手,这才会对妾身好言好语。但是刘山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还说,以后若是妾身想看的话,便可自行取阅,他还交给了妾身如何开启暗格的方法。”

张凡听着骆灵儿的话语,心中更加地疑惑起来。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刘山为何会这么做?为什么是骆灵儿?这里面是否有什么玄机?一时之间,这些个问题出现在张凡的心中,而他却是毫无头绪。

“说起来,妾身倒是想起了一些东西。”骆灵儿突然间说道,只是面上有些发红,“妾身被刘山逼着去做……去做那些事情,正是在妾身发现了刘山的账簿之后没几天。”

“你说什么!”张凡紧张地问道。

“妾身……妾身……”骆灵儿以为张凡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有些不敢开口了。

而张凡根本不是在在乎那些事情,紧张地问道:“刚才你说刘山逼迫你是在这之后?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虽然不知道张凡想到了什么,骆灵儿还是听话地说道:“妾身刚被刘山赎身的时候,他待妾身是极好的。当妾身知道他是个太监之后,也是不解他为何会为妾身赎身。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刘山似乎还是对妾身如往常一样。直到有一日,刘山找来妾身,直言不讳地要妾身去……去……妾身自然是不愿,他就拿出了妾身的弟弟妹妹威胁妾身。以前妾身是从来没想过,被相公这么一说,妾身也是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事情。”

听着骆灵儿的话,张凡沉思了起来。这里面看来的确有什么故事,只是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和张凡能否顺利得到刘山的账簿有关,张凡现在还没有头绪。

第二百一十章 疑问无解

“大人.”王猛向着张凡见礼,说道。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而张凡这时候才是刚刚出现。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张凡,有事情要和他商量的王猛其实心中非常郁闷,这倒不是他在责怪张凡什么,而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

话说张凡昨晚醉酒醉的不省人事,今天一大早和骆灵儿互诉衷肠之余,又颠鸾倒凤了一番,这时辰吗,那就自然是晚上了许多。

本来这件事情对于王猛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十余年在锦衣卫中的当差历程,王猛他什么样的情况没有见过。再加上他对于张凡的映像也是好的很,有学问、有智谋、危机时刻能够当机立断、面对死局也能够不慌不乱,对于王猛来说,作为他自己的上官的张凡已经非常不错了。他可不会觉得非要能上阵杀敌的好汉才有作为,有智慧、而且有胆色的人才是人才。在加上平日里都和张凡在一起的他也知道,张凡对于大明朝,对于大明皇室也是忠心的。有了这些个条件,王猛就已经对张凡很是佩服了。

就像今天的这种情况,王猛当然知道张迟迟为起身的原因,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在他看来,张凡并非这样轻易就会沉沦于欲望的人,定是因为昨天醉酒才会这样的。而且本来在昨天就能将所有事情结束的张凡,却是因为冯宝来的一封书信而停住了脚步。王猛曾在军中效力,自然是碰到过这种情况,这种将要大动却被突然止住,而且还不得不停下的事情,任谁也是不会喜欢的。王猛他都觉得一肚子怨气,那么为此事劳力费心的张凡,其郁闷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王猛觉得张凡在这个时候偶尔放纵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有些人可不知道其中的这么多隐情,而这也就是王猛郁闷的原因了。

张家虽不是什么富商巨贾,但是这近两百年的积累早就已经算得上一个有些世家的大户人家了。张家的庭园算不得大,但是张家的下人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人,算不得少。而凡是大户人家的下人,除了伺候人之外,穷极无聊的这些人是最为八卦的,最喜欢乱嚼舌头了。这种“传统”古来有之,现在亦有,将来也不会消失。

今天早上,本来是早早起身,早早就会出现的张凡却是没有了身影,再加上昨天的事情更是让这些张家的下人们记忆犹新,他们自然会发挥那无尽的想象力,胡乱猜测起来。而且他们还猜对了。

本来嘛,这种事情他们也就说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张凡对他们来说,虽然也是主子,但是相识的实在是晚了些。而且他们只不过是在同行之间传论罢了,可不敢让主子知晓。

只不过总有一些例外。

话说王猛的身份张家的众人虽然不十分明白,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也能够知道个大概。

而今天,看到王猛独自一人等在这里,不用去想也知道他是在等张凡。

于是乎,有些路过的下人,特别是那些个侍女们,走过王猛身边之时,忍不住发起笑来。

起初,王猛是被这些个侍女们笑的有些莫明其妙。他也暗中检查过自己的衣物穿戴是否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也是毫无结果。他也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风流倜傥的能引起这些女子的这种反应,要不然为什么是现在,以前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好奇之下,王猛也是想要弄明白原因。虽然他不会冒冒失失失的随便拉着一个人去问个明白,不过他还是从路过他的那些个侍女口中的小声交谈之之中听到了些支言片语。

知道了这些个侍女在为什么发笑的王猛却还是不太明白,要知道她们谈论的可是张凡,与他王猛有何关系!

但是还是不断有路过他的侍女一看见他就发笑,王猛仔细观察过,那笑容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

疑惑的心思泛起,他稍微这么一想也是明白了原因。

想来也是,自己在这里庄严肃穆地等着人,明显是有正事要和他所等待的人商量,而他所等着的人却是在房中和美人风流快活。再加上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快有一个时辰了,这种情形又怎么能不让那些个路过的八卦侍女们发笑!

好在后来,路过的张玉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特意过来请王猛去喝茶。本来,喝茶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于王猛无缘的,特别是对方又是张凡,自己上官的伯父。但是像这样站在那里,王猛已经有些顶不住了。那些路过的侍女们甚至已经越来越大胆起来,即使是当着张玉方,这位家主的面,面上仍然是带着笑意地看着王猛。王猛终于是同意了张玉方的请求,跟着他逃离了这里。张玉方虽然也是知道一些原因的,却也不好去发什么火,毕竟在他看来,张凡这么做也确实有些过火了。不过他却是将责任全都怪在了骆灵儿的头上。

“嗯。”不知道自己让王猛陷入了巨大尴尬的张凡还心情愉快地向王猛回应了一声,只是当他看到王猛那张比之以往更加显得冷沉的面容之时,毫不知情的张凡甚至还关心地问道,“王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是不是有什么人惹到你了!”

看着张凡那副即使是在关心属下之时,却还带着那挡不住的笑容的面容,王猛一肚子的闷气一时之间却失去了发泄的地方。“还不是因为大人你,弄得卑职是尴尬无比,还请大人以后要多多注意,为属下着想的好。”王猛多想当着张凡的面说出这句话来,但是他可不会孟Lang到这种地步,这些也只能在心理面想想了。

看到王猛不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张凡显得有些悻悻然,也就不再多问了。王猛若是想要对他说,不管什么都不会隐瞒的。同样,若是王猛不想说,那么任你是如何施为,他也不会对你吐露半个字的。

一路上,二人一个一脸臭臭的表情,一个是疑惑中带着春风得意。二人来到一间清静的厢房中,有些事情要谈。

“大人,关于那刘山的事情,大人可有什么定计了?”抛开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纷乱想法,王猛开始说起正事来。

听到王猛的话语,张凡也不再满脸美滋滋的了,眉头深皱,也开始头疼了起来:“这件事情现在有些麻烦了。”随即,张凡将从骆灵儿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出来,甚至于张凡为了能够快速解决这件事情,连骆灵儿在刘山出悲惨遭遇的开始那一段都没有漏下,全都说了出来。他这么做也是相信王猛不会说出去,话说也只有王猛了,若是换了一个人,张凡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甚至连梁超都不会告诉他。

王猛静静地听着张凡的诉说,途中并没有开口插话。等到张凡把所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王猛也是眉头深深皱起。

“大人,这件事情看起来很是怪异啊。”王猛也对张凡所说之事表现出来疑惑,“刘山看到二夫人发现了他最为私密的事情,不但没有厉声喝止,甚至对于二夫人仍然是好言好语,还让二夫人以后可以随时取悦那些关系到刘山身家性命的账簿,这完全就是不合常理。刘山心里面清楚的很,一旦那些账簿被公诸于世,他立刻就得人头落地。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会拿自己的姓名开玩笑,更何况是刘山这种心思缜密又兼之心狠手辣的人。

“而之后,据大人所说,刘山让二夫人去做……那种事情,也恰恰是在二夫人发现了刘山的账簿之后。这点卑职倒是可以理解,刘山很可能是因为二夫人发现了他的秘密,从而对二夫人施行报复,再加上这么做还可以为他笼络很多人。

“可是联系到上面的情况,他这么做就显得有些不合常理了。二夫人依然知道了刘山的秘密,只要二夫人还活着,她就有可能将账簿的事情透露出去,刘山每时每刻都会陷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之中,他这么做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大人,请恕卑职说句不该说的话。照理来说,刘山应该直接杀了二夫人,只有这么做,他才能够保守住秘密,斩除一切可能的意外。而他却没有这么做,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

对于王猛所说的,张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或是有什么话冒犯了骆灵儿。王猛所说的一切全都是实情,刘山没有当场傻掉发现账簿的骆灵儿的确是一件怪事。这件事情自从他刚才从骆灵儿那里挺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就不停地在想着,想要找出这其中的原因来。但是他思前想后这么长时间,确实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许……”王猛突然说道,之时话语间十分的不确定,“也许刘山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他十分自信,二夫人是绝对不会把账簿的事情说出去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再次迷路

“你说什么!”张凡听到了王猛的话,大声说道,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呃……卑职的意思是,那刘山之所以不杀二夫人,可能是他极有自信,自信二夫人是觉得不会把账簿的事情说出去的。”王猛再一次把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他对张凡的反应很好奇,自己也是把自己的话翻来覆去地考虑了很多遍,却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错,对,就是这么回事。”张凡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自己在那里自顾自地小声说道。

王猛看到张凡这样,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虽然他自己也很想知道张凡到底想到了什么,却是保持住了耐心,没有去打扰张凡的思考。

半晌,张凡重新回过神来。再次看向王猛的眼神却是神采奕奕。

“大人想到了什么?”王猛立刻问道,他也是急于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呵呵,我是想到了一些,还要多亏了王猛你刚才的提醒。”张凡并不急着把自己所想的说出来,反而是打了个哑谜。

“多亏了卑职?”王猛对张凡的话有些迷惑,“是不是卑职刚才所说的,刘山有自信二夫人绝对不会把账簿的事情说出去?”

张凡点了点头。

“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卑职自己都不怎么自信。”王猛看到张凡认同,更加地大惑不解了,“再者说,卑职刚才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怪异无比,刘山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啊。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二夫人如今不是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大人了吗。不管刘山他自己对于大人结盟这件事情的看法,可能二夫人前一段时间频繁地取悦那些账簿,刘山必定是知道一些风声的。这样一来,刘山可能已经知道二夫人那段时间是受人指使才去那么做的。可是他依然是不管不顾,任由二夫人取悦账簿。而且,只要是知道这前前后后事情的人,恐怕都能够看出来,让二夫人那么做的必定是大人您。可是刘山在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依然不曾对二夫人起什么歹心,这……这……卑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情了,总之,这里面的一切都不合常理。”

“王猛,你分析的不错。”张凡点头肯定了王猛的话,说道,“不过我也不是想不到这些,照这样看来,刘山是绝对不会把自信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的。而我之所以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原因,却也是因为你说的这句话,他让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可能?”王猛仔细咀嚼着张凡的这句话,顿时就明白了,一定是刚才自己所说的让张凡想到了别的东西,他赶紧问道,“大人到底想到了什么。”

“刚才你说过那句话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刘山是如此的谨慎小心,绝对是不会把自己的自信加在一个女子身上的。”张凡解释道,“而他所需要的就是,万万不能让账簿的事情传出去,至于怎么去做到这件事情,我想刘山并不关心,甚至他会不择手段来做到这件事情。那么,要么就一直抱住账簿的秘密,不被任何人知道,不过这一点,他显然不怎么在意;要么就除掉一切可能知道账簿消息的人,只有他一个人把秘密埋在心底,这跟上一点是一样的,而刘山显然也没有这么做,灵儿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也丝毫没有让灵儿闭嘴的意思。

“那么这么一来,只有一种可能让刘山有自信,自信账簿的秘密根本不会被传出去。他根本就不怕会出现这种情况。”

“刘山根本不怕账簿的事情被传出去!这怎么可能!”王猛听了张凡的话,大是诧异。是啊,这根本就不可能吗,刘山怎么会不怕账簿的事情传出去呢,那可是他的小名啊!

“不,这当然有可能。”张凡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他要么自信知道的人不会说,但是前段时间里面,灵儿她频繁取悦账簿的消息必然已经被刘山知道了,他却丝毫不关心这件事情。毕竟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会不会同意和他之间的结盟,他这么放任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了?那么剩下的情况也就只有一种了,他根本不怕我知道账簿的事情。”

“他不怕大人知道账簿的事情?这也太过……”王猛听了张凡的话,正要说不可能,心中却是突然冒出了一个心思打断了他的话,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除非,那本被二夫人取悦的涨不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刘山所关心的;除非,那本账簿是假的!”王猛想出了这种可能。

“不错。”张凡微笑着点头认同。

是啊,这种情况虽然一开始,张凡等人没有想到过。可是如今,种种怪异的情况全都出现了,张凡思来想去,却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而这也是最可能的可能。只要那本被刘山放在明处的账簿是假的,那么刘山就根本不会怕骆灵儿知道这件事情,更加不会怕她将这件事情传出去而给自己惹来什么祸事。

这样说起来,一切事情都可以说得通了。刘山并非丝毫不关心那本账簿,而是极度的关心。更是放了一本假的在外面充作门面。这么一来,即使被发现了,对于刘山来说,那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

张凡可以肯定,若是现在就带着人去刘山府上,并且按照骆灵儿的提示去找那几本账簿的话,那是绝对会有所收获的。可是张凡同时也敢肯定,若是按照找到的那几本账簿上面所记载的东西需查的话,估计是查不到什么的。上面可能记载着一些有用的东西,但绝对不实际。刘山很有可能把那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甚至于和自己有间隙的人的名字记载在上面,好让张凡得知了之后去找他们的麻烦。至于说上面记载的贪赃银子的数量以及存放的地点,肯定也全部都是子虚乌有的,若是张凡想要根据这个去追查脏银,恐怕一文银子也追不回来。

想到这些,张凡的脸色突然间也变得难看起来。刚才的他还在为自己看破了事情的真相而感到高兴。现在再看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若是张凡的这个假设成立,那就意味着,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现在他依然能够靠着一些人证的口供去抓捕刘山归案,但若是没有赃款追回来,那么张凡回到京城,回到隆庆面前也是无法交代的。

而且对于张凡来说,他自己所猜测到的这个情况更加让他懊悔不已,而他所懊悔的还是关于骆灵儿的那件事情。虽说现在他和骆灵儿已经完全摒弃了所有的疑虑,真心真意地在一起了,但是张凡心中总是会是不是地想到自己先前对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那毕竟是陷骆灵儿于危地,若是张凡此刻的猜测不对的话,那么刘山很有可能就会在发现骆灵儿频繁取悦账簿之时,对她下毒手,这么一来,张凡可就要后悔终身了。甚至于,张凡虽然觉得现在的情况很不爽,但是心里面也是有一些庆幸,庆幸骆灵儿所发现的那些个账簿是假的,让她免遭杀身之祸。

但是他心中又想到了别的事情。之前,他总是会想:“虽然自己曾陷灵儿于危地,但是好歹总算是知道了刘山的秘密。”张凡总是会以这个想法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对于错对骆灵儿那件事情而让他的心里能好过些。可是现在,他也再也没有理由来安慰自己了,心中的那股愧疚和不安再一次泛上心头。

王猛却是并没有露出什么烦恼的表情,仿佛他对于张凡的思路再一次陷入窘境丝毫也不关心。不过说起来,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就是不关心这些事情。当初,他的意思就是让张凡别管这么多,直接抓了刘山了事大吉,这么一来张凡如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要我说,大人,您这是在自寻烦恼。”王猛最后还是忍不住,把他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哦?这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他的意思的张凡,诧异地看着王猛,仿佛在想这个平日里有些木讷,凡事都是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的王猛怎么突然之间如此自信起来,莫非当真是有了什么良方妙药不成。

“依着卑职的意思,大人根本就不用去管刘山的那些账簿是真是假。”王猛中气十足地说道,“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卑职立马就带人去刘山府上把他绑回来见大人。那几本不管是真是假的账簿也一并带回来,到时候大人有的是时间慢慢查证。若是那些当真是假的,凭着咱们厂卫的手段,卑职不相信那刘山会不开口。到时候大人自然能够达成心愿。”

看来王猛还是想着速战速决那件事情。而张凡再一次听到他的这个提议,却是不能像昨天一样立刻就点头答应了。现在事情的状况已经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不再是能够这么简单就解决的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无招可出

“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万不得已的.”张凡颇为无奈地对王猛说道,“我倒不是怕到时候冯宝会找我什么麻烦,毕竟这件事情说起来,颇有难度,想必冯宝他在明面上也不会对我多加刁难。但是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冯宝说起来对我还是很有用处的,许多事情上面还用得着他,现在没有必要把和他的关系闹僵。而且,王猛你也知道,但凡是那些做太监的,不管是再晓得大义,总是会自私些的。万一冯宝因为这件事情我没帮他做好二觉得心中不爽,想要暗地里报复的话,这就问题大了。这个报复可能不会太大,但是最可怕的是不知道它何时何地会到来,这绝对会让人措手不及的。”

王猛听了张凡的话,沉默了,刚才那股子急切的表情也渐渐回归于平静了。是啊,张凡说的又怎么不对!冯宝现在对他们的请求,其实并不是必须的。孟冲年纪已经很大了,最多再过个几年,就是他自己不想退,他的身体也不会答应他的。而到了那个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必然是冯宝的,高拱即使想要从中阻拦也不行,宫中的其他人选距离冯宝的资历差距实在都太大了。

冯宝所求的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因为他实在是有些等不及坐上那个位子罢了,而且这件事情也并非是锦衣卫办不到的,只是比较麻烦而已。若是找个理由托退了冯宝,估计也难办的很。要知道,冯宝掌着东厂,而东厂有一个只能就是监察锦衣卫,换句话说,锦衣卫中必定有东厂的人在暗中传递锦衣卫的各种消息。冯宝的书信昨天才寄到,而张凡若是根本不鸟冯宝,现在就派人去把刘山抓起来了事,等回去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冯宝的话,冯宝一定会知道其中的原因。到那时候,可就不只是张凡不答应帮忙了,还要有一个故意疏离冯宝的意思。那样一来,这梁子可就算是结下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发生什么。

想到了这些,王猛也就不再反对这件事情了,所谓事有轻重缓急,让张凡能够雷厉风行自然比那慢工出细活要重要点,毕竟他们是锦衣卫吗,手中的权利大了去了,很多时候要有这种风格才行;而帮助冯宝则要更加重要一些了,毕竟锦衣卫虽然手中的权利很大,但还不是最大的,这大明朝中能制约它的存在算起来也是不少。阴谋诡计与政见不合,比之强悍的体魄与高超的杀人伎俩更加能要人的命,这个道理王猛还是明白的。

“不过大人,现在看起来,这件冯太监认为我们一定能办成的事情,现在看起来,也不是这么好办的啊。”王猛刚刚展开的眉头又再一次皱了起来,相通了是一回事,该怎么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毕竟现在仿佛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一点头绪也没有,“刚才大人从二夫人那里打听过了,看情况这件事情不是很好办啊。”

“是啊。”张凡也是长叹一声。从骆灵儿得来的消息之中到底还是没有什么能帮助他的,甚至于,骆灵儿的话将他的一个本来已经仅在眼前的希望,再一次变成了一个毫无光亮的黑**域,完全看不见前面的方向,甚至于万一走错了,失败就将降临。

“大人,现在卑职应该怎么做。”王猛问道。他倒不是因为自己什么都想不到,就立刻把问题丢给应该对此事负责的张凡。只不过是因为,王猛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这件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算得上是水落石出了,来到这里之后的所有疑问如今也都已经全部被弄明白了。可是事情急转直下,突然出了冯宝这么一档子事情,简直就是相当于,所有的问题再一次回到了原点,而且是看起来没什么头绪的原点。这种情况之下,人自然会觉得失落,一失落,所有的信心就会瞬间消失,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没有了继续思考的动力。即使是王猛如此外表和内心都同样坚强的人,对此也不由得感到不爽。

“嗯……”张凡右手托着下巴想了想,问道,“王猛,我记得当初在泉州,从那个周全那里知道了情况之后,我让你传令,让本卫派出很多探子,安插在那些稍微有些身份的人身边。如今刘山身边可有我们的人?”

“大人……”王猛听了张凡的话,有些为难起来,“……大人,实话对你说吧,卑职的确是派人去了刘山那里,但是那人根本接近不了刘山,甚至连刘府都进不去。如今只能算是个唱给刘府送菜的菜贩,这才能从刘府的下人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其他的,若不是前一段时间有二夫人相帮,估计到现在还可能是毫无进展。”

“这是怎么回事?”张凡有些疑惑地问道,毕竟锦衣卫历来办事都迅速有效的很,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大人,是这么回事。”王猛苦着脸,说出了原因,“那刘山简直可谓是谨慎到了极点。那刘府的园子如此之大,但是所有的下人加起来却是不到十人,那刘山也从来不对下人太少有什么不满,想要轻易混进去十分困难。而且刘山对自己府中的管理十分的严格,别说是雇进刘府里的下人了,就是卑职派去的那个弟兄,做个送菜的菜贩,一开始也被人查了个底朝天,若不是卫中帮他把身份掩饰的好,险些就被刘山查出来了。而且刘山对于接触过他自己的人都不怎么放心,若是刘府中有下人想要请辞,那刘山必然是笑脸嘻嘻地答应下来。可是等到那人出了刘府之后,可能还没走过两条大街,就会被突然冲出来的抢匪‘错手’杀死。刘山可谓是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消息都封锁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漏出来。如今看来,二夫人算得上是刘山唯一相信的了。”

听了王猛的话,张凡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太棘手了。他一点都没有想到,刘山竟然会这么完美,一点点能让他人看出端倪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他抓住的那些官员的把柄看来也都是大事,当初被他们抓住的周全就是一个例子,即使受了那样的痛苦,却是一直到最后一刻才松口说出了事情真相。现在张凡想起来,若不是当时他收服了黎阳,有了他的那种专门拷问人的毒药,恐怕除了动用锦衣卫的私刑之外,周全怕是不会开口了。而锦衣卫的私刑一动,人就是肯定要死的,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照现在这样看起来,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在骆灵儿身上了。可是对于张凡来说,这基本上算是一个死胡同了,他是绝对不会让骆灵儿再为了自己去冒险的。张凡自己清楚的很,只要他对骆灵儿说出这件事情,不用他开口提出要求,骆灵儿绝对会主动想要去刘山那里帮张凡搞清楚那几本真正的账簿的下落。但是张凡做不到,一来,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而且刘山对于骆灵儿来说,简直就是她的梦魇,张凡又怎么能够将刚刚摆脱噩梦的骆灵儿再亲手送回去;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张凡觉得他自己实在是亏欠了骆灵儿很多很多,即使骆灵儿并不在意,即使骆灵儿如今已经原谅了他,可是张凡自己却觉得心里面总是有个疙瘩,现在的张凡在骆灵儿这边的心思,完全都是怎么做才能够补偿她,又怎么回去做这种等同于伤害她的事情呢!

“不,我不想这么做。”张凡没有在这个决定的表明上面绕什么弯子,直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

“大人,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王猛赶紧劝道,“我知道大人很是在意二夫人的感受,可是事到如今,他人既然打定主意要帮冯宝办成账簿的事情了,那么二夫人可算是我们唯一能够接近刘山的了。卑职知道这么说实在是有些不敬,恳请大人责罚,但是这恐怕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王猛的这番话中,无奈中带着些别无他路的坚决。张凡倒是并没有责怪他什么,起码目前看来,这条路就是唯一的通道了。不过,即使全世界就剩下这一个方法了,张凡还是不会同意的。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张凡摇了摇头,说道,面上带着笑意,却同样显示出无比的坚决。

“大人……”王猛还想再劝。

张凡摇了摇手,制止了王猛说出下面的话,再一次坚定地说道:“王猛,想别的办法吧,这个办法就不用想了,我不会这么做的。这件事情我甚至都不会让灵儿知道。”

看到张凡的神情,王猛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了,颇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去。不过随即,他又再一次,想起来什么,抬起的头上,眼中又露出了神采。

“大人,卑职还有办法。”王猛说道,话语中都有了些笑意,“那就是要靠大人您亲自去向刘山要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灵光闪现

“大人,卑职还有办法.”王猛说道,话语中都有了些笑意,“那就是要靠大人您亲自去向刘山要了。”

“你说什么?”张凡听了王猛的话,立即出声问道,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上了三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询问王猛具体应该怎么做,还是他压根就没听清楚王猛刚才说了什么。

“卑职的意思是……”王猛似乎是被张凡这股突然之间的兴奋劲给镇住了,一时之间竟然短暂地失神了,“……这件事情并非一定要靠二夫人出面,那样对二夫人来说确实非常危险,卑职刚才也是考虑不周,没有想的周全。”

“嗯嗯,我知道,我不怪罪你。”张凡心急地说道,即便是王猛刚才说的那些话并没有让他自己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张凡还是赶紧原谅他,以防他再说什么道歉的话,耽误时间,“你快快说来,到底是什么办法,为何要用得到我?”

“卑职刚才就想,这刘山当真是谨慎非常,又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意思,只是这样一来,却是难以从他那里找到那几本真账簿了。”王猛换了口气,说道,“卑职刚才心念一动,倒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刘山从不相信其他人,即使是那些曾在他府上做过工,却并没有知道他什么秘密的下人,刘山也是毫不留情的就把他们除掉,以防万一。唯一一个例外就是二夫人,但是那也是因为二夫人对刘山又用处,而且二夫人所知道的那几本账簿如今看来,也明显就是刘山摆在明面上的假货,所以他自然是不怕有人打那几本假货的主意。

“但是,卑职这么一想,觉得这事又有些不对劲。刘山谨慎小心,哪怕是到了如此极端的地步,卑职都是可以理解了,毕竟他做的可是要掉脑袋的买卖。但是他如此小心谨慎,以至于到了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杀掉一些毫不知情的人只是因为他们跟自己接触过,笼络的那些贪官也是因为刘山他抓着他们的把柄。这实在是有些不牢靠,毕竟这些人算起来恐怕对于刘山都是在恐惧中怀着恨意,这种恨意一旦爆发出来,恐怕是谁都知道,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到时候若是碰个鱼死网破,恐怕刘山不会希望这样。

“而刘山将这算得上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发展到如今这般规模人数,即使他从上一任扬州镇守太监那里接过了不少官员的把柄,靠着他一个人恐怕也难在这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做成这么一副样子吧。刘山一定需要有人帮忙,而且是那种和他有着金钱交易,却并不会受制于刘山的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刘山和他之间才有可能敞开心谈合作,而不是那种表面上相安无事,背地里却在互相算计。

“卑职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人会这样,但是卑职却是知道一个,那就是如今正身在宫中的孟冲。只有孟冲这样,官职权利比之刘山要高,而刘山又能够满足孟冲。这样一来,孟冲也才会如此帮着刘山,而刘山也才会将他自己的一些秘密告诉孟冲。刘山需要有人护着他,而孟冲这位官职权利比他大,又没有把柄被刘山抓在手上的人,正是刘山会将一些事情告诉的人。而且卑职也认为,刘山是应该不会去欺骗孟冲的。毕竟,这世上没有包得住火的纸,有些秘密迟早是会被人知晓的。万一孟冲知道了刘山欺骗了他,那么刘山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么一想,卑职又是想起了一个能让刘山开口告诉他,却又不会对他撒谎的人,那就是大人您。”王猛说到这里,暂停住了,似乎在等待张凡的回应,脸上也露出了些许自得的表情,这倒是王猛的第一次。

张凡却是用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王猛,半天都没有说话,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怪异非常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王猛会想到这些,要知道,平常的王猛虽然冷静、忠心、尽职尽责,但是惟独脑子稍稍有些死板,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倒也不是说他笨,而是他平日里从来不会去费心思想这些。如今这么一番想法洋洋洒洒地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这确实让张凡有些吃惊了。

而王猛可不知道张凡在想些什么,看到张凡这么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以为张凡他没有想出来自己的办法,还在等着自己解释,他继续说道:“大人您想啊,您官职比刘山高,权利也比他大,在朝中的关系有多,还深得皇上和太子殿下的信任。就算是您有什么把柄被刘山抓在手里了,刘山也是动不了您的。更何况,如今刘山可算是投靠到大人您的麾下了,而且现在的形式对刘山来说极为不利,他应该要想尽一切办法讨好大人才是。对于大人要求,想来刘山也是会尽可能地满足的。所以,卑职觉得,现在由大人您出马,才是最能从刘山那里得到消息的办法。”说完了这些,王猛看着张凡,在等待他的回答。

“不错,不错。”过了一会,张凡说了这么两句。前面一个不错是他在夸赞王猛居然会想出这么个好办法,后面那个不错就当真是在说王猛出的主意不错了,“王猛啊,以前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还有这份本领,居然想的头头是道。”

听了张凡的话,王猛再一次露出了一个平常的他绝不会有的表情,他那张有些黝黑的脸竟然稍稍好了一下,不过也就是那么一下就再一次回归了以往的样子,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起码张凡就没注意到。

甩掉心中奇怪的想法,王猛向张凡问道:“这么说,大人同意这么做了?”

“嗯,这个办法不错,不过还得合计合计到底应该怎么去做。”张凡说道。他的确是非常咱赞同王猛的话,不过其中还有很多细节要考虑清楚了才行。

的确,现在的刘山表面看起来还是很风光的,可是暗地里却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要不然也不会走和张凡同盟这么一条道,要知道,这可是一步踏错可能就会万劫不复了。而张凡这么一位刘山的保护伞,又是近在咫尺,想要从刘山那里套出一些东西应该不难,可是具体怎么做就值得商榷了。

张凡自己也知道,他总不可能就这么跑到刘山的面前对他说:“把你的那几本账簿拿出来给我看看,因为我是你现在的‘保护神’。”然后刘山就会乖乖就范?不可能。刘山如今才刚刚和张凡达成协议,而且刘山将要面对的风险还没有过去,张凡现在随时都可能派人冲进他的府上将他抓起来,他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相信张凡。

然而这件事情若是说的太过委婉也是不行。倘若是如此做,要么就是刘山不知道张凡到底要做什么;要么就是他听出来了却装着没听明白,不给张凡看那真的账簿,只是那样的话,刘山难保不会对张凡那么做的动机产生怀疑,那样一来,事情肯能会更加麻烦也说不定。那可不是张凡想要看到的样子。

“嗯,这件事情的确有些麻烦。”王猛也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刚才他的灵光一闪,现在似乎是失去了作用。

就这样,两人再一次迷茫了起来。

“大人,依我看……”王猛首先说道,“大人还是当着刘山的面,直接向他要来账簿看便是。毕竟刘山现在可是有求于大人,想来,他应该会同意大人的要求的。”果然,王猛还是秉承了他自己的一贯风格,直截了当。

“不行,这样不妥。”张凡立刻回绝了他的想法,说道,“这么一来,不就是摆明了告诉他,我这是在怀疑他,打算拿他开刀吗。到时候,我怕刘山他一口咬定那几本假的账簿就是真的。就算我们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那个时候的刘山肯定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凭他的性格,定然是想要弄个鱼死网破,又怎么会把账簿交出来,让我们逞心如意,他却落个身首异处,还连个要被灌上宦权奸佞的头号。”

听张凡这么一说,王猛也是停住了。是啊,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可就算是两边都不讨好了。既没有帮着冯宝做成事情,以后还有可能被冯宝嫉恨;又没有完成张凡的任务,追不回脏银,回去怎么去和隆庆交代。

气氛一时之间又有些僵持下去了,好像已经有了一把明确知道是能开眼前这把锁的钥匙,却是找不到怎么把钥匙捅进去的方法,是在是让人郁闷的很。

“有了,我有办法了。”突然,张凡如此说到。

听到张凡的话,王猛也是觉得高兴,赶紧问道:“大人,可是有了什么打算了吗?”

张凡没有回答他,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随即说道:“不过这件事情还要你配合我去演一场戏。”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张家心思

汉人有婚俗,成婚后三、六、七、九、十日或者满月只是,女婿携带礼品,随着新娘反悔娘家,拜谒妻子的父母及亲属.自亲迎开始的成婿之礼,到这里就算是全部完成了。

张凡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去到刘山那里,向他所要自己想要的那几本东西。对于这件事情,王猛是没有异议的,毕竟这说来也是个好事情。但是,有些人是有些不同意的,其中最主要、对张凡影响最大的应该就是张凡的家人,其伯父张玉方一家子人了。

想来也是,这双回门的礼数应是用在新婚夫妇身上的。而张凡如今不过是娶妾而已,本就不应该那么张扬,却还要去行那些个完全没有必要的礼数,这怎么能不让张玉方一家子人觉得奇怪和不妥。

奇怪倒是可以理解,不妥吗,其含义就比较深了。一来,他们是当真为了张凡觉得不妥,毕竟事情有个先来后到,你骆灵儿即使长得是再花容月貌,再得张凡的宠爱,但是谁叫你是后进门做小的呢。既然是做小,那就要有做小的自觉,绝对不可以乱了方寸。

第二嘛,倒是有点他们为他们自己考虑的因素了。张凡这一次来到扬州,来到这里认祖归宗,那是带着一身功名成就的,往大了说,那就是圆了张家祖先的一个心愿,往小了说,张凡的到来为张家可算是带了无尽的声誉,让张家的人在外的摇杆都能够再硬挺上三分。

而张凡居然要这么做,这岂不是很丢面子嘛。他们知道,凭着张凡如今的身份地位,那是绝对不会有人敢去笑话他的。甚至就是对于他们,也是绝不会有人在他们面前,拿着这件事情开玩笑的。

但是,人活一世,特别是又有了些身份的人,最是忌讳风言风语的了。不管是别人会不会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只要是自己有了能够让别人说闲话的事情,那么心里面就自然会有些不舒服。

现在,正有这么一件事情摆在他们面前,而且,他们还不好上去对张凡劝说什么。

张玉方的儿子和女儿倒是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看法。张延虽然没有他父亲那么见识多广,但是他毕竟年轻,心里面的有些想法却是和张玉方这种如今算是上了年纪的人有些不同的。总的来说,张延算是比较容易接受新事物吧,虽然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自大朱元璋开国之时就形成了,一直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张延虽然也对张凡执意要带着骆灵儿去刘山府上行那回门之礼颇有微词,但是他也是知道一些,官场上的事情绝对不可只看表面。他虽然不知道张凡和刘山在谋划些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其中肯定有很多事情是不方便说出来的。那么这么一来,在张延看来,张凡所要做的事情就要重要很多了,毕竟外头的风言风语却是比不上自己所能得到的实际利益。即使他不知道这份利益究竟是什么,但是他敢肯定张凡一定是衡量过的。

至于张玉方的女儿张婷吗,说她不反对这件事情倒是不对,只不过现在的张婷似乎有些无暇反对此事了。本来,这个对张凡这么一位突然出现的堂兄抱有极大好感的女子,却是因为两人之间血脉问题而算是彻底断了她那姑娘家脑海中的绮丽心思。本来么,这件事情对于张婷来说只不过是失落,虽然这失落的程度有些厉害,但也只不过是失落而已。有着大好青春年华,加上如今的她在社交上,扬州城中的未嫁之女算是以张婷为首领了。而如今更是有着不知凡几的年轻才俊对她趋之若鹜。所以说来,也许张婷一时半会摆脱不了对于张凡的“阴影”,但是事情总是会过去的,时间会渐渐让人淡忘掉一些东西。

可是,现在的这件事情让张婷觉得心中很是不爽,那自然就是张凡纳骆灵儿为妾的这件事情。其实要是说起来,这件事情跟张婷一点关系都没有,张凡纳不纳妾关她什么事情。再者说,之前关于张婷心中的那个幻想,也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产物,张凡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有着一个暗恋着自己的堂妹,也从来没有对张婷说过什么。张婷如今的不爽也完全就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种不爽的心态在今天,也就是张凡将骆灵儿娶进门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发展到了一个高峰。

自从张凡来到张家之后,张婷总是会每日早早的就起床,然后对自己精心打扮一番。虽然这和她以往的生活没什么不同的,甚至于家中的其他人也丝毫没有发现张婷有了什么变化。但是小丫头她自己心里明白,明白她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那自然就是每天能在张凡起身后就能看到她,而自己的这种美好形象也希望能在张凡的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可是今天,张凡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早早的起身出现在人们的眼前,甚至于本来有着外出打算的张婷也是爽约于他人,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等待着张凡的出现,哪怕只是向他问个好,跟他说上两句平淡的话语,张婷心里面就十分满足了。可是枯坐着等待张凡的张婷却是始终不见心中那个想要看见的身影,甚至一直到了午时,母亲让下人唤她前去用饭之时,张婷今日的心愿也一直都没有得到满足。

说来,张婷不是不明白今天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但是这种等待却是让她觉得心烦。直到时间到了午时之时,这种等待就逐渐改变了性质,变成了恼怒。张婷甚至觉得是张凡背叛了自己,即使张凡对她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但是她的心中却是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这么一种想法。这不得不说也是人类所特有的感情吧。但是,张婷即便是恼怒,即便是觉得张凡对自己不公平,但是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去责怪张凡什么的。于是,她心中的恼怒就全部都责怪在了骆灵儿的身上,认为所有的起因,包括张凡不再关注自己(即使以前,张凡对她也是礼貌有加,完全是以兄妹之情待之,这只不过是张婷的一厢情愿罢了),包括张凡因为骆灵儿这么一个妾室而耽误了白日的好时光,她总是觉得张凡既然是身兼重任,那么每日里应该是忙于公务,很是繁忙才对,可是如今居然为了骆灵儿而丝毫不再关心其他事情。

对于张凡打算明日携骆灵儿一同去刘府这件事情,张婷倒是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主要是她已经被之前的恼怒之气填满了胸膛,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来拜访更多的怒气了。

还有就是张玉方了。这位张凡的大伯对于张凡这个他刚认还没有多久的侄子可谓是极为关心的,很多事情上面,他都是十分为张凡着想。不过最近,他也是有些不满意了。

还记得从张凡刚来的时候,那时,扬州城中以及周围的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就是蜂拥而至,美其名曰是拜见这位朝廷的钦差大人。虽然所谓拜见,空着手来总是不好的,而且张玉方也不是不知道官场上的一些习气,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可以拒绝的。但是这些来到张府的官员们,似乎各个手中的礼品都是超标的。而张凡,却是从来也没有拒绝过,甚至是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过。这让张玉方是颇有些看法,毕竟如此下去,他对于张凡的前途是非常担心的。即使张凡深得当今皇帝的宠信以及当今太子的尊敬,但是历来,那些贪赃奸佞又有哪个不是得到了皇帝的信任,这才会自得自满,大肆犯法,最后锒铛入狱,甚至被满门抄斩的。

但是张玉方也不知因为什么,是因为张凡的身份,还是说因为自己和张凡叔侄相认还不是太过熟悉,却从来都没有对张凡说过这件事情,或许他觉得张凡只是年轻气盛才会如此,再过过应该会好一些。

但是这种心思随着张凡娶骆灵儿这件事情的发生而起了变化。昨天,即使没有一封请柬发出去的宴席依然是人满为患。那些因为自己而前来的商人们自然是不必说,但是那些个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官员们,却是让张玉方觉得大大不妥。特别是刘山将骆灵儿送来之时,那些个名叫嫁妆的东西,让张玉方是深深地皱起眉头。刘山的风评他也是知道一些,虽然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但是张凡这么一个朝廷官员与一个太监这么过往亲密却总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看昨天那个样子,估计张凡和他之间必然是达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协议,而这,正是张玉方所担心的。

今天,张凡又决定明日去往刘山府上。张玉方倒是不在意什么名声或者外人的风评什么的,他只是怕张凡会越陷越深,最终无法自拔。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做准备

这一天,朱翊钧就像以往一样,一大早就早早地出门游玩去了.虽然这算不得小的扬州城,大大小小对于他来说还算是有兴趣的地方都已经被他逛了个遍,甚至于有时候,朱翊钧自己都会觉得他这样在街上瞎逛有些无聊,但是他还是乐此不疲地这么做着。

如今,有了阮儿这么个姐姐在身边,朱翊钧倒是对无不无聊这一件事情无所谓了。对他来说,只要有阮儿这个姐姐在他的身边,能时不时地关心关心他,或者说是给他一种有人在关心他的感觉,这就够了。其他的事情在如今的朱翊钧的眼里似乎都失去了重要性。

阮儿自从得到了张凡的允许,允许她能够跟在朱翊钧的身边之后,她也能感觉到变化,非常明显的变化。比方说,自小就是贫民女子的她发现,现在自己的处境似乎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按道理说,她的这种身份,样貌也是平常的很,用来赚取钱财的资本只不过是她自己那副不错的嗓音,可是她从小耳濡目染的就只会那一口海盐腔,除了福建那块地方基本是不会有人出钱听她唱戏的。这样的她,来到这么一个大户人家中,能做的恐怕就是极为低贱的活计,帮人洗洗衣服、买买菜、做些苦力活什么的。

可是,正是因为朱翊钧对她的这种态度,让她在这里似乎一下子成了应该被人伺候的主子一般。想起刚开始,阮儿看到为她准备的那件厢房之时,其中的那副华丽的模样,以及周遭那在别人眼中并不昂贵,但是在阮儿的眼中却仿佛天价一般的摆设,她那副吃惊的张大嘴巴,差点让下巴脱臼的样子,至今也让看到的人觉得很好笑。不过也仅仅是觉得好笑而已,那些人可不敢对阮儿露出什么嘲笑的神情,毕竟她可是朱翊钧极为敬重的姐姐。知道朱翊钧身份的人自是不必说,而不知道的,看到张凡如此对朱翊钧,可能也会想到些什么吧。

不过阮儿自己倒是对于她自己出糗的事情好不尴尬,在她认为来,自己一个民间女子,靠着卖唱为生的民间女子,见到这种情况,吃惊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倘若不吃惊的话,那阮儿才会要对自己吃惊呢!

回到扬州的这几日,朱翊钧整日都会带着阮儿一同去到街市上逛逛。一开始,阮儿的确是对于这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最多只是在一些说书先生的故事中有所提及的扬州城大感兴趣,可是第二天,她就发现了问题,那正是关于朱翊钧的。

他发现朱翊钧有时会露出一种无聊至极的表情,在一边打哈哈,仿佛对眼前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阮儿也曾经劝过他是否应该回去休息,但是朱翊钧却是一口回绝了她的提议。一开始的她还以为朱翊钧不过是小孩子贪玩爱逞强罢了,也就不再过问。不过偶尔的一次,在几人游览那大明寺的时候,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的阮儿非常喜欢这里,不管是风景还是气息,阮儿似乎都很享受这里的一切。偶然的回头,却是发现朱翊钧也在笑着,而且笑得非常开心,绝对是心中的什么让他自然而然地笑出来的。

阮儿就很奇怪,朱翊钧的相容可不像是在欣赏风景的时候应该发出来的啊。好奇之下,阮儿也是问过一旁的努尔哈赤,是不是朱翊钧对这种佛寺什么的地方很感兴趣。哪里知道,得到的答案竟然是:“殿……他喜欢佛寺!?阮儿姐姐,你别开玩笑了,他是最讨厌佛寺的。”

看到努尔哈赤如此斩钉截铁地说出这番话,并不像是在欺骗她,或者是开什么玩笑,阮儿迷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朱翊钧到了一个他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却也能够笑的如此真诚、如此开心。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阮儿多久,在这之后,也有过几次类似的情况。渐渐,阮儿弄明白了朱翊钧的笑容所包含的意思,那是一种高兴,是看到心中在意之人露出微笑之时,所由衷的高兴。知道了这一点,知道了朱翊钧是在为自己的开心而高兴,阮儿心中也很是感动。她知道朱翊钧的家中一定非常有势力,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借助朱翊钧来得到什么。而现在,阮儿还在心里面给自己下定决心,绝不会让任何人利用、伤害朱翊钧,哪怕自己的力量非常弱小,她也要尝试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朱翊钧。

这段日子,朱翊钧给她买了不少的东西,包括一些首饰、服饰、胭脂水粉什么的。说实话,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不论她的样貌到底是美是丑,亦或是身份再是低贱,家境再是贫穷,对于美丽的追求都是有的,阮儿也毫不例外。以前的她没有那个必要,也同样没有那个条件去追求,而现在的她,也没有向朱翊钧提过什么要求,但是朱翊钧还是把这些女儿家的事物买来送给了她。拒绝时自然的,不过可能一来,阮儿的性子弱些,不怎么会拒绝人,再加上朱翊钧对于这方面又非常强势,东西她也是全部都收下了;二来呢,阮儿的心里面也是有些想要,有些觉得高兴的。

通过这段日子,阮儿对于朱翊钧的认识有深了一层,同时,却也有些让她更加迷茫了。以前,才刚刚认识朱翊钧的阮儿觉得他不过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在家中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和努尔哈赤这么一个同龄人去逛街市;后来,得知了张凡的身份之后,她觉得朱翊钧不光是大户人家子弟这么简单的了,他的家人必定是在朝廷中有官职的人家。这件事情她也问过朱翊钧,但是朱翊钧却没有正面回答过她。阮儿虽然并没有度过多少书,但是她可不笨,朱翊钧越是这么吱吱呜呜的,她就越觉得朱翊钧的家世不得了。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在此处生活十分留意,处处都会细心观察的阮儿也是看出了一些东西,她从张凡和朱翊钧之间不多的几次对话中,可以看出来,张凡对朱翊钧总是有着一些隐隐约约的恭敬,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正在留意这里很多事情的阮儿发觉了。能让张凡这个钦差大臣都要在说话之时带上点尊敬意味的朱翊钧,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平常角色,阮儿在对待朱翊钧的问题上就变得更加谨慎了,对于他的迁就也就更加的多了,虽然原本,她就非常迁就朱翊钧。

今日,朱翊钧一大早又拉着她,带着努尔哈赤一同出门了,自然还有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个觉得留在张府有些无聊的外国人士。用理查德的话来说,张凡现在正是新婚蜜月的时候,大然一对新婚夫妇的蜜月,那是要受到天谴的,即使女方不过是个妾室。朱翊钧倒是也没有反对,他一来觉得,这两个佛朗机人那半生不熟的汉话听起来比较有意思,经常能逗人发笑;二来,他也是对理查德说的一些外国的见闻比较感兴趣,他说的很多事情、东西都是自己闻所未闻的,特别是他们那里不同于中原的许多怪异风俗,这对他是最为吸引的。

朱翊钧甚至都想要催促张凡早日开展他的那个海外计划,将来也好让自己有机会能够亲自去那里看看,长长见识。

今天,朱翊钧倒不是没有计划的出来乱逛的,他打算给阮儿在添上一件首饰,他总觉得阮儿那一通青丝却插着一支几文钱的珠钗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本来嘛,这件事情,交由其他人,或者是他干脆和张凡说上一声就可以马上办妥了。可是朱翊钧却是不愿意,或者说是他不相信别人的眼光,他要亲手为自己的阮儿姐姐选上一支最合适的、而且也要符合身价的头饰,亲手为她戴上。想到阮儿那时候会显露出来的笑容,朱翊钧就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

听着他人的介绍,几人前往扬州城中最大的一家首饰铺。虽然在路上,知道了朱翊钧用意的阮儿已经是多次提出要拒绝的意思,但是朱翊钧却是不同意,硬是将她拉了去。其他的一同的几人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乔安娜,虽然欧洲人的审美观和东方人差距极大,但是爱美是女子的天性,听到首饰这种东西,自然是要来看个究竟了。

几人走到店铺门口,却是正好看到几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打眼一瞧,呵呵,熟人,正是梁超。

“梁百户,你怎么在这里?”有些错愕的朱翊钧问道,“莫非,是老师他叫你带人来保护我的不成?”说着,朱翊钧的脸上露出了不好的表情。

“这……殿……钧少爷,不是这样的。”梁超也是被这突然的巧遇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差点说错话,“我是来买东西的,绝对和钧少爷无关。”

“哦?什么时候锦衣卫也开始逛首饰店了?”朱翊钧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听了朱翊钧的话,梁超有些左右为难。他看了看周围,来到朱翊钧身前小声地对他说:“殿下,是这样的。大人让我们来买点价钱贵的东西,说是好送礼。”

“送礼?老师要给人送礼?”朱翊钧更加疑惑了,“这扬州城里恐怕还没有需要老师去送礼的任务吧。”

“哎,殿下,还不是为了刘山那件事情。”梁超并没有隐瞒朱翊钧什么,他知道朱翊钧肯定是知道其中原因的。

“哦,是这样啊,只是凭那刘山的本事,老师得送他些什么才合适呢?”朱翊钧却是明白的很,却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大人说了,这次不需要什么噱头,只要看起来贵就行了。”梁超也是笑嘻嘻地说道,“而且明天正好算是民间嫁娶回门的日子,大人也是顺水推舟而已。”

“呵呵,老师这招出的好,你去吧。”朱翊钧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梁超离去。

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梁超离开,却看到朱翊钧在一旁冷笑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百一十六章 暗流涌动

张凡现在有些烦恼,虽然他所烦恼的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却也让他想了很久.

明天就要去刘山家中做那虚假的摊牌,张凡现在应该是做好准备,准备迎接明天即将到来的那一场恶仗。不过话说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些东西还是要准备的,而正是这些东西,让张凡烦恼的很。

明天,以回门之礼去刘府的张凡那是绝对不能空手的,可是这礼应该怎么送,应该送些什么,张凡就有些不知道了。

按理说,这本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即使是那些大户人家,达官贵人,也不会去烦恼这些,送些名贵的物件也就算是完了。但是张凡却有些迷茫了。

昨天,刘山的那些聘礼着实是让张凡再一次吃惊了好一阵。话说他已经在刘山送给他的东西上面吃惊过不少次数了,但是似乎每一次,都会有新的东西让他再一次吃惊。今天一早,张凡让人将那些聘礼盘点了出来,呵呵,这一下又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只不过张凡惊讶的同时,却也觉得有点想当然了。想当然的自然是自己如今算是入了刘山的阵营,做了他们的保护伞,算得上是刘山这一帮子人的上官了。而刘山这个新任的下属,自然是要好好地巴结一番了张凡这么一位信任的上官了。

而吃惊的一方面,张凡此前就估摸着刘山这伙人的规模以及所涉及的脏银,虽然每一次,张凡都是往大了去顾及,但是好像每一次,刘山都会给他新的“惊喜”。这种“惊喜”的感觉,让张凡从一开始的吃惊,到了现在已经是可以平静地看待了,只不过心中的惊讶还是有的。

因此,现在的这个问题就出现了。刘山给自己送来了这么些东西,而自己去他府上也是要表示一二的。可是,似乎,相比起刘山所送来的,张凡带什么东西去都显得有些……寒酸,没错,就是寒酸。以前的张凡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或者说准确一点,他也去看望过一些人,也有需要送礼的时候,但是却从来没有过现在的情况。

去刘山那里,还要表现出自己对他比较有好感,那么唯一的一个字,就是贵。可是,现在的张凡,去那里找名贵的东西,这扬州城里头能够找得到的贵重东西,似乎都被刘山网罗一空,打包送到他这里来了。总不能直接送钱吧,且不说这么做起来俗到了极致,而且一来,这么做似乎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以往直接送钱的对象大都是太监,但是刘山这么个太监可是不同寻常的,所以,直接送钱的这条路就断了;二来,张凡还在考虑直接送钱给刘山,是不是会让他对自己产生什么不愉快的心思,那可不是张凡所想要看到的。

所以,中午和王猛敲定了明天的计划之后,张凡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件原本平常的不得了的事情。他思来想去,找到了一个方向,那就是贵。这不,他刚才派去准备东西的梁超还被朱翊钧给撞上了。

这个一个贵字,张凡也是给出了定义的。他不要求名贵,不必要有什么历史渊源之类的东西,哪怕是不怎么出名,或者是匠人们刚刚制作出来的东西。这些都无所谓,但是有一条,张凡定下了规矩,那就是东西一看起来就得让人觉得贵,觉得是花了很多银子才能弄到手的,这就行了。

这也是张凡在无奈之中想出来的一个办法,其他的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剩下的就是,张凡开始想应该怎么从刘山那里套出账簿的事情了。适才,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并且还和王猛两个人商议了很长时间。现在,他还要将事情想的在完整一些,确保能够万无一失。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在刘山府上,自己就可以让这一切全都结束了。

这边,张凡正在考虑着抓人的大计,而那被张凡所觊觎的对象刘山,却也没有闲着。

刘山这些天倒是有些得意,毕竟自己这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在他看起来好像是选对了,张凡这位在他眼中因为少年得志而显得年轻气盛的朝廷新贵果然还是定力不够,还是中了自己所设下的埋伏。在昨天将骆灵儿正式送给张凡之后,刘山更是又放心了一些。他倒不是觉得一个骆灵儿就能帮自己绑住张凡,他刘山除了他自己以外,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特别是女人,而骆灵儿这个在他眼中已经算是个破烂货,只不过能发挥些余热的东西,更是不值得信任的。

骆灵儿于刘山来说,只不过是一块敲门砖而已。这块敲门砖已经被刘山使用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不管对方的那道大门关的有多么紧,也不管那道大门有多门坚固,刘山都会毫不犹豫地把骆灵儿拿起来,砸过去。反正又不会伤到他自己,他又有什么好怕的,损伤的只不过是那块敲门砖,一个道具罢了,道具是没有感受的,即使有,身为人类的他也是不需要去关心的。就是这么简单。

真正让刘山觉得他自己已经让张凡动心了,而愿意为了他而放弃隆庆交付给他的任务的,还是那些钱财。刘山,怎么说呢,用五百年后的话来说,就是实用主义者,一切都以最终目的的达成为根据,不管这一条路途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管为了达成目的而耗费了多少,只要最终结果能够让自己满意,让自己安全,让自己还有得赚,那么就会去做,刘山,就是这么个实用主义者。

但是,刘山信奉这些却也并非意味着他是个傻子,心里面就只有这么一副心思。想反,他聪明的很,有许多的事情他还是明白的。比方说,用钱可以轻易地去收买一个人,不管他是谁。这个方法刘山至今为止还没有失败过,而他最为得意的正是最近,他就成功收买了张凡。虽然花费了他不少银子,虽然他即使准备送钱给张凡,却也是冒了当场被抓的巨大风险。但是,起码刘山看来,这一次自己成功了。这一次的成功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度过了这么一个艰难的时刻,更是为他刘山的将来,找到了一个好靠山。虽然以后的花费也不会少,但是刘山却是觉得这是非常值得的。

而刘山还明白这另外一个道理,这种银子买出来的关系是非常不牢靠的。也许,在最初的时候,那是自不必说,收了钱的一方会完成所约定的所有事情。但是时间一长,这可就有些不好说了。也许多方会对自己需求更多的钱财,也许是对方找到了比自己更大方的金主。当然,后面的那一点,刘山相信是不会发生的,毕竟如今的大明朝里,能给张凡的银子比自己还多的人,恐怕是没有几个。

但是刘山可不会就这么傻傻地以为他自己已经占领了制高点,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了。毕竟很多事情,并不是光用钱财就可以衡量出来的。当然,如果你硬是要给那些东西按上一个价格的话,也可以。但是那些东西的价值,比起那些散发着铜臭味的东西,不管有多少也是比不上的。比方说权利或者政治,虽然这两者比起那些没有自主意识的金钱来说,更加的臭不可闻,但是,人们就是喜欢去追求这些。

明白这些道理的刘山,自然是知道,即便联手多年的老友,哪怕是从小的青梅竹马,甚至是亲兄弟,在有些事情上面也是不能够完全相信的。大义灭亲这个词语从这方面看来到并非是完全为了国家民族的大义,更多的可是为了自己的大义。

对于这些,人们都明白的很,却是没有办法避免,只能够去将伤害降到最小。

刘山现在就是在这么做,他正在准备一些事情。即便是现在的他,似乎已经看见了美好未来的他,对于眼前的情况也是不会有丝毫放松。即使是如今的张凡看起来已经对自己完全没有敌意了,毕竟张凡若是当真还要和他继续周旋下去的话,似乎已经有些没有必要了,张凡已经掌握了刘山的很多情况,若是要抓的话,早就可以动手了。而张凡却是迟迟未动,这让他有些放心。但是他也总是在担心,张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来反咬自己一口,他可不希望这样。

刘山所做的准备,可不是什么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之类的。他明白,一旦张凡中途反悔,那么他自己是绝对没有后路可以供他逃走的。他所准备的是一种鱼死网破的方法,一旦刘山他自己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好过的,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这种变态的心态,听起来有些不理智,有些疯狂。但是,人们生活在这个世间,有怎么能让自己洁白无暇呢!刘山,说到底,不过是这世间的一种写照而已。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关心之情

“相公。可是有什么心事?”骆灵儿看着一个人坐在那里思索着什么的张凡,很是关心地上前问道,“相公可是在为了刘山的那几本账簿烦恼?”

本来就没有打算瞒着骆灵儿什么,如今她既然看出来了,张凡自然也不会去否认什么。

“不错,正是为了此事。”张凡叹了口气,说道,“从你那里得来的消息,我已经认定,刘山摆在明面上,也就是任由你去取悦观看的那几本账簿是假冒的。如今我正在想,如何才能让刘山拿出那几本真正的账簿,好让这整件事情能有个了解。这件事拖的时间太长了。”

听着张凡颇有些无奈的口气,骆灵儿虽不能完全理解他心中的郁闷,但是也能够听出一些东西。的确,张凡在这件事情上面耗了太长的时间。算起来,自打他从京城南下,来到这扬州之时,就已经开始了。可是到了如今,两个月快过去了,事情却还是没有了解,说起来,实在是让人觉得不爽。

不过,这件事情拖的长了,对于骆灵儿来说,却是有极为相反的两种看法。

对她好的来说,正是因为这么长的时间,张凡才会结识了她,甚至于和她有了这么一段姻缘。这是最让骆灵儿觉得高兴的,现在的她在某些方面很感谢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是另一方面,对于张凡来说,一件事情办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办好,定然不是什么好事。骆灵儿深爱着张凡,自然也会关心他的一切,因为他的苦恼而苦恼。他明白,张凡在京城里定然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去做,而他如今却因为这里的事情迟迟没有完结而被拖住。骆灵儿即使无法理解张凡心中所想的,却也十分想要替他分担一部分,让他能够轻松一些。甚至于,她知道,张凡一定也在但心中他在京中的妻子,以及他那尚未出世的孩儿。即使是一位自己所爱的男子在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即使骆灵儿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只要是张凡所烦恼的,她都想要分担走一部分。

骆灵儿知道,自己对张凡的这种深深的爱恋也许有一天会害了她自己,那将会是极为痛苦的事情。但是她却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不管自己会付出什么,都要保住自己这份得之不易的爱情,哪怕是身陷万劫不复的境地。

“相公,你又何须如此执着于那几本账簿呢?”骆灵儿试着开导张凡,虽然她明白、也想恪守妇人不干男子外事的这一条“美德”,但是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张凡如此烦恼,“如今相公已然掌握了刘山便是这三省贪渎官员之首的证据,直接派人将他抓起来就是了,又何必在此自寻烦恼呢?”

“哎,灵儿,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啊。”张凡叹了口气,对她说道,“拿不到那几本账簿,那就查不出来到底有哪些个官员参与了此事。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就是,没有那几本账簿的话,我怎么去追查那些被刘山一伙人贪去了的脏银!本来关于银子的事情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找不到就找不到,算了,历来彻查贪赃的官员钦差,也不知道会漏过多少找不到的脏银,却也没什么好执着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了。这一次我来这里,并非是朝廷所下的公文命我前来彻查,而是当今皇上亲口对我说的。皇上的意思我明白的很,除了是要奖赏我年初在漠北所做的事情之外,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皇上他缺钱用。怎么,听起来很奇怪吗?作为当今天下之主的皇帝还会缺钱用?灵儿,皇帝可不是能够为所欲为的,甚至很多的时候,当皇帝是十分难受的。当然,皇帝也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享受。可如果那样的话,这天下立马就要乱起来了。

“我在这里和你说些房中话。当今陛下,这个……有些怪异。陛下他打从心底里想当个明君,却也是有些……这个……贪图享受,平日里,宫中的用度也是颇为不凡,陛下他的内库可支撑不了如此的花销。若是陛下他开口向户部要银子的话,想来大臣们虽然会十分不满,但是大臣恐怕也拗不过皇帝吧。可是偏偏当今陛下他那个要做圣贤明君的心思作怪,却是不会就这么伸手向户部要钱的。所以,这弄钱的心思,自然就落到查抄贪官这上面来了。所以说,我必须得拿到刘山的那几本账簿,追回那些银子。这样一来,等我回去之后,才好有钱向陛下交差。

“昨天,王猛对我说了一些话,让我觉得自己也实在是有些等不下去了,准备当场就把刘山给抓起来。反正从他那里也得了不少的钱财,估计回京之后,用这些也能向陛下交差了。什么……你问我前段时间为何肆无忌惮地收取那些官员们给我的贿赂?呵呵,这里面是有原因的,我可不怕有什么人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等到将来想陛下上一道折子弹劾我什么的。我这么做可是有当今皇上首肯的,连圣旨都有,自然是不怕了。

“说回来,我昨天都已经决定就这么把刘山给抓起来。但就在那时候,我接到了一封从京里面寄来的书信,就是因为那封书信,我这才不得不从刘山那里弄到那几本真正的账簿。那些账簿中记载着一些东西,是关于一个人的。有人想要用来对付那个人,却是怕那个人的同党会站出来说反话帮他开脱。而账簿,这种明摆着白纸黑字的东西,正是最好的证据。而且,一来,求我帮忙的那人与我也算是有些关系,何况以后我有些事情也是要找他帮忙的,所以现在自然不能把和他的关系弄僵了。这才有了现在这种情况。”

骆灵儿等到张凡说完,一直都是听着,除了因为几个很是关心的问题二出声询问之外,其他的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张凡说的这些东西,她其实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她只能够做个静静的倾听者。但是,这也正是张凡所需要的,现在的他非常烦恼,想要有个人来倾诉自己的烦恼,哪怕仅仅是说出来,也会让他觉得好受不少。当然,他大可以找王猛或者是梁超两人去说,但是他没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属下面前的尊严还是别的什么的,张凡没有和他们倾诉过这些原本就已经被他们知道的事情。而骆灵儿,也不过是因为正在张凡烦恼的时候,闯了进来。

也许这个人可以是其他的人,比方说映月,她也会如骆灵儿这般地去倾听张凡的话语,去安慰他,为他长久的积郁打开一个发泄的窗口,而张凡也同样不会对她吝啬什么。但是骆灵儿觉得这些东西都无所谓,只要张凡能够舒服,她就很满足了。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张凡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似乎是觉得,把这些事情和一个女子说,和自己的一个妾室说,实在是有些好笑的很。说起来,这么做的话,会显得更加软弱,竟然要找一个弱女子去发泄一番心中的不满。所不同的是,这个女子是属于他自己的,这种软弱也只是会存在于他们之间,不会传出去罢了。

“不,相公。你能把这些告诉妾身,让妾身知道相公的烦心事,这说明相公也是在意妾身的。妾身身为一介妇孺,虽然帮不了相公什么大事,但是若是能够帮助相公排忧解难,哪怕只是一点点,妾身心里面也是十分开心的。”骆灵儿似乎是怕张凡会误会了什么,赶紧说道,“而且,妾身说起来,也并不是帮不了相公啊。”

“你帮我?你要怎么帮?”听了骆灵儿的话,张凡非常的诧异,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个想要帮自己的念头跳出来的,而更重要的是,骆灵儿这么一个弱质女流要怎么去帮他。不过没过多久,张凡就想明白了,他已经才出来骆灵儿打算如何来帮自己了,“灵儿,你不是要……”

没等到张凡把话说完,骆灵儿就已经点了点头。此刻,她心里面所想的,和张凡所猜测的是同一件事情。

“不行,我不答应,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张凡大声地回绝了她,言辞特别的激烈,似乎是怕慢上一点,骆灵儿就会去做什么傻事一般,“灵儿,听到没有,我不准你去这么做。我已经错过一次了,好在上一次我能及时醒悟,要不然就要铸成大错了。可是即使如此,我现在还一直后悔,一直害怕着,害怕那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好。现在,我更加不会让你去冒险了!”

听着张凡这么一番感情极深的话,骆灵儿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听他的,不会去做傻事。只不过,她的眼睛里却是有些湿润了,心中突然觉得:“原来有人关心自己的感觉,竟然是这么好。”

第二百一十八章 准备工作

第二天。天公作美,晴朗无云的天空,似乎是有什么人将阻挡视线的乌云全部擦抹干净,想要清楚地看一场好戏一样。

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一大早,张凡就起身,开始准备一些东西了。说是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因为这一场好戏还是要靠人来演,道具,只不过是起到个画龙点睛的作用罢了。

不过张凡还要考虑别的事情,那自然就是如果事情能够在今日就能了解的话,人手自然是一定要准备妥当的。若是张凡今日能从刘山那里拿到那几本让许多人都是朝思暮想的账簿的话,冯宝的日子也就算是过到头了。

所以,一大早就起身的张凡,稀疏过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吃饭什么的,而是将王猛和梁超这两个他自己如今的得意手下给叫到了面前,吩咐一些事情。

“大人,虽然刘山的府上,卑职的弟兄们没有办法进去查探,但是刘山的复原是靠着河边所建的,想来地下应该没有什么地道之类的逃生之处。”梁超首先向着张凡汇报,道,“而且卑职也已经让有的弟兄们办成路人,于辰末巳初之时,在刘山府院周围等着,这刘山定然是插翅难飞。”

“做的好,你告诉他们,一定要给我盯紧了,万一刘山从哪里跑了出去,一定要给我抓到手。”张凡非常满意,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他是否能抓住刘山。

其实本来这么做是有些没什么必要的,毕竟刘山一个瘦瘦弱弱的太监,而且他的府上拢共就那么几个下人,也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会什么武艺的,哪里有本事能够逃得出素来以凶悍著称的锦衣卫的抓捕。但是必要的防备还是需要做的,毕竟这一次,张凡用做去刘山府上的名义,而且加之他为了要博取刘山的信任,那可不适合带什么侍卫一同进府。而且,最主要的是,骆灵儿还要在场。

这么一来的话,在场的就只有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个虽然瘦弱、但是心狠手辣的太监,一个见识过战场、不怕死、却也没有什么武力的书生,一个完完全全的弱质女流、而且还非常有可能成为拖累。这种场景想起来其实有些好笑,但是这就是如今的状况,张凡对此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关于这个问题,王猛其实一直都有些不同意。

“大人,既然卑职等人不能陪同大人一同进入刘山的府中,那大人要如何通知卑职等人,大人已经拿到账簿了呢?”王猛问出来比较有实质性的问题,“大人,要知道,刘山的府院虽然算不得有多大,但是却也不小,大人若是在里面高喊的话,恐怕卑职等人也是听不到的。”

“呵呵,王猛你想的果然周到,但是我可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早就有所准备了。”张凡微笑着从衣内拿出了一个竹筒做成的东西,在王猛眼前晃了晃,说道,“这是军中传令发信时所用的爆筒。到时候若是我从刘山那里得到了东西,便会拉响这个爆筒,你们看到我的信号之后,就赶紧冲进来,将刘山缉拿。虽然白天里,这东西发出的亮光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在你们都埋伏在刘山府院的四周,想来,不会看不见吧。”

“可是大人,事有万一。万一这个爆筒当时没有拉响,那可怎么办?”王猛有问了一句。

张凡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王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婆妈起来。这倒是张凡会意错了,并非是王猛婆妈什么的,只不过是他做事情一向都是要有完全的准备,这才会去行动。现在他这么问张凡,除了是因为自己做事的风格以外,还有着关心张凡的意思,毕竟张凡一个书生出身的人,没有什么武力,万一碰到了什么特殊情况,那可就麻烦了。他可不希望就这么失去一个这么好的上官。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张凡颇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的确,王猛所说的似乎是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张凡总觉得自己的运气一直算是不错,身在几场必死的战场上,并非军人的他居然都可以幸免于难,并且还因祸得福。他觉得自己总不会在这种东西虽小,却关系重大的事情上面突然掉链子吧,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可是大人,这种事情谁又能够说得准,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王猛却是拿着这件事情不放,非要张凡给出个说法才是。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来却也是有些道理。再看着王猛那一副坚决的表情,他知道,要是自己不给出个说法来,恐怕王猛是不会罢休的。不过张凡倒是并没有因为这而对王猛有什么想法,毕竟他心里也是明白,王猛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那我就……再带上一根爆筒,留作备用?”张凡用有些略带疑问地语气说道,不过他心里觉得,这样子也就足够了。

“那怎么行,万一那一根也有问题,那可该怎么办!”王猛却是说出了一番让张凡惊讶无比的话。

听了王猛的话,张凡顿时张大了嘴巴,眼睛圆睁着看着他,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就连一旁的梁超,也是用着跟张凡差不多的表情看着他,似乎在重新认识这个素来以沉着冷静、却又雷厉风行著称的王猛。

半天,张凡和梁超都是看着王猛没有说话。而王猛却还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不知道面前的两人这么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那……那王猛,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张凡才重新开口,问出了这句话。只不过这句话倒不是张凡当真想要问王猛应该怎么办,而是因为先前的他实在是被王猛弄得太过惊讶,这时候只是顺着王猛的意思问出这句话而已。

“起码,也要带上三个爆筒。”王猛可不知道张凡是什么意思,还低头寻思了一会,这才回到张凡的话,“毕竟,事不过三吗,大人带上三个,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听到王猛真的回答了,张凡的脑子在这一时刻,似乎有些转不过来弯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口中有些结巴地说道:“你……我……我……”

“怎么,大人莫非有什么困难不成?”王猛看到张凡这样,立马问道,“不会是因为三个爆筒,而觉得不好带在身上吧。这爆筒卑职当年还在军中服役的时候,出外打仗之时也是用过的。那个时候的爆筒就不怎么大,卑职那时候身上即使是穿着紧贴身子的甲胄,也能够带上几个,以备不时之需。更何况,如今这东西也比卑职当年所用的那些个要小上不少了,大人带上三个,应该不成问题吧。虽然如今是夏日,衣物都穿的单薄了些,但是应该不会露馅才对。”

王猛以为张凡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带上三个爆筒,所以才会这么吃惊。而张凡,在听了他的这番讲话之后,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今天的这件事情,倒是让他认识了另外一个王猛。说实话,这另外一个王猛给张凡的印象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只不过,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是……我这里就这么一个,你让我从哪里去再弄来两个?”张凡有些麻木地问道,这句话也说明,之前他答应王猛要带上两个的话也只不过是托词而已。

“大人还请放心。”王猛却是非常平静地说道,“这爆筒虽然是为军中传令发信所用的,但是其作用就是传递消息。这可是我们锦衣卫的标准配备。”说这话,王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个爆筒,摆在了张凡面前的桌子上。

看到这一幕,别说是张凡,就是一旁的梁超都有些傻眼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听你一回。”张凡用着麻木地口气说着这番话,同时也用着机械的动作,抬起手将面前的两个爆筒,连同自己原先的那个,一个三个,揣进了怀中。

看到张凡收好了,王猛这才放心下来,接着说道,“那么,大人打算如何让刘山拿出那几本真正的账簿呢?大人相比也知道,刘山这人心狠手辣之余,疑心也是重的很。何况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大人还是可以随时派人去抓他,想必他也是明白的很。”

“嗯,这件事情我们昨天已经讨论过了,我自然是还按着昨天所定下的方法去做。”张凡想了想,说道,“我之所以有信心,就是因为,那天刘山向我吐出实情之时,我并没有立刻抓他。他可不知道我们一定要那些个账簿,以为成败就在于我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抓他。现在,在他看起来,我不仅答应了他,还收下来他那么重的礼,已然是已经和他站在一条船上了。但是事情究竟会怎么样,天知道,只要到时候才能知晓了。”

是啊,到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模样,现在再怎么猜测也是不会有结果的。一切的一切,再过几个时辰,就会揭晓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长辈心思

一家人在用早膳。兴许是夏天的原因,清晨也是带着热气,即使是站在一旁的侍女下人们,都显得有些没什么精神。

张凡还是平常的那一番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会主动去找人说话,也不会拒绝和什么人说话;张延则是不声不响的,只顾着眼前的食物;张婷却是在一旁,断断续续地吃了一口饭,却又看了张凡一眼,失神一阵,然后再吃一口饭,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最怪异的就要数张玉方了,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心思吃饭,筷子不停的在碗中搅动,却没有一次放进过嘴中。眼睛一直在盯着张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凡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虽然就在今天,也许会有许多事情发生,有些还会非常严重,但是张凡现在却仿佛没有感觉一样,还是在这么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

“凡儿,你今天可是要出门?”张玉方似乎是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了张凡这么一句。他的这句话让张延有些诧异,因为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父亲的,平常的举止都谨慎的很,像这种饭做上,张玉方是很少会说话的,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剩下的人,张凡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张婷却是还在思索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父亲这个与平时不同的奇怪举动。

“不错。”张凡并不知道张玉方问自己这件事情的原因,随意地说道,“今天我要陪着灵儿去刘山府上。”

听到张凡这么回答,张玉方的眉头皱了皱。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张凡还是看到了,他不由得有些奇怪地问道:“伯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我……”刚想开口的张玉方却是闭上了嘴巴,似乎他要说的话有些不怎么好开口。

这一下子,张凡倒是没什么,他只不过以为张玉方确实有什么不好说的,也就没怎么在意。而一旁的张延可就更加诧异了,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这副模样,要知道,张玉方可是个有一说一的人,从来都不会含糊或者犹豫不决的。而他现在这样,又怎么不会让张延觉得诧异呢。

“伯父,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凡儿说的话,凡儿随时恭候。”张凡虽然不知道张玉方到底要说什么,虽然他也很好奇,但是他绝不会好奇到要去主动过问。从这方面来说,张凡是非常尊重人的,别人若是想说,他会认真地听下去;别人若是不想说,他也不会去追问。当然,这只是对一般人,若是对于他工作上所遇到的某些人,不想说,呵呵,那么就用尽各种手段,直到那人想说为止。

很快,张凡就用完了早饭,看了看时辰,辰时已经过半了,再过不久,他和骆灵儿可就要出发了。站起身,对着张玉方说道:“伯父,张凡等下还有事情,这就下去了。”看到张玉方点了点头,张凡转过身向外走去。

“凡儿……”看到张凡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张玉方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开口叫住了张凡。

张凡听到伯父的声音,再一次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望着张玉方,等着他开口说话,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耐心的很。

“你……”张玉方也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副模样的张凡,又再一次停住了口中的话,停顿了好长时间,才继续说道,“你等下能不能随伯父来,伯父有些话要跟你说说。”

听到张玉方这么说,张凡不由得在心里面小小思量了一下。他倒不是在想张玉方到底要和他说什么,而是在考虑时间的问题。看张玉方的这副模样,他要和张凡所说的事情必然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的完的。本来,张玉方对张凡来说是长辈,长辈和晚辈谈话,那里容得你做晚辈的想这么多。但是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张凡因为等会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现在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消耗在这里。

“伯父,小侄不知伯父要和我说什么,不过想来也是有些重要的事情。”张凡开口说道,“不过小侄今日确实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耽误不得。伯父您看,是否能把时间推后一些,等小侄今日办完了事情回来,再和伯父详谈?

“这样啊,那……好吧,我就等你回来了再和你说。”张玉方,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张凡的办法,似乎他想说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也并非是急不可耐的,“不过,此时虽然也不是急于一时,但也是重要的很,我是一定要和你说说的。”

“小侄到时候自然是洗耳恭听。”张凡说道,不过听了刚才张玉方的一番话,他倒是真有些好奇了,不由得有问了一句,“小侄能否知道,伯父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和小侄说?”

张玉方听了他的话,刚想说什么,却是看了看一旁正在心不在焉的女儿张婷和曼联疑惑表情的儿子张延,却是没有说什么。张凡看到她这样,自然是明白,可能张玉方要和他说的话不太想让他的儿子和女儿听到,想必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等小侄回来过后,在于伯父相谈。”张凡没有打算追问,毕竟贺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如此,小侄这就先去了。”

“嗯,你去吧。”张玉方这么说了句,也就不再挽留张凡了,继续坐了回去,又在思考着什么。

只不过,还在想着事情的张玉方没有发现,他的儿子张延正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的确,张宇凡今天的举动在张延的眼里确实反常的很,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这么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样子。至于张婷,仿佛还是在烦恼着什么,只不过因为张凡的离开,有些失落,专心地用起饭来,又哪里会注意到自己父亲和哥哥的怪异之处。

其实张玉方想要和张凡谈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并非是关于他的事情,而是关于张凡的。他所要说的,还是关于昨天他所担心的事情,关于张凡如今和刘山的事情,或者说根本上就是关于张凡这些日子以来,大肆收取贿赂的事情。

其实从第一次,也就是张凡刚刚来到扬州,住进张家的时候,就发生了这件事情。那个时候,就是以刘山为首的一群人向张凡送了许多东西,张凡也是一声拒绝都没有的就全部收了下来。那个时候的张玉方还因为张凡的突然到来以及他所带来的身份而有些无暇关心这些事情,再加上当时,朱翊钧也在他家中,并且已经向他表明了太子的身份。有当朝太子在身边,张凡却还是如此肆无忌惮地收取贿赂,这在张玉方看来,张凡明显是已经得到了上面的同意,才敢这么干的。如此,他也就没有多加过问。

但是如今,张凡的这种来者不拒的样子,着实让张玉方有些吓到了。他虽然没有做过官,但是因为家中的关系,在扬州的生意场上也算是个有些名望的人士,对于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也不是全然没有了解,知道有些时候,做官的也是身不由己。但是张凡这个做法,在他看来似乎有些太过了,这么多的东西,这么大的数额,让他觉得,张凡以后迟早是会有麻烦的。他现在也许有着皇帝的宠信,当朝太子的尊敬,但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又有伴君如伴虎的说法,不说帝王心思不好猜测,谁又知道将来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况。即使那些清正廉洁的官员也难保不被政敌做些动作而落个草草收场,又何况那些当真是做了错事的人呢!

他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张凡着想,张家好不容易出了张凡这么个状元,如今又是风光无限,未来还有着锦绣前程,张玉方可不希望张凡就这么堕落下去。将来也许还会牵涉到张家头上,要知道,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张玉方听过不少,也不是没有见过。

前天,也就是张凡娶骆灵儿的那一天,张玉方看到这种情况越发严重起来,他也开始有了想要找张凡谈一谈的心思。但是一直苦于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再加上那天,张凡也是忙碌的很,他也就没有和张凡说。

昨天,他思来想去,却也是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和张凡开口说这件事情。一直到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的张玉方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终于打定了主意,打算今天和张凡推心置腹的谈一谈。不需要用什么掩饰,或者是什么模模糊糊的词语来说,就是当着张凡的面将他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不需要掩饰什么。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张凡可能会不同意自己所说的,任然一意孤行,非要那么做。但是张玉方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和张凡谈清楚,他觉得张凡读书人,十年寒窗苦,圣贤之言读了不少,他这么苦口婆心地和张凡说的话,张凡一定能明白自己的用心的。毕竟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张凡好啊。

刚才一家人在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张玉方就想和张凡说说,只不过因为他的儿子女儿都在,不太好开口罢了。可是一听到张凡今天打算去见刘山,张玉方又有些耐不住了,生怕张凡会越陷越深,这才会和张凡说起想要和他谈谈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来,张凡并没有拒绝他,而这件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解决的,张玉方也就暂时放下了,不过他的心中却是一直谨记着这件事。

第二百二十章 攻略开始

刘山府院的门前。一辆车子停了下来。当先出来的就是张凡,后面跟着骆灵儿,而刘山就站在门前等候着。虽然张凡没有说过自己今天要来,按照俗礼,今天他也不是必须要来的,但是刘山还是已经等在了门前。要么就是他当真是心有灵犀,知道张凡今天会上门;要门就是通过什么特殊渠道,知道了张凡今天的行程。

“张大人……哎,你看看咱家这张嘴,老是改不过来。”刘山说了这么一句,赶紧打住,作势欲打自己的嘴巴,脸上却是一直笑眯眯的,说道,“远德,你来了。”

“今日按理,小弟本就应当来到大哥住处。我想灵儿她也会喜欢的。”张凡也是一通客套话丢出去,话中甚至有许多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快进屋吧。”刘山根本不关心张凡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反正就是热情地邀请张凡进屋。

张凡也是顺着刘山的意思,和刘山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地走向了刘府的大门。一旁的骆灵儿就跟在张凡身后,不声不响的,脸上也始终保持着微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日随同张凡一同前来充当护卫的就只有王猛和黎阳两个人,他二人看到张凡走进刘府大门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

张凡快要走进刘府大门之时,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过神来对车子旁边的二人说道:“王猛,你们二人就不要跟来了,一面扰了我大哥的清静。晚上戌时快了的时候,你们在来自等我就是了。”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张凡告诉刘山,自己打算留在这里,直到吃过了晚饭再走。这也是张凡故意这么告诉刘山的,表示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和刘山谈谈,同时也显示出张凡如今跟刘山是真的站在同一条船上了,而现在正是好好详细规划未来的时候。

果然,刘山听到张凡这么说,脸上露出了笑意。

“可是,大人,卑职此番是来保护大人的。”王猛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如此说道,这也是一个做侍卫的最为基本的,为了自己上司的安全,有的时候也是要询问一番的,哪怕会因为这触怒别人,“若是卑职等人离开了,而大人这里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好!”

“这种事情不要担心,也不会发生的。”张凡却是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且不说,如今正是太平盛世,哪里会有宵小之徒作乱。更何况,今日我可是在我大哥这里,又哪里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你快些去吧,莫在这里煞了风景。”张凡说到后面,面上甚至有了一种不耐烦的表情,还偷偷地向刘山看了两眼,似乎是怕他嘲笑自己连自己的属下都管不住。

张凡的这个动作看似隐秘,实际上做的是很有学问的,既能让刘山发现自己在偷看他的脸色,又要做出一副自己其实是偷偷摸摸的感觉。说实话,这还是有些难度的,张凡曾经自己联系过许多次,但是他还是怕刘山会看出些什么来。不过这一次亲自上阵,他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

果然,刘山看起来是被张凡骗过去了,他的心中的确有了张凡想要的那种心思。最明显的就是脸上的笑容更甚,好似一朵花似的,配合上他那本就俊朗非凡的细致脸庞,倒当真是有些美丽的感觉。不过张凡可不这么觉得,他只要一想到刘山的身份,却偏偏还要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他就觉得心中一阵恶心。在他看来,做太监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嘲笑的,若不是形势比人强,谁愿意去做太监。但是,太监就要有太监的觉悟,还是自然些,不要刻意去做什么事情,这还算好一些。就像冯宝那样,张凡起码就不是太过讨厌冯宝。

下面,王猛听到了张凡的这种回答,脸上露出一股无奈的样子,摇了摇头。向一旁的黎阳招呼了一声,两个人就架着车离去了。

等到两人走远了,刘山却是突然对张凡说道:“远德,你怎么如此行事?”

“大哥所指何事?”张凡故作疑惑地看着刘山问道。

“刚才的事情啊。”刘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做属下的,自当应该遵从上官的吩咐。向刚才,远德的那个属下,简直就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竟然敢质疑你这个做主人的决定。这种属下,要门就是心高气傲,看不起你,不听你的命令;要么就是心有二意,最你有些反感。这种人可是用不得的,若是这么下去,将来此人是定然要给远德找麻烦的,这可是大忌啊。”

“哎,大哥你有所不知啊。”张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心里却是非常开心,因为刘山会这么说,就证明此刻的他是真正认同了张凡,要不然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关心张凡什么的。这样一来,张凡知道今天自己的第一个目标,让刘山信任自己已经达成了,算是个好的开始。下面,他还打算进一步的接近刘山。

“哦?远德,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原因不成?”果然刘山跟着张凡的话问道,“我刚才听远德唤那侍卫叫做王猛,莫非这个王猛在朝中有什么背景不成,居然连远德也对他忌上三分?”

“哎,大哥说的正好相反,这个王猛才朝中并无势力。”张凡无奈地说道,“他本是一农户家的子弟,家中算不上富裕,也穷不了多少。曾在北地塞边的军中服役,打过几场仗,之后就到锦衣卫中供职了。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十年了。”

“哦?听远德这么一说,咱家这倒是觉得有些怪了。”刘山的兴趣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了,“这人是农家子弟,无权无势,还是军中当过兵的。这种人按道理来说,虽然性子强上几分,但是却没什么后台,最容易被排挤的了。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不成?”

说着话,三人已经来到了客厅中坐下,当下自由刘府的下人奉上茶水。

张凡端起杯子,吹了吹,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继续说道:“大哥所猜的不错,情况正是这样。这王猛说起来也算是不错,起码办起事来不拖泥带水,也冷静的很。不过此人不太善于与人交际,进了锦衣卫之后,第二年就被升为百户,但是直到我领了指挥使的官职之时,九年的时间却没有动过。这人说来就是有些瞧不起靠着关系上位的人,他以为我只不过是因为当今陛下的宠信,这才得势,所以对我有些不屑。

“不过当时,我刚刚掌权,卫中有许多人不服我。我稍作调查,发现王猛这样的人在卫中并不少。为了快些掌握这些人,我立刻就将他提为千户,想要笼络这些人。这招果然灵验,那些人对我也算是认同了,我在卫中的声望也是上升了不少。只不过,这个王猛却是并不领我的情,对我依然如此。”

“哼,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就应该尽早除去,免得留在身边,将来也是个祸害。”刘山冷哼一声,说道。

“大哥说的是,只是……”张凡停顿了一下,苦笑着说道,“小弟我也是有这种想法,只是这王猛办事素来好得很,如今我要除掉他,却是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而且我怕那些人会因为此事不满,又给我使绊子什么的。”

“远德,大哥这可要说说你了。”刘山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对张凡说道,“向这种不服管教的属下,那是决不能放在身边的,远德还是尽早除去的好。远德你的顾虑大哥也知道,可是有些时候,做事可不能考虑这么多,要不然可什么都做不成了。远德你什么都好,有智慧,在朝中也有身份,但是惟独有一点,你做官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见识实在是太短了,这样可不好。”

“这我还要请教大哥一番了,到底有什么办法,还望大哥不吝赐教。”张凡如今是顺着刘山的话说下去。

“远德,这你可就是问对人了,这种事情大哥我是最清楚不过了。”果然,刘山听到张凡向自己请教,很是高兴,“你大可以不管不顾,先将这个王猛拿下再说。远德莫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哥我自由对策。在这之后,那帮没什么背景的人必然会觉得他们在你手下做事还是不怎么牢靠,而且他们人又多,必然会闹些事情出来的。

“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简单的很。远德你只要在拿下王猛之后,让人在卫中散播消息,说这个王猛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这才被抓起来的。不过,这样一来那帮人有可能不信,还是会闹事。这个时候,你就要再次从他们当中提拔起来一个人,当然,这个人必然是要听你的话才行。这么一来,那帮人自然就会信以为真,觉得那王猛确实是因为犯了事才被抓起来的。以后,他们对远德你也会尊敬不少了。”

张凡听了,立刻连连称是。

其实刚才他和王猛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给刘山看的。如今,效果也是不错,刘山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如今的他不知不觉已经站到了张凡这一边来,完全就是为了张凡在着想了。张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刚才刘山的一番话倒也让他觉得,刘山到底是不简单啊。

看来今天虽然有了个好的开始,不过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容易。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利益之争(上)

“对了,灵儿,你前日出嫁,却是有些匆忙。”刘山突然对骆灵儿说道,“还未与府中的下人道别,特别是那杏儿,以前最是粘你不过,快些去吧。”

骆灵儿听到了刘山的话,看了看张凡,见张凡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哥哥,妹妹这就去了。”说完,又是看了看张凡,转身离去。

直到骆灵儿离开,刘山又哈哈大笑,对张凡说道:“远德你可是家训有方,家训有方啊!呵呵呵!”

“大哥见笑了。”张凡随意回了一句,便开始专心起来。支开骆灵儿,刘山必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和自己说。这让张凡有些奇怪,毕竟两人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瞒着过骆灵儿,现在刘山却要支开骆灵儿,这怎么能不让张凡好奇呢。

“远德应该能看出来,咱家是有话要和你说。”刘山开门见山地说道。

“大哥有什么话,还请但说无妨。”张凡说道。

“是这样的,听说你与当朝内阁首府高拱之间,有些间隙?”刘山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呃……这个吗,小弟我与高拱之间,倒是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只不过里面确实有些故事。”张凡不知道刘山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件事情于高拱还有什么关系不成,考虑到这一点,他把和高拱之间的矛盾说的模棱两可、可有可无,好来谈一谈刘山的真正意思,“说来,高拱与我初次见面之时,我二人之间还有些好感。不过现在可就不行了,前段时间,想必公公也是知道,我因为如今已经退居的徐阁老,与高拱之间倒是有了些摩擦。虽然这段时间,我二人之间远隔千里之地,未曾见过面,但是这矛盾总归算是有了一些。”

“嗯,这样啊。”刘山听了张凡的话,沉思了一阵,说道,“就是说,远德如今与那高拱之间,芥蒂还是有的,却又有些可有可无?”

张凡听到刘山这么一说,心中有些迷惑,他可以看得出来,刘山是在询问他与高拱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坏,然后才会决定是否对他说些什么。虽然不知道高拱到底要说什么,但是张凡现在的目的就是要取信于刘山,看来,他现在必须要有所选择了。

按道理说,宫里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和刘山之间有利益关系,而孟冲又是因为高拱的推荐,这才从冯宝手中抢来如今的位置。想到这些,张凡正打算脱口而出,说自己和高拱之间关系不错,可是话到嘴边又突然之间打住了。

首先,前段时间他与高拱交手的事情这里有不少人都是清楚的,刘山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既然如此,刘山却还这么问他,这不禁让张凡心中有些打鼓,不知道现在应该作何选择。

想来想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到上辈子听过的那句“人生能有几回搏”,现在正是需要拼搏的时候。放开心中的那些纷乱想法,张凡准备赌一场。

“我与那高拱之间,如今看起来是相安无事,其实不然,日后必然要反目的。”张凡说道,他知道一个道理,最好的谎话是架构在真话之上的,而他所说的,也正是他和高拱之间真实情况。如今他虽然是暂时将高拱派来找徐阶麻烦的人打发了回去,可是高拱已经是铁了心,非要弄死徐阶才开心。那么到时候,张凡于高拱之间还是有些事情要发生的。只不过,张凡现在比较胸有成竹而已。

“哦,此事莫非还有什么玄机不成?”刘山似乎被张凡的话吊起了好奇心,如此问道。

张凡一听,暗叫麻烦。本来吗,自己说完这一句也就应该可以了,毕竟多说多错,万一自己赌错了,刚才他所说的话也并非毫无退路。可是现在,刘山倒是反过来刨根问底了,这让张凡怎么是好。他知道,自己这一解释,也就是坐实了自己与高拱之间又不可调和的矛盾。

张凡半天没说话,刘山却也是不放过他,就这么等着。张凡看到自己是不说不行了,想了想,只得开口解释。

“是这样,之前我与徐阁老之间有些不同的政见,也曾经针锋相对,闹得也是不可开交。”张凡说道,“但是如今,阁老与我之间前嫌尽除。而高拱此番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太过落井下石了,而阁老却又有些不管不问的意思。阁老他毕竟是我恩师的恩师,看在恩师的面子上,我也要帮着阁老一把,更何况阁老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前番对局,虽然高拱是用尽手段,但是我终究是靠着地利人和赢了他。可是那高拱实在是有些对阁老太过怀恨在心,他已经是打算直接上折子弹劾阁老了。而如今宫中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孟冲又是高拱推荐上去的,如此一来,高拱弹劾阁老的折子必然会被孟冲借机直接呈给地下观看,恐怕是有些麻烦了。”

“哦,原来是这么一番事情啊。”听了张凡的解释,刘山做恍然大悟状,却是没有说话。

张凡是左等右等,不见刘山答话,心中以为自己赌错了方向。政见不同与站错队伍都是大事,若是他说错了,那么他刚刚得到的刘山的那一些个好感可能就会迅速转变。倒是后张凡也只有先拿人、在追查账簿了。若是找得到还好,找不到的话又得去面对冯宝的不爽了。

“这么一来就太好了。”刘山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刚才一直在想心思的张凡一时不察,根本没挺清楚刘山说了什么。他也是不由得暗道自己的性子还不够沉稳,若是在这样把心中的想法明显地表现在脸上的话,可能本来能够挽回的局面都有可能无药可救。

“我说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刘山疑惑地看着张凡,重复了自己的话。

听到这一句话,张凡的心中也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吸取了他自己刚才的教训,这一次张凡表现的先是一脸平静,随后便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得刘山是一脸笑意。

“大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张凡问道,“我倒是能猜到,大哥必然不是在高兴小弟有麻烦了,但是小弟是实在不知道大哥这是在高兴什么,还望大哥不吝赐教。”

“呵呵。”刘山笑了两声,说道,“这件事情,远德你看起来复杂的很,完全没有头绪,其实简单的很,且听我慢慢道来。

“话说,远德你与高拱之间有什么矛盾,或者是将来要搞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点我可管不着,也不想管,那都要看远德你自己的了。但是我知道了你与高拱有间隙的话,起码一点,那就是你绝不会去帮他。”

“帮他?大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张凡问道,“莫非,这高拱也惹到大哥什么地方了,大哥打算对付他?”

“不是高拱。”刘山摇了摇头,“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动得了高拱,与他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合的。”

“那大哥你是想要对付谁?”张凡问道,他现在更加好奇了。刘山跟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问他与高拱之间的关系,所要对付的人必定是大有来头。

“其实这人,刚才远德你的话中也有提到。”刘山没有直接说,而是打了个哑谜。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想,并明白了过来:“大哥是要对付孟冲?”说完了这句,张凡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错,正是孟冲。”刘山点了点头说道,肯定了张凡的猜测。

这一下,张凡就在心中琢磨起来了。刘山和孟冲之间的关系刘山本人虽然没有告诉他,但是他也从别的地方明白了。刘山能有今天这番“成就”,将那贪赃枉法的事情做的这么大,孟冲定然是出了不少力,为他隐瞒了上面很多东西的。而现在,刘山却告诉他,要对付孟冲,这怎么能让张凡不迷惑。

“大哥,这孟冲虽然的确是平庸了一些,但是想必,也是没惹到大哥吧,大哥这么做却又是为何?”张凡问道。

“远德,实话跟你说吧。”刘山看了看张凡说道,“我现在算是和你同一阵线了,虽然现在托大,做你的大哥,但是你我二人谁都明白,我将来是要依附于你的。而这,也正是我之前与孟冲之间的关系。”

张凡听了他的话,脸上立刻是露出一副诧异非常的表情,但是心中却在猜测:“莫非是这厮与孟冲之间有了什么不合,如今他找到了我做靠山,却是想要放弃孟冲那一边了?说来这也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他与孟冲之间不过是金钱关系,并不十分牢靠,如今看来终于是东窗事发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

“大哥想要如何去对付这个孟冲?”张凡没有先问原因,反而是先问刘山想要的结果,这样不会显得自己心急想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也能大概明白过来事态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刘山听了,面色有些怪异,张凡也看不出来那到底是笑还是哭,总之,难以让人理解。

“我要那孟冲能永远给我闭上嘴。”刘山颇为咬牙切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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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利益之争(中)

“我要那孟冲能永远给我闭上嘴。”刘山颇为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到刘山的这番话。张凡再一次惊诧住了。要说矛盾,人人之间皆而有之,不论是亲兄弟、父子、亦或是再过要好的朋友。这种官员之间,无论是上下级还是什么别的关系,有仇恨那是必然的,想要置人于死地的事情也是平常的很。但是刘山这个却不一样,孟冲曾经帮着刘山做过很多事情,刘山能把规模做到今天这么大,可以说有一大半功劳都是孟冲的。当然,张凡也是知道,刘山掌握着孟冲的不少把柄。但是想来,当年的情况似乎是孟冲知道了这件事情,主动去找刘山的。刘山既然能够同一孟冲的结盟打算,并且分给他一杯羹,说明孟冲那里定然也是有着刘山的把柄,而且从刘山现在所说的看起来,孟冲拿着他的把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曾经的合伙人反目成仇?利益原因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张凡心中却是有了一些打算,他打算先问问刘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我实在是有些迷惑了。”张凡装成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问道,“既然这孟冲以前帮了大哥不少忙,想必也是从大哥这里受了不少好处。既然如此,你与他两人之间虽然算不得铁板一块,也应该是相安无事才是。这才,三年的时间,却是为何就如此这般?”

“哎,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切还不都是钱闹的。”刘山唉声叹气地说道,满脸的无奈,“俗话说‘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大哥以前就知道,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却从来没有当真过。如今看来,当真是古人诚不欺我啊!

“当年,是那孟冲首先找上我的。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这里在做这种买卖,而且获利有算丰厚,所以想要插上一手。我自然是不会同意,要知道我这门买卖,虽然没有本钱,来钱也是又快又多,但是那可是担着风险的,一个弄不好可就是要掉脑袋的,我自然是不愿意了。但是,偏偏孟冲手上掌握着我的一些把柄,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了他,每年给他一笔银子,同时若是我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孟冲在上面也要帮忙照应着。

“这几年来,我也是看准了这是一个机会,反正上面有孟冲照应着我,我也给了他不少钱财,他既然收了钱自然要办事。这几年不知不觉的,我也收集了一些孟冲的把柄,当然只是为求自保而已,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么一来,大哥我那段日子行事也是有些肆无忌惮了,但是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解决不了要去请孟冲帮忙的大事。可以说,现在这幅景象也是靠着我一个人开创出来的。以前的我也是有这份能耐的,但是就因为害怕才没这么去做。孟冲可以说是给了我这个胆量罢了,其他的他是一点力也没有出过,光是知道伸手找我要钱。

“而如今,这孟冲的胃口是越来越大。去年算是收成比较好的,而光是他一个人就拿走了全部的四成,下面的那些人都是不爽到了极点,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只好顶着下面人的反对,撑了过来。

“到了今年,由于远德你来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虽然有关系,但是这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所以今年是一文银子都没有向那些海商要过,甚至就是那些收田税的人也没有敢多要钱。但是,这孟冲明明知道今年是颗粒无收,却还是硬要我给他五百万两!这……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想要除掉他的。”

张凡听到这里,面上是一副眉头不展的表情,但是他心里面可是乐开了花了。看来那孟冲当真是如他的名字一样,也不知是今年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的,犯了哪路的冲。那边,京城里,冯宝这个距离孟冲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对他也是虎视眈眈;这里,江南,刘山这个涉及规模最大的贪污犯也想要孟冲的命。这两边不搭界的如今却是想到一块去了,张凡一想到这里就想笑,却又不能露了痕迹,他是立刻狠掐自己的大腿,这才忍住了。很多事情张凡都不能确定,但是现在有一点是他敢打包票的,就是那孟冲,这一次是死定了。

那边厢,刘山可不知道张凡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却是看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不知道张凡正在掐自己大腿的刘山还以为张凡觉得有什么不妥,赶紧问道:“远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度?”

听到刘山的话,张凡一时之间有不好回答。心思急转,他突然开口说道:“刘公公,这事可值得考虑考虑啊。”声音之中带着戏谑。

刘山听到张凡突然之间改了口气和称呼,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想来,我于那孟冲的情景是如何相似!”张凡摇头晃脑地说道,“可是如今,他孟冲贪心不足,公公眼见着就是要除掉他了。我担心啊,我担心将来也许哪一天,公公觉得我张某人也碍事了,兴许到时候公公你就能找上一个更有势力的人,联合他一起把我除掉。试问,这又怎么能让我不担心呢!”

“原来远德是在担心这个。”刘山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这点远德可以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啧啧啧……”张凡竖起手指晃了晃,“大哥啊,话可不要这么说,你我都清楚,这番话不论是谁说出来,在这个仕途场里,那就是狗屁不如。你还是给我点实际的东西才好。”

“那咱家可就直说了。”刘山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解释道,“远德你和那孟冲可是不一样的。”

“哦?有何不同?”张凡问道。

“那当然有。”刘山理所当然地说道,“虽然远德你与那孟冲一样,在手中握有大权,但是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去了。首先一点,你不是太监。”

“呃……”张凡猛然间听到刘山这么说,有些诧异,随后就是愤怒,他以为刘山这是再骂自己。但是当他看到刘山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之时,却觉得刘山这不像是在骂自己,不由得疑惑地问道,“这……是不是太监,有什么不同吗?”

“那当然不同了,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刘山说道,“你想人之所以做官,除了将来能有个好名声之外,最想要的是什么?”

“最想要的,权力、金钱、美人。想来不外乎这些吧。”张凡说道。

“一点都没错,就是这几样。”刘山笑着说道,“但是这只不过是普通人想法,那太监呢?太监那七情六欲少了一情一欲,但是却对其他的两样欲望更强。这点想来由我说出来,远德你不会不信吧!”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了想法。刘山如今说事都已经毫不在乎拿自己的身体缺陷来开玩笑了,可见刘山对于这件事可是十分认真的。

张凡没有说话,这句话也不好接,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让后就等待着刘山的后文。

“所以,但凡是做太监的,一是好权、二是好钱,这一点我想随时可以进宫的远德你定然是深有体会的,不是吗?”刘山反问了一句,继续说道,“我刘山只认准一个钱字,要不然这几年,我弄到的这些钱早就可以把我送回皇宫里去了。可是我没这么做,我知道一旦到了宫里面当差,那比起现在可是有太多束缚了,我刘山自由自在惯了,可受不了那份罪。我喜欢的,只有钱。

“可是那孟冲不同,他想要权。当年陈洪靠着高拱抢了冯宝的掌印太监之位,前几年,陈洪那个下三滥下来。本来这时候,冯宝是必然等上那个位置的。可是当时那个掌着御膳房的孟冲却也想坐坐那个位置,他虽然在宫中也有些年头了,可是他哪里有冯宝的那份资历。他是亲自到高拱面前,死气白咧地求高拱,想办法让他坐上那个位置。高拱也是被他烦的没有办法,正好,那时候陈洪下去了,高拱需要在宫里面有个人与自己照应一番。他也是看孟冲好控制,也就答应了他,把他推上了那个位置。现在,他孟冲已经坐到了太监能到的最高位子,权利他是拿到手了,剩下的就只有钱了。

“但是,他与远德可是不同。远德以你如今的身势,想来若是我要对你耍什么阴谋诡计,那都是蚍蜉撼大树,最终都是无功而返。何况,到头来我恐怕也拿不了你的什么把柄吧!”

刘山的这番话,让张凡有些无言了。若是说不,那么就说明自己没那个自信、没那个能力,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若是答应下来的话,也不好,毕竟刘山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将来自己对他,或者他对自己定然会有芥蒂。看来刘山定然是讨厌孟冲到了极点,同时,也是走投无路了。

不过张凡还是决定答应下来,他才不会管将来怎么样,毕竟他跟刘山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那些事情都不可能发生。

“这样的话,大哥你打算怎么让那孟冲闭嘴呢?”张凡看着刘山笑嘻嘻地问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利益之争(下)

“这样的话。大哥你打算怎么让那孟冲闭嘴呢?”张凡看着刘山笑嘻嘻地问道,“但是我得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张凡这么一说,刘山知道他是已经同意了自己。当然,他自己也是明白的很,刚才的那番话,肯定是已经让张凡对他产生了一种不信任,这种不信任将来可能是要出大问题的。刘山之所以明白了这一点却还要这么说,实在是有苦衷的,他开始了诉说详细的情况。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那孟冲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三番两次来信向刘山要钱。刘山以为孟冲只不过是贪钱贪的厉害,有些迷了心窍了,毕竟隆庆派张凡下来彻查此地归海商船的税收一事并非是什么大秘密,他刘山可不相信坐拥司礼监第一把交椅的孟冲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更不相信孟冲会不知道,为了应付张凡,这里所有的违法活动都已经停止了。

如此一来,明明知道今年是没有钱进账的孟冲却还几次向刘山索贿,这当然是让刘山不爽到了极点,但是因为很多事情,刘山也只能够在心里面发发牢骚,毕竟孟冲可抓着他的把柄,万一他透露了出来,刘山就可得立马玩完了。而刘山抓着孟冲的一些事情,虽然也可以让孟冲立刻脑袋分家,但是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要是死了,还去报复孟冲有个屁用。当务之急是先让自己好好活下去才是真的。

后面几日,孟冲依然是隔三差五地写信来索贿,刘山却也只是以为他孟冲当真是缺钱了,正想从自己的财产中拿出一些来现应付应付,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可是他这钱还没上路,孟冲的下一封信就到了。本来,刘山还觉得有些好笑,觉得孟冲也实在是有些太过猴急了。可是等他看完了这封信之后,他可就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了。

心里面,孟冲还是如前几封一样,总之就是要钱。可是这一次,字里行间却比以前可是大大不同,总之,到处都是透露出两个字,威胁!这种感觉让刘山觉得是非常的不爽。不错,他是屈居于孟冲之下,是要靠着孟冲的庇护来行事,是有许多致命的把柄掌握在孟冲的手中,但是这可不意味着刘山就愿意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个冤大头。

胸中积郁不散的刘山在过了几天之后,又接到了孟冲的信,心中言辞之间,威胁的味道是更加明显。刘山看来看去是实在忍不下去了,他觉得孟冲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威胁,想要除掉孟冲。这倒不是因为刘山小心眼到了极点,实在是他也没办法。

一来,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妙,一旦张凡查不到什么人而随便叫几个人回隆庆那里去的话,自己肯定会被抖出来,到时候凭着孟冲那副胆量和本事,肯怕只是顾着自保,哪里会来管他刘山的死活,刘山这才会结交张凡。

二来,结交了张凡之后,他看出来张凡将来对自己的帮助比之孟冲可是要大上许多了,这也就意味着,将来他要给张凡的银子也要多上许多了。可若是再加上孟冲那一份,刘山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这基本就等于把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钱财在转手交给了别人,而那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有钱拿,即使出了什么摆不平的事情,最后也谈不到他身上。而刘山是劳心劳力,却还要但这杀头的风险,这种买卖天下又有几个人会去做。若是只有一人还好说,可是有两人的话,刘山是决计不会干的。

这么一来,只有摆脱掉一个人了。但是选择谁呢?答案似乎并不需要他多想。张凡他刚刚搭上没多久,但是他刘山却根本就不能对张凡动什么手脚。张凡这一次来这里说白了就是来抓他的,他现在要是一反悔,岂不是等于戏耍张凡吗。这么一来,张凡于公于私都得抓刘山。所以,张凡刘山是万万不能对他有什么心思的。

那么剩下的只有另外一个选择了,那就是甩掉孟冲。可是刘山想要甩掉孟冲可不容易啊,前面已经说过了,孟冲手上握着刘山的不少把柄,足以置他于死地。刘山只要是已有什么动作被孟冲发现了,那他就得立马玩完。不过,刘山也个明白人,他自然有他的方法,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张凡了。不过在这之前,他是拿出了不少的钱,送给了孟冲,算是让他暂时让他安静下来,也好让他麻痹大意。不过昨天,孟冲的夜晚,孟冲的回信到了,而心中却任然有着一丝不满,似乎在嫌弃刘山的钱给少了。这也是让刘山坚定了除掉孟冲的想法。

“嗯,听大哥你这么一说,这孟冲倒是当真贪得无厌、可恶至极。”张凡听完了刘山的话,颇为平静地开口说道,“这是大哥应该知道,我也不喜欢这个孟冲,但是也仅仅是不喜欢而已,还没有到这种必先除之而后快的地步。我于大哥之间虽然已有约定,但也只是在这边出了事情的时候才用得到我上场。如今,听大哥所说,那猛冲现在虽然仍有不满,但是此次危机依然过去,我又何必费力去做这件事情,万一弄巧成拙,反而给我自己惹下了一个大麻烦啊。”

“呵呵,远德说的是。”听到张凡没有立刻答应,刘山并不急躁,反而还笑呵呵的,说道,“但是在这里面,远德并非是无利可图的。”

“哦?此话怎说?”张凡听了刘山的话,问道。

“那孟冲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掌印太监管着什么,想必远德不会不知道吧。”刘山没有明说,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思索了起来。司礼监最大的权利,莫过于有“批红”的权利,外庭上来的折子,都要经过它的审核才会交由皇上阅览。这个权利不可谓不大,自从明代中叶以后,这种权利开始由司礼监实行,人们都说太监攫取了宰相之权。不过这与张凡又有什么关系呢!

忽然,张凡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司礼监说起来,还应该掌管着东厂和锦衣卫。这倒也不是什么明文规定,但是历来担任掌印太监的太监一般都兼管着东厂,这么一来,监督两个衙门的权利并不冲突。可是如今却是个例外,东厂是由如今的秉笔太监冯宝掌着的,这也是冯宝对于自己早就有资格坐上掌印太监位子的资格,却迟迟未能达成而感到不满的。这件事情张凡不是不知道,但是孟冲此人过于软弱,再加上张凡和冯宝之间的关系也是不错,久而久之,张凡就把这茬给忘了,如今一想,倒真是有这么回事。

看到张凡表情的变化,刘山心里也清楚,张凡定然是想到了,他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远德想到了吧。不错,司礼监还管着东厂和锦衣卫,虽然不曾写进公文中,但是这是惯例。而如今孟冲迟迟没有找远德的麻烦,一来他这人也是太没胆识,二来有冯宝这个与远德关系不错的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可是远德你想啊,孟冲毕竟是靠着高拱坐上那个位置的,他现在不找你的麻烦,不意味着将来他不会找你的麻烦。就算不会,若是那高拱让他这么做的话,他也是不敢不从,到时候找起你的麻烦来,也是名正言顺。”

张凡静静地听着刘山的话,没有说什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刘山看张凡不说话,只得在继续添把火,说道,“而且,除去了孟冲之后,必然是冯宝坐上掌印太监的位置。冯宝与远德你的关系不错,到时候他承了你的这个情,以后必然会给你不少方便。这件事情说起来是为了我,不过真的要算起来的话,长久的打算,还是对远德你有利啊!”

说完了这些,刘山见张凡还是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别的什么说辞了,只得这么等着。

张凡心里面却是想了很多东西。之前他是的的确确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而如今刘山说了出来,虽然他的动机不过是要鼓动张凡帮他除去孟冲,但是张凡也不得不说,刘山的话奏效了。

之前,冯宝给自己来信,说是要他必须拿到刘山的账簿,好将孟冲赶下台。那时候的张凡虽然也是答应了冯宝的要求,但是他也只是为了冯宝而这么做的,毕竟日后还有用得着冯宝的地方。只是张凡的心中也是对这件事情非常的不爽,并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对自己有多少好处。

而如今,情况可是完全不一样了。刘山说的一点都没错,孟冲作为掌印太监,想要找起锦衣卫、找起他的麻烦可谓是名正言顺。孟冲的无作为让他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张凡这才会将这件事情忽略了过去。然而现在想起来,他却是担心开来,倒不是担心孟冲,而是担心孟冲身后站着的高拱。

高拱倘若是真的要和自己过不去,孟冲这张原本看似毫无作用的牌就会立刻派上大用场,不得不防啊。看来,不管是为了冯宝的人情、还是当下取信于刘山、亦或是为了张凡他自己,张凡都不得不除去孟冲。

“大哥,悄小弟这个指挥使做的,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险些忘记了。”张凡无奈地苦笑着,说道,“不过大哥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一番话是让小弟幡然醒悟。不错,这孟冲必须得出去,而且是越快越好。要知道,再过不久,高拱估计就要对徐阁老发难了,我迫于恩师的人情,那是不得不帮阁老一把的。我手里面有些东西,能还阁老一个清白。原先我以为自己有十成把握,可是现在看来,危险了。到时候,虽然不知道那高拱会让那孟冲如何阻挠我,但是绝对不会让我好过的。”

现在,有三个人都希望孟冲早点消失了,看来这孟冲祖上定然是祖坟的风水不好,也不知是冲撞了哪一路的神仙,竟然不知不觉地给自己惹来了这么多麻烦。

“对,就是这个道理。”刘山听到这,高兴起来,他知道张凡再一次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他刚才的那番话甚至还让张凡对这件事情热心了起来,这又怎么能不让他高兴呢,“孟冲虽然无能,但是坐在那个位置毕竟是个祸害,自然是应该尽早除去才好。”

“那不知,大哥打算如何对付孟冲呢?”张凡问道。

“远德不用担心。”刘山却是气定神闲地说道,“这件事情我昨天想了一宿,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哦?大哥快些说来听听。”张凡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也是有着孟冲的不少把柄。”刘山说道,“这些把柄每一条单独拿出来,那是不会对孟冲怎么样的,顶多让陛下骂他几句,疏远他几分,却不会立刻杀了他的头。但是这些东西一起拿出来,我敢保证这孟冲是必死无疑。”

“具体怎么做呢?”张凡问道,“莫非大哥想要上折子?要知道,折子得孟冲批过才会给皇上,他有怎么可能把这种弹劾自己的折子递上去。甚至他还会找到上折子的人把他除掉。”

“按照寻常的方法确实是这样,但是只要远德你肯帮忙就不同了。”刘山说道,“锦衣卫受制于东厂,东厂和锦衣卫又同时受制于司礼监,但是远德你和冯宝二人却是可以直接把折子递给皇上的。”

张凡故作沉思,停了一会继续说道,“但是,这件事情一旦说出来,那孟冲岂不是就知道这后面是大哥你在弹劾他,他不还是要报复你吗?孟冲可不会向大哥这样,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就会放过对手,他必然会拉着大哥同归于尽的。”

“呵呵,这一点远德你就放心好了。”刘山笑眯眯地说道,“我这里抓着的关于孟冲的把柄,那都是我在私下里收集来的,再加上又是从远德的手递给皇上的折子,孟冲到死都不会知道是我弹劾的他。那些东西,我都记在了一个安全的放,随时可以摘抄出来。”

“这样啊,这实在是太好了。”张凡很是高兴地说道,面上也是一脸的笑容,“不知道,大哥你能否让小弟看看那些东西?”

正题,来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最后较量

“这样啊。这实在是太好了。”张凡很是高兴地说道,面上也是一脸的笑容,“不知道,大哥你能否让小弟看看那些东西?”

刘山一听张凡的要求,却是没有立刻回答是或者不是,脸上却是一直保持着笑容,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张凡见他这副模样,必然是在考虑其中的利弊,他立刻就想说些什么来显示自己的清白,只不过刚要开口,他就立刻打住了。他明白一件事情,这种事是多说多错,越说越让人误会。不管你的演技再好,表现的再无所谓,但是这天下没有完美无缺的东西,只要你说出口,就有可能出错,就有可能出现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漏洞。甚至于对方的妄自揣测这种无关于自身的因素都有可能让所有的事情功亏一篑。

张凡现在可不会如此冒险了,毕竟如今,除去孟冲已经并非是因为冯宝一个人想要上位的愿望了,这件事如今和张凡也是息息相关。他刚才跟刘山所说的也都是实话,那些事情将来是的确有可能发生的。正因为这样,张凡刚才的那番话才会极大地取信了刘山。而如今形势依然如此,张凡可不像出什么错误。

摆出一副可有可无的神情,张凡就这么坐着,时而端起杯子抿上一口茶水,时而面带微笑地看上一眼刘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却又好像只不过是在自斟自饮一般的无所事事。

刘山这边,听了刚才张凡向他索要那些东西的话,他的心的的确确是紧了一下。张凡这番话似乎非常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二人如今已经说定了要一同对付孟冲,张凡有直接上奏隆庆的办法,而刘山则是负责提供证据。可是去上奏的张凡毕竟是要直接面对皇帝的,万一证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岂不是自掘坟墓,害了自己。从张凡的角度来考虑,他自然是想要看一看刘山所掌握的那些关于孟冲的把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是不是真的能让隆庆大发雷霆,直接命人将孟冲拉出去砍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听到张凡这番话的刘山总是在心里面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妥。他不由得不安起来,一瞬间,各种各样的猜测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甚至他已经想到了事实的真相,但是他却无法肯定。他不由得等待起来,和张凡比比耐性,看看是谁先泄气。

于是,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对坐着,饮着茶,欣赏着窗外的风光,然后再不时地注视一下对方。

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种十分尴尬的局面,而张凡毕竟还是有些年轻,定力稍稍差上了那么一点,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看到刘山还是那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头倒是佩服得很。而张凡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装不下去了,虽然面上还是能够保持这种清爽自得的表情,他却是明白自己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实在有些忍不住的张凡,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张凡这回当真是如闻仙音的一般激动。

“哥哥,下人说饭已经备好了,如今时辰也不早,快到午时了,哥哥你们二人还是先用过饭在谈事情吧,今日时间可是多的是呢。”骆灵儿的身影,带着一丝香风出现在了屋子里。

张凡当真是感激非常,骆灵儿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算是为他不留痕迹地打破了僵局,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他不由得对着骆灵儿报以微笑。

看到张凡的笑容,骆灵儿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却能看出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无意之中帮到了张凡。骆灵儿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帮了张凡什么,但是只要能帮得到张凡,她都是很高兴的。

刘山却是因为骆灵儿站在了他和张凡之间,背向着他,看不见她和张凡的眉目传情,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只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地向着骆灵儿的背影看了看。

“既然如此,远德,咱们先去用饭吧。”站起身,刘山和颜悦色地对张凡说道,“事情等会再说。今天我没想到远德你会来,所以没让下人准备什么好东西,只是些平常的家常菜,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远德可不要见怪呦。”

“大哥这是哪里的话。”张凡也是微笑着说道,“这里如今也算是我的家了,在家中自当随意些,又何来挑剔的道理。说实话,那老是大鱼大肉的,早就吃腻味了,来些家常小炒,清新爽口。”

“哈哈哈。”颇为爽朗地笑着,刘山和张凡并排走了出去。

骆灵儿跟在后面,却是看着张凡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场景,还是那个地方,靠在河边,清新雅致。看到这里,张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面突然有了一番感慨,他着实有着不少的记忆在这里。这里,他第一次看到了骆灵儿,那种不管是从心里还是生理上产生的震撼,张凡即使到了如今,已经拥有了骆灵儿的他还是不能忘怀;也是在这里,张凡发现了自己的愚蠢,知道了骆灵儿对自己的真心,还好,那时的他还并没有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并且及时补救了回来。他在获悉了刘山便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之后,正要打算和他摊牌之时,也是在这里,刘山主动提出了和他合作的想法,让他能够有机可乘。

总的来说,这里看起来像是张凡的福地,张凡的很多好事似乎都发生在这个地方。只不过,再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的张凡却是对这个地方一丁点好感也没有,这里,让他觉得压抑的很。张凡心中绝对没有什么以后再到这里故地重游,缅怀什么的打算。

“来来来,快些入座吧。”刘山很是热情地招呼张凡入座,说道,“今天的菜肴是普通了一些,但是这酒可不能差了,我这里珍藏着一坛十年的御酒,今日定然要喝个尽兴!”

“大哥,这不太好吧。”张凡说道,“宫中的御酒本就珍贵的很,大哥能弄到手定然是费了一番苦心,何不自己留着慢慢享用。”

“唉,远德这是说的什么话。”听见张凡的话,刘山面上故作不喜,说道,“这再好的酒,那也是要入了人的口中才算得上好。若是就这么摆在那里,却是又有什么用处。远德,古诗里说得好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这才是道理,切莫为了心中不舍,而折磨自己啊。”

“大哥倒是豁达的很。”张凡恭维了刘山一句,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小弟我若是再说什么,可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也罢,今日本就无事,正好陪着大哥畅饮。”

“这才对吗。灵儿,为……”刘山也很是高兴,正想叫骆灵儿为二人倒酒,却是突然打住,“看看我这个做大哥的,险些忘了。灵儿你如今已经随了远德,可就不能做这些了。”

“大哥,你看你说的。”骆灵儿很是大方地说着,站起身来拿过了酒壶,“灵儿是大哥的妹子,这些事情又有何做不得的,再说如今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说着话,骆灵儿面上始终带着笑容。

“呵呵,远德,你看我这个妹妹,就是如此。”刘山没有阻止骆灵儿,只是笑着说道,“她性子太弱了,远德以后可要小心疼爱,切莫欺负灵儿啊,不然我这个做大哥的可不会答应啊。”

“大哥说笑了,灵儿我小心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欺负她。”张凡说道,接着向骆灵儿露出了一个微笑。

看到张凡的笑容,骆灵儿心中是开心极了。她怎么能听不出来,张凡所说的话虽然是为了敷衍配合刘山的话,但是那里面所包含的确是真情实意,没有弄虚作假。

“这么一来,我也就放心了。”刘山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接着,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来,这一辈我先干为敬,今日可是个好日子啊,远德,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张凡也端起酒杯喝干了酒,又让骆灵儿为自己和刘山斟满,对刘山说道,“刚才那杯酒本应该小弟敬大哥才是,如此一来,小弟这实在是有些礼数不周了。这杯酒算是小弟向大哥赔罪。”

“呵呵,好,远德有心了。”刘山也是微笑着,又饮了这一杯。

两杯酒下肚,这算是动起来了。张凡和刘山二人倒是没怎么动桌子上的菜肴,并非是二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些东西不敢兴趣,而是两人都在十分“投机”地谈着话,似乎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又或是相见恨晚的新交一般。

罗琳而却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她如今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用做侍女的人了,这桌子上也有她一席,但是她并不对此有什么感觉,还是如以前一样,微笑地看着二人谈话,时不时地去给杯中已空的二人斟酒。只不过,她的目光有大半的时间都停留在张凡的身上。

张凡和刘山二人谈的倒真是兴起,大都是些有趣的见闻,以及官场上的一些个传闻。似乎古代的官员们也是比较八卦的,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谈论的侧重点不同,让人觉得他们始终都在谈着政事、国事、天下事似的,其实,这就是八卦而已。

谈话中,张凡和刘山二人仿佛事先说好了一般,都是绝口不提关于账簿的事情。张凡没有再向刘山索要观看,而刘山也没有探测张凡为何要看账簿。只要稍稍擦到这上面一点边的话题,二人全都是迅速地转变话题,抛开这些。

人都说有酒的饭局,定然会持续很长时间。这倒是不错,不过原因倒不是因为贪酒,或者当真有多少闲话要说,而是这就一喝起来,东西吃得少了,腹中空空的,自然要多耗些时间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热烈的气氛总算是有些平定下来了。

将杯中的酒喝尽,刘山阻止了正要过来为自己斟酒的骆灵儿,看着张凡说道:“远德,你不是想要看我抓着的那些孟冲的把柄吗,好,灵儿,去将那些个账簿拿来,你知道放在哪里的。”

骆灵儿听了,虽然站起了身,却是非常缓慢。她的眼神一直在偷偷地看着张凡,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示意。

张凡听了刘山的前半段话倒是有些欣喜,以为自己总算是获取了刘山的信任,这场闹剧也总算是能够结束了。可是刘山后面的话却让张凡的心情急速的转变,他觉得自己似乎被刘山给耍了。

正在生气的张凡却是看到了骆灵儿看向自己的眼神,正想顺着刘山的意思,让她去将那几本假的账簿拿来。但是他回头的这一瞬间,却看到刘山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这一瞬间,张凡心中想道了很多。

“刘山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呢?”张凡心中想道,“故意让灵儿去将那几本假的账簿拿来给我看,是想试探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吗?不像,毕竟说起来,刘山应该是已经明了我知道那几本账簿是假的这件事情。可是他明明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却还是要这么做,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莫非在试探我不成?”

不错,刘山就是在试探张凡。前段时间,骆灵儿从泉州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张凡会让骆灵儿回来必然是有原因的。那些日子,他发现骆灵儿却是突然对自己放在书房里面那几本做样子的账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刘山稍微想想就明白了过来,定然是骆灵儿被张凡收服了,或者是怎么的,反正那时的骆灵儿一定是在给张凡卖命。

刘山那时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阻挠过,甚至还装成自己对此毫无发觉的样子。而如今,饭前张凡提出要看东西的时候,刘山不由自主地就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了,心中也是警觉起来了。所以刚才的刘山是一句话都没说,故作镇定地喝着茶,却是在一直观察着张凡,等待着,等待张凡说上什么,或许会露出什么破绽,也好让自己能揣摩一番他的心思。

可是刚才的张凡也是气定神闲,什么话都没有解释,就好像他那么说,想要来账簿看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他似乎也能够明白和谅解刘山的疑惑和警觉,只不过他还是一直坚持己见而已。这么一来,反倒是让了刘山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张凡那种理所当然的样子,也的确是起了作用,刘山心中的疑虑也是渐渐消除了。

只是刘山哪里知道,刚才他和张凡之间的那一番比拼,他险些就胜利了。若不是骆灵儿无意中的到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峙,只要在过上一会,也就是一息的时间,张凡就要开口了。他一开口,不管说出来的理由再是多么的冠冕堂皇,心虚的表现是表露无疑。刘山也必然能够看得出来,张凡的目的了。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命中注定刘山该有这么一劫,一场生死劫。

不过如今,刘山这个被命运拴住的世人有怎么能看得透这些,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张凡。只不过,可能是因为他那种天生的疑心病吧,心中已经是下了定论的事情还要做最后的肯定,所以,他才会故意让骆灵儿去拿那几本假的账簿给张凡。倘若张凡能如实说出心中的不满,那刘山就当真是再也没有什么好去怀疑他的了。只是,若是张凡什么都不说的话,那就……

张凡无意中看到刘山望着自己的眼神,心思急转,做出了决定,算是最后的一搏吧。

“灵儿,你坐下。”张凡用略带不悦的声音,叫住了正要起身的骆灵儿,然后看着刘山,面色不愉地说道,“大哥,这次我喊你大哥,那是应该的,可是等一会还喊不喊,那可就要看大哥你的了。”

听到了张凡用这么一副口气说话,一旁的骆灵儿心中也是紧张了起来,但是她却丝毫不敢动弹,生怕会因为自己而坏了张凡的大事。

“远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刘山做出一头雾水的模样,问道,“为何如此说话,莫非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大哥,事到如今又何必假惺惺的呢,你我二人应该都明白的很吧。”张凡说道,“前段时间,灵儿偷看账簿的事情的的确确是我叫她做的,这点大哥尽管怪在我头上,怨不得灵儿,我只不过是利用她而已。想来大哥也是明白的,只不过大哥没说出来罢了。不过那几本账实在是假的可以,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后来,大哥邀我进来的时候,我也是思前想后,权衡利弊多时,才同意了的。毕竟嘛,功劳一样有,钱也不少拿,这天下又有谁个会不愿意呢。可是大哥你要知道,我这么做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毕竟手底下的那些个人都知道大哥如今的嫌疑最大,而我却不抓你,明摆着是有问题,将来要是有什么万一,倒霉的还是我自己。

“如今,我与大哥算是同舟共济了,先下又正是要对付那孟冲的时候。可是大哥你,却还是如此这般不信任我,你叫我这心里怎么想,脸又往哪搁?”

刘山静静地听完了张凡这番近乎于斥责的话语,中途是一句话都没有插过。等到张凡说完,刘山则是十分地平静,看着张凡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缓缓说道:“远德,莫怪大哥,大哥这也是被心里闹腾的。这么多年了,虽然干着这样的事情,下面有不少人对我惟命是从,手里银子也是大把大把地涌进来,但是我者心里面倒是一直没踏实过。

“倒不是说我心中有什么不忍之类的屁话,那种心思我早就没有了,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这么干。只是我担心啊,担心哪一天,不知道因为什么,我就丢了脑袋。所以这些年来,我行事起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绝对不敢麻痹大意,出现任何纰漏。

“那日远德你答应了我的邀请,老实说我心里面很是高兴。但是或许是老习惯作怪,我对远德就是无法放心,毕竟那时的你随时都会把我拿下。可是如今,我是完全相信了你了,这点我敢肯定。倘若不是的话,那只能算是我自己倒霉了。”

张凡听完了刘山的话,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也不是怪你,毕竟你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只是,我……我就是觉得大哥你信任我,实在是……”张凡说这番话的时候,面色严肃,甚至略带着一丝痛苦,但是他的心里面早就已经是笑开了花,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远德,你不必多说了。”刘山阻止了张凡下面画,对骆灵儿说道,“灵儿,你去,真正的账簿就在那里。你将暗格中的东西拿出来,最里面的壁上有个旋钮,向右扭三圈就能看到了。”

张凡听到这,心中也是一惊,想不到这刘山倒是会藏东西,即使正在上面记录东西的刘山被外人发现了,他也可以立刻藏好,拿出那几本假的装样子。而且其他人也绝对不会想到真的就在假的后面。

骆灵儿应声而去,张凡却是重新端起酒杯对着刘山说道:“大哥,这杯酒小弟敬你,这得大大的庆贺一番。”他说的庆贺到底是什么,呵呵,此事不言而喻。

“那是自然。”刘山也举起酒杯。

一会,骆灵儿就抱着几本东西,莲步轻移走了过来。正要把东西交给刘山,却是被刘山止住了。

眼神看向张凡那边,对骆灵儿说道:“不用拿个我,全都送到你郎君那里去吧。我与远德之间如今已是明明白白,我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了。”

骆灵儿闻言,也不说什么,直接来到了张凡身边。

张凡结果账簿,随意地翻开了一半看起来。他可是当年经专的高材生,会计也是考过的,账本这东西又怎么不会看,更何况,这古代的账簿里可没有什么现代的那些弯弯绕,或者是什么记账的花样,是不是真的张凡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他手里如今拿着的这几本,绝对是货真价实的。

“怎么样,远德,上面的东西可够让那孟冲去死了?”刘山问道。

“够了,够了。”张凡笑着说道,“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句话一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一个带着烟雾尾巴的亮点,从这个小小的庭院中升上了天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刘山之死

扬州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繁华的城市。这里古往今来孕育了许多文人墨客,这里的人口在封建时代也是能排的上榜的。

但是时代的原因,人们总是会缺少一些活动。不同于现在的人,仿佛在任何时候都忙碌非常,人们丝毫没有一丝空闲的时间。

不过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却是不同。也许,这个时代的人生活质量并不是非常的好。也别是底层的普通劳动人民,他们按照着祖先几千年来的作息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特别是那些农人们,为了要填饱自己的肚子,每天都要干着非常劳累的农活。但是即便是如此,他们每日还是有很多时间是能够休息的。

即使是在扬州城中,就像如今,午时刚过,未时刚到的时候。不管是那些腰缠万贯的大商贾、还是手中有着一些权利的官宦,不管是那些做着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的小商贩、还是那有一顿没一顿的花子。总之,在这刚过午时的时刻,大部分人都在享受着这一天中难得的休闲时光。

所以说,这个时候的城镇算得上是非常安静的,要是有什么动静的话,绝对能够让人听清楚,就像现在。

“哎,我说老头子,你可听见没有?好像是有人在放炮仗。”

“瞎说什么,这大热的天,七月的天气,那家人会疯了不成,放什么炮仗的!”

“你那个破耳朵有听不见,我和你多啰嗦什么,反正我是听见了。”

“嗯……兴许,是哪家结亲吧。”

类似这种声音在扬州城的这一隅出现了不少,不过那个时候的人不像五百年后的人八卦心那么重,即使听见了这些动静,这大夏天的叫他们出门去探查,估计也没几个人会出来。

不过,这倒是事实,虽然不是炮仗,但是的确有个东西在天上爆开了。虽然因为是白天,又是正当午的时候,拿东西发出的光亮实在是无法让人恭维,要是离的稍微远了一些,那就几乎是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声声音却是货真价实的,这里包括稍稍远一些的地方都听见了。

始作俑者张凡放出了烟花之后,并不在做什么,而是就坐在位子上面安心地在等待着什么,现在正是最终要见结果的时候,但是张凡心里面却不知道怎么的,一直在想着别的事情,甚至包括刚才他发上天空的那个东西,既然是军用的,这声音太大了可不行,他打算回去让工部那些专管这种事物的工匠们给改进一番。

一旁的骆灵儿见张凡发出了信号,心中顿时有些坐立难安。张凡事前并没有告诉她今天的这些打算,那时主要是因为张凡并不知道今天到底会如何,心中无法下定论是否应该告诉骆灵儿,怕她知道了以后会心中紧张,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就麻烦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骆灵儿猜不到这些东西,她心里面也是能够隐隐感觉到,今天或许会有大事发生,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今天,刘山支走她之后和张凡所谈的话,骆灵儿并不知道内容。但是随后,在饭桌上,两人谈的东西她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她虽然没有饱读过四书五经,但是这人与人之间的故事,她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隐隐约约的,她也知道张凡想要做什么。

等到刘山主动提出要拿账簿给张凡看的时候,骆灵儿已经全都明白过来了。她虽然不明白刘山为何会如此主动,但是她知道一定是张凡做了什么,才会让刘山产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但是马上,刘山竟然要她去取那几本假的账簿,这让骆灵儿着实有些惊讶。可是更加让她惊讶的是,张凡竟然对着刘山就是一通斥责,而且是毫不留情的斥责,似乎有一句话谈不拢就要立马兵戎相见的味道,这让骆灵儿实在是想不通。

当时后面,出现了更加让她想不通的事情。经过了张凡的一番严词斥责,刘山竟然是喜笑颜开,赞同了张凡,甚至告诉了骆灵儿真正的账簿所藏的位置,并且叫她拿来,送给张凡阅览。骆灵儿是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的心里面却是高兴的很,她知道,张凡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抓住了刘山所有的证据,而她自己那苦难的恶梦也将在她心爱之人的手中灰飞烟灭,那个时候,她高兴极了。只是她的心里面,不知怎么的,反倒是为着张凡,要比自己的恶梦即将过去而更加高兴。

当张凡看着那几本账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的时候,骆灵儿知道这些是真的,并且心里面也在为着张凡高兴。可是当她看到张凡朝天上发出讯号的时候,骆灵儿的心里面有了短暂的停顿,之后就是一片恐慌。她没有想到张凡会这么做,刚才,她觉得张凡起码应该等到离开了这里再动手,哪里知道他会这么心急。骆灵儿就是担心,这时候还是在刘山的地盘上,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可怎么是好。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张凡会有什么事发生。

张凡也是有苦衷的,这个事先就想好的方案主要就是为了应对那将来的不确定因素。他相信一点,世事无绝对。他知道,即使自己能够完全取得刘山的信任,让他将真正的账簿那个自己观看,但是事后呢?难保刘山不会再起疑心,将那账簿换个地方藏起来,那样一来,这一切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吗!所以他才会制定了这个作战,而王猛和梁超两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同意了张凡的冒险,没有阻拦他去这么做。

而刘山,呵呵,刘山也是这么想的。就在刚才,他让骆灵儿去将真正账簿拿来的时候,他的心中就打定了主意,等到张凡走了之后,他就会立刻换上一个地方去藏账簿。那个刘山已经想好的地方虽然有些太过隐蔽,开启和关闭也十分的麻烦,但是相比起来,那里实在是安全的可以,他敢肯定出了自己,那是绝对没有有会找到那个地方的,毕竟当初帮他建造那里的匠人们早就被他处理掉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张凡不会当场发难的基础上的。刘山自从张凡在饭前向他索要账簿观看的时候,心里面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最终的结论是,他确定张凡绝对不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即使自己看起来再是一个瘦弱的太监,可是这里毕竟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觉得不安的。

不过,这不确定,不可能的事情如今是发生了,就在他刘山的眼前。张凡拉响那个爆筒的时候,刘山是眼神一紧,但是心中却是突然间空白了,那一瞬间他根本就不知道,或者说是想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远德,这是什么意思?”刘山微笑着问道,只不过如今他的笑容中有些干涩,有些定格,有些明知如此却不愿相信的意思。

“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哥还看不出来吗?”张凡微笑着问道,只不过那笑容当真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甚至还端起里面前的酒杯,有滋有味地品尝了起来,似乎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刘山不是个蠢人,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被张凡耍了,被一个出道不过一年不到的人耍了。但是他的心里面并没有什么吃惊或者愤怒的意思,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或者说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平静下来,刘山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继续拿起酒杯喝着,仿佛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没有多久,也许还有一点点的时间。一口酒下肚,刘山看着张凡说道:“远德,我佩服你,没想到我是真的完全相信了你,看来这一场豪赌,我是输了。”

骆灵儿看着刘山一副平静的样子,心中有些担心。反倒是张凡坐在那里,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看着刘山不言不语。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刘山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既然你心里面一直就是抱着要抓住我的心思。为何那天我在这里说出我就是你要抓的人时,你没有动手?”

“事情有些原因。”张凡说道,“当日我也是想要早些结案,但是没拿到这些账簿,我就找不到你的那些银子,找不到那些银子,我就没办法回去向陛下交差。你以为陛下派我来这里真的就是为了彻查贪官吗?不是,陛下他,其实就是为了要钱而已。”

“……”听了张凡的回话,刘山有些无语,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呵呵,这我实在是没想过,一个皇帝要钱享受,竟然还想做明君,不向着下面公然要钱。果然是圣心难测啊。”

停了一停,刘山似乎是在感叹什么,接着,他继续问道:“那么说,那时候你装着答应我的时候,就当真对我提出来的那些个条件一点都没有动心过?”

“说实话。”张凡缓缓地说道,“大哥你提出的那个条件,我想这天底下没有哪一个官是会拒绝的,当然,海瑞那样的人除外。只不过,你不知道一件事情。当初我从陛下那里得到这个差事的时候,陛下就给我开好了奖励的单子。我心里面明白的很,陛下这一次让我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我在漠北所作的事情而要奖赏我的。”

“多少?”刘山没有去问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现在他只是想要问问张凡,然后确定一下心中的一件事情。

“四成。”张凡说道。

骆灵儿听着两人的说话,仿佛是打哑谜一般,她实在是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刘山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忽然微笑了起来,说道:“远德,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看来,我看人还是没有看错,当初选择你就是看好你将来的锦绣前程。但是,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在陛下心目中的能量。将来,这大明的天下一定会是你的。”

张凡听着刘山的这番话,心里面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埋下什么祸根?不可能,虽然外面已经有了响动,但是这里还是只有这么三个人,骆灵儿又不会出卖自己,甚至于她都不太明白刘山在说什么。

但是刘山这番话却当真是真心实意的,这大明朝开国以来,除了那些开国大将之外,还没有人能得到皇帝这样的信任。张凡的地位以后必然会水涨船高,而且,他根本就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功高震主的危险,那是形容战功卓著的武将的,而张凡显然不是。

就在此时,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地靠近,庭院中的三人听到了无数的脚步声、呼喝声,还有那些刘府下人发出来的惊恐声音,似乎在预兆着这里的未来。

下一刻,庭院的入口涌进了许多的人,全都是锦衣卫的打扮,标准的抄家队伍。当然,此时的他们最主要的还是要在意张凡的安全,个个手里面是提着出鞘利刀的。

当先两人走了过来,正是王猛和梁超二人。二人来到张凡面前,躬身说道:“大人,卑职等人闻讯前来,大人贵安。”

张凡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

“看来,这场戏到这里,我应该退场了。”刘山拿起了自己的筷子,似乎要享用最后一顿在自己家中的菜肴,说道,“只不过,远德,我得提醒你一句,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说完,刘山突然将筷子反握了过来。

“大人小心。”梁超大叫一声,身子却是突然间扑向了刘山。后面的厂卫们也是各个提着刀跑了过来。

这边厢,张凡却是一把搂住了骆灵儿,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转过了身子,把背部朝向了刘山那边。而王猛却是一言不发地挡在了张凡面前。

良久,什么动静也没有。回过身来,张凡推开了王猛,却是看到扑过去的梁超没有来得及阻止,刘山已经将一双筷子**了自己喉咙里,虽然没有马上死去,但是却是必死无疑了。

张凡怀中的骆灵儿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景象,虽然她的身子在颤抖着,在害怕着,但是她没有逃避,就这么一直盯着刘山。

看着刘山的这副样子,张凡没有说什么,他明白刘山知道,一旦他下了大狱,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折磨,这种结局对刘山来说是一种解脱。只是张凡却一直想着刘山的最后一句话,他不相信刘山是在随意吓唬自己,似乎有什么事情还没有结束。

第二百二十六章 遗留问题

今天注定将会十分忙碌。刚才的事情虽然算是一个结局,但是也是忙碌的开始。

刘山自裁,代表着这里许多事情的结束,不再有什么阴谋诡计,不再有什么故作迎合的把戏,也不再有什么忍气吞声的不爽。所有的一切,张凡现在开始都可以轻松起来,毕竟,隆庆交给他的这个任务他算是完成了。

但是忙碌也是随之而来,要知道这个任务张凡并没有全部完成,后面的收尾工作也十分的重要。拿着那几本账簿,张凡的确是已经掌握了刘山几乎所有的秘密,而刘山所弄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这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毕竟里面牵涉到了实在太多的官员和钱财。

本来,对于这些事情,刚来江南之时的张凡心里面都想好了,对于这种犯了事的官员,只要掌握了证据,那就应该全部都抓起来了事。但是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允许他这么做了,毕竟如今已经确定的牵涉官员实在是太多了,即使张凡有着隆庆给他的那把象征着皇权的尚方宝剑,使他有着想抓谁就抓谁,且无需通报的巨大权力,他也不可能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抓捕这些人。

或者说是只抓里面的几个典型,身负重大犯罪事实的官员,也是非常困难的。要知道,这些**都怕死极了,一旦你开了首例,抓了几个人。别说下面那些个心里有鬼的人会惴惴不安,就连你抓到手的这几个人估计求生无望之下,也会将他们知道的其他人拖下水来。到时候连锁反应之下,张凡估摸着他自己根本就用不到如今手里面的这些个账簿,光是靠着这些人狗咬狗就能把这里贪渎的官员抓到个七七八八。只是到那个时候,你是抓还是不抓?

张凡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今日刘山毙命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这苏、浙、闽三省必然会有很多人蠢蠢欲动,至于他们情急之下会干出什么傻事来,这就不是张凡能够知晓的了。但是他也明白,这人是万万抓不得的,要是抓了这些人,呵呵,这三省的官场上可算是一瞬间就没有了官员,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张凡已经凭着自己的脑子想到了很多,百姓的欢呼、混乱、无序、甚至是……起义。张凡他想着想着,冷汗就下来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不过至于到底应该怎么办,张凡现在还拿不定个主意。

忽然间,张凡想到了刚才刘山自裁的那一幕,这一点他不是不能理解。刘山本来就是在宫中的太监,对于大明朝的两个大名鼎鼎的特务机关不会没有耳闻,他应该清楚的很,自己被抓进去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即使如今的他已经算是把所有的证据,一切能够证明刘山所作所为的东西交到了张凡的手上,但是凭着厂卫那死人身上也能榨出三两油的本事,一番盛情款待那是绝对免不了的。与其去受那个罪,还不如直截了当一点,自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刚才那番场景,出乎张凡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不过张凡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当时在自己怀中颤颤发抖的骆灵儿,好像是十分的害怕。而她的那双美丽的双眼在那一时刻仿佛变得狰狞了起来,留着泪水却始终盯着刘山那副惨死的模样不放,眼睛是一眨都不眨,甚至眼眶通红,却还是要看着刘山的那副样子。直到刘山的尸体被张凡手下的厂卫抬了出去,骆灵儿才放下了那副姿态,却是仿佛心情激动过度一般,突然间昏了过去。大惊之下的张凡是赶紧让人将她送了回去。至于张凡本人,他现在还不能走,他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骆灵儿那是恨、是怨、还是大仇终于得报的那种变态的快乐。张凡不知道,也不打算刨根问底的去向骆灵儿打探什么,徒增伤心,这种往事能过去就放它过去吧,没必要深究。

但是张凡倒是在意一点……

“大人,在想什么?”梁超走了过来,看着任然有些闷闷不乐的张凡问道。毕竟如今,事情算是了了,可是张凡却还是这么一副样子,实在是让梁朝不解的很。

张凡听到了梁超的问话,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但是他却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再度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的酒杯斟满酒,独自喝着。

梁超见张凡不搭理自己,并没有什么被“冷落”的心情,他知道张凡现在的心情必定是不会好的,毕竟后面还要面对如此大的摊子。

“大人是在担心此事往后的善后之事吧。”梁超猜测着说道,他猜的是最为合乎情理的事情,“其实这一点卑职觉得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了,毕竟如今事已至此,咱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喝光手中杯子里的酒,张凡抬头看了看他,开口说道:“那些事情是有些烦人,不过那也是已成定局了,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可不会这么折磨自己,我现在只是在意一些别的事情。”

“大人在在意什么?”梁超听了他的话,也是起了好奇。一旁路过的王猛也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凡,询问的意思表露无疑。

“……这事说来有些奇怪。”张凡有些不确定的缓缓说道,“要知道,不管是以往我们查出来的,还是看出来的,刘山都是一个既心狠手辣,有为自己准备了无数后路的小心翼翼的人。他这一次自投罗网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如今的形式对他来说已经是没有退路了,他要不来找我,早晚也会被咱们随便抓去的那些人给供出来;即使不会,如今的刘山已经是满足不了孟冲,或者说是他根本就不像再和孟冲继续这么下去了,到时候必然也是一场两败俱伤。

“但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刚才想必你们也听见了,那刘山最后说了什么。”

“大人是说刘山说的‘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这一句吗?”梁超稍稍想了想就记了起来。

“不错。”张凡点头说道,之后又沉思了起来。

“大人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或许那只是刘山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故意这么说的。”梁超说道。

“若是其他人,我定然也会如此想。”张凡说道,“但是刘山,我担心……这刘山这么些日子接触下来,绝不像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或许这一次自投罗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但是那也是被形势所逼,没办法的事情。”

“大人觉得,那刘山可能会是在说什么?”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猛突然间开口问道。

“喂,王哥,你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吧!”一旁的梁超听见了王猛的话,有些吃惊地转身向他问道,仿佛听到了什么吃惊的事情,“那刘山一个死太监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多花花绕!”

“到现在为止,你看到那刘山使出来的花花绕还少吗?”王猛只是这么回了梁超一句,就不再看他,转身看向张凡,等着他的回话。

“那大人觉得会是什么?”梁超听了王猛的话,独自想了想,突然间这么对张凡问道,“会是关于账簿或是银子的事情吗?”

“按道理说,他所关心的应该是这件事情。”张凡面色凝重地说道,“可是我觉得不是。若是刘山当真在这上面有了什么准备打算的话,那必然是些关乎很大的打算。而且我觉得,刘山要是真的有什么打算的话,他刚才就不会这么痛快的拿筷子捅自己了。”

听了张凡的话,王猛和梁超二人也是沉默了下来。张凡所说的不无道理,刘山倘若当真是有什么打算的话,刚才的自杀的确是不合常理的。那么说来的话……

“这么看来,大人,刘山刚才所说的……”王猛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确定。

“不错,刘山刚才所说的并非无的放矢,我觉得他的话必然有些深意。”张凡肯定地说道,“而且那事情定然是跟如今的事情有关,但是却是个起因,是刘山想要报复或是给我们找些麻烦什么的。但是他所说的事情,我估计和我们如今要做的,估计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大人为何如此肯定?”梁超问道,“起因于此,却又无关于此。”

“起因于此,我想不需要多做解释了,你们都应该能明白。”张凡开始解释,“但是无关于此,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稍稍想一想的话,并不难理解。如今刘山伏法,所有的证据全都掌握在我们手里。刘山心里虽然知道我们是不会对这么多官员大肆抓捕的,但是他也知道,我们必定会以账簿为根据,开始探查。

“这么一来的话,若是他准备的事情于此也有什么关系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够查出来,从而让刘山的这些打算付诸东流。相信我,我知道刘山绝对不是个这样的人,他一定会给我们各惊喜的。”

“这么一来的话,岂不是说我们只有干坐着等着刘山准备的麻烦找上门来,但是却丝毫没有一点准备?”梁超有些惊讶地说道。

“我虽然很不想同意你的这番话,但是,现下的情况就是这样。”张凡也是颇为无奈地说道,“我们不知道刘山到底会准备什么,这苏、浙、闽三省说来不小,可以让他利用的东西太多了,而我们总不能把可疑的地方全都调查一遍。要是那刘山还活着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或许能问出点什么线索,可惜可惜……”

张凡这番感叹只是他无意地说出心中的想法而已。然而言者无心、听着有意,一旁的梁超听到张凡的话,立刻就这么跪在了张凡面前,低着头颅说道:“大人,这都要怪卑职不利,方才没能够及时阻止刘山,如今让他人有了许多麻烦,还请大人责罚。”

“梁超,你这是做什么,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快些给我起来。”张凡赶紧说道,他是在没想到梁超会突然之间这么做。

“不,大人,卑职办事不利,给大人找了这些个麻烦。若是大人不处罚卑职,不但卑职心中过不去,其他的弟兄们心里面也会对卑职不满的。”

“你啊,我哪里有责怪你了!”张凡说道,“刚才刘山那么突然,动作又快,谁能想得到,这又怎么能怪你!”

梁超却是不论张凡说了什么,就是跪在那里不肯起来。

张凡看了看一旁的王猛,见王猛也是点了点头,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你现在就给我卸下锦衣卫百户的官衔。”

听了这句话,王猛的眼神一缩,却是没有说话。跪着的梁超也是身子一震,同样没有想要反驳什么。

张凡却仿佛是没有看见两人的动作一般,继续说道:“之后,关于彻查贪银之事,跑腿的活全都由你来做。不过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给我官复原职,以后也给我好好做,别再出什么纰漏了。”

听完了张凡的话,王猛刚才颇有些紧张的神色也是放松了下来。而下面跪着的梁超已经有些呆住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成了张凡杀鸡儆猴的范例,多年来的努力就要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到时候愧对家中列祖列宗的梁超是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而张凡后面的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峰回路转,果然,这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太过刺激了一些。

“卑职梁超领罚。”梁超说着,叩了一个响头,站起身来就去后面帮忙去了。

张凡看着梁超,没有说什么,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大人,现在这事应该怎么办?”王猛问道。

“嗯,现在确实有些麻烦了,咱们得好好想想,看看怎么既能完成陛下的吩咐,又不要让这边变得太乱。”张凡摸着下巴说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两全办法

“大人现下里可有什么好打算?”王猛问道.毕竟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却是还要考虑不抓这些人的办法,实在是有些让人郁闷。

“嗯,如今从刘山这里,我们拿到了所有的东西。”张凡想了想,说道,“那几本账簿说来,上面记载的东西实在是详细的很。本来我以为那上面只不过记着这里每年总共会贪渎多少银子,刘山能拿到多少,下面的那些人能分到多少,还有牵涉到那些人,以及能把那孟冲拉下台的证据。

“但是刘山当真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这厮不知道是在担心什么事情,他把所有的东西全都记载的一清二楚,甚至于上面记载着每一个有牵连的官员都有什么把柄掌握在他的手里,上面的每一个官员每年每次能分得到多少银子,全部都记载的一清二楚。这实在是让我有点惊讶。”

“这可能就是刘山这个人时刻觉得危机缠身的原因吧。”张凡笑了笑说道,“他这个人,野心不小,对金钱的欲望也大的非常,而且手腕也狠辣的很。但是刘山却是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仿佛只要有一步行差踏错就会立刻深陷万劫不复之地一般。所以,他一直在防备着许多事情,只要是对自己能用得上的,他都会记载下来,而且还是用记在纸上这种方式。”

“不过如今看起来,刘山这厮的这些办法都是便宜了我们了。”王猛说道。

“可不是吗?这也算得上是因果循环吧。”张凡无奈地笑了笑。

“但是大人,这些虽然重要的很,我也承认,刘山的小心翼翼帮了我们大忙。”王猛忽然间皱着眉头说道,“但是如今看来,这些东西重要归重要,但是除了能帮助大人帮着冯宝扳倒孟冲之外,几乎变得毫无用处了!这么多犯事的,贪赃枉法的官员打又不能打,抓又不能抓。想抓起来一两个以儆效尤,却又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的那些没被抓的人也会自危起来,到时候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那可就不能预测了。”

“而且,如今最重要的是……”张凡皱着眉头说道,“……陛下交给我的事情就完成不了了。你我都知道,在陛下眼中,钱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偏偏陛下还有那么一份做个圣贤君主的心思。所以说,即使陛下看到了这些账簿,估计他也不会下令去抓这些人。”

“这么一来的话,陛下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是总归会有些不高兴的。”王猛也摸着下巴说道,“这事情如今可麻烦了!这边,犯事的官员不罚,他们或许会以为大人是根本没有从刘山这里掌握到他们犯事的证据。那样一来,刘山伏法或许会让他们警觉一阵子,但是人的贪念可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特别是这些尝到过好处的人,他们到时候必然会继续犯事的。”

二人沉默了起来,现在的事情当真是麻烦了。

“或许,大人,或许这样子做,您看行不行?”王猛突然说道。

“你想到什么了吗?快快说来。”张凡听到王猛有办法,赶紧问道。

“大人,我们现在的目的,无非是要帮着陛下弄钱,而且还要警告一番这些个官员。”王猛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按照账簿上的记载,让人私下里去和这些人谈谈,让他们把钱给交出来,再警告他们一番。大人你看这么做如何。”

“嗯,办法倒是个办法,不过……”张凡想了想,说道,“……不过这样的话,我还是担心啊。毕竟这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这件事情被泄露了出去,同时官员的那些人知道了我倒是不那么担心。但是若是被百姓们知道了,事情可就闹大了。要知道,万一下面的百姓们知道朝廷已经查明了贪赃的官员,却是放任不理的话,恐怕到时候,民间人言沸腾倒是清的。我怕到时候又会出来几个像刘六、刘七那样的人来闹腾。”

张凡所说的这两个名字,让王猛的双眼一紧。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日子,但是入了锦衣卫之后,他看过的很多卷宗里面都记载了这两个名字。相对于朝廷表面上公开出来的,以及民间相传的,锦衣卫的卷宗上面记载的要更加的真实,同时也更加的血腥。

正德年间的那一场起义,爆发于北直隶,距离京城不过几个州县,然后攻入山东,再回功京城。之后的平叛历时两年时光,一直到得湖广,刘六、刘七两人才在黄州兵败,船翻身亡。

那一场起义虽然是因为当时的正德皇帝年幼贪玩,宠信宦官所致,导致民间民不聊生,揭竿而起;虽然起义军纪律严明,从不妄杀人,但是受其祸害的可不仅仅是朝廷,从北直隶一路往南,也是烽火遍地,惨不忍睹。

而如今,隆庆皇帝虽然算不得一个明君,甚至作风古怪,怪癖多多,但是隆庆绝对不是个因为贪玩任性而会弄得天下大乱的皇帝。王猛虽然同情下面遭到欺压的百姓,但是也绝对不希望看到那副场面。

如今的事情,牵涉到苏、浙、闽三地,虽说苏、浙两地向来富裕,百姓们也比较容易满足,很少会在这里发生什么起义、叛乱之类的事情,但是福建就不同了,那里可是起义遍起的地方,就在不久之前,那里还有过一场不小的起义发生。

“这……大人,是卑职考虑不周了。”王猛说道。

“无妨,如今只是想个办法,不是非要立刻去做,但说无妨。”张凡摆了摆手说道。

再一次的沉默,不过这一次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王猛,你说……”张凡突然开口问道,“你说,这人会不会因为自己心虚,本来不会、也没有被别人发现秘密,却因为自己的紧张而故作猜疑,想方设法地想要把自己所做的事情掩盖起来?”

“嗯……大人所说的这是人之常情。”王猛想了想说道,“特别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嗯……”张凡听了王猛的话,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坐在那里,仿佛是想起了什么。

王猛就这么站在张凡的身边,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张凡必然是想到了什么,再加上张凡刚才问他的那番颇为奇怪的问题,估计张凡所想的也许就是解决的办法。

很长时间,这里就这么沉默着。那边厢,张凡的手下对刘山府上的搜查也已经完了,搜出的东西不少,大都是根据骆灵儿临走之前的交代,说是在刘山的卧房中可能会有什么玄虚。厂卫的人在刘山的卧房中翻找了许久,总算是在刘山的床底下找到了个暗室的门,在里面搜出了不少东西,如今已经运出去了。至于刘府其他的地方,倒是平常的很,没有什么特别的。

从午时至今,时辰已近接进酉时了,而这边的工作其实早就结束了。厂卫们几次想要来向张凡禀报,却几次都被王猛做手势打断,要他们不要过来,以免打扰了张凡思考。

突然间,张凡像是想出了什么,拿起桌面上的账簿,找到记载着人名的那一本,开始翻找起来。

王猛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张凡,如今他可以确定,张凡必然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原来这样,想不到啊,是在想不到,最有可疑的一个人居然跟这件事情丝毫没有关系。”半天,张凡翻完了那本账簿,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张凡的语气中,却是颇为有些不信。

“大人究竟看出了什么?”等待多时的王猛,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那份好奇心,开口问道。

“我想,我找到办法了。”张凡看着王猛笑着说道,“我找到了,既能让那些官员乖乖地把钱吐出来,还能给他们一个警告,又不让这件事情外传的方法。”

“大人,究竟是什么办法?”对于张凡找到了办法,王猛也十分高兴,他赶忙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张凡却是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卖了一个关子,笑着说道,“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家中定然是已经备好了晚饭等着我回去呢。这里看来也没什么事情了,我们先打道回府吧。”说着,张凡站起了身来,脸上带着笑意,轻松非常地朝着外面走去。

后面的王猛却是有些纳闷地看着张凡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解。但是稍后,他就不再想着这些事情了。收拾好桌上的基本账簿,这些东西可是非常重要的,王猛不放心别人拿着,而是亲自抱在了怀里,指挥者手下收拾好之后,边跟着张凡一同离开了这里。

出了刘府的大门,张凡并没有急着上车,而是转过身来,看着这座府院。这里依旧是非常安静,或许是因为刘山还活着的时候,这里本就没有多少下人的缘故吧,如今的这里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但是谁都知道,如今的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回归了平静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最初影响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至理名言,张凡现在可谓是深有体会。

从刘山的府上到张府的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毕竟扬州这么一个如此大的州城,其面积可是大得很了。但是再大也毕竟不过是在同一座城中,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可是就是这一路上,张凡坐在车中,着实是感觉到了一番不一样的风光。由于如今正是盛夏,马车的前面和车窗都只是装上了竹帘,不过这也正好让张凡能够看得见外面的风景。而且,这一路上的风景,可是与往常大是不同。

今天,一切都非常的正常,直到一群穿着相同的衣服,全都提着利刀的人砸开了刘府的大门为止。要说这刘山的府院算得上是在扬州城靠近郊区的地方,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的。可是这动静是在是太大了,特别是这么一大群人暴力闯进刘府,没有人会不注意到这件事情。

只不过注意归注意,却是没有什么人敢于贸然靠近那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才是真的,当然,若是能够偶尔看个热闹用来当做以后闲暇时光的话题那是再好不过了。对于老百姓们来说,他们并不关心出事的官员到底怎么样,是不是个好官什么的,只要被抓了,他们就会认定那人一定是有问题的,特别是如今出事了的是刘山这么一个太监。正德年间,大太监刘瑾仗着正德皇帝的宠信,贪赃枉法,无恶不作。自打那刘瑾伏诛之后,到今天已经是整整六十年的时间了,可是对于百姓来说,特别是古代的老百姓们来说,有很多事情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值得津津乐道的,毕竟对他们来说,那些发生在京城里的事情实在是距离他们太过遥远了,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时间总是很难忘却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老百姓们心里面已经形成了一个观念,那就是太监很少有好人,当太监的将来必然是会要犯事的。所以即使是刘山这么一个平日里温温和和的人,时不时还会做些乐善好施的善事,但是如今他出事了,民间是一点惊讶也没有。大多数人心里面不过在想刘山平日里伪装的多好之类的话题。

但是百姓就是百姓,对于官府毕竟还是十分敬畏的,他们或许喜欢凑热闹,或许喜欢看个新鲜,但若是会为此而把自己也拉下水的话,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所以,刘山府院周围倒是没有什么人,但是一旦走过了一条街,张凡便可以看到很多百姓都是站在街边在张望着什么,却是没有人敢上来查看询问。

刚才开头说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刘山伏法,这应该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吧,那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列为看官莫急,这说的就是来围观的第二种人了。

话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是对人不对事的。在有些人的眼中,比方说这些百姓们来说,在他们看来,刘山出事伏法。他们除了能够看个热闹之外,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但是这对他们来说想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毕竟有个贪渎的宦官被朝廷查明惩处了。

而这件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可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事了。那些人自然就是仕途一圈子的人了,他们中有绝大部分都或多或少跟刘山有些关联,有很多人还是在刘山的指示之下做些要掉脑袋的勾当。如今,这些人一听说刘山府上出事了,哪里会有不着急的事情!

这不,坐在车子里面的张凡就能看得到,在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中,有许多人是与众不同的。这些人有的倒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与普通百姓无异,都是一身粗布衣服;而有的则仿佛是连打扮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穿着家丁的衣服就来了,显然那家的主人如今一定是心急火燎到了极点。

这些人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来,他们不像其他的百姓一般,只是在原地站着,用好奇的目光看上两眼,然后在和身边站着的人随意说上两句。这些人都是用着一副带着极其好奇的眼神看着这边,仿佛是想要用肉眼看出什么花来,然后不时地向旁边的人打听着什么。

这一点看起来于普通百姓无异,但是有一点,那就是普通的百姓们可不会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些人又得了主子的命令来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且这些人又不可能直接过来询问走在路上的厂卫。所以,他们就在人群中不断地穿梭着,询问着不同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跟着车队一同前进着。

张凡坐在车厢中冷冷地看着街上的这么一副场景,突然间他的面上露出了一阵冷笑。这就是张凡希望他们能看得到的,这也正是张凡接下来的计划的一部分,而如今的这幅场景正是他需要的。

车队行进的速度并不慢,不多时,张府已经到了,而这时候街上的人群却是还有不少,仿佛是在排队迎接什么一般,只是没有什么热闹的气氛罢了。

张凡却是一副仿佛没有看见的样子,潇洒地走下车子,向着张家的大门走去。

临进门之前,张凡叫住了王猛,对他说道:“王猛,你现在亲自去把这扬州知府王德照给我叫来。若是他向你问起什么的话,你就把今天在刘府发生的事情稍稍说一些给他听,但是多余的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大人,现在吗?”王猛听了张凡的话,看了看天,虽然如今天色尚早,不过酉时已经快要过去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了。他有些不明白张凡为何现在要去唤那王德照,还能是请他吃晚饭不成?

“就是现在。”张凡只是有着肯定的语气说了这四个字,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大门。

看着隐去张凡身影的张家大门,王猛虽然十分疑惑张凡的打算,但他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张凡命令,他相信张凡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张凡回到这里之后,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的伯父张玉方向自己迎面走来。

“凡儿,刘山那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没什么事吧。”张玉方一过来就问起这件事情,面上那关心之情毫无掩饰地表现出来。

“多谢伯父关心,小侄并没有什么事情。”张凡对于张玉方的关心很感动,非常诚恳地对他说道。

“刚才我看到你的手下把灵儿送了回来,她也是一副劳累非常的样子。”张玉方闻得张凡无事,也是放下了心,说道,“我也是好奇的很,就问了问送灵儿回来的那人,结果却是听到刘山被你抓住了贪赃的证据,如今已是自裁了。”

“正是如此。”张凡说道,“小侄奉皇命来到江南一地,为的就是这件事情。如今总算是找出了幕后元凶。”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张玉方也是面色开心地说道,也不知他到底是在为张凡高兴,还是为张凡除去了刘山而高兴,“对了,凡儿你今日必然是累了,快些去休息吧,等会我会让下人唤你去吃饭的。”

“哦,对了,伯父。”张凡突然说道,“今日小侄就不和伯父你们一同用饭了。”

“凡儿,这是为何?”张玉方听了张凡的话,好奇地问道,“这事情如今不是都已经了了吗?”

“事情是了了,可是还没有完全结束。”张凡说道,“小侄还有很多善后之事要做。”

“既然是朝廷公务,自当摆在前面。”张玉方很是明事理地说道,“不过凡儿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多谢伯父关心,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小侄这就回屋了。”张凡说道。

“去吧,等会我会让下人将饭菜送到你房里去。”张玉方理解地说道。

张凡道了声好便转身离去,只是他还没有走几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再一次转过身来向着张玉方问道:“伯父,今天早晨,伯父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小侄说,不知是什么事情,小侄现在还有时间,还请伯父赐教。”

“啊,那件事啊。”经过张凡一提,张玉方也是想了起来,不过他却是挥了挥手,说道,“那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如今我也是想明白了,就不用再和凡儿你说了。”

“这样啊……”张凡听了他的话,十分的疑惑,不过既然张玉方不想说,他也不会再问,“如此,小侄告辞了。”

“去吧去吧。”张玉方很是高兴地说道,还向着张凡轻松地摆了摆手,弄得张凡是更加的疑惑。

当然不用再说什么了,原本张玉方就是担心张凡会陷入这种**裸的诱惑中而无法自拔。而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表明,张凡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要引蛇出洞,而并非是什么不好的心思。知道了这些的张玉方就足够了,他知道,张凡并没有变,这就足够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难言之事

回到房间的路上,张凡可以听到偶尔路过他身边的张府下人也在说着外面发生的事情.虽然下人们路过张凡身边的时候,明显把口中交谈的声音放低了不少,甚至是停止了说话,但是张凡还是知道的。

“看来这件事情传的倒是快得很。”张凡在心中想到,“想起来也是,毕竟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还没有传出来。”

不过,张凡从张府的下人们的交谈中也能听出来,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传闻里面大都是充斥着猜测和风言风语,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情况在里面。偶尔有几句是编撰的比较靠谱的,但是在事情的细节上面就玄乎了很多。

没有多想这些,张凡正要赶去看看骆灵儿怎么样了,想起她在自己怀抱中怒视着刘山死样的那副场景,张凡就有些担心。

“老师,听说你杀……”迎面走来的朱翊钧很是高兴地来到张凡面前说道,却是突然间打住了,似乎是因为怕在他身边的阮儿会听到什么不好的词汇,赶忙改口说道,“听说老师拿住了那刘山贪赃的证据,刘山那厮因为求生无望,已经自行了断了。”

张凡听着朱翊钧的话,觉得有些好笑。朱翊钧虽然平日里书读了不少,文采也是有些的,但是除了在他父皇和母妃,以及那些个大臣的面前,其他时候的朱翊钧表现的都有些大大咧咧的。看着朱翊钧如今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张凡当真是觉得非常有趣。

忍住笑,张凡开口说道:“是啊,钧儿也在街上听到传闻了吧。这里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朱翊钧突然有些扭扭捏捏起来,颇有些不太情愿地问道,“……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就要回去了?”

张凡听到他的话,突然间愣神了一会。回过神来的张凡看着朱翊钧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明显是在希望着张凡能够说出那个他想要的答案。

“不。”张凡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事情如今终于告一段落了。只是后面还有很多善后的事情要处理,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倒是要让钧儿失望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朱翊钧听到张凡的话,突然间大叫一声,面上别提有多开心了,却是突然间打住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边上的阮儿,面色颇有些尴尬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来这里好长时间了,还真有点想家了。”

张凡看着他这副模样,虽然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但是心里面其实早就已经笑翻了。无奈地看了看站在朱翊钧身边的阮儿,阮儿也是对着张凡点了点头,表示她能够理解。

朱翊钧却是没有看见这些,拉着一旁的阮儿开心地离开,似乎是准备去庆祝什么。

后面的映月走到了张凡身前,说道:“凡哥,事情总算是有个水落石出了。”

“嗯。”张凡叹了口气,似乎是将这些日子的郁闷都发泄了出来,说道,“不过后面还有很多事情,刚才我跟钧儿那么说,可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映月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道,“刚才我看到灵儿姐姐一个人在房中发呆,却又不好上去问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灵儿她……”张凡面对这个问题,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半晌,他开口说道,“在刘山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

“凡哥,你不用对我说。”映月阻止了张凡继续说下去,“相比起来,灵儿姐姐现在正需要你,快些去吧。”

“……好吧。”看了看映月,张凡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继续走了过去。

看着张凡的背影,映月没有说话,或者说她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不知道她心里面正在想些什么。

张凡来到房门前,房门大开着,里面的骆灵儿背朝着门,就这么坐在桌子边上一动不动。张凡看了,微微在心里面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灵儿。”张凡来到骆灵儿身后,将手放在她那纤细的香肩上,满带关心地喊了她一声。

骆灵儿没有说话,只是把脸颊贴在张凡放在她肩上的手背上,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今天你……”张凡说到这又打住了。今天也许是张凡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最多的一天,但是每一次,都是实实在在地让他觉得为难。

“凡哥,你什么都不用说。”骆灵儿开口说道,她的声音还是如此的美妙动人,却是带上了一丝沙哑,似乎她才刚大哭了一场,“灵儿真的好开心,真的……”

听着骆灵儿的声音,张凡有一些伤心。她虽然说着自己很开心,但是张凡又怎么能听不出来里面的悲痛呢!何况,即使再恨一个人,再想要让对方悲惨的死去,然而想要对这种事情开心的人,必然都是受到过极大悲痛的人。可见刘山对骆灵儿的所作所为,让她是多么的嫉恨,多么的想要让刘山去死。

特别是张凡想到今天在刘山那里的事情,骆灵儿躲在他的怀抱中瑟瑟发抖,但是看着刘山死去之时的模样的那双美丽的眼睛,却是没有闪躲,甚至都没有眨眼。那种情形让张凡的心里面是在是难过极了。也许类似的故事他看过听过不少,但是所有的语言和文字全都不及这种亲身的见闻体会要来的真实和深刻。特别是张凡一想到自己只不过是通过骆灵儿而略窥一二,便是有了这种感受,那么亲身经历了所有事情的骆灵儿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心情!他甚至都无法想象骆灵儿是如何能够挺过这些个恶梦般的经历的。

“没事了灵儿,没事了。”张凡将两只手都放在骆灵儿的双肩上,声音轻柔地安慰着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在去想那些事情了。”

“嗯。”骆灵儿只是这么轻轻地应了一声,身子顺势向后,靠在了张凡的怀中。奇怪的是,这盛夏的季节,她却在这里感受到了一丝让自己觉得舒服的温暖感觉。

短暂的沉默之后,张凡突然开口说道:“灵儿,答应我一件事情。”

“嗯。”

“忘掉今天下午你所看到的一切。”张凡说道。

“凡哥,我……”骆灵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凡。下午的那一刻是她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着的一刻。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了。

现在,张凡想让忘掉。骆灵儿心里面明白的很,张凡这么说就是为了她,张凡不想让她以后会无意中想起这件事情,想起她自己悲惨的过去。

而骆灵儿她自己也想忘掉,也不想再在自己脑中有着这种痛苦的记忆。但是她却没有立刻答复张凡,而是迟疑了。原因很简单,她害怕自己忘不掉。是啊,那一刻是多么的刻骨铭心,两年来,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骆灵儿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那一刻。如今愿望实现了,她却又怕自己无法忘记过去,忘记悲惨的过去。

“凡哥……我……我怕我忘不到……”骆灵儿哽咽着说道。

“不,你能,你一定能忘掉。”张凡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你一个人不能,那么就让我来帮你。”

“凡哥,你……帮我?”骆灵儿听了张凡的话,有些奇怪地说道。

“对,我帮你。”张凡说道,“我知道,让你忘掉这件事情非常的难,但是我还是会努力的。我要用尽一切办法,让你无暇去想这件事情。”

骆灵儿听到这里,身体微微地开始颤抖了起来。

“灵儿,你要知道。”张凡继续说道,“我会让你以后的日子永远都生活在幸福中,你再也没有,也容不得你又时间去回忆这些东西。”

“凡哥……谢谢你……”骆灵儿的声音更加地哽咽,但是她却不再颤抖,哽咽的声音也渐渐地停止了下来。

“等再过几日,这里的事情全部都结束了,我就带着你会京城。”张凡继续说道,“咱们永远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地方,永远不再回来。”

“嗯。”骆灵儿轻声应道,声音不再有彷徨和悲伤,虽然轻,却包含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

“对了,妾身的弟弟和妹妹,凡哥你找到了吗?”骆灵儿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张凡听了之后,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之前骆灵儿的确有和他说起过这件事情,张凡也是派人去寻找了,但是得到的消息却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

“怎么了,凡哥,是不是没找到?”骆灵儿问道,“不要紧的,如今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们应该也都安全了。”

张凡眼睛盯着骆灵儿的秀发,半晌才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骆灵儿却是毫不在意地说道。

张凡听着骆灵儿高兴的声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就这么先让灵儿误会我还没有找到吧。唉,又要让灵儿伤心了,可是现在的她可经不起再受什么打击了,这件事情先瞒着她吧。”张凡心中想道。

“大人,王德照卑职给您带来了。”正直此时,王猛的声音为张凡解了为难。

第二百三十章 残酷事实

“大人,王德照卑职给您带来了.”王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

“是吗,你让人将他带到客房里等着,我马上就过去。”张凡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如今王猛不合时宜的打扰,却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是,大人。”王猛回了一句,转身离开。

“灵儿,你看这……”张凡转过身来,对着骆灵儿满脸歉意地说道,“……我现在还有事情,不如……”

“凡哥,你不必如此。”骆灵儿却很是大方地说道,“妾身知道,凡哥如今的公务繁忙,快些去吧,切莫耽误了正事。妾身这里的毕竟是私事,再加上如今情况已经好转了,妾身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些事情了。”

“那好。”张凡听了他这番话,总算是送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去了。灵儿你放心吧,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办妥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弟弟和妹妹的。”

“嗯。”骆灵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走出了房门,张凡是再一次长叹一口气。之前,骆灵儿已经和他提过她弟弟妹妹被刘山拿来威胁她,当时正好是在刘山的府上,张凡认识到自己错怪了骆灵儿的时候。张凡听了之后,就主动开口说要帮她去找。当时骆灵儿虽然是极力推脱,让张凡不必为了她做这些事情,可是实际上,在她心里面不知道有多高兴。而张凡也并非是客气的话,当时的他觉得自己误会了骆灵儿,总是想要做些什么来补偿她,而且他也是真的想要帮骆灵儿这个忙。

这件事情说简单也不简单,毕竟刘山要拿着两人来威胁骆灵儿,应该是不会让人轻易找到的。

而说难也不难,当然,这是对于张凡来说的,毕竟作为大明朝鼎鼎有名的两个特务机关之一的首领,他手下的人手可不少,那些厂卫们本就有着比较超然的身份,而且他们寻人的本领可一点都不逊色。只不过有一点,锦衣卫的职责是负责监察官员,相对于民间来说,消息并不是十分通达。但是张凡还有个有利的条件,那块年初冯宝送给他的东厂腰牌,如今冯宝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明摆着就是送给张凡了。这块腰牌可是重要的很,是东厂能够外放的地位最高的腰牌了,冯宝这么做摆明了是要和张凡套近乎,而张凡一来也觉得冯宝这个人还算不错,二来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靠冯宝帮忙打点,所以也是不想把和冯宝之间的关系闹僵了。

所以说,如今的张凡不仅仅有着锦衣卫的大批人手可以调动,还可以调动东厂旗下的很多番子来做临时手下。本来,张凡只是把这块腰牌当成了和冯宝之间关系的一种见证,从来都没有想到要动用过。而如今,他为了骆灵儿的这件事情,却是毫不犹豫地动用了,这算是为了博取美人一笑的冲动呢,亦或是一些别的东西。张凡并没有细想,他只是想要让骆灵儿能够不再这么痛苦。

还别说,张凡的这个办法灵光的很,不出三天的时间,东厂的那些个番子就找到了线索,到第四天时候,骆灵儿的弟弟和妹妹两个人都找到了。当时王猛过来向张凡禀报这件事情的时候,那时正是张凡将骆灵儿娶回来的日子。

得到这个消息的张凡立刻就急匆匆地想要去告诉骆灵儿,希望她也能够尽早知道,希望她能露出高兴的笑容。但是还没有走出房门的张凡就被王猛给拉住了。

当时疑惑不解的张凡在听过了王猛的解释之后,立刻就为难了起来。骆灵儿的妹妹倒是没有什么,刘山当初威胁骆灵儿要将她妹妹也卖到青楼去。这可不仅仅只是威胁,刘山根本就没有想过给骆灵儿留下什么希望,他在抓到骆灵儿的妹妹之后,就立刻将小姑娘卖去了青楼。不过还好,骆灵儿的妹妹实在是太过年幼,本来大明朝就明文规定不得做这种女子的皮肉买卖,虽然从来没有人把这条规定当成一回事过,甚至是朝廷都有自己的教坊司,但是对于这么年幼的女子,却是没有人会去动什么心思,良心上也说不过去。这一点,大明比起上一个由汉人建立起来的王朝要好上太多了,当年宋朝的时候,那是押妓成风,雏妓更是一种品位和身份的表现,实在是让人现在的人想之不通。

张凡派去的人找到骆灵儿的妹妹之时,正是那老鸨打算将她“嫁”出去的那一日,可谓是巧之又巧,险之又险。不过还好,总算是把人弄了出来,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

可是再等张凡听到骆灵儿的弟弟的消息之时,他可就笑不出来了。刘山威胁过什么前面也已经提过了,而刘山还是如此,根本是直接干了再说。张凡的人实在应天府的皇城里将骆灵儿的弟弟领出来的,却是已经被去了势,这叫张凡如何去向骆灵儿说!

本来他是想先将骆灵儿的妹妹带过来和骆灵儿相见,她弟弟的事情就暂且缓一缓,毕竟这也能够让骆灵儿高兴高兴。可是没想到,她的妹妹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这姐妹二人以相见,那可不得立马就说漏了!

如此,张凡就将这件事情搁了下来,再加上如今骆灵儿刚刚经历了下午的那些事情,情绪还十分的不稳定,张凡就更不可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了。

心中想着这些纷乱的事情,等到张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客房门前。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事情暂且甩去,张凡推门走了进去。

“大人。”房中,王德照见到张凡走了进来,赶紧站起来向着张凡见礼,脸上是标准的一脸献媚的表情。

“来了,坐吧。”张凡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自行走到桌边的椅子旁坐了下来。

这王德照可就是有些冒冷汗了,坐吧,实在是对张凡有些不尊重,站着吧,又是公然违抗张凡的命令。

今天刘山出事,他虽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是也不算晚,毕竟他可是扬州知府,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也是经营了不少时日,城中若是有什么消息的话,他定然会率先听到什么风声。

王德照让人打听来的消息虽然并不全面,但是也是能够知道,刘山是因为贪赃枉法,被张凡抓住了证据,却是不想入狱,自杀了。

得到了这个消息,王德照心里面顿时就有了两份心思。一来,刘山的确算得上是自作自受,毕竟他做下了这等犯法的大事,迟早是要出事情的,如今只不过是报应来了。

二来,那就是王德照对于自己的担心了,他害怕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什么牵连。

正在腹中的王德照一直在盘算着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去见张凡吗?不,绝对不行,那样的话,岂不是欲盖弥彰,主动告诉张凡自己也是有问题的。

要么送些礼?这条路也行不通,王德照不是没有看到,刘山送给了张凡多少东西,可是如今还不是照样被张凡弄到了如此田地。

想了一下午还没有个头绪,正在为难的王德照,忽然被告知张凡身边的侍卫过来找自己,那时候他当真是被吓的不轻,差一点就尿裤子了。

但是当他得知来的只有王猛一个人的时候,王德照的心情却是突然间好转了不少,不管怎么样,他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来抓他的,要不然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当他得知是张凡想要他过去说话的时候,说实话,那时候的王德照心里面可是开心极了。他知道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虽然可能会丢官,虽然可能会破财,甚至可能会倾家荡产,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命是绝对不会丢了。

而等他来到张府,被告知让他一个人等在客房里,却是左等右等都没有人过来过问的时候,王德照的心里面又开始慌了。这种情况让他有些看不清楚前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而这种未知恰恰是最为让人觉得恐怖的。

渐渐的,王德照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虽然如今已经是到了晚饭的时刻,他那对食物极度富有欲望的肥胖身体,正在不停地发出抗议,但是心中的紧张和不安让他根本就没有闲工夫去关心这个,毕竟如今可能正要面对事关自己小命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饿还是不饿。

等的越久,王德照的心里面就越发的乱。他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很平常的,用来消除人的抵抗心理的手段,并且他自己也经常用让人等待这么一招。但是这招若是用在了他身上的话,显然,他是没有一点抵抗力的。

就在王德照开始失去镇定的耐心,心理防线全面崩溃的时候,张凡推门走了进来,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之下,却是正好赶在了王德照最容易被突破的时候,这也算是一种巧合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尴尬知府

“怎么不坐啊?”张凡看到王德照还是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心里面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但是却故意摆出一副死板非常的面孔问他.

“这……大人,这……”王德照本来就有够为难的了,如今张凡再这么一问,他就更加地为难起来了。但是他又不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毕竟他是在害怕啊。王德照就这么“这”啊“我”啊的半天,这才开口说道,“大人,下官……这个……下官平日里总是坐着,如今想要站着,也好舒舒筋骨。”

“哦,原来如此啊。”张凡做恍然大悟状,说道,“既然王大人想要站着,本官也是不好驳了大人的面子,那就委屈大人了。”

“张大人那里的话,不委屈,不委屈。”王德照赶紧摇着手说道,“对了,不知道大人今日这般时分,唤下官前来,有何指教?”

“哦,本官倒不是有什么大事。”张凡说道,正准备继续说下去,门外却是传来了敲门声。

张凡向王德照示意稍等,接着便向着房门处说了声:“进来。”

房门打开,一个张家下人出现在房中两人的眼前。那人并没有进来,而是就站在门口,躬身向着张凡说道:“凡少爷,老爷问是不是将饭菜送到这里来给凡少爷用?”

“哦,现在已经是这般时分了!”张凡故作不知一般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转身朝着旁边的王德照说道,“王大人,你看看本官,都以为今天的事情,却是忘记了时辰,这个时候将王大人叫来。耽误了王大人用餐,实在是不好意思,王大人何不就在这里陪着我一同用饭,如何啊?”

“啊……这……”王德照一时之间哪里会想得到张凡会邀请他共进晚餐,虽然他今晚的饭还没有吃过,肚子里如今也是非常的饿,但是他根本就不用考虑,这种时刻,这种危险的时刻自然是要谨慎一些为好,“……下官……这个吗,吃过饭了,就……就不打搅大人用餐……”

“说的什么话!”张凡突然间提高了声音,面色不愉地说道,“怎么,莫非张某人当真就如此入不得王大人的眼,连我邀请王大人用饭,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吗?”

张凡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声情并茂,完全把那种被人蔑视了的不满和愤怒给表露无疑。当然,所起到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只见那王德照,被张凡这番话是吓的险些就跪了下去,整个身子都开始哆哆嗦嗦起来。

“张……张大人,下官……下官哪里敢啊!”王德照是强摆着笑脸说道,只是那笑容,实在是有些让人不敢恭维,“下官这不是……这不是怕打扰了大人的雅兴吗。”

“哪里有那么多的借口。”张凡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对着门外站着等待的下人说道,“去多准备些酒菜,我要同王知府一同畅饮一番。”

“是的,凡少爷。”下人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张凡和王德照却是没有看见他那一脸兴奋的表情。想来也是,本来是个耀武扬威的扬州知府,曾经还因为张家不肯对他行贿而给张家找了那么多的麻烦。而如今,这个王德照在张凡面前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一直是哆哆嗦嗦的。张家的下人看到了自然是高兴的很,特别是下午张凡才惩治了一个宦官,他们虽然不知道这镇守太监到底是管什么的,但是也听闻过,王德照在他面前也是服服帖帖的。如今刘山是已经死了,要查你一个小小的知府,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下人离去了之后,房间里沉默了起来。张凡似乎并不想要找什么话题和王德照相谈,而王德照经过刚才那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提问,却是没有得到答案,如今也是没有胆量再问了。他心中担心的同时,也有点怨恨刚才的那个下人,生生打断了自己的问话。但是这些如今都只不过是马后炮而已,没有什么用处了。

可是就这么呆站着,王德照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这个样子不太好,但是一时之间他又哪里能想得出什么办法,不安的心情再一次席卷了他的心头。

而旁边的张凡就是这么干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看王德照,就这么低着头,仿佛是在寻思着什么。

这种尴尬的气氛就这么持续着,一直到门再一次被敲响。这一次,敲门的人并没有等屋子里面的人说话就擅自打开了房门。

还是刚才的那个小厮,提着两个食盒就这么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张凡面前,向他问了个礼就打开了食盒,开始将里面各式的凉菜热菜端放在了桌子上面。

这一次,王朝德再也不怨恨这个刚才打断了自己问话的小厮了,反而是满心的感激之情。

菜肴并没有太多,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菜式,只是非常普通的家常菜。酒虽然倒是有不少,但也并非是什么琼浆玉液,只是非常普通的家酿。只不过就是这些王德照早就吃惯了的、平日里颇有些不屑的菜肴,让他如今的身体是极度的渴望。但是王德照的心思可不允许他这么做。

小厮摆放完酒菜,再次躬身向张凡问道:“凡少爷,可要小人在这里帮衬着?”

“不用了,你下去吧。”张凡挥了挥手。

待到小厮关上房门离开,张凡也不多说,拿起酒壶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只是端起来正准备喝的张凡却是看到了还站在一旁的王德照,十分好奇地问道:“王大人,怎么不坐下来,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莫非王大人平日里都是站着吃饭的,不是呀,上一次与王大人饮酒的时候,王大人可是坐着的。”

“是是是……”王德照赶紧说道,轻轻地坐在了张凡的对面。拿起酒壶也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举杯对着张凡说道,“这杯酒,下官我借花献佛,用大人家中的酒水敬上大人一杯。”

“哦?这杯酒可有什么说头?”张凡并没有马上响应,而是如此问道。

“这……这说头吗,自然是庆贺大人今日,终于将那贪佞刘山给拿下。”王德照听张凡这么一说,脑子也是转的极快,马上就想出了这么个说辞,“此事于国于民那当真是可喜可贺,下官自当要敬大人一杯以示庆贺。”

“嗯,王大人有心了。”张凡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张某人就承了王大人的这杯酒。”说完,张凡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这杯酒,张凡又重新沉默了起来,拿起面前的筷子,也不再和王德照说什么,只顾着自己喝酒吃菜。王德照却又是尴尬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筷子拿在手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这顿饭,可能是王德照所吃过的最让他憋屈的一顿饭了,肚子饿着,却又不能动,实在是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张凡自顾自地吃喝了一阵,却是发现王德照还是那么一副呆傻的样子坐在那里举着筷子也不动弹,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张凡自然是能够猜得到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怎么的,心中心思又起,想要再戏耍他一番,不由得绷紧了脸,开口对他说道:“王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动筷子啊。莫非张某人的菜肴不合王大人的胃口不成!”

“不不不,哪里会!”王德照一惊,赶紧摇着头说道,“下官怎么会如此,这菜……这菜正合胃口,正合胃口。”

“哦?王大人倒是特别的很啊。”张凡听她这么一说,摇头晃脑地说道,“这筷子动都没有动过,王大人就知道菜肴合不合胃口,莫非是闻出来的。”

“这……这……是是是,正是大人所说的正是。”王德照如今也听不出来好坏坏话了,赶紧附和着张凡的话说道。

这句话听的张凡是心中直笑,面上却是没有露出什么神色,还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王德照经过刚才那一番对话,也是不在动也不动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不过,张凡看着他那副样子,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那副样子比女子还要娇柔,特别是对比着王德照的体型,看起来让人觉得特别恶心。

又过了一会,张凡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开口说道:“王……”

王德照却是不给张凡说话的机会,刚听到张凡嘴里冒出来一个字,他就一把撂下了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张凡面前,额头那是实打实的和地面碰撞着,嘴中还不停地说道:“张大人,我……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这一下,张凡可是乐了。想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过,这王德照倒是上路的很,直接先承认了自己有问题,看看能不能落个从轻发落。只不过这王德照聪明是聪明,但是全都是小聪明,如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不打自招,张凡可是当真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清官贪官

“张大人,我……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再一次听到张凡用那种严厉的声音对自己说话的王德照是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感觉了,从座位上离开,来到张凡的面前“噗通”一声就这么直直地跪了下去,响头叩的那当真叫一个响,听的张凡都有点替他疼。

“哦?王大人有罪?”张凡却还是不说自己为何如此对他的原因,依然是如此问道,“这……本官倒是有些糊涂了,不知道王大人是犯了哪条罪状,要行如此大礼啊?”

“张大人,我的好钦差大人,您就打人有大量,饶了下官,不要在折磨下官了。”王德照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声泪俱下,若是仔细些的话,那是当真能看得到他脸上的泪痕,“下官知道,大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彻查贪官的。如今那巨贪刘山已经伏法了,下官也……下官知道,下官并不干净,甚至还威胁过大人的伯父张员外,但是下官那也是无心之失啊。如今还请……还请钦差大人给留个情,且莫要了我的小命。”

张凡听了他这番话,心里面早就已经笑开了,就连面上也是差一点就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张凡正了正脸色,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只不过比之刚才可是要好多了,向王德照问道:“王德照,我且问你。你说你往日为官并不干净,能否具体和本官说说,到底你都干了一些什么事情?”

“下官……下官……”张凡这么一问,王德照倒是不好回答了,他吱吱呜呜了一阵子,开口说道:“……下官往日里,克扣衙门里发给捕快的饷银;每年向周边乡里面收税的时候,下官也会弄些手顿多收一些,但是下官敢以性命向大人保证,下官绝对没有多收多少,闹的民不聊生的情况更是没有过;下官每年在往户部上缴税银的时候,总是会在账目上做点手脚,做出一副有些歉收的模样,好自己私自留下来些银子,但是绝不多,户部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么小的差别;下官在上个月还以应天巡抚海瑞彻查豪强侵占良田为名,向城里面凡是家中名下有些田产的大户人家所要些银子;下官还……”

张凡一开始就是这么静静地听着王德照诉说自己犯下的罪状,但是渐渐的,张凡是越听越不对味,越听越不耐烦了。这王德照喋喋不休啰啰嗦嗦的所说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张凡虽然没有去查证过,但是他相信王德照所说的是真的。只是张凡心里面算来算去,照着王德照这个办法去贪污,别说是他这么些年,就是让他再做十年这扬州如此繁华之地的知府,他也贪不了多少钱。张凡给王德照大致算过一笔账,照着他这种贪法,一年贪不了五千两银子,而且那还是收成好的年景,若是万一有个什么旱涝,别说是大灾了,就是小灾,王德照也贪不了这些银子。

宋朝人就说过一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主在讽刺地方上的各种制度漏洞,即使是那些个比较清廉的官员,以防知府做了三年也能捞到个十来万两,若是那些本就抱着贪赃枉法的心思做官的人,那每年也不知道能贪到多少银两呢!

如此看来,这个王德照虽然贪,而且贪心很重,可是实际上,他比起一些清廉名声在外的官员,还要好上很多。这实在是让张凡有些疑惑不解,毕竟这个王德照给人的第一印象那就绝对不是一个清廉的官员,他那一身的膘肥,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那是因为贪赃枉法而养起来的。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明朝官员每年的俸禄少得可怜,即使做到了内阁首辅这种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每年的俸禄也算不得多。而王德照将每年好几处贪来的钱财也几乎都是花的一干二净,这才有了这么一副样子。

说实话,张凡直到刚才还是不相信王德照只干过这种偷偷摸摸的小买卖,在他想来,王德照必定干过什么大事。可是一直听到王德照说完,他也没有说过自己干过什么大事,最大的一件就是和张凡伯父有关联的哪一件事情,可笑的是那件事还因为张凡的到来而被打断了。若是张凡当真想要追究的话,也只能以私怨的名义去找王德照的麻烦,若是想走正途的话,连个证据也没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凡相信如今的王德照已经是被自己给吓破胆了,肯定是将他所做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了。然而张凡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而且张凡觉得,王德照如今已经胆战心惊到连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都全部说出来了,想来这些应该就是他所做的事情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张凡如今有些事情要用到王德照,只是在用他之前,张凡还要好好敲打他一番。等到王德照说完,张凡立刻故意板起了脸庞,眯着眼睛看着王德照说道:“本官记得大明朝自开国以来,太祖皇帝就下过一道御令,但凡是为官者,贪银十两以上,那就要立刻处死。如今虽然这天下官员贪污成风,就连朝廷里也不在遵守这条规定,但是这条御令到现在还是查得到的,而且现在也依然有用。只不过,如今它已经变成了政敌之间互相打击的工具了。但是,本官若是想用的话,想来还是可以用得上的。”

“咚咚……”王德照听张凡这么一说,立马就开始叩起头来,用力之大确实是不遗余力,张凡甚至可以从他抬起头的瞬间,在地上看到一些血迹。

“停停停,你这是做什么!”张凡立刻阻止了王德照这么做,也是,再这么下去,人估计就要晕过去了。

“大人,我……求大人不要杀我啊。”王德照哀声恳求,声音在颤抖中带着巨大的恐惧。

“我有说过要杀你了吗?”张凡反问一句,说道,“给我起来,坐到位子上去。”

王德照听了张凡的话,却是有些犹犹豫豫的不肯动弹,似乎是有些不信任张凡。说来也是,任哪个犯了事的官员对着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说出了自己所犯下贪赃枉法的事情,相信也不可能会像张凡如今表现出来的这样,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让他坐下来一同饮酒吃菜。这说来也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怎么,莫非你现在就要我派人去查查你?”张凡见他不动弹,低沉着声音说道,只是那话中包含着无尽的威胁。

王德照一听,身子又是一阵颤抖,赶紧颤颤巍巍地坐在了凳子上。张凡朝王德照面上一看,见他额头上的确是有个伤口,不过或许是因为他头上的肉太厚了,并没有流多少血出来,伤口也是潜的很。刚才地上的血迹不过是伤口蹭到地上抹上去的。

看着一副畏畏缩缩模样的王德照,张凡将心里面还有的一个疑问问了出来:“告诉我,你刚才说刘山是个巨贪,这点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

“大人可万万不要误会了,我于那刘山是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王德照是赶忙摇着手说道,“那年我刚刚上任这扬州知府的时候,那刘山确实是找过我,似乎是想要拉我入伙做什么大事。但是大人,我这人贪的心是有的,但是对自己的小命还是要更宝贵一点。当时我看刘山那个劲头,他所说的必然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虽然并没有什么聪明过人之处,但是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像刘山那样做早晚是要出事的。所以我当时心里面就一点都不想和刘山又什么瓜葛,他还没开口说到底是要干什么,我就已经拒绝了他,生怕是听了之后,撇不掉关系。

“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但是我也是好奇的很,所以暗地里也是偷偷地查过刘山。第一年什么都没有查到,一直到第二年,我打算放弃的时候,却是发现刘山于这整个江苏的好多官员都有些关系。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问过这件事情。”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张凡听了他的话,说道,“你倒是明白的很,知道那刘山干的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却是能够抵得住诱惑,及时的抽身而退,算是精明的。看起来我原先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比看起来倒是要聪明的很啊。”

“大人过奖了,下官这哪里是什么聪明啊!”王德照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下官这是胆小,为自己的小命担心罢了。”

“不管怎么说,起码你说来还是不错的。”张凡说道,“虽然你又那份贪心,但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小命不保,所以即使想要弄些银子来花花,也是找些几乎不会被发觉的事情来做,稍稍弄些零花钱。这么说起来,你在如今这大明朝,也算得上是一个清官了。”

“大人说笑了。”王德照也是赔笑这说道,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有些无奈。

“怎么样,我现在有件事情要你帮忙。”张凡说出了今天让他过来的目的,“你愿不愿意帮我?”

第二百三十三章 要你帮忙

“怎么样,我现在有件事情要你帮忙.”张凡说出了今天让他过来的目的,“你愿不愿意帮我?”

王德照听了张凡的这句话,那是立马抬起了头看向张凡,脸上除了疑惑和惊讶之外,还有着一股深深的不信。想来也是,换做哪一个人如今站在王德照的立场也是不会相信张凡所说的,毕竟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玩笑一样。所以王德照也不光是一个劲的疑惑和惊讶,他也是看着张凡的脸,在寻找那他自己早就已经确定存在的假象。

但是王德照看来看去,张凡的脸色都是严肃的很,丝毫没有一丝像是故意做出来的样子,显得不必的认真。

“大……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王德照小声的、十分不确定地说道,“这……大人,下官现在已经快要被吓破胆了,还望大人切莫再捉弄于我,下官这心……实在是有点受不了啊!”

张凡听王德照这么一说,都没有拿正眼看他,只是丢给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那是什么脑子,本官或许比较想看你的笑话,但是那也只不过就是刚才而已,现在本官可是没有心情这么做。你若是想要活命,甚至是还想保住你的官位,那就老老实实地帮本官。”张凡这番话其实完全没有道理,毕竟王德照如何能够知道他何时心情好,何时心情差。但是如今张凡是占领主导地位的,还不是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而王德照这个撞到枪口上的倒霉鬼只能是坐在那里乖乖地受着。

“可是……大人,下官……”王德照这一次倒是没有立刻否决,当然,他虽然也没有立刻答应,不过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心中也是隐隐明白自己的小命如今是安全了,不过他还是有很多疑虑要问张凡,“……下官犯了那么多的事情,大人不惩治下官吗?”

“犯事?”张凡听了他的话,做出一副惊讶非常的表情,随即好笑着说道,“你这个王德照,倒是有趣的紧。我该怎么说你呢?你是当真傻的天真可爱,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下官不明白大人在说些什么,还请大人示下。”王德照倒是一脸诚恳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故意施为。

张凡这么一看他,先前那股子想法倒是没有了,看来这个王德照是真的不明白。现在想起来,贪官做成王德照这个样子,比起那些有名的清廉官员还要清,实在是闻所未闻,而且最主要的是,王德照他自己似乎还有些搞不明白状况,实在是……张凡都有点替他伤心。

“怪不得你这么笨,连做个贪官都不会!”张凡有些生气地骂了他一句,可是看到王德照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憨憨厚厚地模样,张凡心里面的火气也变成了无奈,他是没有心思去骂王德照了。重打精神,张凡说道,“你这个猪脑子,若是我连你这种级数的贪官都要亲自处理的话,那我当真可以算得上是日理万机、不得抽身了。”

王德照刚听完张凡的话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回味过来了,顿时心中是一阵激动,甚至是他的身子都有些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感情,我的这个贪法在这个张凡的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甚至连贪官都算不上。”王德照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面想到,“这个办法不错,以后若是还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这么干。稍微捞些油水,足够自己吃喝玩乐的就够了。我又不是那些傻了吧唧的人,手里面有点小权就不知道自己信什么了,贪了那么多的银子,却又不敢花,整日都是藏起来发霉的,实在是笨的可以。”这人贪心不大,贪念倒是不小,张凡这才刚刚说过他没事了,他心里面就又开始有了小心思。不过说起来,这点小心思倒也算不得什么,特别是在这大明朝的官场上。而王德照对于那些贪渎官员的看法倒也是正确的很,贪心巨大,但是贪到手了又不敢花,这就等于冒死犯罪获得的巨款,却是不敢出手花销,最后还被朝廷查出来,弄得个身首异处,实在是有够傻的。

想到这些,王德照是彻底明白过来,自己是真的没事了。而且如今张凡让他帮忙,说不定还会有些好处什么的。想到这里王德照心里面就别提有多开心了,那份喜悦他似乎有些无法抑制,甚至是脸上都微微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张凡还是捕捉到了他的那一丝笑容。

看到王德照脸上的那一丝笑容,张凡心思转了一圈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说来想要知道王德照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他就是那种把心里面的想法刻在脸上的人。但是张凡并没有因为知道了王德照的心思而对他有什么讨厌的感觉,相反,他对于王德照的这种反应非常满意,心里也对他着实是信任了不少。毕竟这种人,这种控制不住内心想法,全都表露在外边的人,实在是太过容易掌控了,用起来也放心不少。最主要的是王德照并非什么清廉硬骨头,相反,他软弱的很,稍加威胁就可以完全控制住他了,而且他的心里面那种想占小便宜的心思实在是太重,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大人想要下官如何帮忙,只要是大人说出来,下官必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王德照的神情立刻变得毅然无比,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我不用你赴汤蹈火,想来你也没那份胆量。”张凡没好气地说道。

王德照听到之后,也没有不服,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现在,你先陪我喝酒,事情等会再说。”张凡命令道。

这一回,王德照不再是刚才那一副畏畏缩缩,死活不愿意的样子了,这一次他突然间主动热情了起来,当然,脸上献媚讨好的表情也是再明显不过了。

张凡倒是没有对此抱有什么不耐。虽然凭着他如今的地位,完全可以做到让人天天都这么对待自己,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今天第一次享受到有人极力拍自己马屁,那种感觉虽然有些别扭,但是他心里倒是当真觉得不错。

转瞬间,推杯换盏,酒是喝去了不少,桌上的菜肴也是消失了不少,不过那大都是王德照的功劳。放松了心情的王德照似乎也放松了自己的胃,那一番大吃大喝看的张凡眼神直跳,心中一直在想,这王德照看来也是没办法,若是不贪些小钱的话,恐怕凭着那点俸禄,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终于,这顿饭告一段落,两人虽然还在喝着酒,但是手中的筷子都已经放了下来了。

“现在,说点正事吧。”张凡开口说道。

王德照一听到要说正事了,赶紧将刚刚夹进嘴里的拿筷子菜囫囵着咽了下去,也顾不得嚼烂了,然后用自己的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自己那张油光光的大嘴,满脸正色地看着张凡,等待他说话。这一系列动作看的是张凡眼神直跳,心中一直在想,这王德照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进士,也不知道当年他那些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怎的如此不顾形象!

“大人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说,下官洗耳恭听。”看到张凡用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自己,王德照不由得有些心虚,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赶紧说话,转移张凡的视线。

“哦……好……”张凡甩了甩头,摆正了脸色,说道,“刘山伏法一事,不必再说。当时具体什么情况我也就不用再和你复述了。如今,我已经拿到了刘山的账簿,上面记载着和此事有关系的所有的官员的名字,这个暂且不提。我现在就是对刘山及其党羽所贪渎的那些个银子感兴趣。

“你不要急着说话,听我说完。那些钱可不是我要的,那可是皇上吩咐我这么做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要你帮忙是绝对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的,这点你给我尽管放心。

“但是现在,我遇到一个问题。刘山的那几本账簿上所记载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一些,我不可能把他们全部都抓起来,那样一来,这苏、浙、闽三地是一定会闹翻天的。但是我也不能只抓几个,或者派人去和他们说,要他们把钱吐出来,这消息将来要是走漏了出去,那也是不得了的。

“所以,我就想了一个办法,如何能让这些人乖乖地把钱吐出来,但是却不惊动其他地方,特别是民间。或者说,即使是惊动了,也可以用些别的方法避免民怨的爆发。今天我想了很多,最后总算是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但是这件事我需要一个不再刘山账簿上的人,只是那种人难找啊,这三地符合标准的人几乎全都在账簿上了。我也是将账簿翻了一个遍,最后总算是让我找到一个名字不在上面的人,那人就是你。

“说来也奇怪的很,原本嫌疑最大的你竟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不过这对你对我也都算是一件好事。现在,我就要你的帮忙。”

第二百三十四章 要钱方法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下官要是再拒绝,岂不显得有些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吗.”王德照听了张凡的一番话,心里面也是好受了许多,问起了张凡到底想要他干些什么,“大人就尽管吩咐下官吧,只要下官能做到的,下官必然尽力而为。”

“我要你所帮忙的事情,你绝对能够做得到,而且还不飞吹灰之力,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张凡并没有马上说出事情,而是打算再给王德照一颗定心丸吃,“还有,这件事情是绝对不会要了你的小命的。若是你办得好,等来日我回京之后,跟陛下说起来,这功劳也是有你的一份。”

王德照并不傻,他知道这些话只不过是张凡说出来安慰自己的罢了,里面有很多事情都当不得真的。但是他却还是经不住要在心里面畅想一番,毕竟张凡所说的实在是不错。他知道凭着自己的才智,知府这个位子算是他的头了,这次说不定能凭着这件事情给自己弄些政绩什么的,也好给将来打算打算。

“大人还请直说吧。”王德照面露喜色地说道。

张凡看了看他的表情,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道:“刚才我说过了,我想到一个办法,既能让那些人突出银子,又不会有太大的动静,将来即使事情泄露出去了也有办法挽回来。这就要靠你的帮忙了。

“刘山的账簿上并没有你的名字,所以说你和刘山之间并没有什么往来,这也是我可以放心用你的基本。但是有一点,那本账簿其实是刘山一个人记录下来的,上面的人互相之间其实都不知道。当然,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关系比较好的,或者是哪个特别聪明的人能看出其他人也是刘山一伙的,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你是不是。不过我估计,这些人只要是认识你的也都把你看成是了。”

“嗯……”王德照听了张凡的话,沉思了一阵,突然开口说道,“大人,下官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以前下官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但是经过大人这么一说,下官如今明白了。”

“哦?你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张凡也被王德照的话勾起了兴趣,问道。

“以前吧,总是有些同僚,或者是外省来到本地的官员,全都是苏、浙、闽这三地的。他们见过下官之后,可能是觉得下官的这副模样就不像是个清官,总是会在下官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刘山。那时候,下官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老是提起刘山,还以为是刘山有什么怪癖之类的。但是同时官场上的同僚,虽然很多人都是距离扬州很远地方的官员,但是也许哪天就有什么事情,下官也就只好微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过什么。如今经过大人一番解释再想来,定然是这些人以为我也是被刘山拉拢了的人,再加上我和刘山又同在扬州,定然是以为我知道什么关于刘山的消息,在向我打听呢。”

“不错,正是如此。”张凡说道,“如今,你就要派上用场了。我要你放出风去,其实也都是些真实的情况。大致意思就是,刘山伏法之后,我从他那里得到了记载着刘山所有秘密的几本账簿。然后你告诉他们,出事的那天,也就是今天,你就花了大价钱买通了我身边的一个人,得到了不少消息。

“具体就是说,由于我知道了刘山账簿上所牵涉的人实在是太多,因为不好将人全部都抓起来,也不能只抓几个。但是我这次来是奉了陛下的御令,彻查贪官是小事,交钱回去给陛下才是大事。等到再过几日,我若是还没有想出办法,那么我就要打算去挨家挨户地要了。当然,这样做必然会让被我敲响门的人家有麻烦,可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张凡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就这样吗大人?”王德照见张凡停了下来,只是他也听出来事情不会就只有这样,有些疑惑地问道,“只是这样的话,大人,估计那些人还是明白不了大人究竟要他们干什么,他们除了会害怕之外,恐怕也不会就这么把钱乖乖地叫出来的。而且,下官以往就会意错了这些人和我说话的意思,从来没有答复过他们,他们未必肯相信下官的话啊。”

“这点你放心,他们一定会相信你的。”张凡说的十分肯定,但是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极为严肃的表情,说道,“当然,这里面也要看你的演的如何了,若是不好的话,让他们看出来了什么,我可是不饶你。”

“这……下官一定尽力……尽力……”王德照被张凡这么一说,冷汗再度冒出来不少。他是慌忙着点头答应。

“当然,我也不会太为难你,我也不指望就让你说这么几句,那些人就会急着把钱送过来。”张凡继续说道,“你就跟他们说,你知道了我要钱之后,觉得还有活命的希望,就独自来找我,跟我说愿意交出你所有的银子,来买个平安。然后告诉他们,我答应了。至于你,就说你虽然如今是性命无忧了,而且这扬州知府的位子也还坐着,但是再想往上,那就是没有可能了。”

“嗯,大人这番心思想的妙,想来,下官只要和那些人如此说说,那些人也就应该明白过来了。”王德照听完了张凡的话,说道,“但是大人,下官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万一其中有几个硬骨头的,或者是有些在朝廷里有关系的人,仗着自己有后台,不买大人的帐,这可怎么办。大人,须要知道,大人这次是为了要钱,而但凡越是这种人,其所贪到手的钱财也就越多。”

“嗯……”张凡听王德照这么一说,立刻思索了起来。关于王德照所提到的这一点,他以前还真没有想过。如今王德照说出来了,他仔细想想却也是个麻烦,万一真的碰到了这种人,却是不好逼他就范。这些人到了这步田地还会死扣着不放的,必然都是些不见棺材心不死的人,但是这并没有难倒张凡,他立刻就想出了个主意,对王德照说道,“你放出去的话里面再给我加上一条,就说是从你买通的人那里打听到的。说我这次来,陛下就是为了防范有的官员妄自尊大,自以为在朝中有些人撑着后台就可以胡作非为,所以陛下特意将太祖皇帝的宝剑交给了我,若是有什么人不服管教的话,那就只管砍了便是,到时候那人可就算是白死了,没有人会敢为他鸣冤的。”

“这……大人妙计,妙计啊!”王德照听了这番话,赶紧是一同马屁拍过去,但是他心里面却又是一阵冷汗。想来隆庆是想要钱想疯了,连这种东西都交给了张凡。这把剑算是大明朝天子之下第一大的了,别说是砍个地方官,就是京中要员,那也是说砍就砍,只不过那样的话,后面的事情不好办了而已。

如今张凡有这东西在手,王德照只要再把这条消息透露出去,那些人哪里还有不乖乖交钱的理由。只不过……

“只是大人,这钱,应该如何交给大人呢?”王德照问道。

大明朝自开国以来,货币的形式有两种,一是纸币,一是金属币、包括金银铜等等。但是金属货币实在是不便于运输,更何况又是如此多的数目,重量太沉,体积也太大。而由朝廷官方发布的“大明宝钞”,面值最大的才是一贯钱,也就是一两,这算下来,得有多少!

之余那些所谓的钱庄开出的银票,说实在的,出了地方之后都不保险。张凡也是因为上辈子受到电视剧的毒害,里面的风流人物动不动就是几万两一张的银票挥手洒出,潇洒无比。还有那些个钱庄,看起来就和现代的银行一样。

等到了这里,他才真正明白过来。所谓的钱庄,只不过是个好听些的名字,其实就是钱铺。何为钱铺,就是将那些碎银子从新铸造成银锭的铺子。只不过有的铺子的的确确做的规模不小,所以开出了这种能够做证明的票据,是为银票,但是它的地方特色实在是太重,出了钱庄的势力范围基本就没什么用了。而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大明朝还没有全国性的大钱庄,运款的除了军队比较安全之外,民间就只有找镖局了,但是总体说起来,就是麻烦重重。

“嗯,这也是个麻烦。”张凡再一次寻思了起来,只是这件事,他想来想去也米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得用了一个最笨重的办法,“你就说我让你把交来的银子全都装成箱子,运到……运到扬州锦衣卫的分部,那里的人自然会帮着你登记的。到时候我就凭着这个来查那些漏网之鱼,但是不是要钱,之余是什么惩罚吗,就让他们自己去好好想吧。”

王德照一听,赶忙着应承下来,心里面也是颇为佩服张凡。并不需要告诉那些人究竟是什么后果,这种模模糊糊的方式,反而会让人害怕。

第二百三十五章 清贪难辨

“大人,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下官就告辞了,一面打扰了大人休息.”王德照见谈完了正事,而且他也差不多已经吃饱了,并且现在时间当真是不早了,这就准备离开了。在这里,他总是会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总有一种放不开的感觉。

“嗯,你去吧。”张凡对王德照说道,“记得,事情不要这么早就说出去,等过上个几天再说,要不然那些人可要怀疑了。”

“大人,下官办事您放心,下官绝对不会给大人您捅出什么纰漏的。”王德照又是一番打躬作揖,千万个保证之后,面对着张凡慢慢地倒退出了房门,离开了。

王德照离开之后,张凡并没有动,还是这么一直坐在位子上,眼睛盯着桌子上那稍稍有些摆动的烛火不放,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大人。”王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张凡的思绪,“那王德照已经走了。”

“哦,这我知道。”张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问道,“王猛,你过来可是要找我有什么事情?”

“卑职并没有什么事情。”王猛回答道,“只是卑职见那王德照离开了多时,大人却还没有出来,所以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张凡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大人……卑职……”王猛突然开口,只是有些吞吐,“卑职并非质疑大人的决断,只是大人的这个办法当真有用吗?”

“我如今也只能想出这种伤害最小的办法。”张凡回答道,“这方法其实就是在推测人心,当然,大致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你需知道,这人心最是难测不过,其中或有什么变数,这谁都不知道。到时候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了。”总而言之,张凡的意思就是,方向是没错,至于在行走的路途中会不会出现什么偏差,那可就是不一定的事情了。

“只是,大人将这件事情交给这个王德照行吗?”王猛却是在担心这个,“这王德照一看就不像是个可靠的人,万一在他身上出现什么差错,岂不是坏了大人的大计!”

“这个王德照,看似有些蠢,有些贪,不过刚才我与他的话想必你也是听到了。”张凡贪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面上露出了微笑,“我们当初没有去查过王德照,那是因为王德照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那就绝对是个贪官。再加上他那种势利眼,见到我伯父人好欺负,就打算从他身上捞些油水;下一刻知道我伯父有我这么个大有身份的侄子,那是立马就拍马吹捧,对我伯父的态度也是立马就掉转了过来。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是个贪官呢。

“但是偏偏,他却是这里贪的最少的,比那些有名的清廉官员还要清,这可谓是可笑至极。前几日殿下就告诉我,他说这扬州的知府倒是不错,民间虽然百姓们都看他不顺眼,但是王德照将这扬州管的还是井井有条,也没有什么错误。当时我听钧儿这么一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王德照将自己的本性隐藏的很深,如今更是连当朝太子都上了他的当了。可是如今看来,我倒是错了,王德照就是这样的。

“至于说他所贪的那些钱,咱们先不说这王德照的贪念有多大,只说说这个数目。王猛啊,放眼这整个大明朝看过来,又有哪个做官的人不贪?就连我的恩师,如今已在内阁多年,虽然平日里是洁身自爱,但是为了一些事情,还不是要向那冯宝行贿!不贪的话海瑞算是一个,可是你看看海瑞的遭遇,如今弄的是孤芳自赏,稍微有些报国之心的官员都敬佩他,却没有人愿意与他相处。虽然陛下也有心思重用他,但是整个朝廷里所有的人,不管是政见合与不合的,全部都是放下了隔阂,都反对陛下重用海瑞,给他高官。这么一来,即使是陛下欣赏海瑞,他海瑞也得不到重用,这么一来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的官员,早已经将当年太祖皇帝定下来的惩治贪官的规则抛在了脑后。而这个王德照却是还记得,他知道刘山的所作所为早晚是要出事的,连听都不听刘山解释就告辞了。虽然他平日里也还是要稍稍贪些钱财,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过得好些也罢,不让其他的同僚觉得他太不合群也罢,他心里始终有着那股子对于自己性命的担忧,从而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只是做些小买卖。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唯一一个还记得当年太祖遗训的官员,居然是这么个其实心里面很想要钱的人。而太祖皇帝的遗训在他身上发生了当年太祖皇帝定制它的本来作用,怕死。”

听完了张凡所说的这些话,王猛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当年朱元璋定下那些惩治贪官的办法及其的残忍,但是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那些个官员害怕,要知道天大地大,自己的小命最大,没有了性命那还谈什么贪。可是即便是当年朱元璋在世的时候,贪官之风也从来没有好转过多少,该贪的继续贪。朱元璋杀的越多,贪官却反而越来越多。

然而直到了今天,这才出现一个真正因为怕死,而极力压制住心中巨大贪念的王德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百五十多年前,朱元璋颁布的那个条例可以说是专门为了王德照一个人制定的。虽然王德照没有向海瑞那样当真是清洁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干过,但是说起来,呵呵……

这让王猛这种皇权的忠实拥护者觉得有些无奈,他不觉得王德照是个好官,甚至是王德照自己可能也从来都没有认为他自己是个好官过,但是从实际上来讲,他王德照就是个好官,甚至比那些个名声在外的清廉官员要好的多。这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屋子里沉默了起来,张凡和王猛两个人似乎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也都非常的无奈。只不过所谓身在局中不知局,这明明就是个无解的事情,但是两人却都是陷入了僵局。

过了一会,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声音,似乎有人来来回回,而且还能听到阵阵笑声。是张家的侍女走过的时候发出的,显然,如今的时辰已经很晚了。

“王猛,如今也已经不早了。”回过神来的张凡对着王猛说道,“今天出了不少事情,个个都是累的很,早些去歇息吧。”

王猛却是没有告退,而是对张凡问道:“大人,我们如今就这么等着吗?什么事情都不做?”

“那你说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张凡听了他的话,却是微笑着反问道。

王猛听了张凡的话,心中思索一番,也是。现在的他们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毕竟就算是等着王德照按照张凡的吩咐将刚才那些编排好的话放出去,也是还要再过上几日。要是现在就说出去的话,恐怕又会引起那些人的猜疑,那可不是张凡所希望看到的。

向张凡道了声“告退”,王猛转身就准备离开。只是他才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是停住了,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走了进屋,对着张凡问道:“大人,适才卑职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那些从刘山那里拿回来的账簿应当如何处理?”

“那些账簿啊。”张凡被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只不过,这并非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些个账簿虽然重要的很,但是由王猛收着,张凡还是很放心的,“你带我收好了那些东西,别弄丢了,那可是咱么以后对账的凭据。”

“这个卑职自认是晓得。”王猛说道,“只是大人,那些账簿有好几本,卑职刚才无意中翻了翻,发现其中有的记载的是人名,上面有刘山所掌握他们的把柄,以及每年这些人个个能分到多少钱财。有的则是记载着他们所收来的贵重器物。”

“是啊,怎么了?”张凡不知道王猛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那京城里的冯宝不是……”王猛提醒道。

“哦,对了,还有冯宝那档子事情,我差点给忘记了。”张凡拍着额头说道,“只是冯宝虽然急,我也没办法,那孟冲的把柄和那些官员银钱记载同一本账簿上,咱们还要留着那本来核对账目。我又不能拆开来寄给他,抄一份寄给他也没有用。冯宝只有等到我回京之后才能扳倒孟冲了。”

“那大人如何向冯宝说这事?”王猛问道。

“这又什么难的,我就实话实说,冯宝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不会为难我的。”张凡说道,“我现在就去写封给冯宝的书信,你等明天一早就派人将书信送回京城里去。”

“是,大人。”王猛拱手说道,“如此,卑职这就去为大人准备笔墨。”说完,王猛转身走了出去。

王猛出去以后,张凡就又开始发起呆来,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但是从他面上的表情来看,那并不是苦恼。

突然,张凡自言自语起来:“唉,娘、茹雪……”

原来他是想家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显出成效

这几日,从扬州城中传出了一个消息,一开始只是在扬州城周围的州县,但是不出两日,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南直隶.待到第五日的时候,周围的山东、河南、湖广、江西、浙江,还有福建几个省就已经全都知道了。

消息自然就是关于刘山的,虽然各地相传的版本或许会稍有不同,但是大体上的意思是全都一样的。都是在说,扬州镇守太监刘山贪赃枉法、为了银钱,大肆贪污,甚至对于朝廷派下来彻查此事的钦差大臣,也就是张凡,那也是大家贿赂。最终,钦差张凡是不为所动,终于拿到了刘山贪污的确凿证据。只是,就在钦差张凡准备将刘山绳之以法的时候,那刘山却是胆小,不想进那锦衣卫的大狱受折磨,自行了断了。

各地对于此事的反应都不太一样,当然,各地的民间,百姓之间所相传的倒是都同出一辙,那就是对于此事的高兴。也许是知识的贫乏,也许是受了那些鼓吹皇权的戏文的影响,总之,在百姓们眼中,但凡是皇帝派下来的钦差大臣,全部都是正义的。而那些钦差大臣们不论是有意或者无意要对付的贪污腐败分子,全部都是狡诈奸猾这人,为了一己私欲侵吞民脂民膏,闹得民不聊生。当然,最终正义总是能够战胜邪恶,老百姓们更是拍手称快。

这一次的刘山事件看起来好像也是这样,再加上刘山这个太监的身份在民间又实在是不怎么讨喜,所以这个结局也是百姓们乐的看见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在扬州的百姓与其他地方的百姓同时在心里面欢呼的时候,其他地方的百姓早就已经在心里面擅自给刘山的事情按上了各种各样的版本;而真正与此事有点关联的扬州百姓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刘山到底干了什么事情,除了那些海商可能会稍稍之情之外,其他的人是当真没有感受到过刘山的影响。

当然,这只是民间的反应,而这些地方官场上的反响就不同了。像山东、湖广、河南、江西一地的官员,有的人对于刘山到底干了什么也并不知情,有的地方官员甚至就没有听说过刘山。但是有的人却是知道的,毕竟这几个地方都挨着南直隶,其间官员们有些往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是这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相谈话题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件事情于他们并没有什么切身的关系存在着。

然而,浙江与福建两地的官员情况可就是大不相同了,他们中绝大部分都与刘山是有关联的,都或多或少的参与了这件事。剩下那些少得可怜的没有参与此事的人,却也是知道一些的,当年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在为刘山没有找上自己,让自己失去了捞上一票的机会而觉得不爽,想在可全都是在心里面乐开了花,他们知道这回他们上位的机会来了。这些人如今是开心的很,可是那些个参与了此事的官员可都是个个都愁得要死了。

参与了此事的官员,不管是因为自己的贪心使然,亦或是因为被刘山抓住了把柄才被拉下水的人,都在担心一个事情,那就是自己会不会有什么事情通过刘山那里而泄露的张凡手中。

刘山那里不仅有着他们这些人参与贪赃的证据存在着,而且还有刘山自己所收集的不少把柄,当然,不管是哪一条,全都足以将这些人的乌纱摘去,丢入大牢,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下场。所以,当他们刚知道刘山出事了,就全都开始担心了起来,不,用担心这么个温和的字眼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些人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应该用抓狂还靠点谱。

他们最最关心的就是传闻中的一句话,就是那句“钦差张凡终于拿到了刘山贪污的确凿证据”,他们都是急着想要知道张凡到底掌握到了什么样的证据,其中会不会包含着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

若是没有的话,这些人也都能安心一些;若是有的话,那他们可就要忙碌起来了。那些在京城中有些关系的人为了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如今已经开始联络自己的后台了,想要让自己能够安然度过此事。而那些没有后台的官员可就麻烦了,如今的形式已经不是说送送礼,或者说买通些什么人就能够摆平的了,且不说事态的严重,就是他们想要送礼,估计也没有地方送;就是他们找到了地方,找到了能管事的人,估计那人也不敢收。毕竟如今这事情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而且据说还是皇帝亲自下令给张凡的,这让这些人如何是好。至于说送礼给张凡,求他网开一面放了自己,这些人连想都没有想过,没看到刘山吗,他送了多少东西给张凡,那些个钱都足够让一个十岁的乞丐突然暴富,再富贵平安的活到八十岁的了。可是再看张凡,礼倒是收了,然而刘山的小命也赔出去了,这可不行。

正当这些人着急上火的时候,又有一个消息传了出来,虽然不是什么天大的喜讯,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无疑是给了他们一根救命稻草,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个消息的传播范围窄的很,只是在官场上,由官员们口口相传而已。虽然对于浙江、福建一地的官员来说,这个消息是从遥远的扬州传过来的,虽然经过这么多人口口相传,想来其中某些消息可能已经有些虚假了。但是这条消息的大体意思却是清楚的很。

消息中说,刘山出事的那天,扬州知府王德照就担心的要死,他第二天就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张凡身边的一个侍卫,打探到了不少消息。说是张凡这一次来明面上说是奉了隆庆的命令前来彻查贪污事件的,而实际上,张凡就是隆庆派过来些钱财,好名正言顺地放进皇帝的内库的。对于这个消息,这些官员们倒是都明白的很,毕竟当今的隆庆皇帝到底是个什么德行,这些人虽然不甚清楚,但是也都是知道个大概的。

消息里说,本来张凡拿到了刘山的那些个账簿,发现上面的钱财倒是不少,可是所牵连的官员数量实在是太过巨大,若是问都不问就将这些个官员全部抓起来的话,这苏、浙、闽三地势必将会有大批的官员都要牵连进去,那到时候这三地可就必然会乱套了。所以钦差张凡深思熟虑之后并没有这么做。但是这也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毕竟说到底,天大地大,皇帝的命令最大,如今事情已经结束,张凡回京在即,到时候他可能会顾不了这么多就会派出手下直接去拿人要钱。

扬州知府王德照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那是吓得不轻,赶紧将自己贪得的钱财收拾了一些,直接去到张凡处负荆请罪去了。而似乎,王德照的这种做法却是恰好迎合了张凡的心意,既能够将那些银子要来,又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静。甚至是万一,哪怕这个消息泄露到了民间,百姓们颇有不服,也可以以这只不过是谣传这么一个借口来堵住百姓们的嘴。于是乎,张凡就给王德照开出了条件,让他立刻就将银子送到扬州锦衣卫分部的库房中,那里自然有张凡是先已经交代过的人根据张凡所提供的消息清点王德照所送来的银子,考虑到这些官员贪了这么些银子,虽然不至于大手大脚的花销,但是用了一些也是正常的,所以只要数目差的不是太多,也就可以了。

登记了之后,王德照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继续回去做他的扬州知府。虽然众人都明白,王德照不管是原先有没有什么前程,现在也全都化作泡影了,但是起码一点,他王德照的性命是保住了。虽然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会就会被上面给罢官免职,但是这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面,还能在他原先的这个位置上面坐着,这也算是便宜了他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官员们,全都是兴奋了起来,虽然自己的仕途算是走到尽头了,将来也必然会丢官,但是起码一点,自己的性命保住了,也不用去牢狱中度过自己的下半生,这岂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当然,有些贪心非常的官员似乎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张凡既然不敢如此大肆抓捕官员,再加上又有其他那些个胆小的人去将银子送去,那么自己也许能够逃过这一劫,将那些银子留下来自己享用。

可是传来的消息里面还有一条立马打破了这些人的幻想,那就是张凡此次前来,隆庆特别将当年明太祖朱元璋的配件交给了他,为的就是怕有些人不服管教。那可是传说中的尚方宝剑了,这条消息也经得了泉州官员的证实。这一下子,那些贪心不足的人就不再多想了,赶紧是去准备银子,打算送到各地锦衣卫的分部去。

到这里,张凡的计策也算是成功了,只是苦了那些敢于大手大脚花钱的官员,如今更是要到处去借钱来度过难关。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冯宝近闻

京城中,如今这才是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也只有这个时候,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皇室贵胄,全都对民间的百姓羡慕无比.虽然他们有着许多储存下来的冰块可以用来降暑,但是毕竟那种东西在夏天里价格昂贵,而那些个富豪商贾是有钱没地方买。

但是,老百姓有一个条件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的便利无比,那就是老百姓不需要体面的包装自己,这种天气,穿上一见背心,将双臂**着露出也无伤大雅,甚至于对于男子来说,赤膊着上身出门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没有什么人会说闲话。

但是对于那些个王公大臣、皇室贵胄们,这些有身份的人来说,衣着得体就成为了他们的本分之一,三伏大热天,衣物可以穿的单薄,你有钱可以去买那些个价钱贵到要死,其实穿起来比普通的单薄衣物凉快不了多少的衣料做成的衣服,但是这除了让你的心里面满足一番之外,还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照样羡慕外面街上那些个可以赤膊上阵的百姓。但是,也只是羡慕而已,绝对不会嫉妒的。

冯宝这几日倒是颇为清闲,心情也好的很。一来,他这人倒还真是不怎么怕热,就算是这几天最热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很难受。二来,当真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前段时间,他在锦衣卫中的人告诉他张凡已经可以确定刘山就是此次贪污事件的背后主谋,而且他还知道了一件对他极为感兴趣的事情,刘山的背后竟然有这孟冲的存在,这对冯宝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天大的喜讯!

那年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空缺,按照资历应该让冯宝去当。但是当时隆庆刚刚即位,其父亲嘉靖皇帝给他留下来的阴影让隆庆并不怎么喜欢太监,倒也不是针对冯宝。所以当时高拱为了将来自己的打算而推荐了御用监的陈洪去做这个掌印太监,隆庆就允了。对此,冯宝除了不爽之外,倒也没有太过怀恨在心。

等到陈洪被罢官之后,冯宝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特别是在东厂中都已经准备好了宴席,就等着上朝的时候,隆庆宣布这件事情了。哪里知道高拱又再一次推荐了一个尙膳监的总管孟冲,更主要的是,隆庆竟然再一次允了。这就有点让冯宝觉得恼火了,他开始觉得高拱并非只是为了他自己将来的便利,可能还是因为高拱和冯宝之间有些什么间隙。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高拱和冯宝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其实二人之间确实是有些不对付的。就说一件事情,当时的冯宝已经是和张居正两人关系密切了,冯宝对于张居正的一些想法还是非常赞同的。

一般的太监都是因为家境贫困,实在是无法过活,这才净身进宫做太监的。所以在常人眼中,太监大多都是粗鄙且不同书识的人,就算是有得宠的,也不过是因为其懂的取悦帝王,是奸佞而已。虽然当年朱棣的孙子,也就是明宣宗朱瞻基在大内设立太监学堂,教授太监们读书写字,但是其所谓的不过就是让那些将来有可能坐上秉笔太监位置的人能够有能力记录皇帝口述的命令,再交由内阁撰拟诏谕,并不是当真要这些太监学些什么圣贤大道,所以太监的普遍学识并不十分高明。

但是冯宝不同,其文化修养极其高深,特别是他在司礼监任上,还撰写了许多书籍,包括《启蒙集》、《四书》、《书经》、《通鉴直解》、《帝鉴图说》、《经书音释》等等,在历史上,这些冯宝所撰写的书籍一直到了崇祯年间,还在宫中流传,供许多人阅览。而且冯宝的书法颇佳,精通音律、善于抚琴,自己还制造了不少琴。这样的一个太监,一个人自然会对政事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他与张居正之间有共同的政见就自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但是,正是因为这样,高拱才不能让冯宝坐上掌印太监的位置。要知道,掌印太监俗称为内相,可见其地位之重要。司礼监的最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批红”,所谓批红就是皇帝对于大臣所呈上来的奏折做批示。而这一项权利被交给了司礼监的太监,本来,司礼监只不过是为皇帝代笔,将皇帝的批示写在奏折上,但是自从明宣宗设立了太监学堂之后,太监们也是知道了应该如何批示,到了现在,除了每天有为数不多的基本奏折由皇帝亲自批示之外,其余的皆是由司礼监的掌印、秉笔、随堂太监分批。

所以,明朝人往往认为宦官势力由此而攫取了相权,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种极其荒谬的言论,因为被批示的奏折在此之前还有一道工序,那就是要经过内阁票拟的。若是同样一道奏折,内阁票拟的决定于批红所示不符的话,那么是不会被通过的。批红说白了,是最高决策权,是实现皇权的一种方式,太监批红是在代行皇权,而并不是攫取了相权。由此可见,明朝的皇帝授权太监代行批红,与其说是要太监代为处理国政,还不如说是在利用宦官势力牵制内阁,代表着皇帝来进行监督和对朝廷进行控制,以确保皇权的利益不受损害和侵犯,并且还能防止任何违背皇帝意图的行为出现。

这么一来,高拱当然不能够坐视冯宝等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万一如此的话,将来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可以想想,若是高拱有一道奏折,张居正并不希望它通过,然而内阁中的成员们都觉得高拱奏折上说的不错,被内阁票拟通过。但是这道奏折到了司礼监这里,冯宝和张居正的关系好,知道他的意思,那么批示不同意的话,这道奏折就无效了。

反过来说,张居正有一道奏折上奏,上面可能有些东西是高拱不希望看到的,但是内阁中的成员同样也觉得张居正这道奏折上所说的不错,依然是票拟通过。而等到这道奏折到了司礼监,到了冯宝手里,冯宝自然也是通过,这么一来的话,张居正所上的奏折就是真的被通过实行了。

这是高拱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所以,当陈洪被罢官之后,他再次推荐了一个毛遂自荐,而且非常听他的话的太监,孟冲。而隆庆也是没说什么,同意了高拱的推荐。

如此一来,冯宝已经是等了一整年,如今又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这怎么能够不让他恼火呢!

所以,如今从张凡这里打探到的消息让冯宝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是时候让他扳倒孟冲这个粗鄙之人,然后坐上那个本来早就应该属于他的位置了。

但是扳倒一个官宦,特别还是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一个太监能够登上的最高位子的人,光凭说是不行的,毕竟人人都知道口说无凭,要有证据。特别是,冯宝对于此事极其上心,心中也是演练了无数番,到最后,他认定了一件事情。

或许孟冲面对着冯宝的这种指控,可能是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那里还有心思出来为自己辩驳什么。但是冯宝却是考虑到了另外的一个人,高拱。因为他知道,高拱也明白,若是孟冲再一次被罢官了,冯宝就必然会坐上掌印太监的位置,毕竟皇宫中已经再也没有比冯宝资历更佳的人选了。当然,高拱也可以再推荐一个明不经传的人,但是想来隆庆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冯宝一旦在隆庆面前状告孟冲,高拱是必然会站出来为孟冲说话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此,高拱需要张凡找到刘山记载着关于孟冲事情的那几本账簿来做证据,用来扳倒孟冲。

冯宝虽然也对高拱恨的是咬牙切齿,但是这种仇恨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他明白的很,一旦高拱看到他拿出了作为证据的账簿,必然就会立刻回身退下,明哲保身,再也不会去管孟冲的死活,或者是任由冯宝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毕竟比起这些来,给自己在皇帝眼中留下个清清白白的身影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更加让冯宝高兴的事情是,他刚才收到了张凡从扬州发来的信件。信上面说,刘山已然伏诛,而且冯宝所在意的那本账簿如今是已经到了张凡的手中,只不过张凡后面还要用到那本账簿,只得留下,等到回京之时再交给冯宝。如今是特意寄来这封信告诉冯宝一声。

冯宝看了信之后,那个高兴啊。而且冯宝前些日子还在孟冲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刘山的事情,那孟冲除了表面上一紧之外就再也没有过什么特别的。冯宝断定,孟冲虽然在意,但是并不是太过关心,最大的可能就是孟冲对于刘山掌握着他的把柄这件事情是丝毫不知情的。

这让刘山觉得是个好机会,好让他能够看得到孟冲知道自己被刘山在背后捅了一刀之后的那副表情,冯宝觉得那一定会让他开心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运输问题

“大人,根据刘山账簿上所记载的人数与数目做比对,南直隶一地收上来的银子已经差不多了.”王猛向张凡汇报,说道,“虽然几乎每个人所交过来的银子都比账簿上所记载的要少上一些,但是大人既然说过只要不是少的太多,就不必在意,因此卑职也并没有让下面的人记下每个人到底少交了多少。

“嗯,我知道了。”张凡听完了王猛的汇报,点了点头,问道,“浙江和福建两省的情况怎么样了,消息传过来了没有?”

“现在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大人。”王猛说道,“或许是因为路途太远的缘故吧。”

“嗯,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就好。”张凡说道。

如今距离刘山伏诛的日子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了,本来归乡情切的张凡早就想要结束这里的事情,返回京城去了。但是谁曾想到,这些个贪官们交个钱都是这么难。如今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而且张凡让王德照代为传出去的话里面说的也是非常明白,对那些个跟着刘山一起贪污的官员来说,如今只剩下交钱这一条路了。

在王德照把话传出去的第二天,张凡觉得有些不保险,万一真的遇到那种死硬骨头的人梗着脖子就是不肯交钱,那么他也没办法。因此他将王德照找了来,再次让他传了话出去,而这一次所传出去的话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张凡让王德照对外说,如果到了时候这边一核对账簿,发现若是还有那个人没有交钱的话,那么事情就简单了,张凡会立刻派厂卫的人去将这些人抓起来。当然,既然抓了也就不用担心不抓这些人所供出来的人了,因为张凡打算将这些不交钱的人直接投入锦衣卫的大牢,并且会让人好好地问问他们那些钱财的下落。

这个消息让第一次听到的王德照是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张凡会做的这么绝。要知道,被锦衣卫抓起来并且投入大狱的人,这大明开国快两百年来,还能够或者走出来的两只手掌就能够数得过来,这里面还包括了那些被拷问过,身上受了重伤的人。而且,张凡所说的已经非常明白了,若是有人被抓进去,那就是因为他没有交钱,而拷问的目的也就是为了钱财。之余拷问途中附带着得到的“某某官员也参与了刘山的贪污计划”这种消息,厂卫的人是一概不问,甚至就是连汇报都不会向张凡汇报一声。

这消息一传出去,立刻就是惊呆了一大批人,他们那里会想得到竟然会打算这么做,这简直就是在勒索,张凡就差没有直接让王德照跟他们说,“你要是不给钱,那我就要你的命“这句话了。人们立刻就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张凡,或者说是隆庆简直就是想要钱要疯了,这彻查贪官是不错,但是也没有这样子的吧。只不过如今张凡是尚方宝剑在手,本就身负着巨大的权利,如果不是怕这么做会在民间留下对官府不好的印象,他早就提着剑去挨家挨户的直接上门收钱去了。

而这句话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几乎就是在张凡让王德照放出消息的同一天,扬州城中的锦衣卫分部就来了不少人,而且个个是拉着大车,车上放着许多沉重的木箱。到了当天晚上,就连扬州周围的州府,如应天、淮安、苏州等地的锦衣卫分部,也是不断地有人前来报到交钱。而且这些交钱的人仿佛根本就忘记了时间,一直持续到子时快过了,竟然还有人等在外面准备进来交钱。若不是各分部中的主管强制让人关门的话,恐怕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然而,如今收钱的效果是有了,清点的效果可就正好是成了反比了。要知道这些个官员们送来的可不是什么往手里一拿,往兜里一装就是几十上百万两的银票,而他们各个送来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现银。现银清点起来是非常麻烦的,因为这些官员们所用的现银并非都是同一个钱铺所铸造的,然而各个钱铺除了铸银之时所用的重量标准不同之外,就连银子的成色标准也是不同的。面对着如今被送来的这些千奇百怪的银锭,再加上张凡有命令要抓紧时间办理此事,各地锦衣卫分部的人都快要发疯了。这件事情为了保持秘密,又不能请外面来的账房代为处理,必须锦衣卫内部自己搞定,但是一时之间,他们从哪里能调来这么多懂的账目的人,不由得大是发愁。

可能是为了讨张凡这位上任没多久的都指挥使的欢心吧,下面的人并没有将遇到的困难上报,而是加班加点,并且还要力求准确。这让不知道情况的张凡倒是在王猛面前将下面的人很夸了一顿,弄得王猛心中是一阵苦笑,他可是到下面去看过,知道那是一幅什么样的场面,那些负责清点银子的人每次见了王猛总是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如今就差没跪下来去求他了。但是这件事情王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也不想把这件事情透露给张凡,因此,下面的人只能自己受着。

“对了大人。”王猛突然对着张凡问道,“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银子也全部都清点出来之后,大人想要如何将这些银子运回京城去。毕竟这银子实在是不少,而且又都是现银,数量如此之大,加在一起沉重的很。”

王猛提出的这个问题非常实际,这不禁让张凡开始思索起来。他之前还倒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如今,这个问题却是生生摆在面前的。

如今光是从刘山一个人那里查抄出来的银子,再加上他送给张凡的那些,已经差不多有了上千万两了。更何况,如今是苏、浙、闽三省的所有贪官全部都在向这里叫银子。

张凡知道,开关三年,贪了三年。第一年海商们向朝廷交了多少税收,那么刘山这伙人就会再向海商们所要多少收进自己囊中。可是那一年海商们向朝廷交的银子不是上千万两,而刘山一伙人却是从第二年开始,向海商们收取的银子比之上缴给朝廷的还要多。

三年的时间,张凡结合着刘山的账簿大致算了算,这些钱怕不是能有个四五千万两。这么算起来的话,这些个银子的重量换成五百年后的单位,怕不是得有好几百吨。那么如何运输,也真的成了一个大问题。陆路是没有可能了,这么多银子,光是装车打包,估计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车队,那样一来,运输途中的安全问题就成了隐患。万一走漏了风声,哪怕是有军队押运,恐怕也会有人想要打主意的。

“走水路。”张凡说道。

“水路?”王猛问了一句。

“不错,水路。”张凡肯定地说道,“这么重,又这么多的东西,自然是要走水路。”

“可是大人,这水路要怎么走?”王猛有些纳闷地问道。

“你是不是因为最近太忙,变得有些糊涂了?”张凡用着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他,说道,“我问你,我们是怎么来的?”

“坐船从运河上来的呀!”王猛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大人,卑职并不是糊涂,卑职也知道运河是一条路。”

“那你还这么问。”张凡一脸没好气地说道。

“但是大人,咱们来的时候总共就三条船,而且除了大人乘坐的那一条小型宝船之外,其他的船都要小上很多。”王猛解释道,“如今这里有这么多银子,这可要如何才能运回去啊?”

“原来你没有糊涂,这单也想到了。”张凡听了王猛的话,微笑着说道,“但是你还不够变通。如果船只不够的话,我去让人调船前来就是了。如今并非是出海的季节,那些海商们乘坐的大宝船停在那里也是无事,正好可以用来做这事。

“我已经算过了,五千万两银子,合起来差不多就是三百万斤。那些船身巨大的宝船当初三宝太监七下西洋之时就是为了能多装些人或货物而设计的,我也问过那些船主,每艘船装上个五六十万斤不成问题,我们只要借来五艘宝船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船开回京城的时候,沿岸两百再让军队跟着一同行走保护,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这……”听了张凡的话,王猛心中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也就不再计较了,而是继续问出了心中的其他问题,“那么大人,浙江和福建两地分部所收到的银子要如何运来扬州呢?大人须知这两地可没有什么河道直通扬州的啊。”

这一下,张凡是当真被问住了,这个问题是原先没有预料到的,自然也没有人去考虑过。如今,问题出来了,当真是让人一筹莫展。

“这个吗……”张凡思索了半天,这才不甚确定地开口说道,“只有去调集地方的军队护送了,我这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最多让两个地方多调些兵俑前来护卫就是了。”

这边,张凡和王蒙两个人算是解决了运输的问题。

那边,扬州知府衙门,王德照那里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第二百三十九章 死人事件

王德照最近的日子过得算是不错,相当的不错,而且舒心的很.

说实话,王德照在刚刚答应张凡帮他将话传出去的时候,那时的他心里面其实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对他自己会有什么好处。毕竟他笨不是刘山那个圈子里的人,如今却是要装成他是,而且假装他是刘山的人之后,还有传出这么一番话来刺激那些个官员,这总是给他一种背叛了那些官员的感觉。

而且张凡当时已经跟他说的非常清楚了,只要那些个官员们能够听了这番话之后自觉地把钱交上来,他就不会计较其他事情,甚至都不会去罢了他们的官。那么王德照就面临了一个问题,将来那些官员和他毕竟还是要在这三省的地方上为官的,所谓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担心那些人会因为如今的事情而为难他,给他小鞋穿。

但是当张凡第二次再将他唤去,并且让他再将一番话传出去的时候,王德照的心里面就感觉出了不同。张凡所补充的话意思就是说,若是有贪赃的官员敢于死硬着不交钱话,那么张凡将会派出锦衣卫的抄家大队,直接上门去抓人回来,再拉进锦衣卫的私刑大狱,好好地问个明白。

张凡让他传出去的这番话代表着什么,王德照心里面是一清二楚。之前他就觉得张凡所说的办法虽然会奏效,但是也绝对不会是所有的人都会相应。而张凡的这番话只要一传出去,王德照相信,那些个官员必然会对那几个平日怕得要死的锦衣卫衙门变得趋之若鹜起来。而事情也正是如此,王德照将话传出去的当天,他就听闻了锦衣卫衙门分部门前的“盛状”,他甚至都不用派人去刻意打听,衙门里的捕快都自然会来向他汇报外面街上发生的“异常”情况。

当然,这件事情说起来本来就跟王德照并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张凡让他帮个忙而已。但是这第二次帮助张凡传话之后,王德照却是明白,自己以后的日子必然会好过很多了。

第一次传话那就当真是纯粹地传话了,王德照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遭到那些贪官们的记恨。人啊,都是非常复杂的,出现了重大的问题,自然是想着要能够将事情摆平,起码是要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一旦知道自己性命无忧了,甚至连地位权利都不会受损,那么他么就又会想着是不是还能给自己找点什么福利。

张凡的第一次传话,的的确确是让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不得不去交银子了。然而却也是有一些自作聪明的人,觉得自己已经揣摩清楚了张凡的意思,断定就算自己不去交银子的话,张凡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是说实话,不管是已经交过了银子的,还是那些个根本就没有打算交银子的,他们都觉得十分的不爽,都觉得恨。可是张凡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面恨恨了事,却是没有办法去对张凡造成什么伤害。而王德照这个在他们眼中吃里扒外,卖友求荣的人,却是他们这些人可以实实在在报复到的,甚至已经有很多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等到张凡一走人,立刻就会开始一些列针对王德照的报复行动。这算是某种形式上的谋求内心平衡吧。

王德照并不是笨蛋,他自己又如何能想不到这一点呢!但是那时候的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张凡那个时候虽然没有说过若是他不帮忙传话的话,会对他怎么样,甚至张凡自己心里面都没有想过如果王德照死活不同意的话,会对他作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最多就是再威逼利诱一番,当然,是要多花些本钱的,甚至张凡都准备给王德照许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好处之类的。

只不过王德照当时已经是被张凡吓得不轻了,虽然心里面也是在担心着,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张凡的要求。

但是,当王德照听到张凡第二次要穿出去的话时,他的心里面就完全放心了,甚至于,他已经有些高兴了。为什么?道理简单的很,且不去管这番话会对那些个贪赃的官员造成什么样的心理负担,就说王德照这个帮忙传话的人吧。能够帮着张凡将这番话传出去的人,在他们的眼中必然会是一个张凡十分信任的人。而如今,这番话是王德照传出来的,毫无疑问,王德照就是张凡所信任的那个人。

这么一来,张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让王德照传了两次话,却是隐隐给了其他人一个假讯息,那就是王德照是他张凡的人。这样的话,将来等到张凡走了,这些个已经是有过案底的人自然是会对王德照高看起来,很多方面也都会谦让于他。

王德照想到了这一点,而那些个官员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不同的就是王德照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误会,只是他自己却是不会说破的;而那些官员们却不知道这是个误会,他们都已经开始打算将来等到张凡回京之后,应该如何去接近王德照了。

所以,这几日王德照的日子过的虽然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的心情却是格外的舒畅。他倒不是想要凭借着自己将来的这种优势去做什么坏事,他也是有这个心,没那个胆,毕竟张凡如今算是知道他这个人了。但是他总是会时常在脑海中畅想一番,以前那些个平日里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看不起他的人,将来在他面前都会是低声下气,好言好语。一想到这一点,王德照就会无比兴奋。

“大人,大人!”王德照知府衙门里的赵捕头的声音打断了正在不断黄想着美好将来的王德照。

“干什么干什么!”被打断了的王德照十分的不爽,“没看到本官我正在想事情,如今却是被你给打断了。你小子最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不然本官我可不饶你。”

“他妈的,这老小子,怕不是又在想家中的婆娘吧。一个七品知府,朝廷命官,却是如此一副形象,甚至连自己衙门里捕快的饷银,哪怕是能够留下个一钱也觉得好的人,若是再不换个人来坐这个位子的话,我看这扬州将来无望了!”赵捕头不由得在心里面对王德照咒骂了起来。

“大人,卑职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呈报大人。”压下了心中的不满,赵捕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什么事情,快快说来。”还别说,王德照看到赵捕头这么一副正经表情,心中知道必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也是赶紧将神游天外的心思拉了回来,严肃地问道。

赵捕头看见了王德照这副样子,心里面倒是有些觉得高兴,觉得这王德照起码还是知道事态孰轻孰重,心中有些正义,也算得上不错了。只是王德照对于大事那是当真没话说的,但是对于小事,有时候便有点得过且过了。赵捕头总是觉得王德照若是能在多用点心思在政务上就好了。

赵捕头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王德照的心中存有争议,相反,其实王德照是懒的很,只要能坐着,那就绝对不会站着。他不过问小事就是因为他懒,因为他觉得,既然是小事情,比如说那家被盗了什么的,不去办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贼人找不到罢了。但是大事上面他可不敢怠慢,毕竟大事办不好的话就有可能演变成更大的事情,等到了上面的人都摆不平的时候,自然就会要找个人来顶缸,那么事情发生地方的王德照自然就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他这么做只不过就是因为两个字,害怕。

“城里有人被杀了。”赵捕头说道。

“死人了!”王德照听了也是一惊,不过并没有慌乱,毕竟死人也要分很多种不同的情况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什么人被杀了?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男女之事,亦或是什么通缉要犯进了城了?”

赵捕头听了这番话,心里面有点鄙视王德照,他所说的这几种情况都是最容易处理,而且就算处理不好也不容易担什么责任的。为了财,那就好办了,贼人抓起来便是。为了男女之事,虽然总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麻烦,可是并不是什么大麻烦,毕竟这种案子官府办得好不不好,不管是上面还是民间都不会说什么闲话的。而最后一种,若是当真有什么通缉要犯进了扬州城的话,王德照根本就不会去过问,这人犯事的地方反正也不是扬州。“其他知府的地盘上出了事情,自己搞不定还让人跑掉,凭什么非要我王德照帮着他们抓人!”这是以前王德照亲口对赵捕头所说的原话。

“都不是。”赵捕头说出了让王德照极为失望的话,“死的是城门的门卫官。”

“你说什么!”听了赵捕头的话,王德照大惊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章 杀人事件

人们常常说一句话,“不过一死”,且不管说这话的人遇到了什么样的状况,可见死对于人们来说算得上是一等大事了,不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如此.

但是在古代,人们对于这种观点有着两种不同的观点。一是要死得其所,若是死了一个人却能换来好状况的话,那么死一个人看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二是死的毫无价值,甚至有的人的死还会给别人带来巨大的麻烦,这就要被人们诟病了。

当然,上面的这些都是些大道理,对于许多人,特别是一些平民百姓来说,这些东西对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甚至在茶余饭后老百姓们都很少会谈论这些大道理。百姓们所关心的全部都是自己身边的事情,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事情,当然也包括死人。

画面转回王德照这边,当他听到手下的赵捕头报上来说有人被杀了,王德照自然是紧张无比,这杀人的事情可大可小。若只是像上回说的那样,某人因为见财起意,杀了另外一个人,又或者是因为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所发生的偶然杀人事件。这些事情都只不过算是小事,而且凶手都非常容易就能抓到。

但是赵捕头所说的确是,城门的门官被人杀了,这就有点棘手了。大明朝城门的门官和守卫,除了顺天府或者应天府这种都城是属于军队管理的之外,其他州县的门官虽然也是从军队里提拔出来的,但是确实属于州县的衙门管理了。

只不过,这门官一直说大不大,但是再小也是个伍长,虽然已经不属于军队管辖了,但是其身份任然是正在参军的军人。而如今一个在职的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在这繁华的扬州城给人杀了,这让王德照如何能够不紧张。

其实门官这个职务,也并非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但是这也是要分地方看待的。比方说边疆地方的州县,若是有门官被杀,那么说明近期内必然会有什么外族侵攻的事件要发生。不过那也只是在早期,一些根本不懂得揣摩人心,脑子一根筋的外族这么干过,毕竟这门官一杀补救摆明了告诉对方自己要去袭击他们吗?所以现在也是不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了。

而向内陆的城市,却是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类事情,就算是有什么朝廷正在通缉的要犯要进城,那他也必然是会想方设法来伪装自己,而不是去杀了城门的门官,那样岂不是会造成骚动,更加不利于他吗!

所以说,王德照听到这件事情虽然非常惊讶慌乱,但是这会,他已经把情绪稳定下来了。没错,死了个城门的门官,这的确是一件麻烦事情,但是王德照基本可以确定,这门官必然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而导致惹祸上身,最终遭到杀身之祸。

所以,虽然因为死者的身份会有一些麻烦,但是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王德照这个知府能够尽快找到杀人凶手,将案子结了,那么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死的是哪个城门的门官?”重新坐回了位子上,王德照问道。他虽然已经镇定下来,但是神情之间却是要比方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要严肃多了。

“回禀大人,是东门的。”赵捕头见到王德照也是摆正了姿态,心里面也是觉得好多了。

“东门?”王德照听到赵捕头的话之后,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这我倒是记得,东门的门官好像是姓杨的吧。”

“不错,大人说的对。”赵捕头回答道,“东门的门官是姓杨,叫杨林。”

“不对啊,这就不对了……”哪知道王德照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的是更深了,“我记得这小子被调来才不过时二十多天之前的事情,连一个月都不到。”

“大人记得不错,正是这个杨林。”赵捕头说道,“卑职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这杨林卑职和他也是说过几句话,算得上是了解一些的。他自己说他的家住在松江府,并非本地人士;而且卑职和他接触虽然不多,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杨林这个人不错,本本分分的一个老实人。就是在他做了从城门的门官之后,待人也是十分的和气,就连那些个要进城的菜农的进城税也从来没有多受过一文钱。若是他看到手下的人多收了,立刻就会给退回去。甚至于这个杨林看到那些个担子重的,还会上去帮上一把。”

王德照听完了赵捕头所说的情况,一时间心里面是多了许多想法。当然,他倒不是对比这个杨林的所作所为而为自己汗颜,他是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按照赵捕头的说法,这个杨林看起来倒是个好人,当然,也有可能这是杨林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背地里也许会有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王德照再糊涂也不会这么认为。

杨林并非是扬州府的人,而且作为一州县的城门门官,除了归当地衙门管辖之外,其参军之时录入的卷宗也会随着他一通前来,这也是朝廷明文规定的,就是为了以防军人犯法之后,当地没有资料可查。王德照虽然并不是一个对公务十分上心的人,但是这种事情他总是会看上一两眼,杨林调来扬州只不过是二十多天之前的事情,王德照的记性也算得山是不错的,所以杨林的卷宗上面写了些什么他还依稀能记得。

而正是因为王德照记得,他才会对此事感觉非常的奇怪。根据杨林卷宗上面的记载,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了极点的农家子弟,家中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这就排除了是什么江湖匪类冒充的因素,毕竟这一查就能查出来。卷宗上虽然不会记录人品,不过一些平日里的事情也会记载上一两点,从这上面来看,这个杨林的确是和赵捕头所说的一致,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当然,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王德照是不会知道的,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认,那就是不管这个杨林是不是因为惹上麻烦而被杀的,那麻烦绝对不是在扬州城引上的。这杨林来扬州不过二十多天,怎么会惹上什么事关性命之忧的大麻烦。而且就算杨林真的是在背地里男盗女娼,做些个什么不发的事情,平日里这么低调的人也不应该在刚刚来到一个地方才二十多天,很多事情都不是太熟悉的情况下惹什么麻烦的吧。

“这杨林死在什么地方?是城门的卫所里还是他的家中?”王德照问道。这个问题看起来有些弱智,倘若杨林是死在卫所里,城里面估计早就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了,哪里会这么安静。但是王德照这么问却是没错,杨林毕竟不是本地人士,像这种外地调来的人做城门守卫的事情很多,所以各个州县为了方便,给这些个门卫在城门的地方都是盖了几间房子供他们居住,所以王德照才会有这么一问。

“是在他自己的居所中。”赵捕头回答道,“今天早上,东门守门的人卯时打开大门之后,一直到了辰时却还是不见杨林的身影,他们就奇怪的很。因为杨林就住在城门旁边,再加上他不像是守门的其他几个人,都是扬州本地人,家中离得没有他这么近,平日里杨林都是第一个站在城门卫所上的。城门的卫兵还以为杨林是不是得病了,就派了一个人去他的居所找他,结果打开门却是发现杨林已是倒在了床下,没有了生息。慌乱之下,他们就赶紧来找卑职说明事情了。”

“那杨林到底是怎么死的?”王德照问道。至始至终,赵捕头都没有说过这个杨林是被人杀掉的,万一他是突然暴毙的话,这件事情就跟王德照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卑职得到消息之后,马上就去杨林的居所查看了一番。”赵捕头说道,“那杨林身上倒是一点伤口都没有,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血迹,而且杨林的面上看起来痛苦的很,像是心疾突然发作。只是……卑职有些奇怪,这杨林不过二十多岁,身子看起来也是健壮得很,不像是会心疾突然发作的样子。”

“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准。”王德照却是按照事情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说道,“你又不是郎中,怎的知道二十多岁的人就不会心疾突发而暴毙。再说,那杨林或许往日里得过什么疾病而落下了什么病根也说不定。”

“唉,若真是大人所说的那样,那倒真是有些可惜了。”赵捕头并没有反驳王德照的话,而是叹着气说道,“这么好的一个人,才二十多岁,听说连媳妇都没有娶,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有些让人心里难过。”

“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啊。”王德照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能说是这杨林的命不好,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既然如此,这衙门里的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赵捕头说道,“不管是不是突然暴毙,总是要让杵作查验一番,才好让人将尸首运回来。”

扬州城东门,虽然发生了命案,但是因为城门卫所的卫兵发现了自己的长官杨林的尸体过后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是告诉了县衙的赵捕头,所以如今东城门并没有多少百姓在围观。只是因为如今东城门附近有不少捕快在,这才有些好奇的百姓驻足观看而已,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就连东城门的通行还是如往常一样,并没有造成什么麻烦。

“赵捕头,你看,这……杨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一个城门的卫兵来到赵捕头的身边小声的问道,神情颇有些哀伤。这伤心的表情倒不是他转出来的,毕竟平日里杨林待他们的确不错。杨林从来不让他们从进城的人身上多收过一文钱,但是倒也是非常关心他们。一个城门的门官饷银虽然没有多少,但是杨林却是用自己身上的钱隔三差五地打几两小酒,弄些小菜请这四个人喝喝酒什么的,还说等到他第一个月的饷银发下来之后,要请他们吃些好的。如今杨林却是死了,这几个人是当真心里有些难过。

“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赵捕头倒是完全没有说些什么瞎话欺骗他的意思,完全是实话实说,“我其实跟你们知道的一样多,杨林身上又没有什么伤痕,再加上他的面貌扭曲,显然临死之前极为痛苦。我估计也是突然间心疾发作。”

“唉,杨头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心疾发作!这老天爷也忒不开眼了,死之前还让杨头这么痛苦。”那卫兵听了之后也是一脸哀伤的模样。

两人正在这里说这话,屋子的门被人打开,一个人背着一个箱子,正一边往外走,一边在用手巾擦拭着自己的双手,正是衙门里的杵作。

“杵作,怎么样了?里面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赵捕头见到杵作出了来,赶紧问道。

“赵捕头,里面那人身上并没有伤痕。”杵作回答道,“小的我也是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身上除了写陈旧的伤疤之外,最近并没有受过什么伤。小的也用银针验过,并没有什么中毒的现象。为了以防万一,小的吧屋子里的器皿都验了一遍,到头来也是没有发现什么毒物。看样子,是今早丑末寅初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可以确定,杨林是因为心疾突然发作而暴毙的喽?”赵捕头最后这么问了一句。

“可以确定。”杵作信心十足地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也就可以了。”赵捕头说道,“等会我会让人来将尸首运回衙门去。”

“这年轻人也是倒霉的紧,这么年轻,却是突然犯了心疾。”杵作也是一脸可惜的表情,忽然,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赵捕头,到底是小人的鼻子有问题还是怎么的,不知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花香味?”

赵捕头听了杵作的话,也是嗅着鼻子闻了闻,当真是有股子花香味,虽然淡薄的很,但是还是能闻出来。

“倒真是有一点,兴许是附近那家人养的话开了吧。”赵捕头并没有在意,随意地说了一句。

几个人正说这话,突然从城门外走进来一只大队伍。队伍的成员全都是清一色由兵俑组成的,兵俑们分走两边,队伍的中间却是有着一长排的骡车,每辆车上都装着好几口大箱子,而且一看就都是沉重非常。这正是几天前张凡和王蒙两人商量好的,要各地的军队派人将那些收上来的银子运到扬州来。如今,浙江一地的银子正是到了。

队伍走进了城中好长距离,差不多已经有上百人进城了,可是看着外面,这才只不过是进了一半,还有一半的人在城外,可见这一次仅仅从浙江一地就运来了多少银子。

不过这么一来,倒也是不知情的人猜不透,也许会有人想得到,需要如此多的朝廷官兵运送的必然是什么贵重物件,但是绝对想不到会是一箱箱的真金白银。

王德照口风倒是紧得很,除了帮助张凡将话传出去之外,之间事情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张凡打算怎么运那些银子。所以如今,赵捕头这伙人只是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队伍行进着,正好,昨天出城前去迎接这次队伍的梁超和黎阳两人如今也是跟着队伍走了进来。

话说这梁超如今被张凡暂时停职了,其现在的地位还比不上黎阳这个投诚过来的人。但是锦衣卫里面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知道,梁超降职只不过是张凡因为不想在卫中弄特殊化的例子而已,是做给其他人看的,梁超本人是早晚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的。黎阳这个**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这个情况,自然是对梁超还是如以前一般尊重。

两人刚刚进城,黎阳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梁超看到黎阳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大人,你可闻到有什么味道吗?”黎阳嗅了嗅鼻子,颇有些疑惑的说道。

“当然有。”梁超很是坦诚地说道,“是这拉扯的骡子拉的屎,我已经闻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你确实叫我停下来,莫非你一个人闻还不够,非要叫上我一起不成!”梁超说着,面色十分不爽。

“卑职不是那个意思,大人。”黎阳虽然是道歉,但是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卑躬屈膝,面上还是一直疑惑着,“卑职所指的味道是花香。”

“花香?”梁超一听,也是嗅了嗅鼻子,却是那里闻得到什么花香,心不在焉地说道,“兴许是哪家养的花开了吧。”

“不是。况且昨天我们出城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花香味。”黎阳肯定地说道,然后用手指着前面的大街。

梁超顺着黎阳所指的地方看去,发现当真不会是这里有人养花。这里毕竟是靠近城门口的地方,两旁是低矮的街道,普通甚至是有些破旧的房屋,这里想来肯定是不会有人养花的。

“要么就是你闻错了。”梁超说着,却是发现黎阳已经离开了自己身边,向着一边缓缓走去。

梁超一见,马上就准备叫住他,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黎阳一同往那边走去。

等两人走到赵捕头等人的身边,那股子香味也是越来越重,甚至连梁超都能够闻到一些了。疑惑之下,他将目光看向了黎阳,想问他这花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什么关系。

黎阳却是没有马上回答梁超,他看到赵捕头一声打扮,知道他是官府衙门的人,走上前去问道:“这里死人了吗?”

梁超和黎阳二人不认得赵捕头,但是赵捕头却是认得他们的。当初张凡刚来扬州的时候,他就在张凡随行的人里面看到过梁超。后来,也是在张凡身边看到过突然出现的黎阳。他虽然不知道他们是锦衣卫的身份,但是在他想来,能跟在钦差大臣身边的人定然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知道了他们是钦差大臣的人,赵捕头自然是不敢怠慢,赶紧回话说道:“回二位大人的话,在下知府衙门的捕头赵勇,这里的确是死了人。”

民间死人很是寻常,但是黎阳竟然没有人告知就会知道,梁超觉得这里面必然是有什么问题,赶紧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死的是什么人?怎么死的?”

赵捕头不知道为何钦差身边的人会对这里死人感兴趣,但是还是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黎阳听完了之后,想都没有想就开口说道:“不对,这人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一旁的杵作见黎阳如此说,似乎是因为职业的自尊心,立刻开口说道:“大人,小的是衙门的杵作。尸首小的已经查过了,没有中毒的迹象。”

梁超却是对黎阳的话深信不疑,毕竟黎阳原本就是五毒教的人,是玩毒的大行家,他在这件事情上面有发言权。梁超对赵捕头说道:“我这位同僚可是玩毒的大行家,我们能否进去看看。”

“两位大人请。”赵捕头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还是让他们进去了。一旁的杵作也跟着进屋,想去看个究竟。

屋中,一个青年男子只穿着亵裤,躺在床前的地上,双手捂着胸口,面色痛苦。

“小的并没有移动过他的身子。”杵作开口说了一句。

黎阳却是并不担心这些,而是蹲在了杨林的尸首前,鼻子使劲闻了闻。梁超也不问他为何这么做,他自从进到了屋子里之后,那股花香味也更浓了。

黎阳将死者的头抬起来,在他后颈看了看,然后用空出的右手在他后颈的肉上使劲一挤。

等到黎阳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根短小非常,正发着寒光的银针。

看到了这根银针,赵捕头和杵作是大吃一惊,二人没想到之前所想与事实并不相同,这杨林竟然是被人给毒死的。而梁超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四十一章 菜鸟毒药

“大人.”梁超和黎阳来到张府,见到张凡,起身问礼,“卑职二人已经将浙江一地运来的银子交到了下面的分部里,现在那里的人已经开始清点银两数目了。那些个前来押送银子的官兵,卑职已经派人将他们领到城外空出的军营驻扎了。”

“很好。”张凡听了二人的汇报之后,面露喜色,毕竟事情如今已经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二了,说道,“等到这批这件运来的银子清点完毕,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立刻装船。”

“这……大人,为何如此急躁?”梁超有些疑惑地问道,“而且那些个船都到了吗?”

“我向那赵显德借了海船,正好他有三艘宝船空闲着,一听说我要用,连问我是借来干什么的都没问,只是问明了我要把船开到哪里,就直接命他船上的人将船从苏州开到了扬州。”张凡微笑着说道,“如今估摸着,还有两天,这船可就要到了,到了那时候,正好将这些个清点过的银子先装上去。”

“可是大人,这么多银子放在船上,是不是有点不安全?”梁超却是在顾虑这件事情,“卑职知道大人是派了重兵把守住泊船的地方,可是还是难保不会有人登船窃银啊。依卑职的意思,大人看是不是等到福建一地的银子都送来了,清点过后再一起送到传上去,那样一来也安全一点。”

“这点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准备了。我让看守的人每日三班轮替,而且还有监军每个时辰都会来巡视四次。而且到时候,等到福建一地的银子运来清点之后搬到船上去,我还会让人清点一遍的,绝对不会有什么错的。”张凡自信地说道,“这么做主要是因为银子实在是太多了一些,等到时候三地的银子一起往船上搬运,也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反正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利用起来。”

“这样啊,那么大人,卑职还望去帮忙搬运。”梁超听了张凡说辞,也是没有反驳,反而提出了希望帮忙的意思。其实他心里面是知道,张凡这是想要早些回京城去。

“你?”张凡用着奇怪的语气说着,还看了看梁超那副虽然结识,但是还略显单薄的身体,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还是算了,你家世代都在卫里供职,这功夫是有的,力气也不差,但是终究比不过那些个常年干力气活的挑夫。”

“……”梁超听到张凡这么一说,似乎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一旁的黎阳看到这一幕,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却是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只是面色因为憋笑的原因显得有点怪异。

张凡一看,发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了,立马改口说道:“不过你好歹也是在卫里供职多年的人,想来盯梢一类的事情你还是比较拿手的。这样吧,你去码头帮忙,盯着那些个干活的人,不要出现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就行了。”

“是,大人,卑职定然全力以赴完成大人的命令。”梁超得了张凡的命令,兴高采烈地说道。

“对了,你们俩去接押运银子的队伍,路上没有什么意外吧。”张凡想要结束这番对话了,却是突然间这么问了一句。

“这……大人,路上倒是没有事情。但是当我们进城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一件怪事。”梁超想起了刚进城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哦,发生了什么怪事?”张凡没有想到自己看似随意的一问,倒是真问出了点什么事情来。

“卑职二人是从扬州城东城门那里进城的,却是发现那里死了个门官。”梁超说着,指向了黎阳,“这件事情是黎阳发现的,就让他来跟大人细说。”

“大人,事情是这么回事……”黎阳向张凡拱了拱手,开始了叙述。

事情的经过并不长,黎阳没有用多长时间就把事情说完了。可是这不长的时间却是让张凡的眉头越听越紧。

“你是说今天东城门死去的门官是被人用毒针杀害的?”张凡问道,表情倒是平淡的很,让人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正是。”黎阳肯定地说道,“当时卑职进城之时,却是突然间问道一股花香味,那味道卑职曾经闻过,但是一时只是觉得熟悉,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等到卑职看到有衙门的人在,再这么一想,却是突然想起来,卑职所闻到的分明是一种毒药的味道。”

“怎么说?”张凡想要问明白。

“毒死那个门官的毒针上面抹的是一种名叫鳞波仙子的花的花茎提炼出来的毒药,也就是中原一地常说的水仙花。”黎阳开口说道。

“等等。”张凡却是突然开口打断了黎阳,问道,“你说水仙花?莫非水仙还能要人命不成?”

“正是如此,大人,但是麻烦的很。”黎阳解释道,“大人知道,我原是五毒教的天龙堂堂主,五毒教都是以摆弄毒虫为名的,像这种地里长出来的毒物我们虽然也有研究过,但是毕竟不是咱们的本行,只不过是知道个大概罢了。所以卑职进城的时候,闻到了那股味道虽然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却是没有想起来。

“这水仙花看似平常,喜欢养它的人也不少,其实它是有毒的。它全部的草叶皆有毒性,而根茎的毒性最强不过了。若是有人误食了,轻则呕吐、腹泻、脉搏快而微弱、冷汗、呼吸困难、身体发热、昏睡、体虚等等症状。但是若是严重的话,则有可能痉挛、麻痹而死,但是那只有幼儿才会,一般人即使误食了也并不会死去。

“毒死门官的这毒,想来是用了不少水仙的根茎汁液,提炼而成,所以才会有如此巨大的毒性,抹在银针上几乎是见血封喉。而且人死了之后,就算是让让经验老到的郎中或是杵作来查看,也是看不出中毒的迹象,毕竟这水仙能要人命,中原一地几乎还无人知晓。而且水仙这东西,好养的很,也十分常见。虽然要提炼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要耗费大量的水仙根茎才能提炼出来几滴,但是水仙花实在是好找的很,价钱又不贵,相比起其他的毒药来说,算是便宜的了。

“但是,这毒有个弊端。因为水仙的的根茎要到它花开的时候才是它毒性最强的时候,可是那个时候的水仙花香味实在是太浓了。而且提炼成了剧毒之后,其香味更是浓郁的很。这么一来,想要不知不觉地杀了人却是不可能的了,稍微懂些用毒的人都是能分辨出来的。所以,即使用毒的人都知道,却根本就没有人用过这种毒来杀人,毕竟它实在是太容易暴露自己了。”

“也就是说……”张凡听了黎阳的解释,摸着下巴说道,“这下毒的人要么就是孤陋寡闻到了极点,认为绝对不会有人认出来这种毒;要门就是狂妄自大到了极点,根本就不怕让人知道死去的人是被毒死的。”

“可是大人,这两点都是矛盾的很。”梁超也是皱着眉头说道,“若是第一种情况的话,那么在卑职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杀人的凶手还是个新手,才会用到如此鲜艳的毒。但是这也不应该,想来他学的时候,教他的人就算是在草包也应该知道这种毒实在是不适合做如此隐秘的事情。

“可若是第二种情况的话,这就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了。倘若是想要掩盖这人死去的真相,为何要用如此显眼的毒药;倘若是为了杀人泄愤,根本就不应该用毒,直截了当地用刀砍死了才应该爽快。”

梁超说的虽然有些粗鲁,但是却是全都说到点子上去了。是啊,若是要掩人耳目,自然就不会用到这种显眼的毒药。若是要杀人泄愤,那就根本不应该用毒,直接外伤致死才算是泄愤嘛。

“这事情当真是有些蹊跷。”张凡也是觉得疑惑的很,“黎阳,你怎么看?”他向最懂这行的黎阳询问起来。

“大人,卑职这里也是毫无头绪。”黎阳实话实说道,他对于这件事情是当真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看会不会是……”张凡有所猜测地说道,他没有往下说完,但是他相信黎阳能明白他下面要说的是什么。

“大人是说……”黎阳显然也猜到了张凡的意思,先是一阵惊讶,然后就是一脸坚决的表情,“不会不会,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五毒教的人所为。这倒不是卑职在为他们辩护什么,只是事实如此。

“大人你想想,五毒教中的人卑职虽然不能全都说个详细,却也是知道个大概的。据卑职所知,教中是当真没有人以毒草为原料下毒的。而且大人且想想,死的是个门官,别说五毒教从不和朝廷有过节,若是当真有,也绝不会用这种伎俩的。”

“这倒也是。”张凡想了想说道,“算了,想不到就别想了。虽然死了人,这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兴许是这个门官自己惹下了什么祸事,仇家却是雇了个新手来杀人罢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闲聊惊闻

门官被杀事件过去已经好几日了,虽然事情因为死者是被抹了毒药的银针这种特殊的东西所杀死,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风波,毕竟,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别说张凡也只不过是闻了闻梁超和黎阳二人一些情况,就下了个仇家雇人下手这样的定论;就是王德照,这位本来应该管理此事的本地知府,在派出了衙门里的不快几次调查未果之后,也就渐渐地把这件事情搁置了起来。这倒不是王德照太过没有责任心,而是这件事情这么多天一来当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死者是中了毒针而身亡这件事情也只不过就是张凡几人于王德照衙门里的三四个人知晓之外,在呈报上去的卷宗里面,死因任然是写着心疾突然间发作而死,并没有写上任何带着“毒”这个字的痕迹。

这也算是王德照的一种不想惹麻烦的私心吧,而且下面的人也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因为这种有可能牵涉到江湖人士的事情,其实朝廷官府也不是太愿意插手,只要事情并没有闹得很大,基本上是不会有人主动找麻烦的。曾经就发生过因为某地的地方官抓着这种事情不放,甚至都已经快要查到凶手了,结果那官却是突然间被人灭口的事件,而且之后也根本就找不到凶手了。所以,不管是王德照还是衙门里的捕快,不管是清廉还是贪佞,这种事情基本上都不怎么想要过问。

浙江那边押运过来的银子经过这几天张凡派的人全力清点,如今数目已经出来了。虽然如今清点出来的数目,和当初浙江报过来的数目差了有千把两银子,但是相比起总数来,这么一点不知道原因的损失已经算是非常小了。因此张凡根本就不想再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他甚至还拿出了一万两给那些押送银子过来的人兵俑当做犒劳,这让带队的那个百户长更是一番感恩戴德不禁。

银子清点之后,就是按照张凡所吩咐的那样开始装船了。因为银子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如今还有福建一地的银子还没有运过来,而这里的银子就已经装了好几百箱。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这是张凡给京里面的达官贵人带的东西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但是这数目也实在是太多了一些。而知道情况的如梁超这些人,看到这也实在是感叹不已,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要赶时间,所以锦衣卫雇用了很多挑夫来搬运这些箱子,即使是那些个年轻力壮的挑夫,也好三四个才能担得动一口箱子,这让这些挑夫们都纷纷猜测这些个箱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因为扬州这个地方是长江和京杭大运河的交汇处,繁华的很。但是因为前几年的隆庆开关这一事件,使得松江、苏州这些个靠近口岸的城市变得更加需求劳动力起来,因此就连扬州本地的很多挑夫都跑去了那边找活干。但是如今这里有量如此之大的活需要人手,再加上需要人手的张凡又是朝廷钦差大臣,还有前些日子的情况。所以张凡一开口要挑夫,王德照就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赶忙将城中的挑夫集中了起来。但是人来了之后,张凡听梁超的汇报说人手还是不够,搬运的进度非常的慢,因此他又让人去和王德照说了说。

王德照一听,也是不敢怠慢,赶紧想办法。奈何这扬州城中的挑夫基本上都被张凡找去了,再也没有什么闲人了。临时招募的话,又恐有些个只是想要混饭吃的人混进来,反而会拖慢进度。王德照为了这件事情也是煞费脑筋,好在他衙门里的师爷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苏州找人。

王德照一听,立刻是大喜过望,赶忙派人去和苏州知府说了这件事情。那苏州知府在这一次刘山贪污的事件中也是有事牵连,如今一看是王德照带着张凡的意思来要人,他哪里敢有意思怠慢的意思,赶紧让衙役去找挑夫送往扬州。好在如今海船早就归航多日,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活,再加上张凡给这些外地愿意来扬州的挑夫的待遇也实在是不错,这才没有什么人抱怨。

于是,这一百多人也就经过一整天的行程赶到了扬州。虽然是要他们马上就参加工作,但是好在张凡吩咐过了,食宿全包之余,给的伙食也着实是不错,所以这种要求也没有什么人反对。

为了公平起见,张凡开出的价钱是不管这些人多少人一起抬一口箱子,抬一口箱子是一钱银子,让他们去分。这么一来,可谓是热情高涨,那个挑夫不是因为家中困难才出来干这种卖体力的活,自然是想要多挣一些银子,因此各个都是玩起了命一般的搬着箱子。不过监工的梁超也是得了张凡的命令,这些个挑夫卖力归卖力,但是这大夏天的,天气又热,可是万万不要出了人命。所以梁超为了公平起见,每过两个时辰就强制命令所有的挑夫全都下来休息一番再去工作,再加上一旁还特地有人熬了不少的绿豆汤供挑夫们解暑,这么多年下来,倒是有人累的体虚,但是却当真是没有人中暑了什么的。

这些挑夫也是对于这里的待遇是赞不绝口,只不过他们也是矛盾的很。想要多拖延些时日,毕竟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平日里他们在家里都未必能吃到这里的东西;但是自己放慢了速度,却又怕其他人多挑上几担,自己少拿了工钱。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能真正拿到手里的钱才是这些人最最实际的,因此思量了一番,这些挑夫们还是卯足了劲干活。这不,这才过了没多少日子,这么些箱子都快给搬完了。

梁超最近在这里监工,虽然不说有了多少感触,但是他倒也是看到了很多事情。以前他是听说过民间的百姓劳苦的很,但是如今他亲眼看到这些个挑夫为了那些在他眼里并没有多少的工钱而如此的努力,他心里虽然说不上有多少同情,但是也有些想法的。

这些日子里,百无聊赖的梁超也是只要那些个挑夫休息的时候,就会和他们聊上几句,这让他对于民间最底层的百姓,这些个生活状况可能仅次于花子的人的生活有了不少了解。梁超也从来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官架子,倒是显得平易近人的多,这也让他这个监工取得了这些人的信任。他们虽然都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在外面讨生活这么长时间,也让他们的眼力不错,都能看得出来梁超这个监工的身份并不一般,但是他们还是把一些闲话家常的也是都跟他聊起来,这可能就是一种信任的表现吧。

今天算是最后一天了,眼看着还有几十箱就全部搬完了。刚才那些个本地的挑夫得知过几日还有活计让他们来,但是没有那么多了。这些人倒也是有些心思,把剩下的活留给了那些苏州来的同行,算是让这些远道而来的人能多带些工钱回去吧。而那些个得知下一次就不能来了的苏州挑夫,也并没有对再享受不到如此优越的工作条件而感到伤心,毕竟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虽然个个都梦想着有大钱,但是对于现实还是非常明白的,并不会过于奢求什么。

“好了好了,先歇歇。”梁超看日头也不早,已经快要到午时了,汉话让挑夫们停下来吃饭,“剩下的也没多少了,等吃完了饭再搬也不迟。”

挑夫们也是应声听了下来,凑过来领饭食。

梁超这几日都住在这里,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他也就不再讲究,穿的也是不同的很,这也在无形之中拉进了他与这些挑夫的距离,他们并不怎么惧怕他。

“梁哥,看样子下午就能弄完了。”一个条幅拿着午饭蹲在了梁超身边,和他说道。

“我说你这小子,在想工钱吧。”梁超显然跟他很熟,也是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道,“放心吧,等到东西全都搬上去之后我就让人给你们发工钱,你们谁干了多少活都有人记着,一个子也少不了你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这挑夫也是干笑了两声,不过他脸上倒是没有被人看破心思的尴尬,毕竟这些人都实际的很,“唉,我说梁哥啊,这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啊?”他问出了最好奇的事情。

“银子,全是银子。”梁超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事实。

“梁哥,别拿我开玩笑了,不想说也别这样啊。”那挑夫没好气地说道,“算了,反正马上这里也就没我的事了,拿了钱我得赶快回家。”

“怎么,家里等着钱用?”梁超倒不是客气,这么些天来他当真是有些关心这些人。

“不是,只是……”挑夫有些为难,但是还是说了出来,“我大舅子他死了。”

“哦,节哀。”梁超听到之后,也就是这么说了一句。

“唉,我家婆娘今天早上托人给我带信,让我赶紧回去。”挑夫也是唉声叹气地说道,“你说这人才三十出头,还是个门官,好歹每月也有好几钱银子,这怎么就突然什么心疾发作,说没就没了!”

“唉,这也是……”梁超刚想说些勉励的话,却是突然打住,大惊道,“你说什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水仙之疑

“你说什么?!”张凡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神情也是变得格外的郑重,“快点再给我说一遍.”一旁的王猛和黎阳二人也是紧张地看着张凡面前的梁超。

“是,大人。”梁超听了张凡的话,开口说道,他如今身上还穿着短裤和坎肩,完全就是一副挑夫的打扮就赶了过来,可见事情的确严重的很,“卑职这几日在那里监工,和那些个挑夫也算是熟悉了不少。今日本地的挑夫已经回去了,留下来的都是苏州来的。卑职和其中几个人这几日一来倒也是熟悉,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和其中一个人闲聊,无意之中聊到了这件事情。

“那挑夫无意之中对我说赶着拿钱回家,他说自己大舅子死了。卑职当时也并没有在意,毕竟这种事情很正常。但是当他说他大舅是苏州城的门官,昨日无故就因为心疾突然间发作,暴毙了。

“卑职当时回过神来就觉得不对劲,这情形岂不是和前几日这扬州城一样吗!所以卑职大惊之下也是向他问些详细的情况,那里知道他所说出来的更是让卑职吃惊。”

“他到底怎么说你倒是快说啊,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张凡也是心急火燎地问道。

“是大人。”梁超也是赶紧返回主题,开口说道,“卑职当时就问他,他大舅子是苏州城哪一座城门的门官。果然,他告诉卑职是东门。卑职当时心想,这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但是苦于他这几日并不在家中,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卑职也问了他,他大舅子是否认识这个杨林,他却是说他大舅子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苏州,而且他和他大舅子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两人所认识的人基本都是知道的,并没有杨林这么个人。卑职见打探不出什么线索,只好问了他家所在,准备回来之后向大人请示,去苏州查个明白。”

“嗯,本来若是同时又两个临近州县的东城门门官死了,或许只是一个巧合罢了。”张凡听完了梁超的叙述,低着头喃喃自语,在思量着什么,“但若是两个人都同时是因为中了毒针,这种怪异的情况而死去,这事情可就有点蹊跷了。”

“大人,卑职也是觉得事情太过不妥,所以特来请求大人准许卑职前去苏州查探清楚此事究竟是如何。”梁超抱拳说道。

“嗯,这件事情我也有点担心。”张凡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去看一看也好。哦,对了,把黎阳也带去,毕竟用毒这方面,他可算的是行家了,应该能帮得到你。”

“遵命,大人。”梁超和黎阳两人齐声站到张凡面前抱拳说道。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情。”张凡突然说道,“梁超,你赶紧去沐浴更衣。倒不是说你这个样子不行,可是你如今身上的味道,比那些行军打仗的军汉还要重。”张凡竟然开起了玩笑。

梁超却是一时之间没有听出来这只是戏言,还当真是抬起胳膊在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过了一会这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卑职这……卑职也是因为事态紧迫,这才……卑职在大人面前失态了,这就去沐浴更衣。”说完这话,梁超又是向张凡躬身一拜,便转身退去了。

梁超离开之后,张凡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心里面也是在想着这件事情。这件事情说起来怪异的很,同时有两座城市的门官被人用毒针害死,而且这两人又是毫无关系的,所相同的也仅仅就都是门官而已。这种情形让张凡觉得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即将发生的大事,但是如今的张凡是丝毫没有一点头绪。

“王猛,你怎么看这事?”张凡想来想去,没有办法,问起了王猛,毕竟王猛在锦衣卫供职之前是在军中服役的,很多事情都是他的丰富经验可以帮得上忙的。

“这件事情,怪异的很,卑职这里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头绪。”王猛也是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在边关,相邻的几个州县发生了这种事情,一般来说,这就意味着外族之人即将要来袭击了,而且一般死人的城门方向就是外族将要进攻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是从敌人故布疑阵,袭击将会从相反的方向过来。

“但是如今这件事情,这实在是有点让卑职疑惑了。如今这扬州和苏州死的全都是东城门的门官,而扬州和苏州的东面却是正对着东海,哪里会有敌人!若是西面的话,扬州和苏州算是这南直隶的东部了,西边就是应天府,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敌人。

“这件事情让卑职猜测的话,实在不像是什么仇家寻仇报复的事情,倒是有点像某些对朝廷不满的人发泄,但是又实在是不怎么像。毕竟如今死的只不过是两个小小的门官,实在是对朝廷衙门起不到一点伤害的作用。”

“嗯,说起来也是。”张凡听了之后,也是认同了王猛的话,“而且这用做毒药的居然就是水仙花,这东西实在是太过平常了,平常人家都会种上一些。虽然黎阳说过,要制成这种毒性剧烈、见血封喉的毒药会需要不少水仙花,但是依然是难以下手查探。”

“大人,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一旁的黎阳听到了张凡的话之后,赶忙说道,“上次卑职有些事情忘了,没有记起来,所以没告诉大人。如今听了大人刚才的话,卑职倒是记起来了。”

“哦,你记起来了什么?”张凡听到黎阳有话要说,好奇地问道。

“这水仙虽然可是制成毒药,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水仙都可以。当然,也并非是不行,而是那样的话太过麻烦了。”黎阳解释道,“草木这种东西,还是要长在野外才会更好。当然,许多人家中花盆里面养的一些个花草看起来的确要比长在野外的药好看许多,但是那只不过是细心照料出来的,实际上它并不及长在野外的草木要好。就想这水仙花,被人样在家中的虽然开花之后也是同样的色泽、同样的香味浓郁,但是其毒性那是绝对没有长在野外的水仙要厉害。

“当然,长在人家中的水仙花提炼了根茎的汁液也是可以做成这种毒性巨大的毒药,但是其所需要的水仙花数量怕不是要有野外的十几倍。这也正是没有人去用它制造毒药的一个原因,实在是太麻烦,也太过容易被人发现了,毕竟这么多的话若是在市面上大量减少的话,很容积就被人记住了。”

“原来如此。”张凡听了他的话,恍然大悟,说道,“王猛,你这就去查查,如今市面上可有人……”

张凡话还没有说完,就是看见王猛在摇头:“大人,卑职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也是觉得心里面有些疑问,虽然大人不打算过问此事,但是卑职还是去查问了一番。虽然卑职并不知道制毒需要如此多的水仙,但是还是派人去市面上问了问,结果一切正常。卑职甚至派人去周围的各州各县,甚至是浙江都问过了,也是一切正常。”

“这可就难办了。”张凡皱着眉头说道。水仙这种颇有观赏性的花朵,虽然在未来,因为科技和温室的出现,北方也可以养活,但是现在,只有南方才有。一般来说,就是江苏、浙江、福建、以及小琉球有大量种植。

小琉球太远了,不予考虑;福建虽然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也实在是不大;剩下的江苏和浙江两地,王猛已经派人去问过了,也是没有什么发现。

“大人可以派人去问问产水仙的地方。”黎阳说道。

“没有用。”张凡说道,“这里和浙江都没有动静,福建和小琉球又太远了,应该不会是那边传过来的。”

三人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如今的这事情可谓是扑朔迷离的很,让人感觉有大事发生,却又让人摸不到门路,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这样,王猛。”张凡突然说道,“你派人向周围的州县探查一番,看看杭州、松江、甚至是应天府的东城门门官是否出了什么事情。若是有的话,就当真说明这件事情背后肯定还有大事。若是有人还没有死的话,那你也不要打草惊蛇,派人盯着,用他做诱饵来抓住行刺的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这背后搞鬼。”

“是,大人,卑职遵命。”王猛立刻抱拳应是。

就在这时候,梁超回来了。他如今已经是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的异味也没有了,就连头发也从新梳理扎了起来,虽然还有些湿漉漉的。

“大人,卑职准备好了。”梁超来到张凡面前说道。

“嗯,你来的正好。”张凡说道,“等到你去苏州问明了事情之后,在顺道去松江府那里,看看那里的东城门门官是否有什么事情。”随即,张凡将刚才几人谈论的事情说了一遍。

梁超听完了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说道:“大人,这天下养水仙的好像并不只这四处。”

“哦,还有哪里?”张凡好奇地问道。

“卑职记得又一年,有外国的使者上京觐见,那时候他们献来的东西里面就有水仙。”梁超想了想,说道。

“是哪一国的使者?”张凡听到以后,仿佛是抓住了什么要点,赶紧问道。

梁超却是想都没有想,干净利索地回答道:“扶桑。”

第二百四十四章 惊天猜想

“你说什么!”张凡听了梁超的话之后,面色惊异的大声问道.也不知是他没有听清梁超的话,还是他不敢相信梁超说了什么。

“大人,卑职刚才说的是扶桑。”梁超倒是能够理解张凡现在的心情。

“你能确定吗?”张凡问道。

“当然可以。”梁超非常自信地说道,“那年卑职刚进卫里,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不是去监视什么官员,而是去迎接外国使者,正是那些扶桑前来的使者。他们进贡的东西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物品,这算得上是他们的传统了。只不过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的卑职还在心里对他们颇有不屑,所以卑职对这件事情记得非常清楚,他们进贡的东西里面就有水仙花。

“当时卑职就奇怪,一般进贡东西,不算东西的珍贵与否,起码也要送些本国有而他国没有的东西。这些扶桑人送来的水仙花虽然漂亮,但是卑职也知道这在我大明并不是什么稀罕货。当时卑职还以为他们是想拿着这种东西来我大明多讨要些陛下的赏赐,结果一打听卑职才从那些个扶桑人的口中知晓,原来他们以为这水仙花是他们扶桑独有的,根本不知道这水仙在我大明多得是。”

张凡听了梁超的话,表情也是更加地严肃了。梁超见张凡这副模样,却是有加了一句话:“大人,卑职虽然不能确定是否别的国家也有着水仙花,但是卑职能够确定,除我大明之外,扶桑绝对有。”

“大人,这么一来这毒药的事情就说得通了。”王猛对着张凡说道,“原本我们根本想不明白,为何杀手会用这种明显之极的毒药了,但是梁超刚才说的话解了我们的疑惑。卑职早年也和那些个扶桑人打过交道,那些扶桑人如今正处在群雄割据的战乱之中,所以这些年他们中有很多诸侯都会想要派人来我大明,一方面想要看看是否能得到我大明对他们的支持,而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用一些不值钱的贡品来换取我大明的丰厚上次,用来在回去之后支持他们的军队。

“这些扶桑人对我大明那是恭谦的很,甚至有些被淹屈膝。但是一方面,他们又非常自大的很,总是喜欢在一些小的地方表现的很高傲。就比如这水仙花,他们孤陋寡闻之余,也毫不做调查就自己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他们国家独有的花。这恐怕也是他们能够明目张胆地使用这种行家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毒药来下杀手,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根本就认不出这种毒药。”

张凡听完了王猛的分析,也是在心里面想着这事情,很长时间过去之后,他才开口说道:“王猛分析的有道理,但是,我也有个疑问,这些扶桑人为什么要暗杀这扬州城和苏州城东城门的门官呢?”

“大人,我们原先以为东面正对着东海,那里是没有威胁的。”梁超也是明白了这事,开口说道,“但是现在看来,东面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你说那些个倭寇打算袭击我们?”张凡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说道,“他们不懂什么计策,以为我们看不破,居然首先派人暗杀我们的门官,这点我倒是能够理解。但是,倭寇为什么要突然袭击我们?看如今这情形,倭寇这一次必然是来势汹汹,规模不小,要不然也不会事先杀死守门的门官。但是前些日子出了泉州那边的事情之后,我已经请旨陛下派出战船在外海巡视,那些个倭寇想必看到我大明的战舰,应该不会认为他们的那些个小船能够冲的过来吧?”

“但是大人,如今这事实在是太蹊跷了,现在条条线索都指向倭寇即将大举进攻我大明。”王猛也是皱着眉头说道,“大人是否记得泉州的事情了,倭寇抓去了那些归海商船的船主。当时我们都以为他们抓那些船主是为了所要赎金,但是却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过来。如今看起来,这倒像是倭寇们早就策划好了这次袭击,抓去那些船主也是为了做出一副所要赎金的样子来骗过我们的视线,实际上可能是抓他们去打听一些我们这里的消息。”

“你是说倭寇们很早就策划了这些?”张凡有些像是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就思考起来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但是大人,这次若真是倭寇打算大举入侵我大明的话,实在是有点奇怪。”一旁的梁超皱着眉头说道,“以往也发生过倭寇大举进犯的事情,甚至这伙不要命的家伙有一次都直逼应天府城下。但是以往,他们的人数再多,最多也只不过是进犯我大明的一省之地,并不会跨越两省、甚至是三省,这样的话他们就算是有再多的人也不够。

“可是这一次,情况有一点不同了。倭寇居然直接从福建那里的海面上开始绑人,显然福建也是他们的进犯之地。再加上如今,这扬州和苏州也有了类似的行迹,可见这一次他们计划的规模之大。这实在是有些让人想不明白。”

“依我看来,还不知这样,可能山东那边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张凡忧心忡忡地说道,“今年年初,戚将军和他的戚家军才刚刚调离东南沿海一带,而倭寇就准备大举进犯,实在是有点让人觉得里面有些值得怀疑的地方。”

“大人莫非是说,有人去向倭寇告密?”梁超听懂了张凡所要说的话,惊讶非常低低声喝道,“这……大人,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勾当,想来知道这种事情的人必然会是个朝廷的官差,普通百姓深受倭寇侵害不浅,即使知道戚将军被调去北方,想来也不会去倭寇那里告密。可是朝廷的官员里面,又有谁会去做这种事情!”

“一般人自然是不会去做这种事情,毕竟这要是被人揭发了出去,可是要遭受千古骂名的。”张凡说道,“但是有一种情况下,有些人就会做。就是那些个心狠手辣、做事情毫无顾忌的人,却是突然间遇到了什么必死的结局,想要鱼死网破。那么那个时候他可能会为了一时的报复心理,想要多拉几个人一同下水,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大人心中是否已经有了人选?”王猛见张凡说的如此头头是道,立刻问道。

“倒是有这么一个。”张凡回答道,“只不过如今那人已经死了。”

“刘山!”“刘山!”王猛和梁超两人同声说道。

“不错,正是刘山。”张凡点了点头,肯定了二人的话,“刘山这人心狠手辣,办事也是毫不留情,而且绝对是那种自己出了事情也会让别人不好过的人。还记得那日,我在刘山府上拿到了他的整部之后,就立刻让你们冲进来准备抓捕他。而他却是不想在狱中受折磨,直接自尽了事。可是你们是否还记得,他死之前说了什么话?”

“好像是说……”王猛回忆了起来,“‘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这句话。”

“不错,正是这一句。”张凡点了点头说道。

“当时卑职以为这只不过是刘山临死之前所放出来的一句狠话,并没有当真。”王猛说道,“当时卑职还以为他所说的是关于这苏、浙、闽三地的官员贪污这么一件事情,哪里会想得到刘山竟然会是说与倭寇有关的事情。”

“如今看来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张凡也是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大人,卑职心里面有些疑惑。”梁超突然一脸不解的表情,开口说道,“之前的刘山并不知道大人要对付他,甚至是直到大人拿到刘山的账簿,准备抓捕他的那一刻,之前的刘山都还以为大人是要和他合作,又怎么会如此提早就去联络那些个倭寇呢?这岂不是前后矛盾吗?”

“不然。”张凡却是没有同意梁超的话,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刘山之前虽然没有看出来我是一心想要抓捕他,但是想来他必然是先做了这些准备,毕竟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在拿着性命去冒险,若是一旦他自己有了什么事情,他所埋下的这个隐患就有了作用。”

“若这件事情后面当真是刘山所搞的鬼,那他是如何说服倭寇的?”王猛仿佛在询问,又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要知道,大人,从如今的迹象来看,这一次的倭寇来袭必然不会是小规模的。刘山到底是如何说服倭寇的呢?恐怕光是用钱是行不通的吧。”

“不是用钱。”张凡肯定地说道,“刘山的账簿和我们找出来他的银子差不了太多,那么些钱不可能让倭寇如此卖命。定然是刘山许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几人都是沉默了起来。片刻,张凡开口说道:“如今这一切还都是猜想,我们还没有证据。梁超你快些和黎阳去苏州、松江那边查看,有了消息赶紧回报。王猛,你派人暗中保护附近其他州县的东城门门官,若是可以的话,把暗杀的人给我抓回来,审问一番也就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遵命。”三人齐声说完便转身离开。

张凡独自一人看着天,自言自语地说道:“希望事情不要被我们猜中,不然可就麻烦大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安全打算

梁超和黎阳去往苏州的那一天稍晚了一些的时候,福建就有书信传了过来.那边的银子如今已经整理清点妥当了,现如今已经是上路了。

这本来可是一件大好事,毕竟只要这些个银子被运来,清点完毕之后,若是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张凡就可以立马让人将银子搬上船,拍拍屁股走人回京了,这里就再也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可是现在的张凡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原因自然就是前几日的门官被杀事件闹得,这件事情让张凡当真是心烦无比。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情跟张凡没有任何关系,就算这背后当真是倭寇们在搞鬼,就算倭寇准备大举进攻者沿海的一大片地方,那也是好几日之后的事情了。到那个时候,张凡可能早就回到京城里面去了,这边再麻烦,即使这整件事情就是刘山弄出来的,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张凡不可以这么做,毕竟他也是大明的高官,而且如今又对这件事情知道了一点眉目,那么他当然不可能就如此坐视不理。再加上他那心中存有的爱国情绪,以及上辈子接受的教育中对东边那个岛国上的人的讨厌,更加不能让他坐视不理了。

但是张凡如今又有一些烦恼。如今一直以来放手东南沿海的戚继光在今年年初被隆庆调去了北疆,去为封贡互市“护法”去了。虽然这东南沿海一带因为戚继光的常年驻扎,这里的兵俑们不管是平日里的训练还是对付倭寇都有了很多自然成习惯的心得。但是上辈子学过一些心理分析的张凡明白,精神领袖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到时候若是倭寇大举攻了过来的话,戚继光在与不在是有非常大的区别的,那可以直接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现在北疆趋于平稳,但是不管是隆庆还是朝廷都是绝对不会同意因为张凡这个不甚确定的消息而将戚继光从北疆调回去的。毕竟此时,大明正在帮助俺答清除鞑靼内部的不合势力,虽然看起来双方正是处在“蜜月期”。但是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俺答会否突然掉转矛头直指大明的疆土,这可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因此,现在的戚继光还必须留在北疆。

而且,张凡所心烦的还不只是这些事情。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现如今虽然有很多迹象、有很大的可能都表示倭寇有大举进犯的意思,但是毕竟现在白不能完全肯定。既然不能够完全肯定,张凡就不能够上报朝廷,或者是提醒沿海各地的边防军注意,先不说他们会不会信张凡所说的,更重要的是,在一个封建王朝,谎报军情那可是欺君之罪,若是当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那么就是隆庆这个皇帝也不能够抵制祖宗礼法来抱住张凡。

这就是所谓的人的私心了,张凡并不是个圣人,他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若是有什么事情牵涉到他的家人的话,他可就要三思而后行了。

所以说来说去,现在的张凡是非常担心倭寇会大举进犯,也想能够造作准备。但是就是因为情报的不确定,让他无法向上面或者是其他人通报,提醒他们注意。现在的张凡只能依靠自己的这几个手下了,希望他们能够赶紧查明事情的真相,也好让他有个办法。但是张凡心里面明白,倘若真的是倭寇准备大举进犯的话,现在来说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了。要知道,去除对方的哨卡这种行动一般都在即将要大军进攻之前,而现在这种行动已经开始了,这又怎么能够不让张凡忧心忡忡!

想到事情背后的真相,张凡不由得就想起来刘山这个人。这个刘山也不知道给张凡下了多少套子,使了多少绊子,甚至就是在他最后身死,还想要留下这么见事情作为祸害,实在是让张凡痛恨的很。

突然,张凡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件事情倘若真的是刘山在背后搞鬼的话,那么若是顺着刘山这条线索去查的话,说不定能够查到些什么出来。虽然张凡心里面明白的很,刘山这个人做事情一向隐蔽的滴水不漏,这要是查起来,很有可能什么都查不到,或者是要花费上很长的时间、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查到。但是如今事态有着不确定的紧迫,既然摆在眼前的有一条路,那么总是要去试试才好,或许会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想到了就马上去做。虽然如今,张凡最为信任的两个手下,王猛和梁超都被派出去调查这件事情了,不过张凡也相信,手下的其他人在得了自己的命令之后也会全力执行的。

招来自己的手下,张凡对他们吩咐了一番。手下的厂卫们有些不明白张凡的用意,不知道他为何在刘山伏法之后,而且脏银已经全都被追回,马上最后一批银子就要被运到的情况下的如今,却还要让他们去调查刘山的事情。而且张凡让他们所调查的的时间跨度之大,竟然是从张凡刚刚到达江南的那个时候查起。

这让这些得了命令的厂卫们心中着实是怨言不小,毕竟前段时间,刘山还在蹦跶的时候,他们就得了张凡的命令,可谓是全天候监视着刘山的一举一动。但是那个时候的他们竟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可以说刘山的保密工作做的实在是太过出色了。而如今,刘山已经蹦跶不起来了,这么热的大夏天,尸首估计都开始生虫了,可是张凡居然还要让他们去调查刘山之前接触过什么人。而且这些厂卫们看到张凡这么一副绷紧了脸,极为严肃认真的模样,显然所牵涉到的事情必定非常重要,这让这些人不由得有些头疼起来。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更何况这是来自锦衣卫都指挥使,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张凡的直接命令,他们是万万没有拒绝的权利和道理的。所以这些厂卫们也是豪情壮志地大声应是,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开,去执行任务去了。然而实际上,他们心里面都没有底,不知道结果到底会怎么样。

看着手下的人离开去执行自己的命令去了,张凡心里面却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静了下来。如今的事情全都不在掌控之中,他所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之后的一切还要等到事情能够有个定论,那样才好做出具体的准备。

想到准备,张凡心里面倒是突然有了心思,他想起了自己身边的人。若是倭寇一旦大举进犯的话,自己因为特殊的身份,必然会受到全力的保护,想来安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他身边的人呢?如今张凡的身边,有两个他所深爱的女子,映月和骆灵儿,还有他的家人、伯父张玉方一家六口人,还有他答应了老师张居正要确保安全的徐阶。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他如今的学生,当今的大明太子朱翊钧的安危了。

想到了这里,张凡觉得自己必须要赶紧采取行动了,他必须要劝说这些人,让他们能够暂时离开这里,躲避这里将可能产生的战乱。

张凡心里面琢磨了一番,他的伯父张玉方一家人倒是好劝说的很,凭着他如今在张玉方眼中的份量,张凡甚至都不必和他说明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就能够让他们暂时离开这里,毕竟张玉方如今对于张凡可谓是毫无理由的相信的。

剩下来的人当中,张凡觉得比较好劝说的就是徐阶了。当然,劝说徐阶有着很大的不确定因素。要知道徐阶这个人固执的很,但是同时也是明事理的很。他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有可能估计到乡里乡亲的,怎么都不肯离开;但是也有可能明白张居正给张凡的交代,不希望他难做,再加上徐阶对自己家人的牵挂,离开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张凡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第一次的交涉,徐阶不愿意离开的话,那么他就用徐阶的家人来做理由,到时候或许他也会找上徐阶的家人谈谈这件事情。徐阶如此疼爱他的外孙和从孙子,想必要劝说他离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心中拟好了解决上面两个问题的办法,张凡对于下面的又开始头疼起来了。映月和骆灵儿两个女子是他所深爱的人,他自然是不会讲她们放在这可很有可能极度危险的情况之下。但是他同时也知道,映月和骆灵儿也对他极度的牵挂,想要让她们离开自己是非常困难的。张凡又不能告诉她们事情的真相,因为那样做的话,这二人就更加不会想要离开了。

剩下的朱翊钧也不是太好劝说,同样的道理,这个少年太子虽然读过不少的书本,但是他并不太清楚战争的真实残酷,若是告诉了他事情,反而有可能会想要留下来看个究竟,那可就麻烦了。不过张凡倒是有办法,毕竟朱翊钧如今身边还有一个他非常重视的阮儿,只要一阮儿的安危为借口,相信朱翊钧也会先行回京的。只是那样一来,张凡就无法在朱翊钧的身边监视着阮儿了,他对于阮儿并不放心。这件事情也是他需要好好斟酌一番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劝说伯父

“伯父.”张凡来到张玉方的面前,问礼道。

“凡儿啊,我看你这些日子都忙得很,怎么今日有空来伯父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啊?”张玉方一脸笑呵呵地问道。

“呵呵,伯父言重了。”张凡也是微笑着说道,“前几日小侄确实有很多事情在身上,而且那些都是要马上解决的,所以才会如此忙碌。如今事情差不多都已经了了,等再过上几日,小侄大概就要回京去了。”

“哦,这么快就要走了啊,怎么不多呆些日子?”听到张凡要走,张玉方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出言挽留张凡。

“这……小侄倒是也想留在这里多呆些日子,只不过……”张凡面露难色地说道,“这一来,小侄毕竟是有皇命在身,还是早日回去复命才好。二来,小侄如今已经离家多日,虽然之间常常有书信往来,但小侄还是有些担心家中的情况,想要早些回去。”

“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张玉方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如此,等到凡儿你回去之后,别忘了替我向你母亲问候一声。”

“这个吗,不如由伯父亲自去和我母亲说。”张凡微笑着说道。

“凡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玉方被张凡的话弄得有点模糊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伯父,小侄想……邀请伯父一家去京城住上一段时间。”张凡说道,“一来,家母于伯父虽是亲戚,但是这么多年来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小侄已经在给家母的书信中将事情说了明白,如今家母心中再也没有了那份不想见面的尴尬,所以要小侄邀请伯父一家人去京城住上几日。”

“这……这……”张玉方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脑筋当真是有点转不过来弯,喃喃半天,这才开口说道,“……这,不太好吧。凡儿你也知道,伯父一家人虽不算多,但是这一去,起码也得有十余人。到时候岂不是打扰到你母亲的清静,那可就不好了。更何况凡儿你也知道,我这里也有许多生意要照看着,恐怕难以离开。”

“唉,伯父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张凡却是并不认同张玉方的话,说道,“咱们可是一家人,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更何况,这也是家母想要伯父一家过去的,这又有何不可?至于伯父在这里的生意嘛,伯父手下不是有这么多掌柜的,想必伯父不在扬州一段时间,这里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还有,伯父你想想,这江南之地好虽然好,但是这夏日着实是太过炎热了。京城不管怎么说也是地处北方,比之这里那可是要凉快上不少,伯父一家就当成是避暑吧。”

“这……好吧。”张玉方听了张凡的一番说辞,也是同意了下来。张凡都如此劝说了,他虽然是长辈,可若是再不同意的话,岂不是显得有些见外了,“我等会就去让家里人收拾东西,准备和你去京城。对了,凡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伯父不必为小侄操心,小侄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办,办完了自然会回去。”张凡还是用着一副轻松无比的表情说道,“等到后天,还有几人要去京城。到时候还请伯父一家人随他们一同前去。小侄在这里还有事要办,等办完了就会追上去。”

“这怎么能行!”听了张凡的话,张玉方自然是不同意,“我们这是去窜亲戚,又不是去逃难,何必弄得如此紧迫。既然都决定了,而且凡儿你也说你在这边的事情快要结束了,那也不差这几日,还是等到你办完了事情,我们一家子人一同上路的好。”

张凡听到张玉方的话,心头微微有些苦笑。如今事情的情况倒还真是像张玉方所说的那样,的确算得上是逃难了。张凡没有将事情说出来就是怕会吓着张玉方一家,接下来,不到万不得已的话,他也不打算对张玉方说出事情的真相。倒不是说张凡不相信张玉方或者他的家人,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戚。只是张凡知道,有些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万一这事情被泄露了出去,造成民间的恐慌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伯父,其实小侄让你提早去京城是有原因的。”张凡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小侄是想要伯父在路上照料一个人。”

“哦?是谁?”果然,张玉方听到张凡这么一说,立刻就提起了兴趣,问道。

张凡见伯父上钩了,装作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眼睛还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然后他凑到张玉方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就是太子殿下。”

“哦……什么!”张玉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听明白张凡所说的之后,脸色大惊。

“嘘,伯父,还请小声点。”张凡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前,做小声状,“伯父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离开宫中的时间太长了,陛下有些……这个……是太子的生母李贵妃颇有些想念殿下了,想让他回去。”

“这……这我倒是能够理解,可是……”张玉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是满脸不解的表情,说道,“倒不是伯父我矫情,只是我们一家人世代从商,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个状元高才,算是光耀门楣了,但是却从来没有人会舞刀弄剑啊。这让我们如何保护殿下的安全。再说了,凡儿你不是有很多手下可以做护卫吗,由他们保护殿下的安全难道你还不放心?”

“伯父,您误会小侄的意思了,小侄并不是让伯父去护卫太子殿下什么的,那些事情小侄自然是早有安排。”张凡解释道,“小侄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如今毕竟年纪尚幼,恐他在旅途之中太过无聊。而那些个护卫们自然也是一些只知道严守规矩的人,绝对不会去主动接进殿下的,而殿下他又非常讨厌自己身边有着这么多的护卫,那会让他很不自在。所以我让伯父一家能够陪在殿下身边,与他说说话什么的。那么一来,殿下他也不会抗拒,也能够相安无事地到达京城,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张凡的这番话说的是在情在理,话中也并没有什么牵强的地方,张玉方听了之后,心里面也是信了他的话。张玉方看了看张凡的神色,正准备答应下来,却是突然停住了。张凡现在的脸上虽然仍是一副笑呵呵、轻松非常的表情,但是张玉方总是潜意识地觉得张凡的这幅表情并不怎么自然,似乎有点像是可以做出来的。

本来张凡的这段演绎可谓是完美无缺的,但是所谓人心难测。张玉方越是这么觉得,他越是看张凡的脸色就越像是故作轻松。这不禁让张玉方在心里面胡乱猜测起来,到底有什么事情会让张凡紧张地想要把他和他的家人送走。

“莫非凡儿自己出了什么事情,而且会祸及到我们这一家子,所以他才会如此心急地想要把我们送走?”张玉方在心里面猜测到,“不,不会,应该不是这样。凡儿如今身份地位显赫,又得到当今皇上的宠信,再加上他最近才刚刚破获了刘山的这么一件大案子,就算是有什么和他政见不合的人想要对付他,也不应该挑在这么个时候。

“莫非是什么民间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凡儿他毕竟是朝廷的官,有道是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凡儿待人处事也并非跋扈无理,再加上平日里身边也有着不少护卫保护着,应该不会是有什么人要来找他。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凡儿他如此紧张,想要把我们送走。或许这只不过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但是……我怎么老是觉得这里面有事呢!”

张玉方商场打滚二十多年,其中度过了许多难关,但是终究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官场上的事态。他所想的事情都是在往个人恩怨上面去想,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他这么想来想去,完全是没有个头绪,最后,也值得承认这只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断而已。

“那么好吧。”张玉方面露笑容地说道,“既然凡儿这么说,何况又是为了太子殿下,那伯父我就答应下来。我这就去让你婶子,还有延儿和婷儿收拾东西,准备上京。呵呵,这次托了凡儿你的福气,我们一家人倒是能和当朝的太子殿下一路同行去京城,将来也是一件值得世代流传的美谈啊。”

“伯父你言重了。”张凡却是微笑着说道,“等到了京城之后,伯父一家住在我家中,恐怕见到殿下他的机会多着呢。”张凡所指的自然就是以前和朱翊钧商量好的事情,阮儿不能带进攻中,而是要住在张凡府上,那么一来朱翊钧若是去看望阮儿的话,张凡也好找人盯着些,一面会发生什么意外。

张玉方倒是会意错了,他所想到的自然是皇家对张凡的这种嫉妒的信任,这让他更加地吃惊了。

看着面带喜色地回去吩咐家人收拾物品的伯父,张凡脸上露出了真实的无奈表情。现在已经搞定一小部分了,下一个该是朱翊钧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逐个击破(上)

“钧儿,回来了,今日在街上可寻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张凡向着刚刚回来的朱翊钧问道。

“老师,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朱翊钧似乎有一些闷闷不乐的模样,“前几日老师将那个刘山绳之以法之后,到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这扬州城的大街上却还是到处在说这件事情。我无论是走到哪里,都能听到。

“这……我倒不是说老师这么做不对,只是觉得这扬州城的百姓实在是有些太过大惊小怪了,不过是死了一个贪官而已,有必要如此在意吗,整天都拿着这件事情说来说去,太过扰人心神了。”

张凡对于朱翊钧的话只能笑笑,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是一种层次的差别,在朱翊钧这个当朝太子的眼里,无论刘山拉下水了多少人陪着他贪赃枉法,亦或是他贪到手了多少银子,这都无所谓,在朱翊钧的眼中,他只不过就是个贪污的太监而已。与朱翊钧之前所见过的那些个被抓起来的贪官相比,刘山有所不同的地方只不过是他所贪到的金额比较大而已,其他的在朱翊钧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若是论及危害的程度,刘山还没有正德年间的刘瑾、或是嘉靖年间的严嵩制造的混乱要大,知道这些的朱翊钧自然是对此有些嗤之以鼻。

“钧儿莫怪。”张凡微笑着说道,“这扬州城虽然自古以来就是繁华之地,但是这里毕竟远离京城。这里的百姓或许在戏文或者是说书先生的口中听到过那些个贪赃枉法的官宦是如何如何作威作福的,最终被朝廷打压。但是刘山这件事情毕竟是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情,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百姓罢了,平日里的生活也是简单质朴的很,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太容易放下的。”

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这番话,却是突然打住了,沉默了好久这才开口说道:“多谢老师的教导。”

“教导?我刚才有教导你什么吗?”张凡有些不知所云地看着朱翊钧,满脸疑惑地问道。

“老师这是在考我吗?”朱翊钧却是又想成了另外一回事,颇为自信地开口说道,“老师刚才的那番话,看似只不过是在说民间百姓别无所求,遇到新鲜的事情也会津津乐道很长时间。其实老师是想告诉我,平民百姓的生活简单的很,他们所求的也并非是什么荣华富贵,只不过是一日有三餐果腹,每晚有一间屋子供他们休息罢了。当然若是想要让自己活得更好一些的话,不管是读书做官、还是经商营生、亦或只是平日里的劳作更加卖力一些,那就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了。这样一来,百姓们就会满足了,也就自然是不会想要做什么造反的勾当。当年太祖皇帝起兵推翻元蒙的暴政,所依仗的虽然是那些投奔太祖旗下的平民,但是其根本还是因为元蒙残暴不仁所致。

“老师想要教导钧儿的是,为君之人,想要天下安定,繁荣昌盛,最根本的并非是有什么雄心壮志,而是让天下稳定,让百姓过活。只要这样了,那些个宵小之辈即使想要竖起造反的大旗,也是无人会去响应,最终只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张凡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朱翊钧的话,一直到他说完,张凡都没有开口。说实话,张凡心里面是有些汗颜的。刚才他所说的那些话,真的就只不过他心里面想到哪说哪罢了,并没有什么更深一层的意思。但是朱翊钧竟然会想到这么远、这么深,这绝对是张凡所始料未及的。

这也当真让他有些觉得朱翊钧实在是太过聪明了,而且绝对不是那种小聪明,是真正的聪明,他绝对有着成为一代明君的潜质。他甚至都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有些并不太适合再继续教导朱翊钧了。

这倒是张凡自己有些妄自菲薄了。一来,他虽然饱读圣贤书本无数,脑海中所有的知识非常多,但是毕竟储存和运用是两码事。张凡如今毕竟年纪尚轻,还没有做到那种融会贯通的地步。

二来,那就是在于他所教授的对象了。朱翊钧虽然如今还不到十岁,但是他的身体中毕竟流淌着皇家的血脉。他成为太子的时候差不多正是他将要开始接受教育的时候,这么一来,他从小所接受的教育自然不同,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够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而准备的。在这种从小的教育,以及他平日里的耳濡目染之下,还是孩子的朱翊钧虽然总是会想着该怎么样才能得到快乐,但是他在看问题的时候,总是会在潜意识里带上了一份将来他所要背负的责任。

只不过现在,张凡总也不能就这么对朱翊钧说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并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张凡也还是个有自尊的人,不会就这么厚着脸皮去邀功。张凡只得是保持着微笑的面容,看着朱翊钧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什么话也没有说。

“哦,对了,不知老师这么晚了来找钧儿可是有什么事情?”朱翊钧偶尔撇过窗外的眼神看到的自然是一片漆黑,他这才想起如今时间已经是不早了。张凡这么晚到他这里必然是有原因的。

“哦,是了,险些忘了正事。”张凡也是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了,“钧儿,你知道,这个,江南的事情如今算是结束了,等到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回京了。”

“好啊,老师。”朱翊钧这一次倒是没有想之前那样对回京这件事情有什么抵触,反而是非常爽快地说道。

张凡并没有对此感到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朱翊钧如今已经出来了这么多日,想来该玩的也都玩过了,如今再向他提出回去的要求,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张凡并不觉得轻松,因为他接下来所要提出的要求,朱翊钧有八成都不会答应。但是张凡并非是个莽夫,他也是想了一条好的计策来对付朱翊钧。

“只是……钧儿……”张凡有些吱吱呜呜地说道,“我想要让钧儿先行回去。”

“这是为何?”果然,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话,大惑不解地问道。

“这是有原因的。”张凡说道,“我伯父一家人也要去京城,而且后天就上路了,我想要让钧儿你能跟着他们一同回去。到时候一同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老师,为何不叫老师的伯父一家人随着老师一同回京呢?”朱翊钧问道。

“这个吗,我也是无可奈何。”张凡装作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说道,“这一次是我伯父一家人全都去京城,本来我也是打算让他们跟着我一同回去的。但是我是坐船回去,毕竟这一次还要带着那么多的银子,我也必须在船上看守着。但是我伯父一家人中有几人实在是坐不得船,晕的很。”

“原来是这么回事。”朱翊钧恍然大悟状,说道,“只是这个原因的话,老师为何一定要我也陪同他们一同上路?我来的时候是走的陆路,这船我还是一次都没有坐过,正想坐上一坐呢。”

果然,遇到了阻力。不过张凡在这件事情上面是不会妥协的,他对于这种情况也是早就想到了说辞:“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张凡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看着朱翊钧。

“老师还请详说。”朱翊钧见到张凡这副模样,更加想要知道原因了。

“唉,其实是这样的。”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张凡开始诉说自己早就编好的理由,“前几日,我接到了从京里传来的一封书信,是宫里传来的。信虽然不是陛下所写的,却也是陛下口述的内容。信上说陛下他和娘娘对钧儿你想念非常,毕竟有一个多月都没有见到你了,他们希望你能早些回去。

“须知,这虽然并非陛下的圣谕,但是这毕竟是陛下的话,我又怎么好违背呢。但若是钧儿你跟着我一同回京的话,那些船只航行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估计到得京中须得用上半个月的时间。而如今陛下的书信已经到了我的手上,我总不能不照着陛下的意思做吧。“

张凡之所以说是有隆庆的普通书信寄来,而并非说是什么圣旨口谕之类的,其实这只不过是他的一种自保的手段而已。要知道假传皇帝的圣旨那可是欺君之罪,要全家抄斩的。虽然现在只有他和朱翊钧两个人说这件事情,而且他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朱翊钧,但是难保这件事情将来会不会泄露出去。到那时候,若是有人想要参上张凡一本的话可就有了话题了,毕竟不管是圣旨还是口谕,在大内都是有记录的,就是隆庆想要帮他都不行。而说成是隆庆的书信就不同了,一来这对于朱翊钧也是有威慑力的,二来将来若是有人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发挥什么的话,隆庆或是朱翊钧完全可以帮着张凡,反正是查无对证的东西。

“这样啊。”朱翊钧听了以后也是一副无奈的表情,显然是相信了,“那就只好如此了。”

听到朱翊钧同意了,张凡也就放下了心。不用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就搞定了朱翊钧,算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该轮到徐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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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逐个击破(中)

“喂,我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徐阶的声音传了过来,话语让人听起来就知道他很愤怒,但是愤怒中还是带着巨大的不解,“张凡那小子居然敢派人再一次来绑我,而且这一次居然把我全家都绑来了.就算是出了什么大事,不会好好说话,这是做什么!要知道,老夫如今虽然辞官在家,但是好歹也是做过内阁首辅的人,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徐阶的这番话张凡是老远就听见了,看来这徐阶年纪虽然不小了,却还是中气十足。但是张凡还是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这徐阶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自从上一次,张凡和他说开了心中的事情,以及用他那徐阶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百姓动员方法帮他解决了他家中名下田地上雇农的事情,暂时免去了高拱对他的威胁之后,这徐阶就有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徐阶,不管是还在当内阁首辅的时候,还是辞官归乡之后,总是秉承着他自己那么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除了会在自己的从孙子面前露出笑容之外,对带任何人,包括他的两个亲生儿子那都是板着一副脸孔,沉默寡言的很。可以说是他是已经习惯了这么做,一时之间改不过来;又或者是他心里面还是有着什么事情让他放不下。

而现在,徐阶却是突然之间好像是放开了一切,以前觉得他从来都是严肃非常、笑容很少的家人,发现他最近突然之间,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刻多了起来,而且对象并非只是徐阶自己的从孙子,而是任何人,家人、甚至是家中的下人。

一开始,徐阶的家人非常不习惯他的这种改变,虽然他们同样不怎么喜欢徐阶那种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表情,但是不管怎么说,徐阶那个样子他们都看了几十年了,也都已经习惯了下来。但是徐阶这么一变,而且还变得如此迅速,变得是如此彻底,这正是让他们有了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但是这么一个月下来,他们也都发现,这样的徐阶当真是不错,比起原来的那个徐阶要好的多了。

张凡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他心里面明白的很,他知道为何徐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而有了这么彻底的变化。这其实就是心境的变化,也只有一个人心境的变化才能让改变发生的这么彻底。但是这归根究底,还是徐阶能够放下心中所有牵挂的事情的缘故。

以前的徐阶不管是身在朝中,亦或是辞官归家,他的心中总是有所牵挂,也许是在想着天下大事,也许是在想着算计什么人,这没有人能猜得到。张凡若是没有经历之前的那些个关于徐阶的事情的话,他也是不知道的,但是如今,张凡却是明白的很。

之前发生了两件事情,一件自然就是因为高拱回到朝中,重掌大权,却是依然想要报复,不肯放过徐阶,从而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但是张凡并不认为高拱是徐阶会整天板着一张脸的原因。徐阶是什么人,当年为了斗倒严嵩,他可谓是忍辱负重,隐忍多年,就连自己的亲生孙女都嫁给了严嵩的儿子严世藩,为的就是要让严嵩放松对他的警惕。最终,徐阶终于将严嵩赶下了权力的舞台,投进了大狱。这么样的大风大Lang都经历过来了,张凡不相信徐阶会为了高拱这么一个人而整天板着一张脸。

那么所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了,那自然就是和张居正与张凡有关的了。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也是张居正在官场上面的领路人,甚至就是张居正进入内阁,也是靠了徐阶的引荐。张居正若是有了什么想法自然会第一个去找徐阶商量,而张居正想到变法改革的事情之后,第一个去商量的人也正是徐阶。而徐阶却是不同意张居正的想法,只不过是碍于师生情面,他并没有和张居正之间产生什么间隙。

但是后来,张凡出现了,并且张凡也十分地同意张居正的变法改革,这就让徐阶十分的恼火。张凡虽然是张居正的弟子,但是徐阶已经在乎不了这么多了,他治不了张居正,还能治不了张凡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人不成。所以,后来就有了徐阶对于张凡的一些列阻挠事件。

张凡觉得当初徐阶会如此针对自己就是因为,对于张居正徐阶无法讲明自己的反对,而对他就比较好说了,毕竟二人之间没什么关系。这一点,张凡猜的的确是不错,但是有一点他猜错了。

当初他以为徐阶百般劝阻张居正,甚至做出了阻挠自己仕途的动作,其原因是因为徐阶太过顽固,只懂得固守旧事,丝毫不在意改革变法所带来的好处,他才会如此。但是在一个月前,张凡和徐阶两人谈了很多,徐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张凡也是能明白了他的用意。

原来徐阶这么做并非是他为人太过守旧,而是因为他是想要保护张居正这个他的得意弟子。这个理由初一听来可能有些个让人想不通,既然徐阶是为了张居正着想,却是为何要阻挠他那份改革变法的雄心呢?其实道理也是简单的很。

看看以前的历史吧,自古以来变法改革的先驱者有哪个是得到好下场的!东周战国时期的商鞅变法,秦孝公是大力支持,使得弱小的秦国变得强大,为它将来能够打败六国,一同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是商鞅呢。秦孝公死后,没有了强有力的背后靠山,那些个被商鞅的变法而遭受到利益损失的贵族们便开始大肆诬陷商鞅,而秦惠文王也是对商鞅猜忌不必,最后赐他车裂之刑,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在看看北宋的王安石,其为丞相之时,大力推行变法,使得国富民强。可是下场又如何,却也是因为变法之事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官场之上阻挠巨大。虽然罢相之后曾经复职,但是再也没有人愿意支持他,弄得个心灰意冷,黯然离开官场。

而如今,徐阶自己最得意、最看好的弟子张居正居然跟他说也想要搞一番变法改革之事,他怎么可能会不阻止呢!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张凡,对于徐阶又有了一番新看法。虽然徐阶这么做的原因说起来有些太过自我,太过不顾国家大义。但是徐阶又不是什么圣贤再世,完全是奋不顾身地为国为民,这种人现在根本就找不到,即使是心中再存在着巨大的民族大义的人,在这个时代做事情总是要考虑好自己的后路的,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那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因此,张凡现在眼中的徐阶,不但没有变得顽固自私,反而倒是和蔼可亲了许多。

“阁老,月余不见,别来无恙。”张凡看见自己的手下将徐阶引了进来,笑呵呵地上前问礼。

“哼,别来无恙?老夫之前倒真是过得好得很,却不知你这小子又发了什么神经,这一次竟然将老夫全家都绑了来。”徐阶见到张凡以后完全是一副教训小辈的样子,而且是教训那种已经长大懂事,却还是犯了错的小辈,“说吧,这次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

张凡听了徐阶的话,心中着实是有些汗颜。徐阶这个“绑”字用得是在是太过狠了一些。张凡这一次派人去将徐阶全家都弄来的时候,吩咐的话是一定要有礼貌,绝对不可以无礼,但是也必须要把徐阶全家都弄过来。他相信自己的手下不会违背自己的命令,对徐阶或者是他的家人做什么过份的事情,那样一来,徐阶是肯定会当着张凡的面说出来的。而如今徐阶只是大发牢骚,可见他只不过是有些不满张凡的所作所为罢了,并不是当真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阁老,您老还请坐,消消气。”张凡却是没有立刻解释,而是恭敬非常地请徐阶坐下,“我这就去叫人上茶,也能解解阁老这盛夏时节的心火。”

“不用跟我来这一套,老夫官场混迹这么多年,这些个客套的手段见得都麻木了,还会吃你这一套!?”徐阶颇为不屑地看了看张凡,没好气地说道,“快点,有事说事,为何又将老夫弄到这扬州城来,还非得要带上老夫的全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莫非锦衣卫现在是要找老夫的麻烦,亦或是打算将老夫全家抄斩不成!?”

徐阶的这番话说的张凡更加地汗颜,他没有料到,这心里面想开了的徐阶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如今的他当真是什么都敢说了。

“阁老您误会了。”张凡赶紧解释,“阁老一生清正廉洁,当年又是斗倒了严嵩的攻城,如今更是荣归故里,再也不和那权力场上的事情有什么瓜葛了,做小辈的我又怎么会有什么麻烦事情能找到阁老身上呢!”

听了张凡的这番话,徐阶面无表情地盯着张凡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略带嘲讽地说道:“我猜想也不会,要不然你的手下可就当真是将我一家老小‘绑’过来了。不过我估计这事情也小不了,毕竟这一次居然连我的家人都全部弄来了。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你如此兴师动众。”

张凡并没有因为徐阶的嘲讽而露出什么尴尬的样子,而是装作一副微笑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天气太热了吗,况且阁老的年纪也大了,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是关心阁老,想请阁老一家人去京城里住些时日,算是避暑吧。”

徐阶听了张凡的话,用着一副凶狠的眼神盯着张凡看了好长时间,开口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老夫经历大风大Lang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居然用如此拙劣的理由,真当老夫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吗!避暑?老夫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那里夏天是什么样子,老夫比你清楚的很。不要如此敷衍老夫,快些说出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这种谎言的没看太低,绝对欺骗不了徐阶这种人。张凡本来也没有认为这样就能够说服徐阶,他只不过是想要用这个理由来降低徐阶的防卫之心罢了。

“阁老果然精明。”张凡恭维了徐阶一句,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晚辈前日收到了老师从京城寄来的信件,想让阁老去京城住些时日,老师他有事情要和阁老商量。却又是怕阁老牵挂家人,所以干脆打算让阁老一家人都去京城。”

“哦,是吗?”徐阶问道,随即向张凡伸手说道,“拿来。”

“拿来?拿什么?”张凡还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居正的书信。”徐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张凡一看徐阶这势头,心中也是焦急了起来。他哪里会有张居正的书信,这件事情张居正根本就不知道。他敢肯定张居正若是知道了这里将要发生的大事,必然也会寄来书信劝说徐阶一家人上京城避难的,但是这么短的时日里,让张凡怎么通知张居正,这里到京城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三五日的时间。而如今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徐阶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看张凡吱吱呜呜地拿不出书信,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

“阁老这是去哪里。”张凡赶紧叫住了徐阶。

“去哪里?”徐阶抬高声音反问道,“老夫自然是要回家。既然你毫无诚意,又不肯告诉老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老夫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阁老还请留步。”张凡赶紧说道,“张凡……愿以实情告知。”

徐阶听到张凡这么一说,这才转身走了回来,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他心里其实也明白的很,张凡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将他全家都弄了来,可见事情的确不小。

张凡见徐阶愿以听自己说话了,正打算把自己所担心的事情说出来,门口王猛却是突然走了进来,向徐阶抱拳问礼之后,就来到张凡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徐阶在这期间,一直是盯着张凡的脸色,那绝对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的脸色。张凡听着王猛的话,面色越来越严肃。

待到王猛离开,张凡的脸色铁青,却是带着极大的担心。徐阶也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阁老,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张凡开口,将这几日得到的消息,从刘山伏诛,到有城门门官被来历可疑的毒药毒杀,再到自己与手下人的猜测全都说了出来。

徐阶听着,脸色也是变得颇为严肃。等到张凡说完良久,他才开口说道:“可是这些事情,如今也只是你们的猜测罢了,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张凡听了徐阶的话,苦笑着说道,“以前是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怎么说?”徐阶赶忙问道。

“前几日,晚辈让手下人去周围的几个州县驻守,看看是否还会有东城门的门官被袭,同时也希望能抓住一个人来问个究竟。”张凡忧心忡忡地说道,“此事如今是有了结果,派去淮安府的手下抓到了这么一个人。看他的装束以及他所说的语言,正是来自于扶桑的‘乱波’。”

所谓“乱波”,正是后世所称的日本忍者。这个称呼是日本战国后期的一大诸侯武田信玄所起,并且流传甚广。一直到十五世纪的江户时代,由大将军德川家康设立的将军府统一了日本全国,才用到忍者这个称谓。

徐阶做了内阁首辅这么多年,自然是接触过许多秘辛,知道“乱波”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们可是专门为了暗杀而存在的人,他们出动也意味着张凡所担心的事情即将成为事实。

徐阶并没有责怪张凡为何不提早通知朝廷,在仕途上混迹几十年的他明白,若是消息没有坐实就上报,特别是这种大事,张凡会有极大的麻烦的。

“你的好意老夫领了。”徐阶说道,“只是,如今百姓们对此还并不知情,怕是……又要有一场浩劫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张凡也是无奈地说道,“阁老应该知晓,此事若是传将出去,这江南一地必然会打乱。”

“你打算怎么办?”徐阶问道。

“通报朝廷是必然的,但是估计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张凡说道,“不过也还有一点时间。我打算让这江南一地的沿海守军调动起来,起码要做好准备。”

“可是你准备怎么办?”徐阶问道,“须知,没有朝廷以及皇上的批文,任何人都无权调动军队。”

“我虽然无权调动军队,但是那些军官可以。”张凡说道,“阁老莫非忘记了,我手中还有陛下御赐的太祖宝剑。”

“这倒是一个办法。”徐阶说道,“你想要直接命令那些军官?”

“不错,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张凡说道。

“那这么一来,你就不能离开江南了。”徐阶也在为张凡担心。

“阁老,我张凡并非圣人,想要拯救天下一切苍生。”张凡说道,“但是我张凡也并非无情之人,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还是希望能救下更多的人。”

第二把四十九章 逐个击破(下)

三个,不,三部分,三部分的人都已经劝说成功,愿意以张凡所说的避暑之名以避暑之名来躲避这南方即将发生的乱事。不过劝说的一系列事情到现在为止十分的顺利,顺利的超乎张凡的想象。

张凡的伯父张玉方,这是张凡所认为最容易劝说的一位。虽然张凡认祖归宗张家并没有多久,但是如今的他在张家有着巨大的声望,想要让张玉方同意他的话,也并不需要张凡和他做太多的解释。这是张凡早就料到的。

还有,朱翊钧,这位当今大明的太子殿下。这朱翊钧不过一个九岁孩童,名义上来说还要称呼张凡一声老师。但是孩子就是孩子,他也有很多任性的时候,有时候总是会想要不管什么事情都凑凑热闹。张凡也是是非常明白这一点,更何况朱翊钧这个孩子倒是有些什么都不怕的味道,张凡心里盘算过,若是当真告诉他这里将会有倭寇侵袭的战事发生,朱翊钧很有可能会想要留下来,留下来观摩一番。

但是事情也好在朱翊钧毕竟是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听父母话的懂事孩子。张凡对朱翊钧说让他提早回京时隆庆的意思,朱翊钧也是答应了下来。张凡对此感到非常满意,他甚至都不用对他说出真实情况,然后以阮儿的安危为借口来让朱翊钧离开。其实关于这一点,张凡应该感谢那个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完全信任过的阮儿。正是因为这么些日子一来有阮儿陪伴在朱翊钧的身边,这才使得朱翊钧变得听话了许多,那些个皇家子弟特有的早熟叛逆特征也都暂时平复了下去。要不然的话,估计张凡想要顺利劝说朱翊钧回京城去还是要费上很多功夫的。

第三,就是徐阶了。张凡之前对徐阶就有着前后两种不同的看法。作为一个混迹仕途这么久的人,徐阶自然是会明白很多道理,张凡不可能打小主意来骗过徐阶。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徐阶也是深明大义的,许多事情他都理解的很。只要张凡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徐阶就会有很大可能同意离开这里,毕竟他也应该明白,张凡为何一定要劝说他离开这里,这不光是因为张居正,也是为了张凡自己的将来着想。

但是另一方面,张凡有觉得劝说徐阶离开是非常困难的,理由是徐阶以前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顽固非常的样子,很难让人接受,或者是接受别人。

不过还好,徐阶没有太过固执,张凡说出了事情的真实情况之后,他也就明白了,也答应了下来。

如今张凡全说完了三部分,还有最后的两个人要劝说她们离开。对,自然就是映月和骆灵儿两个人。这是张凡感觉最让他头疼的一部分。

这两个女子都深爱着张凡,当然,张凡也爱着她们,但是张凡的爱并不专注。作为一个现代人,接触过很多新鲜的事物,作为一个男人,又有谁没有梦想过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刚刚来到大明这个封建王朝时代的张凡自然也是不例外,他也曾经梦想过这些事情。

当他和茹雪成亲之后,在漠北遇到了映月,而两人最终是定下了扯不开的缘分。张凡出了爱情之余,难免在心里面没有过之前那种享受齐人之福的想法。甚至于一直到如今,到他将骆灵儿取回来的时候,他的心底深处都一直有着这么一种想法。但是渐渐的,他的这种想法发生了改变。

这其实是骆灵儿给他的启发,因为骆灵儿是在太过深爱张凡,而才让张凡发觉了这件事情。其实不管是陈茹雪、李映月、还是骆灵儿、或者是陈昭雪,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深爱着张凡,所不同的是其他的人不想骆灵儿那样,会将自己心中的爱恋表现的那么明显罢了。

正是这样,也是让张凡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也爱着这些深爱着他的女子,但是他却开始觉得,这样对他们有些太过不公平了。毕竟这些女子们全都是一心一意地爱着张凡,而张凡却要将自己的爱分成好几份来对应她们。虽然张凡可以很自信地说自己绝对毫无偏颇,每一个女子他都是深爱非常的。但是,独自一人之时的张凡也会想,也会站在对方的位置上想。若是一个女子所深爱的男子心目中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的身影,尽管她们两人非常的要好,尽管她们认同了这种情况,但是她们的心里面就当真是一点异样的想法都没有吗?

因为这,张凡总是觉得自己有很多对不住她们的地方。如今,一场灾祸在即,他绝对不能够让两个深爱着自己的女子,并且是两个让自己觉得愧对她们的女子身处这危险之中。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张凡当真是没有地方后悔去的。

当时同样,张凡也明白,正是因为这两个女子深爱着自己,想要劝说她们离开始非常明白的。这倒不是自恋什么的情绪,而是情况当真是这样。

骆灵儿也许好劝说一些,虽然她爱张凡爱到了极点,愿意为张凡付出一切,但是张凡也明白,她是会听自己的话、顺着自己的意思的。虽然强硬着要骆灵儿离开,这么做可能会让骆灵儿一时之间心中难过非常,但是张凡相信,她最后是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那么,剩下的、最后的、也是最麻烦的就是映月了。映月这女子和张凡实在一种非常特殊的情况下相遇的,而且他们相遇的时候,两人分属不同的、敌对的两个阵营,曾经的张凡在心里面都有除掉映月的打算。但是之后,两人所遇到的死局,以及映月对自己未来的放弃,让两人的心却是走到了一起。他们一同经历的战场、拼杀、流血和死亡。

生死与共的遭遇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无比紧密,而这,正是张凡如今所烦恼的。他都在脑海中对将要发生的情况做出了模拟。想要用一些无关紧要的理由让映月离开他先行回京几乎是不可能的,这点不用提醒张凡就明白。但是若是张凡对映月说出事情的真相,那么映月就更加不会离开张凡,独自逃避这里将要发生的乱事了。毕竟她是曾经和张凡生死与共的人,而这一次张凡却要让她一个人离开自己,离开危险,映月怎么可能会同意!

送徐阶一家人前去休息之后,张凡又吩咐人向京城传递了他关于倭寇来袭之事的奏折,以及让王猛带上他加盖了尚方宝剑剑引的书信分送到山东、南直隶以及浙江、福建四地的巡抚手中,让他们加强海防。做完了这些事情,张凡怀着一颗颇为忐忑的心往后院走去。

“凡少爷。”路上遇见张凡的张家婢女向他问好。

张凡点了点头,正打算继续前进,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对那个婢女说道:“你……”

“我叫春莲。”那个婢女见张凡和自己说话,倒是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很是落落大方地说道。

“春莲。”张凡说道,“你知道月姑娘的房间吗?”

所谓的月姑娘自然就是映月了,这点春莲自然是知道的,她点了点头。

“我要你为我做件事情。”张凡说道,“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左右,你去叫她到我房间来。”

本来,张凡所说的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但是也不知是他所说的话太过暧昧,还是这个春莲太过八卦,一张笑脸竟然通红通红的,显然是想到什么别的事情上面去了。

张凡看到她这个样子,瞬间心里面也是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也明白,这种事情只会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的张凡,发现骆灵儿正在收拾床铺,如今天色已晚,显然是准备休息了。

“相公,你回来了。”看到张凡回来,骆灵儿十分高兴地迎了过去。

张凡看着骆灵儿那副面带笑容的样子,那可是最真实的笑容,没有一点做作。现在的骆灵儿除了她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还没有找到之外,一切的生活对她来说都是美好的,而且以后也还会更加美好,她自然是会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灵儿……”看着眼前那张角色面容,如今的骆灵儿这种幸福的样子再加上她本就美艳无双的模样,着实是让张凡有些无法自拔。

骆灵儿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能够迷倒自己心爱男子的感觉,也是在毫无保留地散发着自己的这种魅力。

张凡并没有沉迷于这种情况太长时间,毕竟现在的他心里面还有着事情。

“灵儿,你现在收拾收拾东西。”张凡说道。

“这是为何,相公?”骆灵儿疑惑地问道,随即,她便猜到了,说道,“是不是相公准备回京了?”问出这句话的骆灵儿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是里面却是隐隐带上了一丝不愿。毕竟回到京城就意味着,张凡不再是骆灵儿所独占的了。虽然她心里面清楚的很,这一天总是会到来的,但是真的到了,她却还是有些放不下。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明天你就先和我伯父一家人,还有钧儿他们先上路。我在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好了,我还要随船押送那些个银子回京。”

“这是为何?”果然,骆灵儿发出了疑问,“让妾身陪在相公身边不好吗?”骆灵儿这么问是有原因的,毕竟坐船回京的话,所需的时间很长,那么一来他就能多在张凡身边陪他一些日子了。

“灵儿,相信我,这是有原因的。”张凡说道,他没有打算欺骗骆灵儿,却是也没有打算过告诉她实情,“你跟着别人先回去,算是我的请求。”

“不,相公,不要这样说。”骆灵儿摇了摇头说道,“妾身明白相公这么做必然有相公的用意,只是……妾身实在有些不想……不想离开相公身边。”

张凡听到她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禁在心中想道,得亏茹雪和映月并非太过善妒的女子,不然的话,骆灵儿这种柔弱坦诚的女子将来必然是会受到排挤的。

“灵儿,听话,我答应你,等着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会立刻回京和你团聚。”张凡做出了承诺。

骆灵儿见自己无法让张凡改变心意,而她的性格也不适合让她多做什么挣扎,只得点头同意。只不过她脸上露出的那股失望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张凡不由得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抚慰起来。

刚说完这些话,映月就走了进来。

“凡哥,听说你让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映月开口说道,她似乎对于眼前的场景视而不见一般。

“嗯,确实是有些事情。”张凡放开了怀中的骆灵儿,对映月说道,正打算开口说话,却是被映月打断了。

“凡哥,你能出来一下吗?月儿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你谈谈。”映月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却是看着骆灵儿。

张凡不知道她要和自己说什么,但是也答应了下来,随着她走了出去。后面的骆灵儿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眼神一直看着张凡的背影。

来到庭院中,映月首先发问:“凡哥是不是想让我先回京?”

张凡听她这么一说,颇为惊讶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见阮儿姐姐在收拾东西,还以为是你要赶她走,就过去问了问,却是打听到了这件事情。”映月直言不讳地说道。

张凡见事情已经被她知晓,也不再打马虎眼,说道:“就是这样,我想让你们先行回京。”

“为什么?”映月没有多说,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为什么,只是……”张凡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原本就知道映月是最难劝说的一个,如今更是被她占了先机,更加不好让他说了。

“因为那些倭寇?”映月说道。

这一次,张凡真是惊呆了,有些不知所谓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劝说太子的话就有些让我怀疑,我就去找王猛问了问,果然没有皇帝的书信寄来过。”映月说道,“我又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是不愿意说。好奇之下,我就找了其他的人问,结果总算是被我知道了。”

张凡听了之后,不由得后悔起来,后悔这件事情他没有找王猛商量着帮自己打掩护。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张凡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跟他们一同回去吧。”

映月听着张凡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张凡。良久,她开口说道:“凡哥,你应该知道,你我二人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映月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你。你也不用再劝我了,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了。”说完,映月连给张凡解释的时间都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张凡看着映月离去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这么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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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目标不定

映月不答应的情况在张凡的意料之中,但是她这种连给张凡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的情况,却是张凡没有考虑到的.

映月转身来开之后,张凡有些发怔,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回过神来的他是赶紧追了过去,他是一定要把映月劝说回京的,要不然他的心里面可不会安生。

来到映月的厢房门前,张凡只见到房门大开着,刚走进大门便看见映月背对着门坐在那里。虽然张凡看不见她的正脸,但是这间屋子里面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气氛,那就是主人非常生气。至于映月是在生张凡的气,还是在气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张凡就不清楚了,不过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走了进去,张凡并没有做什么轻手轻脚的动作,脚步声在此刻显得非常明显,但是映月却是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一般,还是就这么坐着不动。

“月儿……”张凡这么喊了一句,但是下面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而映月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也只是如此罢了,并没有再多做什么动作,还是如此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见映月还在和自己耍小脾气,张凡面上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坐到了映月的身边。

“月儿,你要知道,我让你先行回京并不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正是为了我自己啊。”张凡说道,“你想想,若是你留在这里,到时候一旦倭寇攻过来,这里将会混成一团,岂不是非常危险!那些倭寇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他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连各个州县城门的门官都要派人暗杀。他们那里有着训练出来专门从事暗杀的刺客,到时候,倭寇必然会派出这些人来刺杀我大明的官员。

“我如今身份摆在这里,手下又有这么多人,自然是有人保护。当然,你若是留下来的话,我必然也会派人保护你,可是那么一来的话,我平日里有许多事物要忙,又不能带上你;而你却也是只能够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那么一来,你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况且,万一你要是收到了什么伤害,你这岂不是要叫我难过一辈子吗!”

“可是凡哥,映月不想离开你。”映月撅着嘴巴,完全是一副小丫头的撒娇样子,说道,“映月曾经在心里面向老天爷发过誓,以后不管是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映月都要和凡哥在一起。若是映月一死可以救得凡哥的话,那映月绝对是毫不犹豫就会去……”映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已经被张凡捂住了嘴巴。

“不要再说了,月儿。”张凡制止了映月下面的话,那些话他无需再听,也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看着映月那张玉容,上面还带着一丝委屈和倔强。这时候张凡才发觉,眼前这个与自己相爱的女子才不过是个十六周岁的姑娘而已,那副委屈的表情完全就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但是映月的脸上却有带着倔强,倔强中也显露着沧桑。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家,即使是在封建社会这个女子普遍早熟懂事的时代,却是需要经历过多少的事情才会有这样子。想到这里,张凡心里面不由得又是一阵难过。但也正是因为张凡心里面想到了这些,他就更加不能够让映月留下来陪着自己,那是有着巨大的风险的。

“放心吧,月儿,我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张凡劝说道,“但若是你留下来,我才是要整天担心,担心你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听话,月儿,这一次你就听凡哥的一次,不要任性,先会京城里去,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弄妥,就立刻回京。”

“我……凡哥……我……”映月吱吱呜呜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张凡一看她这副模样,知道有戏,这只有在人妥协于某件事情之时才会做出这种有口难言的样子,而之前越是坚决的,可能性就越大。张凡知道他自己刚才对映月所说的话已经打动了她,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他要一鼓作气。

“何况这次让你先回京,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张凡说道,“还记得我承诺过你什么事情吗?”

“承诺?”听到张凡这么说,映月有些迷惑了,她因为刚才的事情闹得心中激动的很,毕竟现在对她来说,能陪在张凡身边才是最大的事情,一时之间哪里能想得起来别的事情。

“傻丫头。”张凡微笑着伸手替映月理顺了额前几根纷乱的发丝,说道,“我答应过你,等这一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回京我就娶你。”

“啊!”映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之前,张凡虽然也说过,却总是没有把话说明白过。如今,“娶你”这两个字从张凡的嘴里蹦出来那可是清清楚楚的很,这的确是让映月的心里震撼了一下。

“所以说,这一次我要你提前回京,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准备这件事情。”张凡继续说道,“虽说这种事情用不到你我来操心,但是我知道你是苗人,想来你们那里的婚俗与中原不同。不过至于到底办成什么样子,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最好能给我一个惊喜。”张凡的这段话虽然是为了劝说映月先于他回京城去,但是说要娶她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张凡是当真的。只不过后面的那个理由实在就是胡编乱造了,娶映月就是张凡纳妾,纳妾吗,那里还管你是苗人还是蒙人,既然夫家是汉人,自当遵从汉人的礼数。张凡这么说却也不怕映月听出来这是在敷衍她,毕竟映月如今那副心头小鹿乱撞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张凡甚至觉得现在就是告诉她自己是玉皇大帝转世,估计映月这一瞬间也能相信下来。

“怎么样,月儿,你同意了吗?”张凡问道。

“嗯……”映月没有说话,不,是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只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就不再有什么语言了。就这么低着头,张凡也能看见她脸颊上的红晕。

看到映月终于答应了下来,张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你同意了,明天一早,伯父他们就要上路了,你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一下吧。”说完了这句话,张凡转身就想门外走去。

“凡哥……”看到张凡要走,映月是赶忙出声叫住了他,有些羞涩地说道,“你……今晚能不能陪着我……”

张凡转过身来,略带歉意地看着映月说道:“恐怕不行。相信你也知道了,如今我手下那边抓到了扶桑的刺客,我得去看看到底如何了,毕竟如今事情紧迫的很。再说,若是能早些有个结果,我这也不是能早些回去吗。”

果然,映月听了张凡的这番话以后,面上颇为失望,但是却并没有再闹什么别扭,而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出了映月的房间之后,让张家的侍女去告诉还等在房里的骆灵儿,说自己今晚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办,未必能够回去,让她一人先睡下。张凡边往张府大门口走去,心里面还在想着刚才和映月的一番对话。两个人只是偶然的相遇,却是到了如今这个境界,张凡当真是希望映月以后有好日子过。还有,她身上还有着那五毒教教主方月玲所下的“五仙蜜露”的毒为解开。虽然如今一年的解药已经服下,还有一粒备用的,足够映月撑得上两年的时间。但是两年之后呢!张凡是绝对不会让映月受苦的,他心里面也是有了打算,等到这边的事情有个了解,回京之后他就要开始筹划针对西南的事宜了。

出了门,王猛正站在一辆马车旁边,等着张凡。看见张凡走了出来,王猛赶忙迎了过去,说道:“大人,上奏陛下的奏折已经发了出去,给山东、南直隶、浙江、以及福建四省巡抚的书信卑职也已经派人连夜送了过去,估计最迟明天晚上,四省的巡抚就都能够拿到手了。只是,这书信上虽然有尚方宝剑的剑印,但是调动军队一事终究是要陛下和兵部的调令才行,这帮巡抚会不会听大人的警告,卑职也是不敢肯定。”

“抓到的那人透露出来什么消息了没有?”张凡问道,“这次的迹象虽然是倭寇大举侵犯,但是倭寇毕竟人数不多,估计这四省之中只有一省之地会有战事。如今看起来,恐怕就是这南直隶了。”

“关于卑职的手下抓获的那人,倒是硬气的很。因为如今就抓住这一个,卑职怕把他弄死了,所以没敢上太重的刑,但是所用的刑也不轻,这小子愣是一个字都不说。”王猛说道,“关于倭寇的目标,这……卑职刚才收到了消息,不光是这南直隶,就是山东、浙江、福建几个地方沿海州县的城门门官又有人被杀害。”

“什么?”张凡听到这个消息是大吃一惊,“莫非倭寇打算同时进攻四地?这不可能,就算是将扶桑国如今所有的兵力全集中起来也是不够。还是说,这是倭寇故意散布的疑兵之计?”

第二百五十一章 激将之法

坐在车上。迎面吹来的微微晚风,在这盛夏的时刻绝对是一种绝佳的享受。不过此时此刻的张凡可是没有那份享受的心思。

他心里面一直在想着刚才王猛对他所说的事情。虽然他们如今抓住了一个倭寇派来刺杀淮安府东城门门官的“乱波”,也就是后世的忍者,但是这个人据王猛说来,倒是硬起的很。张凡不知道这个人是否是在心中坚守着什么信念才能受得了锦衣卫的大刑而不开口,亦或是他接受了这种拷打审问的训练,练就了这么一番本事。总之,锦衣卫私刑的效果在这一次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本来张凡都已经可以确定,倭寇将会大举进攻的地方自然就是这多处州县的东城门门官遭到刺杀的南直隶。之前想起来,张凡也是觉得这些个倭寇有些幼稚,竟然会提前袭击将要进攻的目的地,这岂不是就等于给了敌人警告吗。但是等到张凡从王猛口中得知,不光是南直隶,就连山东、浙江、福建这几个地方都有州县的东城门门官被刺杀,而显然已倭寇、甚至是整个扶桑岛上面能打仗的人来计算的话,他们是绝对没有那么多人来同时进攻这四个省的。而且扶桑岛上如今正处于战国时代,各地的大名拥兵自重,打的不可开交,哪里会有功夫来攻击能给他们带来毁灭打击的大明帝国。

这么看起来的话,这些倭寇们倒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只是他们如今做的事情,简直就是前后矛盾,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现在的张凡对于倭寇的进攻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虽然已经写了奏章上奏朝廷,但是这一来一回即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花上两三天的时间,更不用再提隆庆得到自己的奏折之后,还要和内阁以及朝臣们商量的时间。这可当真是贻误战机的大事。

如今张凡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被抓住的人,但是他那不肯开口的硬汉作风,却是给张凡带来了很多麻烦。

来到了锦衣卫进行私刑的地方,刚进入地下室,张凡就闻见了那扑入鼻孔中的霉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原本的张凡对于这种气味非常的不喜欢,但是如今,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虽然他任然是不喜欢这种地方。

“大人。”在场的人看到张凡进来,都是理科站起身来向他问礼。

“事情怎么样了?这人还是不肯开口?”张凡问道。

“大人,卑职等办事不利,还请大人责罚。”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向着张凡告罪说道。

“责不责罚什么的,如今都不重要。”张凡摆了摆手说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人开口。”

本来,张凡的这个命令说出口,这些厂卫们就应该大声应诺,并且雷厉风行地立刻前去办事。但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动,而且各个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这是?”张凡看到他们的这幅样子,不由得很是疑惑地问道。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还是刚才那人,站出来向张凡解释道,“这人也不知道是被何人**成这样的。卑职等人因为知道如今这人是唯一的线索,所以不敢用那些私刑,只是用普通的大刑,大人也是知道,那些普通的大刑,就是个壮汉也受不了。可是这人,不但受的了,而且是出了面上露出疼痛之色之外,愣是连一声都没有喊出来过。如今已经给他上了整整十种大刑,他都挺过来了。卑职这里也有会倭语的人,不过问他什么,他都是毫不理会,就跟个聋子一样。”

这帮厂卫虽说平日里凶狠无比,什么折磨人的手段都能够想出来,而且是花样百出,用上个几十种刑罚都不带重样的。可是那也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毕竟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能“有幸”进到这里受刑的人,大部分都是平日里好日子过惯了的人,自然是受不住这些变态的刑罚,估计他们刚刚把刑具拿出来,那些人就已经被吓瘫了。

而对于那种被抓来,需要从对方口中获取什么地方情报的人,一般都是由东厂负责的。虽然这些人也是硬气的很,但是东厂毕竟对付这些人有将近一百多年的时间了,那种经验他们倒是有不少。

张凡听着手下这人的汇报,并没有说什么。他走到关押那人房间的铁窗前,抬头向里面看了看。房子的中央,从顶部吊下来的铁索锁着一个人的双手,高度只够让那人踮起脚尖,大脚趾能够时不时地碰到地板。那人浑身都被扒光了,只有在下体处穿着那件最具扶桑男子特色的兜裆布。身上是到处布满了伤痕,密密麻麻的让人看起来就觉得有些反胃。张凡却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而是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痕有的很明显是刚刚才留下的,而有的则是一看就看得出来,是以前留下来的。

张凡倒不是在意这些东西,而是在考虑其他的事情。自己的这些手下如今看起来有些消沉,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打算找些话题刺激他们一下。

“依我看,要不这么来吧。”张凡说道,“我这里正好有冯宝以前给我的东厂厂督腰牌,可以调集东厂的人过来帮忙。我这就让王猛拿着腰牌去应天府找些这方面的人才过来,想来他们定然是有什么办法让这人开口。”

“大人,还请不要这么做。”果然,在场的这些个厂卫们一听张凡要去找东厂的人帮忙,也不知是集体荣誉感爆发,还是怎么的,一个个是面色通红,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一般,“卑职等人承诺,定然会在明日给大人一个交代,不然的话……”

“不用你们‘不然了’,若是明天还拿不到消息的话,我自己就会把你们‘不然了’。”张凡说了这么一句。

“遵命。”几人是大声说道,那样子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激动的很。

“嗯,这样就好。”张凡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复,欣然点头说道。他这么做所用的自然就是老套的不能再老套、却也是有效到不能再有效的激将法了。东厂和锦衣卫之间虽然是一种上下级的关系,东厂负责着监察锦衣卫。但是真要是说起来的话,两边的关系其实不错。正是因为东厂要检查锦衣卫,所以必须要对锦衣卫有所了解,因此,东厂的番子、密探几乎都是从锦衣卫中选拔出来的。所以说,一般原先在锦衣卫里面做什么的,进了东厂之后还是做什么。

如今,张凡居然对他们说,要去让东厂的那些个刑狱高手来“帮”他们审问这人。这不就是明摆着对他们说不行,要换行的人来做吗。他们倒也不是什么集体荣誉感大爆发,只是有一点,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了的话,那他们可就算是丢尽了脸面了。同样是干一份活的人,并且都是在这个行业里面算得上是顶尖的人物,如今却要求助于他们,传将出去,他们也就没脸再在这一行混饭吃了。

张凡对于他们的这种心思自然是明白的很,所以他才会故意这么说。但是张凡可管不了他们到底是为了集体荣誉还是个人面子的问题,张凡最关心的就是他们到底能不能拿得出成绩。说起来,张凡从骨子里算得上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究竟如何做、要准备什么、要用到什么工具,他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是最终的目的到底怎么样。当然,并不是说他就当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自然是有他的底线的。起码有一点,不管是用了什么手段来达成目的,但是那万万不要留下什么把柄之类的东西,这样一来,张凡就很满意了。

梁超在一旁则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他完全是知道张凡的用意。想来这些个厂卫们,平日里凶狠、聪明的很,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也都自大的很,自尊心极其的强,受不得一点委屈和低看,即使是来自于他们的顶头上官,那也不行。

那些人们立刻去准备更大的“礼物”要送给屋子里面吊着的那人。这时,有一个厂卫朝张凡走了过来。

“大人。”那人说道,“卑职王喜亮,精通倭语。卑职有些事情要跟大人说。”

“哦?可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张凡问道,他的意思是问是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毕竟这里有不少人。

“要紧是要紧,但是并非什么秘闻。”王喜亮说道。

“那就说吧。”张凡说道。

“大人想必知道这人的身份吧。”王喜亮说道。

“这人不是扶桑那里专司暗杀、打探消息的忍……乱波吗?”张凡疑惑地问道。

“不错,不过这只是咱们卫中记载的。”王喜亮说道,“卑职却是知道一些别的事情。这些乱波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而且他们的身份隐秘之余,却是不会为这些个倭寇海贼效力的,能派遣得动他们的人必然在那扶桑国有着显赫的身份。”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伪造之物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凡有些诧异地向王喜亮问道。旁边听到他的话的人都为了过来。虽然因为张凡在场而没有开口询问什么,但是那一脸的疑问已经将他们的心情表露无疑。

“卑职的意思是,这人的来历实在是只得商榷。”王喜亮说道,“这些名为‘乱波’的人,卑职之前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是卑职从以前打过交道的一些扶桑人那里也是听到过不少消息。这些人的训练极其的艰苦,甚至可以称得上残酷。但是其地位却是极其的低,经常被扶桑岛上的诸侯用做暗杀、打探消息的工具,只是他们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人的性命,死了便是死了,反正这种人也不少。但是有一点,这些‘乱波’虽然身份低贱的很,却是只为那些个诸侯大名们卖命,他们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就算是有些极少数的‘乱波’叛逃或者单独行走,那数量也是极其少数的。而这一次,这山东、南直隶、浙江、福建四省多处州县的东城门门官都遭受了刺杀,可见这一次前来行刺的‘乱波’的数量着实不少。卑职觉得,若不是这些人听从了什么人的号令,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前来的。”

“你的意思是……”张凡似乎已经猜测到王喜亮所要说的意思了,“这一次的袭击,倭寇只不过是个幌子,而背后真正的主力,是那些扶桑的大名?”

“现在咱们所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很多事情还不能确定。”王喜亮也是皱着眉头说道,“不过目前看来正是如此,毕竟这么多的‘乱波’一同出现绝对不会是巧合。”

“大人,照着这样分析的话,事情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王猛开口说道,“不过事情若是这样的话,这整件事情就相当奇怪了。扶桑岛上的那些个大名如今都在混战,抵御其他人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精力来袭击我们?他们难道不知道,若是我们一旦得知了这个情况,岂不是会帮助其他的大名来对付那袭击我们的一方。有了我们的帮助,扶桑岛上的任何一个大名都有可能轻松地夺取整个扶桑。”

怪,整件事情就透露着一个“怪”字,大举进攻之前竟然会袭击地方的人员,怪;不敢对大明妄动的扶桑大名,如今却是也参合进这件事情里面,还是怪。

“如今扶桑岛上面的状况怎么样?”张凡问道。

大明朝对于扶桑那个地方并不是非常上心,毕竟那是属国,再加上那里自从大明朝开国之初,室町幕府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场意外而爆发了应仁之乱开始,直到现在的两百年间全都是处于**军阀与各地诸侯大名之间的战乱,所以大明并没有对于扶桑有太多的关注。倒是如今几乎每年都是有着扶桑的使者来大明觐见,只不过如今那里算得上群雄割据,因此大明朝也懒得去管究竟谁才是正主,只要那家的人来的早,那就是当做国客接待。因此扶桑每年为了要争夺这个来大明觐见的资格,也是打得不可开交,毕竟来觐见之后,就能得到大明朝不少的赏赐,这对于正在混战的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支援。也因此,大明才会去掌握一点那里的情况。

如今,出生尾张的织田信长已经上洛成功,得到了室町幕府的大力支持,虽然如今的室町幕府已经异常的衰落了,但是起码名声上,织田信长占了优势。而室町幕府当代的大将军足利义昭却是对此不满,虽然织田信长曾经救过他的性命,但是足利义昭这个大将军并不能够控制室町幕府,而原因就是因为有着织田信长这个上洛的功劳者挡在他的面前。如今足利义昭表面上和织田信长站在一起,而实际上,他却是秘密联系武田信玄等一系列的反信长任务在策划推翻织田信长。

张凡听完了王猛对于扶桑岛上的近况的介绍,心里稍微是有了点数。但是他所听到的消息任然不能接触他如今心中的疑惑。既然信长集团与足利义昭所领导的反信长集团如今几乎可以说是大战在即了,那么他们怎么会有时间和精力来策划袭击大明的事情。

突然,张凡想到了之前那件一直让他觉得怪异的事情,赶忙问道:“王猛,刘山那边的调查有什么结果了没有。”

“大人不提,卑职这里倒是险些忘记了。”王猛也是被如今的这件事情搞得有些忘了,张凡这么一提,他就赶紧说道,“那日大人命令卑职再去调查刘山近两个月的情况,卑职当时虽然觉得并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大人既然吩咐了,卑职自当办事。

“卑职派人将和刘山有些关系的人全都问了一遍,卑职也是担心他们不肯配合,一开始就亮出了厂卫的腰牌。那些人一件腰牌,也都以为是出了大事,都是极力配合。只不过很多人说出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一直到了昨天,卑职在一个人的口中打探的,刘山似乎是在上个月的时候让人在松江府靠海的某处找了一个人。卑职赶紧派人去查,果然发现了那人。正要去抓捕的时候,谁知我们一亮出厂卫的腰牌,那人就立马抹脖子自尽了。

“当时卑职等人也是奇怪的很,这种简单我们就自尽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这人一眼看过去就不像是个会自尽的主。卑职就派人在那里搜了搜,结果,搜出了这东西。卑职看到之后,也是明白了那人为何会见到我们就要自尽了。”王猛说这话,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递给了张凡。

张凡拿到手里,只觉得这东西方方正正的,质地倒是硬的很,也沉的很,显然是用黄金打造的一块牌子。张凡透过包裹在上面的布料,可以感觉到上面的凹凸不平,显然是雕刻了什么东西。

代开布,张凡看到那块牌子之后,就笑了起来。这一块金灿灿的牌子,拿手掂量一下,果然是用黄金打造的,而且其所用黄金的质地很好。让张凡发笑的是上面雕刻的东西。正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雕刻的功夫倒是细致的很,看起来是栩栩如生,旁边还雕上了许多花式,显然是找了手艺高明的匠人来做的。只不过随意雕刻龙啊、风啊这一类的东西在这个时代那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冒充圣上可是要杀头的。与其被锦衣卫抓回来大刑伺候着痛苦地死去,还不如就这么自行了断来的舒服一点。

再把牌子反过来,张凡看到之后笑得是更厉害了。之间后面出了边饰上有一些花纹之外,只在正中间有一个字,“明”。这显然是一块伪造的,代表大明朝皇室身份的腰牌,这东西骗骗一般人,或者是那些个不识货的人道是当真有用。但是张凡却是知道,大明朝这两百年来,产生了无数的衙门,也有着无数的腰牌。但是张凡敢以人头做担保,他手中的这一块是之前他所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明皇室也从来没有铸造过如此明显地代表着皇权的腰牌,也学、可能有过,但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刘山的手里面。

“那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张凡问道。

“那人自尽之后,卑职也是派人打听。”王猛回答道,“周围的百姓也只是知道这么个人,但是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据说那人有条小船,经常说是出海打渔。卑职就派人去那人的船上看了看,结果发现那船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出海打渔的渔网什么的,反倒是发现了不少扶桑国的金锭。

“后来,卑职找到松江当地的同僚问话。他们倒是听说过这人,这人于扶桑那边倒是有些关系,但是并非是倭寇,而是与扶桑岛上的人有些往来。因为这人这么些年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渐渐的,当地的同僚就放松了对他的监视。”

“看来这人可不仅仅是没做什么错事,反而是做了很大的错事。”张凡说道,“拿着这块东西去扶桑那边行骗的话,倒是方便的很。虽然我朝从来没有铸造过这东西,但是扶桑人可不知道。而且这东西铸造的倒是细致的很,估计他们也以为这是真的。这么一来的话,这块东西在扶桑那里可就能够排的上大用场了。”

“可是大人。”王猛心中还是有疑惑,问道,“刘山让这人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去扶桑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这件事情和此次倭寇大举来袭究竟会有什么关系?”

“现在我也不敢肯定。”张凡摇了摇头说道,“这东西若是被信以为真的话,那能够做的事情就多了去了。不过,我虽然不能知道刘山那厮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也能够稍微猜到一点。”

听张凡这么一说,在场的锦衣卫们都是盯着张凡,等着他的解答。

第二百五十三章 惊异国度

“大人说能够猜得到刘山用这东西做了什么?这是什么意思?”王猛听张凡这么一说。疑惑地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张凡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半仙之流,能掐会算,哪里能知道刘山到底干了什么,现在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

“那,大人到底猜到了什么?”王猛问道。

“先不慌着说,我先问你一件事情。”张凡在说出猜想之前,似乎还是要确定一些事情,“那个见到你们就自尽的人,他这几日,就是刘山伏诛之后,有没有在出过海?”

“这……”听到张凡这么一问,王猛想了想说道,“那人在刘山死后出没出过海卑职不知道,不过卑职从邻家那里打听到,这人在刘山死后的第二天,无故消失了,但是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他就回来了。由于这人和邻里之间并没有多少往来,很多人都没有在意这件事情,还是一个多事的女人说出口的。”

“这么一来的话,我的猜想估计也就能**不离十了。”张凡微笑着,掂了掂手中那块金牌,说道,“你们想想,做出这么个假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或者说,到底对什么人管用?”

“当然是要不知道这东西真假的人。”王猛立刻开口说道。

“不错,若是被认出来是假的,这东西自然就没有用了。”张凡说道,“但是你们忘了,还有一点,那就是要对我大明朝极度崇拜的人,那才会有用。”

“大人的意思是……”王猛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嗯,正是扶桑岛上的那些个大名。”张凡说道,“他们对我朝虽然说不上是崇拜,但是他们如今处于诸侯混战之中,若是其中有一方得到了我朝的帮助,那么统一扶桑那个地方可谓是易如反掌。”

“可是这不合理啊。”王猛似乎想到别处去了,“若是刘山以这东西为引子,让扶桑的某个大名帮他做些什么事情,承诺事成之后可以资助他夺取整个扶桑,这倒是有可能。但是扶桑的大名再傻,也不会帮着刘山来攻打我们吧。”

“我有说刘山让他们来攻打我们了吗?”张凡问了这么一句,有些奇怪地看着王猛,继续说道,“刘山的确是让人带着这块假造的金牌去了扶桑,也的确是见了扶桑的某个大名,也的确是给出了那个大名一些好处极多的承诺。但是刘山却是并没有所要过任何报酬,不管是物品亦或是金钱。”

“大人,这可不对啊。”王猛开口说道,“卑职知道,刘山这几年以来,贪到了不少银子,凭他那时候的钱财,的确是可以供给扶桑的一方大明许多支援。但是他什么报酬都不要,这岂不是……岂不是……”

“亏本买卖吗?”张凡帮他说了出来,“其实不然,刘山本就没有想要过在那里得到什么报酬,他所做的这一切说到底,只不过是他想要在自己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之时,能够落下几个垫背的。”

“这……”王猛听了张凡的话之后,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刘山的这种性格他倒是能够理解,但是刘山所做的事情,他就是一点都不理解了。

“这看起来似乎荒谬的很,其实里面的道理非常简单。”张凡解释道,“你想想,刘山只需要和其中的一个大名说,我大明朝看好他,愿意助他一统整个扶桑。那么那一方的大明必定会欣喜答应。

“然后,刘山只要让他的人将这个消息散布到扶桑境内,你们想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那样一来的话,扶桑那些个其他的大明必然会非常恐慌,毕竟那么一来的话,他们就注定要被消灭掉了。”王猛回答道,但是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大人,其他的人不会杀到要来攻击我们吧,这样那些人岂不是会死的更快?”

“你说的不错,若是其他人不来攻击我们,或许还能多苟延残喘些日子。但是他们心里明白,自己注定要灭亡。而有一种情况却是可以让这些人放下一切顾虑,来攻打我们。”张凡说道,“那就是,刘山派人所去传递假情报的那个大名实力本就不弱,或者说实力很强。那样的话,那个人迟早都有可能统一扶桑,打败其他的大名。若是没有我们的帮助,其他的人或许尚且还有一战的念头,毕竟这胜负之事不可妄下定论,只不过是几率比较小而已。但是刘山让人放出去的消息却是完完全全绝了其他人的希望,因此,那些人就会铤而走险,干出一些平常绝对不可能干的事情。”

“比如说,攻击我们……”王猛接着张凡的话说道,“那些人会攻击我们这个帮助他们敌人的人,这么一来的话,就会让我们对扶桑那边产生一种厌恶,那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帮助了。”

“事情还不止这样。”张凡说道,“那些人可能会伪装成是那个刘山可以结交的大名,以他的名义来攻击我们。这么一来的话,不但可以让我们取消帮助那人的心思,或许还会让我们起心去攻打那人,这么一来岂不是帮了其他人的大忙。”

“大人,刘山那厮当真是想出了如此计策,却只是为了在他出事之后拖几个人垫背不成?”王猛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事情若是成了的话,恐怕不是几个百姓身亡的事情了,到时候江南之地必然会生灵涂炭!”

“如今这一切全部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做不得准的。”张凡说道,不过他的神色并不轻松,“如今,我也只能希望我的猜测并不准,那样的话,那些个攻打过来的倭寇也不会太过卖命,只要能抵挡住前几波的进攻就足以让他们退去了。而若是事情当真是如我所想的那样的话,恐怕就麻烦了。到时候来的可就不是倭寇那样的散兵游勇,而是一些经过正规训练,却又悍不畏死的士兵了。”

听到张凡的话,在场的几人全都沉默了起来。张凡所说的那种情况的确是没有人所希望见到的,不管是贪官还是清官、百姓还是权归,汉人就是这样,自己内部祸害的再严重也是自己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但若是有外族人前来骚扰他们的话,特别还是一群自古以来就被他们是为属国的外族人,这简直就等同于叛乱,是绝对不会被他们所允许的。

正在众人沉默的时候,那件正在行刑的屋子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让正在沉默的几人醒了过来。

“大人!”王喜亮面露喜色地说道,“这惨叫一出来,说明那人终于抵受不住这刑罚了,卑职这就进去,估计现在就能问道一些东西了。”

“大人,你说这人岂不奇怪。”王猛却是突然说道,“明知道他如今的情况是必死无疑的,却又不想透露什么消息。既然如此,为何不咬舌自尽,还要受这么多大刑做什么?”说完,王猛是看着王喜亮,仿佛在等着他的回答。

王喜亮虽然对于扶桑的事情比较了解,但是这件事情他却并不知道原因,只能摇了摇头。

“我倒是知道一点。”张凡却是开口说道,“那扶桑岛上的人行事极端无比,信奉着什么劳什子‘武士道精神’,在比自己地位高的同族人面前那是嫉妒的自卑,但是面对自己的敌人,即使是再过强大的敌人却又极度的自狂。在他们的眼中,咬舌自尽这种结束生命的方式是懦弱的,是对自己敌人的示弱;真正让他们值得自裁的方式就是刨腹自尽。”张凡所说的倒是实情,但是有一点他说错了,“武士道精神”的本质虽然早在两三百年前的日本镰仓幕府时代就有了,但是真正有了这么个名字的却是要到十余年之后由德川家康建立的江户幕府时代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王猛了解这种情况。听到张凡的这么一番解说之后,王猛身上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王猛也算得上是一员猛将了,之前随军打仗,浴血奋战,如今又在锦衣卫中供职,尔虞我诈,严刑拷打可也算得上是司空见惯了。但是张凡所说的,从来都是被他自己当成是大明朝属国,也从来没有和他们发生过战事的扶桑国,居然在战士心目中有着这么……这么变态的思想,这是他之前完全都没有想到过的。他讲过悍不畏死的人,那些人在面临绝望的情况下,要么就是硬挺着不放,要么就是用刀剑抹脖子了事,要么就是咬舌自尽。但是这扶桑的士兵,居然认为需要毅力最大的行为时一种侮辱,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任何人都无法忍受和接受的方式,刨腹自尽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且以表忠诚。

“大人,这帮人不好对付啊。”王猛叹道。

张凡也是贪了一口气,是不好对付啊。虽然他们如今正处于诸侯混战的情况,但是那里的人因为自然环境的原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外扩张的野心,一旦扶桑统一,这种势头必然会抬头。张凡开始想如何才能抑制住这种势头了,但是首先,他还要面对眼前的情况。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利益问题

距离张凡向京城发出了他通报会有倭寇大举进攻之事的奏折。已经过了四天了,但是京城里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份东西从京城发往扬州。并非是京城不重视,毕竟张凡通报的是外族将会侵略的大事,自然会有人重视起来的。但是自从两天之前,张凡的奏折进城之后,到如今已经两天过去了,却是还没有任何动静。之所以会如此,情形和张凡所想的其实一模一样,就是因为隆庆接到张凡的奏折之后,非常重视。虽然他十分地相信张凡,但是牵涉到出兵和调集军队的这种大事,即使他是皇帝,是这大明帝国实质上的最高统治者,他也没有这个权利独断专行。于是,隆庆将张凡的奏折在朝堂之上公开之后,朝臣之间就开始了议论和扯皮,一直拖到两天还是没有个定论。

按理说这种军国大事,本不应该拖这么长的时间的。可是就是因为张凡所上奏的倭寇会大举侵攻江南之地的这条消息一直没有真凭实据,再加上朝中的大臣们都是知道扶桑岛上最近处于诸侯混战抢地盘的状态,所以没有人会相信张凡所说的东西。在他们看来,以往江南那块地方又不是没有收到过倭寇季节大批人马侵攻过,甚至有几次倭寇的人马都已经直逼应天府城下了。但是哪一次又让倭寇得逞了呢?在他们眼里,倭寇最多季节上百人,撑死也就是千把人。能够让他们直逼应天府城下也是因为倭寇的来势太突然了,打了江南之地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江南一地的百姓并不如北疆的百姓那么坚强,所以才会让倭寇们捡了漏子。

但是他们认为,这些年来,有戚继光在东部沿海的经营,那里对于防止倭寇的进犯已经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这么些倭寇根本就不足以对江南那块地方造成什么伤害。更何况,他们觉得张凡所说的事情水份实在是大得很,或者是说他们觉得张凡实在是太过小题大做了,并不可信。至于那个被莫名其妙毒死的扬州东城门门官,那件事情对这些朝臣来说纯属是个意外,他们觉得必然是那个门官自己结下的冤仇所致,只是个巧合罢了。再说,哪里有侵袭之前却是如此大张旗鼓地刺杀对方人员的,这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对方自己要来攻打他们了,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傻的人。

以上这些,就是朝臣们反对的原因。而且,心中有着这种想法的朝臣几乎占了朝廷的一大半。甚至就是连内阁之中的几人都有这种想法,那自然就是高拱和他的忠实党羽郭朴了。之余那李春芳,却还是如同一个闷葫芦一样,默不作声,对让何人问他的话,都是报以微笑,也不知他是认同还是不认同,渐渐的,如今也没有人再去关心他的意见了。

但是还是有人相信张凡的话的,而这首推的一人就是隆庆。

迄今为止,张凡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如此肯定的话,但是张凡以前猜测过的一些事情却是全部都应验了。再加上这一次,张凡上奏给隆庆的折子里提到,他已经破获了江南的贪渎大案,为隆庆拿回了不少的银子可以供他消遣好一阵子。而且从张凡的奏折中,隆庆得知他已经将朱翊钧送回了京城,这又是一件有利的证据,若不是失态紧急的话,张凡是绝对不会让朱翊钧离开他的视线的。所以隆庆自然十分相信张凡所说的情况的。但是难就难在,发不发兵并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定,他隆庆也改不了。想要发兵,还是要征求朝臣,特别是内阁中人的同意。但是如今,内阁中已经有两个反对了,李春芳的态度又是暧昧不明,实在是让隆庆头疼的很。

剩下来还有相信张凡的人,那自然就是张居正了。张居正对于张凡还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张凡并不是个会故弄玄虚的人,特别是这件事情如今还关系到江南一地许多百姓的安危,那就更加没有道理乱说了。而且这件事情若是张凡编出来的话,那可就是谎报军情了。大明朝的官,敢结党营私、敢弄虚舞弊、敢贪污受贿,但是还真没有几个人敢于谎报军情的。毕竟若是犯了前面那几项的话,将来事发了兴许还能交代点什么秘闻,待罪立功什么的以保住性命。但是谎报军情,若是被查出来了,他的政敌一定会坑害他,到最后最轻的也是个欺君之罪,那绝对就是死路一条。张居正不相信张凡会不知道这一点,再者说了,张凡也是正常人,并非什么脑子容易发热的狂热之徒,为什么要这么做。张凡从这里面又得不到什么好处,没有好处的人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都是没有人会去干的。

无奈的是,这只是张居正一个人这么想而已。如今朝廷上下全都反对,虽然他心里觉得隆庆应该也是相信张凡的,但是奈何于隆庆从来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想法。而内阁中唯一一个可能认同,并且是份量极重的人物李春芳有不标明他的观点,张居正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张居正因为早已经把他改革变法的打算提上了日程,如今行事也是小心翼翼的,丝毫不敢做出什么有可能引起朝中大臣们公愤的事情,以免将来会阻碍他的变法之行,所以如今他也是闭口不言,没有说什么。

如今看起来,满朝文武都不认同张凡的奏折,而唯一两个肯相信张凡的人,一个大明皇帝、一个内阁大臣,却是因为自身的许多问题,也都不出来说话,看起来如今朝廷里的形式对于张凡、对于江南来说是非常严峻了。

但是并不是没有人不想帮着张凡,如今就有这么一个人,想着如何帮助张凡,甚至于已经开始付诸行动了。这个人就是东厂厂督、司礼监秉笔太监,冯宝。

其实冯宝这么做的动机很简单,他可不是相信张凡,或者是为了什么民族、百姓大义什么的,他实实在在地就是为了保护张凡,或者说,他就是为了他自己。

张凡如今手里面毕竟还有着他需要用来不受高拱阻挠而能够推倒孟冲的有力证据。张凡前些日子说是要用那些个账簿来清点收回来的脏银的数目,冯宝虽然心急于推倒孟冲,但是他却没有催着张凡将账簿送过来,因为他知道张凡是在为隆庆办事,有怎么可能会那么做。

但是这并不代表冯宝心里面不急,实际上他是非常的着急,着急着想要推倒孟冲,然后自己坐上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太监所能够达到的最高位置。

如今张凡来信说倭寇有可能大举进攻,又怎么能不让孟冲着急呢!其实冯宝心里面明白的很,凭着张凡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就是倭寇大举攻了过来,甚至是打进了扬州府,张凡也必然会受到绝佳的保护,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闪失的。但是冯宝担心,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张凡有了个什么闪失,或者说他是在担心万一那些能够帮他上位的账簿有了个什么闪失,那他可就要暂时与掌印太监那个位置远离了。也许将来,等到孟冲下台,当然孟冲离下台也不远了,到那个时候,那个位置还是冯宝的。但是所谓迟则生变,万一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在冯宝心目中应该杀千刀的高拱再一次出个什么注意来阻挠冯宝的话,那冯宝可就要发疯了。

他虽然是东厂厂督,掌管着比之锦衣卫还要让人恐怖和害怕的大明特务机关,但是他总不能够派人去暗杀高拱吧,毕竟暗杀内阁首辅大臣,这可不是说笑的,他冯宝还没有那么疯狂。

所以说,冯宝心急之中也是在求稳,当务之急是他必须保证张凡的安全。而要保证张凡的安全,并不是说多拍些人手保护张凡就可以了,而是让张凡能够彻底远离战乱的危险。

这件事情听起来困难,但是却是十分简单。只要朝廷肯调兵去江南,对于倭寇大举侵袭之事做出准备,那样一来,张凡就没有事情了。张凡虽然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但是毕竟他不是军事上的将领,这带兵布阵打仗的事情还轮不到张凡来指手画脚。无事可做的张凡必然会回来,回到京城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来。那样一来,既能够让张凡远离危险,再有意无意地让张凡知道是他冯宝促成了朝廷的出兵,让张凡绝对欠下了他一个人情;又能够让张凡早日归来,让他早点拿到推翻孟冲的证据,让他早点坐上掌印太监的位置,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买卖吗!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冯宝一直在努力地劝说隆庆,还有那些个和他有些交情的官员,当然他不可能说的那么明显。

果然,冯宝的出力,产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战事之前

那个被抓住的扶桑乱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张凡的那些个手下们对他可谓是用出了“十八般武艺”。不论是上大刑伺候,亦或是给他灌入黎阳所配置的毒药,他都是不肯开口透露什么消息出来。最后,甚至于都用上了厂卫们所拿手的死刑,只不过为了不让他死,这死刑也只是用到了一半,这些个刑罚他们还真是没有见过有人能硬挺下来的,但是这个乱波竟然是挺了过来。虽然中途,那疼痛的惨叫声也是死去活来的,但是也仅此而已。

张凡因为紧张这件事情,那一个整晚都没有离开刑房,等在那里想要第一时间知道新的消息。但是他这一晚上算是白等了,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出来。最终也没有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张凡留着他也没有用,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就算放着不问,或者是给他治疗什么的,估计也已经就不回他的性命了,张凡也只好让人将他拉出城掩埋起来了事。

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张凡的这些在他面前发下了誓言的手下都失落的很,只不过他们倒不是因为没有打探到对张凡有用的消息,从而挽救江南百姓即将迎来的水深火热而感到内疚。他们所感到内疚和失落的原因就是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上官的命令,这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前途然说会有着非常严重的影响。不过好在,张凡根本就没有打算因为这件事情而当真给予他们什么责罚,张凡和这些人又没有什么仇。而且如今的张凡是已经被眼前所面临的情况搞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心情去做那些个事情。

“这人最后说了什么?”张凡向王喜亮问道。他所问的是那个乱波有几次因为受的刑罚是在太重而昏了过去,不,并非是昏过去,而是变得有些迷糊起来。王喜亮也是借着那个机会向他问背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那人迷迷糊糊地说了几个话音,却是立马就转醒了过来,再一次闭口不谈了。

“阿西卡……好像是这三个字吧。”张凡回想了一番,疑惑非常地向王喜亮问道,“这是扶桑话吗?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张凡可没有学过扶桑话,或许上辈子因为游戏和动漫画的耳濡目染能听懂一些极为简单的单词,但是其他的东西他可就是一窍不通了。

“这……大人,听着这话,倒是的确是扶桑话,只不过卑职并不识得这说的是什么。”王喜亮显然也是不太清楚,“大人,卑职自信精通扶桑话,卑职早年也曾经在扶桑闯荡过,对那里也算是颇为熟悉,但是这他所说的卑职却是不太清楚。这好像是个人名,但是大人想必也知道,扶桑岛上的人的名字都是又长又拗口的很。他说的这话卑职好像是在哪里听说过,但是一时半时的卑职是在是想不起来。而且那人只说了这三个话音就清醒了过来,随即再一次闭不开口,可能这三个话音都没有说完。”

“既然这个名字对你有些熟悉的话,那就说明这个人也是有些名气的,起码他的名字也能够传出去。而且看这个乱波这么一副死忠的模样,即使到死也不肯透露那人的身份,可见那人在扶桑也是有些地位的。”张凡思索着说道,“但是你却又想不起来,说明那人要门是个窝囊废,并不被人太过频繁的提及;要么就是个虚有地位和名声的人。也只有这种傻子在受到了威胁之后,才会干出一些平日里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比方说,攻打我们。”

“大人,这天底下傻人是不少,可是他们难道就一点计策都没有吗?”王猛在一旁问道。

“恐怕他们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张凡说道,“我看他们是想攻打我们,然后将罪名嫁祸给那个刘山答应了的大名,这么一来,我们就会以报复的名义对付那人。虽然扶桑岛上如今局势混杂,我大明朝也不可能直接派兵过去讨伐,但是声讨之余,也是会支持扶桑其余于那人敌对的大名来报复那人。就跟我们如今对付鞑子一样的办法,这么一来,本就处于劣势的一方,或许可以转变局势也说不定。”

“他这倒是打得好算盘。”王猛说道。

“不错,是好算盘啊,我们若是不知道其中的情况,恐怕这个当是一定会上的。”张凡叹了口气说道,“但是如今,我倒是有点佩服起刘山来了。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知是当初刘山是有意无意的。若是无意的,那倒是也罢了;但若是刘山早就能料到这一步的话,恐怕我们可都要庆幸他现在已经死了。”

听张凡这么一说,王猛心里想了想,倒也真是如此。若是刘山真的将这一切都料到了的话,那他的心思当真是缜密的很。若不是因为隆庆让张凡来江南彻查贪官这件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让刘山没有准备的话,恐怕现在刘山还在蹦跶着。那样一来的话,张凡的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庆幸这些东西,或者是赞叹对手的时候,毕竟眼前的形式要更加危急。

“王喜亮。”张凡开始吩咐道,“你去给我查,‘阿西卡’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个人名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先给我从名字查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面给我查出来,若是有人阻挠,尽管报我的名字,让我来跟他说。”

“是,大人。”王喜亮听到张凡的吩咐之后,立刻抱拳应诺,只不过是他那恭敬之余,却是怎么也忍不住脸上隐隐透露出来的狂喜之色。如今张凡叫他去办事,对他来说可以一个机会,一个大大露脸的机会,若是这件事情办成了的话,可能还会有这巨大的赏赐降临到他头上。王喜亮又怎么能不高兴呢,毕竟他出了精通扶桑话之外,也就是会舞刀弄剑的人,而且前者的技艺还要高于后者。

“王猛,你给我吩咐下去。”张凡又向着一旁的王猛说道,“四省之地,各个州县东城门的门官那里都给我盯紧了,看看能否在抓来一个‘乱波’。虽然这群人倒是悍不畏死的很,但是难保有什么意外,毕竟人和人之间可不是相同的。万一能抓到一个一直不坚定的,能够打听出来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这件事情,我们还有可能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也说不定。”

“遵命,大人。”王猛抱拳说道,之后就赶紧出门去布置了。

“大人,现在怎么办?”王喜亮在一旁问道。

“怎么办?现在又能怎么办?”张凡反问了一句,让王喜亮有点无言以对,“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没有陛下和内阁的同意,陛下和兵部是不会发出调令的。这么一来我最多也只能警告那些带兵的将领,但是也只能让他们提高警惕,却又不能有什么动作。而且我估计那些个将领基本上都不会把我的话当真。”

张凡说的的确是事情,这神州大地的东部沿海这片地方是遭受倭寇滋扰最为严重的地区。而正是因为如此,朝廷派出了最会打击倭寇的戚继光常年驻守这里。戚继光在的时候,不管是训兵、杀敌、亦或是奖赏的一系列动作都是针对着倭寇而做的。所以很自然的,那段时间,倭寇被剿杀的非常有效和迅速。这也导致了这里几乎平息了倭寇的大举侵犯,当真是闻“戚家军”的名号而闻风丧胆。所以,这些年来这里很少再有倭寇的大举入侵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才会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大胆放心地将戚继光以及他手下的戚家军调去北疆,让他们在朝廷与俺答展开封贡互市的时候,负责京城的防卫工作。当然朝廷所看上的并不光是沿海再也没有威胁了,戚继光治军严谨、戚家军战斗力之强更是个主要原因。

所以说,负责沿海防卫的那些个将领自然是不太会相信张凡的话。若是说有小股倭寇会在各地滋扰的话,他们倒是相信,毕竟这种情况从来就没有断过,即使在戚继光在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毕竟小股的倭寇滋扰不好掌握情报,而且他们的危害相对来说小得太多了,虽然恨,却也是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杜绝这种情况。

可是如今,张凡派人送信给他们,告诉他们倭寇将会大举进攻沿海的一个大省,这又怎么能让他们相信。若不是张凡送过去的信上面加盖了尚方宝剑的剑印,恐怕这些将领都不会理会张凡。毕竟,在大明朝,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不喜欢锦衣卫这个负责检查他们的机构,而且大明朝重文轻武,武将的地位本就不高,但是作为武将,身上又有一种傲气,所以这些人,只要是认为能够拒绝而不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事情,那就必然会拒绝,仿佛是能够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傲气一样。

而张凡还在等着朝廷下诏书和调令,可是,有些事情永远是等不及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临别赠言

在送走了身边的一系列人之后。张凡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不管这些人的身份到底重要与否,起码他们对于张凡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张凡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事情。而且他们一走,不管这里会不会发生什么流血事件,起码他所牵挂的人都是安全了。

张凡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这也不是他的过分自信,毕竟如今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下面的人不可能没有人在乎他的性命。

不过在送别这些人的时候,场面倒是有些伤感。张玉方一家人虽然和张凡相认为亲并没有多长时间,还算不得难舍难分,但是张玉方毕竟是张凡的伯父,所谓血浓于水,这份亲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的。好在张玉方虽然是个商人,但是所谓男人自然没有女子那般拖沓,他也是洒脱的很,而且他并不知道张凡为何要他们先行去京城,他能看出来张凡心中有事,但是并不知道事情会是多么严重。所以张玉方临行之前只是嘱咐张凡保重,也就不再多言了。

徐阶也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既然张凡之前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说明张凡已经做好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并不需要再担心他什么。所以徐阶就表现的更加洒脱,出了临行之前和张凡说了一些话之外,也就不再谈论什么了。

倒是映月和骆灵儿二女,那可就是有些凄凄哀哀了。本来,骆灵儿并不知道张凡为何要她先行回京,她心里面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要张凡不是对她厌了,那么她就无所谓,一切都会顺着张凡的。只不过昨晚张凡一夜未归,映月却是来到她那里陪了她一整夜,将张凡的事情是完全告诉了骆灵儿。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骆灵儿怎么能够不着急,她毕竟是江南人士,虽然之前一直都生活在应天府中,倭寇最严重的一次也就是逼近应天府城下,但也仅仅是逼近而已,她根本是连个倭寇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但是烟花之地,消息什么的是最为好打听的,耳濡目染之下,骆灵儿也是听闻了许多地方遭遇倭寇之后的惨状。女子本就感性的很,特别是身在风尘的女子,自然而然会顺着听到的消息儿而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产生一连串的联想。不过不管是骆灵儿自己想的也好,亦或是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的也好,总之,在她的心里面,倭寇是非常危险的。

骆灵儿心里面明白,张凡让自己先行回京是为了保护自己,这说明张凡是爱着她的。但是越是这样,骆灵儿就越发地舍不得离开张凡,她怎么能够撇下一个这么爱着自己的男子留在危险之中,而自己却是去逃命去了呢!

所以在临行之前,骆灵儿是红着双眼对着张凡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万不要出了什么意外。其实她的心里面早就下定了决心,若是张凡有了什么万一,她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天人永隔的,必将会随着张凡一同去了。

张凡也是对骆灵儿好生一番抚慰,若不是在场有不少人,骆灵儿可能早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了。

相对于骆灵儿,映月也是对张凡非常牵挂的,只不过这个映月,似乎太过好强,总是不肯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她甚至威胁张凡说,若是他有了什么意外,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话,她就立刻去找比的男人。听起来像是威胁,但是更像是一种赌气,甚至于张凡都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了,惹得映月是一阵白眼。不过张凡心里面明白的很,映月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放不下心里的那种好强又不肯示弱的性子罢了。

这种伤感非常的告别场面,让丝毫不知内情的朱翊钧有些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看来,这一次主要是因为他父皇来信让他先行回京,其他人只不过恰巧也要去京城,和他同路罢了。对于这种严肃而又伤感的告别场面,他自然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旁边的阮儿也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这里算是个外人,虽然她也想和张凡弄好关系,不过张凡一直都表现的有一些讨厌她,她也就不会自讨没趣了。

倒是年纪不大的努尔哈赤看出了一些端倪。这倒不是说努尔哈赤老成持重,年纪小小就会察言观色什么的,他能看出一些东西主要是因为经验。在东北生活的时候,建州女真的各个部落之间也并非是亲密无间,有时候也会有些战事发生,甚至于他们还要抵挡元蒙王庭的进攻。

而每次只要是战事来临的时候,部族中的头领就会让部族里的老弱妇孺、以及一些不能打仗却是身份重要的人暂时离开,以避战祸。虽然努尔哈赤如今只不过十岁而已,这种经历他也并没有太多,但是他完全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如今张凡所做的和那些面临战事的不足头领所作的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在赶紧转移自己最为重视的人到安全的地方。

但是经验毕竟是经验,努尔哈赤丝毫看不出来这繁华的江南之地,又是靠着大海的地方会有什么人来进攻。倭寇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他也没有见过有什么大举进攻的迹象。因此,张凡的这些行为虽然让他深感疑惑,但是猜不准的东西他也不会乱说,这才没有告诉朱翊钧什么。

张凡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心里面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舍的情绪是肯定有的,但是更多的则是放心,毕竟如今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去牵挂的人了,放开了心思的他可以好好来处理这件事情。

只不过,他想起来刚刚告别的时候,徐阶对他所说的那些话。

“如今你心里面所牵挂担心的人马上就要去安全的地方了,你也应该能放心了吧。”徐阶走过来对张凡说道,“如此一来,你也能放下包袱来对付现在的事情了。”

“阁老说的不错。”张凡微笑着说道,“不过张凡还想请阁老帮着我保住这个秘密,不要对其他人说,尤其是太子殿下。我伯父我倒是不担心,或许他们知道之后会担心我,但是我伯父他并非是个莽人,再加上有阁老在,定然能够劝说他一番。我就是担心太子殿下,阁老也是知道殿下的脾气的,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怕他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这个老夫我自然是知道的。”徐阶说道,“我不会马上就将事情说出去的,起码在到天津卫之前不会说的。”

徐阶的话让张凡笑了起来,若是到了天津卫,那里距离京城只不过半天的路程,朱翊钧就是想搞什么花样也是无能为力了。而且若是张凡这里关于倭寇会大举进攻的事情是真的话,恐怕还不等他们到得了天津卫,消息早就已经传过去了。

“老夫想要和你说的是,你这次的做法非常不智。”徐阶突然开口说道,“老夫并不是说你将自己的猜测上奏陛下,或者是擅自调查此事有什么不值,而是说你擅自通知沿海驻军的将领,太过不智了。”

“阁老这话是怎么说的?”张凡被徐阶的话说的非常疑惑。

“你得庆幸,你入仕的时间还不算太久,而且你现在所担任的并非是朝臣,并没有牵涉太多的利益关系,要不然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可就非常危险了。”徐阶继续说道,“你想想,咱们先不管这次倭寇到底会不会大举侵犯我大明,就说当真会有这件事情。如今沿海一带的防卫以为戚继光的功劳而再度变得懒散起来了,即使你去了书信警告他们,估计也没有几个人当回事。到时候倭寇攻过来,必然会让他们乘虚而入。先不管这场战事的结局如何,让倭寇这么轻易地攻进来,必然是有人要承担责任的。

“那时候,惩治几个将领并不足以服众,必须要有份量大的人物来顶缸。那么你这个提前能够提前得知消息的人无疑就成为了最好的人选,到时候那些个眼红你平步青云的人、或者是和你政见不合的人都会站起来无限于你。那时,即使你再能得到陛下的宠爱,估计也要对你产生不小的影响。所以说你如今的身份和你的经历帮了你这一次,但是老夫不认为你是考虑过这些才这么干的。这一次算是你走运了,但是下一次呢?”

张凡听了徐阶的话之后,一开始还有点不以为意,觉得徐阶太过小题大做,毕竟这种黑白颠倒的事情也太过荒谬了一些。但是他心里面一想,背后冷汗就下来了。这种事情未必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可是有过不少。人,其实与动物是相同的,都想要过的好,都想要权利,让别的同类听命于自己。但是人与动物之间所不同的是,人的心思太过复杂了,有时候为了利益,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徐阶的这番话也是给张凡提了个醒,让他明白这为官之道,比他所想象的要更加复杂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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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名声在外

“王猛。你说说,这件事情可不可笑!”张凡有着含带怒气的声音大声地说道,“如今形势已经如此明显了,这些人居然还在那里信口开河,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人不必动怒,何必为了那些人而大动肝火呢。”王猛在一旁是赶紧劝道,“其实那些人本不是如此的,却是因为长年驻守这江南繁华安定之地,再加上前些年有着戚将军在这里镇守,用不着他们多事,这才会变得如此懒惰怕事。若是在北疆的话,这种情况绝不可能。”

让张凡之所以能够生这么大气的,正是那些东南沿海驻守的将领。这些人接到了张凡的书信之后,和送信去的张凡的手下那是满口子的答应,绝对会按照张凡信中所说的那样,增强海防。

但是所谓的阳奉阴违便在这一时刻体现出来了。话说这“太平盛世”的,又有谁想在这盛夏酷暑的时节做那份辛劳的工作。整天在军营中和那些个满身臭汗的军汉为伍,还要时不时地去海边巡查一番,这哪里有在家里抱着小老婆亲热来的舒服。虽然这两种选择都会让人热出一身汗来,但是,究竟该选择那一种呢,呵呵……

而且,即使张凡在信中已经点明了,如今已经有好几处州县东城门的门官被人毒害,但是这些将领们却是没有一个人注意过这件事情的。

一来,这件事情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过荒谬了,九成的人都认为若是有门官被害的话,定然是因为那些门官自己的原因,绝对不会是和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倭寇将要大举进犯而扯上什么关系的,要不然何不来刺杀他们这些负责沿海防卫的将领,杀几个门官有个什么用。

二来,那些个被刺杀的门官虽然按道理来说,他们都是正在服役的兵俑,但是他们出了事情是归当地的府衙管辖。按理说几乎这江南一地所有的门官都是从沿海防卫的军中选取的,作为他们的上官,这些负责防卫的武将也是有权过问此事的。但是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有当地的府衙做第一负责人,他们又怎么可能去揽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呢。

最让他们觉得张凡的消息不可信的一点就是,自打张凡的信送到这些个将领手上之后,城门门官被杀的事件就这么停止了,风平Lang静的好像从来就没有这种事情发生过一样。出了那几家死了人的家中还在伤心之外,就再也没有人关心这事了。

而这点也是让张凡现在有些愤怒的原因。这些个倭寇实在是有点太过警惕了,这才一个人被张凡的手下抓来,就全线撤退了,弄得王猛再也抓不到半个人了。而好不容易抓来的那个,也已经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了,如今,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张凡为了这件事情,这几天还大骂这帮子倭寇不争气,没有一股勇进之心,才这么小小的挫折就停滞不前了,这样的组织必然是没有前途的。

这番话听得王猛、梁超等一种手下那是一阵汗颜,各个都是用着一副一样的目光看着张凡,却又不好说什么。想来张凡也是被这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才会说出这种话来,幸好这里没什么外人,要不然又是一大堆弹劾的奏章要摆在隆庆的龙书案上了。

只不过牢骚就是牢骚,牢骚发得再大,那也是改变不了现状的。张凡心里面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番发泄之后,也就停了下来。

梁超和黎阳两个人这一番苏州、松江之行算是毫无收获了。当然,他们查明了苏州那个死去的门官也是被人用毒针刺杀的,并且松江府也有门官被杀。但是这些消息张凡早就已经知道了,这让梁超心里头既高兴,又不爽。高兴的自然是张凡能够早些知道这个消息,毕竟事关重大;不爽的自然是他失去了一次立功的机会,而且是立大功的机会,毕竟事关重大。

“大人,您看我们现在怎么办?”王猛见张凡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上前问道。

“怎么办?”张凡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王喜亮那边可有什么进展,查到什么了吗?”

“他那边暂时还是没什么进展。”王猛说道,“主要是关于那三个字实在是没有什么记载的东西可以查询,完全就是靠王喜亮一个人在那里想,所以进度才会这么慢。”

“靠他一个人想?”张凡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的希望,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他一个人身上了?这种大事怎么能够如此,这也太过儿戏了!”张凡显示出了他极度不满的心情。

“这……虽然卑职十分不愿这么说,但是从如今的情况看来,也只有这样了。”王猛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说这王喜亮也真是,这就是你们找到的最为精通扶桑话的人了?”张凡问道。

“这……大人,王喜亮确实是卫中最为精通扶桑话的人了,其他人无出其右。”王猛回答道,“王喜亮早年在因为仇人的追杀,在扶桑岛上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了,躲在乡下,这才会如此精通扶桑话。”看来这个王喜亮也是有历史的了。

“等等,你说什么?”张凡仿佛听到了什么,赶紧问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卑职刚才说,王喜亮因为早年被仇家追杀,躲到扶桑岛上避祸将近十年的时间。”王猛不知道张凡听出了什么,但是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不是这句,下面的那句。”张凡摇了摇头说道。

“所以他才会如此精通扶桑话。”王猛开始疑惑了。

“也不是这一句。”张凡继续摇头说道,“你说他在扶桑的时候都躲在哪里?”

“乡下啊。”王猛不知道这一点对于张凡为何会如此重要。

“这就是了。”张凡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你们应该知道,扶桑那个地方,等级森严到了一种极端,有点身份的事情根本就不会传进老百姓的耳朵里。你们想想,卫中的记载上有提到过,虽然不是很显眼,但是还是有写着。扶桑几次发生大规模的战乱,每次出事之后,百姓全都是伤亡惨重,原因并非是那些打仗的将领毫不关心民间百姓的死活,而是因为,他们将消息封锁的太过严密了,百姓们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消息。”

“大人的意思是,王喜亮是因为那段时间躲在了扶桑民间,这才不知道这三个字到底是指谁?”王猛问道。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张凡说道,“而且,从这一点上面来看,这个人必然是在扶桑岛上大大有名的人物。王喜亮也说过他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在扶桑听到过。可想而知,在官家对民间消息如此封锁的扶桑,这人的名字都能传到百姓中去,可见此人名声之大。”

“可是大人,即使我们知道了这个情况,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啊,毕竟……”王猛有些为难地说道。是啊,现在他们能找的到的,精通扶桑话而又对张凡忠心耿耿的人只有这个王喜亮了。

“不,并不是只有他。”张凡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些人,他们也精通扶桑话,而且还跟扶桑的那些个大人物打过招呼。”

“大人,这些是什么人?”一旁的梁超问道。

“那些出海行商的人。”张凡说道,“他们带去了我朝的货物,这些货物虽然在我朝并非是最好的,但是对于那些扶桑人来说,必定是非常精贵的东西。特别是偶尔带去一些做工精美、价值连城的东西。这些东西自然不是卖给平民的,那么就只有扶桑那些有钱人,特别是有身份,名声在外的那些人用了。”

“大人意思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找那些人。”梁超听完了,就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离去,看来他是想要立功心切啊。

“站住。”张凡叫住了他,说道,“你这么有干劲是好事,但是光有干劲没有头脑也是不行的。你知道去哪里找这些人吗?就算你找到了,他们一听你的身份,估计就会有一大半的人‘不在家’,而且你这么一家一家地去找也太过麻烦了。”

“这……是卑职孟Lang了,还请大人指点。”梁超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现在就给我快马去苏州,找赵显德,他在这行干的不错,必然知道这些人。”张凡说道。

“遵命,大人。”梁超单膝跪下,向着张凡行了一个军中得令的礼数之后,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看到梁超这幅着急的样子,张凡不由得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不过随即,他就开始继续担心起别的事情了。

就算能够搞清了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但是如今想要阻止倭寇的进攻似乎已经有点太迟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张凡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倭寇们到底打算进攻那里。不知道目标,无法及时做好防范,这才是最让张凡担心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八章 背后之人

“大人。您要的人我都帮您找来了。”赵显德一副恭敬微笑的模样,互搓着双手向张凡说道。那副样子十足一个奸商。

张凡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十余个,和赵显德如今的表情一模一样的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让他们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赵显德又是一阵献媚点头,然后转过身去。只是他这么一转身,背对着张凡之后,那脸上那副献媚的表情就瞬间完全改变了,变成了一副高人一等,悠然自得的模样。

“你们都听到了,大人找你们来是有话要问你们。大人问你们什么,一定要据实相告,切莫有半点虚假和掩盖,不然又你们好看的。”赵显德完全是一副上官对下属的姿态说道。

“那是自然的,在大人面前,草民们怎么敢造次。”立刻有人谦恭地说道。只不过这些人心里面都是对赵显德大大地鄙视了一番,不过倒也只是如此而已,赵显德平日里为人也还算不错。

张凡心里也是笑了笑,他自然能够明白赵显德此时的心情。毕竟自己给了他一些,虽然说不上是承诺,但是很有希望的东西,尾巴自然是会翘起来的。

没有再在这上面Lang费什么时间,张凡朝身后招了招手,王喜亮走了过来。

“各位都是出海经商的人,而且全都是在扶桑发财的,想必是应该精通扶桑话的。”张凡开口说道,“今天我让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要问问你们,看看你们可能知道些什么。”说完,张凡对王喜亮点头示意。

“我这里有个扶桑人的名字,不过并不是全部,只有几个话音。”王喜亮对着这些商人开口说道,“‘阿西卡’这三个话音,你们可能想到什么人?这个人想来在扶桑应该是很有名望的,乡野之间也能听到这个名字。”他可不会说是自己听到过的,而如今自己却是忘记了,那样实在是太过丢面子了。王喜亮虽然有些不爽,自己没有解决张凡的疑问,如今却是要找这些个商贾来询问。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一来,这是张凡的主意,他可无权反驳;二来,这些个商贾的的确确是经常和扶桑的那些贵族们打交道,兴许真的能从他们口中打探到一些什么。

听了王喜亮的话,这帮子人都开始皱着眉头想了起来,只不过其中到底是有几个人真的在想,几个人只是在做做样子,这个可就看不出来了。张凡心里也是明白的很,虽然他比较相信赵显德,但是也难保这些个来到这里的商贾当真,没有抱着想来这里接近自己的想法儿滥竽充数的人存在。

摇头、摇头、在摇头,一个个的摇头否定,这让王喜亮和张凡也是深感无奈,而且推荐这些人来的赵显德脸上也是随着摇头的次数一次比一次更黑,他的心里面也是在一次比一次地更加发慌。赵显德行商也算是有些年头了,虽然如今的成就和他自身的走运是分不开的,但是在西方有句话说的好,“大海是男人的战场,征服了大海的人可以征服一切”。赵显德虽然不是什么航海先驱或者是开创者,但是好歹这几年的大风大Lang也让他的心境升华了不少,虽然他仍旧摆脱不了商人的事故。

这一次,虽然张凡派去找他的梁超以及张凡本人都是用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仿佛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是赵显德还是能够感觉的出来,这次的事情必然不会是什么小事。而自己推荐过来的人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摇头,这当然会让赵显德心中非常的发慌。毕竟丢了面皮,事情事小;万一张凡当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被自己给耽误了,那他可能就会有什么“无妄之灾”了,毕竟张凡虽然看起来亲切的很,但是当官的什么心思,他们这些个商人还是不敢妄加断定的。

不过不管赵显德心中怎么想,也不管张凡面上失望的神色越来越严重,摇头的人数还是在增加着。终于,十几个人除了最后一个之外,全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想不起来那三个扶桑话音所代表的人。

于是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最后一个人的身上,张凡这边和赵显德是希望的目光,而那些摇了头的商贾们却是嫉妒外加期盼的目光。嫉妒的自然是若是这人若是当真想起来了什么,那么这一次他在钦差大人面前可就是大大露脸了;期盼的自然是希望他什么也想不到,如今的这幅样子只是故作姿态罢了。

“大人,草民想……到……了……”那人忽然面露喜色,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却是发现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而且这么多道目光之中有着热切以及愤怒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不由得让这人吓了一跳,出口的话也是就这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快说,你想到了什么!”张凡赶紧问道。

听到张凡的文化,那人也是定了定神,他心里面也是明白其他的商贾为何会愤怒地看着自己。不过他心里面同时也明白,在张凡这位钦差大人面前,他这一次可算是大大地露脸了一会。

“那还是草民第一次去扶桑。”那人似乎回忆了起来,“当时草民也是听说过扶桑,知道那里盛产金子,想去发一笔横财。当时的草民也是初入这行当,并不是太懂得做生意,第一次就是下了血本,带去了许多上好的瓷器和丝绸,还有一些平日里只有那些官老爷家中才用得起的东西。”

虽然这人如今说的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张凡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他生怕自己这么一惊,这人会忘记了什么。

“但是等到草民到了扶桑那里之后,却发现更本就不是这么回事。”那人继续说道,“扶桑百姓简直是穷的要死,很多人都是衣不蔽体,平民甚至连拥有姓氏的权力都没有,只有个名字称呼。

“草民没有什么门路,那里的百姓有无力购买草民的东西,大多只不过是来看个新鲜。还好,当时草民并不精通扶桑话,所以雇了个人帮着草民传话。他说草民登岸的地方太过偏僻,就是这里的大名也没那么多金子来购买草民的东西。于是草民就听从了他的意见,再次登船,向着扶桑的本州岛驶去,目的地就是扶桑的京都。

“在那里,草民虽然没有见到他们扶桑自称是神之一族后裔的天皇,不过却是见到了一个人,扶桑室町幕府的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他的姓氏用扶桑话说起来就是‘阿西卡嘎’。”

听到这里,王喜亮突然是仰头打探,显然他也是想到了。

“你确定,你没有记错吗?”张凡却是要确认一番,毕竟此事关系重大,有不得半点疑问,“这件事情可不是说笑的,你可要给我想清楚了。”

“这点草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有错。”那人十分肯定地说道,“而且草民记得很清楚,之前他的名字叫做足利义秋,足利义昭这个名字是在他就任了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之后改的。虽然是个外族人,但是那毕竟是草民这辈子第一次见过的一国仅次于皇帝的人物,草民当然不会忘记。”那人万分肯定。

“你们先下去吧,本官这次倒是要好好谢谢你们了。”张凡挥了挥手,显然是有正事要说,让他们先离开。

这些人也是识趣的很,知道张凡让他们离开必然是有原因的,所以,他们也没有表示出有什么不爽的。而且张凡刚才的话似乎是对着他们全部人一起说的,并没有针对哪一个,这也让他们的心情平衡了不少。

带到这些人都走了,刚才站在一旁的王猛和梁超两人也是走了过来。

“大人,这……卑职也真是太笨,早该想到的。”王喜亮大叹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他,锦衣卫中虽然有卷宗记载,上面也是同时记载了扶桑文字和汉字。但是王喜亮只认识汉字,他虽然精通扶桑话,却是不会写。因此他虽然多次看到过“足利”这两个字,却始终都不知道它们的读音。

“如今既然已经明白了到底是谁,也就不必说这些了。”张凡摆了摆手,他并不打算在这上面耗费什么力气,过去的就算是过去了。

“大人,这么一来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王猛说道,他之前也是做过对扶桑的研究的,“那足利义昭虽然名义上去屈居于扶桑天皇之下的,但是他们的天皇早就没有什么实权了,行政的就是大将军。足利义昭完全有能力调动数量如此之多的‘乱波’来我朝弄出这番动静。”

“只是大人,如今还是有些疑问啊。”梁超却是皱着眉头说道,“这足利义昭虽然是个大人物,名义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就是扶桑的统治者,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那些扶桑的将军幕僚都是摆设不成,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吗?”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知道原因。”张凡笑着说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解决办法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知道原因。”张凡笑着说道。

几个人听到张凡的这番话,都用着疑惑地眼神看着他。想大明朝关于扶桑的消息,除了锦衣卫就要数东厂的卷宗记载的最为全面了。锦衣卫和东厂虽然名义上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实际上两帮人之间的关系还是非常不错的。再说了,这些关于国外的信息,只要是不牵涉到什么内部的事情,两方都是能够借阅的。

王猛等人也是读过扶桑的卷宗,东厂那边也确实是要比锦衣卫的全一些,但是仍然有许多东西是他们不需要关系的。就比如这足利义昭,这人虽然是室町幕府的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在扶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那个在他之上的人也只是名义上而已。但是这个人实在是有点平庸了些,没有什么人关注过他。

所以张凡刚才说他倒是知道一些,也不怪其他人会诧异了。

张凡是怎么知道的,他回到这大明朝之前,是个经济学专业的学生,但是他的历史就马马虎虎了,当年高中的时候,他的历史成绩也就是马马虎虎地能及格而已,连中国历史都不怎么太过精通的他,又怎么可能去关心日本历史呢。

不过这也都要感谢他上辈子赶上了电子娱乐行业的大发展了,这种题材的游戏他是着实玩过不少。像什么《太阁立志传》、《信长的野望》之类的,玩着玩着,也就知道了不少东西。张凡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好笑,想到如今如此棘手的麻烦,竟然因为当年自己在电脑房中两三块钱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而有了突破。看来当真是应该因材施教了。

以上都是些小插曲,张凡回过神来之后,看见自己的手下们都在看着自己,知道他们在等自己的解答,也不再卖什么关子了,开口说道:“这个足利义昭是扶桑第十二代大将军足利义晴的养子,第十三代大将军足利义辉的亲弟弟。这足利义辉被其堂弟足利义荣暗杀,并且被夺了大将军的位置。他却是担心正在出家的足利义昭和他争位,也想暗杀他。好在足利义辉的旧部相帮,再加上足利义昭想多方大明请求相帮,那些人也是同意了,但是却迟迟不动。知道两年之后,他才坐上这大将军的位置。

“这个人不能说没有头脑,但是他名不是十分的聪明,而且心境极其容易被眼前的事情所迷惑。再加上他出身也是不错,所以自大自慢也是不缺。若是说这足利义昭策划了这一次的进攻,我倒是一点都不吃惊。”

“可是大人,这个足利义昭为何要这么做?”王猛问道。

“恐怕情况和我们之前想的差不多,定然是刘山放出去的消息被他知道了。”张凡说道,“既然他得不到我大明朝的支援,恐怕也不希望他的对手得到。这次的进攻可能在开始之后,扶桑那边就会放出消息,告诉我们是谁做的。”

“大人的意思是,这个足利义昭一边打算搅乱刘山冒充朝廷给他的对手的承诺,还一边打算让我们帮他讨伐他的对手?”梁超问道。

“不错,当真是好算盘啊。”张凡说道。

“大人,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应当怎么办?”王猛问道。

“本来,这种计策好是好,却也是最容易就被化解的了。”张凡说道,“我们只要把这情况告诉他的那个对手,让他知道足利义昭正打算对付我们,而后方空虚,让他乘虚而入就行了。若是那人向我们要刘山的承诺,到时候看看情况,若是不怎么过份的话,给他些甜头又能怎么样。”

“大人的这个办法不错。”王猛听了之后点头说道,“可是大人,如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刘山当时是去找的扶桑的哪个大名啊。”

“这确实有点麻烦,若是不知道是谁的话,恐怕只有等到倭寇们攻过来之后,让他们自己说了。”张凡皱着眉头说道,“只是那么一来,这江南之地就免不了有一场兵灾之祸,百姓又要受苦了。不过我可不会坐等着这件事情的发生。”

“大人打算怎么做?”梁超问道。

“我想我已经能猜得到,足利义昭要陷害的是谁了。”张凡说道,“正是那扶桑如今风头正劲的织田信长。”

“大人,这……”提到这个人,一旁的王喜亮却是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看到他这副样子,张凡不由得出言问道。

“卑职在扶桑的时候,虽然为了躲避仇家,避人耳目,一直都是躲在乡间的。但是这织田信长的大名,那可真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喜亮解释道,“卑职有几次甚至遇见过他率军于别的大名打仗的场面,这织田信长倒也真是个人物,治军严谨之余,谋略也是有些的,特别是他有一班对他极为忠臣的手下,更是让他如虎添翼。

“但是大人,卑职并不是太赞成与织田信长交好。”

“哦,为什么,你说来听听。”张凡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问道。

“这个织田信长因为名气不小,所以他的事情卑职也是知道一些的。”王喜亮说道,“此人少年时候放荡不羁,被人称作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其实这只不过是他这个人太过随性了而已。此人随性到了毫不在意地与那些西方的商贾做交易,虽然他在自己的领地上还是坐着祖先的那一套,但是很多东西他都敢改变。

“从这里看,这个人非常的开明,作为一个君主来说,绝对是个称职的人。但是他这个人有个问题,为人实在是太过冷酷嗜杀了,他的家臣对于他的恐惧要大于恭敬。这个人的身边很少有着军师的存在,不管是打仗还是管理他的土地,全都是依靠他自己一个人的意思,太过独断专行了一些,只有一些主薄之类的人,而且是要他十分信任的人才能跟在他的身边。

“以织田信长的本事,卑职觉得他早晚能够统一扶桑。但是卑职担心,这个人到了那个时候,其野心会不在拘泥于扶桑那篇三寸之地,会把目光对向我大明朝。虽然我朝地广人多,能人贤士更是多不胜数。但是那样一来,又会有不少百姓遭到兵灾之祸。”

王喜亮倒是有些眼界的,他的这一番分析也是合情合理。不过张凡并不认同,一来,那自然就是张凡心里头明白的很,织田信长是绝对活不到他一统扶桑的那一天的,再过十来年的时间,他那个优秀的部下明智光秀就会叛乱,并且杀死他。张凡倒是不担心如果有了他的介入这件事情会不会发生什么改变,他回到这大明朝这么长的时间了,却是有些觉得,历史上有些事情该发生的确是还会发生,起码十年之内的事情,即使他现在再想要改变也不会转变。他所要改变的是几百年后的未来。

二来,那自然就是关于织田信长这个人了。诚然,王喜亮所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张凡却不会像他那么去想。此人太过独断专行,太过冷酷嗜杀。就算他能够平安活着而一同扶桑的话,到时候必然还是会有人对他那种苛刻的要求不满,叛乱是肯定的。到那个时候,估计他就要开始忙着平叛了,哪里还有功夫去想那副对外扩张的野心。

但是张凡并不会把这些话给说出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了。只是十几年后的一件事情,让张凡开始后悔当初没学好历史了。十几年后,织田信长身亡本能寺,其部下羽柴秀吉重拾织田信长的旧部,改名丰臣秀吉并且当真一统了扶桑。只是这丰臣秀吉就如同几百年后的日本纳粹一般,有着那份对外扩张的野心,想要一同亚洲,而是出兵朝鲜。看来张凡这个不知道情况的人是阻止不了那“万历三大征”之一的了。

“不,如今只有这么个办法了。”张凡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即使之后这背后是足利义昭在搞鬼,但是我们又能怎么样,派人去扶桑攻打他不成?我就是要接织田信长的手来消除这一次的兵患。至于之后的那些个顾虑,那起码也是要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我们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不必如今就开始筹划。”

“是。”三人都是应是。既然张凡都这么说了,而且如今的事情的确是急迫地很,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喜亮,既然你精通扶桑话,这次就你去。”张凡吩咐道,“我会从赵显德那里借条船来给你用。既然这一次是去要让织田信长给我们帮忙,那自然就是要给他一些好处。我会拨给你一笔钱,就送钱过去好了。”

“大人,那些个银子……”一旁的王猛想要提醒张凡,那些钱财如今已经上报给隆庆了,若是未经允许就动用的话,会出麻烦的。

张凡却是阻止了他的诉说,说道:“这件事情我自由分寸,你不必担心。”

“对了,王喜亮。”张凡突然又对他说道,“这次你去的话,就不要再提刘山了。”

虽然不明白张凡为何要他这么做,但是王喜亮还是点头称是。

第二百六十章 冯宝相帮

“大人。好消息啊。”梁超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手中还挥舞着什么东西。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看起来当真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据让让你如此高兴。”张凡微笑着说道。这倒不是说他现在还有功夫说笑话,他只不过是在故作轻松罢了。

前天,王喜亮带着一批厂卫们已经乘船出发,想着扶桑驶去。为了避免在海上碰到倭寇,他们特意绕了远路,从黄海东边绕了一个大圈子驶向扶桑。虽然说这条路线并不是完全的安全,可是相对来说要好上不少,毕竟倭寇所用的都是小艇,速度又不快,不太可能费这么大的功夫绕到这里来。虽然走这条路有点耽误时间,但是也没办法,他们乘坐的是商船,有没有火炮之类的防御武器,而且即使有,张凡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他们装上去。再说了,朝廷的公文没到,张凡倒是有权利调动战舰,但是他没权利征调战舰。船上的人手虽然人人佩刀,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也只能这么做了。

不过张凡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一次的倭寇打算攻打大明朝的什么地方,从哪里登陆。不知道这些就没有办法作出防御,实在是让人郁闷。不过就像上面说的那样,山东那里距离扶桑确实是有些远了,并不适合大批的小艇长途行驶,而且中途隔着整个朝鲜半岛,不是对倭寇们有利的目的地。

“朝廷的公文下来了。”梁超兴高采烈地说道,手中的东西也递了过来。

“当真?”张凡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是惊喜非常,赶忙从梁超手中拿过东西打开来看了起来。

梁超见张凡在看着公文,也没有打扰他。等到张凡抬起头,他才开口问道:“大人,朝廷下来的公文上面怎么说啊?”

“这份东西里面都是官话,不过我如今是封了驱夷将军,如今倒是有了能够临时调动这山东、南直隶、浙江和福建几省全部兵力的权利,不过只要是没有战事发生,我这权利也就只是调动而已,指挥不了他们作战。而且为了能确保这里的战事早日了解,陛下还是掉了戚将军极其麾下的戚家军来这里,不过路途遥远,估计戚将军到这里也要很长时间。”张凡说道,因为事关重大,公文是先到了,圣旨却是要押后两天才能到,不过这并不妨碍张凡现在就行使他的权利。不过张凡随即又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不过这一次我还真没想到朝中能这么快就将这没有什么证据的事情有了个定论,连公文都拟好并且发下来了。”

张凡的这个疑惑倒并不显得奇怪。大明的朝廷办事拖沓是出了名的,出了在明太祖朱元璋的时代,那个时候因为朱元璋的震慑力,倒当真是政事行起来雷厉风行,并不怎么拖沓。但是之后,即使是朱棣做上了皇位,以他那矫勇善战的赫赫威名也是镇不住朝廷里的那些个大臣。当年迁都顺天府一事,朱棣可谓是被那些个文臣给烦了透顶。由此可见大明朝廷办事的效率。

这一次,张凡上奏的事情不可谓不大,但是他的奏章中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所以张凡才会奇怪,为何这一次的公文下发的如此之快。

“送公文前来的人是咱们的人,卑职倒是听他说了些情况。”梁超听到张凡的疑问之后,开口说道,“听说大人的奏折上到陛下那里之后,陛下是非常相信大人的。奈何内阁之中,高拱及其跟班的那个郭朴不同意,李春芳却是什么都不说。而大人的老师张大人也是同意大人的,提过一次,却是见其他人都不认同,就不再说了。”梁超说着送信的那个厂卫告诉他的事情。从这里也能看出锦衣卫的能耐,朝堂上面发生的事情,他们都是一清二楚的。

张凡对于张居正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异议,他知道张居正的苦衷。毕竟张居正如今正在谋划那改革变法之事,不想引来太多的政敌是很正常的。

“照这么看起来的话,想必那些个朝臣也是反对我的吧。”张凡问了这么一句,只是他的语气却更像是在陈述。

“大人说的不错,朝中六部的尚书和侍郎,还有那些有资格早朝的官员几乎是全都反对大人。”梁超说道。

“这就有点奇怪了,照这么说起来的话,我这折子可就算是石沉大海了。”张凡疑惑地说道,“而如今怎么会突然就通过了呢?”

“其实,大人,这里面自然是有人帮忙的。”梁超说道,“正是那冯宝。”

听到梁超的回答,张凡一点都不惊讶。冯宝会帮他的忙,这是在情理之中的,而且冯宝也有着足够的理由帮他,毕竟他所需要的账簿如今还在张凡的手里。风暴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张凡,或者说是那些账簿,身处危险之中而不帮上一把。只是张凡还是非常疑惑,要知道,冯宝虽然掌着东厂,又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其权利自然是大得很。但是如今满朝文武几乎是全部都不同意张凡的折子,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张凡的折子通过的,还让朝廷能这么快就下发公文。

“要说这冯宝,当真是有些套路。”梁超没等张凡问出来就已经开口说了起来,“他知道了大人的折子在朝廷里面无人同意,但是他知道陛下的心思,知道陛下其实是想同意大人的,只是苦于并无证据证明大人的话。朝堂之上,两天讨论并无结果之后,第三天,陛下却是突然接到了东厂的折子,说是东厂前些日子在浙江福建一地抓到了不少倭人,而且他们并非是普通倭寇,而是全都打扮成我大明百姓的模样。并且这批倭寇嘴巴死硬,问什么都不肯开口。

“这件事情一捅上去,朝廷里顿时就炸开了锅。这帮朝臣联想到之前大人的折子,也是终于相信大人的话了,这才会让公文下发的如此之快。”

张凡听了他的话之后,心里面是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事情。看来这冯宝当真是想那个掌印太监的位置想疯了,居然为了这件事情干出了这种事情,往大了说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真有那么巧?看来老天爷待我张凡不薄啊,等回去倒是要多上几柱香了,当然,也得去看看冯宝,跟他说声谢谢了。”张凡仿佛是毫不知情一般地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张凡的这句话,本来还想开口的梁超却是打住了。看来张凡和冯宝的关系倒真是相当不错的,本来梁超还想劝劝张凡将这件事情作为一个防范冯宝的筹码献给张凡,但是见张凡并不想这么做,他也就不准备再说了。他相信对于这件事情,张凡心中必然会有打算的。

“大人,如今您已经得了朝廷的公文,想来现在行事也能好上不少了吧。”梁超丢掉刚才脑子里的想法,说起眼前的情况来。

“现在的情况,有这份东西在手里确实是方便了不少,不过还是不行啊。”张凡叹了口气,看着一脸疑惑的梁超解释道,“你想想,如今我们根本无法确定倭寇要打哪里。虽然我有了权力调兵,那些将领也必须得听我的,但是恐怕有许多人都是不太愿意的。到时候我只能驻守一地,而其他三省的将领我就估计不到了。”

梁超听张凡这么一说,心里面想了想,果然是这样,无法确定进攻的地点,就无法做出针对性的防御。张凡只能驻守一地,督促当地的将领。但是其他地方的人呢!

“其实大人,这件事情本来就不管您什么事情,大人完全可以就这么离开这里,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梁超如此说道。他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他懦弱,或者他不顾百姓死活。他这么说是担心张凡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惹上什么麻烦。

“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张凡表情无奈地坦言说道,“但是,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此地百姓受苦,更不用说这里还是我的老家了。而且,如今说这些都已经迟了,陛下的圣旨再过几日就要到了,我如今已经是无法抽身了。”

两人正说着话,王猛从门外走了进来。

张凡没有注意到他如今的表情,而是开口告诉了他如今已经拿到了朝廷的公文。现在他有权利调动着四省之地的兵力了,虽然不打仗的话,他就无权直接指挥。

“大人,卑职有件事情要汇报。”王猛却是一脸严肃地说道,“大人可以跳过调兵的那一部分,而直接开始指挥作战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果然,张凡听到王猛这番话,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赶忙问道。

“倭寇已经打了过来。”王猛说出了张凡心中想到的情况,“如今淮安府、松江府、宁波府已经告急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凡和梁超二人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该来的始终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倭寇来袭

扬州府的城门如今大开着。从松江逃出来的难民如潮水一般地涌入。张凡看着这幅景象,仿佛有回到了庆阳府一般,那个时候也是如现在一般的难民如潮,只不过那个时候,北疆的百姓们躲的是鞑子;而如今这江南的百姓躲的确是倭寇了。

只不过还是有点不同的地方,北疆因为多年遭受鞑子的侵袭,百姓们似乎都有些习惯了。虽然也是悲惨的很,但是北疆的百姓明显是要有经验的许多。

但是这江南就不同了,虽然这里也有过倭寇大举侵袭的例子,但是毕竟只有那么寥寥无几的几次。平民百姓们的生活还是非常安定的,也正是因为安定,所以这里的人可没有太多的逃难经验。大部分的人见到倭寇成群结队的攻过来,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根本就顾不上收拾东西就这么逃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这松江府距离扬州只有这不长距离,甚至是徒步行来也就一天左右,但是就这一天的时间,已经让大多数的人筋疲力尽了。最主要的就是粮食问题,正是因为没有逃难的经验,很多人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这江南之地虽然比不上大明北疆的黄沙荒漠,却也是让这些走了一夜的人几乎都是灰头土脸而又萎靡不正的样子。

在扬州城东城门的城墙上,张凡一行人正站在那里,看着下面还在不断向着城中涌入的人潮,众人脸上都是一脸的沉重。

“大人,这扬州城虽然不小,可如今几乎都已经住满了。”王猛在一旁说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如今人们都在逃难,那自然都是要住到四周有着坚固城墙的扬州城里面。扬州虽然地方不小,但是那也是指算上了其周围的县等一些地方的。本来扬州城中就被人住的满满当当的,如今几乎是半个松江府的人都到了这里,剩下的一半全都逃去了杭州府。

本来王德照是不准备开门的,毕竟这种时刻,开不开门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选择,朝廷并没有明文规定过这种时刻的处事方法,完全就是凭着当地的官员自行定夺。可是对于王德照来说,他就必须这么选择了。这倒不是他太过抠门,不肯派发粮食给这些逃难的百姓若是他下令关闭城门不开的话,将来他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可若是他下令开门的话,或许将来会得到嘉奖。但是万一难民中混进了地方的人,从而造成了什么破坏的话,他可就要担起所有责任了,那可不是他所希望的。

好在如今张凡在这里,他的命令王德照不敢不听。而且以后若是追究其责任来,还有张凡在他上面顶着,他怕什么。

不过按照张凡的意思,如今扬州城的城门是打开了,但是王德照的那个顾虑张凡也不得不考虑。毕竟此次来袭的倭寇背后可是大有来头,而且他们还专门有一批干这种渗透、刺杀、破坏等等勾当的特种作战人员,所以这也是十分麻烦的。

没有办法之下,只能靠人眼去观察了,虽然扶桑人长得和大明朝的百姓几乎一模一样,但是还有有些区别的。张凡就告诉过他们,只要看到身材特别矮的人,那就一定要注意了。

而且为了防范这种办法的疏漏之处,对于已经进到扬州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有专人来登记户籍的。若是有什么人是其他的人都没见过的,那是自然要加紧防范的。还好,这一次这样的人并不是太多,要不然凭着张凡如今的人手可不足以做到,毕竟他们还要保护张凡的安全。

“我看如今这情形,怕是朝北面逃的人全都来了这扬州了吧。”张凡回头看了看城中人满为患的样子,说道,“这路上不是还有个苏州府吗,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放进去吗,怎么回事?”

“大人,确实只这样的。”旁边的梁超回答道,之前他已经问过了不少难民,了解了他们一路上的情况,“一方面,苏州知府确实是下了命令紧闭城门,并且还通令守门的卫兵,绝对不允许放一个逃难的百姓进来。二来,估计就是那苏州知府下令打开城门,估计也不会有多少百姓进去。”

“怎么回事?”张凡听到他的话,非常的疑惑。明明有近的地方,打开了城门供他们避难,还有粮食供给,为何不进去,却是要多跑一倍的距离到这扬州城来避难。

“这……大人,是这么回事。”梁超说道,“一来这苏州府距离松江府实在是有些太近了。二来,松江府陷落的实在是有些问题。据这些逃难过来的百姓说,以往即使是距离松江百里的地方若是有了哪怕三四个倭寇上岸抢劫的话,松江府城中都会敲钟警告百姓。而这一次,松江府中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听到钟声,或者是看到火光什么能够警告他们的信号。唯一能让他们记得起来的就是,住在东城的人在丑时听到的尖叫声。”

“你的意思是,松江府是完全没有任何防卫,甚至是抵抗,那些倭寇就堂而皇之地进了城门了吗?”张凡问道,“难道说松江府晚上不关城门的吗?”

“这不可能,大人,朝廷有明文规定,像是松江府这样的大州县,晚上是必须要关闭城门的。”梁超回答道,“而这一次,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就像是有人在里里面帮着忙打开了城门让他们进来的一样。”

“你是说守城的人被收买了吗?”张凡问道,“如今那些守城的人怎么样了?”

“这……卑职倒是不知道。毕竟倭寇是从东城门进去的,百姓知道了以后全都是往西边逃,他们并不知道东城门那边的情况。”梁超说道,“莫非大人觉得那些守门的人被倭寇收买了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张凡说道,“若是说他们被收买了,但是如今进到这扬州城里面的人怎么没有那几个人?莫非他们留在松江府,拿了钱却还把命都卖给倭寇了吗”

“大人的意思是……”梁超已经猜到张凡的想法了。

“不错,照我看根本就不是用钱收买,而是用刀。”张凡说道,“恐怕那几个人都已经死了。”

梁超想了想张凡的话,的确不错。拿钱收买太过危险了,万一途中出了什么纰漏的话,岂不是要全军覆没了吗。比起来还是白天潜进城中,等到晚上杀了守城门的守卫,然后在打开城门放自己人进来要好的多。

“这一次到底有多少倭寇攻打松江府?”张凡问道。

“卑职今早已经派了手下的好手前去松江查探了,估计今晚上就能知道攻打过来的倭寇的人数和动向了。”王猛回答道,“之余那些逃难的百姓,他们光顾着往这边逃了哪里会去管有多少倭寇攻了过来。不过据卑职的估计,能让整个松江府的百姓全都弃城而逃,恐怕也是要两三千人才行。”

“两三千人!”张凡重复着这个数字,眉头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负责松江一带的边防呢,莫非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现吗!两三千人啊,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攻陷了松江府!”说到这里,张凡的表情虽然还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从他的话音里已经能听到极度的愤怒了。

想来这件事情让谁碰到了也得生气,两三千人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攻陷了一座城池,还没有让任何守军发现。莫非对方来的全都是“乱波”不成!

对于张凡的愤怒,王猛心里面有怎么能不理解呢。不过他还是得向张凡解释。据他说,负责松江府一带沿岸海防的将领,据说在收到了他人警告之后,根本就不当成一回事,甚至在那人看过张凡的书信之后就大笑了几声,说了句不可能之后就把张凡的书信就着烛火烧掉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松江一带这些天来根本就没有人在海边巡逻过,一直到昨天,到倭寇攻进了松江府之后,他们还呆在几十里之外的军营中。如今出事了,那人却是急了,甚至于傻了吧唧地就带着部下妄图重新把松江府夺回来。不过没人会看好他,毕竟松江作为临海的一个大城,城防也是不弱,大炮之类的东西也是一样都不缺。而倭寇也不是不会用那些东西。

本来他是打算敬爱那个这件事情先放着,免得张凡分心,等以后若有必要的话再去找那人的麻烦。现在看起来,估计不用张凡专门去惩治那人,估计光是如今驻守在松江府城中的倭寇都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另外两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淮安府和宁波府那边。”张凡问道。

“情况也不好。”梁超说道,“那边送消息过来的时候,倭寇就已经进城了。看起来和松江的情况差不多。”

“大人,如今我们该怎么办?”王猛问道。

还能怎么办,张凡如今心里面只有一个办法:“通知附近的守军,每个营留下一半的人护卫最近的州府,另一半的人全都给我开赴苏州府,防止倭寇的进一步进攻。如今先这样,其他的事情还要在等等。”

第二百六十二章 防御打算

当天晚上。扬州张家。自从张玉方一家子人走了之后,张凡甚至自作主张将张家的下人都放了长假,还给了他们每人一笔银子。如今这里,张凡只有他独自一个人。

不,其实不能说是就他一个人,还有些他的手下也是住了进来。不过张凡也是交代过的,主卧不能进,再加上住进来的也就那么几个,倒是没有对这里造成了什么破坏。

这几天的夜晚,张凡都是一个人度过的。虽然上辈子的时候,他一个人独自生活了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个人的夜晚对于现在的张凡来说确实是有些寂寞了。而且如今这情况又不像是当年行军在外,往上一伙人围起来聊天也是不错的选择。现在张凡总不可能再叫上王猛或者是梁超进来陪着他促膝长谈什么的。且不说他们答应不答应,那个情形总是让张凡觉得实在是好“基”。

以上都是张凡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实际上,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他实在是心中烦闷的很。白天里那些个逃难的百姓涌入到这扬州城里的情景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想,让他更加地心烦。

其实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见到过,当初在安化县的时候,他又不是没有见到过这种场面。只是那个时候的冲击与现在又是不一样了。那时候毕竟是张凡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场面,虽然当时因为鞑子的袭击而逃跑的百姓并不是太多,但是那毕竟是张凡亲眼所见。那些人风尘仆仆,一脸担忧的模样至今在他的脑海里还是会不时地浮现出来。

本来张凡觉得自己有了这种经验之后,已经对这种情况免疫了。但是今天,他是再一次被冲击到了。一来是这江南的百姓本就是多,一逃难起来的话,那人山人海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惊讶。

二来,今天所见的这一切是张凡站在城门上看到的。虽然因为这一次,他站的地方比较高,对于那些难民们面上的表情看的不是太过真切,但是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在那里张凡看到了一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身后的扬州城中,建筑物并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如往日一样,体现着这里悠久的历史和繁华,但是那街道上挤满了的人群,那黑压压的一片从高处看去,实在是让张凡心中一颤;往城下看去,源源不断的人还在往扬州城的城门里面挤,王德照遵循了张凡的意思,为了防止城门口有什么意外发生,调集来了大批的衙役帮忙维持秩序,在城门上的张凡耳边一直可以听到守卫的叫喊声与难民中百姓发出的哭喊声,这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当真是让人觉得太过悲凉;再往前方看去,后面的路上更是还有着大批大批,源源不断的人潮向着这边前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特别是当张凡从城门上面下来之后往回走的时候,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些难民,看到他们的样子,张凡的心里面怎么可能会没有想法呢。

不过这也只是张凡如今觉得心烦的一部分,其他的事情就正是关于朝廷下发的对他的任命。当然,张凡并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对,而是在意别的事情。隆庆既然决定调集戚继光及其麾下的戚家军前来阻止倭寇的侵扰,这足以证明朝廷对于这件事情的重视。但是戚继光距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而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将领和部队。毕竟如今倭寇已经攻击了淮安府、松江府和宁波府这三处地方,虽然张凡并不认为还会有更多的倭寇对其他的地方进行攻击,但是其他地方的军队必然是要加强防备的。

想要从近处调集军队过来的话,那只有从河南、湖广那片地方了。但是从那里调军的话,张凡并不觉得合适。一来若是现在发去调令的话,还不如就等着戚继光的到来,毕竟张凡如今手上的这份公文从京城到这里也要个一天多的时间,而一天多的时间算下来,戚继光的人马估计现在已经过了京师了,这与从河南或者是湖广调兵来看,并没有耽误多少时日。

二来,张凡就是担心万一自己的调令过去了,那边再出现什么扯皮的情况,或者是根本不听他的话,那样一来可就算是白费力气了。虽然张凡如今被隆庆临时有权直接指挥军队,但是显然如今他圣旨还没有到手,而且公文上面也没有明确他到底是有权指挥这四省的兵力,还是说有权指挥所有的兵力。不过张凡相信,既然圣旨上面没有写明,那么其他地方的官员将领八成是不会买他的账的。

这次倭寇的来袭也有点出乎张凡他们的预料。原本他们以为倭寇指挥选定一个地方,或者说是一个省的地方来进攻。但是如今,淮安府和松江府是属于这南直隶的,而宁波府则是在浙江。本来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张凡也是幡然醒悟,毕竟对方是倭寇,又不是大明的人士,他们哪里还会管这三个地方是不是在一个省,甚至他们可能根本不就不知道这些情况。而选择这三个地方作为进攻的目标,其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毕竟这三个地方时这一带最为靠近东海的地方了,对于都是驾驶小艇过来的倭寇来说,实在是非常方便。而且这三个地方靠的比较集中,并不是多远,想来那足利义昭也是明白自己的人手并不是太过充足,想要他们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

想到这一点,张凡突然警觉了起来。他赶忙从床上爬起身来,胡乱几下穿好衣服,就将王猛给叫了过来。

“大人,这么晚了唤卑职过来,不知有何要事?”王猛一过来就这么问道。

“你现在就去,叫人连夜送信去杭州府。”张凡一边坐在那里写着东西,一边开口对王猛说道,“将这封信交给浙江的巡抚,让他派出战船在宁波府于松江府之间的还路上给我巡逻,以防倭寇会从水陆两面会和。”

“大人的意思是,倭寇同时进攻我们三座城池,只是想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王猛一听张凡话,脑子里就想出了原因,说道,“那些个倭寇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他们是不是这么想的,我可不知道。”张凡忧心忡忡地说道,“但是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还是不得不防。若是没有那自然是好,若是有的话,我们也要抢先防住。如今我们已经让那些倭寇抢占了先机,却是万万不能再被他们的计策给骗住了。”张凡说着这番话,手底下的书信也已经写好了。

“是,大人。”王猛应道,手也接过了张凡递来的信件,但是他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问道,“那么,大人,淮安府如今也有着倭寇,而且淮安府于松江府之间就是这扬州府了,大人觉得是否……”

“现在是人手不足。”张凡想了想说道,“倭寇若是真的打算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的话,想必应该是不会再路上绕过来打扬州。不过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我现在就再写一封信,你让人给我送到应天府,交给海瑞,让他带兵过来防范。”张凡说这话,手中的笔又开始动了起来。

等到王猛手中拿到了两封信件,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张凡再一次叫住了他。

“对了,白天你说派去松江那边查探状况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张凡问起了这件事情,他到现在,倭寇的进攻事件已经发生了一整天了,可是他还是不知道松江府那边的情况,“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这点卑职也是奇怪。”王猛说道,“不过卑职这次派去的都是这方面的好手,这几个人原本在军中就是斥候,他们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想来估计是松江那边倭寇的情形有了什么变化,才会给耽搁了。”

“嗯,这样啊,那你快去吧。”张凡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等到王猛走了之后,张凡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的累,但是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实在是心中的烦恼不小。心烦意乱的张凡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满天星斗,微微凉风,这本是这夏日时节最能够令人平静和舒爽的情况了,但是此刻的张凡却是根本就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

走着走着,突然他听到了一些响动。想到如今不知是那个还没有休息,好奇之下,张凡走了过去。

走进了一些的张凡,虽然听不清楚,但是能听得出来是一男一女的声音。他心中不由得大是疑惑。张家的下人都让他弄回家了,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

在走进了一些,张凡听到了那个男人的话。

“Weshouldleavehere,It’stoodangerous.(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听到这句英文,张凡才想起来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个人还留在这里。他不是没有让他们离开,但是或许是因为乔安娜是个军人的原因,她坚持留在这里。虽然理查德这个外交大臣非常想离开这危险的地方,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同行的女子说要留下,而且态度强硬,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张凡循着声音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所谓天朝

“伯爵大人.”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看到张凡走了过来,都是站起身来向他问好。

“二位不必多礼。”张凡说道,“如今已是深夜时分,二位为何还不回房休息?”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所以来这里清静清静。”理查德回答道。来到大明这个陌生的国度这么些日子,他的汉话也是学了不少,也熟练了不少,但是平日里说起来还是带着很浓重的欧洲口音。惟独这两句,他是说的极为纯熟,而且话音中还带着标准的京片子。

张凡听到他的这句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看来二位心中也是烦闷的很。”

“这……”理查德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然是在烦恼这里即将爆发战事,而他的生命正处于这种危险之中。但是当初,乔安娜提出留下来观战的时候,他毕竟是同意了,如今再说他想离开,一来薄了自己的脸面,二来他也觉得这会让张凡看不起他们,从而对自己的祖国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伯爵大人,理查德他是有些想念家中的亲人了。”乔安娜说道。她自然是知道理查德在烦恼什么,但是毕竟二人来自同一国度,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要帮着打打掩护。即使她心里面对张凡有好感,但是这件事情可影响不到她的爱国情绪。

“哦,这样啊。你们离开自己的国家到现在也有半年的光景了,想家那是自然的。”张凡点了点头,一副非常理解的表情,随即又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前几日我请你们跟着我伯父他们一同去京城的时候,你们为何要拒绝呢?要知道,早日见到我大明的皇帝陛下,你们的任务也能早日完成,那样不就能够早日回去了吗?”张凡以这种委婉的方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始终不明白这二人为何要留下来。

“伯爵大人,当初要留下来观战是我的要求。”乔安娜说道,“我虽然是一名女子,但是我同事也是一名军人,自然想要看看从来只能在书上或者是听人口述过的东方战争。还请伯爵大人原谅,这是我这个作为军人的想法。若是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话,我和我的同伴可以现在离开这里。”乔安娜这么说一来是为了替理查德向张凡询问是否可以离去,毕竟理查德是个文人,并非军人,对于亲临战争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二来呢,就是她其实十分想要留下来看看,却是怕看到了什么张凡觉得需要隐藏的东西,所以现在她这实在向张凡询问。

“我早就说过了。”张凡说道,“二位虽然是在我大明的国土上,但是二位并非我大明人士,而且还是我过的贵宾。我绝对不会限制二位的行动的,要走还是要留下来,全凭二位自己的意愿,绝对没有人会强求二位的。”

听完了张凡的话,二人心中都是非常高兴。理查德所高兴的自然是能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不用丢颜面了,虽然他明白若是自己真走了,张凡是极有可能在心里面鄙视他一番的,但是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将来若是有人提起,他大可以说他是为了急着去京城面见大明皇帝,这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而乔安娜所高兴的自然是她能够名正言顺地留下来观战了。对于她来说,亲临这个东方神秘的国度之后,很多东西都让她感到新奇和神秘。但是唯有东方式的战争她还没有见识过,她想要留下来看个究竟。

理查德用带着极度渴望的眼神看着乔安娜,希望她能够提出离开这里的请求。但是乔安娜却是仿佛根本就看不到一般,只顾着和张凡说话。这让理查德心里面非常的难受,虽然他如今已经得到张凡的话,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不会被视为懦夫,但是作为一个要时时刻刻顾及到礼仪的外交大臣来说,他还是没有办法自己张这个嘴。

既然不好意思开口,那就留下来看看吧。这是理查德做出的选择,反正他们只是作为观战的人士留下来的,又不用上战场,危险系数自然是要小上很多。而且他们的身份毕竟是外国出使二来的使者,想来张凡必然会派人保护好他们的安全的。

“对了,伯爵大人,在下一直有一件事情无法理解,正是关于这一次这个……倭……寇……进攻的事情。”放下了心思的理查德,也问起了心中的疑惑,“听说这些倭寇来自于扶桑岛,那里我国也曾有商人去过,和他们也做了几笔生意。但是我从我国的那些商人口中提过,那个岛上如今正在打仗,很多人带着他们的部下在争夺那个岛的统治地位。如此看来,他们应该是没有精力还攻打贵国的吧。而且我听说那里的人都是矮小的很,想来也是没有归国的士兵强壮。

“可是为何他们如今敢这么大举攻打归国,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在欧洲,只有那些国家统一的国度才敢攻打比的国家,而且所选择的国家也是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这个扶桑国如今这么做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张凡听了他的话之后,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突然打住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扶桑那个地方,自从千年之前,就是一种作为天朝属国一般的存在。不过这神州大地前年一来,经历了多少次的战乱以及政权变换,那边与这边的关系始终都没有变动,依然是主属关系。可是为何那边的人敢动手,敢攻打一个比他们要强大的国家。这个问题似乎从来都没有人想过,以前的倭寇骚扰也是,如今的背后大举攻打也是。

而且最让张凡觉得奇怪的就是,同样是面对外族的攻击,相比起朝廷对于来自北方危险,对于倭寇的侵害根本就能算做是不管不问了。若不是之前的几十年,倭寇之患闹得是越来越厉害,顾及朝廷也不会过问。而现在,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其实张凡心里明白,这主要功劳归功于戚继光,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这里这么些年来才会如此安定。而也正是因为戚继光如此能干,朝廷似乎又对倭寇有些不加防范起来了。

张凡心里面不由得想到,莫非那些站在朝堂上的人都是读书读傻了不成。他们难道就想不出一个道理,一个人再厉害,再能打仗,但是人总是会老的,最终都是一片黄土。戚继光如今可谓是正值壮年,别说是行军布阵,就是让他上阵杀敌也绝对比那些二十多岁的军汉更加勇猛。但是他如今已经四十三岁了,已过了不惑之年,再过过他也要不如五十岁了,所谓的时光匆匆而过就是这么回事。等到戚继光身死的那一天,还有什么人可以撑起这大明朝诺大的东南沿海的防守之责呢?

当然,若是张凡将他心中的这番顾虑说出来,肯定立马就会有人站出来说事。什么天朝疆域广大,一个区区将领之才还不好找吗。亦或是什么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对的人多得是,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担起这份重任。

但是他们却没有想过,戚继光如今的威名也并非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通过他一次一次抵御倭寇,几十年的累积而堆积起来的。以后再推上来一个人,虽然他统兵的本领非常,甚至比之戚继光还要高明。但是倭寇并不知道这一点,那个时候他们只会知道对他们威胁最大,最让他们害怕的戚继光已经不再了,到时候倭寇必然会再次猖獗起来。那样一来又要再过上几十年的时间来打出那个人的威名,才能再次让倭寇感到惧怕。可是等到那个时候,估计那个人的年纪又该不小了。

必须想个办法,能够根除这个祸患。要么就是让扶桑充分认识到大明的权威,让他们不管是统治者还是平民百姓,谈到大明之时,心中都要存折敬畏之情。但是张凡知道,这个办法实在是困难,困难的很。那么剩下来的还有一种。

“这里面其实是有原因的。”张凡对理查德说道,“一来,扶桑如今与我大明依然交好,每年他们都会有使者前来我朝向陛下朝见进贡。二来,那些个倭寇都是死去了君主或者逃匿的扶桑人,说白了就是被逐出了自己国家的人。因此我朝虽然也向扶桑警告过这件事情,但是得到的答复却是那些人并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中。”

“这……这简直就是无赖吗!”听到了张凡的话,乔安娜惊讶地说道,“伯爵大人,想必应该知道这只不过是他们的托词而已。向这种敢于抢劫其他国家,这么多年而且如今还能有如此大规模的人,他们的背后必然有着国家的支持。”乔安娜所说的正是如今正在欧洲兴起的海盗之风,许多海盗在背后都是有着其国家的默许,甚至是明目张胆地支持。

“像这种人,这种国度,做了如此的事情,根本就不用对他们仁慈。”理查德说道,“特别是向贵国如此有实力的国家,更不应该纵容他们这种行为,只管对他们开战便是。”

理查德说是慷慨激昂,但是张凡心里明白,想要这么做,难度大得很。但是张凡心里面非常认同理查德的话。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国情不同

第二天,王猛派去松江府那边打探倭寇情况的斥候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如今正在松江府中的倭寇的最新情况。

据汇报,张凡得知,突袭松江府的倭寇有近三千人左右,在松江府靠海的地方也是发现了许多小艇停在那里,而且住在岸边的那些百姓已经是遭到了毒手。

突袭松江府的这些倭寇自从霸占了整座城之后,就紧闭了城门。当然,这是非常正常的选择,毕竟像松江府这样的大型州县被攻占了,驻守在周围的明朝守军又怎么可能不会有什么行动呢。而且松江府也是地处富庶的江南之地,算得上是鱼米之乡了,而且江南所种植的水稻一年两熟,第一次收成是在四月,而如今才不过七月,可谓是粮食充足。并且扶桑人也是一米饭为主食,完全没有不合胃口的问题。

但是倭寇们紧闭城门而不出来的这种情况非常怪异。

这个消息也让张凡证实了他心中关于倭寇会合流的想法。想来也是,一般说来,攻打对方国家,特别是在如今这种已经乘着对方没有防范而现行攻占了一座城池的情况下,更加不会呆在被自己攻打下来的城门之中。应当乘其不备,继续想内陆攻打才是。若是等到对方有了防范,再去攻打可就不容易了。而且万一对方及时调集了军队过来讨伐他们,像他们如今这样呆在一个地方不动可是最危险的。张凡是瞧不起倭寇,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也想朝中的某些人一样,觉得倭寇都是傻子。倭寇们这么做,必然是有其用意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那个因为没有听张凡警告的守军将领摔着手下的五千兵俑前去松江,妄图夺回城池的举动。果然,就如张凡他们当初所想的一样,结果是功亏一篑。

松江本就是临海的州县,也是受过倭寇大举侵扰之苦的。所以松江府的城墙也算厚实,城上箭垛、炮口是一应俱全,火炮也是好几座,而各种弹药,不论是实心弹还是开花弹也是样样俱全。再加上城中给养充足,一夜的休息已经让这些个在海上坐着小艇“冲Lang”了快又一整天时间的倭寇们恢复了体力。

结局非常明显,那位将领及其手下死的是非常的惨。而且不能说是那个将领倒霉,连他手下的兵俑都跟着他一起倒霉。这个将领早死也好,若是他刚一开战就被倭寇从城上射来的箭支或者是炮弹给射死了的话,估计他手下的那些兵俑定然会立刻撤退,那样也就不会死这么多的人了。

可是偏偏他仗打到一半的时候,不小心被射来的箭支击中了头盔中唯一露出来的面部的地方,直接去阎王那里报到去了。这一下子打到一半却没有人指挥了的军队顿时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混战之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上官已经死了,而他们之前得到的命令则是一鼓作气夺回松江。眼看前面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而后面却始终没有命令传过来,这些人心中犹豫了。往上冲是死,而违抗军令或许不会死,但是那绝对会让你生死不能。就是这一犹豫,让这些兵俑们送了命。

本来这种情况一旦在战场上发生,那么主将死后,其副官就应该马上接手主将之位,不管是继续进攻还是撤退都应该立刻有个决定。然而那个副官似乎比他的那个将领还要倒霉,刚开始攻打不久,就被一颗开花弹的一粒铁蛋崩进眼睛里挂了。而两人死后,剩下的就是分管的三个千户了,奈何他们本就是平级,在这种紧急的时刻还是谁都不服谁,半天都分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

本来这种情况也是有应对的,只要正在战争中的领军将领阵亡,大可以直接鸣金收兵。问题是,呵呵,那鸣金收兵所用的铜锣也被松江府城门上射来的炮弹打坏了。

最终,去时的五千人,有一半的人都死在了松江府的城门下,而另外一半回去的人更是个个身上都带着伤。

“带兵的那人竟然离得城下如此之近,他二了不成?”张凡听了之后,吃惊地问道。他虽然想过这一场攻城战是绝对会输的,但是他绝对没有料到会输得如此之惨。

“大人,这倒不是那个带兵的将领二,他倒也是有些本事,治军也是不错。只是这人平日里就太过傲气,再加上大人之前已经警告过他,他却没有在意。如今出事了,是想要挽回脸面。”斥候继续想张凡汇报道,“在他没死之前,他手下的兵俑虽然并不有什么优势,不过却也没有死几个。而且他这次虽然冲动了些,但是行军布阵还是清醒的很,他所在的位置,从松江府城门上射来的弓箭是绝对射不死他的,更别提那些个射程更加短小的开花弹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张凡问道。

“这……”那个人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张凡了。

“大人,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王猛接着那人的话说道,“我大明所用的弓几乎都是突厥弓,这种弓拉力虽然不大,但是威力却是若不了多少,而且射速很快,瞄准也是极易,特别是对于骑兵来说。但是它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了,只有三十步的距离。三十步开外,就是射中不穿护甲的肉身,虽然能扎进肉里,但是伤口并不会多深,估计连箭都挂不住。

“但是扶桑人所用的弓,比之我朝的要重上许多,虽然其拉力极大,要射出一箭需要用不少力气,根本就不适合骑兵用。但是其射程比我朝的弓要远上将近一倍的距离,达到了五十步左右。而且其所用的箭支也是必我朝所用的箭支要沉上一些,但是其穿透力非常强,即使是薄薄的铁甲也能射穿。而且简直出去之后稳健的很,不是太过会受到风力的影响。”

听了王猛的这一番解释,张凡这才算是明白了过来。感情因为国情不同,对武器的选择也是不同。长期以来,大明朝最大的隐患就是北方的元蒙残党,那些鞑子们。每一代的大明皇帝,即使在昏庸的,也对这方面不敢放松。而鞑子显然是以骑兵见长的,而对付骑兵的话,步兵是不行的,必须也要用骑兵。因此这种能够在马上快速瞄准、射出,而且射速快的弓也是成为了明朝军队大量装备的选择。

而扶桑吗,也许是和那里人的性格有关系吧,所用的武器都是比较利的,不管是弓箭还是刀剑,基本上砍上一刀都是致命的。

情况是知道了,可是张凡并不觉得知道了情况之后对现状有什么帮助。倭寇的弓箭要比他们的射程远,而且箭支也很有威力,即使没有射中躯干而射中四肢的话,估计手臂或者腿脚也得报废。这只能跟自己人还没有进入射程而地方就能发动攻击的形势实在是非常不利。

而且倘若倭寇当真是发了什么疯病打算驻守在松江城中的话,那样麻烦就大了。凭着松江府中的资源,这三千人住上一整年都没有问题,攻城起来定然会造成巨大的伤亡。当然,不管是箭支还是火药总会有用尽的一天,但是等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伤亡。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不过,还是如之前一样,张凡并不觉得倭寇会一直在松江府中呆下去。他们这一次既然是为了足利义昭嫁祸给其他大名而前来大明骚扰的话,自然是造成的破坏越大越好,怎么可能就局限在这三个州府之中。

而且张凡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到从倭寇那里放出任何消息说是扶桑的某个大名组织了这一次的进攻,没有达到目的,却是送了近万人过来送死,恐怕没有哪个人会这么做。

如今,张凡已经想办法堵住了他们合流的道路,浙江那边得到了张凡的手令之后,估计现在已经派出了战船在松江府与宁波府之间的海面上巡逻了。而应天府那边也传来了讯息,海瑞根本就没等张凡的命令,知道倭寇大举进攻这件事情之后他就立即以巡抚的身份开始调集南直隶的军队了。如今张凡的命令已然拿在了海瑞的手上了,海瑞也是绝对没有一点含糊或者讨价还价的意思,昨天夜里就率着人马直向这边开了过来。

张凡毕竟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虽然读过几本兵法,但是如今这是他能够想得到的最好防范了。而且,他的这些命令看起来也是很好的,几乎是隔绝了三方攻过来的倭寇之间的联系。剩下的等到戚继光来了之后,想必也是能快速解决这番事情吧。

正想着事情,梁超从门外跑了进来,来到张凡身边说道:“大人,圣旨已经来了。”

张凡听到之后,赶紧站了起来正了正衣冠,准备接旨,却是发现梁超还站在那里,不由得问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接旨更重要的吗?”

“卑职……大人……”梁超吱呜一阵,开口说道:“大人,我听传旨的公公说,他在路上遇到了殿下一行人。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莫非殿下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张凡赶紧问道。毕竟朱翊钧身份特殊,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很多人会掉脑袋的。

“殿下一切安好。”梁超说道,“只是……只是月姑娘不见了踪影。”

“什么!”张凡失声叫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担人情

“什么!?”张凡听到了梁超的话,大惊失色,大声叫道.

“大人,卑职也是听那来传圣旨的公公说起这件事情的。”梁超解释道,“殿下一行人刚过淮安府没多久,那里就被倭寇攻占了。得到了这个消息,阁老让车队绕道徐州府,以避免兵灾伤及殿下。前来传旨的公公是在兖州府遇见殿下一行人的,本来他只是前去向殿下问个礼就要赶紧上路的,毕竟他要来向大人传旨。可是据说他听到殿下一行人已经停在兖州府快两天了,好奇之下这才去问了问。结果听说车队中有个人不见了,一问才知道正是月姑娘。”

张凡听梁超说完这个情况之后,心中不由得一阵烦闷。但是说句实话,这个消息的确是让他有些触不及防,但是并非是他没有想到过的。映月是什么脾气,张凡心里面最是清楚不过了她会突然之间消失,张凡一点都不吃惊。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底去哪里了。相比起来,张凡更加是希望她离开车队是为了自己的,希望她能够回来。虽然让映月这么一个女子独身走过来,非常危险,毕竟如今倭寇攻打了过来,流民到处都是,万一碰上了什么歹人那可就麻烦了。但是只要映月是往这边来的话,张凡能够找到她的几率就非常大了,毕竟从兖州府到这边来就这一条道。而且若是映月来这的话,说明她心中必然是十分着急张凡,那样一来绕远路的几率就比较小了。最主要的就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张凡的手下都有着各自的任务要完成,而且每个人都忙得很,张凡最多也只能派出两三个人去路上寻映月。若是她走了别的路,那就不好找了。

突然,张凡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他赶紧向梁超问道:“传旨的公公有没有说,殿下身边的那个阮儿还在不在?”

“他虽然没有说的非常详细,不过据他所说,车队中只是少了月姑娘,别的人都在。”梁超也是赶紧回答,他也知道张凡在担心什么了。

“大人,事情不会这么巧吧。”王猛在一旁说道。

“这有什么巧的?”张凡反问了一句,说道,“倘若当初在泉州之时,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个阮儿或许就是那方月玲的人。既然方月玲的目标是我,但是之前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是对这个阮儿防范的很,她肯定是没有机会下手才会表现的如此安定。如今她已经不再我的视线中了,万一……”张凡说着说着,表情也是越发显得急躁。

“大人,切莫胡思乱想。”王猛赶紧说道,“卑职认为事情并不是这么回事。”

“何以见得?”张凡问道。

“大人且想想,随行护卫殿下一行人的护卫当中,大人也是派出了不少卫中的好手,并且也是特意交代过他们,路上要盯着那个阮儿。”王猛说道,“可是如今,并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啊。”

“那可能是这个阮儿的行动太过隐秘了。”张凡强词夺理地说道,“倘若她是和那方月玲有关系的话,其江湖经验必然是不俗,万万不能用她年纪小来小看她的。”

“好,这一条算是大人有理。”王猛说道,“可是卑职还有疑问。倘若真是那阮儿搞的鬼,她为何要绑走有些武艺,而且性格倔强的月姑娘,为何不去绑走看起来柔弱非常的二夫人呢?要知道月姑娘虽然身中那‘五仙蜜露’的毒药,但是如今已经服下了一年的解药,身上还有一颗备用,可以让月姑娘两年之内平安无事。卑职相信这件事情那阮儿不会不知道,毕竟我们并没有太过保密这件事情。”

“也许……也许她觉得灵儿她只不过是我的妾室,绑走了她未必能够引起我的重视。”张凡开始有点言不由衷了。

果然,王猛听了他的这番狡辩的话,心里面小小的鄙视了他一下。这件事情若是当真说起来的话,骆灵儿虽然是妾室,但是毕竟是已经进了张家大门的妾室,而映月还没有到那一步。

“大人,请恕卑职无礼。”王猛显示道了个歉,说道,“大人如今说的这些情况那才是巧合。”

听到王猛这么说,张凡愣住了,但是心中却是一醒,清明了过来。王猛说的很对,倘若那阮儿真是方月玲的人,那么这么多日子里面,她也应该了解到了这里的情况。映月虽然是她本就打算放在张凡身边的一颗棋子,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情的发生,映月的心已经紧紧地绑在了张凡身上,而且因为黎阳的倒戈,让她也拿到了需要的解药,起码两年之内,映月对于方月玲来说是没有利用价值了的。

而王猛刚才之所以说道骆灵儿,也只不过是拿她做个对比,证明如今的骆灵儿比起映月来,对于方月玲才是更有利用价值。而事实上,方月玲也根本不可能去动骆灵儿,因为她毕竟只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妾室身份之低贱,在整个大明朝,不,在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两三千年以来都没有改变过。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对于男子来说,对妾室有爱也只不过是停留在外表之上而已,当然真心的并不是没有,但那可是少之又少。方月玲不可能用这么个很有可能暴露自己好不容易才接近了张凡的机会,来绑走一个她根本不敢、也不能确定张凡到底是否会在意的人,这个赌注太过冒险了。

所谓的关心则乱就是张凡如今的写照吧。其实王猛所说的这些东西很简单就能够分析出来,而一时间的慌乱让张凡是乱了分寸,无法冷静下来的人是什么都办不成的。如今已经心情平复了不少的张凡,心里面渐渐消除了那份对于最糟糕的情况的担忧。但是他心里面始终还是担心着映月的安危,这种无法确定她行踪的情况总是会让张凡心里面担忧。

正在这时,隐约的一阵喧闹声从张家大门外传了过来。

“大人,是传旨的公公来了。”梁超向张凡提醒道。

张凡却是恍若未闻一般,还在低着头考虑着什么。

一旁的王猛却是非常懂得轻重缓急的,赶紧出声说道:“大人,还是快些准备接旨吧。卑职这就去派人北上,沿着路找寻月姑娘的踪迹,若是找到,必然会给大人平安带回来的。”

“好。”听到王猛的话,张凡点了点头,却是又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不要让她来这里。若是找到她了,给我把她送回京城了。告诉下面的人,给我保护好映月,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为他们是问。”

“卑职遵命。”王猛躬身抱拳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去布置了。

王猛赶出去不就,门口就出现了身影。当先一人正是做太监的打扮,年纪倒是不怎么大。双手在胸前捧着圣旨,表情很是严肃地走了进来。

看见人来了,张凡也立刻就站了起来。梁超见他慌乱之间,衣服都是皱巴巴的,怕在天使面前有失仪态,赶紧站在张凡面前,把手伸到背后指了指张凡身上衣服褶皱的地方。张凡顺着他指过来的地方看了看,赶紧将衣服拉平。

来人来到张凡面前,自然优势一副高傲无比的腔调,仿佛这圣旨是他写的一般。这倒不是什么个别情况,反正宫中出来传旨的这些太监几乎都是这么一副模样。

一番抑扬顿挫到了极致的声音,宣读了张凡早就知晓的圣旨之后。果然,这个年轻的公公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突然之间摒弃了刚才所有的高傲和一切不正常的声音,开始用其太监最为前辈的嗓音,热情洋溢起来。

“张大人,奴婢万忠,如今和张大人这可以第一次见面。”万忠一脸献媚的嬉笑,将圣旨递给了张凡过后,就是一副双手互搓的模样,说道,“张大人也许未曾听过奴婢的名字,但是奴婢可是对大人久仰已久,大人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冯公公是经常提起大人,每每还赞叹不已。”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是冯宝的人了。只不过心里面对他那句“久仰已久”有点不爽,虽然这只不过是一句场面话,但是让一个太监对你说出久仰已久,实在是让人心里面觉得不舒服。

“万公公客气了,这都是托了陛下的福分,张凡这才有今天。”张凡也是礼节性地回了一句,说完看了看万忠身后的人似乎还带着行李,随即问道,“张某见公公这次出行似乎不像是要立刻回京的样子,莫非公公还要去什么地方不成?”

“不,张大人误会了,朝廷派奴婢前来担任监军一职。”万忠笑眯眯地说道。

张凡一听,再看了看,心中一想就明白了过来。看来他这一次承一份冯宝的人情了。大明历来就有派太监担任监军的惯例,而每每这些太监都是只有扰乱军队的作用。如今派来这么个万忠,明显是制约不了张凡的,这必然是冯宝的原因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监万忠

万忠说着话,突然走到张凡的面前,宽大的衣袖挡住后方众人的实现,手伸进袖口抽出一叠看起来就非常厚实的纸张塞进了张凡的衣服里.脸上还是一脸献媚地对着张凡说道:“这个算是奴婢初见大人的见面礼,倒是不多,还请张大人多多包涵。日后还望张大人在冯公公面前替奴婢美言几句。”

张凡自然是知道万忠塞给他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倒不是关心这些,他现在的心里面觉得这事情实在是有些别扭。

这万忠也当真是胆大包天,明明知道张凡这一次来江南是彻查贪官佞臣的,却还是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给他塞银子。当然,张凡肯定是不会向谁告发万忠贿赂他或者是干脆抓起来了事的,毕竟万忠怎么样他可管不着,他这些银子怎么来的他也管不着。但是还是不得不说这万忠的胆子可谓是大到了极点。

第二点让张凡觉得别扭的,一个前来传读圣旨的太监居然会给对方塞银子,这虽然不敢说是前无古人的,但是张凡的记忆中就没有这样的事情。想到这里,张凡也不禁在心中自嘲了一番,做官做到这份上的确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但是这绝对不是张凡的初衷。而如今,张凡除了心中无奈,脸上却要装出一副非常高兴的笑脸的模样接下这些银子之外,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所谓的身在红尘中,身不由己啊。

“这个是自然的,想来万公公如此年轻便做了陛下传递圣旨的天使,如今又是担任着监军之职,将来可谓是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张凡也是打起了敲掉,反正就是满嘴的赞美和吹嘘。他虽然做官没有多久,但是也是知道,并非是所有的比你地位低的人都可以随意鄙视和看不起的,尤其是太监这种特殊的群体。太监常在宫中,常常与王公贵族、皇族接触,谁知道哪一天那个被你侮辱过的太监就这么突然得到了上面的信任,那么到时候,对于侮辱过他的你来说,将会成为一种致命的威胁。总之,记住一条,凡事流三分余地,将来才好海阔天空。

“对了,万公公,听说你在路上碰到了殿下一行人?”张凡本来不想问万忠关于映月的事情,但是他思来想去,心中还是放不下对映月安全的担心,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不错,奴婢的确是在兖州府遇到了殿下一行人。”万忠说道,“而且徐阁老以及大人的伯父一家人也与殿下同行,张大人还请放心他们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麻烦,安全的很。如今想来估计殿下一行差不多已经过了济南府了,不日便可到达京城。”

“这就好,这就好……”张凡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问问万忠映月的情况了,但是这话到嘴边却又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只是……”万忠突然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梁超,说道,“奴婢也是听到了一件事情,刚才也是告诉了张大人手下的这位千户,不过想来张大人还不知道吧。听说殿下一行人到得兖州府过后,有一人失去了踪迹,而且听说那人与张大人的关系也是不浅啊。”万忠虽然早就在兖州知道了映月与张凡之间的关系,但是如今也没有这么说出来,他是提到这些私人的问题,张凡面子上会不快。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见万忠自己说了出来,也就再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了,赶紧问道,却是看到万忠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张凡,他只好说道,“实不相瞒,失踪的那名女子是张某的妾室,虽然还未进我张家的大门,但是张某已经发下誓言必然会娶她。如今却是这么莫名失踪了,张某心中实在是有些担忧。”张凡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管是言辞还是表情都显得真切之极,这里面又九成是张凡如今心中的真实写照,还有一成却是他做出来给万忠看的。毕竟太监净了身不能人道,张凡是怕这种关于妾室的话题会引起万忠的什么不满。

“原来张大人知道了啊。”万忠却是表现得平静的很,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反而还是一脸着急的模样,对张凡说道,“也难怪张大人会如此紧张,如今倭寇虽然驻守在三城之中并无异动,但是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谁也说不准。如此情形,一个女子独身在外面走动确实是危险的很。只是张大人可有她的动向,那样也好派人去寻她。”

张凡没有说话,却是非常苦恼地摇了摇头。

“张大人莫慌,或许她是太过担心大人的安危,往这边来了。”万忠说道。

“唉,如今我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张凡说了这么一句话,马上改变了表情,向着万忠笑了笑说道,“这是张某的家事,如今倒是要让公公耻笑了。”

“唉,张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万忠赶忙摇了摇手说道,“张大人这可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何况,若是连家人都不管不顾了,如此之人又如何能够将百姓放在眼里,担当肱骨之臣呢!”好嘛,这个万忠倒是会说话的很,将来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必然也会是个人物。

“呵呵,公公谬赞了。”张凡谦虚地说道,“私事就说到这里吧,既然如今公公作为监军,想必是要了解一番这里的情形吧。”

“正是。”万忠点头说道,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奴婢这也是第一次做监军,若是有了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还要望张大人及时指正,一面奴婢耽误了军国大事,那样一来奴婢这罪过可就大了。大人也是知道,本朝监军专掌功罪、赏罚和稽查,却是无权过问将帅如何统兵,所以大人万万不要在意奴婢,尽管行事便是,奴婢是绝对不会主动提出半点要求的。

“奴婢在来这里的路上也是听到了很多消息,但是毕竟是道听途说的,大人送去京城的军情奴婢可没有办法查看,所以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样了,如今还要让大人给奴婢说说。”

万忠的这番话,且不说他到底说的是不是心里话,起码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张凡算是明白为何冯宝要让这个万忠过来做监军了,虽然不知道他真的随军上阵之后会不会胡乱发言指挥,但是起码这个人绝对是个万金油的货色,知道自己身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张凡当下也不啰嗦,将如今这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给万忠听。万忠听完了之后,立刻就开始大骂这江南一地的守军将领:“这里的将领实在是太过儿戏了,即便是心中在不相信大人警告他们的话,也应该加派人手日夜于海边巡防才是。而这些人却如此施为,简直是有负那一身的官职以及每年朝廷给他们的俸禄,哼,更不要提这些人每年还要私下里捞上多少好处了。以奴婢来看,这人死得好,就是太便宜他了,应当将他抓起来,放在松江府中的百姓面前千刀万剐,那才方能平得了民愤。”万忠似乎忘记了,他刚才还在想张凡行贿呢,如今却已经是义正言辞地骂起了其他人。

“公公还请息怒,如今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都是枉然了,如今还是着眼于时下才是。”张凡赶紧说道。

“张大人说的是。”万忠说道,“如今大人这边可有了打算?”

“我担心倭寇分三路攻打我们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更是担心他们会汇聚到一路去。”张凡说道,“如今我已经下令浙江派出战舰在松江府与宁波府之间的航道上巡防,松江府与淮安府之间如今也有应天巡抚海大人亲率的五千精兵把守,以防这些倭寇们会汇聚到一起。若是那样的话,万名倭寇聚在一起实在是棘手。”

“嗯,张大人考虑的是。”也不知万忠到底懂不懂这些,反正他就是一个劲地点头夸张凡做的好,“这些倭寇都是失去了君主,被赶出自己国家的人,如今却想来我天朝掏野火,胆子实在也是忒大了些。正是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的,要让他们知道我堂堂大明可不是他么这些丧家之犬能够染指的。

“而且如今陛下已经下令戚将军率其戚家军南下平倭,估计再过得几日就能到了。到时候定要让这些倭寇生出些教训,一个也莫要让他们跑了。不,应当留下百余人让他们回去,也好传诵我天朝威名,让他们从此不敢进犯才是。”

说实话,万忠的这番话说的虽然极为自信,好像根本就不把倭寇大举进犯这件事情当成一回事一般。而张凡虽然心里鄙视了他一番,但其实他心里也跟万忠想的一样,他也是从来都没有拿倭寇当成一回事。

特别是如今,张凡觉得自己所布置的应当能够抵御倭寇,让他们不造成更大的损失。而事实也是如此,若是事情当真是按照正常的样子发展的话,张凡所做的这一切是完全可以抵御住倭寇的进犯的。

但是他忘记了一些事情,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学习公共课程,其中有《***思想概论》,其中的一堂课上面,讲课的老师曾经说过一段《毛选》中的话:“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而距离这句话诞生之前近五百年的倭寇们,就活生生地演绎了这句话的真实。

第二百六十七章 敌袭再临

梁超虽然还没有跑起来,但是那速度绝对已经达到了他走路速度的极限了.

张凡正在和万忠这个监军一起商量着什么,看到梁超这么快步走了进来,张凡立刻是停下了和万忠的话,赶忙向梁超问道:“怎么样了,找到了没有?”

让张凡失望的是,梁超摇了摇头,说道:“派去的三个弟兄出了这扬州城之后就一直向着北走。为了怕月姑娘途中会绕道,他们三个分了三条路走,一路上每逢有人的地方都会停下来打探一番。如今走的最远的已经是到了凤阳府,却是还没有见到月姑娘的身影。”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面又是一紧。虽然他心里面觉得映月应该是不会有事的,但是这听不到消息,当真是让人觉得不妥当。

“张大人莫要着急。”万忠在一旁看到张凡这么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赶忙出声说道,“兴许是这位月姑娘比较小心,装扮了一番,大人的手下这才是没有发现她吧。毕竟如今倭寇就在附近霸占了淮安府和松江府两座大城,路上想必也有许多北上逃难的百姓,人多就容易看走了眼。”

万忠的这一番话虽然只不过是想要劝慰张凡一番,但是听在张凡的耳朵里,却是又让他心中升起了另外一种可能。映月因为从小所经历的那些事情,让她的性子变得非常坚强。特别是长期那种逆来顺受的压迫,在她认识了张凡之后,张凡对她的那种放纵,也是让她心中本就存在的倔强性情变的是前所未有的大,这也正是这一次映月突然从回京的一行人当中消失,而张凡觉得她很大的可能是不听自己的劝告而往这边来的原因。至于他所担心的,关于映月的失踪跟方月玲有关,那只不过是张凡自己关心则乱罢了,那种情况并不是很可能。

还有就是,映月在五毒教中呆过一段时间。虽然当初她加入进五毒教也并非是映月她自己自愿的,但是她在五毒教中的确是学到了不少实用的技能。当然,作为一个外来份子,而且是被迫加入进去的人,五毒教自然是不会将自己压箱底、看老本的东西教授给她。但是要知道,五毒教毕竟是个江湖帮派,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光是靠着一身的真本事打打杀杀那是绝对混不长的,因此他们也有着很多各种各样的江湖生存手段。映月虽然并非是从小就习武,但是拿起刀剑舞几下,杀两个毛贼还是不在话下的。

因此,虽然万忠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一些安慰之语,但是说实话,那倒也是实情。这番话说的张凡也能够稍微放下心中那胡乱担心的心思了。

“倒是让公公见笑了。”稍稍平复以一番心神,张凡歉意地对万忠说道,“如今倭寇就在此处不远,张某人却还是因为家务事而耽误正事,当真是不应该。”

“唉,张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万忠赶忙摇了摇手说道,“这乃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偏颇的。奴婢心里倒是觉得,张大人与其将这份担心之情放在心里面,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可能是更加难受,那才是真的会影响到正事。若是这么说出来,让奴婢或是大人的属下知道大人心中的担忧之情,也好劝慰劝慰大人,这样也好快些让大人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万忠的这番话说的但是中肯的很,不过这怪就怪在这里,如今这世道很少会有人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特别是说给一个认识还没有多久的人。张凡如今倒是真有点对这个万忠刮目相看了。

说实话,张凡虽然上辈子受过那些国产劣质古装剧的熏陶,凡事宫廷戏,里面的太监全都被塑造成大奸大恶之徒,往往所有的幕后黑手大部分都是这些太监。但是张凡心里面其实并不是很讨厌这些太监,即使这些太监们身上全都有着那股子要钱爱权的问题,即使张凡刚刚没多久才查获了一桩牵连极大的案子,其背后的主犯就是太监,甚至牵连到当今朝廷地位最高的太监,但是张凡还是不会将他们都一棒子打死。

如今眼前的这个万忠,虽然和其他的太监都一样,收受贿赂,想要在张凡面前表现的好些,借着他和冯宝的关系往上爬。但是这个万忠这些日子倒真是给了他许多不一样的看法,一个就是敢说,敢说实话,而且就算是说些让面前的人听着感觉好的话,也不会太过天花乱坠,而是都与事实有关系。第二就是这个万忠也并不是愚笨之人,他所说的很多话很明显都是经过思考才说的。

不过张凡也不会就这么认定这个万忠将来就一定是个好太监,毕竟很多事情都太过不确定了。也许一个太过精明的人得到了权利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公公说的是,如此还是谈正事吧。”张凡继续说道,“自公公来此已经是有两天的时间了,今早北边又有传书送过来,戚将军的人马如今已经是进了南直隶,估计距离到这里也没有几天了。只不过戚将军因为着急此处的军情,带着兵马从蓟州那边可算是一路狂奔过来,早已经是人困马乏,估计要在徐州那里休整个一天多的时间才能继续往这边赶。”

“这可是好事。”万忠也笑着说道,“等到戚将军的大军开到,必要让这些胆敢侵犯我大明天朝天威的蝼蚁尝尝厉害。张大人,如今倭寇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怪得很。”张凡说起这件事情来,眉头又皱了起来,“三座城里的倭寇是一点出城的意思都没有。听斥候汇报,那些倭寇在城中是整日吃喝,也不练兵或是做什么打算。而且有一点很奇怪,向倭寇此番如此大规模地攻打过来,必然是要有个领头人才是,要不然这万余名倭寇,没有个能发号施令的人,岂不是会乱套了。可是不管派去的斥候们如何查看,甚至是在深夜里,我手下有几个人悄悄地潜入了松江府,用扶桑话向城里的倭寇暗中打探。但是也看不出丝毫有什么头领人物的模样。而且,那里的场面当真是混乱的很,互相打架、为了争夺一些财物甚至是杀人,总之那里可谓是一盘散沙,而且还在互相争斗,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人出来制止过,反而还在一边叫好。”

“这事情倒是当真怪异的很。”万忠听了张凡的话,眉头大皱,“这行军打仗,哪里有如此胡来的!张大人,莫非这是那些倭寇的疑兵之计?”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我觉得不太像。”张凡想了想,说道,“倘若是疑兵之计,这也太过明显了。一般来说,疑兵的手段莫过于示弱、撤退之流,但是公公可曾见过假装没有主帅的军队的?”

“这倒也是。”听了张凡的话,万忠点点头说道,“那么剩下来的可能只有一种了,那就是这些倭寇当真就是没有头领。这一次他们竟然聚集了万余人来攻打我朝,虽然奴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想必就是为了那些个黄白之物。而且,这些人都是些无主之兵,无家可归之人,必然会是散漫非常,那样一来,这就解释的通了。”

听完了万忠的话,张凡在心里面当然不会认同了。他心里面明白得很,这一次倭寇突然进攻的前前后后的原因,他全部都明白,但是他不可能说出去。一是如今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他的猜测,虽然在道理上来说,全部都是说得通的,而且可能性也非常大,但是毕竟是没有得到过证实的消息,那就自然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二是,张凡所猜测的这件事情毕竟是牵涉到他国内部高层人员的,即使对方国家在名义上是大明的属国,但是所谓天朝礼仪之邦,若是张凡当真这么说了出去,恐怕还轮不到扶桑岛上的人抗议,这大明朝的某些官员就会站出来大放厥词了。到时候什么捕风捉影,什么有辱天朝礼仪这些个大帽子都会扣到张凡的头上来,张凡可是绝对不要那样。

“虽然不知道这些倭寇到底是玩的什么招数,不过我们这边也是防范了起来。”张凡说道,“三座如今正被倭寇占着的城,虽然因为城楼上的火炮以及倭寇的中箭而无法及时夺回,但是三座城都已经被咱们的军马从三面包围了起来,南面、北面和西面皆有人守着,想来他们是不能怎么样了。”为什么只有三面,因为东边就是大海了,除非倭寇想要逃回去,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走东面。而即使是他们想要退回去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一次的过来的倭寇都是乘坐小艇,有装不下马匹,所以全都是步行的。只要他们敢出城,江南之地这些可能有百多年都没有动用过却还让朝廷养着的骑兵可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看来这倭寇也不过尔尔,这次恐怕根本就不用戚将军过来,光是靠大人,就能将这些倭寇活活困死。”万忠说道。

万忠的话音刚落,王猛就打不走了进来,说道:“大人,万公公,军情有变。有两股倭寇乘坐着几艘大船,两股人马都在万余人左右,正在向淮安府和松江府之间行过来。”

“你说什么!”张凡大惊失色。

而一旁的万忠脸色更是不好看,王猛所汇报的简直就是在为他刚才所说的豪言壮语打耳光。

第二百六十八章 形势危急

张凡在院子里来回走着,面上更是一脸愁容,尽显其心中焦急之情.一旁坐着的万忠本想劝劝张凡,让他冷静一点,但是刚想开口却又是说不出话来,毕竟如今形势堪忧,再怎么说情况也改变不了。

这时候,王猛快步走了进来。张凡看到了赶忙问道:“苏州那边战况怎么样了?”

王猛摇了摇头,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张凡也能知道情况不妙。

那批打着织田家旗号的扶桑士兵乘坐的算是大船了,虽然没有大明朝如今所用的宝船那么大,而且样子都不一样,明显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船队,但是这些船的体积除了能够载人之外,马匹火炮等等物资也是可以放得下的。

当然,扶桑那里地域并不大,马匹少得很。而且那里就算是想要从外国购买马匹,光是这从船上运过去就有可能死掉一大批,很是麻烦。所以这一次,这一批的近万人扶桑士兵,绝大部分还都是足轻,也就是所谓的步兵,只有很小一部分的骑兵,但是那也差不多有一千人。

而且最让人烦恼的是,扶桑虽然这些年来战乱不断,但是其也和外国有往来,购进了不少的枪支火炮,像当年横行大明海疆、勾结倭寇的汪直就曾经将很多的火炮卖给那里的大明,再加上欧洲人的商队来到那里,也向他们卖过不少的枪炮。所以,扶桑所拥有的枪炮虽然数量上肯定没有大明朝的多,但是限于当时的科学技术,其质量和杀伤力并不会比明朝所拥有的火器威力小多少。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明朝除了京师的神机营之外,也就只有戚继光他手下的戚家军是装备有大量火器的。其他地方的军队也不是没有,但是都没有形成集合的军种,这种松散的普及度是无法形成什么战斗力的。其他的,也就只有城防所需要的固定火炮了。

这一批扶桑士兵的船只那是直奔苏州府,由于先前的倭寇已经靠着偷袭的战术占了松江府,所以它旁边那座嘉靖年间专门修建的用来防止倭寇侵犯的上海城也是处在人事调动、防范松江府倭寇的任务中,根本就没有时间来防范着突入二来的扶桑大军。船队顺利地从长江入海口就驶了进去,到达靠近苏州城最近的地方将船上的士兵放下之后,那些扶桑士兵就直接朝着苏州城进发了。

“详细的情况赶快说来。”张凡问道,虽然王猛摇头说明如今苏州那里的情况非常的不好,但是他还是要知道具体的情况。

“扶桑过来的士兵,各个是铠甲鲜明,旗号也是打得理直气壮,而且还生怕我们不知道一样,几乎有几百旗号架在那里。”王猛开始说道,“他们下了船之后就直奔苏州城,分成两方人马对苏州城的东门和北门攻打。苏州城之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差不多是扶桑的这些士兵上了岸他们才知道。还好因为前几天松江府被倭寇侵占,苏州知府下令将城门关闭,要不然这一次恐怕连关城门的时间都会非常紧迫。

“那苏州城中的守军并没有太过防范如此突然的奇袭,虽然松江府如今已经被倭寇霸占了,但是因为如今海大人率军守在北面,再加上大人下了命令,将松江府也是团团围住,所以他们并不是太过担忧。到他们看到大批人马朝他们去的时候,还以为是朝廷派来的人马,等到靠近了方才发现是来人所打的旗号和所穿的铠甲皆非我朝装扮,这才知道大惊失色,晃着忙着去通报,却是有耽误了一番功夫。而拿苏州知府听闻此事之后,也是慌乱了好一阵子,下面的人就因为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也不敢擅自下命令,时间就这么耽误过去了。等到那苏州知府回过神来,调集西门和南门的人手一同去防守东门和北门之时,城下的扶桑士兵已经是开始攻城了。

“这一次的攻城,显然这些扶桑人是有备而来,攻城的云梯、铁炮是一应俱全。他们先以火炮掩护步兵将云梯搬至城下,然后就开始向城上攀爬。因为前面的慌乱,差一点就让扶桑士兵攻上了城楼,好不容易,死了好些人,才打退了他们的这次进攻。

“只是……守城的将领看到城下的扶桑军队在重整队形,因为他们离城门较近,也是马上就下令让城楼上的火炮开炮。谁知道,第一炮才打出去,城下的扶桑军中就放出了一道烟花,似乎是在给什么人传信。果然,这烟花放出去没过多久,城门上还没有放出过几炮的火炮就哑火了。苏州城中不知道是何时被混进了扶桑的奸细,从中放箭射死了开炮的兵俑。由于当时城中的百姓以为城外的进攻弄得是人心惶惶,再加上虽然苏州城南门和西门此时也不可能打开让他们逃命,所以城中到处是一片慌张哭喊的模样,百姓也是想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走。卫军几次派人去射来暗箭的地方拿人都是扑了个空,但是始终还是有箭支射来。最后还是咱们卫中驻守在苏州城中的几个弟兄帮忙,这才是找到了那几个放暗箭的扶桑人,将他们杀了。可是那个时候,能操作那些火炮发射的兵俑已经是所剩无几了。那些军官将领有的倒是也会,但是他们若是去了,就无人指挥城卫军防守了,那样的话,城破的更快。

“这些消息是苏州城中的弟兄一个时辰之前飞鸽传书报来的消息,如今那边到底是怎么样了,卑职也是无从知晓。”王猛一口气把他所知道的消息全部都说给了张凡听。

听完了王猛的话,张凡可算是在心里面倒抽了一口冷气。话说之前,他们虽然警惕与倭寇或者扶桑的进攻,但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过。毕竟,当时的大明帝国是这个星球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其他的国家若是想要不联合另外的国家而独自前来攻打这里的话,必然都是铩羽而归。而如今的事实也是如此,这批倭寇和扶桑本土过来的士兵人数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两万人不到,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战败是必然的。但是这种战法,这种先派遣倭寇这种可消耗的兵力来吸引明朝的军队,再以正规军队登岸攻打,确实是给张凡、给大明一个措手不及。

“那……我让你去通知海瑞海大人,还有包围松江的守军,让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前去苏州救援,这件事情可办好了没有?”张凡赶紧问道,如今事态紧急,当务之急就是击退这批攻打苏州的扶桑士兵,只要能够击退他们,这次他们的攻打就算是失败了。

“卑职早已派人前去了,估计现在海大人和松江府那里已经收到大人的命令了。”王猛回答道。

张凡听了王猛的话,刚想说声好,梁超却是从外面疾跑着进了来,甚至还有些气喘吁吁的,看来他是跑了一段不短的路程,而且还带着什么紧急的事情。

“大……大人,大事不……不好了。”梁超断断续续地说道,“淮……淮安府和松江府中的那些……那些倭寇突然打开……打开城门,杀了出来。”

“什么!?”张凡大惊问道,之前他们都是想着盼着,盼着那些死守在城里的倭寇能够打开城门出来,好让城外的守军能够快些消灭他们,重新夺回这几座被占去的城池。但是他们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到了这么个时候却是出来了。

“而且……而且这些倭寇好像都是发疯了一样,根本就不顾性命,拼死往我军阵中冲过来,速度极快。”梁超接着说道,“箭支都没有射倒几个,甚至是骑兵都还没有准备,他们就冲了进来。虽然我们这边人数比他们多,但是这江南之地的士兵,特别是海大人所带去的,大部分都是从这南直隶的南边和西边调过去的,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被这些倭寇是杀了个措手不及。海大人那边已经来了人通报了,大人,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张凡仿佛是在问自己,“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再调兵过去帮忙了,可是如今这里那里还有兵,最近的也就是戚将军那里了。”

在场的人都明白,戚继光带着手下的军队,连夜奔走数日,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赶到了徐州。可是也因为如此,早已是人困马乏,要做休整才能赶过来。而其他几个离得近的省份,浙江山东那里也要防范,没有多余的兵力调派过来。而河南湖广的军队,如今已经比之戚继光的军队离得还要远了。

“派人去徐州,给戚将军送信,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张凡命令道。

“大人,戚将军的人马虽然离得近,可是他们奔走数日,如今哪里能上得战场!”王猛说道。

“这个你我都知道,戚将军怎么会不知道。”张凡说道,“我的意思是让戚将军知晓这件事情,想必他自会有打算。”

张凡说完了这句话,有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想我这个临时委任的将军,实在是窝囊的很,如今更是被几千倭寇拉住了仅有的人马,连救援一个正在被敌方攻打的城池都做不到。”

在场的几人听到张凡的这番话,不由得都是地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在这时,院子里又走进一个张凡的手下,对着张凡说道:“大人,刚刚传来的消息,苏州城破。”

第二百六十九章 苏州城破

“大人,刚刚传来的消息,苏州城破!”来人对着张凡说道,神情更是着急非常.

“你说什么!”张凡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所听到的。王猛这才刚刚向他汇报苏州城的情况,虽然形式堪忧,但是起码好歹还在抵抗中,没想到就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扶桑的这些士兵就攻破了苏州城的城门。

“情况怎么样了?”张凡赶紧问道,“伤亡严不严重,特别是百姓的伤亡。”

“大人,那苏州知府眼见着城上的守军守不住了,就想着要逃跑了。”这人说道,“之前苏州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就已经收拾好了细软,堵在了苏州城的西门和南门处,就是因为没有开门,他们才逃不出城去。后来苏州知府眼见着城门就要被攻破了,也是带着家人命令城中的守军打开西门逃走。所以城中的百姓也是正好跟着他们从西门逃了出来。刚才传过来的消息上说,苏州城中的百姓绝大部分都逃了出来,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没有逃出来,大多都是一些老弱妇孺。”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面上表情变得煞白,他心里明白,那些个没有逃出来的百姓肯定是活不成了。

一旁的万忠看到张凡这么一副样子,也是能够猜到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赶紧说道:“张大人,不必如此担忧,或许那些扶桑人并不会伤害那些留在城中的人也说不定。”

“不,不可能。”张凡却是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那些留在了苏州城中没有逃出来的百姓这一次是必死无疑。”

“张大人,这是为何?”果然,听了张凡的话,万忠一脸疑惑的表情,问道。

“若是说两国交战之类的情况,那些留下来的百信或许还会有条活路,当然,也会死不少人,但是毕竟还有一条活路。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张凡说道,“万公公,不知你可注意到一件事情?”

“何事?”万忠心中十分地好奇。

“还记得这一批扶桑士兵登岸就向苏州城攻打的事情吗?”张凡说道,“万公公可还记得当初张某人的手下是如何汇报的?”

“这个自然是记得。”万忠虽然如此说道,但是他还是一脸疑惑地模样,“当初说是看到很多艘大船从上海城那里直接驶进来,到得里苏州城最近的地方就放下了船上的士兵,直接向着苏州城进发。”

万忠说的就是他所听到的,只不过后来他好像是有想到了什么,加了一句:“对了,后来张大人的手下又来汇报,说是那些上岸的扶桑士兵,各个是身披铠甲,而且……而且还打着旗号。”

“不错,就是这个。”张凡说道,“万公公且想想,如今扶桑那里据实混乱非常,各个诸侯之间拥兵自重,相互征战。而即使是他们要来攻打我大明朝,却又是那里会如此明显地打出自己的旗号来吗?这么一来以后我们以后若是想要报复的话,岂不是非常容易了吗!”

“嗯,张大人所说的是,这件事情当真是奇怪得很。”万忠摸了摸他那光洁溜溜的下巴,说道,“但是张大人,这与那些如今已经攻破了苏州城的扶桑士兵会否杀我大明百姓有何关系。”

“其实……万公公,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张凡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具体的情况说出来。

一番解释,从张凡到得江南的最初开始,一直说道倭寇袭来之前,附近的州县无故有东城门的门官被人用涂抹上剧毒的银针刺杀。因为如今时间紧迫,张凡专拣重要的事情说,总算是用着极为简练的话语,让并不知道详细情形的万忠了解了状况。

“这么说来,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因为那个已经伏法了的刘山?”听完了张凡的叙述,万忠整理了一番思绪,说道,“这人临死之前,为了想要多拉几个人下水,而伪造了朝廷根本就不存在的金牌,派人前去扶桑找了一个那里的大名,说我大明朝廷看好他,想要帮助他一同扶桑。然后又将这个消息在扶桑传了出去,特别是传给了与那个大名所敌对的一方,所以才会有了如今这样,打着别人的旗号来攻打我朝?”

“情况就是这样,虽然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过想来想去,这种可能性最高了。”张凡点了点头,对万忠所说的表示了认同。

“可是,这个刘山是如何猜到他送出消息的那人会来攻打我们?”万忠疑惑地问道,“想来去告诉那人消息的时候,刘山的人总不会就这么明摆着说让他们来攻打我们吧,这样一来也太明显了。”

“这就是刘山那人的聪明之处。”张凡叹了口气说道,“他这人看人实在是看的太准了,什么人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都能看出个**不离十。这一次陛下派我前来江南彻查贪渎之事,若不是我来的太过突然,让刘山一点准备都没有,从而乱了方寸,恐怕我想要抓到他的把柄,那是困难的很。”

“那么,张大人准备怎么办?”万忠问道,“此事报上朝廷了吗?”

摇了摇头,张凡说道:“此事毕竟牵涉到外国,关系重大。而我如今也只是猜测而已,所有的事情,除了那块刘山伪造的金牌之外,其他的是一点证据都没有。而且就算是我把这块搜到的金牌交上去,恐怕也成不了什么事。到时候那些朝臣们肯定只会给刘山扣上一个冒充圣上的欺君之罪,但是他人都已经死了,到时候又能怎么样!”

“嗯,张大人说的是。”万忠听了之后也是点头,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东厂供职的人,对于朝廷里面的那点破事又怎么会不了解呢。再加上万忠也是知道,如今朝廷里面有个想要处处和张凡作对的高拱。张凡刚才所说的那种情况不是有可能,而是肯定,只要这块刘山伪造的金牌被交了上去,毫无意外,高拱肯定又是第一个发难的。到时候肯定有是什么张凡大惊小怪,甚至都能撤出来个张凡故意想要借此事霍乱朝廷什么的,虽然这种事情荒唐至极,但是这并非是没有可能的,“那么张大人打算怎么做?如今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是张大人所猜测的事情全都是对的,可是若是毫无动作的话,岂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虽然明面上不能做什么,也不能上报朝廷,但是我毕竟是这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手下还是有些人能够供我驱策的。”张凡说道,“我如今已经派人去了扶桑,借着刘山的打算假戏真做,找到那个当初给他许过好处的大名,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他知道如今他的对手正忙着这边,让他在背后给他一下。不过我已经让我的人带了话过去,若是能够活捉那人,要他把人给我送过来,我要当着这么多江南父老的面,砍了他的头。”

“只是张大人,奴婢有一些疑惑。”万忠说道,“若这所有的事情就是如张大人所猜测的那样,显然攻打我们的这人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想要靠着这种混账的方法放手一搏。大人派人前去扶桑告知另外那人,除了能让那人帮咱们攻打那人,出这一口恶气之外,对于如今这里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那人想来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将这里的军队调回扶桑吧。”

“呵呵,万公公是有所不知。”张凡微笑着说道,“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我想我已经能猜到攻打我们的到底是谁了。那人在扶桑虽然实力没有他对头的大,但是其地位超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整个扶桑名义上的统治者。他这次这么做,派兵攻打我们,也是因为他想要借此击败他的对手,一同扶桑。那样一来的话,只要他身陷危局,必然是不肯就此罢手的,必然是会调回这里的军队,跟他的对头放手一搏。到那个时候,这一万人对于人口本就不多,而且又打了这么多年仗的扶桑来说,那可就是至关重要了,他不可能让这一万人留在这必死的地方,而仅凭着他现有的军队来和本就比他实力要强大的对手作战。”

“如此啊,那就好。”万忠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他的表情并不轻松,“只是如今应该怎么办,这倒是困难。淮安、松江、宁波三座城被倭寇占领,如今苏州城又被扶桑来的军队攻占,情况实在是急迫的很。”

“也不知道那人是如何说服这些倭寇的,让他们能这么不要命地和我们开战。”张凡也是皱着眉头说道,“只是如今,不知道那群攻下了苏州城的扶桑军队,下一步要干什么。”

张凡和万忠又是叹了口气,突然张凡想到了什么,开口对王猛说道:“你去将那王德照给我叫来。”

“大人,此时去唤那人来做什么?”王猛并非是对张凡的命令有所质疑,只是他实在是不明白张凡为何此时要去唤那王德照。

“我要他打开城门,让苏州那边逃过来的百姓进城避祸。”张凡说道。

第二百七十章 大战将至

“大人,这……”王德照一脸为难之极的模样,在张凡面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下官知道大人是一心为民,但是大人你这么做岂不是让下官为难吗?”

“怎么,莫非本官叫你办的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困难不成?”张凡连正眼都没有看他,就是这么昂头直视着前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王德照一眼.

这一眼可是让王德照的心里面扑腾了起来,但是也不知道今天的他是犯了什么病,虽然看向张凡的目光有些畏惧,却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大人,这……下官恐怕……”

刚才让王德照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为了倭寇的事情,毕竟此时就这件事情最为紧迫了。但是等到了这里,他却被张凡告知,苏州城已经被扶桑过来的士兵攻破,如今苏州城里的百姓纷纷逃了出来,张凡要他打开城门让那些百姓京城避祸。

“大人,不是下官不愿意。”王德照的脸上始终表现着一脸为难的表情,说道,“只是这……大人,之前因为倭寇的突袭,从松江府套过来的百姓如今差不多已经把这扬州府给填满了,若是再……”

“放屁!”张凡没有等到王德照把话说完,就大声斥道,“什么被填满了,你不要忘记了,我如今就在这里,这扬州城里面是什么模样,我要比你清楚的很。你若是再在我面前唧唧歪歪的没完没了,我马上就让人将你丢出城外去。”

王德照本就比较惧怕张凡,虽然刚才的他也是在张凡的面前硬气了一把,但是那也只不过是他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的缘故。如今张凡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虽然知道这只是张凡说出来吓唬他的气话,但是他同时也是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同意的话,恐怕这气话也就变成真的威胁了。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让人将南门和……和东门打开,迎接那些逃难过来的百姓。”王德照说道,只不过这番话的时候,他有些哆嗦。

“知道了还不快滚出去办事,还在我这里做什么!”张凡没好气地怒斥道。

“是是是,下官明白……”王德照的嘴中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向外跑去,只不过他慌乱之际没有顾到脚下,还摔了一跤,却是也不等身子爬起来,就这么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看到王德照这么一番糗样,在场本就被如今的情形压的心中难受的几人也是稍稍觉得开怀了不少。

“张大人。”一旁的万忠开口说道,“苏州到此地距离不算近,再加上那些百姓大都是步行而来,估计最快也要今天晚上才能有人到这里。”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张凡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人手缺乏的很,再加上现在苏州城已经被攻破,若是那些扶桑士兵再有什么举动的话,必然是冲着这扬州城来的。现在我已经下令城中的守军加紧防备,尤其是东门和南门。如今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更不用说是去路上接应那些逃难的难民了,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海大人和松江府那里的战况怎么样了?”张凡向王猛问道。

“大人,刚刚收到的消息。”王猛也是赶紧回报,只不过他的神态非常地忧心忡忡,“也不知是否有什么人向那些倭寇许下了什么好处,他们打起来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性命。虽然不论是海大人那里,亦或是围住松江府的守军那里,论人数比之两地的倭寇都要多,但是并没有多多少。而且两方相比起来,刀枪箭支还是对方要隐隐强上一筹。如今再加上倭寇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我们这边的损失很严重。现在身穿铠甲,阵中有骑兵的我方守军与那些倭寇的混战,可是几乎倭寇死了一个,我们这边也会伤了一个。尤其是松江府那边,我军的伤亡更加严重,海大人那边还好些。照这样的情形下去,等到时候成功歼灭了这两批倭寇,恐怕我们这边剩下的人也无法去苏州城那里和那些个扶桑的士兵作战了。”

张凡听完王猛所汇报的这个非常不妙的消息,眉头再一次深深地皱了起来,这几日以来,他所皱眉的次数比他这二十多年来皱的眉头次数还要多。

“大人在担心什么?”一旁的万忠看到张凡这幅模样,问道,“我倒不是担心两路的守军与倭寇相战损失太多,虽然这也十分让我难过。”张凡说道,“我是在担心那些如今攻占了苏州城的扶桑士兵,下一步的动向。”

“大人的意思是……”听张凡这么一说,万忠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紧张地问道。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道,“我是怕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而且这种情况非常可能。他们此次的目的,就是要来我们这里捣乱,自然是造成的混乱越大越好。而且如今这一群攻占了苏州城的扶桑士兵,从下了船之后到攻占苏州城,并没有耗费多少的时间和精力。如今他们只要稍作休整就可以向我们这边来了。”

“而最让人担心的是,如今这诺大的扬州城中,并没有多少守军。”一旁的王猛也是跟着说道,“虽然之前掉了进来一批人,但是相比起将要来袭的万余名扶桑军队来说,人数还是不够。而且如今这扬州城中除了本就有的大批百姓之外,还有周围县乡进来避祸的百姓,以及从松江府中逃过来的百姓,等到晚上,还将有大批从苏州府套过来的百姓。到那个时候,城中必然是挤满了人,那样一来,给守城的守军也会造成许多不便。”

王猛所说的话非常的严重,而且他所说的这个状况是张凡之前并没有想到过的,也是非常正确的。

“要想办法让城中的百姓尽量躲进房屋之中去,那样的话一来能让他们安全些,二来也好为守城的兵俑腾出行走的道路。”张凡说道,“王猛,你现在就去让人以我的名义写一份布告,给我贴满城中的大街小巷。还有,让王德照的人配合着让百姓躲进民居之中。”

“大人的心思我明白,可是……”王猛担忧地说道,“可是大人,扬州城中如今各家各户都是紧闭家门,只有很少的人开门让那些外地进来的百姓进入自己家中歇息,却是怎么能……”

所谓人心啊。这倒不是说着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只不过危机之时,人总是先要保护好自己,再去顾别人的安全。而如今,扬州城中的百姓连自己的安全都是担心非常,哪里有那份闲心去关心别人的死活,能将家中的存粮拿出一点给他们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张凡也是被王猛所说的这种状况给弄得心中难受。不过有一点好,好在如今是个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而且张凡如今有着那个驱夷将军的身份,虽然是临时委任的,但是他这权利可是一点都没有缩水。朝廷虽然也是有明文规定,行军打仗的将领不得打扰当地平民百信的生活,但是上面可没有写如今的这种情况也不能那么干。

“你让那些写布告的人给我加上一句。”张凡说道,“让城中的住家百姓给我打开家门,尽可能地让那些如今正露宿街头的难民进去,最主要的是要将城中的几条主要街道给我空出来。”

“可是大人,若是城中的百姓不愿怎么办?”王猛问道。

“那就给我把门砸开,让难民住进去,哪家不愿意就砸哪家的门。”张凡说道,“先拿那些个大户人家开刀,而且要给我狠点,若是有哪家不愿意,先让人去和他们说。若是好说歹说都不同意的话,那就给我将那家人全都赶出他们家,让难民住进去。”

“张大人,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粗暴了。”旁边的万忠听了张凡的打算之后,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万公公,此时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了。”张凡说道,“我知道,我这么做,可能将来是要惹下大麻烦的。但是若不这么做的话,很有可能让扶桑人攻破这扬州城。等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责任大小的问题了,恐怕你我也都要命丧黄泉。”

“这……”万忠听到张凡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抬头对王猛说道,“王千户,还请快些去办这件事情,若是有哪家不愿意的,还请凶狠些对待。此事不禁关系到那些难民的安危,也关系到这整座扬州城的安危。”万忠的态度变得这么大是有原因的,可能有人会想,若是这扬州城万一城破,他只管逃走便是,何必如此。但是如今他和张凡两人一个是监军,一个是将领,若是这扬州城破他们却是逃了出去。张凡有隆庆的庇护,倒是没有什么;而他一个初出茅庐,籍籍无名的小太监,必然就是一个背黑锅、顶缸的好材料。

“监军大人还请放心,下官这就去办。”王猛抱拳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转身离去了。他虽然心中对万忠的这种变化有些鄙视,但是此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即将开始

“快点快点,给我进去,先给我进去再说.”

“他娘的,你倒是给我快点……什么,老子才不管你是二三十还是七老八十,总之现在都一样,快点给我进城去。”

“后面的,那小子,娘的就是说你呢,你给老子老实一点,要是再挤,老子就把你一个人关在城门外面。”

“……”

“……”

如今已经是过了丑时了,天上一轮尖细的月牙儿,周围繁星点点。本来这个时候本应是最安静的时候,可是如今的扬州城,那可是灯火通明,就跟过年守岁时候的场景一个样。特别是在东城门和南城门处,那当真是被灯火映照的明亮非常,而且还异常的喧闹。

自从王德照听了张凡的那番恐吓胜于命令的话之后,他就赶紧下令天黑之后不得关闭东城门和南城门,而且还让衙门中的衙役也到了两座城门处,和那里守着城门的卫军一同守在那里。

那些衙役又不是笨蛋,再加上如今倭寇和扶桑来的军队已经是闹得这江南之地沸沸扬扬了,他们当然知道打开城门是为了什么。只不过他们都不理解王德照那种人为何会发布这种命令,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本质是清廉到了极点的王德照其实已经因为他那副尊荣而变成了贪官污吏了。这一次张凡拿下了刘山这个大贪却是没有动王德照,这件事情就已经是让他们觉得非常奇怪了。而这一次,王德照更是发布了这种他绝对不可能做出的命令,这实在是让这些衙役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他们既然是吃皇粮这碗饭的,那自然是要听话,好好的执行命令便是。但是这些衙役和守军也是人,只要是人,心中自然都是有想法的。有的人自然是支持王德照的这种做法,毕竟逃过来的也是百姓,再加上苏州离着扬州的确算不得太远,很多在扬州的这些个衙役和守军都是有家人朋友在苏州的。

但是所谓有好就有坏,有人觉得这是好事,有的人可就不这么认为了。持着这种意见的**都是害怕逃过来的苏州百姓太多,但是倒不是怕扬州城装不下这些人,而是怕这些人太多了,进城需要很长的时间,万一苏州的那些扶桑军队突然攻过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本来,心里面有着这种想法的人着实是不少。但是等到自从戌时开始,第一个苏州逃过来的百姓进城之后,而跟在后面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知道如今,已经是四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有络绎不绝的百姓人潮向着这边进发。那些维持秩序的衙役和守军也是渐渐改变了原先心中那份不同意的想法,都开始热心地帮起忙来,而不是之前那种因为命令而动的原因了。

造成这种改变的原因很简单,一开始最先逃过来的人都是一些脚力极好,而且家中又没有什么孱弱的亲人拖累的青壮年。而越到后面,过来的就越是那些个老弱妇孺,而且后面来的人也因为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程,各个是显得疲惫非常,再加上队伍中许多孩子的哭闹。这么一些个惨状汇集到这一处,实在是无法让人心中不产生一点想法。于是乎,先前那些个心中还有些不愿意的人如今也是开始热心地维持秩序,好让过来的百姓们能够快些进城。当然了,因为这里的许多衙役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所以才会有了一开始的那种咒骂声,但是其也是想要让这些百姓们能够早点进城。

至于说先前那些逃过来的松江百姓,他们虽然逃的更加匆忙,但是其实里面许多人都是根本就没有见到那些倭寇的面,只是知道倭寇攻进了松江城就跟着周围的邻居一同逃了出来。而这一次,苏州城被攻打了两个时辰,城中的百姓也是因为这两个时辰的原因,而让他们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负担,才会有了如今这么一副样子。

再一次站在城门楼上,张凡看着城下不断进入扬州城的百姓,心里面除了感慨哀叹之外,也就是担心了。

“大人。”将一直飞来的信鸽爪子上绑着的纸条解了下来,递到张凡的面前,梁超开口说道,“这是从徐州那边过来的飞鸽传书。”

张凡一听徐州二字,赶紧接过梁超手中的纸条打开看了起来。上面没有多少东西,张凡只是瞟了两眼就看完了。只不过一旁的万忠可以看见,看完了纸条的张凡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大人,上面说了什么。”着急的万忠赶忙问道。一旁的王猛和梁超二人虽然没有开口,却也是用着极为急切地表情看着张凡。

“这是戚将军寄过来的。”张凡说道,“他说他如今已经接到了我送去的书信,知道了这边的情况。他说他会率领人马尽快赶过来救援,只不过因为前几日从蓟州疾奔到徐州,实在是累得人困马乏。如今,戚将军手下的那些兵士倒是都恢复过来了,但是却是有大部分的马匹还累得走不动路。最早恐怕要等到卯时才能启程往这边赶来。”

“卯时……”万忠听了之后,想了想说道,“徐州与这扬州虽然同属一省之地,但毕竟是分处南北,以戚将军手下近万人的队伍,到这边的话,卯时启程,恐怕最早也是要后天午时才能感到这里。”

万忠所说的其实不对,他是将时间提前了不少。古代行军靠的不过是脚力和马匹而已,虽然戚继光的部下自从调到了蓟州之后,为了防范鞑子,扩充到了近万人的规模,而且几乎都是骑兵。但是这一次从徐州赶到扬州却是不会全力以赴地催赶马匹了,毕竟可能他们刚到这里就要投入战斗了,若是之前在路上消耗了太多的马力,等到了这里战马疲惫,那还如何作战。

“苏州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张凡问道。自从苏州城陷落之后,张凡就派去了很多探子去那里打听情况,而且还让他们每个时辰都要送两份现场的报告过来。若是有了什么动静的话,也要马上回来汇报。之前他已经接到了一份,说是苏州城中的扶桑军队非常的有纪律,自从进了城之后,并没有屠杀那些留在城里没有逃走的人,除了去收集一些辎重之外,这批扶桑军队甚至连队形都没有太过混乱,即使是休息,也不会去一旁已经空无一人的民居中,而是就这么在地上歇息。显然,这批人准备随时出发,张凡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紧张了好久,但是这大半天都过去了,报回来的消息还是一模一样,里面的人几乎都没怎么动,渐渐的张凡紧张的情绪也就放了下去,但是他还是非常关心那里的情况。

“大人,上一个回来的人才没过多久。”梁超知道张凡心里面紧张,只是就这么提醒了张凡一句。实际上他的心里面也是紧张的很。

“哦。”张凡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有些太过紧张了,想要放下心神,说些什么轻松的事情,但是这种时候,他可是说不出这种话来。

一时之间,城楼上居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人说话,这里所能听到的,就只有城楼下进城百姓的喧闹声。

“喂,我说你小子,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进城。”一个衙役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挡着后面的人了。”

这个声音让城楼上的张凡不由自主地走到边上往下看去。只见一个一个头上蒙着一块布的人正抬着脸正在朝着张凡,看见张凡从上面往他那里看去,赶紧低下了头。张凡在上面什么也没有注意到,见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转过了身子,城楼上其他几人继续说话去了。

“我就是说你呢,怎么问了你半天,连话都说一声,莫非是个哑巴不成?”刚才那个大声说话的衙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大热的天,还在头上盖着一块布,莫非是不敢见人,还是说你小子是那些倭寇派来的奸细不成。”那个衙役其实心里面并没有这么想,只不过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搭理他,似乎觉得有些灭了他的威风,因此才会这么说。只不过他这么一说,旁边那些守城的卫军却是紧张了起来,握着刀柄的手握的更紧了,眼神也是更加犀利地盯着眼前这人。

那个衙役见自己的话如此有效,更是得意的很,对那人说道:“看到没有,还不快点将头上的布揭下来,如今是非常时期,切莫给自己找不自在。”说着,他就伸手去要拉下那块布。

“大人,大人,切莫动手。”紧跟在那人一旁的一个老汉阻止了那个衙役,说道,“这是我家儿子,因为从小就是得了怪病,脸上麻疹子不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请大人见谅。”

“是吗,我倒要看看,快点把布拉下来。”那衙役听了老汉的话,还是要看。

那人也不说话,伸出左手,慢慢地掀起了包在脸上的布。这才掀起了一脚,一股恶臭就扑散了出去,而且那衙役也看到那露出来的脸皮上到处都是红红点点的麻子。

见到这幅场景,刚才那些如临大敌的卫军也是放松了握刀的手。

“行了行了,真他娘的倒晦气,快进去吧。”那衙役更是一脸嫌恶的模样。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那老汉是赶忙道谢。那青年也是从新裹住了头上的布,和那老汉一同进城了。

只不过,如今混乱之时,没有人注意到,那人始终是想要看向城楼上,张凡的背影,而且那双手更是握的越来越紧。

“壮士,已经进城了。”那老汉刚进城,就对着身后的青年说道,“现在可以放了小老儿了吧。”

半天过去,旁边是人潮涌动,但是那老汉却始终没有听到背后有什么动静。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转过身去,只是身后那里还有人影。

正在这时,水泄不通的城门突然让出了一条道,一批快马疾奔入城。

“大人,看来苏州那里事情有变了。”看到骑马的那人进城,王猛对着张凡说道。

听到这话的张凡,眉头皱的更加深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敌军袭来

所谓的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着差距的,不管是在大事还是小事上面.

就如同现在一样,张凡并非耳聋眼瞎,他当然能看到那个骑着马的人急着策马赶紧城中,他心中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如此,因为现在还没有那半个时辰汇报一次的时间,那就是说明苏州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而即使一旁的王猛说出了这种可能,可是张凡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愿意相信和听到那个消息。

知道那人急急忙忙地从下面跑上了城楼,张凡这才可以肯定,自己最不想要听到的事情发生了。

“大人。”来人匆匆向张凡抱拳问礼,说道,“卑职几人奉命在苏州城外监视那股扶桑军队,如今他们是有了动向。就在卑职回来之前,里面领军的扶桑将领已经下令城中的扶桑兵重整队形,准备出发了。到卑职策马回奔之时,他们已经出了苏州城的北城门,向着这边行来了。”

“你确定他们是向着这边过来了,不是应天府吗?”张凡问道。

他这么问被听到的人觉得张凡实在担心应天府的安危,毕竟应天府作为这大明朝曾经的都城,其意义非常重大。听到张凡这番话的人都对张凡有些肃然起敬起来,他们将张凡看成了那种极为在乎朝廷的想法。

但是张凡心里面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心里面其实是巴不得这股扶桑军队去攻击应天府。应天府作为大明朝曾经的都城,朱元璋建国之时所定立的都城,其在大明朝之内的意义非凡,就是到了如今,虽然这里还有个并不能行使什么职能的小朝廷来安放闲散人员,但是这里的象征意义始终巨大无比。所以大明对于应天府的防卫也是非常看重的,若是这些倭寇去攻打那里,显然是不可能在两天之内攻破应天府的城门的,那样一来这危局就有了突破口。

而且应天府也在这江南之地,这里曾经也是被倭寇大举攻到城下。自从那一次之后,不管是一年中的何时,应天府都会有这大批的防守人员。而如今,海瑞做了这应天巡抚之后,对于这种防卫是更加加固了一番。所以张凡才会有了之前的那番心思。

“大人,此事若只是看的话,卑职等人也不敢如此肯定。”那人继续说道,只不过他所说的话是张凡并不愿意听到的,“卑职等人中有听得懂扶桑话的兄弟扮成留在苏州府中未来得及逃出去的百姓,乘着夜色好不容易混进了苏州城中,在距离那些扶桑将领最近的民居中潜伏了好长时间,才是听到了这个消息。那群扶桑军队正是朝着这扬州府而来的。至于他们为何不去攻打应天,似乎这群人早就知道应天府在我大明朝的地位,也是知道那里的防卫严的很,才是放弃了。”

失望,这是一个极度让张凡等人失望的消息。但是,在场的众人也仅仅是失望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催胸顿足,大叫“老天亡我”之类的丧气话,这个消息其实早就在他们的心里面了,如今只不过是被人确认了而已。

“还有多少苏州府套过来的百姓没有进城?”张凡问道,“如今大战在即,要快些让这些百姓进城,那样才好部署防卫。”

“大人,这天色太黑了,卑职这边实在是看不到后面到底还有多长的人潮。”梁超向着东边看南边和东边看了看,无奈地说道,“恐怕要派人顺着百姓过来的方向去看一看了。”

“大人,卑职一路从苏州策马而来,倒是知道。”前来汇报情况的那人说道,“卑职来的时候,距离这扬州还有半里地的地方,才是看见逃亡过来百姓的身影。”

“半里地……”听了他的话,张凡想了想,半里地并不算多远,估计最多也就再须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这里了,“好,等到百姓们全部进城之后,就立刻关闭城门,准备迎战。”

“大人。”王猛毕竟是打过仗的人,这种守城的仗他也是见识过,有些事情他是要提醒张凡的,“虽然这扬州城如今又不少守军,而且不论是箭支、火药还是炮弹都是充足的很,但是大人莫非忘记了。城中的守军听了大人的命令,在城中帮着进来的百姓安排休息的地方,从昨日戌时就开始了。而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可是城中还有大批的百姓没有住处。还要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些苏州套过来的百姓才能全部进来,可是到那时候,还得花上些时间让百姓们给守城让出城中的主要道路。那么一来,这扬州城中的守军已经是连着六七个时辰不眠不休了,等到扶桑大军袭来之时,哪里还有精力守城。”

王猛所说的这个情况,张凡之前并没有考虑过,但是王猛说的实在是对极了。人毕竟不是机器,这扬州城中的守军也并非各个都是身经百战,即使昏倒也要昏倒在阵地上的铁血真汉子,是人,总是需要休息的。张凡毕竟是没有当真领军打仗过的人,这个驱夷将军的职位也是没有办法才被朝廷授予的。而如今,战场上的真实情况摆在面前,他不得不考虑。

一旁的万忠,这个初次出任监军的太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听到王猛的话本来还有些不以为意。但是等到他无意间向一旁看去,发现就是在这城门之上握着刀剑守卫他们的这些士兵,在火光的照应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各个是脸上疲态尽显,万忠也就慌乱了起来。在这里站着没做什么的人都累成这样了,可想下面忙着疏导进城的百姓的那些士兵,六七个时辰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而且万忠并非是那些丝毫不顾人死活的人,他脑袋清明的很,知道以这种疲惫之师,再加上城中这么多的逃难百姓给守军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没有了主意却又慌乱非常的万忠赶紧开口向张凡问道。

“监军大人莫急,此事是张凡疏忽了。”张凡开口说道,“不过现在还是有些时间,等到那群扶桑士兵攻过来恐怕最快也要三个时辰,毕竟他们中大多数是步兵。这段时间也能让城中的守军歇息歇息,好让他们应战。”

“可是,大人,城中的守军若是去歇息了,谁来管着城里的这些百姓?”万忠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莫慌,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张凡说着话,转头对梁超说道,“梁超,你下到城中传我命令,找出如今城里面所有有功名的人,不管他是扬州的,还是松江或是苏州来的,也不管他是秀才还是举人,全都给我找出来,跟他们说说如今的情况,让他们来帮着疏导城中的百姓。嗯……留下五十城卫军,让他们帮忙。其他的城卫军,全部都让他们来这城门处休息睡觉,好让他们随时应战。”张凡这么做完全符合大明朝纲,虽然那些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但是如今这种情况下,朝廷、或者说张凡这个将军是有权利调用他们的。选择这些人也是因为他们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比起其他人还是要明事理的多。

“是,大人。”梁超抱拳领命,转身就向城楼下走去。

“等一下。”张凡叫住了快要走到楼梯处的梁超,说道,“跟那留下来的城卫军说,若是还有哪家大户人家不愿意空出自家的院子供百姓们居住的话,不要再跟他们啰嗦,直接给我砸开大门,将里面的人给我丢到街上去。”

“遵命,大人。”梁超再次应道,小等了几息,见张凡没有其他命令了,立刻转身快速跑下了城楼去传令了。

“大人……”万忠看着张凡想要说什么,但是这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监军大人,不用慌张。”张凡说道,“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了,你我都无法改变什么,还是想想如何能够守住这扬州城好些。”

“唉……”万忠听了张凡的话,叹了口气,说道,“海大人与松江府那里与倭寇之间的战况不知如何了,恐怕也是个两败俱伤,就是将倭寇消灭了,估计也是损失惨重。而戚将军的大军最快也要到后日卯时才能赶到这里,希望着扬州城可以撑到那个时候吧。”

渐渐的,卯时快要过去了,天早已经发亮了。扬州城两座城门口不断涌入的人潮也早已经关闭了。城中在城卫军一番强硬的做派之下,虽然还是被人挤得满满当当的,但是城中几条主要的道路已经是畅通无阻了。

南城门上,张凡虽然已经是快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身体疲倦的很,但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倒不是他在想些什么,而是如今他的心里面纷乱得很。

“大人,快看。”也是一夜没有休息的王猛忽然指着南方说道。

张凡打眼望去,远处虽然看不见任何人马的身影,但是一阵阵的烟尘正在逐渐变大,朝着这边过来,他知道,扶桑的军队来了。

“让人去将休息的城卫军唤醒。”张凡说道,“叫他们准备迎战。”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战开启

城门里边,城下,如今扬州城中有着五百名守军,现在又四百多人都在这里.剩下那些个没到场的人要么就是因为劳累了一晚上,如今正在休息;要么就是正在北城门和西城门那里守卫警戒着,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城楼下的那些准备攻城的扶桑军队不会分兵绕道去攻打西北两面。

现在,城外的扶桑军队在距离这扬州城五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刚刚好能让城上的人隐约看见他们。如今他们正在整队,任谁都知道,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一场进攻与防御的对峙将会展开。

如今这四百多人将要迎来比之他们多处二十多倍的敌人的攻打,虽然这扬州城城高楼深,厚实坚固的很,而且城楼之上火炮齐全,城中补给充足。但是毕竟是要面对几十倍于自己数量的敌人,这种情况就连那些能征善战多年的精兵老将也都会不自然地觉得不妥,又何况是这些个久居江南繁华之地,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市井流氓、地痞之间的打架,最对也就是见过几个零散倭寇的守军呢。

如今的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守住了城,那么不光是他们自己能够得救,就连城中聚集的十余万百姓也能得救,还会对他们感激万分;当然了,若是这城守不住,到时候必然是血流成河,自己性命不保之余,还要连累大批百姓。

所以,如今这些守军们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但是毕竟马上就要迎来生死考验了,紧张是一种非常自然的情绪。

张凡站在这四百多人面前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下面的这些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张凡这么做倒不是说他想学后世那种站前总动员之类的作风,站在这里作作秀,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用一些虚假到不行的话语来给士兵们打气。他所为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想要活命,保住这座扬州城,保住城中的百姓而已。

“城外,万余名从扶桑渡海而来的士兵,他们正准备攻打这座城。”张凡开口说道,声音却是平稳的很,听不出他到底是愤怒还是什么,“他们都是如同你们一样,都是士兵。不过他们与你们并不相同。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扶桑不过是个小地方,自从秦汉之时,那里便一直是我朝的属国一般的存在。你们可以看不起他们,但是如今双方就要开始打仗了,到那个时候,你们若是再看不起他们,那么等着你们的将会是死亡。”张凡并没有在这里拽文咬字,用的几乎就是后世所学所听到的白话,但是也最容易让人听得明白。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们打不过他们。”张凡继续说道,“可能我这句话会让你们当中很多人都不服气,一个弹丸小国而已,又怎么会打不过他们呢。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是事实。

“扶桑那块地方,自从两百年前,也就是我大明太祖皇帝刚刚建国之日起,便开始了战乱,一直打到了现在。弄的可谓是民不聊生,百姓死伤无数。但是同样的,两百年的战争也让他们更加会打仗。他们自从刚刚参军、套上铠甲之时,便是他们拿着刀剑冲上战场的时候。别看他们年纪不大,比你们大不了多少,甚至很多人的年纪比你们当中最小的还要小上许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打不过他。

“可能有人要说,我这么说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吗,但是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可是……有一点是这些外来之敌所比不过你们的,看看你们的身后吧,那里不仅有扬州城中原有的百姓,还有从松江和苏州过来避难的百姓。十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安危就全部都放在你们身上了。我知道,他们没有一个人过来和你们说过一句话,或者是感激地看过你们一眼,但是你们要知道,他们全都对你是无比的信任。

“想想那些个从松江府过来的百姓,为何他们会来到这扬州府而不是在路上进入最近苏州府呢?也许有人要说,那是因为苏州城的知府下令紧闭城门,不让逃难的百姓进城。对,这确实是原因,但是我派人问过那些松江过来的百姓,他们说即便是苏州府的城门开着,他们也还是要来这扬州。为什么,这是因为他们相信你们这些人,他们相信你们会守住城门,保护他们的安全。这并不是我瞎说,也不是因为我这个有着朝廷钦差的身份的人在这里,毕竟我是我大明皇帝的钦差,不是他扶桑天皇的钦差,他们可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想想吧,这一次你们到底是为谁而战。不仅仅是为了你们自己、更是为了这城中的百姓,其中也许有着你们的亲人、朋友,或者是和你们根本就不认识的人。但是如今,这些人全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你们的手上。”

张凡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并没有说什么要他们拼死作战,奋战到底之类的话,也没有让他们喊什么口号,承诺什么。只是跟他们讲明了关系,还有偷换了一些概念。

张凡走了下去,后面城中守军的将领立刻走了上去开始让他们回到各自的防区。

“张大人,这……”看到走回来的张凡,万忠是一脸的雾水。他虽然没有见识过那些临出征的将领上台说话,为士兵打气,但是也听过不少,却是从来没有听过张凡这种方式的。比起出征之前给予将士鼓舞士气,张凡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在万忠看来倒更像是告诉他们形式的危局,给他们泄气一般。

一旁的梁超和王猛两人也是不明白张凡为何会这么说,都是好奇地看着他,想要等着他解释。

张凡看见几个人都是这副表情,知道他们想问自己什么,笑了笑说道:“秦一统六国之后,暴政苛捐,弄得百信民不聊生,民间多有百姓起义,其中以项羽和刘邦为最。秦军多方镇压,其中,秦军大将章邯率兵攻打赵国,赵军不敌,退守巨鹿,被秦军重重围住。楚怀王为救赵国,封宋义位上将军,项羽为副将,率军救援赵国。

“宋义引兵只安阳,四十六日按兵不动,项羽却是多次劝说宋义进兵无效,遂杀之。之后楚怀王封了项羽为上将军,其率兵数渡双核前去营救赵国以解巨鹿之围。渡河之后,项羽下令将所有船只凿沉,打破饭锅,烧掉自己的营房,只带上三天的干粮,并且告诉士兵,此番作战出了胜利之外,只有死亡一条路。最后,项羽果然是解了巨鹿之围,杀苏角、掳王离,打败秦军与巨鹿之野。这就是所谓的破釜沉舟了。”

“大人的意思是……”脑子转的快的万忠已经是明白了张凡用意。

“不错,我就是要让他们绝望。”张凡点了点头说道,“我虽然不是项羽,没有他那种万夫不当之勇,但是我知道如何告诉他们。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是坐在原地,等着城外的敌人冲进来砍下他们的头颅,这条路必死无疑;另外一条路,冲上前去奋勇作战,被敌人在战场上杀死。两条路,选择第一条的话,毫无活路,而且死的窝囊;选择第二条路,死之前还要挣扎一番,但是并非毫无活路,还有意思希望。既然都是死,自然要死的好看些,死的英雄些,死的有价值些。而且,他们也未必会死,所谓的破釜沉舟便是这个道理。”

“张大人果然是好想法,可是……”万忠还是有些疑惑,问道,“奴婢这里并非是贬低城下那种人,只是我等也是在大人一番解释之后才明白大人的用意,而他们能想明白吗?”

“这点还请监军大人放心。”张凡微笑着说道,“他们虽然很多人都只不过是只字不识的粗汉,其中有不少人跑来当兵也不过是想要混口饭吃。但是越是这样的人,他们心里面想的就越简单。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就这么两条路,胆怯了就必死无疑,奋力守城却是还能有一线生还的希望,你说他们会选哪个。而且刚才,我告诉他们,这扬州、松江、苏州三座城的百姓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了他们身上,再加上这几日,逃难而来的百姓种种惨状都看在了他们眼中,他们更加会奋勇作战了,所谓哀兵必胜便是如此。”

“唉……”张凡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如此去和他们说,主要是因为我并非武将出身,身上也没有什么辉煌战绩,若只是鼓舞一番士气的话,几乎毫无作用。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几人听了张凡的话,也是叹了口气。

“准备的怎么样了,城里大都搜过了吧。”张凡朝着梁超问了一句。

“如今城中的人手不足,只搜索了几个重要的地方。”梁超说道,“不过城中好像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如今下面的人还在搜查中。”

张凡怕苏州府的悲剧会再度上演,若以让人将靠近城门的几个比较隐蔽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防止再有扶桑的细作混进来。

“大人,开始了。”王猛突然开口说道。

众人听到他的话之后,都是立刻向城外望去。之间扶桑军队所在的那片地方再次升起烟尘,并且渐渐往这边飘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人数悬殊

“火炮先装实心弹,等到敌军靠近,看我旗号开炮.”城楼上,守城卫军的将领在大声命令着,“注意,他娘的,就是说你呢,给我注意点,别装这么多火药,要是炮管炸了膛,延误了战机,老子把你从城楼上扔下去。”

“弓兵给我准备好,每个人多带些箭,能拿几壶就给我拿几壶。这箭可不是你们平日里用来吓唬人的玩意,可是跟北疆防范鞑子的边军所用的箭是一样的,重的很,小子们可得给老子使足了力气,把他娘的玩娘们的劲都给我使出来。射不中我不怪你们,要是我看到那个人射中了却没射死,那就等着老子的拳脚伺候吧。”

明朝就是这么奇怪,对于北方来说,那些整日都要和鞑子对峙,是不是还会发生战事的地方,士兵们所用的刀剑箭支全都是上等的,虽然不是像京城的御林军那样,所用的摒弃铠甲都是最好的,但是也不差,起码刀剑和箭支命中敌人那是非死即伤。

而大明江南之地可就是另外一幅场景了,这里常年平静的很,每年最多的也就是倭寇的骚扰。因此这里的官兵所用的武器,特别是弓箭就特别的虚有其表了。轻飘飘的,除了能够威胁威胁人之外,别的根本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以前更是发生过一些事情,倭寇骚扰沿岸百姓,被巡逻队撞见,以箭支射向他们,结果箭支命中倒是命中了,但是根本连倭寇身上所穿的布衣都没有穿透就掉落在地。

这种情况在之前,特别是正德年间尤其严重,一直到了戚继光负责者东南沿海防守,并且做出了许多成绩之后才有所好转,许多离东海不愿的城中都是大量备有这种实打实的铁头箭支,比之那些吓唬人的玩意要沉重上不少。但是平日里,在外巡逻的士兵手中的还是那些个轻飘飘的玩意,并不会用上这种能要人命的东西。但是现在,命在旦夕的时候,这要是再不拿出来,那就真的是没救了。

张凡就在城楼上,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大人,以卑职之见,大人是不是下了城楼去。”梁超对张凡说道,“毕竟这城楼上太过危险了,等会打起来,刀剑无眼。若是大人有了什么损伤……”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张凡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人会愿意在这种地方,我也想下去。但是若是我现在离去,这些守城的将士们看到了,会怎么想?连主帅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又何来的道理要拼死一战呢!”

“这……”梁超听了张凡的话,顿时没了言语。张凡并非用什么大意之言来搪塞他,而是说出了实际的问题。是啊,若是一支军队的主帅因为怕死而在战时逃离了前线,只剩下那些将士们作战,估计这样也没有人能奋勇的起来。

“可是大人,若是……”梁超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还请大人原谅卑职,万一大人有了什么损伤,让城上的这些将士看见了,岂不是更加让他们士气低落了!”

“所以我就要你呆在我的身边。”张凡说道,“想来我并非武人出身,如今却是做了将军,随时临危受命,但是我也无法领军上阵杀敌。如今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大人是要卑职护住大人周全吗?”梁超问道。

“是,我是有这个意思。”张凡说道,“但是我还有别的要求。倘若我当真是不幸被流失击中了,你要立刻帮我挡住伤口,切莫让城上的这些将士看见了。若是我当真是到倒霉到了极点,死在了这个椅子上面,你也要立刻把我扶住了,切莫让我倒下去。还有……一定要把我的眼睛撑开。”

“大人!”梁超听了张凡的这番话,立刻低声喝道,“卑职定然不会让大人发生这种事情,卑职一定会护住大人周全。”

张凡看见梁超这么一副坚决的模样,本来打算说什么的嘴巴也闭了起来,看着梁超点了点头。

扬州城城楼上的烽火台早已点燃,狼烟滚滚,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人前来救援,却还是不断地燃烧着,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突然,城楼上的战鼓被敲响了。战鼓一响,不仅是鼓舞士气,也是说明,敌军已经快要到了。听到了鼓声,城楼上本就看着前方状况的将士们还是紧张了一阵。张凡也是站了起来,目光看向了前方。

果然,如同之前所猜想的一样,扶桑大军并没有直接冲过来急着攻城。他们在火炮的射程之外停了下来,之后分出了一半的人马直接向着扬州城东城门行去,显然是要准备同时攻打两座城。

过了半个时辰,立刻即有人来汇报,东城门和南城门处各有约四千扶桑士兵,而西城门和北城门处也是各有一千人。

“大人,看来这一次,这些扶桑人明显是早有准备,根本就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城中的百姓。”王猛听到这个情况之后,愤怒地说道。

“城中的百姓情形如何?”张凡问道。

“大人,城中的百姓也是知道如今敌人就在城外,也是紧张的很。”黎阳过来汇报道,“而且这一次,他们也没有堵在西北两座城门,等着要逃出城去。”

“既然百姓不肯逃,而且如今四座城门外都有敌军把守,那就更要守住这座城了。”张凡说道。

鼓声还在继续着,城外的扶桑大军再一次有了行动,东南两面的敌军以步行为先锋已经开始向城门移动了。

紧张的情绪顿时弥漫了整个城楼,不管是张凡等人,还是那些守在火炮边上,手持火把时刻准备开炮的军士,各个都是神经紧绷。

渐渐的,扶桑军队距离城楼上火炮的射程距离越来越近了。终于,鼓声嘎然,城楼上这一瞬间的寂静让人心烦意乱。然后,陈楼上的传令兵一阵旗号打出,火炮的咆哮轰鸣之声也就响了起来。

震耳欲聋的火炮发射声音,伴随着炮弹飞去的破空声,在这一刻显得特别的刺耳。城下那些正在向这边进发的扶桑士兵听到了炮声之后,也是不在保持着那整齐的队形,举着刀剑向着城门处冲了过来。

城楼上的张凡可以看得见,炮弹落在敌军阵中,靠着炮弹的重量和巨大的惯性,落地砸死了几人之后,又继续向着前方滚去,一路之上可谓是血流成河,残壁断肢血红一片。但是周围的扶桑士兵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受到这种血腥场面的影响,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举着手中的刀剑继续向前奔跑着。

“快,快点,给老子重新装弹!”城楼之上再一次想起了守军将领的咆哮声,“娘的,你得了失心疯不成,快点装火药,被愣在那里不动。”

渐渐的,扶桑军队越来越近,而城楼上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敌阵中有人拖着攻城所用的长梯。

“给我轰掉那些梯子!”咆哮声再次响起。

扬州城东南两座城楼上的四门火炮开始了此起彼伏的炮击声,虽然火炮的射程远,但是因为开花弹的杀伤虽大,但是射程实在是太近了,实心弹只是靠着炮弹的本身重量和惯性来杀敌,一次虽然火炮无坚不摧,但是面对蜂拥而来的敌人,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敌人已经跑出了实心弹的射程,而且那些长梯也并没有几架被摧毁,大多还是完好无损。

“弓手上!”将领的咆哮声再一次想起,“火炮还成开花弹,抓紧时间清理炮管。”虽然吼声显示了其主人着急的心里,但是这些话却是有条不紊,让城楼上这些守城的士兵能够明确地执行。

“放箭!”

一声令下,城楼上立刻射下箭支。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比原先他们所用的重了很多的箭支,非常的不习惯,有的因为用力不够而射不到敌军,有的则因为用力过猛,飘上了天去。但是那些射中了的士兵可以明显地发现,自己射出的箭支带着巨大的杀伤力,根本就无视了敌人身上所传的轻铠,一箭毙命。

见了这种状况,这些弓兵立刻是信心大增,射起箭来也更加地卖力气,准头似乎也变好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炮声再一次响了起来。一颗颗的炮弹飞射的并不远,然而落在敌阵中却是再一次发出爆炸声。随着弹片四散飞舞,周围的扶桑士兵顿时死去一大片。

城上,弓手虽然仍在不断地奋力射箭,火炮也是在不断地开炮。但是奈何,弓手只有两百人不到,而火炮却是只有四门。而城下攻来的倭寇却是有八千人之众,并且还是各个都毫不畏死。

渐渐的,抛在最前面的扶桑兵已经到了扬州城下。

“弓手和炮手继续给我射,后面刀斧手上前,准备迎敌。”将领的声音再一次咆哮。

两百身披重甲,手持刀斧的士兵走上了城楼,站到了城楼边,准备迎接即将出现在城楼上的敌人。

“开始了。”张凡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说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 城楼之上(上)

张凡从来都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不管是这辈子的高官厚禄,还是上辈子的平凡生活。

王猛等一班手下虽然和张凡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但是他们也知道张凡并非一个装腔作势的人。但是如今,在这么一种如临大敌,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城楼的情况下,几个人却是看着张凡,面上都是露出古怪的神情。

说到底,这也怪不得几人,主要是张凡如今的装束打扮,实在是让这些个跟张凡接触算是比较久的人觉得怪异无比。

如今的张凡,一头黑发还是用一根发钗绾在头上,倒是一副文人墨客的样子。身上也是穿着非常正式的朝装,尽显其身份的不平凡。但是下面,那个被他如今正提在手上的东西,却是让众人发怔的原因。

“你……你们干什么?如今那些扶桑士兵随时都用可能冲上来,你们不去前面帮忙,在这里看着我做什么?”张凡被这些人的眼神看的颇为有些心虚地说道。

“大人,你是卑职等人的上官,又是此次作战,我方的主将。”王猛抱拳说道,“若是大人命令卑职等人上前去杀敌,卑职等人自当是领命上前。不过,大人这里总是需要人保护才是。”

“好,那就留下一个人保护我就行了。”张凡倒是爽快地很,看了看站在眼前的这几个手下,马上就开口说道,“就梁超,你留下来,其他人给我上去杀敌。……怎么,敌人马上就要攻上来了,你们倒是快去啊,还在这里盯着我看什么?”

“……大人……”王猛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不知大人提着一把刀在手中,是要打算干什么?”

张凡听了他的话,举起了那把在他手中略显沉重的刀,看了看,却也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是面露苦笑地说道:“……这自然是防身了,莫非你们觉得我会毫无一点自知之明,冲上去和敌军拼命不成?”

听张凡这么一说,众人一想倒也是,特别是王猛。他跟随张凡的时间最早最长,也是和张凡一同上过战场,抵御那大明自建国之日起便是最为强大的敌人鞑子,知道张凡绝对不是一个怕死的主。但是他同样也知道,张凡深明自己不善武力,也是绝不会上前去给别人捣乱的。只是……

“大人,还请穿上件护甲。”王猛就匆匆说了这么一句话,立刻转身拔刀,走向了城楼沿边。

“欢乐”的时光就此结束,如今城上的人们已经能听到城下扶桑人所说的话语,嘈杂非常。但是整座城楼上却是肃静的很,除了那守军将领在不停地咆哮,以及那不断响起的火炮声和弓弦不断被拉伸在松开只是发出的紧绷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开口说什么了。

“监军大人,再出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张凡看了看一旁万忠那副紧张非常的模样,说道,“此处危险非常,马上就会有兵刃碰撞和流血,张凡身为本战主将,万万没有后退的道理。但是监军大人不必如此,可退下城楼。”

“张大人说的哪里话。”万忠立刻是义正言辞地反驳道,虽然他面上还是露出了许多担心和恐慌的神色,但是申请却是郑重非常,不像是故意做作,不过想来此性命攸关之时,在做这幅模样也是无济于事了,“此事与我也是有莫大关系。既然陛下、朝廷委派奴婢为此次监军,那奴婢就断然是没有后退的道理。此时正是生死存亡之关键,不光是为了守住这扬州城,更是为了城中十数万的百姓。奴婢家贫,自幼便是净身入宫,但是在宫中也是读过书习过字,知道礼义廉耻,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张大人还是切莫再提。”

一番话说完,张凡也是不在劝慰,只是微笑地看着万忠点了点头。他倒不是心中没有感慨,毕竟一个太监能在敌人即将冲上来的这一刻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的确是非常不容易。只不过,此时已经再也没有时间让他心中乱发感慨了。

“大人。”梁超一边在帮着张凡迅速船上一件简易的盔甲,一边在他耳边说着,满脸严肃的神情,“还请恕卑职无礼,等会扶桑士兵若是攻上了城楼,大人手中提着刀可千万别脑子发热冲了过去,这种事情卑职也是见过不少。只是大人如今这身打扮,让人一看便知您是此战我方的主将,想来会有很多扶桑士兵冲着大人这边来的。卑职一定会拼死保护大人周全的,王千户他们也是如此。”

听了梁超的话,张凡向着前面看去。果然,王猛等一班自己的手下虽然听了自己的命令已经是走到了城楼边上,准备迎敌。但是他们几个人所站的位置却也正好是张凡的前方,看来这几人虽然是听从了张凡的话,要上前杀敌,但是他们最为关心的其实还是张凡的安危。

对梁超点了点头,扶正了头上非常不习惯戴着的头盔,张凡的眼神也是肃穆了起来。

这时候,城下突然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号角声。虽然在这里的大名将士从来都没有和扶桑岛上的正规军队作战过,听不懂那声号角声所代表的意思,但是如今却也是无师自通了。

果然,城下的扶桑大军听到了这声音,都是立刻给抬着攻城长梯的人让出了位置。而那些抬着梯子的人也是准备扶起长梯。

“大炮继续给我放开花弹,弓手撤下弓箭,拔出你们的刀,准备给老子迎战。”城上的将领也是立刻喊道。

一阵旗号打出,东南两座城楼上的二百弓手也是立刻放下了手中已经让他们手指发麻的弓箭,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每个人都是一脸紧张的模样在等候着。

城下突然发出了许多叫喊声,那些抬着梯子的人也开始将长梯扶起。城上的守军士兵可以看得见,在那即将被扶起的长梯顶端还有着一个浑身都披着中重甲的扶桑士兵,显然他们是想靠着这人开维持住攻城长梯,好让后面的人爬上来。

正当城上的众人都紧张非常的时候,城下突然又射来一阵箭雨。这显然是为了骚扰城楼上的明君,只不过……

“这些扶桑人都疯了吗?”张凡身边的梁超看到这幅场景,惊呼道,“自己的同胞就在前面,他们竟然还敢放箭,难道他们各个都练就了百步穿杨的本事,就不怕上到自己人?”

“这就是扶桑的军队。”张凡声音平缓地说道,“他们为了能够达到目的,攻破这座扬州城,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下面放箭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会否射伤自己的战友,而上面身处在自己人箭雨之中的人也毫不在意会被自己人的箭支射中。”

“大人。”旁边一人急吼吼地冲上了城楼,来到张凡面前说道:“从城中招募来帮着抵御敌人的百姓过来了,但是……只有区区五百人。”

大战之前,张凡就曾经让手下去城中招募些百姓用来帮助守城。本来张凡想,城中有着十数万之多的百姓,怎么说也能招到几千数量。虽然他们不能上阵杀敌,但是朝着下面丢丢石头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做得到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才会是这么多人。

“管不了这么多了。”张凡匆匆说道,“里面会使刀的人,有多余的刀就给他们一把。剩下的人到城楼上来,给我狠狠地砸城下面的敌人。”张凡指了指早已就堆积在城楼上大大小小的石料。

“遵命。”那人得令之后,再一次匆匆跑下城楼去。

还来不及感慨城中百姓的贪生怕死,张凡已经看到前方第一个出现在城楼上的身影了。

“杀!”也不知城楼上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其他的守军将士也是纷纷高喊,丝毫不顾面前正激射而来的箭雨,冲了过去。

第一架攻城长梯正好就架在了张凡前方的城楼上,上面的那个扶桑士兵等到梯子才靠边,刚刚想要稳住身体,准备翻身进来之时,一双手已经推到了他的身上。

推人的正是冲上前去的王猛,他想借着前面这人还未稳住身形就将他一把退下城楼。这一推势沉力大,那人被推之人也是险些就这么掉了下去,但是他握刀的那条胳膊却是紧紧地绕着梯子,没有掉下去。

王猛见自己这一推没有奏效,赶忙挥刀向着那人手臂砍去。他看得清楚,眼前这人身穿重甲,若是他一刀向那人胸膛捅去,未必能奏效,因此王猛才会挥刀去砍他的手臂。但是没有想打,那人手臂上的盔甲也同样地坚硬无比。

两下都没有奏效,王猛也丝毫不停顿,左手抓住了那人握刀的手拉了过来。那人扶住梯子的手被王猛拉住,赶忙换另一只手扶住梯子。而王猛等的就是这一刻,右手中的刀尖直接查下那人面门,从他那并没有露出多少空隙的头盔中插了进去。那人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么掉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王猛已经解决掉了一个敌人。而城楼上的其他地方,那里的守军可没有王猛这样的身手,有的扶桑士兵已经踏上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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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城楼之上(中)

这一次的扶桑大军入侵攻打可谓是来势汹汹、准备充足.张凡这些之前只是在扬州城中听战报的人虽然早已在心中畅想了很长时间,但是畅想总归是畅想,在还没有见到敌人的时候,所想的一切都是空话。

然而如今,真正的敌人出现在了眼前,给人的震撼自然是大。

在城楼边沿上防守的人并非都是如王猛这样身怀武艺、久经沙场的人,因此那些趴在攻城长梯顶端,被下面人直接扶到城楼上的身披重甲的扶桑士兵有不少都冲上了城楼。不过好在这批扶桑大军虽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是也不知是因为扶桑本就不富裕还是说足利义昭本人资金匮乏,这种浑身上下都披挂着重甲的扶桑士兵并没有多少,就这么一批攻上城楼的十余个,下面再爬上来的就大都是身穿藤甲的普通刀足轻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如今的城楼之上还是一片混乱。虽说这些攻上来的扶桑士兵与在此守护扬州城的这些守军士兵年纪差不多大,有的甚至还要小上一些。但是这些扶桑士兵可谓是个个身经百战,相比起这些生活在中原繁华江南之地的士兵来说,接受的训练相同,但是这些扶桑士兵的实战经验要高出他们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扶桑士兵也不知是被人灌注了什么思想,个个是悍不畏死。有的根本就不在乎身死,身上伤口无数、流血不止。但是他们仿佛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依旧狂热地呐喊着扶桑话冲过来。若不是有些伤口让他们变得行动不便,城楼上的守军险些认为这些人是刀枪不入的了。

终于,厮杀了一个时辰,这些冲上城楼的扶桑士兵才被歼灭,但是这边却出了两倍于地方的代价。而这,还要靠不管身后是否有人都一直抵抗在城楼沿边的守军,要不然就这么一会功夫,这城楼就可能已经被攻破了。

那些扶桑人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从哪里弄到的情报,将那些攻城长梯的长度建造的非常巧妙,正好能达到城楼上,却并不会太高。这么一来,城上守城的士兵就没有办法将那些长梯推倒,而下面爬上来的扶桑士兵也可以爬上城楼。

城下还是不断的有扶桑士兵往上面爬,现在的状况容不得城楼上的人有任何喘息的时间。

“你们,给我上!”城楼上守军的将领对着站在楼梯那里被招募来的百姓喊道。

顿时,许多人都是一激灵,有的提着刀,有的则是直接朝着城楼边上堆积着大石堆的地方跑了过去。而有些人则是没有上前,要么是瘫坐在地上,要么就是转头就跑下了城楼。

“大人,看来有些人是有这个帮忙的心,却是没这个胆。”梁超挥刀砍飞了一支射来的箭支,虽然在和张凡交谈,但是面孔一直是看向前方,始终是在警戒着,“还是大人的这个办法好,要不然让那些胆小怕事的人上来了,不仅帮不了忙,还会拖累别人。”

梁超所说的正是刚才那副情景。之前,敌人攻城长梯到达城下的时候,张凡就让人将那些城中招募来的民兵叫到了城楼上,但是并没有立刻就让他们加入战斗,而是让他们在入口处看着。

这正是为了防止刚才的那种情况发生。万一被招募来的人毫不知情地上了城楼,却是在抵御爬上来的敌人之时,受不了他们那种拼死的样子而吓的手足无措的话,那样一来非常有可能让他们拖累别的人。毕竟这些扶桑士兵的作战方式就连着城楼上受过训练的正规士兵也有许多受不了,更何况是这些有许多人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血腥场面的老百姓呢!

不过张凡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倒是没有一点贬低这些百姓的意思。毕竟,防守国土、抵御外敌这是国家和军队的事情,老百姓只要让他们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就行了。若当真是像鞑靼或者是扶桑那样全民皆兵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国家有问题了。

有了许多被招募来的百姓的帮忙,城楼上守军的压力顿时降低了不少。毕竟城下的扶桑大军竖起来的攻城长梯不过只有十余架。相比起城楼上几百人的守军和前来支援的百姓,还有那时刻不停地往下面砸去的大石头来说,城上的守卫可谓是牢固非常的。几百人应付一波只有十余人的攻击来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下面正在攻城的扶桑将领和士兵又不是傻子,他们自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若以,如今长梯上有人在向上爬,而下面的人在一直不停地向着城楼上射出箭支,妨碍城楼上的守军。只不过,他们这种做法的后果就是,时不时会有他们的自己人被他们自己的箭支射中,然后惨叫着掉了下去。

不过这种误伤毕竟只是少数,毕竟长梯的数目就那么十余条。而城楼上面防守的人,不管是招募来的百姓,还是那些守军,不时就会有人中箭倒地。有倒霉的,被箭支射中心脏和头那是立刻就咽气了;若是被射中了身上,再加上扶桑士兵所用的箭支极重,却是要挣扎很长时间才会死去,别提有多痛苦了;而那些被射中了四肢的人,一个个是躺在地上,捂着伤口惨叫,却又不敢动。

“快点快点,你们两个。”将领的声音再一次想起,这一次他是对着两个被吓的有些脚软的百姓说的,“你们两个要是不能帮着杀敌,那就给我帮忙把受了伤的人抬到城楼下面去。城楼线面有郎中等在那里,去让那些郎中治疗他们的伤势。”

让郎中等在城楼下面,随时给那些受了伤的人治疗,这一个方法也是张凡提出来的。他回到大明朝之后,虽然时间不长,也跟着军队出去过几次,打过几次仗。这个时候,大明的军队中并不是没有随军的郎中,而是这些所谓的郎中也不过是一些士兵而已,只是经过了一些简单的训练。处理外伤倒是可以,但是也只不过是一些轻伤,处理的也非常简单,一般就是用火烫,用布包,那些太过严重的伤他们不会过问的,也治不好。

当时张凡让人去招募城中的郎中,让他们等在城下。他手下的人一听就知道张凡的用意,是为了即使救治伤员,但是他们当时都规劝张凡,毕竟这些中医郎中治起病来都是慢悠悠的,对于战场这种随时随地都有人受伤的地方来说,根本无济于事。而且要是有人受了致命伤,不是马上死亡就是挣扎好久,毕竟这个时代有很多伤是大夫治不了的。

不过张凡也并非是独断专行,他是有要求的。他只要那些对于治疗外伤比较拿手的郎中,而且速度越快的越好,并且还让他们带足药品,让手下人告诉他们,等会要优先治疗那些伤势比较重的人,起码要保住他们的性命。

“大人,敌军终于退下去了。”梁超高兴地喊道。

“什么?”张凡听到梁超的这句话,显示一愣,接着,心中便升起了一种复活般的高兴。他快步走到城楼边上,朝下面看去,“当真退下去了?”

由于城下的扶桑大军正在向后退去,张凡前面的手下也灭有阻拦他。

“莫非是王喜亮在扶桑找到了什么人?”张凡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件事情,不过他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啊,这王喜亮前往扶桑不过七八日的时间,光是他到得扶桑那就要用去四五日的时间。就算他刚下船就找到了那人,那人举兵对付足利义昭。可是这消息传到这里也要用去五六日的时间啊!”

“大人,这敌人退去的实在是有些怪异。”一旁的王猛看着城下正在逐渐收拢阵型的敌军,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说道,“刚才他们的攻势真猛,靠着那一阵不惜射中自己人的箭雨,再加上我们这里虽然比刚才是多了许多人帮忙,但是毕竟是百姓,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士兵。刚才他们险些就要攻上来了,却是为何会突然之间撤军,这里面必然有什么问题。”

王猛的一番话说的很是有理,张凡心里面也是清楚的很。刚才他还是如先前一样坐在主帅位子上一动不动,其实他心里紧张的很。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都已经做好了连他自己都要上前去和敌人拼刀子的觉悟。

如今这敌**军就这么突然退去了,老实说他心里面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如今心中平静下来之后,再加上听了刚才王猛的话,张凡也是回过神来,仔细一想,这里面倒真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向外望去,隐约可以看到扶桑大军阵中有几个骑着马的人在挥手,不知在做什么。

张凡正在纳闷,一旁的王猛却是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张凡身上,高声喊着:“小心!”

张凡只听到这两个字,紧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第二百七十七章 城楼之上(下)

“大人,大人!”恍惚之中,张凡似乎听到有个声音在叫自己,“大人,你怎么样了!快些醒醒!”

耳边不断的有各种声音在喊着自己,张凡的脑袋稍微有些清醒过来,但是他还是有些迷糊,睁开的双眼看不清楚东西.

“大人,大人……”这会,一阵呼喊声还加上了腿要。

张凡甩了甩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只是,醒过来的张凡就听见耳边不断地想起轰隆的炮声,以及石板碎裂的声音。

“太好了,大人你终于醒过来了。”王猛的声音带着他稍有的喜悦感情传了过来,“大人快些下了这城楼吧,这城楼之上太危险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凡问道,似乎刚才的昏厥让他的声音都有一些发颤,而现在,他可以感觉到这座城楼在不停地颤抖着,那样子就好像发生了八级大地震一般,“怎么这城楼晃的这么厉害?”

“大人,城下的扶桑人用了很多门火炮炮击我们。”王猛赶紧回到,他的身子一直紧贴着城楼边的箭垛下面,根本不敢动,“刚才卑职偶然间看到了炮弹飞过来,正好是向着大人这边,卑职为了保护大人周全,只好擅自将大人压在身下。”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回头看去,只见他自己刚才所坐的帅位,连着后面的一栋木屋被贯穿了一个大洞。那枚炮弹似乎是打中了那栋屋子的大梁,如今整栋屋子只不过是一对砖块砌成的非常不稳固的建筑物,正在不停地摇晃着,时刻都有倒塌的危险。

“城下敌人的炮击有多长时间了?”张凡开口问道,其实他这一问也是顺带着问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只不过这种扫自己颜面的话他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并没有多久。”王猛说出了能让张凡觉得满意的答案,“大人刚昏过去,卑职就立刻把大人叫醒了。”

听了王猛的话,张凡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就这么蹲着靠在箭垛下面一动也不动。

“张……张大人……”一旁的一个人靠近了张凡,用着颤颤巍巍地声音说道,“……如今这城楼之上如此……危险,依我看,咱们……咱们还是下到城楼下面去躲避一会吧。想必城下的那些扶桑疯狗炮击这城楼,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爬上来的。还是下去躲避一会,等到炮击结束了,咱们再上来。由大人坐阵,到时候定然会将这些个扶桑疯狗杀个落花流水。”

张凡转头看去,只见这说话的人真是监军,太监万忠。看到他这么一副模样,张凡不由得在心里面笑了笑,不过也只是笑笑而已,并非嘲笑他什么。毕竟别说是一个未经沙场的太监,就是一个久经战斗的士兵,估计也得对这样一幅场景下个半死。这万忠现在没有瘫倒在地上,也没有尿裤子,而且还能够说出话来,虽然有些断断续续的,但是也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只不过,他所提议的事情就……

“监军大人……”张凡看着他说道,眼光却是在下一刻不由得瞟向了前方,“……我张凡也不是不拿性命当回事,硬要充好汉的人,如今都已经遇到这种情况了,自然是要早些离开才好。不过……”

见张凡话说到一半就没有了,万忠也不由得随着张凡的目光向前望去。之间这几人面对的城楼上面,到处都是被炮弹轰出来的坑坑洼洼和残垣断壁,甚至还有几个不走运而被炮弹击中的几个人的实体,那副直接被炮弹击中压炸了的样子,血流满地,实在是惨不忍睹。

而且,最重要的是,前面这片地区,还是时不时地有着从天而降的炮弹袭击着那里。

“呕……呕……”万忠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一下子就大吐了起来,也不知他是被那几个倒霉之人如今的样子吓到了,还是被这不断飞来的炮弹弄得有些绝望了。

“监军大人还好吧。”待到万忠吐完了,张凡这才开口说道,“想必监军大人看到了,如今想要下城楼,那就得经过前面,那样就有可能被炮弹击中,变成那副下场,毕竟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炮弹是更没有长眼睛。”说这话,张凡还故意指了指一具被砸成肉饼的“尸体”。

这些,万忠的一张本就白皙非常的小脸顿时变得更加苍白了,急急忙忙地喊道,“这……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呃……我是说只有躲在这里等到炮击结束了。”张凡开口说道,“毕竟此时此刻,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轰隆”一声,张凡这番话刚说完,一发炮弹就击中了城楼右边的一处箭垛上面。顿时,那里被炸开了一个口子,而躲在后面的几个百姓更是被那炮弹和碎石冲击的不成人形。

看到这幅情景,万忠的一张脸都绿了。

“意外意外!”张凡,张凡没有想到,下面的扶桑士兵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不过随即,他有严肃了起来,“而且,我不觉得下面炮击,就能说明他们不会进攻了。”

万忠还没有回味过来张凡这句话的意思,而一旁的王猛却已经是惊讶非常了。

“大人,这……”王猛面带惊异地说道,“城下这些扶桑人当真是不要命了不成。”

王猛的这句话才说完,就听见城下再次传来了呐喊声。听到声音,王猛冒着险小心地转身慢慢蹲起来,通过箭垛上的口子向下面望去。

“大人,扶桑人再次开始攻城了。”坐回来的王猛说道,“他们难道当真是不要命了不成,这后面还在发炮,他们就敢这样冲过来!”

“没什么不可能的,要知道下面的那些人几乎全都是疯子。”张凡说了一句。

“大人,不好了。”梁超匍匐着过来对张凡说道,“这东南两座城门上的四门火炮,如今已经是被城下的扶桑士兵用火炮炸毁了两门,如今一面的城门上只有一门炮能响了。”

“他娘的。”很久没有说脏话的张凡这时候竟然冒出这么一句粗口,“刚才下面开炮的时候,城楼上的火炮为什么不还击?”

“之前为了应付下面爬梯子上来的敌人,火炮里装的都是开花弹,射不远。”梁超回答道,“只是刚才下面的火炮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城上负责开炮的兵俑根本来不及将炮弹换回实心弹。如今,那两门炮虽然完好无损,但是底座被炸坏了,根本无法使用。”

“那就赶快叫人去给我修!”张凡大声说道,“修不好底座,那就给我用砖石把炮管架起来再开炮。”

“遵命,大人!”梁超叫了声,赶紧又匍匐着往守军的将领那边爬了过去。

举起手中的刀,张凡看了看身旁的王猛和万忠,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看来如今这不是我想的,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一旁的万忠虽然是脸色由白变绿,但是始终是没有被吓倒,如今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回来,虽然还是苍白的很,但是却坚定了不少。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的手里面也抓着一把刀。

一边的王猛看了看张凡这幅要上阵杀敌的样子,想要开口规劝一番,却始终是没有说出口。如今的情况根本就一条路都没得选择,想要下城楼,那就有可能被炮弹击中身亡;而留在城上,就有可能被等上城楼的敌军杀死。反正左右都是个死,既然张凡已经选择了死法,那他这个做手下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城下的叫喊声已经不断变得清晰。渐渐的,声音向着这城楼上靠近了。

“要来了。”王猛向着张凡提醒道。

张凡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杀!!!”

随着这么一声叫喊,躲在箭垛下面的人全都吼叫着站了起来,转过身向着已经大半个身子出现在城墙上的敌人或砍、或捅。一时间,双方又有不少人伤亡。

张凡也是吼叫着,提着那在他手中觉得略显沉重的刀砍向了面前那个脸上带着狂热表情的敌人。

短兵相接再次开始,这时城下的火炮声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又一轮射来的箭雨。

“大家往后退!”

接着刚才的那一阵炮击对城楼上的守军造成的心理压力,以及这新一轮的箭雨,扶桑大军终于冲上了城楼,虽然认不是很多,但是几个长梯入口的地方已经被他们的人围了起来。

张凡杀了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个人,亲手。他并没有那么多小说和电影中所描述的第一次杀人的感觉,也许这也是要看对象的吧。总之,他回忆着脑海中以前映月非要他学的一些姿势,向着敌人不断地挥刀。

一边的王猛和梁超还想过来保护张凡,却是见张凡已经傻掉了三名敌兵,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力气不大的缘故,这三个被张凡所杀的敌兵身上有着许多伤痕,显然张凡砍了不止一刀。两人紧张的情绪顿时也就放松了下来。

就是这一放松,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敌兵从张凡侧面冲向了他。

“大人小心!”王猛和梁超二人同时叫道,身子也是向这边跑了过来。

张凡听他们这么一喊,也是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见到了那个将刀剑对准自己的敌兵,但是他哪里还有时间,这一瞬间,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啊!”

只见一个身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那个冲向张凡的敌兵撞到了一边,而且还继续跟了上去,一刀将那个敌兵砍死。

“你!”没有感到疼痛的张凡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救了自己的这个身影,“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过了,要死,我也要和凡哥你死在一块。”清丽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在张凡耳边。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战事起因

“你怎么跑回来了!”看着这个救了自己的人,张凡别提有多惊讶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人会回来,但是绝对没有想过这种场景.

“我说过了,要死,我也要和凡哥你死在一块。”清丽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在张凡耳边,却不是那去而复返的映月又是谁!

“你……”一时之间,张凡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再加上此时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等会再找你算账。”说着话,张凡便提着刀向着一个冲过来的敌兵砍去。

映月丝毫不在乎张凡对她所说的算账一事,见张凡已经和敌人战在了一起,她立刻上前去帮忙。

“我说,你怎么回来的?”好不容易架开一个敌兵看过来的长刀,让自己身后的映月将他刺死了,张凡忙中偷闲,向着映月问道。

“走回来的啊!”映月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好像是张凡问出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只不过此时形式危机,她可做不出平日里的那副俏皮模样了,“我听到这边的消息,担心你,走的也匆忙的很,身上又没有带多少银子。再加上如今这边都是往北逃难的百姓,哪里能弄到马匹马车,自然是只能走回来了。

“走回来的!”张凡听到之后更加地惊讶,心中却是感动非常。毕竟根据万忠带来的消息,映月是在朱翊钧一行人到达兖州府的时候才失去踪迹的。倘若映月真的是一路走过来的话,那可就真是长途跋涉了,毕竟兖州府距离这扬州府说起来也有千把里地。映月为了他,不惜长途跋涉,行走近千里地,来到这如今正是危机四伏的扬州城,只是为了他,这让张凡怎么能不感动!不过……

“呵呵,看你那样,骗你的啦。”映月呵呵一笑,特别是当她看到张凡现在的表情之时,即使是在如今这么个形式危机的时刻,她还是经不住在脸上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我在路上偷了一匹马,一路过来的。”

“……”对于映月此时此地还能跟自己开玩笑,张凡有些无奈,“我派了人从这里一路往北去找你,你是没有遇到还是故意躲开了?”

“那些人原来是凡哥派去找我的啊!”映月突然间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原来那人是凡哥你派出来的啊,我还以为是那方月玲想要乘着我落单之时做什么。在我过了徐州府的时候就碰到了这么一个人,见他鬼头鬼脑的,只好是避开了。不过现在想起来还好我没给凡哥派去的人撞见,想必凡哥定然是要他们见到我之后就将我送回京城吧。”

张凡听映月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无言,映月说的正是他让人做的。而且最主要的是,如今映月已经在这里了,想要再让她回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一刻,张凡心里面有这很多想法,但是没有一个能够说得出口的,到最后,他只是说了两个字:“你要小心些。”声音并不大,话语也短促的很,但是其中却包含着无尽的关心和担忧。

听到张凡的话,映月没有说什么,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王猛和梁超两人看到这边的场景,并没有过来,仿佛是在故意给他们二人留出一块交谈的地点。两人在张凡和映月的周围奋力杀敌,尽量不让更多的敌兵靠近那里。

如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从下午攻城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个时辰了,战斗意志都没有停止过。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整座扬州城中并没有多少灯火的亮光,也不知是因为如今这里正处在被攻打、气氛极为紧张的地步,城中聚集着十多万人,但是却仿佛一座死城一般,偶尔有人在城中的街道上走动,但是看起来却是毫无生气。

而城上,众人都在忙于守城,喊杀声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而城下却是灯火通明,攻打这座扬州城将近万人的扶桑大军已经是纷纷点起了火把。这种样子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群人在攻打一座死城一般。

城楼上,所有抵御敌人进攻的人,不论是守军还是被招募而来的百姓到现在都是滴水未进,各个是饥肠辘辘,但是全都在坚持着,因为他们知道,这城是绝对不能被攻破的。城中有着他们的家人、朋友、还有无数百姓。

虽然城中的人数有十数万,是前来攻打的敌兵的十数倍,但是这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这江南之地繁华富庶,少有战乱和骚扰发生,而这里的百姓们也都习惯了这种平凡的生活,并不比那些生活在大明北疆的百姓。

所以说,人数并非是决定性的因素,只要这扬州城的城门被攻破,那么城中的百姓必然会遭殃。只是到那个时候,他们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遭遇,那就要看这些敌人的了。

渐渐的,张凡觉得自己手中的刀越来越沉重,腹中空空,本就是个文弱书生的他哪里还有力气挥刀杀敌。有几次和敌兵的长刀撞在一起,他手中的刀痕轻易地就被撞开了。而且如今的张凡思绪也开始有些混乱了起来,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随军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过的时候,但是那时候的他根本就不负责战斗的事情。可是如今,才不过大半天的时间,他就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要不是如今他身边时刻都有着巨大的威胁,他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大人,没事吧。”王猛看出了一些端倪,砍翻了一个敌人,来到张凡身边,紧张地问道。

“没事,只是……”张凡说不出来。如今城上的人都在杀敌,各个都是呐喊着,就连映月这么一个女子都是活跃非常,杀死了不少敌兵。而现在要他说自己饿得没力气了,他以后岂不是要颜面全失了。

张凡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不管是眼前的王猛,还是一旁的映月,亦或是城楼上的其他人,也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只不过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他们倒是都习惯了这种不吃饭的日子,虽然饿得很,但是他们都还是挺着。张凡虽然不管是上辈子还是如今这身世都不是什么富家显贵,但是却从来都没有饿过一顿,那里经历过这种没有体力却还要干这种剧烈运动的情况。

只不过如今,王猛等一帮人却是各个生龙活虎。张凡如今这幅萎靡不正的样子,王猛刚才以为他受伤了。

“大人,他们又退了!”一旁的梁超高叫着跑了过来。

“什么!又退了?”张凡听到之后,显示惊讶,然后又是一脸担心的模样,“这次会不会又是他们的什么诡计?”

“我看这一次不像。”王猛站起来走到箭垛旁朝着城下看了看,说道,“刚才他们几乎是已经攻上了城楼,只要再加把力就能攻上来,却是突然退去,恐怕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缘由。”

“缘由?”张凡暗自在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想了很多,却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而且,大人,这一次他们的进攻很奇怪。”王猛说道。

“奇怪,怎么说?”张凡问道。

“当初他们攻占了苏州城之后,我们就曾经断言,城中那些个留下来没有逃出来的百姓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毒手。”王猛说道,“但是之后,我们派去的人打听到的消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伤到城中的任何一个百姓。而如今,他们攻打这扬州城,两次撤退,而且每一次都是在即将攻破这里的时候才退兵,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你这么一说,事情倒真是这样。”张凡拖着下巴考虑了起来,突然,他抬头说道,“我险些都忘记了!”

“大人想起了什么?”王猛赶紧问道。一旁的映月、梁超、万忠等人听到张凡的话也都是聚了过来,想要听个究竟。

“看来你们也忘记了,这一次这些个扶桑士兵渡海过来攻打我们的原因。”张凡笑着说道。

“原因!”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几人都是低头思索了起来。

“他们是想让我们以为是某人发兵前来攻打我们的。”张凡说道,“这么一来,这件事情个就不能做的太绝了。倘若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屠杀之类的事情,恐怕会觉得咱们的皇上和朝廷肯定不会轻易绕了他们。等到了那个时候,万一朝廷下了讨伐的诏书,派了大军去往扶桑的话,到那时候很有可能就会波及到那人。这么一来他们虽然是算计到了自己的敌人,但是却也把自己搭进去了。”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所要做的只是让我们知道,但是并非是要在这里做什么更狠的事情?”万忠说道,他可没敢说什么屠杀百姓之类的话。

“不错,正是这样。”张凡点头说道,“只是如今我很在意一件事情。距离他们攻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所造成的破坏也差不多达到目的了。攻打这座扬州城可能只是想要确保咱们会发怒而已。但是为何他们还没有任何消息穿过来呢?”

“大人小心。”

张凡刚说完话,旁边的王猛就再一次一把将他拉了下来。一支箭呼啸着射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飞箭传书

“大人小心.”

随着王猛的这声叫喊,张凡感觉到自己再一次被人拉着趴在了地上。此时此刻,张凡还以为之前的那一幕又再一次重演了,他心里面有些无奈,只是在祈祷自己不要再一次晕过去。

等了一会,毫无自己将要昏厥过去的感觉,张凡不由得大是好奇,他抬起了头,耳边也听不见任何轰鸣的炮声。

“到底怎么回事?”张凡立即问道,“下面的敌人有进攻了?他们搞什么,一会打一会又不打的!”张凡这一次似乎是非常的恼怒,恼下面的那些人总是让自己出丑,如今更是说出了上面这番话来。

“大人,城下的敌人并没有进攻,而是向城楼上射来了一支箭。”一旁的梁超见张凡口气不好,赶紧开口回答道。

“箭都射上来了,那还不叫进攻!?”张凡反问道。

“不是,大人还请看。”梁超说着,赶紧跑过去将那支箭捡了回来,递到张凡面前,说道,“这只箭上面帮着东西。”

“什么东西?”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心中顿时起了兴趣,问道,“快拿给我看看。”

“箭支上绑着一封书信。”梁超说着,将箭递给了张凡。

张凡结果箭,伸手就要去解上面的书信。

“慢着。”王猛见状,赶紧出声制止了张凡,说道,“大人,以防有诈,还是要查验一番。”

“有诈?这能有什么诈?”张凡对于王猛的话显得有些莫民奇妙,但是他还是将手中的箭递给了王猛。

“黎阳,你给我过来。”王猛接过箭之后,立刻高声喊道。

一边的黎阳听到王猛喊自己的名字,赶紧爬了过来,向张凡匆匆行了一礼,这才转头对王猛问道:“不知千户唤卑职前来有何事情?”

“你给我看看,这只箭上的这封书信可有什么问题。”王猛说这话,将箭递给了黎阳。

张凡这才明白,王猛是要防范什么。让黎阳过来查验,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验毒。本来,王猛的这个举动可以说是有些过于大惊小怪了,不过只要一联想到之前那些个莫名其妙就被人有涂着剧毒的银针暗杀而死的城门门官,张凡心里面也是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汗,倘若那封信上面真是有毒的话,他这可就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了。

黎阳结果王猛递来的箭支,也不准备,伸手就抓住了箭上帮着的书信,用手指搓了搓,在放到他自己的鼻子跟前闻了闻,最后甚至用舌头tian了一下。这一系列动作看的张凡有些不适,毕竟这玩意是个有毒嫌疑非常大的东西,黎阳敢这么干,实在是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大人。”验完了毒,黎阳重新将箭支交还给王猛,开口说道,“还请放心,这上面绝对没有毒。”

王猛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是将箭支交到了张凡的手中。

张凡接过来之后,立刻打开来观看。一旁的人见张凡看的聚精会神,也都是面露好奇之色。

“梁大人,你说,大人莫非懂得扶桑文字不成?”黎阳向着他身边的梁超问道,“这箭是城下的那些扶桑人射上来的,想必这信也是用扶桑的文字所写的吧。只是我记得,大人并不会说扶桑话啊?”

“你笨啊!”梁超用着十分鄙视的眼神看了黎阳一眼,开口说道,“这信必然是用咱们的字写成的。城下面的那些扶桑人,虽说不怎么聪明,但是他们也不是傻子,会不知道咱们看不懂他们的文字吗?”

“是这样啊!”黎阳听到梁超的这一番解释,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神情很是不好意思。

梁超却是用更加轻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只不过,梁超所说的这些话也只不过是他自己胡乱猜测的罢了,他主要是看到张凡盯着那份书信看的很认真,想必应该是他认识的。但是说到底,他心里也没什么地,这么告诉黎阳只是为了在他面前硬充面子而已。他就没有想过,若是这封信当真是用扶桑文字所写的,那他在黎阳面前可就丢脸丢大了!

“这群扶桑人倒是有心了。”看完了信的张凡,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竟然还专门将书信写成汉字再送过来。只不过这封信显然是他们中会汉字的人写的,意思虽然也能够看明白,错别字也是没有,但就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憋屈。”

听到张凡的话,旁边的梁超先是在心里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完全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黎阳也是赶忙点头示意,面露献媚之色,其实心里面也是将梁超鄙视了一番。

“张大人,此时可不是讨论文采的时候,信上面到底说了些什么?”万忠着急着问道。

“监军大人还是自己看吧。”说着,张凡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

万忠接过来看完之后,先是眉头一皱,不过随即他也乐了起来。只不过他倒不是对于信中那些个别扭的语句而发笑,而是在笑这封信真正的意思。

张凡见其他的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着自己,开口解释道:“看来事情跟我们当初猜测的是一模一样。信中说,他们这支扶桑大军是属于扶桑素有“第六天魔王”之称的织田信长的,此次攻打大明是遵从其命令。信中还说要张凡这些守城的人尽快放下手中的刀剑,打开城门迎接他们进城。虽然意思简单的很,但是心中所用的一些词语可谓是嚣张至极,听得一旁的重任是个个双目喷火。

“冷静一点。”张凡看到他们这种样子,赶紧开口说道,“你们忘记了他们正是要你们这样子吗?不知道‘冲动是魔鬼’吗!”

众人一听,立刻恍然。是啊,这批攻打过来的扶桑大军,其目的就是为了激起大明朝廷的愤怒,对那个实施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进行讨伐。

话说,也不知这些个扶桑人是大智若愚,还是说反过来。这封信看起来让人觉得要多幼稚有多幼稚,但是偏偏这封信又确实是能够激起看到它的人的愤怒。

“梁超,你现在去叫城上的人休息,然后轮换着下城楼去吃饭。”张凡对着梁超吩咐道,“既然他们现在送了封这样的信过来,那就说明他们暂时是不会进攻了,咱们先拖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也好让守城的这些将士和百姓休息休息,填饱肚子。”

“是大人。”梁超应了一声,转身跑了过去。

“看来大人猜测的对了啊。”万忠说道,“就连是什么人,大人都猜到了,果然是大人口中的这个织田信长。”

“这人如今并没有占领扶桑国太大的地方,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三分之一而已。”张凡说道,“但是这人有野心,同时也有武力,只要他本人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统领扶桑之地那是早晚的事情。所以如今自然是有很多人将他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拔除他。只要稍稍了解一番扶桑如今的现状就能明白过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第六天魔王’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倒是颇有霸气,但是用在一个凡人身上是不是太过了?”万忠接着问道。

“详细的情况我是知道,但是此时不宜细说。”张凡回答道,“总之,这织田信长不信佛家,或者是扶桑的神道教,而是信仰那西方的基督教。之前他对于佛家拥兵自重而形成的僧家势力大肆屠杀,弄得日本佛家的人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称号,其意就是与佛敌对之人的意思。他倒也并不反对,如今也是自称了起来。”

“大人,如今我们该怎么办?”王猛问道。

“如今他们既然送了这封信过来,那就好办了。”张凡开口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好休息,除此之外就什么也不要干。”

“什么也不要干,那他们等会要是等的不耐烦了,再次攻打过来,那该怎么办?”王猛问道。

“难道你会同意将这座扬州城让出去?”张凡反问道。

“这个绝对不可能的。”王猛毅然决然地说道。

“这不就是了。”张凡说道,“既然咱们怎么都不同意,那就这么拖着,多拖些时间,也好让咱们的人多休息休息。要是现在就明摆着告诉他们咱们不同意,那他们可不就得马上再打过来了!既然索性要打,能推迟一点自然是好的。”

王猛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梁超已经将张凡的话传达了出去,城楼上面,许多人都坐在了原地休息起来,奋战了大半天,这些人全都累坏了。城上已经组织了人们分批下城去吃饭了。

“大人,都准备好了,大人也下去用饭吧。”梁超回来,对张凡说道。

“不用,你让人将饭食端上来,我就在城楼上吃。”张凡说道,然后看了看映月,向她示意,自己有话和她说。

映月心里面明白的很,张凡肯定是对她擅自回来感到不满。不过他可丝毫不在意这些,不管张凡打算对她说什么,她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

第二百八十章 为何而战

映月跟着张凡来到一边,面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带着一股像是犯了错事的小孩面对大人一般的样子,却也带着些许倔强,一副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的样子.

张凡看着映月这个样子,本想要说出口的那些个呵斥的话语又哪里能说得出口。心里面翻来覆去,最后也只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听到张凡的这一声叹息,映月心里面却是高兴了起来,她明白这就代表着自己不会受到张凡的什么责备了。虽然映月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都是毫不在意张凡对她所说的那些个规矩之类的东西,但是她的心里面却还是不想要违背张凡的意思。只不过,有些事情相比起违背张凡的意思来说,在映月心了里面其实是要重要的多了。

“你下次……还是算了。”张凡开口,话说到一半有再一次卡住了。他知道这些话说了映月也不会听。不,实际上来说,包括茹雪、骆灵儿这几女在里面,不管是谁遇到了这种情况,都是不会听他的。只不过,相比起来,茹雪和骆灵儿太过柔弱了,他们可没有映月这么坚强,也自然是做不出这种独自一人行走千里,闯进这危险之地的举动,但是他们对于张凡都是有着一种同样的感情。相比之下,映月这种不管如何都要见到张凡的举动,其背后更是显示出她极大的孤单。

“大人,这是城下的百姓做好了送过来的,大人和月姑娘还是快些吃点吧,今天已经劳累了一整天了,接下来又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状况发生,还是赶紧填饱肚子才是。”梁超提着一个食盒,来到张凡跟前说道。

“放这里吧。”张凡吩咐道。

梁超将食盒放下,想要说些什么,却是看见如今张凡和映月二人的这幅场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身离开。

张凡如今可谓是饥肠辘辘了,他拉过食盒,正要打开来,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眼睛盯着食盒**。

“凡哥,怎么了这是,不舒服吗?”见张凡盯着食盒却不开动,一旁的映月生怕张凡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赶紧开口问道。

“不,没什么。”张凡摇了摇头说道,“月儿,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傻?本来我是可以离开这里的。就算是我知道了这里将要被如今城下的那些扶桑人攻打,可是那时候,这个消息毕竟还做不得准。那个时候我即使是就这么离开这里会京城,到时候事发了,什么事情也算不到我头上。而如今,我留了下来,虽然明知道城下的那些扶桑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但是如今我还是处在这种时刻会要人命的情形里。”

“凡哥……”映月听了章法你的这一番话,心里面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的人生到现在虽然也不过是短短的十六年多一些,但是她这十六年里面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太多事情了,或许这种舍己为人的感情早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消磨了。但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张凡说。

“我知道,你心里面也一定觉得我很傻。”张凡说道,“甚至是我自己心里面,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我虽然说是饱读诗书,经史子集读了、背了不少,圣人教诲也明白的很。之前我心里面就觉得,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别人说,自然而然就应该这么做。

“但是当城下的扶桑大军用火炮轰击这座城楼只是,那时候的我竟然是昏了过去。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虽然时间很短,还处在危险的时候,但是我心里面却是不由自主地会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刚才从城下面射上来的那封书信更是让我的心里动摇的很,知道敌人的目的并不是要对这里的百姓做什么屠杀,只不过是要威慑一番,好让朝廷能介入扶桑。但是这其中必然会有人要死去,而我如今就在这些人里面。

“刚才我叫你过来是有话想对你说,只不过不只是想让你回去,我心里面其实是想要说,咱们俩一块回去吧。但是这句话我根本就说不出口,特别是在女人,还是自己的女人面前。”

“凡哥……”映月用着极为轻柔的声音唤道。她从来没有听过,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在当今这个世道,会有一个男人对女子说出这么一番,堪称是懦弱之言的话。

其实,张凡只不过是说出了所有普通人都会有的想法罢了,又不是什么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或者是什么已经了无生趣的失落之人,哪里会有人不怕死的。特别是在这随时都有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莫明死去的战场上。但是却很少有男子会将这番话说出来,而且还是当着一个女子的面。

“但是就在刚才,我明白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留下来战斗。”张凡说着,目光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指着面前的食盒说道,“就是因为它。”

映月顺着张凡的手看向那个食盒,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眼前的这个食盒可谓是平凡到了极点,用不同的竹条编制而成,毫无花色,或者可以说,丑陋的很。一看就知道,这个食盒定然只是普通人家的物件,平日里也是使用的非常频繁,特别是那个把手,已经被磨得光滑非常了,也不知是经过了多少岁月。

只不过,映月还是不能明白张凡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丝毫看不出张凡留在这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地方,和这个食盒有什么关系。

“道理其实简单的很。”张凡似乎是知道映月不会明白,开口说道,“自然是为了如今聚集在这扬州城中的十数万百姓啊。虽然明白了这次扶桑人攻打我们的用意,也知道他们是不会屠杀这些百姓的。但是一旦这座城被攻破,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自然是会慌乱起来,这一慌乱,却是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子了。

“说到底,这并非是为了什么民族大义、也不是为了什么朝廷和皇上,而只是为了这些个平民百信而已。而这些百姓们,也是对我们寄予厚望,如今已经是快要过了丑时了吧,这个时候不管是谁也都应该休息了。就算是如今这个城下面临大军压境的状况,城中的百姓睡不着觉,却也不会有闲心来给我们做什么饭食。但是如今这个食盒却是出现在这里,这岂不是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吗!城中的百姓说是在乎我们,倒不如说是她们希望我们能守住这座扬州城。虽然城外攻打过来的敌兵人数只有他们的十分之一,但是战争,特别是这种保家卫国的战争,从来都应该只有有责任的人要冲在前面,而百姓也是从来都不应该被牵连进去的。”

张凡的这番话说的非常明白,但是映月却是不太清楚,或者说是她明白张凡所要说的,但是并不能认同张凡所说的这些话。她出生在西南,那里有着数之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部落城寨,再加上大明的朝廷虽然名义上对那里有着管辖的权利,但是只要那里不发生什么造反叛乱之类的事情,朝廷也是根本就不会去过问的。那里如今看起来平静的很,可是实际上,那里各个部落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映月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甚至是她的姐姐都告诉过她,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必定要出全力帮助自己的部落挺过难关,这样一来人们才有好日子过。一开始的映月更是将这个当成了一种信念,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为了自己居住的部落做些事情。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也渐渐的长大,很多事情映月也是从当初的懵懂无知,到了有些感悟。特别是再出了她姐姐的那档子事情之后,她的看法就彻底改变了。她开始发现,什么为了部落中的普通人而与其他部落战斗,根本就是那些个部落首领欲望和野心的表现而已。

那么多年了,当年映月所住的那个部落与其他部落争斗了几十次,有胜也有败,但是无论是胜败,映月发现部落中的百姓们生活从来都没有好转过,甚至可以说是每况愈下。每次争斗,死去的都是普通的士兵,他们也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就这么为了某些极少数人的野心而葬送了姓名,而且死后他们的家人除了痛苦之外是什么也得不到。

而如今,张凡所说的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这里的战事之所以发生,也不过是因为某些人的野心罢了。但是刚才在城上,她第一次亲身参加了战斗,也第一次看到了这些普通的士兵,甚至是百姓在其中的表现之后,映月心里面也是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虽然还没有办法说出来,但是张凡刚才的这番话,让她明白了过来。

“看来这个世界上,也不都是坏事吗,起码在这里,我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映月不由得在心中想到。

第二百八十一章 粮食无碍

盛夏的时节,白昼的天色要长上不少,如今还不过是寅时未过,天色已经朦朦发亮了.

如今在扬州城楼上,数百守城的将士和百姓都在休息,而城下的那些个敌军,也是毫无动静,只是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在他们的大营周围巡逻而已。

四周除了能听到远处休息的人们发出的呼噜声之外,所有的就只有在四周传来的鸟鸣声。只不过这种气氛确实更加让还醒着的人产生一种寂静的感觉。

张凡就是这么一个还醒着的人,倒不是说他醒得早,而是他根本就睡不着。

之前,王猛和梁超等人曾经过来多次劝说,想要他下了城楼去好好休息。但是张凡最终还是拒绝了他们,留在了城楼上。如今这城楼上还醒着的人就只有张凡和几个在时刻盯着城下敌军动向的守军士兵而已。

张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点点睡意都没有。虽然他的身体已经是非常的累了,时刻在提醒着他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才能复原,但是张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处墙壁,张凡就这么休息着。

他毕竟是第一次和敌人亲身交锋,如今停了下来之后,心里面突然会觉得非常害怕。刚才冷静下来之后,之前的那股兴奋感却是如潮水一般退去,而留下的就只有深深的恐惧。这其实并非是一种懦弱的表现,毕竟这世上有哪个人是想死的!

但是,等到这波恐惧的感觉再次退去,张凡心里面却是又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觉。想到之前的那场战斗,当时的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虽然之前的他并没有手握过刀剑上战场杀敌,但是那种感觉,那种随时可以要了别人性命的快感,以及那种时时刻刻都身处危险的境地,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的紧张感,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自拔的感觉。张凡如今倒是能够有些体会到那些总想着上战场的人的感受了,特别是那些直奔疆场的士兵,这种感觉当真是有些让人着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再亲身体会一番。

“嗯……”

突然,张凡身边传来的一声梦呓让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张凡转头望去,只见映月正坐在自己的身边,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的正香。映月性子要强,表现出来的也是处处要强,哪怕即使是在张凡面前,他也不肯放下这种坚强,处处表现的要强人一步。但是此时,正在熟睡的映月却是好像在这一瞬间放下了心中的一切包袱,面上不再带着任何伪装,露出了她最真实的一面。

在张凡看来,如今的映月又哪里有一点身怀惨痛遭遇,而且性子坚强倔强的样子!如今的映月完全就是一个天真的小丫头模样,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而她所独特的地方就是她的身上并没有那种富家千金的矫揉造作,不,不能说是富家千金,就连中原之地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子也没有映月这般的随意洒脱。这可能是因为映月出身在西南之地,那个地方毕竟不是汉人为主体,有着各种不同族的少数民族生活在哪里。不管中原的这些百姓或者是朝廷说他们是粗野也好、未开化也好,在张凡的眼中,他们那就是天真。

而如今张凡在映月身上所看到,也正是这种天真。看着映月的脸庞,张凡的心中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就平静了下来。此时的他脑子里突然间又出现了他和映月从相遇到现在的种种情形,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却是那么的让人回味,而且也是让张凡这么的平静。

渐渐的,张凡总算是能够闭上眼睛,熟睡了过去。

“大人,大人,快醒醒。”

一阵叫喊声,还有一阵轻柔的推搡,张凡缓缓地睁开了惺忪睡眼,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的张凡却是再一次快速地把眼睛闭了起来,也不知他已经是睡了多久,天色已经大亮了,刺眼的阳光照射了过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不适。而且,醒过来的张凡,身体的感官也再次回复,瞬间,一股热Lang刺激的他的周身,再加上他如今还穿着那副厚实的铠甲,里可是一股汗流浃背的感觉。

“梁超,怎么了?”张凡晃了晃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开口问道。

“大人,卑职是来叫大人用饭的。”梁超回答道。

“用饭,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张凡听到他的话之后,赶紧爬起身来,问道。

“凡哥,你终于醒过来了。”正在一边的映月见到张凡醒了过来,快步走了过来,一副调皮的表情说道,“大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觉。万一这个时候敌人打了过来,那可怎么办?”

张凡听到映月的话之后,表情顿时就有些怪异了起来。话说这映月,一醒过来就变成了原来的那副样子,一点场面也不看。若是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她这么说倒是无所谓,反而还能让张凡心里面觉得欢喜。但是如今梁超正在他们两人面前,映月却还是如此大大咧咧的,这让张凡觉得他在自己部下面前的颜面已经完全丧失了。

一旁的梁超又不是什么蠢人,他的耳朵已经自动过滤了映月的这句话。低下头看了看,见前面没有声音,他这才再次抬起头说道:“大人,如今已经是午时了,城下面的百姓已经是做好了饭食,送了过来。”梁超说着话,提着食盒的手伸了过来。

张凡接过来,打开了就准备吃,如今可不是什么要讲究的时候了,也顾不得起床之后的洗漱,毕竟此时的形势不同与往日,一切从简。只不过,张凡却是发现,现在的这段饭食明显要比之前的那顿要好上很多,食材也更是丰盛了不少。

“对了,梁超,城中的存粮情况怎么样了?”张凡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件事情。毕竟这粮食问题可是一个必须要警惕的事情,再加上如今这扬州城中有着十数万的百姓,张凡自然是要关心一下。而且,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张凡也是无法安下心来吃这碗饭的。

“大人,请放心吧。”梁超似乎是早就做过了调查,张凡话刚问出来就直接开口说道,“这扬州本就地处江南,算得上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城中的存粮本就是有不少,单独供给这扬州城中的百姓一年之余都是没有问题的。如今城中虽然多出了不少人,但是这扬州城中的存粮少说也能够撑得住大半年的。再加上大人之前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过了,要按照城中的百姓数目,该给多少就发出来多少,那王德照是一点点私心都不敢有的。所以如今城中百姓的吃饭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听梁超最后的这个转折,张凡刚刚才稍稍放下去的心思又起来了,赶紧问道。

“大人,这城中的粮库所存放的粮食,出了米就是面。”梁超开口说道,“而如今,这城门已经被关上了快又一整天了,城中的百姓如今是很难吃得上肉了。卑职刚才下了城楼的时候,看见城里面连平日里到处都能看得到的狗也都不见了,估计也都是进了人们的腹中。”

张凡听了梁超的话之后,有些无言了。他倒不是在为城里面的十数万百姓在痛苦什么,只不过这没有肉吃,当真也是让人觉得不爽。本来,这普通的平民百姓是很少吃肉的。张凡记得自己之前住在庆阳府、安化县的时候,那里的百姓就很少吃肉,虽然那里放牧的很多,肉类也并不是很贵,但是吃的人就是不多。可是这里不一样,这扬州城本就地处这江南繁华之地,百姓,即使是平常人家,三天两头的也有一顿肉吃。再加上如今这城里面还有着从松江和苏州那里过来的百姓,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不过好在,肉这种东西并非是人们必须要吃的,这几日不吃也没什么关系。

“对了,梁超。”张凡吃了几口饭,好似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城楼上的将士和百姓们有没有肉吃?”

梁超一听就明白了张凡的意思。人,自然是可以不吃肉也能过活的,但是不吃肉的话,自然也是没力气的。特别是如今这些城上负责守城的人,没有力气的话,那怎么能上阵杀敌呢。

“大人还请放心。”梁超说道,“城上的将士们倒是都有肉吃。这也没有人对百姓们说什么,是百姓们主动将不多的肉食送过来的。”

“这就好。”听到这个问题已经被解决了,张凡这才安心下来,快速地把饭吃完。

喝了一口凉水,清了清身上的燥热,张凡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城外。

“凡哥,你说他们会再打过来吗?”一旁的映月问道。

“肯定会的。”张凡说道,“我现在只希望他们能迟一点,只要过了今天,戚将军的人马就能到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容忍限度

“大人,这些扶桑人倒是有耐心的很.”王猛站在城楼边上,看着城外那些距离这里不远扎营落座在那里的扶桑大军,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他们这封劝降的文书送过来都已经过了八个时辰了,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给他们答复,而他们倒是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咱们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打算,知道他们不过是要激起我大明朝廷的愤怒而已,如今他们这样,也不是不可理解。”张凡说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些疑问。以前咱们这里也不是没有被大批集结的倭寇攻打过,有几次他们甚至都已经是直逼应天府了。但是他们被打退了之后,咱们不是也没有找他们什么麻烦吗?如今他们怎么就能确定,这种行径咱们一定会报复他们?”

“这个……实际上大人您是有所不知。”王猛回到道,只不过他的话语中有些闪烁其词,甚至还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外人,或者是不应该听到这些话的人在,他才再次开口说道,“之前那几次倭寇的大批集结、袭击已经是发生在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戚大人也才是刚刚赴任登州府,距离这江南之地实在太远了。

“那个时候,就发生了一次倭寇大举入侵的事情。后来,民间、甚至是官场上传闻的就是像大人刚才所说的那样,大批倭寇趁这我朝毫无防备之际,攻打过来,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直逼应天府城下,直到后来才被朝廷大军驱赶出去。

“但是其实当时的事情并不是那样的,我也是在北疆当兵的时候,听我的上官所说的,他可是亲身参加了那场驱逐倭寇的仗。当时的情况,其结局虽然和大人听起来的差不多,但是中间的经过那可是差别甚大,可以说是直接改变了那次事件的整个意思。

“一开始说的的确是没错,也的的确确是有着上千倭寇攻了过来,当时估计他们也是侦查了我们这边海防的兵力,躲过了两处警戒。但是在他们到达距离他们登岸地方最近的松江府之前,他们就被人发现了。而松江府当时的知府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立刻下令紧闭城门。当时那些个攻过来的倭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无马无枪无炮,靠的不过是那一股子狠劲和手中的刀剑而已。并非正规军队的他们既没有方略,也没有纪律,而且他们之所以会来咱们这里就是因为他们太穷了。所以毫无攻城器械的他们,根本就就不可能撼动松江府那紧闭的城门。但是他们又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回,再加上若是他们继续等在松江府那里,就很有可能被闻讯前来的大军剿灭。

“没有办法的这群倭寇,只好继续往咱们这里过来。一路上路过了苏州府、扬州府,但是他们一路上路过的州府全部都是早早的就得知了消息,也都早就紧闭了城门。这群倭寇根本就是毫无办法,也只好也是一路往西过来,只要见到是哪个州府的城门是关闭的,他们就路过。所以当时的战报才会说‘大批倭寇集结进攻江南之地,如今已经直逼应天城下’,虽然消息确实是属实,但是其实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当时,卑职的上官也只是名普通的伍长而已,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他们听到军中的调令之时,都是紧张的要死。哪里知道等到大军开到应天府的时候,那些倭寇根本就是见了他们掉头就跑,他们中有的人甚至都没有看见倭寇到底长什么样子。”

张凡听完了王猛说的话之后,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说实话,他的心里面现在非常无语。朝廷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就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然而之后对民间放出来的消息确实严重非常。而且居然没有人识破,或者是谈论过。张凡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但是只不过当时的百姓只是听说城外有大批倭寇来袭,这才是关闭城门,但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所以他们也是以为倭寇侵害的非常严重,而且朝廷也是这么说,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张凡所听到的这个版本了。

“也就是说,那一次朝廷之所以没有对倭寇进行什么讨伐,主要是因为那批倭寇根本就没有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张凡说了这么一句。

“不错,正是大人所说的这样。”王猛说道,“朝廷关于会否讨伐虽然没有明文来规定标准,但是我大明朝开国百年,其间也不知出了多少事情,关于会否讨伐其实早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

“若是敌**举进攻,入侵到我大明国境之内,但是他们并没有大肆屠杀破坏,那么朝廷基本在他们退去之后是不会派兵讨伐他们的。但若是其造成的伤害过大,那么不管敌人的势力再是庞大,那么朝廷也会派兵前去讨伐,就像当年的刘六、刘七起义,还有讨伐海盗汪直一般,即使朝廷的大军前期不利,损失了许多人手,但是朝廷是绝不会放弃的。”

“那么依你来看,这一次这些扶桑人有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张凡问出了他如今心里面最关心的事情。

“大人,其实以卑职之见,这批扶桑大军早就应该退回去了。”王猛说道,“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必攻过来,只靠着之前的那批倭寇就足够了。毕竟那些倭寇已经是击破了咱们三座城池,而且都是大州县,到时候朝廷根本就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毕竟这有城池被敌军攻破,其意义简直就等于我朝国土被他人攻占,这无论是朝廷还是皇上,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原来如此。”张凡说道,心里不由得想来,这古代的封建王朝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自从西汉开始,中原之地同外族作战可谓就是正式提上了官方日程,而当时的口号“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更是霸气、强悍到了不得了的地步。

而之后的几个朝代,无论混战还是统一,无论当时的统治者是昏君还是圣主,无论当时国家的战力是强于外族还是弱于外族,对于外族的入侵,哪怕是对边境的小小滋扰,那都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可是自打到了宋朝之后,这种理念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下子就完全改变了过来。仿佛从那个时候开始,因为国力的下降,使得整个国家都发生了变化一般。甚至到了南宋灭亡之时,整个中原大地已经全都被铁木真所建立的蒙古给占领了。

直到元末起义军四起,最终,朱元璋将蒙古人赶了出去,这才算是恢复一些往日的风采。而之后的朱棣,不论是其作为燕王而就藩北平府的那么多年,还是起成功夺权之后,坐上大明朝皇帝宝座的那些年,其对于清楚元蒙残党对于中原大地的威胁一事,更是不遗余力,五次亲率大军出征漠北,更是在第五次出征之时,病死于榆木川。此事在当时更是被朝廷和大明朝的皇室后人真相传诵,而朱棣更是成为了历史上除了开国皇帝之外,第二个真正有实力和功绩被追赠“祖”这一庙号的皇帝,其功绩可见一斑。

也是打从那之后,这风气也才是有所回转,大明朝知道现在,无论是皇帝再过平庸,权奸再过弄权,对于北方那全都是没有一丝好说话的。

但是对于倭寇这种自从元末就出现了的特殊存在来说,朝廷的做法可就是有些暧昧不明了。一来这些人都是无主之人,他们犯了错总不可能怪罪到扶桑如今的当权者身上去;二来他们实在是没有造成过什么特别大的混乱,对于那些普通百姓的损失,朝廷其实有些不太想要过问,毕竟还没有到那种国破家亡的危境。这种情况知道戚继光的出现才有所好转。

刚才,王猛已经是明确地告诉了张凡,朝廷容忍的限度。而如今,更是一个本就想要当个好皇帝的隆庆坐在皇位上,城外的那些扶桑人其实已经是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光是他们先期派遣过来的那些个倭寇就已经占领了三座城池,这已经是让朝廷没有饶过他们的理由了。更不要说他们后面派过来的这些正规军队,如今已经是攻占了苏州城,而现在更是要攻占这座扬州。这绝对是朝廷和隆庆所无法容忍的。

而且,最最主要的是,不管这些人是属于扶桑国那个势力名下的人马,他们都是有主之兵,朝廷都是有方向可以去追究责任的。

因此,张凡现在多么想要派人,甚至是他如果会说扶桑话的话,他都想亲自下了城楼去告诉他们,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赶紧回去吧,不要再攻打这里了,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只不过这件事情也只能在心里面想想而已,而城下的那些人,那是早晚都要再来攻城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救援到来

“大人,如今天色已经太晚了,而城下的敌军却是没有丝毫动静,大人已经将近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了,还是趁着如今没有什么事情,赶紧下了城楼去好好休息一番吧.”梁超再一次对着张凡劝说道。

为什么要说再一次呢,那自然是因为他的这番话已经不知道对张凡说了多少遍了。从张凡午时醒过来,吃完了午饭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快有五个时辰了,而张凡每一次听到梁超的这番话都是回绝了他。

这倒不是张凡当真是一点都不困,或者是他有什么为了要坚持民族大义和保护百姓的大任,敌军只要不退去,他就不肯去休息的高尚情节,实在是他有着情非得已的缘故。

他是担心城下的那批扶桑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一次进攻,因为那个时候,他作为这场战役一方的指挥官,那是必须要在这里督战的,即便张凡他对于战争之中指挥策略这种事情并不拿手,他也是必须要在场的。万一他刚刚下去休息,或者是他刚刚睡着,那群扶桑人又攻了过来,那他岂不是还得爬起来重新上城楼,那样的话真的会更加难受。

而且,最主要的是,张凡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入睡。而现在,经过了一天半,将近十八个时辰都没有休息,张凡原本困倦非常,甚至是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身体,如今却是连那股子困境也是突然之间消失了,怎么说呢,困过头了吧。

“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不能下去。”果然,张凡再一次拒绝了梁超的话,“现在你让我怎么下去,万一等会敌人再打过来,那我还不是要再上来吗?!”

“大人所说的卑职心里也是明白。”梁超说道,“可是大人毕竟是已经连着两天一夜都没有阖眼休息过了,这身子怎么能受得住?”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张凡听了梁超的话,板着面孔说道,“这城楼之上跟我一样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休息过的人比比皆是,难道说我就顶不住这两天一夜没有休息的疲倦了吗?”

“大人,卑职丝毫没有看不起大人的意思。”梁超赶紧摆着手说道,“只是大人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天生就不是干这种体力活的。而我们这些人,不管是将士还是百姓,哪个是没有过整天整夜不休息的经历,早就已经是习惯了。

“再说了,大人想想。万一敌军攻过来了,大人却是已经没有力气作战了,那岂不是出大事了吗。”

“这……”面对梁超所说的这些话,张凡有些无言以对了。梁超所说的全部都是事情,而且最主要的是,张凡如今虽然是困意全消,但是他的身体也当真是累到不行了。

“凡哥,梁超他说的也对,我看你还是下了城楼去休息一阵子吧。”一旁的映月听到这这边的也是过了来,对着张凡说道,“凡哥还是放下了心好好去休息吧,若是等会这里有了什么变故,我定然会去叫醒凡哥的。”

“这……好吧。”想了想,张凡总算是同意了他们的说法。

说完了这些话,张凡就往下城楼的楼梯口走去,刚走到那里,正准备下去的时候,监军太监万忠却是跑了过来。

“张大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万忠是一脸焦急的模样,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惊慌。

“城外的那些个扶桑人到现在都是毫无动静,我这已经是困得不行了,正要下去休息一会,睡一觉。”张凡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照直说了出来,反正如今的情况也就是这么个样子,即使万忠是个监军,现在也是没有理由去管他。只不过,张凡却是主意到了他那副一脸担忧的模样,好奇之下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哎呀,我说张大人,现在城外面的那群扶桑人又有动静了,估计他们马上又要打过来了。

“什么?”张凡听到万忠的话,先是一惊,然后就立刻小跑着到了城边向远处观看。

如今已是到了戌时,由于夏日天长,现在才只不过是黄昏,城楼上还能很清楚地看到远处的动静。

城外前来攻打扬州城的扶桑大军虽然是分成了两队人马同时攻打扬州城的东门和南门,但是他们昨日撤回去的时候却是再次合在了一起,共同扎营驻下。而如今,张凡在城楼之上,虽然因为这里距离他们太远,看不清楚地方大营中的具体动向,但是他的确可以看得见那里的人马在动。

“下面现在什么情况?”张凡向着站在他身边的王猛问道,而他的眼睛还在看着城外。

“回大人,他们如今正在召集人马,整队。”王猛回答道,“这也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加上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卑职这里也是看不清楚。不过既然是整队,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们要退回去,要么就是他们要继续攻打我们。”

“你觉得他们会退回去吗?”张凡转过头来看着王猛,面带微笑地问道。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而王猛却是一脸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而城楼之上,仅剩余的两座火炮边的士兵已经是开始想炮膛中装填弹药了。

“看来我们之前没有给他们回信是正确的,竟然为我们争来了这么多的时间。”张凡却还是微笑着说道,“如今将士们都休息好了吧。”

“回大人,城上守城的将士和百姓都已经休息好了,精神也不错。”王猛说道,“只不过如今这状况,让他们的士气有些低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张凡叹了口气,说道,“等下,敌人要门就是进攻起来没什么力气,要么就是会死命地攻打我们,不过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大人此话何以见得?”王猛立刻问道,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的心中是极度的疑惑,他是真不知道张凡这句话为何会说出来。

“我且问你,之前我们与他们战斗了多长时间?”张凡没有立刻回答,却是反问道。

“这……虽然没有到一天,但是也有了五六个时辰了吧。”王猛算了算,说道。

“不错,五六个时辰,这时间当真是不怎么短。”张凡笑着说道,“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道敌我双方的伤亡各式多少?”

“这个卑职知晓。”王猛本就非常关心这些事情,张凡所问他的,他自然是知道,“咱们这便是守城,所以伤亡自然是要低上很多。夜里敌人退去之后,卑职就让人去统计过,这城楼上面死了又百余人,而受了伤的大概也有百余人。

“而地方,卑职虽然没有办法统计,但是看那些如今还堆积在城楼下面的尸体,恐怕他们死了也有三、四百人左右,至于受了伤的,卑职可就不知道了。”

“不错,但是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张凡说道,“一场攻城之战,接连着打了近五六个时辰,而作为劣势的咱们这边才死伤二百余人,而对方则才不过死了三四百人,你就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这……”听了张凡的话,王猛也是思考了起来。不错,事情细细想来的确是有些怪异,其原因就是,对方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若是说这是因为守城的人手不够,这倒是不对,毕竟这扬州城中本来就有五百多人的守军,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被调来了这东门和南门之处,再加上那些个自告奋勇的百姓们,怕不是有千多人,这对于这两座城门的防守来说已经是够了。要是说人手不够的话,那就要么是这座城被攻破,但是绝对不会说地方的伤亡数目会变小。

“难道大人的意思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拼死作战?”王猛说道,不过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对啊,之前他们攻城的时候,即使前面有他们自己人,后面的人却是也敢射箭,这还叫不拼死?”

“那就是他们打仗的风格,跟拼死无关。”张凡说道。

“大人,他们要来了。”旁边的梁超说道,手势也是指向城外。

“但是,不管他们是不是拼死,等下我们都有一场硬仗要打。”张凡说道,眼神也是严肃了起来。

敌军如今已经是分成了两拨人马,再次向着扬州城的东门和南门迈进。城楼之上,正在观察敌军动向的人们无不是捏了一把冷汗。城楼之上,火炮和弓手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敌军进入了射程就准备攻击了。

敌人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中也是越来越紧张。

映月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张凡的身边,小手也是不由自主地紧抓着张凡的手。

敌军已经进入了火炮的射程,城上的守军时刻都在等待攻击的命令。张凡的心神也是紧绷到了极点。

突然,不知怎么的,敌军前进的步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而且他们的阵型也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张凡根本就没看见什么异常,赶紧向着一旁的王猛问道。

“有箭射向了他们,不过不是我们这里。”王猛这一次居然是微笑着说道,“大人,看来救援的人到了。”

王猛的话音刚落,北方已经是传来了喊杀声。

第二百八十四章 喜忧参半

“大人,是援军,是援军来了!”梁超大吼大叫着,面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开心了.

张凡却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对此作出反应,只是这么站在那里,看着城外那渐渐变成黑色的景象,听着城外的喊杀声,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凡身旁的映月心里面也很高兴,虽然她根本就不在乎这场战斗所关系到的人名与其他那些东西,但是映月在乎的是张凡,不管怎么样,只要张凡能开心,她就会开心。就想如今,映月就明白,城外来了援军,张凡心里面自然是欢喜的,那么她就和张凡一同开心。

这一时刻,映月那本就握着张凡的手再次紧了紧,看向张凡的面容上也露出了笑容。

感受到映月的变化,张凡也是转过头去,那副笑容虽然他平日里并没有少见,但是也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的他觉得映月的这个笑容是他所见过最美的,也是最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画面。这一瞬间,张凡之前那个强撑到现在的力气仿佛随着城下这批援军的到来而一下子消失不见了,瞬间,潮水一般的疲惫感向着他袭来。

本来还想要强撑的张凡,却是实在是抵受不住那股困倦感,再加上如今这里的危局暂时也算是解了,心中不由得想,就这么睡过去也罢。

“大人,情况有些不对劲。”

刚想闭上眼睛,就这么站着睡过去的张凡却是突然被这么一个声音再次唤醒,心中不好的感觉再一次袭上了心头。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那人,正是王猛,张凡心里面的那种感觉是更加猛烈了,毕竟王猛可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他说话从来都是很有把握的。

“怎么了,什么地方不对劲?”张凡赶紧问道,“还能来得不是咱们的援军不成吗?”

“不是这样,大人,来得确实是前来帮助我们的援军。”王猛面色沉重的说道,“但是卑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今能前来援助咱们的,想来自然是戚将军所率领的手下。但是这就奇怪了,虽然如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看不清远处的情况,但是戚将军的戚家军手中有着不少火器,而大人可曾听见过枪炮声?”

“这……”张凡听王猛这么一说,刚才激动的心情瞬间就平复了下来。自从他听到有援军前来的消息之后,的确是没有听见过一声枪炮声。

“而且,虽然因为天色的原因,远处的情况卑职看不清楚,但是城下的扶桑大军的动向却是能看得见。”王猛继续说道,“自从刚才的那阵箭雨之后,敌军确实是大乱了一阵子。但是大人可看见,没过多久,他们又恢复了原来的阵型,并且只是从阵中派出了千多人前去迎敌。”

“你的意思是……”张凡已经能猜到王猛所要说的是什么了,“城外前来的救援,并非是戚将军的人马,而且人数更是少得很?”

“不错,卑职正是这个意思。”王猛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敌军分出了千多人前去迎敌,想来过来的人马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这一下子,张凡脑子里就有些糊涂了。如今距离他们最近的,也是现在最有可能赶到的,也只有戚继光的大军了。虽然比之预计的提早了四、五个时辰,但是也并非不能让人理解,毕竟如今扬州军情紧急,戚继光会下令部下全速开过来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王猛刚才的分析却是打破了这种想法,这让张凡迷惑了起来。如今北边,除了戚继光的人马之外,只有已经是奉了他的命令在南直隶沿海附近防守的各个军营,那些军营的人数也差不多就是一千人。但是张凡可不认为会是这其中的某个地方的守军将领率兵前来救援自己的,毕竟当初他可是下了死命令,要他们紧紧驻扎在原地,防守可能还会来的袭击,不得离开守地半步。

在张凡看来,那些人应该是不会违抗自己的命令,跑过来“送死”的。

可是除了这些人之外,北边还有什么人会过来呢?

突然,张凡面色一变,想到了什么。

“莫非……”张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猜测的,但是仔细一想,他是越来越觉得有可能,“……海大人他……”

“大人的意思是……海瑞?”王猛也被张凡的这个想法惊呆了。他之前不是没有想到过海瑞,不过他并不看好海瑞会来救援他们。这倒不是他小瞧海瑞,而是之前的海瑞正在淮安府那里与那些不要命、不怕死、疯狂至极的倭寇作战。他能够想象得到,海瑞所率领的五千人马击败那些倭寇是必然的,但是他同样也能猜得到,海瑞面对那么一群人,想要赢得胜利必然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而到了那个时候,海瑞就算是再要耍什么脾气,那也要考虑考虑他所率领的那些个已经死伤惨重,疲惫非常的人马了。若是他再带着那些人过来救援,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张凡居然会说出这个他没有想到的可能。但是经过张凡这么一提,王猛心里面想了想,倒还真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大得很。

张凡却是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么多,赶紧让梁超去告诉城上的将士,立刻开炮、射箭,总之就是攻击,不管怎么样也要对城下的扶桑大军造成一些困扰,好帮助那些前来救援的人马。

“大人……”王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不管来的是海瑞的疲惫之师、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来的人,总之他们只有千多人,我们一定要帮着他们拖延一番。”张凡说道,“要不然,城下的扶桑大军若是一拥而上,来的这千把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这个时候,城楼上再一次响起了火炮的轰隆声,目标正是前方扶桑大军的阵营之中。而城楼上的那些弓手们也开始了射击,虽然城下的敌人看距离也才是刚刚进入弓箭的射程,城上有很多的箭支都是射不到的,但是既然张凡下了命令了,而且他们虽然不知道来的援军人数很少,但是有人救援,这士气自然也是上涨了不少,一个个仿佛也多了些力气出来。

“城楼上给我放出信号,要他们往北城门那里冲。”张凡继续吩咐道,“若是他们能到得了那里,就立刻鸣金,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这……张大人这是何意?”一旁的万忠很是疑惑地问道,“如今敌人就在城门外,北门那里更是驻着一千敌军。万一这城门打开,他们趁乱攻进来可怎么办!”

“监军大人,若是留着这批人在外面的话,不管咱们是怎么骚扰敌军,也没有用,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他们被全部歼灭。”张凡非常严肃地说道,“若是能让他们进城的话,有了这一千人的帮助,这座扬州城撑到戚将军的大军到来是绝无问题的。而且,难道说监军大人打算看着那些前来救援咱们的人就这么死在城外吗?”

“这……”万忠顿时是没了言语。说句实话,他的心里面害怕的很,不过他也只是害怕城破而已,他心里面始终都相信,虽然城外敌人数目众多,但是想要攻破这座城在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张凡刚才说要开门,他心里何止是害怕,简直是吓了一大跳。刚才的他自然是立刻就要拒绝。

但是张凡后面所说的那番话,却是让他根本就不能再说出任何反对的话来。且不管张凡刚才的话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心话,亦或是为了当着如今这城楼之上这么多的将士和普通士兵所说出来的场面话,但是万忠根本就是没有一点回绝的权利。若是他敢说出什么不同意的言论出来,虽然他如今占着监军这个职位,但是张凡照样是能不管不顾他的发言,下令打开城门。而且到时候,若是没有发生他所预言的事情的话,将来回到朝廷之后,倒大霉的可就是他万忠了。

张凡如今可没有心思揣测万忠此时心里面在想什么,见万忠不再说话,他就权当是万忠默认了他的话。

冲着一旁的王猛点了点头,王猛立刻是转身离去。没过多久,城上就发出了信号。

没过多久,城楼上的人可以清楚地听见,城外的喊杀声正在向着远处渐传渐远。

“传令北门的守军,给我注意守在那里的一千敌兵,万万不要让他们靠近城门。”张凡再次传令,“而且也要给我注意,虽然如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是还没到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步。让他们注意了,千千万万不要打到咱们的人。派人去督着,告诉他们,谁要是误伤了自己人,轻则军杖十下,重则给我军法处置,直接拉下去砍了头。”

“遵命。”得了令的梁超是理科飞快着下了城楼,如今是情况紧急,他是抢了一匹马,直接朝着北城门那里狂奔而去。

吩咐完这些事情,张凡再次感到异常的疲惫。有援军来了确实是好事,但是来的却是一直伤亡惨重的疲惫之师,而且等下也不知还要死去多少人,当真是喜忧参半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城终得守

“北门那边如今怎么样了?”张凡心中十分着急,只得询问身边的王猛.他如今着急归着急,但是又没办法过去看个究竟,毕竟如今这城下去除那以前前去追击的敌军之外,还有着六、七千人的敌军在攻打这扬州城的东南二门,张凡是不可能抛下这边的事情去关心另外一边的。

可是,显然他是闻错了人。

“大人,北门那边如今情形如何了,卑职也不知道。”王猛又恢复了他那一脸平静的模样,说道,“卑职刚才就一直在这里,并没有去过北门,又如何得知那边的情况。”

听到王猛的回答,张凡只得笑了笑,他明白自己的确是多心了。

如今城上的将士还在抵御着城下扶桑敌军的进攻。也不知是否是有援军的到来,给他们增加了信心,许多人都是奋力进攻着,丝毫不留一丝余力。这么一来,下面进攻的敌人虽然人数众多,倒也是一时半会没有办法靠近过来。他们之前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如今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了,一个个比起之前来,显然是要怕死不少。

只不过,城上面这种疯狂的进攻方式,虽然其效果显著,但是其所带来的危害也是不小的。最直接的就是,城上的这些将士要不了多久,他们的体力就会耗尽。若是等到那个时候,那批前来救援的人马还是没有进城,或者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他们,不,这座扬州城可就是麻烦大了。

可以说,他们如今所作的这种行为算是一种自杀式的攻击,虽然不会直接造成他们的死亡,但是所带来的后果却是要更加的严重。

“砰”的一声爆炸声出来,声音距离城楼非常的近。

听到火炮声,张凡心中又是一紧,他倒不是害怕,只不过之前他被火炮弄得有些心惊而已,如今再听到这个声音,自然是心中要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张凡是赶忙问道,“是否是城下的敌军发炮攻打我们?”

“不是,大人。”王猛边回答张凡的话,手指边指向了城楼上的一边,说道,“咱们仅剩余的两门守城火炮,有一门是炸膛了,炸死了那几个负责发炮的将士,还引爆了旁边的几桶火药。”

张凡听王猛这么一说,眼神赶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南城门上的那最后一门火炮之处如今已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原本的那门守城火炮是只能看到炮管的后半部分正在地上滚动,前半部分却是不知道断裂到哪里去了。

不过,还好,好在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被炸死的也只是那几个负责开炮的将士罢了。

“怎么会炸膛的?”张凡有些着急的问道,毕竟如今城下敌人正在攻城,而一门火炮可以起到多大的作用那是显而易见的,少了这一门火炮的活力,会给整个城楼的防守带来很大的麻烦,“难道这炮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大人,以卑职之见,并非是这们跑本身有什么问题,要不然在之前的战斗中它早就应该炸膛了。”王猛也是明白张凡在担心什么,皱着眉头说道,“想来可能是负责开炮的人刚才一时间心急,装填火药之时装错了量,多装了很多才会炸膛。”

“王猛,你去告诉剩下的人,奋起杀敌是一回事情,但是万万不可冲动,若是把那剩下的一门炮再炸膛了的话,那可就真是麻烦了。”张凡赶紧说道。

“是。”王猛说了一声,领命而去。

“章大人,这……”一旁的万忠看到如今这幅场景,又是一阵紧张。

“监军大人莫要惊慌,这种事情在战场之上是常有的事情,切莫因为这事情而乱了自己的阵脚,给敌人漏出什么机会才是。”张凡现在也顾不得去劝说他了,只是匆匆地说了这么几句,又将面孔转向了城外。

只见城外的扶桑大军如今是阵型打乱,他们如今还未曾被打退,而且还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行,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人多。而张凡也是明白的很,若不是因为之前有那些前来增援这边的人给他们造成了混乱,他们如今也不能如此好的防守住敌军的进攻。

但是,敌军的数量毕竟是太多了,虽然他们如今行进的很慢,但那也只是相对于之前的进攻来说。应该说,如今敌军的行进速度并不怎么慢。

眼看着敌军就要再一次冲到城墙下面来了,那让他们觉得讨厌至极的攻城长梯也是有了向上抬起的趋势。而且这一次,这些扶桑人更是在扎营休息的时候,砍了不少的树木,有做出了许多长梯,这更加是让张凡觉得难受。一旦他们再次接触上来,到时候城上若是还没有援兵的话,凭着这些已经是疲惫非常的将士和百姓,根本就没有办法抵御。

“那些从北边过来的援军还没进城吗?”张凡也知道如今多说无益,只能在心里面抱怨着,“快些来吧,这里就快要守不住了,不管是不是海瑞,还是其他什么人带来的人马,赶紧给我进城来,帮着防守才是!”

兴许是这一次,老天爷当真是显灵了一回,张凡刚刚在心里面想着这件事情,城楼后面就传来了许多人登上城楼的脚步声。

“海大人,你可总算是来了。”张凡看到上到城楼上的人,第一个就是梁超,跟在他后面的正是海瑞。只不过海瑞如今的样子可有点不敢让人恭维,一身铠甲穿在他那本就瘦弱的很的身上,顿时是显得非常不合体,更不用提如今那身铠甲更是有些破破烂烂的,那件披风也是只剩下半截挂在背后。面上虽然精神的很,但是整张脸都是黑乎乎的,头发也似乎是多日没有梳理,很多都从头盔里散了出来。总之,看起来就是让人只能想到一个字,惨。

“张大人,咱们俩又见面了,却是想不到会在如此的情形下。”海瑞匆匆地向着张凡打了声招呼,就讨论起如今的战况了,“之前下官领了大人的命令,率兵前去淮安府防止那里的倭寇南下,但是实在是没有想到,那群倭寇居然如此的不要命。这近一整天的战斗下来,下官带去的步卒几乎全部阵亡,就是连骑兵也是损失了上百。当真是凶险非常。”

“海大人别来无恙,张凡这里也就放心了。”张凡说道,“刚才海大人率军突围过来的时候,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吧。”张凡的这句话看起来是在关心海瑞及其人马,但是实际上他是在问海瑞的人手有没有损失多少,会不会对于帮助他守住扬州城产生什么不利因素。

“下官在城外遭遇的是扶桑来的正规大军,损伤是自然就有。”海瑞说道,“但是想来是因为下官来的太过突然了,他们并没有太过准备。到我们进了扬州城,损伤可谓是微乎其微。”

两人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海瑞带来的人马已经自觉地上了城楼,加进了帮助城上将士守城的行列之中。

“这……海大人的人马与那些个倭寇奋战多时,难道不需要休息?”张凡颇为关心地问道,他看到海瑞的人有不少在脸上也是尽显疲惫之色。

“多谢张大人关心,海瑞在这里代替他们谢过张大人。”海瑞说着这话,抱拳向张凡作揖,说道,“但是张大人也知道,如今情况危急,若是不加紧守城防卫,让敌人攻破了城楼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来到城楼边上,向下看去。果然,有了海瑞所带来的这近千人的战力,形势是顿时有所改观了。城上的防卫力量顿时增加了两倍有余,对于城下的扶桑大军来说,让他们的进攻变得非常艰难,每每前进一步,都是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毕竟如今城上守城的人数达到了两千人,虽然对比城下进攻来的八千敌军来说,人数并不占优势,但是这毕竟是守城之战,守城的人占了极大的便利。

“如此看来,这扬州城总算是安全了。”张凡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多日以来的紧张感觉,似乎是在这一刻就这么瞬间消失。转而产生的是一种喜悦和激动的感觉,而且这不仅仅是意味着这座城池能够守住,更要紧的是,城中的百姓都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这是,这还是有些怪异。”海瑞却是皱着眉头说道,“城下进攻的敌军想必是已经知道,这里已经是来了援助的人马。之前这城上没有多少守军的时候,他们就没有攻下来,而如今守城的人多了,他们就更应该明白,想要攻占这座城是难上艰难的。为何他们还要如此进攻,难道他们不在乎死人吗?”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张凡随即就将事情的始末经过告诉了海瑞。

海瑞听完之后是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个刘山,当初下官也是见过他一面,看起来倒也是个好人,谁想却是如此贪赃枉法,胡作非为。”

“不过如今这些都无所谓了。”张凡说道,“咱们只要等到戚将军的人马到来就行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怪异敌军

如今大举几乎已定,戚继光带来了一千人马帮助守城,有了这一千人马的加入,这座扬州城是立刻改变了模样.虽然说不上固若金汤,但是凭着城下的这万余名扶桑士兵想要攻破它,那可谓是难上加难了。当然,所谓世事无绝对,只不过那个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了,除非城下能再来万余名扶桑大军,那样一来这扬州城可就要再次危险了。

新来的人很快就熟悉了城上的防守,在这之后,张凡更是要求他们轮换着下城楼吃饭休息去补充体力,以防止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毕竟城上的可都是疲惫之师,虽然如今他们心气很高,但是能够让他们满状态的应战,效果自然是要好些。

如今形式已经是渐渐稳固,周围的人都劝张凡和海瑞前去休息,张凡是自不必说,而海瑞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是在淮安府奋战了两天一夜,又用了一整夜的时间赶过来,其劳累程度不下于任何一人。

但是二人都决绝了,海瑞是自不必说,以他的那种性子,不到最后一刻亲眼看到胜利摆在眼前,即使累死过去,估计他都不可能去休息。

而张凡,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身子已经累得要死了,却是如之前一样,一点点想要休息的意思都没有。所不同的只是,之前他睡不着是因为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紧张和危机感,而现在他睡不着则是因为眼前的这股子兴奋感觉。

“对了,海大人。”张凡突然间转头对身边的海瑞说道,“张凡见海大人到来之时,这个……样子有些不妥,不知海大人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真是那批不过三千多人的倭寇所造成的吗?”张凡一直都很想知道淮安府那边抵御倭寇的细节,再加上如今,海瑞的出现昭示着那边战况的惨烈,张凡就更加想要问个究竟了。只不过他有不好直接说“看到你们那副惨样”,只得含糊了一把。

“唉,张大人是有所不知啊。”海瑞自然是能够听得明白张凡所要说的,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下官奉了大人的命令,亲自领着五千兵马前去淮安府防卫之时,心里面曾经想过,面对三千余名倭寇,想必是手到擒来,毫无问题。这倒不是下官轻敌,只不过那些个倭寇历来都是如此,只能在普通百姓和那些狐假虎威的巡队身上显显威风。

“本来,听到了松江府的消息之后,下官就下令大军在离淮安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安营扎寨,这样一来,一是可以时刻监视着淮安府中那些倭寇的动向,二是可以及时作出防范。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谁知到了昨日清晨,那些个倭寇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突然是打开城门冲了出来。也是下官有些轻敌了,之前一直是让士兵们好好休息,只有派了少数人监视着。他们一出来就直奔我方大营而来。等到下官将将士们全都叫醒,准备完毕,他们也已经是冲到了我们面前。

“本来这都没什么,但是这群倭寇根本就与以往不同。虽然以前的那些倭寇也是凶狠非常,但是只要咱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就会立刻退去。而那时候,下官手下的人马比起他们要多得多,谁知杀了他们百余人之后,他们却是丝毫没有退意。下官当时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知道这批倭寇是来者不善,等到大人派来的人告知了有大批扶桑大军突入我大明内陆,攻打苏州城之时,下官这才是明白过来,这批倭寇之前攻占淮安府就是为了吸引附近的大军前来,牵制咱们,为了之后的扶桑大军可以毫无阻碍地攻城。但是直到那时候,下官唯一还没有想到的就是,这批被作为弃卒的倭寇竟然会如此之疯狂,打起仗来根本就是不要命。

“而下官手下的人马多是这南直隶的兵俑,虽然在下官平日里的督促下,也是训练有素,但是他们却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而他们的初战,所碰到的就是如此棘手的敌人,当真是一场苦战。

“由于敌人的数目虽然是小于我们,但是相差的并不是很远。再加上当时,敌我双方已经是混战在了一起,下官手下的那一千骑兵就失去了作用。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想必张大人也能猜得到,下官的四千步卒在和倭寇的作战中失去了大半,只留下一些残兵,下官已经是让他们驻守在淮安府,便是带着这一千骑兵,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此战是因下官的错失而造成了如此之重大的损失,下官作为领军的将领责无旁贷,等到此役结束,下官这就上奏皇上,请辞领罪。”

海瑞之前的话,张凡听了之后在心里面也是一阵感慨,当真是不容易,俗话都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面对着一群穷凶极恶,而且又根本不在意自己死活的敌人,有如此重大的伤亡也是能说的过去的。只不过当海瑞后面说出他要请辞的那句话之时,张凡心里面却是有了一番不同寻常的想法。

说实话,海瑞这个特殊的存在,对于大明朝来说亦好亦坏。好处自然是此人秉公无私到了极点,对于触犯律法的人,不管他是皂衣小吏,还是皇亲国戚,他够干挺着脖子冲上去主持正义。但是坏处也是有的,毕竟这官场就是官场,特别是中原的官场,几千年的传统下来,那里没有一些勾心斗角,如今再想该已经是很难了,只能从一定的程度上面减少那种情况的发生。然而还对的心思却是一口气消灭这种情况,这自然是会让许多人都产生反感的。

而如今,海瑞居然主动说要请辞,张凡心里面不得不想到很多东西。如今在大明朝廷上下,敬佩海瑞的比比皆是,话说谁心里面就没有一点点为国为民、大公无私的心思呢。但是喜欢海瑞的却是没有几个,就连张居正都有些讨厌海瑞,可想海瑞在朝中的人际关系状况。张凡由于是已经绝了当个朝臣的念想,海瑞是什么状况,其实跟他已经是没什么关系了。

唯一比较喜欢海瑞的人自然就是隆庆了,但是若海瑞出了什么事情,仅凭着隆庆一个人喜欢,而下面的大臣们都是反对的话,海瑞的官位也是指定保不住的。而且,隆庆那种生活方式,海瑞也不是没有上书说过。

突然间,张凡似乎意识到,如今正是在战场上,虽然如今的形式对于他们来说比较有利,但是他居然能够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情,看来他当真也是被这朝廷同化了。

“海大人不必担心,张凡会奏明陛下,想陛下说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那时候朝中自然是会有个公平的定夺。”张凡说道,见海瑞要开口反驳什么,他赶紧挥手制止,继续说道,“海大人,张凡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还请听张凡一言。想必海大人也是知道,如今朝中不喜欢海大人,想让海大人早日离开官场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海大人可曾想过,这个朝廷还是需要有向海大人这样的人物在的。”

听了张凡的话,海瑞沉默了起来,似乎是被张凡的话说动了。张凡见他不开口,也就不再说什么,全力关注起战局。

渐渐的,时间已经是接近了丑时,而城下的敌军攻城之势也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那些扶桑人丝毫没有之前的那股子狠劲了,进攻的步伐被拖得非常缓慢,兵俑们也都是表现得有气无力的,虽然还在进攻,但是很明显地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也都开始变得怕死了起来,不再向之前那么勇往直前,毫不怕死了。如今,他们的进攻明显显得有些畏畏缩缩,似乎有点……怕死。

看到这情形,张凡等城楼上知道内幕的人面对着眼前这种状况,却都是疑惑了。他们如今都知道了,城下的这些扶桑人来此的目的并非是进攻、侵略,而是为了骚扰,想要让大明朝廷引起愤怒,从而追究那个被他们传出来的“罪魁祸首”。

那样一来的话,这些人就应该是早有心理准备,只要不是傻到极点的人,都应该明白,就凭他们这一万余名的扶桑军队,对大明造成伤害是肯定的,特别是他们还是从海上过来的。但是他们也应该同样明白,最后他们的下场也是只有一个死字。既然不论怎样都是个死,为何如今的他们会突然间失去了之前那股子狠劲呢?与其就这样子白白送死,不如奋力攻占,造成更加重大的影响不是更好吗!

而如今,他们却是一边表现出一副要进攻的模样,一边还在防守着,尽量不想受到伤亡。但是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不时总会有人中箭倒下,这就让人奇怪了,与其这样,不如早早地退去,岂不是更好。

事情当真是怪异,但是会这么多想的人并不多,攻守之战仍然在进行着,而且已经是临近尾声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城中混乱

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攻守的双方已经都是疲惫不堪了,但是这场战斗并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士卒的鲜血依旧流淌着,将士们的杀敌呐喊声也没有停止过,只不过如今,流血的几乎都是城下的敌人了,城上的守军自从在来了增援之后,几乎是做到了零伤亡。而且即使是城下那些正在不断伤亡的扶桑士兵,其频率也是缓慢到了极点。

“这些该死的扶桑人,如今战局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了,基本已成定局,为何还不退去,非要在这里送死不成吗?”梁超抬手一箭射翻了一个敌兵,也不在乎自己的上官张凡就在身边,就这么大声地抱怨道。

一旁的人,包括张凡和海瑞在内都是听见了,但是他们都没有说什么,没有责备,也没有加油鼓劲之类的话语,因为他们心里面都是明白的很。士兵们的疲累是必然的,而且这段战斗也是非常的无谓的。但是他们又能怎么样,他们也无法控制敌人,只要敌人还在进攻,他们就必须防守这里。

然而最最让他们觉得烦恼的就是,城中的那些百姓们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是必然会发生的,毕竟城外有着大批敌军在攻打,城中的百姓又怎么会不慌乱呢。而且如今这扬州城中聚集了包括三个州府,十数万的百姓,只要其中有几个人放出这种话题,周围的那些正处在慌乱中的百姓也自然就会开始慌乱起来。毕竟被敌军攻打了两天了,而且城楼上不时的有受了重伤,或者是已经死亡的实体被抬下来,那些住在城门附近的百姓自然是能够看得到的。这种消息传将出去,引起混乱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然而,城楼之上的人,包括张凡和海瑞在内,都是没有去制止,或者是发出什么不告,出言说明什么。他们心里面都是明白的很,如今的这种状况只会是越说越乱,越说人心就越是慌。为了不造成这种局面,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想过要出面去澄清什么东西。

但是即便是这样,城里还是渐渐地慌乱了起来。很多百姓都是开始焦躁不安起来,谈论的声音一开始并不是很大,因为百姓还有些惧怕那些在城中仅有的几个巡逻、维持秩序的卫兵。但是渐渐的,他们都发现,这些卫兵们根本就不过来管自己是否谈论如此丧气的话题,甚至是那些士兵的脸上也透露出了一种不怎么轻松的表情。这些因素让城里的百姓们都开始有些乱了起来。

而且,城中十数万人,有大半都是来自于松江府、苏州府这两个被敌人刚刚攻占了没过多久的州府。似乎是人的天性、还是想要凸显自己的原因。扬州城中的原住民总是会想逃亡过来的人打听一些个消息,而逃亡过来的人却也总是会把自己的遭遇夸大其词地说一番。很多人甚至是都没有见过敌人的面孔,就这么以讹传讹,事态的严重性也就被这么越夸越大,如今已经是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了。

张凡不久之前就得到了手下人的汇报,城中的百姓虽然还是没有到混乱的地步,但是已经开始骚动了起来。大批的人在奔走着,一开始还大都是没有目的地,或者是一些听闻了不好传闻的人,想要去别处再询问一番,问个究竟。然而那些个被问到的人,总是会说一些可怕至极的话语,来刺激着其他人那本就已经紧绷到了极点的神经。

最终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大批大批的人开始收拾家当,往着北门和西门那里聚集,似乎是想要出城逃难去。

张凡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却是并没有对此作出什么决断,当然他也不可能下令打开城门,让那些百姓们逃出去,毕竟北门和西门外还各有着一千敌兵在那里驻扎把守着。

诚然,如今城下那些攻城的敌兵已经是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热情和不怕死,变得消极怕死起来,张凡和海瑞的猜测是,他们可能是明白自己此次行动的目的是已经达成了,还在进攻可能就是因为他们的将领还没有发出过撤退的命令。但是他们如今这样子消极地进攻,并且一直是持续了很长时间,这说明他们的将领并没有发出过催促的命令,显然敌方的将领也是认同了士兵们的这种做法。而到现在还没有停止进攻,原因可能就是他之前收到的命令中没有那一条。

总之,如今摆在张凡面前最为让他头疼的就是这两件事,一是敌人胜利已经是无望了,却还不就这么退去;二就是敌人的这种不退,也给城中聚集的百姓心里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最为明显的就是,城里的百姓开始收拾细软,想要出城避祸了。

“张大人,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出一个应对的方法啊。”海瑞说道,他的面色也是有些着急,“若是城中再这么乱下去,很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混乱。万一混乱连累到了此处的守护,那可就麻烦了。”

“海大人那里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张凡苦笑着反问海瑞。

“这……”听张凡这么一说,海瑞顿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不如,我们就去告诉百姓们,此城如今的形势,必然能够守护得住,并且戚将军的援军不时即将到来,让他们放心便是。”

“海大人,难道你我二人刚才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吗?”张凡再次苦笑道,“若是顺利的话,百姓们也只会有一部分相信咱们放出去的话。若是不顺利的话,被人群中的有些人再谣传一番,百姓肯定是会以为咱么这是在欲盖弥彰,那样一来,场面岂不是要更乱了!”

“可是这么下去的话……”海瑞还想要说什么。

“海大人,还请相信张凡。”张凡却是出言制止了海瑞想要说的话,“张凡也是不希望看到这样一幕发生。但是如今我最不想要看到的是,这样的混乱会有所扩大,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海大人的心思张凡心里面明白的很,但是海大人自己想必也是明白,若是找个人出去解释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找的人若是身份低微,百姓们根本就不会买账;找的人身份太高,百姓们也会更加以为咱们这是要诓骗他们。如今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绝路上了,哪里还会顾得张凡这个钦差大臣的身份,到时候我只要一出面说出要他们冷静的话,所换来的必然会使更大的慌乱。”

“可是……唉……”海瑞还想要反驳张凡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得是这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那我们就这么什么都不做不成?”

“不是咱们不想做,是没有办法做。”张凡也是无奈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再等上两个时辰,等到戚将军的大军一到,这里所有的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张凡正在和海瑞辩论着,突然,城外再次传来了“砰”的一声,只不过这声音要小的多。

“怎么了?”张凡赶紧转头,一边向着旁边的人问去,一边在向城外观察出了什么事情,“敌人又开炮了不成?”

“不是的,大人,如今战场上能响的只有咱们这里的那一门炮。”王猛面色沉静地说道,“听刚才那声,并不像是火炮发炮的声音,而更像是火枪的声音。”

“火枪?”张凡听到之后,有些惊讶,说道,“莫非是敌人用了火枪不成?他们为何之前攻城不用,非要到了这种时候再用?”

“这点卑职也不知道,不过若真是敌军开的枪,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王猛说道。

“砰”“砰”“砰”

……

城外传来了更多火枪发射的声音。城楼上的人听到之后,是赶紧蹲下身子躲避可能射过来的子弹。

“有人中枪了吗?”有人蹲在那里大声喊道。

过了半天,却是无人回答。

众人正在奇怪,城外却又是响起了一阵火枪的声音。

张凡等人开始好奇了,王猛打着胆子,慢慢地蹲起身子,通过箭垛的小口,向着城外望去。

张凡等了半天,都不见王猛说明情况,心急之下,他不由得开口问道:“王猛,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敌人开的枪?”

“不是,大人,似乎是有其他人开的枪,瞄准的正是敌人。”王猛说道,身子却是渐渐地站直了起来,“大人,好像是戚将军的人马到了。”

“什么!”张凡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是站起身来向着城外看去。旁边的人听到王猛的话,也是如张凡一样,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往城外看去。

时间不过寅时过半,天色虽然已经有渐渐发亮的趋势,但是还是昏暗的很。正是这种景象,让城楼上的众人都能看的非常清楚,北边有着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闪耀着,伴随着他们的正是阵阵枪声。

城上的将士们也是知道了,渐渐的城上欢呼了起来。

而张凡,在他终于迎来这激动人心的喜悦之时,竟然就这么昏了过去。他太累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昏睡醒来

“月姑娘,唤在下前来不知有何事?”这是梁超的声音.

“我要去打盆水来给凡哥梳洗一番,你能不能帮我在这看着,万一凡哥他……”这是映月的声音。

“月姑娘还请放心,我就在这里看着大人,若是大人有了什么动静,我必然第一个通知月姑娘。”梁超回答道,“不过月姑娘不去休息一番吗,你也劳累了许久,万一等会大人他醒了过来,月姑娘你有累到了,到时候岂不是要麻烦了。”

“多谢梁百户的关心,我没事。”映月就这么说了一句,便不再有声音了。

……

迷迷糊糊之间,张凡听到了刚才这些声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还是非常乏力,但是他的意识已经是渐渐清醒了过来。

意识再一次回到身上,张凡最先感觉到的就是如今的他,口干舌燥,嘴唇干裂不说,喉咙就像是火烧一般的难受,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杯水。

嘴巴微微地动了动,张凡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而一旁的梁超也是根本就没有发现他这个动作。张凡不由得在心里面大骂起这个梁超来,亏他还是锦衣卫的百户,家中世代都在卫中供职,没想到却是如此粗心大意,连自己的动作都没有注意到。张凡已经在心里面做好了打算,等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这个梁超受点什么处罚才好。

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张凡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已经舒服了不少。他再一次张开嘴巴,这一次总算是说出了声音来。

“……水……”张凡的这一个字贯穿了他所要表达的意图,可谓是精准到了极点。只不过,说出这么一个字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而且声音还小的很。““大人,您醒过来了!”声音虽然小,不过梁超还是听见了,他赶紧来到张凡的窗前,看到张凡的眼睛正微微睁着,用着一股带着期望的目光望着自己,高兴地说道,“太好了,大人你可算是醒了。大人,你且在这等着,卑职这就去找月姑娘过来,她可是一直守在大人身边呢!”快速地说完了这些话,梁超就这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根本就没有在意到张凡那期盼的眼神。

此时的张凡有着一种冲动,若不是他如今的身子太过虚弱,动弹不得的话,他都想立刻站起来,拿一根木棍或者是什么东西,将那不开眼的梁超暴打一顿。

还好,张凡醒过来的这个消息不管是对于梁超还是映月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梁超跑去的速度很快,而映月赶过来的速度也不慢。

“凡哥,你醒过来了!”映月的身影还没有进门,张凡就能听见她的声音了。声音中所包含的焦急之情丝毫没有掩饰地透露出来。

这让张凡着实是感动的很,但是相比起感动,他现在最想要的是……

“凡哥,你说什么?”映月看到张凡一脸辛苦的模样,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就是听不清楚张凡要说什么,很是着急,赶紧问道,“凡哥,你大点声,月儿这里听不清楚。”

这个时候,梁超也是进了来,看到这么一幕,见张凡一脸痛苦的模样,他这才是想到了刚才张凡并非是无意义的发声,而是要和他说些什么。

“月姑娘,我看大人这样子,是不是想要喝水?”梁超突然间提醒道。

“是吗?”映月听了之后,转头看向张凡。只见张凡正是一脸希翼的模样看着他,头颅更是微微地点动起来。

“……”映月刚想让梁超去倒杯水来,梁超已经是将杯子递了过来。

映月显示将张凡扶着坐了起来,再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慢慢地喂着张凡喝下。

喝完了水,张凡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看向一旁的梁超一脸的“你还算识相,这次就饶你一命”的眼神,看的梁超有点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知道张凡为何会这样看他。

“现在什么时辰了?”张凡开口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心里面一直担心的事情,“我睡了多久,如今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大人,如今已经是申末酉初了,大人睡了快又七个时辰了。”一旁的梁超赶紧回答道,“如今这座扬州城已经是安全了。自从戚将军亲自率大军前来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城外的扶桑大军就退去了,戚将军当时就命令其人马追击。如今听前方传来的消息,那群扶桑人如今是一路退回了苏州城中,紧闭城门不出。戚将军所率的大军如今正是驻扎在苏州城外,只因为攻城的话,太容易让将士伤亡,再加上如今敌人也是五路可退了,暂时只能就这么办。”

听了梁超的话,张凡的心暂时是放了下去。本来,他这可谓是有些无谓的担心,戚继光的大军一到,再加上戚家军有着这么多的火器,城外的扶桑大军哪里还会有不退的道理。

“戚将军可有攻城的打算?”张凡问道,他之所以有这么一问,主要是因为,虽然如今形势已经是完全逆转过来,对自己这边有利。而且,虽然之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其他三座城中的倭寇已经被全是歼灭。如今就留着苏州城中的那七八千敌兵,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危害了,但是总是让他们在大明的国土上占着这么一座大城池也不是个事,若是时间一长,朝中肯定又会有人要发什么牢骚,那样一来的话,不管是张凡还是戚继光,身上都会沾上一些麻烦,这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扶我起来。”张凡对着映月说道,随即就双手撑着床面,想要起床。

“凡哥,你这是要干什么。”映月见张凡想要起来,赶忙上前按住了他,慌忙着说道,“你现在才刚刚起来,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休息,身子必然是虚弱的很。还是赶紧再躺下休息休息吧。”

“不,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张凡却是不干,强撑着坐了起来,说道,“我要去苏州那边,戚将军的大营那里。”

“大人,你现在去那里干什么?”梁超听到张凡的话之后,有些疑惑,“如今大局已定,歼灭苏州城中的扶桑敌军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大人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张凡听了梁超的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所担心的就正是这个时间的问题。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和梁超说清楚里面的关系:“你不知道,现在这事情还没有结束,不是这么简单的。你快些去给我备马……”

张凡说这话,突然身子一虚,再次躺倒在床上,他显得有些尴尬,说道:“……你现在快些去给我备……车,我现在就要去苏州。”

看到一旁的映月还要说什么,张凡赶紧开口说道:“月儿,放心,这里去苏州的路程说短也不短。但是我是一定要去的,我会在车上休息的。”

“不是,凡哥你……”映月还是想要说什么。

“月儿,相信我,我没事的。”张凡再次开口说道。说完,他已经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走到桌子跟前,直接拿起茶壶向着自己嘴巴里灌了进去。

“但是凡哥,你还没有吃东西,不饿吗?”映月突然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什么东西。”张凡是义正言辞地说道,但是他的肚子却是非常地配合映月,他自己刚说完这句话,“咕噜”声就传了出来,而且非常响,在场的两人都是听的一清二楚。

顿时,张凡的脸上尽显尴尬之色,一旁的梁超却是面上有些怪异,显然是在憋着笑,而映月却是已经笑出了声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张凡狡辩了一句,随即又对着梁超说道,“你去让厨房做些面条之类的东西,做好之后拿到车上,我在车上吃。”

看到梁超应声离开之后,张凡就向着门外走去。

“等等凡哥,你就穿着这身去见戚将军吗?”映月突然说道。

“这身怎么了?”张凡不由自主地往自己身上看去,却是发现如今的自己只是穿着一件衬里的内衣而已,大惊之下赶忙问道,“这……这是谁帮我换的?”

抬起头,看到映月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张凡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必然是映月做的。

“月儿这就来帮凡哥更衣。”映月笑着,拿着张凡的衣服走了过来。既然她无法阻止张凡去苏州,那就帮着他打点好东西。

“月儿,这次你要听我的话,别在跟去了。”张凡说道,“这次我只是去见见戚将军,和他说一些事情,顺便再一旁看看战况。放心,既然戚将军来了,那打仗可就没我什么事情了。”

“可是……”映月自然是不同意,想要说什么。

“月儿,听话。”张凡说道,“而且你到现在只顾着照看我,还没有休息过吧,乘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这……”映月见张凡如此说道,她实在是没有理由反驳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现在当真是非常的累了。点了点头,映月说道,“这次我听凡哥的。”

“这就好。”张凡见映月答应了自己,心中很是高兴。

第二百八十九章 围敌苏州

“大人,大人,醒醒,苏州到了.”车子停了下来,王猛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张凡。

慢慢的睁开眼睛,张凡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毕竟他在上车的时候吃了些东西,在车子行驶的时候睡觉,那颠簸的感觉是可想而知的。如今被人叫醒,自然是有些不爽。

“到了吗?怎么这么快!”张凡略微有些抱怨地说道,“让我再睡会。”看来他当真是累得很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要过来,等到了却又要睡起觉来了。

“大人……大人……”王猛这一次却是压低了声音,推搡着张凡喊道,“戚将军正在这里等着你呢。”

“戚将军,就让他等一会吧,等我睡好了觉……”张凡正困着,就这么随意地说道,突然,他好像是反应了过来王猛到底说了什么,这一下,他是立刻清醒了过来,赶紧坐起身,向着王猛问道,“你是说……戚将军在等着我?”

王猛点了点头。

“现在?”

王猛再次点头。

“就在这里?”

王猛第三次点头。

“我睡了多久?”张凡是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弄平刚才睡觉之时弄出来的褶皱,一边向着王猛问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让戚将军多等吧?”

“大人还请放心,卑职是在路上遇到戚将军派出来的斥候,问过了卑职。等车子一到这里,戚将军就已经是站在营外迎接大人了。卑职这就是马上来叫大人了。”

听了王猛这么一说,张凡这才是稍微放松了一些,起码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最重要的是,没有让戚继光等太久。

整理好了衣装,张凡用自己的双手拍了拍脸颊,似乎是想要驱走那一脸的睡意,这才走下了马车。

“戚大人,一别半年有余,别来无恙啊。”张凡下了车之后,打眼就看见了戚继光正是站在不远前,微笑着看着自己,他是赶紧上前去打招呼。

“张大人,我这倒当真是别来无恙,倒是张大人,这半年不见,再见面,俺这倒是都要以下官自称了。”戚继光还是微笑着,向张凡说道。

“戚将军太过抬举张凡了,这都是托了皇上的福,张凡只不过是遵照皇上的旨意行事而已。”张凡是赶紧拱手说道。

“哎,张大人又何必妄自菲薄。”戚继光说道,“年初你去往漠北,虽然是得了陛下的旨意,但是下官这里也是听闻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你能有如今这一番作为,可谓是实至名归啊。”

“戚将军还是快停止吧,张凡这初入仕途没几日,被将军这么一夸,恐怕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张凡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随即说道,“戚将军,我们还是入了大营再说话。”

“唉,快请快请,你看看我,光顾着说话,却是忘了请客人进门,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戚继光赶忙引着张凡进了军营。

“那做监军的太监万忠如今不在这里,却是去休息去了。”进了军帐,戚继光招呼着张凡坐下,说道,“张大人,不知你这半夜时分到这苏州,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这,戚大人,张某这次过来还不是为了如今占着苏州城里的那些人吗。”张凡开口说道,“虽然说,如今有戚大人的人马在此,此事本来可以说是大局已定。但是张凡这心里还有有些事情要担心。”

“哦?张大人在担心些什么,可否说来给我听听?”戚继光听张凡这么一说,顿时就起了兴趣,赶忙问道。

看到戚继光的这副样子,张凡心下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说的并不是什么能让人有兴趣的事情,估计还会让戚继光扫兴非常。

“扬州之围如今是已经解除了,而占着淮安府、松江府、以及宁波府的那些个倭寇们,随让让咱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总算是已经被全书消灭了。”张凡说道,“如今只是剩下这苏州城中盘踞着的一批扶桑军队,虽然歼灭他们对于戚大人来说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张凡劝戚大人还是能早些了解这事的好。”

“……”听了张凡的话,戚继光沉默了一阵子,开口说道,“你是在担心,若是这件事情时间拖得太长了,朝中会……”

“不错,这正是张凡所担心的事情。”张凡说道,他没有等到戚继光把话说完,就开口了。

“嗯,这倒真是个麻烦。”戚继光考虑了一番说道,“若是拖的时间长了,恐怕到时候不只是张大人那里会受到什么牵连,就连我这里也有麻烦。我本人倒是不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怕他们这么一闹,会祸及我的手下以及我的辖区。如今我可是驻守在蓟州那片地方,万一到时候漠北有了什么事情,而那里又没有人防守的话,让那些鞑子突入了那里,他们可就能直逼京师了。”

“戚大人说的正是,张凡所担心的正是这件事情。”张凡点头说道,只不过他现在的心中有些汗颜。自己之前只是想着这件事情拖的太晚会带给许多人不利的影响。而戚继光所考虑的却是事关大局之事,相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自私了。只不过他也在心里面安慰自己,在他看来,自己还是太稚嫩了一些。

“那,你那里可有什么办法吗?”戚继光问道,“须知那群扶桑军队如今驻守在苏州城中,紧闭着城门。我也是派人去侦察过,发现苏州城的四座城楼上都有他们的人在巡视着,恐怕想要突袭是不容易了。若是硬要强攻的话,我军的伤亡必然会很严重,这样子来对付一群已经是毫无退路的敌人,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嗯,这也是个麻烦。”张凡沉思道,“现在就看城里的敌兵能不能自己打开门出来了。”

“这,你这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听到张凡的话,饶是戚继光一生征战、杀敌无数,可是在他听到刚才张凡的那番话之后,还是惊讶非常,“我带兵打仗这么几十年,怪异的事情倒是见过不少。有没了士气,主动出来投降的;也有身陷危地,破釜沉舟拼死一战的。但是如今,这批敌人将自己紧锁在苏州城中不出来,明显就是知道自己不敌咱们,却是还想要活下去。这么一来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主动打开城门出来呢?”

“戚大人说的是,不过所谓世事无绝对,有很多事情看起来不可能,但是却当真发生了。”张凡笑着说道,“戚大人可以想想,那扶桑虽然正处于战乱之际,各方势力林立,相互征战,但是其实在我们看起来,他们那简直就是江湖帮派之间的厮杀罢了,甚至有个千余人就可以自成一方势力了。

“戚大人可以想想,如今扶桑战乱,还不能统一,这一批敌军必然是其中一方势力派遣过来的。而若是那一方势力的地方得知了这个消息,知道他们如今人手缺乏,派兵前去攻打的话,那么那一方必然会疲于应战。到了那时候,戚大人觉得他们会不会找回这一万大军回去助战呢?”

“你是说……”戚继光倒是听明白了张凡所要说的意思,但是,他还有很多地方搞不明白,“你所说的扶桑那边的情况,我也是有所耳闻,倒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但是你怎么能确定他们的主公会遭到其地方的攻击呢?而且那边的消息你又是从何得知而来的呢?”

“呵呵,戚大人是有所不知啊。”张凡笑了笑,开始解释起来,“事情是这样的,这还要从我刚刚来到江南的那个时候说起……”

张凡说的很快,讲的也都是重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是被他略过了。而戚继光也是听的非常认真,并且他一边听着,脑子里也在思考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听完了张凡的解释,戚继光说道,“这刘山当真是该死,自己贪赃枉法,规模如此之大,本就是应该千刀万剐了。而他却是竟敢私自铸造金牌,冒充圣上,而且还敢到他国去行骗,这江南之地所遭受的一切都当算在他的头上。可惜啊,他居然自裁了,若不是这样,当真是应该奏请圣上,重开凌迟之刑,让他受足了痛苦才是。话说这当太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那个刘瑾也是如此。要我来看啊,这当太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凡听了戚继光的话,有些无语。看来这戚继光对于太监的怨念还真是不小。不过,如今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当下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大人,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个情况,是否应该早做准备了?”张凡问道。

“嗯,你说的不错。”戚继光说道,“若是当真如你所说那样的话,他们打开城门必然是想要回扶桑去。我这就派人去那里弄走他们的船只,再让我手下的人马在那里守着,到时候咱们给他们来个两面夹击,腹背受敌!”

第二百九十章 弹劾谋算

“高大人,高大人.”郭朴急急忙忙地跑到高拱面前,心急火燎地说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高拱略微有些厌烦地看着他说道,“难不成就因为戚将军这几日不在蓟州,鞑子就攻打过来了。”说实话,高拱对于郭朴有些无奈。诚然,这个人的的确确有些没有主见,但是却是自己最为忠实的拥护者,自己所想做或者要做的事情,他都能支持自己。只不过,有些太过心浮气躁,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大呼小叫的。

“不是,不是,倘若真是如大人所说的那样,我哪里还有心思跟你说这些,直接就拉着你跑了。”郭朴说道。

听了他的这句话,高拱不由得翻了翻白眼。这郭朴当真是有点没心没肺了,这种话也能说出来,若不是这里是高拱的家中,没有旁人耳目,恐怕他也是少不得要被狠狠地参上一本的了。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你就不要来打扰我,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高拱略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是这样的,前几日,江南那边战事刚起的时候,大人不是叫我时刻注意那边的情况吗?”郭朴一脸微笑地说道,“如今那边是有消息传过来了?”

“哦?”高拱听到郭朴的话,顿时就起了兴趣,“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前几日,戚继光的大军不是开到扬州了吗。那些扶桑人又哪里是戚继光的对手,刚一交锋就败下阵来,马上就退到了苏州城中,紧闭着城门不出。”郭朴说道,“戚继光就带着他的人马围在了苏州城外,却是一直都没有进攻,可能是怕强攻苏州城之下造成太大的伤亡。那张凡如今也在戚继光的大营中丝毫是没有办法。”

“嗯……”听完了郭朴的话,高拱右手轻撸着自己颌下的胡须,心里面开始思考起来。

先前,当他知道张凡奉了隆庆致命前去江南查处贪赃一事的时候,高拱的心里面就有点很不好受。他虽然和张凡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间隙,但是他与张居正可就是有点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意思了。而作为张居正的学生,张凡虽然没有明确表态过,但是从和张凡仅有的几次面对面的对话中,高拱明白只要自己一旦和张居正开战,张凡必然是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的。而且那个时候,张凡已经是成为了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这个职位虽然动不了他这个内阁首辅,但是却能动得了他下面那些附和他的党羽,将来必然会给他造成非常之多的麻烦。

而那时,高拱知道隆庆之所以派遣张凡去江南彻查贪赃一事,说白了,隆庆的目的第一就是为了钱,第二就是为了奖励张凡了。他心里明白的很,只要张凡能够得胜归来,而且他得胜几乎是必然的,那么隆庆看在张凡给自己弄了这么些能供他挥霍的金钱的面子上,必然是会再次大赏张凡,这对他来说可是太过不利了。

但是,这件事情他是没有丝毫办法的,张凡是受了隆庆的旨意,身负皇帝钦差大臣的身份前去江南的,只要他张凡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重大错误,他高拱就动不了张凡。

可是之后,张凡上奏说可能会有倭寇大举进攻江南。朝中的众臣全部都是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把这当回事。而高拱也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发起攻势,就算不能触动张凡的身份地位,只要是能够对其造成一点打击的,他都是愿意看到的。

但是,所谓好事多磨,那个在高拱**眼中,和张凡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冯宝,居然会在那么个当口,突然上奏说是东厂设立在江南的分部,抓获了一个倭寇,并且还从他的口中问出了关于此次江南将会遭遇袭击的事情。这简直是让高拱有股子冲动,想要将冯宝五马分尸的冲动。

但是到最后,他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是满朝文武都能看出来,冯宝这是故意想要帮张凡一把,但是谁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说冯宝所上奏的是假话。东厂行事历来如此,他们的话且不管你是相信还是不相信,都是找不到证据来证明他们是对是错的。有人甚至还给高拱出主意,要冯宝拿出那个被他们抓住的倭寇,找人当场对峙。

不过高拱更加是不可能同意这个主意的。找东厂要人犯,还是这种准备侵袭大明国土的人犯,那简直是开玩笑。且不管东厂到底是有没有抓到那人,到时候冯宝只要说一句那人受不住刑,死了,就能够一了百了。东厂大刑,呵呵,虽然不是其中的人物都很少见识过,但是这不表示他们不清楚。

在锦衣卫中受刑的人虽然也是九死一生,但是总归还是有能够活着被放出来的,不过那也只是极少数好运到了极点的人,但是也只不过是还有一口气吊着命罢了,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然而,即使是锦衣卫中的人都曾经是公开表示过,自己所用之刑的狠毒,远远比不上东厂。可以说,凡事上了东厂刑狱台的人,若不是立马有一道圣谕降下让东厂放人,否则只是大刑一动,小命必然玩完。

高拱若是上奏隆庆,非要冯宝拿人出来,冯宝估计会立马抛出一具惨不忍睹,根本就看不清面目的尸体,指着他告诉高拱,那就是他要见的人。然后,即使高拱想要反驳,冯宝也会立刻举出无数的证据来说明这人就是他所要找的那人。到时候,高拱即使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而等到江南之战开始之后,那万余名倭寇分成三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沿海的三座城池。高拱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觉得自己的机会了,正是借着这个事情上奏告上张凡一本的时候,罪名自然是失职,使得三座城池被倭寇攻陷。

但是他的这个打算流产了,当高拱上奏隆庆之时,很多人当场就站出来反对,当然,反对的人都是和高拱没什么关系的人。但是即便是高拱自己的党羽,其中也有不少人觉得高拱所说的不对。

当时朝廷也是刚刚从冯宝所“提出”的证据中肯定了倭寇即将大举入侵的这个消息,还没有做出任何的不属。而高拱所告的张凡,其职务在当时也还只是钦差大臣,所要做的就是彻查江南那边发现的贪赃之事,并不能管理战事或者防御之事,又何来失职一说。

高拱见自己的这个办法行不通,于是便立刻改变了方法。他是当场就上奏隆庆,说如今事态紧急,应该早些做出应对,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他提议就由张凡临时担着统筹战事的将领一职,让他负责躯干倭寇。

一开始,很多人还不明白高拱这前后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转变,但是随即,很多人就明白过来了。

张居正更是立刻上奏说,张凡只不过随军出征过两次,并不能胜任将领一职。然而高拱却是立刻反驳,说如今事态紧急,所谓事急从权就是如此,江南一地如今张凡的身份地位最大,不由他担任将领还能有谁。

但是张居正却是极力反对。最后还是老好人李春芳站出来说话,他同意高拱的办法,但是他也觉得此事稍有不妥,因此他还提议,调派如今正在蓟州一地驻守的戚继光率大军前去江南救援。

这下,高拱倒是不反对了。戚继光如今虽然是肩负着防守京师北方,抵御鞑子的重任,但是如今鞑靼内部正在混战,朝廷更是派了不少人去帮忙,如今暂时是没有什么事情。

而高拱之所以同意,主要是因为,戚继光虽然是极为善于作战,而且尤其是攻打倭寇,但是如今倭寇是占据了先机。而且,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戚继光虽然兵将强大,但是他们距离江南之地实在是太远了。

在高拱看来,如今已经被倭寇占据了领先地位的现在,张凡想要同时保住江南不再受到倭寇侵扰,还要保住倭寇不会继续占领什么地方,那简直是难上加难。或者说他对于张凡并没有什么信心。

然而之后,扶桑本土居然派了大军前来攻打,这是高拱之前所没有想到的。但是他并不担心,他只是想要让张凡犯错误而已。如今的高拱早已不复往年那种豪爽的性子了,满脑子所想的就是如何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地位。

但是着实让高拱没有想到的是,张凡居然凭着那五百多人的城卫军,守住了扬州城两天两夜,没有让敌人攻破,并且一直等到戚继光的援军到来。这种情况高拱当真是一点预料都没有。

几番算计都失败了,高拱如今又有了新的想法。如今扶桑敌军占据着苏州城闭门不出,他就准备拿这个做文章。若是拖的时间长了,他就参张凡戚继光贻误战机,让敌人在大明国土上肆虐良久;若是强攻,伤亡过大,他也要拿着一条来参上张凡。说到底,张凡才是他所要对付的,戚继光,不过是个牵连了张凡的倒霉蛋而已。

但是,事情真的会让高拱如愿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 终于等到

张凡来到苏州城外,戚继光的军营中,一直是在等待着.等待什么,说白了他就是在等待王喜亮的消息。只不过这左等右等又等不来,实在是让人有些着急。

于是,最初的那种如临大敌,时刻紧张的情形,到现在渐渐就变得有些散漫起来。不过不用担心,戚继光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和他的士兵们散漫下来的,哪怕如今是不打仗,戚继光也会让他们时刻做好准备迎战的准备,万万不会松懈一分。所散漫的只有张凡和万忠两人而已,不准确来说,散漫的只有张凡一个人。

从一开始的紧张,到了如今左等右等又等不来消息,张凡有怎么可能不松散下来呢。从一开始的每日还会去和戚继光说上几句,讨论一些事情,到了如今,他每日闲下来之后,居然重新拿起笔练起字来了。

而那个万忠,作为一个监军,其职责本就是应该时刻随在主将的左右。再加上这次是万忠第一次做这监军,有些事情他做起来还是比较有板有眼的。特别是在戚继光的面前,万忠更加是规规矩矩,丝毫是不敢有一点携带,看来他到这里之前,在京城里也是做足了准备,了解了很多。

不过这些日子,张凡无聊之下,再加上这军营中除了那万忠之外就没有第三个闲人了,所以有时候,张凡总是会拉着万忠,让他陪自己下棋什么的。而万忠一开始本是不愿意的,毕竟戚继光在他身边总是让他觉得就这么和张凡去玩耍有些不妥,但是他见戚继光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他也就不再如此做作了。说来,万忠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并不是很大,玩心也重了不少。

张凡会突然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贪玩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主要是如今,这里根本就没有他能够过问的事情了。

打仗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张凡的本职工作。难道说要他去出谋划策?别开玩笑了,且不说如今已经是形势明朗,敌人也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了;就算是如今,正处于两军对峙,实力不相上下的激战之中,自然会有戚继光这样的名将去琢磨,那里轮得到他这个只不过度过基本兵法的外人去瞎搅和。

所以嘛,自然而然的,张凡就把自己定位成了这么一个闲人。说到底,并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帮无可帮。

那日,戚继光自从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就立刻下令,分出了三千人马向北行去,来到岸边,开走了那些扶桑人的船只,并且就地埋伏在那里等候着。本来对于这一点,戚继光是有些异议的。他觉得,若是苏州城中的扶桑敌军得知他们的主公出事了,那必然也是会有人去报信。若是城中的敌军被报信的人告知,此处有大军在等着他们,那他们会否不会来。

但是张凡却否定了戚继光的想法,他告诉戚继光城中的扶桑兵若是接到了其主公的求助,不管此处是有三千还是三万大军,他们都会一如既往地想要强行通过。

张凡的这番言论是让戚继光极为地不解,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张凡却又不好解释这件事情,难道要他对戚继光解释那在扶桑尚未成型的“武士道精神”不成。最后,张凡只得跟戚继光说自己掌握了绝佳的证据,只不过如今还不能告诉他,并且说自己将会为此负担全部责任。

戚继光倒不是怕担什么责任,只不过他是一心想要全歼这批敌人。张凡如今都已经赌咒发誓了,他也就不再坚持了,同意了张凡的话。

之后,众人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说漫长可能有些言过其实了,从张凡到达这里开始算起,不过是过了六天。只不过这种明显地望着前方的敌人,却是不能进攻的情形,任谁看到了也会是心中不爽,这才让众人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有些漫长了。

别看这几日张凡有些插科打诨的味道,其实他的心里面比谁都着急。所着急的就是怕京城中会在出现什么异动。张凡不知道,自己因为某种巧合,已经算是躲过了高拱的两轮进攻了。若是再不能解决这里的敌军,将捷报传回京城的话,高拱的第三轮进攻又将到来。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第八日,改变终于到来。

“将军,怎么样,万公公这可又是输了一盘了!”张凡落下自己的棋子,颇有些兴奋地说道。这几日,他只能找到万忠这个臭棋篓子陪他下棋。张凡原本的棋艺就是臭得很,没想到这次终于是让他找到了一个比他还臭的,他又怎么能不好好虐万忠一番呢。

“这……张大人,还是……还是容奴婢……这个……呵呵,悔一步棋吧。”万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边说着话,手就要往棋盘上伸过去。说来这万忠虽然棋艺可谓是臭到了极点,但是他可是非常喜欢下象棋,这几日可谓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唉,万公公,所谓落棋无悔,怎么能悔棋呢!”张凡自然是不同意,他是赶忙一把抓住万忠的手,说道,“公公这一盘可是已经悔了四步了,这与咱们说好的,每人每盘只得悔棋三步已经是大大超出了。”好嘛,这两人当真是不同凡响,这下棋之前居然都已经商量好悔棋的步数了。

“这……张大人,既然悔都悔了,三步四步五步又有什么区别呢?”万忠微笑着说道,而且他那只手是一点缩回去的意思都没有,还是想要尽力往棋盘上伸去。

“这怎么能行!”张凡再次回绝道,“若是照公公所说的话,每一步棋都能悔,这一局不知要下到何年何月去了。”

“大人……”王猛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张凡说。但是他进来之后却是被眼前这幅景象镇住了,即使是他这么个如此沉稳的人,此事也是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此时,张凡正抓着万忠那只洁白的小手,而万忠似乎是在用力,也不知是想要缩手还是伸手。最重要的是,此时两人的脸上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种感觉,让王猛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须知,此时喜好男风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对于王猛来说,这件事情发生在张凡身上,他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哦,王猛啊,有什么事情?”张凡见王猛进来了,也就不再跟万忠胡闹了,赶紧向他问道。他此刻还一点都不知道,王猛已经在心里将他和万忠二人刚才的那副样子想到别的地方去了。要不然此刻的张凡估计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甩了甩头,王猛抛去脑海中那些个纷乱的想法,拱手说道:“启禀大人,王喜亮已经回来了。”

“什么?!你说王喜亮回来了!”张凡听到这个消息是大叫一声,赶紧站起身来就向着外面走去。

王猛是赶紧跟在张凡的身后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不知所云的万忠在那里纳闷着,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凡出了营帐才发现自己刚才根本就没有问过王猛王喜亮到底在哪里。正打算回头再问的时候,却是停住了。

之间营中一块空地上,被很多人围了起来,张凡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去。

“张大人,你来了,正好正好。”人群中,戚继光正站在那里,见到张凡是立刻微笑着对他说道,“我这里还要向你道歉才是,这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

“怎么回事?”张凡听了戚继光的话,心里有些纳闷的很,他根本不知道戚继光为何会有这么一番话出来。

随着周围众人的目光看向被围在中间的那几人,张凡又再一次疑惑起来了。之间中间那几人全都是做着一身扶桑人的打扮,虽然张凡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这个时代扶桑的平民百信,但是眼前这几人的装束和他映像中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凡有些迷糊地向着张居正问道,他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呵呵,张大人,事情是这么回事。”戚继光解释道,“我派在岸边的军队今日清晨等到了一艘从东边驶来的船只,上面下来这几人。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就是给那些苏州城中的扶桑敌军报信的人,也就故意着没有阻拦,想要放他们过去。

“只是哪里知道,他们却是硬要往咱们军中过来。最后,我的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将他们抓起来。抓起来一问,他们却说自己是张大人你的人,我只好马上去找来王千户确认一番,这才是坐实了。”

“你是说……”张凡听了戚继光的话,有些不敢肯定地看着眼前这几人,“……你是王喜亮?”

“大人,正是卑职。”王喜亮赶紧拱手作揖,面上透露着喜色。

“你……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张凡十分吃惊地问道。

“这……卑职这是说来话长。”王喜亮无奈苦笑着说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 扶桑见闻

“你……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张凡十分吃惊地问道.

“这……卑职这是说来话长。”王喜亮无奈苦笑着说道。

王喜亮会弄成这个样子自然是有原因的。

那日他从扬州出发之后,为了防止船只在海上遭遇倭寇,张凡是特许了他们在船上装配火炮,而且还是特意从别处靠着自己的身份借来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担心,还特意嘱咐王喜亮一行人从山东那一带绕行。

王喜亮也是完全听从了张凡的意思,他并没有因为如今的形势严峻,光顾着图快而超近路。

从大明到达扶桑并没有多少路,他们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到达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五百年后的长崎,当时的肥前国,其主人为龙造寺隆信。

颇为熟悉扶桑的王喜亮并没有像船队中的其他人那样高兴,他明白,虽然自己如今已经算是到达了扶桑了。但是这里可以算是扶桑的最西边了,距离王喜亮等人的目的地平安京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因为王喜亮一行人一身大明人士的打扮,而且一身打扮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或是什么做买卖的商贾。再加上肥前国的人距离大明并不算太远,他们也是有些了解的。所以王喜亮一行人刚一登岸,就立刻有肥前国的士官将他们待到了龙造寺一族的家中。

那里,一番客套必然是免不了的,那里的主人在获悉了王喜亮等人是大明朝的官家之后,更是千方百计想要他们留下来,好好招待一番。但是如今江南那里形势严峻,王喜亮又是被委以了重任,他又怎么可能有心思留下来享受。

好不容易是推却了对方的一番好意,王喜亮一行人是匆匆做了一些补给就再次登船,这次他们是直接向着扶桑本岛行去。

由于如今的扶桑正是处在群雄混战的时期,再加上王喜亮一行人这一次是在扶桑内里的各岛之间航行,所以他们一路之上遇到了不少势力的多次检查。但是由于王喜亮他们总是将自己的身份很明显的摆在外面,所以这一路之上,他们并没有遭到什么阻拦,很是顺利地就到达了扶桑的本州岛距离其京都平安京最近的地方。

由于王喜亮他们一路上遇到了多方势力的询问,再加上他们也并没有故意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们这一登岸,在那里就已经有着很多势力的代表在等候着他们。

而王喜亮这一次所要找寻的,只不过是当初刘山用假货欺骗的某个大名一人而已。虽然张凡在他临走之前已经是给他指明了大概的方向,但是毕竟一来此事事关重大,二来张凡当初的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见这么多人在场,王喜亮又不是个傻子,他总不可能将那块刘山假造的金牌拿出来当场询问谁是和他们之前做交易的人。那么做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大名,自己是他们的敌人吗?

但是现在,王喜亮等人一来是在他国的领土之上,而且又是有些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国内的急情,又哪里有时间让他们慢慢调查。

一时情急,王喜亮倒也是计上心头。王喜亮接受了那些迎接他的人的邀请,答应出席他们为自己准备的宴会。但是为了显得有风度,王喜亮提议在场的众家同处一室,共进晚宴。

在场的那些人很多互相之间都是有间隙的,而且也少不了那种深仇大恨。因此王喜亮的这个提议,虽然他们并没有立刻拒绝,但是也都犹豫了起来。

好在之后,同意的人是越来越多。到了最后也只剩下几家人没有点头同意了。但是那些没有同意的人有怕少了自己的参加会让别人占去什么便宜,最后也是参入了进来。可谓是“欢聚一堂”了。

席上,王喜亮更是表现的颇有风度,面对各方人士也丝毫没有什么偏颇,完全是一副平等待人的样子。只不过,推杯换盏之间,他也是在不停地观察着场面上每个人的表情,似乎是想要多了解一些东西。

等到酒席过半,王喜亮就开始执行他之前就想好的计划了。他借着说自己内急,想要去方便,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副明显是自己喝多了的样子。只不过他回来,坐回到到位子上的时候,一个不稳,他身上那块一直带着的金牌就这么掉了出来,而且是掉在了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

顿时,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块金灿灿的小牌子吸引了过去。而王喜亮却还是一副根本就毫不知情的模样,只顾着端着酒杯喝酒。只不过在他举杯的那一会,他用手遮挡着自己的目光在仔细观察着场中众人的样子。

老实说,这个举动他做的没错。照他想来,当初刘山派人拿着这块假牌子招摇撞骗的时候,必然不会向他现在这样,将这个东西大肆在这些人面前展示一番。因此,这东西可能只有其中一方的人知道。

但是王喜亮所观察的的是,在场的人看到这东西的表情几乎都是一脸吃惊的模样,并没有某个非常镇定,或者是非常吃惊的表情,在王喜亮看来他们全都是一个样子。

带着些许失望,王喜亮一行人回到了扶桑人为他们所准备的住所。当晚正在发愁怎么解决事情的王喜亮,却是突然迎来了一位访客。

来人正是之前在晚宴上的其中一人,据他自己介绍,其名为木下秀吉,是织田信长手下的人。而这木下秀吉,见到王喜亮之后,也并没有多说别的事情,直接就是开口说起来合作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王喜亮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实在是没想到,刚刚到得这里就让他找到了正主。

之后两人就是一番交谈,虽然王喜亮并不知道当初刘山派过来的人到底是许给了他们什么样的好处,但是对方所来的也并非是其家主,而只不过是一个颇得织田信长喜爱的一个家臣而已,在王喜亮看来,对方也并不会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两人也就只是一番点头夸赞,完全是没有什么主题。知道最后,木下秀吉告辞的时候,对王喜亮说起主公织田信长想在明日邀请他过府一叙。王喜亮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也是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木下秀吉是早早就来到了王喜亮的住所外等候着,其热情是可见一斑。王喜亮跟着他就去了织田信长那里。

话说这织田信长倒真是有些枭雄的本色,才一见面,王喜亮还当真是被织田信长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气质给震住了。

好在对方如今算是要巴结他,王喜亮也是马上就找回了那种自信,表现出来的也是一副自然从容的样子。还别说,这倒真是让对方这么一位掌握实权良久的铁腕级人物对他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之后,两方交谈开始,这就有点让王喜亮所担心了。还是那个原因,他并不知道刘山的人到底和对方做了什么交易,万一他自己这么胡乱说说错了而造成了什么问题,岂不是要耽误大事了。

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得畏畏缩缩的,那样又有可能让对方觉得他是不是想要反悔之前所商量好的那些事情,再造成什么影响。

就在这种两难的情况下,对方倒是先开口了。而且织田信长一开口,王喜亮是差点就要狂笑三声了。

为何他会如此高兴,全都因为对方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要和他商议双方之间的条件。

王喜亮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刘山所派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和他达成过任何条件,只不过是一番虚张声势而已。这也让王喜亮心里面对那刘山有了些别样的看法,没想到刘山根本就没有费过什么事,只是给对方打了个白条而已。而且还引起了如今江南所遇到的一番大战。若不是因为那些原因,王喜亮也不禁要对刘山说声佩服了。

明白了双方之间根本就没有许下过任何条件,王喜亮这边也就好说话了。他立刻就把那番张凡教给他的话,原样传达给了织田信长。

果然,织田信长知道了之后,也不再关心两方之间的那些条件了。他是立刻派人去调查足利义昭手下的士兵可是有什么地方少了人。

消息打探的很快,织田信长得到的消息是足利义昭手下的很多军营中都是少了不少的人,但是也都并不是太显眼。可是这少了的人数加起来也有万余人。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织田信长立刻就知道这是一个攻陷对手的绝佳机会,立刻前去布置了。

本来王喜亮是打算等到一切有了个定论再走,却是得知这里居然有大约万余人的扶桑正规大军前往大明。王喜亮他哪里还能坐得住,也是匆匆忙忙地告别了织田信长,拒绝了对方的挽留,赶了归来。

至于他们如今所穿的这身衣服,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这里就不再费言多语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军出发

听完了王喜亮的诉说,张凡总算是对他们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不过,王喜亮说他在得知这里将会遭到万余名扶桑大军的攻击之后,就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张凡对于他的担心之情感到欣慰,但是同时,他心里也觉得王喜亮的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要张凡来看,他应该留在那里,确保那边的一切都能顺利进行,最好能一直等到一切都朝着他们所设想的方向发展之后,再回来。

不过张凡想了想,发现已经是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就算是王喜亮等在那里,万一出现了什么变数,恐怕凭着他的能力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他现在回来都已经回来了,再说那些没有用的也没什么用处了。

“所以说,咱们现在就这么等在这里?”张凡对着王喜亮问道。

“这个……恐怕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王喜亮面上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见到张凡沉默了起来,王喜亮突然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大人,卑职……卑职这有些话想要说,只是……这个……”

“有话就说,这么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像个娘们。放心地说,我不会怪罪你的。”张凡说道。

“那大人,卑职这可就说了。”王喜亮似乎是被张凡的话打起了信心,开口说道,“卑职这一次去往扶桑,所做的事情全都是按照大人所交代的去做的,丝毫是不敢有一点愉悦的地方。若是一切全都是按照大人所预料的那样,想来这件事情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只不过……”

见王喜亮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张凡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接着他的话开口说道:“你是想说,只不过这一切也都是我所猜测的,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是吧。而且就算是你去通知了那织田信长,那织田信长也当真是派兵去攻打那足利义昭了,可是究竟这织田信长打不打得过那足利义昭也是个未知之数。总之一切都是我所猜测的,会不会发生还说不准是吧?”

“大人,卑职不是……卑职……”王喜亮刚想反驳,说自己是绝对坚信张凡的,并且他也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不过当他看到张凡那一脸严肃的表情之时,他就立刻打住了将要说出口的那番溜须拍马之言。最后,他虽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所担心的事情,但是我既然是让你去了,那我自然也是对此事有把握的。”张凡并没有怪罪他怀疑自己什么的,而是照直实说,“我虽然未曾到过扶桑,而且如今卫中对于如今的扶桑所了解的事情也并不是很详实。但是我就是知道,你也不用问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我已经和戚将军说过了,并且我还担下了这件事情的所有责任。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种情形,以后那些丧气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是大人。”王喜亮应了一声。本来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见到张凡已经全然没有了听自己说话的性质,他也就告辞离开了。

营帐中只留下了张凡一个人。其实他心中对于刚才王喜亮所说的那些也不是没有想法的。老实说,他虽然对于自己所作出的决定有着很强的自信,但是到了如今,他的心里面也的确是有点没底。万一事情没有按照他所预料的发展,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虽然如今敌人已经被戚继光所率领的强大军队给赶进了苏州城中龟缩不出,他们想要再造成什么伤害那是相当困难了。但是张凡所担心的也并不是这件事情,他所担心的是这场战事拖的时间太长,到时候朝中会产生什么影响。

本来嘛,敌人本就有万余名,虽然其在强攻扬州城的时候损失了一批,随后又被赶来的戚继光消灭了一些。但是现在他们还是有着将近七八千人。一个被七八千人所驻守着的大城,用一万人去攻占,一时半时攻占不下本来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就是高拱想要借此发难,估计朝中也会有很多人反对。

但是这一次事件的性质并不同于以往那种对外作战,或者是对内平叛。这一次毕竟是第一次有一股他国势力侵入了大明朝的疆土,并且还是占了苏州这样的一座大城池。而且之前他们所造成的影响也是非常之巨大的,三座大城被攻占,加起来一共有几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更不要提这之间所造成的其他种种损失了。

而如今,戚继光虽然大军已经逼到了对方跟前,但是却迟迟都没有发动进攻。张凡正是担心这会成为高拱发难的目标。

而且,说实话,张凡是并不怎么担心他自己的,高拱即使发难有理,有着隆庆的存在,事情也并不是一定会落在张凡的身上。张凡所真正担心的是,戚继光会因此而牵连上什么事情。那样一来,张凡不仅是要为牵连了戚继光而感到内疚,还要为了戚继光获罪而所带来的种种影响感到内疚了。毕竟戚继光如今所防范的地方,其意义可谓是超然的很,万万容不得有半点失误。

王喜亮回来了之后,张凡也就不再向之前几日那么清闲了。他时不时就会跑到戚继光那里询问一番情况,所问的事情也自然是有没有什么人从东边过来,潜入苏州城中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几次前去询问,张凡所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这着实是让他有些失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激烈的,但是也已经足够让张凡心底不平静了,总之,一天下来,张凡觉得自己很累。

一天的时间里面,上午他几乎就是在和万忠下棋。而下午,他就是在自己的营帐以及戚继光的营帐之间来回的穿梭,不断地询问者苏州城的情况。

然而一次次的满载希望而去,却又是一次次的怀带失望而归。这半天下来,可谓是弄得他筋疲力尽。

“大人,大人!”王猛也不在问了,直接是掀开了帐帘走了进来,口中略微有些着急地说道。

“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正打算上床休息的张凡见王猛如此慌张地跑了进来,不由得非常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大人让卑职,一旦有了什么动静就来通知大人的吗?”王猛说道。

“嗯,这倒是。”有些疲累的张凡正打算打发了王猛,自己好睡个觉,却是突然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有了什么情况了吗?”

“大人,戚将军派去的斥候传回来消息,苏州城的城门据说如今已经被打开了,城中的敌军正准备出城。”王猛颇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说什么?”张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的诧异。毕竟之前他是一只在关注着这件事情,然而他也是一直都没有听到过有什么消息说有人潜进了苏州府中。可是如今,王猛带来的消息居然说,城中的扶桑敌军已经是打开了城门准备出城了,这真是让他有些吃惊了。

“那报信的人可曾看到?”张凡问道。

“报过来的消息上并没有说过之前有人潜入近苏州城。”王猛摇了摇头说道,“卑职对于这件事情也是有些奇怪。虽然如今天色已经是黑下来了,但是戚大人为了能够时刻掌握地方的动静,也是派出了大批人手在苏州城周围盯着,应该是不可能有人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但是直到苏州城中的敌军打开城门为止,都没有发现过有人潜入的痕迹。”

“这就奇怪了,难道说那些个扶桑人当真都是练就了一身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不成?”张凡像是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点卑职就不知道了。”王猛说道,“不过大人,不管他们到底是如何潜入城中报信的,或许有可能是咱们的人一时疏漏才没有发现罢了。但是大人,总之当前最重要的是,那些个扶桑人如今终于是打开了城门,准备出城了,这才是最主要的。

“如今戚大人那边已经是准备妥当,时刻都可以出发了,现在就是在等着大人。大人还是快些收拾一番,先去了再说吧。”

“你说的是,我险些忘记了重要的事情,纠缠其这些小事起来了。”张凡一拍额头,说道。接着就赶紧整理了一番,披上那副为他所准备的简易铠甲,立刻就跟着王猛出去了。

“张大人,来了。”戚继光已经是穿戴整齐,骑在了马上。见到张凡来了,微笑着说道。

“张凡来迟,要将军久等了。”张凡道歉。

“不迟不迟,此时正好。”戚继光说道,“张大人还是赶紧上马,咱们这就要去杀敌了。”

“戚将军果然是好气魄。”张凡说这话,身子已经是翻上了马背,“张凡这次也就是去看个热闹,只求不给将军添乱那就行了。”说完了这些,他又向着一旁的监军万忠点了点头。

一阵寒暄,戚继光的手下过来向他汇报,队伍已经是到齐了。戚继光也不含糊,挥起手中的马鞭直指前方,下令出发。

第二百九十四章 深夜追击

“报……前方斥候来报,敌军如今正向着北边河岸前行,如今咱们还有半个时辰就能追上他们了.”一个戚继光麾下的传令骑马来到戚继光面前汇报道。

“再探。”戚继光得知了前面的情况,继续吩咐道。

“得令。”传令应了声,骑着马离开。

“戚大人,咱们这趟去杀敌,戚大人心中可是已经有了方略?”一旁骑着马跟在戚继光身边的张凡问道。

“呵呵,张大人,此事并非演义,而这战事也并没有张大人所想的那么处处都是计策,有的时候,其实是非常简单的。”戚继光笑了笑说道,“咱们这趟,只要能够从后面追上他们,然后和先前派去的人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便是足以歼灭这些敌军了。”

听了戚继光的话,张凡沉默了起来。仔细想了想,张凡觉得戚继光说的很有道理,战争其实说来,谋略这种战略性的思想虽然占据了主导地位,但是真正到了战场上面,冲动性的决定也就反而多了起来。

这里倒不是说冲动性的举动是好是坏,只不过这是一个很普遍的情况而已。

戚继光如今做出的这个决策,看似非常的冲动但是只要仔细想想的话,就可以立刻发现,他选择了一条最为快捷和方便的路程。

被困在那既城墙深厚、防卫周全,又粮食储备丰足的苏州城中这么多天,敌军都丝毫没有开门迎战,或者是逃跑的意思。然而今天,却是突然间打开了城门,列队出城。其原因必然就是因为张凡派王喜亮所作的那些事情。

那么这样一来,敌人必然是会着急着想要回去救援。这一着急的话,很多事情都是会顾不上的。特别是戚继光如今敢肯定,对方一定是已经知道了在他们的退路那里有着很多伏兵埋伏等待着他们。可是他们依然是将队伍笔直地朝着那个方向进发,可见其已经是做好了突围出去的打算。

这个时候,行军打仗就根本不需要再制定什么谋略了。更何况,如今这边不论是军力还是人数都要比之对方优胜。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如今是急于要回去;而这边来说,是否能够全部歼灭敌军并不是最主要的。

这样一来,双方这一紧一松的压力对比就非常明显了。这边大明朝的将士可以不用带着任何压力来作战,而且对象还是这些个对自己的国土家园破坏很深的敌人。而仇恨,往往都是最为能够激励人们斗志的东西。

而对方,本来被派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是一支打算被放弃的军队。而且之前那整整两天两夜的攻城战之后,紧接着就是一支他们根本就无法抵抗的军队的侵袭,对于戚家军害怕的情绪如今也已经是渗透进了他们的心中。两方若是再一次交锋,即便是张凡都敢肯定,那一定是高下立判。

所以,戚继光所说的是一点都没有错。对于这场战斗,并不需要任何的谋略,所要做的在这之前都已经是准备完成了。他们现在所需要做的只是追上敌军,然后和前方自己的人马队敌军前后夹击,然后一鼓作气歼灭这队扶桑军队。

想通了这一点,张凡也就不再多问这些东西了,只是默默地跟在了队伍里。

时间流逝着,而距离敌军的路程也是越来越少。虽然是夜里,戚继光也并没有要行军中的人马点起火把探路,仅仅是凭着天上的月光看路行走,但是行军的速度却是丝毫都没有减缓。而张凡跟在戚继光的身边,也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戚继光得到斥候汇报情况的内容,而且斥候所汇报情况的间隔频率也是越来越短了。张凡心中明白的很,一场大战在即。

“张大人……”戚继光喊了张凡一声,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戚大人,张凡心里明白你的意思。”张凡似乎是猜到了戚继光想要说什么,抢先说道,“但是张凡这次既然已经是来了,就是要一路跟到底,万万是没有半途回去的道理。”

“好,倒是我这里婆妈了,男子本当如此。”戚继光见张凡如此说了,也就不再说什么担心安全之类的话了。

挥挥手,戚继光向着一旁的副将示意。福建得令之后,点了点头,高声喊道:“将士听令,手中火枪准备好。”

命令的声音一层一层地往下传达着。看到周围士兵们那种在高速奔跑的马匹上还能够有条不紊地准备好各自手中的兵器,张凡心中不由得感叹,戚继光果然不愧为大明朝的一代名将,如此严谨的治军手段,仗还没有打,戚继光就已经是是赢了一半。

“传下去。”戚继光继续发布着命令,“先锋若是遇到了敌人,便可开枪。开枪之后,给我用弓弩。若是之后与敌军太近了,那就给我直接用刀。”

“是。”副将再次应道。

前方的那群扶桑敌军如今正在加紧着想北边的延安行驶。但是他们如今的这七千余人中,只有一千多的骑兵,其他的人全都是步行的。而这边戚继光的手下几乎各个都是骑兵,已经是准备妥当的将士们没有多久就看见了前方的敌军。

张凡虽然是在队伍的中间,但是前面的枪声却是已经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了。他知道,前面已经开打了。

正在快速行军的扶桑人似乎是已经知道,他们的背后有敌人正在追赶他们。但是他们一直到大明军队的枪声响起,自己的阵营中已经有人中枪倒地,却是都没有停下来反击的意思,还是这么一鼓作气地向着前面跑去。

而戚继光的军队可不是什么仁义之师,特别是面对前面的那些敌人,他们是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

第一批首先遇到敌军的将士在敌人进入自己手中火枪的射程之后就立刻开火了。而骑在马上的他们速度很快,已经是没有时间让他们在重新装填弹药了。他们却是没有意思停顿,按照戚继光的军令,身边有弓或者是弩的,都是理科纷纷拿起来对着敌人射出箭支。而没有弓弩的骑兵,更是直接抽出了战刀,驾马向着敌军杀去。

不过,显然前方的扶桑敌军也是料到了又这一幕的出现,早早地就是做好了准备。刚才那些个落在最后面的刀足轻只不过是一些弃子而已,冲过了这篇区域的戚家军立刻发现,前面的敌人已经是做好了准备,一个简易的防守阵型正在等着他们。

只是,对方摆出防守阵型的全部都是步兵,而相比较起来,这边清一色的骑兵简直就是步兵的克星。这边的一种骑兵,面对着前方用支支长枪摆出来的阵,他们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挥舞着手中的战斗就冲了进去。

瞬间,第一排的敌军守阵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后面的骑兵更是长驱直入。

虽然对方的防守在第一时刻就被撕开了,但是他们或多或少的也是阻拦了一下这些追击而来的骑兵的速度。

“命令下去,留下千骑,快速解决掉这里的敌人。剩下的人不要管这些人,给我冲过去,直追敌军大队。”戚继光再次发号施令。

张凡也是骑着马随着戚继光等人快速地越过了这个小小的障碍。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的张凡,对于刚才路过的那些满是实体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兴许是他已经见多了这种场景,又或者是因为他如今正处在战争、这么个冷酷无情的大环境下。

“戚将军,这有些奇怪啊。”通过了敌军的守阵,张凡突然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地向戚继光问道,“刚才路过那里的时候,我大致看了一下,虽然没有细数,但是刚才那里负责阻拦我们追击的敌军,人数大约也只有两、三百余人。某非他们天真的以为,这两三百人能拦得住咱们的进攻吗?”

“不,要不然他们也就不会这么多天将自己关在苏州城中不出了。”戚继光却是一脸严肃地说道,“他们这样做恐怕就是为了拖延咱们,而且后面,咱们还会遇到不止一处这样的守阵。”

“这……这是为何?”张凡问道。

“道理很简单。”戚继光回答道,“咱们毕竟是骑兵,想要突破由步卒组成的阵地,特别是像刚才那种的临时阵地实在是简单的很。若是他们一下子派出了一两千人阻击咱们,咱们大可以根本就不必管他们,直接追着他们的大队而去就可以了。那样一来就根本起不到阻拦咱们的作用。

“而这种两三百人所建起的阵地,虽然基本上就是来送死。但是咱们每一次过那里的时候,总是会满上许多。如此一来,只要能够反复几次留下许多这样的小阵地,倒是的确可以妨碍到咱们的进攻。”

听了戚继光的解释,张凡不再说话了。他的确是没有想到过对方会用这种近似于自杀的方式,来阻挡他们的追击。

不过如今戚继光虽然是猜到了对方所做的打算,但是一时之间,面对着这种情形,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第二百九十五章 歼灭作战(上)

追击还在继续着。而之后,一路上所遇到的情况,和戚继光所猜测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在这距离敌军已经是仅有的两、三里地,却是让他们遇到了五波阻拦他们的敌军。

虽然这每一波敌军不过就是二、三百余人组成的一个极其简易的防御阵地,根本就无法对追击他们的万余名骑兵造成任何的伤害。已经得到了戚继光命令的这些骑兵,每次遇到这样的小抵抗,他们都是快速突破。只要是一旦能在敌军阵型上撕开一个口子,随后的大队骑兵就是长驱直入,继续追击前方的大批敌军。只是留下千余名骑兵负责消灭那些敌军的防御阵型,随后就会快速跟上。

但是尽管他们突破的很快,歼灭敌人的速度也非常快,但是敌人这一波一波的小型防御阵型,也是确实拖慢了他们前进的速度。这短短的两、三里地,竟然硬是让他们多拖了近半柱香的时间,让他们是多跑出了几里地。

等到戚继光的大军先锋追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距离目的地的岸边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

只不过,等到大明的这些骑兵开始进攻的时候,对方所产生的反应更是让他们不解。受到攻击的敌兵不但丝毫没有回头抵挡一下的意思,而是加速起来向着前方冲去。这个景象,追击的人是谁都没有想到,不管是冲在前面杀敌的将士,还是在后方指挥军队的戚继光,亦或是张凡,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样子。

“这……戚大人,你是常年征战疆场的老将了,很多事情你都是见过。”张凡虚心向戚继光请教到,“他们这个样子,正常吗?”

“这……”戚继光似乎是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种状况倒也不是没有见过,他们这个样子倒也不是罕有。只不过,他们这种连抵挡一下都不干的方式,我也实在是没见过。”

张凡一听,连戚继光也琢磨不透前面那些扶桑人的想法,他不由得先在心里面感叹了一下,心想不论是先在还是在五百年后,东边那座岛上的人,其思想都是有点让人无法琢磨的。

不过如今可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敌军不抵抗并不意味着这边的人会手下留情,随即,杀戮开始了。

作为先锋的骑兵刚刚追上跑在敌人阵型最后面的敌军时,并没有急着攻击,而是驾驭着战马长驱直入。等一直到了敌军阵中后半段的中央之时,这些作为先锋的骑兵才开始进攻。不过他们的进攻并不是非常的繁琐,反而显得有些随意。

对于自己马匹旁边的敌人,他们只是看准了之后,匆匆一刀砍过去了事。也不管那一刀砍没有砍到,或者砍死了没有,就直接追着前面的敌人而去。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要为了个别几个敌军而耽误了杀敌,而让前面的敌人跑掉。毕竟他们如今的任务是为了能够全歼敌军,而并不是为了自己杀敌的战绩而让敌军有可能跑掉,虽然那样也没有什么可能,毕竟在敌军的前方还有着自己很多人阻拦着。

不过时间没有过多长时间,扶桑人先前让戚继光等人奇怪的这种不抵抗,只顾着逃跑的方式就起了别样的效果。或许是因为他们被他们的军官下了不许抵抗的命令,因此他们在这种身后有敌人追逐的情况下,只是不停地向前跑着,而且更是越跑越快。这倒真是无形之中加快了他们的速度,使得前面步行的人居然能够再次拉开了与戚家军之间的距离。

其实原因简单的很,追击而来的戚家军虽然是几乎都是骑兵,追击的时候是非常快的。但是就算是骑兵,遇到了他们总得要慢下来,马上的士兵才能出刀砍人,特别是如今,前面有着这么多的敌兵,速度慢下来是一定的。即使是戚家军的士兵全都奉行着快速进发到敌人前方,阻拦住敌人前行的道路再杀敌,可是这速度还是慢了下来。再加上前面的这些扶桑士兵更是想发了疯一般地疾奔,这么一来,速度还真是被他们给拉开了。

前方敌军,最前边是他们的一千骑兵在奔走,虽然他们也是时刻在考虑着他们的那些步卒,但是这速度还是非常快的,不多时,他们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远处那泛着月光的河面了。看到这里,前方的这些扶桑骑兵面容之上都不由得是露出了不少笑容,驾马的速度也是更加快上了几分。

但是,突然之间,前方的这些扶桑骑兵突然发现他们的前方燃亮了无数的火光,还没等他们心中镇定,天上又是有许多烟火升上天空。随着烟火的爆炸声,他们明显地感觉到天空亮了不少,虽然对于夜晚来说,这点光亮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但是已经足以让人看见远处的情景了。隐约间,他们可以看到前方列队站着不少人,在等着他们。

看到这里,他们本来紧张的心情反而是放松了不少。之前他们被告知扶桑国中自己的主公遭到织田信长的攻打之时,前来通知他们的人就已经告诉了他们,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有大约三、四千大明的军队正在等着他们。

在他们看来,虽然这的确是一股阻力,但是他们却是没有人把这看成一回事。毕竟他们得到的消息,前方正在等着他们的大明军队虽然有三千多人,但是却全都是步卒。在他们看来,自己这边有一千骑兵,足以破开他们的防线,带着身后的步卒突围出去了。

因此,看到了前方的敌人,他们不但没有放慢马速,反而是又加了三分速度,直接朝着前方大明军队的正中央冲了过去。

正在他们距离戚继光的先遣部队还有两百步的距离之时,又是一阵密集的爆炸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只不过大明军队再一次放出的照明用的烟花而已,只不过这次比之上次的要多了许多。但是,随后他们就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戚继光派来的三千先遣,早早地就等在了这岸边,这么多日一来摩拳擦掌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时刻。今晚他们所派出的斥候也是探听到了苏州城城门已经打开的消息,更是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

列队之时,他们所用的正是这个时代的大规模火枪兵最为适用的三段击,前边一排的士兵负责瞄准和第一次射击,第二和第三排的士兵则是原地准备。等到敌军出现,第一排的士兵听号令率先攻击。攻击之后,这些士兵就立刻退到最后一排,重新为手中的火枪装填火药和弹药。而原先第二排的士兵则是成为了第一排,开始举枪、瞄准、攻击。如此周而复始,可以使得此时效率极其低下的火枪变得连贯而不停歇,这样可以给予敌人有效而连贯的打击。

而一开始的烟火也是无奈之举,虽然火枪的射程是三百步,比之弓箭那短短的三十步有效杀伤距离可是要多出了近十倍的长度。奈何此时毕竟是黑夜,即使身后的己方士兵在不停地向天空中燃放着烟火,而他们最多也只能看见前方两百步距离处的事物,而且还有些模糊。好在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足够了,毕竟此时的火枪兵还没有被要求必须要打中敌人身上的某个特定部位,再加上这一批的敌人都是骑兵,只要子弹能够打在敌人的身上,所造成的伤害就能让他们落马了。而对于正在快速疾奔的骑兵来说,落马的情况几乎就是等于必死无疑了。

面对着呼啸着射来的子弹,这一千扶桑骑兵别提有多惊讶了。前方大明军队所发射的火枪在这个时代有着多么巨大的杀伤力倒不是他们所惊讶的,毕竟此时的扶桑,也有不少的军阀手下有着大批的火枪队,威力他们是知道的。而他们所惊讶的是,对方那仿佛是射不完的子弹。此时的扶桑,还没有三段击的火枪战法出现过,织田信长所用过的在历史上并不能被证实,而且就算是有过,此时还远远不到他和武田胜赖开战的时候。

之前的这些扶桑骑兵就是因为骑马疾奔的太快,对于后方所传来的或枪声并没有怎么在意。但是如今,他们真真是被惊呆了,看这个场景,他们的心中不禁猜测,前方阻拦他们的三千大明士兵起码每个人都有着两条火枪。但是事实只是,前方的三千人几乎是人手一枪,只不过负责射击的只有一千人而已,剩下的两千人是准备着万一敌军能够冲破火枪阵,他们就要负责上前支援了,毕竟若是三排战成一千人一排的话,宽度实在是太大,没有那个必要,指挥浪费弹药。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两千负责警戒的士兵并没有上场的机会,仅仅靠着前方的一千人,三轮三段射击,就已经将那千余扶桑骑兵消灭殆尽了。而此时,后方步行的扶桑士兵还没有进入射程。

一场前后夹击的歼灭作战,此时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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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歼灭作战(下)

“前排,放!”

“砰!”“砰!”“砰!”……

“前排,撤;中排,上前!”

负责在岸边狙击扶桑敌军的三千戚家军,军令官的声音几乎在不间断地响起.而一直听从这号令的士兵们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射击,丝毫不顾前方敌人的来势汹汹。第一排射击、第二排准备、第三排装弹的规则一直没有被打断过。即使是敌军偶尔有几个侥幸躲过了几次射击,从而能够冲到他们面前的,他们也是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还是有条不紊地举枪,瞄准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将他们击倒。

之前那一千敌军骑兵实在是消灭的有些太快、太容易了一些,并没有费他们多少力气。而这,也让这些身经百战的戚家军士兵稍稍产生了一些轻敌的心态,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随后,后面冲上来的扶桑步卒,不仅是人数众多,而且是来势汹汹。并且,这些不足并不像骑兵那样容易消灭。毕竟骑在马上疾奔的骑兵,若是身体受到了什么打击,其坐立不稳之下,掉下战马的可能性是极高的,并且那样一来,其身死的可能也非常之大,不是被摔死,就是被身后的战马踩踏而死,而有的更是连人带马一同到底,被战马压死。

而步卒就不同了,他们虽然从千年以来就一直是战场上的消耗品,防御最弱,但是面对着火枪,他们却是要比骑兵更加具有生存力。有的是被呼啸而来的弹丸直接命中要害,直接就死去了。而有的则是虽然被击中了,跌倒在地,却是没有被击中要害,还能够再站起来继续前进。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提扶桑士兵的那种悍不畏死的精神了,只不过他们这种悍不畏死并非是为了什么国家民族大义,或者是坚持什么信念,只是单单就这么悍不畏死而已,而且他们这种悍不畏死所产生的效果也是一等一的,当真是让人觉得奇怪的很。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本来狙击他们的一千戚家军也变成了三千人全部上阵了,那两千本来是只顾着防守警戒的人也是加入了战斗。面对这么难缠的敌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由于种种原因,其中包括了很多的不利因素,天色太过黑暗、天上燃放的烟花并不是特别明亮。再加上毕竟此时的火枪还都是滑膛枪,并没有膛线这种东西的存在,射击的精度本来就不高。而且此时是战场上,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给士兵们好好擦拭他们手中的枪支。之前的射击也已经让枪管中聚集了许多火药遗留下来的残渣,越是往后,就越是影响到射击的精度。

总之,一切的种种因素,导致三千戚家军虽然是牢牢地抵挡住了面前来势汹汹的扶桑敌军的冲击。但是形势也就是那么一会而已,如今,前方的敌军虽然推进的非常缓慢,但是两军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地拉近。

终于,眼看着敌军就要冲进来了。第一排的人还在准备射击,不过这也已经是最后一次射击了。身后的士兵们如今已经是放下了手中的火枪,拔出了刀剑,只等着前方的战友开完枪,他们就要冲出去了。

“砰!”“砰!”“砰”……

枪声再度响起,前方的一排敌军顺势被击倒在地上。

“杀啊……”

战友的射击结束,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传令官喊出号令了,后面早就已经举起了手中刀剑的将士们已经高喊着杀了出去。

如今,已经不再是冷热兵器直接的碰撞了,而是真正转变成了最原始的,刀剑与身体的碰撞。只不过,这一演变成近身战,双方的高下立判。

扶桑的士兵虽然几乎是刚刚能拿得动武器之时,就上了战场作战了。要是论起战场上的经验,那他们倒是能够占据上风。

这样的军队,或许在他们扶桑本土并不是无敌的,但起码也是顶尖的存在。之前他们的作战,虽然都说不上他们一定能够取得胜利,但是也不会一定要输掉。然而如今他们却是遇到了考验,挡在他们的是如今大明朝战斗力最强的军队,由一代大明名将戚继光所带出来的队伍。

这批人马本就是戚继光在这江南之地抗倭之时所招募的士兵,其练习的战争也是由戚继光针对着倭寇专门制定的战法。而面对着这群扶桑士兵,虽然并非倭寇那一流丧家之犬,但是说到底,他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而且,如今的戚家军根本就不同往日,自从戚继光被隆庆调往了蓟州一带驻守,负责防御京师一带免遭鞑子可能会发出的进攻,隆庆更是将戚继光的部队是整整扩充了十倍,有原先的五千人扩展成为了五万人的大军团。而其中,直接受命于戚继光的,能被称之为戚家军的军队,其人数更是达到了一万人之众,也是原先的两倍。

而事情还远远不只是这样。扩充过来的四万多人,全部都是来自于大明朝北方的边军,而且都是从各个地方的精锐中抽调的。那些被抽调走士兵的将领也并没有什么怨言。一来,他们也的确是佩服戚继光带兵作战的本事,并不觉得憋屈;二来,这次戚继光毕竟是要负责防守京师重地,丝毫不得有半点差池。

这就造成了这么一个后果,戚继光所统领的这五万人简直可以成为如今大明朝最强大的战力。要知道,大明朝因为建国之初,经过朱元璋和朱棣两代帝王几十年的努力,被从中原赶到漠北的元蒙残党也没有被消灭干净,而他们也是念念不忘被他们所统治过的中原之地的大好河山,时刻想要侵占回去。这就导致了大明朝从开国直到现在为止,北疆的战事就从来没有断过,并且以后只要鞑子之乱无法消除,这种战事也不会消失。

而大明北疆的边军也就这么着和那些武力强悍的鞑子战斗了近两百年的时间,其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历史上,大明朝更是知道快要灭亡的时候,即使是北平顺天府已经被李自成攻占了下来,然而其北疆与鞑子的战斗却并没有停止过,依然是在进行着。从此可以看到,大明北疆边军的战斗力是多么的强悍。

然而,这还并不是戚继光此时手下士兵强悍的理由。在戚继光得到隆庆的命令,扩充了自己的士兵之后,他更是对他们再一次训练了一番。由这些新补充的来的士兵教授与元蒙鞑子作战的方略,再由自己从江南带来的戚家军教授那些北疆边军与步卒作战的方法。

如今,这一支全大明,不,是全世界陆战都可以称之为最强,而且又是装备齐全的军队,与他们相抗衡的却只是一群只懂得不惜性命地冲锋,却没有什么战法的军队相遇,其战况就可想而知了。

或许之前的那阵火枪射击,让这些扶桑士兵死伤惨重,他们还有理由说是自己与对方的武器装备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而导致了损失的巨大。然而现在,这种真刀真枪的碰撞,让他们所造成的损失是更加地严重,但是他们如今已经是一点理由都找不到了,这完全就是两个实力落差巨大的表现。

扶桑的这些士兵也并不是没有受过什么训练,完全只是凭着一身武勇冲过来的,他们也是经受过一整套的训练的。然而,他们所靠的都是个人的技巧而已,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配合。

而这边戚家军的士兵,其个人素质并不比对方查,甚至还在对方之上。然而戚家军即使是在乱军之中与敌人真刀真枪的对撞,其所用的也是相互之间配合的战技,不仅能够有效地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还能够更加快速有效地杀敌。这就让双方在对阵之中的局势大大地改变了,扶桑的这些敌军完全不是对手。

但是,敌军毕竟有许多人。渐渐的,敌人用着自己人数众多的优势冲了上来,与三千戚家军竟然隐隐有了打平的势头。

正当这些扶桑人逐渐变得高兴,眼前的希望也是更加明朗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间传来的战马的嘶鸣声再一次将他们的希望打入黑暗之中。

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并且这声音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正在艰苦奋战的戚家军各个都是心中高兴了起来。他们明白,自己的上官戚继光亲率的大军已经是赶到了这里,将要与他们汇合了。而这,其实也就意味着这场战役,他们即将要取得胜利了。

果然,战事就如同戚继光所制定的那样,这批扶桑军队再也无法抵挡他们的进攻了。前面有熟悉战阵的大明士兵在奋勇杀敌,而后面很是有着他们步卒天生的克星,骑兵在追击。他们,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生还的希望。

从后面跟来的张凡和戚继光等人,见到这幅场景,也都是不再担心什么了,如今大局已定,这场战争他们是赢定了。

而随之而来的,一个巨大的疑问袭上了张凡和戚继光几人的心头,这整件事情虽然顺利无比,但是其中却是透露着巨大的怪异。这群扶桑士兵实在是,太傻了,这简直就是送死一般。

第二百九十七章 对待战俘

这场深夜的追击战进展非常的顺利,当戚家军前后两队人马配合起来的时候,真正进行战斗的时间也并没有耗费太多.

面对着一群不论是斗志还是战技都无法比得上自己的敌人,战斗自然是结束的很快了。而对方,一开始被追击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激烈的抵抗。随后,等到他们的骑兵被消灭干净之后,他们才是知道要举起刀剑和戚家军一分高下,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的目的还是想要抵挡一下,好快速突破此处大名军队的包围。

然而他们本就不是戚家军将士的对手,这种明显只是应付一下的方式自然是没有办法突破的了,甚至连保命都成了问题。

就是这样,这些冲到岸边的七千余人扶桑大军,在戚家军这种前后夹击的攻击下,只挺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被歼灭的差不多了。到了最后,只留下了不多的人被抓做俘虏,没有全部杀掉。

战况进展的非常顺利,但是这种情况对于戚继光和张凡等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怪异了一些。

“戚大人,这……这实在是太过怪异了!”张凡首先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向着戚继光问道,“咱们的军力比之对方强大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他们……他们简直就像是来送死一般,就这么傻了吧唧地冲过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有点迷糊了。”戚继光也是一脸疑惑的模样,显然对于他来说,这种情况也是罕见非常的,“他们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来送死一样。想来给他们通报的人必然会告诉他们,岸边此处已经是有了咱们的三千伏兵。即使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这三千人手中各个都有火枪,可是他们这一开打不就是知道了吗!可是他们却是直到咱们的人都已经冲进他们的阵中了,这才知道拿起自己的武器反击。而且他们的反击也实在是让人觉得太过无力了一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戚继光都已经发出了如此疑问,张凡一时之间更是没有主意了。

“将军,大人,如今战事已经结束,共抓住了敌军俘虏千余名。”这时候,戚继光手下的一个军官跑了过来向二人汇报,“由于之前在三里之外就已经开始迎敌了,现在咱们究竟杀敌多少,还要花些时候才能知道。”

“嗯,我知道了。”戚继光听了汇报之后说道,“那些个俘虏如今在何处?”

“那些人如今已被咱们的将士们看管了起来,将军可有什么吩咐?”来人说道。

“带我和张大人前去,有些事情要问问他们。”戚继光说道。

“是。”来人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关押俘虏的地方走去。

“戚大人是想要问问那些个扶桑人,看看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一边骑马跟在戚继光身边,一边向他问道。

“不错,我正有此意。”戚继光点了点头说道,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我觉得这事从他们那里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戚大人这是何意?”张凡被戚继光的话弄得有些迷糊了。

“刚才我就看到,那些扶桑人此役的将领已经在刚才的乱军之中被咱们的人给射杀了。”戚继光回答道,“也就是说,剩下的这千余俘虏,大部分都是身份最为地位的步卒而已,即使有一两个军官,其官衔估计也是低的很了。他们未必会知道什么事情。”

张凡听了他的话,心中这么一想,倒也是如此。

说着话,二人已经被引到了看管那些扶桑战俘的地方。

张凡之前在扬州城楼上指挥守卫的时候,也是见过这些人的,甚至和这些人拼过刀子,但是之前的他可没有心思去仔细观察这些人。如今对方已经成了战俘、阶下囚了,张凡来到他们面前,好好地打量了起来。

只见这千余人,其打扮大都是相通的。都是一身布袍,外头穿的却都是一副用藤甲之类的植物编制而成的简陋铠甲,双手和双腿上的铠甲也是如此简陋的材料编制而成的。他们几乎是各个头戴着斗笠,脚下穿着一双简单的草鞋。有的人背后还插着棋子,只不过大都是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歪斜着竖立在那里。

看到这里,张凡心中不由得腹诽起来。这群人究其根源还是属于扶桑如今名义上的实权统治者,室町幕府的大将军足利义昭的人马。可是这看起来却是,却是如此的惨不忍睹。特别是如今,他们是战败之军,各个脸上都是逮着失落与彷徨,更加是让人觉得惨。不过到底是他们的主公足利义昭当真是穷的很,还是说扶桑那里的状况就是如此,为了节省开支,派发给士兵的装备都是如此简陋的。这根本就是草菅人命,不把人的姓名当成是一回事。

戚继光本身就会扶桑话,而且精通的很。但是如今这种场面,他不可能亲自下去询问这些俘虏,一来这根本就不合身份,二来他手底下的将士们也不会同意。

等到翻译过来了,戚继光对他说道:“你去问他们,为何紧守在苏州城中这么多日子,今日却是突然打开城门想要突围。”

翻译应了一声是,便用扶桑话向着眼前的这些俘虏们大声问道。

说来这些人倒是有些骨气,这第一遍问话居然没有人打算站出来回答。戚继光见状也是毫不奇怪,他立刻下令,让人随便拖了一个人出来,到前面单独问话。

果然,这人被单独叫出来问话,却是依然没有任何想要回答的意思,而且那样子明显就是硬的很,还用着略带藐视的眼光看向戚继光和张凡这边。

张凡是明白他们这种硬骨头的,他并不觉得奇怪,他只是好奇,好奇戚继光打算如何对待这人。

戚继光见了这幅情景,面上表情却是丝毫没有变化,一脸轻松的模样,抬起手挥了出去。

立刻,旁边走过来两名军士,直接拖着那人就往边上走去。那人面上却还是一副毫不慌张的模样,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要把他打一顿而已。在扶桑,几乎每个士兵都受到过打,在他们的军中,只要是稍不留神,都有可能被暴打一顿,他们对此也是早就习惯了。

然而让他所没有想到的是,他被这两名戚家军的士兵拖到了一遍,逼着他跪下,却是只见其中一人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军刀。这一下子,他可就害怕了,眼中瞳孔急剧收缩,却是还没有来得及叫喊出来,一颗大好头颅就这么掉落了下去。

而戚家军的一众人却是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那个翻译也是面色如常地继续想着那些个已经是变了脸色的扶桑人问话。

“戚大人,这……”张凡实在是没有想到戚继光居然会如此的狠,二话不说就处死了一个俘虏。

“张大人,你虽然也是随军出征过几次,军中的见闻也是见了不少。但是毕竟你在军中所呆的时间还是太少了,有很多事情是你没有见到过的。”戚继光向张凡解释道,但是他的眼光却是一直注视着前方,“张大人是读书人,有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必张大人是清楚的很。”

“这个我知道,但是……”张凡不知道戚继光为何会扯到这句话。

这个时候,戚继光的手下根本就不用戚继光本人的吩咐,已经是再次拖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丝毫不顾那人与其身后那些俘虏脸上的恐惧之色。

“张大人,这些他国之人,他国的军队,如今可是在我大明的疆土上,你忘了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了吗?”戚继光没有等张凡说完,就继续说道,“说到底,这些人与北疆的那些鞑子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觊觎着我大明江山的繁华昌荣,都是想要来此捞上许多好处,都是丝毫不顾我大明百姓的死活安危。对于这种人,张大人心中不用,也玩玩由不得丝毫的怜悯之情。

“两国交锋,百姓或者士兵有所死亡,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然而这些人,他们不同,他们不会主动与我大明的军队交锋,反而是率先攻击我大明的平民百姓。虽然这并没有什么,换了我也会这么做。但是为何我们要对他们仁慈?你可以想一想,若是换了咱们的人被他们抓住,他们可会对你有丝毫的怜悯?”

这个时候,那个刚刚被拉出来的人因为对于问话的意思犹豫,就又被旁边的士兵拉过去砍头了。

而张凡,在听了戚继光的一席话之后,沉默了起来。是啊,两国交战,特别是这种在他国国土之上的交战,百姓的伤亡是在所难免的。然而,中原之人历来仁慈,可是这仁慈所换来的并不是敌人的尊重,反而是敌人的轻视。

再说了,戚继光这种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国际组织制定那些战争条例来保护战俘。

而且,最主要的是,戚继光的这种做法如今已经是显出了成效。第二个人被砍了之后,第三个人刚刚被拉出来,翻译还没有问话,他就已经是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面上更是害怕地痛哭流涕。

第二百九十八章 甲贺乱波

一阵叽里呱啦之后,翻译并没有向戚继光说什么,戚家军的人任谁都知道,戚继光精通扶桑话,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张凡却是听不明白面前这人到底在说什么,不过看他那瑟瑟发抖的样子,想来说的也是实话。

见戚继光在一旁低着头考虑着什么,张凡也不好上前去打扰,只得走到一旁的那个翻译身边。

“大人。”见张凡走向自己,赶紧抱拳问礼。

张凡挥了挥手,问道:“刚才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回大人的话,刚才那人说他只不过是一名最低级的刀足轻,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翻译对张凡解释道,“他还说,就连他自己,以及他的同僚,或者他的小队长也不知道为何紧守苏州城这么多日子,却是在今日突然打开城门,准备突围回去。”

听他这么一说,张凡心道一声果然。这种事情,毕竟关系到自家主公的性命安全。若是对这些最底层的士兵说出实情,恐怕会军心不稳,到时候必然会产生许多问题。这一点张凡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还是不理解,为何这些扶桑人就算是已经看见了前面有着阻拦他们的大明军队,却是丝毫没有还击的打算,一直等到明军士兵提着刀冲进了他们的军阵中,他们这才是拿起刀抵抗,而且那抵抗的力度也是低的很。

“刚才,你们显然是已经看见我的军队了,为何不立刻拔刀准备战斗呢?”果然,戚继光也是问出了张凡所疑惑的这个问题,“一直等到我的军队提着刀冲进你们的军阵中,你们这才打算拔刀抵抗,这种事情,出了傻子,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会这么干。”

戚继光的话刚说完,周围戚家军的士兵们都已经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这群扶桑人是莫名其妙。那个翻译也是笑着将戚继光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了出去。

听明白了戚继光问话的这些扶桑人,各个是脸上面色通红,特别是那个被问话的人,那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简直就是想被开水烫过的一般。

又是一阵叽里呱啦,这一次,那翻译不等张凡问话,就已经一脸气愤的模样低声对着张凡说道:“大人,那人说他们也不是不想还击,只不过出城之前,他们的上官告诉了他们,不用拔刀。说咱们都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人,只要他们能冲到咱们面前,咱们就会不站自溃,根本无法伤到他们分毫。”

张凡刚才还在奇怪,这翻译怎么如此小心翼翼地与自己说话。听完了他所说的话之后,他才是明白过来,原来他只生怕周围的将士们听到这些话之后,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不过即使他是这么担心的,事情也已经是发生了。戚继光带来的这一万人之中,有五千人是他在被调到蓟州之后才补充进来的人,而另外五千人却是跟着他从江南过去的“老人”了。这些人在此与倭寇奋战了多年,多多少少都能听得懂一些扶桑话,而能够精通的人,虽然不多,却也是不少。

那人的话刚说完,周围戚家军的将士们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等到听边上精通扶桑话的同僚告诉他们那人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之后,可算是炸开了锅了。周围戚家军的将士,可谓是各个面上目露凶光,眼睛直直地盯着这批竟然胆敢小瞧他们的扶桑人。

不过,戚继光治军严谨,戚家军军纪严明,这可不只是说说的。周围的将士们,握住武器的手已经是青筋毕露,看着这群扶桑人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但是只要戚继光没有开口下令,这些人就没有一个动弹的。

戚继光听了那人的这番话之后,心里面一点点被轻视了的不快感觉都没有,反而还是有一点高兴。在他看来,最好他以后所有面对的敌人都能以这种心态小瞧他们,这样一来的话,他们以后作战的胜算又能够再高上几分了。

“你的上官在哪里?让他出来,我要问他的话。”戚继光说道。

翻译是立刻将戚继光的话翻了过去。对面那人听了之后,回头往自己身后同胞的人群中看了看,再次转过头来,却是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他说什么?”张凡赶紧向身边的翻译问道。

“回大人,那人说他自从咱们冲进他们的阵中之时,就失去了自己上官的踪迹,如今也是找不到,想来是被咱们的人给杀了。”翻译立刻对张凡说出了那人的话。

“你的上官死没死我管不着,我现在就要你给我找个当官的出来。”戚继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话语被传达了出去,扶桑俘虏的人群中顿时掀起了一阵骚动。张凡可以看得很清楚,有的人还是之前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有的人则是左顾右盼起来;更有甚者,已经是开始悄悄地弯下了腰,想要躲藏的样子。

这些动作做来做去都是无用功,他们那里能逃得过这些戚家军将士们的眼睛。很快,都不用戚继光下命令,自由一旁的将士走下去,将那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给揪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将士们的动作比之刚才还要粗暴上了三分,几乎就等于是将那人拖在地上拖过来的。到了戚继光面前,也不管他们是否会主动下跪,照着他们的腿后面就是一脚,将他们踢跪在戚继光的面前。

张凡观察了这几人一番,发现他们的确与其他那些扶桑士兵有些不同。虽然他们所穿着的那些铠甲几乎与普通的士兵别无二致,但是那铠甲的颜色却是与周围众多的普通刀俎奇怪相差很多。

张凡不由得在心里面鄙视了他们一番,想不到扶桑人的阶级化程度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不过是一些掌管着五个人或者十个人的小官,就搞得如此显眼,这要一打起仗来,还不是分明在告诉敌人,自己就是军官,快来杀了自己吧。

“告诉我,你们在出城之前收到了什么样的命令,为何遇见我们却是不发动进攻?”戚继光继续问道。

下面那些人似乎是因为自己身负的那个微不足道的官职而让他们变得怕死起来,刚一听完翻译告诉他们的话,他们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这次他们又说了什么?”张凡问道。

“回大人,这些人说了很多废话,每个人说的又都有些不太一样。”翻译对张凡说道,“不过他们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就跟之前那个人所告诉咱们的一样,是他们上面的人发下来的命令,要他们见到咱们不必拔刀,只管冲过去就可以了。他们似乎也对这个命令疑惑地很。”

这下子,张凡是彻底地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想来,还从来不会有那个军队的将领如此下达命令的,这简直就是故意让自己的士兵去送死。

而一旁的戚继光也是如张凡一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人,戚将军。”这时候,王猛突然来到张凡和戚继光的身后,向他二人说道,“适才在后面传来了消息,说是将士们抓住了一个从苏州城方向过来的扶桑人。那人的装束就像是前段时间,卑职所抓住的那个扶桑乱波一般,一声黑色的夜行衣。只不过这人见到咱们的人,却是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还满脸笑容的样子。如今戚将军的手下已经将那人抓了过来。”

“哦?”听到王猛的话,张凡和戚继光两人顿时都是大感兴趣。

等到张凡看见那人的时候,来人果然是一副扶桑忍者的打扮,只不过这人并没有围上头巾之类的东西,而且更是满脸亲切的笑容。

“你是何人?”戚继光开口问道。

一旁的翻译刚想说话,那人却是先一步开口了,用的是一口中原官话,只不过还是有些少许的不熟练,夹杂着很多奇怪的口音:“回大人,小人是特来见一位名叫张凡的贵国大官的。”

“找我的?”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别提有多诧异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会有一个扶桑乱波来找自己的。

“您就是张大人!”那人听到张凡这么一说,立刻是高兴地想要上前。

一旁的戚家军将士立刻用手中的长刀阻止了他的去路,而那人却还是一脸微笑的模样,丝毫没有什么不快的样子。

“小人此次正是来见你的。”那人向着张凡说道,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你来找我?找我有什么事情?”张凡见他肯定地说是在找自己的,心中是更加地疑惑了,“我好想不认识你吧。”

“小人身份地位,张大人自然是不认识小人的。”那人丝毫没有一点怯意地说出贬低自己的话语,依然是面带恭敬的微笑对着张凡说道,“小人雾隐九郎,是甲贺一族的乱波,奉了主公之名,前来面见大人。”

“你的主公是谁?”张凡好奇地问道。

“小人的主公正式如今织田家的家主,织田信长。”雾隐九郎说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战胜原因

“小人的主公正式如今织田家的家主,织田信长.”雾隐九郎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张凡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突然间有很多疑惑解开了。但是他还不能确定,有些事情他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否真实织田信长的人?”张凡问了一句。

对于张凡的问话,雾隐九郎并没有表现的多么惊讶,或者带着什么愤怒、被侮辱的表情。这很正常,毕竟如今这里,到处都是打着织田家旗号的足利义昭的士兵,这个身份确认起来也就麻烦了不少。

“小人身上并没有能够证明小人是织田家臣的信物,小人身上只有能证明小人是来自于甲贺的证据。”雾隐九郎十分冷静地说道,随即便从身上掏出了一块木制的令牌。

张凡知道,如今甲贺一众归于织田信长,只要这件东西是真的,就能够证明着雾隐九郎的的确确是织田信长所派来的人。只不过,张凡也只是知道而已,他可不识得雾隐九郎手中的那块令牌是真是假,拿东西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你认得此物吗?”张凡低声向着身边的王猛问道。

王猛看都没看那块令牌,也是放低了声音在张凡耳边说道:“大人,卑职不认得,卑职从未见过此物。”

“你去把王喜亮给我喊过来。”张凡吩咐道。如今只有王喜亮这个到过扶桑的人或许有可能知道这东西的真伪。

王喜亮也是跟着戚继光的军队一同过来了,本来他并不用跟着一起来的,但是他自己向张凡请求要一同跟来,张凡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王喜亮来到张凡面前,抱拳说道:“大人,卑职王喜亮前来,不知大人唤卑职有何事情。”

“咦?你……”张凡还没开始说话,却见王喜亮看见了前面的雾隐九郎,竟然有些惊奇地叫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大人,咱们又见面了。”雾隐九郎却是看着王喜亮,满脸微笑着说道。

“王喜亮,这是怎么回事?这人为何会认识你?”张凡疑惑着向王喜亮问道。

“大人,是这么回事,卑职这次奉大人之命前往扶桑的时候,却是见过这人一面。”王喜亮解释道。

原来,之前王喜亮正在扶桑之时,通过木下秀吉联络上了织田信长。之后的一段日子,他是在织田信长那里度过的。当他将在大明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张凡等人对于幕后真凶足利义昭的猜测全都告诉织田信长之后,织田信长就立刻派人去打探消息了。而这前去打探消息的人,正是如今张凡面前的这个雾隐九郎。织田信长派他前去之前,还特意请了王喜亮来,当着他的面召见了雾隐九郎,王喜亮这才会认识他。

王喜亮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张凡,张凡听完之后,这才是明白过来。看来那织田信长也当真是有着好打算,竟然如此早的就做好了这些准备,还特意让王喜亮与雾隐九郎见上一面,恐怕他为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刻。

“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戚继光却是走了过来,看到这幅场景,不由得向张凡问道。

“是戚大人啊,哦,这是这么回事……”张凡见是戚继光,便是立刻转口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都转告了戚继光。

“原来是这么回事。”戚继光听完了张凡叙述,心中也是明白了过来,随即他便对着那雾隐九郎问道,“这么说,前来对着城中那些个那个足利义昭的人传话的人,是你喽?”

“这位大人,那正是小人。”雾隐九郎回答道。

原来当初,在织田信长派遣雾隐九郎前去调查足利义昭,并且获悉了他那本就比自己要少上很多的人马如今更是每个军营都空缺了两三千人,这让织田信长觉得自己结束两方势力这种长期对峙的时机到了。他是立刻开始调兵遣将,展开了对足利义昭的进攻。

而再织田信长发兵之前,他是再一次派出了雾隐九郎。这一次雾隐九郎的人物并不是要去侦查军情什么的,而是要时时刻刻见识足利义昭本人。果然,之后织田信长的进攻十分犀利,本就处于劣势的足利义昭极其盟友武田家和三好家都是没有料到织田信长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发动进攻,都被这种情况弄了个措手不及。特别是足利义昭本人,没有两日就已经有些无法抵挡织田信长的进攻了。

本来足利义昭的那些盟友也是要发兵前来帮忙的,但是织田信长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也是有盟友的。德川家康,他在获悉织田信长对足利义昭的进攻之后,虽然没有得到过织田信长的招呼,不过他还是毅然决然地下令发病,其目标则是武田家和三好家,就是为了去牵制他们,不让他们对织田信长的进攻造成什么麻烦。

如此一来,事情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情况,成为了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的对决。然而从很多方面来说,足利义昭都不是织田信长的对手,他唯一比织田信长有优势的地方就是他是如今室町幕府的掌舵,扶桑名义上的统治者,然而他那个大将军的头衔却也是因为几年前织田信长的成功上洛而不能行使他本来应有的权利。

战事只持续了几日,足利家的军队就已经顶不住织田家的猛烈进攻了。这个时候,足利义昭突然想到了那万余被自己派到大明去送死的人。当初他为了执行这个狗屁到了极点,却被他认为是聪明无比的计划之时,特意从自己的几个军营中抽调出了这一万人。并且还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万余名倭寇来帮助自己执行计划。如今,他突然觉得那一万被自己派遣去送死的人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救命希望。

足利义昭想都没有想,也没有跟自己的部下商量,就立刻派遣了自己手下的一个乱波前往大明让这一万人回来帮自己。只不过他所传过去的命令是让这一万人快速突围之余,也要注意人员的伤亡不要太大,毕竟若是他们回来了,却只是剩下一些残兵败将,这对于足利义昭来说也是毫无用处的。

而获悉了这个消息的雾隐九郎便立刻开始行动了,那个被足利义昭派来的传话人还没出扶桑便被雾隐九郎给干掉了。接着,事情就比较好猜测了,雾隐九郎冒充了那人的身份,偷偷地来到了大明的疆土上,潜入了苏州城中,向城中的人出示了那被他杀人夺来的足利义昭的信物,向城中的人下达了命令。命令的大体意思并没有改变,还是说足利义昭有难,让他们快速突围,回到扶桑助战,只不过雾隐九郎将足利义昭的情况形容的惨上了很多,简直就是快要战败身亡了。

而后面,命令就变味了。雾隐九郎告诉那些人,城外往北,他们到来的岸边,他们来时乘坐的船只还在,却是有了千把大明的军队把守。雾隐九郎说那些把守在那里的大明军队并没有什么火器,千余人甚至连箭支都少得很。只要他们在深夜时分出发,靠着夜色的掩护以及他们所拥有的一千骑兵,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出去。

而那些人听到自己的主公足利义昭身陷危局,根本就是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直接相信了。之后,就是张凡等人所见到的那样了,那些扶桑人由于自己刀枪不入一般,连手中的刀剑都不知道拔就直接冲了过来。而结局便是凄惨无比。

听完雾隐九郎的叙述,众人都有些无语。

“我有个疑问。”半天,戚继光才是开口说道,“那些人就这么相信你所说的话,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冲了出来,这个我倒是能相信。但是直到我的手下追上他们了,他们的抵抗还是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于我的人已经冲进他们营中了,他们还是没有马上还击,这说起来,有些可笑。”

“您就是戚继光戚大人吧,您的威名在扶桑可是响彻的很。”雾隐九郎说道,“其实这事情看起来奇怪,不过戚大人应该是明白的。”

“我?”戚继光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疑惑了。

“戚大人常年斩杀的是些什么人?”雾隐九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倭寇!”戚继光刚说出这个词就已经明白了。

是了,这些人正是怕自己沦落为倭寇。若是他们的主公身亡了,那么他们恐怕也只能成为倭寇了。当然,也并不是没有被敌方主公收编的可能,但是其待遇可谓是凄惨了。而若是成为了倭寇,那下场吗,看看那些帮他们吸引大明军队火力的倭寇的下场吧。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张凡等人也就明白了。

“对了,你的人物已经完成了,却不回扶桑,反而要过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张凡说道。

“张大人所说不错,小人这次来不仅是为了让足利家的这一万人身死。主公也是让我将几句话带给大人。”雾隐九郎说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战胜原因

“小人的主公正式如今织田家的家主,织田信长.”雾隐九郎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张凡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突然间有很多疑惑解开了。但是他还不能确定,有些事情他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否真实织田信长的人?”张凡问了一句。

对于张凡的问话,雾隐九郎并没有表现的多么惊讶,或者带着什么愤怒、被侮辱的表情。这很正常,毕竟如今这里,到处都是打着织田家旗号的足利义昭的士兵,这个身份确认起来也就麻烦了不少。

“小人身上并没有能够证明小人是织田家臣的信物,小人身上只有能证明小人是来自于甲贺的证据。”雾隐九郎十分冷静地说道,随即便从身上掏出了一块木制的令牌。

张凡知道,如今甲贺一众归于织田信长,只要这件东西是真的,就能够证明着雾隐九郎的的确确是织田信长所派来的人。只不过,张凡也只是知道而已,他可不识得雾隐九郎手中的那块令牌是真是假,拿东西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你认得此物吗?”张凡低声向着身边的王猛问道。

王猛看都没看那块令牌,也是放低了声音在张凡耳边说道:“大人,卑职不认得,卑职从未见过此物。”

“你去把王喜亮给我喊过来。”张凡吩咐道。如今只有王喜亮这个到过扶桑的人或许有可能知道这东西的真伪。

王喜亮也是跟着戚继光的军队一同过来了,本来他并不用跟着一起来的,但是他自己向张凡请求要一同跟来,张凡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王喜亮来到张凡面前,抱拳说道:“大人,卑职王喜亮前来,不知大人唤卑职有何事情。”

“咦?你……”张凡还没开始说话,却见王喜亮看见了前面的雾隐九郎,竟然有些惊奇地叫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大人,咱们又见面了。”雾隐九郎却是看着王喜亮,满脸微笑着说道。

“王喜亮,这是怎么回事?这人为何会认识你?”张凡疑惑着向王喜亮问道。

“大人,是这么回事,卑职这次奉大人之命前往扶桑的时候,却是见过这人一面。”王喜亮解释道。

原来,之前王喜亮正在扶桑之时,通过木下秀吉联络上了织田信长。之后的一段日子,他是在织田信长那里度过的。当他将在大明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张凡等人对于幕后真凶足利义昭的猜测全都告诉织田信长之后,织田信长就立刻派人去打探消息了。而这前去打探消息的人,正是如今张凡面前的这个雾隐九郎。织田信长派他前去之前,还特意请了王喜亮来,当着他的面召见了雾隐九郎,王喜亮这才会认识他。

王喜亮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张凡,张凡听完之后,这才是明白过来。看来那织田信长也当真是有着好打算,竟然如此早的就做好了这些准备,还特意让王喜亮与雾隐九郎见上一面,恐怕他为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刻。

“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戚继光却是走了过来,看到这幅场景,不由得向张凡问道。

“是戚大人啊,哦,这是这么回事……”张凡见是戚继光,便是立刻转口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都转告了戚继光。

“原来是这么回事。”戚继光听完了张凡叙述,心中也是明白了过来,随即他便对着那雾隐九郎问道,“这么说,前来对着城中那些个那个足利义昭的人传话的人,是你喽?”

“这位大人,那正是小人。”雾隐九郎回答道。

原来当初,在织田信长派遣雾隐九郎前去调查足利义昭,并且获悉了他那本就比自己要少上很多的人马如今更是每个军营都空缺了两三千人,这让织田信长觉得自己结束两方势力这种长期对峙的时机到了。他是立刻开始调兵遣将,展开了对足利义昭的进攻。

而再织田信长发兵之前,他是再一次派出了雾隐九郎。这一次雾隐九郎的人物并不是要去侦查军情什么的,而是要时时刻刻见识足利义昭本人。果然,之后织田信长的进攻十分犀利,本就处于劣势的足利义昭极其盟友武田家和三好家都是没有料到织田信长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发动进攻,都被这种情况弄了个措手不及。特别是足利义昭本人,没有两日就已经有些无法抵挡织田信长的进攻了。

本来足利义昭的那些盟友也是要发兵前来帮忙的,但是织田信长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也是有盟友的。德川家康,他在获悉织田信长对足利义昭的进攻之后,虽然没有得到过织田信长的招呼,不过他还是毅然决然地下令发病,其目标则是武田家和三好家,就是为了去牵制他们,不让他们对织田信长的进攻造成什么麻烦。

如此一来,事情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情况,成为了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的对决。然而从很多方面来说,足利义昭都不是织田信长的对手,他唯一比织田信长有优势的地方就是他是如今室町幕府的掌舵,扶桑名义上的统治者,然而他那个大将军的头衔却也是因为几年前织田信长的成功上洛而不能行使他本来应有的权利。

战事只持续了几日,足利家的军队就已经顶不住织田家的猛烈进攻了。这个时候,足利义昭突然想到了那万余被自己派到大明去送死的人。当初他为了执行这个狗屁到了极点,却被他认为是聪明无比的计划之时,特意从自己的几个军营中抽调出了这一万人。并且还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万余名倭寇来帮助自己执行计划。如今,他突然觉得那一万被自己派遣去送死的人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救命希望。

足利义昭想都没有想,也没有跟自己的部下商量,就立刻派遣了自己手下的一个乱波前往大明让这一万人回来帮自己。只不过他所传过去的命令是让这一万人快速突围之余,也要注意人员的伤亡不要太大,毕竟若是他们回来了,却只是剩下一些残兵败将,这对于足利义昭来说也是毫无用处的。

而获悉了这个消息的雾隐九郎便立刻开始行动了,那个被足利义昭派来的传话人还没出扶桑便被雾隐九郎给干掉了。接着,事情就比较好猜测了,雾隐九郎冒充了那人的身份,偷偷地来到了大明的疆土上,潜入了苏州城中,向城中的人出示了那被他杀人夺来的足利义昭的信物,向城中的人下达了命令。命令的大体意思并没有改变,还是说足利义昭有难,让他们快速突围,回到扶桑助战,只不过雾隐九郎将足利义昭的情况形容的惨上了很多,简直就是快要战败身亡了。

而后面,命令就变味了。雾隐九郎告诉那些人,城外往北,他们到来的岸边,他们来时乘坐的船只还在,却是有了千把大明的军队把守。雾隐九郎说那些把守在那里的大明军队并没有什么火器,千余人甚至连箭支都少得很。只要他们在深夜时分出发,靠着夜色的掩护以及他们所拥有的一千骑兵,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出去。

而那些人听到自己的主公足利义昭身陷危局,根本就是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直接相信了。之后,就是张凡等人所见到的那样了,那些扶桑人由于自己刀枪不入一般,连手中的刀剑都不知道拔就直接冲了过来。而结局便是凄惨无比。

听完雾隐九郎的叙述,众人都有些无语。

“我有个疑问。”半天,戚继光才是开口说道,“那些人就这么相信你所说的话,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冲了出来,这个我倒是能相信。但是直到我的手下追上他们了,他们的抵抗还是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于我的人已经冲进他们营中了,他们还是没有马上还击,这说起来,有些可笑。”

“您就是戚继光戚大人吧,您的威名在扶桑可是响彻的很。”雾隐九郎说道,“其实这事情看起来奇怪,不过戚大人应该是明白的。”

“我?”戚继光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疑惑了。

“戚大人常年斩杀的是些什么人?”雾隐九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倭寇!”戚继光刚说出这个词就已经明白了。

是了,这些人正是怕自己沦落为倭寇。若是他们的主公身亡了,那么他们恐怕也只能成为倭寇了。当然,也并不是没有被敌方主公收编的可能,但是其待遇可谓是凄惨了。而若是成为了倭寇,那下场吗,看看那些帮他们吸引大明军队火力的倭寇的下场吧。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张凡等人也就明白了。

“对了,你的人物已经完成了,却不回扶桑,反而要过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张凡说道。

“张大人所说不错,小人这次来不仅是为了让足利家的这一万人身死。主公也是让我将几句话带给大人。”雾隐九郎说道。

第三百章 战后事宜

雾隐九郎向张凡传达了织田信长的话语之中就回去了.

织田信长这个人也不知是应该说他心智深沉,还是说他有大将风度。他让雾隐九郎传达给张凡的话语中,几乎没有什么关于切实利益的任何话语,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礼仪之言罢了。这确实是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很多人看来,包括戚继光也是,他们觉得既然那织田信长帮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忙,那他向自己索要些好处自然是必然的了,甚至是他们自己也觉得应该如此。然而等到的确是一番无关痛痒的礼仪、客套的话,却是什么要求都没有向他们提过,这当真是让张凡、戚继光等**是疑惑。

在他们看来,只要是外族人,只要是帮到自己一点点事情的,都是想要极尽所能地从这里弄到什么好处。而对于作为天朝上国的他们来说,他们也是非常吃这一套,觉得既然别人帮了自己,自己不去给别人一些好处的话,就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而张凡、戚继光这些人又不是傻子,怎么能不从织田信长托人带来的话语中感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呢?或许他之后会有更大的请求在等着他们。而如今,织田信长不求回报,这简直就像是他们欠了他一个人情一般。而要知道,这人情债是最讨厌的,也是最难还的清的。而偏偏的,神州中原的人还就是吃这一套东西。

“戚大人,如今战事已然是结束了,这一千战俘如今该如何处治?”张凡向戚继光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戚继光居然也疑惑了起来。

这件事情也当真是棘手。本来,向戚继光的态度,这种人既然抓到了,自然是全部杀掉了事的。毕竟之前他所对战的基本都是倭寇,那些人若不杀掉的话,放在这里有什么用?或者难不成放他们回去,让他们好重整旗鼓再来这里劫掠、祸害百姓不成。

然而,现在这就不能这么做了。被抓的这些人,说来说去,他们算是敌军的正式军队,并非倭寇这样的丧家之犬。向戚继光之前那样杀上一两个还无所谓,要是全都屠了,恐怕又是一件麻烦事情。

“二位大人,这也算是帝国攻打我国的证据吧。”一旁的太监万忠突然说道,“到时候朝廷若是追究起来,那个足利义昭若是不承认的话,这些人可算是证据呢!”

“不,这倒不会。”戚继光却是说道,“按照刚才那个雾隐九郎的传话,那个织田信长并没有向咱们求助或者别的什么的。这说明不管他是想要咱们欠他一个人情债还是别的什么,起码现在他是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就能击败那足利义昭的。等到朝廷打算追究这件事情的时候,那足利义昭的尸首估计都已经烂了。”

众人听戚继光一说,转头一想,事情还果真是如此。

“那……那咱们要这些人干什么,白吃白喝地养着吗?”万忠问道,“这还不如让他们去服苦役算了。”

“戚大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听到刚才万忠的话,张凡的脑海中突然是闪出了一道灵光。

“哦?张大人想到了什么办法,还请快快说来。”戚继光正在为这些战俘发愁,见张凡似乎是有了办法,赶紧问道。

“这还是刚才监军大人的那番话提醒了我。”张凡笑呵呵地说道,还不忘看了看一旁满脸疑惑的万忠,“其实简单的很。如今敌军被歼灭了,而那些占了咱们三座大城的倭寇也是被全数消灭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是让原先逃难的百姓们回到自己的家中。可是这就有个问题了,这么一番大战下来,这四座大城中必然有许多损伤的地方,到时候自然是要大规模进行修缮的。且不说到时候聘请工匠以及采买石材等物又要耗去大量的人力物力,恐怕也少不了有官员在其中中饱私囊。我的意思是……”

“你是说,让这些战俘去当苦力,为咱们修缮城池?”戚继光还没有等到张凡把话说完,就已经是猜到了张凡的打算。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张凡点了点头说道。

“嗯,这倒是一个办法,只是这种事情,还要通报朝廷。特别是如今,战事告捷,朝中必然会耽误一段时间。而城池修缮的事情,也是刻不容缓的,恐怕这样一来,时间上是不是会有些赶不及?”戚继光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没有问题。”张凡却是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说道,“这件事情就包在张凡的身上了,我这就写封奏疏上奏陛下。而这边就可以立刻开始修缮的事宜。戚大人还请放心,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全都担在张凡身上。”

张凡敢这么说倒也并不是他托大,他心里明白得很,如今不仅是战事告捷,而且最主要的是对于隆庆来说,他平平安安地送回了太子朱翊钧。光是这一条,他就有九成把握,隆庆会同意自己的请求。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慌着回去蓟州了,毕竟如今那边也是平静的很,先让我的人看管着这些人修缮城池。等到朝廷的调令什么时候来了,我再回去。”戚继光也是做出了打算。

“这样正好,我还在担心这些扶桑人是否会闹出什么大麻烦来,如今有了戚大人的戚家军做监管,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张凡听到了戚继光的打算,也是非常高兴。

“如今天色快要亮了。”戚继光看了看东方的天空,说道,“这一夜虽然并不辛苦,却也是让人劳累的很。张大人,你看是不是先回我大营中休息。我这里还要随同将士们一同回去,也要将这些扶桑人押解回营,必然是会耽误上不少时间。”

“这……”张凡听了戚继光的话,自然而然地是想要反驳,并且想要坚持自己留下来。但是也不知怎么的,他听了戚继光这番话之后,居然就真的困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一旁的王猛等人见张凡做出了决定,立刻去牵来了几匹马,护送着张凡会军营去了。

一路上,这一群人都是沉默的很,不,其实沉默的只有张凡一人而已,其他人只是见自己的上官不说话,也就没有什么言语了。

张凡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着。一开始还只是想些关于扶桑人这次进攻的事情,毕竟这是张凡亲眼所见的一次,有外国军队侵入大明国土上作战的事情。之前在北疆生活的时候,鞑子的入侵也算,但是似乎是被那种长年累月而形成的当地人的观念所影响,在他们看来,鞑子入侵过来虽然会造成他们很大的损失和惨痛的经历,但是那几乎已经是一种很自然的事情了。

而张凡来到江南之后,所见识到的都是一副繁华的景象,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形象。虽然这里的百姓也会不时地谈论一些关于倭寇入侵的话题,但是说到底,倭寇对他们所造成的伤害还仅仅存在于沿海的许多小地方,距离这些大城的百姓们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

而这一次,对方可是实实在在地占领了几座大城,这可就完全是不同了。之前在扬州城中,看到那些逃难而来的百姓们的种种情形,张凡心中的想法却是多了起来。

一开始,他心中所有的,只是单纯的对这些百姓们所遭遇的事情的同情,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然而就在守卫扬州的最后那段时间里,就是城中的百姓们开始骚乱的时候,张凡也只是感觉到了一种失望而已。

而当那场危机过去的时候,张凡心中却是产生了另一种奇怪的想法。或许,或许中原的百姓们太过安定了,一点点的惊慌都承受不住,想北疆的百姓们,对于这种事情的发生除了觉得悲惨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只是想着等到自己的军队赶走了鞑子,自己能够快些回到住处去。

这让张凡觉得这江南之地的百姓是否太过软弱了一些。

但是如今,他又有了别的想法。对于百姓来说,安居乐业才是他们的工作,而让百姓们安居乐业才是统治者们的工作。也许从另一方面来说,江南一地的百姓才是一个太平盛世的代表也说不定。

心中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军营。

下了马之后,张凡晃了晃头,甩掉了脑海中的这些纷乱的想法。如今他又觉得高兴了起来,距离自己离开京城来到这里,已经有了不少日子了。这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于有几次,他都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而现在,这里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张凡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还在京城中的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的爱妻、以及那将要出生的自己的孩子。

心中一直想着这些事情,躺在床上的张凡很快就睡过去了,这也是自从战事发生之后,他所睡的最好好的一觉。

第三百零一章 爱国之情

刚一醒过来,张凡就听见了营帐外戚家军的将士们操练的呐喊声,声音非常的响.不过张凡并不是被外面将士们操练的呐喊声弄醒的,前几日心中一直有所牵挂估计的他实在是太累了,昨天一下子放下了所有心中的烦心事,当真是睡得非常沉。他醒来的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

走出营帐,发现校场上并非所有戚家军将士都在操练,只是有一部分而已。毕竟此时已经是午时了,将士们都是要吃饭的。而戚家军这一次长途奔袭,从北方的蓟州一直到江南,可谓是丝毫没有什么停顿,这伙头军都没带,烧锅做饭这件事情就交给了极少的几个士兵,自然是劳力有限,将士们只能够一批一批地前去吃饭。而那些还没有轮到的人并没有什么怨言,依然是继续着自己的训练。

张凡可以看到,因为昨日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戚家军的将士们其操练的程度并不是非常激烈。然而才大战过后的第二天,却是没有休息,戚继光也没有在校场上看着,这些戚家军的将士们居然会如此自觉地操练,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戚继光治军的本事,以及这支军队战无不胜的真正原因。

“大人,您醒过来了。”路过此处的王猛看到张凡站在校场边上观看戚家军将士们的操练,过来向他说道,“戚将军吩咐卑职,若是大人醒了,还请过去一叙。”

“嗯。”张凡点了点头。

随着王猛来到戚继光大军的主帐的张凡,见戚继光正坐在主帅位置上,似乎是在写着什么东西。

“哦,张大人来了。”戚继光看到张凡进了自己的大帐,笑着说道,“我正在写要呈上朝廷去的战报,你这就过来了。怎么样,昨晚睡得可好?”

“戚大人辛苦了。”张凡很是客气地说道,“张凡这里好得很,最晚可是我这些日子里面睡的最好的一晚了。”

“哈哈,此乃是人之常情。”戚继光笑着说道,随即将身子凑近张凡身边,甚至还看了看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人在的大帐,颇为神秘地说道,“其实我昨晚上也是一样,回来之后睡得沉得很,什么都不知道。”

张凡没有想到,放下了事情的戚继光居然会如此的轻松自如,竟然还有兴致和他开起了自己的玩笑。可见此时的戚继光心情当真是不错的很。

“戚大人,这……”突然间,张凡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知戚大人可还记得,咱们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景象,不是和现在很像吗?”

戚继光听张凡这么一说,环顾了四周一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倒正是那么回事,不过这心情可是和那时大不相同啊。”

当然,那时候,张凡去见戚继光的时候,也是如此进到戚继光的军帐当中,而戚继光也是如现在一样的接待了张凡。只不过当时,北方的几座城镇正被鞑子攻占了,北方的百姓更是流离失所,一副惨淡的景象。

而这一次,情况也是非常的相似,江南大地上有四座城池被倭寇和扶桑前来的敌军所占领。只不过等到张凡走进戚继光营帐的这一时刻,外面的紧急状况已经消失了,没有了敌人的威胁,这心情自然是不再压抑了,人也跟着轻松起来了。

“对了,戚大人。”张凡回过神来之后,对着戚继光说道,“我昨日说要上奏书给陛下,请求昨**我二人商量好的事情。结果昨日我太过累了,这就给忘记了。如今正好,现在我就去写奏书。”

正在这时,戚继光营帐的帐帘被掀开了,一个小兵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上奏的事情且放放,毕竟如今战事已了,时间充裕的很。”戚继光看到了来人突然说道,“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想必也是饿了。正好,我这里也是刚要吃饭,咱们一起。”

说完了,戚继光还没有等张凡答话,就已经是吩咐一旁前来送饭的士兵再去弄一份饭菜来,并且他这一次更是破天荒地让人去拿了一壶酒来,算是作为战胜的庆祝。

军中的菜肴说不上好,却也是不算太差,起码对于张凡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合胃口的问题,他还没有把自己的嘴养的太过刁了。

饭食用到一半,两人几杯酒下肚,这气氛也是稍稍地热闹了起来,两人也开始了中国人的传统,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

“我说,还记得当时,咱们两初见的时候,那是……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吧。”戚继光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对张凡说道,“当时你中了举人,听说还是全陕西的第一名,不过那是的你还只是个临时被朝廷征调的主薄而已。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还以为又是一个只会读书,不知道变通的书呆子,而且你当你走进我的军帐之时,第一次看见你的样貌,我心里也是更加肯定了原先的那个想法。所以那时候对你是一番说教,但也只不过是轻描淡写而已,因为我压根从心里面就觉得你应该也是那种酸儒的臭脾气,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张凡听了戚继光的这番话,心里面着实是汗了一下。他当真是没有想过,戚继光对于自己的第一印象会是这么一个样子。想来,戚继光出身将门世家,家中几代都是大明的将领。其父戚景通病逝之后,年仅十七岁的戚继光便袭任了父职,做了登州卫的指挥佥事。二十二岁的时候,戚继光考中了武举人,之后,他的传奇一生就正式的开启了。

如此一想,戚继光在刚刚见到张凡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种想法就是正常的很了。不过张凡并没有对于戚继光的这番话说什么,他知道,戚继光接下来必然还有话要说。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当真是让我改变了对你的看法。”果然,戚继光随后就继续说道,“就是在那次作战之后,我的部下得到了朝廷转送来的全部战报,想我汇报之时,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是问了问你到底怎么样。本来,我是一点期望都没有抱着的,只是随意这么一问罢了。

“只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得到的回答却是让我心中着实震撼了一把。在战场上,你的表现完全就是个新手的样子,有些惶恐、有些迟疑,但是让我惊讶的是,即使是亲自让人去问了那几个和你一同出征的人一些情况,他们也都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害怕过。

“我生平打仗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甚至是我自己,说实话,第一次和敌人打仗,以性命相搏的时候,心里面也是有些害怕的,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那些参军之前都是些野蛮粗汉的人,有很多第一次上战场就害怕的很的,我见的实在是太多了。然而你却没有,我也相信告诉我这个情况的人不会骗我,也没这个必要骗我。这让我当真是觉得,人不可貌相,我的的确确是小瞧你了,现在,我要对你道歉才是。”戚继光说着就要站起来做什么。

“戚大人,万万不可如此。”张凡见戚继光如此,赶紧站起身子将他按回座位上,说道,“张凡可没有丝毫需要戚大人道歉的地方。”嘴上说着这番话,张凡的心中却是对戚继光更加地佩服了。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心中对于别人的一个主观想法而向对方道歉,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戚大人,实话实说吧。”张凡见戚继光坐下了,自己也做回了椅子上,说道,“我其实并非是向戚大人所说的那般英勇,说来惭愧,第一次上战场的我,心里面其实也是害怕的很。只不过那时候我倒是对自己性命的担忧还在其次,却是在担心家中的母亲。毕竟母亲她生我养我,为了我读书考试,变卖了家中房屋,整日辛苦劳作。那时候我才刚刚中了举人,虽然让母亲面上有光,却是还未曾尽过一丝孝道。我是担心我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还是在大明之外,母亲她伤心不说,却是还要孤苦一人度过余生。那样的话,我实在是没脸去见家父家祖。”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戚继光说道,“谁人没有家人牵挂,有这种心思太正常不过了。就算是我,现在也是有着这层顾虑。我训练士兵之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们,这是在为皇上、朝廷效力。我一直都对他们说,‘不管你们前来参军是想要报效国家,亦或是混口饭吃,但是你们要时时刻刻为自己的家人想想’。你想,当兵为了什么,当兵的初衷并非是为了开疆扩土,而其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若是有敌人侵入我大明疆土,危害我大明百姓,那就是我们这些人的事情了。

“不管你为了什么来当兵,既然你来了,就不能当逃兵,那样就只有一个死。而既然你已经身在军营了,平日里不操练,不知阵法,不熟调配,将来上了战场还是一个死。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这番话听起来有些太过极端,让人不舒服,但是这话确实是实话。人人都说我戚家军百战百胜,但是那所靠的也并非是我一人治军有方,所靠的还是这些将士们。

“我让他们知道,打胜了仗,不仅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还能保住自己家人的性命。而每次胜仗,朝廷总是会发下来一些赏赐,我也是全都给了那些在战场上有功的士兵。虽然这听起来就像是我在用钱收买这些士兵们奋勇作战,但是说来说去,这却是最能激起这些士兵们斗志的东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以及钱财。”

张凡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戚继光把这番话说完。是啊,戚继光所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再过伟大的思想号召,再过对于皇权、对于朝廷的效忠,也都不及个人所能得到的东西来的实在。自己以及家人的性命,再加上钱财,这就是普通百姓们所要求的一切了,为了这些东西,很多人都是会去拼命的。

而如今,不,是在这大明朝开国之初,很多人都是没有看清这一点。他们觉得作为士兵,就是应该效忠皇帝和朝廷,就是应该奋勇作战,就是应该拼死沙场不求汇报。到头来,士兵们有功不赏,而有错就是军法酷刑,自己却是中饱私囊。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作为普通百姓的士兵们所要求的并非是这些和他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荣誉,他们所要求的只不过是平安和钱财,这些个实际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朝北疆的那些个边军会一直保持着超高的战斗力,毕竟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经受着生死考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丢掉性命的他们,只有通过不断地操练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这样才能在战场上面对那些鞑子而保住自己的性命,活着回来见自己的家人。

而对于大明南方那些当兵的人来说,他们不仅参军也只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平日里对于百姓,甚至是自己的邻里也是狐假虎威,想要捞些好处。这正是东南沿海面对着那些比鞑子要弱小很多的倭寇,却是一直的如此被动,一直的如此害怕。甚至很多巡逻的军队在见到倭寇登岸的时候,只不过是象征性地放上几箭便转头就跑。而他们回去之后,还要说倭寇势大,自己抵抗过却是无用,这才退回来的。不仅没有解决倭寇,反而还让他们登岸行凶,而这些人不仅是不用付出丝毫的责任,反而还得了个英勇作战的好名声。

张凡心里明白戚继光所说的这些话的意思,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毕竟如今戚继光所说的这些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传到朝中去的话,又会是一番不必要的麻烦了。不过现在,有张凡这么个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听着戚继光说这段话,估计就算是被什么听到,也是不敢往外传的。

“今日也是尽兴,说了这么些废话,倒是要你觉得我啰嗦了。”戚继光突然说道。

“那里的话,戚大人的这一番话,发人深思,我也是从中领悟到了不少东西。”张凡赶紧说道。

“哦?说来给我听听,我倒要听听你这状元郎有何见解。”戚继光却是突然起了性质,问道。

张凡没想到自己这一番附和的话居然让戚继光起了性质,也就只得在心中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戚大人刚才所说的话,我心里都明白的很。说来说去,人活一世,最多不过几十年罢了。这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然是要先为自己着想。但是戚大人,你说了这么多,却是单单漏掉了一个人没有说。”

“谁?”戚继光被张凡的问题弄得性质更甚,赶紧问道。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张凡看着戚继光回答道。

“你是在说我?”戚继光被张凡的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云了。

“不错,我所说的正是戚大人你。”张凡点了点头说道,“戚大人方才说,治军之时,让手下的士兵们能够加紧操练,奋勇杀敌,所用到的并非什么爱国心思,亦或是对于陛下或者是朝廷的效忠,这点我是十分同意的。但是戚大人却忘了说说自己了,当初戚大人为何会有立志扫清倭寇,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想法呢?

“我知道,戚大人是将门之后,或许是戚大人骨子里就是个喜欢打仗的人。但是我怎么都看不出你是那种人。再加上,你的家世也并不贫困,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父亲的位置,想要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是你还是选择了去打仗这么一条路,那么剩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这么做还是为了大义。”

戚继光听了张凡的这一番言论之后,深思了起来。他之前还真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想过为何自己会选择走这么一条道路。而如今,张凡说了出来,戚继光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是为了大义,为了心中那份爱国之情。只不过所谓“身在局中不知局”,他自己却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个问题。

“向那汉朝,汉武帝刘彻,一生征战无数,虽然他也是弄得国家百姓死伤惨重,死在疆外,家人连尸首都见不到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张凡突然说起来这事,“但是,他手下的臣子和百姓们却没有人说过他的不是,反而还为他的做法而感到骄傲无比。这一切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刘彻激起了人们心中的那份爱国之情吗!”

“你说的不错。”戚继光肯定了张凡的说法,点了点头,说道,“但是如今,却是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情形了。”说完,戚继光长叹了一口气。

而张凡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第三百零二章 回到扬州

午饭之时,张凡和戚继光聊了很多东西,话题也是在二人说话的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沉重了起来.不过待到二人吃完了饭,那种沉重感又消失了。二人都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对于之前所谈论的那种情况,二人虽然在心中觉得有些惋惜,但是他们还没有到有本事可以去改变的地步。既然改变不了,又何必还要纠结于此呢,再说了他们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太还要写奏书,准备上奏隆庆,向他说明一番这里的状况,并且让隆庆能同意,让那一千扶桑俘虏帮助修缮被他们所破坏的城池。而戚继光还要写好呈交给并不的战报,如今战事已经结束,向朝廷发放捷报的传令兵已经派了出去,这准备呈交给并不的战报自然也是要赶紧完成的。

张凡也就没有回去,就留在了戚继光的大帐中,两人是一同奋笔疾书,加紧完成自己的任务。戚继光所要写的战报没有多少,毕竟他从蓟州亲率大军千里迢迢赶来杀敌,一路之上又没有碰到过什么问题。等他赶到南直隶的时候,已经是接到了张凡从扬州城发来的求救书信,他也就这么直接朝着扬州城来了。而之后,扶桑人快速退去,他也就这么率军围住苏州城,直到对方打开城门打算突围。而早有准备的戚继光则是将对方前后夹击,一举歼灭,最终只是留下了一千余人的地方俘虏。这份战报简短的很,戚继光并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就已经写完了。不过他在其中也漏掉了很多东西,比如那最重要的一点,敌军为何驻守在苏州城中好好的,会突然打开城门突围,这种情况照理来说是有点不合常理的,毕竟面对着比自己更加强悍的军队,敌人所应该做的是进守城门才是。

关于这件事情,戚继光也是跟一旁的张凡商量过之后才决定不写进战报里去的。毕竟那件事情,说来没什么,但是也并非能在朝中大张旗鼓说出来的。而解释的事宜,就自然而然地交给了张凡这个锦衣卫的统领去做,他就不用在这上面费什么心思了。想来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也有些好笑,一个是大明的将领,一个则是负责监察百官的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二人写去朝廷的公文竟然会这么互相商量着写,这实在是在明朝历史上罕见的一幕。

而张凡那边,所要上奏隆庆的奏疏内容也是没有多少的。他只要说明一番这里的情况,并且请求隆庆下令让这一千余名扶桑战俘帮助修缮城池民居什么的就可以了。而且,张凡心中对于这件事情也是把握十足的,他相信爱财的隆庆一定会同意他这种低价的方式的。

很快二人就将该写的东西写完了。正当二人准备唤来各自的手下,将战报和奏疏送往京城的时候,张凡这才是想起来,自己还少了一份战报没有写。

在这之前,他是被隆庆临时委任为那个“驱夷将军”,在戚继光没有到来之前,他才是江南之地抵御倭寇的主帅。虽然他的这个职务早在戚继光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自动解除了,可是对于之前的那场战斗他还是同样需要写一份战报呈交给兵部阅览的。

没有办法,这种事情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帮他代笔,张凡只好重新坐下来,拿起纸笔开始写起来。上奏的奏疏,张凡早就已经是驾驭的轻车熟路了,可是这战报,他还是第一次写,应该怎么写,里面什么内容能写,什么内容不能写,他完全是一概不知。好在如今,一旁有戚继光在,他只要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向戚继光询问一番。而戚继光也是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张凡。

写战报的过程中,张凡脑子里总是会走神,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段日子。特别是他作为主帅,坐阵扬州城城楼之上,守卫那里的那段日子,那可谓是张凡两辈子里面最为艰苦的时候了。时时刻刻都有被对方攻占的危险,也时时刻刻都有着自己会身死的危险。虽然如今,那些都已经过去,但是现在回想起那时候事情的张凡,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也许以后的张凡,还会遇到比这更加危险的情况;或许他从此以后就身居高位,再也不会和这种事情有缘。但是那副场景,却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带着颇为沉重的心思写完了这封战报,张凡这才是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将战报和奏疏送出去,张凡也打算回扬州去了。

“对了,戚大人。”临走之前,张凡向着戚继光说道,“这几日不知你有何打算?”

“我?我自然是要呆在这里,等候朝廷的调令到来了。”戚继光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戚大人,我的意思是,这里似乎有些不太适合扎营吧?”张凡说道。

戚继光听他这么,想了想,这里倒还真是不太适合扎营。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实际上是苏州城通往扬州城和应天府方向的官道上。

“这事好办的很,我等会就下令让将士们拔营,反正这边地方也大得很,总能找到一块空地让我扎营的吧。”戚继光说道。

“嗯,戚大人说的是。”张凡说道。

“不过,我倒是有件事要求你帮忙了。”戚继光突然说道。

“哦,是什么?”张凡见戚继光居然会开口求人帮忙,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是这么回事。”戚继光说道,“之前我收到朝廷的调令,要我率兵来江南救援。我知道了之后,就立刻发兵朝这边来了。因为时间紧迫,粮草辎重什么的都没有准备多少。直到之前在徐州府停留的时候,这才是补充了一些干粮。如今,也只是剩下够用一天的干粮了。”

张凡听到原来是粮草的问题,心中也不由得解开了疑惑。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毕竟人是要吃饭的,再抢的军队,吃不饱也无法上阵杀敌。而戚继光这人为了这件事情,居然会对张凡说出一个“求”字,由此可见粮草的重要性。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凡点了点头说道,“戚大人还请放心,如今战事已了,那扬州府中的难民也该回来了。等我回去之后,就立刻让那扬州知府王德照调拨粮食,送到戚大人军中便是。”

“如此,还是要谢过你了。”戚继光拱了拱手说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张凡赶紧说道,“话说,如今这苏州城可算是全空着了,城中也有很多粮食。再加上如今虽然战事已了,可是朝廷的公文还没有下,戚大人你作为此战的主帅,有权征用当地州府的粮草充作军辎,又何必要我来帮忙?”

“话是这么说不错,我这也不是怕会惹麻烦吗!”戚继光有些无奈地说道,“毕竟这世上,能干事的人不多,却是会胡乱瞎搅和的人不少,万一有了什么麻烦,那还真的是麻烦的很呢!”戚继光现在的心情似乎有回到了午饭之前那种畅快的状态,一番话说的虽然情况难以让人觉得高兴,但是却更加罕见地用上了一番绕口令似的的话。

张凡,甚至是一旁的王猛等人,听到了戚继光的这番话,也是觉得有些好笑。

“既然如此,张凡就答应下来了。”张凡笑着说道,“等我一回到扬州,第一件事就是找人为戚大人张罗军粮的事情,绝对不会耽误戚大人手下将士们吃饭的问题的。”

“那就好。”戚继光很是高兴。

告别了戚继光,张凡等人骑着马,走出了戚家军的大营,向着扬州城走去。

一路上,张凡的心情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好,比之来时可算是好的太多了。如今诸事落定,他之前所担心的事情,也不再过滤了。不管朝中是否有人打算对自己开炮,总之他们现在是没有理由了。这万余名紧守在苏州城中的扶桑敌军,并没有耗费他和戚继光太多的时间,而且最终的结局,戚家军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完胜。虽然不能说没有损伤一兵一卒,但是伤亡的确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如此一来,朝中,哪怕是高拱,恐怕也是没有什么理由发难了吧。”张凡心中想到。

心情舒畅,这时间仿佛也不再难熬了。等到张凡等人能够隐隐看到扬州城的城墙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众人却没有一丝疲惫的意思。

扬州城中,松江府和苏州府逃过来的百姓们还都在。张凡进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来王德照,让他宣布战事告捷,并且让他组织人手,将这件事情通报给城中的百姓们,并让他们在明晨十分回到原住处。他还特别让王德照注意,要派人手维持秩序,万万不可出现什么拥挤无序的状况。

之后便是关于戚继光所要军粮的事情。而王德照也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还派人连夜送往戚继光的大营。

做完了这些事情,张凡总算是可以回家了。当他到得家门口的时候,便看见映月正等在张府的大门前,就像是一个等待着自己张府得胜归来的小媳妇一般。看到这幅场景,张凡心中真的非常开心。

第三百零三章 巧之又巧

所谓“巧合”二字,从来都有着其不可抗性.一般能够被称为巧合的事情,基本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并非是认为所操纵的。

当然,这只不过是这个词所解释出来的意思罢了。但是真正到了社会上,或者是商场上,也别是朝廷里,几乎是没有人会相信“巧合”这两个字的。对于经受过大风大Lang来说,他们永远都不相信巧合,而只相信在所有的事情背后都必然有着其原因的存在。

高拱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还记得他自己刚刚踏入仕途之时,心中也是跟很多人一样,抱着的是那种全心全力报效朝廷、皇上,为百姓造福的想法,再加上他的性格也是豪爽的很,他当时的想法也是有些天真的。

但是如今你若是再去问高拱关于这方面的问题的话,他会告诉你,绝对没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的。任何事情在现在的高拱看来,只要你在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考虑到了各方面的问题,那就自然是没有问题了。而若是当真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看天意行事的话,他会告诉你,要你强行将天意篡改过来。现在的高拱就是这么简单、直白。

其实说来说去,他这个性子也是被徐阶给弄出来的。之前的他,一直到嘉靖坐上皇位的时候,虽然因为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变得懒散了起来,但是那个时候的高拱还是比较随性的。直到那次,徐阶弹劾他渎职的那一刻开始,高拱可算是尝尽了他人生中最为艰辛的日子,也因此让他那本来是豪爽的性格,变成了如今这种,外表看起来没有变化,而内心却是更加申城的状态了。这,其实是最危险的人。

今天的早朝,高拱很早就起床开始准备了。为了今天的早朝,他昨晚更是早早地睡觉了,这点也是让他的家人觉得很是怪异,虽然平日的高拱也并没有要日日处理事务知道深夜,但是也不会这么早就歇息。

高拱的打算,就是要在今天的早朝上,当中弹劾张凡和戚继光二人的。他所弹劾的内容自然就是,二人面对占着苏州城的万余扶桑敌军,手握比之敌军更加厉害的火器,却迟迟没有进攻的打算。总之,这就是要弹劾他们指挥作战不利,让外族军队在中原大地上占了一座大城,还迟迟没有出兵收回的打算。

说来说去,高拱所要弹劾的就是张凡一个,毕竟按照如今朝中的形式发展下去,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会对他高拱造成麻烦的人就是张凡了。他倒还真不怕张居正能搞出什么事情来,毕竟此刻的他才是内阁的首辅大臣,而且还有一个郭朴在自己身旁帮衬着。而张居正只不过是一个人,他一个人的声音是没有多大的。而剩下的李春芳,没有事情的时候还能说上两句;若是出了什么小事,那他最多就是“嗯”几声,绝对不会说什么的;而若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听取意见的大事之时,李春芳绝对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除非皇帝直接向他发问,不然他就会一直神游太虚。

而高拱唯一担心的一个人就是张凡,当然他担心张凡的理由也是非常充分的。一来,这张凡正是他高拱的死对头张居正的学生,而且如今的张凡深得隆庆的宠信,又是当今太子朱翊钧的太傅,关系也是好得很。在高拱看来,这当然是会对他造成妨碍的。

二来就是,张凡如今的身份了。如今张凡掌管着锦衣卫,虽然他是个状元出身,又是连中三元的身份,但是他毕竟是个文人。让一个文人去掌管锦衣卫,大明朝之前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过,但是那些人都做不长。而张凡有些不同,他现在几乎是已经得到了当代和下一代两代皇帝的宠信,想要让他被罢免官职,恐怕是难得很了。而且前几天,张凡破获了艰难特大贪渎案件的消息已经被隆庆公布了出来,看到隆庆当时那股子兴奋到不行的样子,高拱就知道张凡将要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掌着实权的位置上呆上好久了。

而这件事情还不是他最最担心的,他所担心的事情是,作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张凡有单独觐见隆庆的权利。这个可谓是所有朝臣都梦寐以求的权利,单独觐见皇帝,向皇帝表述自己的想法,旁边却是没有自己的仇家来打扰反对,这种事情,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而张凡让高拱担心的还不知这一点。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有着单独觐见皇帝权利的人,当今东厂的厂督,冯宝,他跟张凡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不错。而且如今的冯宝年纪并不大,要知道,这东厂的厂督,要么就是做了什么皇帝不许的事情被换下,要么就是他自己的原因,老了或者死了什么的,要不然几乎就不会换掉这个人。

再加上,高拱心里也明白的很,他推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位置的那个孟冲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估计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可是等到那个时候,高拱就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和冯宝相争的太监去推荐了。那样一来的话,掌印太监的位置非冯宝莫属。如此一来,就是有了两个可以单独觐见皇帝的人了,而其其中一个张凡,他的老师张居正和自己有间隙;而两外一个人,冯宝就是直接跟自己有仇了。这怎么能不让高拱担心。

所以高拱策划了这么久,若是江南那边长时间没有进攻苏州的话,他就弹劾张凡、戚继光二人贻误战机;而若是戚继光下令强攻的话,必定会死伤很多人,在他看来,戚继光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而且就算是那样,他也可以弹劾两人胡乱用兵,害死将是无数。

而且,他都对朝廷上会有的反应做出了考虑。他知道隆庆必定会反对,而他早就已经是想好了一番话,用祖宗大业来压隆庆。那么一来,即使是隆庆,面对着满朝文武也是没有办法包庇张凡了,必然是要做出对张凡的一些处罚。而关于那些处罚,高拱也是已经打好了要插上几句的打算,他知道隆庆是一定会手下留情的,他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只不过,他所要对付的只是张凡而已,戚继光只不过是个牺牲品而已,毕竟若是单独弹劾一个的话,他的意图就太过明显了。即使人们都能够看出来,高拱还是要“掩人耳目”一番,这样才会显得自己“大公无私”。这,其实当官的人谁都会,谁也都做过。

总而言之,美滋滋的高拱乘着轿子去上朝了。

大明朝的早朝其实颇有特点,要么各个朝臣互相争论不休,有如一场惊天大战一般;要么就是沉闷到了极点,几十号人物加上皇帝,连个屁都没有,甚至有的时候,皇帝都不会到场。

而自从隆庆登基之后,这几年以来,群臣也是逐渐地弄懂了这个皇帝的心思。隆庆虽然他这人好色非常,平日里的用度也是奢侈的很。但是说来说去,隆庆心中一直都想要成为一代明君。而下面的臣子们,自然是要迎合一番皇帝的这种心思。

听起来荒唐,而且还有点怪异,但是这件事情简单的很。那就是在早朝的时候,不管有什么琐碎的小事,全都拿出来说一说,让隆庆出出主意,满足一番他那种心思就好了。不过经过着四年的洗礼,群臣也是掌握了隆庆的性格,所说的事情大都是一些鸡毛蒜皮却又与国家大事相关的事情,而且都是些随便隆庆怎么定夺,都无伤大雅的事情。

今日的早朝也不例外。一开始,就有人通报一番,近期国内发生的事情,像农业之类没什么问题的。之后自然就是国外了,北方那边如今情况稳定,当然,稳定是对大明来说,鞑子内部如今可是混战一片,俺答有了大明的帮助,稍稍有点大杀四方的意思。

“对了,可有江南的消息,那边如今怎么样了?”隆庆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问道。

虽然是战事,但是因为这事已经没有消息好些日子了,众人们倒是有些忘记了。

“陛下,臣有本要奏。”高拱见机会来了,赶紧站了出去。

“爱卿有何事要奏?”隆庆问道,声音平静,他并没有期望高拱说什么震撼人心的事情。

“臣弹劾张凡、戚继光,按兵不动,贻误战机,坐视敌人占我苏州。”高拱铿锵有力地说道。

这一下,下面的众臣们瞬间就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起来。高拱这次弹劾也来的太突然了,虽然他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但是群臣之前都没有想到,他会拿这件事情来弹劾张凡。而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心里也是明白的很,戚继光只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

“这……”隆庆听他这么一说,一时半会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陛下……”高拱知道,自己发挥的时候又到了,正准备开口,却是被宫外的一阵喊声给打断了。

“报……”随着这一阵喊声由远及近,一个宫中的侍卫走了进来。

当场,高拱正被他打断了自己的说话感到不爽,要出声喝问的时候,那人却是先开口了。

“启奏陛下,江南战报传来。”侍卫跪在隆庆面前说道。

“快说!”隆庆赶忙说道。

“江南大捷,戚将军只损失了不到百人,便歼敌六千忧郁,俘敌一千余名。”那侍卫也是满脸激动地说道。

这下子,朝堂上的议论声更加响了,而更多的人则是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高拱。而高拱,一张脸更是变得铁青一片。

第三百零四章 大战之后

“你说什么?!”隆庆有些激动地问了一遍.也不知道他刚才是真没挺清楚,还只是单纯地想要再听一遍。

“陛下,江南捷报传来,戚继光将军带领其戚家军,歼灭日前驻守在苏州城中的扶桑敌军六千余名,俘敌千余名。戚家军伤亡不过百人。”那名前来传令的侍卫再一次激动地说了一遍,看来对于这种消息来说,说几遍都不会嫌累。

“快快将战报呈上来。”隆庆赶紧说道,说着,他就要起身亲自去拿战报。一旁的太监见了,赶紧慌着走了下去,接过战报又赶紧送到了隆庆的手中。

下面的满朝文武议论纷纷,比之刚才更加激烈。这也是自然的,毕竟这件事情太巧合了,戚继光的这份战报来的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一些。谁会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在高拱刚刚说出了要弹劾张凡、戚继光的主题之时,江南大战的捷报的就送来过来,而且其战绩几乎是让人无可挑剔的。

这种富有戏剧性的场面,说实话,在戏台上都很少能看得见,可是今天却是让在场的满朝文武们看到了一个真人秀,实在是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众臣议论纷纷之间,大多数的目光却都是看向正站在大殿中央,面对着隆庆的高拱。不只是那些反对高拱的人,或者是中立派,就连高拱的那些党羽们都是用一副好奇非常的表情看着高拱。隆庆,他这个皇帝也不例外,在看完了手中的战报之后,他笑了笑,随即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下面的高拱。而最让人惊奇的是,就连那从来不问事情的李春芳,也是睁开了他那仿佛是一只在昏睡一般的眼睛,瞟向了高拱。总之,在场的人都是想要看看高拱的表情,那副窘样绝对是众人所期待的。

转眼看向高拱,他果然是没有让对他期待非常的众人失望。如今的高拱已经五十九岁了,快要进花甲之年的他已经是老态尽显。而此时的高拱,一张老脸之上,是青一阵紫一阵,时而通红,又时而煞白,总之是快赶上五彩缤纷的彩虹了。再加上此刻他正处在一副尴尬非常的境地,脸上一直是保持着一个表情不动,唯恐让旁边的人看出他的内心。这充满矛盾的场景全部集中在他的脸上,实在是让众人觉得好笑。那些与高拱有间隙的人,虽然是各个严肃非常,但其实他们已经下了非常大的努力来阻止自己笑出声来。而那些高拱的党羽们,各个也是忍耐的非常辛苦。

这些人不敢笑,或者说不好意思笑,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

“哈哈哈……”一阵带着些得意的笑声响了起来。

正在恼怒的高拱,内心本就已经是纠结非常了。然而这一阵笑声彻底崩断了他脑中的理智神经。迅速的抬起头,环顾了一番四周,找到了那个大笑的人,高拱正想开口弹劾他一个咆哮朝堂的罪名,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却是再度复合。

大笑的人隆庆,谁人敢说隆庆。高拱也是为自己能够立刻恢复理智而庆幸非常,如若不然的话……呵呵,弹劾皇帝,那就更有意思了。

“戚爱卿和张爱卿两人倒也真是有办法。”隆庆根本就没有看高拱,自顾自地说道,“他二人知道敌人驻守城中,不但粮草充足,苏州城的城楼也是难以攻破。特别是戚爱卿的人马虽然各个都手持火器,但是其人数与苏州城中的那些敌军不相上下,多不了多少。明白强攻之下,出了会死伤惨重之余,也未必一定能攻下苏州。两位爱卿并没有贸然行事,而是用计引蛇出洞,将城中的敌人引出来,随后前后夹攻之下,大败敌军。最终战果,见地六千余人,俘敌一千余名,而戚家军自身,伤亡未过百人。”隆庆十分高兴,将战事的情况大概地说了一遍。

不过下面的群臣并不满意,特别是高拱,他们都想知道,张凡和戚继光二人是如何想办法诱敌出城的,毕竟这才是关键。但是既然隆庆没有说,他们也就不好发问。

其实倒并非隆庆藏私或者什么的,他倒是当真将戚继光送来的战报上的内容原原本本、一条未漏地说了出来,战报中确实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戏说。而即使是隆庆本人也是非常想知道原因,但是他看完这份战报之后就明白了过来。凭着戚继光为人为官的性格,再加上他以前的行为,战场上是什么样,那戚继光写来的战报就会是什么样,绝对的原原本本,一丝一毫的私藏和谎言都没有。然而这一次,戚继光竟然放过了最为重要的一点没有写,这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隆庆一开始也在奇怪,不过之后他就就明白过来了。不能写出来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其中有着什么不好公开说出口的隐情。而且,如今戚继光身边还有张凡在,张凡是什么人,他是大明如今最大的两个特务机关的掌权者之一。隆庆想到这里就知道,对于事件的介绍,后面必然是由张凡的奏折来告诉他。

而对于下面的群臣来说,既然隆庆不说,他们也没办法。

“高爱卿,如今江南危局已解,而且戚将军的战绩斐然,真乃是一场大胜仗。”隆庆开口对高拱说道,“如此看来,高爱卿就不用再弹劾了吧。”他这也是要卖给高拱一个面子,毕竟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全都是有他这个做皇帝的人来定夺。而隆庆,并不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大。

“微臣明白,是微臣太过心切江南百姓了,以至微臣盲目了起来,还请陛下责罚。”高拱虽然因为自己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而感到不爽,但是他并非一个看不清局势的人。如今这个时候,形势已经确定下来,他想要弹劾张凡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个时候,如果他还想要胡搅蛮缠的话,惹得隆庆生气,后果可就是不堪设想了。

“责罚之事就免了,毕竟爱卿也是心中关切江南的百姓,才会如此。”隆庆大度地说道。

朝中的众臣见高拱除了丢些面子之外,并没有出什么状况,也就失去了继续围观的兴趣。

总之,这一天的早朝,就在这种前期颇有争锋,而后期兼具搞笑的巧合中结束了。

而江南那边,张凡等人并不知道朝中发生的事情。

如今,江南大战已然过去,很多事情都要重新考虑。而张凡,在没有收到隆庆的旨意之前,还没有回去的打算。也因为如此,这里的重建工作,他渐渐成为了领头人,很多各地的官员都来向他询问相关事宜。

这次,倭寇加上扶桑敌军的入侵,着实是给江南这片繁华之地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就拿如今,这扬州城的城墙来说吧,城楼上被炮击的是漆黑一片,有如被大火燃烧过一般。而城楼之上,更是残垣断壁,瓦砾无数,好一副惨状。

但是,说到底,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而已,敌人的入侵,其实并没有造成太过重大的伤害。前期三座被倭寇攻占的城池,各个都是因为倭寇的深夜偷袭而被攻破的,而且速度极快。但是城中的百姓们却是逃跑的极快,几乎是刚刚听到城中的动静,他们就已经是慌不迭地往城外跑了,只有几个没来得及的人留在了城里。但是即使是留在城中的人,不说少得很,敌人也并没有太过凶残对待他们,甚至松江府那里,进城的倭寇都没有搜城。

之后,苏州告破,那里的百姓再次夺路而出,一半涌进了扬州城,一半涌向了应天府。

说来说去,加上战后的统计,这次的江南大战,百姓们受到的伤害可以用微乎其微来形容,几乎就没几个人是直接因为战争的原因伤亡的。而倭寇和那些扶桑敌军所带来的损害就是城池以及城中房屋的一些破坏而已。

总之,这一次的大战,表面上看起来是惨烈非常,但是实际上,造成的损失非常小。

几场大战中,伤亡最为惨烈的倒是对阵那些倭寇的战役。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有倭寇都不要命这一方面,但是更多的却是暴露出江南之地,守军的问题。一群号称训练有素,并且是全副武装的正规军队,却是和一群丧家之犬,武器简陋的倭寇打成了一个平手,这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问题非常。

张凡也是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如今戚继光防守北方,不在江南,以后这里会怎么样还形势难明,他打算回京之后就上奏隆庆此事,看看是否能做些什么。

总之,江南大战结束,虽然并非百废,但是依然待兴,这几日的工作全都是围绕着该如何帮助百姓们平安有序地回到原地,而张凡虽然还是在等待隆庆的命令,顺便解决一些当地的琐事,但是他已经吩咐了手下打点行装,随时准备回京了。

第三百零五章 离开之前

“快点,快点,叫你们清点银子,又不是将你们上战场打仗,怎么一个个都慢腾腾的!”梁超如今又恢复了他锦衣卫百户的身份,正在那里大声指挥着.

没错,他正是在监督着手下清点这些个早就已经被装上了船,准备运回京城的银子。说起来,很多人都有疑问,那就是对于清点银子这种事情,张凡居然会让自己的手下人来做。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对于张凡的这个决定有些不能理解。稍稍和张凡关系好的人会担心张凡的手下监守自盗;而那些个和张凡没什么交集,或者是有些看张凡不爽的人就会在私下里议论,这是张凡故意如此施为,所为的也就是银子罢了。

可不,如今张凡人就站在码头上,身旁站着的是戚继光,他就很担心会有监守自盗的情况出现。

“我说,张大人,我倒不是说你的手下会干出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戚继光有些皱着眉头地看着正在几条船上进进出出的人,说道,“只不过,须知人心难测,再说这么多人,谁又敢保证不出什么岔子。而且,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的话,虽然我明白不可能是你的原因,但是其他人可不会这么想。到时候,攻击你的言论必然会出现。虽然我也能看出来你不是个会偏袒手下的人,但是如今这人多手杂的,到时候就是想要查也困难的很了。”

戚继光可谓是一片好心,他练兵作战二十多年了,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碰到过,类似的这种事情自然是有过。只不过,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戚继光也是没有找到很有效的解决办法。到如今为止,他所想到的,比较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若是哪个人犯了类似的错失,又不肯承认的话,那么那人所在的队伍将会一同受到惩罚。这种连坐式的的惩罚方式虽然自从秦朝以来,就一直被人诟病,但是不可否认,那的确是一种比较有效的方法。而最主要的是,戚继光出了这种办法之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戚大人不用担心,张凡这里早有考虑了。”张凡却是微笑着说道,“这些银子虽然被不同的人用不同钱庄的标准铸成了不同的银锭,但是说到底,这三个省能够让那些个官员看得上眼的钱庄也没几个。再说,这些银子上船之前,全都是称过的,如今,只是要人上去清点一番便可以了。

“戚大人刚才所说的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想来想去,倒也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也并不是精确非常,但是暂时还是能应付一下的。”

“哦?你想到了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听到张凡说有办法,戚继光立时就起了兴趣,赶紧追问道。

“其实事情简单的很,每条船上只需两个人就足够了。”张凡说道,“这两个人在上船之前,必须要等级他们的姓名,而且必须要他们亲自书写下来。等到他们完成清点之时,便勒令他们离开便可。等到了京城,这些银子毕竟是要进国库的,到时候必然会有人前来清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查查是在哪条船上出的事情,找来这时候负责清点的那二人,稍稍做些调查,便可明白究竟是谁了。”

“嗯,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戚继光听完了张凡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唉,其实,这个办法也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张凡突然又皱起了眉头,“若是失踪的银子注目少,估计也不会有人来过问。但若是到时候,相差太大的话,那可就麻烦了。毕竟这些银子是要呈交国库的,万一有了太大的差错,朝廷和陛下追究起来,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手下能承担得了的,最后还不得自己背这个黑锅。”

“嗯,这倒也是。”戚继光说道,“不过如今看来,这也是你目前能做的了,不要太过奢求了,这可比带兵容易多了。”戚继光开了句玩笑。

“对了,戚大人,我等会就要上船起航回京了,戚大人何时离开?”张凡突然问道。

“我心里估摸着,应该是明天吧。”戚继光说道,“留下来的一千人马已经准备妥当,由我手下的一个千户带着,负责监察那些扶桑人的修葺之事。只是我营中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妥当了才能上路,明天早上差不多。”

“如此,张凡可就要先戚大人一步回京了。”张凡笑着说道。

前天,张凡收到了隆庆传回来的旨意,意思非常简单。显示褒奖了张凡和戚继光二人一番,然后隆庆也是同意了张凡想要让那些扶桑战俘来做苦役,修缮城池的打算。旨意上要他尽快办完事情回京。

要是说来,这份旨意平常的很,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不过,后面关于戚继光就有些不同寻常了。本来,让这些扶桑战俘修缮城池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然而,既然是战俘,那就总得有人看着他们才是。要说这,本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这一次,隆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在圣旨中明确地说,要戚继光会蓟州的同时,留下一千戚家军的将士负责看守战俘劳作一事,待到完成了,这批戚家军的将士再会蓟州。

刚看到这条旨意的时候,张凡和戚继光二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隆庆为何会有如此想法。而且,两人心里面都并不是太过赞同这件事情,毕竟这样简直就是明摆着再说,当今皇帝不信任江南一地的将官和士兵,如今就是连看守俘虏劳作这种事情,都要劳烦驻地远在千里之外的戚家军来代劳。人,毕竟都是有尊严的,而隆庆这么做,简直就是当着整个天下的面,扇了整个江南军事力量的一巴掌。

一开始,二人还觉得这是隆庆一时脑袋发热而产生的想法。可是随后,二人就觉得事情并非如此,隆庆这么做是另有原因。事情也当真如此,隆庆之所以会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江南之地的军事力量实在是太差了。以前有戚继光在这里驻守着,虽然仅仅靠着他戚家军一家,但是也还说得过去。如今戚继光调走了,这里仿佛有回到了以往那种人人可欺的状态,这一次江南大战就非常能说明问题。整整五千人的大军,因为带头将领的不智行为而丧生在松江府外。而之后,面对人数和装备都要落后的倭寇,江南的士兵更是付出了同等的代价才歼灭了他们。而戚继光赶到之后,面对着人数与之相当,且都是扶桑的正规军队的地方,竟然只付出了不到百人伤亡的代价就全歼了敌军。这种事情隆庆怎么可能会不气愤。

说到底,隆庆下这个决定,与其说是不给江南之地的军人面子,还是想要让他们觉得羞愧,激励他们一番罢了。只不过张凡和戚继光二人都觉得隆庆这么做的有点过火了,尤其是张凡,他生怕这样会在以后给戚继光带来什么麻烦。戚继光心里面也是明白,但是这种事情,他从来都不屑,也不会说出来。

“大人,船上的清点全都完成了。”这个时候,梁超走了过来向张凡汇报,道,“只是……只是……”梁超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的话,眼神还时而看了看张凡身边的戚继光。

“有话直说,戚大人又不是外人。”张凡还没等戚继光说出要回避的话,就直接命令道。

“是。”梁超应了一声,说道,“这次清点出来,比上一次搬上船的时候,少了些。”

“少了?少了多少?”张凡听他说少了,自然是非常关心,马上就问道。

“少了……少了大概有……一千多两。”梁超说道。

“呼……”张凡一听,这才是长出了一口气。一千多两对于普通人来说,那绝对是一笔相当巨大的财富了,但是相对于如今他所要押运回京的几千万两银子来说,实在是连皮毛都算不上。突然,张凡很有一股想要抽梁超的冲动,这么些银子他刚才还一惊一乍的,实在是该打。

“大人,要不要卑职派人去查?”梁超见张凡没有发作,却是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原因的他赶紧说道。

“查,查谁啊!”张凡反问了一句,“都已经多少天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如今事情缠身,皇上催着我赶紧回去。不说为了这一千多两耽误了行程,这要是一查起来,耽误的事情可就多了,那可不是这一千两能抵得上的。”

“那卑职这就去准备启程。”梁超虽然被张凡骂了一顿,但是他面上并没有不快的表情,赶紧去准备了。

看到一旁的戚继光正在微笑,张凡颇为无奈地说道:“看来,这种事情是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戚继光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在此于你告别了,咱们京城再见。”

“再会。”张凡抱拳向着戚继光说道。

离开京城将近三个月,临要登船的时候,张凡再次回头看了看这片发生了许多事情的江南,他有些不舍地转身,登上了船。

第三百零六章 江南归来

一来一回,走的是同样的一条路,可是这同样的路,同样的人,这心情却是变得两样了.

回去的路途已经行驶了过半,一路上都平静的很,丝毫让人感受不到之前在江南发生了那么多让人烦恼、可怕的事情。对于张凡来说,如此平静的路程上,偶尔会回忆起前两个月发生的事情,那简直就如同是在做梦一般。

映月又回复了那种平静的样子,虽然张凡总是觉得她心里面在一直不停地想着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过问。那日,戚家军大捷之后,张凡回到扬州城的家中,并没有对映月说什么责备的话语。虽然之前在镇守扬州城的时候,映月不告而回的突然举动确实是让张凡觉得有些愤怒,而且那个时候的他也的确是打算要惩罚这小妮子一番。

然而等到他从戚继光的大营回来之后,见到映月之时,他满肚子想要责备的话语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当时正好赶上战胜大捷,心情不错吧。但是如今,张凡却是明白了为什么,毕竟映月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从兖州府千里迢迢回到扬州,所为的还不是他吗。对于这种极尽关心和爱恋的感情,张凡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责备她。而且,说来说去,张凡心中愤怒的由来也正是因为他担心映月的安危,这才会让他显得如此愤怒。

而如今,一切全都好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些让人紧张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这说来好笑,若是有人指责你的话,你会千方百计地否认自己的错误;然而当没有人说你做错的时候,你自己心里面又会胡思乱想起来,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映月如今就是如此,本来他从兖州府独身回到扬州的时候,就已经是做好了要被张凡责骂一顿的觉悟了。然而张凡由于身边的事情一直很忙,一直都没有私人时间能够抽出来,这件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而迟迟等不来责骂的映月其实心里面却是越来越嘀咕,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而如今她却迟迟等不来,这真是让她觉得难熬的很。

等到前几日,事情全都过去了,张凡也回到了扬州,映月心中也已经是做好了受责罚的准备。然而张凡却是根本就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好像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每日的生活有回到了往常那样。虽然那个时候,江南各地的官府都要保障逃离原地的百姓能平安有序地回到原处,而张凡为此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做,但是算起来,他闲暇的时间也多出了不少,几乎都是呆在家中的。

可是张凡从没有刻意找映月谈过什么,甚至就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张凡也从来不说那些话,只是映月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张凡对自己的关心更甚以往了。渐渐的,映月心里明白了,张凡定然是早就已经原谅了她任性的行为,而且,她心里也隐约地能够感受到,张凡必然是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动了。

明白了这些事情的映月,也改变了一些,她不再向过去那样任性妄为了,有的事情在做之前,她也知道要为他人,尤其是张凡着想一番了。这种改变并非是他在强迫自己,而是她心中涌现出来的,她自己想要这么做的,自然而然。

而张凡对于映月的改变也是有所发现,虽然他也很喜欢,但是他并不是太想要看到这种样子,他从心里面还是希望映月能够回复往日的那种洒脱而又无拘无束的个性的。不过这种事情,他这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和映月说起,也就搁置了下来。

回京的旅程中,除了张凡从进城出来之时的这些原班人马之外,还多了两人,正是那来自葡萄牙的特使,乔安娜和理查德两人。

二人,特别是理查德,对于能够跟随着张凡一道进京是十分高兴的。这倒不是他在兴奋将要见到如今世界上最大帝国的皇帝,虽然也有这么一部分原因在里面,但是这不是最主要的。他最高兴的是,自己终于可以离开江南那个地方了。虽然江南这片繁华富庶的地方确实给初次来到大明朝的他带来了巨大的惊喜,但是之前所发生的战事,着实是让他有些难受。这倒不是说他从今以后就一直不愿再去江南了,只不过近期,他恐怕是没那个打算了。

而乔安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高兴或者不喜的表情,她是一直在思考着一些事情。

对于之前发生在江南的那场大战来说,二人虽然各有观点,但是并没有什么重点的。对于一个弱小的国家敢于派兵进攻一个实力比他们无比强大的帝国,这种事情虽然不好解释,但是二人也没有表示过什么惊奇的。欧洲大陆,如今也有一两千年的历史了,而那里,不管是再大的帝国,或是什么强大的政权,又有哪个没有遭受过比自己弱小的人的进攻。这点上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乔安娜所关心的是一些细节,说白了,她所关心的是大明的军队,尤其是戚继光的戚家军所用的战法。大战结束之后,乔安娜就跟张凡说要去军营见识一番,张凡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反正这里面也没有什么可隐藏的。

等到了戚家军的大营,乔安娜果然不愧为军人出身,到了那里的她顿时变得兴趣盎然起来,甚至比她在逛街,看到华丽的布料和胭脂水粉的时候还要感兴趣。对于大明军队的训练,她倒是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出了戚家军纪律严明之外,其实每个国家都各有各的训练方法,这并非是可以借鉴的。而乔安娜在观看了戚家军关于使用火枪的阵法之后,立刻就是眼前一亮。

一旁的张凡见了之后,心中却是有些后悔起来了。他突然间想到,这火枪的三段击原本就起源于大明初年,乃是沐英首创的。三段击虽然在一次性攻击的威力和密集度上比不上全员齐射的威力,但是三段击胜在他可以缩短第二枪发枪的时间,并且能够连续不断地射击,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而如今的欧洲,根本就没有这种战法。火枪在那里虽然也是日益被人们重视,也是大批量地装备军队,但是在欧洲,战场上最多的还是长矛。而欧洲最早出现三段击也要到十七世纪的时候,而且他们的三段击与大明朝的这种也并不是完全相同。张凡开始担心,若是乔安娜将这种战法传回欧洲的话,是否会给历史,特别是对于这东方的历史带来什么变数。

不过随后,他就放心了,就算有什么变数,或者是欧洲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了什么巨大的变化,这些都跟他张凡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最主要的是,距离欧洲和东方大陆的冲突,那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就算他现在做些什么不让乔安娜将这种战法传到欧洲,可是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是不可能预料得到的。最主要的是,如今历史似乎已经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发生了什么改变,虽然不多,但是确实在变化。

想通了这件事情的张凡便没有再阻止乔安娜探寻,甚至他还专门找来的戚继光,让他详细地给乔安娜解说了一番。戚继光一开始也是不明白张凡的用意,不过他倒是相信张凡的,只不过张凡一时半会也无法向戚继光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戚继光也就不再询问了。

听明白了之后,乔安娜显得是异常的兴奋,她回到住处之后,就立即专门用文字记载了下来。

以上,只不过是一些回忆而已。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船只虽然行的慢,但是总归快要到达京城了。

途中更是出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船行到山东境内的时候,理查德曾经大肆感叹,说上天对于中原实在是太过优厚了,竟然为他们南北如此重要的地方留下了这么一道极为方便的河流。张凡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给莫名其妙的理查德解释了一番。

听到这是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运河之后,理查德顿时大为惊叹。这京杭运河两旁有很多人工的痕迹,但是这条运河太长了,他原先还以为这是大明的朝廷派人维护的结果。等听到张凡告诉他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运河之后,他脑子里顿时有些空白了。

欧洲并非没有运河,只不过,他们那里想得到,如此巨大的工程居然是人完成的。

而张凡在解释完了之后,并没有因为他惊讶的表情而感到什么骄傲。毕竟这条运河从春秋战国之时就已经产生了,而之后的千百年,特别是隋朝,又有多少百姓为了它而失去了性命。虽然它便利非常,但是其代价也是不菲,究竟值不值,这谁都无法说得清楚。

终于,船只靠近了通州,张凡等到隐隐能够看见码头上迎接他的人群之时,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自己总算是回来了。

第三百零七章 隆重迎接

船只渐渐的就要靠岸了,船上的人视野渐渐变得清晰,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岸上有着很多迎接他们,不,应该说是迎接张凡的人.

张凡心中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一番景象,如今他正站在船头,极尽自己的目力向着岸上边观望着,似乎是想要急切地看到谁。只不过这里虽然已经能够看见岸上的人群了,但是毕竟距离还是有些远,他只能看到人群,却分辨不出到底有谁。不过即使看不清楚,张凡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所期盼的人定然是来了。

船只距离岸边越来越近,两边的人都已经能够听到对方的说话声了,而这时候,人群中的各个面容才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带着一种魔力一般,张凡朝着人群中这么一打眼就看到了他所想要见到的人,自己的母亲赵氏。而站在人群中的赵氏也看到了张凡,顿时赵氏的眼眶就红了,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感情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张凡见到母亲这副模样,眼眶也是通红,眼看着就也要流下泪来。还好,他身边的映月在下面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是在提醒他要注意场合一般。张凡也是及时地止住了泪水,毕竟如今这里有着很多人,他若是流出泪来,让人看到了又不知道会传出去一些什么传闻。

在自己母亲的身边,张凡可以看见,自己的爱妻茹雪,如今正挺着个大肚子,由她的妹妹昭雪搀扶着,目光也是紧紧地看着张凡。时隔三个多月再次看到茹雪的容貌,张凡当真是开心的很。只是这开心的劲头已过去,张凡心里面又不由得开始有些责怪起茹雪来了。如今的茹雪毕竟是身怀六甲,算算日子,从她又身孕到现在也已经是差不多有六个月了,虽然距离临盆还早着呢,但是从她如今那身段便能看得出来,绝对是不方便行动的。张凡心里明白的很,茹雪会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家中其他人的责任,毕竟茹雪那个性子张凡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平日里那绝对是乖巧可人,但若是当真要执拗起来,谁也拗不过她。再加上赵氏对待茹雪也是宠爱的很,比之对待张凡更甚,这么一想,茹雪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是正常的了。张凡并不是不希望见到茹雪,相反,他心里面可谓是想极了。但是比起思念之情,张凡更加担心的是茹雪的安全,毕竟她如今怀着孩子,而这里又有这么多人,万一出了个什么好歹,那可就完了。

一旁,还有着骆灵儿的身影,她看着张凡的眼神中,关切还带着一些歉意。张凡知道她在道歉什么,只不过他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毕竟骆灵儿不是映月,能够独自行走千里回到扬州,而且若当真是那样的话,张凡反倒是麻烦了。

“大人,是张大人前来已迎接大人了。”一旁梁超的声音打断了张凡的思绪。

随着梁超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张凡见到了人群中声势最为浩大的一群人。领头的正是自己的老师张居正,后面还跟着一些礼部的官员。说实话,这么个排场是把张凡给吓了一跳。张居正毕竟是内阁中人,身份仅次于高拱这个内阁首辅以及李春芳这个老人,而且又是张凡的老师,让老师前来迎接学生,这本来就是说不过去了。而再说张居正那个比之内阁大臣要稍低的身份,礼部尚书,这就更不应该了。作为礼部的顶头上司,其到此迎接已经是一种很高的规格了,高到什么程度呢,仅次于隆庆御驾亲自到此来迎接了。

张凡觉得这是不是有些过火了,自己只不过是下了个江南,查处了一批贪官。那场江南大战当中虽然也是有着他的身影,但是他并非主角,戚继光才是。甚至前期他在指挥作战的时候,那里的形势简直可以用糟糕来形容。张凡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礼部尚书前来迎接自己的归来。

或者说,难道是为了自己穿上所搭载的那两个葡萄牙人?张凡脑海中刚刚想到这种可能就放弃了。结合大明朝以往一贯的作风,外国来世不管多么声势浩大,最多派遣个吏部侍郎前来救算不错了,大都是要他们上京去面见皇帝的。

若说是张居正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张凡那是更加不会相信了。向张居正这种谨小慎微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想来想去,张凡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这一切都是隆庆的主意,也只有隆庆才会这么做。只不过张凡实在是不知道,隆庆到底是对自己青睐有加才会如此行事的,还是说他只是为了这些船上所装的那些个银子。不过稍后,张凡就可以确定了,因为在张居正的身后,他还看到了许多户部的官员。

每个迎接张凡的人,脸上都带着微笑,不管是假是真,起码让人看起来很舒服。而有一个人则是例外,恐怕他他是前来迎接的人中最为焦急的一个。张凡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脸上那副焦急渴望的表情。那人正是冯宝,如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东辑事厂的厂督。看到他的那副模样,张凡是打从心里面觉得好笑,看来这冯宝想坐上掌印太监的位置都快要想疯了!

随着大船靠岸,岸上的人群也是立刻围了过来,周围更多的都是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的百姓,大多是来看热闹的,所以现场虽然人很多,但是并不会显得拥挤。

张凡刚刚走下来,赵氏等他的家人就想要上前,但是却打住了,因为张居正领着的人率先走了上去。毕竟朝廷的人,张凡必定是要先和他们说话的,他不由得给了旁边自己的家人一个耐心的眼神。好在赵氏以及茹雪等人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再加上张凡如今已经是平平安安地站在他们面前了,他们也就退了回去。

“远德,恭喜你归来,这趟旅程当真是辛苦你了。”张居正走到张凡面前,微笑着说道。

“哪里,老师过誉了,学生只不过是做了陛下交代的事情,何来辛苦之说。”张凡客气地回到。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在江南都做了什么,如今咱们这里可是一清二楚。”张居正摆了摆手说道,“何况,文人从军的不少,可是这第一次就成了个将军的人还着实没有几个。江南的战报我们都看到了,怎么可能会不辛苦。”

“呵呵。”这一次张凡没有再反驳,只是笑了笑,随即就一脸疑惑地问道,“老师,这,学生有一事不解。为何老师会亲自前来迎接学生?”

“这当然是陛下的旨意。”果然,张居正说出了张凡心中所想的。

“可是,这也太过了一些吧。”张凡说道,“不说老师您乃是当朝的内阁大臣,就是这礼部尚书的身份,也不应该是来迎接学生的啊。”

“嗯,你说得对。”张居正说道,“不过你在江南找到并且带回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震撼了,若不是朝中事务繁忙,陛下都想要亲自前来的。”

“这……”一时之间,张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隆庆居然会这么小题大做。虽然这几千万两银子的的确确不是个小数目,可是为了这些银子,隆庆这一国之主居然想要亲自前来,莫非他当真是穷疯了不成!

实在是憋不住的张凡,终于开口问道:“老师,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虽然学生在江南的确是查没了大批官员贪赃的银子,可是还不至于让陛下如此吧!”

“你说银子?”张居正似乎是被张凡的话给问住了,过了一会才说道,“哦,你说那些银子啊。嗯,几千万两的确不是个小数目。这不,我身后不是跟着户部派过来的人,专门就是为了那些银子的事情。不过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事情,你觉得陛下会为了银子的事情而如此兴师动众吗?”

“这……恕学生一时无法想起,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陛下如此兴师动众?”张凡问道。

“就在昨天,得知你今日即将回来的太子殿下很是高兴,擅自跑到早朝上去了。”张居正说道,“当时陛下也是高兴,就并没有责怪殿下。殿下见陛下不怪,就更加放大了胆子,说了一番江南的见闻。当时,下面的那些大臣才知道,原来前些日子,殿下一直都在你身边。都说难怪太子知道江南战事报回来之后才现身。”

“这……实在不是学生的原因。”张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知道。”张居正接着说道,“不过殿下他后面所说的那句话,当真是把我们都震住了。”

“殿下他说了什么话?”张凡赶紧问道,他是被张居正的话给弄出了兴趣。

“殿下说,你找到了那方‘传国玉玺’。”张居正说道。

听到这句话,张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隆庆会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这件事情啊。

第三百零八章 帝皇执念

自从传国玉玺这东西在唐末遗失之后,之后的朝代,各个时期的帝王都没有放弃过对它的执念和寻找,但是最后也都无疑不是不了而终.

渐渐的,传国玉玺由一方代表着天下最高权力的玉玺,变成了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每个帝王都想要得到它,然而它却是再也没有现身过。

大明开国之初,明太祖朱元璋有着几大憾事,而其中之一就是没有找到这传国玉玺。因为朱元璋的这种执念,大明一朝一直到嘉靖皇帝之时,各地每隔上几年就会有人报出消息,说找到了传国玉玺。最后,证明这些全都是让人空欢喜一场的闹剧。有的要么就是假货,只不过区别在于有的假货制作的比较用心,让人分辨之时稍显费力;而有的则是假的太厉害了,一样就能看出来是假的。而有的消息则完完全全就是子虚乌有的假消息了。

前日在朝堂之上,众臣听到朱翊钧说张凡找到了传国玉玺,当时的气氛很怪,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了声音,而随后则是议论纷纷,还夹杂着巨大的笑声。在他们的心里面,由于这两百来年的见闻,早就形成了这么一种惯性思维,只要有人说他找到了传国玉玺,那必然就是假货。而如今,没想到张凡这个隆庆宠信非常的人,又是大明朝状元,并且是连中三元的人,如今居然也会用这种消息来获取皇帝的目光。

当时的朝堂之上,就要数高拱笑的最厉害。前几日他才刚刚被张凡摆过一道,如今却见到张凡竟然摆出了这么一个乌龙,他自然是高兴的很。

而没有笑的人也有。朱翊钧就不用说了,他亲眼见过,自然是没有笑。李春芳也没有笑,反而他那张仿佛永远是古井无波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李春芳其实是在诧异,张凡他不是不知道,虽然两人之间的接触不多,但是李春芳还是可以说张凡并不是一个会靠着这种消息来哗众取宠的人。而如今,朱翊钧既然说张凡找到了传国玉玺,那么就有了另外一种可能,莫非张凡真的……

张居正也没有笑,面无表情的他却是和如今朝堂上的大部分人都抱着同一种心思,他也不认为张凡就当真能找到真的那一方玉玺。但是他同样也不会相信这是张凡明知道是假的却故意这么说的,在他看来,张凡铁定是被什么人给骗了。

而最后一个没有笑的人,却是如今正坐在皇帝宝座上的隆庆了。隆庆的心思很简单,就跟他所有坐过大明朝皇帝宝座的先祖一般。对于隆庆来说,自他登基以来这些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以前的种种他也是听过,甚至看过不少,心中也早就已经有了一种传国玉玺已经消失无踪,无法找到的心思了。可是真正轮到他这里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希望张凡当真是找到了玉玺。再加上,隆庆对于张凡当真是信任的很。如此几个因素聚合起来,隆庆心里面就越发地相信张凡当真是找到了玉玺。

当时,隆庆就立刻发问朱翊钧,问他那方玉玺的事情。

“哼,我知道你们在笑什么,不过我可不认为那东西是假的。”这是朱翊钧的原话,他是看着下面的朝臣,用着颇带气氛的口气说道。

“钧儿可曾见过那方玉玺?”隆庆继续问道。

“会父皇,儿臣岂止是见过。”朱翊钧说道,“太傅曾将那玉玺交予儿臣保管。最后儿臣怕放在身上不放心,这才交给了太傅保管。”

隆庆听朱翊钧这么一说,顿时起了性质,追问了起来。

朱翊钧也不含糊,对那方玉玺详加描述了一番。谁曾想到,听完了朱翊钧的描述之后,下面的那些大臣们笑得却是更加厉害了。特别是朱翊钧说,玉玺上的刻字,着实是与李斯所流传下来的字一模一样的时候,下面更是大笑了起来。朝堂之上的这些人,大多是文官,舞文弄墨更是家常便饭。这临摹书法一道,谁人没有做过。若是普通练笔之作,或许字中会带着个人的风格比较容易辨认。但若是可以模仿的话,也很难让人看个究竟,却始终不过镜花水月,总有能识破的一日。

而朱翊钧却毫不在意群臣的嘲笑,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张凡得到那玉玺的过称全都说了出来。

听到这玉玺居然是被一个贩料的小贩运到扬州的,下面的人笑的就更加厉害了。之前那些玉玺的来历,虽然全部都是假的,但是也总是免不了要扯出一个扑朔迷离的来历,总之就是玄之又玄,让人一听就不是凡品由来。然而张凡的这个倒好,真可谓是低贱到了不行。

然而当朱翊钧说出了这方玉玺究竟是从何处被人找的时候,下面的笑声却是小了许多。大明朝这么多年一来,假传国玉玺的消息是不断涌出,而众人也是把这当成了一个笑话来看。虽然是笑话,但是听得多了,也就自然而然的会对它有所了解。而朱翊钧所说出来的地方,也正是众人所知道的那个地方,河南古都洛阳。

传国玉玺遗失几百年的时间,而最后的记载,则正是出现在洛阳。后唐废帝李从珂被契丹人所击败,他环抱传国玉玺登楼自焚,玉玺也就从此下落不明了。

当时就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说这件事情或许是有人为了故意欺骗而炮制出来的假消息,那方玉玺根本就不可能是从洛阳找到的。但是隆庆却不这么想了,或者说他不想这么想了。直到如今,听了朱翊钧的叙述,他心中那股很小,甚至可以说本来并不存在的欲望却是突然间膨胀了起来。

众所周知,自始皇帝命人将和氏璧雕琢成传国玉玺,并命丞相李斯以小篆相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之后,这防御系便成为了“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而之后的历代帝王皆是以得到此玉玺为符应,奉若珍宝,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着其“受命于天”,若是失去了则表示其“气数已尽”。凡是登基大宝儿手中无此玺印者,皆是被讥笑为“白板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虽然隆庆并非是开国皇帝,但是由于其祖先朱元璋对于此事的遗憾,而影响了大明三百年以来的皇帝,隆庆也免不了这个怪圈。虽然有明一朝,之前也有人提出过传国玉玺不过是镜花水月,并非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然而这也只是某一些人的想法,或者是规劝帝王的言语而已。而对于帝王来说,又有哪一个是不想要得到此物的呢!

虽然只有一个来源之地的消息,很多情报都不足,无法确定这东西就当真是那传国玉玺。但是如今,朱翊钧所说出的消息带来了希望。这是一个选择题,而答案无非就是真的和假的两个。思量之下,隆庆做出了决定,让张居正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前去迎接张凡,一来若是那玉玺当真是传国玉玺的话,以张居正礼部尚书又兼内阁大臣的身份虽然稍显低了些,但是也还说得过去;二来若那方玉玺是假冒的话,让张居正去迎接张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说隆庆太过重视张凡了而已。

这才有了现在这幅场景。

“我说,远德啊,你怎么也弄出了这种事情。”张居正有些为难地说道,“须知,这方玉玺若是假的,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到时候,就算是陛下他不追究,可若是有人想要恶意告你的状,弹劾你的话,那就算是陛下也保不了你啊!

“你难道不知道,以前放出自己找到了玉玺的人,大多都是一些与仕途无关的平民百信之流。这显然是背后有人操纵的,若是玉玺是真,那人再站出来向皇帝领赏。但若是那玉玺是假,皇帝对于一个‘不识货’的百姓也并不会有什么责怪,一笑了之罢了。可是你这倒好……”

张居正说的很明白了,虽然他没有说会有谁想要弹劾张凡,但是张凡心里面已经是一清二楚了。前几日,他锦衣卫的奏报就已经告诉了他这些日子在朝中的事情,对于高拱对自己的弹劾,他并不感到有什么惊讶的。

而张居正所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在如今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高拱正在谋划着下一步的弹劾。之前的两次他都让张凡给逃了过去,正在失望的时候,没想到张凡有给了他这么一次机会。而高拱又怎么会有不好好利用一番的理由呢。

“老师所说的这些事情,学生心里面都明白得很。”张凡说道,“只不过学生会这么认为,却也是有根据的。”

“哦?你都有些什么根据?”张居正问道,“你就能够确定那方印玺就是真的。”

“学生不能。”张凡说道,看到张居正的眉头皱了起来,张凡赶紧加了一句话,“但是学生也丝毫证明不了那方印玺是假的。”

第三百零九章 真假难辨

张居正听了张凡的话,若有所思.

仔细地想一想,张凡所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错。对于传国玉玺这种各代帝王都视若珍宝的东西,对于其的描述反而是少得很。虽然到今天,人们还是能够从各种典籍之中查到对它的描写,但是撰写那些典籍的人实际上有很多都根本没有看清楚过玉玺的真模样,很多人只不过是离着非常远的距离匆匆一瞥,并没有看的非常真切;而有的人则更是压根就没有见过玉玺,只不过是偶尔见到了什么大人物,听人家叙述一番罢了;更有甚者,其消息的来源更是道听途说,子虚乌有的来历,或者他是看别人写出来的书中的描述,才知道了一些。

说到底,这传国玉玺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众人还是没有个定论。毕竟如今这个时代距离传国玉玺最后一次出现也有六七百年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遗忘什么事情,就是一两个强盛无比的朝代都已经是销声匿迹,不再被人们所提起了。

而传国玉玺这种一直都被人们追捧为至宝的东西,也正是在这几百年当中,被人们所不断的相传,在相传之中继续被神话。到了现在,早就已经被人们传的不成样子了。什么闪耀金光、透露祥瑞那都已经可以算作是小儿科了。更有甚者,什么金龙环绕好似游动、周身围绕着紫气缭绕等等。总之,这么一件本来只是被作为帝王信物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已经被传言说成了无比奇妙的东西。

这虽然只是人们在没有机会一睹其真面目之时所产生的幻想之外,更是一种对于幻想中的事物的猜测。然而,就正是这种猜测,却是更加地让人们远离了真实。

张凡说他无法确定他自己手中的这方玉玺是真品,因为时至今日,关于玉玺的传闻以及各种各样的证据实在是太多了,要是这么一一对照的话,这天下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样的东西。但是张凡换了个思维,他说他同样是丝毫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方玉玺是假货。

张居正初听到他这番话的时候,还有些诧异,因为对于中原大地上所诞生的文化思想来说,从来都只是证明,却没有过反证的道理。但是当张居正平静下他内心的诧异好好一想,张凡所说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不要总是想着应该如何如何查找典籍,观察证明这是一件真品。而是要换一种思路,想想看应该如何证明这件东西不是一件假货。看起来这只不过是将思绪倒转过来,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其实不然,这么一来的话,有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对待了。

张凡其实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么一种心态而已,毕竟若要是真的想要证明这东西是真的话,恐怕高拱的那份弹劾张凡的奏章是必然会送到隆庆面前去了。毕竟张凡所得到的东西,虽然是晶莹透亮,美丽的很,但是它距离那些什么紫气缭绕、闪耀金光之流,实在是相差甚远了。

但若是想要叫他们证明这件东西是假的话,那就好说话了。原先那些个抽象无比,只能在想象中出现的论据,在这个时候就失去了作用。只要他们无法证明这件物品是假的,那么他们也就只有承认这东西是真的这一条路了。若不然,难不成还有不真不假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成!

张居正听明白了张凡所要说的话,心里面这么一想也是稍稍放心了下来。不过随即,他也就担心起另外一种情况来。

假冒是一门很有学问的东西,既简单又复杂。不论是要假冒一个人,或者是造假一件事物,还是编造一段谎言,有的只不过是随意施为而已,而有的则是用尽了心思,想要做的尽善尽美。可是谎言终究是谎言,其带了的除了欺骗之外,也有着很多不能够确定的因素。

有的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所营造的假象,那必然是一件声势浩大的工程,也必将会引起很多人的关心。而围观的人数众多之下,也必然会让很多人对它感兴趣。如此一来,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假货,时时刻刻在被别人围观着。这么一来的话,总会有一天,谎言会被人拆穿,假象也会被人完全识破。

而若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谎言或者是事物,所引起的注意力就要小上很多。而随之,被拆穿或者识破的几率也就大大降低了。

可是张凡将要亮相的这件事情不同于一般事务。不错,这东西的的确确是一件非常之贵重的东西。可是就因为它实在是太过贵重了,却反而又产生了一种优势。

从秦朝以后,皇帝的印章,也就是玉玺一共有六枚,分别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而有一方玉玺并不在这六方之内,这就是“传国玉玺”了。

一旦这东西被人们认定为真品的话,呵呵,那么它将成为大明统治者的象征。而这种象征意义要大过实际意义太多,将来等待着它的也只有受到各代帝皇的膜拜和瞻仰而已。等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出了皇家的直系子孙之外,想要再进军里接触它,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甚至于,只要这东西被承认是真的,到时候隆庆必然会让张居正马上着手编撰一部有关于如何保存它的详细礼仪大典。而且不用多想,这部大典也必然是有着众多的行为尊则来约束种种行为。到那个时候,就算这方玉玺是假冒的,也绝对不敢有人说出来。

当然,这些都是理论上说的过去的事情。然而对于张凡来说,他心里面根本就没有怎么多考虑这些问题。也不知道是出自什么样的自信心里,还是有着什么确凿的证据,他就觉得这方玉玺一定是真的。

“远德,既然你已经上岸了,估计如今你已经到了的消息现在恐怕已经是传回宫中去了。”张居正说道,“你看,你是不是现在就跟我会宫中去?”

“这……”听到张居正的话,张凡倒是有些犹豫起来了。眼光也是不自然地向着边上瞟了过去。

张居正本来还在奇怪,他根本不知道张凡为何会犹豫。毕竟隆庆如今肯定是要急着召见他,而且他从早朝上出来之前,隆庆已然是跟他说过了,要他在张凡上岸之后,立刻就带他回宫中觐见。如今张凡却是这么一副迟疑的样子,他好奇之下也不由得顺着张凡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他也就释然了。

“快些去和令堂说一声,毕竟这么长时间离开家中,家人定然是想你了。”张居正说道,“不过你可也要快点,毕竟陛下和那些个大臣如今还在宫里,那可是专门等着你呢。”

“多谢老师。”张凡拱手向张居正谢道,正打算走过去,却又停了下来,对张居正说道,“老师,学生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也不知太子殿下告诉了您没有。”

“哦,什么事情?”张居正问道。

“学生在江南的时候,碰到了两个人,两个随着咱们大明的商船回来的葡萄牙人。”张凡说起了这件事情。

“葡萄……牙?”张居正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名字,根本就闹不明白,“这葡萄还有牙?”

“不是。”张凡听到张居正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老师,他们不是什么葡萄,他们是两个人。他们的国家叫做葡萄牙,也就是咱们这里所称呼的佛朗机。”

张居正听到“佛朗机”这三个字就恍然大悟了。葡萄牙与大明朝虽然是远隔万里,而且距离大明朝开放了海禁,允许私人出海经商贸易到现在也不过才几年的时间而已。但是两国之间的往来却是早在百年之前就有了,而且所连接两国之间的也是贸易,而且是最为暴利的军火交易,大明朝如今所拥有的佛朗机炮就是通过当初从葡萄牙商人那里购买来的那些仿制出来的。

“老师,正好您不就是礼部尚书吗,您可以去忽悠……这个,哄哄他们。”张凡小着声音对张居正说道,“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外交大臣,说来就跟老师你们礼部的官员一样。而女的却是个军人。他们这次来其实是想要对咱们大明西南边的印度用兵,侵占他们的领土什么的,特此来向咱们讨个说法。我的意思是,那里怎么样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不过咱们或许可以从他们那里捞些好处回来。”

“你的意思是……”张居正虽然已经知道了张凡的意思,但是他还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那佛朗机炮,咱们如今虽然已经是能够仿制了,但是还是有许多问题。”张凡说道,“咱们可以趁着这次机会问他们要拿佛朗机炮的全部资料。甚至于,或许凭着老师您的三寸不烂之舌,还能要来些别的东西也说不定。”

第三百一十章 亲人思念

张凡走到自己的母亲赵氏的面前,看着母亲的脸.虽然赵氏还是如他离开之前那样的美丽,但是那张慈祥的面孔上却是显露出了一种病态。虽然赵氏的身子看起来依然是健康的很,但是张凡可以看得出来,那明显就是长期的焦虑所引起的。在张凡的记忆中,赵氏以往就是如此,只要一有心事,她即使把心事藏的再深,但是张凡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而如今,赵氏这副模样张凡心里明白得很,这完全就是因为赵氏这么些日子一直在担心他所造成的。特别是前段时间,江南发生战事的消息传过来,赵氏定然是更加地担心张凡了。

想到这里,张凡心中本就愧疚的心情却是在这一瞬间更加深了,丝毫不顾及这里正是大庭广众之下,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张凡“扑通”一声就这么跪在了赵氏的面前,开口说道:“娘,孩儿不孝,离家多日,还让娘时刻担心着孩儿的安危。”

“……”赵氏似乎是被张凡这么突然的动作给惊呆了,好半晌都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回过神来,赶紧就扶着张凡的双臂想要将他扶起来,口中还急切地说道:“凡儿,快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娘……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是现在可不是时候,快快起来,莫要让旁人看什么笑话。”

张凡倒是顺着母亲的意思站了起来,但是他当真是不在意什么被人看笑话,或者什么自己的身份之类的事情。此刻他所在意的就只有自己的母亲而已。

“凡儿,娘不是在责怪你。”赵氏边说着话,一边还在用手轻轻的帮着张凡将他衣服上沾上的浮灰扑去,“只是……只是娘这心里头实在是担心的很。这怎么每次都好好的,可是我儿为何每次都要碰到这些个事情,实在是……唉……”

“娘,孩儿知道娘实在担心孩儿的安危,只不过这些事情孩儿可做不了主。”张凡见母亲并没有责怪自己,随即就开始想要说些什么话,要逗逗母亲开心,“这不,孩儿这不是好好的吗!孩儿在那边吃得饱、睡得香,不仅打了胜仗,这还给娘带回了个漂亮的媳妇。娘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张凡这句话一说出来,赵氏还没有反应,一旁听见这话的骆灵儿倒是第一时间就耳根通红了。而旁边的茹雪倒是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一脸微笑地看着张凡。倒是一直负责搀扶着茹雪的昭雪,却是一脸凶狠的模样看着张凡,似乎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你这孩子,娘又没说要责怪你什么,你这怎么就开始打起混来了。”赵氏却是不上张凡的当,一脸无奈地说道。

张凡被母亲这么责备了,却是没有感到不高兴,反而是笑嘻嘻的。因为他看到,母亲脸上先前的那种带着担心的表情却是已经消失无踪了。张凡所要的正是这种目的,至于他是否被母亲责备了,那就是次要的了。

“对了,伯父一家人怎么没有来?”张凡突然间想到了张玉方一家人,左顾右盼之下,却是没有看到他们,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你伯父一家人啊,似乎是不习惯这京城,这才刚来就差不多都病倒了。”赵氏无奈地说道,“再加上他们得知了扬州那边发生的事情,这心中一急,病情也是加重了不少。本来前几日,这捷报传了回来,他们也是好了不少,但是毕竟还没有好利索。昨天听到你今天回来,他们本来也是想要过来的。是我没有让他们来。”

听到伯父一家人都病倒了,张凡心里面着实是有些诧异。他不由得在心里面有些微微责怪自己,当初没有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伯父一家人,害的他们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受了惊吓还得了重病。当初不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张凡倒不是害怕他们会将消息传出去,而是他他们担惊受怕。可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孩儿当初没有把实情告诉伯父一家也是害怕他们担惊受怕,却是没有想到会是闹成这样子。”张凡深怀愧疚地说道,“早知道会这样,孩儿早就应该将事情告诉他们的,虽然那也会让他们担心,但是起码不会让他们这么惊吓而以至于病倒。”

“傻孩子,这种事情怎么能怪得了你。”赵氏立刻开口劝慰道,“家乡就要遭到劫难,这种事情又有几个人能够对他们说得出口。何况娘心里明白,你这么做的初衷也一定是为了你伯父一家人着想。他们和娘说过,并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

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张凡心里面也是好受了一些,但是他心中总是还有些无法完全原谅自己。

“我看到张大人也是过来接你了,是不是你现在要跟着一同去?”赵氏突然问道。

“是的娘,孩儿现在身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可能要耽误些时辰。”张凡对着母亲说道,面上带着很深的歉意,“估计要等到晚上才能回家。”

“娘的凡儿长大了,男**丈夫,如今连孩子都快要有的人了,自当要以事业为重。”赵氏却是没有什么失落的表情,凡儿是一脸理解的样子,“快去和你娘子说几句话吧,免得到时候怪我这个婆婆把你霸占了去。”

一旁的茹雪听到了赵氏的话,面上更是羞红了。

“对了,灵儿很是乖巧,你可又给娘找了个好媳妇回来。”赵氏突然间很是神秘地对张凡说道,“什么时候再给娘多生几个孙子啊!”

张凡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心中有些无语了。没想到赵氏倒是如此“贪心”,这第一个孙子还没下来呢,就想着要第二个了。

看到张凡的样子,赵氏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看你那副样子,娘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快去吧。”

来到茹雪的面前,张凡和自己的爱妻对视了良久。两人心中都有着万语千言,可是这仿佛说不完的话语,在这一时刻却是一句都出不来了。

看着妻子那秀美的脸庞,因为有着身孕的关系,略显丰润的样子不但没有让人觉得难看,在张凡眼中,此时的茹雪简直是美极了。

“茹雪,这些日子还好吗。”张凡半天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茹雪却是没有回话,不是不想,而是她此刻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姐夫可真是的,这还用得着问吗,姐姐这段日子可是想死你了,整日都在……”茹雪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妹妹昭雪说了起来。只是她的话说到一半,却是被茹雪捂住了嘴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相公,妾身很是思念相公。”茹雪开口说道,这一说话,也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眶也是渐渐地变红了,但是她的面上还是保持着那美丽的笑容,面对着张凡,“只是妾身明白,相公在远方身兼重任,更是为了许多百姓们的安危在奋战。而妾身如今却是身在京城之中,有吃有穿,却还要奢求那么多的事情,实在是让妾身心中难以平静。”

听完了爱妻所说的话,张凡心中却是翻涌了起来。何曾想得到,一个女子却是有着如此的一番心思。此刻的张凡心中只有着一个想法,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相公,快些去和灵儿姐姐说几句话吧。”见张凡还要再说什么,茹雪却是开口如此说道。她心中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与他同侍一夫的女子,她心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抗拒。也是她太过善良的缘故,通过骆灵儿的年纪,她也是能够猜的出来,骆灵儿必然是个有故事的人。虽然她们都不知道骆灵儿的往事,而且张凡也不准备告诉她们,但是茹雪心中雪亮得很,她已经能够猜得到,茹雪也必然是有着悲惨的过去。

“姐姐,我……”一旁的昭雪似乎是还想要说什么,却是被茹雪在暗中捏了一把。面上颇有些委屈的昭雪却是不敢违背姐姐的意思,打住在那里没有再说什么。想来也是,她如今的身份就是张凡的小姨子,小姨子和自己的姐夫哪有这么多的话要说!但是昭雪心里面其实多么想也对张凡说些话。

站在骆灵儿面前,张凡再一次无语了,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相公,对不起。”骆灵儿却是率先开口了,“妾身……妾身不能像映月妹妹那样,也去扬州……”

“我知道。”张凡没有让她说完话,“幸好你没来,你若真是来了,那我才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妾身……”骆灵儿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了。”张凡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让你以后的日子都开开心心的,我绝对不会食言的。”

听到张凡的话,骆灵儿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但是她的脸上却是保持着笑容。

“娘。”再次来到赵氏的面前,张凡说道,“孩儿这就要过去了。”

“嗯,去吧,晚上记得早些回来。”赵氏微笑着说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朝中近况

车子正在通州驶往京城的路程上.车厢中,张居正和张凡正在谈着话。

“远德,我是实在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镇守太监,居然能够干出如此这般的事情。”张居正很是感叹地说道,“那结党营私也就罢了,毕竟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少过。可是他倒好,拿着三个省九成以上官员们的把柄,逼着他们贪赃。这个刘山上任扬州镇守太监的职务这才是多长时间,居然聚敛了这么多的银子,当真是让人不敢想象。”

看着张居正的样子,张凡笑了笑,却是有些无奈。之前,张凡几乎是前脚刚刚登岸,跟着张居正一同前来的那些个户部的官员便是走上了几条船只去清查张凡所带回来的那些个银子。要说户部的这些个官员实在是不愧为常年与银子这种东西打交道的,全国各地,各种大大小小钱庄所铸造银锭的大笑重量,他们几乎都能够了然于胸。正是靠着这个条件,他们清点起银子的速度也是极快的。

张凡虽然看不到他们到底是如何清点的,但是在外面的张凡却是知道,这些人上船还没有多久,就已经有跟来的人开始从船上往下面搬运装满银子的箱子了。而且下面还有着御林军在那里看管着,可见隆庆对于这些银子已经重视到了何等的地步。

张凡写会朝廷的奏折上面说,他查处的脏银共有四、五千万两。当时,听闻到了这个消息的朝臣们无不是惊呼起来,不过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都只是因为这个巨大的数字二惊呼,对于这么多的银子,他们心里面也实在是没有一个到底有多少的概念。所有的人,包括坐在皇帝宝座上的隆庆也是不知道四、五千万两银子堆在一起到底有多少,只有一个户部尚书以及两个户部的左右侍郎能够想象的出来。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他们也只是将户部府库中的银子乘以几倍来想想它们的样子罢了,真要是说起来,他们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堆放在一起的样子。

而现在,张居正却是有幸成为了首批目睹这些银子的朝臣之一,他是着实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看着那正在一箱一箱不断出现在他眼前的箱子,知道它们里面全都是装满了银子的张居正,他那无论何时都很清醒的心境竟然在这一时刻有些迷糊了。而清醒并没有因为他的心境变化而发生什么改变,船上任然是不断地有箱子被人抬下来。

愣神的张居正知道第一艘船上的所有箱子全部被搬了下来,这才是回过神来。看着面前那些铺满了好大一片地方的箱子,张居正心中实在是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然而这些只不过是一艘船上面所搬下来的,后面还有着好几艘船在等着呢。

那时候的张居正也是在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之前临出宫的时候为何会有这这么多的御林军随着他一同前来,而且更有甚者,户部的官员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百辆板车跟着一同前来。那时候的张居正当真是疑惑的很,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如今,他是全部都明白过来了,原来户部的人是早有打算。关于这一点,任谁都是不得不佩服这些整日与银子打交道的官员,果然应证了“术业有专攻”这么一句话。

“呵呵,老师也不用惊讶。”张凡笑着说道,“当初学生初次见到这些银子的时候,也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唉……”张居正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当真是有些让人不敢想象。还有,那个刘山竟然敢假冒圣上,跑到扶桑去行骗不说,还弄得整个江南都陷入了危局之中,实在是……”说到这里,张居正显得是气愤非常,却是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了。

“老师莫要生气,若是被这种小人气坏了身子,那可就太是不值了。”张凡赶紧劝慰道。

“我这不是生气,我这是觉得难过啊。”张居正叹道,“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好处,为了逞自己的一时之快,居然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置国家百姓与不顾,引外敌入境,这实在是让人觉得心寒。”

“老师的心思我明白,像刘山这种人的的确确是该杀。”张凡说道,“不过换句话说,向刘山这种人也实在是不多,并非其他人心里面没有他那种想法,只是像他这么疯狂的人并不多。”

“可是远德,你须知,像他这种人,只要有这么一两个,就已经是给天下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了。看看江南入境的现状吧,你在那里目睹了前前后后的一切,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吧。”张居正说道。

“老师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张凡说道,“但是老师,这种事情却是很难猜测的。毕竟这天下像刘山这种人实在是太多了。”

“唉,国家不幸啊。”张居正感叹了一句。

张凡听着老师的感叹,他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劝慰,毕竟这种事情所牵涉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车厢中顿时沉默了起来。

“对了,远德。”沉默了一段时间的张居正突然开口说道,“那冯宝最近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他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而且又是东厂的厂督,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很忙才对。可是这一次,他非要跟着我一同前来迎接你。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

见张居正问起了这件事情,张凡笑了笑,说道:“老师,你是有所不知。”

随即,张凡便将他从冯宝以及刘山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完了张凡的叙述,张居正这才是明白过来,“敢情这孟冲居然也和那刘山又关系。而能够指证他的证据,就在那刘山的账本上,而如今那些个账本却是在你的手里。怪不得之前的冯宝在朝堂上下是处处地维护着你,帮着你说话,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他也当真是对掌印太监那个位置眼馋到了极点了。”

“老师心里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张凡突然问道。

“嗯,冯宝这人有学识,文采也是非常不错的。”张居正想了想说道,“虽然他还是改不了一些贪财和爱权的毛病,但是他这人也不是会滥用权力的人。起码他对于朝中的许多事物还是有一番独到的见解的。”

“老师是否觉得,若是这冯宝等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之后,能否帮得到老师什么忙?”张凡突然之间如此问道。

“这……”面对着张凡的这个问题,张居正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

虽然张居正没有回答,但是实际上张凡心里面早就已经是一清二楚明白的很了。冯宝别说是他登上了那个位置,就是现在,他对于张居正的帮助也是很多的。再加上如今,冯宝是对高拱恨之入骨了,且不管他心中是不是同意张居正的改革思想,就是为了对付高拱,他也会全力帮助张居正的。更不要提冯宝对政治的见解以及他那份颇为有些责任的的心思了。若是他登上了掌印太监的那个位置,必然是会帮到张居正更多。只不过他那个爱财、贪小便宜的性格恐怕会让张居正再付出几章古琴的代价。不过相比起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了。

答案已经是非常明显了,张居正也只不过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在张凡的面前爽快地点了点头,承认了。

“对了,老师先前说那高拱又想要弹劾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突然问道。

“哦,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张居正说道,“前段时间你不在京城,却是不知道这高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打从你上折子说江南将会遭到倭寇大举进攻的时候,那高拱就已经是开始弹劾你了。那时候他的理由是你危言耸听,对于朝廷和皇上那个乃是大不敬。不过随即就被冯宝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倭寇给顶了回去。

“之后,倭寇大举入侵,占了三座城池。他就又想用你行事不利来弹劾你。只是他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了,毕竟之前是他不相信你的话,而且倭寇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就连许多朝臣都看不下去,站出来反对。这才让他作罢。

“最后,就是戚继光带兵去了之后,将扶桑敌军赶进了苏州城中,却是迟迟没有发动进攻。高拱就又打算弹劾你们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占我大明城池而无动于衷,贻误战机。说到底,他要弹劾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而已,戚继光只不过是连带的而已。只不过他这次更是不走运,这些话才刚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你们的捷报就传回来了。

“现在,我虽然没有和他谈过话,不过想也能想出来,他在准备着。只要证实了你带回来的那方玉玺是个假货,恐怕新一轮的弹劾就要出来了。”

听了张居正的叙述,张凡不由得在心里面冷笑起来,默默想到:“高拱,我倒要看看你这一次到底能使出什么样的招式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隆重朝堂

京城中央,这座紫禁城,城中之城.这屹立了近两百年的建筑群,其间也是遭到过许多天灾,但是如今看起来,它还是那么的威严,那么的让人赞叹,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带着皇权的气息。

张凡记得他自己第一次,不是通过照片或者录像,而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片建筑群的时候,心中也是涌起了这么一番赞叹。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如今的张凡,再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心中却是早就没有了当初那股子新鲜感。

说来这件事情也是奇怪的很。张凡入了仕途至今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而且很多时候,要么就是在紫禁城的偏门以及东宫转悠,要么就是被隆庆委派了出去。虽然可以说他对这座皇城已经是非常的熟识了,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没有了像其他那些个大臣那种进进出出宫门几十年,却仍然保留着的那种敬畏感。

这里对着张凡来说,说是敬畏,倒不如说是那种敬畏渐渐地变成了一种游戏的感觉。倒不是说张凡当真是已经权势无双,或者是他玩权弄术的本事当真是炉火纯青到了极点,可以将这里看做是他的游戏场了。

只是张凡却是怎么都无法再一次紧张起来了,或许说他在这不短的时间里面却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让他心中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但是究竟应该去怎么对待它,此时此刻的张凡心中却是还没有形成一个概念。

车架一路行到皇宫门前,还是一旁的偏门。守门的侍卫似乎是已经得到了什么命令,只是例行地让车子停了下来,检查一番,当看到张居正和张凡二人坐在车上的时候,他们就几乎是立刻要放行了。不过当前面的侍卫看到后面跟着的第二架车上两个金发碧眼的面孔之时,他们却是迟疑了。

“不用担心。”张居正自然是知道这些侍卫们在担心什么,开口说道,“这两位是佛朗机的使者,前来觐见陛下的。”

侍卫们见张居正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不再多啰嗦什么了,立刻放行。

车架行到皇宫内城之时,便停了下来。从这里开始,就算是大明的权力中心了,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大臣们,全部都要不信入内。当然,大明历史上被准许马踏宫中的人着实是不少,但是如今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就连张凡这个拿着隆庆钦赐腰牌的宠臣,也还没有那个资格。

下了车的张凡也是考虑周全,他先是走到了乔安娜和理查德二人的身边,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发现二人正在发呆,全都是一脸惊呆了的模样。

这种事情张凡不用去问就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在惊叹什么。不要说是他们两个从来没有来到过大明朝的欧洲人,就连那些个早就被儒家的经史子集灌输的要怡然不乱的文人,初次看到紫禁城的时候也都是放下了矜持,一副震惊非常的样子,更不用提他们进到皇城内的样子了。

“二位,二位……”张凡唤了两声。

“哦,伯爵大人,让您见笑了。”还是理查德这个外交官的心思比较沉着一些,虽然也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慑的不行,但还是很快速地就恢复了过来,“这就是贵国皇帝的宫殿吗?实在是让人惊叹。”他指了指从刚才进门到现在的这段路,面上带着惊艳的表情说道。

“呵呵,理查德先生,这里的确是我大明皇帝陛下的宫殿,但是这里只不过是皇宫的外城罢了。”张凡笑了笑说道。说实在的,张凡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管是心里面怎么想的,总是会自然而然地带上一些自豪的情绪。

“这……”果然,理查德露出了一种震惊的表情,仿佛他的内心根本就不相信张凡所说的话,但是眼前的景象却是正在告诉着他事实,“……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鄙人此时的感受了,别的都不用看了,这座皇城就已经能够表现出贵国的强盛和富有了。”

“承蒙夸奖。”张凡微笑着说道。只不过,他的心里面这个时候又产生了对这些洋鬼子的鄙视之情,总是什么“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之类的话是绝对不会少的。张凡甚至都在想:“你要是早生个八百年,去长安见识见识那大明宫的模样,那估摸着还不得直接把你的下巴给吓脱臼了!”其实张凡这番想法也只不过是一时戏想而已,对于大明宫来说,这个时代的人也都是从史书上记载的文字看到了一些,要说见识,那谁都没见识过。

“不知伯爵大人是否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一旁的乔安娜说道。作为一个贵族世家的女性,还是一个军人出身的女子,乔安娜的感性之中总是带着许多理性。也正是因为如此,刚才的她被震惊的程度很大,但是恢复的却是无声无息。

“哦,是这样的。”经过乔安娜这一提醒,张凡也是想起来自己找他们的原因了,“等会,我要先去拜见陛下,可能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至于陛下他什么时候会见你们,这我也是做不了主。马上会有人带着二位去偏殿休息片刻。”

“多谢伯爵大人的提醒。”理查德感激地说道。一旁的乔安娜也对张凡做出了表示感谢的动作。

对于他们丝毫没有被这种近似于傲慢的待客态度而有什么不高兴,反而还感谢了张凡一番,张凡心中并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们,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不管是中原大地的子民还是远在万里之外的人,他们的观念就是强者为先,只要实力强盛的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告别了他二人,张凡跟着张居正向着正殿走去。

“远德,等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张居正突然这么问了张凡一句,“你还是给我说个大概,我虽然年纪不大,可也经受不住那些个突如其来的事情。”

面对着张居正这番带着些许玩笑的话语,张凡笑了笑说道:“老师不要开玩笑了,学生能有什么本事让老师如此担心。再说等会就算是有什么大事发生,那也不是学生挑起来的头。”

“不是你挑的头,也绝对是你所引出来的。”张居正颇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只是,学生那也是身不由己啊。”张凡颇有些委屈地说道,随即,他有笑嘻嘻地说,“老师还是不要问那么多了,要是全都知道的话,这故事不就不好看了吗!老师只管学着李大人那样,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只顾着看场好戏便是了。”

还没有走进大殿,张凡就已经能听到殿中那议论纷纷的声音,显然里面有着不少人。张凡心中不由得嘀咕了一阵,他确实有想过,但是他没有想过隆庆会搞得这么隆重,想必是请来了不少人吧。不过张凡也不在意,毕竟人多了,等会才好看。

“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张居正,太子太傅、锦衣卫都指挥使、忠勇伯张凡,觐见。”报们的小太监用着他那抑扬顿挫的公鸭嗓子高声喊道。

大殿中方才的那些个议论声顿时消失无踪。张凡和张居正走了进去,一直朝着隆庆那边走去。一路上,张凡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一番站在大殿中的人群。好家伙,这人到的可是真够全的,赋闲的当值的、有病的没病的、凡只要是够格能够站在这里的人全都到齐了。甚至到了最后,张凡还发现,就连徐阶也是被隆庆请来了,正坐在隆庆右下方的一张椅子上,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二人来到隆庆面前,跪地便拜,口中齐声山呼:“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呵,免礼,两位张爱卿,快快平身。”隆庆今天的兴致似乎是高的很,话语中都带着一丝笑意。

“谢陛下。”二人再次齐声说到,这才是站起身来。

之后,张居正就回到了右边自己的位置站好,而张凡也是理所当然地没有动,他知道隆庆接下来必然是要问他话的。

“张爱卿,此番江南之行,好使如此之长,其间更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当真是辛苦你了。”隆庆对着张凡说道。这番话,隆庆还是带着欢喜的话音,可是里面却也是当真加上了一些关心之情。

下面站着、坐着的这些人哪个不都是在官场上打滚多年,成了精的家伙,隆庆话语中所包含的关心他们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的。只不过听出来之后的反应却是各有不同,向张居正、冯宝这些和张凡算是同一阵营的人自然是大为高兴;而向高拱这些人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大为恼火。而剩下的那些人则只有着对张凡深深的嫉妒而已。

“微臣为陛下办事,何来辛苦一说。”张凡恭敬地回答。

“你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辛苦就是辛苦,何必如此。”隆庆说道,“快些,将你的所见所闻说来给朕听听。”

“是,陛下。”张凡说道。他的心里明白,好戏就要上演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帮助背后

张凡口才不错,再加上他所说的事情全部都是他亲身体会,亲眼所见的事情,这份身临其境所带来的真实感,倒是让他的叙述精彩的很,真实中带着紧张.

当张凡说道自己刚刚到达江南,那刘山就对他展开了极尽巴结的情况之时,隆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或者是厌恶的表情,最多就是有些叹息罢了。相比起来,这件事情所带给隆庆的戏剧性倒是更为重要一些,张凡能看到隆庆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都是带着微笑的。

而当张凡说道刘山因为张凡的到来太过突然,走投无路之下,准备孤注一掷,打算拉拢张凡入伙的这件事情之时,隆庆脸上的笑容就更加地灿烂了。不仅是隆庆,就是连下面听着的大臣们都笑了起来。想来也的确是有些意思,一个将要被查处的人如今竟然是极力地想要拉拢前来查处他的人入伙,而且所用的方式还是如此的,如此的“坦诚”。刘山当时几乎就是把他所有的底牌全都亮在了张凡面前,然后就利用那巨额的金钱来引诱张凡入瓮。

下面的朝臣们听到这里的时候,大都也是跟着隆庆一般一笑而过,但是他们很多人都在心里嘀咕。嘀咕什么,自然是他们都有些佩服张凡。凭着张凡报出的那堆数字,说实话,下面的人当中没有几个是能抵受得住诱惑的。

而这里却是少数几个人知道原因,刘山不管是付出再多的代价,也不管张凡到底是不是视财如命的主,刘山的这个主意都是必然失败的。毕竟,张凡离开京城去往江南之前,早就已经有了隆庆那份简直就算是强行塞给他钱的承诺。

之后的事情似乎是发展顺利,直到张凡说到自己假意同意刘山的邀请,想方设法接近他,最后总算是在掌握了刘山贪赃的切实证据之后,当场发难,想要将刘山抓捕归案。这段故事听的隆庆很是高兴,丝毫不顾着皇帝的礼仪,连声叫好。这是听到刘山竟然见大势已去便自尽之时,隆庆脸上露出了不爽的表情,看来他也是觉得这样太过便宜刘山了。

而之后,张凡有说了自己是如何想办法,让那些个跟在刘山下面贪赃的官员将那些脏银全都吐出来的。对于张凡这种隐秘的要钱,却是不惊动那些官员,也没有让这个消息传出去的动作,隆庆感到十分满意。毕竟他并非一个什么道理都不明白的人,作为一个皇帝,隆庆倒也是颇有一番高瞻远瞩的见识的,要不然当年他才刚刚登基的时候,也就不会下令解除海禁了。

他明白张凡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想要让苏、浙、闽三地一时之间下马太多的官员,那样的话必然是会造成极大的混乱的。张凡这么做当真可谓是符合他的想法。

而下面的那些朝臣们听了张凡所说的话之后,只得在面上附和着隆庆露出一张张笑脸,但是说来,他们的心底此时却已经都是苦笑了。

张凡如今的身份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这个职位一直都是受到大臣们的非议的,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历来都是如此。锦衣卫这么一个直属于皇帝手下的特务暴力集团,其任务便是监察百官,对于那些个不忠于大明皇帝,或者是暗中做了些什么私心事情的人来说,他们完全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最多到时候皇帝问起来,给那人再按上个造反的罪名,如此一来就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因此说来,这锦衣卫的好坏,有两点。一是,若当朝的皇帝清明的话,那么着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即使再暴虐凶性,也必然是会要收敛一点的;二是,若是这当朝的皇帝昏庸的话,即使做这都指挥使的人再心软,也是会干出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来。说来说去,锦衣卫的好坏还是要看当朝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隆庆虽然并非一个明君圣主,但是好就好在,他还有着做明君圣主的那份心思,不管是他假装的也好,真心的也好,起码做起事来还是好的。而张凡,这个文人出身的人,也是大臣们并不太反对他担任这个职务的原因,在他们想来,一个文人,一个状元,必然不会做那些个赶尽杀绝的事情。

但是刚才张凡的那番话,让他们担心了起来,而他们所担心的,正是钱。如今的大明朝上下官员心中都明白的很,隆庆最喜欢的除了女人之外就是钱了。但是隆庆并不会公开着找户部去要国库中的钱出来花销,而是喜欢查抄贪官。而他们这些个做大臣的又有几个没有贪污过银子的,并且贪银数目不小的更是大有人在。

万一隆庆哪一天有是心血来潮,想再弄一笔银子花销的话,这矛头难保就不会对准他们。而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张凡必然会是隆庆派出来的大将。

说来说去,这些人也是在担心自己荷包里“辛苦”挣来的银子会被张凡用这种,既让他们说不出话,又让他们必须拿钱的法子将他们的银子拿走,还要把他们的名字记上“黑名单”。

“对了,最后一共收回来多少银子?”隆庆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虽然他说来已经是早就知道了数字,但是他还是想要再听一遍。

“陛下,这个问题还是有情户部尚书葛大人才是。”张凡说道。说来,张凡现在才发现,他一直都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字,当初查抄过来的银子到底有多少,他自己还真有点不知道。

“户部尚书何在?”隆庆唤道。

“微臣,葛守礼。”户部尚书葛守礼应声站了出来,来到隆庆面前说道,“会陛下的话,适才微臣已经得到下属的汇报。张大人此番江南之行,共抄没脏银五千一百三十九万两千八百两,这是当初由张大人的手下从江南报过来的数字。适才在通州那边,微臣手下的人也是清点了一遍,五千一百三十九万两千八百两纹银,一文钱都没有少,全数运抵。银子如今正由陛下所派遣的御林军护卫着,向着京城这边运过来。

张凡听完葛守礼的这一番话,不由得向他看了两眼。那些银子当初在扬州,张凡准备离开的时候,清点之时就发现少了一些。这次运到京城,就算是途中看押那些银子的人当真是手脚干净到了极点,这已经是少了的银子想来也不可能再多回去。莫非……

果然,张凡正在想着某种可能的时候,却是看见葛守礼见张凡正在看着他,面上的表情虽然是没有动过,但是嘴角却是微微地上翘了一些。

看到这里,张凡就是明白过来了。如今这朝中分作三派,一派自然是以高拱为首的一众大臣,这些人中,至始至终都跟随着高拱的其实没有几个,倒是有很多因为高拱再一次上位,而溜须拍马的墙头草。如今看起来,高拱**的势力庞大,但是其实他们的根基最是不稳了,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很容易垮台。

而第二派,自然就是与张居正站在同一条阵线的那些人了。其实要真是说起来,这些人并不能称为**,顶多就是这些**多都是有着很多见解相同的地方,如此聚集在一起的。

上面这两派对比起来,倒是当真有些群党之别的意思。

而剩下的人,就是第三派,也是数量最多的一派。这派人的立场说起来,却都是中立的。倒不是说他们当真是中立非常,完全游离与其他两派之外。只不过是因为如今朝中的形式还不明朗,很多的事情并不能看的非常透彻,因此这群人才会如此。

而如今,葛守礼的这番动作,却是让张凡看到了一些别样的苗头。这个葛守礼看起来肥头大耳、富态非常,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必然是个贪官的模样。但是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张凡心里面明白的很。葛守礼这个人虽然生活富裕的很,但是那说起来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家中较为富裕,与他本人没有丝毫关系。这葛守礼能被隆庆这个爱财如命的皇帝任命为户部尚书也是有原因的。他虽然自从做官之后,也是结过党、营过私,但是说来,能够站在如今这座朝堂大殿上的人又有谁没有呢!而葛守礼出了这些之外,倒还真的是没有贪过一文钱,即使是送贿赂,也是送自己的银子。起码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是没有发现过葛守礼贪赃。

而如今,张凡之所以会对葛守礼的相帮产生这么多诧异,主要是因为这葛守礼如今所属的阵营正是那人数最多的中立派,而且葛守礼在其中也是颇有身份的。而他如今这么相帮张凡,是不是意味着……

不过,光是凭着如今这些表面的东西,张凡还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但是,若事情当真是如此的话,这就意味着,那中立派当中起码也是要有一半的人准备倒在张凡这边。这可就是一个不得了的人数了,而若是全部都……张凡若是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在这朝堂之上,就意味着他有了一半的朝臣将会帮着他说话,这简直可以让他通行无阻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突如其来

葛守礼的这一番话,是让张凡心里面略有所悟.只不过他虽然想到了那方面,但是他心里也绝对不会信,在朝中占据着人数最多的这个中立派,如今就这么会全部都倒向他这一边。

张凡并没有被自己这种有些一厢情愿的猜测给弄得冲昏了头脑,反而,他的心里面清醒冷静的很。所谓万事皆有因,这个葛守礼如今这么一番明显的示好,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张凡心中却并不是很明白。

是因为张凡如今的身势水涨船高?这个原因倒是非常有可能。如今张凡正是受到了隆庆的极度宠信,这一点不用旁人解释,谁都能看得出来。再加上如今的他更是在江南破获了一桩惊天贪渎大案,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一次张凡所破获的案子,给隆庆带来了如此多的钱财。这一点绝对是能够让张凡在如今更加受到隆庆的宠信。

葛守礼作为户部尚书,有些事情其实比其他的人知道的更早,而他本人也并非是一个蠢人,通过一些消息,他也是能够猜测到很多东西。就像这一次,前些日子,张凡将收缴回来的银子数目呈报京城之后,隆庆就已经找了葛守礼过去跟他说了。

按理来说,这缴获的脏银,虽然并没有明文条例规定应该如何处理,但是习惯上,都是分成大小两份,大的那一份收进户部的府库中,小的那一份则是收入皇帝的内库中。但是这并不是绝对的,再加上如今,隆庆的朝廷里没有了徐阶那个多管闲事的人,而高拱又是正在忙着争权夺利,葛守礼本人有并非一个拼了命也要恪守祖制的人。所以,隆庆跟他说了,这收缴回来的银子,三成给户部的府库,三成近他这个皇帝自己的内库,而另外三成则是要赏赐给张凡的。关于这件事情,隆庆并不想要当成一个天大的秘密来保守,但是他同样也是不想在朝中大肆宣扬此事,毕竟这种事情也只会引来其他人的嫉妒和种种其他事情。

葛守礼当时听完了隆庆的话之后,当时他心中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嫉妒,对张凡极大的嫉妒。他虽然在这之前就知道张凡很受隆庆的宠信,但是并不是太过了解情况的葛守礼并不知道张凡在隆庆那里到底是有着一种什么样的地位。而隆庆的这番话也是让葛守礼认识到,张凡在隆庆心目中的地位是相当的高,绝对不是那种皇帝临时起意,宠信一时的弄臣。说来说去,葛守礼嫉妒的并不是张凡这一次得到了隆庆所赏赐的多少钱财,而是嫉妒张凡在隆庆心目中的地位。

但是之后,嫉妒的心情刚过去,葛守礼心中却又有了一番喜悦的心思。隆庆既然对他说这件事情不要在外面大肆宣扬,那就从侧面说明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对于葛守礼,隆庆也是比较放心的。葛守礼这人很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己虽然是个聪明人,但是也只到聪明这个地步,要说他有决定的智慧,他自己都是不会同意的。也因为这个原因,他明白自己如今能够做到这个户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的位置就已经是他的顶峰了,想要再往上面上一步,他自问自己是没有那个本事的,再上面可不是靠着拉党结派,搞好人际关系就可以成功的。所以说,葛守礼所关心的并不是自己能不能在更进一步,而是关心自己如何能在这个职位上呆的长久,最好能够是让他干到老,然后带着这一身的荣誉,回到老家养老。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葛守礼真正意识到,自己如今这种不左不右,站在中立一方的态度也最多只能够保得他一时之稳,却是保不了一世。这个时候,他决心给自己找个靠山了。

要说他这个户部尚书,好歹也是六部头领之一,朝廷的二品大员,这种助力若是表明自己想要投靠一方的话,想必不会有人不答应。这么一来的话,对于葛守礼来说,他选择的余地就非常的大了。

高拱自从通过玩弄一些手段,总算是击败了徐阶,而回到了朝中,重新进入内阁,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如今的高拱可谓是声势浩大,他不仅一边拉帮结派,极力扩充着自己的势力,一边他还在不遗余力地排除异己。高拱的这股势力如今可谓是风头最劲,但是葛守礼并不看好他。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高拱如今如此的大张旗鼓,搞得朝中也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样子,见隆庆也是没有说些什么,高拱也就是更加放肆了起来。可是这种势头绝对是不会长久的,葛守礼相信,高拱还能够让他得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用不了多久,也许几年,也许几个月,隆庆或者是朝中的什么人就会突然发难。葛守礼看清了这一点,随即就放弃了高拱那边。

还有一边,张居正为首的一派,可以被称为是君子党了。这一派人做事倒是有板有眼,平日里所思所想也都是顾全大局,事事都是考虑的面面俱到。但是让葛守礼去加入到这一方的话,恐怕他也是不怎么愿意的。这一派人说起来,也太过有些一板一眼了。葛守礼这个人虽然并非是什么贪官奸佞之徒,但是他这个人倒也是颇有些想要自由自在的意思,并不想要受到太多的拘束。而他若是打算跟着张居正那一群人为伍的话,想来那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张居正倒是不太会去管这些事情,他并不会因为一个人贪图享受而轻易地去评价一个人。但是其他的人就不会这么样了,那些**多都是一些死板的酸儒,做起事来,甚至是说起话来也都是一板一眼的。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葛守礼这么个行事有些随便的人与他们在一起而“败坏”他们的名声的。

这两条路都行不通了,葛守礼自然是不会就这么觉得自己当真是没有人要的了。之前隆庆和他所说的那番话,让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张凡。张凡走进仕途的时间不足一年,然而他这一年所取得的成就却能够抵得上其他人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所取得的成就,甚至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爬得到张凡如今的高度。

这说来的的确确是一个非常好的投靠对象,虽然张凡现在的气候还没有完全形成,但是他光明的前途未来已经非常明显地显示在了众人的面前,不仅有着当朝皇帝隆庆的大力宠信,更加有着如今的储君,将来的大明皇帝朱翊钧的信任,两人更是一种师生关系,这绝对是飞黄腾达的重要标志。虽然张凡现在已经可以算是飞黄腾达了,但是之后到底会怎么样,谁又能够说得准。

而且对于葛守礼来说,选择张凡作为投靠的对象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好处。张凡进入仕途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因为年纪太轻,资历太浅,虽然坐上了重要的位子,但是他并没有与朝中的很多人有关系。只是,张凡将来会有着一批跟在他后面,帮着他行事的人,这个情况是绝对没有人能够否定的。葛守礼这个时候就主动向张凡示好,想要走进张凡那还没有一个框架的势力圈子里,将来等到张凡的势力发展壮大了之后,那他葛守礼就可以以元老的身份自居了。这么一来,他以后的为官道路即使不能够再更进一步,那也将会是一帆风顺,平稳非常的了。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的葛守礼这才是做出了决定。直到现在为止,所有的情况都和张凡所猜测的是一样的。但是后面,却是又有了不同的情况。事情与张凡所想象的稍稍有些不同,葛守礼今日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就是葛守礼自己的决定,他并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不管是他如今所处在的中立派当中,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他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想法。今天他这么做虽然是他早就已经在心中想了很多而决定下来的,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他所做的还是太过突然了一些。

果然,葛守礼的这番话说了出来,不只是引起了张凡对他的关注,更多的则是站立两旁的其他朝臣的目光。虽然朝堂上如今并没有发出什么议论纷纷的声音,但是这些官员之间却是在以他们的眼神相互交换着意见,而更多的还是将目光放在葛守礼和张凡二人的身上,似乎是想要从他们身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高台之上的皇帝宝座上,隆庆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出现了一段表现他现在非常高兴的笑声而已。之后隆庆也是沉默了下来,似乎他也想要看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下面朝堂上的情形如今就显得比较有意思了。跟葛守礼同属一派的那些人,全部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想来也是,之前的葛守礼丝毫没有透露过任何一丝自己的打算,而那些人也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葛守礼这么突然,而且这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张凡的示好,这的确是让这帮子始终标榜着中立的人是疑惑到了极点,而且也是让他们有些觉得恼怒。毕竟葛守礼怎么说也是他们这中立一派的一个首领,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人。而如今葛守礼如此毫无征兆地就表现出对于张凡的好感,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一点预兆都没有得到,什么话也都没有从葛守礼那里听到过。

他们倒不是反对葛守礼这么做,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看好张凡什么的。只是他们所恼怒的是,葛守礼如此自作主张,根本就不和他们商量就如此行事。这么做简直是仿佛他们已经也是同意了葛守礼的这种做法一般,准备集体倒向张凡了。虽然也许到最后,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也都会觉得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张凡之后的发展方向他们也不是看不清楚,可以说他们若是就这么顺着葛守礼的这次临场起意而站到张凡的阵营当中的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话说人争一口气,他们这些人不管是再怎么无所谓,再怎么凑合也是有些需要保留的尊严,或者说是颜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总之,说来说去就一句话,他们并不是不同意葛守礼做出的这个决定,而是在恼怒葛守礼这么独断专行的行为。

而其他的朝臣们,对于这种情况也是非常的关心。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葛守礼如今的这番行为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并没有带着中间一派的其他什么人一同。在他们看来,葛守礼作为中间一派的一个重量级人物,他所说的话也必然是代表着那派中很多人的想法。

因此,如今朝堂上都是产生了一种想法,那就是人数最为庞大的中间一派就要倒向张凡了。中间的这一排人数众多,一旦倒向张凡的话,那么张凡这个以后并不会在朝堂之上太过频繁出现的人,却是将要成为如今大明朝廷中最大权势一派的主人。虽然众人都明白立足中间的朝臣们人数众多,绝对是不可能全数倒向张凡的。但即使是只有一半,也是绝对足够张凡迅速地将自己的势力膨胀起来了。

这个消息对于某些人来说也算是不错了,就如张居正那样比较了解张凡的人,而且张居正虽然不会明显地表示赞同这样,却也不会表示反对。相比起来,张居正同意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而对于高拱那帮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消息。高拱和张凡之间如今正处在焦灼状态,这个变数绝对会是让高拱觉得棘手无比的。

不过如今,高拱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他一时之间也是毫无办法改变什么,只得是原地不动,也不再关注什么了,似乎是他已经开始寻找解决的办法了。

而这个时候,隆庆又开始继续问起来刚刚结束的江南之战的事情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礼仪之祸

根据隆庆的问话,张凡开始叙述起他在这场战争中的见闻了.其实关于这场大战,张凡所见所闻的并不多,以为他在刚刚开战的时候就被隆庆临时任命为统领战事的“驱夷将军”。

而对于当时江南那里的情况来说,形势严峻不说,最主要的是,倭寇快速地侵占了江南之地的三座大城,所造成的影响是,江南之地立刻进入了一种紧急事态,而且这种情况也让江南那些负责防守的军队陷入了一种紧急事态,从而造成了那段时间里面,江南一地的人手极度的不足。

正是因为倭寇来的太过突然了,张凡更是要照顾到其他地方,防止会再有倭寇前来。如此一来,本就人手不足的情况也随之变得更加严重了。张凡那个时候也不可能去到前线,只能驻守在原地。

不过隆庆今天第一次的生气也是发生在此时,就是张凡说到,倭寇之所以会进攻,全都是因为那刘山的原因之时。说实在的,这当真是让人气愤非常,毕竟刘山的这种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往轻了说就是为了逞自己的一时之快,想要拉几个下水而不顾百姓们的死活,擅自引来他国的军队;往重了说,刘山的这种作为简直就是与叛国无异,私通他国军队,让他们进攻自己的国家,这不是叛国是什么。其中就更不要提他私自铸造假冒的,代表皇室权威的金牌,这种欺君大罪。刘山所做的这一切,条条都是必死之罪。

别说是这个庞大的大明帝国的拥有者,隆庆这个皇帝了,就是下面的大臣,甚至是去街上随便抓着一个平民百姓,那也绝对是愤怒非常的。

下面的臣子听明白了事情前前后后的种种原因之后,也是如此。毕竟对这些大臣来说,贪赃枉法只不过是平常的事情,这里又有谁没有做过,甚至就连张居正,也是为了打通冯宝这条关系,而像他行贿呢。在这些大臣们的眼中,贪污这种事情,不论规模是大是小,还是说贪污的银子是多是少,说到底,其本质就是贪污,没什么两样的。只不过那些贪的少的,规模小的人被查出来之后,面对的刑罚较为轻,或者是根本就不会受到什么处罚。而那些贪的多的,规模比较大的人在被查出来之后,所要面对的可能就是罢官,死刑这种重刑了。但是说到底,在他们看来,这些事情的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而通敌叛国这种事情,那就要另当别论了。中原大地地广人多,所谓这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倘若是有一天,大明朝行将日暮,被他族的铁骑踏遍山河,已经是回天乏术的时候,可能这种通敌卖国的人绝对不会少。想想之前,想想大宋,南北两朝几百年的时间里面究竟出了多少位汉奸、走狗,这种事情也就是自然而然了。

但是这种情况说来也只不过是一种自保而已。毕竟一个帝国的倒塌是必然会有其原因的,而若是真的到了那种时候,仅仅靠着一两个人的忠心,恐怕也是挽回不了什么。但是总会有人在那个时候来个逆向思维,觉得即使自己这么一两个人倒戈外族,也是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国家已经是那个样子了,没有必要陪着它一同送死。

但是这种想法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时候。如今的大明朝虽然说不上强盛无比,但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北方鞑子的骚扰也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封贡互市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那效果绝对是明显的。再加上隆庆开关,允许私人船只出海航行经商,这点也是让百姓们的生活有了很多改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几年说来并没有什么规模比较大的叛乱造反时间在大明内地发生。即使有,如西南、福建前几年的那些情况,也是被朝廷很快地就镇压了下去,根本就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个时候,正是百姓们安居乐业,下级官员们想办法收财敛富,上级官员想办法拉帮结派、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主动吃里扒外,通敌外国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而刘山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在这种时候干出了这种事情。事实证明,他所选择的时间的确是没错,也果然是拉了不少人垫背,只是却都是一些平民百姓而已,实在是死有余辜。

张凡继续在叙述着。当他说到扶桑大军登岸,靠着埋伏在苏州城中的人攻下了苏州,之后又一路直接向着只有几百人驻守的扬州城而去的时候,隆庆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了起来。特别是到后面,张凡说到扬州城几次都几乎是要告破,甚至是张凡自己也是时时处在危险的境地之时,隆庆那股紧张的情绪简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当他听到海瑞带着与倭寇战斗之后残存的一千兵马前来援助之时,隆庆更是低呼“好险”,而他的脸上更是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神色。当张凡说道戚继光的大军终于到来,而那些攻城的扶桑人也是被打的抱头撤退之时,隆庆差点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口中也是高声“叫好”。

到了最后,张凡说到戚继光是如何歼灭那些扶桑人的时候,隆庆几乎就是在欣赏一场戏最为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段落了。

张凡总算是说完了自己这一趟江南之行的全部过程,隆庆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张凡始终都没有说过,那些将自己紧紧关在苏州城中的扶桑人为何会突然间打开城门跑出来送死的原因。这也是朝中许多大臣们心有不解的地方,特别是高拱,就是这件事情让他失去了一次弹劾张凡的好机会,还让他受到朝中众人的冷眼嘲笑。但是如今张凡既然没有说,隆庆也是没有问这件事情,下面的这些个大臣们也就不好再追问什么了。他们都想到,这其中必然是有些什么隐情的,既然隆庆不问,那么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并不好公开出来。所以即使有的人心里面再痒痒,也是绝不会开口询问的。

“嗯,这一番江南大战,当真是让人感触良多啊,爱卿对此番大战,心中可有什么想法?”隆庆对着张凡问道。

“陛下,微臣心中确实是有些想法。”张凡说道,“想我大明乃是当今世上,疆域最为辽阔,人口最为众多,也是最为富有的国家。然而像鞑子,扶桑这种自己人都在争斗不休的人,居然胆敢犯我大明天威,这件事情听起来当真是怪异的很。

“微臣对这件事情想了很多,随后总算是发现了问题。我朝虽然实力强盛,军队也是不弱,但是我朝向外之时,总是会表现得太过温和。微臣是读书人出身,心理面白,这并非是我们懦弱,而是我们太过讲究礼数了。这本没有错,人活一世,总是要有道德,总是要有礼数,要不然就会被他人称为野蛮人。但是,他国的人却并不如我们一般的想法。在他们看起来,只有战争和武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实质。在他们看来,我朝这种不论对待何人都是和善客气的方式却是被他们看成了我朝胆小怕事,不想要打仗,所仰仗的只不过是广大的疆域以及众多的人口,还有富足的钱财。所以他们才会敢于如此,说打就打,完全将我们当成摆设一般。

“微臣之所以这么说,并非是要陛下认为应该抛弃那些客套礼仪,相反,微臣觉得这些正是我朝的一种象征所在。但是微臣却觉得,我们不应该只有这种方式来对待外人,更多的则是应该在表现我朝是礼仪之邦的同时,也让他们明白,我朝天威不可侵犯。”

张凡的这番话说出来,朝堂之上顿时就沉静了下来。张凡的这番话可谓是惊世骇俗了,甚至可以说他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圣贤教诲了。然而这个时候,不管是高拱这样反对张凡的人,还是别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张凡这番话其实可谓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想当年,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任皇帝,多次亲率大军出征漠北,讨伐元蒙残党。虽然每次杀敌无数的同时,也都没有完全消灭这个祸患,但是也让那些鞑子们多年都不敢入侵大明。这完完全全就是用事实证明了张凡所说的话。但是之后的大明朝,却是渐渐地颓废了下去,虽然也曾有过出彩的时刻,却总是无法再让人感受到那种天威难犯的崇高感了。

“嗯……张爱卿,你大老远的回来,又说了这么多,想必也是累了。”隆庆并没有对张凡的这段话发表什么意见,而是让他站到一旁休息去了,说道,“众位爱卿,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

一旁的冯宝听到隆庆的这番话,他赶忙动作起来。因为他毕竟只是个太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他示意自己有本要上奏。

张凡看到隆庆身边的小太监将冯宝递过去的折子传给了隆庆,张凡知道,真正的好戏即将要上演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冯宝发难

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隆庆正坐在那皇帝的宝座上,颇为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那道折子.下面,朝臣们除了那两三个知道情况的之外,全都不知道冯宝呈上去的折子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都是一脸好奇地在观察着隆庆的面孔,仿佛是想要从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中看出些什么来。

说是两三个知情人,说到底,也就是张凡、冯宝以及张居正三人而已。冯宝为了此事谋划了多时,就是为了要等待这一个时刻,好能够打孟冲、高拱一个措手不及,自然不会擅自将消息泄露出去。而张凡得知冯宝的这个打算之时,人正在扬州,哪里有空闲去告诉别人这件事情。而张居正也是在几个时辰之前才刚刚从张凡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别说张居正办事严谨,从来不会乱说话,就是他想说,也是没有机会说。

说来说去,朝堂之上的这些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才会如此好奇。毕竟冯宝是什么身份,东厂的督公,他所上奏的事情一般都是在私下里,不会当着他们这些大臣的面跟隆庆说的。然而这一次,他居然在朝堂之上公然上奏隆庆。这么一件反常的事情也是让这些大臣们非常好奇。

高拱明白自己与冯宝之间有着很多非常不愉快的因素,光是两次让冯宝错失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个位置,就已经可以让冯宝对高拱恨之入骨了。但是高拱并不觉得冯宝这次的上奏与他有什么关系,毕竟他最近也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就算是之前他几次弹劾张凡,其结果不也都是不了了之了吗。但是高拱心里面也明白,即使冯宝所上奏的事情和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也必然会间接地牵涉到他,这是肯定的。如今,高拱就是要看事情到底有多大了,并且他也已经开始在心里面做好反击的准备了。

下面的那些个大臣们又不是笨蛋,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但是说实话,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并不关心这件事情到底牵涉到了谁,谁会倒霉。他们所关心的是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大,对于这些人来说,隆庆登基以来出了徐阶致仕那一次之外,也就没有发生过事关朝堂之上的什么大事情了。他们,纯粹就是想要看热闹,热闹越大,他们就越想要看。

随着隆庆的阅览,下面那些个等着看热闹的人心里面却是越来越高兴了。他们高兴的原因简单的很,因为他们看到隆庆的眉头正在随着那份奏折的篇幅,皱的越来越厉害了。这显然正是标志着将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混账,简直是岂有此理!”看完了奏折的隆庆将它狠狠地摔在了面前的案上,面色极差,可谓已经是恨到了极点,而他的声音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

这种景象已出现,下面的人就知道,绝对有人是要倒大霉了,后果绝对是非常严重的,现在他们只是要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而冯宝却是一脸得意的模样,显然隆庆如今的这种表现绝对是能够让他满意的。

“孟冲,给朕出来!”隆庆大叫一声。

听到孟冲的名字,下面的那些人都有些诧异。也难怪,这孟冲自从靠着扒高拱的裤腿坐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那个位置之后,并没有多长时间。而且,孟冲这人给这些大臣们的感觉就是平庸,并没有什么真才实料。其实对于这样的人掌管司礼监,大臣们还是比较放心的。虽然司礼监只不过是代行皇权,但是大臣们总是会觉得这群太监分走了他们这些官员的权利,特别是内阁中的人。而一个资质平庸,有年纪颇大,没几年好活的人做这个位置,自然是不会引起他们的不爽。对于他们来说,有的是办法节制孟冲。

可是如今,隆庆实实在在地用愤怒的声音叫喊着孟冲的名字,显然是这孟冲也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老实平庸,这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高拱听到隆庆的声音之后,第一个在他心中产生的想法是“果然如此”。他就知道他自己先前的判断是绝对没有错的,冯宝所呈交给隆庆的那份折子虽然不会直接与他有什么关系,却也是必然要间接地连着他。毕竟孟冲这么个毫无才智学识的人能够当上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全都是拜他高拱所赐。万一孟冲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必然也是少不了要牵涉到他高拱的。

高拱倒不会寄望于冯宝这次弹劾孟冲所用的都是些虚假的猜测,毕竟两人是对头,对于对方都是有了解的,高拱知道冯宝绝不是那种没有把握就会胡乱随意出招的人。而高拱现在唯一所期望的就是,冯宝所弹劾孟冲的事情,最好都是孟冲一个人所做的,而且最好是不要和政治牵扯到什么关系,这样的话,他高拱也就有了置身事外的可能。

“奴婢……奴婢在此。”听到了隆庆如此愤怒的声音,几日也是被破例允许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孟冲是赶紧来到了大殿中央,跪在了隆庆的面前,颇有些连滚带爬的样子,显得很是狼狈。

“你……你……”隆庆指着孟冲,怒目而视,半天说不出话来,却是怒极而笑,随手将刚才那份被自己狠狠摔在案上的折子扔到了他的面前,开口说道,“自己读读看。”

孟冲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双手发颤地将那份折子拿了起来,打开来看了起来。

孟冲这么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可就是有些精彩了。显示一脸的疑惑,再是一脸的恐慌,最后很是整张脸都变成了酱紫色,整个身子颤抖的幅度也是更加巨大了。

一旁的人看到孟冲这样子,自然是明白这孟冲今天当真是要倒大霉了。但是他们还是非常好奇,冯宝到底弹劾了孟冲什么,居然让他如此的害怕。

“奴婢冤枉啊!”看完了折子的孟冲立刻就是嚎啕大哭起来,口中更是如撕心裂肺一般地叫喊着自己冤枉,那样子简直是比窦娥还要冤,就差六月飞雪来应景了。

“冤枉?”隆庆反问了一句,说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是冤枉的,那就给我大声讲折子上的内容读出来,让如今正站在这里的文武百官们评评理,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冤枉的。”

“……”孟冲听了隆庆的话,身子斗得更加厉害了。

而一旁的朝臣们却是露出了渴望的眼神,显然,他们也是非常想要知道那份折子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过了一会,孟冲终于开始读了起来,“其在任之时,大肆贪赃枉法,威逼他们向其行贿。更有,其获悉了扬州镇守太监刘山结党贪赃一事,不仅不及时向朝廷举报,反而想要从中牟利……”

“陛下,请容微臣说句话。”孟冲的折子还没有读完,高拱就这么站了出来,甚至他都没有等到隆庆同意他这种擅自打断的举动,就已经开始说了起来,“冯公公所上奏之事牵涉巨大,而且冯公公那里也并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孟公公当真就与那刘山有所牵连。再加上刘山如今依然伏诛,恐怕……”高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他听到这事跟刘山又关系的时候,他其实在心里面也是松下了一口气。但是刚才,他却又是担忧了起来,担忧冯宝会不会把这件事情牵连到他的身上。毕竟刘山虽然已经身亡,但是他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现在跟刘山又牵连的人绝对是死十次都不为过。

“高爱卿。”隆庆没有等到高拱把话说完就出言打断了他,语气更是轻飘飘的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在里面,但是却让人感到其中所隐藏的威压,“你这种冲动的性子当真是要改一改了。孟冲他还没有读完,等到他读完了,你且在做定论。”

高拱听到隆庆这么一说,他刚才那股子冲动也是被瞬间压了下去。赶紧站回原地,高拱有些心有余悸。他在不停地责备自己,刚才为何会那么冲动,竟然做出这么不智的举动。

“孟冲,你给我继续读。”隆庆发话。

“……孟冲隐匿多时,如今随着刘山伏诛,证据也浮出水面……”读到了这里,孟冲却是读不下去了。之前的孟冲对于刘山身亡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看法,虽然这对他来说等于是失去了一个巨额资金的来源,他会感到有些可惜,但是他也并没有过太多的怨念。而且,他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刘山即使倒台了也不会让他受到什么影响。

但是孟冲想不到,刘山会将他们之间的交易单方面做了记录。如此一来,只要朝廷掌握了这份记录,不论是真是假,都回去查证。那么一来的话,孟冲就绝对会暴露出来了。

“陛下饶命,饶命啊……”想明白了前前后后,孟冲开始边磕头,边求饶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喊冤妄想

“饶命?”隆庆用带着轻蔑地口气,反问了这么一句,神情中还带着些好笑,“你可知道,你所犯下的这些罪行,该当何罪?”

“死……死罪……”孟冲用发颤到了极点的声音说道,他的那一张老脸上如今正挂着鼻涕和泪水,看得让人毫不心酸.只是奈何,他的这个表情却是用错了地方,在朝堂之上,绝对不会有人觉得你是无辜可怜的。

“死罪?!你也知道是死罪啊!”隆庆看着他说道,“既然知道是死罪,当初就不应该去犯。如今再来求饶有什么用?”

“陛下,奴婢……奴婢冤枉啊!”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的孟冲,只得大声喊冤。

“冤枉?”隆庆顿时被孟冲的这声喊冤给弄笑了出来,“你冤枉?你都说说,有什么地方冤枉你的?”

“这……这……”已经惊恐非常的孟冲那里还能静下心俩,思考自己的求生之道,只是在那里吱吱呜呜一番。

“陛下,臣有话要说。”还是高拱。

看到高拱又一次站了出来说话,周围的人,甚至是包括隆庆都是疑惑了。众人根本一点都想不通,这高拱今儿个是怎么了,刚才他的那番冲动,更是直接受到了隆庆的呵斥。而他居然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现在竟然又站了出来想要说什么,这简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很多人都在怀疑,高拱今天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给刺激到了,竟然会做出如此不智的举动。

“哦?高爱卿这是什么意思?”隆庆并没有表现出对高拱这种一再追究不放行为的愤怒,反而是摆出了一张好奇的脸孔,问道,“高爱卿既然说了,那就说清楚,毕竟此事也是关系重大,倒是要慎重一点了。”

“回陛下。”果然,隆庆这么一说,高拱也就开始说了起来,“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特别是对待这种事情,不仅是人命关天,更是关系到一人的信誉,还是要郑重。方才孟公公已经读了冯公公所呈给陛下的奏折,看起来事态是严重的很。但是微臣听到现在,心中却是有个顾虑。折子里提到了‘证据’二字,微臣敢问,这证据究竟在何处。孟公公是否有罪,还是要看过这‘证据’再说也不迟。”说完了这些话,高拱还用着颇为轻蔑的眼神看了看冯宝。

只是高拱这么一看,却是发现冯宝也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而且那模样绝对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这一下,高拱那原本的十足信心可就降下去了一大半了。他刚才之所以敢那么说话,倒不是因为他知道些关于这件事情的内容,而是他觉得冯宝这应该是虚张声势。在他看来,冯宝和张凡之间必然是经常互有联系,若是张凡查抄了刘山之后获得了什么证据,那冯宝估计也会很快就知道了。这么一来的话,冯宝早就应该在很多天之前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上折子弹劾孟冲了。而如今,冯宝却是一直等到现在才出手,这实在是让高拱觉得可疑的很。

还有就是,他虽然知道孟冲并非什么才智过人之辈,但是在他看来,孟冲也应该不会傻到了那种地步,让别人将他的把柄握在了手中,却是丝毫没有一丝发掘的地步。

高拱的想法的确是有些道理,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是失算了。

“嗯,高爱卿说的很有道理。”隆庆面色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凡事自当是应该讲证据的,若是没有证据便随意判人是非功过,那朕的这天下岂不是就要乱套了吗!”

“陛下说的是。”高拱附和着说道。

“既然如此……”隆庆说这话,将目光转向了冯宝,说道,“冯宝,你在折子中说你所状告孟冲的这一切都是有证据的,如今就当众将证据拿出来吧。”

“启奏陛下。”冯宝十分恭敬地走到了朝堂中央,对隆庆说道,“奴婢身上并无这等证据。”

“你说什么?”隆庆用着颇为意外地申请看着冯宝。隆庆在之前的的确确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只不过冯宝递上来的折子中牵扯到了张凡,而隆庆本人也是知道,张凡和冯宝之间的关系也是不错。所以,他就因为着自己信任张凡,也就想当然地信任了冯宝的这一番话。

只不过,隆庆着实是没有想到,冯宝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摆了个大乌龙出来,这种情况顿时让隆庆有些傻眼了。

不只是隆庆,下面听到冯宝这番话的大臣们几乎都傻眼了。冯宝为人谨慎的很,这些官员们平日里也是知道。但是如今,冯宝的这番作为,当真不像是谨慎之人该行之事。

“冯宝,你无凭无据就向陛下状告他人,你这简直就是欺君。”高拱却是突然发起难来,指着冯宝怒斥道,“陛下,冯宝欺君罔上,藐视陛下,无凭无据却想诬告他人,还请陛下治他的罪。”

“陛下,奴婢确实没有做过这些,这都是……都是那冯宝诬告奴婢的。”刚才还跪在那里发抖的孟冲,如今也是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仿佛是在极力表现自己的无辜与清正。

“高大人、孟公公,奴婢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冯宝却是不慌不忙地对着这二人说道,“二位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此在陛下面前咆哮,成何体统!”

“你这冯宝,死到临头还在那里嘴硬。这次你犯了欺君大罪,我看你怎么……”孟冲听了冯宝的话,却是立刻出言反驳,指着冯宝怒声说道。只是他突然发现,刚才还在帮着他一起说话的高拱的声音,如今却是已经消失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突然侵袭了他的全身,让他在这一瞬间有了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即使如今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再加上刚才的紧张心情让他流了一身的汗。可是这个时候,孟冲却是觉得,被汗水湿透了衣服,紧贴在自己身上,有着一种冷嗖嗖的感觉。

“……”高拱顿时间没有了声音,原因正是因为冯宝的话。其实刚才,在他向隆庆开口质疑冯宝之时,看着冯宝那种轻松自在,而又满腹自信的样子,高拱心中就有了不好的感觉。而刚才冯宝所说的那番话,更是让他明白过来,冯宝定然是抓住了什么真凭实据才会在今天的朝堂之上突然发难。

突然间,高拱想到了一些事情。他想到了今天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为何在这朝中没有什么重要事情,早朝又早早就结束了的日子里,在这下午时分,朝臣们全都会聚集在这里。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张凡。看到张凡那虽然严肃,却是在眉宇之间略带着一丝笑意的神情,高拱在这一瞬间,全部都明白了过来。

他明白,冯宝所谓的那个证据究竟在何处了。他甚至明白过来,冯宝既然早就获悉了孟冲贪赃枉法的事情,却为何迟迟不肯上折子弹劾他,非要等到今日。一切的一切,全部原因都在张凡的身上。

“陛下,奴婢身上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有人有。”冯宝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朗声说道。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朝堂之上立刻就变得议论纷纷起来,众官员在议论的同时,也是在环顾朝堂四周,在寻找着冯宝所说的那个人。

张凡看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他明白,现在就是要他上场的时候了。说实话,若是可以的话,他真的不太想去冒这个头,毕竟他虽然也讨厌高拱,但是并不值得为了这件事情而和高拱在现在就开始争斗。

但是换一个方面来说,这件事情他又不得不帮忙。毕竟冯宝在以后,不管是对张凡自己,还是对张居正,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帮助。而现在正是张凡向冯宝示好帮忙的时候,更不用提,这件事情他早就已经是在之前给冯宝的书信中写明了自己会帮忙了。

再说,这件事情说起来,他也是脱不了干系,毕竟那份证据也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会被发掘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躲过现在这个场面呢。

想来想去,既然迟早要说,那就不如痛快一点,大声说出来了事。更何况,张凡虽然不想现在就和高拱之间开战,但是那毕竟是早晚的事情。若是他这一次还是什么都不做的话,高拱或许就会觉得他是不是有些怕高拱,这样的情况虽然伤不到张凡分毫,但是也绝对会让人觉得非常不爽的。

想明白了这些,张凡也就不再藏着了,干脆地走了出来。

“启奏陛下,微臣有话要说。”张凡对着隆庆说道。

“哦,张爱卿此时有何话要说啊?”隆庆看到张凡走出来,瞬间也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他还是这么问了,但是他心里早就已经明明白白了。

“冯公公所说的,关于孟公公与那刘山之间有所往来的证据,如今正在微臣这里。”张凡说道。

下面听到张凡话的人都是惊讶了起来,而冯宝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高拱却是面色如水,看不出此时的他到底怎么想。但是孟冲,却是再度颤抖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追不追究

“冯公公所说的,关于孟公公与那刘山之间有所往来的证据,如今正在微臣这里.”张凡说道。说着这句话,张凡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一样的东西,那正是张凡从刘山那里所得到的那些账簿中的其中一本,上面所记载的正是关于孟冲的那一部分。

当下,隆庆身边的小太监也是非常有颜色的,见到张凡已经把东西掏出来了,赶紧走下去接过来,又恭敬地送到隆庆身边。

隆庆拿过账簿之后,并没有急着翻开来阅览,而是将它放在面前的案上,手却是放在上面掂着手指,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张爱卿,此乃何物,是爱卿在何处所得?”隆庆却是问起了这件事情。

“回陛下的话。”张凡可不会去管隆庆为何会这么问,他只管回答,“这本册子乃是一本账簿,正是微臣此番在江南所清查贪赃之案时,从那主犯刘山处得来的。这本账簿乃是刘山用来记录其贪污敛财的数目,脏银的分配,以及他所掌握的江南之地那些官员把柄的那些账簿中的一本。微臣所献给陛下的这一本账簿中,正好就是刘山所记载的,关于孟公公贪赃枉法,向其索贿银子的事情。其每一次的银子数目,送银时间,全部都是记载的清清楚楚。”

“诬陷,这是诬陷!”跪在那里的孟冲突然之间大叫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在扭动着,面孔更是已经扭曲到了极点,“陛下,奴婢冤枉啊,这绝对是诬陷……”

“来人!”隆庆突然间说道,“给我按住孟冲,狠狠掌嘴十下。若是他再敢不问自说的话,没说一个字就给我掌嘴十下!”

立时,两名等候在殿门外的宫中侍卫大步走了进来。一人来到孟冲的背后,丝毫不顾及孟冲如今已经是一把年纪了,双手将他的双臂拉住,牢牢地锁在其背后。而另外一人却是拿出了一块木牌,打向孟冲的嘴巴。

话说这掌嘴之行,平常百姓间的公堂之上倒是常常有,那是用令牌。可是这朝堂之上哪里会有令牌这种东西,再说这朝堂之上,皇帝若是会惩罚什么人的话,那人也是臣子。臣子犯法,不外乎三种情况,要么啥事都没有;要么就是被拖出去廷杖,这个就有生有死了;要么就是直接拉出去砍了什么的。可是这掌嘴之刑,朝堂之上却是少之又少,毕竟对象是这些文武大臣们,对待这些文人,即使他们犯了再大的错误,掌嘴也是太过侮辱了一些。

然而有明一朝,很多怪事都发生过,这在朝堂之上掌嘴大臣的事件也不是没有过,不过也只仅限于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位庙号带着“祖”这个字的皇帝了。但是他们却都还是让人用肉掌去行刑。如今这个木牌却是朱棣命人所作的,为的就是这个时候。只不过朱棣做好了这木牌之后,也就没有掌过什么人的嘴了。这个木牌在其之后的百多年中也就无人提起,但是无人提起的同时,也就被这么保留下来了。如今也难得隆庆会发出这个命令,这也让朝堂之上的大臣们才知道,原来还有着这么一件事物。

“啪、啪、啪……”

木牌被人用巨大的力气击打在人脸上,这种声音绝对的清脆好听。只不过,这场面实在是残忍了一些,对于如今正站在朝堂之上的这些大臣们来说,特别是文官,都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们虽然觉得这样子做很残忍,却并没有哪一个站出来说什么。一来,这是隆庆这个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谁人敢出来违背;二来,原因就简单的很了,因为受刑的人是个太监。

没有反应的人,大多都是武将,还有根本没有看这幅场景的隆庆,以及早就对这种“小儿科”的刑法免疫了的张凡和冯宝二人。

掌嘴十下,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就完了。只是这短短的十下,所造成的景象却是不同凡响。之间孟冲已经满脸是血,整张嘴都已经是通红通红的,大股大股的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来,根本看不清楚他现在究竟伤成了一副什么样子。虽然孟冲还没有晕死过去,不过看他如今这幅气若游丝的模样,距离他昏迷也是差不远了,可见行刑之人手法的高超,下手间力量控制的精准程度,绝对是个老手。而随着孟冲的剧烈喘息,他的嘴中也是有着牙齿的碎片伴随着血水滚落到了地上,为这始终透露着威仪气息的皇极殿带来了一丝血光。不过此时,已经无人会去在意这件事情了。

朝堂上下,如今除了那孟冲剧烈的喘息声,就再也米有其他任何声息了。所有人都悄无声息的,也不知是被刚才孟冲受刑的那副场面个吓到了还是怎么的。

坐在皇位上的隆庆如今已经开始翻阅起手中的那本账簿了。张凡所递上去的那本账簿,虽然看上去薄薄的,但是里面所记载的东西可是不少。这一本账簿上所记载的正是关于刘山所掌握的那些官员们的把柄。而且,孟冲由于接近刘山的时间比较晚,所以关于孟冲的事情,也是被刘山记在了账簿的最后一部分。而隆庆是从前面开始翻阅的,这么一来的话,就意味着前面到底有什么人与刘山又关联,也都是被隆庆看了个一清二楚。

隆庆翻阅的速度不快,而下面的人们也没有丝毫不耐的意思,他们根本就不敢。而之前还在据理力争的高拱,如今更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站在原地是一动也不动,紧紧盯着自己脚下不放,仿佛是想要数清楚他如今所穿的这双官靴究竟是由多少根线编制而成的一般。

在那里剧烈喘息的孟冲,如今他已经是渐渐地绝望了。此刻的他,已经是毫无办法了,正在盯着高拱不放,仿佛是想要从他身上找到什么希望一般。但是高拱根本连看都不看他,或者说高拱根本就已经是放弃了他。发现了这个情况,孟冲是彻底地绝望了。

孟冲不由得在心里面后悔起来,不过不要会错意了,他可不是在后悔自己干了这些贪赃枉法的事情,现在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去这么做的。此时的孟冲是在后悔,当初他自己为何这么不小心,竟然像个傻子一样地相信刘山不会记载关于关于他的那些事情。现在想起来,自己那么做简直如同是送死一般。只是如今,想什么都已经是晚了。

没过多久,隆庆合上了手中的那本账簿,神情却是犹豫了起来。一旁坐在距离隆庆位置最近的徐阶看到隆庆这副模样,心中思绪稍转就是明白了隆庆的心思。

此时的隆庆倒不是再想关于孟冲的事情,毕竟他手中的这本账簿上已经是完完全全地记载了孟冲和刘山之间所有的往来事情,最主要的自然就是关于刘山每次都给了孟冲多少银子,什么时间给的。刘山倒也真是个缜密到了极点的人,账簿上的每一笔钱财都准确到了一两银子。这个绝对不会有假的,而且就算是孟冲想要耍赖也是不行的。只要随便让冯宝东厂的手下或者是张凡锦衣卫的手下去查查,那绝对是能查出来个究竟的。

隆庆只是在思考着,账簿之上所记载的,关于其他人的那些事情,到底应该怎么解决。本来这种事情简单的很,但是由于这一次,所牵涉的官员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隆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追究吧,人数太多,也不可能只追究一部分,放着另外一部分人不过问;不追究吧,放着这么多有着贪污这个历史污点的人在官员的位置上坐着,隆庆心里面又有些不甘心。

“陛下,能容老朽说几句吗?”徐阶压低了声音说道。

“阁老有话直说。”隆庆一天徐阶有话要说,赶紧说道。

“老朽明白陛下在忧虑何事。”徐阶说道,“只不过这件事情,张凡不是已经给了陛下答案了吗?”

“张爱卿已经给我朕答案?这是怎么回事?”隆庆没有听明白徐阶的意思。

“当初,张凡在江南得到这本账簿的时候,本可以立刻下令捉拿这些人,好再给他自己添上些功绩,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这不就是很明显了吗!”徐阶说道,“张凡他所担心的就是,若全都抓走,到时候江南之地官员大缺之下,必然会有祸事发生。”

“阁老的意思朕明白,只是……”隆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呵呵,老朽明白。”徐阶没有让隆庆为难,说道,“其实陛下可以这么做,这些人就让他们呆在现在的位置上,不过要时刻监视他们,一旦再有动作就撤职便是。而且张凡已经和老朽说过了,他建议陛下,这些人不管以后做出何等政绩,也只能呆在现在这个位子上了。”

“这样……”听了徐阶的话,隆庆考虑了一番,终于是同意了下来,“也罢,就这么办吧。”

“来人,将孟冲押下天牢,待锦衣卫查明孟冲资产之后,听从发落。”隆庆大声宣布了自己的旨意,“这件事情如今算是了了,下面,张爱卿,将那方印玺拿出来吧。”

第三百一十九章 真假难辨(上)

张凡站在朝堂中央,如今,随着隆庆刚才的那句话,张凡也顿时成为了朝堂上的焦点。几乎所有的人,现在都把目光对准了张凡。只不过,虽然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但其实里面想要看笑话的人数占了是一大半。

众人心里面都清楚的很,为何今天,隆庆会让他们这些人在不是早朝的时间里全都聚集在这里,所为何事?

总不会是为了专程迎接张凡的归来吧,这也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些。虽然如今张凡非常的受隆庆的宠信,虽然张凡和当今太子、未来大明皇位的拥有者关系十分融洽,虽然张凡的未来注定是顺风顺水。但是这些都并不是能够让所有的朝臣放弃盛夏的休息时间,大热天的全部都聚集在这里等着他,张凡还没有那个资格。

为了张凡这次的江南之行,查处了巨贪,收缴回来大批脏银?这也不可能,只要是关于贪污这种事情的,不管你多大的规模,不管你贪了多少银子,在这些朝臣们的严重,全部都是无关紧要的。更何况都已经是被查处了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好议论的,最多是等到明日早朝时分,提上那么一句就可以了。

为了乔安娜和理查德两个来自佛朗机的使臣?也不会,这件事情虽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隆庆也是知道这事,只是下面的大臣们可不会知道。而且就算是,也不会选在这么个时候,最多是早朝的时间,让他们上来觐见隆庆。在这个大明朝为世界第一大帝国的时代中,还没有那个出使大明的使者能够享受得到如此高规格的接待。

那么,如今这些朝臣们被隆庆齐聚一堂,所为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件事情了,为了那方张凡找到的“传国玉玺”了。

其实关于这件事情,很多大臣们都觉得有些没这个必要。本来,要说找到了那方让明太祖皇帝朱元璋都因为没有拥有而感到遗憾的传国玉玺,本来是一件大事。但是大明开国这么多年以来,各地所找到的“传国玉玺”也实在是太多了一点。不无例外,这些被找到的玉玺全部都是假冒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有的假冒的很专业,让人难以分辨;但是有的假冒的太过拙劣了,一眼就能让人看得出来是假货。

经过这将近两百年的时间,虽然皇帝和官员们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这种思想却是被传了下来,只要一有人说找到了“传国玉玺”,那么毫无例外的,大臣们首先的一个想法就是,又是假冒的。

不过这一次有些特别,爆料出自己找到“传国玉玺”的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也并不是什么乡野之间的贩夫走卒,而是张凡,这个当今皇帝最为器重,未来注定风光无限的人。这一点实在是让这些大臣们无法理解,因为在他们看来,想要借着这种已经让很多人在两百年里吃了无数瘪的东西来提高名声,简直就是毫无必要,而且这根本就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那么,按照常理来说,一种思路想不通就要换另外一种思路了。张凡既然根本不需要借着这“传国玉玺”的事情来给自己造什么声势,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张凡找到了那方真正的“传国玉玺”。可是对于那些大臣们来说,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的心中全部都是一致认定,张凡所谓其找到的这方“传国玉玺”也定然是赝品。

而他们这一次听到隆庆的传召,全部都聚集在这里,说实话,他们心中还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虽然也有人在心里想:“反正那东西一定是假的,让我去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这种想法,但是他们并没有太过埋怨这一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跑过来看笑话的,当然,是张凡的笑话。

张凡听到了隆庆的吩咐,应了一声,随即便从话中掏出了一个被泛**的丝绢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张凡才刚刚将这东西拿出来,就顿时引起了殿上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张凡手中的那个东西,就连那总是在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东西的李春芳也是看了过来。

“快快呈上来。”隆庆很是高兴地说道,话音中也只是有着高兴,但是却没有什么激动的感觉。

张凡将手中的玉玺交给了走过来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也是恭敬非常的将它送到了隆庆的面前。

隆庆掂了掂手中的这方玉玺,慢条斯理地将包裹着的绢布打开。随着绢布完全剥离开来,一方晶莹剔透的玺印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不管当年,那被秦始皇帝下民雕琢成传国玉玺的是不是和氏璧,也绝对是一块美玉。而张凡所呈上来的这方玺印,当真是晶莹非常,周身丝毫没有意思杂质,通透的很。

下面离得比较远的人虽然无法看得清楚那方玺印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是稍稍懂些的人看到那材质,也能够猜得到绝对不会是凡品。不过即使是如此,下面还是没有人会觉得这方玉玺是真的。

隆庆看着手中这方印玺,不由自主地与自己脑海中那早就已经是能够倒背如流的传国玉玺的资料相比较了起来。这方玉玺方圆四寸,上面雕琢这五条纽交在一起的盘龙,其余的就再也没有任何修饰性的雕痕了。看起来虽然是简单无比,但是却给人一种质朴而威严的感觉,显得很是大气。而且这个简单也只是形容其雕饰简单,而且仔细看的话,上面那五条纽交的盘龙也是有着许些划痕和破损的地反,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件花费了工匠无数心血而雕琢成的作品,绝非出自庸人之手。

且不管这方玉玺究竟是不是传说当中那方真正的传国玉玺,它**在天地之间这么长的时间,历尽风雨,最后被一个贩卖石料的人捡到手。其间它究竟遭受了怎样的风雨,无人可知,第一个去仔细观察它的张凡也只能从他那被不满了划痕的周身猜测一番。张凡让人清理它的时候,要他们是小心谨慎,自己更是就在旁边看着。而且张凡还特意让他们不要去过问上面的划痕,让那些划痕全都保留了下来。

如今隆庆看起来,这方玉玺就算不是真的“传国玉玺”,也绝对是某个王朝的帝皇所有之物。而上面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划痕,似乎也是在诉说着历史的残酷。

看到这里,隆庆的神情也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下面的大臣们看到隆庆神情的转变,心里面也都开始胡乱猜测起来。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人会去猜测这方玉玺是真品。

翻过玉玺,映入隆庆眼帘的便是八个古朴大气的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作为皇家子孙,一出生便昭示着其地位的不凡,不管他后来能不能够等上皇位,号令天下,对其的培养却是每一任帝王都不遗余力的。隆庆也做过皇子,也受到过如此的精英教育。而其中,书法一道也绝对是重点。历来继位登基的皇帝,就算不是书法大家,也绝对是懂书法的人。

对于篆字,隆庆也是熟悉得很,自然能够看得懂。而且,如今他手中这方玉玺上所篆刻的这八个字,隆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绝对就是李斯手书之作。而且一边缺失的一角,也是真实无比。特别是缺失的那一角,伤口看起来并非新伤,起码也能有千年的历史,特别是上面还残留着被人镶嵌过的痕迹。

总而言之,在隆庆的眼中,他手中的这方玉玺,没有过多的华丽与造作,全身透露着质朴和威严。说实话,隆庆方才刚刚打开那块包裹着它的绢布之时,确实是有些失望的。在他看来,这方玺印又是个假货了。

可是在他如今的这番细细观察下,他又开始觉得这方玉玺应该是真的了。不,不能说是真的,毕竟传国玉玺已经丢失多年,书中所记载其特征早就已经无法用来进行考证了。但是隆庆总是觉得他手中的这方玉玺应该是真的,因为……想了半天,隆庆却想不出它身上有什么地方看起来像是伪造的,每一处都是那么的真实,并不造作。

“张爱卿,朕听皇儿说,这方玉玺你是在扬州发现的,却是一个贩料之人从河南送过去的,可是这样?”隆庆出声问道。

“回陛下,正是如此。”张凡当即,又将当日如何发现这方玉玺的前前后后叙述了一遍。

听完了张凡的话,隆庆沉思了起来。

“陛下,可是有什么不妥?”张凡开口问道。

“嗯,这方玉玺,不怎么像是真的。”半晌,隆庆说了这么一句。

下面的大臣们一听,顿时就议论了起来,很多人看着张凡的眼神都变成了好笑的神情。而高拱,更是已经急不可耐地准备站出来再次弹劾张凡了。

“但是……”隆庆的话打断了下面众臣的议论声,“这方玉玺也不像是假的,起码朕就看不出它有什么地方是假的。”

第三百二十章 真假难辨(下)

“但是……”隆庆的话打断了下面众臣的议论声,“这方玉玺也不像是假的,起码朕就看不出它有什么地方是假的.

隆庆这句话一说出来,下面的大臣们就不只是停止了议论了,而是面面相觑了起来。这些个经历了许多大风大Lang才爬到如今位置的人,什么样的事情他们没有见过,什么样的怪事没有见过。

但是如今隆庆所说的这番话,倒真是让他们有些觉得无法理解了。隆庆先前都已经说了,他手中那方张凡交出来的玉玺不像是真的。这个意思很明显,既然不像是真的,那就是假的。之所以会说“不像”这里两个字,在这些大臣们看来,最多也就是仿造这方玉玺的人非常高明,玉玺被仿造的极为逼真而已。

可是紧接着,隆庆又说这方玉玺也不像是假的,这可就让这些大臣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管是“不像是假的”,还是“不像是真的”,这两句话单独说出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如今,隆庆却是把这两句话同时说了出来,而且都用在同一件物品上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这些大臣根本就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特别是高拱,他刚才都已经准备站出去出言弹劾张凡了,话说为了这一时刻,他已经是准备了好久了,自从他得知张凡找到了一方“传国玉玺”这个消息之后,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弹劾张凡的事项了。

可是刚才,都已经微微抬起来脚准备迈出步子的高拱,被隆庆这么一番自我矛盾的话给定在了原地,面上更是露出了一副诧异到了极点的表情。心里面,高拱更是不上不下的难受到了极点。

而站在大殿中央,听到了隆庆这番话的张凡,却是在心里面欢喜了起来。话说他之前根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毕竟传国玉玺在失踪的这几百年中,被无数人所渴望,同时也被无数人所猜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传国玉玺长成什么样子早就已经被人传神了。所以张凡之前才会跟张居正说,以现在这种情形来看的话,不管是真的传国玉玺还是假的,现在放在这班大臣面前,绝对全部都是假的,因为天下根本就不会有那么神的东西。

这也正是张凡之所以想要用反证这种方法来验证这方玉玺真实性的原因。只不过,之前,张凡一直都是在心里面考虑,到底应该怎么让这些人用这种反证的方法。毕竟他虽然是有了这种想法,但是他一时半会却是还没有想到如何才能让隆庆和这些大臣,而且特别是这些大臣们,来用这种方法。

可是如今倒好,张凡办法还没有想出来,隆庆就已经是帮他解决了。隆庆自己说出了这番提议,省去了张凡很多的麻烦不说,也比张凡自己想办法要来的更有影响力。

“陛下的意思是……”坐在那里的徐阶如今也是被隆庆的这番话给搞糊涂了,不由得出言问道。

“哦,呵呵,朕没有别的意思,就事论事而已。”隆庆笑了笑,说道,“先前朕说此玺不像是真的,并不是在乱说。这方玉玺的的确确是跟传闻中的不一样。都说若是真的玉玺,只要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得出来它是真是假。而且还有什么金光灿灿,紫气缭绕之类的,更有什么玉玺上透露着威严,一眼看过去就能让人觉得霸气十足。这些东西,朕在这方玉玺上面都看不到。”

隆庆的这番话说完,下面的大臣们都傻了。他们刚才一直都在等着隆庆的解释,可是他们是万万想不到,隆庆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简直就是……就是在开玩笑吗!刚才隆庆的那些话,简直就是在搞笑。中国古代的封建王朝,人们的确是比较迷信,但是也仅限于一种精神上的迷信而已,还没有真的延伸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上去。刚才隆庆所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个神话故事一般。下面的大臣们也是被隆庆这番话给吓着了,他们不知道隆庆到底是在说他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还是在开玩笑着粉刺什么。

“这……陛下的话……”就连一旁一直都是以严谨著称的徐阶也是被隆庆的这番话给镇住了,一时半会他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呵呵……”隆庆并没有解释他刚才的话,继续说道,“朕之所以说这方玉玺不像是假的,原因也简单的很。关于传国玉玺的记载,无数典籍史书中全都有所提及,虽然也无一不是片面的很,并没有很是详尽的记载。但是将各个朝代史册上所记载的东西放在一起来看的话,朕手中的这方玉玺也不像是假的。

“史书上记载,传国玉玺方圆四寸,而朕手中的这方玉玺也是这个大小。上有五条盘龙纽交,这方玉玺也是如此。西汉末年,王莽篡汉,遣其弟王舜进宫索取。结果王太后怒极,以传国玺掷之,结果玉玺被掷于地上,破了一角。而如今朕手中的这方玉玺也是如此,并且这一角的破痕看起来也是陈旧的很,玩起来最起码也能有个上千年的时间了。虽然这破损的地方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有待商榷,不过等会让工部懂行的工匠前来辨认一番也就能明了了。

“而最为特别的是,这方玉玺上锁镌刻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大字,确实像是李斯手书之作,并不像是有人临摹而出的。”

隆庆说完了这些话,向一旁的小太监示意。小太监立刻是端着一个铺着锦缎的托盘走了过来,等到隆庆将那方玉玺方进去之后,小太监就端着托盘向下面的那些大臣们走去,让他们逐个观看一番。

最先一人就是徐阶,由于此时玉玺的真伪尚且没有定论,所以徐阶也是将它拿在了手里端详起来。

关于玉玺的外形,徐阶并没有去过多的观察,毕竟这传国玉玺到底应该长成个什么样子,他们这些个大臣早就在心里面有了个大概的想法了。如今看到这方玉玺,虽然从模样上面来说,都与他们自己心中所想的有些差异,但却也是每一条都能对上,既不显得太过简陋,也不让人觉得华丽非常。总之,关于这方玉玺的外形,全部都在众人可以认可的范围之中。

徐阶所关心的是玉玺上面所镌刻的字。虽然说李斯所活着的年代距离此时实在是有些太过久远了,但是李斯还是有着不少的碑书保存了下来,所以想要辨认李斯的篆字,这件事情并不是十分困难。

而这么一来的话,却是又有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李斯的手书现在还能得见,也就自然是少不了有人会去临摹一番。临摹这种事情本不会有错,再说了,古往今来的读书人练字之时,又有何人没有去临摹过他人的书法呢!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造假这种事情变的是难以让人分辨了。吃造假这碗饭的人,普天之下可以说是多了去了,其中有极其不专业的人,早些拙劣到了不行的东西,当然,这种东西也只能骗骗那些没什么文化却有想要追求雅号的暴富商贾而已。但是其中却也有那种专业人士,毕竟他们所伪造的东西可是能带来巨大财富的,自然是越像真的越好,最好是比真的还像。

而书法这种东西,有的人也当真是能够临摹的与原作者一模一样。

可是这印章可就不同了。因为印章的本体千奇百怪,什么样子的都有,因此人们在刻印之时,只有去迎合它。所以书写所要镌刻的字之时,尤其是所要镌刻的字数有不少的时候,写字的人就要想办法让这些字的布局符合印章镌刻面的范围。因此,一些笔画的调整和变动是少不掉的。

以往那些个被认定是赝品的“传国玉玺”,其实它们的大部分,品相都是无可挑剔的。不论是用料还是雕琢的功夫,也是精致的很,单单从这上面来看的话,大多数都是真品,比真品还要真。但是这些玉玺最后,全都是被认定为赝品,其问题,就是处在这底面所镌刻的字上面。

有的还好,造假之人倒也是有些刻印的功底的,几个字的布局也算下了一番功夫,还能够拿得出手。只是其中总是给人有些别扭的感觉,总是会让人隐隐觉得有一丝的不协调的感觉。

而有的就夸张了,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只是把李斯的死临摹照搬下来,生硬地将这几个字融合在一块,刻了上去。怎么看怎么别扭。

之余还有一些连字都写得不像的,就不在这里多说了。

而徐阶看着手上这方玉玺上面的刻字,却是给了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每个字的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就是专门为了这方玉玺所量身定制的一般,一点点不协调的感觉的都没有。看到这里,徐阶心中产生了这东西有可能会是真的这种想法。只不过徐阶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将玺印放了回去。

下面的人看到徐阶的这副样子,也都不由得在心里面嘀咕起来了。只有一个高拱,他如今已经是打定了心思,认为这绝对是假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难下定论

小太监双手托着托盘,在这诺大的皇极殿中转了整整一圈,还要时刻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恭敬模样,要说不累人那是假的.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就是吃这碗饭的人来说,这也是必须的,好在进宫之后所受到的教导让这些太监们虽然身子累,但是心里面却是早就没有了劳累的感觉。

这些不过是题外话,而真正让这小太监感到劳累的原因,正是如今正捧在他手上的这方玉玺。因为这件事情,平日里并不会在心中太过埋怨什么的他,此时此刻也是心中不爽。话说他平日里,这种端着盘子向大殿上的众臣展示东西的活,他也没有少干过。不过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平常只要花上一会功夫就能让他转完这一圈,然后回到他应该站着的位置上去神游天外。而今天,却是花费了他太多的时间,这都已经将近有一个时辰了,而他却还要干着这份体力活。

而最让他觉得郁闷的就是,几乎一个大臣才刚刚花费很长一段时间看完,他移步到下一个人那里时,就又要等待好长一段时间。

其实这件事情也怪不得这些大臣们,要怪的话,倒是应该怪徐阶了。谁让他是第一个拿起那方玉玺观看的人呢!而且,更重要的是,徐阶观看那方玉玺只是所露出的一系列表情实在是太过不同寻常了。如今大殿上在列的大臣们也几乎都是和徐阶同朝为官的人,对于徐阶的一言一行是清楚非常的。见到徐阶露出这么一番严肃认真的表情之后,他们哪里还能隐藏得住自己的那份好奇心,并且是被放大了不少。也正是因此,几乎是每个大臣都会想要看看那方玉玺到底是真是假。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每个人所观看的时间并不相同罢了,当然,官位高的自然是能拖的就一些,官位低的也是直觉地快速浏览一番就放回去,一方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二十人亲眼近距离看过了,却是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过什么话。就连那高拱也是如此。

话说高拱,之前就一直是在心里面抱定了这方玉玺绝对是赝品的心思。之前徐阶观察玉玺之时的表情,高拱并不是没有看见。但是因为他心中的那种主观想法,让他自动过滤了玉玺是真品的可能。他就在一直等待着玉玺来到他的面前,好让他能够找到其假冒的痕迹,揭穿张凡的谎言。

好在高拱如今位高权重,这份等待并没有花费他什么时间,徐阶看过之后就是轮到他的了。正当他拿起那方玉玺,正准备寻找其赝品的证据。可是之后,高拱却是完全没有了声息。

高拱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主动进了张凡所想要的那种心思。他为了弹劾张凡,所以必须要这方玉玺是假冒的才行。而也正是因此,高拱一直都没有考虑过应该去如何证明这是真品,他所想要的就是找出证据,证明张凡所献上来的这方玉玺是赝品。

可是面对着他手中的这方玉玺,高拱一时之间有些哑口无言了。他将玉玺拿在手里面翻来覆去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却是怎么都没有发现一处让他觉得满意的地方。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这方玉玺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若是硬要说它是真的,它却距离人们心中所期盼的样子差的太过遥远了,或者说太过普通了一点。但是非要说它是假的话,又有点说不通,这方玉玺上的每一点看起来虽然都说不上是神乎其神,但是却也绝不是赝品所能拥有的。具体让他们这些大臣们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他们也是说不出来。只能说,这是一种感觉,一来他们找不到这方玉玺是赝品的证据;二来,这方玉玺也总是让他们有着一种不由自主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高拱本来已经准备好的满肚子话语,如今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他虽然非常地想要弹劾张凡,但是这一次却变成了例外。其实按照高拱的脾气来说,特别是这段时间里面,他对于清除朝中异己而所用的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个时候的高拱早就已经换了一个人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性格豪爽的高拱了。而造成他这个样子的除了嘉靖一朝,严嵩当权之时整个朝廷所共有的一种消极情绪,更多的却是因为如今正坐在这大殿之上的徐阶了。

然而今天,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高拱面对着这方早就已经是被他定义成为赝品的玉玺之时,却是犹豫了。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原本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弹劾张凡的他,现在却是迟迟都没有动静,这实在是怪异的很。

大殿之上的大臣们哪里会知道高拱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他们如今的注意力都被那方玉玺所吸引过去了。只有一个人在用极为不解的眼神看着高拱,那人正是郭朴。

最为高拱的同乡,一直跟着高拱的行动而行事的郭朴可谓是如今高拱众多党羽之中的第一人。不过说郭朴只是个高拱的手下,倒是有一些委屈他了,高拱本人倒也真的是非常看重郭朴,他自己一旦有什么心事或者想法,都会找来郭朴和他一同商议一番。

对于高拱想要借着玉玺之事弹劾张凡这件事情,郭朴算是第一个从高拱那里知道消息的人。甚至于,他还帮着高拱思考到底应该如何措词、如何弹劾等等细节上的问题。

本来今天,高拱两次站出来弹劾张凡,却是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差点惹了一身腥。郭朴将这件事情是看在眼中,而他的心里也是非常着急。而等到隆庆吩咐张凡将那方玉玺拿出来之后,郭朴就开始期盼着,期盼着高拱弹劾张凡的那一幕上演。可是他左等右等,高拱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当真是让他有种心急如焚的感觉。

知道郭朴看到高拱细细观察了一番那方玉玺,又将它放回托盘之中,之后便是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声也不啃,郭朴心中的疑惑就更加的大了。怎么之前早就已经是说好了的事情,却迟迟不见行动呢!莫非……

好奇之下,郭朴也是细细地观察了那方玉玺一番。这一看,他果然发现,问题的的确确就是处在这方玉玺上面。

而那种找不出赝品痕迹的看法,如今也开始在那些个看过玉玺的官员们心中生根发芽。

花了好一番时间,小太监捧着那方玉玺才再一次回到隆庆身边。

看着下面自己的这些臣子们的表情,隆庆也不知是怎么的,心情突然间觉得好了很多,面上的笑容也是多了起来。

“怎么样啊,诸位爱卿?”隆庆开口说道,“这玉玺你们也都已经是逐个看过了,有什么想法,到底这方印玺是真是假,可有人要出来说说。”

听了隆庆的话,下面的众人却是没有一个站出来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出去说些什么。想以前,辨认东西真假这种事情再过简单不过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假的东西不管是做的再过精致,经过这么多人的细细观察,总是会有什么纰漏被人给发现。

而这一次,众臣这么一圈细细观察下来,却是没有看出丝毫的仿造痕迹。

本来这也是非常简单的,看不出来是假的,那这就是真的了。可是却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肯定这就是真的。毕竟这可是传国玉玺,而且又是已经失踪了几百上千年的东西,谁又敢打包票说它是真的。

“陛下。”倒是第一个观看的徐阶开口说话了,“老朽虽然不敢肯定这是真的,但是也正如陛下所说的那样,老朽也看不出它是假的。只是此事想要有个定论,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做出。”

“嗯……”听了徐阶的话,隆庆想了想,说道,“朕对古董这种东西并没有太过身后的研究,想必你们之中必然有懂行的人。来给朕说说,这东西有多少年份了?”

这一下子,下面又开始议论起来了。这天下文人,特别是这些做了官的文人,不管他是当真喜欢还是故作高雅,古董这种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若是平常里随便问他们当中的哪个这方面的问题,他们都会回答的头头是道。可是如今,这些人却是只敢在下面小声议论,而不敢大声地说出来。

隐隐约约之间,隆庆却是听到了一些话语。有说是五百年前的,有说千年之上的,更有甚者说是有两千年的。想来,两千年前,秦始皇还没生出来呢,这人倒也真会乱讲。

隆庆听了下面小声议论之时传出来的话语,险些被逗笑了。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隆庆开口说道:“也罢,如今此事尚待商榷,却是不必如此心急了,东西暂且放在朕这里,日后有了定论再议不迟。张爱卿,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陛下,偏殿有两位送佛朗机远道而来的使臣,想要参见陛下,陛下是不是要见一见他们?”张凡想起来乔安娜和理查德两个人,开口问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暴力掠夺

“嗯,这件事情朕之前也是听说过了.”隆庆听到张凡提及乔安娜和理查德二人的事情,如此说道,“如今还有些时间,见见他们倒也无妨。不过让他们来之前,张爱卿,朕还得让你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一遍。”

“遵旨,陛下。”张凡说道,“这二人是在六月的时候,随着归海的第一批商船一同前来的。来着一男一女,男的是那佛朗机国的外交使臣,嗯,这外交使臣就跟咱们礼部的官员是一个道理。那女的是一位世袭的贵族男爵,在其国家军中担任一名中尉,这个,就好比咱们这里的校尉。”

听到张凡的话,下面的大臣们又再一次议论开了。女的从军,对于华夏几千年的历史来说并不新鲜,当年那花木兰不就是如此吗。不过女的世袭爵位,这倒是在列的这些大臣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不过他们也只是低声议论一番,并没有什么太过惊讶的样子。毕竟,要真的说起来,中原大地近千年前还出过那么一位女皇帝武瞾,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这二人不远万里来到我大明朝,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张爱卿可打探清楚了没有?”隆庆并没有关心别的事情,他虽然并不是很清楚那些遥远的欧洲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他明白一件事情,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特殊的地方,并不要总是拿着自己的标准去评判他人。

“启禀陛下,他们这次来其实是为了打仗的事情。”张凡回答道。

“打仗?”隆庆听到张凡的这个回答,愣住了。

下面的大臣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议论。很显然,他们都想到别处去了,一位那佛朗机要和大明开战了。不过美国多久,下面的这些人就把这份可笑的心思压了下去。且不管说两国之间远隔万里重洋,就他们这两个特使来到大明就耗费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更何况两国之间疆域、国力、军队之间的差距,非常明显地摆在那里。有哪个国家会不远万里,发兵进攻一个比自己强大几十倍的国家,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是这样的,陛下。”看出了隆庆的疑惑,张凡赶紧开口解释道,“这战争的起因就出在这出海经商一事上面。那欧洲的许多国家如今也是如咱们大明一般,支持民间的商人出海经商。而且由于他们之间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敌意的,所以各国为了保证自己国家的商船不被他国劫掠,允许商船之上装配上火炮,甚至是派出他们的战舰来为商船护航,说到底,也就是为了一个钱字。

“不过由于他们如今全都是鼓励出海行商,而且他们那么多国家之间虽然都有着间隙,但是由于那些国家之间各个实力都相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因为有些联姻的关系,各个国家的皇室贵胄之间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关系的。所以他们之间想要为了国家利益,撕破脸皮打个不可开交也是有些困难。

“因此,这些佛朗机人便是盯上了别的地方。如今他们来我大明,是向向我们询问一番,若是他们派兵攻打印度,也就是那天竺国,咱们大明会否有什么反映。““这帮蛮夷,倒也是有些个心思。”隆庆听了张凡的话之后,笑了笑,说道,“不过张爱卿,朕有一事不明。”

“陛下请问。”

“一国想要强盛,发动战事,这些朕都能够理解。”隆庆说道,“只是,为何这些佛朗机人要不愿千里万里地去攻打那天竺国?朕倒不是说他们打不过,凭着他们手中的那些火枪和铁炮,天竺那边如今大大小小的王朝绝对不是敌手。但是朕就是不明白,即使他们攻占了整个天竺,又能得到些什么好处?”

张凡听到隆庆的这番话,笑了笑,这可就算是问到他上辈子所学习的专业上面去了。不过张凡并不可能按照当年他的导师跟他们所说的那些大道理来回到隆庆,这样的话,这皇极殿上估计除了他自己之外,一个能够听明白的都没有。

“陛下,是这么回事。这事听起来有些让人想不明白,其实简单的很。”张凡回答道,“如今,欧洲那么多国家,都在发展着。不过因为他们都凑在一起,各个国家之间也并没有太过封锁,所以一般来说,一国有了什么发现,另一个国家也能够很快知道。也因为如此,一国有了些新的东西,而另外一国也会有。这么一来的话,两国就不可能把别人已经有的东西卖给别人。

“而他们若是攻打天竺,并且成功地攻占了那片地方,问题就会解决了。他们可以用主人的身份,将自己国家的东西运进天竺贩卖,而且要价是非常的昂贵。当然,很多东西并非是人们所必不可少的,或者说也是可以用他们本就有的东西代替的。那么作为主人的这些人只要再下一条命令,禁止他们生产原来就有的这些东西。如此一来,他们运进天竺的东西就成为了那里的百姓必须要购买的必需之物了。这么一来,岂不是能够赚取大笔的钱财?”

“这……这岂不是要榨干那个地方的油水了?!”隆庆听了张凡的话之后,显得非常震惊。

而下面传来的议论纷纷的声音也说明,听到张凡那些话的大臣们也抱着和隆庆同样的心态。

对于天朝一贯所有的思想来言,张凡所说的这些话简直就是有些不可理喻。中原的王朝若是占领了一块新地盘的话,最多会在前期让士兵们抢劫一番,但是绝对不会干出这种毁其根本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要么这块地方并不被他们看好,很快就会遗弃掉,因此抢劫一番,捞上一笔油水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要门,就是打算长远地占有那片地方,把它真正当成自己的领土来看待,也不会做出这等落井下石的事情。

可是张凡所说的话,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想法。

“陛下,这事情并非不可理喻。”张凡说道,“毕竟对于那些佛朗机人来说,天竺国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他们也只是要捞上一笔油水就可以了。”

“嗯,张爱卿说的也是有道理。”隆庆听了张凡的解释,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光是为了往一个地方卖自己的东西,就发兵去进攻他们,这未免还是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吧。”

“陛下所言正是。”张凡说道,“不过那些佛朗机人早就有所打算,他们虽然没有告诉微臣,不过微臣倒是也能猜到几分。”

“哦,说来听听。”隆庆被张凡的话引出了兴趣。

“其实陛下可以想想。”张凡说道,“若是那些佛朗机人占领了天竺,那么天竺国的百姓岂不就是等于任由他们驱策了!他们本国之内,制造商品,用的也都是本国的人手,自然不会太过苛刻,起码这工钱还是要给的。而他们若是用那些天竺国的百姓来干这些事情,这么一来的话……”

“他们既然是主人,那么那些天竺国的百姓就是奴仆了。”隆庆接着张凡的话说道,“奴仆帮主人干活,哪里还有给奴仆工钱的道理。”

“正是如此。”张凡笑着说道,“如此一来的话,佛朗机人生产这些商品,就是等于他们只要将成品往自己国家运回去就可以了。这么一来的话,东西的成本几乎就等于是没有了,他们也能赚到更多的钱。而且他们的这些商品运到欧洲其他国家贩卖的话,试想,两件同样的东西,却是一个价高一个价低。百姓们可不会管着东西是怎么来的,或者浸泡了多少人的血汗,他们自当是捡最便宜的买了。”

听了张凡的话,这大殿之上哪里还有人不明白他的意思的。不过明白了之后,他们也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毒辣,也太美妙了。这种暴利的买卖,恐怕没有人会拒绝。当然,在天朝的官员们,永远都不会将金钱看得太重。但是他们都明白金钱的好处。有了大笔的金钱,不光是官员们能够得利,还能够让自己的军队变得更加的强大。这……当真是一项好买卖。

“而且,他们所得利的还不止是这些。”张凡不顾众人的思考,继续说道,“那天竺之地,咱们都是知晓的,盛产黄金、宝石、香料。而若是那些佛朗机人占领了那里,他们也就可以不费任何代价地拥有这些东西。不花费任何钱财便可以获得这些价值高昂的东西,运回国之后再去贩卖,又是一项日进斗金的大买卖。”

听了张凡的话,众人再一次倒吸了一口冷气。随人很多人心目中都没有个具体的映像,那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但是只要去想想,凭着一国之力全力去收集这些东西,到底能够聚敛多大的一笔财富。

虽然不屑于总是涉及金钱,但是众臣们再一次沉默了,张凡所说的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而孤坐高台之上的隆庆却是思考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国家利益

对于张凡所说的这些话,下面站着的这些大臣们自然是会震惊无比.然而除了震惊之外,他们倒是也并没有别的心思,对他们来说,别国的事情与自己无关。更何况是这种看起来野蛮非常的方式,绝对不是他们所想要的。

而隆庆却是坐在皇位上,沉思了起来。半天,隆庆才开口说道:“张爱卿,你说这两个佛朗机人到我大明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听到隆庆这么一问,下面的那些大臣也都看向了张凡。虽然张凡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的确是让他们这些人听到了一些新鲜事情。但是新鲜归新鲜,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所关心的是,这么一场明明是扯不到大明的战事,那两个佛朗机的使臣为何要不远万里地来到大明。

“陛下,是这么回事。”张凡说道,“毕竟他们如今是想要出兵天竺,而天竺不是紧挨着那乌思藏都指挥使司吗。他们是怕这么不大一声招呼的就派兵过来,会引起咱们大明朝的不满,所以特此来这里。说是觐见陛下,实际上就是想向陛下讨个说法罢了。”

“这样啊。”隆庆听了之后,点了点头。

下面的大臣们听了张凡的话之后,也都是明白了过来。感情那帮子佛朗机人是怕大明这支他们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会参加到战局中来,这么一来的话,他们必败无疑。毕竟以大明帝国此时在世界上的地位,光是用人海战术都能够淹没他们。

想明白了这一点,隆庆和下面的那些大臣也都是笑了起来。大明,不,不光是大明,再往上算几个统治过中原大地的王朝。不管是哪一个,又何曾担心过这种事情。作为中原王朝,很少会派兵去攻打他国。但即使有,也绝对不会有人在发兵之前,去和将要被进攻的国家的邻国去商量什么。

如今隆庆和这些大臣们的笑声中,包含着嘲笑和自豪两种意思。嘲笑自然就是笑那些佛朗机人实力不济,即使派兵海外攻打他国,还要看其邻国的脸色。而自豪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所惧怕的邻国正是自己的国家。

“嗯,这件事情倒是可以答应他们。”隆庆笑着说道,“反正天竺那块地方跟我们毫无关系,他们到现在也还和那些鞑子一样,有着无数的部落,都在混战着。既然那些个佛朗机人想要打,就由他们打去。”

“不过,陛下,咱们是不是……”张凡见隆庆同意了,突然说道,“……是不是装着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听张凡这么一说,隆庆也是若有所思起来。

而下面的大臣更是表情各异。有的还是一脸疑惑的表情,根本就不知道张凡在说些什么。而有的人,也是经过隆庆的那几个字,反应了过来,正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那些个反应特别快的人,已经是一脸奸笑的样子,显然已经是开始在心里面打主意了。

“嗯,咱们可以装成一副,天竺那块地方与咱们世代交好的模样。盟国被他国攻打,这样子视而不见应该不好吧。”张凡说道,“勉为其难地同意他们,也好从他们身上刮些油水下来。”

“张爱卿,看不出来啊!”隆庆突然间是露出了一副一脸大笑的模样,高兴地说道,“看不出张爱卿你年纪轻轻,这走入仕途也还没有多少时日,却也是有了这么一番心思。嗯,好,没关系也要装着有关系,也要刮他一层皮下来。张爱卿,你果然是你老师的弟子,有礼部官员的风范。”

隆庆这句话一说出来,大殿之上顿时是哄堂大笑起来。而张凡和一众礼部的官员却都是各个有些面红耳赤的样子,头颅有些微微低下。只有一个张居正还是如之前一样,那么严肃地站在那里,连表情都没有改变过。

想来隆庆这番话倒也真是有意思。其实就只管说张凡初入仕途不久,就变得如此攻于心计补救完了吗。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张凡想出来的这个点子,得利的还是整个国家,又不是他一个人。

而隆庆偏偏非要带上了张居正,要说这也就罢了,毕竟如今张居正虽然还没有做到臣子的顶峰,不过也距离那个位置不远了,能排在他前面的除了一个高拱,就只剩下一个李春芳了。这么一来的话,也不会有人敢嘲笑什么。

可是隆庆偏偏要把整个礼部的人都带进去了。他的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像是礼部的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全都是玩弄心思,危言耸听着骗人的一帮人。这也怪不得在场的众臣们一番嘲笑了。

而礼部的那些人则是一个个脸孔通红的,仿佛都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一个个都在心里面大喊委屈,在他们看来,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全都是为国牟利的好事,怎么如今听起来都不像是好人干的了!再说了,平常若要使出使他国,也并非全都是礼部的官员去啊,也有不少的大臣,甚至是武将,他们哪一个不是如此。为何把这种事情全都推倒礼部的头上去了!

而且,礼部的这些官员们委屈的同时,想要找个发泄对象也找不到。怪隆庆说错了话,放屁,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还不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怪张凡说错了话?问题是张凡所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事情本来就是应该这么办来着。

“好了好了,玩笑话而已,众位爱卿笑笑也就罢了。毕竟有着这样的人,咱们大明才不会吃亏不是?”隆庆率先停了下来说道,只不过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既然皇帝都不笑了,下面的大臣们也就只好赶紧打住。

“张爱卿,你的想法虽好,不过……”随即,隆庆又对着张凡说道,“不过那佛朗机究竟有什么好处是值得咱们去如此做的?”

“陛下,关于这一点,微臣也是想过了。”张凡见隆庆这么问了,赶紧说道,“眼下就有一样。”

“哦?是什么事情?”隆庆问道。

“回陛下。我朝在几十年前不就已经跟那些佛朗机人有往来了吗,还从他们那里购买了不少门佛朗机炮。”张凡说道。

“嗯,确有此事。”隆庆点了点头说道。

“微臣在想,当年咱们只是从他们那里买来了几十门炮。虽然当初,咱们的工匠就已经能仿制那些炮了。而且到现在,不管是神机营还是戚将军的人马,所用的佛朗机炮全都是咱们大明自己铸造的。”张凡说道,“可是,咱们自己造的这些跑,总是会或多或少的有些问题。虽然经过这几十年的时间,咱们的工匠们也是经过多次的改进,如今这炮出问题的几率已经是大大下降了,可是还是有。陛下,此物毕竟是供于军中,参与战事所用之物。如今看起来出问题的次数是少了,可是谁也不敢保证,将来这东西在战场上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最怕他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从而影响到整个战局,这可就麻烦了!”

张凡的一番话,不只是隆庆,就连下面站着的大臣们也都是沉默了起来。根本就不用去仔细考虑,在列的每一个人都能够知道,张凡所说的一点点都没有错。军械之事,历来都是重中之重。大明虽然是重文轻武,但是开国皇帝朱元璋,以及奠定了大明朝顶峰的朱棣二人,无一不是以武功立国。特别是朱棣,驻守当年的这座燕京城几十年,与漠北的元蒙残党作战几十年,对于战争之事是极为关心的。

也因此,朱棣对于军械上面的事情,从来都是关心的很。甚至在大明朝有明文规定,对于为了个人私利而胆敢在军械上做什么手脚的人,查出来之后是直接诛九族的。而这,也成了大明朝每个皇帝和官员都必须要遵守的一条铁则。当然,事情总是有例外的,对于大明来说,军械这种东西唯一的例外就是,江南之地和北疆之地的军队,所用的箭支实在是差距到了极点,这里不得不提一下。

“这点倒也是有些麻烦。”隆庆听了张凡的话,眉头微微皱起,说道,“那张爱卿既然已经提及此事,想必……”

“不错,微臣就是打算向那佛朗机人要来拿佛朗机炮的铸造方法。”张凡说道。

“嗯,这的确是一个好提议。”隆庆听了以后,很是高兴地说道,“只不过,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就……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这点微臣也想过。”张凡说道,“因此,微臣在江南的时候,也是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们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发明之类的。虽然他们在这方面表现的很是谨慎,并没有给微臣一个确定的答复,不过微臣觉得他们也应该是有的。”

“嗯,那好。”隆庆点了点头说道,“等会让他们上殿来,咱们就先答应他们。不过之后,就要让……”说到这里,隆庆看着张居正说道:“张爱卿,之后就由你来和他们去说吧,最好能弄到些好东西回来。”

这句话说出来,下面的大臣们又笑了。仿佛张居正已经成了一个有着三寸不烂之舌,讨价还价的一把手一样。

“微臣遵旨。”张居正没有管其他人的笑声,说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 狡猾开明

张凡来自五百年之后的现代,而到了这大明朝之后,他所见所闻的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虽然他的历史课程的成绩并不是很好,但是那只不过是因为他对历史并不感兴趣而已,并不代表着他没有学过。而之后,一些电视科教片,或者是一些名人学者对于历史进行讲解的节目,他也看过一些。

张凡发现了一个问题,在现代人的眼中,现代的大部分人都有着一个认识,认为在中华大地最后的两个封建王朝中,满清是要优于大明的。本来,对于这种事情,张凡是不会过多考虑的,毕竟这还没有涉及到他的生活当中去,只不过是平日里听听别人这么说说罢了。

可是来到这大明朝的这么些年里,张凡对这种思维论调产生了一种非常反对的看法。大明朝就真的要比满清差吗?

经过一番考虑,张凡发现了问题所在。似乎那些人们的目光,全都停留在了两个王朝的上层。更有甚者,认为大明朝的皇帝全都是混蛋,而满清的皇帝全部都是圣明贤君。

好吧,大明朝的皇帝是有些不尽如人意。就连开国皇帝朱元璋和公德盖世的朱棣也逃不过被后世之人的挑刺和贬低。可是,如何评价一个王朝,难道就当真只是去看它的统治者是什么样子吗?

举个很好的例子,正德年间,正德皇帝本人贪玩非常,能自着戏装上台唱戏,能微服民间调戏良家女子,能自封将军上阵打仗。还设置了如豹房这样的所在,供其游玩yin乐。而且正德年间还出了个刘瑾这么个大奸宦。这么看起来的话,正德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可是却没有人看得到,正德年间,民间百姓的生活并非悲惨,反而还是富足的很。或许有人会说,正德年间,还爆发过刘六刘七的起义。可是那也是在正德刚刚即位的时候,被一些宦官假传皇帝圣旨,从而造成的原因,并非是正德的本意。而且就连正德游戏之作的上阵打仗,也是赢了那场“应州大捷”,使得正德年间,元蒙残党不敢再犯。这一段即使是清人极尽污蔑明朝之能而所写的《明史》也是不得不承认。更何况,正德后期,民间百姓的生活还是相当富足的,必不会发生什么饿死大批百姓的事件。

而反观满清,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快速崛起而统治中原大地的政权,他们真正所想的并不是如何让国家强盛起来,反而是如何能够巩固自己的统治。不见康熙、乾隆这样的一代“圣主”大兴文字狱,害死了几千几万人;不见乾隆皇帝之时,满地饿殍、惨死无数;不见那满清最后又是如何被灭国的!

话说的有些远了,总之,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或者只看几个领头人物的好坏。而大明朝给予当时的世人,特别是那些到过大明朝的欧洲人的一个最为直接的表现就是——开明。

当时有明文记载到,“中国人爽快的赞颂邻国的任何德行,勇敢的自承不如,而其他国家的人,除了自己国家的东西以外,不喜欢别的东西。中国人看见来自欧洲的产品,即使并不精巧,仍然发出一声赞叹。……这种谦逊态度真值得称羡,特别表现在一个才能超越他人的民族上,对于那些有眼无珠、故意贬低所见东西的人物,这是一个羞辱。”

由此可见,现在所流传的,关于“中国文化传统”是国人“愚昧僵化、盲目自大、坐井观天”的这种思想绝对是一种错误。

起码就张凡现在看来,大明朝对于国外的事物,并不会太过轻易的妄下定论。实用的东西,比如这佛朗机炮,那绝对是明朝人所需要的,并不会因为这东西不是大明所制而产生什么抵触。而对于外国那些看似精致,却并没有什么实用的东西,明人也不会一味地去贬低。

说了这么多,转入正题。隆庆一听到张凡说,那些佛朗机人或许还有很多新研发的武器之时,他顿时就起了兴致。只不过如今,众人还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武器究竟是什么,这还是需要张居正这位“外交能手”去套人家的话。

这听起来又是一句开张居正玩笑的话,而张居正这个时候却是当真连一点点不开心的想法都没有。毕竟这是为了国家的强盛,再说了,嘲笑他的都是自己的同僚,自己国家的人,并没有什么丢人的。

镜头转向偏殿之中,乔安娜和理查德两人还在这里干等着,只不过他们倒也并不是觉得太焦心,毕竟这里有着比之他们在江南之时所喝到的更加美味的茶饮。这其实是废话,皇宫之中,怎么会有差的东西,更何况是这种用来接待外国使臣所用的茶叶,即使不是顶级的,也绝对是寻常人家见不到的极品。

“理查,你说这怎么这么长时间了,却还没有这大明皇帝派来的人让我们过去?”等了很长时间,反倒是乔安娜这个女子首先有点急了,开口问起自己的同伴来。

“嗯,这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理查德开口说道,其实说起来,他比乔安娜还要急,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急事,只是这么干坐着实在是有些烦闷的慌,不过作为一个外交大臣,若是没有这么点耐心,那他也早就应该“下岗”了,“你想想,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统治他的只有这么一个皇帝。虽然我也知道,皇帝的手下肯定有着很多大臣帮着他治理国家,可是他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过问吧。总要把自己国家中的事情解决了,才能来接见我们。”

“哦,这么说起来,也对。”乔安娜听到理查德这么一说,想了想很有道理,也就重新平静下心情,等了起来。

唉,这两人太过单纯了。他们哪里知道,若不是因为隆庆一时起意,觉得张凡带回来的那方玉玺有可能是真品,才会让所有的大臣们都在这下午时刻聚集在皇极殿内,恐怕他们还要等到明天起个大早,睡眼惺忪地跟着那些大臣们进宫,然后再在这偏殿里等着呢!

“理查,你是外交大臣,这种事情你比较熟悉。”乔安娜突然又问道,“你觉得大明的皇帝会同意我们去攻打印度吗?”

“嗯,这种事情不好说。”理查德想了想说道,“之前,伯爵大人虽然对我们很热情,而且也是用最高的规格接待我们的。但是你没发现吗,当我们跟他说明了来意之后,他也只不过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却是就没有再说这件事情了。”

“你觉得,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不同意?”乔安娜紧张地问道,“这下子岂不是要麻烦了。皇帝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派兵去印度了,这件事情也得到了国内全部大臣的同意,根本就无法改变了。若是这大明的皇帝不同意的话,我过却是贸然出兵,会不会让他们觉得咱们藐视他们,让他们发兵和我们作战?理查,我看过他们的军队,我国的军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这下可怎么办!”

“这确实是麻烦了。”理查德也是紧皱着眉头说道,“若是他们的皇帝当真是不同意的话,我们也就只好回去劝说陛下打消进攻印度的计划了。想来就算是那些大臣们不同意,可是有了这个原因,他们也没有办法。你还记得我们来之前,陛下所说的话吗?绝对要和大明成为盟友,而不是敌人。甚至那些高傲的法兰西人,或者是其他国家的人,在这一点上都是一致的,大明是我们必须结盟的强大文明帝国。”

“只是这么一来的话,国内的形式就会非常不好了。”乔安娜皱着眉说道,“虽然如今我们和西班牙皇室连结一起,可是总有分开的一天。而且,如今那些西班牙人更是在悄悄地从我国弄出很多东西去他们的国家。陛下和大臣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做出了这么个决定。要是也行不通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看情况吧,若是当真不行,我们只有回去劝说陛下换一个目标了。”理查德无奈地说道。

“可是换到哪里呢?”乔安娜也是忧心忡忡,“当初选定印度就是因为那里盛产黄金、宝石、香料,而且也是最为适合的一个地方。难道你想要让陛下把目的地换成非洲不成?”

“我可没有那么说过!”理查德赶忙说道,“我们攻占了那片不毛之地做什么,听说那里的部落还在吃人,上帝啊,那简直太恐怖了。我只是说,如果这一次真的没有办法的话,我们就只能让陛下换地方了。至于换到哪里,我没有考虑过。”

见理查德如此说了,乔安娜也就沉默了下来。不过,一种有些悲哀的气氛此时已经在二人之间传了出来。

“别那么悲哀。”理查德突然说道,“我们不是还没有去见过大明的皇帝吗?或许事情又转机也说不定。”

听到理查德这么说,乔安娜也只好认同他的观点。

“二位,陛下传召二位特使觐见。”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对着二人说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改变历史

“佛朗机特使,理查德.索萨、乔安娜.奥利维拉,上殿觐见.”报门的太监用他那高亢的公鸭嗓音大声喊道。

话说,二人的名字在明人看来,虽然怪,但并不是不能接受的。向几十年前,第一次有欧洲人来的时候,报门的太监也就是这么喊的。如今只不过是换个名字而已,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随着太监的报门声,大殿上的众位大臣们也都是将目光转向了门口。

“对了,张爱卿。”趁着人还没到,隆庆又向张凡问道,“这二人会说我们的话吗?”

“还请陛下放心,这二人来我大明这么些日子,也能听得懂咱们说话了。他们倒也是能说咱们的话,只不过有点不太熟练而已。”张凡回答道,“只要不是之乎者也,他们应该都能听得懂的。”

听到张凡的这番话,众人都是微笑起来。不过张凡这番话,也等于变相告诉他们一个消息,那就是之乎者也的话语,这两个人听不懂。这么一来,有什么关于他们却又不好当面说出来的事情,就不用刻意回避他们来商量了。

收起刚才的微笑,众人重新摆正脸孔,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已经走了进来。对于欧洲人那种金发碧眼的容貌,虽然在大明朝不多见,不过众人也是见过,一次这时候并没有人对他们的容貌产生什么疑问。

二人当初在通州刚刚下船的时候就被告知要来觐见隆庆,没有料到这么快的二人也是赶紧回到自己的船舱去换了身衣服。如今,两人都是一身宫廷正装的打扮,理查德是一身标志着他外交官身份的礼服,虽然在场的明朝官员们并不识得。而乔安娜并没有穿那一身华丽的宫廷礼服,而是传了一身军装,如今看起来倒是颇显得英姿飒爽。

两人来到大殿中央稍稍靠前的地方,面对着隆庆,单膝跪下。理查德所行的是欧洲面见帝王的礼数,而乔安娜虽是女子,却是因为其如今正穿着军装,并没有向一般贵族女子一般行俯身礼。

“葡萄牙外交大臣,理查德.索萨。”

“男爵,乔安娜.奥利维拉。”

“奉敝国皇帝陛下菲利普二世之名,出使贵国,拜见大明朝皇帝陛下。”

听了二人带着浓重口音,而又说的极为顺流的汉语,在场的人都是微笑起来。不过此时毕竟是个外交场合,不宜喧哗。所以众人也只是微笑而已,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呵呵,二位不远万里前来我大明,当真是辛苦了。快快请起吧。”隆庆也是微笑着说道。

不管是隆庆还是下面的大臣们,并没有因为两人没有双膝跪地拜见而产生什么想法。毕竟大明朝之前也是接待过外国使臣,他们明白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礼数,这一点不需要强求。

“谢皇帝陛下。”二人齐声说了这么一句,站了起来。

“我大明虽然称你们那里为佛朗机,不过听张凡所说,佛朗机有着两个国家,一个叫西班牙,一个叫葡萄牙,而你们则是来自那葡萄牙的?”隆庆突然问起了这件事情。

“皇帝陛下说的对。”理查德作为外交官,这种事情一向是由他来回答的,“我们便是来自葡萄牙。”

“那朕要问你了。”隆庆说道,“朕知道,在濠镜(今澳门)有一批佛朗机人,当年从广东的地方官那里获取了准许入住濠镜的权利。那些人究竟是你们还是那西班牙人?”

“回皇帝陛下,那些人真是敝国的人。”理查德说道。

“这样啊,那朕倒是有个问题要问问你了,以前一直想问,却总是没有机会,如今正好你们来了,就向你问个明白。”隆庆说道。

“陛下有话请问,比人一定会诚实回答。”理查德自信地说道。

“当年,在我大明的制下,不管是何地的官员,都没有权利去让他国之人在我大明的领土上大批居住。”隆庆说道,“而你们竟然说服了那里的官,是不是向他们行贿,这个,送了钱财了?”

隆庆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众人全都是愣住了。不管是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还是在场的大明官员们,甚至是张凡,全都没有想到隆庆竟然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理查德向乔安娜对视一眼,半天没有说话,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回皇帝陛下的话,这件事情确实是有过。”倒是一旁的乔安娜开口说道,“不过那个时候,也是因为敝国的商人对于贵国的货物实在是太有欲望了。他们是被金钱蒙住了双眼,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现在已经不再这么干了。”

乔安娜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再一次惊讶了。本来隆庆这么问就已经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而对方竟然这么回到,他们即使一个个精的跟猴似的,也根本想不到回事这样。

而听到了乔安娜的回答,理查德不由得看了看她。他倒不是责怪乔安娜会这么说,毕竟隆庆会这么问,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这个时候在故意说谎,可就不好了。理查德担心的是后面的话,如今这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些入据濠镜的葡萄牙人仍然在向广东的地方官员行贿。

想了想,理查德也是干脆地说道:“陛下,其实我们这次来贵国,也是有意见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想跟皇帝陛下商议。”

“哦,什么事情?”隆庆问道。

“敝国那批住在贵国的人,还望陛下能允许他们继续住在那里。不过敝国每年都会想贵国缴纳租税。还请陛下放心,敝国并非想要染指贵国的国土,那块土地的治安和管理,还是交由贵国来执行。

“这样啊,也罢,朕就同意了。”隆庆想了想,没什么问题,又能每年收些钱财,也就答应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两个葡萄牙人没有想到,众官员没有想到,就连张凡也没有想到。隆庆做出的这个决定,彻底的改变了历史。

原本,就是因为葡萄牙人贿赂广东的官员而获得了入据澳门的权利。然而当他们住进来之后,只不过是想要更加方便的与大明之间输入输出商品,并没有想别的事情。而当时大明的官员见每年有钱可拿,也就放松了警惕,甚至于根本就不管那些葡萄牙人的问题,完全与他们隔绝开来。

本来,隆庆也根本就不想让人去过问那些葡萄牙人的生活,可是既然人家说了,这是一种尊重的表现,隆庆也就答应了下来。而在原来的历史上,正是因为明朝这种不管不顾的方式,使得住在澳门的葡萄牙人惯于行使自己的主权,他们甚至自行设置、选拔官吏。因为如此,渐渐的,不管是葡萄牙人还是明朝人都觉得那片地方让给葡萄牙人是合法的了。从而逐渐形成了三百年之后,澳门被割让给了葡萄牙人的事件。

而隆庆今天做出的这个决定,却是完全改变了这个事实。明朝人重新开始在那个地方行使主权,那里的葡萄牙人只拥有居住权,并没有管理的权利。这么一来,他们也就只是一群付钱交租的租客,并非完全占有了那片土地。而且再加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那里将会改变历史,不会再被葡萄牙人变成殖民地。

“不知贵国的皇帝派出你们二人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为何如此突然,事情居然都没有让贵国那些住在濠镜的人过来统治一下?”隆庆又问道。

“尊敬的陛下。”理查德说道,“敝国距离贵国实在是太远了,我们这次出使贵国虽然是敝国的皇帝陛下早有打算,但是再派人过来统治却是太过麻烦了。所以我们二人就直接坐船来到贵国,并没有让居住在濠镜的人前来通知一声,还请陛下见谅。”

“嗯,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隆庆说道,“那么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是这么回事。敝国在六十年前,曾在印度一个名叫果阿的地方,像当地的部落首领买下了那里,并且敝国也有很多人去到那里居住。而如今,果阿旁边的部落竟然公然向敝国住在那里的居民发动了进攻。为了维护敝国百姓的安全,敝国的皇帝陛下菲利普二世打算派兵讨伐他们。我们这次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想要问问尊敬的大明朝皇帝陛下,是否同意敝国的这个决定?”理查德把他早就想好的一番说辞给说了出来。虽然他们派兵攻打印度的目的只不过是单纯地为了钱财而已,但是面对大明朝这么一个强大的文明帝国,他也实在是不好就那么把自己国家那种看似野蛮的想法给说出来。他只得编了一个故事,将自己的国家变成了受害者。

一旁的大臣们听了他的话,不由得腹诽起来。看来这欧洲人胡编乱造的本事也是不差,明明就是为了钱财,如今却是编撰出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坐在皇帝宝座上的隆庆,在此时非常到位地露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

这个表情,也让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看的心中一紧。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宗教问题

看到隆庆露出了一副难为非常的表情,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心中顿时是紧张的非常.这一次他们两个人奉了菲利普二世的命令,出使大明。本来在他们两个看来,这本是一件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毕竟如今葡萄牙国内已经开始备战,大军登船登陆印度已经可谓是指日可待了。而且如今葡萄牙国内,不管是有身份的贵族官僚,还是平民百姓们,全都是非常支持这一次出兵计划的。

可是,在进入了大明疆域之后,二人见识了一番,却是对心中本来的那个想法产生了极大的改变。理查德作为一个外交官,所关心的自然是大明帝国在民生和国力上所表现出来的形态。只是他所看到的,是一个富裕而又强大的帝国。只不过他所看的只是江南那一片地方而已,并没有到过大明朝其他地方的他根本也不曾见到贫困。在他看来,江南就代表了大明整个帝国,而大明朝的其他地方也是和江南一模一样的。

而乔安娜作为一个军人,自然是从军队的战斗力上面来观察这个国家。而她所看到的军队却是在她看来,一只无往不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军。只不过她所看到的只不过戚继光所带领的戚家军,这只在整个大明朝历史上都可以算得上是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军队。她不曾有机会见过大明其他地方的军队,特别是江南那里本有的军队。在她看来,大明朝所有的军队都是如戚家军一般的存在。

这其实也怪不得这两人目光短浅或者是没有见识,要怪,也只能怪如今这个时代了。这个时代通讯并不发达,咨询的传输也是极为缓慢的。而对于这两个欧洲人来说,他们影响中的国家都是如欧洲的那些国家一般。在欧洲,疆域比较庞大的法兰西和大明朝一比也是小之又小。在法兰西,虽然也是存在这地区差异,比如像巴黎这样的王都总是会要比其余一些乡下的地方要富饶的多。但是因为地域的原因,实际上的相差也并不是太过。军队也是同样的道理,王都的军队总是会要比地方上的军队强上些,但是实力差距也不是大到无法追赶的地步。

更加重要的是,当两人知道,江南并非大明朝都城所在,而戚继光所率领的戚家军也并非是护卫大明京师的精兵强瑞之时,两人才会有了这么一种想法。这种张凡等人并没有太过刻意营造出来的结果,让他们觉得,大明朝实在是太过强大了。这种强大绝对不是他们小小的葡萄牙所能够抗衡的。甚至他们都觉得,即使如今,整个欧洲大部分军事实力比较强悍的国家都联合起来,都未必会是大明的对手。这片虽然早就有他们的同胞来过,却仍然透露着神秘气息的东方大陆,实在是让他们打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对抗的感觉。

但是两人又没有办法,如今葡萄牙国内也是非常困难。倒不是人民的生活已经无法维持了,只不过因为大航海时代的序幕早就已经被拉起,而商人们的无限热情让他们敢于去冒任何的危险。因此,国内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再加上如今,地中海的航路被其他的国家盘踞着,西班牙和葡萄牙必须要开辟新的航路。葡萄牙选择了东方,而西班牙去往了西方。如今,西班牙已经发现了美洲大陆,并且已经开始了对那里的掠夺,原生的玛雅、印加文明,也因此而遭受到了毁灭性的灾难。而作为施暴者的西班牙人也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作为两个位置靠的非常近的国家,葡萄牙和西班牙之间,既有关联,又有竞争。葡萄牙人不可能就这么坐视着自己的邻居如此没有阻力的轻松壮大起来。但是说要对其动武的话,葡萄牙人还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两国的科技发展几乎持平。而更重要的是,西班牙比葡萄牙人多。

所以,当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在对他们将要入侵的对象,印度的邻国大明王朝有了这么一番“认识”之后,心情也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此时的皇极殿上面,气氛显得有些诡异。隆庆听到了两个佛朗机人的话之后,立刻就摆出了这么一张为难非常的脸。而因为之前,众臣们都已经是商量过了,所以此刻,下面的大臣们也是个个摆出一副难看的脸看着两人,显示出极度的不怀好意。

只不过,其实他们的心里面早就已经开始大笑了起来,都觉得这两个佛朗机人实在是太好骗了。说起来,他们若是不知会一声就直接派兵攻打印度的话,即使听到了这个消息,隆庆和一班文武大臣们也是绝对不会对此说任何话的。不过他们既然来了,这简直就是主动地想要过来送礼,这哪里有不收下的道理!

看到隆庆那副为难非常的面孔,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心中是十分紧张的。但是也仅限于紧张而已,毕竟隆庆现在的样子是为难,而不是愤怒。这就说明,里面还是有条件可以商量的。只不过两人面对着这么一个富饶而疆域庞大的帝国,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拿什么条件作为筹码来和他们谈判。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半晌,理查德开口说话了,“不知道贵国与那印度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在场的明朝人听了他的话,虽然面上的表情还都没有变化,不过个个在心里面都想向他翻白眼了。大明朝和印度那片地反能有什么关系?那片地方从古到今,都没有被统一过,全都是一个个的部落分布在那片土地上。跟一个从来没有统一过的地方,中原王朝怎么会有关系。

不过这件事情他们可不知道,而在场的明人也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的。

可是人家既然这么问了,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吧。想来想去,众人心中那个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统治中原大地的之前几个王朝里,就拿先前的元朝来说吧,和那里发生过一些战事。但是这种事情说出来根本就没有用。

半天都没有人出来说话,这也让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觉得有些怪异。

“二位,我国与那片地方素有渊源,可谓是由来已久了。”关键时刻,倒是张凡站了出来说话。只不过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大明人士,不论是皇帝隆庆还是下面的文武大臣,全都是好奇地看着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这个观点是从哪里得来的。

而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却是一副疑问的表情,等待着张凡的作答。

“咳咳……”张凡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二位或许不知,那片地方你们称之为印度,而我们则称之为天竺。

“在距今一千五百多年前的时候,便有来自天竺的僧人来到我中原大地,传授佛法,建立了寺院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教堂了。自那以后,我中原大地上便是有了佛教,而且到了如今,佛教在我大明早就已经是根深蒂固,信徒无数了。

“不只是如此,在八百多年之前,当时统治我中原大地的是一个叫做‘唐’的王朝。那时候,有一位名叫玄奘的僧人,从长安城,徒步而行。跋涉十万八千余里去往天竺,只为去那里求的佛家正经,回来广传佛法。

“到了如今,佛教在我大明已是气候广大,僧众无数。而这些僧人对于天竺那片地方有着别样的感情。所以……““伯爵大人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宗教,是吗?”理查德说道。

“正是如此。”张凡点了点头,说道。

在场听到张凡这番话的人,包括徐阶、李春芳这样的人,都是用一副吃惊非常的模样看着张凡,仿佛如今,他们才算是真正认识了张凡一样。实在是没有想到,张凡居然会把这种事情牵扯到这上面来,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让人无言以对。

对于欧洲人来说,宗教这种东西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不,比之生活生存,宗教信仰似乎在他们看起来有着更加重要的地位。在欧洲,几千年来,由于宗教问题而引发的战争和流血事件简直数不胜数。到了如今,罗马教廷在欧洲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权威不容他人侵犯。在欧洲国家,甚至一国的国王继位登基,若是没有梵蒂冈的同意以及教皇的亲自加冕,其地位将会难以得到民众和他国领袖的认可。可见宗教在欧洲人心目中的重要性。

而在大明来说,虽然对于中原,宗教从来都是被帝王们当作一种统治工具在使用,但是其在中原大地的地位也是不容忽视的。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在中原都有着极高的地位。如今事情已经牵扯到了佛教,而对于大明朝来说,佛教又有着一种特殊的地位。

虽然不知道宗教问题在大明朝的人们心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地位,但是理查德和乔安娜听到张凡的这番话之后,心中却是渐渐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东拉西扯

“既然如此,我看我们还是……”理查德面上带着极度失望的表情,很明显那就是一副打算要放弃的表情.

隆庆和其他那些大臣们看到理查德这个样子,都是紧盯着张凡。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是因为关系到宗教的原因才会另理查德如此绝望,但是他们全部都明白,理查德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张凡的原因。所以他们如今是全都看着张凡,要他快点想办法。

“只不过……”没有等到理查德开口说完,张凡就已经再一次开口说道,“正如微臣刚刚所说的那样,这些事情距离我们已经有好几百年的时间了。要知道,几百年的时间,会让很多事情发生变化的。”

听到张凡的这番话,不管是隆庆,还是下面的大臣们,还是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面上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只不过前面的人面上是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他们都知道,张凡定然是已经想出了办法来让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回心转意。而后面那两人则是在面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这惊讶的表情没有过多久也就变成了喜悦的表情,他们明白过来,事情定然是还有转机。

“伯爵大人的意思是……”理查德虽然面上带着喜悦,不过还是用一副带着疑问的表情向张凡问道。

而一旁的乔安娜也是用着一副满怀希望和疑惑的表情看着张凡,等待着他的解答。

“是这么回事。”张凡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拿那印度来说,当时他们的僧人来我中原大地建立庙宇的时候,已经是一千五百多年之前的事情了。而在大唐王朝之时,玄奘法师去往那里求取真经也是八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么长的时间里面,那里的王朝也是在不断的变化着,甚至于那里也遭受过外族的入侵和奴役。但是我中原王朝却从来都没有打算过派兵前去那里做些什么。”

“敢问伯爵大人,这是为什么?”理查德听了张凡的话之后,非常不解地向他问道,“既然伯爵大人刚才曾经说过,从印度那里传到贵国的佛教到现在已经有了非常广大的教徒数量,而且他们对于自己所信仰的宗教的发源地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可是为什么,你们在他们遇到危难之时,却从来都不曾派兵帮助过他们呢?”

“呵呵,这里面自然是有原因的。”张凡笑了笑说道,“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牵涉到了佛教所特有的观念。”

“是与宗教观有关吗?”理查德问了这么一句。本身就是信仰基督教的他对于这种情节非常明白,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对于佛教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教义才会另人们甘愿受到战火的侵袭而不拿起武器反抗。要知道,在欧洲,为了圣城耶路撒冷被伊斯兰教徒国家所侵占的问题,就在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里面,发生了由罗马天主教廷所领导的六次宗教性军事行动,史称为之子军东征。

而理查德听到张凡所说的却是,面对着战火,甚至是一族的侵略,却从来没有信仰同一个宗教的外来势力的帮助。这在他看起来,简直是有些莫名其妙。

“特使先生说的一点没有错,正是因为佛教所独有的宗教性质以及其所倡导的教义,才会有如此情形。”张凡点了点头说道。

听到张凡的这番话,隆庆和明朝的大臣们都是已经明白过来张凡打算说什么了。话说明太祖朱元璋自己就做过和尚,再加上明廷对于佛教和僧人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所以在列的这些人可能都并不是佛教的信徒,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对佛教有着多多少少的了解。

刚才张凡的那番话才说出来,他们就已经能够猜到张凡打算拿什么事情往上面套了。虽然张凡所要说的在他们看来并不全面,有很多在佛家教义中与之相对的理论。但是张凡只不过是要捡着重要的、用得着的那一点来说,虽然没有说全,却也算不上是对佛祖不敬,因此并没有人会在心里面产生什么责怪张凡的想法。反倒是有很多人都在心里面小小地佩服了张凡一把,即使连此时一直都是一心一意想要弹劾张凡的高拱,也不得不在这个时候,高看张凡一番。

“这个……鄙人心里面还不是很明白,希望伯爵大人能够为鄙人解释一番。”理查德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向着张凡问道。虽然他的确是想要弄清楚张凡所说的原因,但是这并非是他的全部心思。还有一点,那就是如今既然又有了一些希望摆在他的眼前,那么弄清楚印度那片地方的人们所信仰的宗教的教义内容,在将来必然会给他们的侵略带来巨大的帮助。

张凡,甚至包括在列的这些大明臣子们,都没有想到这理查德会想的这么远。

“信仰佛教的人,大都是终日行善积德,其目的就是为了四个字,因果报应。”张凡开口说道。

“因果……报应?”理查德有些迟疑地跟着张凡念出了这个词语,不过显然,他才刚刚学会没有多久的汉语,并不能够告诉他这几个字的真正意思。

“是的,不过相比特使还未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不如……”张凡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突然,指着高拱对理查德说道,“不如就让这位高拱高大臣来为特使先生解释一番吧。”

张凡这句话一说出来,大殿之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转向了高拱。而高拱本人则也是一副有些惊讶的样子,看着张凡,不解的很。不过他的这种不解没有过多久就变成了带着些许恼怒的微笑。

张凡这么做倒真是并没有包藏着太多的害心,只不过他是因为高拱在之前老是想着找机会弹劾他而对其进行了根本就是有些无关痛痒的小小报复而已。

只不过,在场的人们很少有人能够明白张凡的心思。在这些人看来,张凡这么做就纯粹是为了报复高拱而已。不管是隆庆,还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是在心里面这么认为的。当然,熟悉张凡的张居正和徐阶二人倒是能够明白张凡心里面的想法,不过他二人也不打算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张凡这么做也没什么,无伤大雅。

“这位高大人是……”理查德并不清楚高拱是什么人,不过有一点他是非常明白的,毕竟高拱所站的位置非常的靠近隆庆。在这一点上面,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是一样的,只有地位显赫、手握的权利越大的人,靠近帝王的距离才会越近。而高拱,无疑是这大殿之上出了徐阶之外距离隆庆最近的一个了。虽然理查德并不清楚高拱的身份,但是他也明白高拱必然是一位在大明朝中有着显赫地位的人。如今,他正看着张凡,好让他为自己引荐一番。

“呵呵,特使先生,这位高拱高大人,可是我朝的大学士,兼内阁大臣。”张凡说道这里,突然打住了,他想到此时的西方虽然有了行使内阁权利的组织,但是却还没有这么个词汇,理查德定然是不会明白的,因此张凡稍稍思考,继续说道,“这内阁吗,打个比方来说,就是那梵蒂冈教皇之下的枢机处,而高大人则正是地位最高的那位那枢机卿。”

张凡这么一说,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顿时是恍然大悟。只不过恍然大悟之后,二人看着高拱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尊敬起来。张凡刚才口中所谓的枢机卿正是罗马教皇的最高顾问,是仅次于教皇地位所存在的圣职,其工作就是处理机要政务。

二人顿时就明白过来,高拱便是大明朝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了,对他又怎么会不露出恭敬的样子呢。

“宰相大人。”理查德向着高拱鞠躬问候道。

虽说大明建立之初,开国皇帝朱元璋就已经定下来了规矩,不设宰相之职,只设下了几个辅官。而到了成祖朱棣之时,却又有了当值大臣被招进文渊阁,负责辅佐皇帝理政,这内阁便成形了。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用过宰相这么个称呼。但是内阁之中的几个人也是要有个领头人的,所以这内阁首辅便也是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内阁首辅虽然早就已经没有了之前王朝中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着仅次于皇帝的绝对实权的辉煌。但是如今的内阁首辅也的的确确是处在这么个位置上面。虽然公开了是绝对不会有人这么称呼的,但是私底下,或者是大臣们的心中,内阁首辅这个职位也早就已经是跟宰相一词画上等号了。

高拱被张凡推出来过后,本来心里面正是非常不爽。但是当他听到理查德用宰相一词称呼他的时候,心中那股抑制不住的满足感爆发了。他脸上哪里还有意思恼怒的痕迹,完完全全就是一脸高兴的模样。

只不过他那副模样看在了明臣们的眼中,都是在心里面大大地鄙视了他一番。

“嗯,既然张大人推举老夫出来,那老夫也就向特使解释一番,何为‘因果报应’吧。”高拱微笑着对理查德说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因果报应

“所谓‘因果报应’,或许贵使无法理解,我就简单点说给贵使听听.”此刻的高拱,一脸的自信模样,俨然是一排学术大家的风范,“所谓‘因果’二字,其意简单的很,便是原因与结果之意。而这‘因果’二字加上这‘报应’二字,就是指什么样的起因,就应该有什么样的结果。

“如此说来,可能二位还不是很明白。举个例子,比如说一人终日行善,那么佛家之人则会相信,这人终究会得到好报;而若是一**行恶事,那么这人也终究会得到恶报。便是这么回事。““宰相大人,您的意思鄙人听明白了。应该就是鄙人在贵国民间之时所听闻的‘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这个意思吧。这听起来应该是佛教向世间倡导应该多多行善的意思吧。”理查德想了想,对高拱说道。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高拱点了点头说道。

“可是,鄙人心里面还有一个疑问。”理查德疑惑地向高拱问道,“这种劝人行善的教义,与那里被别的国家攻击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呵呵,这联系可就大了。”高拱笑呵呵地说道,“这‘因果报应’可不仅仅是佛家教导众生要行善绝恶的道理,其中还有一条,那就是这因果报应,到了时候必然会出现。不论是你这辈子,还是你的下辈子,总会有那么一天实现。也正是因此,信佛之人都是相信一个理由,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好事自然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善事,而恶事也就自然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恶事。但是佛家中人却不会去强求此事,觉得这正是上天给众生的回报,无论是好是坏,都不应该去干扰它。”

“这么说的话,宰相大人的意思是……”理查德虽然还不是能够完全明白高拱的意思,不过大体的意思他却是已经明白了,“若是那里的人遭到了他国的进攻,只会认为是他们自己曾经做过了什么错事,而这便是上天给他们的惩罚?”

“嗯,这……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高拱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高拱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的迟疑。

本来,按照之前张凡和隆庆所说的意思,是让这些葡萄牙人觉得他们发兵入侵印度会给大明带来很多困扰。当然,最后他们任然是会同意他们出兵,不过那肯定是非常“勉强”的。那么一来的话,这些葡萄牙人也就必然会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的所作所为非常对不起大明朝。而那个时候,大明的众位也就有理由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好处什么的了。虽然说起来,能让明朝的这些老奸巨猾之辈看得上的好处,他们未必会有多少,不过只要是有,就值得这么去做,反正装腔作势他们早就已经是纯属无比的了,又不用花钱,何乐而不为呢。

而现在,高拱这番话给理查德产生的反应则仿佛是在告诉他们,放心大胆地发兵去攻打他们的。即使在大明朝,佛教的信徒众多,可是那个时候,他们也只会觉得这是那地方的人们所要承受的因果报应,是他们自己做下了什么恶事而招致了如此后果。

这本来正是高拱所要说的意思,可是他说完了才发现不对。当然,不只是他,就连旁边的满朝文武大臣以及孤坐皇位之上的隆庆也都听出来问题了。高拱这岂不就是告诉他们,你们去攻打那里,跟我们大明朝根本就没有一点关系吗!这么一来,还要个屁的好处啊!

想到了这里,皇极殿上的众人也都有了变化,议论的声音倒是没有多少,反倒是有的人将目光看向了正在有些恼怒的高拱,而另一部分人的目光则是看向了一旁的张凡。

牵扯出这么个话题的人正是张凡,而让高拱出来给理查德解释的人则还是张凡。而如今,高拱的解释却是产生了这么一种效果。众人知道,这并非是高拱的错,毕竟张凡所要说的“因果报应”一事,换成如今这大殿之上的任何人来说,估计现在都是和高拱所说的一个样子。

这么一来的话,众人心中就不由得不产生一些奇怪的心思了。张凡为什么别的人不选,却是偏偏选到了高拱来解释。之前看起来,张凡只不过是无伤大雅地想要报复高拱一番,毕竟高拱之前总是想着如何去弹劾张凡。而现在看来,张凡的这番报复可就不是无伤大雅这么简单的了。若是他想要在这上面做文章,让高拱给人一种不顾国家利益的帮着他国之人,虽然这听起来实在是太过荒谬了,可是也并非是不可能的。毕竟对于如今大殿之上的众臣们来说,什么样诡异的事件他们没有见过。或者翻开史书看看,几千年的历史也不知有多少手握一时重权的显赫就是被这么无厘头的缘由给弄下了台去。

只不过众人有一点是都没有想到过的,也是如今很多人都把目光对准了张凡的原因。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过,张凡会借着这件事情,借着佛家学说中的一项来让高拱走入圈套。不过说实话,如今都已经是心有所悟的众人思量一番,觉得张凡这一招是在是巧妙绝伦的很。话说又有谁能够想得到,弹劾的陷阱竟然会是隐藏在这么一段劝人向善的佛家学说之中。

这种方法,估计从来都不会有人想到过。如今张凡却是这么做了,这不得不叫众人都是对其露出了刮目相看的眼神。当然,若是这件事情是张凡刚才临时起意而想出来的对付高拱的办法的话,那么众人对于张凡的评价会再高上许多,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神来之笔的味道,绝非一般人能够想得出来的。而若是张凡在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刚刚到得大明之时,张凡就开始筹划此事,病情想出了如此对策的话,大臣们也是对张凡一番刮目相看的。这实在是太过让人防不胜防了。

而此时的高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脸臭臭的表情,仿佛是他刚才吞下了什么极为不净的东西一般,却又因为此时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和礼仪,无法痛痛快快地呕吐发泄一番一样。总之如今的高拱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一副憋屈到了极点的模样。此刻高拱的心中十分的懊悔,他在不停地责怪自己,为何他自己刚才就这么认同了张凡对自己的推荐,为何他会就这么轻易就中了张凡所设下的圈套呢!不过懊悔之余,高拱却也是安慰自己,毕竟张凡刚才所用的伎俩实在是太过让人意想不到。而且,最重要的是,高拱并不觉得,张凡凭着这种理由就打算对自己做什么,一来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有些太过牵强了,二来高拱如今毕竟是位高权重,并不惧怕张凡想要对他做什么。

而张凡如今,虽然面上并没有透露出任何喜悦的表情,不过他的心里面却是已经乐了。这件事情说起来还真是张凡临时起意所想到的。不过张凡心里面却是从来都没有打算是要拿着这件事情说事,或者说弹劾高拱等等了。张凡所想要做的只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情调侃高拱一番,并没有其他什么打算。不过当他看到高拱如今这副模样的时候,他心里面实在是非常高兴。

“这么说的话,敝国若是发病攻打印度的话,贵国就不会阻挠了是吗?”理查德不知道高拱、张凡等人如今心思,他所知道的就是,进攻印度,为自己的祖国开辟更加巨大的殖民地如今已是成为了可能。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现在却是不行了。”张凡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说道,“如今的情形已经于之前不同了。若是说贵国根本就不来我朝向我们打招呼,问一问就直接派兵攻打印度的话,我朝也是绝对不会去过问这件事情的。虽然我朝与那里多有关系,不过别国就是别国,别国的事情我们还管不着。

“然而如今,既然你们已经来了,向我们说明了这件事情。而我们若是就这么装作不知道的话,以后若是这消息传到了外面去,让那些佛家之地和我大明的百姓知道了我们听闻此事之后竟然不管不顾,岂不是大大地折损了吾皇和我大明朝廷的威信吗?”

好吗!张凡这么一说倒是解了如今高拱的尴尬。而听到张凡这么一番话的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则是一副诧异非常的表情。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得到,明明就是不想惹麻烦才会来大明朝和明皇商量一番的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却是如今这么一副场景。不过二人并不后悔,不管是理查德这么一位外交官,亦或是乔安娜这么一位贵族世家的军人,都明白后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么说的话……”理查德已经开始要寻找解决的办法了。

“二位贵使。”隆庆却是开口了,“此事牵涉方方面面实在太多,还是要好好考虑一番的。二位贵使远道而来想必也是累了,再加上今日天色也是不早了,不如就且到此,来日再行商议如何?”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就如此吧。”理查德并没有坚持,毕竟对方是皇帝。而且隆庆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散朝了,可是除了一个贪污的问题解决了之外,其他两件事情都还没有解决。而张凡正要离开赶回家中的时候,却是得到了隆庆要他留下来的讯号。

第三百二十九章 龙颜大悦

御书房门前,张凡站在这里却一直都没有动作.倒不是他在等待隆庆的允许才在这里站着不动,刚才他一到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小太监就已经向他示意,隆庆说过了,若是张凡来了不用再另行通报便可直接进去。

张凡站在这里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是,刚才他还没有走到御书房大门前,只不过能够看到的时候,离的老远的张凡就已经隐约听见了从御书房中传出来的隆庆的笑声。而随着张凡脚步的移动,他距离御书房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而从房中传出来的隆庆的笑声也是越来越大了。

得到了示意可以随时进去的张凡,这一刻却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听着隆庆的笑声,张凡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但是他可以确定,隆庆定然是非常非常的高兴,毕竟那笑声中开心的情绪正好不掩藏地传到他的耳朵中。张凡所迟疑的是,他不知道隆庆到底是在为什么事情而高兴,等他进去之后也好有个说辞,应个景什么的。毕竟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也是明白的很,即使张凡他不指望能靠这个来升官发财混饭吃,可是也表面的功夫也得要做的,毕竟他面对的是有着生杀大权的皇帝。

不过此刻的张凡却是实在想不出来,隆庆到底是在为什么事情而高兴。是在高兴张凡这一次回来给他带回来好多银子吗?这倒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一隆庆的性子,这并非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或者是隆庆在高兴张凡这一次找回了传国玉玺献给他?这恐怕有些不太可能,毕竟那方印玺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如今众人还没有个定论。虽然当场的文武大臣们正如张凡所要的那样,没有一个人能够找得出那方玉玺是假的证据,可是现在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定论,什么事情都不好说。所以隆庆为了这件事情而这么高兴,这并不太可能。

那么剩下来的事情就只有那么一件了,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个葡萄牙使者的到来以及他们所带来的消息。可是如今虽然说明廷这边已经是做出了打算,但是却还没有告诉他们,也是一件还没有下过定论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如今虽然已经确定了可以从他们那里讨来不少好处,但是到底是什么好处,还没有人知道。

这么看来的话,隆庆如今回如此开怀大笑,必然是为了那些钱财了。可是张凡却又有了疑虑,隆庆毕竟是一个疆域诺大的帝国皇帝,没有必要为了钱财而乐成这幅德行吧。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个头绪的张凡,只有把疑惑的目光望向了那个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那里。那小太监见是张凡这位如今正顺风顺水、受到隆庆宠信的大臣看着他的时候,他是赶忙摆出一副“媚笑”着的面孔看着张凡,只不过张凡看到他的那张笑脸,只感到了反胃。

没过多久,这个小太监也发现了张凡那副疑惑的表情。能在进宫没有多久就能以如此年幼的年纪被调来这距离皇帝最近的地方当职,他要么是在宫中很有关系,要么就是当真心思灵巧的很。而这个小太监正是属于后面那一种人。看到张凡这么一副表情,他心中思绪一转也就明白了过来张凡的意思。只不过,他也是根本就不知道隆庆今儿个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高兴。摆出一张无奈且带着遗憾的脸孔,小太监冲着张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见他也不知道,张凡也就不再猜测了,在门外大声说道:“微臣张凡,奉旨前来参见陛下。”

“是张爱卿啊,快些进来。”隆庆听到张凡的声音,赶紧吩咐道,话语中还是带着喜悦的表情。

张凡一听,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御书房中,隆庆并没有坐在往日里他一直坐着的皇位上,而是在御书房里瞎转悠着,面上始终是带着一脸喜悦的表情,不是还会发出两声笑声,却是已经因为张凡的到来而小了不少。

“微臣张凡叩见陛下。”张凡来到隆庆跟前,见礼说道。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隆庆赶紧说道,手上也作出了虚托的动作,等到张凡站起来,隆庆又转头对着门外的那个小太监说道,“将房门关上,退下去吧。”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便关上御书房的房门离去了。

张凡见房中只有他和隆庆两人,他也就不再如刚才在大殿之上一般太过一板一眼了,稍稍放松,张凡对隆庆说道:“陛下,微臣适才过来之时,路上听见陛下龙颜大悦,传出笑声,不知陛下为何如此高兴?”张凡首先问出了这个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呵呵,爱卿之前没在朝堂上看到吗?”隆庆说道,“刚才爱卿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好,朕已经有好久都没有见到那高拱如此吃瘪了。记得上一次他这副模样的时候,没几天就被徐阶弹劾回家去了。”

“呵呵……”张凡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了,只得这么笑了笑。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隆庆竟然是在为着这件事情而如此高兴。话说回来,对于不管是徐阶还是高拱,隆庆既没有表现出什么厌恶,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什么喜欢。没想到自己让高拱小小地吃了一次瘪,隆庆竟然会高兴成这个样子。

“不过爱卿啊,朕这里也有件事情要问你。”隆庆突然换了一副样子,颇为严肃地对着张凡说道,“那个整高拱的想法,你是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还是刚才在朝堂上临时起意,想出来的法子?”

“临时,微臣之前并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只是刚才临时想出来的。”张凡说道。其实刚才他让高拱来解释那“因果报应”的想法,在他说出来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要用这个方法来让高拱吃瘪。只不过等到他发现了之后,也觉得这么做没什么大不了的,让高拱小小地吃一次瘪看起来也不错。不过张凡可不打算把实情说出来,毕竟这会儿隆庆的兴致正高着呢,他可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煞风景。

“嗯,这就是所谓的‘灵光一现’了吧。”隆庆点了点头说道,“有时候,在朝堂之上的灵光一现可要比私下里筹划多日来的效果更为神妙啊!”

“陛下过奖了。”张凡十分谦虚地说道。

“对了,爱卿既然已经是回来了,而且还是如此出色地完成了朕所交待给你的事情,那么朕也要兑现承诺才是。”隆庆说道,“朕在你出巡江南之前就说过,此次你查抄回来的银子,其中四成全都是要赏给你的。”

张凡听了隆庆的话之后,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说道:“这……陛下,微臣其实也没有做什么,这么是不是有些……”

“唉,这银子你是一定要给朕收下的。”隆庆用着一副毋庸置疑的口吻对着张凡说道,“这话是朕之前亲口对你所说的。朕乃是一国之君,说话办事自然当时言出必行,莫非爱卿想要叫朕出尔反尔不成?”

“这……微臣哪里敢。”张凡见隆庆已经将这么大的帽子叩了下来,哪里还有不识趣的道理,赶紧开口说道,“那么微臣这里就再次谢过陛下赏赐了。”

“这才对吗。”隆庆见张凡答应了下来,立刻又是一副高兴的面容摆了出来。

张凡看到隆庆的这番转变,也是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做皇帝的喜怒无常,往常他也只是听过,并没有见过。如今他可是真的见到了,这情绪变化的速度当真是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不过张凡平静下来之后,也是在心里面算了一笔账。这一次他一共查抄回来五千一百多万两白银,那么他获得的四成就会有将近两千零六十万两!这个数字让即使是对金钱并没有太过看重的张凡也是吓了一大跳,这也太多了一些。张凡心里面都觉得,这以后还不如整天去抓反腐工作的好,既能搏得好名声回来,还能有大笔的银子进账,简直比去抢钱还要快!

“这次朕叫你过来,有两件事情。”隆庆继续说道,“一呢是为了看看爱卿,毕竟这番江南之行,本来朕以为并无甚危险,却是没有想到在那里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还多次让爱卿陷入危难之中。”

“承蒙陛下的厚爱,微臣心中感激不尽。”张凡说道,“微臣如今平安归来,也要多谢陛下才是。若是没有陛下当机立断,下令戚将军出兵前往江南的话,微臣可就真是麻烦了。”

“哼,还不是那个高拱,这不信那不信,尤其就是他不相信你的话,险些酿成大祸。”隆庆不满地说道,“还好冯宝的人抓到了一个倭寇,要不然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听了隆庆的话,张凡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隆庆是在为这件事情而生高拱的气。

“不说那些烦心事了。”隆庆摆了摆手,随后又露出了高兴的面容,颇为神秘地对着张凡说道,“爱卿,今天朕叫你过来这里,倒是有一件事情要跟爱卿你好好商量商量。”

张凡看着隆庆那张充满着神秘的脸孔,又猜测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章 成王败寇

听到隆庆的话,张凡开始在心里面猜测,到底隆庆是要和他说些什么.君臣二人单独相见,虽然谈不上会说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之类的,也必然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是隆庆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毕竟御书房后面那位总是会被人们遗忘的宫中主薄还在那里默默地坐着,记录着皇帝的一言一行,这就足以说明,隆庆要和他谈的事情即便如今这一时半会不能公开,将来也是可以拿出来见人的。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张凡就有些不太清楚了。看到隆庆那张带着神秘心思的面容,或许一般人都会以为隆庆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和张凡商议。但是熟知隆庆的张凡明白,看待隆庆是绝对不能这么以如此常理的目光来看的。就像之前,年初的时候,隆庆也是如此神秘地对张凡吩咐了一些事情,而那却是要张凡去漠北找能壮阳的肉苁蓉回来,这实在是让当时的张凡有种哭笑不得的想法。

想到这些,张凡发现,这皇帝的心思当真是难以猜测,只不过他所说的这个皇帝到底是指古往今来所有的皇帝,还是单单就指隆庆一人,张凡自己也有点弄不清楚了。

既然猜不到,那就索性不猜了。张凡想明白了,直接开口问道:“微臣敢问陛下此次叫微臣前来,还有什么事情要与微臣说的?”

“嗯,这件事情确实是有些难办。”隆庆没有立刻回答张凡的话,反而是犹豫了一下,对着张凡说道,“朕就先跟你说说,你要是觉得可行,那咱们君臣二人就再议;若是你觉得不行的话,那就把这些话给朕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起了。”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严肃了起来,心中不禁猜测是不是隆庆要跟他说什么大事了。不过转眼一想,也有可能是什么有关隆庆私生活的事情,这……

“陛下还请说,微臣必然谨遵陛下的意思。”张凡又是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摆了出去,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嗯,那朕就说了。”隆庆看到张凡答应了自己,便开口说道,“其实朕所要说的事情,跟那两个葡萄……佛朗机来使有关。”

“嗯?”听到隆庆的话,张凡不由得摆起了一副诧异非常的面孔,“微臣不知陛下想要说什么。”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隆庆会提出和这件事情有关的话题,而且这一时半会之间,张凡也有点想不明白,为何隆庆会和他说这件事情。而且还是如此特意将他叫过来,君臣二人颇为神秘地讨论这么个问题。

“朕的意思是……”隆庆说到这里,还特意停了下来,转头向四周看了看,继续说道,“爱卿你觉得他们要干的事情,怎么样?”这番话隆庆说的小心翼翼,仿佛是怕被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外人给听了去一般。

“他们要干的事情?”张凡听了隆庆的话之后,有些犹豫,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指什么。突然,张凡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明白了过来隆庆到底要说什么了。

“陛下的意思是……”张凡试探性地说道,虽然他心中已经几乎可以肯定隆庆的想法了,但是他还不敢完全确定,“那佛朗机人准备进攻天竺,抢夺天竺钱财,奴役那里的百姓帮着自己发财的事情?”

这一次,隆庆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了。

“果然!”张凡心中说道。刚才他所猜测的就是这件事情,毕竟跟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个人能扯得上关系的也就这么一件事情了。再加上隆庆那副性子,张凡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之前不敢确定是因为他虽然猜对了,但是他不相信隆庆财迷的本色已经发挥到了这般地步。如今看起来,张凡还是太过小看隆庆了。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张凡相通了一些事情,此刻正是摆正了姿态,一本正经地对隆庆说道,“他们所要干的事情,微臣之前都已经是对陛下说过了。虽然那些只不过是微臣的猜测而已,不过微臣敢说,他们所要干的绝对比之微臣所猜测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这话怎么说?”隆庆听了之后,赶紧问道。

“陛下,事情是这么回事。”张凡解释道,“之前微臣所说过的就不再重复了。他们过去了之后,霸占那里的钱财和人力,用这种根本就不花他们自己一文钱的方法来帮他们赚钱,可想而知他们到底能够捞到多少好处。而且,事情还不仅仅就是这样。陛下可以想想,他们不只是可以让那些被他们奴役的人们帮他们赚钱,还可以让他们帮着打造火器等等东西。这么一来的话,那些佛朗机人就可以节省下来一大笔用在军队上面的开销了。

“而等到再过几年,他们因为这种盘剥而变得实力强大了之后,就不会满足于只停留在原地,必然是会想其他的地方再发兵、再掠夺。而以后,就是落后的地方更加落后,而他们这些侵略者却是越来越强。”

“这……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隆庆听了张凡的话之后,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么做也未免太过没有人性了吧。”

“陛下仁慈,但是陛下只看到了那些遭受不幸之人的遭遇,却没有看那些胜利者的样子。”张凡说道,“陛下想必应该清楚,每一朝一代的史书都是由下一个朝代的人来撰写的。不管那个朝代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时刻,到了史书中也必然是会被那些撰写者们极尽污蔑只能,描写的异常不堪。陛下,这历史不管它到底是怎么样的,而后来的人所能看得到的历史,却都是由胜利者去写的。

“不管那个胜利者是多么的残暴和无情,也不论那个失败者是多么的温和和善良,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才是不变的真理。那些佛朗机人只要统治了天竺,就掌握了生杀大权。他们壮大了自己之后,又有谁还敢去说他们的坏话。而那些被他们所统治的人,即使心生不满,估计也恐怕只是有一半的原因要怪在那些入侵到他们家园中的佛朗机人头上,还有一半却是要怪到他们自己的国家头上。

“陛下,这种事情,国与国之间又哪里会有人性二字可言。只要是两个不同的国家,不管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多么美好的过去,只要是事关两国兴亡的事情,任何一国都会毫不犹豫地露出獠牙,在另一国没有防备的时候,将它咬个体无完肤,或者干脆就这么灭了他们,占了他们的好处来让自己过得更加舒坦。”

张凡的这番话让隆庆深思了起来。隆庆自大登基到现在,并没有多少年的时间,而其作出的一些对于外国的决定并不是很多。而这个凶狠和人性二字,其实还不能用在隆庆的身上。

诚然,在对待漠北的元蒙残党一事上面,隆庆也是保持了一贯的强硬作风,对于对方的入侵那是坚决没有一丝妥协的。可是这并非隆庆一个人的行为,明朝的哪一任皇帝不是这样。不管是贪玩非常的正德皇帝,还是说像隆庆老爹嘉靖那样性情古怪到了极点的皇帝,明朝历史上出了这么多性格古怪非常的皇帝,却是没有一个人会在对元蒙的这件事情上面做出任何妥协。对于朱氏一脉来说,抗击元蒙残党已经贯彻在了他们的血脉中,成为了一种天性。

而除此之外,隆庆就没有接触过别的国际事务了。一直到现在,张凡向他说出了这番话。

是啊,对待自己国家的百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适度的话,不论是狠还是柔,都绝对不会有人去管你。而对待他国的时候,若是还想用什么柔的方法,那就是对自己狠了。

“这点朕也是明白,只不过……”隆庆说道,“……只不过那也只是在两国敌对交战之时才会有。而如今朕所说的就像那群佛朗机人一样,一个国家并没有招惹过他们,甚至距离他们的国家相差了千万里。而他们竟然就这么说打就打,这是不是……”

“陛下的意思微臣明白,只不过如今可不再是以前那样子了。”张凡说道,“当年咱们的郑和郑公公七下西洋,那时候,欧洲还没有咱们这么大的船。而如今他们也有了能远渡重洋的海船,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因为国家都不大,却都是渴望着更大的领土。这些领土也自然是要到海外去寻找了,也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种遇到当地的百姓,想要强行霸占他们财产的情况。”

隆庆听了之后,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感叹这种做法的不对,还是在否定着什么。

“其实陛下,咱们也可以这么做。”张凡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将隆庆的心思给调了过来,“而且咱们去做的话,根本就用不着动刀动枪。当然,这护卫的力量还是需要的,但是咱们用不着调集大批军队,就能办成很多事情。而且那样的话,咱们赚的比那些欧洲人也不会少。”

听到张凡的话,隆庆的眼光中又露出了精光。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困难重重

张凡刚才所说的话,让隆庆的双目之中顿时就射出了精光.是啊,本来对于“赚钱”这种事情,隆庆就是热心无比。他今天叫张凡过来和他单独谈论,其实所为的就正是这件事情。

只不过隆庆之前是多有犹豫的,毕竟他已经听过了张凡的叙述,知道了那些欧洲人打算用何种方式来赚钱。

对于中原大地上的居民,不管是皇室贵胄、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来说,其实一直都是有着一种很奇怪的心思。

他们总是觉得,倘若真的是师出有名的发兵异国,并且得胜了的话,那么大肆劫掠一番,抢来一些财物,虽然能够让很多人一夜暴富,但是毕竟不长久。这种看起来有些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行为却绝对不会有人觉得那有什么问题,认为这么做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么一种,长期霸占他人的土地,奴役他国的百姓,掠夺他国的资源,用来强盛自己国家的行为。

当然,若是当真是把这么两个状况相比较的话,自然是汉人们所赞同的那种一下子买卖所造成的伤害要来的小。而欧洲人所打算的那种长期、缓慢的掠夺方式,对于当地所造成的伤害也是更深、更难以恢复的。

但是总体说起来,这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都是掠夺,都是灭绝人性的行为。只不过隆庆对于这么做而产生犹豫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不只是他,就是很多人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隆庆所犹豫的原因是,他并没有理由去这么做。

中原大地自从有了王朝建立以来,只要发动战争都必须要有一个条件,不是国力强盛,也不是兵强马壮,而是所谓的师出有名。且不管你所谓的师出有名,到底是真有还是假有,是当真为了讨伐贼人而竖起大旗,还是说为了自身的利益而随便给对方乱套上一个恶名,这些都无所谓。总之,就是要师出有名。只要你是师出有名,那么不管你做什么就都有了正义感。

这也正是为何自古以来,不管是造反还是反抗,总是要在前面加上“竖大旗”这么几个字,正是这么一个道理。

隆庆所烦恼的正是,如今的他没有理由去这么做。不管海外的那些还未被人们所探索的土地到底有着多么巨大和迷人的宝藏财富,但是那里总是会有着原住民的存在,不管那些原住民再原始,但是他们也是人。而作为一个文明王朝,特别是向大明朝这样传承着中原大地古老文明的帝国,根本就没有理由去进攻、侵略他们。难道说那些人意图对中原不利吗?这个理由简直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只是对于隆庆这么一位爱财的皇帝来说,他又实在是有些放不下那里所有着的巨大财富。虽然他不知道那些财富到底价值几何,可是在他看到那葡萄牙人费尽了心力也想要攻打天竺之时,他也就能够大致明白了。

而出师无名的隆庆正在烦恼的时候,却是听到张凡的这么一句话,顿时他心中的那股欲望又重新点燃了起来。

想想也是,不用动刀动枪、不用调兵遣将,就可以获得同样多的利润,谁会不动心呢?只不过,隆庆还不知道张凡的具体打算。

“爱卿,你打算怎么办?”隆庆赶紧向张凡提出了这个疑问。

“其实陛下,微臣所说的法子,其实陛下已经做过了。”张凡笑着说道。

“朕已经做过了?”隆庆听了张凡的话之后,非常的诧异,他可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了什么事情。

“正是。”张凡看到隆庆这幅疑惑的样子,解释道,“正是陛下登基之时,下令的开关之策。”

“开关?”隆庆思考了起来。

“陛下,您且想想。”张凡见隆庆还没有思考过来,提醒道,“自打陛下开关之时,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三年的时间,而且第一年的时候,肯去出海经商的人也并没有多少。可是陛下方才在大殿上的时候,未曾见到微臣此次从江南带了回来多少银两了吗?”

经过张凡这么一提醒,隆庆顿时恍然大悟。是啊,张凡这一次奉了隆庆的命令前去江南彻查贪污的事情。而这一次张凡回来之后,其收获也是异常丰富的。五千多万两的银子啊!而且这些银子全都是刘山那伙人从归海的商贾身上面捞来的。

根据张凡之前递给隆庆的奏疏,他知道,除去那些海商正常上缴给国家的税银之外,这些被那些个贪官们搜刮去的银子也大约有那些海商所赚回来的一半。三年的时间,光是靠那些人数并不是很多的商贾们出海经商就赚了一亿多两白银回来,那可是大明王朝多少年的税收总和啊!

“这么说的话,爱卿的意思是,朝廷应该多多鼓励民间的商人经商?”隆庆问道,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不好,一来不说自古以来,人们就以经商为贱业,人人都说商人逐利,为了钱财而忘却了道德。若是朝廷鼓励百姓们经商,恐怕不会是个什么好事。

“二来,这海商一旦多了起来,自然赚回来的银子也会多了。可是那样一来,银子一多,眼红的人也会多。朕怕,将来这贪官会越来越多,那可就麻烦了。”

“陛下考虑的是。”张凡说道,“不过微臣倒也有些话要跟陛下说说。关于陛下所说的商人逐利,这点微臣同意。不过这句话在商周之时就已经存在了,这几千年的时间过去,早就有了变化了。

“商人逐利,说白了就是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但是陛下,如今可不是这么回事。微臣家中就是经商的,微臣此次在扬州认祖归宗,方才知道原来微臣家中也是经商的。而且微臣祖上,自从洪武年间就在扬州经营玉器生意,一直到现在,也渐渐成了江南玉器行业的一面旗帜了。微臣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算真正的对商人有了一些了解。

“没错,他们的确就是要钱,毕竟他们是经商的,所为的就是钱。而他们也的的确确是为了钱这么一个字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不过这却是有些底线的,他们还没有疯狂到为了钱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当然,这种事情也是时有发生,可是天下不都是这样吗。微臣说句不该说的话,有些做官的,有的时候为了某些事情而做的事情还要更加耸人听闻、令人发指。

“相比起来,商人为了钱而做些事情,可就算是小打小闹了。毕竟他们就是为了让人们来买他们的东西。就算他们要对什么人使坏,那也绝对不会是百姓,最多也就是他们的同行而已。”

“嗯,爱卿说的有道理啊。”隆庆思索了一番,深有体会地说道,“不过爱卿啊,你所说的这么个道理对是对,朕也是明白了,可是外面的那些文武大臣们不明白。再说,朕也不可能让爱卿去一个一个地跟他们说吧。而且就算那样,恐怕也还是会有很多人不明白这么个道理,心里面执着‘商人逐利’这四个字的人也绝对不会少。恐怕爱卿就算是费尽了力气口水,也未必能让那些人改变心思。”

“陛下说的,微臣都明白,只不过微臣也只是这么说说,并没有打算真的去这么做。”张凡说道,“微臣的意思是,朝廷并不需要去鼓励民间商人出海经商,而是朝廷自己干。”

“你说什么?”隆庆被张凡的这句话惊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相信张凡所说的,“是朕刚才听错了还是爱卿你说错了?朕刚才好像听到爱卿说,让朝廷组织去经商?”

“不错,微臣正是这么个意思。”张凡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

“这……这根本就不可能。”隆庆无法相信张凡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立刻就否定了,说道,“不说那样一来,朝廷的威信就要被毁于一旦了,而且就算朕当真能够放下脸答应下来,那些大臣们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让他们鼓励民间经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如今想让朝廷直接去这么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陛下莫慌,且听微臣解释一番。”张凡看到隆庆这幅紧张的样子,面上表情却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轻松非常的样子,开口说道,“微臣说让朝廷自己干,其实并不是让朝廷真的去做生意。其实说到底,微臣的点子还是让那些朝廷鼓励民间百姓经商,只不过这法子换了个花样而已。”

“哦?”隆庆听了张凡的解释以后,不再那么激动了,向他问道,“爱卿所说的究竟是……”

“微臣有件事情要向陛下禀报。”张凡突然换了一副非常严肃的面孔,就像是在朝上有事要向皇帝上奏一般,显得无比正式。

“爱卿有何事要奏,说来。”隆庆也是被张凡的这个样子带进了角色,开口说道。

“还请陛下同意,在下次海商出海的时候,派出朝廷战船,沿途护佑其安全,以防不测。”张凡说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管理问题

“还请陛下同意,在下次海商出海的时候,派出朝廷战船,沿途护佑其安全,以防不测.”张凡说道。

“这……”面对张凡的这个请求,隆庆沉默了起来。倒不是说隆庆他不同意,或者是这个请求太过难以实现。派兵对于本国的商队进行保护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在大明,那些商人前往漠北经商之时,朝廷也是会派出军队护行的。如今张凡只不过是要求朝廷能派出几艘战船随着那些商船一同出海,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隆庆有所疑问的是,刚才他和张凡二人正在讨论如何能从外国人身上赚钱。可是张凡却突然提起了这么一件事情。虽然二者都是有关系的,但是隆庆并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张凡不用隆庆说出来就能明白他在考虑什么,直接开口说道:“陛下,还请听微臣详细道来。微臣这番江南之行,也是在那里见到了很多出海归来的商贾,和他们说过话,知道了一些情况。

“陛下开关至今已经三年时间,再加上有了前几个敢于出海经商之人所带回来的丰厚回报,很多人觉得这有利可图,也是准备加入。然而即便是如此,这真正敢于出海经商的人,说到底还是只有一小部分人。

“微臣问过他们为什么,他们回到微臣的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原因都有。有觉得路程太长的,有害怕受苦受累的,也有怕遇到风暴之类的。但是,微臣觉得,这些基本上都是借口。且看那些成功归来的商人,哪个不是带着出发之前所带货物近百倍价值的黄金白银回来!这么多的钱,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很多人玩命想要去赚。微臣前面所说的哪几种状况,在人心面前,却都是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还是有很多有着出海经商想法的人最终都没有去,说到底,他们所怕的是人祸。这船行在海上,万里汪洋没有一片陆地,若是遇上了海盗连逃都没有办法逃。而且,那些海盗都知道,咱们大明朝的商船上没有武器,即便是一支船队中的某一艘船被抢,其他的船就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过来救援。而且咱们大明朝的商船上所携带的钱财,却是要比其他国的商船多的太多了。

“一个钱又多,又没有防卫的地方,怎么会不招来歹人的毒手呢!”

“爱卿的意思是,那些人虽然都想出海经商赚钱,但是就因为无人在路上护佑他们,怕被海盗抢劫,所以这才放弃了吗?”隆庆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其实他心里面已经明白了,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这么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张凡说道,“其实说起来,这些海盗若只是登船抢劫的,估计并没有什么人会害怕,毕竟所谓破财消灾这个道理,他们都是明白的。而且就是让那些海盗们拿,估计他们也带不走多少银子。只不过,他们就是怕这些海盗会突然暴起,伤人性命。赔钱就算了,若是再将自己的性命也给搭上了,恐怕就没人愿意了。”

“嗯,爱卿说的有道理。”隆庆听了张凡的一番解释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张凡见隆庆认同了自己的观点,继续说道:“而陛下,只要朝廷将打算派遣战船出海,保护那些商船一同航行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可想而知,那些原本就有心思出海的人,在知道自己在海上的安全有了保障之后,哪里还有不去的道理呢?”

“爱卿说的有理。”隆庆说道,“而且让朝廷派出战船保护商船,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话说当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也是船坚炮利,他不也是在沿途做了许多生意嘛!”

“陛下说的是。”张凡附和了一句。只不过,他心里面总觉得隆庆那这件事情来和郑和七下西洋做比较,总是有些不对劲。

“不过爱卿啊,朕之前的那个疑虑你还是没有为朕解答,不仅没有解答,反而还让问题变严重了。”隆庆突然又换了一副样子,看着张凡说道,“朝廷若是当真派出了战船护卫那些商船,那么一来打算去出海经商的人必然会多起来。这人一多,赚回来的银子也就会更多。虽然爱卿你不就之前才查出了刘山这样的巨贪,但是面对这么多的银子,却是难保不会有人再起歹意,毕竟这天下要钱不要命的人实在是不少。”

隆庆说出了他最为贪心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非常难办,毕竟对于钱财这种东西到底能够引发人们多大的野心和胆量,虽然张凡心中还没有个具体的标准,但是他已经非常明白这个问题了。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点都没错。

“陛下,关于这件事情,微臣心中早就有所考虑了。”张凡说道,“此番江南会发生规模如此之大的贪渎案件,微臣想来想去,这件事情还是和当地的船舶司有关系。各地的商船全都是由各地的船舶司统一管理,不管他们是出海、归海、经商,都是要经过船舶司批准才行的。而这里面,就已经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了。更不要说那些个商船回来之后,不管是装卸货物还是要向朝廷上缴税银,也全都是归船舶司管理。这么一来的话,地方船舶司的人想要在这上面动什么手脚,实在是太方便了。”

“嗯,爱卿说的确实如此。”隆庆点头说道,“当年朕下令开关之时,并没有考虑的这么全面,尤其是没有考虑到,这些商船出海经商会带回来这么多的银子。因此才将管理商船的一应事物全都交给了地方的船舶司来管。现在看起来,朕当时的这个决定可谓是大错特错了。”

“陛下不必如此。”张凡说道,“毕竟开关之事还是第一次,又有谁能够料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如今还是要找到解决的办法才行。”

“哦?这么说,爱卿你已经有了办法了?”听张凡这么一说,隆庆赶忙问道,“快快说来给朕听听。”

“微臣心中确实是有个想法,只不过还未完全,还望陛下指点。”张凡说道,“微臣觉得,以后还是应该让各地的船舶司来管理当地的商船。只不过,船舶司上面的衙门倒是要换一换了。”

“爱卿的意思是……”隆庆已经有些知道张凡是什么意思了。

“不错,让户部的人直接接受船舶司。”张凡说道,“如此一来,各地船舶司的官员委任也都将由户部执行。这么一来的话,也会让人放心不少。当然,微臣也是明白,户部的官员也是人,肯定也有爱财如命的人,监守自盗是必然的。但是起码户部监管起来是要比原先那样方便多了。若是陛下还不放心的话,陛下可以让微臣或者冯公公的手下随着他们一起,这么一来,他们一旦有什么动静,陛下也就能立刻知道了。”

船舶司归了户部管理,那么将来不论是收税还是别的什么事情,这些钱财将不会再经过地方官员的手中,而是直接上交朝廷。如此一来,贪墨税银的问题就解决了。

派出锦衣卫或者东厂的人去监视着他们,不管明里暗里,只要有人敢贪污,被厂卫们抓到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了。一来二去之后,估计也没什么官员敢再贪污了。

或许这些人还会想着法子,用银子拉动这些厂卫们帮他们一同贪污。可是张凡对此也是早有对策,派过去的厂卫必然不会长久地驻在那里,可能没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上一批人。如此一来的话,那些辛辛苦苦才打通了关系的人,刚要有所动作,却是发现新的一批监视自己的人被换了上来,恐怕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虽然张凡也明白,钱这东西的威力,他这么一番不知也肯定会有人找到漏洞,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弄钱。但是那绝对只能是极少数的了,不可能再出现像刘山那样明目张胆地贪污了。张凡在心中安慰似的将这种情况称之为“误差”,毕竟,错误可以避免,而误差却是难免的。

“爱卿的这个法子不错,虽然以前没有试过,不过看起来也没什么疏漏的地方了。”隆庆思索了一番如此说道,“虽然还不甚详细,不过也算是大致解决了这个问题。不过爱卿,朕还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若是这一切全都可行的话,你就真的打算只做做正经生意?”

“回陛下,咱们中华大地乃是礼仪之邦,怎么会干出那种奴役他人的龌龊行事呢?”张凡说道,“咱们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做。咱们的东西,瓷器、茶叶、丝绸,全都是他们所需要的,而且他们自己根本就做不好。而他们所有的东西,咱们大明除了武器之外,恐怕也没什么想要的了。这种绝对是包赚不赔的买卖,还需要动什么别的心思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时代之便

优势才是能够得胜的原因,这个道理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适用.

此刻的大明帝国,虽然从整个人类历史的角度来看,已经是走到了封建帝王制度的末期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明王朝的衰落,反而这个时候的大明王朝,乃至之后的百多年间,任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盛的帝国。

张凡刚才对隆庆所说的那些经商之事,所占用的便是这么一个道理。中华大地地大物博,而且经过了几千年的文明发展,很多事物都早已孕育而生。

正如做买卖一个道理,一家店有着所有人都需要、都想要的东西,而别家店却是没有。那么这家店想把货物买到多少价钱都行,毕竟只有他这么一家。

而如今的大明帝国也是如此。中原之地所生产出来的货物,瓷器、茶叶、丝绸这些都已经有了很多年历史的东西,早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将西方人的瘾给勾起来了。而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变化,西方人还是对于东方帝国运到他们那里的这老三样没有多少抵抗力,不管是王室贵胄还是平民百姓,总是会盲目地抢购。

既然人们都想要你的货物,卖得好自然是要涨价,这没什么不对的。

而对于东方人来说,西方人所生产的物件能够让他们看得上眼的还真没有多少。武器是一样,不过这种东西已经牵涉到了国与国高层之间的问题,并不在讨论范围之内。剩下的其他东西,就非常明显了。

明人对于西方人所设计制造的很多东西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都会赞叹一番,但是也仅仅是赞叹一番而已,除了一些家中非常有钱的人家会去弄上一两件回家把玩之外,就没有什么人会过问了。毕竟那些东西并非是生活当中所必须的物品,少了它又不是没有办法过日子了。现在的欧洲人距离工业革命的时代还早着呢,他们所生产的粗布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的优势,明人根本就不屑一顾。

这种情况之下,也就自然会产生巨大的贸易顺差,不,顺差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的情景了。顺差的意思是一国当前的出口贸易总额大于进口贸易总额,可是现在看起来,不管是谁都只能看到大明在不断地往外出口东西,然而进口的数量几乎就等于零了。

这种情形所带来的就只有一种情况,无数的黄金白银将会大量地流入大明。

“只不过,朕心里面还是有点担忧。”隆庆说道,“咱们的货物在那欧洲卖的如此之好,而他们的东西咱们也根本就不需要。到时候,他们会不会眼红咱们,向咱们的商队下手?”

“陛下,这件事情是必然的。”张凡开口说道,“之前虽然也是这么一种情形,但是毕竟咱们这边出海经商的商人并没有多少,他钱赚的再多,也还没有到让一个国家眼红的地步。

“然而若是陛下允许战船一路之上护卫那些商船同去的话,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倒是我朝必然会有大批的商人出海经商,这人一多了,带过去的货物也就自然多了,而赚的钱也就更多了。这么一来的话,用不了几年的时间,那些欧洲的国家就会发现,他们发兵抢占的那些土地上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全都进了咱们大明,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弄得国内负债累累。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即使明摆着知道不是咱们的对手,也要派兵打咱们了。”

“嗯,这倒是一个麻烦。”隆庆也是如此说道。

“不过此事陛下也不用太过担忧。”张凡说道,“且不说如今咱们大明兵强马壮,最主要的是,他们距离我们实在是太远了。就算他们想打,估计等到他们的船只开过来之后,人困马乏之际却是正要对上我大明的火炮了。”

张凡敢这么说,所依仗的正是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限制。这是封建时代,科学技术的新一轮发展的萌芽虽然已经开始,但是碍于基础薄弱的问题,人们还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若是现在那些欧洲人真的打算对大明开战的话,即使他们全都联合在一起,也有着巨大的问题。陆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从欧洲通往大明的道路上,中东有着强大的阿拉伯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水路看似不错,其实存在着巨大的问题。要知道那些出海行商的商人,即使在那种一艘船并没有多少人的情况下,船在行驶的途中还是会发生很多的问题。如疾病、食物、天气等等。而若是运兵船的话,光是一艘船上装上很多人,就已经是个巨大的问题了。别的都不用说,就说疾病,只要有一人生了什么传染病,比方说感冒之类的,那么那艘船基本就可以被放弃了。在这个时代,感冒绝对是一种可以要人命的绝症,尤其是针对欧洲人来说。

而张凡所打的主意就是这个。现阶段他们不是没有办法阻挡大明对他们的输出吗?这样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肆地倾销商品,赚取巨额的报酬回来。那些欧洲的国家有权利生气,但是除了生气之外他们做不了别的事情。不能发兵攻打大明,别说本来就打不过,连他们的士兵怎么过去都成问题。

要么,他们可以下命令禁止明朝商人在他们的国家销售商品?这简直就是傻子才会想出来的办法。且不说欧洲人的生活如今已经渐渐地离不开明朝商人们所提供给他们的商品了,更重要的是,就算你一国下令禁止,并不代表着欧洲其他的国家也会如此。只要还有一个国家不这么做,必然会引起民众巨大的抗议声。

没法反抗,没法禁止,那正正好。张凡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发动江南大部分商人全都出海经商去,大肆搜刮欧洲的财富。

等到科技发展的脚步跟上了时代,欧洲人发现自己有了对东方用兵的办法之后,他们的家底却早就已经被明朝掏了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余力来组织什么战争了。而为了重新续集实力,恐怕遭殃的也就是他们本国的百姓以及他们所侵占的那些殖民地的人了。当然,随之而来的特种商品入侵攻势也会展开。

说到这“特种商品”几个字,对于张凡来说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毒品这两个字,说的在具体一点就是鸦片。对于这个认知匮乏的年代来说,人们并不能清楚地认识到鸦片的害处。在几百年之后,鸦片在英国都是合法存在的药品。不过张凡并不打算等到那个时候再做什么决定,他自己都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这一招,他打算先给他们使了。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有伤天合,张凡不打算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现在也算是定下来了。”隆庆听了张凡的话,心里面也踏实了不少,“只是还有很多细处要等来日,你我君臣二人慢慢商议了。”

张凡听着隆庆的这番话,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这感觉就像是再说,这件事情就他们两个人商量着办,并不会和其他人说一般。这让张凡心中颇有些疑虑,虽然涉及到地位最低的商,但是这件事情终究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啊,为何隆庆不想让那些大臣们知道呢?

“今日时辰也已经不早了。”隆庆看了看窗外依然很是明亮的天色,说道,“爱卿江南之行辛苦,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于家人说上几句话就被朕叫了过来。”

“陛下,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当是以朝廷大事为重。”张凡赶紧谦虚地说道。

“呵呵,好了好了,不用再说那些事情了。”隆庆笑着说道,“赶紧回去吧。哦,对了,爱卿这次辛苦了,虽然锦衣卫并无假,但是朕还是放你回家好好休息。这段时日,你若是想来就来吧,不想来就在家休息着。”

“多谢陛下。”张凡道了声谢,打开门离去了。

出大内的一路上,张凡一直是在考虑刚才隆庆跟他所说的那些话。中原大地上历来主动对外出击的次数并不是很多,这似乎也成了一个传统。所以说中国即使满足了殖民的条件,也了解了其中的好处,但是却并没有去这么做。

但是张凡这个过来人不会,他明白未来世界是如何发展过来的。他知道,虽然殖**动给世界带去了多么巨大的伤害,但是这就是历史。一个国家的强盛必然伴随着另一个国家的衰败,这是必然的道理。

而如今,在这个让人们觉得世界地图已经越来越小的时代,任何为了谋求自身利益的行为都是正常的。既然那些欧洲人都可以,为何大明朝不可以这么干?

张凡早就已经在心里面下定了主意,既然他来到了这个殖**义开端的年代,不做点什么,实在是有点对不起如来、上帝、还是老子?不管什么,张凡都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事情。

第三百三十四章 心有牵挂

等到张凡走出宫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了暗下去的样子.也不知是怎么的,张凡虽然如今已经回到了京城了,但是他想要回家的渴望,在这一时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大人。”王猛就等在宫门外,看到张凡出来了,赶紧过去问候。

看到王猛身边的车子,张凡冲着他点了点头,就坐进了车中。

“回府。”张凡没有啰嗦,就说了这么一句。

王猛听了张凡的吩咐之后,也不有它,吩咐手下人直接向着张府行去。

到了自己家门前,张凡下了车,看着眼前那院落高深的模样,突然之间却是停住了。即使他之前是多么渴望能够早日回到家中,但是真正到了自家大门前的时候,他却停住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人,大人……”王猛看到张凡站在自己家的大门前,动也不动,不由得山前去唤了两声。

“噢,王猛啊。”被唤醒过来的张凡,看到了身边的王猛。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王猛见张凡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这么问了一句。

“不是,没什么。”张凡有些犹豫地说道,“只是我前些日子,人在江南,虽然不算呆了多少时间,可是那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我如今站在自己家的大门前,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王猛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而是一副非常理解的样子,开口说道:“大人的这种心思,其实卑职也有过。”

“哦?”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也起了兴趣,问了起来,“说来听听。”说着话,张凡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坐在了自己家大门前的台阶上,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阶梯,示意王猛坐下来说话。

王猛抱拳谢过,也不矫情,就这么坐在了张凡身边,开口说道:“大人知道,卑职原先出身军中。卑职家中世代从军,而且卑职家中的父亲、祖父,甚至再往上,据说也都是战死沙场的。当年卑职年纪还小的时候,并不懂事,却是每每看到父亲时常不再家中,而母亲却是没到晚上总会流泪哭泣。

“那时候卑职年纪还小的很,懂的并不是很多,不知道母亲在伤心什么。但是卑职知道,定然是跟父亲有关。每次只要父亲能够回到家中,母亲的脸上就时常会露出笑容。而每一次父亲出征之后,母亲便会整日愁眉苦脸。

“卑职那个时候总是觉得定然是父亲做了什么对不起母亲的事情,也很讨厌父亲。甚至于卑职也跟母亲说过。但是母亲每一次都会狠狠地教训卑职一顿,但是之后总是会好言好语的和卑职解释一番。而渐渐的,卑职也总算是明白过来,父亲并不是不喜欢这个家,只是因为父亲身在军中效力,一切事由都要听从上官的吩咐。若是边关有了战事,父亲也要跟着上战场,一去就是很长时间,而且每次都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张凡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王猛的述说,丝毫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知道有一年,鞑子再次骚扰我大明北疆。”王猛继续说道,“那次朝廷下令追击鞑子,想要给其重创。而哪一次,鞑子们却是使了计策,为的就是要引咱们的大军进入他们的陷阱。卑职的父亲人就在其中。结果,一万多人,一个或者回来的都没有,全部葬身漠北。等我母亲接到消息的时候,当场就昏了过去,然而直到卑职家中为父亲发丧,却还是没有见到过父亲的尸首,下葬的是一口空棺材,里面只有着一套卑职父亲生前穿过的衣物而已。

“当日,卑职看到这幅样子,特别是母亲那痛哭流涕的伤心模样,心里面虽然说不上恨,却也是很讨厌。讨厌父亲,为何他要去军中服役,不去的话就不必弄成如今这幅样子了。讨厌军队,总是觉得是军队害了父亲,不只,也害了那些其他参军的人。卑职那时候曾经发过誓绝不会向祖上一样,去参军。

“可是,说起来也是可笑。”王猛说到这里,却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卑职所发下的这个誓言,第二年就被卑职自己打破了。

“第二年冬天的时候,卑职的母亲因为父亲的过世,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早已经卧床不起了,每日只好由卑职来照顾。那年冬天所发生的事情卑职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

“卑职还记得那年的冬天,天寒地冻,是卑职记事以来有过最冷的一年。村子里的家家户户全都躲在家中不肯出来,咱家也是如此。只不过有一天晚上,母亲突然咳嗽的厉害,听着让人觉得难受。卑职实在受不了让母亲继续受苦,只得拿了些钱感到镇子上的药铺去帮母亲买药。

“那天,卑职好不容易才敲开了那郎中家的门,为此还挨了一顿骂。不过卑职并不觉得辛苦。只是等到卑职好不容易赶回村子的时候,却是老远就发现村子里是一片火光。当时卑职心里面就慌了,连滚带爬地跑回村子里,发现……发现村子被洗劫了。村子不大,就几十户人家,百来口人,那时候却是全都被人从家中拖了出来,躺在地上。村子里的男人全都被杀了,而女人除了老人和孩子,却都不见了。当时卑职大惊之下,赶紧跑回家中,却是哪里还有母亲的身影。卑职当时……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母亲甚至还虚弱,那个时候又是冰天雪地的,怎么能活下来。

“卑职一个人在村子里呆了两天两夜,想了很多。卑职开始知道为何父亲要去参军杀敌了,保护村民邻里,卑职不认为父亲会有这样的想法,父亲所想的可能就是保护我和娘而已。从那个时候,卑职就下了个决心,打破了自己的誓言,要去参军,去杀鞑子。只不过卑职所为的并不是保家卫国,卑职为的就是报仇。”

张凡听到这里,沉默了起来。他看过王猛的卷宗,上面有详细的记载。而上面所记载的王猛作战勇猛,不管何时总是会冲在最前面。以前张凡还以为王猛只不过是单纯的勇猛而已,现在他才是道,原来是仇恨促使了王猛。

话说仇恨这种情绪当真是奇妙的很。它会让人们变得非常的不理智,容易冲动,而之后就是容易犯错。但是同样的,仇恨也能够给予人巨大的勇气和力量,以及坚韧无比的信念,帮着人们达成目的。这简直就是一种矛盾的存在,但是失败和成功两种矛盾的存在却都能在“仇恨”的身上完美的体现出来。

只不过张凡唯一不知道的是,王猛为何会和他说这些话。

“卑职还记得。”王猛继续说道,“当时卑职只有十六岁,虽然在村子里都到了娶婆娘生娃的年纪了,可是对于军队来说,卑职还不过是个孩子。当时他们都不肯收下卑职,而卑职就这么不肯离开,最后他们总算是同意让我进去了。但是卑职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卑职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自那以后,卑职就在军中效力。卑职不在乎能否当官,能不能管着什么人,只要能让卑职上战场杀鞑子就可以了。这个想法一直在卑职的脑海中存在了好长时间,直到卑职成亲之后。

“那一次,卑职刚刚成亲,却是鞑子又来闹事,卑职只得在上战场。只不过那一次卑职在战场上,却有些变化了,不知道怎么的,不再像以往那么勇猛,看到敌人刀剑砍过来,也知道要躲开了。直到战事结束,卑职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当时卑职就像大人现在一样,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却是迟迟都不肯开门进去。不知道是在怕什么。也是自打那次以后,卑职再上战场之时,心中所想的,却是发生了变化。虽然卑职心里面依然有着对鞑子的狠,想要杀光他们为家人报仇。但是那个时候若是还要卑职以命相搏的话,恐怕就难了。卑职心中有了牵挂。“听完了王猛的叙述,张凡也沉默了起来。说到底,他来到这个时代并非他自己的意愿,就算是考科举做官,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本来这世上的一切事物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他最多也就是把赵氏照顾好就无愧天地了。可是渐渐的,张凡也发生了改变。他在这里娶妻,如今连孩子也快要有了。在这里有了朋友、部下,当然,还有对手。这些人正在逐渐成为张凡如今生活的一部分,逐渐的成为了张凡的牵挂。特别是他这一世的家人,张凡已经把他们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了,再也没有一丝间隙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张凡刚才走到家门口却不敢进去的原因。他心中发生了改变,如今面对着这些已经被他们当成家人的人,他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

“少爷回来了!”偶然间打开大门的小香梅看见了张凡,立刻往回跑去,口中还喊着这个消息。

“家人啊,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张凡心中默默地想到,“他们真的存在,他们就是我张凡的家人。”

缓缓地站起身来,张凡向着自己家的门中走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回家真好

“凡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张凡才刚刚踏入家中的客厅中,就听见了包含着赵氏关心的声音。

“劳烦母亲牵挂,孩儿不孝。”张凡赶紧来到赵氏面前,非常抱歉地说道。

“傻孩子,跟娘道什么歉。”赵氏轻抚着张凡的脸庞,看着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关爱,“平平安安回来才好。”说着,赵氏的眼眶却是有些湿润了,虽然她还没有流出泪来,但是她所看到的却以一片模糊。

看着赵氏的这幅神情,张凡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瞬间,他痴了。这是真的,无论是他的心理还是他的生理全都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这里就是他的家,这些都是关心着他的人,不再虚假。而张凡对家中牵挂的感情也是第一次在他的心中如此清晰起来。

“凡儿,怎么了这是?”赵氏见张凡就这么蹲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赶紧问道。

“没事,娘,孩儿回到家里面高兴。”张凡赶紧回话。

“男**丈夫,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心将来没出息。”赵氏却是突然这么说了张凡一句,不过任谁都能听出她话中含着的欢喜。

旁边,茹雪正挺着大肚子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只不过她一双美目中,却也是有些湿润。

倒是再往旁边,映月那丫头正在和昭雪说着什么,看起来很是融洽。特别是昭雪,不时地会回过头来看上张凡一眼。张凡看到这里,就觉得有些纳闷了,这两个丫头年纪相仿,却是最不对头的两人了,以前在府里也是颇为针锋相对。谁知道如今这二人确实如此一副融洽的样子。看来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果真是至理名言,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女人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最后自然就是骆灵儿了。她其实非常想念张凡,她对张凡的思念不亚于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人。但是不知是她自己的心思作祟还是因为她很在意自己的身份,除了看着张凡之外,并没有别的动作,完全就是一副妾室的模样。

说实话,张凡面对着茹雪是有点尴尬的,特别是如今,他、茹雪和骆灵儿都同处一室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也不知是怎么的,张凡总是觉得茹雪始终在一旁打量着自己,而且那幸福的笑容过后,却是带上了许多玩味的味道。

这其实是张凡自己多心了。茹雪冰雪聪明,早在她第一次见到骆灵儿,知道了她已经和张凡成亲之后,她就已经把骆灵儿的身世给猜了个**不离十了。心里面虽然有些不高兴张凡娶回这么一个女子,但是她总觉得骆灵儿值得同情。渐渐的,她也就接受了骆灵儿的存在,毕竟在他看来,不管张凡到底是为了她的美色,亦或是张凡也同情她的遭遇,她这个做正妻的就应该同意张凡的决定。只不过要说茹雪心里面一点点不爽的心思都没有,那也不尽然。俗话说女子善妒,茹雪虽然不是善妒之人,但是她终究是一个女子,有些小心思也是很平常的。

但是张凡可不知道自己妻子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赶紧开口向赵氏问道:“娘,对了,伯父一家人怎么样了?莫非都已经卧病在床不能下地这么严重了?”

“放心,你伯父一家人如今已经好多了。只不过前日郎中说了最好等病完全好了再下床走动。”赵氏说道,“本来他们听到凡儿你回来的消息,都要过来见见你的,是娘没有让他们来。”

“哦,这么回事啊。”张凡听了之后才明白,“伯父一家人的心情孩儿也是明白,毕竟谁听到自己家乡被外人攻打,肯定都不会好受的。”

“对了,说到这件事情,娘有件事情要问问你。”赵氏突然说道,“你伯父一家人离开之后,家中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虽然赵氏问的非常委婉,但是张凡又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拉过赵氏的手,张凡说道:“娘,您放心,有孩儿在,怎么会出事!那些倭寇连扬州城的城门都没有攻下来,又怎么会伤到家中什么东西。”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赵氏听了张凡的话之后,这才是放心下来。她倒不是在担心钱财什么的,而是担心扬州张家的祠堂,那里面供奉着张家先祖的灵位,更重要的是,如今里面供奉着张凡父亲和祖父的灵位,这才是赵氏最为担心的。如今她听到老家别来无恙,自然是心怀大慰。

“对了,如今天色虽亮,只是这时辰已经不早了。”赵氏看了看已经变得昏黄的天空,对身旁的香梅说道,“香梅,去让通知伙房,准备开饭了。”

“是,夫人。”香梅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张凡看着眼前的这些家人,心里面很是高兴。毕竟这种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人间最为单纯的快乐莫过于此。

正在感受着这股气氛,张凡却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的这些人中似乎漏掉了一个人。突然,张凡想到了那个人,只是四处打量一番,没有找到那人,张凡的心也紧张了起来。

“娘,孩儿有件事情要问您。”张凡赶紧向着赵氏问道,“前些日子,伯父一家和映月一同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个叫做阮儿的女子?”没错,刚才张凡把阮儿给忘记了。虽然阮儿在他的监视下也是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张凡还是不能对她放心,毕竟她总是会出现在朱翊钧这位当朝太子的身边。

前几日江南大战,再加上张凡才刚回来就被隆庆拉去皇宫谈了很多事情。张凡一时之间把阮儿这茬给忘记了,适才他想起来才会如此紧张。

“阮儿……”赵氏想了想,说道,“的确是有这么一位姑娘,你看我这记性。”

“不过相公,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娘。”一旁的茹雪也是开口说道,“那位阮儿姑娘住进来之后,平日里都是不声不响的,似乎是很不习惯咱家的生活。倒是太子殿下有时候过来玩,却是每一次都要去找阮儿姑娘。”

“那她现在人呢?”张凡赶紧问道。

“妾身今日忙着去通县接相公,却是没有注意。”茹雪说道,“想必阮儿姑娘此刻正在房中休息吧。怎么了相公,为何如此紧张?”

“没什么,没什么。”张凡听见阮儿还在自己家中,总算是放下了心来。他是担心朱翊钧会一意孤行,执意要带着阮儿进宫。若是那样的话,张凡可就没有办法再继续监视她了,毕竟皇宫大内,若是有人发现他派了锦衣卫在太子东宫监视着什么人,这可就麻烦了。

“对了姐夫,这个阮儿究竟是什么人?”一旁的昭雪也是疑惑地问道,“我怎么看太子殿下有些粘她,每次殿下过来,打个招呼之后,就直奔她那里去了。”

“这件事情……其中确实是有些故事,只不过,我也不方便说出来。”张凡吞吞吐吐地说道。也是,他还能怎么说,难道直白地告诉她们朱翊钧因为生在皇家而缺少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爱,所以这才随便从大街上找了个有些像自己姐姐的女子,带进京城里来?这虽然是实情,可是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张凡又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相公不方便说就算了。”茹雪一看张凡这么一副为难的样子,虽然她不知道详情,也明白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那边饭菜也已经准备好了,想必相公也饿了,还是快些去用饭吧。”

见茹雪帮着自己解了围,张凡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一声:“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娘子。”随即,他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确实饿了,中午刚到还没吃饭就被老师拉去宫中了,一直到现在。”说着,他已经率先朝着饭厅走了过去。

要说张家的饭桌与其他的大户或者官宦人家可是大不相同。其他人家,哪里有妾室能上桌吃饭的,可是在张家并没有这么一条。骆灵儿刚来的时候并不知道,等到用饭的时候还独自呆在房里。而外面赵氏却是在等她,赵氏不动,谁又敢动筷子。直到赵氏派了丫鬟前去寻她,她才知道,算是闹出了一个乌龙。

而如今,也是如此,不管是茹雪还是骆灵儿这个妾室,亦或是昭雪这个小姨子,都在同一张饭桌上。这也是张凡要求的,他毕竟来自于五百年后,可没有这么森严的等级观念。而赵氏似乎也不在乎这些事情,只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甚至渐渐的,她也喜欢上了这种全家其乐融融的感觉。

夹起自己喜欢的红烧肉放进嘴里,张凡顿时就感动了。他吃的出来,口中的佳肴绝对是出自母亲的双手。想到母亲为了迎接自己回来,居然会亲自下厨,张凡当真是感动的不得了。

也是这熟悉的味道,让张凡知道,自己回家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女人心思

“相公,相公……”茹雪带着些许羞涩的声音,非常小的在房间里响起来.只不过,那声音小的几乎让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房间里除了她和张凡两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也不知是茹雪的声音太小了,还是张凡太过专心,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应答的意思。

“相公!”茹雪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张凡了,只得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说是喊,不过这音量也不怎么大。

“嗯?怎么了茹雪?”这一会张凡倒是听到了,赶紧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爱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相公你……你好了没有?”茹雪有些难为地说道。毕竟现在天气如此炎热,再加上茹雪如今是有孕在身,本就比较怕热,而如今两人又这么贴在一起,当然让她非常难受了。

张凡听爱妻这么一说,赶紧将自己贴在她肚子上的脸抬了起来,并且露出了一副十分抱歉的模样。

看到丈夫这个样子,茹雪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笑了起来。而张凡则是有些尴尬了。

“我这不是……想听听,看能不能听得到孩子的动静吗。”张凡似乎在想方设法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

“相公,有件事情说起来的很。”茹雪突然有些担心地说道,“妾身听人说,一般女子有了身孕三个月之后,腹中孩子就会动了。可是妾身腹中相公的骨肉,知道上个月才动了动。这……”

“哈哈,雪儿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张凡虽然不知道爱妻在担心什么,不过他马上就出言安慰,“不动好啊,不动说明……说明他文静,将来也是个读书做官的料。”

“若是个女孩的话……”茹雪突然小声地说道,只不过她话说到一般就打住了。

这一次张凡却是挺清楚了茹雪的话,心里面马上就明白过来她在担心什么。

“女孩怎么了!”张凡赶忙说道,只是他说完这一句之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毕竟是古代,是重男轻女的封建时代。特别是对于茹雪这样的家中正妻来说,若是没有为男人诞下一个能传宗接代的男丁的话,她在家中的地位将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虽然茹雪自己很明白,不管是自己的丈夫张凡还是自己的婆婆赵氏都非常疼爱自己,应该是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她产生什么想法的。可是茹雪本就是一个喜欢替人考虑的女子,若是她一朝分娩,诞下了一个女婴,张凡母女二人即使从不说她什么,还是对她始终如一,她自己也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茹雪这种古代女子非常普遍的思想,张凡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张凡毕竟是个来自于现代社会的人,对于五百年后,重男轻女?别开玩笑了,有时候男人都想变个女的去傍大款了。张凡还记得他打工的酒店经理有一次很高兴地对他们说,自己生了个女儿,而他高兴的原因就是,自己将来可算是省下一笔买房子的钱了。

但是张凡总不可能这么对茹雪说吧,这么说的话,总觉得他是要生个女儿拿去卖的。

对于这种事情,张凡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之间他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句玩笑话。

“娘子还请放心。”张凡一改脸上那明显就是一脸安危模样的神色,笑嘻嘻地说道,“女儿好啊!不知娘子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叫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征服男人。”

果然,茹雪听完张凡的这句话之后,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娘子切莫当成是玩笑话。”张凡继续说道,“不看不管是哪朝哪代,还是什么商贾世家,都是男子打天下,女人享清福吗!当然,最后好些人败家就败在女人身上。”

“相公,妾身怎么听着,这天下女子都如红颜祸水一般。”茹雪有些好笑地说道,只不过那表情上却也有着一丝不公。

“话是这么说,不过……”张凡也看出了茹雪所想的事情,马上解释道,“不过这些都是天下男子将自己自己的失败加在女子身上的缘故。天下女子有何错,要说错还是错在那些男子管不住自己罢了。”

张凡装十三地把这番话义正言辞地说出来,抽空里斜眼看了看茹雪,见她一副满心感激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在说自己没有嫁错人。张凡心里面也是小小地满足了一把。

“总之呢,雪儿还是放心。”张凡又回到了爱妻身边,伸手轻拦过她的肩膀,说道,“生男生女都一样。再说了,女子也有成就大名声之人啊。”张凡说道,“这文有李清照,武有花木兰不是。”

“易安居士啊,不要,妾身可不要女儿将来过的如此辛苦。”茹雪笑着说道,“至于花木兰吗,相公将来舍得自己的女儿上战场吗?”

“当然不会,我这不就是打个比方吗。”张凡也笑了,“相信我,雪儿。”

茹雪没有再说话,看着张凡的脸,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份甜蜜却已经表露无疑。

张凡看到茹雪总算是笑了,也很高兴,只不过他还是在心里面嘀咕了一句:“生男生女都一样,别是春哥就行了。”

“相公,如今天色已晚了。”茹雪在这浓情蜜意中沉浸了一段时间,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对张凡说道,“相公也劳累了一天,还是快些歇息吧。”说着,茹雪就准备动手帮张凡宽衣。

张凡见状,赶紧站起来,他哪里会让现在的茹雪做这些事情。

“不用不用,不用雪儿你帮忙,我自己来。”张凡赶紧说道。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相公亲自动手。”茹雪见张凡不愿意,说着话又要站起来。

“我自己来。”张凡还是坚持。

“相公,妾身看……”茹雪见张凡如此坚持,也就不再动,反而是做了回去,对着张凡颇为平静地说道,“妾身如今又身孕在身,已经七个月了,妾身自己平日里走动都有些不灵便,也不能服侍相公了。依妾身看,相公晚上还是去灵儿姐姐那里吧。”

张凡一听茹雪这一番话,看了看她,突然又笑嘻嘻地来到茹雪身边,笑着对她说道:“怎么?我的好雪儿莫不是嫉妒了?”

“这怎么……当然没有了。”茹雪有些吃惊地否认道。

“真的没有?”张凡却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坏笑着说道,“可是我怎么闻到这屋子里到处都是一股子味道,嗯,酸溜溜的!”说着话,张凡还有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做出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

“讨厌啦。”也不知茹雪是当真被张凡撞破了心中之事还是怎么的,突然露出了一副小女人的模样,似乎是想要蒙混过去。

“说真的,雪儿。”张凡却是突然之间换了一副正经非常的模样,看着她问道,“你心里面当真就没有一点不快?”

“妾身……”茹雪刚想要继续否认,却是看到张凡这幅模样,心中也是一动,说道,“要说妾身心中一点不快都没有,那也是在骗人。只是,妾身不知道怎么的,即使心中不快,却又不觉得有什么。”

“哦,这是为何?”听了茹雪的话,张凡显得有些诧异了。既然觉得心中不好受,那就必然是有些妒忌了。可是却又不觉得有什么,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本来,那日映月妹妹以及相公伯父一家人来到的时候,妾身见到灵儿姐姐第一眼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心里便知道,她是相公的女人。”茹雪说了起来,“那日妾身心中的确是不好受。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妾身仔细看了看灵儿姐姐之后,心中那股子不快却是再也提不起来了。”

张凡听了茹雪的话,看了看她,突然间心里仿佛是明白了过来。这一次他确定自己知道了茹雪的想法。

其实想想也非常简单,不管是从骆灵儿的年龄和姿色来看,她都不像是会在这个年纪还嫁不出去的女人。而张凡作为朝廷钦差,朝中一品大员,又是在他伯父的府邸上,哪怕是娶妾,也是绝对不会允许张凡去娶一个成过亲、嫁过人的女子,即使对方再怎么国色天香也绝对不会。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也只有一种女人会在这么个年纪,才会带着未嫁之身嫁为人妇。那就是从楼子里出来的姐儿。想到这点,茹雪又禁不住在心中一阵嘀咕。她甚至有点责怪起映月来,觉得既然有她跟着张凡一起,为何还会让他去那种地方。去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他把人都带回家来,居然还娶了进门当小妾,这实在是让她有点觉得难过。

不过她又想起来自己以前曾经决定过,不管将来张凡会娶多少女子回来,她都不会说出什么嫉妒的话。可是别说是现在了,之前知道了映月的事情之后,她就郁闷了很长时间。现在,映月倒是还没有进门,就来了一个骆灵儿。

“雪儿,灵儿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张凡没有回答茹雪的话,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他答应过,不管有没有对骆灵儿说过,他答应过自己,绝对不会将骆灵儿的事情再说出去。

“对不起相公。”茹雪却是会错了意。

“没事。”张凡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天色已经不早了,快些歇息吧。”说完这些,张凡就瘫在床上,也不知是当真累了还是怎么的,很快就睡着了。

而茹雪躺在床上,却是迟迟无法入睡,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张凡觉得不高兴的话。她暗自想到,以后自己这个做正室的看来要对骆灵儿好一些才行。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时不与明

话说,一到夏日,天气炎热不说,这古代又没有个什么电风扇空调之类的,整天汗流浃背的,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特别是对一些爱干净的女子以及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这夏天还真不好过。

而那些每天早上都要天刚微微放亮就要爬起来去上早朝的大臣们,冬夏两季是他们最不喜欢的时节,特别是在顺天府这么一个冬天冷死,夏天热死的地方。而且,最主要的就是,能够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的人,大都是经过了不知多少年的奋斗,踩趴下了无数人才登上来的人物,有的人更是花费了无数的时间才做到这一点。也因此,这些**多都是已经有了些年纪的,毕竟像张凡这样能够顺风顺水的人有是有,可是太少了。所以这些人都很不爽早朝的事情,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习惯了,但是这还真是一个体力活啊!

张凡倒是很不错,昨日隆庆才说了要放他几日的假,而且隆庆也并没有明说要他放假多长时日,很明显就是要张凡自己定夺了。虽然说张凡如今执掌着锦衣卫,平日里没什么事情的话,他根本就不用去衙门点卯,只管呆在家里便是。就算是有了什么事情,也可以让手下人过来通知他一声。除此之外,他就只要时不时地去一下东宫,看看朱翊钧就可以了。不过最近,貌似他去看朱翊钧已经是完全没有什么必要了,反而是朱翊钧来“看”他的时间多了起来。

这不,一大早上,睡了个并不算太晚的懒觉,刚刚醒来的张凡所听到丫鬟所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朱翊钧这小子已经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张凡不由得哑然失笑,心想朱翊钧这小子现在倒是“勤快”了不少,比起读书写字,甚至是出宫游玩的劲头那可是要大多了!

“相公,你是有所不知。”一旁的茹雪听到了之后,也是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自从回来之后,差不多每天都会过来。即使有哪天没来,第二天殿下来了也会知道,必然是宫中有了什么事情,才难以脱身。”

“这样也好,起码我不用在老是担心殿下他会跑出宫玩耍去了,起码看护起来方便了不少。”张凡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只不过有很多事情,他并没有和茹雪说清楚,毕竟在现在的张凡看起来,让朱翊钧整天往这边跑的原因,让那个阮儿和朱翊钧早晚都呆在一起才是最为危险的事情。

不过如今,张凡倒不是太过担心这件事情了。毕竟朱翊钧和阮儿见面的地点,大都在自己家中,这里自然是有着锦衣卫的人时刻监视着,想必应该出不了什么错的。而且就是朱翊钧和阮儿偶尔出门的时候,也是会有人时刻跟着他们的。

当然,时刻监视着也并不保险,若是这个阮儿想要直接对朱翊钧做出什么伤害的事情话,根本就来不及过去保护了。

不过从现在看来,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了。毕竟若是阮儿想要这么干的话,当初在泉州府的时候,她就应该下手了。而且在那里出手的话,她还有机会跑掉。而如今,她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想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当然,也不排除有那样不要命的死士,不过既然能够活下来,又为什么非要死呢?

最主要的是,张凡相信这件事情隆庆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了。毕竟作为大明朝的皇帝来说,除非是下面的人有意隐瞒,要不然还真是没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虽然张凡不知道为何隆庆昨日没有对他提起过这件事情,但是张凡相信隆庆必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么一来,张凡也就不用太过操心了。

“老妇人命奴婢将饭食送来。”

张凡正在想着这件事情,一个丫鬟的声音打断了他。

“好了,雪儿快些用饭吧。”张凡待到梳洗好之后,对着茹雪说道。

用完了早饭,张凡开始有些无聊起来。这不用工作的日子,当真是不错,只是这平日里做惯了事情的人,特别是像张凡这样。之前,他在江南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可谓是危急万分,对于休闲时光这个概念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想也不敢想的奢侈。即使江南战事已了,张凡坐船回京的那几天,他还是不能完全放松心情。

但是如今,他已经彻底的没事了。本来就可以在家办公的这份工作,如今更是被大老板明明白白地放了假。这一瞬间,张凡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起来。看来这从极端的忙碌一瞬间转变成极度的清闲,这种太过极端的转变,实在是让人不能马上适应。张凡惊讶的发现,他这么个一国特务机关的首领人物,现在居然无聊了起来。

话说现在倒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关心的。

查获回来的银子已经全都交给户部了,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等在家里,等人把银子送来。理查德和乔安娜这两个从万里之外出使大明的葡萄牙使者,如今也是交给自己的老师张居正去对付了,他也管不上。其他还有,像跟赵显德商量如何打开国际市场,实际上是他准备去祸害洋鬼子的策略,现在还有些为时尚早。

之余其余的一些琐事,如今也是没有头绪。像查清阮儿的来历,这种事情,只要朱翊钧一日里对阮儿的热情不减,张凡就一日无法完全放手去查个清楚。

还有,映月如今身上还中着毒,那“五仙蜜露”的解药虽然如今映月已经是服下了一颗,还有一颗留用的。但是只要这毒一日没有解除,张凡就一日不能安生。只是如今,寻找着方月玲的方向也模糊了起来,张凡派人去寻找,派了向黎阳这样的内线人物去传话,甚至都传了出去他根本就还没有找到的,关于方月玲失踪的父亲的消息,结果到现在都几个月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每日里,锦衣卫都会有公文送达他手上,特别是夏冬两季,各地不管规模是大还是小,总之竖起大旗造反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从来没有断过。

很多人都不理解这是为什么,话说这大明王朝看起来还不错吧。虽然有些皇帝确实比较标新立异,虽然有些大臣和太监也确实比较该死。但是这说到头来,弄来弄去的也就是这些人在互掐,算是朝廷内部的事情,真正联系到天下平民百姓头上的几乎是没有。当然,有的地方官员也的确是贪污搜刮,引得百姓不满。但是也不至于这大明朝三百年的历史,造反的事情就没有断过。

张凡却是知道一些原因,这倒不是他当年历史课上有过什么惊鸿一瞥,听了老师所说的几句话。而是当年地理课上所学来的知识。

十五世纪到十九世纪中叶的时候,全球的气温偏低,被五百年之后的人们称之为小冰河期。这个时期,可谓是对全球都造成了重大的影响。向北欧一带,在其巅峰的时候,饥荒肆虐。

尤其是明朝中后页的时候,正是它最巅峰的时候。气温的寒冷倒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伴随而来的是巨大的干旱。粮食产来呢个骤然下降,这对于一个人口庞大的帝国来说绝对是最致命的打击。北方的寒冷使得降雨偏南,这导致了明朝几乎全国各地连年受灾。秦晋、河洛、齐鲁、吴越、荆楚、三辅,然后就是全国性的大旱灾。在十六世纪中,旱灾的发生次数,有文字记载的就高达八十四次,绝对是到现在为止,绝无仅有的。

甚至于,那些退回了北方草原的蒙古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疯狂的厮杀,然后疯狂的南下。

总的来说,就是明朝点儿有点太背了。而张凡之所以想要让赵显德开展那个海外的赚钱计划,其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只不过这是合乎中原大地之民的一种“温顺”的掠夺方式而已。

原先的历史上,欧洲人是怎么躲过这一全球性的天灾人祸的?靠的就是掠夺,而且是**裸的暴力掠夺。但是张凡心里面清楚的很,暴力掠夺在明朝根本就不会有人同意,他也只得换成这种方式了。

总之,张凡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但是现在,他却是发现自己无所事事了。而且那个总是给他找麻烦的高拱,如今好像也应该是没有什么招数了。看来这高拱,这一段时间应该能够安生一会了。

一边想着这些,张凡一边有些漫无目的的在自家庭院里散步。

“凡儿,听说你回来了。我也是今天才好些,要不然昨天就去看你了。”张玉方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伯父,小侄有礼了。”张凡赶紧说道,“昨日回来就进宫了,还没来得及和伯父说上一声,实在是抱歉。”

“哪里的话,你朝中有事,自然是要以大事为重。”张玉方很是客气地说道。

“对了,伯父你身体可好了?”

“没什么事情了。”张玉方回答道,不过他随即又皱着眉头问道,“扬州……江南那里,怎么样了?”

看来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家中的情况。

第三百三十八章 弹劾再来

张凡听见张玉方见到自己之后,开口第一件事情就是问扬州如今怎么样了,心里面明白的很,自己这个伯父定然是放心不下家中的情况.如今,即使张凡已经是平安归来了,张玉方却还是要有此一问。这倒不是说张玉方一点也不相信张凡的能力,只不过是他关心则乱罢了。

“伯父还请放心。”张凡一副非常轻松的样子,说道,“家中一切安好,那些倭寇根本连扬州城都没有进来过。小侄临行之前也已经吩咐那扬州知府王德照派了人好生照料着,绝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唉,看来我也是太会胡思乱想了。”听了张凡的话,张玉方并不显得高兴,反而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昨天晚上,嫂子她就已经过来跟我说过了。可是我自己,唉……不提也罢。”

“伯父还是不必如此。”张凡说道,“这关心之情乃是人之常情,毕竟那里是咱们张家的祖屋,伯父身为一家之主,紧张那里也是正常的。”

“我倒不是紧张家中的钱财什么的。”张玉方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要对张凡解释一番,“毕竟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失了可以再赚回来。我所担心的是家中供奉我张家历代先祖灵位的祠堂,那可是万万不能有一点疏忽的啊。”

“伯父还请放心。”张凡说道,“小侄也是张家之人,又怎么会不照看好祖宗之身呢。”

“这样就好,就好。”这会儿,张玉方才算是完全放心下来。

“对了,伯父。”张凡突然问道,“婶子她还好吧?还有堂哥、堂嫂、堂妹,他们都没事吧?”

“延儿他们并没有什么事情。”张玉方说道,“只不过你那小侄子毕竟年纪还十分幼小,这一旦染上了一些小病却也是很难马上就好起来。倒是婷儿,啥事都没有。话说这女子就是……”

张凡没有接张玉方的话,看来他这位伯父,倒是还有几分大男人主义的。

“大人!”

张凡正和张玉方二人说着话,身后却是响起了王猛的声音。

“伯父,小侄还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张凡略显歉意地对张玉方说道。

“不用如此,你有是要做,快些去吧。”张玉方一副自己非常了解的模样。

“大人。”看到张凡走了过来,王猛再次抱拳说道。

“有什么事情吗?”张凡问道。面色不算很差,但也绝不会好。毕竟今天他才刚刚打算按照隆庆所说的,给自己放几天假,休息休息,这事情却是又来了。

“是今日早朝上的事情。”王猛说道。

“哦?早朝上有发生了什么?”张凡听了之后,立刻好奇地问道,虽然他几乎都能够猜到一些。

“还是那高拱。”果然,王猛所说的话不出张凡的预料。

原来这高拱昨日几番试图弹劾张凡不果,却也一直没有放弃。今天,他又再一次出击了,而目标正是如今刚回京城并没有几日的徐阶。

高拱要弹劾徐阶的事情非常简单,而且张凡之前也是早就知道了。正是那正在江南开展的彻查地主豪强大肆侵占土地一事。

高拱显然是做过了很多准备的,事情说起来更是一套一套的,而且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在他说来全都是有名有姓,完全不像是胡编乱造的。

朝堂之上的朝臣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显出太多的怪异。自从嘉靖一朝到现在,大明内阁之间的争斗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而且其程度堪称是激烈,甚至是血腥。从首辅夏言语严嵩之间的争斗,到严嵩与徐阶之间,再到徐阶与高拱之间,总之就是没完没了。有的被抄家了,有的被流放了,有的就是被满门抄斩、一命呜呼了。

如今,高拱可以说是已经胜利了,徐阶已经是被他给整回家去了。可是高拱显然对此还并不觉得满意,还想要更进一步的落井下石,最好是能够将徐阶打入谷底,弄得身败名裂才来的痛快。

所以今天朝廷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意外。就连孤坐高台之上的隆庆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诧异。

而作为徐阶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兼其弟子的张居正,这一次居然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果真是所谓的“墙倒众人推”吗?其实不然,徐阶做了内阁首辅,被人称为阁老这么多年,还是非常有威望的,起码朝廷里的众臣就算不喜欢徐阶,也不会对他有太多的讨厌。他们之所以没有开口说话是因为,自己不想惹上什么麻烦而已。毕竟现在朝廷里是高拱一家独大,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然而更加重要的是,这一次有些人对此更加是胸有成竹。

果然,高拱弹劾徐阶的话才刚刚说出来不久,没有过多的议论,只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只不过这个人会在此时站出来,倒真是让满朝文武以及隆庆本人都觉得非常惊讶。

李春芳,这位平日里在朝堂之上就如一个闷葫芦一般的人,从来都不会对于纷争之事,特别是对于这种他自己身处的内阁之中所发生的纷争之事做出任何评论的李春芳,这一次却是站了出来。

这也就罢了,毕竟李春芳也是内阁大臣,上朝的时候开口说话也是正常的事情。然而当李春芳拿出一件东西之后,则是更加让在场的大臣们惊讶了。

李春芳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不大的册子,要呈给隆庆,而且口中更是说道:“陛下,此册乃是徐阁老名下田产之上的那些农户百姓们联名签字画押,请求能够一直成为徐家雇农的本子。”

他的这句话以说出来,整个朝堂顿时就沉寂了。相比起他所说的话中含义的震撼,众人对于李春芳居然会如此不顾和高拱交恶,明言要力挺徐阶的行为,感到十分的惊讶和不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听到这里,已经是忍不住询问了起来。他记得明明白白,自己是将那本册子派人交给了张居正,并且隆庆那边,他也是上了折子知会过。可是如今,这本册子竟然会出现李春芳的手里,实在是让张凡根本无法理解。

“卑职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王猛说道,“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据说兄弟们有人看到李春芳在前几天去过张大人的府邸。听说是李春芳自己主动去找张大人的。”

张凡听到这里,更觉得不可思议了。李春芳会知道这件事情他并不奇怪。他所奇怪的是,李春芳这个一直都表现得不声不响,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要管起这件事情来了。

“事情后来怎么样了?”张凡继续问道,他想要知道后面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于徐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好争论的,隆庆虽然懒惰、奢侈、好色了一些,但是他并非一个昏庸无道的昏君,事理还是能明白的。再加上如今又有了这份百姓们联名签字画押的册子,徐阶侵占良田的这件事情,高拱是再也翻不起什么花样来了。

不过高拱若是能够就此打退堂鼓,息事宁人,那他就不叫高拱了。

高拱见他弹劾徐阶不成,马上就是一个眼神向着郭朴看过去。这郭朴也是机灵的很,得到高拱的示意之后,立刻是站了出来,对隆庆说自己有本要奏。

之后的情况就更加有意思了,郭朴掏出一本折子,呈给了隆庆。隆庆打眼一看,这份折子居然是应天府的给事中王祯弹劾李春芳的折子。看来高拱定然是早有准备。

折子上说李春芳“亲已老二求去不力,弟改职而非分希恩”,意思就是说李春芳位高权重之后,就不顾亲人,是为“不忠不孝”。

张凡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过来了。话说这高拱心思变化的倒也是真快,这李春芳刚刚站出来说话,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这一次他弹劾李春芳的折子若是能够成功的话,李春芳致仕之后,内阁之中必然就会空出一个辅臣的位置。如今内阁之中,高拱和郭朴连成一气,算是占了一半势力。而张居正独自一人,并不算太过强势。李春芳虽然是平日里不声不响,但是说起来,他还是对张居正有些好感的。

如果李春芳致仕的话,高拱在拉进一个自己的党羽到内阁之中。到那个时候,高拱的话在内阁之中可就算是权威了。凭着张居正一个人声音太小,起不到什么作用。

更重要的是,在大明一朝,内阁的权利本就不输于皇帝,其权利之大,经常可以驳回皇帝的圣旨,还让皇帝没有办法发脾气。

张凡自然是不想让高拱大权在握,但是如今的情况在他看来,却是有些危险了。李春芳今天会这么站出来说话,在张凡看来,并非是他心血来潮什么的,必然是李春芳自己已经萌生了退意。

渐渐的,张凡心中也越发觉得,李春芳致仕已经成为了必然之事。而他现在所要做的是,赶紧找一个合适的人顶上内阁的那个空缺,凭着张居正、冯宝、以及张凡自己与隆庆的关系,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很困难。

但是找谁呢?

突然,张凡想起了一个人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做官不易

话说这顺天府,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这里的百姓似乎也对于自己生活在这么一个地方而感到了一些优越感,当然,这种优越感也只不过是市井百姓的一种心理写照罢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个样。

民间还是一副平日里的模样,该穷的继续穷、继续干活,该富的继续富、继续享乐。不过这也只是民间的情形罢了,再往上,到了官宦阶层,这情形可就是大不相同了。

特别是今天,从朝堂上面回来的每个大臣,心里面都有点打鼓。他们倒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在担心未来究竟会怎么样,如今他们可是一点都看不清楚了。

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李春芳如今居然会在上朝的时候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这就已经足够让这些大臣们觉得不可思议了。而现在,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李春芳说这么多话是为了帮徐阶。当然,若只是单纯的帮徐阶说上几句话那也就罢了,可是这一次,李春芳所说的话,摆明了就是直接指着高拱的鼻子在反驳他的话。

这可算是隆庆朝第一大事了,对于各级官员的影响那是绝对要比当年隆庆宣布开关要来的大得多。

当然,这只是一些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的想法,而真正会这么想的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开玩笑,这些人哪个不是老谋深算,久经阴谋诡计的考验。就是连一件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他们中还是会有人觉得那背后定然有着什么阴谋,然后在花费无数的精力好好思索一番。如今出了这么一件反常非常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认为这只是李春芳一时起了兴致,才会这么做?

最主要的是,李春芳的这次说话,可是有根有据,有实物在手,明显就是他早有准备,哪里又有临时起意一说。

总之,这件事情现在闹得是京师所有的官宦士族是议论纷纷。只不过这些**多都以为李春芳这一次是真的要跟高拱明明白白地划下道来,针锋相对了。当然,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事情可就有点不简单了。毕竟此时的朝廷里,高拱算是势力最大,而与其不对付的张居正虽然能与高拱抗衡,但并不是能够持久的。如果现在李春芳站出来表明了态度,明着站进了张居正一方的阵营中,那么高拱如今所拥有的优势就不在了。

特别是昨日张凡刚刚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作为中立一排带头人的户部尚书葛守礼那一番对张凡示好的话,虽然如今还没有个定论,但是这对高拱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若是李春芳站在了张居正的身边,而拿数量不少的中立派又投靠了张凡的话,估计高拱就可以直接向隆庆地辞呈了。

但是,这些只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还有另外的一种可能,倒也不是这些人想不到,而是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往那上面去想。除了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或者是像张凡这样敢于猜测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到这上面来。那就是李春芳今天之所以会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什么他隐忍太久,如今总算是想要出头了之类的原因。李春芳这么做的原因恰恰是反过来的,他已经累了,他不想再在这功名场上面混迹了。

说起来有点可笑,毕竟李春芳这么一个状元出身而如今更是做到宰辅这么个职位的人,居然会想要打算退出,咋一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让人想不通。但是只要仔细看看李春芳过往所经历的事情就会明白了。

李春芳是正德年间生人,嘉靖十年中举,嘉靖二十六年考取进士第一,以鼎甲第一成丁末科状元的身份,授予翰林院学识,算起来他和张居正是同科的。李春芳入仕之后,经过六次升迁,在加紧四十四年的时候,为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兼武英殿大学士并且入阁拜相。总的来说,李春芳的一生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只用了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坐到了距离文官最高之差一步的那个位子。

但是李春芳如今这种给人们留下来的沉默印象却是他那段时间里面养成的,甚至于他向嘉靖皇帝献媚邀宠,被称之为“青词宰相”,都和那个时候有着很大的原因。

前面已经提过了,大明一朝内阁之中斗争始终不断,而自从嘉靖一朝开始,内阁斗争更显激烈,还带着血腥。

而李春芳入仕的时间也正好是赶在了严嵩最为得意的时候。更要命的是,李春芳是以状元的身份入仕的,那么他初上任的官职就不会低,也不会被派往外省。这就让李春芳这么个读了这么多年书并且已过了而立之年才入仕的人刚刚踏上官道,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皇帝从不过问朝政,而大全全部都掌握在一个大臣手里这样一种情况。

他不像张居正那样,有着一个好恩师徐阶的护佑和提携,也不能像高拱那样无所谓到那种地步,他骨子里还有着一个读书人的心性。只不过在铁骨铮铮的汉子,蹚进朝廷这一缸浑水中之后,也绝对会大变样。

李春芳也是如此,他虽然并没有什么大才,但是为官却是非常清廉。只不过这清官就不一定是好官,他也奉承过别人,他不会为了什么气节或者原则而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但是李春芳有一点做的非常聪明,他阿谀奉承也是要看对象的。

大臣,不管你官再大,权势再重,李春芳是绝对不会去奉承这种人的。毕竟始终是臣子,那就有倒台的可能。李春芳就聪明,只知道去奉承嘉靖皇帝,其余的事情他不管。而等到隆庆登基之后,他的位置也已经坐实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奉承什么了。

正是因为李春芳算得上是一个人闯荡朝廷,本着不得罪人的心思。但是世事难料,并不是说你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

一开始,夏言与严嵩,严嵩与徐阶之间的争斗,可谓是惊心动魄,让人胆寒。李春芳也是看到了斗争的残酷性,虽然让他觉得很有压力,但是那毕竟不关他的事情。所以那个时候的他一直是小心翼翼,千万注意自己不要有任何方面、任何细小的地方卷入到那两场斗争之中。

这是个明哲保身的好办法。但是到了后来,李春芳却是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等到徐阶将严嵩除去,而高拱等上舞台之后,徐阶和高拱的斗争又开始了。而这个时候,李春芳已经入阁了,想再明哲保身、拜托关系已经是不可能了。最先开始就是高拱那边出招的,高拱**的监察御史齐康为了弹劾徐阶这个内阁首辅,将李春芳这个次辅也给带上了,说他们两人在内阁之中狼狈为奸、惑乱朝纲。为此,李春芳当年更是亮度上奏乞休。

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李春芳被卷入了徐高二人的斗争之中后,开始让他萌生了退意。而最近,就在徐阶致仕回家没多久的时候,李春芳更是又一次上奏请辞。道理简单的很,李春芳看到如今就连徐阶这么一个斗倒了严嵩、老谋深算的人,如今都是被高拱给整的致仕回家了。他李春芳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自己根本就没有徐阶的那份斤两。与其到时候被人整了个身败名裂,还不如现在就辞职不干了,也好留下个美名不是。

只不过当时李春芳所用的借口是自己生病了。而隆庆怎么可能放他走,他是直接派出了太医去给他诊治,就是不准他回家。

但是如今,形式已经不同往日了。往日里,高拱和徐阶相斗,或为了权利,或为了名声,或为了间隙。而现在,高拱却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了,如今的高拱就像一条疯狗一般,逮谁咬谁。这不,徐阶已经被他弄得致仕回家颐养天年了,他还不过瘾,非要落井下石才算。

李春芳看到这,估计在想:“你高拱这么玩,那我这把老骨头可奉陪不起了,风紧,扯呼。”

当然,这只不过是玩笑话,但是意思却就是那个意思。总之,这官场上的游戏,他老李不想玩了。不过就算是不玩了,临走之前也要做些什么。你高拱不是要弹劾徐阶吗?张居正那里是有证据,但是若张居正来出示,难免以后会遭到高拱的报复。而李春芳这么一个马上就要回家的人,哪里还会在乎那些。

所以今天早朝上才会有李春芳站出来为徐阶保驾的这么一幕。

如今这些详情,清楚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张凡也只不过是在心里猜测了一番。但是现在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是最适合的了。

想着这些事情,张凡总算是等到了自己所要见的那个人。

“张大人,恭喜恭喜啊,江南旗开得胜,满载而归。”来人一见张凡就是一番庆祝的话语,“自上次和张大人相谈,也是年初之时了。”

“别来无恙啊。”张凡也是笑着对来人说道,“高大人。”

第三百四十章 入阁人选

“这一别三四个月,高大人看起来气色是当真越来越好了.”张凡笑眯眯地说道,忽然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问道,“最近还去那里吗?”

“张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高某人也就是一般,一般而已。”这人立刻是客气非常,接着也是小声说道,“张大人就不要再提那事了,我早就已经不去了。”说完了,他还笑了笑以掩饰尴尬。

还记得三四个月之前,当时张凡才刚刚接到隆庆要他去往江南的命令。有一日张凡穷极无聊的时候,在街上逛到了八大胡同一带,进了一家楼子。正是在那里,张凡碰到了这人,高仪。

话说,张凡回到五百年之后的大明朝之后,发现历史上的很多事情,特别是一些大事,一些他所知道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什么改变而发生大的变化。但是也怪他不熟悉,很多小事却是发生了变化,只不过张凡本人无法察觉到罢了。

就说如今正站在张凡面前的这个高仪,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原本的历史上,高仪算是惨的了。他乃是嘉靖二十年的进士,算起来他跟高拱二人是同科。做过翰林院的编修,侍讲学时,掌管应天府翰林院的太常卿,到嘉靖四十五年之时,官拜礼部尚书。只不过那一年也是摊他倒霉,居然家中失火,自己有没有钱重建,只得借住到友人家中。之后,他因病赋闲修养。

正是因为那一场大火,让做了朝廷二品大员的高仪改变了思想。一个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家中失火了,居然都无钱修缮,最后不得不借住到友人家中,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在赋闲在友人家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朋友并不会冷眼对他,但是高仪也没有少受周围人的白眼。

这种待遇让他发生了改变,以至于后来高拱推荐他重新入朝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凭借着那次机会,高仪可谓是再次将自己的人生成就提高了不少。到隆庆病危之时,召去的三个顾命大臣便是高拱、张居正、以及高仪三人。

然而真正的历史是残酷的,历史上,这三个顾命大臣刚刚出炉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隆庆病危,朱翊钧登基为神宗万历皇帝。张居正就联合了冯宝将高拱赶出了内阁,赶出了朝廷。而得获这个消息的高仪,更是寝食难安,没有挺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呕血而死。

原先的高仪是个悲惨人物,但是张凡所识得的这个高仪却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这人从他刚刚走进仕途之始,就活的非常“潇洒”,可谓是声色犬马。但是偏偏高仪这个人倒也是颇为正义,某些事情他还能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来办事。这让高仪在如今的朝廷里有些两难,让别的大臣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他。

只不过张凡不知道原先历史中的高仪是个什么样子,若是他知道的话,定然也会大跌眼镜。

这高仪也是因为变了本性,所以如今的他日子过得不算好,也算不上坏。起码贪些小钱,下属的孝敬之类,这些无关痛痒的小财,几乎朝中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事情。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这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思想,高仪入朝近四十年的时间,总是一个人游离在外,从不参与某人的斗争,也从不为自己划分阵营,就算是那号称中立的一派人物中,也是没有高仪的身影。

这个人可以说是被人们所遗忘了的,但是当他想要站出来的时候,却又没有人可以忽略他的地位。毕竟在朝中四十年的时间,这可是一个绝交的资历条件,一笔不小的财富。

而高仪自己,却也是想要再上一步。但是他却是没有门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当年严嵩、徐阶、一直到如今的高拱,说实在的,他高仪一个都看不上眼。好勇斗狠,即使你再善于争斗,也总是不能长久。只有那种能够隐忍,伺机而动的人才能够取得最终胜利。

但是高仪同样也看不上张居正那里。倒不是说张居正一方也是锋芒太过,主要是因为他这人受不了那种假惺惺的君子态,实在不想被同一阵营的人说什么闲话。

可是为何一直隐忍到了现在的高仪,居然会打起张凡的主意来了呢?张凡有着很高的起点、皇帝和太子的赏识、风光无限的未来,这些都是让人能够投奔的标准。但是有一样,张凡不符合高仪的要求,那就是张凡也不是那种忍气吞声,好说话的人,若是有了他人惹了张凡,他也会反击的。

但是有一条,高仪如今的年纪已经是不小了,他要是再忍、再默默无闻,将来基本就没什么机会了。他也是看准了现在这个时机,再加上李春芳也早就有了退意,所以才会在那日里偶然遇见张凡之时,和他提出自己希望入阁的这件事情。要真说的话,这也算是高仪人生的最后一搏了吧。

“不知张大人今日让我前来,有何贵干?”没有什么废话闲话,直接进入主题。

“张某方才听闻,早上朝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张凡没有明说。

不过高仪又不是什么傻子,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张凡在说什么。再说了今天早朝的时候,除了李春芳那档子事,也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情。

“张大人是指李大人那件事情吧。”高仪一脸佩服的神色说道,“李大人当真是我辈楷模,敢于直言,高某是望尘莫及啊,佩服、佩服。”

这高仪倒是装的挺像的,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吃惊或者欣喜的表情,只是在那里一番佩服至极的样子。

张凡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如今二人基本上也算是站在一起的了,但是这事情毕竟还没有个定论。没有定论的事情,那自然就做不得准的。

“高大人又何必如此?”张凡没有打算绕弯子,直接说道,“你我二人皆知,这次恐怕李大人是逃不掉这一劫数了。或者说李大人自己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想要早点结束这一切。”

“嗯,这点高某倒也是想过。”高仪说道,“只不过,之前高某并不觉得这是真的。现在听了张大人这么一说,看来恐怕也是真的了。”

“这么一来,张凡可是要恭喜高大人了。”张凡突然间抱拳相加,和颜悦色地说道。

“这……张大人,恕高某无知,这喜从何来啊?”高仪却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张凡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在心里面鄙视了一番。这种命名都已经知道了情况,却还要在这里装着不知道的人,最是让人觉得不爽了。

“高大人又何必在这里跟我打什么马虎眼。”张凡直接说道,“你我二人,包括朝中大部分人,虽然不承认,不过心里都是明白的很。这次李大人回家恐怕是已成定局,谁也无法改变的了。

“而李大人若是走了,内阁之中这不就是空出来一个位置了吗?如内阁拜相乃是全天下文官的梦想,盯着那个位置的人肯定不会少。但是恐怕能进得去的人物也实在是少得可怜,毕竟高拱对于那个位置可谓是志在必得。高大人今日在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李大人才刚刚上奏反驳高拱弹劾徐阁老之言,紧接着那王祯弹劾李大人的折子就被郭朴拿了出来。一个应天府的给事中弹劾官员的折子,不偏不倚就在这么个当口被拿了出来,高大人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巧合吧。”

“这自然不会是巧合,朝廷上的事情,哪里有巧合这种说法的。”高仪点了点头,给予了张凡肯定,“那高拱定然是早就做好了这一首准备。不只是高拱,这也是朝中大臣们喜欢用的伎俩。哪个大臣在上朝的时候,怀中都会揣上几本弹劾其他官员,尤其是自己对头的奏折,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李大人一去,位置空出来,高拱必然会想要让他的人顶替那个位子。”张凡继续说道,“如今朝中,有资格入阁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绝对不会少。最起码高拱的党羽中就有这样的人存在。”

“那张大人的意思是……”高仪看了看张凡,说道,“那个位置,如今就已经是高拱**的囊中之物了?”

“如今看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张凡说道,“毕竟如今高拱**势力最大。”

一听张凡这么说,高仪面上突然眉头一皱,但是很快就闪了过去,并没有停留多久。他明白,这只不过是张凡吊他胃口的话罢了,若是张凡当真是这么想的话,他今天根本就没有必要找高仪过来了。

“不过,张某觉得有一人倒是有这个实力去竞争那个位子。”张凡笑眯眯地说道。

“哦?”高仪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问道,“不知张大人所指何人?”

“哈哈。”张凡笑了笑说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听到张凡说出了自己满意的答案,高仪这时候也笑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有利条件

皇帝是封建帝王制时代,统治一个国家的人,自然拥有着无上的权利.当然,虽然很多人都想要当这个皇帝,不过皇帝也只能有一个。

既然皇帝只能有一个,那就只好让那些有权继承皇位的人去争个头破血流吧。之余其他的人,想要出头,那就只有读书和参军这里两种方法了。但是说到参军,若是你目不识丁,就算你再怎么勇猛作战,也永远只能当个士兵,却做不了将军。所以总的说来,想要出人头地,那就要读书。

作为辅佐帝王处理政务的最高官员,宰相一职就是一个文官所能做到的最高官职了。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读书人都曾在心目中向往过宰相这么个头衔被加诸在自己头上,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当然,现在是不会再有宰相这么一个官职了。当年朱元璋驱逐蒙古人,建立大明之后,他便废除了中书省,由皇帝本人直接统领六部,并且规定朝廷从此以后不得再立宰相。

然而事情总是不会叫人太过失望的。朱棣登基之后,发觉他老子废除了宰相,让皇帝的权利更加集中了。好是好,但是这么一来,皇帝一个人就要亲力亲为地过问朝廷里几乎大大小小的所有事物了。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人口如此众多,每天都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若是这些事情全部都让皇帝一个人来做的话,不是皇帝会累死,就是这个国家被他弄败了。

所以朱棣就动了动脑筋,想了一个好法子。他找了几个能帮着他处理政务的大臣进文渊阁,专门用来帮他处理政事。到了嘉靖皇帝这一代,他将华盖殿改名为中级殿,谨身殿改为建极殿,并且将大学士在早朝之时的站位排列,放在了六部尚书之前,地位可谓是大大的提高。

有明一朝,内阁的大学士虽无宰相之名,但是其权利却是比肩与宰相的,甚至在很多地方都是要超过宰相的。

因此对于大明朝的臣子们来说,追求这种无上的权利也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只有那些个早就已经晋升其中的人,才会在意一个宰相的头衔罢了。

在看现在,张凡对着高仪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希望他能够入阁顶替李春芳位置的想法,高仪又怎么会不开心呢?要知道,高仪想要入阁的心思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特别是当日在街市上偶遇张凡,二人相谈一番之后,高仪的这种心思更加是膨胀了起来。

之后,在张凡去了江南的这段日子里面,朝中的斗争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但是这里面却并没有高仪的身影,他没有在任何事情、任何场合中发表过任何意见。不得不说,高仪也是会隐匿的很。不参与进任何事情,也就意味着任何麻烦都找不到他的身上。将来若是他高仪想要做什么,别人即使想要反对挑刺,也找不出他的什么话题。

但是如今即使张凡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高仪也的确是非常灿烂地笑了。但是他也只是笑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张大人莫非是在说高某不成?”高仪一副诧异和好笑的样子,说道,“张大人还是莫要开玩笑了。论资历,朝中比高某更加适合的人比比皆是。论才智,高某也是平庸的很,并非第一人选。”

“高大人此言差矣。”张凡却是不同意他的话,摆了摆手说道,“若是当真要论起资历或是才智的话,恐怕这朝廷里每天早上能站到大殿中上朝的大臣们各个都有资格。或者说,如今就已经身在阁中的人,也是有人应该退位让贤的。再者说了,张某人可不敢认同高大人方才的那一番话啊,高大人论起资历、才智,又有哪一样不够格呢?”

对于张凡的这一番话,高仪听了之后,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却也没有再反驳的意思,只是笑了笑而已。

“不过,我这里还有个问题要问问张大人。”高仪说道,“朝中各党各派泾渭分明,其中又以高拱**如今的势力最大。到时候若是李大人当真是要回家了,高拱那厮必然会极尽所能地把他自己的党羽拉进内阁之中。到时候,高拱**的其他党羽,也势必会在朝堂之上全力帮助高拱。这么一来的话,有着这么身居要职的官员们帮助,高拱也必然会达成他独霸内阁的心愿。而张大人又凭什么以为鄙人就能胜过高拱呢?

“呵呵,这倒不是我托大了,而是我觉得高大人一定能够胜出。”张凡笑呵呵地说道,“因为高大人身后,有着比那高拱**更有权势的人帮着。”

“哦?”高仪听张凡这么一说也是起了兴趣,他想了想,问道,“张大人可是在说令师张大人……”

“和恩师无关。”张凡摇了摇头否定了高仪的猜测,说道,“恩师如今虽然与高拱不合,但是恩师身后支持他的人,一来没有高拱一派的那么多,那么有权势。二来,恩师身边的那些人也是各个自诩君子一般,不屑于做这些事情。”

“那张大人的意思是?”高仪一听不是,不由得疑惑起来。

“不知高大人可知道。”张凡突然问了起来,“朝中除了高拱与恩师两派人之外,还有一派人。这些人官位都不是太高,但是各个都握有实权。最主要的是他们人数众多,一旦说起话来,声音之大是谁也无法忽略的。”

“张大人的意思是……”高仪听了张凡的话就已经大概知道张凡在说什么了。张凡所说的正是那一派以中立自居的人,说是中立,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在朝中没有什么关系,找不到靠山,这才会连成一气,形成一派。说到底,这就是一群失意的同病相怜之人所寻求的相互庇护而已。

只不过他们如今的声势如此之浩大,这是当初谁也没有想到过的。一开始,他们也只不过是相互寻求庇护而已,为的就是能在朝中好好生存下去,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哈有个照应。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把他们当成一回事,甚至就连他们自己也是如此。对他们的评价就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然而渐渐的,朝中找不到势力依靠的大臣们越来越多。而这些人全都无一例外地加入了中立一方的阵营中去。而那些个有权有势的人对此也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弱者想要寻求庇护而已,所不同的是弱者越来越多罢了。

于是乎,这自打成立伊始就不怎么让人看好,而且也确实是非常孱弱的一派势力,却是在这么一个相对平静,而且还没有别人打扰他们的情况下,渐渐的成长起来。

到了如今,中立一派的人数众多,虽然也有许多人不过是混进来吃闲饭的,但是也有很多掌管着权力不大,但却是实实在在有权利可用的部门官员。而且其高层也在渐渐的往上升迁,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当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够站进内阁之中拜相,但是其地位也是不低了,就如那葛守礼,已经做到了六部尚书的位置。

这一派人如今势力浩大,但是就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对什么事情发表过任何说法,不论是皇帝还是其他派别的人,都不曾在意过,甚至大多数时间,人们都想不起来他们的身影。

想到这里,高仪突然觉得自己入阁的可能变得非常之巨大了。特别是在昨天,张凡归来之后,隆庆招来几乎所有的朝臣在殿上,那时候高仪也是在场。他亲眼看到了葛守礼主动向张凡示好的那一幕,有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若是……若是张凡当真能够说得动那些人上奏进言的话……”此时的高仪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面盘算了起来,“就算是一个并没有资格的人估计都能够进得去,更何况是我这么一个条件合适的人呢。”

“而且,我还有个方法。”张凡说道。

“哦?”高仪再次被张凡弄起了兴致。能够说得动中立派的人帮助他进言,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了。而张凡现在居然说,还有方法。

“高大人能猜得到那葛守礼昨日为何要向我示好吗?”张凡问道。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高仪正想说出来,却是打住了。他本来想说,那些人是想要投靠他的。但是一想,高仪就明白张凡为什么这么说了。那葛守礼之所以会对张凡示好,还不是因为,张凡如今圣眷正隆吗!

看到高仪这副模样,张凡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且不说张凡如今深得隆庆信任,最重要的是,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具有单独觐见隆庆的权利。这要是想要递个话、传个信什么的,岂不是太方便了。

张凡知道,自己已经将高仪这边的问题大致解决了。其实这并不算是什么解决,只能说是坚定了高仪入阁的决定,以及他入阁之后,会帮着张凡说话的条件罢了。

如今,张凡所要做的是见见葛守礼,确定一番他的情况。

第三百四十二章 真正原因

顺天府,这座大明朝的都城,首善之区,自然是住满了皇亲国戚以及王公大臣,端的是尊贵无比的所在.

当然,这些有权有势的统治阶级自然是不会和普通的平民百姓都挤在同一条大街上居住。大明朝的北京城分为外城和内城,除了位于内城之中的皇城以外,内外二城自然都是给普通人居住的所在。

不过这普通人的居所,也是分为地域性的,因为还有很多的达官贵人们要住在这里。这些**都住在内城,毕竟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每天早上都是要起个大早,准备一番,再是骑着马或是坐着轿子去到皇城上朝议事的。所以这些**都是住在距离皇城较为近的内城之中,当然,之余具体怎么住,那就要由你自己决定了。

当然,内城之中有着很多不管是看起来还是住起来都非常舒服的宅子,大都是一些王公贵族,或者那些大臣们的。有的是因为犯了错而被贬为庶人,而有的则是因为利用职务之便徇私之类的被夺了乌纱帽,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家是一定要抄的。皇帝惩罚了这些人之后,这些宅院就空了出来。当然,做皇帝的自然是不会让这些东西白白空在那里Lang费掉,若是朝中有哪个大臣立了大功之类的事情,这宅院也就成了皇帝赏赐的必然物品,反正有花不了他一文钱,有什么好心疼的!而且还能体现做皇帝的大度,论功行赏。

但是,这一类人也只是小数目,毕竟整个顺天府有着多少有权有势的人。但是除了那些个王公贵族是靠着祖宗蒙荫,可以理直气壮地驻在华丽非常的宅院中之外,就只有那些被皇帝赏赐了的大臣了,例如张凡就是如此。

而剩下的人,却是很少有人住在这么招人眼光聚集的光鲜大宅之中,大都是住在一处虽然算不上华丽、却也绝对不会寒酸,外表看起来有些不怎么样、内里却是颇为富丽的宅子里。这种情况乍一看很怪异,毕竟在人们的眼中,这些官老爷们每个人都是腰缠万贯,又怎么会没有钱去将自己的宅子翻修一新呢。

其实正是因为有钱,而且越是有钱的人,他住的地方也就越是破。道理简单的很,他们做官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啊,哪里会有着这许多闲钱来摇摆,还不全都是贪回来的。也正是因为这钱的来路不正,所以人人都是遵循着一个道理,财不外露。

张凡如今正站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面前,颇为叹息地看着面前这座宅子。这座宅子的主人可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皇帝的赏赐之类的东西,而朝中所有的人全都知道,这座宅子是宅子的主人亲自掏腰包购买的。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人对此表现过什么别样的心思,不管是大臣们,还是那些专门挑刺的御史们,即使宅子的主人是户部尚书,这么一个专门掌管一国钱财之人的官员。

不错,这座宅院自然就是户部尚书葛守礼的。张凡如今是想要来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要和他站在一起的意思。张凡此次亲自过来登门拜访,也足见他对于此事的重视。当然,这也绝对会让葛守礼觉得如今的张凡是有求于他,或许他会对张凡提出什么别样的条件也说不定,但是此时的张凡有些心急,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凡知道葛守礼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清廉,也绝对是个公正之人,办起事情来也是极为认真。

但是张凡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葛守礼这么一个家境富裕的清官,为什么会要在昨天的朝上帮自己。要知道当时很多大臣们惊讶葛守礼的行为之时,其中就有很大的原因是,葛守礼这个人办事说话一向是据实而行。像银子的事情,就算是被查出来少了一两,葛守礼也是绝对会说出来的。

还有一点让张凡想不通的是,葛守礼虽然外表看起来是老当益壮,但是他今年也已经是五十九岁了,明年就要进入花甲之年了。都这个岁数了,还想要跟找个势力加入进去,实在是有些让人摸不清楚原因。

想着这些事情,等回过神来,张凡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一旁的王猛并没有打搅他的思考。

示意王猛前去叫门,向看门的人通报了张凡的身份。不一会,葛府的大门就大开,葛守礼也是亲自迎了出来。

“张大人,老夫正想要去贵府和大人说说话,没想到张大人倒是先来了,快快请进。”葛守礼微笑着对张凡说道。

“葛大人有礼了。”张凡回了这么一句,就跟着葛守礼一同走了进去。他心中却是一直在琢磨着葛守礼刚才那番话,既然葛守礼想要去找他的话,那就说明葛守礼也是已经开始想着这件事情了吧。看来深谋远虑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啊。

“今日也不知是吹的什么风,让张大人来到老夫家中啊?”明下人上茶,葛守礼是一团和气地和张凡说起了话,完全没有他平日在朝上那一副严肃非常的模样。

“方才听闻葛大人要前往小子府上一叙,不知葛大人又是有什么话想要和小子相谈呢?”张凡没有立刻回答葛守礼的话,而是反问起来。

“老夫倒也没有什么要事。”葛守礼面色一如刚才一般,说道,“只不过是想要和张大人说说话而已。”

张凡听了他的话之后,一脸的笑容并没有变化,却是没有说什么。正在这个时候,前来送茶水的葛府下人来了。待到下人退下去之后,张凡这才开口说道:“葛大人,张凡也就不与您绕圈子了。且不管是大人前来找我,还是我来大人府上找你,如今都已经申时过半了,咱们二人总不会是想互相去对方府上蹭饭吃吧。”

“嗯,张大人此言有理。”葛守礼的表情变得颇为严肃了一点,但还是带着几丝微笑,“不过如今张大人是抢先一步来到了老夫府上,还是请张大人先说吧。”

果然,张凡的先动而为对方抢了先机。不过现在可不是兜圈绕弯子的时候了,张凡打算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昨日,在朝上的时候,葛大人为何要帮我说话?”张凡开口直接问道,“我张凡运回来的银子,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当时在扬州出发之前,我又命人重新清点了一遍,却是少了不下万两白银。依着葛大人往日的作风,绝对不会帮着任何人圆谎的。但是昨天,葛大人偏偏帮了我。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唉……”听了张凡的话,葛守礼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既然张大人如此直言不讳,那老夫也就只好据实相告了。老夫知道张大人心中在想些什么,不过恐怕事情并非张大人所想的那样。”

“哦?”听到葛守礼的话,张凡心里面有了一些诧异,赶忙问道,“不知葛大人所说的是……”

“不只是张大人,恐怕朝中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吧。”葛守礼继续说道,“你们都以为老夫昨日的行为定然是在向你示好,从而想要站到你那一边去,然后再想方设法提提自己的官职之类的事情。

“其实不然,张大人只要看看老夫的年纪便应该知道了吧。老夫今年已经五十有九了,再过一年就是花甲之年了。杜甫曾经说过,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都这个年纪了,哪里还会有那份争权夺利的心思!”

“这……”张凡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诚然,葛守礼所说的这个道理他明白,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这么一来的话,“那不知葛大人究竟……”

“为了什么?”葛守礼接着张凡的话说道,“为的还不是能够让朝中清静!”

听了葛守礼的这么一句话,张凡沉默了。

葛守礼未等张凡开口就说了起来:“老夫是嘉靖七年的乡举,第二年的进士。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官职,各个地方的府衙也呆过不少地方,所见所闻甚多。这几十年下来,老夫所见勤政为民、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的官员着实是不少。可是老夫看见更多的则是,为了权力相互争斗,打的头破血流,甚至牵扯到民间百姓的事情。虽然这些人并不是有意牵扯到百姓,但是这么斗到最后,早就已经顾不了这么许多了。斗来斗去,有人得意,权力在手;而有些失意,贬黜罢官倒是小事,惨的更是弄得个抄家问罪,更有甚者是连命都丢了。

“可是到头来,得到好处的就那几个人,而且还不会长久。用不了多久又会有人看这些人不爽,又想要斗倒他,将权利占为己有。然后等到新人胜利,成为老人之后,又有新人出现。总之就是没完没了。而常年这么下去,这天下可怎么办!”

葛守礼说道这里,神情还是一如平常,但是语气中却也是有了一丝怒气。

而听到这里,张凡也明白过来葛守礼为什么会帮他了。张凡心中也是升起了敬佩之情。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为人臣子

精忠报国。这句话因为岳王爷的忠勇而得以流传千古,让无数后人视为榜样。但是这句话并非只适用在武将们的身上,用在文官身上也是一样。

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句话在如今看来是多么的讽刺,多么的可笑和愚昧。但是在这时候,不,在中国千多年的历史上,这都是一个不变的真理,不计其数的人为了能够出人头地而在沿袭着这句话的内容。

但是之后呢?学成了,进入了仕途之后,既然你已经货与帝王之家了,那就应该做些什么吧。商人还懂得一个诚信待客、童叟无欺的道理呢,你们这些读过书,懂的大道理的人难道就不明白?收了人家的钱财,自然就要替人消灾了。

但是就如做生意也有份诚信和奸商一样,这做官也是有贪官和奸佞之分的。真正能够为国为民的好官少得很,而到了明清时节,这种人更是成了稀有货色了。

只是张凡却没有想到,自己眼前就坐着这么一位。

仔细想想,葛守礼的的确确是个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百姓着想的好官。他入仕之初,先为兵部主事,不过没多久就改官礼部。当时,许多王府近支为了请封事,多向礼部官员行贿。后来查出贿赂脏银有十多万两,却是独独没有葛守礼的大名在里面。嘉靖皇帝由此而知葛守礼廉洁,之后也是多次提拔。

或许有人会说,葛守礼不贪是因为他没有那个必要,毕竟他家中钱财颇多,没必要那么做。

这是不错,但是须知,当时的行贿之人,全都是些和王府有关的人。虽然这些人不过是些支系而已,但是他们也绝对是可以跟各府的王爷说得上话的人。礼部的官员拿了他们的贿赂,帮他们办了事情,对方必然会感激他。到时候只要能够这么帮他们说上几句话,那也算是一件往上爬的资本了。

可是葛守礼并没有这么做。

朝廷内阁相斗,不管是那两个人,几乎每次都是闹得满朝风云,不管是御史还是朝臣,亦或是各地大大小小能够说得上话的官员们,全都是上奏、弹劾、议事,一时之间,各地的奏章蜂拥而至,让人目不暇接。

但是葛守礼不会,他从来不会参与进任何关于争斗以及相互弹劾的实践中去。当年徐阶与高拱相斗的时候,状况是何其惨烈,许多人,就连标榜着自己站在中立一派的许多人,也是被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上奏弹劾。而唯独葛守礼一人,丝毫不为所动,从来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最后,因为他的这种部位说动,反而是招到了许多人的攻击,他更是为此迫不得已请求暂时回家,只是皇帝没有允许罢了。

“张凡当真是佩服葛大人的高风亮节。”张凡抱拳说道,“只是张凡不知,葛大人如今……”

“老夫知道你要说什么。”葛守礼说道,“老夫既然已经沉寂了这几十年,为何到现在,却又是忍不住了,想要站出来说话?”

张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自己的问题。

“唉……”再一次长叹一声,葛守礼说道,“老夫这几十年,忍气吞声,从来不会说一句话,为的就是不想再加重如今这已经是混乱非常的局势了。可是如今,你看看,这局势又好了多少?令师张大人与那高拱相斗,虽然还没有到正式对决之时,可是这满朝文武都已经无心上朝理政,整日里只是向市井小民一般,围观之。如此这么下去……

“老夫思前想后多时,这才做出了这个决定。想要结束这场争斗,其实与作战无异,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就是这么个意思。”

听了葛守礼的这番话,张凡心里面算是完全明白了过来。葛守礼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加入战局,为的就是能够快速结束这场纷争。至于他为何会选择站在张凡、张居正这一边,张凡心里面也是有些明白的。

实事求是地讲,这两方里面,张居正说来还是有些为国为民的心思的,即使他的那个改革方针还没有公诸于世,但是朝中上下的大臣们在其平日里的作风中,总是能够看出来一些的。而高拱那一方,如今看起来却是显得有些无理取闹的。

如今高拱所领导的**众人,为的并不是什么权利,因为高拱如今已经是获得了巨大的权利了,不需要在为此而争斗了。高拱**如今做的,就是在打击政敌而已,为的并非什么长远利益或者伟大目标,就是单纯地为了巩固自己一派的地位而已。

葛守礼自然是能够看得清楚这个状况,所以他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想要快些结束这场纷争,但是决不能让高拱得意。若是高拱一旦胜出的话,将来或许又会出了一个严嵩那一般的人物,这可就麻烦了。

“这么说来的话。”张凡看着葛守礼说道,“葛大人已经是确定了心思,想要帮张凡一把了?”

“正是如此,老夫实在是不想看到朝廷在这么下去。”葛守礼说道,见张凡要开口,他赶忙继续说道,“不过老夫有一点要说在前头。老夫此番只是为了让朝廷可以快些稳定下来,并非当真就加入了哪一派当中。若是以后,张大人或者是令师再要闹起什么风云的话,老夫是绝对不会出言相帮的,而且老夫会丝毫不顾及情面地站出来反驳。”

对于葛守礼的这番话,恐怕大多数的人听到了之后都会觉得非常不爽。但是张凡恰恰是那少数的几个人,他很明白葛守礼为何会有这么一番心思。但是要说张凡心中没有不爽,那也是假话,毕竟眼前的葛守礼已经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是为了党群之争,而是为了朝廷大局。对于一个将来有可能和自己作对的人,不管是谁恐怕都不会看好。

但是此时此刻的张凡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葛守礼的话。一来,章法你如今是的的确确需要葛守礼的帮助。二来,葛守礼所说的这番话,有着大义在其中,根本就叫人无法反驳。

“这是自然,张凡心里面明白。”张凡同意了他的要求。

“既然如此,老夫和张大人就要有些话相谈了。”葛守礼见张凡答应了,也不再啰嗦,直接进入主题。

“葛大人想必应该已经知晓,张凡此次来贵府上的目的了吧。”张凡说道。

“可是为了今日早朝间发生的事情?”葛守礼问了这么一句,“张大人今日并不在场,而老夫却是人在其中。今日早朝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老夫全都是看在了眼里,比张大人听人叙述可是要明白的多了。”

“那葛大人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张凡想先探探葛守礼的口风。

葛守礼自然是明白张凡的意思,但是他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直接开口说道:“事情如今已经很明显了。李大人既然已经站出来开口驳斥高拱了,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李大人当真是累了,不想再在朝廷里呆下去了。”

“这么说的话,葛大人的意思是,李大人退出阁中一事,已经是必然之局了?”张凡问道。

“还有什么必然不必然的。”葛守礼说道,“李大人其实早在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是萌生退意了。只不过陛下不准,这才是让他呆了下去。可是如今,状况已然是大不相同了。李大人出言驳斥高拱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高拱的人当场就这么拿出了弹劾他的奏折,这可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他自己本就打算辞官回乡,就是高拱手下的那些党羽们,也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的。不用等的太久,若是张大人现在去找冯宝问问,肯定会知道现在司礼监里面恐怕已经是去了不少弹劾李大人的折子了。”

这个情况张凡不用去问都能够想得出来。

“既然如此,李大人辞官已成定局,那么说起来的话,内阁之中,不就是有一个位置空出来了吗?”张凡说道。

“这恐怕才是张大人此番到老夫府上来的目的吧。”葛守礼微笑着说道。

“不瞒葛大人说,张凡正是为了此事。”张凡却丝毫没有心思被人撞破的尴尬感,直接说道,“葛大人觉得,何人能够当此重任?”

见张凡并不在意,葛守礼也就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若是让朝中大臣们公平推举的话,恐怕很多人都是有这个资格的。可是如今看起来,高拱对于那个位置是势在必得啊。”

张凡见葛守礼如此说,便开口问道:“若是葛大人能够说动那些平日里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帮忙的话……”

“那只要有这个资格的人,必然会入阁。”葛守礼接着说道,“不过还不知道何人有此等幸运?”

张凡见葛守礼没有矫情,而是非常自信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也就不再打算绕弯子了,直接开口回答道:“高仪,不知葛大人以为如何?”

第三百四十四章 就是他了

葛守礼并不是一个太过喜欢权势的人。所以他也并不是太过热衷于观察朝中每个人,对于很多人的情况,葛守礼并不是十分熟悉。

不过葛守礼这个人非常会看人,虽然还没有到那种识面而知心的地步,但是他还是能看出不少东西的。

张凡提到了高仪,葛守礼在脑海中回想一番,没有花多少工夫就想起来了这个人。不过说实在的,葛守礼心里根本就不知道为何张凡会看上高仪。高仪这个人在葛守礼的眼中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自他入朝一来,似乎就没有做过什么。只不过想到这里的葛守礼突然有些想笑,因为他发现,这个高仪似乎跟他有些一样。莫非,高仪也是如他一般,不希望加重朝中争斗的情况,还是说他单纯的只是想要避开这些祸事而已?

“这个高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葛守礼向张凡问道,“若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倒也算是清廉。不过他和老夫有些不一样,老夫因为家中倒也有些家财。而这个高仪却也是当真不贪钱,但是不贪归不贪,却也太过有失体面了。自己家中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无钱修缮倒也算了。居然就这么跑到自己友人府上居住,还这么一住就是十几年。”

“葛大人好记性啊。”张凡不咸不淡地夸了他一声,说道,“若是闻其他人的话,恐怕是根本就不知道高仪此人。但是葛大人不但记得住,而且就连他发生过什么事情,也能记得清清楚楚,佩服、佩服。”

“张大人夸奖了。”葛守礼一副十分谦虚的模样,说道,“这倒不是老夫记性好,只不过说来巧的很,当初那高仪就住在老夫府上不远的地方。那日他家中失火,老夫还亲自过去看了看,当真是惨不忍睹啊。因此,老夫后来才会对他的事情多过问了些。不过,关于这高仪,老夫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到底张大人为何看上这个高仪,老夫心中还是不能明白。”

“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不是我看上了他,而是他先看到了我。”张凡笑着,把和高仪相遇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只不过二人相见的地方太过不雅,张凡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这才换成了街市偶遇。

“……嗯。”听完了张凡的叙述,葛守礼沉思一阵,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这个高仪早就已经有了那份往上爬的心思了?”

“不错,正是如此。”张凡点头说道,“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我也能看出来一些。再说了,如今朝中又有几人是不想要往上爬、不想要更多权利的呢?”

“那他入朝这几十年来,为何会一点动静都没有,非要到了这个时候、这幅年纪了才打算出手?这也太可笑了,莫非他以为自己能获得了百多岁不成?”葛守礼不咸不淡地开了句玩笑,显得很是不解。

“关于这一点,他并没有对我明说,我也没有问过。”张凡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倒是能够猜到一些。”

“哦?”葛守礼对张凡的话起了兴趣,问道,“说来让老夫听听。”

“怎么说呢?”张凡想了想措辞,说道,“高仪此人给我的感觉,就是胆小。那日我与他在街市上偶遇相谈之后,我就让人找来了他的卷宗看了看。结果发现,这个人并非是像葛大人一般,虽然从不参与党群之争,但是也不会极力避免,显得自然的很。高仪此人则是另外一副模样,他根本就是有意回避这种事情,仿佛是在回避瘟神一般,一副一点都不想要沾上身的感觉。”

“嗯,别说,倒还真是这样。”葛守礼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说,老夫倒是记起来了。有好几次,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摆明了就是有人要相互弹劾的,的确是都不曾见到此人的身影。不过,按照你这么一说的话,这个高仪可算是胆小到了一定的程度了,如今却又怎么会摆出如此一副功利的模样。明明知道,如果他跟你站在一起,你帮着他入阁的话,必将会招来高拱的嫉恨,然后就是高拱一众党羽的猛烈弹劾。可是他却还是去找你了,莫非他突然之间转性了不成?”

“葛大人还别说,真让你说对了,这个高仪的的确确是转性了。”张凡笑着说道,“而且让他转性的事情,正是那一场大火。

“当年那一场大火之后,他就借宿到友人家中。虽然他那友人当着他的面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这么十几年下来,总是有个外人住在自己的家中,想必总是会有些不舒服。而且,高仪借宿友人家中这件事情并非什么秘密,传了出去之后,虽然他人并不以为意。但是见到他的时候,或多或少总是会露出一些看低人的表情。

“葛大人试想,一个人若总是如此被人轻看,恐怕即使是再好的脾气,也得有了三分火气。这高仪也是个普通人,又怎么会不气愤呢!”

“于是乎,这高仪总算是打算改改自己的性子了。”葛守礼接着张凡的话说道,他并没有过问张凡是从何处得到这些消息的,毕竟锦衣卫的消息灵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是,老夫最近也没有看到他做过什么事情啊,若不是刻意留意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

“的确是如此。”张凡说道,“不过他既然已经有了这么个打算,自然是更加不会打草惊蛇了,免得什么准备都还没有,就已经给对方盯上了,将来行动起来,岂不是更加困难!”

“谋而后动,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在兵部呆过的葛守礼明白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的话,他是当真有了这么一份想要往上爬的心思了!”

“的确是如此。”张凡说道。

“如此,老夫就明白了。”葛守礼说道,随即,他有眉头稍皱,问道,“不过老夫还有一个问题,这高仪会不会有什么野心?张大人需知道,内阁相助陛下处理政事,权利巨大。虽然内阁中的事情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了算的,可是内阁中也就那么几个人,每个人开口说话都是份量极重的。张大人可要考虑清楚啊。”

听了葛守礼的这番话,张凡沉思了起来。他明白,葛守礼这是在提醒他,万一扶上去一个不听话,甚至将来还有可能和自己对着干的人,恐怕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张凡其实早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但是李春芳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也只是考虑了几个时辰而已,还没有个定论。

“这一点,我却是没有把握。”张凡说道,“不过仓促之间,我恐怕也是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了。毕竟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哪里有太多的功夫去考虑。不过如今这只能是这样了,毕竟高拱那边想必早就已经是人选,我这里却也是没有挑肥拣瘦的时间了。不过想来,高仪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恐怕未必会有那么大的野心。”

“所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啊。”葛守礼感叹了一番,说道,“其实有没有野心倒也不重要,有的时候,有野心的人掌握了大权,反而会是一种好事也说不定。最重要的就是,他不要再弄得满朝风雨飘摇就好。”

听了葛守礼的话,张凡心中有些汗颜。原来葛守礼一直所担心的是,高仪上位之后,会否因为一时得势,而做出什么危害朝廷的事情来。而张凡所担心的则是高仪会不会脱离自己这种事情。这也是让张凡更加敬佩葛守礼了。

“既然如此,这人选已经定下来了,老夫也要找这高仪谈谈才行。”葛守礼算是基本同意了张凡的提议。

“这好办,我等会就派人去通知他,让他来葛大人府上一叙。”张凡说道,“如今就要看,李大人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结局了。”

张凡在担心什么,葛守礼也明白。李春芳去年是提出辞呈最为频繁的一年,他是连续上了四道乞休的奏疏,结果虽然都是被隆庆驳回了,可是隆庆也已经明白李春芳是去意已决。如今,更是出了高拱这档子事情,李春芳恐怕是难以留下了。

李春芳走归走,但是他究竟是以什么方式离开,却是个问题。若是高拱弹劾成功,那么李春芳将会带着有罪之身离开,这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毕竟一个在朝中几十年,且行事并无错失的老臣,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局,恐怕会让人觉得老天不公。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并不会很大。

最有可能的是,李春芳上奏请辞,隆庆准许。这岁李春芳来说也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如此一来的话,就有了个问题。李春芳离开之后,内阁中空出来的位置也必须马上填补上。而到那个时候,隆庆必然会问李春芳的意见,而且李春芳所给出的人选也必然会使隆庆的最佳人选。

“靠来,张大人等会有必要去李大人府上一趟了!”葛守礼看着张凡,笑着说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 波折官途

“是张大人来了啊。你们这些人啊,好不识抬举,还不快些让张大人进来。”李春芳的声音从门中传了出来。

说实话,张凡听到他人如此热切地欢迎自己的声音,心中反而是有了一些不痛快。想他如今是什么身份啊,大明朝皇帝十二卫中最为鼎鼎有名的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专门是监管朝中大臣的。手上权势重大不说,一众手下更是以残忍凶狠出名。按照原来的情形说起来,不管是哪个大臣见到他亲自登门拜访,还不都是应该吓破了胆吗!可是他张凡倒好,不管他到哪家去应门,主人总是会热情似火地出来迎接他。这当真是让他有些郁闷。

“李大人。”张凡向着出门迎了出来的李春芳问了声好,说道,“劳烦大人亲自出门迎接,张凡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哪里的话,这可是应该的。”私下里的李春芳全然没有在朝中的那一副沉默模样,完全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已经六十岁的他却并没有什么老态,即使说起话来,也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人,“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张大人啊,张大人可算是我李春芳的恩人。”

“恩人什么的张凡可不敢当。”张凡赶忙摇手说道,随后又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问道,“不过,张凡可丝毫不知道,到底有何处有恩与李大人,还请李大人明示。”

“嗯……”李春芳听了张凡的话,眯着眼睛装出一副十分不满的模样看了看张凡,说道,“张大人这个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做的可不算好啊,居然连此事也不知道?”

“哦?不知‘此事’所指何事?还要请李大人指教。”张凡完全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你……你不会是真的不知道吧。”李春芳看着张凡露出了一脸吃惊的表情,随即说道,“不知张大人可知道我籍贯何处?”

“这……”听了李春芳的这个问题,张凡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他仔细一想,自己还当真是不知道李春芳是何处人士。

“唉……”李春芳叹了口气,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满,随即板起了面孔,说道,“老夫乃是南直隶扬州兴化人。”

“扬州?!”张凡听到这个地名,确实是有些惊讶了。他才刚刚从那里回来没有多久,而且那里也是的的确确给他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回忆。

“不错。”李春芳说道,“老夫出生在兴化,不过如今家中众人也是已经搬去了扬州府中居住。此番可是要感谢你帮忙守住了扬州城啊,也免除了老夫家人遭那倭人侵扰。”

“李大人可不必谢我。”张凡赶紧说道,“且不说张凡并不知道李大人的家人就住在扬州府中,就算不是,守住扬州城也是张凡必然职责,没什么好感谢的。”

张凡这番话可算是一点都不领情了,可是偏偏,李春芳听到他这番话之后,再次笑了起来。

“这我自然是知道。”李春芳再一次回到了之前开朗的态度,“不过张大人救了我李春芳一家,这也的确是事实,还请受我一拜。”说着话,李春芳就对着张凡躬身一拜。

“李大人快快请起。”张凡见状是赶紧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发现两人还在街上,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进去再说。”

“看我,倒是有些糊涂了。”李春芳赶紧说道,“快快请进。”

来到厅上入座,二人这才再次开始相谈。

“听说张大人此番江南之行,还找到了自己祖上所在?”李春芳问起了这件事情。

“的确如此。”张凡点头说道,“而且祖上就在扬州。若是真算起来的话,我与李大人到算得上是同乡了。”

“嗯,这倒也是。在朝中能有个同乡,当真是方便得很啊。”李春芳也是笑着说道,不过随即,他就露出了一副略带沉思的面孔,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口中也是不自觉地说道,“只是,这同乡实在是认的有些晚了。”

李春芳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张凡却听得明明白白。听到他的这句话,张凡心里面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好受。

“这种扫兴的事情,今日休要再提。”没过多久,李春芳就恢复了过来,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张大人既然来了,就当与我同饮几杯才是。”说着这话,李春芳就叫过下人吩咐了起来。

“这倒是好得很啊。”张凡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说道,“只是有一点,还望李大人莫要再以‘大人’二字唤在下了,远德足以。”

“如此,甚好。”李春芳笑着答应了下来,“远德,今日还要与我一醉方休才是。”

酒席,说是酒席不错,却只得张凡和李春芳二人。说来也有些意思,刚才二人还是一番有说有笑的,这三杯酒一下肚,气氛也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了。

李春芳端起才刚刚被斟满的酒杯,一口饮尽,颇为出神地说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嘉靖二十六年的时候,那年我三十有六,进京赶考,考了个第一,殿试也是第一。那日的情形,至今我都无法忘记。当时我就在想,这二十多年的书可算是没有白读,这下子总算是出人头地了。

“可是等到我走进这官场之后,却是发现,跟我以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之前,我就一直认为,在朝为官的人,各个都是为君为民,兢兢业业。可是等到自己也进去之后,发现自己所想的人倒不是没有,只是少的可怜。更多的人则是在为了自己努力,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权。

“老实说,当时我很失望,没有想到几十年的寒窗苦读换来的竟然是眼前这么一副样子。之后,我有开始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张凡听着李春芳的叙述,没有插话。老实说,李春芳的这种心思,他也有过。即使他是个从五百年之后重生而来的人,早就看惯了很多事情,明白着古代官场的黑暗和功力、自私。但是当他那日同李春芳一样,得到状元的名号之时,他也在内心中憧憬过。只不过那份憧憬,很快就是被徐阶给抹杀了。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件事情给张凡所造成的冲击,并没有李春芳所受到的打击要大,毕竟张凡算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

李春芳并不知道张凡心中在想些什么,继续说道:“当时留在我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随波逐流,变得和那些人一样;要门独做清高,最终被埋没下去。但是这两条路我都没有选,我既没有想要和他们一样沉沦下去,也没有表现得愤世嫉俗,显得自己清廉无比。我开始对任何事情都容忍。

“若是有人想要我替他说话,那我就说,不过说的也绝对是任何人都不得罪的话。若是有人想要迁怒于我,我也不会反驳,因为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到时候必然会有定论。

“可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还是躲不过去的。还记得那日严嵩被抄家问罪之时,我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了,心想这下子,朝中总算是可以安稳下来了。可是那里想得到,这才过去几年的光景,朝中又出事了。

“当时,我才刚刚入阁,就正好碰上了徐阁老与高拱二人之间开始不对付了。我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毕竟高拱也是阁老一力提拔上来的。却是哪里想得到,事情居然会越闹越大。我是极力躲避,最后还是没躲过去,还是让高拱的人参了一本。

“当时我心灰意冷,实在是不想再在朝中呆下去了。事情刚过,我就想陛下递了乞休的折子。结果自然是没走成,还是留了下来。后来,可能是阁老当时占着上风,而且高拱见我也没有威胁他的意思,这才算是放过了我。可是,我却是再也不能装成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了。特别是阁老致仕之后,我越发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恐怕也是不得善终。

“去年,我连上四道奏疏,结果不管我说自己有疾在身,还是所自己年事已高,陛下都没有应允。不过我想陛下应该是已经明白我的心思了。等到我知道高拱打算继续找阁老麻烦的时候,也是我亲自去往令师府上,愿意挺身为阁老辩解的。为的就是能从此避开这些纷争,我当真是累了。”

“李大人的心思张凡明白。”张凡说道,“我不打算阻止李大人归家,只不过李大人可曾考虑过,若是你就这么离去,朝中,特别是阁中少了一个人的话,那高拱必然会霸占内阁。将来也不知道会出多少乱子。”

“我考虑过,那日也与令师商量过,可是我二人都没商量出个办法。”李春芳说道,“我原本还在为此事担心,毕竟总不能因为一人想要逃避,而害了朝中其他的人吧。不过现在,我却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情了。”

“这是为何?”张凡非常疑惑,不知道李春芳为何会由此一说。

“这不是因为你今天来找我了吗?”李春芳看着张凡,笑着说道。

听到李春芳的这句话,张凡也笑了起来。

看来,朝廷里确实是没有一个糊涂的,而且那些平日里看起来越是糊涂的,就越是聪明。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午门之前

寅时。天空整个还是全黑的。不管如今天气有多热,这夜里面总是要凉快些的。许多人在这个时候都在呼呼大睡,并不能够感觉得到这份凉爽,但是也是人们睡的最舒爽的时候。

当然,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所有的人都睡着了,还有不少人在活动着。有的则是一夜没睡,这种人不是打更的、就是什么飞贼之类的;当然,也有不少人在这个时候就起床,这些人出了做买卖或者有些私事的之外,就只剩下一众人了,那自然就是住在京城中,有资格找到每天早朝皇极殿上的大臣了。

大明会典记载,早朝时,大臣们必须午夜就起床,然后因为住所的原因,大都要穿越半个京城前往午门。这个时候,很多年老体衰或者还十分困倦的人,或许会在轿子里休息一会。这也是很多可以骑着威风凌凌的马匹的大臣却大都选择坐轿子的原因了。

等到凌晨三点,也就是寅时刚到的时候,大臣们就应该要到达午门外等候了。

今天也不例外,寅时还没到,午门前就聚集了很多大臣。大多数人都在和自己关系比较要好的人说着话,消磨时间。往日的时候,这里定然会有许多人在打着瞌睡,有的即使在说着话,面上也是带着一脸困倦的表情。但是今天却是有些不同于往日了,不管是年事已高的,还是昨夜行了风流之事、消耗了不少体力的人,今天全都是精神奕奕。有的是一脸愁容;有的则是一脸的神采,仿佛将要发生什么好事一般;而有的则是一脸等着好戏上演的模样,摆明了是来看好戏的。

说到底,原因还不是因为昨天早朝上发生了李春芳出言与高拱争论的事情,如今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三五成群的,大都是平日里关系比较近的一些人,围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不时还会有人看看独自站在一旁,虽然显得落寞,但是表情依旧如常的李春芳。议论的内容自然是今天早朝之上,李春芳究竟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虽然众人所设想的具体过程都有所不同,有的说李春芳必然会因为高拱**人的弹劾而黯然离朝,有的人则说李春芳会递交乞休的奏疏而功成身退,有个颇为光明的结局。似乎这早朝还没有开始,李春芳的结局就已经被这些大臣们给决定了一般。

平日里,李春芳虽然有些沉默寡言,但是他颇为和气,朝中众人也都与他关系不错。平时的这个时候,大臣们大都会来到他身边与他打声招呼,再说上两句话什么的。但是今天,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有意避着他一般,最多也就是远远的点个头,作为寒暄。这也是由于高拱势大,朝中的人都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什么关联。或许有些显得太过功利,但是这些人心中知道,既然没有人其他人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与李春芳做过多的接触,那么自己不去也就算不得失礼了。毕竟比起礼数来,酸儒气息再过浓厚的人,在朝中做了几年官,也会更加在意自己的前途。大不了等到李春芳回家的时候,十里长亭送别一番,也能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不是。从此,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高拱人也到了,如今正在跟自己**的几个人在讨论着什么。只不过比起其他的大臣们来,他们这一群人脸上的表情就显得非常不一样了,那绝对是一种高兴的表情。而且如今,这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不再有任何的隐藏,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毕竟如今的事情,怎么看起来都是对高拱有利。

李春芳只要一走人,就意味着,武英殿大学士空了出来,内阁中空出了一个位置。而凭借着高拱等人如今在朝中的势力,这个位置很有可能就被其党羽中的某一人占据。

虽然众臣,特别是那些和高拱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是和高拱之间还微微有些不愉快的人,不是不明白。若是高拱的人占据了那个位置,高拱在朝中的权势必然会更加的巨大,到时候他们也会更加的危险。但是即使是如此,却也是没有人想要有阻止他的办法。

时间已经渐渐地向着午门将要打开的时候靠近,李春芳那里却还是就他这么一个人孤站着。一旁就是张居正等人,却也是没有靠近的意思。只不过张居正心中一直是有些着急,他并不担心李春芳“下课”,毕竟就算李春芳不走,平日里他也不会帮着张居正多少,最多是说两句中肯,却是毫无用处的话。张居正担心的和其他人一样,也是继任李春芳的人选问题。

就在这种局面还将要持续下去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现场出现了许些变化。

一顶轿子在两个锦衣护卫的开路下来到了午门前,轿落,轿帘掀开,轿子里的人还没有下来,在场的大臣们都已经能猜得出来来人是谁了。毕竟这天下里,能叫锦衣卫护送开路的人没有几个,而如今能到这里的,基本上就张凡一个人。

张凡下轿,头戴乌纱,一身深红绯袍,胸前绣的是五寸大独科花,束带玉佩,一副朝廷一品大员的公服打扮。众臣刚才还在好奇,张凡这么一个已经被隆庆放了假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早朝上,再加上张凡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执掌廷杖之责,就算是来,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直接就从偏门进去了。可是当这些大臣们看到张凡这么一身打扮的时候,这才想起来,张凡的身上还有那个从一品的太子太傅这么一个头衔。而且张凡想不想来上朝都是经过隆庆同意,由着他自己决定的。张凡前来上朝,绝对无可非议。

只不过出了当年他殿试中了状元的那一天和昨天来到朝殿上之外,几乎从来都没有上过朝的张凡却是在今天来了,这不得不让众人有所非议。

张居正看到张凡的人到了,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却并没有持续多久,立刻就舒展开了眉头。他张居正是何等的七窍玲珑心,张凡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如此正式,自然不可能是来看热闹的,定然是他已经有了什么打算。想到这里,张居正刚才心中的烦恼心情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突然一扫而空。不知道他是对张凡信心十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而有人心中欢喜,自然也就有人心中不爽,而且这种不爽并不只是局限在心中,已经是非常明显地表现出来了。高拱一帮人,特别是高拱本人,脸上如今的表情现在绝对是不好看。不过除了这种不爽的表情之外,高拱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在他看来,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即使是如今隆庆面前大红大紫的张凡来到这里,也根本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而那些与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关系的人,见到张凡到此,一开始诧异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一副更加期待的样子。不用说,这些人觉得张凡的到来,必将会使得今天的戏更加的精彩。

而张凡本人并不知道,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其他人在想些什么。只不过他接下来所做的事情,让现场的情况变得更加的精彩了。

张凡显示走到自己的老师张居正的身前,一番问礼。张居正也是一副公事的模样,回了礼,二人一番寒暄之后就分开了。虽然张凡没有提起任何事情,但是张居正一点点询问一番的意思都没有,似乎他从张凡的几句寒暄之语中就已经是听出来了一些玄机。

而之后,张凡就直接大步走到了李春芳的面前,一番恭敬非常的礼数作为开场的问候。做为从一品的太子太傅,向正一品的武英殿大学士恭敬见礼,这无可厚非。但是张凡的这番动作放到如今这么一个非常时期,可就让人们想不通了。

李春芳如今正在危急时刻,致仕致仕回乡几乎就已经成了必然的结局。而且他很有可能并非致仕,而是被弹劾而罢官。虽然如今的张凡圣眷正隆,再加上前日的江南归来还为隆庆带来了这么大一笔可供挥霍的银子,如今更是春风得意。可是在众人看来,张凡完全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将要失去官位的李春芳而冒犯本就已经对他不爽的高拱了,毕竟谁也不能知道,下一刻或许就会发生什么大变也不一定。

但是张凡却是丝毫没有任何觉悟一般,与李春芳两人谈得更是投机非常。而李春芳似乎也是找到了知音一般,脸上绽开了几十年都没有在朝臣们面前露出过的笑容,和张凡热切地谈论起来,不时还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除了其他大臣们的惊异,只有高拱一帮人的愤怒。不过在高拱看来,这只不过是张凡故做姿态给他们看得,而李春芳也只不过是故作轻松而已。

而其他的大臣们,心中所想的也是和高拱一样,觉得这只不过是李春芳不让高拱得意的伎俩而已。而张凡,今天就纯粹是来给高拱脸色看的。

这个时候,午门城楼上传来了整整鼓声。大臣们听闻了之后也是赶紧依着各自的官职排好队伍,午门也在此时缓缓打开。上朝的时候已经到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怪异早朝

卯时。在午门前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各级官员们,其实早就已经疲劳不堪了。特别是对于一些年纪已经大了的老人来说,这天还没有亮就得在这里站上整整一个时辰,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如今是夏日,天没亮的时候还凉快些,倒也算是不错。可若是大冬天的时候,这顺天府那绝对是天寒地冻,穿的再多也顶不住多长时间,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各个都是被冻得手脚冰凉。好在能站在这里的,要么就是中年力壮,还能顶得住,要么就是常年这么站过来,已经是习惯了的。

卯时的午门,在城楼上一阵鼓声之后,大门缓缓打开。早就已经排好了队伍的百官依次走了进去,走过了金水桥,到得承天门前,停住再次整队,等待进入皇城。

这个时候,一旁站着许多御史,他们的人物就是监督这些官员。若是有人咳嗽、吐痰,或者是步履不稳重的人,都会被他们记录下来,然后等待听候处理。当然,御史虽然是负责纠察百官之责,但是御史也是人。是人就自然会有七情六欲,特别是这些御史们,大多都是因为当年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早就已经于“升迁”这二字无缘,而又确实是颇为正直的人,留做御史,执行监察百官之责。但是这些人这么多年一来,其实很多人早就已经不同于往日了,被一方势力所笼络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因此在这个时候,行为稍有不检的官员,若是有些关系,基本上是不会有人去记录他什么的。当然,反过来若是有仇家的人,这个时候就算是再注意、再正经,也非常有可能被这些眼尖的御史们抓住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而大做文章。总之,这种事情,奇妙的很。

而今天,因为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文武百官们,还是在一旁的御史,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在乎这些。百官们虽然还是各个步伐整齐,礼仪丝毫不乱,但是那眼睛却是一直在四处转悠着,大多数都是瞟向李春芳和高拱那里的。而一旁的那些御史们亦然。

皇极殿大门打开,在提督太监的声音中,百官们依次进入,分左文右武以及官职高低顺次站定。虽然这个时候时间还早得很,而且依着大明朝皇帝的性子,特别是当今这位风流到了极点的隆庆爷,呵呵,这早朝的时间可是有的等了。

“皇上驾到!”小太监那高亢的公鸭嗓子突然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百官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吃惊和不出所料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相交互的表情。若是按照隆庆以往的习惯,绝对不可能这么早就出现在大殿上,迟到甚至是不到,那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今天隆庆居然这么早就到得大殿上,可算是一件非常奇怪和让百官们惊异的事情了。

但是,今天毕竟将会有非常重大的事情将会发生,隆庆这么一大早就来了,看起来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隆庆哪里会知道下面站着的这些大臣们心中在想着什么,他还是一如往常一样,自如非常地走到那张龙椅钱坐下。

见皇帝入座,百官们立刻是整齐划一地跪了下去,三叩头,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隆庆颇带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万岁!”百官再一次齐声呼道。

话说这跪礼,如今看起来是非常的自然,但其实很多大臣们心中都是有些不爽。两汉之时,别说皇帝见丞相之时要以礼相待,赐座与其,就是到了上朝之时,普通的臣子们也是有座。这种习惯一直到了隋唐之时也依然如此。而自宋朝开始,官员们上朝就必须要坐着奏事了。到了明朝,朱元璋开国的时候就有明文规定,“大朝仪”就必须要“众官皆跪”。到了清朝,做官的上朝之时,那跪地的时间特别特别的长,以至于大臣们都有着特别的护膝。从上朝之礼仪一事上可见,字宋代开始,皇帝的权威在不断地上升,而大臣们的地位则是在不断下降。

跳过这个插曲。

当百官们站起来归位站好之后,所有的人就发现了今天早朝的与众不同。只是到底不同在何处,却是有很多人想不明白。而张凡这个从来就没有再第一时间上过早朝,今天第一次来的人反倒是发现了。还记得上辈子,不管是清宫戏还是明朝戏,皇帝上朝的时候,除了刚才那几句他只有在戏文中才能听到的话之外,似乎还应该有一句。

张凡想的不错,这个时候,刚才高呼的太监应该再次呼喝“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这一句了。其实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怪异,毕竟这么大一个帝国,一天当中怎么可能会没有事情发生呢。不过也不排除大臣们为了迎合当朝皇帝的原因,明明有事却无人上奏,只是那样的话,倒是苦了这些半夜就爬起来,等了老长时间却什么事情都没做的人,可算是亏死了。

小太监不喊话,下面的百官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一个个都是傻站在那里不吭声。

“咦?”大臣们不开口,不代表当皇帝的隆庆也要做闷葫芦,他的这一声带着疑问的声响惊动了百官,“张爱卿,朕不是已经准你回家休养一些时日再回朝吗?怎的你今天就来了。这勤政虽是好事,可也不要如此拼命才是。”

隆庆这番话说的下面听到的文武百官都在心里想翻出白眼来。张凡这个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本就是不用来上朝的,又何来勤政一说。隆庆这么说,虽然有些调侃张凡的意思,但是在其他的大臣们听来,这就完完全全是一种对于张凡的宠信了。而这,自然是会引起很多人的不爽。

“微臣不敢。”张凡赶忙谦虚地说道,“只是微臣昨日在家中,一整天却无事可做,心里慌得很。总觉得陛下虽然放了微臣的假,但是微臣就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再说,陛下不是同意微臣自行决定何时归朝吗?”张凡倒是一点都不怕隆庆对他的这种明显会引来其他大臣不满的赞言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利。

只不过张凡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更加的臭屁。朝上已经有不少人忍不住开始真的翻起白眼来了。

“哈哈,好。”隆庆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就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众卿可有人要上奏?”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一时之间谁都没有上去说话的意思。这一般人没有,今天有“正事”的几个人也没有。

张凡就不必说了,昨天他就已经排练好了今天的戏,该怎么演他心里面都已经有数了。现在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或者说今天根本就用不着他出场了。

而作为今天将要发生的故事的主角,李春芳现在也没有动。他早就已经在心里面下定了主意,一心想要致仕了。只不过昨天因为张凡的登门造访,李春芳也是对于自己的计划作出了微微的改变。但是即使是不改变也一样,总不会让他这个内阁次辅在这一大早,天才刚刚发亮,早朝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上折子,递辞呈吧,那实在是太过煞风景了一些。李春芳在等,他在等高拱那一边有动作的时候,他才会动。

而高拱也是和李春芳一样的心思。毕竟他昨天也是准备好了要在今天朝上让自己的人开始对李春芳炮轰,定要让他黯然离去。不过同样的,一大早刚上朝的时候就出来弹劾人,皇帝是绝对不会高兴的。皇帝要是一不高兴了,兴许这本来很有可能成功的事情也得黄了,那就不划算了。高拱想要等等,过些时候在动。

旁边的其他人都在等着李高二人有动作,但是这等了一会却见两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得有些纳闷。他们也是一样,知道今天将要上演的好戏,谁都不想进去触这个霉头。

“怎么?”当官的不说话,不代表这做皇帝的也不吭声,“看来我大明朝在朕的治理下当真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了!”

这句话看似是在自我夸赞,实际上是在警告下面的人。既然隆庆这么说了,他的潜台词就是,你们这些人要是不说,就说明我刚刚说的是对的。这样当然好,但是要有什么不风调雨顺、百姓无法安居乐业的事情发生来的话,恐怕就要有人倒霉了果然,下面的百官们也听出了隆庆的意思,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开始上奏。有了一个就自然会有两个、三个。

一时间,早朝似乎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样,群臣相继出来说话。而隆庆也是如往日一般,一声不吭地听完,也不发表意见。

等到该说的都说完,朝上冷下来之后,这太阳开始全力照耀大地了。大殿上一片亮堂,但是这气氛却是越来越紧张了。

高拱见没有人再站出来说话了,他知道自己的时机到了。微微转头,高拱看了看一旁的郭朴。心领神会的郭朴也不含糊,立刻就有了动作,开始想大殿中央走去。

看到郭朴动了,百官们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上演了。然而……

“启奏陛下,微臣有事要奏。”两个说话的声音同时想了起来。

听到这里,百官们不由得看了过去,却是发现郭朴的身前还站着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必然之局

这郭朴的身形一动。文武百官们顿时都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他们明白,随着郭朴走出队伍向隆庆上奏,他们今天等待了多时的好戏就要正式上演了。

可是在郭朴开口说话的同时,同样的一番话却有两个人在同一时刻说出。这一突发事件,顿时让百官们全都是呆住了,包括今天这场众人期待的好戏的导演高拱,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是聚集在了郭朴身前的那个人身上。

“呵呵,这倒是稀奇了。”隆庆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却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开口说道,“李爱卿、郭爱卿,二位俱是内阁大学士,又是我朝肱骨,如今怎的又各有事情要奏?”隆庆的意思是,你们二人都是内阁中人,怎么上奏的事情也不互相商量商量,居然就这么各说各的了,实在是不团结啊。

不过他这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明朝的内阁,哪有又有过一日的团结安定,哪一朝的内阁不是相互争斗,相互攻击。隆庆如今这么说,摆明了就是要讽刺他们。

郭朴倒是在面上露出了一些尴尬的神情,倒是站在他前面的李春芳,面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

“回陛下,臣等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李春芳一脸平静的模样,开口说道,“只不过微臣所奏之事,并非有关朝廷政事,而是微臣的私事。”

百官们听到李春芳这么一说,面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神情。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在心里面猜出来李春芳想要说什么了,不过如今他和郭朴二人的抢奏,却也是让百官们觉得期待。

如今,事情的发展,往后的戏将要怎么上演,全都要看隆庆的决定了。朝堂上的人都明白,若是李春芳开口说要乞休致仕的话,凭着昨天发生的那许多事情,隆庆虽然会推辞一番,不过想来他定然会同意李春芳的请求。

但若是郭朴先开口,百官们也同样相信,他所要说的事情,也绝对够份量将李春芳弹劾下去。这么一来,李春芳也就要黯然离开了。

如今就要看隆庆的决定了,看他是让谁先开口。

“原来是为了私事啊。”隆庆开口说道,随即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站在李春芳身后的郭朴,问道,“那郭爱卿那里呢?郭爱卿是否也是要上奏私事?”

听到隆庆的问话,百官们不由得在心里面笑了笑。郭朴所要说的就是弹劾李春芳。按理说来,这绝对是私事,是高拱和李春芳二人之间的私事。但是“弹劾”二字却是非常正式,说来着也绝对是公事。

“回陛下,微臣要说的是公事。”果然,郭朴是如此回答的,而且其神情也是非常的正经,并不显得有什么得意的模样。

百官们听到这里,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就应该是李春芳倒霉了。公事对私事,且不管究竟是什么事情,郭朴已然是占据了高点。在他们看来,隆庆也是个识大体的皇帝,他必然是会让郭朴先开口说话。如此一来的话,李春芳的悲剧结局几乎就已经是被确定了。

而在一旁,听到这一切的高拱已经是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的李春芳,在听到郭朴的话之后,脸上还是一如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是他早就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却又好像是已经认命了一般。

“既然如此的话。”隆庆开口说话了,只不过他说了这一句之后就停住了,似乎在考虑什么,半晌之后,他才再次开口说道,“今天早朝上,朕已经听了不少的公事了,疲累的很。再说,李爱卿乃是内阁次辅,还是李爱卿先说吧。”

隆庆的这番话以说出来,朝堂之上顿时是一片沉寂,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片刻之后,虽然还是没有人议论什么,不过几乎所有的官员们都在眼神乱瞟。隆庆的决定当真是大出他们的意料,他们根本就想象不到隆庆会这么决定,这实在是太过让人意外了。

而听到了隆庆这番话,站在李春芳身后的郭朴也是吃惊非常。只不过吃惊的表情没有在郭朴的脸上停留太长的时间就慢慢退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平静非常的样子。这倒不是说郭朴早就有了发生这种事情的准备,而是他这个人比较容易接受事实。

只不过郭朴容易接受,不代表其他人也跟他一样容易接受。高拱就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听到了隆庆决定的他,面上一开始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吃惊并没有缓解,反而是变成了一种恼怒、一种不甘、一种嫉恨。

不过隆庆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件事情就谁都改变不了了。高拱再强权、如今的权势再大,他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臣子罢了。而隆庆即使再风流好色、再无能,他也毕竟是一个继承大统的皇帝,天下都是他的,做臣子的也自然是要听从他的吩咐。

事情已成定局,谁也无法改变什么了。郭朴乖乖地再次走回了队伍中去,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看到这里,心中十分不爽的高拱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刻就想要抬脚走出去和隆庆理论一番。站在他身旁的郭朴似乎是对此早有准备,他一把拉住了高拱的胳膊,也不知怎么的,平时文弱非常的郭朴此时却是抓的紧紧的,高拱根本就挣不开。

感到被人抓住了,高拱愤怒地转过头去看着郭朴。却是发现郭朴一脸坚决的表情,看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行动像是在请求高拱不要冲动行事,但是他面上的表情绝对的坚决。

看到好友的如此神色,高拱的心中这才幡然醒悟过来。他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机会,如今再站出去说什么也是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不,不仅无法改变任何事情,还有可能招来什么祸事也不一定。

想明白了这一点,高拱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再说了,如今李春芳回家已是必然之事,没有什么人能阻挡得了,他高拱虽然胜的不好看,但是终究是胜了。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局。

“启奏陛下。”李春芳等到大殿上的百官们基本都平静了下来,这才开始说话,“微臣此番是向陛下请求,还请陛下能放臣归家。”

“李爱卿,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地六次向朕乞休了。”隆庆听了李春芳的话,皱着眉头说道,“爱卿往日请辞之事,朕已经下了圣旨挽留,为何今日又有此奏?卿辅弼之臣,忠诚体国,朕所眷倚,岂可以人言辄求休致。宜即出安心供职。不允辞。”隆庆听到李春芳请辞,毫不犹豫地果断回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若是李春芳今天没有成功的话,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陛下,还请听微臣一言。”李春芳听到隆庆的拒绝,却是没有任何表情,还以一如方才一般,平静地说道,“微臣如今年事已高,虽然微臣明白,朝中比之微臣年纪更长的同僚比比皆是,但是微臣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老了。

“微臣前几日旧疾复发,血疾陡作,请了郎中来看,虽然已经开了方子抓药医治,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痊愈的。虽还未到不能供职的地步,但是微臣实在是不能再因为头上的乌纱名头而占着这个位置却毫无作为。将来让人谩骂微臣玩忽职守还是小事,若是耽误了陛下和朝廷的大事,那微臣当真是罪该万死,要背负千古骂名了。”

“这……”隆庆听了李春芳的话,有些犹豫了起来。李春芳若只是说自己有病,不能上朝办公的话,隆庆还好说。大不了就是放他一段时日的假,再让宫里的太医去给他医病便是。而李春芳如今却是拿出了朝廷大义来说事,这一下隆庆可就不能熟视无睹了。

说来说去,隆庆不是不明白,昨天所发生的事情会让今天产生什么样的结局。但是说到底,隆庆根本就不想要让李春芳离开。李春芳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但也正是他这种闷葫芦的做法,让朝廷里着实是安定了不少,也平息了很多纷争。

“陛下。”见隆庆还不肯同意,李春芳再次开口说道,“还请陛下以朝廷大局为重。微臣一人如何并不重要,重要之事乃是朝廷大事,天下大事。”李春芳再一次搬出了大义。

隆庆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沉默了起来。朝堂之上,也是没有任何声音,仿佛都在紧张地等候着隆庆的发落。虽然事情几乎是已成定局,但是他们还是如此紧张的很,似乎在期盼着那根本就不可能的转机出现。

“唉……”隆庆一声叹气,开口说道,“爱卿,既然你已是如此说了,朕若是再不答应,恐怕就有些太过为难臣子了。朕,准奏。”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个决定一出,朝堂之上的气氛顿时就缓解了下来。虽然百官们似乎对此有些失望,但是对于这个结局,他们还是能认同的。

而高拱,当然是高兴了。想着等会应该如何为自己的胜利庆祝,高拱却是已经缓缓地走了出去,他还有事情要做。而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第三百四十九章 抢占先机

隆庆允了李春芳致仕的奏请。

这一下子。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可就是有些看好戏的心态了。这倒不是因为李春芳,毕竟发生了昨天那档子事情,李春芳走人几乎已经成为了必然之事,没什么再好议论的了。

而一个时辰之前,百官们所讨论事情的主题是,李春芳到底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离开。是风风光光地致仕回乡,头上带着荣誉的光环;还是他被高拱**人弹劾,最终带着待罪之身黯然离开。

如今事情已经是有了分晓,因为隆庆非常明显地庇护,让与郭朴同时站出来准备说话的李春芳先开口。这占了先机,自然就是能占据最大的优势。李春芳成功了。

而且如今,高拱对此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隆庆已经准许了李春芳致仕,而且是风风光光的,他如今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而且高拱若是现在再站出去争论什么的话,很明显,这就是对皇权的质疑,到时候必然是弹劾李春芳不成,反而还会弄巧成拙,再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这只要是正常人都明白的道理,高拱在被郭朴拉住了胳膊,平复下心境之后,又如何会不明白。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么眼光就应该往前面看,高拱还有别的事情需要考虑。

此刻,群臣看到高拱再次站出来,都以为他是心有不爽,打算继续弹劾李春芳。此时朝堂之上的每个人都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这些人看起来,高拱此时站出来,定然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心中不爽而要出来和隆庆理论的。不过这一次,郭朴并没有试图去阻止他。

如今的高拱的的确确是权势的很,当朝最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的百官只要不是和高拱站在同意阵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顾及如今的高拱。但是如今,高拱所面对的就是那个一人之下的隆庆皇帝。对于这样的情形,百官们自然是有了看好戏的心情。

“高爱卿,你又有什么事情啊?”隆庆看到高拱站了出来如此问道。只不过显然隆庆也是如下面站着的文武百官那般想法一样,以为高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是想要找茬的。毕竟是皇帝,对于竟然敢有大臣对自己才刚刚做出过的决定提出不同的意见,没有哪个皇帝会觉得合适的。因此隆庆问高拱话的时候,声音是冷冷的,而且绝对是面色不善。

旁边的大臣们看到隆庆如此说话,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很多人脸上也是露出了更加期待的表情,摆明了是想知道下面隆庆和高拱之间的这出戏会怎么演。

高拱却是一脸平静非常的样子,不急不躁,仿佛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隆庆刚刚的话语中的那份威胁和不善。

“陛下。”高拱开口说道,“李大人在朝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如今虽因年事已高,陛下允其致仕回乡、颐养天年。微臣万分遗憾,日后不能再与李大人同朝为官议政,但是也想在此祝贺李大人一番。”

说到这里,高拱转身面向李春芳,双手抱拳躬身说道:“高某在此恭祝李大人功成身退,数十载风风雨雨,为朝廷、陛下,为了天下百姓,勤勤恳恳。还请李大人收高拱一拜。”

朝堂之上,看见高拱这么一番动作,几乎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孤坐皇位之上的隆庆没有想到高拱会这么坐,表情十分木讷地看着他;下面的文武百官们也同样是没有想到高拱会如此,全都是呆住了;而李春芳本人这更是不会想到高拱现在会来这么一出,呆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在场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知道高拱这么做的原因而没有表现出什么别样的表情。郭朴,这位高拱的追随者,他明显是早就已经知道了高拱的打算,因此高拱如今这么做,他就一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而对于今天早就已经算计了的张凡和葛守礼二人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是被高拱的这么一番作为给镇住了,但是他们二人并没有呆立很长时间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高拱的心思他们早就已经想明白了,虽然刚刚高拱的动作让他们愣住了,但是并没有过多长时间,他们就已经是想明白了高拱的打算。

李春芳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而高拱这一次也当真是礼贤到了极致,李春芳不开口,他就一直这么弯腰抱拳躬身在那里,动也不动。

回过神来的李春芳看到高拱还是这么一副样子,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赶紧是走到高拱面前,将他扶起,口中还说道:“高大人还快快请起。李某虽然在朝中数十载时光,却是平庸之极,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建树,又怎么能担得起高大人如此!快快起来。”

高拱也不矫情,顺着李春芳双手的虚托就这么站了起来。只不过站起来之后,众人发现高拱却是一脸不信的表情,开口说道:“李大人又何必妄自菲薄。且不说李大人这么多年的功绩,单单凭着李大人这几十载时光从无半点差错,此实乃是我被楷模啊!”

这个高拱,倒也是变得阴损起来了。他不提李春芳做了什么对事,却是专门说李春芳没有做过错事。这简直就是再说,李春芳做官的这几十年简直就是个平平庸庸到了极点的官员。虽无功绩,但是亦无过失。算不得坏,却也说不上好。这种评价恐怕没有什么人是愿意听到的。

不过不管是李春芳还是其他的大臣,虽然明明知道高拱的这番话就是对李春芳的讽刺之言,却是没有人又这种想法。

自从有了王朝,有了统治者,有了臣子开始,这天下就一直都有不贪墨、不党群、不弄权的官,而且每朝每代都不少。然而即使是有那样清正廉洁、两袖清风的人,也会很快就被大势说吞没,而且是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最后只有被人遗忘这么一条道路。

到了如今,如李春芳一般,平日里沉默寡言,养身避祸的人绝对不再少数。

按道理说,这种官员,这种毫无建树的官员是无法获得皇帝的青睐信任,从而得到高位的。可是如今天下百官皆贪,坏的遍地都是,好的打着灯笼难觅。李春芳这种毫无建树却也毫无过错的人,反倒是成为了天下官员们的楷模。

从某一方面来说,高拱的这番话是一点都没有错。

“高大人过誉了。”李春芳这一次没有打算反驳,反而是顺着高拱的话承认了下来。

待到高拱再次将面孔转向隆庆,李春芳又站了回去。

看到高拱准备再次开口说话,张凡和葛守礼二人是对着李春芳看了看,心中颇有些明悟。而李春芳对于二人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高拱这番作为,看起来好像是一言泯恩仇,对于已经决定了致仕回家而不再能够对他产生威胁李春芳放下了恩怨,和好如初。但是张凡他们心理面明白的很,或许以前的高拱,准确地说是十年前的高拱会是这么一种性格。但是现在的高拱,现在这个有仇必报、报仇必狠的高拱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如今会这样,定然是有着其目的的。

至于高拱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张凡他们虽然还不敢肯定,不过想起来也是大差不离的了。

刚才高拱与李春芳之间的交锋中,因为有了隆庆的偏袒,他已经是失了先机。而如今,高拱这么做就是为了将先机再次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高拱所要的先机,并非是弹劾李春芳那么简单。弹劾李春芳不管他成功与否,除了他能够心中爽快一会,再让其他人知道不管是谁惹了他高拱都没有好下场之外,于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高拱真正所想要抢占的先机,就是那个推举官员进入将要有所空缺的内阁的先机。

“陛下,虽然如今就提起此事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不过朝中事物繁忙的很,有些事情还是要早作打算才好。”高拱说道,“如今李大人即将离职,这内阁之中也将要空出一个位置来。内阁为陛下辅政,职责重要非常,万万不可又一日空缺。这人选,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高拱这番话才说出来,下面的文武百官就全都明白了过来,知道高拱刚才那番对于李春芳的和颜悦色究竟是为了什么了。他打的算盘就是卖给李春芳一个人情。隆庆若是问起内个人选之事,第一个要问的的自然就是将要离去的李春芳了。而李春芳说说的人选也是最具有可能成为顶替他的人的。

在其他人看起来,高拱的计谋几乎已经是成功了。李春芳从来都是个好说话的人,高拱刚才如此礼让了,看来李春芳恐怕是要将这个推荐人选的先手交给高拱了。

“这么说来倒也对。”果然,隆庆认同了高拱的话,转头朝向李春芳问道,“李爱卿,你看何人能够接替你啊?”

百官们听到隆庆的文化,全都是将目光转向了李春芳,等待他开口。而此时正站在大殿中央的高拱一点走开的一是都没有,他的脸上甚至都已经露出了笑容。显然,在高拱看来,自己已经胜利了。

第三百五十章 高拱之恨

如今朝廷中的文武百官们还记得。年初之时,徐阶因为触怒了隆庆,又遭到一直在处心积虑、等待时机的高拱让其一帮党羽进行弹劾暗算。结果是徐阶黯然致仕,而高拱却是再一次回到了朝廷、内阁之中,而且还是风风光光的回来,担任了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了,所谓的气运玄妙的很,每个人都想有,可是每个人总是无法长久。

当时,徐阶虽然说是致仕,但那只不过是因为徐阶实在是资格太老,朝中人脉太广。再加上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内阁宰辅,就连斗倒了严嵩**,其地位可以说一时无两。因此即使徐阶的的确确是触怒了隆庆这位帝王,但是隆庆也不可能就这么将他的乌纱摘去、扒下官服赶他离开。到最后,还是下了一道正正经经的折子让徐阶致仕。

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管徐阶走的时候表面上有多么风光,可是说到底,他还是因为犯了错误而被迫离开的。那么这就意味这,徐阶在临走前的某些事情上面失去了发言权。

如今的情况和当初几乎是一模一样,李春芳将要致仕。但是又一点不同,李春芳是上奏请辞并且得到了隆庆的同意,而徐阶不是。这离开之后的后续人选,自当是优先询问一番原先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当初的徐阶是没有那个机会了,而且朝中也是有人推荐了高拱,事情几乎是已经被确定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议论的了。

但是如今,李春芳这种正常的退休,由他指定继任者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就在刚才,高拱就为了想要抢占这个先机,甚至是不再计较他和李春芳之间的间隙,而做出了一番礼貌恭敬的告别问候。

如今隆庆已经是开始问这个问题了,百官们也不由得以为这一次定然是会让高拱占了先机,各个都是准备看好戏。

高拱更是如此认为,听到隆庆的问话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那里不懂,似乎是正在等待李春芳将这个责任“推卸”给自己一般。只是过了一会,高拱却是没有等到那个他希望听到的声音。疑惑之下,高拱不由得向李春芳那里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之间李春芳正挪动身躯,向着大殿中央走了过来。

看到李春芳走了过来,朝堂之上的百官再一次愣住了,而高拱更是愣呆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地看着李春芳。这一瞬间,高拱感觉似乎有人跟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一般。

等到李春芳走到了高拱身边站定,高拱还是那么一副吃惊的模样,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而看到李春芳站出去而吃惊的这些大臣们,也都是各个从吃惊的表情再一次回到了一副期待非常的模样。

李春芳刚要说话,却是将眼神看向就站在他旁边摆出一副吃惊模样的高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隆庆看到下面上演的一出好戏,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是早就已经乐开了花了。朝堂上出现这么有意思的情况,那可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过的了。

非常配合的,隆庆也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对着还在那里呆站着的高拱说道:“高爱卿,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似乎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给高拱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隆庆向他问了半天的话,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开口了。

“高爱卿。”隆庆见高拱不回答,再问了一句,不过面上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表情。

“……陛下。”回过神来的高拱赶紧对着隆庆躬身说道。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隆庆又问了一遍。

“微臣没事了。”高拱有些黯然地说了这么一句,慢慢地走了回去。如今的高拱身形显得落寞非常,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和挫折一样。但是没有过多久,高拱脸上的那股落寞就变成了一种凶狠的样子,仿佛是和某个人有了深仇大恨一般,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表情。

“李爱卿。”看到高拱已经回去了,隆庆再次将面孔转向了李春芳说道,“李爱卿心中可有顶替的人选了?”

“启禀陛下。”李春芳开口说道,“微臣此番请辞致仕已是做了多日的考虑。微臣明白,自己身为朝廷内阁大学士,责任重大。微臣明白此番致仕必然会让内阁之中有所空缺,也明白内阁乃是帮助陛下辅政,职责无比重要,自然是不能有一日空缺。”

“嗯,李爱卿所言极是啊。”隆庆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李爱卿必然是已经有了人选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到了李春芳身上。

“正是如此。”李春芳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淡定的一如平常地回答道。

听到李春芳确定的答案,文武百官们顿时就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刚才他们都不明白为何今天的李春芳会如此执着,而且即使已经承了高拱的情,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礼让的很,而是直言不讳,而且是当然不让。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倒还不错,但是对于李春芳来说,这绝对是一件怪异非常的事情。

而今天的李春芳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隆庆问他什么,他就直言回答。而即使是高拱如此强势的人如今都已经是低声下气地向李春芳示好了,可是李春芳依然是没有任何退让的心思,还是如此。

对于今天的李春芳来说,他的所作所为,无不是让人颠覆了以往对他的认识,看起来是那么的怪异。但是等到李春芳刚才那句话说出来了之后,百官们就明白了过来为何会如此了。他们已经明白过来,李春芳一定是因为早就在心里面有了打算,这才会如此大胆地和高拱明着干。

不过到这里,这些官员们又不由得开始在心里面为李春芳担心起来了。高拱这个人是瑕疵必报的人,不见李春芳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被迫请辞致仕回乡的吗?正是为了徐阶。

而高拱就连徐阶这么一个早就已经致仕回家,对他根本就无法再产生任何威胁的人,居然还是要如此落井下石,置他于死地。

而如今,李春芳如此地不给高拱面子。在百官们看来,李春芳致仕之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高拱绝对会千方百计地去找他的麻烦。或许高拱又会找出一个能够置人于死地的事情来弹劾李春芳。

只不过如今高拱弹劾徐阶,还有张凡,还有张居正等一帮子人来帮着他。而等到高拱再向李春芳发难的时候,就不知道这朝中百官又有谁会冒着得罪高拱的风险挺身而出帮助李春芳了。毕竟李春芳在朝中几十载的时光,沉默的很,没有什么敌人,但是同样的也没有什么能帮他说话的朋友。

而听到李春芳如此回答的高拱,虽然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过,低着头也无法让别人看见他如今的面容是什么样子。但是离他最近的郭朴可以很明显地看到,高拱的身体正在微微地颤抖着,至于是不是出于愤怒,郭朴却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现在有人能看到高拱面容之上的表情的话,绝对会被惊吓到。如今的高拱,眉头全都是皱在了一起,横眉竖眼,牙齿也是紧紧地要在了一起,给人一直想要生啖其肉的感觉,至于对象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那不知爱卿所荐何人啊?”隆庆可不会去想这些东西,他已经开始向高拱询问了。

“微臣推荐,如今的东宫讲读,高仪高大人。”李春芳用自己那独有的平淡声音说道。

下面的人,听到高仪这个名字,包括高拱在内,都疑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李春芳既然会如此执着地想要推荐他的后继之人,在他们看来,这必然是李春芳受了什么人的托付才会如此做的,他所推荐的人也必然是某一方势力的代表。然而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高仪这么个人物。高仪他们并不是不知道,当年应天府翰林院的太常卿,也做过礼部尚书,还是那个家中失火却是无钱修缮的主,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个高仪最大的特点就是畏畏缩缩,毫无特点。莫非……李春芳就是走了,也想要找个跟他性格差不多的人来当他的班不成?

“高仪?”听到这个名字,隆庆疑惑了起来。隆庆并非是不知道高仪这个人,毕竟他是如今东宫的讲读,隆庆自然是知道,平日里也能见到他。但是隆庆一时之间也是不明白李春芳为何会推荐这个人。

只不过在隆庆看来,高仪虽然不是最佳人选,但是也能当其任。毕竟是做过太常卿和礼部尚书的人,无论是资历还是学识,让他做个大学士入阁都是绰绰有余了。

心中有了打算,隆庆几乎是已经同意了李春芳的提议。但是他还得要问问下面的群臣们。

只不过,隆庆这话还没有问出来,就已经有人高喊道:“微臣反对。”

听到这个声音,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同一处。只见高拱,正动身走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鲁莽至极

高拱会反对这件事情。这在百官们看来绝对是必然之事。只不过反对归反对,对于他们来说,刚刚已经吃过瘪高拱这次应该会理智许多,不会太过孟Lang地突然冲出来大叫自己反对之类的话才对。

只是事情的发生结局往往就不是大多数人所想的那样,高拱这一次还就真的如同一个莽撞到了极点的人一般,皇帝的话都还没有问出来,他就这么着站了出去,还是大声地叫喊出来。

其实百官们心里面都是明白的很,也多少能够理解高拱。他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李春芳颜色看看,毕竟刚才的他是如此的低声下气,好言相对。但是李春芳却是一点点面子都没有给他,直接就这么忽略了他的好意,直接提出了自己的人选。高拱如今这么做,这么武断而不加考虑地就提出反对,显然就是针对刚才李春芳的。

只不过百官们明白的同时,包括高拱自己的党羽在内,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同意他的这种做法。刚才李春芳敢于不给他面子的原因实在是太多了,一来李春芳已经是确定将要致仕回乡了,朝廷里的一切纷争和勾心斗角就要跟他说再见了,他根本就是毫无顾忌,自然可以这么直白地说出心中的想法;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刚才李春芳所说的话,是隆庆同意了的事情,皇帝让你直言不讳,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高拱如今的状况就大不相同了。百官们看隆庆的样子就明白,虽然隆庆还没有做出过最终的决定,但是那样子很明显就是他几乎已经是同意了李春芳的提议了。

当然,这都不要紧。不管怎么说,隆庆也都是想要做个一代明君,所以这听取大臣们的不同意见这种事情他还是会的。可如今的问题是,高拱的所作所为也实在是太过极端了一些。隆庆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连只是走过程的询问都没有问过,高拱就如此急切地开始表达不同意见了,而且,还是如此的强硬。这不由得让百官们觉得高拱实在是太过不智了。

不过说来说去,感觉是感觉,但是大多数人心里面其实一直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理。

高拱在朝堂之上嚣张跋扈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过大多数的时候,除了那个正在被他攻击的人之外,并没有别的人去关心,不管是官员还是皇帝。

对于百官们来说,事情只要不是牵扯到自己,那就随便高拱去怎么折腾吧。就算那个将要倒霉的人和自己的关系再好,但是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有些极端了,但是也的的确确是这么个道理。若是出言相帮的话,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人没有帮到,反而弄得自己再被高拱盯上了,得不偿失。

而作为皇帝,特别是隆庆这么个心有大志,但是平日里却像闷葫芦一样的皇帝来说,臣子们想要闹那就让他们闹去吧。反正到时候最坏也不过是少了几个人而已,但是对于疆域庞大、人口众多的大明朝来说,人才这种东西是最不缺的,空出来一个位置,那将会有无数有才干又有野心的人想要往上爬。再说了,对于隆庆来说,少了那么一两个聒噪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今天,隆庆当真是没有料到,高拱竟然会如此大胆,如此狂妄。他隆庆平日里再贪杯好色、再闷声不语,他也毕竟是个皇帝,是个继承了大明正统的皇帝。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确保自己的威严,确保官员们对自己的尊敬。而高拱如今的这番作为,实在就是在藐视皇权。而这,恰恰是一个做皇帝的所最最不能够忍受的事情。

“高爱卿,你要反对什么?”隆庆口气不善地问道,语气中并不是责备,而是实实在在的愤怒了。可以说隆庆这番话没有直呼高拱其名,还能在后面加上爱卿,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

“陛下,微臣不同意李大人适才所推举之人。”高拱却是仿佛根本就没有在乎隆庆的话,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没有主意到隆庆不善的口气,说话还是如此之冲。

百官们闻言,全都是愣住了,看着高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臣和皇帝这么冲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情。汉隋唐宋,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被传为佳话的也着实不少。但是如今这是大明朝,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大明没有吗?自然是有,而且还不少。可是结局却大都是悲惨的,无论上奏的大臣是一心秉公、还是利欲熏心。当年从朱元璋开始就是如此,到了朱棣之时几乎可以算是发展到了顶峰了。

而此时此刻,高拱敢如此说话,如此挑隆庆的刺,在很多人看起来,高拱他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毕竟此时的高拱可不是为了什么正事,完完全全就是为了一时的意气以及为自己增加权利的筹码罢了。

“哦?你有什么话,说来让朕听听。”隆庆笑着说道。或许是因为高拱这种语气,这番目无尊尚的行为而让隆庆似乎是有些气过头了,如今更是差点就笑出声来了。

高拱似乎还是没有注意到隆庆如今已经是非常愤怒了,竟然就这么将就着开始说话了:“微臣举荐……”

“别说什么举荐不举荐的。”还没有等高拱把话说完,隆庆就开口打断了他,“你先给朕说说,为何不同意李爱卿所推的高仪顶替其位?”

“这……”高拱听到隆庆这么一问,立刻就打住了。他哪里考虑过这些问题,刚才他急着开口就是为了率先说出自己的想法,完全没有考虑过李春芳举荐了谁。再者来说,高仪次日虽然和高拱是同科进士,但是高仪此人平日里就不怎么显山露水,平平淡淡的比李春芳还要隐蔽,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他自己家中房子失火这种私事而已。高拱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人那里会去在意那样的平凡之人。而隆庆如今既然这么问他了,他又不能不回答,说不出来可就是要是去这么个机会了。

想了半天,高仪此人虽然并非是那种太过喜欢显露自己的人,但是高拱对他也并非是毫不知情。想了想,高拱抬头开口说道:“陛下,高仪此人难当大任。”

“哦,这又有什么说法?”隆庆仿佛是被高拱提起了兴趣,依然微笑着问道。只不过他面上的微笑中,依然还是带着愤怒的气息,丝毫没有衰减。

“高仪此人学识是有了,毕竟曾为应天府翰林院的太常卿,也做过礼部尚书,如今更是在太子殿下的东宫侍奉讲读。说其资历,更是与微臣一般无二。若是说来,高仪倒是可以担此大任。”高拱开口说道,先是称赞了高仪一番,然后话锋一转,开始了攻击,“但是此人干劲不足,做事为官多有些拖沓懈怠。陛下应知,内阁之责乃是为陛下辅政,帮助陛下治理天下。每日阁中之事千万,虽然有着‘司礼监’的众位公公‘相帮’,但是每日还是有些让人忙不过来。而高仪此人做事慢慢吞吞的,甚至还有些犹豫不决,若是让他入阁为大学士的话,实在是……”他说道“司礼监”和“相帮”二字之时,语气颇为沉重,显示是表示了自己的嫉妒不满。

高拱这番话的意思明显的很,就是在指责高仪做事犹犹豫豫、温吞水,处事犹豫不决。当然,还有一点高拱没有说,不过在场的百官们包括隆庆也都是明白,高仪这人实在是有些软的很,从他家中失火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在友人家中借宿这一点来看就能明白了。

不过如今高拱的这些话都完全没有作用了。他如今已经是得罪了隆庆,还要叫隆庆如何去认同他的话。别说高仪此人若是入了内阁最多就是慢点,却也不会误事,就算是高仪当真是个会误事的人,这一下子隆庆也是要让他入阁了。

而百官们听到了高拱的这番话却是另外一种想法。高拱所说的话的确是事实,可是问题是,如今不管是哪个做皇帝,哪个做内阁首辅,似乎这内阁中的情形也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高拱所说的那种情况是内阁中最最真实和平常的情况。然而如今,这种真实和平常已经变成了一种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状况了。勾心斗角和耽误拖沓早就已经成了一种必然的事情,见怪不怪了。因此在其他人看起来,放一个向高仪这样温吞水的人进到内阁之中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或许,反而效果会比之现在还要更好一些也说不定。

“高爱卿倒是言之有理啊。”隆庆竟然认同了高拱的话。

“一次微臣举荐……”见隆庆认同了自己的话,高拱立刻就想要说出自己的打算。

“不过……”隆庆却是再一次打断了高拱,“此时既然是关系重大,还是要问问其他人还好。”

第三百五十二章 明显关联

听到隆庆的话。下面站着的文武百官们都觉得非常惊奇。要是说起来,隆庆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错误,让百官进言,听听不同意见再做决定,这样子本就是对的。只不过百官所惊奇的是,如今高拱已经是将隆庆逼到了这个地步,而且隆庆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是隆庆居然还是没有立刻让高拱闭嘴,反而是跟他这么一番和颜悦色,这在其他大臣们看起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只不过其他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高拱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隆庆已经是被自己给说动了,只是已经被“说动”了的隆庆竟然还是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否定李春芳的提议,绝了高仪进内阁的事情而让自己推荐人,反而还要问其他人意见。对于这件事情,高拱心中是非常的不爽。

气愤之下,如今已经是迷了心窍的高拱立刻开口说道:“可是陛下……”

高拱的这句话只说了个开头就打住了,被一旁冲过来的一个人拉住了衣袖而止住了。

冲过来的正是郭朴。刚才高拱不服隆庆同意李春芳的决定而站出去说话的时候,郭朴就已经感觉到要糟糕了。只不过刚才高拱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一些,郭朴根本就来不及抓住他就已经让他冲了出去。

当时,郭朴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好。藐视皇权而平安无事,甚至之后权势还越来越大的人不是没有过,向曹操就是这么一位。不过如今是大明而不是东汉末年,高拱只不过是个内阁首辅并非曹操这么一位先贤,而隆庆虽然有些闷葫芦但也并不是刘协这么一位窝囊到了极点的汉献帝。高拱如今站出去公然顶撞皇帝,下场必然是非常凄惨。

刚才高拱说话的时候,郭朴一直都是一身的冷汗,高拱已经是站了出去开始说话了,他又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过去把他拉回来。甚至他在刚才都已经做好了高拱随时都会被隆庆让侍卫拖下去的准备。

不过刚才隆庆虽然表现的非常愤怒,但是似乎现场的状况他还能忍受。而如今,郭朴看到隆庆已经打算放过高拱这一次的胡搅蛮缠不再计较了,可是似乎高拱还没有认清局势,居然还想要继续开口说话。

这一下郭朴可是被吓坏了,他微微抬起头向上面看了看,发现隆庆看到高拱似乎还想要说话,面色已经是不善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发飙。这一看,郭朴是赶紧走出去,在高拱才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一把拉住了高拱的衣袖,制止了他的话。

高拱被人一把拉住,想要说的话就这么憋在了嘴里,说不出来,正是不爽,转头看向拉住自己的人,想要怒斥一番。却是看见拉住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好友郭朴,高拱的气也就顿时去了一半。不过气虽然是有点消了,但是高拱却还是觉得不爽,是以用非常疑惑的眼神看着郭朴,似乎是想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当着隆庆的面,而且如今又是站在大殿中央,文武百官全都在看着这边,郭朴又怎么可能明明白白地告诉高拱。他只有做出一番无奈的表情,额上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眼神向坐在龙椅上的隆庆看了过去。

高拱虽然现在有些失了心智,但是他可不是傻子。看到郭朴的提醒,他也是微微抬起头看了看隆庆。

只见现在的隆庆,当真是龙颜大怒。横眉竖眼的,眼睛也是瞪的老大,差点就要怒火燃烧了。如今的隆庆正在看着高拱,只是那表情已经是不善到了极点,而且还有些咬牙切齿的,似乎是想要把高拱生吞活剥了一般。

再怎么说,隆庆也是个皇帝。而且,皇帝上朝的时候,那一番化妆准备,已经是让人们看起来威严无比了。此时的隆庆在这么一皱眉一瞪眼,表情也当真是相当吓人。

隆庆如今的这副模样看的高拱是一阵心惊。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阵心惊,让他那刚刚正疯狂无比的心顿时是清醒了过来。这时候的高拱才发现自己刚刚是做了什么,和皇帝叫板!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若是隆庆现在就说他是藐视皇权,完全就有理由将他立马摘去乌纱,再让宫中的侍卫拖出去。他高拱连一点点办法都没有,喊冤?别开玩喜了,先不说隆庆本就是大明朝的皇帝,他说谁有罪谁就有罪。而如今高拱是的的确确地犯了这个礼仪不尊的罪过,而且对象是皇帝,隆庆能够忍到现在都没有发火那已经是个奇迹了。而且,就算隆庆不发火,那些个和高拱站在对立面的人也必然是已经将这件事情记下来了。或许他们今天还不会发飙弹劾高拱,但是谁知道哪一天,就会有人站出来那这件事情说事!

想明白了这一点,高拱立即将心中的不满强压下去,默默地走回了自己本应该站着的地方,垂手低头,不再说话。

“微臣觉得陛下所言极是。”郭朴为了要转移隆庆的注意力,分散隆庆对高拱的愤怒,赶紧开口说道,“此事毕竟是关系到将要入阁的人选,将来也是要重任加身,为陛下分忧的,不得不身中考虑才是。”

似乎是因为高拱打住了自己的那张嘴,隆庆刚要发出来的火气也是降了下去不少,而且郭朴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也的的确确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成功地分散了隆庆的注意力。低下头去,隆庆扶住了自己那有些疼痛的额头,揉捏了起来。一旁的小太监看到了,赶紧是走到隆庆身边,想要为他捶打一番,却是被隆庆挥退。

隆庆半晌都没有说话,而下面的大臣们就这么一直看着隆庆,颇为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只不过这些大臣中,有的是希望隆庆能够就此揭过这件不愉快的事情,而有的则是抱着相反的期望。

作为当事人的高拱,以及张凡、葛守礼和张居正却是心里明白的很,高拱这一会定然是没事了。若是隆庆想要惩治高拱,那他早就下令了,根本就不会停顿这么长的时间。

果然,等到隆庆再次抬起头来,面色上已经是好看了很多,不再表现出一副充满怒气的模样了,开口用着十分平静的口吻说道:“众位爱卿,对于李爱卿举荐高仪入阁,你们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用的却是比之刚才还要温和平静的口气。但是此时,却没有人再敢站出来说什么了,百官们都生怕自己站出去再说出什么让隆庆不舒服的话,从而惹怒了这位此时正心中不爽的皇帝。

但是皇帝问话,做这满屋子站的都是文武百官,百来号人却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去说话,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因此这个时候,谁要是能出去说上两句才是解决如今这个窘境的办法。至于是谁,说的又是否隆庆想要听的,只要不牵涉到自己,他们就根本不会在乎。

这个时候,朝堂上的不少官员都将视线看向了张凡,这位如今在隆庆面前的大红人。这个时候,很多不明白为何张凡会在今天选择如此正式地上朝的人,如今也是有了一些眉目。

张凡自然是能够感受得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明白他们都是希望自己能站出去说上两句话来扭转目前尴尬的局势。但是张凡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头也是低着,让人根本就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过了一段时间,见张凡丝毫就没有一丝想要动的意思,期望十足的众人开始失望了。

正当大殿上的百官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一个人却是站了出去。

“陛下,微臣附议李大人的举荐。”

一个声音,一个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响起在人们的耳边。听到这个声音,大臣们不由得都抬起头看了过去。

“哦?葛爱卿可有什么说辞?”隆庆看着站出来的人微笑着问道。

不错,站出来说话的人正是户部尚书葛守礼。看到葛守礼站出来说话,其他的大臣们全部都是松了一口气,用一副看恩人的目光看着他。可是没过多久,这感恩的目光就变成了疑惑。

葛守礼平日里在朝中也是闷葫芦一个,虽然应该他说话的时候,他绝对是直言不讳,但是平日里基本就不怎么会说话。而此时,葛守礼站出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同样是和他一样,都是闷葫芦的李春芳和高仪打抱不平?没有人会相信这么个幼稚之极的答案。

但是联想到前天张凡归来之时,朝中发生的事情,众人不由得将眼光再一次看向了张凡,很明显就是在怀疑这件事情和张凡是否有着什么关系。

高拱也是如此,他看着张凡似乎是想要看出来一些什么。只不过此时的张凡一直是低着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让人无法琢磨。

但是高拱此时却是可以确定,这件事情必然和张凡有关系,要不然他今天又为何会来上朝呢!

想到这一点,高拱又开始有些咬牙切齿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直言不讳

葛守礼这个平日里并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如今站了出来表示自己同意李春芳所举荐的高仪继任入阁。这在很多人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想不通为何葛守礼会站出来帮人说话。

但是下一刻,人们的视线就转向了张凡。联想到前日里张凡刚回来之时,葛守礼那一反常态的帮忙,百官们心中大都若有所思。

“哦?葛爱卿附议?”隆庆似乎对葛守礼所说的话表现的非常感兴趣,微笑着问道,“那葛爱卿不妨说说看,可有什么理由嘛?”

“陛下。”葛守礼想都没有像,直接开口说道,显然是早有准备,“微臣以为,内阁之职,虽然正如高大人方才所说的那般,日里繁忙非常,所理之事也重要的很。但是如今内阁中有着高大人与张大人二位,想必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葛守礼的这番话说出来,听到的人们可就觉得有些好笑了。葛守礼的话,表面上好像是再说高拱和张居正二人的能力非常大,仿佛内阁之中只需要他们两个人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在其他人,特别是这些整天只想着阴谋诡计的百官们看起来,葛守礼这番话简直就是在暗着骂内阁里的其他人是吃闲饭的蠢货。

不过且不说事情是不是这样,如今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反驳葛守礼。再说了,似乎葛守礼所说的也就是实情。如今的内阁中,几乎所有的事情,不管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也就是高拱和张居正二人互商量或者是有所冲突,其他的人根本就从来都不过问这些本该他们份内的事情。

“哦?”听了葛守礼的话,隆庆有些疑惑,说道,“若是照着爱卿这么说起来,内阁之中只留下高爱卿与张爱卿二人便已足够,何须另外四人?干脆朕就将其他四人裁去,日后内阁之中只留有高爱卿与张爱卿两人的位置。葛爱卿觉得,这样如何啊?”

呵呵,好嘛!葛守礼只不过是站出来实事求是地说了这么一句,虽然话语里面也是带着一点讽刺的意思,但是并不深。他只不过是想随便说说,用这种方式打开话题而已,并没有隆庆所说的这个意思。但是隆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就这么借着葛守礼的话说出了这么言论。

所谓言者无心,听着有意。且不管隆庆为何会这么说,起码听到他这么说的朝廷百官们全都是紧张了起来。皇帝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也自然是这个庞大帝国的最高意志,在他们看来,隆庆会这么说,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了那么一份心思。

“呃……陛下。”葛守礼似乎也是被隆庆的这番话给吓住了,赶紧开口说道,“微臣并非那个意思,微臣的意思是,高大人与张大人二人勤政,阁中的事情已经大都让二位做了。但是微臣并没有说过其他的阁臣无关紧要,若是当真如陛下所戏言的那样,阁中就只有两位大臣,将来定然是要乱套的。”

听了葛守礼这番话的人,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隆庆本人都明白他所说的“乱套”是在指什么。内阁作为皇帝的辅政机构,权利自然是非常之大。就算是皇帝本人亲自下的旨意,若是内阁中的大臣觉得不合适,不能通过的话,他们是有权利上奏反对的。连皇帝的旨意都可以反对,而且这并非是什么死谏,几乎是必然能够成功的事情。由此可见内阁的权利有多大。

倘若事情真是像隆庆所说的那样,内阁之中就只剩下两个人的话,将来肯定是要乱套的。为了防止同流合污,那两个人也必然会是冤家对头。本来这样也是一件好事,可是朝中的官员们都明白,倘若是两个冤家对头的话,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这两个人对立到了极点,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反对对方的提议。即使是最为正确,利国利民的大事,还是什么事关大局的战事。本来二人都在心中同意的,可是一旦有其中一人将同意的话说了出来,那么另外一人为了意气也必然会出言反对。如此的话,朝中将会变得混乱非常,政令无法通达。

而更重要的一点,有一句未来的话,却是适用在任何时代,“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为了权力,人们就能够干得出来任何事情。谁又能够保证得了,将来内阁当中只剩下两个人,两个水火不相容的仇人之时,他们不会为了共同的利益而站到同一条战线上面去!而如果发生那种情况的话,内阁中的这二人就等于是变相控制了整个朝廷。无论是谁,都不希望看到那种情况的发生。

“陛下。”葛守礼继续开口说道,“内阁中的人选乃是当年成祖所制定的,是为祖制。若是擅自改变祖制,是否……而且,进入内阁的人都是朝中的大学士。本朝至今,有中极、建极、文华、武英四殿以及文渊阁、东阁,共四殿两阁,六大学士,且无定员。倘若内阁之中只剩下两人,其他四位大学士又当放在何处。到时候必然会闹出不少事情。

“还有,今日朝上的事情陛下看在眼里,微臣也就不再多说了。可若是当真就剩下两名内阁大学士的人选,到时候会是怎么样一副场景,微臣想必不用再为陛下畅想了。”

葛守礼说了这么多,出了最后一段话之外,基本上全都是废话。什么朝廷祖制,成祖所立,说起来都是好听无比,可是真要有哪个皇帝想要篡改的话,谁也拦不住。但是最后一点,可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如今,内阁中设有六个位置,分别有四殿两阁六名大学士担当阁臣。即便是如今,六名职位也有着无数的臣子因为想要位列其中而斗的头破血流,不可开交。若是内阁中的职位当真由如今的六个变成了两个,那到时候还不知道朝中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

本来,隆庆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也当真就是他的一时戏言而已,只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并算不得数的。可是隆庆说完这番话,心中不知道怎么的也就升起了这么一番心思。而且这种心思还有越变越大的趋势。

可是葛守礼的这一番分析立刻就让隆庆绝了这种心思。是啊,如今就已经是够混乱的了,刚才高拱就为了这么一个内阁的人选位置,居然敢于跟他这个做皇帝的叫板,而且强势的很。隆庆不可能让这种“偶然间”才会发生这么一次的情况变得频繁起来。到时候,这朝廷也当真就是要乱了。

下面的大臣们听了葛守礼的这一番话,觉得他说的实在是太在理了。他们倒不是觉得葛守礼说的是什么正义之言,而是觉得葛守礼的这番话给了他们许多人入阁的希望而已。

不过也有很多人在心里面生出了对葛守礼深深的佩服。敢于直接当着皇帝的面说他说的话是“戏言”的,恐怕还当真就没有几个人。而葛守礼偏偏就是这么说了,而且说的还是义正言辞,让隆庆一点生气的想法都没有。

“爱卿切勿急躁。”隆庆如今脸上堆满了笑容,其中还有着一丝歉意,“朕方才所言只不过是戏言,戏言而已。”隆庆果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有什么责怪葛守礼的意思。

只是看到葛守礼似乎有一些不太满意自己刚才的道歉,隆庆为了怕麻烦,赶紧开口说道:“葛爱卿,如今正是商讨何人该将入阁代替将要致仕的李大人,说那些有的没的事情做什么。还是快些说说正事才好。”隆庆赶忙出言,转移葛守礼的注意力。

“陛下,微臣附议李大人的举荐。”葛守礼果然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了,“正如陛下与诸位所知道的一样,高仪高大人入阁为臣,其学识资历皆具齐全,此事无须在意。而且高大人如今为太子殿下东宫讲读,许多朝中如今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并不用担心他初上任之时会弄不清楚局势。再者,凭着高大人那谨小慎微的性子,对于内阁中所处理的种种大事,也是必不可好的。”

葛守礼说的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也的确就是这么回事。他给予高仪的这番评价可谓是中肯的很,并没有拔高,也没有贬低。虽然听起来高仪并非就是入阁的最佳人选,可是若是他入阁了,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其他的人还没有什么想法,高拱却是已经在心里面冷笑了起来。在他看来,这高仪太过没有特点了。而且他更加不看好的是张凡和葛守礼二人,选择这个人简直是个错误。而且如今的情形,张凡看来是不会站出来说什么了,仅仅凭着葛守礼一个人也根本不能成事。

但是事情永远都比人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高拱刚刚才想到这些,现场就立刻出现了另外的局面打破了他的这种想法。

第三百五十四章 尘埃落定

在高拱看来。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状况,必然和张凡是有关系的。要不然他绝不会在今天,穿的如此正式跑过来上朝。

刚才李春芳举荐高仪继任自己的位子的时候,高拱一开始还心有疑惑,不知道李春芳为何会选择他。

但是现在,高拱已经是完全明白过来了。看来张凡在昨天得知了事情之后,就已经是去和李春芳商量过了。只不过高拱虽然很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并不是太过担心,因为凭着他如今在朝廷里的权势和地位,光是靠着张凡和李春芳两个人还没有办法和他抗衡。

但是刚才葛守礼站出来说话的时候,高拱也的的确确是被吓了一跳。他虽然在前天,张凡回来的时候,葛守礼帮着张凡说话的那一刻就已经预见到葛守礼将会与张凡站在同一方阵营之中。但是高拱实在是没有算到事情会来的如此之快,才过了仅仅两天的时间,而且昨天张凡也没有出现过,他就已经于葛守礼“勾搭”上了。

只不过吃惊归吃惊,但是高拱并不是太过担心。因为在他看来,即使有了葛守礼的帮助,张凡和李春芳的如意算盘也不可能打得成。毕竟光是想要靠着葛守礼一个人来成事,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已经说过话了的李春芳这个时候又不可能再一次站出来说什么,那样就显得太过用心了。而站在一旁的张凡,很明显他今天来就是单纯过来看个热闹的,并不是为了要上朝说些什么。

想到这些,高拱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虽然他刚刚已经是惹恼了隆庆,但若是事情一直这么发展下去,并且张凡他们还是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法的话,他高拱还是有机会的。

只不过,高拱想到自己刚才也毕竟是惹恼了隆庆,此刻就算是他有机会,但是再让他站出去说什么显然是不合适的了。且不说隆庆能不能静下心来听他说话都已经成了一个问题,万一隆庆看到高拱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觉得十分的不爽而要下令廷杖他一顿的话,那高拱可就麻烦了。

须知道,廷杖之事,一向就是由厂卫的人来执行,而这里所指的厂卫也大多就是锦衣卫的人,倒是东厂的人几乎是没有。倘若高拱当真是被隆庆让人拉下去挨廷杖的话,按照张凡的性子,恐怕最多也就是让高拱受点教训,虽然会让他在家好生修养上一段时间,但是绝对不会将他打出什么毛病来的。

但是要知道,这件事情,张凡可做不了主。他虽然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有着执掌廷杖之责。但是这执掌二字,说白了也就是看着自己的**人而已,他没有说话的权利,也没有吩咐的权利,只能在一边看着。而具体去下命令的,却是那个顶着监督职责的东厂总管,如今就是与高拱水火不相容的冯宝了。

冯宝此人并不是个心狠手辣到了极点的人,对于某些人和事情,他还是比较容易说话的。但是有一点可千万不要被迷惑了,他在温柔也是东厂的总管。就算冯宝能算得上是大明一朝里,所有担任过东厂总管的太监中最为温柔的一个人,在一般人的眼中,也绝对会是个恶魔一般的人物。这种人又有谁想要犯到他的手上,更何况是高拱这么一个冯宝极度讨厌的人!

想到这里,冯宝即使本就没有打算站出去说话,也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即使害怕,这打算还是要做的。既然自己不能出去说话,那就让自己的人站出去帮着自己说话。

脑子里面想着这些,高拱也是将眼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郭朴。

郭朴这人说起来,除了平日里为高拱马首是瞻之外,倒也是一个颇为正直的人。虽然他也是有些看不惯高拱如今这种瑕疵必报、疯狂打压与自己意见不合之人的行为,但是他心里面也一直对高拱抱有着信心,希望他能在满足了自己的报复之后,能够全心全力地投入到政事上面去。也是因此,郭朴才会一直跟随着高拱到了现在。

但是此刻,面对着高拱请求,甚至是略带着命令意味的眼神,郭朴也是退缩了。他又不是傻子,高拱能够想得到的事情,他也自然是能够想得到。冯宝讨厌高拱,也自然是连着高拱的党羽一同讨厌起来了。更何况,隆庆又不是不知道他与高拱之间的关系,万一真的牵扯到他,他也是绝对不愿意的。

面对着高拱如今如此热切的眼神,郭朴也只有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了自己不去。

看到郭朴不同意,高拱并没有恼怒。他自然明白郭朴是和他在担心同样一件事情,而且对于郭朴这个跟随了他多年的“战友”,高拱也是比较认同的。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就不打算让郭朴出去冒险了,眼光也随之看向了自己的其他党羽,希望有人可以站出去说些什么。

可是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富有戏剧性。正在高拱环顾四周想要找个自己人站出去说话的时候,朝堂上面已经是发生了变化。

“微臣附议李大人举荐。”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微臣附议李大人举荐。”第二个声音响了起来。

“微臣附议……”

“……”

不断地有人站出来说话,而且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没有其他的什么理由。这些人全都是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有停留地再一次站回自己的位置。

面对这种情况,高拱愣住了,他着实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如此。而其他那些没有说话的大臣们也是如同高拱一样,被如今大殿之上所发生的事情弄愣住了。

稍稍留心就可以发现,这些站出来说话的人,全部都是葛守礼领到的那帮中立派中的人物。当第三个人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其他的人就已经明白过来,葛守礼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高拱被眼前的画面弄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没过多久就清醒过来的高拱也并没有愤怒,而是在心底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他深深地明白,这场战斗,这次来之偶然之极的天赐良机,他已经失去了。而他的对手,却是赢的了胜利。虽然他的心中十分的不甘心,可是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丝毫办法来挽回这一切了,事情已成定局。

而看到这幅场景的其他人,特别是张凡,虽然表面上还是如同先前一样,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是他在心底明白,自己这一次显然是赢了。旁边站着的李春芳和葛守礼二人也是如此认为。

只有张居正,对于眼前的情形是喜忧参半。自然,他对于高拱这一次能够吃瘪而感到高兴。虽然他也只不过是跟高仪谈过两三次而已,但是他心里明白,高仪入阁之后,必然是会站在他这一边的。因此对于张凡能够说得动葛守礼以及这么多人帮忙,张居正心里面是非常高兴的。

但是同时,他也有些忧虑。他所忧虑的自然就是张凡了。并不是怕张凡会惹上什么麻烦,而是担心张凡而已。他担心张凡在入仕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已经是得到了隆庆以及朱翊钧这现在和未来两代帝王的认可和信任;也担心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有了自己的一帮人马相帮,而且这帮人马还是朝廷里人数最为庞大的一派。张居正担心得到了如此强大助力的张凡,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特别是,他担心张凡将来会否妨碍到他的行事。

只不过张居正的这个担心并不是太让他费心,他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是非常信任张凡的。而且他对于葛守礼也算是比较清楚的,知道他并不会一味地去蛮干。

总之,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来说,对于张居正是个好事。一个不怎么管事说话的李春芳走了,来了一个会帮助自己的高仪,这对于如今的张居正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隆庆又不傻,看到这么多人同时站出来为着李春芳和高仪说话,心里面稍稍想想就已经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虽然他有点讨厌这种情形,但是既然这事跟张凡有关系,他也就不在计较什么了。不过……

“张爱卿,你怎么看?”隆庆看着张凡点名问道,明显就是想要为难张凡一番。

“陛下。”听到隆庆的点名,张凡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说道,“微臣在朝中供职时间不长,政事更是没有参与过几件。这件事情想来微臣并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一切事宜还是由陛下做主才是。”

他这倒是好,完完全全就把自己给抛出在外,撇了个一干二净。

看到张凡这幅滑头的模样,隆庆心中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觉得开心起来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隆庆根本就没有必要再等待什么了。他看着下面的大臣们,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传朕旨意。待到大学士李春芳卸任之后,由东宫讲读高仪,进封武英殿大学士,入阁供职。退朝吧。”

事情,就在如此一面倒的情况下结束了。有得意的人,自然也就有失意的人。只不过得意之人明白自己的胜利还没有到庆祝的时候,而失意之人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反击。

第三百五十五章 警告之言

退朝之后,百官们还大都留在大殿上没有离开.对于今天早朝上所发生的一切,众人还是回味无穷。高拱这么个如今强势非常的人竟然以完败的结局黯然收场,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非常感兴趣的事情。

说起来是感兴趣,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心里面高兴的很。高拱自从今年年初,让人弹劾了徐阶,并且重新回朝入阁,担任了内阁首辅之职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那个往日里直言豪爽的高拱消失了,换回来的是一个暴戾非常,一心只想着排除异己,巩固自己地位并且不择手段的高拱。

朝中的百官们一开始还没有当成一回事,觉得这只不过是高拱被徐阶压抑多时的自然反应而已,让他闹腾一段时间也就算是过去了。然而事情并非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高拱这一闹腾就是大半年,从他年初刚回来的时候就是如此,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停过。而且他的手段,也是狠辣的很,丝毫没有消减的意思,完全就是一副丝毫不讲情理的模样,只要逮到机会,那就必然是一阵猛烈进攻,知道对方倒下为止。

面对这种已经是有如疯狗一般的做法,朝中百官们是敢怒不敢言,丝毫没有任何对策。而且高拱越是如此,这些大臣们就越是不敢做什么,生怕自己做了什么高拱看着非常不爽的事情而被他迁怒,自己遭祸。

而百官们越是如此,越是忍气吞声地不说话,高拱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施行报复的手段也越发的不留情面。在这种恶性循环的情况下,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朝中是被弄得乌烟瘴气,人人自危。而偏偏早就已经清楚这种情况的隆庆对此根本就是不闻不问,任由高拱去折腾。有几个大臣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冒死上奏隆庆,希望能够平息如今的这种情况,但是却被高拱获悉,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残酷打压。百官们也不知道是这折子根本就没有送到隆庆的跟前就被那孟冲通风报信了,还是说隆庆已经看到了这折子,却是没有任何打算。

而高拱**的人,对于高拱的这种做法,一开始显得无可厚非,毕竟高拱也憋屈了这么多年,重新掌权之后发泄一番也是非常正常的。可是渐渐的,这些人发现,高拱的报复行为竟然就这么一发而不可收拾了。这大半年一来,因为高拱的原因而被外放、贬黜、抄家、甚至是丢了性命的人到底有多少,他们已经懒得去细数了,但是绝对是一个令人觉得可怕的数字。就连郭朴,这个高拱的友人见死党,如今都已经觉得高拱的做法有些太过了。

对于郭朴来说,他并没有太多的仇恨间隙需要放在心里面计较。郭朴这人说起来倒是非常正直的,这一点从当年他冒死从嘉靖皇帝手下将海瑞救了出来就可以看出来,说明他还是有着那么一份家国天下的心思的。他与高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也是因为当年徐阶逼人太甚而不得已的。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高拱还是一心为了朝廷的。郭朴正是看中了高拱这一点,知道他怀有远大抱负,这才会站在高拱这一边。

即使是今年年初,高拱重新回到朝中执掌大权,展开疯狂报复的时候,郭朴的这份心思也米有断过。那时候的他一直是以为高拱只不过是想要发泄这么些年的郁闷而已,等到他的积郁全都发泄完了,自然就会重新回到正途上来。那个时候,郭朴就会全力帮助高拱治理好这大明王朝。

可是如今,郭朴的这份心思动摇了。大半年的时间下来,高拱的报复行动不但没有渐渐平息,反而是愈演愈烈了起来。老实说,如今的郭朴还是非常坚定地站在高拱这一边的,但是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对高拱的想法产生了动摇。不过事到如今,他即使心中有所动摇也是无济于事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自己想要回头也是不可能的了。

隆庆说了退朝二字之后,也不等到百官们行跪礼相送,就自顾自地走了。而现场,高拱看到今天自己打了一个巨大的败仗,却是并没有垂头丧气,反而是内心极度的不平静。想要发泄什么,但是横眉竖目了半天,他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眼神偶尔看看葛守礼、又看看张凡、甚至是盯着李春芳和张居正看了半天,仿佛他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有一句话说出口,冷哼一声,转手就大步走了出去。而他的一种党羽看到他已经离开了,也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遭人冷眼相待,都跟着高拱鱼贯而出。

而在场的这些人,看到高拱这副模样,尤其是那些和高拱不对付的,受到过高拱打压的人,全都在脸上露出了笑容,有的是胜利、有的是喜悦。

而作为今天胜利的主导一方,张凡、葛守礼和李春芳三人,虽然面上也带着喜悦,却是没有丝毫胜利的表情。对于他们来说,本来根本那就不想用如此方法来逼迫高拱的。但是高拱如今的种种行为,已经是让人们不堪忍受了,若是再让朝中的一份重大权利放到他的手中,那对朝廷绝对是一件祸事。这种情况,不管是和高拱有没有间隙的人都不愿意看到。

可以说,张凡昨天所组织的今天这场反击战,可谓是有点众望所归的味道,这毫无夸张。

“葛大人。”张居正走到了葛守礼面前拱手问好,只是他那表情中似乎也带着一些感谢的意味。

“张大人无需如此多礼。”葛守礼赶紧说道,“今天这件事情,我也是受人所托。而且,要是说感谢的话,张大人也切莫再提。葛某人也并非是为了别的,不是为了张大人,只不过是不想着朝廷里继续这么乱下去了。”

“我明白。”张居正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葛大人今日也的的确确是帮了在下一个忙,这感谢的话,在下一定要说。”

“若是张大人当真要感谢的话,还是要感谢另外一个人。”葛守礼说着这话,眼神也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张凡,“葛某只不过是出了一些绵薄之力而已,不知一提。”说完这番话,葛守礼就告别了张居正,向着大殿外走去。只不过他临出门之前,还回头看了看张凡,并且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目送葛守礼离开,张居正来到张凡面前,开口说道:“远德,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倒是你……”

“老师,这些话都无需再提了。”张凡说道,“若是当真说起来,倒是要谢过李大人才是。李大人出言相帮阁老脱险,如今就要致仕了不说,刚才还险些就被高拱弹劾。李大人冒此等危险,实在是应该好好感谢一番。”

“说的对。”张居正非常认同这句话,和张凡一通来到李春芳面前。

“二位快快打住,我可受不起。”李春芳没有等到两人开口说话就已经叫住了他们。

一番客套之后,三人离开大殿,向着宫门外走去。

路上张居正突然转头看向张凡问道:“远德,今天葛大人站出来说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这里面定然是有你的原因。你到底是怎么说动他的?”张居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老师,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学生倒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张凡谦虚地说道,只不过这番谦虚倒也是实情,“昨日学生听到朝中发生的事情之后,心中立刻就有了打算,赶忙就让人找来了高仪高大人前来相商。和高大人谈过了之后,学生就立刻去了葛大人府上,想要求其帮忙。

“葛大人倒是毫不含糊,只是问了我几句话,就答应了下来。当时学生心中也是有些疑惑,不由得就开口询问其原因。只不过得到的回答,实在是让学生心中有些汗颜。”

“哦?葛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张居正顿时被张凡的话弄出了兴趣,赶紧问道。一旁的李春芳也是转头看向他。

张凡想了想,不打算有所隐瞒,开口说道:“葛大人之所以肯帮忙,其实原因刚才他已经告诉老师了。他就是不希望看到朝中在这么乱下去,更何况高拱已经是弄得人人自危,他不希望乱上添乱。

“他还说,他前日里帮学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想因为几万两银子的小事,而弄出学生与高拱之间的纷争。不过……老师,葛大人还有几句话要学生转告。”

“哦?他怎么说?”张居正疑惑地问道。

“葛大人说……”张凡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但是还是决定开口说道,“他的意思是请老师好自为之。这一次他是看不惯高拱位高权重却不知轻重才会出言相帮。可若是有朝一日,老师您也是如此的话,他还是会再一次站出来说话的。”

听到张凡的话,张居正突然有些无言了。倒不是因为张凡所传达的葛守礼的意思太过无礼了什么的,而是张居正的心里面,正好就有了那种心思。

第三百五十六章 特殊宾客

“张大人。恭喜恭喜啊!”一个在朝中为官,但是与张凡根本就不怎么熟络,只不过见过几面的人,来到张凡的身边,一阵问好。

“多谢王大人赏脸光临寒舍!”张凡虽然跟这人并不怎么熟悉,但是他还是如此一阵迎合。

送进去这么一个之后,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着队等着跟张凡问好,说上两句话。

今天并非什么大日子,当然,那只不过是对普通人来说罢了。对于张家来说,今天是张家又要再添一口人的日子,即使那个人早就已经住进了张府之中。但是,张凡既然承诺过要给她一个隆重的场面,即使是娶妾,也要如此。

映月,正是今天的主角。张凡本就承诺过她,等到他从江南回京之后,就要正式娶她进门。这件事情张凡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甚至在坐船回来的途中,他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件事情了。只不过张凡也不曾想到,自己才刚刚回到京城就遇上了许多棘手的事情要等着他处理,这纳妾的事情也就被他搁置了下来。

如今,事情已经算是妥当了,再加上这几日,映月这丫头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跟张凡闹些小别扭,整个张府的人基本上都能看出来了。赵氏倒也不觉得映月这样子太过“活泼”了一些,反倒是更加喜欢起她来了,还特意去找张凡说了这件事情。

张凡听了之后,立刻就想起来了。转眼再一想,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这婚事早些办下来也能让映月安心,就同意了下来。

说是婚事,但是毕竟是纳妾,规格大小都有规定。所以倒也没有准备太多的日子,就这么两三日就准备好了。只不过虽然准备的时间并不是太多,但是看这场面那可是一点也不显得寒酸,当真是齐全的很。

这也多亏了隆庆说要赏给张凡的那些银子。那些银子在张凡回来的第四天就被葛守礼派人送到了张凡的家中,一共是两千零一十五万七千一百二十两纹银,全都被户部重新铸成了官锭,装着箱子运到了张凡的家中。

老实说,光是听这个数字,只不过是给人感觉很多而已,但是到底有多少,却是没有个具体的印象。但是等到这些银子全都堆到人面前的时候,这个印象可就是非常的明确了。看这堆积的犹如小山一般的沉甸甸的箱子,张凡再次有些无语了。这么些银子他不是没有见过,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五千多万两的白银被装上船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所以看得是一清二楚。但是那些毕竟是朝廷的银子,对于一个疆域如此庞大、人口如此众多的帝国来说,这么些银子倒是显得并不多。但是如今,他明白自己面前的这些银子全都是自己的了,这就让他有点觉得头晕了。

而一旁的赵氏,一开始得知隆庆赏了张凡银子,心中还觉得高兴和自豪。可是等到他看着那些人在不断地往自己家中搬运着这些箱子,赵氏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受到了极大的考验。还好有映月在一旁扶住了。

钱是有了,可是该怎么存放,张凡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总不能就这么放在庭院里面吧。最后,没有办法,还得麻烦这些人将银子全都放进张府的地库中去。还好,这间府院原本就有着非常巨大的地库,只不过如今也是被这些银子堆放的满满当当的。

古代,这里的钱庄的功能看似等同于现代的银行,但是实际上,大不相同。你若是往里面存放钱财的话,不但得不到任何利息,还要交给他们类似管理费的费用。不过如今,张凡可顾不了这么些了,任谁在家中放着这么多的现银,肯定都没有办法安心入睡的。张凡倒不是在担心钱财,而是担心看上了这些钱财的歹人。因此第二天,他就将这些银子存进了钱庄里。

有了这些银子,准备起东西来也就非常的迅速了。如今这场宴会可以再如此短的时间里面就办的如此有声有色,那些银子也当真是功不可没。

为了今天,张凡可算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几乎给京城里能够叫的上名号的官员都发了请柬。而这些官员们也是非常给面子,基本上全都来了。

李春芳如今就站在张凡的面前。如今关于他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就等着隆庆下诏书,他就可以回家了。但是这之前,他还有些事情要做。高仪,这个已经明确将要进入内阁的人,如今虽然还没有入阁,但是他已经开始着手熟悉内阁中的一应事物了。不过别误会,他既然还没有入阁,如今也就只是单独去见李春芳,由他指导一番而已。其实大部分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太需要说明的,内阁中每天所要做的事情跟普通官员们想必并没有什么区别,有所不同的就是实情的数量变多了,而事情的重要程度也加大了而已。

今天,张凡趁着李春芳将要离开之际,特意是将他请了过来,算是一叙。李春芳对于张凡的这个打算,也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

宾客们来的都差不多了,李春芳却是见张凡还等在门口,不由得好奇起来,走过去问道:“远德,你这是在等谁呢?”

“还有两个人没到。”张凡微笑着回答。

“还有两人……”李春芳不知道到底是哪两个人会让张凡这么一番好等。如今宾客几乎全都倒了,熟悉的不熟悉的。难道说是隆庆,不可能,且不说张凡这是娶妾,就是娶正妻,皇帝也不会来的。再说了,那朱翊钧早就已经来到张府上了。“莫非……”李春芳心里面想到了另外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正在李春芳暗地里猜测的时候,一台四人小轿停在了张府的门前。抬轿之人压轿,掀起门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人。

“张大人,恭喜恭喜啊。”来人一脸微笑地看着张凡说道,“路上耽误了些时辰,还望张大人见谅。”

张凡却是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也是一番和颜悦色:“郭大人哪里的话,客气客气,还快些请里面坐。”

不错,来人正是郭朴。

看到郭朴的身影现身于此,李春芳心里面当真是有些惊讶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张凡竟然会邀请他前来。如今两人还是站在相互争锋的两个阵营中,而且两方才刚刚发生了一场争斗没有几天。张凡这个时候请郭朴来,这在李春芳看起来是非常不合适的。而且如今正是他们胜了上一场争斗,张凡这么做,给人最明显的印象就是他想要调侃郭朴。不过李春芳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太合适,即使对方败了,又不是彻底败了个干净,毫无反击的余地了。张凡若是在这个时候想要讽刺他什么的话,显然是不智的。

不过看张凡和郭朴二人之间这么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李春芳心中的担心之情也是稍稍放了下去一些。但是等到郭朴走进张府的大门之后,看到张凡还是站在门口等着,没有进去,李春芳心里面又开始着急了。

他这才想起来,张凡刚才所说的是两个人。而如今,这只是来了郭朴一个,那应该还有一个人,莫非……

“远德,你……你不是……”李春芳想要向张凡询问一番,却是因为自己心中的想法太过让他觉得惊讶了,说起话来都已经有些结结巴巴的了。

张凡看着李春芳的这副模样,心里面有些好笑。虽然李春芳并没有能够说清楚自己的话,不过张凡还是明白了他想要说些什么:“不错,正是如李大人所想的那样,我连他那里也松了请柬过去。”

“这……这……”李春芳得到了张凡的答案,却是有些更加的迷惑了,“你为何要去请他?”这个“他”所指的自然就是高拱了。

李春芳对于张凡请了郭朴过来,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反对。毕竟郭朴为人为官的性格他都是明白的很,虽然也不爽他如今一直跟在高拱身后,但是若光是对着郭朴本人,他还是有些认同的。

可是对待高拱,以前的倒还罢了,特别是如今这个肆无忌惮、无事不敢为的高拱,李春芳可谓是不待见到了极点。再加上那日他上奏为徐阶鸣冤之时,他心中的这种情绪也是急剧的增大。

而如今,张凡对他说请了高拱过来,他自然是有些吃惊的。

而张凡完全能够明白李春芳的心情。他当时发帖之时,一开始也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请高拱。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到了最后他总是觉得少了几个应该到场的人没有请。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想起了高拱和郭朴二人。只不过他也是和李春芳同样的心思,郭朴是比较好请的,但是高拱就……

太阳已经快要升到正中央了,而路上还是没有任何轿子的影子。李春芳陪着张凡一直等到现在,如今他几乎已经能坑定,高拱是不会来了。毕竟高拱心高气傲,最近有事才受了挫,又怎么会答应对手的邀请呢。

正想劝张凡别等了的李春芳却是听见张凡说了一句“来了”。听到这句话,李春芳不由得心中一紧,看向了前方。果然,远处有一顶轿子正在缓缓行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打住心思

“高大人,怎生如此时辰才到,让晚生是一阵好等啊!”张凡看着走过来的高拱,非常热切地打着招呼.

“唉,家中小有事物,耽搁了一阵子,还请见谅。”高拱面对着如此热切欢迎自己的张凡,面上表情倒是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不过想起来,高拱能这样自己已经算是不错了。高拱的性格就是如此,有仇说仇,有恩谈恩。若是他跟自己的仇人碰面了,他是绝对不会看场合和对方的身份的,定然是面上表情立马就变,一副和对方有着深仇大恨的模样。

虽然他和张凡还算不上什么似海的深仇,但是如今他跟张凡两个也绝对是不对付的。可以说今天高拱应了张凡的邀请而前来,就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而如今,高拱面对着张凡,虽然没有笑脸相迎,却也没有恶语相向,可算是难得到了极点了。

特别是如今正站在一旁的李春芳,看到高拱今天如此的“和颜悦色”,吃惊的他嘴巴已经是微微张开了。

“李大人这是怎么了?”看到李春芳这幅吃惊的模样,高拱反而是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怎么,看见我来这里当真有这么吃惊吗。”

“我确实是没有想到。”回过神来的李春芳也是一脸微笑的模样,不过那明显不是发自真心的,“你会收了那份帖子赶过来,的确是让我有些惊讶。不过,你今天来不会是……”

“这点你放心。”高拱没有等李春芳说出来就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摆了摆手说道,“你放心,我李春芳就算是打压哪个人,也要在明面上,绝对不会耍这种不阴不阳的小计策。我还不屑于此。”

“如此就好。”听了高拱的话,李春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虽然他如今和高拱之间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皮,不过如今结局也已经出来了,他和高拱之间也算是没有什么利益瓜葛了。而且撇开这些纷杂的事情不说,在李春芳看来,高拱也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好了,二位。”张凡怕两人再说些什么出来,赶紧走过来说道,“这烈日当头的,站在这太阳下面说什么,快些进去吧。院中如今宾客满园,早就已经备好了水酒,就等着二位了。”

“宾客满园?”高拱听到张凡的话,站住了身子,却是没有回头,说道,“恐怕这些宾客都不怎么欢迎我吧。”说完也不再搭理张凡和李春芳,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看着高拱的背影,张凡颇为无奈地看着李春芳摇了摇头。看来这个高拱,在朝中朋友不多的原因,张凡如今也总算是能理解一些了。但是同时,张凡也明白,像是高拱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朋友的话,那也绝对是忠心之至的,就如郭朴之于高拱这样一般。

院中,当真是如张凡所说的这般,宾客满园。来的大都是有身份的人,有的人更是很早就已经到了。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今天的早朝非常的怪异,早朝退的非常的早。张凡纳妾这件事情这几天在京城里可谓是弄得风风雨雨,当然,只限于上层的那些人。隆庆知道这件事情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今天的早朝,且不说今日朝廷里虽然跟平常一样,事物不多也不少,可是很多大臣都是有意无意地没有站出来说事,而隆庆本人似乎也默许了这种情况。早朝早早的退朝,很明显就是为了照顾张凡的。为了一个做臣子的纳妾之事,而影响到了国家最高政府机关的日常办公,这中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有过,但是主人公也无疑都是有着大份量的人。张凡如今倒是有了一件不怎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情。

不得不说,隆庆赐给张凡的这间宅院实在是太应景了。张府的庭院很大,用来宴请宾客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有一项连皇宫的大多数地方都比不上的,庭院里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而在这盛夏时节之时,这里简直就是一处天然的避暑胜地。如今百来号上品大官坐在这里,却是丝毫都不显得拥挤,而且也没有外面的滚滚热Lang,实在可谓是得天独厚。

此时,虽然因为张凡的原因,这不管是仪式还是酒席还都没有开始。但是这些人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怠慢,正在跟自己聊得来的人谈论正欢。刚才郭朴进来的时候,倒也真是吓了他们一跳,这些人也没想到张凡会邀请郭朴前来,而且郭朴还真就来了。

刚才郭朴刚进来的时候,众人一阵惊讶之后,也就恢复了正常,依然是开始了热切地交谈。只不过,并没有人去搭理郭朴,最多就是点头示意,微笑一下,就再次转过头去了。

郭朴自然是知道原因,不过他心态倒是极好,并不在乎这些。只是等到他想要找位置坐下来的时候就麻烦了。几乎每一个桌子旁坐着的人都对他有些不待见,而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恬着脸坐在那遭人冷眼。但是让他就这么一直站着也不是个事,且不说自己显得尴尬,对主人家也是不敬。

好在有人主动招呼他同坐。郭朴听了之后也是高兴,但是看到那个人之后,又有些犹豫了起来。招呼他的人正是张居正,面对着这么一个头号对头,郭朴心里面有点犯嘀咕了。但是他在犹豫之间,却是总觉得旁边的人总是在有意无意地看着他。心中觉得不坐倒也是显得自己矫情了,他也就不再想别的,走过去坐了下来。

好在张居正今天显得非常高兴,跟郭朴二人也是主动攀谈起来。时间一长,郭朴也就不再拘束了。

其他的人对于郭朴的到来,虽然心里面也是有点诧异,但是并没有显得太不愿意。毕竟朝中对于郭朴这人的评价颇高,百官们也不是像对待高拱那样看郭朴。更重要的一点,其他人虽然知道张凡既然已经邀请了郭朴,那就必然也会邀请高拱了。可是在他们看来,郭朴回来,高拱却是一定不会来。

只不过所谓人心难测,谁也想不到,或许是高拱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来。等到高拱走进院门之后,院子里的人看到了他,全都是肃静了下来,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显得诡异的很。

而高拱看到这幅场景,却是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是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走到赵氏面前问好,之后就非常自然地坐在了郭朴身边,还跟张居正等人挨个打招呼,显得熟络的很。只是当他的招呼打到高仪那里时,有些停顿。而高仪也是有些尴尬。

高拱如此怡然自得,倒真是让在座的人有些诧异了。不过没多久也就恢复了刚才热闹的场面。

酒席马上就要开始了,高拱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里面有了些心思。

其实他在接到张凡的请帖之后,最先考虑的并不是自己去不去这种问题,高拱才不会在意这种面子问题。

他所在意的是,自己要不要弹劾张凡。不要误会,他并非是弹劾张凡纳妾这种事情,虽然大明朝有过规定,品官不得纳娼,不得纳良家女。但是映月并非青楼出身,又不是汉人,这两条对于张凡并不适用。

高拱所想的是,要不要弹劾张凡纳娶骆灵儿的事情。

虽然几乎就没有人知道骆灵儿的身份,但是这些老练非常的人,只需要通过一些只言片语的信息就能够将事情猜出个大概了。大明有明文规定,品官不得纳娼为妾。此处单指娼,而并非妓。妓乃是卖艺之人,而娼却是卖身之女。只不过高拱心里面清楚的很,张凡既然会纳她为妾,定然是早就做过了打算的了。

高拱真正想要弹劾张凡的,是他纳娶骆灵儿的时间。大明朝对于官员纳妾的种种规定当中,不仅有关于纳妾对象的明文规定,还有对于纳妾时间的明文规定。对于时间这一点上面来说,能犯到的人其实是少之又少,但也并不是没有。其中有一点就明确规定了,品官奉命出使,不得中途纳妾。

正是,张凡纳娶骆灵儿的时候,正是他被隆庆派往江南做钦差大臣的时候,正好就是在这个奉命出使的途中。高拱在骆灵儿等人率先回来,听到张凡纳了她为妾这件事情之后,就已经开始考虑以此事弹劾张凡的事情了。只不过当时正巧碰到江南被足利义昭的大军进攻之事,这件事情也就暂时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直到今天,张凡的请帖送到高拱的手上,高拱就又想了起来这件事情。而且他这么一想,也就有些不可收拾了。

不过想来想去,高拱还是没有这么做。如今张凡帮隆庆做了这么多事情,正在隆庆最欣赏他的时候,而且也是隆庆最厌烦高拱的时候。高拱这么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知道如今自己再去隆庆面前说些什么张凡的坏话,不但伤不到张凡,还有可能祸及自身,这才让他作罢。

此时,张凡已经再次站了出来,这酒席也就快要开始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小小愿望

张府,今天可谓是热闹非凡.无数朝中高官都纷纷到来,而所为的不过是张凡要纳妾而已。映月对于张凡来说,虽然名份上只不过是个妾室,但是张凡或者是赵氏,乃至是张家的人都是非常重视她的。光是从今天这酒宴的排场上就能看出来个大概了。

但是这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张家人的心思罢了。在外人看来,这酒宴办的再是隆重,张凡所纳娶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妾而已,最多只能说明张凡对于映月这个妾室的喜爱程度罢了。

在中国,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从来就没有人,准确的说,是没有男人承认过,中国存在过“一夫多妻”的制度,在男人们看起来,中国从来都只是“一夫一妻”这种制度。只不过这“一夫一妻”四个字后面还要加上“多妾”这两个字。不过也正是这个组合式的词语,也更加突显了中国古代女子的悲哀。若是被大户人家纳为妾室的女子,碰到一个人品好的男子,那她这一生也算得上是幸福,最多也就是要放下身上那一点点的自尊而已,好在这种东西古代女子本就不是太过重视。而若是碰到了只不过是贪恋其美色的男子,或者是生不出男孩的情况,那这妾室的这辈子可就算是毁了。毕竟对于古人来说,纳妾除了满足男子的欲望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传递香火了。至于说爱情,这种东西在古代根本就是一种奢求而已,一旦想要追求它,大多数都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当然,向张凡这种,明摆着是花心,却也舍弃不了爱情的状况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太少了而已。

前院正是热闹非凡。其实说起纳妾,仪式等等都是非常简单的。没有娘家人作陪,没有嫁妆物什,也没有拜堂成亲等等大礼。没有什么迎亲的大礼,一台青布小轿从后门抬进来就算了事了。做妾室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凤冠霞帔或者大红盖头,只不过是一声绿腰裙以示喜庆而已。拜天地和高堂什么的也就免了,应该拜的是丈夫和正妻。称呼也有所不同,一声新姑娘而已,等到生了孩子,地位才会有所改善。而且娘家的亲戚也都算不上什么,即使是岳父见了女婿,那也得称呼一声老爷。而若是家中来了宾客,清一色的男宾,正室夫人不屑于出面的,都是由丈夫携着妾室应酬,客人朋友为表尊敬,称呼一声夫人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由此可见,妾室的地位是可想而知的低贱。但是张凡,偏偏要打破这种惯例。

今日,作为正室的茹雪就没有露面。倒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映月,而是因为,张凡想要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件正事来办。而对此,赵氏也没有说过别的话,完全是同意张凡的意见。

今天到场的宾客可算是见识到了一场特殊的纳妾喜宴。虽然准备的时间没有几天,是稍稍仓促了一些,可是这礼数上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少。张凡这完完全全就是按照娶正室的标准来行礼的。

对于这一点来说,虽然有些不合礼法,不过今天礼部尚书都是这一场特殊喜宴的座上客,而且什么都没有说过,其他的人又有什么理由去说三道四。

说起来的话,映月可算是进门礼仪做的最大的妾室了。这排场或许不是最大的,但是这礼数,恐怕就是连皇亲国戚纳娶偏方,也是绝对见不到的。

前院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但是张府的后院却是显得有些冷清了一些。不过也只是冷清而已,并没有什么凑云惨淡的模样。有的只不过是某个女子酸溜溜的怨气而已。

“姐姐,外面好吵啊。”昭雪小丫头非常不想听外面的喧闹声,还故作姿态地用双手堵起了耳朵,一副烦躁的模样,“姐姐如今还有着身孕,姐夫也真是的,万一吵着了姐姐可怎生是好!”

此时,后院的客厅里,身怀六甲的茹雪,已经昭雪还有骆灵儿三人正在用饭,只是场面有些安静而已。虽然外面的喧闹声在这里依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但是这更加让这里显得冷清了。

对于昭雪的这番话,骆灵儿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饭。而旁边的茹雪听到了之后,却是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姐姐!”昭雪见茹雪笑话自己,哪里愿意,小嘴撅了起来,娇嗔着说道,“你又笑我。”

“呵呵……”听到昭雪的话,茹雪马上就打住了笑声,只不过脸上还残留着浓浓的笑意,“好好好,姐姐不笑话你。只是我看啊,今天的菜肴可是酸了不少,这满屋子都是一股子酸味。”

“姐姐,都说了不许笑话我。”昭雪听到茹雪还在拿她说事,哪里会愿意,“要我看啊,姐姐一定也不开心,要不然姐姐怎么不去前院。”

“小丫头,找打吗!”听到昭雪如此说话,茹雪不由得在她头上打了一下,只是那力度,任谁都能看出来,茹雪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夫他今天打算怎么做。且不说我正怀着身孕,要是我也去了,那多煞风景。”

“哼。”昭雪对于茹雪的话,没有办法回答,但还是倔强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她心里面不是不明白映月在张凡心目中的地位,只不过她总是觉得不爽。

“灵儿姐姐怎么看?”在自己姐姐那里找不到认同,昭雪不由得转到骆灵儿这边来寻求帮助,“姐夫这样是不是太偏心了一些。”

骆灵儿听到昭雪向自己寻求帮助,心中更是觉得好笑了。只不过她刚要说话,昭雪又再一次开口了:“算了,灵儿姐姐一定也是向着姐夫的。”

“我说你啊。”茹雪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还记得前日里,你姐夫准备让映月进门的时候,我就问过你,愿不愿意。那时候可是你自己不愿意的,怎么现在又来责怪起别人来了?”

“别说了,姐姐。”听到茹雪的话,昭雪赶紧挥手想要止住她,可是已经来不及。

而听到茹雪的这番话,旁边的骆灵儿是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灵儿姐姐!”看到骆灵儿也笑了起来,昭雪又是一阵娇嗔。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茹雪说道,“跟我说说,那天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愿意?”

“那天我……”听到茹雪这么问自己,昭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其实昭雪的心思简单的很。对于女子来说,婚姻自然是人生最重大的事情,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个好郎君,风风光光地嫁进门。而如今,对于昭雪来说,自己和姐姐看上了同一个男子,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好在大明律可没有规定过姐妹二人不得同嫁一夫,只不过茹雪既然已经做了正室,那么昭雪若是再嫁,也只能是做小了。虽然对于昭雪来说,有些不甘心于此,不过相比起来,她宁愿选择张凡这个心爱的人,而不愿意为了那子虚乌有的婚礼而将自己托付给一个不爱的人。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昭雪始终还是一个女子,始终还是对身穿凤冠霞帔,和心爱之人拜堂成亲这种事情向往无比。

前日,张凡决定将映月娶进门的时候,茹雪就曾经问过昭雪,愿不愿意一同。虽然这有些委屈昭雪了,不过既然已经是纳妾了,那就在乎不了这么多了。更何况,昭雪这段时间里面,对于这件事情也是颇为上心,茹雪才会有此一问。

昭雪初听闻此事之时,虽然面上有些羞意,但其实她心里面也是愿意的。在她看来,自己落后姐姐茹雪是无奈之事,落后给了骆灵儿也是同样,但是她却不想再落后于映月之后了。将来她若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对她来说肯定心中不愿。而若是她和映月二人同时进门,也就不分先后了,起码她心里面也能好过些。

不过在她听到张凡打算以娶正妻的仪式来迎娶映月进门之后,昭雪立刻就不同意和映月一同了。她明白,若是自己同意的话,张凡也不会拒绝。但是那样的话,两个女子同嫁一夫没有问题,这礼仪就必然只能按照纳妾的方式来进行了。且不说这样一来,张凡精心想要补偿映月的心思就此落空了,映月虽然也不会对此说什么,不过心里不高兴是肯定的。

而最最重要的就是,昭雪也想有这么一刻。张凡的为人她是知道的,若是以后……那张凡定然不会厚此薄彼,也会按着今天这样子娶她进门。而昭雪就是再打这个小算盘而已。

看着妹妹没有说话,茹雪也只是笑笑而已,没有追问。对于自己妹妹昭雪的那点小心思,冰雪聪明的茹雪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而且在她心里面,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能那样进门。

三个女人都不在说话了,专心用起饭来。前院的喧闹依旧,而这里也依旧冷清。只不过如今,这份冷清,却是已经大大不同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得意失意

“这朝中,少得了我高拱无所谓,可是少了你李大人,将来我等可是要失去一位好同僚了.”高拱也不知是怎么的,刚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和在场的每个人都有深仇大恨一般,但是如今却表现的如此热切。看他那红光满面的模样,显然是喝醉了的样子,只不过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却一点都不像是喝醉了的模样。

要知道,所谓酒后吐真言。而对于高拱来说,他跟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是些间隙。若说他当真来个酒后吐真言的话,那如今也应该是对在场的众人恶语相向才对。而如今,高拱的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对一个将要离别的老朋友恋恋不舍的话语。

或许,高拱根本就没有喝醉,他如今的这些话只不过是借着酒劲装疯卖傻,这只是他的一番故作姿态,麻痹敌**意的行为。那么这么看来的话,高拱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居然能为了自己将来的打算而做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并没有几个人会相信这种情况。高拱这几十载的为官历程告诉众人,不管高拱再暴戾,再想要没心没肺地打压自己的政敌。但是高拱也绝对不屑于去用这种方式,他完全会在一个公众场合里面,大声地、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绝对不会去玩这种让人松懈精神的小把戏。而且,众人不相信高拱不知道,这种把戏对于这些在朝廷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来说,还有哪个会中招。

那么剩下来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高拱如今所说的这些全都是他的真心话。这乍一听起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但是如今,事情在只能这么去想的情况下,倒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可能。

想当年,高拱也并非一开始就与徐阶二人势不两立的。高拱当年也是因为徐阶的推荐才会入阁拜相,对于徐阶也是颇为尊敬的。而且那个时候的高拱,心怀远大抱负,虽然他自身也是有些小问题,不过这并不会妨碍他的远大理想。总而言之,曾经的高拱,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和抱负,而且人缘关系非常不错的大臣。

然而自从徐阶将他逼成这副模样之后,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高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并不是一瞬间的,而是自从那一刻开始慢慢的、一点点的开始变化的。然而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种慢性变化,使得他如今变化的如此彻底,如此的对人凶狠而且一点点余地都不留。

不过即使如此,即使在满朝百官都对如今的高拱避之如水火的如今,谁也不能否认如今的高拱心中已经没有了那份远大的报国心思。只不过众人再也不能忍受高拱这种看起来近乎于无休止的报复了。

所以今天,高拱这番对于李春芳看似根本不可能的言辞,倒是让人们再一次获悉了他的真正心思。在这一刻,众人觉得高拱似乎又再次回到了那个连年之前的高拱,对人真诚,待人不薄,而且直言不讳。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时候的高拱非常明显是已经喝醉了,等到他的酒醒过来之后,他将会再一次变回那个落井下石,疯狂打压自己敌人的令人讨厌的高拱了。

可惜啊可惜,可惜高拱无法就这么一直醉着。

而同样的,虽然如今在场的人并不会讨厌高拱,甚至还觉得如今的高拱有些可怜。特别是如今正在场的,亲手将高拱逼成这副模样的徐阶,看到高拱醉酒的这副模样,也是不由得在心里面叹息,似乎也是有些后悔了。但是等到他酒醒了,等到他变成令人讨厌的模样之后,众人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讨厌他,惧怕他,希望他离开。

“唉,今日乃是张大人的大喜之事,咱们就不必谈那些朝堂之上的烦心事了。来来来,喝酒,喝酒。”冯宝此时似乎也是放下了和高拱之间的仇恨,非常热心地劝着高拱,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仇家,反倒是有着深厚交情的好友一般。

如今的冯宝可算是春风得意了。孟冲因为他自己的弹劾,再加上张凡从刘山那里弄回来的那本账簿上所记载的事情,已经被隆庆当着朝廷百官的面拉了下去。而这件事情后续的调查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张凡这个看似与孟冲之间没有仇,而事实上也当真是没有仇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手上。

只不过,这事情如今已经牵涉到冯宝了,张凡也就没有不帮忙的理由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关于孟冲财产状况的调查,冯宝这厮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做了。他早就已经查到和孟冲有所关联的钱财数目众多,但是他一直都没有以此事上奏弹劾孟冲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他所查出来的钱财与孟冲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若是光凭着这些上奏弹劾的话,孟冲或者是高拱很容易就能够抓住里面的漏洞来搪塞过去。而如今情况自然就不同了,一旦已经有了能够证明孟冲曾经收过大量银钱的证据,那么这些哪怕只是和他有着一丝丝关系的钱财都会很轻易地被算在孟冲的头上了。这么一来,再加上孟冲如今早就已经是被隆庆收押,他也是百口莫辩了,而高拱这个送他上位的人也绝对不会再站出来替他说话了。

在得知了隆庆派张凡主查这件事情而不是自己之后,冯宝一点不开心的意思都没有,他马上就派人将这些自己查获的东西送到了张凡手上。而张凡拿到这些东西之后,也只有无奈,看来冯宝的怨念的的确确是相当的深,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些怨念究竟是针对孟冲这个人的,还是对着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个位子的。

总之,一切发生的快,结束的更快。张凡拿到冯宝送来的证据之后,也没有多拖延,马上就上交了上去。之后,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对于孟冲的审讯也在冯宝的施压之下都省了,直接就判了个秋后问斩。虽然如今孟冲在天牢之中失魂落魄地痴呆着,不过这掌印太监的作用重大,隆庆是绝对不可能让它空着的。而冯宝,作为最有资格的,也是唯一的一个继任者,没有丝毫的阻拦就登上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如今的冯宝,掌管着东厂这个大明朝权利最大的间谍组织,掌管着御马监这个重要性仅次于司礼监的衙门,还掌管着司礼监这个太监部门中地位最高的衙门,而且坐的是太监所能达到的最高位置,司礼监掌印太监。冯宝这个太监的官可以说已经是做到了最大了,想往上再升那已经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了。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巩固自己必然会被巩固的权利而已。

若是说起来,如今在张凡家中的这些宾客们,包括张凡这位在如今隆庆眼中的新贵来说,可能都没有冯宝升官的速度快。不管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还是提督东厂,或许这些官位的品级在其他的百官眼中全都是不值一提,更何况又是太监来做,就更加没有人会去花太多心思关注了。但是若论地位而言,冯宝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却是已经坐到了他所能坐的最高位置。

这一点恐怕是鲜有人能比得上的,就如张凡,虽然如今已然是太子太傅、忠勇伯的爵位加身,但是因为他执掌了锦衣卫,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入阁拜相了。

总而言之,今天张府所摆的喜酒,朝中能够算得上号的人物是全都来了。不管是文官第一的高拱,还是太监第一的冯宝,似乎就缺少两个武将来充场面了。而且,虽然来的人当中有互相仇视的,只是也不知是因为这两杯酒下肚的原因,还是张凡当真有着这么大的面子。总之,今天的场面可算是和和气气,可以说是给足了张凡面子。

“咱家说啊,张大人可别一直这么干坐在那里不动啊。”冯宝看到张凡坐着,却并没有怎么去碰酒杯,笑着说道,“今日既然是张大**喜的日子,可面对咱么这些前来祝贺的人,张大人总不能就这样滴酒不沾吧。莫非是怕喝醉了酒,这新姑娘不让让进屋?咱家可是见过这位月儿姑娘的,当真是泼辣的很啊。”冯宝今天似乎也是有些喝多了,竟然会跟张凡开起这种玩笑来了。而且他居然丝毫不在意这种事情触犯了他身为一个阉人的痛楚,还说的有说有笑的。

说起来,张凡倒还真是让冯宝说到了痛处。他深知自己并不善饮酒,而且也正是如冯宝所说的那样,他怕映月……所以今天他可算是好好克制了一把,生怕自己被灌醉了。只是如今,冯宝这番话已经是说出了口,其他已经有了些醉意的人哪里会放过张凡,全都围了过来准备劝酒。

看到这个架势,张凡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只能在心里面苦笑。

正当张府的院中酒席正欢的时候,注意力全都被张凡吸引了过去。没有人发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张府的后院。

第三百六十章 特殊访客(上)

张府后院,新房中,映月一个人独自坐在床边。

如今的她倒是有些后悔起来了。不过别误会,她并非是后悔嫁给张凡这件事情,对于这件事情,她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后悔呢!当然,既然她不会后悔这件事情,也就自然不会后悔嫁给张凡为妾之后的身份问题了。她本就是苗人,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是十分在意,更何况,她也是明白张凡对自己的心意的。

她所真正后悔的是,自己当初为何会要求张凡给自己一个隆庆的婚礼。而且张凡居然当成娶正室妻子这般,一切汉家男女成婚的种种繁文缛节居然一点都没有省下来。虽然明白张凡的这种行事是对自己的一种重视,但是对于这些成婚的种种需要完成的理解,实在是让她有些不能认同。

一开始,她还抱着期望的心思。她并非没有看过汉人家成亲的场面,而且她也看到那场面的热闹模样。所有的人们全都是将喜庆挂在脸上,宾客高兴,主人家高兴,娘家人高兴。但是她似乎忽略了一点,因为汉人家娶正妻的时候,新娘子都是大红盖头的,她根本就看不到新娘子的表情。不过即使她看到了,被礼仪所熏陶出来的汉家女子也绝对只是会在脸上露出一种高兴和娇羞的模样,绝对不会有半分痛苦的。

可是等到她自己上阵的时候,就发现这一切实在是有些太折磨人了。且不说这大夏天的,本就穿的严严实实的她已经是非常热了,然而还有在身边围着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去行那繁琐到了极点的礼仪。这跟她苗家所举办的婚礼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自然,不管哪个民族,嫁娶之事都是极为重要的人生大事,但是那同时也绝对是一件十分欢快高兴的事情,新人虽然也得多受“磨难”,但是绝对没有这么让人难受。

想到这里,映月开始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张凡弄得如此隆重,还不如简简单单的了事就算了。起码,起码现在他们二人就能相见,也不用在这里干等着前院的酒席结束了。

只不过映月的这些心思只是抱怨而已。但是抱怨归抱怨,总归是小打小闹而已,从她心里面来讲,还是对于张凡能够这么重视自己而感到非常高兴的。这不过是她自己闹得小情绪而已,只不过是因为今天总归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却要将近一整天都见不到张凡,她自然是觉得不舒服。

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如今未时已过,然而映月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前院传过来的喧闹声,酒宴似乎是一点结束的意思都没有。现在映月倒是真的有点烦躁起来了,以前看过这种场面,只觉得热闹无比,可是如今,她觉得这当真是让人一阵好等。

“咚咚咚。”

映月心中正是不爽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映月先是心中一喜,以为是张凡这就过来找她了。可是这短暂的喜悦之后,映月就冷静了下来。张凡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过来!虽然映月早就已经“警告”过张凡一番,要他今天不要喝太多酒,但是她明显就是知道,那时候张凡满口子答应她定然是在敷衍了事。这酒宴开席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张凡恐怕早就不知道醉成什么模样了。只不过映月并不是太担心这些,毕竟男子在外,应酬的种种事宜总是要有的。

不过,既然张凡不可能来,那还会有谁?要知道,映月她虽然只是妾室进门,但是今日的礼数却是周全之极。张凡既然是按照大礼来行的,现在就自然不会过来。

“谁?”映月问道。她心中很是疑惑,如今既然不会是张凡,那么家中知道映月在张凡心中份量的其他人也就自然是不会擅自过来敲打映月的房门。

映月问出了这个字之后,等了一会,外面却是没有任何回话的声音。这不由得让映月觉得奇怪。正当她想要再问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一下,映月可是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了。新婚之日,断然没有哪个下人会如此无礼的,这敲门的人就……

怀带着心中的疑问,映月就这么掀起了头上的盖头,径直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这倒不是映月粗心大意,不知道防范,只不过如今这是在张凡的家中,且不说这里守卫森严,又有哪个好贼子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这里行凶闹事!

打开了门,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人,映月不由得大是意外,开口说道:“小翠,你找我干什么?”门口站着一个女子,是张府上的丫鬟,如今已经是映月这个刚进门的三夫人的贴身丫鬟了。

只不过虽然是贴身丫鬟,映月还是非常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要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前来打搅她才是。

“夫人,我……”小翠看到映月之后,一脸的惊恐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但是这一时半会的,她好像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整个人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小翠,你这是怎么了?”映月不由得大是好奇,这小翠平日里也是活泼的很,一副笑脸经常挂在脸上。而如今,她却是一副苦瓜相,而且面色中还带着极大的不安。这让映月很是奇怪,心中以为她或许是碰上了什么麻烦事情。不过映月一直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不由得开口问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跟我说说。”

“夫人,我……”小翠刚想说话,却也不知道怎么的,身子突然间就是一颤,然后“啊”的轻叫一声,人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向前倒去。

“翠儿!”映月见了不由得大惊,赶忙伸出手去将倒下来的小翠接住。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她只不过是受了惊吓昏了过去,不由得放心了不少。

“这中原的女子当真是软弱非常!”一个声音在映月房门前响起,冷艳中带着轻蔑,“我只不过用刀尖碰了碰她,想不到这样就被吓晕了过去。这以后要是伺候男人了,当真被‘捅进去’,那还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听到这个声音,刚刚才把心放下的映月立马又紧张起来,抬头看向了门外,却是被来人的面孔给惊呆住了。

来人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映月会有这么一副表情,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缓缓地收起了她手中方才劫持小翠的匕首,看着映月微笑着说道:“怎么了月儿,见到姐姐不开心吗?还是说你为了那个中原的男子已经忘记了咱们姐妹俩之间的情分了?”

“玉儿姐姐!”看到来人的面容,映月不由得失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惊讶,却也有着几分欣喜。可见这人的确是映月相熟之人,只是似乎此刻的见面,让映月有点回不过神来。

被映月称作玉儿的女子,听了映月的失声之言,似乎非常不满意,不过眼中还是充满着笑意,说道:“怎么,见到我有这么惊讶吗?还是说你就为了那个男人打算与我划清界限了?”

“玉儿姐姐,我……”听了玉儿的话,映月似乎有些无言以对。

“唉……”没有等到映月回答什么,玉儿就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果真就如汉人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吧。咱们这些女子都是天生犯贱,为了一个男人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就算最后发现这个男人不过是在利用自己,将自己当成玩物罢了,可是咱们还是这么心甘情愿的。”这个玉儿说这番话的时候,似乎是在嘲讽着谁,话语中却是带着一股无奈。

“姐姐……”对于玉儿的话,映月似乎有些无言以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怎么,姐姐说说你的男人都不行?是心疼了,还是……”玉儿说道这里,一双漂亮的黑眼珠在映月身上转了转,说道,“还是说你当真是喜欢上了那个男人?钱?官位?不对,你李映月不是那种人,要不然当年你也不会沦落到那步田地。还是说,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的汉家男子,当真是‘神勇’的很,每天晚上都让你……”

“玉儿姐姐。”映月在玉儿的话越说越不堪的时候,突然间出言打断了她,此时的映月面容之上早已经恢复了冷静,哪里还有刚才那种吃惊的模样。她让玉儿进了房门,看了看房外无人,立刻就将房门关上了。

回到房中坐下,映月冷眼看着玉儿,突然笑着开口说道:“玉儿姐姐莫非是嫉妒妹妹了?嫉妒妹妹找到了一个疼爱自己的好男人?”

“嫉妒?”玉儿似乎是有些不相信映月会说出这种话,睁大了眼睛,随即就是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他第几个女人啊?疼爱你?还说我嫉妒?哈哈哈……”

“姐姐不用如此。”映月却是丝毫不在意玉儿的嘲笑,一脸平静地说道,“姐姐以前的事情,映月并非毫不知情。不过这些事情如今再说起来却是有些没意思了,姐姐何不说说来这的正事?”

听到映月的话,玉儿果然是不笑了,反而用一种森冷的眼光盯着映月。而映月面对这骇人的眼神,却是怡然不惧。

第三百六十一章 特殊访客(中)

映月刚刚的那番话,让玉儿整个人都瞬间变了样.原本笑呵呵的,带着许些嘲笑映月自不量力行为的表情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一副森冷到了极点的表情。仿佛一条被人触犯了自己禁脔的毒蛇一般,双眼中的瞳孔已经急剧缩小,紧紧盯着自己的敌人,仿佛随手都会发出攻击一般。

事情看起来也当真是如此。前来拜访映月的这个月儿,正是那个黎阳曾经提起来过的,在五毒教中作为方月玲丫鬟存在的一个人。方月玲也是将教中的一应事物大都交给玉儿处理,虽然因为玉儿是个女子,又并不会什么武艺和下毒的本事,但是因为有着方月玲在背后撑腰,所以五毒教中的教众虽然心里面非常的不服,但是表面上还是非常听她的话的。这种长期对着别人发号施令的人,时间一长了,自然会在身上体现出一种高超的气质。而玉儿平日里也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平添了几分冷艳,但是除了让一般人不敢直视之外,还是有着一股巨大的魅力的。不可否认,玉儿绝对是个能够激得起男人欲望的女子。

但是只要看看她的面容,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玉儿的年纪已经是不小了,虽然看不出她的年纪,不过若是平常女子的话,恐怕她的这个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只要对如今的五毒教稍稍知道一些的人都明白,这个玉儿是独身一人的。这就不由得让有些无聊的人胡乱猜测起来了。但是猜测总归是猜测,实际到底是怎么样的并没有人清楚。不过众人有一点猜测是达成一致的,那就是这个玉儿也必然是被男人玩弄过,至于玩弄的是她的身子还是感情,这就不重要了。总之一点,知道玉儿的人都明白,她是非常非常地瞧不起男人。

看到玉儿的这副模样,映月却是一点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是一副微笑着的模样,说道:“玉儿姐姐又何必在妹妹面前摆出这么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呢!妹妹我可是一点都不害怕。妹妹心里面清楚的很,月儿姐姐是绝不会伤害我的。”映月一副自信非常的模样,微笑着说道,似乎是一点都不害怕此时全身都在透露着危险气息的玉儿。

“看来咱们的小月儿长大了,不再听姐姐的话了。”玉儿则是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告诉你,你如今这么做,总有一天你是要后悔的。那些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映月有些无奈地说道,“月儿不知道以前姐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月儿知道,姐姐十分讨厌男人。只是月儿想要告诉姐姐,月儿的这个决定绝不会后悔的。”映月还是如刚才一般微笑着,只不过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却坚定的很。

“不会后悔?”玉儿听到映月这么说,笑了起来,嘲笑之色尽显,“这天底下,只要是嫁了人的,每个女人都会后悔,不管她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小月儿,你也一样。就算你觉得自己现在很幸运,找到了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男人,不过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现在,那个男人就有两个女人了,还不算你。看他如今在汉人朝廷里的权势,将来必定还有更多的女人。怎么,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来了,你还是执迷不悟吗?”玉儿似乎将所有会发生的坏情况全都说了出来,但是令她所没有想到的是,她面前的映月却是一直保持着微笑,这不由得让她觉得很是恼火。

“玉儿姐姐,你说的这些月儿心里都明白。”映月非常坦诚地说道。

玉儿听映月这么一说,不由得更加恼火起来:“你既然都明白,为什么还……”

“但是他没有骗过我啊。”映月不等玉儿将话说完,就开口打断了她。

“你什么意思?”玉儿有些没有弄懂映月说的话。

“月儿的意思是,凡哥从来都没有骗过我。”映月说道,“玉儿姐姐所说的事情,月儿心里面都是明白的。茹雪姐姐和灵儿姐姐的事情,月儿也明白的很,知道凡哥喜欢她们并不下于喜欢月儿。月儿也明白,将来凡哥定然还会有别的女人。可是凡哥不同,他从来没有欺骗过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只爱我一个人。”

“哈哈,这算什么理由?”玉儿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就因为天下的男人都喜欢骗女子说自己不花心,而偶尔站出来一个明着说自己花心的人,就是好人了?”

“玉儿姐姐,不管你怎么说,月儿都一定要嫁给凡哥。”映月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坚定立场,丝毫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

“算了,我说不过你。”玉儿似乎是放弃了对映月的说教,“你自己的未来自己做主,到时候若是后悔了,也是你自己找的。还是说正事吧,我今天为什么回来这里,你心里面应该已经有数了吧。”

听到玉儿这么一说,映月也收起了一脸微笑的神情,很是严肃地看向玉儿。映月早在自己看见玉儿的那一刻起,心里面就已经开始思考玉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还记得年初的时候,她在亦集乃见到初次和张凡见面的场景。她当时之所以要去那里,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让明廷与漠北的鞑子开战。只不过当时的情况,本来已经能够成事的情况却是被张凡给破坏掉了。但是当时的映月也并非就这么任命了,即使是她在和张凡二人相互表明真心之时,映月心里面还是有些别的心思的。她那个时候虽然是已经有些喜欢上了张凡,但是当时的她身上已经中了“五仙蜜露”的毒,若是就这么跟张凡走了,而脱离方月玲的掌控的话,一年之后,她必定是命不久矣。那时候她就想,自己或许可以从张凡那里得到一些并不是太过显眼,而对于方月玲来说却是比较重要的情报透露给她,除了给自己续命之外,也可以就这么安定地在张凡的身边生活下去。

但是渐渐的,跟张凡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就发现自己越是无法自拔了。这种慢慢的、淡淡的感情熏陶,却是让她陷落的无比彻底,完完全全将自己的一颗心全部交托给了张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实在是不想再用任何话来欺骗张凡了,甚至是隐藏起一些并没有什么害处的小心思,她都不想,她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对张凡坦白。而相对的,即使是让她从张凡那里弄到一些对于张凡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的情报,她也不想。

可是那样的话,她就无法再从方月玲那里得到解药,她的生命将会急剧地缩短。可是对此,一度曾经打算舍弃了性命,不想再活在这纷纷扰扰的世上的映月,这个时候却是对于如今的生活无比的留恋。她才刚刚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她觉得这种甜蜜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她想要再体验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她想要和张凡二人长相厮守,即使旁边还有其他的女人。

但是她却不希望张凡知道自己的这种情况。所以当初在扬州,黎阳前来找她的时候,她才会虚与委蛇地答应黎阳,而且也没有跟张凡再说过这件事情,想要蒙混过去。她的目的,就是在不让张凡得知的情况下,还能蒙骗方月玲一番。总之是能拖几日就几日。但是她没有想到,张凡会如此的敏感,几乎当时就已经发现了她的这些异常的小动作,并且马上就开始不露声色地布置起来。并且最终,还是让张凡发现了所有的事情。

当时,得知张凡知晓了一切事情之后,映月的心里非常的恐慌。她倒不是怕张凡知道了事情之后会对自己怎么样,她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从小到大早就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早就不将生死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了。她所真正担心的是,恰恰是张凡会因此而不再让她靠近,或者说是,离他而去。

这种事情,在如今正坐在映月面前的玉儿眼里,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曾经跟玉儿关系非常要好的映月,也是一直因为玉儿这个在五毒教中唯一对她比较关心的人平日里有意无意地思想灌输之下,也从来都不会付出过自己的真心。

然而,那个时候的映月,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间非常地在意这个问题。非常在意,甚至她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张凡的信任。这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悸动,让映月终于明白,女人就是女人,即使平日里看起来在强硬,但是女人始终是软弱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映月看向面前自己的玉儿姐姐,突然间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只是她话才没有开口,却又突然间打住了。

她想到了一个问题,玉儿在五毒教中的时候,从来都是跟在方月玲的身边的。唯一一次离开,就发生了她差点被一些教众**的事情。而如今,玉儿却是一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不由得让她觉得很是奇怪,还有极大的不安。

第三百六十二章 特殊访客(下)

映月看着玉儿冷俏的面容,突然,刚才脸上的微笑在这一瞬间也变得毫无踪迹了,一副愁容挂在了脸上,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显得非常的心烦.看着玉儿,映月犹豫再三,这才开口问道:“她来了吗?”

这句看起来没头没尾的话,一般人乍一听到根本就不知道映月在说些什么。不过玉儿显然是明白的很,知道映月口中的那个“她”说的是谁。

“你说呢?”玉儿并没有正面回答映月,反而是露出了一丝微笑,话语中颇为揶揄地看着映月说道,“小姐她的行踪,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玉儿姐姐若是不知道,恐怕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映月颇为恼怒地看着玉儿,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怨怒,似乎是在责怪玉儿撒谎欺骗自己一般,“玉儿姐姐不是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吗?唯一一次没有,姐姐还差点……”

“不要说了!”玉儿赶紧出言打断了映月,似乎她的话语触到了自己的痛处一般,“所以我才会说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到这里,玉儿停了下来,看映月那被精心装扮过的俏脸,突然笑了起来,开始说道:“小月儿到底是长大了,知道用这种话来激我,想从我口中打听什么消息不成?还是说,你担心小姐来了,会对你的情郎不利?或者是……杀了他?”

“离凡哥远点!”映月听到玉儿的这番话,突然间就变了一副模样,面上也不再是一片温和的表情了,反而是带着凶狠非常的样子,似乎有人触犯了自己的禁脔,一副马上就要冲上去拼命的模样,“你们要是敢动凡哥一根毫毛,我就……”

“就怎么样?杀了我?”玉儿再次出言,她仿佛根本就不在意映月的这种威胁,依然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就凭你?还是说,靠什么人?”

“哼哼,姐姐似乎有些太过小瞧凡哥了。”映月突然间,面容上的愤色尽去,又恢复了刚才的那一张俏脸,笑眯眯地对玉儿说道,“玉儿姐姐,你们可知道凡哥的身份?”

“他的身份?”玉儿听了映月的话,不由得有些疑惑,“他能有什么身份!不就是朝廷里的大官吗?看他这么年轻就能进入汉人的朝廷,想来也是有些学问。只不过像他这种年纪就能当成明廷的钦差大臣的,我以前倒还真是没见过。不过想来,也是他懂得如何溜须拍马,讨好汉人的皇帝吧。可见这汉人的江山实在是可笑之极,我看它也没几天好过了。”

“姐姐倘若真的是这么想,恐怕五毒教也就离死不远了。”映月脸上的笑容更甚,对着玉儿颇为得意地说道,“不过这也怨不得姐姐,姐姐这么多年一直呆在教中,就算是外面的消息也不过是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事情,哪里有能明白汉人朝廷中的故事。姐姐,咱们这些走江湖的,说到底不还是民,所谓民不与官斗,真是这个意思。”

“小月儿,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玉儿听了映月的这番话,想要怒斥她一番,却是突然间打住了。她突然觉得,映月的这番话并不像是什么陷入绝境的无力反驳。再加上映月此时脸上那副一直微笑着的表情,让玉儿从来都是平静的心境在此时产生了一丝涟漪,“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玉儿这么问自己,映月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副得意的面容,笑着对玉儿说:“姐姐莫不要以为妹妹这是在口出狂言。妹妹这就跟姐姐说了吧,凡哥他乃是掌管着明廷锦衣卫的人。且不说这锦衣卫在江湖上的威名了,想必这些东西,姐姐比我要清楚的很。”

“锦衣卫……”听到这个名字,玉儿当真是吓了一跳。以前他们对张凡可谓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去调查,不过除了查到他的出生籍贯、以及如今正是被大明皇帝重用的消息之外,其他的消息他们并不清楚。这倒不是说五毒教的情报有多么差劲,再说了,张凡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事情在朝廷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五毒教中大都是苗人,虽然实力不如汉人,但是对于其他民族的藐视好像是所有民族的通病。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五毒教查到这些消息也就觉得足够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就不像跟汉人的朝廷扯上什么关系,即使如今他们已经和西南那两个打算造反的人联合了起来,但是说到底,江湖帮派还是不太想介入朝廷的事务中去。

但是玉儿千想万想,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张凡这么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书生气浓重到了极点的人,居然会掌管着明廷的锦衣卫。锦衣卫的职责是监察朝廷百官,说起来这跟五毒教这种走江湖的帮派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有一条,锦衣卫中的很多人,很多有些本事的好手都是从江湖上招募的。须知道,锦衣卫若是自己培养起来一个同等的好手,除了忠心,恐怕比之江湖上的人也好不了哪里去,而且那要花费无数的金钱和时间。但是从江湖上招募就大不相同了,这些人带艺投身,免去了训练的时间,锦衣卫所要付出的就只不过是金钱这种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的东西罢了。顶多,死了一个,或者叛变了一个,再去招募就是了,反正这天下,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到处都是。

但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投身了锦衣卫的江湖**都是无奈为之,大多都有仇家的。而他们加入锦衣卫之后,或多或少都能获得一些锦衣卫的帮助,去帮他们报仇之类的事情。而锦衣卫的行事从来都是狠辣非常的,对于一个只不过百人的帮派,都会调集地方大军,以谋反的罪名,带着十倍于对方的力量将其碾碎。反正除了为自己招募来的人报仇,博得其信任之外,这种清剿也能给锦衣卫自己带来非常多的好处,无论是声望还是金钱。

虽然这种情况,自从张凡掌管了锦衣卫之后,已经好多了。但是毕竟张凡掌管锦衣卫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锦衣卫这么许多年在江湖上留下的“辉煌”映像实在是太过“伟大”了,短时间里面根本就无法让人忘却。

玉儿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当真是被吓了一跳。江湖帮派为何不想要与朝廷扯上关系,有的是因为不想被其他的帮派说闲话,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和朝廷有关系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小命难保,甚至祖宗基业都会被连根拔起。

不过玉儿也就是这么一惊,之后就立刻恢复了平定。毕竟五毒教虽然相较于朝廷来说,势力并不算是大,但是如今五毒教毕竟是身在西南边陲之地。再加上如今那里正在闹着要造反,五毒教虽然也参与了,但也并非全力要反。想来,就算是他们对张凡做了什么,恐怕朝廷也未必会来追究。

想通了这一点,玉儿的脸色再次好转,看着映月说道:“锦衣卫又怎么样?你不会以为一个锦衣卫就能把咱们镇住了吧!”

“当然不会,妹妹心里面也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心思。”映月说道,“不过凡哥可没有姐姐所想的那么简单呦!”

“怎么,他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玉儿根本就不相信映月的话。

“凡哥他乃是一介凡人,怎会有三头六臂。”映月说道,“但是的确有不少的人,要帮着他。”

“哦?你倒是自信的很啊。”玉儿根本就没有就没有把映月的这番话当成一回事,“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人能帮他?他如今的地位,还不是靠拍大明皇帝的马屁得来的!”

“姐姐说的对,可是不全对。”映月依然是一脸微笑的模样,“姐姐要知道,就算是凡哥如今的这身地位是靠着他溜须拍马而得来的,那起码也说明他有这个本事不是?而且,就算是凡哥他想要拍马屁,那也得有人听才对。

“而且,如今的大明皇帝对凡哥的宠信可是无与伦比。而且凡哥为他可是办了不少的事情,也为他背了不少的黑锅,他是不可能放着凡哥不问的。而且,凡哥乃是当今大明朝太子的太傅,并且和他的关系很好。到时候,即使如今大明的皇帝死了,太子登基为新皇,凡哥还是照样得到重用。

“莫非玉儿姐姐觉得,若是凡哥有了什么意外,让明廷知道是你们干的,大明的皇帝会放过你们吗?”

玉儿在听映月的这番话的时候,脸色也是有着极大的变化。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慢慢的,随着映月的话也变得越来越黑。她着实没有想过,张凡的背景会是这么复杂,这么的让他们……惹不起。

“哼,我管他有什么人在撑腰。”玉儿似乎是发泄一般地说了一句,“我今天来是有正事要问你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蒙混过关

虽然玉儿始终都没有服软,但是映月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她已经有些心慌了.心中笑了笑,映月没有说什么,反而是耐着性子,脸上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笑脸模样,等着玉儿下面的话。

“你在这个张凡身边呆了这么些日子,到底打探到了些什么消息?”玉儿看着映月的脸问道,眼神紧紧盯着映月,似乎是怕她会说出什么谎话来欺骗她一样。

“不知道玉儿姐姐问的是哪件事情。”映月带着一丝调侃的口气开口向玉儿问道,“姐姐须知道,凡哥他如今身份重要,每日里处理的事情那也算是多了去了。而且他也从来都没有防着我过,所以,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少。姐姐自然要问,妹妹也自然是会据实相告。只是妹妹不知道,姐姐问的是哪一件事情啊?”

看着映月这幅有恃无恐的模样,玉儿打从心底升起一股怨怒,口中也不由得银牙紧咬,恨不打一处来。但是这个时候,玉儿心里面明白的很,自己还有要事要向映月去打听,毕竟那可是对她有大恩的方月玲最为担心的事情,玉儿自然也是放在心上,不会怠慢。如今,可以说是她在求映月了,只不过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心思,她实在是不甘心向这个曾经看起来软弱非常,整日里受到别人欺负,还要靠着自己的庇护才曾够在教中生存的映月低头。这倒不是因为玉儿有着那些并不重要的虚荣心,只不过是因为她常年以来,除了方月玲之外谁都看不起而逐渐养成的这种优越感而已。

如今,映月这个小丫头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藐视她,这简直就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但是映月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态度针对她,显然就是直打她的要害。她不可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再去威胁映月,或者是拿着映月身中“五仙蜜露”的事情威胁她。映月和她的感情不错,也因此,映月的心思她最明白不错了。她知道,若是当真将映月逼急了的话,那绝对是会不管不顾,一心跟他们作对的。

当年张勇和王新二人的手下将映月送到五毒教中,到现在为止玉儿都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是单纯的只是想要显示那些人自己的威风,将所有作对的人都打入深渊;亦或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玉儿根本就不知道。但是玉儿却知道一点,她知道映月这丫头能够忍受着这寻常女子根本无法忍受的苦难,以前是为了她的姐姐。而如今映月的姐姐已经死了,那么现在映月所为的就是张凡了。

“你不要故作不知。”玉儿颇为不爽地回了一句,说道,“你知道我在问你什么事情。”

“可是姐姐不说,妹妹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映月却还是不肯就此松口,而且这番微笑着的回答中,却也是带上了几分森冷的味道,“妹妹还请姐姐明示才好。”

“唉。你……”玉儿有些气不过,不过她也不再打算和映月这么打哑谜一般的耗下去,毕竟此时她是在张凡的府上,并不算是安全,“听闻黎阳给小姐的信上说,这个张凡已经是找到了老教主,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玉儿这句话一说出来,映月心里面就顿时透亮。她本来就是在猜测玉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挑这种时候过来找自己,所为之事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事。而且映月觉得为的定然就是方月玲之父方振乾的事情。只不过刚才她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而且她也是一直在想对策,该如何敷衍玉儿。

如今,得到玉儿这种肯定了她想法的问话,映月也不知怎么的,心思突然间倒是放下了不少。

“这件事情啊,姐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专程冒着危险过来询问妹妹我呢?”映月并没有正面回答玉儿的话,反而是这么反问了她一句。

“月儿,姐姐疼爱你是不错,不过姐姐也不能让你如此放肆。”玉儿终于是忍受不住映月的这种挑衅了,眼神瞬间森冷了起来,说道,“快点告诉我,黎阳来信说这个张凡找到了老教主的所在,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姐姐莫要生气,妹妹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如此犯浑。”映月也改变了语气,不过面上微笑的表情却是始终都没有消失过,说道,“这件事情自然是真的,那黎阳难道会写信去骗方姐姐吗?谅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哼,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装糊涂。”玉儿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自然知道谅黎阳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写信来欺骗小姐。不过那也是以前,如今那黎阳不是已经投靠了你男人了吗,这可就说不定了,毕竟是个臭男人,哪里有可以让人相信的地方!”

“那姐姐,这我真的可就是不知道了。”映月却是突然皱起了眉头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了映月的这番话,玉儿脸上的怒气更甚,“你不是说那张凡如今已经是完全相信了你,根本就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吗?怎么现在又这么说了?”

“说找到了老教主的消息,这可是凡哥他亲口告诉我的。我也相信,凡哥不会欺骗我。”映月今天当真是能够沉得住气,面对玉儿变了几变的面容,她却一直都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丝毫没有什么变化,说道,“只不过姐姐刚刚说了,这天底下男人的话都不可以相信。这么说起来的话,妹妹我是相信凡哥不会骗我,可若是凡哥当真是如姐姐所说的那样,骗了我说找到了老教主的话,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这么说来,找到老教主的话是他亲自说的了?”玉儿丝毫不在意映月话语中的挑衅,听到了映月刚才的话,她反而是双眼大放异彩,赶紧追问道,“这是他专程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他在和他人说话的时候,你从旁边听到的?”

听到这里,映月也不由得再次佩服玉儿一番。专程亲口告诉她,和她从旁边听来,表面上看起来结果是一样的,其实却是大不相同。专程亲口告诉她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谎话了;而若是映月从旁听来的话,这件事情真实的可能就非常大了。

映月一颗轻巧玲珑心,在外生存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是明白这些小心思的。玉儿这么问她的原因,她自然是一清二楚,没有丝毫犹豫,映月就说道:“凡哥虽然不会避着我,却也不会专门找我来说这些事情。这件事情自然是我偷偷听来的。”想明白了这点的映月,自然是不会说出张凡根本就没有找到方振乾的实情,顺着玉儿的意思就这么说了出来。

“果然……”听到映月肯定的回答,玉儿一副果然的表情,口中也是念念有词。思索一阵,一脸严肃的模样看着映月,开口问道,“那想必你应该知道老教主到底身在何处了吧。”

“不瞒姐姐,这件事情,妹妹当真是不知道。”映月这时候换上了一副肯定的样子,说道,“凡哥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他的手下也没有向他汇报过。或者是,他手下跟他说的时候,我不在旁边吧。”

“你不是说这个张凡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你的吗?”玉儿皱起了眉头,样子倒不是说不相信映月所说的话,只是表情疑惑的很,“怎么他会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呢?”

“姐姐。”映月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这件事情妹妹没有问过,凡哥他自然是不会跟我说了。”

“那你为何不问?”玉儿却是步步紧逼。

“这……这……姐姐,这还要妹妹明说吗?”映月一时之间,却是也没有想出应该怎么回答,就这么含含糊糊地说道。

“这倒也是。”果然,玉儿听映月这么一说,似乎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那些男人心眼小的很,若是这么逼急了去问的话。万一他们这些缺心眼想到什么别的地方去了,也不好。”

听了玉儿的这番话,映月心里面有些想要。看来玉儿对于男人的误解,或者说是恨已经是达到了一种难以自拔的程度。不过此时的映月并不打算去纠正她,毕竟她这个时候还要利用玉儿的这种想法来蒙混过去。

面对着玉儿的这番话,映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意的表情,只是笑了笑,仿佛是认同了她的这番话。

“这么说的话,看来你还要在他身边呆上一段时间。”玉儿说道,随即,她仔细看了看映月,说道,“没想到你还是……那个张凡居然没有动你,看来他当真是爱上你了。这也好,你就呆在他身边吧,以后还有不少用处。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既然想找个男人过下半辈子,我也不难为你。不过这么一来,你也就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他了吧。若是你答应下来,小姐自然会每年都给你解药,运气好的话,完全解去你身上的毒也并非妄想。只要你好好帮着打听老教主的下落,不过这件事情记不得,慢慢来。你可同意?”

映月看着玉儿的面孔,想了想,点了点头。

第三百六十四章 男人与酒

黄昏已经降临,夏日的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非常晚了.张府的庭院中依然是喧闹的很,只不过大部分人都已经是东倒西歪了。

说起来,这种场面可是不常见啊。百位品官,而且是都能站得到朝廷大堂上上早朝的品官,全都是喝醉了酒,而且还都喝得如此尽兴,当真是世上难寻的场面。这绝对比起皇帝在宫中开宴席宴请这些人的场面要热闹,起码在皇帝面前,这些人还都会装的很,绝对不会喝的这么尽兴的,万一醉酒失态,丢了利益的话,到时候被那些御史们记上一笔,又是一番扯皮的烦事。

不过今天,没有御史,也不用顾忌礼仪,没有人会说你的不是,就算是你的敌人,也都跟你同台饮酒。而且这还是美酒管够。这么应景的情况下,若是还不能灌醉自己的话,那当真是对不起自己了。

喝的到位的人,形象好一点的已经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怎么好的早就钻到桌子下面去了。面对这么多人,张府上的下人这边扶起一个,那边又倒下去一个,根本就忙不过来。而那些还没有醉的睡着的人,则是还在那里一手拿着酒杯,一边还在和旁边的人胡侃一气。

这也充分说明,那儒家的礼教将这些人都压抑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平日里,哪怕是在自己家中办什么喜庆的事情,这些人都不敢喝的太醉,生怕自己醉酒之后会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被皇帝的耳目听了过去,而阻挡了自己的前程。

不过今天,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事情。这里是哪?这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府上,而且东厂的都督冯宝也在这里。就连张凡本人和冯宝也已经是醉的开始对一些事情谩骂起来了,其他人又怎么会害怕被他们状告到隆庆那里去。反正就算是有事,大不了一起倒霉,还有其他百十个垫背的,谁怕谁啊。

总之,今天算是这些朝廷大官们放荡的一天。

“远德啊!”高拱如今脸已经比猴子屁股还红了,眼神涣散,一边跟张凡说话,一边将右手中那早就已经被他喝了个干净的酒杯放在嘴边“灌”下去,然后还咂咂嘴,回味一番,说道,“你说这世上竟然有能无需喂粮草的坐骑,而且还能日行千里?”

“那当然了。”张凡如今比高拱好不到哪里去,也是同样一副模样,“到时候弄几辆解放过来,管教那鞑子的马全都焉了。”好嘛,如今的张凡连解放都说出来了,就差歼十了。

“那敢情好!”高拱根本就听不清楚张凡在说什么了,抓起一旁桌子上的酒壶,给张凡和自己手中的酒杯满上,又要碰杯,“喝了这杯,明日咱们就奏请圣上,灭了那帮鞑子。”

“好!”张凡也是大喝一声,端起酒杯就要喝酒。

一旁的梁超看见了,赶紧上前从张凡的手中将那杯酒夺了过来,代替张凡喝了下去。好在张凡如今已经醉的差不多了,并没有反抗。而如今的高拱所在意的就是有人陪他喝酒,至于是谁,他就不在意了,他也看不清楚。

梁超其实一早就过来了。一开始他见张凡还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多喝,也就没有上前阻拦。不过后面,张凡却是越来越厉害了。赵氏虽然明白张凡如今将拒绝都是没有办法的,因此她脸上也是一直带着笑容。不过说到底,她又怎么会让张凡去喝这么多的酒!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好上去阻止,她也是第一次动用了张凡母亲的这个身份,向梁超这个一直都是跟在张凡身边的手下招了招手,让他去代替张凡喝。

对于这种活,梁超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当职的时候还能够喝酒,而且喝的还是上等的家酿,换做是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梁超一开始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他第一次上前去要夺下张凡的酒杯之时,居然被张凡和一旁的几个人给痛骂了一顿。张凡的意思简单的很,他非常不满意居然敢有人来抢他的酒,还威胁梁超说要抄他全家。而一旁的那些人更甚,甚至已经决定要明天上奏弹劾梁超这个锦衣百户了,内容就是居然不让张凡喝酒。

面对这一切,梁超只能非常无奈地退到一边。话说回来,这里的人,若是真的说起来的话,他可是一个都惹不起。更何况如今他们是三杯酒下肚,全都像是亲兄弟一般。梁超那里还敢上前去找没趣啊。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小半个时辰都没到,梁超就已经能从张凡手里顺利地拿过酒杯而不被责骂了。亏得梁超是个练武之人,身体不错,酒量也是大得很。不过时间一长,他发现自己的年纪竟然敌不过眼前这些大都是年近半百的人。梁超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了,而这些人还是跟刚才一样精神。慢慢的,梁超也已经开始耍滑头了,要么就是一杯酒基本上全都倒在了前襟上,要门就是送到嘴边的酒杯里根本就没有多少酒。这么一来,和这些嗜酒如命的家伙一比,梁超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看着如今这种场面,晚上的酒宴倒是省了。已经是喝的东倒西歪的众人都被各自的下人一个一个地抬了回去。张凡到这个时候,才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面,背靠着椅背睡了过去。朱翊钧以贺喜的缘由,从隆庆那里得了允许,来到张府和阮儿以及雪儿玩耍了一下午,如今已是有些累了,要回去了。本想跟张凡打声招呼,结果看他这副模样,也就只得作罢了。

茹雪此时见宾客已经都走了,这才走了过来。看着仰头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并且浑身上下正在不停地散发着酒味的张凡,皱了皱眉头,对着一旁的赵氏说道:“娘,你看这……这可怎生是好!今儿个一早,相公他自己还说过今天万万不会喝醉了的,要不然月儿妹妹那里……”

“唉……”赵氏看着自己那醉醺醺的儿子,也是叹了口气,说道,“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然算个什么事啊!香梅,去给我端盆水来,要凉的。再给我拿瓶醋过来。”

香梅哪里知道赵氏的打算,以为她只是要给张凡擦擦脸,灌些醋来醒酒。

凉水来了,香梅正要拿起手巾去给张凡擦拭,却是听见赵氏说道:“给我整盆到他脸上。”

听见赵氏的吩咐,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香梅端着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而赵氏却是一脸坚定的模样。看了看茹雪,茹雪也是不怎么愿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办法了,香梅在心中默念着让张凡原谅的话,“哗”的一声将一整盆凉水全都浇在了张凡身上。

夏日里本就炎热,这凉水一浇,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张凡一下子就被惊醒了过来。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他,张嘴就要喊些什么。

一旁的赵氏却是拿捏的精准非常,刚才吩咐完香梅之后,她就已经将那一瓶子醋拿在了手里。看到张凡的嘴张开了,她一把上去捏住了张凡的鼻子,整瓶子老陈醋就这么咕嘟咕嘟地给张凡灌了下去。

这一下子,张凡可谓是“爽”到了极点了。刚刚凉水泼身已经是让他一激,如今这整瓶子酸到了极点的醋全都灌下去,胃顿时就蠕动起来。下一刻,张凡就已经趴在地上吐了起来,只不过今天一整天他都光顾着喝酒了,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也全都是水。只不过这味道当真就是难闻了许多。

茹雪额上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她倒不是嫌弃这股子怪味,而是看向了赵氏,担忧地问道:“娘,这么硬来的话……”

“没事。”赵氏却是一点担心的表情都没有,“这孩子跟他爹一个模样,明明不会喝还要硬撑。不过喝多了不闹事,但是就这么随地上一躺就睡,实在是让人难心。放心吧,等会让他吃些东西,洗个澡就没事了。”

听到赵氏的话,茹雪不由得觉得好笑,感情这醉酒的情形还是有遗传的。

那边,香梅已经去为张凡准备饭食了。这边,茹雪身子不方便,赵氏亲自上去,也不嫌弃张凡身上脏,将他扶到椅子上重新坐好。

“娘,孩儿这是咋了?”张凡看到赵氏,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

“咋了!”赵氏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才出去几天,怎么就成了这幅德行。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让你碰酒了。”

听了母亲的话,已经清醒了不少的张凡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嘿嘿的傻笑。

这个时候香梅让人端着几盘菜肴走了过来。

“赶紧吃些东西,去洗一洗,换身衣服。”赵氏吩咐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可不能让月儿那丫头这么干等着。”

听母亲这么一说,张凡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和映月的好日子。

这个时候,正在大口吃饭的张凡并不知道,映月如今心里卖弄正烦闷的很,心事重重。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丫鬟心思

“记住了没有,今天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能说出去.”映月看着她面前有些唯唯诺诺的小翠,面色肃穆地说道。

“可是夫人……我……”小翠虽然跟着映月的时间并不算久,不过她也是明白映月在张凡心目中的位置的,对于映月也算是言听计从了。但是这一刻,小翠的脸上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并没有马上就答应映月。

“可是什么?”映月问道。如今时间已经是不早了,虽然她并没有到过前院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不过听小翠说,张凡下午是喝醉了,如今正在醒酒呢。

曾经,映月从来没有希望过张凡会在这一天喝醉了,而耽误自己的喜事。不过这一刻,映月却是觉得最好张凡醉出个不省人事才好,免得等会二人见面的时候她会尴尬。如今既然张凡酒已经醒了,她自然也要开始做些打算。

“夫人……”小翠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想了想,面上还是露出了坚定的表情,对映月说道,“夫人,刚刚那个女人拿着刀子,我是怕夫人又危险。这件事情,要我看还是告诉少爷……”

“不行。”没有等小翠把话说完,映月就出言打断了她,而且话语间非常的坚决,“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凡哥他知道。”

“可是夫人,少爷他也是关心夫人罢了。”小翠见映月不同意,面上表情颇为委屈地说道,“若是夫人不说的话,将来少爷知道了,万一责怪起夫人来,那可怎生是好!”

映月一开始小翠想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张凡只不过是因为她胆小怕事罢了,但是如今小翠所说出来的这番话让她着实有些惊讶,她怎么都没有想过,小翠居然是在担心她。这着实是让映月有些感动。试想,一个才不过跟了主人几天时间的小丫鬟,竟然会如此为主任着想,这当真是不多见。应该说她天真呢?还是该说她傻的可爱呢?

不过即使如此,映月还是不能让她这么做。但是面对着这个关心自己的小丫头,映月又实在是不忍心言辞拒绝她。想了想,映月对她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情的。况且我也不是不会对凡哥他说,只不过要过一段时间而已。而且,这件事情由你去说也不太合适。还是过上一些时日,由我去说。”说到这里,映月顿了顿,露出了一副微笑的神情,仿佛如今根本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般,笑着对小翠说道,“况且,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难不成你非要毁了它不成?”

“不不不,奴婢哪里会这么做。”听到映月的话,小翠赶紧否认,一颗脑袋加上一双手都在急速地摇摆着,极力表现自己绝对不会的意思,“还记得刚刚来服侍夫人的时候,奴婢就清楚夫人又多喜欢少爷。夫人等着今天定然是等了很长时间,奴婢也希望夫人能快快乐乐的。只是……”

“我知道,小翠你是在担心我。”映月笑着说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知道我不是汉人,是吧。”

小翠点了点头,映月是苗人的事情并不是个秘密,张府中的**都是知道的。只不过知道映月来自五毒教的事情,恐怕整个张府也就张凡和她自己明白,其余张凡的家人都不知道。不过小翠并不知道为何映月现在会对她提起这件事情。

“那个女子是我的姐姐。”映月如此说道,只不过说道这里的时候,还长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种非常无奈的表情,对映月说道,“其实她今天来找我,是因为家里面有些事情。”

映月刚刚说玉儿是她姐姐的时候,小翠也只不过是惊奇了一下,并没有别的表情。映月说玉儿是她姐姐,这的确是让小翠觉得惊奇,但是还没有到不可接受的地步,毕竟这种事情也并非不可能的。然而映月接下来的那一声叹息,却是让小翠仿佛悟到了什么一般。

小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家中虽然算不上穷困,却也算不得富裕。而且她家中还有弟弟,她的父母也是想让她弟弟去读书。小翠也靠着赵氏心善,就自然是到了张府来做下人。虽然她做下人的时间不长,不过也听到了很多事情,很多关于大户人家的事情。

像很多大户人家,家中正妻娘家若是有事,帮忙自然是正常的。不过若是家中的妾室,娘家有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事情是很烦的。这也是许多大户人家的男人都喜欢纳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妓为妾室的原因,毕竟只要是入了乐籍的女子,与家中的往来也就算是断了瓜葛,将来也就不会有这种烦心事了。

因此映月说玉儿是她姐姐,并且在她发出了那声无奈的叹息之后,小翠这个单纯的小丫头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上面去。她认为玉儿这个映月的姐姐今天来找映月,必然是因为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前来找映月如今的相公,张凡这个有权有势的妹夫想办法解决问题了。按照小翠的想法来说,张凡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碍着面子,估计只要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情,恐怕都会帮忙的。只不过在小翠看来,张凡虽然会帮忙,但是心中肯定也会觉得麻烦。

而映月所应该担心的,就是这种自己给张凡带来的麻烦。

“夫人,不要怪小翠多嘴。”小翠想了想还是决定跟映月说上一番,“这家中的事情最是难办不过了,毕竟那是夫人的娘家,有了什么事情,来找夫人帮忙可算是应该的。只不过……如今夫人既然已经嫁给少爷了。这些话小翠这个做奴婢的本来不应该讲的,只不过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使再有什么瓜葛,也不过是情分上的事情。有些事情,若是当真严重的,自然是要帮。但是若是什么大大小小的小事情都要来找夫人让少爷帮忙的话,是不是有些……”

“你这个小丫头,我倒是要听你来说教了。”映月很是无奈地苦笑一番,说道。她本来只是想说玉儿是自己的姐姐,来找自己拉拉家常什么的。刚才那一声叹气也只是想要表达表达自己离家多日的思乡之情罢了。没有想到小翠这个小丫头,断章取义、胡乱猜测一番,居然想到了那种事情上面去。不过映月觉得这样反而不错,她也不想要纠正小翠的想法,就这么顺着她的心思承认了下来,“这种事情,你叫我又有什么办法。毕竟都是家人,我也……我也……唉……”映月说到这里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气,接着眼睛里还渐渐有了一丝雾气。

天真的小翠自然是看不出来映月这只不过是在装腔作势而已,反而是被她如今这种期期哀哀的样子给感动了。

其实映月平日里在张府中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坚毅和乐观的形象,为人更是活泼开朗的很,从来就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变得消沉过。那个时候,张府的下人们对于这个即将走进张家大门的女子也是亲切的很,非常的喜欢。

而如今,平日里如此坚强的映月,此时却是露出了如此软弱的表情。这说起来应该是不会有多少人相信才是,但是偏偏小翠这小丫头就信了。在小翠看来,想映月这种平日里始终是笑言相对的女子,只有在当真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解决不了的麻烦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软弱的表情。毕竟映月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既然是女人,那么天生就有可以软弱的权利。而且在小翠看来,这样的映月也是更加值得同情的。

不管怎么说,映月的表演已经是骗过了单纯的小翠,成功的让她觉得映月如今是惹上了娘家的麻烦事情。

“那这么看来的话,事情当真是应该瞒着少爷才是。”小翠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万一让少爷知道了的话,少爷嘴上肯定不会去说夫人的不是的,但是心里也肯定不会怎么高兴的。”

“看来小翠你也聪明的很吗。”映月说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刚才才会让你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啊。”

“夫人放心,奴婢心理面明白。”这一次小翠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映月,不过马上,她有露出了为难的神情,颇为犹豫地开口说道,“只是,夫人,这事情将来迟早就要被少爷知道的。万一到那个时候,少爷因为夫人没有早些将事情告诉他而责怪你的话,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你就放心吧。”映月对于小翠能这么关心自己,心里非常的高兴,真心的笑颜重展,说道,“这件事情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放心吧,不用苦着一张脸,我知道事情的轻重。这件事情我会找个合适的时候告诉凡哥的。但是这几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总不想你的少爷这几天因为这些烦心事而冷落了我吧?”

“奴婢明白。”小翠心领神会地说道。

这个时候,房外传来了脚步声。房里的主仆二人知道,张凡来了。

“夫人,少爷来了,奴婢先走了。”小翠说了这句就打开房门离开了。

看着小翠离开,映月这才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的心理面并不觉得好受,今天发生的事情,当真是让她为难的很。对不对张凡说这件事情,映月心中始终都没个决定。

第三百六十六章 新房之中

敲门声响起.按理来说,这会儿应该是由呆在屋中伺候的丫鬟前来开门。不过由于今天下午发生了很多张凡知道不知道的事情,本该留在这里伺候的小翠也是因为重重烦心事,再加上被映月“关照”了许多话,也是早早的就退去了。而此时,心事纷乱的映月哪里还能顾得上去在乎那些事情。因此,这房门倒是映月亲自过来开的。

看见映月亲自将房门打开,张凡稍稍有些诧异。倒不是他在差异谁来开门这件事情,而是如今他眼前的映月已经是将那大红盖头给摘了去。这掀盖头也算是嫁娶礼仪中很是重要的一项节目,张凡既然答应了要给映月一个隆庆的婚礼,那么这一项自然是不会少的。

虽然心中颇有微词,不过张凡立刻就释然了,而且心里面还有一丝愧疚。一来,在张凡看来,映月乃是苗人,苗家嫁娶礼仪虽然也是隆庆非常,但是总归没有汉人如此繁琐和让人受累。映月独自一人在这新房中孤坐了一整日,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来看,那是肯定呆不住的。如今她只不过是掀起了盖头,而没有自己跑出房门解闷,这在张凡看来,已经是极为委屈映月了。

二来,就是张凡所愧疚的事情了。既然已经知道了今天日子的重要性,而自己居然还是没有听从早上的劝告,又喝了这么多的酒,刚才还醉酒失态至那般地步,实在是不应该。

所以这个时候的张凡,哪里又有异议的权利。此时的他,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对着映月散发着一股带着傻气的微笑。

而此时的映月,面对着张凡,同样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下午发生了那件事情,本来以为能够脱离五毒教,甚至连身上还中着“五仙蜜露”的毒的映月,都不想要再和过去有什么瓜葛。而今天,一个玉儿的到访,彻底让她打乱了心中的计划。

玉儿的那番话,重新激起了她想要活下去的愿望。她想要活的更久,能够让自己呆在张凡身边的时间变得更长,她所要的并不仅仅是这两年的时间,她想要更多,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

然而,她同时也明白,自己所需要的这些东西,所要付出的却很有可能是对张凡的伤害。而即使这种伤害非常非常的渺小,甚至是微乎其微的,但是映月却根本就不想要。她不要以任何的理由,用任何的方式,来给张凡找任何一点点的麻烦。

此时的张凡,刚刚喝醉了酒,被赵氏那么强硬的方式弄醒之后,本来就不怎么舒服。还好吃了一些东西,这也让张凡好了很多。不过刚才那番沐浴,刚刚醉酒醒了还没有多会,整个人泡进热水中,确实是舒服了不少,但也让人觉得困倦非常。

本来张凡来的时候,还怕自己这种明显的状态让映月看到了会让她不快。可是他见如今映月并没有说任何话,这不由得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和侥幸,当然,还有点担心是不是映月生气了什么的,并没有注意这些东西。

“凡哥,快些进来吧。”映月重新展开笑颜,对着张凡说道,“瞧你那湿漉漉的头发,刚刚沐浴过。如今虽然是夏日,天气炎热。可是现在毕竟是晚上了,这外面的风可不小,别着凉了。”

“……好,好。”张凡有些木讷地一边答应着映月,一边朝房中走去,心中却是疑惑的很。映月明明就是已经注意到了啊,怎么会不像平日里那般,反而弄得如此温柔起来了。张凡心里面对映月此时的作为根本就没有解释,只能就这么听着映月的话动了起来。

来到屋中坐下,张凡见映月关上房门走了进来。两人相对而坐,却是半天都没有言语。张凡还是在揣测映月的心思,而映月则是在一直思考该不该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张凡,或者说是说出一些,还是全部都说出来。房中的气氛有些尴尬。

没过多长时间,张凡首先沉不住气了。今天毕竟是二人的新婚之夜,就这么两人相对而坐,却无言以对的场面,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月儿,我……你……”口是开了,话也说了,可是就说了这么几个字,张凡就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了,想了想,张凡不打算在这么继续沉闷下去了,说道,“月儿,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生气?”映月听张凡这么一说,顿时就露出了差异的表情,一脸疑问的模样问道,“我怎么会生凡哥的气呢!”

映月本来是要表示否定的一番话,听到张凡的耳朵里,却是变成了映月赌气说出的话语。他赶紧说道:“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对。早上的时候,你才跟我说过,不要喝醉了酒,可是我……这都是那些家伙……不,这件事情怪不得别人,全都是我的不是。”

“凡哥。”映月听张凡这么一说,突然间笑了起来,说道,“你当你的月儿就是如此气量狭小的女子吗?月儿明白,凡哥是男子,又是朝中高官,不管在人情上,还是在面子上,这酒都是不喝不行的。月儿这么说,只是向劝凡哥少喝点,毕竟酒喝多了也伤身子。但是月儿可从来都没有过责怪凡哥的意思。”

听了映月的话,张凡心里面好受了不少,随即又问道:“那为何我看你方才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听张凡这么一说,映月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像张凡这样的,能在女人面前,将错事都揽到自己身上的男人,在这大明朝,不论是汉苗两家,那都是相当难找了。更何况张凡还是一个朝廷大官,而面对的映月,从名义上来说只不过是他的妾室而已,这就当真是有些难能可贵了。

映月很是庆幸,自己能够找到一个如此好的男人来托付终生。而同时,映月也对自己有事情隐瞒着张凡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这一瞬间,她下了一个决定,从此以后不再对张凡有任何隐藏,她要将自己的心事全部都告诉张凡。

“凡哥,其实……”本想要开口全盘托出的映月却是又再一次打住了。倒不是说她反悔了,只是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别的事情。今天是她和张凡的喜日,更准确的说,今天就是她李映月的喜日。若是她现在和张凡说出下午所发生的事情的话,恐怕这个喜日的气氛也会被完全破坏殆尽了。

想到了这一点,映月决定将事情暂且放在心底,先好好享受这个重要的日子才是。等到今日过去,映月打算再对张凡说出来。不过那一天到底是明天还是后天,这恐怕就连映月自己都不知道。

“怎么了?”见映月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张凡不由得好奇地出言问道。

“没什么。”映月摇了摇头,脸上却是一直带着微笑,说道,“月儿只是……月儿只是觉得好开心。能嫁给凡哥,月儿当真是开心……”

张凡听了映月的这番话之后,说实在的,他心里面其实很不是滋味。映月的这番话仿佛是在说她自己找到了一个天下难找的好男子一般。但是张凡自觉自己还不够那个资格。映月并非是他的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女人。而他也不能给映月一个正室的名份。他同样也在心里爱着茹雪和骆灵儿。

但是即便如此,映月还是心甘情愿地跟他在一起,这让张凡觉得自己当真是有些混蛋,有些……禽兽不如。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明明就是花心,明明自己都已经认识到了,但是自己却不想要去改正,或者说因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让他如今根本就没有办法改正。甚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面,他还有很大的可能,继续去犯错误,而每犯下一个类似的错误之后,他还是会深深地后悔一番。当真就是所谓的犯了就改、改了再犯、犯了再改,如此循环,每一次都会在心里面产生深深的自责,但是用不了多久,这种自责就会淡化,再让新的东西取代。

“对了,今天是咱们俩的喜日,不说那些话了。”张凡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纷乱的想法,笑着对映月说道,“既然这盖头月儿你已经代为夫自行掀去了,这交杯酒,可就要多喝上三杯才是。”

“凡哥,你不是有嘴馋了吧。”映月用很是怀疑的眼神看着张凡,问道,“你才刚刚酒醒,又要喝?还三杯?这交杯酒哪里有喝三杯的!”

“三杯水酒哪里能醉得倒我!”张凡突然之间豪气干云了起来,自信地说道,“再说了,三杯乃是我张家的传统,象征三生之约吗!”

一番有的没的胡扯,张凡倒是把聪明非常的映月都哄圆呼了。三杯小酒可算是喝的浓情蜜意,而二人都是忘掉了心中的纷乱心事,开始享受着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绮丽夜晚。

映月始终是没有立刻就将事情告诉张凡,而错过了今日的她,下一次却又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够开口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清晨之时

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好吧,张凡如今正是如此一幅景象.只不过后面那一句诗是不适用于他的了。

照理来说,昨日是张凡的好日子,朝廷上下包括隆庆在内全都知道这件事情。再加上张凡在朝中特殊的职位,今天根本就没有必要去上早朝。不过张凡还是早早的就起了床,原因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勤政之类的事情,那种事情别说是在朝几十年的老油条,就算是才进仕途几个月的人,恐怕在见识过了大明官场上的种种情形之后都会不屑一顾。少勤政一天,诺大的帝国并不会就因此而倒下,那干嘛不让自己放松一些呢!

其实就这件事情,不得不说一句,大明朝的这种制度,或者说是从朱元璋开始就形成的一种风气,那就是即使皇帝不怎么过问朝事,这整个王朝也可以正常地运行下去。而若是皇帝能够稍稍勤政一些的话,那么历史对其的评价也都会急剧上升。就如朱元璋和朱棣二人一样。倘若真的说他们父子俩在治国上有什么独到的建树,恐怕很多人都不会同意,但是绝对不可能有人会说,在这父子俩的治理下,大明朝算不上安稳。

总之,就是这么一种情况。不过张凡可算是起早贪黑了一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不少,再加上晚上,今天早上他也算是强迫着自己从芙蓉帐中爬起身子来的。既然前面说过了,张凡所为的并非是什么朝中大事,也更加不是为了履行自己太子太傅的职责去教导朱翊钧,或者说锦衣卫中也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但是今天,早朝上还是有很多事情将要发生的,而他则是不得不到。

天还黑着,而张凡则是在昨晚吩咐了映月的丫鬟小翠,让她早上将自己叫醒的。作为一个小丫鬟,小翠虽然心中又疑问,不知道张凡为何在这大好的日子还要早早起身,不过她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张凡的吩咐。

起身的张凡,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映月还在熟睡着,他很是小心地没有吵醒她。慢慢地起身下床,穿好了衣衫,就连洗漱也是专门出去,为的就是不想吵醒了映月。

只是张凡并不知道,在他出门之后,刚才还在床上熟睡的映月却是翻过了身子来。本来应该是紧闭着的一双妙目如今却是睁着。映月的面容看起来是困倦的很,显然昨天晚上她并没有睡好。但是她的一双眼睛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很是精神。这也难怪,她昨晚上可谓是心事重重,心里面总是在想着昨天下午玉儿前来找她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她一直在考虑应该在何时,怎么样将这件事情告诉张凡。昨晚上她不想毁了这个好日子,也就是将事情埋在心里面没有说。而本来,她想今天早上就跟张凡说的。刚才小翠进门前来唤醒张凡的时候,并没有睡的很沉的映月就已经是醒了过来。听到张凡起身,她本想立刻就做起来,将事情全都告诉张凡的。奈何,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始终还是没有起床。

“或许,事情留到下午或者明日再说吧,免得让凡哥他担心。”这是映月心中的想法。只不过此时的她也并没有想到“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么一句话,或者说这就是人的通病而已吧。

来到厅堂中的张凡就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娘。”张凡上前打招呼道,“你怎么如此早就起来了,何不回房多睡会。”

“还睡呢,娘可是一点都不困。”赵氏笑眯眯的说道,“倒是凡儿你,昨天喝了那么多的就,晚上又……怎的这么早就起身了?”说到这里,赵氏脸上露出了笑容。如今赵氏可不用像以前那般劳累了,但是几十年下来,某些习惯她是根本无法改变的。不过好在如今她又新增了一个习惯,以前住在安化县的时候,吃过午饭的时间,都是她用来缝缝补补,补贴家用的时间,而如今则是用来午睡了,所以如今的赵氏并不会起的太晚。昨天虽然家中吵闹了一整日,不过赵氏今日还是早早的就起来了。

“朝中有些事情,孩儿得去一趟。”张凡说了这么一句,赵氏并不知道张凡要处理什么事情,不过看到自己的孩子能有如今这么一番作为,赵氏自然是高兴的很,回头对香梅吩咐道:“你去让他们快些做些吃得来。”

张凡出门的时候,天空才刚有点蒙蒙亮光,京城中的住家也大都在熟睡着,而且这里是内城,就算有一些赶集的需要早起,也绝不会在这里出现。

张凡来到午门前的时候,发现今天确实与以往有所不同。还记得上一次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世间,张凡到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官员。而今天,这里只有寥寥的几十人,显得开阔的很。后面也是陆陆续续的有官员到来,不过一次也就那么一两个。

看到张居正正站在前面,张凡走过去问了声好,问道:“老师,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人都来的这么迟?还是说他们集体害病,都请了朝假不成?”

“张居正张开有些惺忪的睡眼,颇为无奈地看了看张凡,说道:“害病?我看他们可没有这么容易。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你!”说到这里,张居正还打了个哈欠。

“因为我?”张凡疑惑地说道。张居正居然会打哈欠,这张凡倒是当真没怎么见过。在他的映像里面,张居正永远都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

“哦,我差点忘记了。”张居正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张凡说道,“昨天你也是喝得不少了,应该不记得了。”

“到底怎么了老师?”张凡更加疑惑起来,难道说……突然,张凡好像想到了什么。

“想起来了。”张居正看到张凡的表情,说道,“昨天,能上朝的人差不多都跑去你家里喝酒了。这些家伙,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没有御史在一旁盯着,又可以海喝一番的机会,那里会放过。昨天晚上,能站着走出你家的人一个都没有,就连能让人扶着走出去的都没有几个,大都是被自己家的家丁抬出去的。就是现在,我估计还有几个没下床的呢,这里如今能来这么些人,也就是不错了。”

“哦,那老师昨晚上……”张凡突然很感兴趣,想知道张居正昨天是一副什么样子,却是看到张居正颇为尴尬的表情,赶紧打住,换了个话题,问道,“听说今天,李大人那里……”

“恐怕就是今天了。”张居正自然是知道张凡要说些什么,叹了口气,更加无奈地说道,“想不到还真有这么一天。”

“老师看那高拱,会不会有些不舍?”张凡突然问出了一句有些像是玩笑的话,“我看高拱昨日那番不像是酒话,倒像是借着酒劲所说的心里话。”

“兔死狐悲吗?”张居正听了张凡的话,颇为感叹,不过并没有多长时间,就恢复了先前的表情,“或许吧,其实说起来,谁心里面不曾有过这种想法。不过在我看来,高拱有没有都无关紧要,反正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等到这件事情一过去,他马上又要开始打压其他人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张凡听到这里默然了。高拱难道当真就会如此下去?不问感情,不问渊源,只要和他不合的人就会强硬打压?而在很多人看来,高拱只不过是刚会朝廷,想要找回颜面的疯狂报复,可是直到现在已经半年过去,而直到现在,这势头还是没有停下去。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点张凡不相信高拱会不知道。但是张凡同样也是知道,若是高拱还不打算停下这种势头的话,总有一天,会有人不爽他这么继续下去了。不过究竟那个人会是皇帝还是大臣,这点张凡觉得并不重要,只要有那么一天,不管是谁,高拱也逃不了如今李春芳的命运,而且那将会比李春芳更惨,毕竟如今这朝廷里除了一个郭朴之外就没有人再愿意为高拱说话了。甚至就连高拱的那一帮党羽,也并非是心甘情愿地站在他那一边,大都是被高拱如今的权势所惧怕了,无奈之下才站在高拱那方的阵营中的。

所谓“**无情,戏子无义”,而张凡相信,作为比之前两者还要更加无情无义的政客来说,倘若高拱一旦失势,可能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的就是如今他自己的党羽。

张凡正向着关于高拱的事情,高拱也正好是到了。今天的高拱也如同其他人一样,脸上带着困倦的气息。不过今天的高拱可就完全不是昨天那一副亲切的模样了,脸上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仿佛看谁都有些不顺眼一般。特别是看到张凡和张居正这边,还冷哼了一声,随即就转头离开。

看到这,张凡和张居正二人都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而有些事情,看起来当真是无法改变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顺利致仕

“皇上驾到!”小太监的声音依然是这么的铿锵有力,这声皇上驾到,后面的那个“到”字长音拖的可谓是绵绵悠长,很长时间都没有衰竭,那些靠真本事讨生活的戏子见了恐怕都得自愧不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依然是如此一番谦恭的问候声音。只不过,今天的这问候,显得更加的谦卑了。

隆庆虽然夜夜笙歌,但是这些东西他其实是非常敏感的。下面的大臣们有气无力的回话,让他觉得奇怪的同时,也是非常让他觉得满足的。因为这些大臣们这种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他觉得仿佛是他们更加尊敬自己了一般。不过这种自我满足,隆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没过多久他就清醒过来了,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诸位爱卿,这是怎么了?”隆庆的话语中带着揶揄,面带微笑地问道,“诸位爱卿都是朝廷栋梁,朕治理这大明江山可是离不了诸位爱卿的啊。可是如今,怎么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可不行啊,若是因为精力不好,这事情都没办好的话,要是耽误了大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隆庆的这么一番话,下面站着的文武百官,包括张凡在内,全都是低着头,面上露出了一种无奈至极的表情,但是又不敢让隆庆看见。几乎所有的人全都在心里面对隆庆抗议着。说起来,昨天他们会去张凡府上赴宴,除了因为张凡给他们发了请柬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昨天的隆庆很显然就是明摆着让他们去张凡那里的。虽然隆庆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情明着说出来,但是这里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面都是再明白不过了,隆庆明白着就是帮着张凡造势的。

想想昨天的早朝上,隆庆比之他最为严肃的时候还要沉默寡言。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过问,而且就算有大臣站出来上奏什么事情的话,他也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再议”,也就算是处理完毕了。摆明着是想让早朝早点结束,能够让他们早点去到张凡家中,好给他纳妾这件事情壮壮声势的样子。

在很多人看来,若不是因为于礼法不合,恐怕隆庆都想要跑到张凡府上凑凑热闹。

想到这一点,百官们心中无奈的情绪,如今却是变成了一种恼怒的情绪。在他们看来,都是因为隆庆这个皇帝的原因,这才会害的他们昨日在张凡家中放Lang形骸,饮酒不知量度,弄得他们如今各个是精神萎靡,在堂堂早朝的皇极大殿之上竟然是昏昏欲睡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这些人还是挺没有良心的。他们平日里就是希望有这么个能够同僚相聚,然后毫无顾忌地饮酒畅谈的机会,不过由于很多原因,像在朝中被隆庆集体宴请的话,要担心旁边的御史会弹劾自己不守礼仪。而在家中放Lang形骸的话,又生怕被监视着自己的人看了去。

隆庆这一次可算是给他们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锦衣卫都指挥使纳妾的日子,让他们前去祝贺。而且更重要的是,张凡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乃是大明朝破天荒的头一回由一个读书人,还是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担任的。这对于这些官员们来说,不由得是亲切了几分,也让他们不至于太过拘束了。

总之,这些人昨天可谓是好好的尽兴了一把,美味佳肴虽然没有品尝到多少,不过那些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最主要的是,美酒佳酿他们昨天可算是喝了个够。

而如今,他们反倒是来怪隆庆了。觉得他们今天会带着朦胧醉意和睡眼惺忪的状态前来上早朝全都是因为隆庆让他们昨天去张凡府上喝酒了。

幸亏这只不过是他们心里面的小心思罢了,倘若是被隆庆知道了的话,恐怕这朝廷上可就要大乱了。

百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最后只得集体跪下,向着隆庆叩头,口中也是齐声说道:“臣等有失体统,还请陛下治罪。”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隆庆摆了摆手说道,“还说什么治罪,朕看你们就是合起伙来蒙骗朕吧了。你们倒是说说,朕应该治你们谁的罪?是就这么挑几个出来,那这几个人定然是不服;还是说让你们全都治罪,那朕这朝廷一整天就这么闲下去了?”

“……”听到这番话,下面的文武百官们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全都默不作声起来。

见下面的百官全都站了起来,隆庆也就不想在耽误时间了,朝着身边的小太监点了点头。

小太监自然是知道隆庆的意思,向前站了一步,气沉丹田,高声喊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见隆庆不再纠结于自己的仪态了,下面的百官们也就不再矫情了,一个个地站了出来有事说事。

张凡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他并没有什么事情是要上奏的,再加上昨天他也当真是累的很了,这会儿更是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暗自强迫着自己能够清醒着。

按理来说,今天他来不来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今天他之所以要来,为的就是李春芳致仕的事情。昨天,冯宝很早就去到他家中道喜了,趁着还没有其他人到来的时候,他就跟张凡说起,隆庆已经是写好了让李春芳致仕的圣旨,很有可能就在今天发布出来。张凡也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才会在今天一大早就醒过来准备上朝。

而且,今天,这皇极殿上出现了一个身影,高仪,张凡也就更加肯定李春芳的事情会在今天有个了解了。虽然继任李春芳入阁的人选几乎已经是高仪无疑,而且高仪这几日也是一惊熟悉了内阁之中的日常事务。但是他毕竟还没有正式入阁,虽然他作为东宫大臣,太子宾客也是正三品的官职,来上朝的资格并不是没有。但是如今他会出现在这里,张凡敢肯定,这绝对不会是他自己要来的,即使他心里面非常的想,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太过明显的功利行为的。那么他今天会来,恐怕不是隆庆,就是李春芳让他前来的了。那么等一会,即使隆庆想要将李春芳致仕的事情拖一拖,恐怕李春芳自己也会站出来说话的。

张凡会来到这里其实就是为了防备可能会出现的一些意外情况,当然,这个意外情况所指的就是高拱了。虽然说高拱今天会再闹出什么事情的可能性可以算得上是微乎其微了,但是张凡可不会放松警惕,毕竟对于高拱这个人来说,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就连满朝文武,也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高拱昨日在张凡府上和李春芳二人毫无间隙的畅谈,今天就不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大殿上上奏的大臣也是渐渐减少了,终于,没有任何人再站出来说话了。

隆庆看着下面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脸上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开口问道:“诸位爱卿,还有谁有事要奏?”

还是没有人动。看到这幅景象,隆庆正打算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看到这个人,隆庆的眉头隐隐皱了起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春芳本人。看来果然,该来的一定要来,躲是躲不掉的了。

“臣李春芳有事要奏。”李春芳站出来说道。

“李爱卿请说。”隆庆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显得非常的勉强。

“前日,陛下已经准了臣致仕归乡,并让高仪高大人入阁代替臣之位。”李春芳语气平静,气定神闲地说道,“如今高大人已经熟识了阁中诸项事宜,臣特此向陛下请奏。”

隆庆听到他的话,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下面的百官们也并没有怎么惊奇,毕竟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而这个时候,很多人的注意力反倒是放在了高拱身上,看来很多人都跟张凡有着同样的想法,觉得高拱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搅局。

而高拱,则是出人意料的并没有任何动作,还是如先前一般,平静地站在原地没动。这让百官们小小地惊讶了一番,但是并没有太长。毕竟高拱前几日因为这件事情已经惹得隆庆非常生气了,而如今他不再站出去说话也是正常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隆庆有些不情愿地说道,“着东宫大臣高仪,加为武英殿大学士,即日起便入阁理事。”

隆庆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太想要说出下面的话。而百官们趁着这个空隙,看了看还是站在那里的没有动过的高拱,大都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看来高拱如今当真是不想再上去计较什么了。

“至于李爱卿你……”隆庆看着李春芳说道,“朕已经写好了敕书,等会朕会让人到你府上传的。”

“谢陛下。”李春芳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而面对这些,隆庆似乎并不怎么想看到。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朝后面走去。

一旁的小太监也再一次站出来高声喊道:“退朝。”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无所扰

退朝之后,高拱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表情,反而还走到李春芳的面前问候了一声.不过也仅此而已,之后高拱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对于这件事情,百官们并没有任何人表示过什么,只当成是一种普通的送别形式而已。不过这在其他人来说,是正常的事情,放在高拱身上,能让他如此泯灭恩仇,当真是非常苦难的事情了。

目送高拱离开之后,张凡来到张居正身边,做了一礼,说道:“老师,如今事情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是啊。”张居正也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不过这事情也只不过是此时结束了,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能够料得到呢!”

张凡自然是明白张居正在说些什么。很显然,如今经过众人多方的努力,高拱妄图弹劾徐阶一事的打算总算是被粉碎了。而之后牵扯出来的李春芳的这场致仕风波,最终也没有能让高拱得逞。李春芳平平静静地致仕,而且内阁中继任者的位置也没有让高拱的人得到,而是让张凡找来的这个一心想要在为官的最后一段时间里面再更上一层楼,并且已经是投靠了张凡一方的高仪拿到手了。这对张凡来说可以算是一个大助力,不过张凡本人并不是太过执着,他主要还是要帮张居正找个相帮的人。毕竟内阁中如今已经有了高拱和郭朴这两个一伙的了,还有两个人是基本上不问事情的。就算张居正的势力无法力压高拱等人一筹,起码也要势均力敌不是。

不过不管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今天高拱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这或许只是他前日李在朝廷上大肆咆哮,引起了隆庆的不满而说带来的一种担心罢了。而不管是对于谁来说,在内阁之中再增加一个自己一方的人,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会拒绝的。高拱如今虽然还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揭过此事不提了,以后的日子里面,必然还有他发难的时候。

想到这里,张凡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以后发生状况的准备工作了。只不过,如今高拱没有任何的行动,没有任何迹象的事情,恐怕谁也不能有个完全的准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有备无患,暂时还没有个定论。

退朝之后,李春芳还是如平常一般,回到家中,就如他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一般。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李春芳家中的下人发现他今天午饭之后,不再向以往那样前去午睡了,反而是一直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隆庆虽然是万般不想让李春芳致仕,所以这件事情他可算是一拖再拖。不过那也只能是隆庆自己拖延一些时间吧了,只要他的诏书发了下去,执行他命令的人可绝不会拖延的。

李春芳在一之上坐了一个多时辰,申时刚过,传旨的太监就已经到了。

一番寒暄,正式传旨之时,李春芳就已经是恭敬地跪了下去。

隆庆这次下了这道《赐大学生李春芳归田敕》。虽然如此,不过李春芳还是从隆庆这道圣旨的言辞之中听出了隆庆的无奈与不舍。想到这里,混迹官场几十载的李春芳,曾经以为自己早就对这些大道皇权、人生理想已经是免疫了的李春芳,此时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见也在心理面生出了一种不舍的情绪,不想要离去。不过如今事情已经是如此,这是他“死乞白赖”地请求隆庆让自己致仕的结果。虽然当时的隆庆不同意,不过也是以为他的软磨硬泡,隆庆也是已经同意了。

如今更是连诏书都已经下来了,李春芳此时心里面在想要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不过说来说去,说句不好听的,总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只不过对于此时的李春芳来说,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是不能,也不想再在朝廷这个大染缸中呆着了。带着面具,平平静静地做了几十年的官,李春芳在这个时侯才觉得自己很累。而如今已经是年近花甲的李春芳,距地现在也是时候该平静的安享晚年了。

“特从请说,用遂雅情”可算是表明了隆庆对于李春芳的留恋了。而隆庆还特赐驰传遣官护行,可见李春芳这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人在隆庆心目中的地位了。“有司岁给八人,月馈官廪六石”。

与嘉靖、隆庆两朝的内阁大臣来比较,李春芳的这个结局可谓是最好的了。

领旨谢恩之后,李春芳是长出了一口气。是终于卸下了重担的轻松,还是对于几十年资历一朝放弃的不舍,恐怕他自己心中也无法肯定。

回到家中的张凡,心理面不知道怎么的,也是惆怅无比。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到李春芳府上去看望一番。

张凡到达李春芳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传旨的小太监正好刚刚从李府大门中走出来,一旁李春芳也跟在旁边。

李春芳自不必说,那前来传旨的小太监又怎么会不认识张凡这个隆庆皇帝如今面前的大红人呢,自然又是一番很热切地攀谈。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李春芳将张凡接进了自己家中。

坐下,刚刚想要开口说话的张凡看见身边桌子上被叠放的好好的明黄色的圣旨之时,突然之间又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李春芳看到张凡这番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自然是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不由得笑了笑,对着张凡说道:“怎么,远德不是前来为老夫庆祝的吗?”

听到李春芳的话,张凡疑惑地抬起了头,有些无法理解李春芳的话。

李春芳却是保持着一脸微笑的模样,继续说道:“远德不必摆着一张不快的脸,说来说去,这件事情当真是要为老夫庆祝庆祝。老夫这一辈子也算是非常之顺利了,除了当年考举人的时候,老夫没有得个第一之外,后面的进士还是殿试全都是第一,虽然没能超越当年的黄观、商辂二位先贤,不过也是知道去年才是被远德你赶了上来。不过老夫并未觉得又什么可惜的,倘若后人无法超越前人,大明岂不是要倒退了。

“状元为官之人,大都是能平平稳稳的追到一品大员的位置,不过能入阁为相的人却是不多。老夫算是做到了,虽然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不过老夫心中又何尝是没有自得的心思。

“这么多年以来,老夫在朝中就是因为怕惹上麻烦。当年夏言与严嵩相斗,老夫就是想要一心避祸,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而到了严嵩与徐阁老相斗,老夫还是怕惹上麻烦,依然没有说过话。那时候老夫一直以为,但严嵩之乱过去之后,这朝廷就算是能够平静下来了。谁知,老天作弄,树欲静而风不止。徐阁老与那高拱之间又开始了一番相斗。

“老夫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萌生退意了,可笑的是人心难测,老夫始终放不下这一身官服说带来的荣光。算来算去,老夫在朝中的这几十年可算是没有任何建树,没有为朝廷出过什么力气,就为了躲避祸事而不发一言。那时觉得这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可是现在老夫放下了心事回头看看,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自私了一点。当时,或许只要老夫能站出来说上一句话,兴许就能让几个人免遭抄家灭族的大祸,不过老夫没有。如今想来实在是惭愧之极,心理面总是觉得,自己读的书都算是进了狗肚子里去了。

“直到前日,高拱还是不想放过已经致仕的徐阁老,老夫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在坐视不管了。说来可笑的很,生平第一次站出来反驳其他人的话,老夫心里面是紧张的很。可是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这心里面啊,当真是舒服极了。

“可笑的是,老夫发现的太晚了,以后这种机会恐怕是再也没有了。“张凡平静地听着李春芳的叙述,没有插话。他心里明白得很,李春芳的这番话也是因为他压抑太久而突然间爆发出来的一种舒畅感罢了。这恐怕是一种巨大的讽刺了,每当刚刚发现了一种绝佳的,让自己感觉良好的方式,却是发现时间已经太晚了,以后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

“李大人回乡之后有何打算?”张凡问道。

“还记得当年高拱的人弹劾老夫,说我不知孝道吗?”李春芳说道,“其实高拱所说的不错,老夫家中父母至今身体尚好,却是因为不肯离家而让老夫无法尽孝。这一次,老夫回乡之后,自然是要孝敬父母才是。”

张凡和李春芳二人谈论了很久,直至夜晚他才拒绝了李春芳的挽留,离开了李府。想着李春芳的话,张凡虽然说不上有太多感触,不过也让他深深明白在朝为官的不易。对于他来说,这一切来的太过轻易了,不知其他人的艰难。

归家途中的张凡还在感叹着,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映月此时也在烦恼着。

第三百七十章 饭桌之上

这人心当真是难以琢磨.有的时候,已经决定去做了,可是到了眼前,却又犹豫而打住了。而有的时候,犹犹豫豫半天下不了决定,等到事情到了跟前,却又一时冲动而做了出来。

如今的映月正是处在这么一个尴尬非常的时候。昨天见到玉儿,和她相谈之后,映月当场就下了决定要把事情告诉张凡,毕竟她曾经下过决心,以后不管任何事情,再也不想要对张凡隐瞒什么事情了。可是等到了跟张凡见面,而张凡也是清醒的时候,本来应该当场就告诉他的。只是为了昨天那个特殊的日子,映月不想让昨天留下遗憾,这才忍着没有说出来。

或许昨天因为特殊的情况映月才没有说出来,这还有情可原。可是今天,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挠,或者说让映月有理由再将事情隐瞒下去了。

本来应该是理当如此的事情,可是映月面临着这个情况却再一次犹豫了。

玉儿来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帮助方月玲打听她父亲方振乾的消息,原因自然就是张凡曾经让黎阳寄回去的书信中写了他已经找到方振乾的消息了。可是映月对此有些担心。她倒不是在担心张凡并没有找到方振乾,毕竟这件事情早就已经是计划好了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方月玲现身而已。至于说方月玲到时候知道了张凡不过是在骗她而发什么怒气的话,映月是并不怎么担心。毕竟张凡平日里总是有人护着,而她和张凡其他的家人也是如此。她可是知道方月玲对于其父是相当的敬爱的,但是即便再敬爱,她也不可能发动整个五毒教的所有人手都来帮助她做这件事情。仅仅靠玉儿这个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要威胁到张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映月还是有些担心。正如昨日她和玉儿见面的时候所谈到的那样,她并不知道这一次是否方月玲也一同前来了。诚然,方月玲没有办法发动整个五毒教的所有人都来帮着她寻找她的父亲,而且方月玲本人单论武艺的话也仅仅就能在江湖上派上个二流。但是有一点是映月无法预料的,也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人见识过方月玲的真面目,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没有人听过。

当方振乾消失之后,方月玲便代替其父行使五毒教教主的职务,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平日里,不管是发号施令还是逼迫着五毒教的教众吞下“五仙蜜露”而服从于她,全都是通过玉儿的话语来传达的,从来都没有人听到方月玲亲口说过话。

一个女子,不管她的相貌到底是美是丑,再加上又是这种江湖中人,戴上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理由千千万万,总有可以说得过去的。然而一个女子从不开口说话,映月所能够想到的原因,除了她当真是声如破钟,难听至极,恐怕所剩下的原因就是她当真是不会说话了。五毒教中人对于此事早就已经是议论纷纷,其中也不乏如此猜测的。但是这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谁也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许,或许方月玲的声音并没有问题,只不过她就是有着这么个不喜欢说话的怪癖,这种情况虽然听起来可笑之极,但是也并非没有可能。

因为这些原因,映月如今这才会担心起来。毕竟就如她所知道的,玉儿与方月玲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而早五毒教中带了不短的时间,颇受玉儿照顾的映月更是知道,方月玲对于玉儿是非常之关心的。如今玉儿在此地现身,映月不相信她会孤身至此,起码在她看来,方月玲绝对不会放心玉儿这个弱女子就这么独自行走到距离西南这么远的地方。

当若方月玲真的跟着玉儿一同到了这里,事情可就麻烦了。方月玲根本就不需要掩饰什么,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她,她只需要摘下面纱就能躲过一切眼线。而且方月玲虽然武艺二流,但是她用毒的本事在五毒教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映月这么个在五毒教中只呆过并没有多长时间的人都相信,倘若让方月玲亲自动手下毒害人的话,那将会是防不胜防,这天下恐怕除了其父方振乾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察觉和治疗她所下的毒了。

有了这层担心,映月如今才会如此忧郁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张凡。张凡诈方月玲说他已经得悉方振乾的消息,这件事情虽然也算得上是秘密,但其实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映月屈指一算就差不多有五个人知晓此事。

而她也是怕张凡得知了玉儿前来找过她的消息之后,会加紧调查方月玲或者方振乾的事情,从而让什么消息泄露了出去,让方月玲知道了这件事情。

万一消息从什么地方泄露了出去,得知张凡只是在诈自己的方月玲会否恼羞成怒,下狠手毒害张凡,映月真的是不敢打这个赌。若是有了什么万一,映月当真是会后悔不及的。

到底是应该说还是不说,映月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中午,张凡回来吃饭的时候,她虽然也在座,不过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赵氏和茹雪等张家的其他几个女子,包括昭雪在内,还以为映月是因为昨天的新婚之夜才会让她今日如此反常,都没有将映月恍惚的表现放在心上。特别是昭雪这小丫头,还因为这件事情弄得脸色非常不好看。

而张凡却是因为一直在思考着今天早朝上的事情,心思一直放在李春芳、高拱这些人,以及朝廷日后的局势上面,根本就没有太过留意映月这么一副失神的模样。

张家的晚饭依旧是秉承着张家的特色,不管是男人还是婆婆、媳妇、或者是小妾都是围在一张桌子旁边吃饭,也因此,张家如今虽然只有张凡这么一个男丁,但是这里总是显得非常的热闹。再加上家中不管是女子还是其他的下人们,相互的关系都算得上是不错,这里从来都没有过大户人家家中那种表面热闹,实则冷清的状况。

对于张家的这些下人,能来到这里做活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不管是赵氏这个当家的,还是茹雪这个少夫人,都不是那种喜欢使唤人的脾气,待人也是极好,工钱从来也不克扣,而且也很是慷慨大方。到如今,张凡入仕为官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到,这里却是成了很多平常人家都想要将女儿送来做丫鬟的地方,比起其他人家那种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受了别人欺负的模样,这可算是天差地别了。

“凡儿,今天下午你出去遇到了什么好事不成?怎么这么高兴?”赵氏发现了张凡于午时不同的情形,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是自然的,中午的张凡还在唏嘘感叹李春芳坎坷官途的结束,以及将来朝廷里又要再次展开的斗争,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然而今天下午,他和李春芳的一番畅谈之后,让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也让他不再是对于根本就无法预料的情况瞎担心一起。放松了心情,这人也就自然是会露出笑容了。

“娘,是朝中的事情。”张凡笑着说道,他并没有解释什么,他不想将朝中所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家人而让他们担心。特别是如今,他作为这个张家唯一的男子,所要做的就是让家人开心罢了。其他外面的事情,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张凡都不想要打搅她们,“娘,朝中前日有些麻烦事情,孩儿一时之间也是不得不去忙活。如今事情解决了,自然是要高兴了。对了娘,孩儿昨天就一直想问,怎的昨日孩儿都没有见到伯父一家人?”

“唉,你伯父他们一家昨天是在场,只不过他们坐的远了些,你有忙着招呼客人,自然是没顾得上。”赵氏无奈地说道,“本来我是让他们一同的,可是当你伯父听到昨日前来赴宴的都是些朝廷里一品二品的官员之后,就死活不愿意坐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凡听到了,却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他自然是明白原因,张玉方虽然在扬州之时也是商场官场两相融洽,但是说到底他毕竟是个商贾。一个商贾面对着这么多一品二品的朝廷大员,底气不足也就是自然的了。

“这……娘,等会我去伯父那边看看。”张凡说道。

一时之间,这气氛也是融洽了起来。

“咦?月儿妹妹,怎的不吃啊?”坐在映月身边的骆灵儿看见映月坐在那里发呆,也不动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啊……我……我没事,姐姐吃。”映月有些失神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氏等听到这,以为映月定是因为昨晚才会“不舒服”,都是面露笑容。只有张凡看见了映月这幅表情之后,沉思了起来。映月是个开朗的女子,从来不会因为那种事情而变得失意起来。心思敏锐的张凡已经感到映月心中必然是有着心事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心有对策

晚上,用完晚饭的张凡前来看望伯父张玉方一家人.

张玉方是相当热情,又向张凡道了声喜。张凡本来是过来表示歉意的,他觉得在昨日的酒宴上太过怠慢伯父一家人了。只是这些本来要说的话,张凡看到张玉方之后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原因简单的很,张凡生怕自己的这种道歉会让张玉方认为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几句寒暄,张凡问明了张玉方打算。张玉方本来十分担心老家扬州的情况,不过如今张凡安全回来,告诉他家中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张玉方也就放心了下来。

知道伯父一家人还打算再在京城里呆上一段时间,张凡这才放下心来。张玉方一家人来到京城这么些日子了,自己自从从江南回来之后,一直是因为朝廷了这样那样的繁忙事物缠身,就连和他们说说话的时间也抽不出来。如今朝中的事情也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张凡打算过几日抽空和家人好好相聚一番。

清凉的夜风袭来,让在炎热中度过了一整天的人们感觉清爽。张凡乘着夜风,正走在回房的路上。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不知不觉地就想起了映月。想到自己总算是兑现了当初给她的承诺,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婚礼,张凡心中高兴,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映月为了他付出了不少,他可以给予她一丝丝的报答,这让张凡总算是觉得自己对得起映月了。

当初张凡出使漠北,因为鞑子内部贵族不满俺答的统治而集体造反被殃及,几乎丢了性命的张凡也是因为映月的救治和照料才能活了下来。对此,张凡依然是铭记于心。

当然,虽然当初的映月早就已经和张凡两人相互许下言语,但是张凡明白,映月当初在战场上救他,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自己也有了了无生趣的念头呢!毕竟那个时候的映月,未来的道路是黯淡无关的。

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明明已经走出危险区域,安全非常的映月却是在半途离开有着大批侍卫护送的车队,而孤身一人回到扬州,当时最为危险的地方。而且不仅如此,还登上城楼,与扶桑敌军真刀真枪地对抗。为的什么?为的还不就是张凡吗!

映月的这份心思张凡心里面明白的很。他也知道若是说出来,映月是绝对不会要他报答自己什么的,但是张凡又怎么可能让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也因为这,已经完成了自己曾经想映月许下过的誓言的张凡,心中如今却是还有些觉得对映月愧疚。

虽然昨天的婚礼仪式隆重正式的很,礼仪到位,再加上有这么多身份显赫的宾客到场陪衬,可谓是面子十足,比之当初张凡和茹雪二人的婚事不知道要重大的多少倍。但是张凡明白,昨日的场面再大,却也根本就无法改变事情的本质。纳妾就是纳妾,虽然在张凡心中,他从来没有将茹雪和映月二人放在不平等的地位上想看,永远都是平等对待的,即使对于骆灵儿也是如此。但是在外人眼里,甚至是从来没有对儿子的正妻或者妾室有过任何偏袒的赵氏眼中,茹雪这位张凡的正妻的地位始终是最高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人活一世,特别是在这个极为重视礼教的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中,人们心中的感受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外人对自己的看法。张凡相信自己能给映月幸福,能给她所想要的一切,但是惟独他人的尊重,这一点他给不了。他总不能让手下拿着刀去逼别人吧。

心有所想,张凡打算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对映月更加好些,虽然他还不知道具体应该去怎么做,但是此刻的他心中早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正想加快脚步回房去的张凡突然再一次停住了,他想起了一件怪异的事情。

正是今天晚上在饭桌上看到的怪异。那个时候,映月心不在焉的模样被她身旁的骆灵儿提到之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张凡一开始也是觉得奇怪,不知道映月为何会露出那种表情,明显就是心中有事。只不过后面被其他人的笑声给打断了,张凡那个时候也就没怎么注意。

如今,一心都在想着映月的他,却是突然间想到了这件事情,这不由得让张凡停了下来好好思考起来。

或许以前,映月还会有这个样子,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在担心她姐姐的安危,还在担心自己身上所中的“五仙蜜露”对随时毒发而让她痛苦。可是如今,映月已经明确地得知,自己的姐姐如今已经是不堪忍受百般的侮辱而死去;而她身上所中的“五仙蜜露”虽然还没有完全解去,不过因为张凡的算计以及黎阳的倒戈,两年之内她都不会有担心的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是她正式走进张家大门的第一天。这倒不是张凡自恋,以为自己对于映月来说当真就是如此重要,而是他心知肚明,受伤太深的映月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要求,如今的这些早就已经能够让她满足地微笑了。

既然一切的事情全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那么映月今天又为何会摆出那样一副表情呢?

“难道是月儿她嫁给我之后,才觉得不甘心?不甘心做个妾室?”张凡心中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不过他随即就甩了甩头将这个愚蠢的想法抛开。他心里明白的很,映月绝对不会是那样一种人。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时候映月根本就不会千里独行扬州和他相会。

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又应该是什么呢?张凡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是想不到如今的映月还会有什么烦心事。

这个时候,张凡犹豫了起来。他不想要映月因为什么事情而弄得不开心,他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映月。但是毫无头绪的张凡根本连事情的原因都想不出来,就更不要说去想办法帮着映月解决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当着映月的面问她到底是有什么心事。只是张凡总是下不了决心去这么问,他总是觉得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太过孟Lang了。别到时候好事没做成,反倒是弄得两个人心里都不开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这件事情有不能就这么放着不去过问,张凡可不希望看到映月整日愁眉苦脸的模样。

想到这里,突然间一个点子出现在张凡的脑海中。映月如今为何会如此心事重重张凡根本是毫无头绪,但是他知道一点,不管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绝对不会是在张家遇到的。家中除了昭雪这个小丫头会跟映月有些不合而市场闹变扭之外,其他人对她都是很好的,张凡可不会觉得映月会因为昭雪不喜欢她而这么心烦,毕竟对于映月来说,昭雪这个生长在温室中的良家女子可算是根本无害的了。

而自己家中唯一一个让张凡非常不确定,一直都不肯放心对待的人,那个朱翊钧非要从泉州带回来的阮儿,张凡更是派了人手几乎可以算是全天十二个时辰,轮流监视着,也是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既然不是因为这些,那么自己家中就没有别的事情能够让映月如此了。事情必然是来自外面的了。

想到外面,纷纷扰扰的事情并没有打乱张凡的思绪,他第一个所想到的就正是五毒教那边。自从他让黎阳向方月玲放出他已经找到了方振乾所在的假消息这件事情之后,到现在已经几个月过去了。然而不管是从任何知情人口中打听出来的,寻父心切的方月玲对于这个消息竟然是丝毫没有任何动作,这不由得不让张凡觉得奇怪的很。

按理说这根本就不可能,方月玲如此急于寻找自己的父亲,那么对于这种消息就不可能会无视。当然,张凡心里也明白,自己所放出去的这个消息也是漏洞很多,因为当时并没有考虑周全,行事颇为仓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或许方月玲是看出来这只不过是个假消息,这才会根本就不理会这件事情。但是张凡觉得方月玲总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她父亲安危的消息。

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是方月玲已然知道了其父的下落,这才会根本就不理会张凡放出的这个假消息。张凡甚至都猜测,方月玲已经知晓黎阳投靠了自己这件事情。然而她竟然连来信让黎阳再行打探一番,做做样子的话语都没有,而且还直接送来了“五仙蜜露”的解药。这种非常反常的情况让张凡是十分不解。

不过如今,这也只是张凡的一种猜测。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确定,映月之所以有心事是因为这件事情。不过既然事情并非是发生在内部,而是因为外事的话,张凡就有了对策。

打定了主意,张凡回到了房中。房里的映月如今脸上丝毫没有心事重重的样子,有恢复了那种美好的微笑。不过心中已经想了很多的张凡则根本不会认为这是映月的心事已去,相反,他知道映月的心事非常沉重。他明白映月之所以会露出这么一副笑容定然是怕两人相处的时候,张凡会看出来什么端倪。

想到了这一点,张凡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打定的主意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徐李二人

隆庆准了李春芳致仕回乡之后,高拱没有说过任何话,显然他已经认识到自己在这场争斗中的失败了.既没有能够让自己的宿敌,如今已然致仕回乡安过晚年的徐阶再一次跌个跟头,也没有趁着李春芳自己站出来找麻烦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党羽再发展一名进入内阁中,让自己能够完全掌控内阁。高拱在这一次的交锋当中,可以说是输得彻底非常了。

不管高拱这一次是因为自己口无遮拦而触怒了隆庆,还是因为这一次他当真是触了众怒。总之,如今高拱是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虽然这让朝中百官都觉得有些异常,毕竟平日里分毫必争的高拱如今竟然是不声不响。不过这也的的确确是让朝中平静了很多,所以并没有人对此提出什么异议。

自从隆庆准许李春芳归田的诏书下来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李春芳第二日就去朝中将所有的事物交代一番,放归印玺等物,此时的李春芳可算是一身轻闲再无纷扰了。而高仪这位李春芳的顶替者也在那一天正式穿上了一品大员的绯色官袍站上了那个他曾经阔别了近六年的早朝大殿,并且是在其他官员们羡慕眼光的注目之下,站进了隆庆左手边最为靠前的那个地方。这里,是所有入仕为官的人最为希望能够站到的地方,也是科举为官之人从平民百信所能够做到的最高地位。当然,进入了内阁并不代表着高仪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毕竟内阁之中还有着首辅和次辅的位置。不过高仪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包括其他人也都明白,他能够进入内阁已经是他所能达到的最高点了。如今高拱占据着内阁首辅这个位置,若是将来高拱有一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这里,那么顶替他的人也一定会是张居正。而等到张居正将来在退位让贤的话,也不会轮到高仪的,毕竟他的年纪摆在这里,而那一天也不知道已经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李春芳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朝事需要他烦心的了,他随时都可以回到扬州老家去。不过李春芳是隆庆下旨赐其致仕的,又不是犯了什么错事才会如此,所以他并没有被限制何时归家。这几日,闲了下来的李春芳和正在京城中的徐阶二人倒是凑到了一起去。两个年纪相差并不是太多的人,丝毫没有在朝廷上作为同僚之时的那种不言不语的局面,相谈很是投机。徐阶因此,这几日几乎都是住在李春芳府上,似乎是根本就不顾如今还住在自己学生张居正家中的家人了。

徐阶的这番动作,让张居正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时,他又非常能够理解徐阶的心思。

李春芳和徐阶二人这几日可算是当真开心的很。没有事情烦恼,也没有勾心斗角,享受闲暇时光。这种时光对于二人来说,实在是太美好了,更何况身边又有个能够说的上话的知己,实在可谓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几日,二人除了畅谈追忆一番往事之外,也是为将来做好了一番打算。毕竟李春芳所住的扬州府和徐阶所居的松江府相差并不是太远,若是马车也就是半天的路程。这可算是让二人找到了共同语言,甚至二人都已经决定了以后具体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这让本来应该利用这一段闲暇时光去去拜访朝中好友,与他们道别的李春芳几乎是忘记了这些事情。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这么多天,李春芳得到消息的老家已经是寄来了书信,询问他何时归家了,显然家中是非常期盼他能早日归家。得到消息的李春芳才知道,留给自己在京城中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李春芳这才开始去拜访他人,不过好在因为他在朝中沉默寡言的原因,与他相交不错的人全都加起来也还真是没有多少,可算是省去了他很多的时间。

终于,八月初的时候,终于到了李春芳将要离开的日子了。

一大早,张凡就起身准备进宫了。由于朱翊钧本就是个不怎么副管教的主,虽然在宫中,特别是在他的父皇和母妃面前,他那绝对是表现的相当恭敬好学。可是只要是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多多少少耍些小性子。原本,能够教导他的人就不多,如今高仪这个还算是有些份量的人一离开,东宫中那些个其他的江都大臣,根本就说不动朱翊钧了。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朱翊钧非常平凡地往张凡家中跑。虽然隆庆和李贵妃对此都并未有过什么异议,毕竟在他们看来,让朱翊钧跟张凡多接触接触还是有好处的。但是下面的那些个御史,以及大臣,特别是高拱**的人可就不愿意了。毕竟隆庆身子不好,买通了内监得知这个消息的人在朝中多得是。而朱翊钧又是太子。这种情况下,一个未来的皇帝人选和一个如今正在受着重新的大臣保持着这么亲密的关系,这是很多人都不想看到的了,更不用提高拱这样的,与张凡谈不来的人了。

御史的几道奏折一上,隆庆顿时就有些为难了。这御史上奏弹劾,乃是当年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连皇帝都敢参,参一个太子储君,那还不是毛毛雨的事情。危难之下,隆庆也只得将朱翊钧叫来告诫一番,让他不要这样几乎每日都往张凡府上跑,隔三差五地去一次就成了。就这样,朱翊钧虽然是勉强答应了下来,但是心中不爽那是肯定的。

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些不服管教,隆庆也是没有办法,只得让张凡尽量每日抽空进攻教导朱翊钧一番。张凡这才会每天都是一大早就进宫,毕竟他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每日里需要他整理的东西不少,虽说他不去也成,但总归是不好。因此他这才每天早上进宫去教导朱翊钧。

这也是让已经不能够天天见到阮儿,却还不能再睡懒觉,要每日早期的朱翊钧更加觉得不爽,对着张凡都抱怨过很多次了。而张凡却也是因为这是隆庆的命令,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对朱翊钧报以一副无奈的面孔。

骑在马上,张凡想到茹雪如今已经是将近八个月的身孕了,再有两个月,自己的孩子就即将诞生于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最近家里面也是一切平安,伯父张玉方一家人如今也是已经回了扬州,毕竟张家在扬州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想着这些让人觉得心情愉快的事情,张凡不由得又想到了映月来。

“王猛,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骑在马上的张凡转头对一旁和他并驾齐驱的王猛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回大人的话。”王猛拱了拱手说道,“大人当初命卑职,只要一有动静就向大人汇报,如今还是没有任何情况。”王猛自然是明白张凡所问的是什么事情。

“哦……”张凡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最近,她可曾出过门?”

“回大人,三夫人她这些日子一来,总共出门六次。”王猛说道,“不过大都是去些布庄,或者是贩卖胭脂水粉和首饰的店铺。卑职所派去的手下从未离开过三夫人三丈开外,这些日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哦……”张凡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面上并无什么表情,但是心中却是有些失望,但是也很高兴。

“……大人。”王猛在一旁看着张凡沉默的表情,过了一会,开口问道,“还请恕卑职无礼,只是这件事情,当真有必要吗?卑职的意思是,三夫人她不会……”

“你在想什么!”张凡颇为责备地说道,“我又不是在怀疑月儿,只不过是担心她的安危罢了。”

“原来如此,卑职还以为……还请大人恕罪。”听了张凡的话,王猛赶紧请罪。

“没什么。”张凡摆了摆手,问道,“对了,最近西南那边可有什么动静?还有那方振乾的消息如今有了吗?”

“回大人,西南那边如今并没有什么消息。五毒教倒是有些消息,不过大都是些平常的江湖事物,并无什么不妥。”王猛回答道,“倒是那妄图霍乱百姓造反的张勇和王新二人,最近却是一点点动静都没有。甚至于,这段时间,这二人总是会无故失踪几日。咱们在西南那里的兄弟们也是没打听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之余那方振乾的消息,卑职并未受到过任何消息。”

张凡听了他的话,再一次沉默了起来。

看着沉思着的张凡,王猛不由得开口问道:“大人莫非……觉得三如人她……”话语有些不太确定。

张凡自然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说道:“不,我只是为了防范一二罢了。”

听张凡这么说,王猛也就不再追问了。

暂时将心中这些烦心事压下去,张凡开始要想今天的事情了。朱翊钧和他闹了好些日子,想要出宫,张凡实在是闹不住了,答应他今天会向隆庆请奏。

而此外,今天也是李春芳将要离京归乡的日子,张凡也是要前往送行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十里长亭

古代的交通并不像人们所想的那么落后,当然,这只是指道路方面.起码各种管道、栈道、民间小道到处都有,也勉强能够称得上是四通八达了。只不过古代的交通运输能力太过低下,像官家,特别是一有了什么紧急的情况需要传递消息,整个大明朝全国一千四百多座驿站自然会是全力供给马匹之类的事物。但若是民间,可就是非常不方便了。

特别是对于那些需要出远门办事的人,比方说住在乡下的读书人中了举人,要进京赶考,博取功名什么的,恐怕都是要提前将近个把月的时间出发,而且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再加上,行路之上,万一遇到个什么意外,这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情。

因此,向将要出行的人们进行告别,也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要有很长的时间都无法相见,临别之时的告别,也显得更加的珍重。

京城外,十里亭。这里本是供行人们躲避风雨、纳凉御寒以及歇脚的地方。像这种凉亭,全国各地几乎是每个村子外面都有,只不过这里也已经变成了人们相互告别的所在了。而京城的这座亭子则更加的不同。

京城,作为大明朝的都城,这天下最大的名利场,无数的人为了理想而到来。只不过,有的是带着一身荣耀光荣的离开,而有的则是输光了一身家当黯然离去,当然也少不了那些连活着离开这里过安稳日子都做不到的人。而这里,也变成了这些示意指人们离京之时,与亲朋好友相互告别的地方。时有高兴,或有哀声,总之这里,包含来太多太多了。

今日似乎是天公作美,在这盛夏时节,今日却并没有烈日当头,空中白云片片也遮挡了不少阳光,再加上今日微风阵阵,并不显得太过炎热。

京城外,十里亭,如今这里聚集了很多人。有着隆庆从御林军中特意调来护送李春芳归家的护卫,当然,这些人数算是最多的阵营还不是最为值得注目的。最应该让人知道的是,这里如今聚集了一些朝廷大官。当然,高拱那一伙人是不会来的,毕竟前来为自己深有间隙的人相送,实在是太过怪异了,并且高拱那个以直报怨的性子,让他做出这种明显就是违心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困难。所以今天这里来的人,大都是一些平日里跟李春芳能够说的上话的人,只不过这人数可就是少得很了。

与好友一一告别。前来道别的人面上大都是带着一丝惋惜的情绪,似乎是觉得李春芳这样子离开,虽然结局算是不错了,但是毕竟,说起来李春芳也是因为高拱的相逼而不得不致仕回乡的。的确,这在很多人看起来,确实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但是李春芳并没有露出过什么可惜,或者是不愿的表情,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高兴非常的模样。在李春芳看来,自己能有今天这个结局,已经算是非常的不错了。在朝廷中经历了几十载的风风雨雨,从来没有开口主动发表过自己的意见,也没有针对过某个人提出什么异议的李春芳,在临别之前能够刺激高拱一下,这让他觉得很是开心。而更重要的是,如今年纪已经颇老的李春芳实在是觉得有些累了,也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个名利场上继续混迹了。虽然自己的结局算不上是完美的,但是在李春芳看来,自己这样子已经是最好不过了。

这一次,徐阶一家也要跟着李春芳一同回往江南。如今徐阶也是在这里,与在场的人告别着。话说这徐阶当年在朝中为官的时候,本就是一副威严无比的模样,对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都是无比正经。这也让很多人对于徐阶都是有些惧怕,当年在朝中的时候,能够和徐阶相谈甚欢的人就没有几个。即使是当年跟徐阶站在同一阵营的人,有很多也是因为惧怕徐阶的缘故才会如此,因此也没有多少人是能够和徐阶说得来的。

所以,今天徐阶出现在这里,一开始的时候,除了李春芳、张居正等这些人会上前和他交谈之外,其他的人根本都不愿意上去和徐阶说话。

不过没过多久,徐阶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人上去和他交谈。看着李春芳那边是一副人潮涌动的模样,独个站在一边的徐阶却是淡定的很,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尴尬的模样,似乎他根本就不在乎是否会来和他告别。想来也对,反正今天是众人前来相送李春芳的,李春芳才是今天的主角,徐阶自然是不必去担心这些“小事”。

不过徐阶不在乎,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在场的众人都是看到了徐阶一个人站在一边的样子,大多也都是觉得让他这么一个七旬老人如此受到孤立也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想归这么想,可是真要让他们当中的哪个首先上去受冷脸,估计没有一个人会愿意。

但是,这第一个人总是会有的,不管他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还是说做了很长时间的考虑而鼓起了勇气。总之,这第一个人总算是上去了。不过,这人来到徐阶的面前,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是有些后悔了。不过既然人已经到了徐阶面前,想要再后悔而转身离开,这根本就不可能。

硬着头皮,这人只好带着木讷的表情和口气开口寒暄起来。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徐阶对此并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不高兴,反而是一脸微笑着的欣喜表情,似乎对于能有人过来和他谈话感到很高兴。

有了这么一个良好的开头,让后面正在观察的人消除了心力负担,自然是也愿意上去和徐阶说上几句话。不为别的,就说徐阶如今虽然已经是致仕归家了,但是其毕竟是嘉靖、隆庆两朝的元老,而且还是当年斗倒了严嵩的大功臣。两任皇帝虽然都是有些烦他,但是却绝对不会不尊敬他。再加上徐阶也是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别的不说,就说这张居正,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将来那内阁首辅的位置也必然会是他的。此时虽然说再来讨好徐阶什么的,时间已经是有些晚了,但是能说上两句话总比什么都不说的要强。须知道,缘分和运气一事,当真是奇妙的很。将来,或许就正是这么两句话,也许就能够带来巨大的改变,这可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再说了,反正有Lang费不了几滴口水,又何乐而不为呢!

总之,这之后,徐阶身边也是热闹了起来。虽然来的人不多,不过能够如此融洽的相谈,这场面看起来才像是一个正常的道别仪式。没有掺杂以前的任何的朝政观点,或者是私人恩怨,完完全全就是作为曾经同朝共同为官的同僚之间的谈话。即使其中有很多人心里面总是会或多或少地带着一些无法解释的自私心思,但是起码就这一刻的场面上来说,确实是让人们觉得温馨了一些。

“呦,张大人到了!”看到张凡骑马赶了过来,李春芳说了一声,主动就迎了上去。

“李大人,张凡宫中有些事情繁忙,耽误了一些时辰。”张凡来到李春芳面前,拱手说道,“今天如此日子,张凡却是来晚了,实在是不应该啊。”

“唉,张大人说的哪里话。”李春芳又怎么会去责怪张凡呢,“忙好啊,忙就说明你正是得到皇上重用的时候。若是你像我如今一样,就是想忙都忙不起来了,那才麻烦了。”

听到李春芳这句玩笑话,张凡也是笑了起来。突然,他向亭子里望了望,有些疑惑地说道,“怎的今日为李大人临别送行,却是不见水酒?”

“唉,是这么回事。”李春芳说道,“我和徐阁老二人也是年纪不小了,再说马上就要启程了。这里这么多人,若是这么喝下去的话,恐怕……”

“那也不能一杯酒也不沾啊,这岂不是太失礼数了!”张凡说着,让一旁提着一坛子酒的王猛走了过来,说道,“这是临出宫之前,陛下特意让张凡带来的御酒,作为李大人与徐阁老饯别只用。”

说这话,张凡就已经吩咐王猛去准备了,而且这杯子什么的是一应俱全。

“既然不宜多饮,咱们就一同向二位敬上一杯。”张凡提议道。

一旁的人自然是同意了。

趁着倒酒的功夫,张凡又来到徐阶身边,对他说道:“阁老,回去之后还是要当心一些啊。”

听到张凡的话,徐阶并不疑惑,反而是露出了一副凝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你听到了什么风声?高拱那厮又坐不住了?”

“这倒不是。”张凡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未听到什么风声。只不过……只不过按着高拱的性子来说,想要让他完完全全放下与阁老之间的仇怨,恐怕是相当之难的了。再加上这一次他虽然是失败了,可是也受了很多的怨气,恐怕这怨气是难平啊。”

“唉……”徐阶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怪不得他,都是老夫当年自己惹下的麻烦。以后……再看吧。”

第三百七十四章 慧眼识人

时间当真是一种很是玄妙的东西.有的时候让人感觉度日如年,而有的时候则是转瞬即逝。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人心在作怪嘛!

盛夏的酷热远离,金秋十月,炎热也是早已不在。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当然,那只是只庄稼,只田中的作物。但是这个秋季,丰收的不仅仅只是那些从土中长出来的,能让百姓们高兴的植物。还有许多事情是值得一些人有着丰收喜悦的感觉的。

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这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来说也仅仅只是转瞬一瞥的时间而已。然而世事就总是让人觉得奇怪,即使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很多事情也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李春芳致仕回乡距离现在也是两个月娥时间了。不管他之前是人前无限风光的内阁大臣还是别的什么的,总之,他的致仕看起来应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应该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但是事情却并不尽然。

高仪,这个被一些人看上了,从而能够继任李春芳进入内阁当中的人,正是这一切变数的开始。

本来,在许多人看来,高仪那么个软软弱弱的性子,是真的不怎么会掀起什么波Lang。当时,很多人对于高仪能够入阁拜相,都是感到惊讶。不过别误会,他们并不是感叹高仪这个人,而是在感叹那些想要将高仪弄进内阁的人有本事。毕竟当时,高拱势大,再加上隆庆并不怎么喜欢过问这些在他看来并不是太过紧要的“琐事”。一时间,高拱可谓是风头正劲,一时无两。

但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朝着这么一种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高拱灰溜溜地败下阵来,既没有成功地再次打压已经致仕的宿敌徐阶,而且面对着李春芳这个几乎是送出来的内阁大臣之位,他也没有把握住。虽然朝中的人并非每一个都是想高拱、张居正这般精明非常的,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这其中的种种奥妙,不过他们能够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并非是酒囊饭袋,恐怕也是有很多人当初就已经是有所感觉了,只不过还无法确定罢了。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如今形势也是已经渐渐明朗起来了,他们自然是能够看得出来张凡在这件事情后面的作用。

所以说,这些人所惊讶的并非是高仪本人,或者说是惊叹他有什么本事,而是大多都是在感叹幕后之人,也就是只张凡的手段。毕竟能够让一个高一这样胆小怕事的人投靠,而且还让他敢于对阵高拱,这的的确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得到的。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方面张凡当真是没有出过什么心思。当初,半年之前的时候,若不是那一次偶遇,再加上高仪主动对张凡提出了想要上位的想法的话,恐怕两个月前,事发的时候,张凡也是绝对不会去第一个想到高仪的。

总之,两个月之前,高仪刚刚上任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并没有太多地看向他,反而聚集在张凡这个“策划者”的身上,时刻关注着他是否还会有什么新的动作。高仪?这只不过是一个随大溜的人罢了,将来就算是有什么作用,那也绝对是随着他人的言语附和一阵罢了,绝对不会去主动站出来发表什么意见的。

这在其他人看起来,仿佛就跟李春芳没有离开一样,内阁中还是有着这么一个默不作声的人。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个默不作声的人不像李春芳那样几乎是完全中立的,将来在很多事情上面必将会使倒向张居正这方。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张凡做了一件蠢事,但是在百官们看起来却是并非如此。作为一个内阁大臣,是否强力倒还并不重要,反而是这种略微的认同更加能够让人们觉得重要。毕竟这种事情强硬起来也就未必是好事。再说了,若是换上了一个形如烈火的人,也同样不是好事。虽然那样的话,这种人会声势浩大的帮你,但若是他一旦开始反对你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总之,就在很多人,甚至包括高拱在内,都在认为张凡让高仪入阁只不过是放进内阁一个温吞水的人之时,高仪却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让人们对他的映像来了一个大反转。

一开始还算好。若是高拱提出了什么事情,哪怕是十分不利于张居正这边的事情,高仪并不会站出来针锋相对。他总是会默默地等着,知道张居正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他才会跟着站在张居正的身边附和一番,表示自己对于张居正的支持。

然而渐渐的,人们发现这种情况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高仪也不知道是吃错了药了,还是发了失心疯什么的,突然之间开始变得疯狂起来。面对这高拱,他也不再只是一番低声下气的附和张居正了,而是站出来大声说话,据理力争,丝毫是不留情面给高拱的。

若是只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毕竟这人都会变得吗。高拱对此虽然非常的不爽,简直都有些怒发冲冠了,但是也没有对高仪发动过什么进攻。在高拱看来,高仪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墙头草一般的人物罢了,只知道跟着其他人的步调行事,是个没有主见的人。

然而已经让人们惊喜非常的高仪却是并不满足,他还准备了更大的惊喜送给人们。

渐渐的,高仪不再满足于只是紧跟着张居正的步调行事,附和于他了,他开始想要有自己的主见以及主动权。

而这件事情就这么在一个平凡的早朝时光开始了。高拱在早朝上提出了一项异议,是关于内监大肆收受贿赂的事情,其实为的就是打击冯宝如今这个风头正劲的太监罢了。高拱虽然没有天真的以为就这么两下子就能让隆庆罢了冯宝,不过疏远一番冯宝和隆庆之间的关系,还是可以的。

对于这件事情,高拱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算。倘若张居正要是站出来反对的话,他就爆料一番张居正行贿冯宝的事情。而其实,他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他知道倘若自己单单说内监受贿的话,隆庆根本就不会过问什么,最多平平淡淡地说上两句拉倒。但若是能够让张居正站出来的话,他这番话一说,就算是点名道姓地弹劾了冯宝和张居正二人了。总之,他就是不想让张居正好过。

但是事情并非高拱所想的那样。当他在朝堂之上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便开始耐心地等待张居正站出来反对,他有这个自信,张居正一定会站出来说话的。而事情当真跟高拱预料的不错,张居正也是的确有这个想法。高拱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不管是谁一听就知道他在说冯宝。倘若他张居正不站出来帮忙的话,冯宝会否不爽,那他可不敢保证。

然而,正当张居正想好了言辞,打算出班说话的时候,一个人的身影比之他快上了三分,首先站了出去。

高拱满怀信心地等待张居正出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心中都已经开始笑了。然而等到后面那个人一开口,他就诧异了。

高仪,站出来的人竟然是高仪,这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惟独只有孤坐高台的隆庆,仍然是能够淡然地面对这这一切,等待着高仪的话。

而高仪也不含糊,就趁着高拱等人都在愣神之际,向隆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而且,他所说的话也不再像以往那么温吞水了,言辞激烈非常,怒斥高拱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指责他也不比内宫中的太监好到哪里去,收受的贿赂也没有少多少。

那他与太监做比较,还说他比之太监还有不足,这对于极端讨厌宦官的高拱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然而高拱面对着如此疯狂的高仪,竟然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不,应该说是他被高仪这种疯狂的状态给吓住了,一时之间根本就想不到应该反击。

隆庆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这出戏,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甚至最后,也没有对此做出过什么判决。那天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然而留给朝廷百官们的映像却是不平静的。高仪会如此激烈反对高拱,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而气极的高拱却是对此毫无办法。高仪从某一方面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人,不收贿赂,如今就算他已经是结党了,但是也不成为可以弹劾他的理由。污点?住在友人家中算不算?这说来说去只不过是面子上的问题罢了。而且自从高仪入阁之后,他那个原本还颇为抱怨的友人态度立马就转变了,即使高仪想要搬出去他还不干呢!那剩下的还有什么,基本就没什么了。

从那之后,高仪就开始了自己的强劲之举,凡事都积极的很,特别是在面对着高拱这一事上面。而高拱面对高仪,却是有些无从下手。

而朝中更多的人,则是再一次将目光转向了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张凡身上。人们都想要知道张凡是如何让这么一个温吞水的高仪突然之间转变了心思,或者是说,张凡当真是慧眼无双,识得高仪的真面目。

然而此时,被众人关注的张凡却是紧张非常,他正面临着一件人生大事。

第三百七十五章 喜事将近

十月金秋,所谓的收获季节.百姓们收获了庄稼,至于朝堂之上那种另类的收获,如今还不知道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暂且不提。不过张凡个人倒是也有了收获,那是他今年年初中下的种,十个月的孕育,也该是有所收获的时候了。

茹雪怀胎十月,如今也是到了将要生产的时候了。话说两个月前,也就是八月的时候,茹雪还是能够勉强下地行走的。可是进入了九月之后,根本就是连独自从床上下床站起来都做不到了,每次下床走动,活动身体全都要依赖身边的丫鬟扶着才行。

张凡虽然是如今的朝中新星,更何况最近他对于高仪的慧眼让朝中的形势有了巨大的改变,也同时让很多人的目光都是转向了他。不过即便张凡在有本事,再得皇帝的赏识,他说到底也只是个男人罢了,并非什么无所不能的人,有些事情说他无能为力,他就是无能为力。就像这女子怀上身孕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大老爷们来说,在急躁或者再担心,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好在张凡从来都是一个比较能够冷静的人,既然自己帮不了什么忙,那就干脆点不要过问太多,所谓术业有专攻吗,这种事情自然是有专业人士来操心。不过来自五百年之后的张凡,自然是知道这封建时代,那些所谓的产婆是什么人物,靠的不是技术而是经验,甚至有的人为别人接生了几十年的时间,所靠的也不过是无数次的熟练而已,真正的理论知识根本就是没有。虽然说实践出真知,不过让这根本就啥都不懂的人来操办。张凡为此更是不顾母亲赵氏的反对,还专门聘请了一位女郎中住在家中,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虽然说古代的郎中可不会去过问生孩子这种事情,不过、起码、万一要是出了什么特殊状况,也方便了许多不是。

这段时间一来,大明朝还算得上平稳,所以张凡并没有太过繁忙。但是每天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的张凡,根本没有办法整日呆在家中陪着茹雪。江南方面,经历过戚继光十余年的抗倭历程,倭寇之患本就已经少了很多,大规模的倭患早就已经不存在了。而今年七月的那一场大战,可算得上是声势浩大了,消息也是不胫而走,很多倭寇海盗听到了消息,见两万人,其中一万倭寇,一万来自扶桑的正规士兵居然在江南之地全军覆没。而大明方面,只是因为一开始的准备不足以及仓促应付,还有某些将领的冲动行事,死伤了大约七八千人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伤亡了。然而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这一次的战事影响虽然颇深,但是却几乎没有伤到过任何百姓。

不过即使是如此,上面还是有很多人不满意。毕竟七八千人的伤亡可不算是个小数目,就算是如北疆之地,整日都在担心鞑子南下的状况下,也从来没有一次战役就消耗掉如此人数的情况。然而如今面对的是这些大明朝从来都没有当成果对手的倭寇,居然有了如此惨重的伤亡,自然是有人不满。当然,趁着这个机会,送些钱财,疏通疏通,想要让自己上位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总之,江南之地的很多领军将领,已经掌管军事的很多官员都是有了极大的变动。不过虽然如此,有一点朝廷里还是有着坚定意见的,当然,张凡在这里面也是功不可没。那就是,绝对不能够再放人江南之地的军队再如此散漫下去了,如今看来,怎么说呢,隆庆要狠抓江南的军队建设了。

而张凡,这次江南大战的有功之人,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上面。相比起来,他还是比较关心扶桑那边的情况。

而北方,事情也是在一直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今年年初与俺答签订了封贡互市的条款之后,边境贸易就一直不曾停止过。因为鞑子内部斗争的原因,得到了大明在暗中相助的俺答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就将内部的叛乱镇压了下去。因为大明的相助并非是在军力这种昂贵的消耗品上面,所以这场胜利俺答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过等到俺答回过神来,想明白了明廷当初所打的主意,并且开始咬牙切齿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事情已经是成定局。

如今鞑子内部的叛乱是平定了,但是俺答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部族中的战士数量锐减了不少,虽然说鞑子是个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熟知如何舞刀弄剑的民族,不过让所有的下一代全都骑上战马上战场拼杀,这显然是不明智的。而俺答也值得忍气吞声地接受这个结果。

总之,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鞑子如今已经没有实力在去发动对大明的进攻了。而戚继光和王崇古对于边关的防守,也是的那些小股的鞑子势力根本就无法过来劫掠。一时之间,边关平顶,而蒙古人也只得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老老实实地跟大明做买卖交易,用自己的牛羊和当地出产的名贵药材之类的事物,来交换他们早就已经无法离开的粮食以及布匹等。

相比较起来,张凡最为关心的还是西南那边的事情。当年跟随者韦银豹造反的余孽,张勇和王新二人,如今虽然并没有什么表象上的消息传出来,不过稍稍知道一点情况的人都是明白,他们二人必然是在积极准备早饭的诸项事宜。只是张凡有些纳闷,像是造反这种大事,即使是再过小心隐秘,也是必然会有很多消息传出来的。而如今,不管是真凭实据也好,还是捕风捉影也罢,竟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过,这不由得让张凡觉得很是奇怪。

为了这件事情,张凡还专门去和冯宝商量了一番,希望在这件事情的查探上面,冯宝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冯宝对于如今的张凡,自然是有求必应,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乎,在大明朝两个最为强大的特务组织,东厂和锦衣卫的联手下,对于西南的调查就这么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一时间,进入西南一地做买卖,走镖的人数都徒然增加了不少。再加上两人也是用了一些小手段,让当地的官府也是积极配合起来。这种规模的查探下,看起来可谓是万无一失了。

然而就是这种万无一失的状况下,西南那边却是就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两个月下来,道听途说的不可信消息倒是传来了不少,但是一点点,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带着真凭实据的消息都没有找到过。这不禁是让张凡有些疑惑,难道西南的那些人当真就是如此团结,如此隐秘不成?不过张凡并不会觉得如此,倘若当真是这样的话,当年韦银豹的起事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地被朝廷镇压下去。须知道,当年韦银豹的起事,声势浩大,而且那时候已经算是非常成功了。

不过即使如此,张凡还是没有放弃对于西南方向的调查。其实他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查探方振乾的消息。虽然说当初放出假的消息,已经让他是可以对方月玲展开很多行动了。但是在他看来,如今事情已经是牵扯到了很多方面,尤其是牵扯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这才是张凡会加大了对此事调查力度的原因。

因为这些事情,再加上平日里还有其他的许多琐事,张凡每日里虽然还算不上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也绝对是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想清闲就可以清闲下来的了。再加上如今,他还要承担教导朱翊钧的事情,这也是他如今唯一算是不怎么繁忙的工作了。

总之,如今的张凡也是每日忙得很,能够途中回家的时间根本就是没有了。但是每日,只要他做完了事情,就会马上回到家中,为的也正是陪伴自己如今已经是将要产子的爱妻茹雪。这也让茹雪对于张凡本就已经是好的没了边的好感,再一次有了巨大的升华。

茹雪再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个生长在封建古代中国的女子,自然没有张凡那种五百年之后的开明想法。她自然是知道张凡非常喜欢自己,但是作为一个女子,又何尝没有过男人所要的只不过是传宗接代这种想法呢!

可是,如今张凡的这种做法,明显就是希望能够母子平安,或者说,万一有了什么意外,他所希望的还是茹雪能够平安。毕竟孩子以后可以再要,而爱人只有眼前独一无二的这么一个。

张凡虽然没有把这种想法明着说出来过,但是冰雪聪明的茹雪从张凡平日里的言行当中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的。得知了张凡的这个想法,茹雪又怎么会不感动呢!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张府中的所有人都在准备着迎接这件大事情。而有一天,事情也就如此降临了。

一切都跟人们畅想当中的一样美好,除了,除了茹雪临盆的这一刻,张凡的人并不在家中之外。

第三百七十六章 西南异状

从衙门出来,张凡还是按着这两个月一来一贯的习惯,直接向着家中行去.他想要赶紧见着茹雪,毕竟如今茹雪已经是十月怀胎了,随时都有可能产子。若不是因为自己有公务需要忙碌,抽不开身子,不然张凡都想要整天十二个时辰全都陪在茹雪的身边。不过形式显然是不能够让他如愿的,毕竟天地君亲师,“君”这一次还要排在“亲”的前面,张凡即使再顾家,也不可能放下所有的事情,以及如今正是他风光大好的事业,全然一心将亲情放在第一位。虽然张凡自己是有这么个打算,但是不管是家人、同僚、手下,还是那个他所要效力的大明皇朝,或者是大明朝的皇帝隆庆,都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张凡再着急想陪着自己的身怀有孕的爱妻,那也得等到从衙门回来了再说。况且这是封建古代,又没有陪产假。

张凡在刚刚入仕之时,总是喜欢步行。不过等到他得到了隆庆的欣赏,手中的权利也渐渐变得大起来之后,他却总是喜欢骑马。或许是因为当年,刚刚来到大明朝的不就,第一次最为让他觉得惊心动魄的时候,就是在马上吧。曾几何时,那个连马匹都不怎么能够驾驭得好的人,如今却是深深喜欢上了这种行路的方式。除非不得已,不然张凡都是喜欢骑行的。再者说了,骑马还是在当时速度最快的行路方式。正好,反正如今张凡也是要想急着回家,正好也算是应了景了。

不过即使如此,这里毕竟是顺天府,大明朝的京师,天子脚下,这法度自然还是要有的。京城中除非是有了紧急军情,或者是其他什么特殊的情况,不然的话,绝对是不允许在京城中策马狂奔的。虽然从来没有过明文规定,不过将近两百多年的大明王朝,这顺天府作为大明的京师也是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这里自然是有着一套它自己的法规法度。从来都没有明文规定过,不过似乎冥冥中,就连着行马的速度,似乎也是有着一些规定的。

总之,就算你是心急如焚,但是只要你不过是为了私事,那就是没有特权。张凡现在就是如此,即使他想见茹雪都已经到了一种非常的地步,但是如今的他也不得不慢慢地向着家中行去。

一直身在张凡的身边负责护卫工作的梁超自然是能够明白张凡此时的心情。他虽然还没有娶妻生子,不过这种事情他倒也是经历了不少,都是知道一些的。正好,如今正有些事情要向张凡汇报,梁超也打算用这来转移张凡的注意力。

“大人。”驾马行到与张凡平齐的位置,梁超向他开口说道,“卑职有些事情要向大人汇报。”

“嗯。”张凡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怎么注意过。

“是关于西南那边的事情。”梁超再一次开口。

“嗯……”张凡还是不怎么太过注意,不过只是一刹那间,他就回过了神来,转头看着一旁的梁超,赶紧问道,“你说什么?”

“卑职说卑职这里有些关于西南的消息。”梁超再一次说道,不过他心里面也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西南那边有什么动向?”张凡问道,“是那张勇和王新二人有了什么动静?还是说五毒教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或者说,找到那方振乾的消息了?”这三种猜测是张凡所能够想得到最为重要的,只不过相比起来,张凡最关心的还是最后一条。毕竟若是找到了方振乾,并且将他弄来的话,张凡手中就有了对付方月玲的绝佳筹码。想必那样的话,想要让方月玲交出能够完全解除映月身上所中的“五仙蜜露”的解药,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了。

“不打人,并非是这些事情。”梁超摇了摇头,说出了让张凡很是失望的话,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不过,最近西南那边的状况实在是有些怪异的很。”

“哦?怎么个怪异法,说来听听。”一听说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张凡的确是有些丧气,不过还是问道。

梁超见已经转移了张凡的注意,心中也算是有些高兴,开口说了起来:“还记得以往,那韦银豹造反叛乱之时。虽然韦银豹当真是该杀,不过西南那些个不明就里的百姓却很是拥戴。那个时候,西南一地的百姓对于咱们,不管是当官的,还是经商的,总是有些冷眼相待,不怎么买账。

“而自从朝廷大军平叛,贼酋韦银豹伏法之后,这种情形也是变得越发严重了。西南那里的百姓对于来自中原之地的人也是更加地抵触,最明显的就是那里的人对于过去经商之人的态度。以往,他们还是会从那些贩卖货物的人手中买些东西。可是之后,只要是听到这东西是来自汉人手中的,那就绝不会购买。

“这种情形一直到了前些日子还有,这也是当初咱们不太好在那里打探消息的原因。咱们的人过去不是扮成探亲的,就是拉些货物扮成经商的。这探亲的还好,不容易被人看出来,可是人不宜多,一多就有些可疑了。而这经商的身份,本是无往不利,不论是在漠北、辽东、还是在亦力把里,都是个好打探事情,又不惹人注意的身份。可是这一旦到了西南,那就不怎么管用了。”

张凡听了梁超的话,点了点头。看来这西南的百姓倒是蛮团结的,这种抵制货物的方式,五百年之后满大街都是,但是真正能够做得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然而在这封建的大明朝,西南的人就开始这么干了,而且从梁超的话语当中听起来,效果还非常不错。张凡倒是不得不有些佩服西南的来百姓们了。

“可是,这种情形,前些日子突然变了。”梁超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西南之地的人,好像开始并不如何抵触咱们这边过去的商贾了。而且不仅是不抵触,反而是开始欢迎起来了。大人,卑职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初大人让卑职等**利调查西南之事的时候,卑职等人心里就有些觉得不脱。之事谁都没有想到,如今,咱们办成商贾前去的人居然是大受欢迎,货物每每也都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被卖光了。而且当地的人也不再是一句话都不跟咱们说了,反而是颇为亲切起来了。”

听到梁超的这番话,张凡皱起了眉头。事情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让张凡是着实有些想不通。若是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西南那里的百姓慢慢地调整了心态,开始对于中原之人表现出热情,这无可厚非。可是如今,事情变化的也着实是太快了一些。毕竟按照梁超的话,两个月之前,那里对于这边过去的人还有着非常之大的抵触情绪。可是如今这才两个月的时间,这态度简直就是幡然改变了,而且彻底迅速的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张凡相信梁超是绝对不会拿着这件事情开玩笑来逗弄自己的,而张凡同时也不会相信会有这么多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让自己的态度转换的如此之大。那么……

“这件事情太异常了。”张凡说道,“那些买货物的人,咱们的人都探查过了没有?是在当地居住了很久的平常百姓,还是一些个突然就出现,无法知晓来历的人?”

“都有。只不过大部分人几乎都是各个地方土生土长的当地百姓,都是弟兄们能够探查出来的。而一些突然出现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那实在是少得可怜,一个地方估计也就那么一两个。”梁超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莫非大人觉得,有人挑拨当地百姓?”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张凡的眉头一直皱着,看来他很是烦恼这件事情,“只不过如今,咱们所知道的情况还是太少了,无法确定。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那里会的百姓会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绝对是事出有因。”

“大人,咱们以后应该怎么办?”梁超继续问道。

沉思了一番,张凡说道:“咱们什么也不做,还继续冒充商人,向那边贩卖货物。不过,再给我派些人过去,要隐秘一些,不要轻易让人发现了行踪。去查查看这些被买走的货物都去了何处。还有,西南各个地方,若是遇见了什么追查不出来处的人,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都要给我盯紧了,最好能查出来他们到底是来自什么地方的,是否和那两个人有什么关系。还有,让他们行事小心些,不到万不得已,切记不可有什么动作,以免打草惊蛇了。”

“卑职明白。”梁超得了张凡的吩咐,回应道。

二人这么一边说话一边行着,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回到了张凡的家门前。

还没来得及下马,张凡就看见已经等在了门前的香梅快步行了过来,颇为心急地说道:“少爷怎的才回来,快快。”

“怎么了?”张凡见她一副着急的模样,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问道。

“少夫人她要生了!”香梅回答道。

第三百七十七章 痛苦等待

“少夫人她要生了!”

张凡骑马行至家门口,还没有来得及下马,就听到了香梅火急火燎的这么一句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张凡脸色猛的一边,以他从来都没有用过的迅捷身法快速地下马,直直地往家门内奔去。

张府的后院,如今虽然称不上是忙做一团,不过也是比之平常,有些混乱了。房间的大门紧闭着,房内,不是能够传出来茹雪痛苦的叫声。茹雪的声音本来动人之极,但是如此声响,却是让人更觉凄厉。门外,一个人影来回走动着,显示出其焦虑不安的内心。本来,这个人应该是张凡这个做丈夫的,不过因为他此时不在这里,这个人也换成了赵氏这位婆婆。

“娘,你这么着急也不是办法啊。”一旁的映月看到赵氏如此模样,急忙上前去劝慰一番,“瞧这个时辰,相公他想必就快要回来了。娘还是赶紧来这里坐下歇歇,这种事情可是急不来的,万一将娘的身子急坏了,那可如何是好!”

听到映月的劝慰,赵氏这才是慢慢地走到一边椅子上坐下来。只不过她这坐虽然坐了,但是脸上那焦虑的模样却一直都有着,可见她心中一直在担心着。

其实她本想要进去的,毕竟她是婆婆,要生孩子的是她媳妇,说来也没什么。而且,她也是想要进去,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不过思量再三,赵氏还是没有鼓起勇气进去。她这一辈子就生了张凡这么一个儿子,说实话,经验这种东西并没有多少。再加上,当年她诞下张凡的时候,也是痛苦的很,差点就一命换一命,甚至母子双危。总之,从那以后,她就当真是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情有些惧怕了。之后,张凡的父亲也是明白妻子的感受,从来都没有再提起过想要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而赵氏,虽然说也想为张家开枝散叶,多添几个人,不过心中始终是有些怕,见丈夫不提,她也就不曾在说起这件事情了。

如今,自己的儿媳妇又面临了当年自己的境地。虽然年岁还算不得大,不过赵氏毕竟也是上了年纪了。上了年纪的人,除了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事业有成之外,最为希望的也就是儿孙满堂了。事业有成这件事情,张凡算是已经办到了,赵氏也是非常之欣慰。剩下的就是儿孙满堂了。

照理来说,赵氏更加关心的应该是茹雪能否为张凡生下孩子,而不是……但是当今天,茹雪腹痛难忍,羊水破了的时候,赵氏犹豫再三,还是拉住了将要进屋接生的产婆以及女郎中,好生叮嘱一番,定要做到母子平安。这个时代的医学并不发达,所以赵氏说不出倘若有什么危险,定要让她们保住茹雪性命的话来。但是这么一句母子平安,已经是这个时代最为让媳妇感叹的,从婆婆口中说出的话语了。

之后,赵氏和两个媳妇,还有昭雪小丫头就一直是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一来是在等候着房中传出来的消息,二来就是在等着张凡,想他为何还不回来。

正想着这件事情,门外就传来了声响,接着,张凡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听着爱妻痛苦的叫声,张凡心中本就担心非常的心情更加地无法抑制了,再加上因为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而产生的冲动,张凡二话不说,就要往房间里面闯。

“给我站住!”赵氏哪里会眼看着张凡如此行事,一声严厉地呵斥就冲着张凡喊了去。

听到了母亲的呵斥,张凡纷纷乱乱的内心这才是幡然清醒过来,回头看向赵氏,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吱吱呜呜的半天没有声响。

“女人家生孩子,男子怎能进去!”赵氏颇有些怒气地对着张凡说道,“还不快些给我过来。”

“知道了娘。”张凡低声下气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揽到了赵氏身边,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颇为尴尬地杵在那里。

“反而,不是为娘的说你。”赵氏没有等到张凡开口解释,已经开始训起话来了,“茹雪是你的妻子,身怀咱们张家的骨肉,这点你难道不知道?今年元月到现在,正正好是十个月,随时都有可能生,这点你难道又不明白?”

“孩儿自然是知晓,只是……”张凡刚想要辩驳,却是想到今天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不对,又变得低声下气起来,不过他还是小声地说道,“这不是因为孩儿朝中的公务繁忙吗!”

赵氏听到他这么一说,也不再向从前那样,认同这个张凡百试百灵的理由了,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折扇,就这么朝着张凡的头上抽了过去。而张凡见母亲如此,更是躲也不敢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么一下子。好在毕竟只是一把折扇,份量摆在那里,就算他这一下子挨了个结实,也没什么大碍。这一时间,张凡不由得庆幸起来,庆幸幸好赵氏如今年岁不大,腿脚还利索的很,要不然这打下来的就不是一把折扇,而是一根拐杖了。这要是一拐杖结结实实地打上了,张凡可就有些尴尬了。

“这是你的妻子,怎能如此。”打了一扇子,赵氏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恨,还在训斥着张凡,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示着其极端的愤怒,“若是……若是茹雪和孩子万一有了什么意外,我……我……我没有你这么个儿子!”

面对着赵氏如此“绝情”的话语,张凡没有说任何话,他知道,这是母亲一时气急的狠话,并非就当真是如此。

“娘在说什么呢!”张凡也是有些不愿意起来了,“茹雪她定然会没事的,娘还是放心。”

张凡如此劝慰着自己的母亲。只不过房中还在不时传出来的茹雪的痛苦叫声,让张凡的这番话丝毫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唉……”赵氏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可知道,茹雪刚才有多痛苦。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过,不过为娘心里最是明白不过了,比起其他事情来,她更加希望的是能有你在。就算看不见你,知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她,她也会高兴地。”

听到母亲的这番话,张凡沉默起来。是啊,在自己的爱人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不在她的身边。这不仅仅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而此时的张凡也是感到了极大的愧疚。

想到这里,张凡突然走到了房门前。赵氏等人还以为张凡又想要硬闯进去,都准备上前去阻拦了,而赵氏正准备出言阻止。

只是众人都没有想到,张凡并没有闯进去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鼓足了丹田,大声喊道:“雪儿,我是相公,我回来了。你要挺住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张凡的这一番作为当真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张凡会做出如此一番“惊天泣地”的事情,喊出如此一番“闻所未闻”的话语来,这当真是与众不同,起码前无古人是做到了。

而似乎是听到了张凡的这番真挚的呼喊,房内茹雪那痛苦的叫声也顿时下降了三分。张凡的这番话可算是用足了他的力气,茹雪自然是听到了。而同样的,这番话也是给了茹雪巨大的鼓励和信心。在她刚进产房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过了不好的打算。但是当时的她,不知是因为母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却是选择了孩子。然而现在,茹雪改变了想法,她想要见到张凡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壮大了起来。

众人就这么一直在房门外焦急地等候着,时间也是一点一点地过去。看着房门不时被打开,端着盆子送热水的丫鬟更是个进进出出不停,张凡的心更加烦躁了。只不过他明白,此时就算自己再怎么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他这个男子被允许进入女人的产房之中,恐怕也是没有多大的帮助。

天色已经是渐渐晚了下来,可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人觉得腹中饥饿的。张凡在这里等了快有一个时辰了,然而里面还是没有什么结果。茹雪那痛苦的叫声依然毫无阻隔地传进他的耳朵里,这让他感觉当真是一种折磨。折磨的并不是看着茹雪受苦,而是他听着爱妻如此痛苦,却不能够陪伴在其左右的这份心思。

终于,“哇哇哇……”婴孩那响亮而又高亢的哭声传了出来。听到这一阵哭声,在外面等着的众人不由得是面上大喜。赵氏很是高兴,张凡有了孩子她自然是要高兴的。而像骆灵儿、映月、以及昭雪这几人的面上,却是高兴中还夹杂着期待的表情。

而张凡面上却是没有什么喜悦的意思。因为这一时,虽然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哭声,可是张凡却听不见爱妻的声音了。正当他想要上前去询问一番里面的状况之时,房内又再一次想起了茹雪的叫声。

听到这个声音,张凡哪里还能忍得住,上去就要推房门。哪知道,房门推开,一个产婆露出面来,看着张凡说道:“大官人,女人家生孩子,男人怎能进来。”

“可是,雪儿她不是已经……”张凡诧异地问道。

“那是第一胎。”产婆笑着,脸上的褶子也是更深了,说道,“夫人肚子里还有一胎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母子平安

产婆对着张凡说了句话,就从新将房门关上了.没多会,一个奶娘就被唤了进去给孩子喂奶。本来这孩子应该抱出来的,一面打扰了茹雪,可是茹雪就是不让,没办法,只得如此。

听到了产婆说的话,张凡顿时间就愣住了。还有一个!张凡脑子里霎时间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张凡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孩子。好嘛,这长长的期盼,倒是有些收获了。第一次等待着自己的后代,就等来了两个,这当然是让张凡很是高兴了。

话说,张凡经历过穷苦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一直在向往着美好的未来。但是那个时候的他,一边上着学,一边打着工,却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下一代的问题。或者说是,那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敢考虑。事实见闻太多了,养一个孩子实在是不容易啊,张凡有时候都觉得,这计划生育还有没有实行的必要了!

不过等他回到了这大明朝之后,想法就有些改变了。不,其实一开始,他刚刚回来的时候,心里面还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可是自从,自从他与赵氏生活了这么些日子,其中还经历了几次生离死别,张凡开始觉得,有下一代变成了一种责任。而且,这种责任并非是强加上的,而是自己觉得应该这么做的,并且是愿意这么做的。

总之,如今张凡的这个责任算得上是完成了,而且还是超额。站在房门前的张凡回国了神来,转过身子,就开始有些木讷地傻笑着。

“凡儿,你这是咋了?”赵氏看见张凡这么一副表情,不由得问道,“刚才那产婆说了些什么?”

“茹雪她……她……”张凡面上带着兴奋,可是“她”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下面的话。

“她到底咋样了?”见张凡这副模样,赵氏哪里会不着急,赶紧追问道,“哎呀,这可真是急死人,茹雪她咋样了,你倒是说啊。”

“两个……”张凡喃喃地说道,突然,他的面上变得极度的兴奋起来,大声说道,“娘,雪儿这可是双胞胎。”

听到是双胞胎,盼孙心切的赵氏自然也是大为高兴,赶紧问道:“可知道是男是女?”赵氏这么问显然是有些偏心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毕竟,古人所谓的开枝散叶,所指的就只男丁。倘若茹雪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赵氏这当真可要是笑的合不拢嘴了;当然,若是一双龙凤,那也相当不错,喜庆的很;可要是两个丫头的话……想到这里,赵氏颇为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一旁也是一脸高兴模样的昭雪。不过没过多久,赵氏就再一次露出了笑容。她看到了这边还站着两个张凡的妾室呢,就算是生了两个丫头又怎么样,以后有的是机会啊。再说了,俩丫头也不错,起码也会文静一些,要不得那么吵吵。

“这……娘,我也不知道。”张凡说道,刚才他也是被产婆说出来的消息给惊呆住了,一时之间哪里想起来问这些了。

一院子里的人顿时都是高兴的很,气氛也变得更加喜庆起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本该一脸高兴的昭雪,却是突然间变了脸色,有些担心地问道:“姐姐她,没事吧。”

昭雪的这句话,顿时让张凡惊醒。而这时候,本就在从房中不断传出来的茹雪那痛苦的叫声,也变得异常的刺耳了。

昭雪的这番话,让张凡从喜悦中醒悟过来,想到了别的事情。茹雪本就是个文静非常的女子,虽然从小到大也算是健康成长了,可是她也从未劳作过,只是个普通的千金小姐罢了,唯一所不同的是,茹雪身上并没有一般千金小姐的那种矫揉造作罢了。但是茹雪的身子,实际上柔弱的很,并不是那种能够经历风吹雨打的。

一开始张凡就是一直在担心着,这次茹雪分娩,会否会带来什么危险的情况。刚才,得知自己一次有了两个孩子的张凡,的的确确是被这个消息给弄得非常高兴。高兴之余,一时之间他也是忘记了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

然而担心姐姐的昭雪这么一声听起来平常之极的关心之言,顿时让张凡心中惊醒。是啊,柔弱的茹雪,张凡都担心她能否顺利诞下孩子,母子平安。而如今,他得知茹雪所怀的是双胞胎。刚才茹雪所经受的那么一番痛苦非常,让张凡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是已经担心的要死的经历,张凡现在想起来,还是担惊受怕的。而如今,茹雪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休息和喘息的时间,甚至于脑海中,刚才那份要命的感觉还没有散去,就要再经历一遍。这简直是一种折磨,一种要命的折磨。不仅折磨着茹雪,也折磨着担心她的人们。

想到这些,张凡又回复了刚才那副焦急非常的模样。眼神开始时不时地盯着房门看看,然后整个人开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总之,就是无法安生下来。而这一次,一旁的赵氏却是没有再呵斥张凡什么了。之前赵氏呵斥张凡心急,倒还真是有些责怪张凡太过小题大做了。她虽然也是有些惧怕生孩子这种事情,但是说到底,她也只是害怕那种痛苦的感觉。但要说是有性命之忧,她还真是没考虑过。

而如今,赵氏也是当真有些害怕了。自从茹雪嫁进张家的大门之后,张凡也是忙得很,在外面的时间也比在家中的时间要长。张凡不在家,赵氏自然会和茹雪加深交流。茹雪本就是个惹人喜欢的女子,再加上她对赵氏也很是爱戴。而赵氏对能有茹雪这么个美丽而又孝顺的儿媳妇,实在是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喽。婆媳二人之间,可以算是融洽非常,丝毫没有什么不合的。

而现在,听到昭雪担心的话之后,赵氏刚才那股子还在为自己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孙儿的喜悦之情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没错,赵氏是个很注重传统的媳妇,嫁到张家这么些年可算是恪尽职守,养育张帆,将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全都奉献给了这个家庭。但同时,赵氏也是个非常开明的母亲,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想要什么,知道自己的儿子所在乎的是什么。对于这才刚刚走向繁华道路的张家,赵氏可算是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就因为这,她现在心理面,更加希望的是,茹雪能够平平安安的。

时间仍然在慢慢地流逝着,天色已经是完全黑了下去。这个时候,张凡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再等下去了,走到了房门前就打算这么推门而入。就在这时候,房内再一次传出了一阵婴孩的啼哭声。接着,就听到房内传来产婆那喜庆的声音:“生了,生了。”

只是这时候,房间里面再也没有茹雪的声音传来了。

张凡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忍得住,推开房门就走了进去。身后的赵氏刚想开口阻拦,却是没有说出来。反正如今两个孩子已经生出来了,也没有什么避讳了,张凡要进就进去吧。

房内的超破见到房门被人打开,刚想要呵斥,看见是张凡,而且还是一脸焦急的模样,立马是换了衣服面孔。快步走过去将房门关上,说道:“官人,这孩子才刚刚出生,如今又是秋天了,万一受了风寒,那可了不得。”

张凡看见了其中一人手中抱着一名婴孩,正在为其清洗身子,那正是他的亲身骨血。而一旁还有着一个,正躺在锦被中熟睡着,嘴边不时还会冒出一个泡泡。不过张凡只是打眼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孩子,却是根本没有过问什么,直接往里走去,边走还边问道:“茹雪她怎么样了?”

见张凡居然不过问自己的孩子,反而是先担心自己的妻子,屋里的这些女人都有些诧异,不过诧异之后,就是一种颇为羡慕的表情了。

“官人还请放心。”那名女郎中开口说道,“夫人她没有什么事,母子平安。只不过夫人连生两胎,实在是累坏了,如今已经是昏睡了过去。”

“茹雪她……当真没有事情?”张凡来到窗前,看着昏睡过去的茹雪,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不由得再次问道。

“官人放心吧,夫人她只是累了,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女郎中并没有责怪张凡质疑自己的话的意思,而是再一次地说了一遍,毕竟她明白张凡也是爱妻心切。不过这一遍,她的话变得肯定和不容置疑。

听到她这么保证,张凡这才算是能够放下心来。轻轻地坐到床边,生怕动作太大吵醒了茹雪,张凡看着她那原本美丽非常,如今却是被两个孩子弄得惨白的面容,心中不由得大痛。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够报答茹雪。他明白,茹雪根本就不会要他做什么报答她的事情,但是张凡若不这么想的话,心中会极度的不安。

以后究竟会怎么样,张凡真的不知道。但是张凡明白,茹雪永远会是自己心中最爱的人。

第三百七十九章 喜得龙凤

张家从此多了两口人,而且这一下子就是多了一男一女.茹雪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可把赵氏给高兴坏了。之前,张凡的伯父张玉方一家子人来这里之时,也是带上了张凡的堂哥张延所生的儿子。赵氏对他可谓是疼爱之极,简直就是看成了自己的孙子一般。好在那个时候茹雪已经是挺着个大肚子了,因此赵氏对于孙子的期盼也是越发巨大。

不过那时候她还有着一丝担心,万一茹雪生出个闺女来怎么办。虽然赵氏嘴上不会说,甚至心里面也觉得若是茹雪这第一胎生出个丫头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总归的,赵氏的心里面对于能有个继承张家家业的男童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如今可算好了,孙子孙女全都有了,赵氏也总算是舍去了一切担心的念头。如今虽然两个小家伙才刚刚出生,别说是说什么话逗她开心了,就算是连爬来爬去都做不到。不过赵氏已经能够想得到将来,两个孩子在她膝下承欢的样子了。这让如今已经是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足的赵氏,日子过的是更加有盼头了。

张凡对于自己的这两个亲生骨肉,也是相当的喜欢。因为是龙凤胎,两个孩子是在同一天出生的,但是毕竟要有个先来后到,男孩要早出生两个时辰,自然就作为哥哥了,而另一个自然就是妹妹了。哥哥妹妹,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张凡倒是并不怎么在乎这些,反而他对于自己的儿子很是喜欢。这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儿,相反,他也同样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女儿。只不过,本来,这偌大的张家就他这么一个男人,可谓是阴盛阳衰到了极致,如今有了一个儿子,也好转移转移家中这些女人的注意,好让他往后的生活能够变得轻松一些。

两个孩子出生之后,等到第二天,茹雪从昏睡中虚弱的起来,便是吵着要看自己的两个孩子。之前张凡就是怕两个还不知礼仪道德的孩子吵闹,恐惊扰已经累坏了的茹雪休息,这才是让奶娘带了过去,如今见茹雪这般强烈的要求,他又哪里有拒绝的权利。

因为刚刚生了一对双胞胎,茹雪现在的身子可算是要多虚弱就有多虚弱。而就这么一会,她已经急不可耐了,想要早点见到自己孩子的心情促使着她挺着虚弱的身子爬起来,就想要去找他们。好在有张凡阻拦住了,并且马上吩咐丫鬟去让奶娘将两个小家伙抱来,茹雪这才是平静了下来。

张凡对于现在的茹雪可算是警惕非常了,刚刚生完孩子,大出血,身子已经弱到了一个地步。而此时早已经立秋了,天气也是变得冷了起来,普通人若是稍有不慎都会染上风寒,更不要提如今的茹雪了。所以张凡也是对此加强了防范,还特地吩咐了下面的丫鬟,若是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让茹雪随随便便地起床下地了。

看着奶娘将两个孩子抱来,茹雪急不可耐地就要抱过来亲眼看看。张凡见状,立刻上去搭把手,谁知道,这不帮还好,他这一帮忙,两个本来还在奶娘怀中熟睡的孩子历时就嚎啕大哭起来。而见到这番场景,张凡却是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反而更加高兴了起来。起码,两个孩子的啼哭声响亮有力,证明了两个小家伙是多么的健康。

而茹雪才刚一结果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抱在怀中微微地哄了哄,两个孩子当真就是停止了哭泣。茹雪对此也是非常高兴,看着话中自己费尽了千辛万苦,忍着痛苦所诞下的两个孩子,茹雪丝毫没有责怪他们曾经带给过自己痛苦的经历,反而是更加地高兴起来。所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期间的痛苦,不曾经历过的人永远没有资格去说三道四。然而在母亲们看来,特别是能够亲手怀抱着自己的骨肉,痛苦什么的完完全全就是一种不痛不痒的经历罢了。毕竟比起往后的希望,那些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张凡看着坐在床上,怀抱着两个孩子的茹雪正疯狂地散发着一种母爱的气息,张凡的双眼不由得都亮了起来。他依旧还记得,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茹雪的时候,那时候的她面带面纱,只是展示出一双温柔的双眼以及她那宛如天籁一般的妙音,然而那就已经能够让张凡遐想无限了。而当张凡第一次见到茹雪的庐山真面目之时,他也是被当场惊呆住了,茹雪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以一种完美的姿态永远地住进了张凡的心底。可是直到这个时候,看见了怀抱着孩子的茹雪,张凡才发现,此时的茹雪更是前所未有的美丽,是他所见过最美的景象。

茹雪看着两个孩子,很是开心,突然想到他们的名字还没有起呢,不由得看向了张凡,谁知道却是见到张凡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正在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开口唤道:“相公,相公……”

而张凡此时倒好,想着心事想出神了,对于爱妻的话根本就不曾理会。

一旁的丫鬟见状,不由得轻轻推了推张凡,笑声说道:“少爷,夫人喊您呢。”

“什么?”回过神来的张凡赶紧看向茹雪,见她面上还带着疑问,不由得赶紧问道,“怎么了,雪儿。”

“妾身的意思是,相公是不是应该给孩子们取名字了?”茹雪说道,“或者,先起个ru名。”

“哦,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好了。”张凡说道,“咱们的儿子就叫言益,雪儿觉得如何?”

“言益……”茹雪默念着这个名字,“一言而有益于仁者,莫如‘恕’,张言益,好名字。”

听到茹雪的话,张凡不由得有些无奈起来,他其实考虑的是“一言而有益于智者,莫如‘预’”这么句话。只不过按照茹雪的性子来看,她会这么想也是应该的,张凡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不过他心里倒是有了些小算计,以后教育言益的时候,得说清楚了,可不要让他去干那些以德报怨的傻事,孔圣人自己还说个“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句话呢,虽然不是让人们去盲目复仇,但是也不排除。

“那咱们的女儿呢?”茹雪可不知道张凡的心思,继续问道。

“这个……”张凡犹豫了一阵子,说道,“雪儿,这女儿家的名字,我倒是还没有想好,不如,不如雪儿你来起?”

“这样啊……”茹雪想了想,突然抬头说道,“相公,你觉得叫爱玲怎么样?”

“张爱玲啊,张爱玲!”张凡默念了一声,突然大惊,赶紧说道,“不行不行,换一个吧。”脑门子上面更是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了,这名字不是好好的吗?”茹雪见张凡突然如此慌张,不由得大是疑惑。

“总之,雪儿,还是换个吧。”张凡一时半会哪里能跟她解释的清楚,总不能说这个名字跟几百年之后的那个人名人一模一样吧。虽然说如今又没人知道,不过张凡觉得自己恐怕是受不了自己有个叫张爱玲的女儿的。

“这样啊……”茹雪见张凡不说,也就不再过问了,想了想说道,“那就叫雁月吧。”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雁月,张雁月,好,好。”这回,张凡可算是满意了。

“希望咱们的女儿,这一生当真如这诗中所写的一般,愁心进去,快快乐乐。”茹雪看着怀抱中的女儿,献上了一个做母亲最为诚挚的祝福。

“会的。”张凡坐在了床边,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茹雪,声音不大,却是非常坚定地说道,“放心吧雪儿,我一定会让这成真的。”

听到了张凡的承诺,茹雪再一次露出了开怀的笑容。看着爱妻的笑脸,张凡更加在心中坚定了要让他们母子幸福的决定。

张凡有了两个孩子,这在京城,这座消息传递及其迅速的城市中,没有过多久,应该知道的人都是知道了。以至于一个月之后,满月酒的时候,张家是再一次宾客满园。唯一有所不同的时候,这天虽然值得高兴,但是不管是主人家还是来宾都是懂得克制的很,没有人喝醉酒什么的。

言益以及雁月这两个小家伙只不过刚刚满月,什么事情都不懂,看到人多就只知道哭,哭累了就睡觉。他们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满月宴来着这么多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官。

众人对于他们也是一番祝福,不过这一次却也有些担忧。锦衣卫的都指挥使的确每一个善终的,当年那陆炳,明代唯一的三公兼三孤,随是善终,但是在隆庆登基后不久还不是被清算了。至于张凡到时候能不能得个善终,并且包得后世昌荣,这些人可都看不清楚,毕竟张凡身上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张凡得子,隆庆也是派了人过来一番问候,而朱翊钧更是趁着这个借口,又开始整日往张凡家中跑了。

事情圆满了很多,而朝廷上也在如以往一样地进行着。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着,西南那边这半年来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异状,对那里的调查持续了半年多,却是还没见到什么成效。

而就在这时候,隆庆六年,也就是公元一五七二年,恰逢是闰三月,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隆庆病了。

第三百八十章 进出之便

隆庆六年,距离隆庆登上皇位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而今年有恰逢闰月,算是有些难得了。

自从张凡的儿子和女儿出生以来,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如今都已经会满地爬了。

这半年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西南那边,张凡还在派人不遗余力地调查着,只是到现在,他仍然没有调查出来任何异状。这当真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甚至简直是一种不可能的原因。若是其他人的话,恐怕也就不会再去过问了,虽然这牵涉到早饭之类的大事,不过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消息,对于其他人来说已经可以认定是虚假的消息了。但是张凡却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那里的调查,毕竟这件事情牵涉到应约的安危,张凡不得不去多多注意。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在很多人看来,大明朝像是锦衣卫或者是东厂这种让人望而生畏的组织,应该都是充满着一些作威作福,或者狐假虎威,工作懈怠的人。但是事情的状况却是恰恰相反的,那种人自然是有,但是实际上,数量是非常少的。须知道,想要做到让人望而生畏,第一点,对于自身的要求就绝对不能够放松了,而锦衣卫或者东厂就更甚了。这些厂卫们那是相当地懂得遵守上面的命令,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多么懂得遵守命令,更重要的一点是,无数先辈们血淋淋的例子告诉他们,不停命令的后果会有多么的凄惨,他们可不想布那样的后尘。

总之,不管怎么样,虽然如今西南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对于方振乾的搜索目前也没有什么进步,不过对于西南的调查还是在进行着。

还有一件事情,今年开春的时候,前往海外进行行商贸易的船只将要再一次起航了。今年大年刚过没多久,张凡就派人专门去往江南,将那赵显德叫来京城,好好地和他一番相谈。

虽然早在去年,张凡人在江南之时,他就已经是更赵显德商量过了,而且那时候的赵显德也是满口子答应下来了。不过自从张凡走了之后,赵显德这心里面却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妥,甚至觉得张凡是否对他安了什么坏心眼之类的。

而这一次,他被叫到京城去,心中也是更加忐忑了。可是等他到了京城,再一次和张凡一番相谈之后,他心里面也是再一次平静下来了,而且也再没有任何对于张凡的疑惑了。而且这一次开春之后的出海航行,赵显德的船队更是让别人羡慕无法无比。这一次也不知道张凡到底是使了什么法术,居然让隆庆同意了他派遣几艘战船,随同商船一同出海,并且全程护卫。要朝廷的军队为商人做护卫,这不是没有过,不过那些大都是前往北方的时候,带着很多的政治因素。可是这出海经商可以算是纯粹的经贸动作了,朝廷为此专门派出军队护航进行纯粹的商业行动,可以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了。

这一次的出海,张凡在朝廷派出去的军队当中特意加上了不少锦衣卫的人,而且还有那个当初在江南危局的时候,被他派往扶桑的王喜亮等人。并且,张凡还特别秘密从隆庆那里要来了一份圣旨,让他全权命令这些出海的士兵。毕竟出海之后,这个时代可是没有什么办法再联系到这些人的了,所以出海之前对他们所下达的命令,将会一直持续到他们身死,或者归航之后。至于张凡到底跟他们交代了什么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那些比较关心这件事情的人只是知道,战舰在林出海之前,上面被装上了很多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这一次出海,随行的还有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人,他们在这里的任务已经是完成了,隆庆也是非常“勉强”地同意了葡萄牙攻打印度的请求,而且也换来了不少好处,其中一条就是凡是大名商人在葡萄牙经商,都可以免除赋税,这么一条跟大明朝廷根本就没有利益关系的好处。当然,也有不少是关于军事装备上面的。这一次,他们是要跟着一同回去的。

值得一提的是,乔安娜临走之前,还专门到张凡府上来看望了一番。只不过等到她见到张凡的两个孩子,以及他的妻妾之后,本来还颇为欢喜的面孔也是变得有些沉闷起来,没说上几句话就离开了。这件事情弄得张凡是颇为莫名其妙,只是一旁的茹雪等人却是十分好笑,她们这些感性极度发达的女人哪里会看不出来,这个乔安娜定然是看上张凡了。

闰三月,这个多出来的月份中,如今正值春季。所谓春雨贵如油,再者,春季也是一年当中让人感觉最为良好的季节,没有夏季的酷热,也没有冬季的严寒,当然,也没有秋季那种满眼萧条的莫名悲哀感,所有的就是希望。

这段时间,张凡还是依然坚持着每日先去上早朝,若是早朝结束的早,他就去到东宫,教导朱翊钧。朱翊钧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地去一次张凡的府上玩耍,倒也是有了些改变,她不再只是粘着阮儿一个了,也会跟香梅的妹妹雪儿玩耍。时不时的,他还会去看看张凡的两个孩子。前几次朱翊钧还带着好奇的神色,而渐渐地,他和言益与雁月两个也是熟络了起来,一兄长自称。这让知道了的张凡颇为有些无奈,他是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况对于自己两个孩子的将来到底会有着什么样的影响,但是他也无法阻止,只得由着朱翊钧这么着。

今日,闰三月当中的一天,张凡就像是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梳洗,前去上早朝。今天的一切还和往日一样,春季,人本就是容易上火乏力,早朝的宫门外,到处是一些站在那里都显得有些睡眼惺忪的人。当然,也不乏一些紧盯着说有人,一刻不停地在寻找着对自己的仇人下手的机会的人,就像高拱这样的。

进了皇极殿上,百官们按照文武品级,依次分队站定,就在等着隆庆临朝了。可是今天,当真是有些怪异了,这等了大半天,就是不见隆庆的人,而且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过。隆庆以往也不是没有这么撂挑子不来的情况,不过那也是早早就会有人过来说一声的,可是今天等了半天都没人来。

正当众人猜疑的时候,一个内宫的太监走了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声宣布道:“传陛下口谕,朕今日龙体欠安,诸位爱卿若有事上奏,一律交与内阁审理之后,送上司礼监,钦赐。”

百官们听到这么个消息,却是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毕竟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再说了,这里又有哪个是不知道隆庆的,估计又是昨晚在哪个妃子那里风流劳累了一晚上,早上估计是爬不起床了。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太过平常了。

“另传!”没等下面的人回过神来,那个太监就继续说道:“今日陛下拒不见客,所有大臣若是又是要奏,皆递折子上来便是。退朝!”

随着这一声退朝,太监就转身离开了,而下面顿时就开始议论纷纷了。今天的事情确实有些怪异了。

以往隆庆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发布过,不准大臣进宫觐见的命令,这里面绝对有事。

正当众人都在议论的时候,张居正找上了张凡,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远德,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师,学生不知。”张凡说道,“若是知道的话,学生今日又何须来此,直接前往东宫便是。”

张居正一想,张凡说的的确不错,随即说道:“你有陛下钦赐的腰牌,可以随意进宫,可去打探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老师,学生这块腰牌也是只能随意进出东宫啊。”张凡颇为无奈地说道,“再说了,宫里下的旨意是不得大臣觐见陛下,恐怕学生也……”

“你怎的如此糊涂。”张居正说道,“你不是要去东宫吗,让太子去传个信,就说你要觐见。就算是陛下他不见,不是也能从太子那里打听来一些消息吗?”

张凡听到张居正这么一说,顿时是恍然大悟。是啊,他可以去东宫找朱翊钧帮忙。到时候就算是隆庆不见他,他也可以问问朱翊钧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隆庆这一次到底怎么样了。是还是像从前那样,只不过是跟宫中的妃子玩的过火了而弄得身体虚弱才上不了朝;还是说当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是病了之类的。

隆庆的习惯爱好,满朝尽知,倘若是后面那一种可能的话,恐怕这事情还就真是不怎么好说了。张居正如今也是要根据情况,早做打算才好。

听了张居正的话,张凡也是动身直接向着内宫走去,却是被侍卫拦住。但是在他出示了腰牌,并且表明自己是去东宫为太子教书之后,也就是放行了。

后面看到的大臣们无不是羡慕非常,当然,高工更是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不过他现在再气也没办法,谁叫张凡进出宫中如此之便呢!

第三百八十一章 寝宫召见

宫中,还是如同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起码此刻正走在宫里的张凡是没有感觉出来事情有什么不一样了.或许,事情就当真是和以往一个样子,隆庆也当真只是因为贪恋美色,和后宫的嫔妃因为昨夜的风流而弄得有些疲劳了,今日才会不来早朝的吧。

“或许真的是没有什么问题。”张凡心里面这么想着,向着东宫的位置走去。

张凡来到东宫,因为今天没有早朝的缘故,现在时间还非常的早,不过好在朱翊钧这时候已经起来了,虽然还是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

“老师,今日为何这么早?”朱翊钧的面上还带着困倦,看着张凡疑惑地问道,“老师是否担心昨日吩咐的课题?”

“殿下能如此用功,微臣身负教导殿下之责,自然是开心非常。”张凡用稍稍带着一些官腔的话语回答了朱翊钧,之后顿了顿,心里面做了做打算,开口说道,“殿下今日起身,还未去陛下处问安吧。”

“本……本宫正要去。”朱翊钧不知道张凡为何会问起他这件事情,附和着说了这么一句,突然,他也是察觉出了不同寻常之处,开口向张凡问道,“这个时候,父皇他应该还在早朝上吧。对了,话说老师,您今日未去早朝吗?怎的如此这般早的时间就来了?”

“事情是有些缘故。”张凡说道,他其实不怎么太想说的,或者说他不是太想通过朱翊钧这么个才十岁的孩子来替他查探什么宫中的消息,不过如今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了,“今日,并未早朝。”

“并未早朝?这是怎么回事?”果然,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有些惊讶了。不过随即,朱翊钧似乎也是想到了某些事情,毕竟隆庆在宫中的一贯作风,朱翊钧虽然只是个孩子,但是生长在这种环境中,自然是能够知道一些超越年龄界限所应该知道的知识,带着肯定以及一些猜测,朱翊钧问道,“是不是父皇他……”

“刚才在大殿上,有后宫的太监前来传陛下的口谕,说是今日不早朝了。”张凡解释道。

“老师无需担心。”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却是露出了笑容,“这是常有的事情,明天就没事了。”

“只是……”张凡本来想要说,今天和以往不同,毕竟以往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隆庆从来不会说拒不接见任何大臣的觐见,而且就连直接递折子也不行,“微臣觉得,太子殿下还是应该前去陛下那里看望一番的好。”

“嗯……老师说的有理。”听了张凡的话,朱翊钧沉思了一番,说道,“父皇他身子有恙,本宫自然是要去看望的,多谢老师提点。”说到这里,朱翊钧连早膳都没有顾得上用,就准备前往乾清宫去。

“对了,殿下。”张凡见朱翊钧起身,又说道,“还望殿下想陛下传达微臣的担心之情。”

“老师还请放心,本宫会的。”朱翊钧说道,“父皇若是得知老师对其关心之情,定然会十分高兴的。”说完了这番话,朱翊钧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朱翊钧离去的身影,张凡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希望着会有什么情况的发生。是希望这一切当真只是如以前一样,隆庆这一次只不过是因为风流不知节制,而弄得身子虚弱,只是需要适当地休息几日就可以恢复过来了;还是说这一次,隆庆当真是玩大发了。张凡实在是不知道。

独自一个人在东宫里等待着,张凡却是渐渐地察觉了一些什么。如若当真只是如以前一样的情况话,那么朱翊钧前去探望就不会花费很长的时间的。可是如今,已经快有一个时辰过去了,却还不见朱翊钧回来的身影。张凡着急至于,也是想东宫里留守的太监询问了多次。奈何这些太监品级不高,既不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能去看看朱翊钧为何会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回来。

总之,这段时间里面,张凡可算是等的非常着急了。更让他难受的是,他此时也只能够在这里干着急,没有任何的办法。

终于,两个时辰快要过去了,朱翊钧的身影总算是再一次出现在了张凡的眼前。看到朱翊钧回来,张凡是立刻起身上前,颇为着急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殿下。陛下他龙体安康?”

朱翊钧此时的表情很是失落,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过面对张凡的这番问话,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老师还请放心,父皇他并无大碍,只是……”

听到隆庆并无大碍,张凡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间松了一口气。这个情况说起来,或许并非是张凡心中真正所希望听到的消息,但是他还是送了一口气。随即,听到朱翊钧那“只是”这两个字,张凡又再一次紧张了起来,赶紧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朱翊钧似乎是有些有口难言,不过他只是稍稍犹豫,就开口说道,“只是父皇他这一次好像是有些过火了。听说今天一早起床还好好的,可是父皇他刚刚回到乾清宫的寝宫后,就突然体力不支,险些昏倒。多亏着一旁伺候着的太监还算手脚利索,赶紧将父皇扶上龙床躺下,这才没让父皇摔倒在地。

“之后听说伺候父皇的太监立刻就去唤来了御医为父皇诊治,不过本宫到得乾清宫的时候,御医已经不在了,而父皇也已经睡去。当时母妃和皇后殿下也是在场,见我来了,跟我说父皇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太过劳累了才会如此。”

“这样啊。”张凡听完了朱翊钧的诉说,觉得似乎真的是和以前一样了。看来,这个消息只要自己一传出去,恐怕朝中又会有人开始患得患失了。不过张凡并不是太过在乎这些事情,毕竟,隆庆是否能够继续坐在这个皇位上,老实说,跟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反正如今的情形,隆庆和朱翊钧两人都对他十分的信任。再说了,隆庆有四个儿子,前两个早夭,于今就朱翊钧和朱翊鏐这兄弟俩。朱翊钧虽然年纪尚幼,但是毕竟是早已被隆庆立为太子的儿子,而朱翊鏐如今才不过两岁,就算是隆庆如今当真是一命呜呼,那也必定是朱翊钧登基皇位,继承大统,到时候他张凡依然还是会受到新皇的宠信,得到重用,甚至于若是朱翊钧登基的话,对于张凡的好处恐怕比之现在还要更胜一筹。

“对了。”朱翊钧突然继续说道,“方才本宫要离去的时候,父皇他是醒过来了。本宫向父皇问候之余,也说了老师让本宫向父皇传达的关心之语。父皇听到了之后,让本宫回来对老师说,父皇想要召见老师。”

“召见我?”张凡听到朱翊钧这么一说,心中疑惑起来。今天一早,在大殿上已经有太监传了隆庆的口谕,今日不朝,而且还拒绝任何大臣的觐见,怎么如今又要觐见他了。张凡有些不得其解,不过没多久他就明白过来了。

听了刚才朱翊钧的这一番叙述,张凡也猜到了一些事情。隆庆会身子虚弱的昏过去,恐怕就连隆庆自己都没有想得到,那之后一直昏迷的隆庆也就自然是不可能让太监去大殿上传达口谕的。看来,这口谕恐怕是皇后或者是李贵妃让太监传下去的。这么一来的话,隆庆醒过来要召见张凡,这种近似于出尔反尔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微臣遵旨,微臣这就前往乾清宫觐见陛下。”张凡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准备离开东宫,前往乾清宫。

“老师……”看到张凡转身要走,朱翊钧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殿下,不知还有何事要吩咐微臣?”张凡见朱翊钧叫住了自己,转过身来看向他,问道。

“……”看着张凡的面孔,朱翊钧突然之间不知道应该去说些什么了。沉默了半天,朱翊钧没有说出什么别的话来,“老师快些去吧,父皇还在等着。”

“既然如此,微臣告辞了。”张凡虽然很好奇,不知道朱翊钧到底要跟他说什么,但是既然朱翊钧不想说,他也就没有再追问什么,离开了东宫。

看着张凡的背影,朱翊钧沉默了起来。

去往乾清宫的路上,张凡碰见了冯宝。二人一番招呼之后,张凡从冯宝口中得知,他也不能前去觐见隆庆,这不由得让张凡再次疑惑起来。而冯宝得知张凡受了隆庆的召见,面上却是并未表现出任何羡慕或者是嫉妒的表情。不过冯宝还是向张凡请求了一番,虽然他没有明说,不过张凡心里面明白,他是想要知道乾清宫里面,隆庆的真实情况。张凡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不同意,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就继续前行了。

来到乾清宫前,张凡看着这一座他从来都没有去过的,皇帝的寝宫,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身。没过多久,张凡轻声叹了一口气,迈步走上了台阶。里面现如今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张凡马上就能知道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乾清宫中

张凡走上了乾清宫的台阶,到得宫门前,自然是有等在这里的太监为张凡引路.不过因为是觐见皇帝,虽然已经是有了隆庆的传召,不过张凡到了之后也是不能立刻前去觐见隆庆的,自然还是要太监前去通报一声,再得了隆庆的允许,张凡才能进去。

这一小段时间里面,张凡站在乾清宫的厅中,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这间他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宫殿。只不过,渐渐的,张凡眼神中的这一番好奇的神色也是渐渐地变成了惊讶的模样。

这里的布局简约大方,而且也当真是能够让人感觉的一股威严的皇气。只不过,张凡所惊讶的并非这间宫殿本身,或者是这里的布置什么的。让他惊讶的是,这里的装饰,或者说,是这里装饰品的细致之处,也着实是让他震惊了。

隆庆风流天子的名号并非是Lang得虚名,早在他作为裕王之时,不管是因为当时嘉靖皇帝对他的重压,还是说个人喜好之类的,总之那个时候的隆庆就已经是风流之名飘扬京师了,“风流王爷”这么个名号可以算是不胫而走。然而等到他登基大宝,做了皇帝,这风流的名号并没有消失,只不过后面王爷两个字换成了天子而已。

这不禁让张凡觉得有些奇怪。要说这当皇帝的,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夜夜笙歌。可是为何唯独不多的几个人,就像隆庆,得了这么个“风流天子”的名号呢?这个问题,张凡以前一直是没有闹明白过,想要问别人,可是这种问题有不能明明白白地问出来。

不过今天,当张凡第一次踏进乾清宫的时候,他总算是弄明白了。以前,他对于隆庆会有这么个雅号,虽然无从打听,却也是猜测过一番,加上去年年初的时候,隆庆派他前往漠北之时,让他带回来的那么多肉苁蓉,张凡自然是明白隆庆要来做什么的。隆庆毕竟不是年轻人了,再加上当年做王爷的时候,整日的流连女色,早就已经是掏空了他的身子。如今做了皇帝了面对着比之以往摆在眼前更加多的诱惑,他却是有心无力了。为了能够伺候好这些后宫的女色,当然,还有隆庆自己的**,**这种东西自然也就成了隆庆的选择了。

**这种东西,偶尔服用,或许倒也还是无碍的。但是按照隆庆的习惯,恐怕还不得每日都要用到。而且,正如今年年初,他让张凡去往漠北去寻找中原并不多见的肉苁蓉。可见,隆庆已经将宫中的**吃了多少,都已经产生抗药性了,需要新的**来重新刺激他的**。

而且,张凡在乾清宫中所看见的景象,更加是让人咋舌。在这里,所有的茶杯、茶壶等等瓷器上面都是被画上了男欢女爱的春宫图案。张凡这一看,心中也是有些明了了。怪不得朝中有很多大臣在私下里都说说过,隆庆平日里用度有些带过奢侈了,感情是因为这么个原因。

其实说起来,隆庆这个人,生活当中倒还真不是奢靡非常的。而且,就算是这乾清宫中,所有的瓷器茶盏上面全都画上了春宫图,估计也耗费不了多少银子。不过有一点,张凡虽然并不对这种事物有多少喜好,却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的。而在这乾清宫中,所有的这些能够让人想入非非的图案,无疑不是画面精美,人物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可算是栩栩如生了。不用细想,张凡都明白,为画这些春宫图而所请来的瓷器画家,也定然是价格不菲。怪不得这些年,没见宫中有什么巨大的改变,隆庆也未曾修建过什么工程浩大的行宫之类的,他内库的银子却是花费的如此之快,原来都用在了这些东西上面。

张凡此时已经非常惊讶了。这些**非常的事物,摆放在这里,摆放在皇帝的寝宫中,威严的皇权却是混杂着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这的的确确是一道极度异常的风景线。不过这些只不过是些表面的东西,等会还有的让张凡惊讶的呢。

没过多久,刚才前往隆庆处通报的太监就回来了,告知张凡隆庆让他前往卧榻前觐见。得了命,张凡随着太监一同前往。在门前通报了之后,张凡进入隆庆的寝室,见里面不只是有着隆庆,陈皇后和李贵妃也是在此,二人面上都是一脸担忧的模样。来到龙床前又是一番跪地问安,得了隆庆“起身”的话之后,张凡这才是站起来。

不过张凡站起来之后,就再一次被震惊住了。只见隆庆此刻正躺靠在龙床上,面色虚弱苍白,刚才开口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听出来是非常的虚弱。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隆庆爷的龙床上,锦被的背面上,甚至是床后的屏风上,居然也绣着春宫图,这地的确确是让张凡有些无语了。

回过神来之后,张凡有望向隆庆的面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刚才只是顺带着瞄了一眼,张凡已经是知道隆庆这一次当真是玩得过火了,如今仔细看了看,更加是不得了。隆庆的脸色苍白,不,应该用煞白来形容,面上没有意思血色。而就算是从来没有学过医术或者占卜之类的张凡,也能够看得出来,隆庆的面上隐隐带着一丝黑气。总之,虽然张凡现在还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可是隆庆的这副模样也当真是让他吓了一跳。

“张爱卿,今日朕身子有恙,爱卿能来,朕心甚悦啊。”隆庆面上带上了一些笑容,不过随即又变成了不愉,说道,“不像是其他人,连过来探望朕一番都不知道。”

张凡听了这番话,心里面有些无奈,还不是因为那个太监传了不见任何大臣的命令吗。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往站在一旁的陈皇后和李贵妃二人脸上瞥去。只见素来柔弱的陈皇后面上带上了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而站在另外一边的李贵妃脸上表情却是毫无变化。张凡心中不由得暗叹厉害,他明白的很,按照这两人的性格,那道命令定然是李贵妃命人传下去的。

张凡并没有想要对此说什么,开口说道:“陛下,微臣……”谁知他才刚刚说了几个字,就打住了。

隆庆见张凡开口,却是抬起了手臂,非常虚弱地挥了挥,止住了张凡的话,看着站在窗前的陈皇后和李贵妃开口说道:“皇后和爱妃,朕有些话要和张爱卿单独说说。”

听了隆庆的话,陈皇后有些想要开口,不过还是没有出声。倒是李贵妃开口说道:“可是陛下……”却是再一次被隆庆打断了。

“朕如今没力气说那么多。”隆庆没有再吩咐一遍,而是这么说道。

听到隆庆的这番话,李贵妃也就不再坚持了,和陈皇后一同向隆庆躬身说道:“臣妾告退。”便走了出去。

等到房门外的太监关上了房门,张凡便来到了龙床前,看着隆庆说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今日的早朝怎样了?”隆庆问道。

张凡面对着这个问题,有些犹豫,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将朝殿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隆庆听完了张凡的话,根本就不用查探,一猜就能明白这一定是李贵妃的主意。不过隆庆对此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怒意,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隆庆对于自己的这个贵妃还是非常了解的。李贵妃是一个好女人,也是一位慈母,对于自己的孩子疼爱有加,但是同时她也是一位严母,丝毫不会纵容。能够让隆庆对于李贵妃这种参政的事情表现出纵容态度的,也是因为李贵妃自身的原因。隆庆明白,自己的这位贵妃娘娘,虽然是女人家,而且出身平凡,其父只是为寻常的泥瓦匠,但是李贵妃此人却是心中颇有一番治国的理念。最重要的一点是,李贵妃此人,参政却不乱政,从来不会胡乱发号施令,或者背着隆庆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隆庆的面前做的。这一点,才是隆庆从来都不会说她什么的原因。

“陛下……”张凡见隆庆长时间不说话,不由得开口问道,“不知陛下如今感觉怎样,身子可好些了。”

对于张凡的这番话,隆庆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是一番苦笑。自己的身体如何,隆庆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老实说,现在,隆庆也是有些后悔了。不过这几十年的时间下来,亲近女色这种事情依然从一种兴趣变成了爱好,再从爱好变成了一种习惯了。虽然隆庆知道自己如今的状况,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但是他心里面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老实说他自己也是不清楚。

“朕没什么事情,稍作修养就可以了。”隆庆对着张凡如此说道,说了一番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

“如此甚好。”张凡说道,“微臣还望陛下能早日恢复,再临朝,朝中百官也是如此期盼。”看不出来隆庆的话是真是假,张凡只得是如此说道。

面对着张凡的这一番祝福,隆庆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面楼微笑,点了点头。

这也让张凡安心了不少。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事有不妙

“既然如此,微臣这就告退,不耽搁陛下歇息了.”张凡见隆庆虽然面色不是很好,不过话语间还算是有些精神,并且也不像是在故意强撑着,张凡也就是放心了。

“嗯。”隆庆应了一声,对着张凡说道,“你下去吧。”

“是,陛下。”张凡应了一句,身子面向隆庆慢慢朝着门口退去。

退到门口,张凡正准备转身开门的时候,隆庆又发话了。

“张爱卿……”隆庆说了这么一声,看着张凡转过来的面孔,犹豫了很久,开口说道,“……日后,还要劳烦张爱卿对钧儿多关照一些。钧儿这孩子聪明的很,也孝顺的很。只是朕这个做父皇的,对他是在关心太少了。”

“臣明白。”张凡说道。

“嗯,下去吧,朕要休息了。”隆庆说了这么一句,重新躺在龙床上,不再开口了。

张凡却是顿了顿,有些满意开口地说道:“微臣告退。”之后便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之后又重新将房门关好。

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隆庆的话语,张凡是一边往回走去。到得乾清宫厅中的时候,见到陈皇后和李贵妃二人正坐在那里,只不过二人都是一言不发的模样,气氛有些诡异。

“皇后殿下,贵妃娘娘。”张凡上前向二人行礼。

“免了,张大人,快起来吧。”陈皇后说道。

张凡一起身,一旁的李贵妃就问道:“张大人,如何,陛下他都说了什么?”

“陛下他说一切安好。”张凡说道,突然他脑中一转,继续说道,“陛下他让微臣……照顾好太子殿下。”

说完了这句话,张凡就低下了头去,不过眼神上瞟,在陈皇后和李贵妃二人的面上来回瞄着,似乎是想要看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李贵妃听了张凡的话之后,脸上的神色毫无变化,这不由得让张凡心中暗自赞叹她的好心机。不过相比起来,旁边的陈皇后就不同了。陈皇后一直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而且这并非只是表现上的,知道的人都明白,陈皇后也就当真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软性子的人。而且,最重要的,这个女人根本就藏不住心中的事情,只要一有心事就回完完全全地表现在脸面上。

就像现在这样,张凡的这句话一说出来,一旁定力非常的李贵妃是一脸的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张凡所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而陈皇后就不同了,本就担心的脸上,如今更是添满了愁容。

旁边的李贵妃见了,赶忙以眼神制止了陈皇后,随即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张凡,见他还是一直这么低着头,心中这才放下心来。张凡刚才也是注意的很,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之后,就马上收回了眼神,将头放的更低了,以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张大人身为太子太傅,身负教导太子的重任。”李贵妃开口对张凡说道,“本宫在此还要多谢张大人一番。”

“娘娘说的哪里话。”张凡赶忙谦虚地说道,“此乃微臣应尽之责,责无旁贷,实在是担当不起娘娘的如此夸赞。”

“这并非夸赞,而是事实。”李贵妃说道,“如今陛下虽然龙体有恙,张大人此时就更应该遵自身之责。”

“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回东宫去,太子殿下想必此时正在等待微臣呢。”张凡说道。

“嗯,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吧。”李贵妃说道,“本宫和皇后娘娘还要在这里说说话。”

“是,微臣告退。”张凡再一次躬身说道,退了出去。

看到张凡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宫门之外,李贵妃这才是长出了一口气,看向陈皇后的面孔上带着许多无奈。而陈皇后如今却是一副苦恼的表情,面上还带着一丝悲哀。

“姐姐……”李贵妃换上了平日里,只有私下里二人才会有的姐妹相称,说道,“姐姐放心吧,陛下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方才那御医只是将陛下的情况告诉了咱们二人,陛下自己并不知情。”

“可是……可是……”陈皇后却是有些犹豫起来,“方才,他不是说,陛下要他照顾好钧儿,这不是在……”

“姐姐!”李贵妃没有等到陈皇后将那个词说出来就打断了她,她自然是知道陈皇后要说什么,甚至于她心里面也是如陈皇后一般的想法,但是此刻,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陛下只不过是在关照张大人要督促钧儿好好读书罢了,姐姐切莫想到其他地方去了。”

“嗯。”陈皇后听到李贵妃如此说话,只得是点了点头。她这一辈子,虽然母仪天下,坐上了皇后这个尊贵的位子,但是说起来,她并不怎么幸福。隆庆并没有给她留下一男半女,如今更是不可能了。而她只得将爱子的心情托付在朱翊钧的身上。

而且,她的身子和性子也是柔弱的很,又摊上了隆庆这么个贪花好色的皇帝丈夫,她根本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隆庆顾念二人夫妻之情,虽然不怎么经常去看望她,却也从来没有太过冷落她。而这,也是陈皇后这辈子唯一的幸事了。

如今,从御医那里得来的消息,可算是让她最后的一点盼头都消散了,她又怎么能不觉得凄苦呢!虽然刚才李贵妃的那番话让她感觉好些了,不过这无法改变隆庆如今已经病危的情形。

张凡出了乾清宫,虽然脚步是朝着去东宫的路行走着,不过他走的很慢,明显心里面再想着心事。

刚才,他从隆庆的卧房中出来之后,心里面就一直觉得不对劲。隆庆一开始对他说的话,显然并不像是一个身有重疾的人所应该说的话,而且那时候,张凡也是相信了。只不过,当他临出门的时候,隆庆所说的最后那一番话,却是在张凡的脑海里不停地打转。

让他照顾好朱翊钧,这番话若是在平日里听起来,虽然显得有些怪异,但是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的。但是这个时候,隆庆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简直就像,就像是,临终托孤一般。

正是这种感觉,让退出隆庆卧房之后的张凡,心中无法平静下来。当他再次见到陈皇后和李贵妃二人的之后,他也是心中一动,将这番话说了出来,而且还稍稍改了改,说的更像是临终托孤之言,位的就是想要打探一番。

李贵妃脸上面无表情,张凡看不出她心里面的想法。不过陈皇后,这个毫无心机的女人,所有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一般,张凡是一眼就看出来问题了。

“难道说,皇上他……”此刻,张凡的心里面有了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只不过,也不只是什么原因,张凡不能确认,或者说是他不想要确认。

想到着,张凡改变了行走的路线,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太医院”,不错,张凡的目的就是太医院这里。

如今张凡可是大红人,虽然他认不全宫里的人,但是整个宫中的**都认识他。见到张凡来了,这里的人自然是很是热切地将他迎了进去。

张凡并没有来过这里几次,上一次他来,还是为了隆庆要那些肉苁蓉的事情。想起这件事情,张凡心里面突然有些怪异的想法,或许,隆庆如今的情况,他也并不是毫无责任,毕竟,倘若不是他从漠北弄回来这么多肉苁蓉的话,隆庆也不会……不过这个想法才刚刚在张凡心里面冒头,就被他打压下去了。这根本就跟张凡毫无关系,就算他当初没弄回来这些塞外的药材,隆庆也会想方设法找其他的东西来服用。最后,效果还不是一样的!总之,看来隆庆当真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张大人,今日不知那阵风将张大人送了来,这小小的太医院当真是蓬荜生辉啊。”今日当值的御医很是热情地向张凡问好。

“好说好说,张凡来此有些事情。”张凡并不认识眼前这位,而且如今他心里面正抱着一个巨大的疑问需要马上解决,自然是不会去过问,问道,“我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前来找方才去乾清宫为陛下看诊的那位太医。”

“张大人,那正是下官。”面前这人马上回答道,“下官王有才,见过张大人。”

王有才,当真是个……好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实在是让张凡有些汗颜。不过如今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张凡甩出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道,“王太医,张凡有些事情,要询问一番。”

“张大人何须客气。”王有才见张凡如此客气,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了,赶紧说道,“张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问便是,下官定然知无不言。”

“只是……”张凡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了看四周。

王有才顺着张凡目光看去,发现他正盯着周围来来去去的医官,显然是不想让别人听见,赶忙对张凡说道,“张大人,还请里面坐,下官这里有些好茶,还请大人品一品。”

“既然如此,张某就却之不恭了。”张凡附和着他说道,跟着他一同走了进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 小小太医

太医院不算小,只不过这里大都是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材,还有大片的空地,用作煎药的地方,并排放着许多药炉.剩下的地方,却是一直来来回回的人,身影不停。只有在后堂,才有一间相比较起来,并不算是太大,但是却非常安静的厢房。这里并非什么人特定办事的地方,只是一间用来给当值的,特别是那些夜晚在宫中当值的太医休息的地方。

张凡跟随着王有才走进这间厢房,打眼瞧了瞧。这里的布置可谓是简陋非常,除了一边墙摆放着一排药材柜,并且还上着锁,显然是用来存放一些名贵药材的。其余的,就只有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一套算不得太过华贵的文房四宝。还有就是靠放在最后面的一张床铺,看来是用来给夜晚当值的太医休息的。

“张大人,此处太过简陋,是要委屈大人一番了。”王有才面带抱歉地说道。

“王大人说的哪里话。”张凡说道,“当年,张凡读书的时候,若是能有这么一块地方,那可真要是谢天谢地了。”

“张大人,十余年的寒窗苦读,如今一朝入仕,并且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能如此深得陛下的信任。虽然张大人如今已经可谓是功成名就了,可是将来必然还会更上一层楼。”王有才真诚中带着几分献媚的语气说道。

“王大人太过客气。”张凡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客气地说道,“张凡虽然如今靠着陛下的厚爱才能有今日的成就,不过毕竟张凡入仕时间太短,还有很多的地方需要向前辈们学习。”

“张大人果然是谦虚。”王有才也是微笑着说道,“不过,还请张大人答应下官一件事情。”

“王大人有何事,还请说。”张凡颇为好奇地问道。

“还请张大人不要以‘大人’二字来称呼王某,王某担当不起啊。”王有才颇为严肃地说道。

“唉,这还请恕张某不敢从。”张凡拒绝道,“张某如此称呼王大人,并非因为官职,而是王大人实乃张某的长者,这点还是必要的。”说这番话的时候,张凡的表情非常的诚恳。

听到张凡的话,王有才却是叹了一口气,看着张凡,真诚地说道:“王某自从学医小有所成,边进入宫中为这太医院的学徒,至今为止,算来也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了。本来,作为一个小学徒,自然是不会有人对你尊敬。于是王某便努力非常,直到二十年余前,嘉靖三十年的时候,总算是坐上了这太医的位置。本以为,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这虚名之类的东西自然而然会来。可是等到王某坐上来之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太医,说到底,还是个郎中。在这皇宫里,其实什么都算不上。张大人主管锦衣卫,王某也就不跟大人矫情了。这太医根本就是赔命的买卖,宫中若是有什么达官贵人身子有恙,咱们得上。治不好,咱们得掉脑袋;治好了,又有别人想让咱们掉脑袋。而且这皇宫中,一个小小的太医,实在没有值得什么人敬畏的地方,就是下面的那些学徒,也只不过是表面上应奉咱们,所想要的,还不是从咱们这学些什么本事,或者紧盯着咱们的位置,一有机会就像往上爬。”

张凡静静地听着王有才发牢骚,期间没有查过一句话。看来,这个王有才,这几十年的太医坐下来,倒真是有不少牢骚闷在心里面。不过照他所说的这么想想的话,事情也当真是如此。不过张凡并没有开导,或者是劝阻他的意思,今天张凡来找他,就是想要向他问些事情的,他越是如此,张凡就越好打听事情。

王有才见张凡一副听的津津有味尤为的模样,立时是话兴大发,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什么比较私密的事情,只要不是牵涉到什么皇亲国戚的私密事件的,全都说了出来,就差他自己家里面的一些私事没有说了。

而张凡却是一直不声不响的,始终摆着一张微笑着的脸孔,做出一副最佳听众的模样,毫不烦躁,也不插话。

待到王有才将话说完,张凡明显很看得出来,这个王有才平日里定然是憋屈了好久。如今这一番近似于发泄的倾吐,从表面上就可以看得出来,王有才舒爽了很多。

而张凡也知道,自己询问他的实际已经是到了。

“张大人,王某是否有些太啰嗦了?”王有才一直到说完了话,这才发现张凡就这么一直坐在自己的面前不声不响的,生怕自己刚才的那番牢骚,让张凡觉得心烦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妨,王大人一番真情流露,有何来牢骚之说。”张凡微笑着说道,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下官再为张大人添些茶水。”王有才见张凡不但不厌恶,反而如此能够谅解自己,自然是大为高兴,也不顾张凡的组织,径自拿起茶壶,再次为张凡添满茶。

“对了,张大人。”王有才为张凡添满茶水,重新坐下之后,这才是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张凡今天为何会来这里,不由得问道,“下官还不知,张大人今日到此可是有何事情?是不是……”

张凡自然是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赶紧说道:“王大人误会了,张凡来此,并非是有什么病痛之事要向王大人请教的,而是……”

“瞧下官这张嘴,当真是不吉利。”王有才还不等张凡把话说完就赶紧说道。

张凡却始终没有烦躁,继续说道:“张某这次来,是有些事情,要向王大人问问。”

“张大人想要问些什么,但请无妨。”王有才表现的很是大方。

“张某刚才问,今日是何人前往乾清宫去为陛下诊治的。”张凡看着王有才说道,“王大人适才在前面已经说过了,张某有些事情,想要问问王大人。”

听到张凡所要问的事情,王有才突然之间就沉默了下来,不再像是刚才那般能够直言不讳了。眼神也是不停滴瞟着张凡的面孔,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张凡看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所闻的事情必然是有什么隐情。不过他没有再说话逼问王有才什么,就是这么眼神直直地看着王有才,丝毫没有偏移。

相比起来,这无声的凝视,比之厉声责问,却是让王有才觉得更加的难受。张凡坐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不过一年有余,然而,正是因为这个位置的特殊性,让张凡只是在这短短的一年时光中,就练就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本事,别说是普通人,就是向王猛、梁超这样的武人,也无法在张凡的这种凝视下泰然自若。王有才如今也是花甲之年了,虽然只是个太医,也毕竟是个官,并且他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但是只不过是个宫中太医的他,从来都是卑躬屈膝,从来都不曾据理力争过,又哪里能够顶得住张凡的这番重压。

张凡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王有才却是觉得,张凡仿佛在不停地威胁着他。看着张凡的眼神,王有才觉得他似乎在说,要是自己不说出实情,那么恐怕今晚锦衣卫的人就要敲响他家的大门了;又或者是一些其他的,能够让人生死不能的事情。

“张大人,您饶了下官吧!”突然,王有才再也顶不住这种压力,崩溃了,站起来跪在张凡的面前,哀号着说道,“下官当真是不能说啊!”

“王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张凡说着,就走上前去要扶他,“张某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然而王有才并不领情,甚至十分惧怕张凡过来碰他,坐倒在地上,慢慢向后退去。

“唉……”张凡叹了口气说道,“王大人这又是何苦呢!”

“张……张大人……”王有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是下官不想说,实在是……下官得了贵妃娘娘的旨意,绝对不能说出去啊,万一这要是说了……”

“贵妃娘娘处罚你,最多也就是吵架问罪,全家发配。不过就算是那样,人还都活着,将来就未必没个念向。”张凡心有无奈,嘴上却是威胁了起来,“但是,若王大人不肯告诉我的话,这一旦进了我锦衣卫衙门的大门,那可就当真是一点念向都没有了。”这番话,张凡说来,语气并不激烈,相反,平缓的很。

但是这番平缓的话语,听在王有才的耳朵里,却是比之猛毒还要剧烈。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像张凡想象中的那样,过来抱着他的大腿满声求饶,而是颇为平静。

没过多长时间,王有才的眼中便恢复了神采。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张凡说的话也是明摆在那里的,哪一方面有好处,他心中最明白不过了。

“更何况。”张凡没有等他开口就继续说道,“我张某人也未必就保不了你王大人啊。”

张凡的这句话,给王有才下了一颗定心丸,他再无担心了,对张凡开口说道:“张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下官定然会据实回答。”

听了他的话,张凡笑了笑,说道:“张某其实就想问一件事情,陛下他到底病情如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时日无多

张凡等了等,却是还没有等到王有才开口.看了看他,张凡发现王有才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似乎有些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口。

“王太医,王大人。”张凡好言好语地诱导着,说道,“不要心急,慢慢来。先告诉我,陛下他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唉……”王有才长叹了一口气,面色非常的无奈,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他这一次,可算是危险啊!”

“哦?”王有才这番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张凡也听出了事情的确是非常的严重,说道,“张某刚刚从乾清宫过来,见过陛下。陛下虽然面色苍白,不过说起话来也算是还有精神。怎么王大人说起来,听着让人觉得这么玄乎!”

“唉,何止是玄乎啊!”王有才再次叹气,看了看根本就没有他人的四周,小声地说道,“下官说句该杀头的话,陛下这次没有马上风,已经算是天大的运气了!”

听王有才这么一说,张凡这才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倘若当真是如王有才所说的这样的话,看来昨天晚上,隆庆的活动应该算是相当的“激烈”了。甚至于,可能现在,张凡就要跟着满朝百官,身穿丧袍前来祭奠了。

“张大人刚才去见陛下,之所以陛下还算不错,还不都是因为,这么些年来,宫中的膳食调理的好,这才是让陛下他还能挺得住。”王有才说道,“但是,实际上,陛下他这么些年以来,身子早就已经是被掏空了。如今,陛下的这身子,根本就经不得大补,但是这小小的用药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看来隆庆当真是大限将至了。张凡想来,这事情倒也并不奇怪,毕竟隆庆做裕王的那会儿,就已经如此风流了。再加上那时候,嘉靖皇帝的猜疑,也是给隆庆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这心理的压力,却是靠着在女人肚皮上来发泄,而且还是没日没夜不间断的,对于隆庆身体的伤害可谓是巨大的了。

“方才,下官得传,去到乾清宫的时候,陛下已经是昏迷不醒了。”王有才继续说道,“幸亏下官当年也是给几个王爷诊治过,马上用银针刺向陛下的指尖,放了些血出来,陛下这才算是好了些。要不然的话……”王有才没有再往下说。

不过即便王有才不说,张凡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思索了一番,张凡有些犹豫地问道:“那王大人,陛下他……当真就是……回天乏术了吗?有没有可能,哪怕仅仅只是一丝一毫的可能?”

“唉……”再次叹气,王有才说道,“一般会如此的人,大都是身子虚弱,或是房事太过激烈所致。若是一般人,偶尔出现一次,需要长期静养,然后据个人身子不同,或下猛药,或用弱药慢慢滋补,最快两个月就能够恢复过来了。

“不过陛下的情形就大不相同了。陛下身子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再加上陛下还经常服食**等药性浓烈的药物。这么多年以来,身子早就已经被掏空了。用弱药慢慢滋补,或许能够将就着拖上一些日子,但是终归赶不上陛下的身子。但是若用猛药的话,药性是够了,可是凭陛下现在的身子,别说治好了,恐怕一剂药下肚,就要……唉……”

听完王有才的这一番解释,张凡算是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隆庆这一次算是到头了。或许能够用些轻轻温柔的药来拖上一些日子,但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而若是下猛药的话,估计立马就要一命呜呼了。

“王大人,你告诉张某。”张凡问道,“宫里出了这件大事,虽然也是不应该到处宣扬,但是方才张某来到太医院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人还是有说有笑的样子,一点点紧张的气氛都没有。难道说,王大人只是吩咐下去煎药,但是却什么话都没有透露出去;还是说……”

老实说,张凡这番话倒还真不是因为他看出了什么意外的情况,真的只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但是那里知道,张凡这一番随口问出来的话,听到王有才耳朵里却是变了。王有才再一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了地上。

“哎?王大人,你这是?”张凡被王有才的这种反应给弄糊涂了。

“张大人,您可要,救救下官啊。”王有才声泪俱下地说道,偏偏,他还压低着声音,似乎是不想被别人听到,听在张凡耳朵里,怪异的很。

“到底怎么了?”张凡上前将他扶起来,说道,“王大人还请和张某说说。”

王有才再一次坐到椅子上,面上倒也当真是老泪纵横,他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张凡,等到自己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张大人,下官这一次,恐怕是性命难保啊。”

“说来听听。”张凡说道。

“方才,下官前往乾清宫去给陛下诊治,得知了陛下的消息之后,便是告诉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二人。”王有才说道,“不过贵妃娘娘则是将下官拉了出去,单独问话。娘娘问下官陛下的身子可有办法医治,下官便将刚才对张大人所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贵妃娘娘。谁知道……谁知道贵妃娘娘听到了之后,却是……却是不叫下官说出去。甚至于叫下官对皇后娘娘说,陛下的身子已经是灯枯油尽了,就算是用药调理,也拖不了几日。”

听完王有才的这番话,张凡明白了过来。隆庆没几天活头了,这已经是必然的了。但是王有才在担心,将来隆庆驾崩的那一日,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惹上什么麻烦,毕竟事情的关系太大了,只要麻烦上身,那就算是必死的结局了。

“王大人不必担心。”张凡说道,“张某不知贵妃娘娘为何如此,不过将来,王大人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的。”

“张大人不是在安慰下官吧。”王有才对于张凡的话明显的不信。

“不,张凡这番话乃是心中所想。”张凡说道,“将来,若是陛下……到时候最多说陛下身子有恙什么的,跟王大人绝对不会有关系。倘若当真要扯上王大人的话,恐怕王大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么一说,即使明面上不会有人相信,私下里必然会有人议论。到那个时候,恐怕娘娘那边也不会好过的。贵妃娘娘并非莽人,又岂会不懂得里面的道理呢!”

听到张凡的这一番话,王有才思量了一阵子,这才算是放心下来。

不过王有才放心了,张凡心里面又翻腾了起来。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李贵妃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隆庆如今就两个儿子,还全都是李贵妃所生的,并且其中,年岁较大的朱翊钧早早就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将来登基皇位继承大统那是必然的事情。这么一来的话,李贵妃根本就没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啊。

“难道说……”张凡心里面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朱翊钧今年不过十岁而已,十岁的孩童坐上皇位,或许是因为特殊的原因,但是那毕竟是个正宗的儿皇帝了。显然,朱翊钧这个时候若是坐上皇位,那就必然需要一群大臣辅政。然而光是如此还不够,有些事情还是离不开皇帝的。那么这么一来,李贵妃倒是有了一些动机了。在张凡看来,最明显的就是,李贵妃想要“垂帘听政”。

自古以来,这种皇帝登基是年纪太小,而由着其母垂帘听政的例子可谓是举不甚举,自从有了皇帝,从汉朝开始,就一直都存在着。甚至于,当年全胜的大唐,不是还出了武曌这么个女皇帝吗!

但是张凡并不觉得李贵妃会有做皇帝这么大的野心,况且这大明朝,自从朱元璋开国一来,他所制定的一套规矩就根本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么,剩下来的可能就只有一种,那就是李贵妃想要急着垂帘听政。而且她越早如此,她能够垂帘的时间也就越长。毕竟将来,等到朱翊钧长大的时候,他总是有会亲政的一天的。

不过,张凡也绝对事情不会是这样。李贵妃若是说她不爱权利,那道不会。但是若说她权欲熏心,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做出这么一番事情的话,张凡倒也是有些不相信。一时之间,张凡倒是没了主意。

看着王有才,张凡问出了自己最后的问题:“王大人,你实话实说,陛下还有多少日子?”

“若是以药稳住的话,起码还能拖得一年有余。”王有才说道,“但若是按照贵妃娘娘的旨意,恐怕最多还能撑得住两个月。”

两个月,时间算不得有多么宽裕。不过倘若这件事情没有传出去的话,这两个月的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绝对够用了。

“这件事情,王大人能守口如瓶吗?”张凡问道。

“这可关系到下官的身家性命,怎会外传!”王有才说道。

张凡听了之后,也就放心了,他相信,这件事情,陈皇后和李贵妃那里也是不会传出去的。

好言安慰了一番王有才,张凡从太医院走出来,他没有去往东宫,他要去和张居正商量商量。

第三百八十六章 据实相告

“呦,这不是张大人吗!”站在门前的太监看见张凡走了过来,很是热情地打着招呼,“是来找张大人的吧.”

“正是,还麻烦公公通报一声。”张凡很是客气地说道。

“哪里哪里。”小太监赶紧说道,“张大人是何等人物,再说了张居正张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若是张大人来了,直接进去便是,不用再行通报了。”

“哦,如此一来,谢谢公公了。”张凡拱手说道,便走了进去。

这里是内阁办公之地,在皇宫中,到处都是前来递送折子的。内阁每日都要接到大明万里疆土上,从各地寄来的折子,每天都是如此的繁忙。

张凡小心地避过这些抱着折子的人,走到了里间。里面,六位内阁大臣正在各自看着折子,有商量好的,批复了之后的折子便会放在一边;而那些还没有看的便放在另一边。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本折子,稍微重要的会多看上两眼,同意了也不必商议,自行批复便可,留着上到司礼监等候批复;那些不重要的,却是被匆匆瞄上一言,便会丢在一边不再过问。而有些折子,则是需要众人的商量的。只不过,如今内阁中,势力平均,每次都会闹个吵闹不停。

不过今天也算是张凡走运了,起码他就没有看到这种激烈的场面。张凡没有打扰的意思,也阻止了要去叫醒张居正的太监,以眼神示意不要去打扰他们工作。小太监也是心领神会,不声不响地去给张凡倒了杯茶水边静悄悄的离开了。

“远德,你来了。”张居正看完了手中的一道折子,正准备舒展一下坐了良久的身子,却是看见自己的学生张凡就坐在面前,立刻打起了招呼。

“老师,学生……”张凡刚想要和张居正说说宫里的事情,但是却是看见,坐在自己前面不远处的高拱。高拱似乎是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折子,不过张凡很明显地发现,他手中那份折子很长时间就没有翻动过。

想了想,张凡突然心里面有了一种想要戏谑高拱一番的想法。张凡对着面前的张居正挤了挤眼,又瞟了眼高拱的方向。

张居正自然不是个蠢人,张凡这么一番挤眉弄眼,他自然也就明白了张凡心里面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想明白了,张居正背对着高拱的面孔上,也是微微地露出了笑容。

“远德,怎的你现在过来,不知可是有什么事情啊?”张居正如此说道。

高拱听到张居正的这番话,额头上顿时是青筋毕露,让他有一股想要站起来骂娘的冲动。刚才张居正让守门的小太监要张凡来了不用通报,直接让他进来,如今竟然有说出如此的话,简直就是在拿他寻开心!但是此时的高拱,却是没有办法,明明知道这师徒二人实在戏耍自己,但是他却不能说什么,他还要听写宫里面的消息。

“老师这是怎么了?”张凡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惊讶地说道,“适才在大殿上,不是老师让学生靠着能够进攻教导太子的便利,顺道去打探一下陛下的情况吗?”

还在装,不过这一次,因为张凡说到了高拱所想要知道的事情上面,他也就不太再在意两人对自己的调侃了,继续装着看手中的折子。只不过如今,这屋子任谁也知道,高拱定然在竖着耳朵想要听他们的话。

“学生这不是已经打探回来了吗!”张凡说道,声音比之刚才有是大上了几分,“学生我……”只不过说到这里,张凡却是故意停住了。

这可是让高拱急得要死,但是他总不能站起来揪着张凡的衣服让他告诉自己,那样的话,岂不是显得他高拱有求于人而又恼羞成怒了!

而张居正则是来了个更狠的,张凡停顿下来之后,他居然过了几息的时间,才是故作慌乱地竖起手指,对张凡说道:“这里人多口杂,出去说。”

张凡也是非常配合地作出了一副知道的表情,站了起来。临出门之前,还向坐在那里的高仪施了一番颜色。高仪得到了讯息,面上露出了欢喜,也是跟着一同走了出去。

而屋子里面,剩下来的人全都沉默了起来。两外两个人虽然也想要知道,但是他们并不会像高拱这般,这么心急。但是此时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面憋着笑,因为这屋子里,经历了刚才那一番好戏的人都知道,高拱现在肯定要快气炸了。

高拱如今当真就处在一个爆发的边缘了,只不过他明白,自己现在的爆发,除了发泄一番之外,根本就是毫无用处,还会显得他太过冲动了。这个时候,除了郭朴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接近高拱。然而这个时候,郭朴却也是不怎么想过去安慰他,被张凡和张居正二人如此明显的伎俩戏耍了,简直就是有点活该。

且不说屋子里面的尴尬场面,张凡等三人走了出来,在宫里散着步。

“远德,宫里面,陛下那里,到底怎么样了。”张居正此时丝毫没有刚才戏耍高拱的微笑表情了,一本正经地问着张凡。

一旁的高仪没有发话,但是眼神也是看向了张凡,显然他也是急于想要知道。

张凡停了下来,看着二人没有说话,或者说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看到张凡的这幅表情,张居正沉默了,也不知他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还是说他当真是心境平稳的非常。而一旁的高仪看了,却是惊讶了一番,不过随即他也就平静下来。

想来也的确是如此,虽然宫外的这些大臣们,没有一个人见过隆庆平日里到底是如何风流的模样,不过不管问宫中的何人,都会说个头头是道。其中,自然是会有些夸张的成分存在。不过空穴未必来风这个道理谁都懂,倘若隆庆不是如此的话,又怎么会有人敢编排这些话来调侃皇帝。

因此,如今张凡告诉了他们这么个消息,他们却是一点都不惊讶,这就很是正常了。

“到底有多么严重?”张居正接着问道,既然如今,他已经知道了隆庆的情况,自然是要问问清楚了。

张凡随即,便是将自己从王有才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全数都说了出去。

听到了张凡所说的话,张居正和高仪二人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好半晌,张居正这才面带着一丝悲戚,开口问道:“陛下他,当真是只有这么两个月的时间了。”

面对着张居正的这个问题,张凡一时之间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张居正。很明显,张居正对于隆庆这么一位皇帝,心里面还算是非常留恋的。最起码的一点,隆庆比他父亲嘉靖皇帝也好上很多,不那么的独断专行,也不是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整天就知道躲在深宫里面,时刻在担心会不会有人觊觎他这个从同辈兄长手里面继承来的皇位。相比起来,隆庆可就算是开明的多了,虽然隆庆也是风流无比,还经常的不来上朝,并且有时候就算是上朝了也不怎么会说话。但是隆庆有一点很好,那就是他不会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也不过问事情真相,就全凭着某些人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这对于大明朝,这个政权特异的皇朝来说已经算是足够了,足够被称得上是一位能让天下国泰民安的好皇帝了。

按道理说,张凡自然是要将宫里面,李贵妃的异状说来给张居正听听。但是此刻,张凡却是沉默了。为什么?道理简单的很,那就是张居正与李贵妃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张凡心里面明白的很,张居正再怎么样也是不会做出那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来得。但是他和李贵妃之间的关系,已经是好到了一种让人会不自禁地产生想法的地步了。这就不得不让人三思了。

而张凡此刻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他是担心,或许李贵妃的用意张居正是知道的。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再对此说什么了。可是张凡思量了半天,心里面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觉得这件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这么简单。

“老师,骑士……”思量了一番,张凡还是决定说出来,“事情有些怪异。”

“哦?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张居正问道,根本就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张凡见状,也就据实说出了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丝毫没有任何遗漏。他并没有避着一旁的高仪,倒不是说不怕他知道,只不过张凡心里面明白,高仪这人不是那种大嘴巴的货色。如今高仪已然算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了,那么有些事情让他知道了也是应该的。

然而事情跟张凡所想的根本就完全不同,听完了张凡的话,不光是并不怎么知情的高仪,就连张居正也是露出了一副吃惊非常的模样。

然而也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幅景象,张凡心里面的担心之情却是一扫而空,反而还有些高兴了起来。

“老师,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张凡向着张居正问道。

第三百八十七章 以后打算

“老师,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向张居正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张凡向他问道.

这倒不是说张凡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只不过这件事情的牵涉,说大则大,说小则小,张凡入仕时间不长,虽然一路是顺风顺水,但是少了许多磨难的话,眼界自然是没有张居正这种在朝中多年的开阔,所想的事情也没有这些老油条们这么周到。再说了,这件事情说起来,和张凡倒还真是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按照张凡如今的情形来看,隆庆是否病危,都无所谓,反正不管是隆庆还是朱翊钧当这个皇帝,对于张凡的影响都没有多大。张凡这个时候,还是要帮着张居正一把才是。

而且,说到底,张凡心里面也是有一些他自己的小心思的。

“……”张居正却是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站在原地,沉思着什么。

张凡不是张居正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会知道张居正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不过张凡倒是能够猜得到一些。在他看来,张居正此时并不是心中犹豫着如今应该如何行事,而是被张凡所说的那番事情才会沉默的。不过他到底是因为隆庆病危而心有不悦才沉默的;还是说因为张凡所说的,关于李贵妃对王有才的吩咐所沉默的,张凡可就有些不得而知了。不过,貌似后面那一种更有可能一些,不过张凡不会去在意这些事情。

这边张居正还在沉默着,而一旁的高仪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是心里面早早的就有了计较。不过高仪并非一个爱出风头的人,虽然说如今,他才刚刚站进这一阵营中并没有多长时间,正是他应该急于站出来表现自己,体现自己的价值的时候,不过即使如今只有这么三个人,高仪也不会做这种箭射出头鸟的事情。只不过,如今他的这个表情,非常明显地就是在告诉看着他的张凡,自己心里面已经是有了计较。当然,至于张凡或者是张居正会不会去问他的意见,他则完全就是抱着一种交好运的心态了。

张凡见张居正依然沉思着不说话,心里面有些担忧起来。他倒不是怕张居正不说,毕竟事情如今已然是发生了,而且没有什么逆转的办法,那么如今也只有做好准备来应对这件事情。他也不怕张居正会拖时间,毕竟就如今来说,时间还算是充裕的很。张凡是在害怕,他怕张居正此刻的优柔寡断会不会影响到接下来他所做的决定。虽然说张居正混迹官场时间长久,不过人心一事实在是难测难断,有着太多的不安定因素了。

看到一旁的高仪,张凡在心里面下了个决定,边开口说道:“高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这句话惊醒了张居正,不过他看了看张凡,又看了看高仪,说道:“高大人若是心中有什么想法的话,尽管说来。”

“既然如此,高某便说说心中的浅见。”高仪微笑着说道,既然机会上门了,表现自己的时候到了,那就自然不应该放过,“其实这件事情,咱们根本就不需要去谋算什么,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这么等着就好了。”

对于高仪的话,张居正面上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而张凡,显示一阵惊讶的表情,不过他随后也就明白了过来。

“二位还请想想。”高仪继续说道,“如今陛下的身子依然如此了,而且张大人也从那太医王有才处得到了准信,‘回天乏术’。且不管李贵妃她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若是陛下他……那么登基的必然是太子殿下,至于四殿下,他年纪实在是太过幼小,根本没有可能。

“这么一来,咱们根本就不需要在意任何事情。一切都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可以了。况且,这件事情并非人力所为,所以咱们也就不用怕高拱那厮会再玩出什么花样来了。更何况,如今他也并不知道宫中的详细情况,而且我估计,陛下的事情,必然已经被二位娘娘下了旨意,绝对不会轻易传出去的。两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但是也不怎么长。到时候,事情一来,高拱那厮必然会慌乱,这一慌乱,自然也就会做错事情。咱们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等着对方犯错就行了。”

说实在的,高仪的这番话,说了就跟没说是一个样。不过张凡和张居正二人并没有对于他的这番话表现出什么鄙夷的态度,相反,在二人来看,高仪的这番话可以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如今事情已然是如此了,并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而对于张居正来说,他就算是在努力,顶天了也就是改变一下李贵妃的决定,让她同意让太医为隆庆续命而已。但是根据张凡所说的话,不论是再怎么努力,隆庆都是难逃一死的。更重要的是,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隆庆能够拖得上一年半载的话,高拱那边就未必不会打探出来什么消息。虽然现在来说,几人根本就想不出来,高拱还会有什么办法,不过这种事情是谁也说不准的,要是有个万一,那就麻烦了。

而倘若是不闻不问,就让事情这么继续下去的话。等到两个月后,隆庆驾崩之时,这“突然”的情况必然是会给不知情的人,特别是一直想要谋划什么而根本就不知内情的高拱一个措手不及。这人一慌张,自然就容易犯错误,普通人就不用说了,就算是心思缜密的人也不例外,就更不用提高拱这种心思急躁的人了。

而人只要一犯错,就容易露出马脚,还有让他人乘机打击的漏洞。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论是张凡还是张居正,如今都觉得这个办法非常的可行。原因简单的很,刚才他们师徒二人在屋子里面所演出的那一出捉弄高拱的戏,全都是带着一种嬉笑的表情做出来的。在二人看来,这种无心而为之所产生的效果却是不只是戏耍了高拱一番这么简单。这还在无形之间,也是让高拱放松了警惕,毕竟又有谁能够想得到,张凡和张居正师徒二人,会如此嬉笑着说出隆庆已经时日无多的消息呢!

而且就算以后高拱想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理会他,毕竟张凡和张居正从来没有说过正题,而且那表情就算再是做作,也毕竟是非常“严肃”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三人心里面都是已经有数了。

“远德,陛下那里……”张居正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

张凡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开口说道:“老师,估计这两个月里面,陛下也不会再出现在朝殿之上了。而且,学生瞧着两位娘娘,特别是李贵妃的意思,恐怕这两个月里面,陛下不会接见任何一位想要觐见的大臣了,除非陛下自己传召。”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张居正说道,“陛下的性子我最是明白不过了。虽说陛下可能心里面早就做好了打算,不过依我来看,陛下即便是如今,也未必会准备好那件东西。”

张居正没有说出“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在场的张凡和高仪心里面全都是明白的很,张居正所为的“那件东西”只有传位诏书这一种可能。只不过在张凡看来,张居正这是有些瞎担心了,毕竟如今的隆庆就朱翊钧和朱翊鏐这么两个皇子,而且还都是李贵妃一个人所亲生的。最重要的是,朱翊钧作为太子已经多年了;而朱翊鏐才刚刚出生没多久,如今更是连句话都还不会说呢。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的事情,张凡却是不知道张居正在担心什么。

本打算询问一番的张凡,此刻却是不知道怎么了,没有问出来。

“或许,老师实在担心到时候,高拱会拿着这件事情胡搅蛮缠吧。”张凡心里面如此想到。不过倘若当真是如此,岂不是高拱自己将机会送上门吗,张凡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如此,远德。”张居正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说道,“我和高大人还有折子要看,这就回去了。”

“学生还要回东宫,太子殿下还在等着。”张凡说道。

告别二人之后,张凡一个人走在去往东宫的路上。张凡这一路上走的很慢,心里面也是在想着一些事情。

这一次,说来可以算是有些突然的事情,也是曾经让张凡心里面慌乱了一会,但是也就仅仅是那么一会的功夫。等到张凡平静下来之后,他也就接受了这种其实非常自然的事实。然而接下来,张凡心里面就开始盘算一些其他的东西了。

他早在江南之时就开始盘算的那些事情,因为隆庆的原因,如今还不能够完全的实行。毕竟对于隆庆来说,爱财是一个方面,但是隆庆毕竟是个心智成熟的人,如今张凡再去引导他走向自己的打算,的确是有点困难了。

但是朱翊钧不同,朱翊钧如今不过十岁,虽然生在王府,长在宫中,但是毕竟年纪幼小,心思容易受到改变。而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朱翊钧对于张凡,可算是非常认同了。而张凡,也打算对朱翊钧,灌输一些能够帮助自己达成理想的东西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跳梁小丑

古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如今朝廷里倒是有些像这种景象,隆庆这位帝王是不在了,但是至于说哪只猴子能够称霸王,这就让人不好琢磨了。其实说起来,即使是以前,隆庆这位帝王还能够每日上朝的时候,他基本上也不是怎么喜欢管事的。而下面想要称霸王的人却是多得是,只不过这些人相互不服气罢了。

如今隆庆是想要管事也不行了,大臣们对此也并没有什么说辞,当然,除了有一点,那就是尽管明明知道如今隆庆已经病了,病的无法上朝了。可是这些个做大臣的,还是要每天清晨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摸黑来到皇极殿上上早朝。而且非要等到后宫中的太监过来明确地告诉他们,今天没有早朝了,他们才能离开。这让很多人都有些心里不爽,但是事情本就应该如此,没有办法。毕竟这天下事又有谁能够说得准,万一哪一天隆庆突然就好了,来上早朝了,哪个人要是没有到,那可就麻烦了。再说了,就算是隆庆不来,那些整天都虎视眈眈的御史们又怎么会放过他们呢!

总之,如今的朝廷上,虽然没有隆庆这位皇帝在了,但是因为大明朝的这种特殊的政权体制,皇帝临不临朝似乎都是一个样子。朝中的政事并没有因为隆庆不临朝而又任何的懈怠,所有的事情全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当然,也不是任何事情都能让人觉得舒服。若是以往,皇帝病了而休朝,这种事情也是时有发生的。但是有一点,有一些折子还是需要皇帝亲自批复的。但是如今可不一样了,当时众人在皇极殿上所听到太监传来的口谕是,所有的折子竟然是全都交由司礼监批复。

自打大明朝有了司礼监,这么多年以来,无数进入内阁拜相的人全都对此很是不满,认为司礼监的这帮阉党窃取了相权,早就应该取缔了。但是只要是入了仕途的人,又有谁不明白,司礼监说到底,只不过是代表皇权行使批红的权力的,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帮着皇帝处理政务而已,并非霸占了这个权力。再说了,若是司礼监胆敢擅自批红的话,内阁也是有着驳回的权力的,而且擅自批红的太监也是会有大麻烦的。所以,说到底,内阁讨厌司礼监的原因并非这些根本就算不上的理由,唯一的一点就是,司礼监有权力隐瞒一些某些人不想要皇帝看到的折子,或者押后一段时间。这才是争论的重点。

但是如今不同了,传下来的口谕中明确地说了,这段时间里的折子全都由司礼监批复。这简直就是一件让内阁,特别是高拱来说,绝对无法认同的决定。但是如今,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办法了。随着隆庆的口谕一同下来的还有一项指示,那就是隆庆根本就不会接见任何大臣。这么一来的话,这些大臣们根本就连进不去,也断了一项求证的道路。

求证什么?当然是求证那道口谕到底是真是假的了。须知道,不论是写着的圣旨,还是皇帝口述而传下来的口谕,宫中全部都是有记载的,以便将来查询。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就是这些圣谕的备份,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看得到的,必须要有皇帝的同意才行。

如此一来,现在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里面。大臣们对于这道口谕有所怀疑,想要求证。但是求证又必须有隆庆的同意才行。然而,如今传出来的口谕中已经非常明显地说了,这段时间不会接见任何要求觐见的大臣。这简直是有些前后矛盾,但是它毕竟还是就这么发生了,而且发生的非常自然。

其他的人还好,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有着深仇大敌,需要每时每刻都要在隆庆面前找机会诋毁他的。但是这让有些人非常的不爽,其中最为典型的代表,自然就是高拱了。

高拱如今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隆庆不在了,并且奏折都交由司礼监来批复。虽然说内阁由驳回的权力,但是隆庆不在,被驳回的奏折自然就会再一次发还回司礼监。然后,两方开始拉锯战。而且,那个被高拱推荐,担任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猛冲,也是因为自己不知自爱,而被觊觎那个位置已久的冯宝找到了机会,夺取了那个位置。

而冯宝,第一,他是站在高拱的对立面,张居正那一边的人;第二,冯宝本身跟高拱之间就有着间隙,而且还不小。这样一来,本来就因为没有争取到内阁的空位,而让刚刚被拉进张居正一方的高仪抢占了那个位置,高拱本来在内阁中所占有的优势如今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这种情况又怎么能不让高拱有些抓狂呢。

但是高拱毕竟是高拱,始终都会带着他那种非常特殊于常人的性格。若是普通人站在高拱的位置上,遇到了这种事情,那么不用说了,这段时间里面必然是会夹起尾巴做人,少惹麻烦,等到度过这段时间再说。

然而高拱不同,即使在这种对其极其不利的时候,他仍然是对于每一件事情都要据理力争。如今每一次,在内阁中,对于自己所认同的事情,但是得不到别人认同的情况,高拱绝对会跳出来摆明自己的观点。若是有谁敢于不同意,他就会和那人理论一番,只不过他的理论几乎每一次都会演变成大吵大闹而已。

只不过,如今并没有人会去太过招惹高拱罢了。谁都知道,如今的朝中,张居正占有者绝对的优势,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高拱如今即使再怎么胡搅蛮缠,到头来也是毫无办法。毕竟内阁中有六名内阁大臣,张居正一方有两人,高拱一方有两人。而剩下的两个人算是站在中立地带的,但是相比较起来,这两人还是靠近张居正一些,高拱的那个性子他们也是有些受不了。

张凡自然是知道如今朝中的这些情况的。不过他从来不会对此公开发表任何意见,他相信,在朝中,和他一样,将如今的高拱当成跳梁小丑来看待的人绝对不会是少数。

张凡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了。虽然说春风得意这个词早就已经是被朝中的大臣们应用在他的身上了,但是最近的张凡则是,更加春风得意一些。

为什么,因为他是如今,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人,毕竟他有着那块隆庆钦赐的腰牌,还肩负着教导太子的责任。而且,其他的大臣们这段时间里面也是想内宫的太监行贿,打探一番大内的情况,当然,主要的还是要打探隆庆的状况。但是,几乎每一次,他们都能够听得到张凡的名字。隆庆如今正在休养,却也会时不时地传召张凡前去觐见。这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可以算是一份非常巨大的殊荣了。

因为这件事情,张凡最近的身价有上涨了几分。不是他在隆庆眼中的身价,那已经很高了,而是他在这些大臣们心目中的身价。

开始前往张凡府上的人在最近又开始多了起来,而且全都是打探清楚了张凡是否在家再去。而且这些人全都是带着东西来的,这大臣向负责监察百官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行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但是要想像张凡这种情况的,当真是少的太多了。而偏偏,张凡这个都指挥使做的还是非常的公正的,起码自从他上任以来的这么些日子以来,几乎就没有乱抓过任何一个人。而且张凡执掌锦衣卫的这段时间以来,也出现了一个记录,那就是有被锦衣卫抓进去的人,并且是明确犯了许多事情的人,竟然还会有或者走出来的。这在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总之,现在开始往张凡家的人再次多了起来。这些人自然是明白,张凡不需要,也不屑于收下他们的东西。因此这些人更是想了个妙招,到张凡家里去的人,所送的东西,不是给张凡的母亲赵氏的,就是送给张凡的两个孩子的。并且,这些人更是棋高一招,所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观赏物,大都是一些价钱并不怎么高,但是日常生活中大都是能够用得到的实用品。

这就是让张凡有些为难了。倘若是送些贵重的东西,他还能眼一瞪将这些人吓回去。但是送这些东西的话,根本就算不上是行贿了,只不过是朋友间相互探访的赠品罢了。倘若是不受,张凡只得,这会显得自己太过矫情,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了。但是倘若是收下了的话,东西再微不足道,再不值钱,那也是一份礼,也是一片心意,也是一份人情。这人情都出来了,张凡自然也是有些磨不过面子。

但是他又不可能将宫里真是的情况说出去,万一让高拱知道了,也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索性,隆庆这段时间当真算是不错了,身子虽然虚,但是面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每次有人来问,张凡就将自己所看到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从来不会多提其他的一句。

第三百八十九章 西苑踏青

四月天,正是山花烂漫的时节.无论是在何地,此时端的是一个外出踏青的好时节。

就拿张凡来说,他这个平日里其实并不是怎么喜欢出门的人,最近也是稍稍迷上了踏青这件看起来有些太过做作的风雅之事。所谓踏青,人们的映像中总是才子佳人,相约出行,或许能够借着良辰美景,追求到心中可人的芳心,从而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但是张凡可不是,他每次带着家人出行,除了能够让一家人欢笑相聚之外,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来躲避,躲避那些最近就像见了灯火的飞蛾一般,疯狂扑涌过来的人。

最近这段时间里面,张凡的家中可是热闹极了,只要是张凡的人在家里面,那就一定会有人前来敲打大门,拜访他。张凡有几次还在纳闷,纳闷这些人是如何知道他是何时回家的。不过等到王猛手下的人抓到了几个总是喜欢在张府附近逗留,行为有些鬼鬼祟祟的人之后,张凡就明白过来了。这些被抓的人只不过是普通的家丁罢了,只要被拉进锦衣卫的衙门,还没有见到刑具就已经跪地求饶,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了。毫无例外,这些人几乎全都是各家派来盯梢的,只要看到张凡回来,他们就会回去通报一声,然后这些人就会亲自上门了。

张凡对于这件事情烦恼至极。按照梁超的建议,这个时候应当杀鸡儆猴,弄死一个过来盯梢的人,那样就不会有人再来烦恼张凡了。不过张凡明白,这些人只不过是受了各家老爷的命令罢了,无辜的人,张凡实在是不想伤其性命。这些人全都被放了回去,但是张凡也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是更加恶劣了。

没有办法,张凡这才是隔三差五地带着家人出行游览一番,想要摆脱这些麻烦事情。

张凡为了防止有人来找他麻烦,早就派出了人打听好情况。倘若这天没什么人会来的话,他也就不打算出门了。但若是这天将会有不少人来,还有些比较烦人的人,那么张凡可就要重做打算了。

又是一天春光明媚,今天,张凡得到消息,会有人过来。于是乎,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跟家里人打算好了,下午出去避祸,不是,是出去游玩。赵氏明白张凡的烦恼,但是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地往外跑,她也有些乏了,今天并没有跟着张凡一道。

倒是朱翊钧,这一次也是跟来了。如今隆庆正在休养中,而不管是陈皇后还是李贵妃,都在为这件事情烦恼着。也因为如此,李贵妃对于朱翊钧的管教,也不知是因为她在烦恼隆庆的事情,还是说她对于将朱翊钧交给张凡非常放心。总之,这段时间以来,朱翊钧似乎又自由了不少。今天听说张凡一家要出外踏青,朱翊钧又有些憋不住了,专程去向李贵妃请示了之后,便是乐呵呵地来到了张凡家中。

对于朱翊钧,张凡今天见到他的时候,倒也是有些吃惊。但是随后,张凡就非常高兴地欢迎着他的加入。不过张凡这么做,却是有些心思的。之前,他想出了踏青这么个法子来躲避那些纠缠不休的人,一开始效果非常的不错。

但是之后,就不一样了。这些人做的更绝,派了自己的家丁跟着张凡,看他去了哪里。然后自己过去,碰见了张凡,还是装成一副无意为之的巧合,以此来和张凡套近乎。

今天,张凡见朱翊钧来了,心里面便是起了一些小心思。他告诉朱翊钧,他跟着是可以,但是实在是有些危险。朱翊钧一开始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不过张凡却一个劲地说着。他的目的不是要让朱翊钧害怕,想要达到那种效果是非常困难的。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朱翊钧不耐烦。

果然,朱翊钧立刻就中招了。被张凡的这番闲言碎语弄得有些不胜其烦的朱翊钧主动提了出来,要以自己太子的身份邀请张凡一家人去往西苑,那个朱翊钧自己都只是知道,却是从来都没有去过的皇家苑囿去游玩。

这才是张凡的主要目的,毕竟就算那些人盯得再紧,总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追进皇家苑囿中对其进行骚扰吧!再说了,张凡虽然没有去过,但是据说那里的景色也是相当不错的,虽然是认为创造出来的,但是在这个时代,当真不同于几百年后。

西苑,就在紫禁城的西侧。这里,在以前的时候被称为太液池,而在几百年之后,有个响当当的名字,中南海。

这里本来是用于给帝王游玩、休息、以及处理政事的场所,当然,大臣们受了皇帝的邀请自然是可以进来的,不过像张凡这样拖家带口的进来,倒还真少有。不过如今,这也已经不怎么要紧了。自打正德皇帝修建了豹房,并且整日流连于那里开始,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迎接过皇帝的到来了。

正德皇帝驾崩之后,嘉靖皇帝继位。嘉靖皇帝因为担心有人觊觎自己的皇位,总是喜欢将自己关在深宫中,从来就不曾出去。而等到嘉靖驾崩,隆庆继位之后,这位好色的风流天子整日就只知道留恋于后宫的美色中,哪里还会有那份闲心出宫欣赏美景!

西苑因为长时间没有皇帝到来,这座明朝皇室的御苑中其实并没有多少人。这些人对于朱翊钧自然是认识,而对于朱翊钧会带着张凡一家子到这里来游玩,似乎也没有什么看法。

朱翊钧根本就不关心这些,在他看来去哪里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有阮儿陪在他的身边,那就不重要了。

洛灵儿,此时的她有些累了,正怀抱着张言益轻靠在一张躺椅上。小家伙如今正是精神的很,正在洛灵儿怀中很不安分地动着,惹得洛灵儿是一阵娇笑。而一旁,玩累了的张雁月却是已经在呼呼大睡了。

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洛灵儿不由得有些神往起来。当年的洛灵儿,身怀悲惨的遭遇,每一个夜晚,梦醒时分,她都会在哀叹自己命运的同时,也感到了对未来的无限迷茫。而张凡对她的接受,这简直让她是高兴极了,她总是相信,这是上天对她的救赎,对她前半生的遭遇的补偿。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是最为幸福的了。

洛灵儿从来没有想过给张凡生个孩子这件事情。不,她是个女人,这种事情自然是想过的,但是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虽然茹雪表现的温柔非常,对她也从来都没有任何不满。但是洛灵儿自己还是有计较的。倘若自己生了个女儿,无所谓。但是倘若自己生了个儿子的话,将来究竟会怎么样,她就真的不知道了。是自己会因为这个儿子而得到张凡更多的爱?还是说会因为他是个男孩,将来的日子不好过。洛灵儿心里面根本就没有答案。再说了生男生女这种事情,她又无法控制,索性,她也就从来都不提起这件事。

但是如今,她本已经下定的决心再一次动摇了,原因就是如今正在她怀抱中乱动着的张言益。每当洛灵儿抱着他们兄妹俩的时候,心里面那份期望就会喷发出来。但是每一次,洛灵儿总是在心里面将那份期望强行压下,她总是在警告自己,如今的生活已经是能让自己做梦都能笑出声来的了,做人应该懂得知足,不要得寸进尺。洛灵儿为此,也总是将这两个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一般,位的就是想要消磨掉她心里面的那份期望。

但是每当,每当两个孩子离开她的时候,她就会再一次想起来。虽然说不管是茹雪还是赵氏,都不曾拒绝过她接触这两个孩子,反而还是非常热情的,但是他们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此时,看着怀中的张言益,洛灵儿似乎再一次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面上更是露出了微笑。

“言益和雁月在……”声音伴随着张凡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本来是想来看看两个孩子的,却是被这幅景象给愣住了。

在张凡的眼中,此刻的洛灵儿展现出了一种特殊的美,母爱。这让本就已经美艳无双的洛灵儿变得更加不可方物起来。

“相公。”看见张凡进来,洛灵儿唤了他一声,接着又看向怀中不安分的张言益,笑着说道,“这男孩当真就是顽皮的很。看看妹妹多好,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知道做个榜样出来。”

小家伙似乎是听懂了洛灵儿的话,不满之下,身子动的更加剧烈起来,引得洛灵儿再一次发笑。

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张凡痴迷了一阵边回过了神来。不过,回过神来的张凡,心里面却是在考虑起来了。而且他所考虑的事情,跟洛灵儿所想的是同样一件事。

正在这个时候,映月一个人在这里逛着,并没有人陪着她。不知不觉的,她走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而那个身影,却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再一次出现在了映月的身前。这让映月有些吃惊,不过之后的,便是担心了。

第三百九十章 西苑重遇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映月心生警兆.即使她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是相当熟悉了,即使明明知道,凭着自己那一点根本就无不足道的武力也有办法在瞬间制住眼前的人。但是映月终究是在一个对自己来说比较安全的距离停了下来,并没有打算在往前靠近一步。

“怎么的,小月儿,这才多少日子没见面,怎的如此生分啊!”来人一副阴阳怪气地声音传进了映月的耳朵里。

“玉儿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映月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不错,来人正是那个玉儿。自从半年前,在映月嫁给张凡的那天,她见到了玉儿之后,这半年里面,似乎每隔上一段时间,映月总是会见到玉儿。最近由于朝中的事情烦恼着张凡,张家的府院中每日也是有着不少人;要么就是张凡早早地回家,带着一家人出外游玩,来躲避这些烦心事。由于张凡的原因,玉儿在这段时间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机会能够接触到映月。

或许今天是个好日子吧。可是对于映月来说,此刻见到玉儿还是不由得让她有些吃惊。这里是什么地方,西苑,乃是大明皇朝的御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混进来的。映月知道玉儿并没有什么高超的武艺,但是也仅此而已,所以她不敢确定月儿到底是混进来的,还是说有人在她背后帮忙。

担心着这一点,映月心里面不由得担忧起来。因为今天张凡带着他们来这里,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担心,护卫也是少了不少,跟来的就只有梁超和王猛两个人而已。万一说玉儿有什么帮手的话,这个时候绝对是最容易下手的时机了。

虽然说映月不清楚玉儿到底有没有帮手,而且这半年以来,每一次映月见到玉儿几乎都是她独自一人,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带什么帮手来。但是这件事情如今已经关系到她的家人身上了,她自然是要紧张一番。

看到映月这么一番躁动不安的模样,老练非常的玉儿自然是明白她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想到这,玉儿那张带着成熟魅力的脸庞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的表情,说道:“不用在那里胡乱担心了。要知道,你玉儿姐姐可是最关心月儿妹妹的了。如今妹妹有了个好归宿,有个这么疼爱她的好相公,玉儿姐姐又怎么会忍心去做些让妹妹伤心的事情呢!”

这番话听起来是想要让映月放心,但是在映月看来,这简直就是一种**裸的威胁。不过也不知道是为何,听到玉儿这么一说,映月心里面反而是安定下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玉儿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口问起正事来。

“什么事情?”映月明显就是在装糊涂。

“小丫头,不要得寸进尺,给你三分颜色就要开染房。”玉儿见映月竟然如此调侃自己,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刻跌入了低谷,面上也露出了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映月见到玉儿这副模样,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她自然是知道玉儿所想要问的事情是什么。这半年来,自从第一次见到玉儿之后,期间的几次,玉儿来见她,无不是为了同一件事情。就是让映月从张凡那里打听方振乾的消息。

对于这件事情,自从那天初见玉儿之时,映月没有对张凡说起之后。每一次她见到张凡都有想要说出来的冲动,但是却每一次,她当着张凡的面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也是下了一番决心,倘若这件事情被张凡看了出来几分端倪,向她问起的话,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全盘托出;又或者是玉儿已经无法再忍受映月这样每一次的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向她发狠话的话,她也不会在隐瞒什么,会向张凡说出来。

但是偏偏的,世间万物实在是太会捉弄人了。玉儿来找过她这么多次,映月敷衍的态度也是更加明显,但是偏偏玉儿却是极为地有耐心,从来未曾发过火;而张凡那边更是如此,以往张凡是很敏感的,可是如今,即使映月在他面前表现的非常有心事,非常心不在焉,张凡却也是从来都没有过问过。

这种几乎可以算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如今却是让映月给碰上了。

“我……我……”映月此时,却不知道应该如何答复玉儿了,不管是据实相告,还是再次敷衍她一番,她却是都说不出来。

“姐姐知道,又没有帮我问,是吧。”没有等到映月把话说出来,玉儿就已经开口了,“小月儿的心思,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面又怎么能不明白。月儿定然是怕现在就跟他说了,他会对月儿你产生什么想法吧。毕竟你才嫁给他没多久,应该还没有尝够这番‘甜蜜’的滋味吧。”

面对玉儿的这番话,映月觉得自己有些无言以对。玉儿说错了吗?虽然映月心里面极力地否认,虽然她总是在心里面对自己说,张凡绝对不是那种人。但是她就是害怕会发生这种事情,害怕她再向张凡说出了事情的前后因果之后,张凡会对她产生隔阂。这绝对不是映月希望看到的。

为了这,她甘愿打破当初在心中立下的誓言,“再也不对张凡有所保留”的这句誓言。虽然没有撒谎,但是映月,还是没有对张凡说出来。

“这件事情姐姐我也不为难你。”玉儿见映月没有出声,自顾自地说道,“但是这时间可是由不得姐姐来掌控。如今已经快一年过去了,那解药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用,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能挺过去。相信我,就算你没有毒发过,也应该见过毒发之人的惨状,那绝对不是你这么个小丫头能够挺得住的。若是想要跟你的这个好郎君好好地过下半辈子,白头偕老的话,还是赶紧帮着打听老教主的下落才好。

“记住了,这可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五仙教,更不是为了小姐。你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自己啊。”

玉儿说完了这些话,见映月站在那里不动,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她也没有多加过问,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等到映月回过神来,再抬起头的时候,所视之处哪里还有玉儿的影子。找了一棵宽大茂密的树木,映月就这么坐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腿上。

“是啊,虽然明白,这只不过是玉儿姐姐想要激我去帮着她打听老教主的伎俩。但是说到底,玉儿姐姐所说的话有何尝不是对的呢!”映月心中如此想到,“没有了姐姐的牵挂,自己本来可以无牵无挂了。但是如今却要烦恼该不该去做,这一切,说来说去还不都在为自己打算,还不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永远地呆在凡哥的身边吗!”

屋子里,看着洛灵儿将自己已经睡着的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的摇篮中,那视如己出一般的温柔动作,顿时让张凡心中升起一个想法。看到了这幅景象的张凡又如何不明白洛灵儿的心思。但是张凡毕竟是个男人,就算他在知识渊博,就算他掌握着号称可以打探到天底下任何事情的锦衣卫,可是这女人的心事,他却是永远都猜不到的。

刚刚将孩子放下,洛灵儿便感到自己被温柔地抱住了。爱人那熟悉的气息让她心中一荡,但是只不过一瞬间,她便回过神来,赶忙推着张凡,虽然用的利奇实在是小的可怜。

“相……相公……别……”洛灵儿有些口吃不清地小声说道。

“怎么了?”张凡明显是带着故意的味道问道。

“孩子还在这里呢。”洛灵儿说出了一个不怎么能够算得上是理由的理由。

“放心,你看他们睡得多香啊。”张凡调侃一般地在洛灵儿的耳边说道,“再说了,就算他们醒着,也不知道咱们俩这是在干吗。”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张凡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那也不行……”从来没有见识过张凡如此无赖的一面,洛灵儿自然是急着拒绝。只不过话语只是说到一半,洛灵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凡已经从背后含住了洛灵儿那温润的耳珠。似乎是知道张凡喜欢这样,几个女子如今都没有佩戴任何耳饰。明明就是为了方便张凡“一饱口福之欲”,但是每当张凡如此做了,却总是会故意推脱一番。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放在女人的身上却是如此的自然。

渐渐的,洛灵儿感到张凡搂着自己的一双手也有些不老实了起来。这里是西苑,张凡居然敢如此大胆,女流之辈的洛灵儿也是觉得不妥,很想要推开他,但是洛灵儿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搂着洛灵儿,张凡的心思也是有些荡漾起来。或许刚刚开始的时候,吸引他的当真只是洛灵儿这具成熟美艳的躯体。但是如今,张凡也已经深爱上了她。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大人,卑职有要事相报。”王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叹了一口气,张凡面上失望地将已经瘫软无力的洛灵儿扶在躺椅上,面露笑容走了出去。看着离开的张凡,洛灵儿面色潮红,本就高耸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来到外面,张凡看着王猛问道:“有什么事情?”

“大人。”王猛抱拳说道,“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所谓猜疑

“大人,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出门之后的张凡,听到了王猛的这么一番话。顿时,张凡刚才还十分不爽,觉得好事被人打搅了的申请顿时就消失不见了,面色也是变得严肃无比。

“在这里?”张凡似乎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在这西苑。”

没有说话,王猛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看到王猛点头,张凡的眉头深深皱起。其实第一次,也就是张凡娶映月进门的那一天,玉儿前来找映月的事情就已经被在暗中保护张凡家人的锦衣卫给探查到了。只不过因为那一天的日子比较特殊,毕竟是张凡的好日子,下面的人并不想要去打扰;再加上那一天,张凡喝的是酩酊大醉,而且被赵氏弄醒了之后马上就要进新房了,也没有时间去和张凡说这件事情。

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张凡才收到了这个消息。对于手下没有立刻来向自己汇报,张凡表示出了自己理解的意思。再说了,时刻都有人保护着自己的家人,张凡并不担心就这么一天多的时间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得知了这件事情的张凡还是非常的紧张的。他立刻就开始询问关于那个女人的情况,不过遗憾的是,没有人看到她,出了张府之后,很快便失去了踪迹。张凡和自己的手下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姓甚名谁,来这里找映月到底带着什么目的。

张凡明白,映月肯定是知道的。而且张凡同时也知道,如果自己主动去问映月的话,她是绝对会告诉自己的。但是,张凡显然也是碰到了和映月同样的问题,当着对方的面,曾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而第一次没有张开嘴,以后就更加难了。张凡每一次都在映月面前故意停留,似乎是在期盼着她能够主动开口告诉自己。但是偏偏每一次,映月都没有开口说出来。这让张凡不由得是非常失望。

每一次见面,单独相处的时候都带着心事的两人,又怎么会注意到对方其实根本就是想要让自己主动开口。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意弄人吧。

之后,张凡更是下了命令,加强了对自己家人的保护,而且尤其是映月。每时每刻,在暗中,或者在不被人注意的人群中,都会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映月。而且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女人的几次来访,也全都被他们看到了。但是,这半年过去了,却是还无法打探到那个女人究竟姓甚名谁,来此寻找映月的目的。这不由得让张凡大是恼火。甚至于,他们都无法追踪到那个女人的踪迹。无论她是在什么僻静的地方,单独与映月相会;还是在人群中,装成与映月的偶然相遇,总之,就是无法追踪到她究竟去往何方,半路上就失去了踪迹。

如今,张凡唯一敢打包票的便是,这个女人定然是五毒教的人,就算不是也必然是和五毒教有所联系的。她来找映月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方振乾的事情,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但是张凡觉得那些并不怎么靠谱。

而如今,这个女人再一次出现了。但是却是在此时此地,在这里,这西苑,大明皇室的御苑中。这让张凡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她是怎么进来的?”像是发问,也像是自疑,张凡喃喃地说道,“这西苑占地不小,里面也没有多少人,她在这里找机会单独与映月相见也并不困难。但是此处毕竟是皇家御苑,外面也是有着侍卫把守的地方,她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面对张凡的这个问题,王猛没有开口,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你说她会不会武艺?”张凡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王猛问道。

张凡的这个问题自从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便已经开始问了。然而得到的答案全都是不明。因为每一次这女人和映月相见,不是在屋子里面难以查探,就是在人海中,离得太近了很容易被发现。再加上这个女人每一次来都是一个人,而走的时候即使锦衣卫的人马也无法追踪到,这不由得让他们有些惊疑。但是这个女人却从来没有显露过武功。

然而这一次,面对张凡的这个问题,王猛却是非常肯定地点头说道:“大人,卑职这一次敢肯定,这个女人绝对不会任何武功。”

“哦?何以见得?”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这一次,卑职亲自前去查探。”王猛回答道,“因为三夫人她是在一处空地上于那女子相见的,所以卑职没敢靠的太近,无法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好在卑职的眼力还算不错。

“那个女子,无论从走路的形态,还是身体的动作,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女子。看她的动作,家世应该不错,但是绝对没有练过武。而且,在她离开三夫人之时,因为草地上的十字还差点摔了一跤。”

“……”听了王猛的话,张凡没有开口,沉思了起来。半晌,张凡十分不确定地说道,“你说,她会不会是故意而为?”

“是有这种可能,但是这个女子绝对不会。”王猛斩钉截铁地说道,“平常的练武之人,因为要反反复复地练同一个动作,时间长久了,平日里不管是行走、坐立、还是其他的动作,不管再怎么掩饰,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踪迹的。这并非刻意,而是习惯成自然,并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当然,有些外功练到极致的人便会注重于心境,做到浑然天成,再也不留一丝痕迹。但是能够到达这种境界的人,就算是天赋异禀,恐怕没有个一甲子的时间来修炼,也是不成的。这个女子,最多不过三旬,即使是从小修炼内功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有这般。”

听到王猛的这一番分析,张凡的心也是能够稍稍放下了。毕竟,这个女人不通武艺,那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她和映月的相见,并不会对映月产生任何身体上的威胁。

但是立刻,张凡的眉头又再一次皱了起来,思量了一番,说道:“这么说来的话,这个女人就绝对不可能是独自一人来到京城的,能够自如地出入我府上,甚至这皇室御苑,在其身后必然有人相助。不过到底是有一个本领高强的人帮着她,还是有一群人帮着她,现在我们根本就不知道。”

听到张凡的这番话,王猛不由得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去。他觉得如今回如此信息不全,全都是因为自己办事不利。但是张凡却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感受到,王猛不由得抬起了头看着张凡,却是见到他微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显然,张凡看破了他的心思,并且根本就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你既然会如此跟我说,那就是说明,今天,这个女人又神秘地消失了。”张凡的这番话让王猛再一次觉得惭愧,不过还未等他表现出来,张凡就继续说道,“看来不管她身后到底有什么人在帮着她,当真是本事的很啊。王猛你给我传下话去,以后还要严密地监视住映月的身边。不过注意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更加要当心一些,不要中了对方的诡计。”

“卑职明白。”王猛抱拳说道。

“对了,映月她人呢?”张凡问道。

“回大人,三夫人她自从那女子离开之后,便在原地未曾动过。”王猛说道,“这次咱们人手有限,卑职去追那名女子,梁超则留下来看着三夫人。”

“辛苦你们了。”张凡再一次勉励道。

正在这时,梁超也是走了过来。

“禀大人,三夫人已经回来了。”来到张凡的面前,梁超抱拳说道。

“今日事出有因,再加上此地特殊,咱们的人进不来。”张凡看着二人说道,“下次要注意了,最好能够早些查到这个女人的身份,也好方便咱们接下来行事。”

“卑职得令。”王猛和梁超二人齐声抱拳说道。因为怕吵到了屋子里面的洛灵儿,两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出奇地坚定。

“对了大人。”梁超突然说道,“为何不叫那黎阳也一同来?”

“对啊大人。”一旁的王猛也是如此说道,“大人推断这名女子是五毒教的人,想必那黎阳会认识她也说不定啊。”

面对这个问题,张凡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似乎看出了张凡的心思,梁超有些犹豫地问道:“大人是不是……不相信黎阳?”

看着两人,张凡没有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

“大人,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梁超说道。

“但说无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梁超说道。

听到这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话,张凡却是在这一刻愣住了。是啊,用人不疑,既然自己已经接受了黎阳的投诚,而且黎阳替自己办得几次事情也是非常卖力,甚至一身用毒的本事也是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锦衣卫,那可是他看家底的东西。黎阳都能如此了,他张凡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想通了这一点,张凡不再犹豫,说道:“明天让黎阳过来吧。”说完了这句话,也不等两人回话,张凡便转身回屋了。

看着张凡进屋,王猛和梁超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第三百九十二章 意外来客

此时的洛灵儿心思非常地混乱.刚才张凡放下她走了出去,这没什么,毕竟男人嘛,要以事业为重,整日黏在女人身上的男人肯定没什么出息。从这方面来说,洛灵儿觉得将自己托付给张凡绝对是自己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当然,张凡能够接受她,接受有着那样的过去的她,这也让她十分感动。

不过此时的洛灵儿心里面也是有些腹诽起来。自己刚才的确是被张凡弄得有些七上八下的,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特别是对于一个面对着自己所深爱的男子的女人来说,自然是不会好受了。

张凡回屋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才的事情让他觉得非常的烦恼,那个现在他仍然不知道名字和目的的女子,这半年来不间断地对映月进行骚扰。对,没错,就是骚扰。而张凡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情况下,加派了人手来追查她的身份,却是始终都没有任何突破。再加上,他因为对于映月的感情而产生的这种心情,不想主动去询问映月,生怕自己这么做会让映月心中产生什么隔阂,一直期待着映月能够自己主动告诉自己。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下来,自己所期盼的事情却是始终没有发生。

猜疑这种东西,有时候来临的就是这么突然。虽然在心里面,张凡永远都是相信映月的。但是她总是不说,总是有着事情瞒着自己,这让张凡不由得不猜测起来。

“难道说映月自己有什么打算吗?”张凡心里面这么想着,“还是说她打算就这么瞒着自己,永远不让自己知道。想让这件事情就这么拖过去?”

在张凡看来,这两种情况都非常有可能。然而相比较起来,他却是比较希望是第一种,虽然那比较危险,更有可能会让映月直接身陷险境,但是张凡心里面有把握,凭着自己如今的力量和手段,能够保得映月平平安安。

而他最是害怕后面那一种,他生怕映月因为不想要给自己找麻烦,而就将事情这么拖下去。不过,映月如今有着两颗“五仙蜜露”的解药,能够让她平平安安地过上两年。但是两年之后呢!?张凡难道忍心看到映月那种痛苦非常,却又无法解脱的样子吗?不,他绝对不会。

想到这里,张凡心里面已经有了一番计较。如今朝廷里事情虽然不算繁忙,但是如今的张凡却是根本没有功夫抽出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太医王有才给他的消息是,隆庆这个样子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张凡第二次去询问过他,得到的是,两个月是最长时间的估算。至于隆庆会不会中途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从而……这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保证。

因此,这段时间的张凡必须每天都呆在京城里,每日都要去宫中走一遭,打听一些最新的情况。当然,最好是能够跟隆庆见上一面,他虽然不懂医术,不过看看隆庆的精气神还是会的。当然,觐见隆庆就要看运气了,看隆庆是否会主动召见他。当然,他也可以让朱翊钧去帮自己疏通疏通,不过次数太多的话,这么做似乎也不好。

然后,虽然他如今每日都是尽量赶早回家,以防止那些人队自己家人的骚扰,不过张凡还是将自己的目光时时刻刻都盯在了皇宫的位置上,生怕那里会突然传来什么消息。

看了看在躺椅上的洛灵儿,张凡也不知道怎么的,烦躁的心情没多久就平静了下来。看着已经平复下来,却还是在微微喘着气的洛灵儿,高耸的shuangfeng还在微微起伏着,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番作弄,还是说洛灵儿刚刚的确是动情了,她如今是香汗淋漓。特别是她面上的那一抹挥之不去的红晕,实在是能够让人想入非非。

不过张凡这一刻却丝毫没有那种心情,眼前的洛灵儿反而让他的内心静了下来。没有再上去作弄她的打算,反而是躺在了旁边的那张躺椅上。没有什么动作,也不说什么,转过头来微笑地看着一旁的洛灵儿。

被张凡这么看着,洛灵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要问问张凡怎么了,却是以看见他的面容,就说不出话来了,被张凡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半晌,实在有些抵受不住这么被张凡看着,洛灵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相公,怎么了……”声音到了后面,却是细如蚊声一般。

“没什么,我就想看看。”张凡回答道。

面对张凡这番让她无法理解的回答,洛灵儿并没有深究什么,便自然地休息起来。

外面,朱翊钧和阮儿,还有小雪儿正在开心的说着什么,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阮儿微笑着不言不语,而朱翊钧则是在那里不停地说着什么,一旁年纪幼小的雪儿正是一脸好奇加着崇拜的模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朱翊钧。这种情形,让朱翊钧觉得非常好,比那些朝廷一品大员只是因为自己太子的身份,而跪在自己的面前,假惺惺地喊上一句“太子殿下”要舒服的多,毕竟这在他看来,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赢得的荣誉。

那边厢,茹雪和昭雪两姐妹,还有刚刚回来的映月也是坐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些什么女子之间的私密话语。时不时的,会惹得茹雪和映月两人抿嘴而笑,而昭雪则是一脸的通红模样,却又不好对着姐姐或者映月发火,最后只能小嘴一嘟,那委屈的模样,看的茹雪和映月儿女又是一阵嬉笑。

一片的欢声笑语,气氛祥和的很。除了,除了有的时候,映月那副正在微笑着的表情中,时不时的会闪过一丝落寞,却是转瞬即逝。面对着她的茹雪和昭雪姐妹二人根本无法察觉到,但是身在远处的张凡却是不用看都知道这些什么。

京城,外城。如今正值春日时分,这本就是人潮涌动的京师如今更是平添了三分热闹。大街小巷,摩肩接踵,到处都是行人。似乎因为春日,身在这里的才子佳人们也是有些耐不住寂寞。

一条普通的小街上,这里大都是卖些女子的首饰或者胭脂水粉之类的事物,极少有男子回来。这里实际上是很多有着特殊目的的人们在京师的聚集之地。虽然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也是养着不少的女人用来打探消息,但是数量毕竟有限的很。女探子大都是用在了亲王大臣的府邸中,毕竟在大户人家的外人中,女子相较于男子来说更加容易得到信任,从而靠近自己的目标,获得一些讯息。

当然,外放到市井之间的女探子并非没有,不过数量那可就相当的少了。

更何况,女子相较于男子来说,有着致命的弱点。男子心思反复无常,或被钱财、或被女色迷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是相对的,重新获得他们的忠心,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廉价、容易的很。相反,女子一旦起了反叛的心思,那是极难回首的。而用她们的家人、爱人之类的来威胁她们的话,前期效果不错,但是也难以防范后期破罐子破摔的完全背叛。

闲话过去,总之这片地方,看起来不过是姑娘家寻些事物用来装扮自己的地方,但是表面上的光鲜,却不及暗处那汹涌澎湃的暗流涌动。表面看似平静非常,实际上却是混杂的让知情人举步维艰,不不惊险。

玉儿,这个这半年来一直在不停地骚扰着映月的女人,此时却是出现在了这里。对于她这个年岁的女子回来逛这大多是姑娘家来的街,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在这些店铺掌柜的眼中,这种女**多是年老色衰,抵不住家中相公所纳娶的小妾,想要重新夺回自己地位的。一般来说这些女人的生意比较好做。不过他们觉得凭着玉儿的姿色并不会出现那种问题。

玉儿自顾自地走到一家金银首饰铺跟前,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啊,是王夫人啊。”店中的女子见了她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今天来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我有件首饰,要劳烦贵店的工匠。”玉儿说这话,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以金银打造的事物。

看到这件东西,那女子并无任何反应。这东西以及玉儿这个人她都太熟了,只不过这是必须的程序而已。

“绿儿,将王夫人领去后面。”那女子吩咐道。

立时,一个身穿绿衣,年岁并不大的小姑娘就走了出来,将玉儿领向了首饰店的后面。

这里是一件院子,右边传来阵阵捶打的声音,是工匠们在加工金银手指。玉儿径直走向了左边的厢房。里面,几个男子坐着,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是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几个人都是身怀武艺的江湖人。

玉儿丝毫不在意自己一个女子和这么多男人在一起会有什么不妥,正打算坐下来歇歇,却是觉得这几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看了看几个人的表情,以及后面那间本来房门被关上的屋子,如今却是被打开了,玉儿的心扑扑直跳,思量再三,她看着其中一人,问道:“莫非……小姐她……来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西南来客

怀着极为忐忑的心情,玉儿莲步轻移,渐渐地向着那个房间走去.

她早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自打大半年前,她刚刚离开五毒教,来到京城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料到。

半年前,当方月玲收到了黎阳从江南寄来的信函,玉儿就极为关心这件事情。是因为她对五毒教的老教主、方月玲的方振乾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吗?当然不是。不错,当初一无所有,被一个男人欺骗了所有东西,无论是家产、肉体、还是感情和心灵的玉儿已经没有再活的心思。正要一寻短见的她却是被路过的方振乾父女两救下。

按道理说,方振乾父女两对她都有再造之恩。但是玉儿心里面明白的很,自己对于方振乾来说,是微不足道的,是可有可为的。当初方振乾之所以会救下玉儿,并非是动了恻隐之心,亦或是一时间闹到发热,更加不会是看上了玉儿的姿色。方振乾之所以要救她的唯一原因,不过是因为当时跟着他一同的七岁女儿方月玲的哀求而已。要说玉儿也要感谢一番方振乾的爱女之心,若不是因为他对女人的百般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刁难的都会答应下来,他又怎么会费力气去就玉儿这个女人。

那年正是年仅三十岁的方振乾接任五毒教教主之位的时间。而从那以后,教中的众人全都知道教主有着一个女儿,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一直到现在……

玉儿想到这么多年以来,小姐方月玲对自己的亲昵,关心,以及她接任教主之位以后的看重。玉儿在那个时候心中微微有了一些计较,她要帮方月玲一把。但是她不想让方月玲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明白方月玲如果知道了,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做这些极为危险的事情的。

于是,她向方月玲,以回老家省亲为名头,离开了五毒教,并且也没有告诉过方月玲自己这一去何时能够回来。而凭着这么多年,方月玲对于玉儿的信任,她根本就不疑有他,马上就答应了下来。甚至于,方月玲还给了玉儿一份教中武艺、用毒伎俩不错,而且对她是中心非常的教众的名单,任她挑选,作为路上护卫只用。这更是省去了玉儿还要想办法骗去一些人的信任,让他们跟着自己一同去京城的繁琐事项。最重要的是,上一次的险些失身,也是让玉儿对于这些江湖草莽有些惧怕,如今能够有着这些深得方月玲信任的人跟着她,她也能稍稍放心许多。

本来在玉儿看来,自己这一次的擅自行动应该耽误不了她多长时间。而那些跟着她一同上路的人在听了玉儿的打算过后,也算是同意了下来。

可是没有想到,出师不利。刚刚与映月接触的玉儿根本就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而那个时候,她还并不在意,以为这件事情最多也就是要多花上一些时间便能完成。

只是,不论是她,还是跟着她一同前来的那些五毒教的教众,全都太过小瞧锦衣卫的能力了。在这些人看来,锦衣卫不过是以有着皇家的权势靠山,行事狠辣而才会在江湖上都有着如此的名头,真正的实力并不出众。然而他们都想错了。

自从玉儿在京城中第一次见到映月之后,便隔三差五地去找她,想要快些得到方振乾的消息。但是两个月过去之后,她还是没有一点收获。没有消息,又不能够将映月逼得太紧了,以免绝了以后的一切可能。因此,那个时候的玉儿就准备放弃这一次自作主张的行动,打道回府了。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她才发现,想走已经是不可能了。锦衣卫已经在京城所有的出口加派了暗哨,他们这些看起来就不同于寻常百姓模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平安地出京。

再经过一番打听,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自从玉儿第一次跟映月见面的时候,没过三天,就已经有锦衣卫的密探在京城里查询器她的踪迹来了。还好他们这些人隐藏的好,这才让他们这大半年里面都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不过他们也非常惊讶,锦衣卫在京城这座巨大的城邦中遍撒大网地查询他们的消息,而他们居然两个月的时间里面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这一下,他们就有些惊慌起来了。不过惊慌了之后,便是一番谋划。既然出不去了,那就只好继续追查方振乾的下落。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小心了许多,这才让毫无武功的玉儿每一次见过映月之后都能够在锦衣卫探子的眼皮子底下,毫无踪迹地销声匿迹。说起来,这半年以来,绝对是这些个江湖草莽过的最为难受的日子,为了玉儿每次与映月的相见,他们如今都将自己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了。而玉儿自己心里面也明白,这些人早就已经有些厌烦了,若不是靠着他们对方月玲的尊敬、或者说是敬畏,再加上因为方月玲关心月儿的原因,这些人临出门的时候更是提前各自从方月玲那里得了一颗“五仙蜜露”的解药,这才能与玉儿平安相处到如今。

玉儿明白,这大半年过去了,即使自己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写上一份信函寄给方月玲,说自己没什么事情,并且还要编撰一些根本没有的事情,来为自己还迟迟不能回去而寻找理由。然而每一次,玉儿都感觉到方月玲下一刻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她心里面明白的很,方月玲必然是早早地就知道了她的所在,只是为何这半年都过去了,却还没有任何消息。话说,惩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惩罚。即使方月玲对于玉儿从来都是当成姐姐看待,从来都没有当成下人吩咐过什么,对她也是尊敬的很。但是玉儿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面总是对于方月玲由衷淡淡的害怕之情,即使是在两人……

既然来了就要面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鼓起了勇气,虽然脚步的跨距还是小的很,但是行走的速度却是比刚刚要快上了许多。

掀起挂在门上的竹帘,玉儿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这间非常靠里的小室四周连窗户都没有,里面显得昏暗的很,而房门朝西,只有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夕阳从门口照射进来,但也只不过两三尺的距离,便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借着根本就无法照射进来的阳光,看着昏暗的屋子,这里没有人,也没有过任何变化。但是嗅着屋子里的气息,玉儿敢肯定,自己的小姐一定在这里。只是她不知道,这么小的屋子里,一个大活人又能够藏在哪里。

突然,“啪”的一身,背后的房门已经关上了。面对着突然间袭来的黑暗,玉儿毕竟是一个女人,自然会有些害怕。

不过还没有等到她心中的恐惧完全爆发出来,一双手臂便从她的身后将她搂住了。

被这突然间发生的情况所惊吓到,玉儿张开樱口就要叫喊,却是被一只柔嫩的左手堵住了,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这一下,玉儿却是不再惊慌了,反而高兴了起来。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堵住自己嘴巴的手移开,玉儿急忙开口说道:“小姐,你来了!”话语中充斥着毫无保留的喜悦之情。只是她这番话说完之后,面上的喜悦却是变成了痛苦。

玉儿胸前高耸的右ru,被身后那人的右手紧紧把持在手里,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有的只有沉重。

但是面对着极度让自己不适的感觉,月儿除了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之外,却是根本没有半点想要逃脱,或者反驳一二的意思:“小姐……我……玉儿知道错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那只正在惩罚她的手边送了开。继而便换成了两只手在她的身上不停地游走着。立时,玉儿便感到自己的身子火热,她知道如今自己的面上必然是一片通红,多亏了这间屋子的幽暗,帮助她掩饰住了这令人害羞的景象。

“小姐……”难耐住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感觉,玉儿想要开口求饶。而只一次,她才刚刚说出了两个字,就打住了。

那双手的右手停留在了一个令女子羞愧无比的地方,并且虽然停留住了,却并没有停住。这简直让玉儿快要发疯了。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赶紧改口说道:“玲儿……”

这句话刚刚出口,那只手便移开来,放过了玉儿。只不过重新能够静下心神的玉儿,竟然在心底产生了一股失望的感觉。

终于,离开了那个令她羞愧非常,又怀念无比的怀抱,黑暗中的玉儿感觉到一个人影站到了她的面前。虽然屋子里幽暗非常,无法视物,但是玉儿根本就不需要不需要亲眼看到,她便能够感受到,站在她身前的必然是方月玲,那方面纱如今也一定正挂在她的面上。

甚至于,她已经感受到,面前的方月玲虽然没有说话,却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两边打算

“玲儿,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黑暗中,玉儿在辩解着,“我不是图什么,只是我实在是不忍再看你整日那么伤心,想要帮帮你。”

黑暗中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给玉儿任何答复。有的只是一只滑腻粉嫩的右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没有任何声响,但是玉儿已经明白,方月玲已经谅解了自己。这只抚摸自己脸颊的右手上带着谅解。

“你相信玉儿,这太好了。”玉儿说着,一双美目之中竟然有了泪光。

方月玲还是没有任何话语,右手上移,轻轻地为玉儿拭去泪痕。引着玉儿,方月玲来到小室中唯一的一张床边坐下。玉儿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在得到了方月玲的“示意”之后,也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与方月玲生活了这么多年,根本用不着听声音,玉儿都知道她心中想要说些什么。

“我这半年来,就在这京城中。”玉儿说道,“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去见映月那小丫头。只是……哼,没想到这丫头倒是痴情的很,有了那个张凡,竟然就一点都不念着玲儿对她的好。她也不想想,当初她刚刚被送来的时候,到底是谁保着她,要不然她如今,早就是残花败柳一枝了。我倒要看看那个什么张凡还能不能看上那样的她。”

面对着玉儿这番像是替她打抱不平的话,方月玲深藏在幽暗之中的眼神,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神情。

是啊,也不想想。的确,映月的清白之身是托了方月玲才能够保得住的。但是玉儿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那些想要对映月肆意妄为的人,也是五毒教中的人。说到底,在这件事情上面,映月并没有亏欠方月玲任何。

方月玲的玉手再一次拉住了玉儿,玉儿立刻就知道她想要问什么,话语中带着颇为感动的意思,说道:“玲儿真好。放心吧,虽然那个张凡派了许多锦衣卫的探子来探寻咱们,可是玲儿派来的人当真是本事的很,多亏了他们,玉儿才能平安无事。那些锦衣卫号称天下无事不知,以我看啊,他们完全就是银样蜡枪头,只会吹牛,根本没啥本事。”

听到玉儿并没有什么危险,方月玲撤去了拉着她的手,心里面也是放心了不少。不过玉儿后面的那句话,又一次让她无奈起来。玉儿太过轻视锦衣卫了,或者说她太过自大地相信五毒教的能力了。但是方月玲不会,她心里面明白的很,自己的五毒教即使再有本事,再能够在江湖上叱咤风云,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偏安西南一隅的江湖帮派而已。或许在西南,甚至是在江湖上,五毒教还算得上是神通广大。但是倘若想要和锦衣卫这个有着庞大的大明帝国支持的官家“帮派”硬碰硬的话,那下场无异于拿着鸡蛋碰石头,凄惨无比。

但是即使明白这些,方月玲也不打算对玉儿说起。

“我只是恨映月那丫头。”玉儿继续说道,“这么多日子,我去找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她竟然……玲儿,咱们当初都看错这丫头了,当初就不应该对她这么好心。看看如今,这丫头将咱们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有了男人变忘了过往究竟是谁才对她好。这小骚蹄子,我看咱们根本就不用再管她了。等到问出了老教主的下落,咱们也不必可怜她,看她两年之后会是什么模样。我看啊,到时候她还是会哭着喊着回来给玲儿你磕头认错。

“至于那个黎阳,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玲儿你或许还不知道,他当初可是在江南的时候就投奔了那个张凡,真是丢咱们苗家人的血性。他还以为咱们不知道,以为能把咱们刷的团团转。将来,玲儿可别忘了,千万不能放过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

方月玲静静地听着玉儿这么一番连珠炮似的牢骚话,丝毫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在方月玲的心里面,对于映月的这番作为并非是没有丝毫理解。毕竟算起来,她和映月也算是同岁,虽然她以前被方振乾保护的太好了,对外界的接触实在算不上多,再加上她平日里所受到的总是玉儿这种“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这种理念。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女子,而且如今的她,也到了这般年纪,心里面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也不可能。虽然方月玲无法完全理解,为何映月这么一个女子,这么一个见识了自己姐姐惨痛教训的女子,还是无法学乖了,抛弃这些无聊透顶的感情。但是隐隐之间,方月玲似乎已经开始有些能够理解映月的心情了。

只是如今,身旁的玉儿却是无法停下嘴中的唠叨。而方月玲并没有嫌她有什么聒噪,她也知道应该如何让玉儿停下。

“啊!”正在说着话的玉儿轻声一呼,已经被一旁的方月玲扑倒在了床上,“玲儿,你……啊……”

顿时间,小室中仍然是幽暗无光,但是此时,却已如同外面一样,春意盎然。

第二日,黎阳就来到了张凡面前,只不过对于黎阳,即使张凡已经打定了“用人不疑”的这个原则,但是在潜意识里,他总是对他还有些不信任感。所以,这一次张凡并没有在自己的府邸中见他,而是约他在锦衣卫在京中的一处隐秘的小院中。

黎阳进来对张凡见礼之后,张凡便让站在一旁的王猛将事情的原委统统说给他听。

听完了王猛的话,黎阳便埋头深思了起来。

“怎么样?”过了一会,张凡开口问道,“你心中可有计较了?”

“回大人的话……”黎阳稍稍有些吞吐地说道,“这个女人,卑职觉得,恐怕正是常在方月玲身边的那个玉儿。”

听了他的话,张凡是眼中一亮,随即开口问道:“你可有把握?”毕竟黎阳仅仅是听了王猛的描述,却并未见过那个女人的模样,张凡才会有此一问。

“回大人,卑职有七、八成的把握。”黎阳说道,“毕竟,在五毒教中,不会武功,而且还能够得到其他人花费如此这般力气帮忙的女子,想来也只有那玉儿一个人了。只是卑职毕竟并未亲眼见过她,所以还是不敢妄下定论。但是,卑职这一时半会,也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

思索一番,张凡还是再次重复着问了一句:“你可以确定,当真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或许会有。”黎阳十分不确定地说道,“毕竟那方月玲行事隐秘的很,或许还会有个深得她如此这般信任的女子也说不定。不过玉儿这个女人是唯一在教中露出过面目的人,就算是还有其他人,卑职也无从知晓。”

张凡想了想黎阳的话,暗自认同了他所说的。的确,黎阳还没有亲眼见过那个与映月相见的女子,只是凭着王猛在一边的叙述就让他下定论也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黎阳说出的这两个字,张凡赶紧追问到,以为他又想到了什么。

黎阳的确是想到了一些东西,开口说道:“有一点,卑职心中有些计较。且不管方月玲身边是否还隐藏着犹如玉儿一般,不会武功却是深得其信任的女人,卑职的确是不知道。但是卑职却是知道一点,那就是当初被送到五毒教中的时候,三夫人的行踪并非什么秘密,教中的**都是知道她平日里的行踪的,当时的卑职也不例外。虽然当时的卑职并没有太过关注三夫人,不过卑职知道,教中能够和三夫人算得上能够说上两句话的女子,也就是那个玉儿了。

“刚才王千户说了,前来见三夫人的这名女子和三夫人是相识的,而且也并不像是有什么隔阂。五毒教中的女子本就少得可怜,这么一来的话,似乎也只有那个玉儿和王千户所说的女子最为相像了。”

沉思了半晌,张凡说道:“你从明日开始,也随着探子。若是那名女子再来找映月,你就要给我看好了,看看她是否你口中的那个玉儿。还有,想办法给我弄清楚她是如何逃过咱们探子的眼线的。这大半年都过去了,她就待在京城里,然而咱们居然一点消息都查不到,实在是恼人。”

听到张凡的话,一旁的王猛和梁超颇为惭愧。

而黎阳却是双手抱拳:“卑职领命。五毒教中虽然鬼点子多的人不少,而且各种手段更是五花八门,不过卑职这里也是知道一些的。卑职定当为大人查处那女子的所在。”

而此时,那间昏暗的小室中。

玉儿带着微微的喘息声,在为方月玲穿衣,心中甜蜜之余,也是颇为担心地问道:“玲儿,你真的要去?玉儿不是小瞧你的本事,只不过这也太危险了一些。再说了,那张凡就算如何,也只不过是一个臭男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玉儿的话,方月玲却是不言语,以示自己立场的坚定。

得到了这个答复,玉儿不由得颇为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手中不停,继续服侍方月玲穿起衣衫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千里分毫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晚春时节,总是会让人感到有些伤感,但是更多的是期待。伤感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即将过去,期待着以后的日子能够早日到来。

这时候,当真可谓是漫山遍野的万紫千红,似乎都在争夺着春日最后时光的桂冠。这个季节也是人们最喜欢出游的季节,或许想要趁着这春日快要过去的最后时间,将这番美艳的景象深深映在自己的心中,伴随自己度过将要来临的盛夏时光。不过说到底,这些只不过是人们一时之感而已,等到了夏日,又会被那百环怒放的景象所吸引,这份留恋也早就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

这段时间,张凡带着家人外出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起来。这在旁人看起来,不过是正常的偷懒行为,毕竟对于地处北方的京城来说,夏日出门游玩当然不为过而已。再说了,张凡也有这么个资格去偷懒。

不过这么频繁的外出游玩,有些人可不愿意了。张凡的儿子和闺女,这两个还不足岁的孩子,似乎也对此有些疲倦了。每一次只要抱着他们出门,兄妹俩就默契非常地齐声哇哇大哭。这一哭不要紧,可是赵氏心疼了。

话说着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子,这句话用在赵氏身上那是一点也不为过。自从有了这对孙子孙女,赵氏对于张凡的态度,就算说不上急转直下,那也是够呛。她自然不会怪在茹雪这个儿媳妇的身上,毕竟这一对孙儿可算是她的功劳,对于茹雪,在赵氏眼中用“劳苦功高”一词来形容那是准没错。

于是,对于子孙的溺爱,炮口就自然地转向了张凡。只要张凡在身边,这对小祖宗哭闹起来,那张凡就绝对免不了要挨一顿骂。一开始张凡还心有不平,毕竟这跟他就毫无关系。不过既然张家地位最高的赵氏开口了,在加上张凡也很是孝顺,于是,渐渐的,不平就变成了无奈。一直到如今,只要赵氏眼睛瞪过来,还没有开始说话,张凡就立马上前去认错,想要避免祸及自身。

不过赵氏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尽管嘴上再怎么说张凡的不是,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她心里面可还是疼爱和理解的。她自然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就算自己这个当娘的如此了,他还是要找机会出门是为了什么。只要听听家中一过了下午,就不断想起来的敲门声就全都明白了。

既然孩子不愿意出门,赵氏自然就将他们留下来陪自己,逗自己开心。张凡见母亲主动如此,也没说什么,少了两个碍事的人,张凡正好能跟茹雪几女好好相聚一番,毕竟前段时间他事情太忙,就算是出门游玩也放不下公事,经常有人来找他。而如今,事情渐渐平息了下去,张凡也自然能够抽出不少空闲了。

而且,最近朝中前来张凡家询问情况的人也渐渐地少了起来。隆庆在后宫休养,虽然至今为止,除了张凡一个人之外,隆庆还没有主动传召过任何一个大臣,所以朝廷百官们并不知道宫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唯一敢肯定的是,此时的隆庆就算是身子虚弱到了极点,也还算不错,因为不管是从张凡那里得来的消息,还是花银子贿赂后宫中的太监,所有人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那就是皇帝身子已经开始恢复了。

唯一一点,让冯宝十分不爽的是,他打听来,隆庆皇帝的病驾前,那个他最为讨厌的冯宝竟然每日都去凑热闹,说些好话,关心关心,拍拍马屁。不过对此,高拱是毫无办法。人家冯宝本就是个太监,而且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当今天下的太监之首,地位可算是极高的了,在宫中也是如此。他作为皇帝的辅佐,去往皇帝身边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高拱唯一所担心的是,怕冯宝在隆庆的最后这段时间里面,主动去套近乎,将来会对他产生什么不利。

为何要说最后这段日子?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不是说隆庆这段时间恢复的不错嘛!其实并不然,除了那特定的几个人之外,朝廷里的官员们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张凡、张居正和高仪这么三个了,而张凡还只能算是半个朝臣,张居正和高仪二人口风极严,就算是知道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因此,知道隆庆不行了的人,如今总共加起来是个还不到。唯一一个最好突破的太医王有才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透露任何事情,都快要发疯了。

但是高拱还是有了这种预感。给他预感的是一件事,一件也是极为隐秘的事情。这件事情是从距离京城百余里地的天寿山麓,也就是所谓的明皇陵传过来的。明穆宗朱载垕,也就是隆庆登基之时,在大岭山东麓就开始修建起皇陵来了。虽说是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修建陵墓,听起来有些太过不吉利了,但是这多少代皇帝都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他朱载垕这位贪花好色的人要有例外。不过即使早早地就已经开始修建了,但是那速度确实相当的缓慢的,毕竟皇帝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咋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不过如今,高拱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据说如今,供隆庆这位爷升仙之后安居的昭陵,现在是加快了修建的速度。其实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只是隆庆,不管是哪个皇帝身子有恙了,这都是必须的,毕竟这生死有命,倘若某人负责皇陵的修建,觉得皇帝病了却是无碍,根本死不了,就懈怠了下来。等到皇帝真的死了,那可就完蛋了,当真是要活人祭祀了。

可是这件消息在高拱看来,就有些不同寻常了。虽然不止一次了,高拱总是在心里面暗自对自己说,这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他心里面总是不能完全放下此事,即使白天里,他因为要在内阁于张居正较劲,因为太过忙碌而暂时忘记了这件事情;可是每到夜里,他拖着已经老迈的身体,还要在别人的服侍之下才能躺到床上之后,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心里面就又想起了这件事情。

说起来当真奇妙。而更加奇妙的是,这一次,高拱竟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他将一切都归结于自己太过担心而在心中生出的担忧,并不会发生。高拱并没有依照自己的直觉带给自己的警告而做出任何防范的措施。

正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然而棋手不走到最后,却是看不出来自己已经下了一步让自己必败无疑的棋。

回到张凡这边。这段时间他也算得上是清闲了,当然,除了那一件事情,是让张凡如今还在烦恼的。

对,正是因为那一件事情。之前的张凡出门是为了躲避那些无休止地上门来问他宫里情况的人。而这一次,除了那个原因之外,张凡还为了一件事情,引蛇出洞。

前些日子,张凡找来黎阳问了许多事情之后,便让他也加入了监察的行动之中。

并非因为对黎阳有成见,相反的,张凡对于黎阳的那一番话和他的分析还是非常相信的。在他看来,这个前来找映月的女子十有**就是那个黎阳口中的玉儿了。然而在还没能够有十成把握确定之前,事情还不好下定论。虽然想来,那女子是不是玉儿,情况都差不多。不过张凡宁愿耐心的掌握了完全的证据之后再行打算,毕竟有些事情,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如今,每天出行的张凡,身后总是会有隐藏行踪的一票人跟着,而黎阳也是身在其中。为的就是想要引诱那个女子再一次现身,好让黎阳摸清楚她的身份。当然,倘若黎阳能够识破她每一次总是能够无故消失的办法,从而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这名女子,那就更好了。

而跟这件事情有关的这些人之中,唯一一个身在关键位置,却是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就是映月了。

张凡也曾打算过,只要这个女子出现,便不由分说上去抓人。对方不会武艺,想要抓住她这么个弱女子是易如反掌。不过张凡没有这么做,这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没有这么做。然而现在,在听了黎阳的话之后,他就更加不能这么做了。一来,万一这个女子不是那玉儿,甚至于根本就不是五毒教的人,抓到她无济于事,还会打草惊蛇;二来,根据上一次黎阳再和张凡一番谈话之后的话,玉儿这女人看起来柔弱无比,实际上性子烈的很,尤其是对于方月玲,那是及其忠臣的。虽然没有发生过,不过黎阳还是对张凡说,即使让玉儿受那锦衣卫的酷刑,她也未必就会开口。最后还有可能弄死了她,而更加招来方月玲的愤怒,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这几日,那个隔三差五会出现在映月面前的女子,这都快半个月了,却是没了踪迹。

一直到今天,张凡都有些觉得事情已经黄了的情况下,她居然又来了。

得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得让这几日都是兴致缺缺的张凡精神大振。

第三百九十六章 红螺寺中

这几天里面,几女都觉得张凡有些异样.不论是他在家中,还是陪同她们出门游玩,虽然张凡面对她们的时候,还是一副微笑的模样,但是几人还是能够感觉出来,张凡这几天必定是心里有事。

感觉最明显的,自然就是茹雪了。作为张凡的发妻,茹雪同时也是在家中除了张凡的母亲赵氏之外,对他最为了解的人了。虽然平日里,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多言的人,但是那副理解的微笑可不是平白无故就做出来的。茹雪对于很多事情都能洞察,只不过她从来都不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罢了。倘若张凡遇到了什么事情,茹雪从来不会和他说什么理解、放松之类的话,她明白,男人有男人的想法,而作女人的就算是在男人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也不要自作聪明地去说什么。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茹雪就什么事情也不做,她是这个家中的大妇,对婆婆孝顺,让家庭和睦,不要给张凡添什么麻烦,这才是她应该做的。而且,茹雪做的非常出色。

有能够早早感觉到张凡有心事的,那自然也就有迟迟没有发现的,映月就是如此。

这倒不是说映月就是个笨女人,相反,她对很多事情看的也是非常透彻。所以说如今,看不破张凡怀有心事,原因只是因为,她自己也是个怀有心事的人。

这段日子里,玉儿三番五次地前来找她,想要让她帮忙打听方振乾的消息。玉儿每一次都没有告诉她什么,但是同样的,她也从来没有明摆着说过拒绝的话语。

这种暧昧不清的拖延方式,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面来看,都是非常有效的。再加上玉儿虽然隔三差五就会来找她一次,但是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任何逼迫映月非要帮她忙的话。

可是,即便如此,映月心里面也有着担心。她不知道这种脆弱的局面何时会彻底破碎,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再也不能维持现在这种状况了。

其实说起来,映月自己也想过很多,如今发生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必要如此费神。张凡放出去自己有了方振乾的消息,本来就是假的,为的就是让方月玲上当。如今,玉儿来找她,这说起来正是一个机会。可是面对着这样一个机会,映月这个以往都是好爽非常的人,却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犹豫了。

心中有着心事的映月,自然是无法察觉到自己的相公也是有着心事的。知道三天前,两个孩子逗得她发笑,让她暂时忘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偶尔抬起头看向张凡的映月才发现了他那张满怀心事的脸庞。立刻,她就知道了。

这不禁让映月的心事更重。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张凡会如此心事重重,必然是因为在朝中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但是心中有事情的映月却是多了别的相反。

张凡手下锦衣卫的能力,映月是见识过的,她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在她看来,或许张凡会如此烦恼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情。这让本就烦恼的映月也更加的不知所措起来。本来,还在心中找机会打算将事情告诉张凡的她,这时却是更加杜绝了心里面的这个想法。

今天,情形还是如此。

今天,也不知是为何,众人都想要去寺庙中烧香祈福。只因这个话题也是几女提起来的,这最佳的所在自然便是那“护国资福禅寺”,也便是如今大名鼎鼎的“红螺寺”。

红螺寺那是中原大地北方佛教的发祥地近千年来一直是佛教圣地,且历代主持多由皇家推举,可谓是烟火昌盛、人潮不断。

此地端的是风景俱佳,特别是这个时候来,天气宜人且不说,景色也是异常美丽。然而,即便是在茹雪等都在此感受着这份心旷神怡,并且大是舒爽之时,张凡和映月这两个人却是一脸满是心事的模样。走在路上大都是一言不发,就算是问起他们什么,也是诧异一番才做出一副微笑的模样,大声赞同起来。

好在其他人今天的心情端的是不错,并没有人太过在意这件事情。

既然是女子前来祈福,那目的地自然便是位于红螺寺尾的观音庙了。此地观音庙分为前后两座,前一座供奉的乃是从子观音,平日里有不少人前来祭拜,求佛降子。而茹雪即便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时候还是虔诚地跪拜,感谢观音菩萨让她剩下言益和雁月两个孩子。

之后,本来不想去祭拜的洛灵儿也是在茹雪和昭雪两姐妹的鼓励下,满面通红地上去进香,还惹来昭雪这个小丫头更加欢快的模样,也是让洛灵儿的面色更是通红。

不过如今的洛灵儿虽然面上通红,但是心里面可是高兴极了。本来就十分想要为张凡生个孩子的她,因为自己的担心以及种种原因,一度曾经放弃了这个念头。但是如今,怂恿她前去祭拜送子观音的竟然是茹雪。这个让洛灵儿放弃心中想法的主要理由如今已经不存在了,洛灵儿自然是更加高兴了。

怀着这种想法,洛灵儿在起身的时候,还是偷眼看了看张凡,似乎想要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张凡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往她这边多看几眼。这不由得让洛灵儿感到失望的很。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更是让洛灵儿有些难受了。映月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上前祭拜的时候,张凡的眼神就一直盯着她。

不错,张凡这时候的心思全都放在映月的身上。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眼光也就自然而然地放在了映月身上。

庙宇的旁边,是一排用来给游人歇脚的禅房。当然,并不是随便让人进的,而是要招待那些最为“虔诚”的游人。所谓的“虔诚”,说到底也就是看在到底是谁给的香火钱比较多了。张凡如今算是财大气粗了,所以在一个僧人堆起满脸微笑地向他传扬广大佛法的时候,大手一挥便是让一旁跟着他的王猛掏了一沓银票出来。钱足够了,身份也就自然从需要指引的迷途之人变成了最为虔诚的信徒了。

坐在禅房中休息着,品着寺里送来的极品好茶,张凡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他看到映月找了个理由出门去了的时候,张凡那烦躁的模样也就更甚了。

而随后,王猛便推门走了进来,向张凡和几女见礼之后,便来到张凡身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房中的众女看到张凡听到王猛的话之后,立刻是双目发光,顿时就精神了起来。站起来跟几女说自己出去有些事情,张凡不等回话便随着王猛走了出去。这让房中的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面胡乱猜测起来。

“你确定?”出了房门的张凡立刻就对王猛问道。

“大人。”王猛说道,“今日梁百户与那黎阳,还有一众弟兄一同守在暗处。方才三夫人出门之后,也不知见到了什么,便想着西南边的一座禅房走去了。那里面早就已经有人在了。”

“可看到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人?”张凡赶紧问道,“黎阳可能认出来,里面的那人是否就是那个玉儿?”

“回大人,还不能。”王猛说道,“适才弟兄们的眼睛都放在大人这边,并没有太过注意其他地方。方才三夫人进去之后,梁百户马上就找了位僧人询问一二,这才得知里面早就有一名女子等在那里了。只是问他那女子的相貌,她也是摇头不知。”

听到这,张凡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随即,他也就释然了。这里供游人们歇脚的禅房不少,虽然有大有小,不过大都是同一种布置。那件禅房除了面朝东有着一扇门之外,房中只有个不大的窗户,别说是大人了,即便是孩童也难以从那里脱身。想要出来,必然是要走正门了。

如今,那间禅房的正门已经被张凡的手下盯得死死地,只要人走出来就必然会被看到。得知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玉儿,如今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张凡虽然急于知道,但是已经等待了大半年的他,也并不在乎再多等这么一会。

见到张凡打定了主意,王猛不由得开口问道:“大人,倘若里面的人真的就是那个玉儿,咱们怎么办?是不是要立刻把她给抓了?”

“不要。”张凡否决了他的办法,“她身后必定是有人在相助的。此处游人甚多,若是抓她必然会引起骚乱。到时候她的人若是趁乱跑了,咱们根本就无从查找。更何况就算咱们能撬开这个女人的嘴巴,也需要些时间。等到咱们得知那些人的所在,恐怕他们早就已经跑了。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人知道的并不多。万一那样的话,咱们抓住她一个根本就是无济于事,还会因此打草惊蛇,让这帮人的行踪更加隐秘以后就麻烦了。”

听了张凡的话,王猛也是暗暗点头。

“派两个人过来守在这里,我跟你一同过去。”张凡吩咐完,便向着一旁的一座偏僻禅房走去。只不过不论是张凡还是王猛都没有发现,远处正有一双美目正用着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他们。

第三百九十七章 准备完毕

“大人.”“大人。”“……”

刚一推门进入,张凡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声声问礼声。张凡并没有太多在意,只是挥了挥手就开始询问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形?”

“回大人。”梁超上前,透过微微开启的窗户指着目标说道,“如今三夫人进了斜对面的那间禅房还没有多长时间。”

张凡顺着他所指的的方向看去,见到对面一件坐落在末尾,并不甚大,也不怎么能引人注意的禅房,问道:“为什么不派人过去听听里面都在说些什么?”

听到张凡的问话,梁超是面有难色地说道:“回大人,卑职不是没想过。只怪卑职和兄弟们对这里实在是不怎么了解,刚才卑职让手下刘云过去探听一番,谁知还没等他走到那边,就已经被职守的僧人给赶了过来。”

“这是为何?”听到梁超的话,张凡不由得好奇地对着那边仔细看了看,这一看他就明白原因了。对面的那一排禅房周围的确是有着几个僧人站在那里,还不断警告一些有意无意地想要接近那里的男客。

“对面那里是专门给前来祈福的女子歇脚的地方。”梁超无奈地说道,随即便露出了衣服后悔的模样,“早知道,应该带上一名柳营的人过来。”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笑。柳营是锦衣卫中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若是说起规模当真是小到不能再小,名字在册的就只有十人。但是这柳营在锦衣卫内部可谓是神通广大,其下属更是有许多。这些**都是女子,专门为了去一些特殊场合去打探事情。起保密的程度那是相当之高,就连锦衣卫里面的许多人,大都是只闻其名,不曾见过里面几个成员。

听起来很是神秘,但是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张凡却是知道的,这些柳营的女人做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工作。放下一个女人本应由的自尊等等这就自不必说了,还要为了很多事情奉献出自己很多。

听到身后传了的些许嬉笑声,张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在感叹自己这些手下没个正经,毕竟这些都是男人,有那种想法也正常的很。再说了,也只有在张凡这位特殊的都指挥使面前,这些人才能够如此放得开,要是换了别人,他们可绝对不敢这样。而且这也只是偶尔而已,这些人并不是没有看到过张凡发怒的。这也正显示出了张凡的亲和力。

张凡所感叹的是,这些人对于柳营的一知半解。柳营中的很多女探,除了在各个王公大臣家中,以及一些特殊的场合打探消息之外,还有的则是监视着锦衣卫内部。或许就在这些嬉笑的人身边,早就已经埋下了柳营的密探也说不定。

叹了口气,张凡不再关心这些事情。盯着对面看了一会,发现还是没什么动静。突然,张凡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看了看屋子里面的人,随即便向一旁的王猛问道:“黎阳人在哪里?”

不过,如今屋子里面全然没有黎阳的身影。张凡这几天让他跟着,就是为了好等到像今天这样的绝佳时机,让他来认人的。而如今黎阳竟然不在,这不由得让他有些诧异,还有些微微地恼火。

“回大人。”王猛答道,“黎阳得知了事情之后便出去了。他这是去查探这附近可有什么人埋伏着。”

听了王猛的回答,张凡这才是放心下来。不过他还是稍有疑虑地问道:“就他一个人去的?”

“卑职已经让人跟着他一同去了。”王猛回答道,他自然知道张凡这是在担心什么。

听王猛这么回答,张凡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正说着,黎阳和一人便推门走了进来。二人看见张凡在房里,也是赶紧上前问礼。

“打探的怎么样了?”张凡对着黎阳问道。

“回大人。卑职方才在这附近转了转,发现可能的地方都有些人。不过卑职无法分辨到底哪些人是。卑职估计,来的人在教中都是些有本事,但是并不怎么显山露水的人。这样的人在五毒教中有不少,其中很多人卑职都不认识。

“而且能够被那方月玲派出来的,想来也都是这上面的好手,未必会露出许多痕迹。不过卑职已经将可疑的地方都记了下来,只要派人去这些地方看着,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这样的地方共有几处?”张凡问道。

“光是这座观音庙中,就有整整十处。”黎阳说出了一个让张凡感觉有些头疼的数字。

“那这整座寺院呢?”张凡问道。

“这卑职不知。”黎阳说道,“不过卑职看来,这些人也就只会在这里接应那女子。毕竟咱们得来的消息,那女子并不会武功,所以要确保她能够安全脱身,这些人的距离应该不会太远。至于这整座寺院,那可疑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倘若都要一一派人盯住,五百人也不够用。而且咱们现在的目标就只有那名女子,只要盯住了她,自然就能顺藤摸瓜,查处他们的所在。”

黎阳这番合理的分析,再加上跟着黎阳一同出去的那人也是点了点头,表示刚才黎阳在外面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张凡也就不再追问了。转头看向梁超:“人手够吗?”

“这红螺寺乃是个好地方,平日里便有咱们不少人在这盯梢。”梁超回道,“方才卑职已经让他们过来了,来了有二十人。”

“你现在就和黎阳过去,吩咐他们按照黎阳的指点,到那些个可疑的地方给我盯好了,千万不要出了什么纰漏。”张凡吩咐道。

得到命令的梁超和黎阳抱拳应是,便转身离开。

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而那间小小的禅房里的两人,也在各自准备着。

“想好了没有?”玉儿看着映月说道,虽然是催促她的话语,但是里面一点也听不出来有什么急躁的意思。

“我想好了,玉儿姐姐。”映月这一次没有再拖沓,直接说道,“等我回去之后,立刻就跟凡哥提起这件事情,问他老教主的所在。”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玉儿反而疑惑了起来,看着映月很是不确定地说道:“我说小月儿,今儿个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映月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件事情我想了大半年,今儿个也算是想通了。老是让姐姐这么隔三差五地来找我也不是个事。再说了,早点帮着小姐办妥了这件事情,兴许等到小姐迎回了老教主,心中一高兴,便将那能完全解去‘五仙蜜露’的解药赐给我也说不定。”

“唉,其实这个道理你早就已经明白了。”玉儿说道,“只不过都因为那个张凡,如今却是拖了这么久才下了决心。姐姐早就告诉你,这天底下的男人每一个好东西,就算他们什么也不做,也能坏了大事。”

面对玉儿的这么一番挖苦,映月并没有回应什么话,只是笑了笑而已。

“不过……”玉儿随即又说道,“我说小月儿,你今儿个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莫不是……莫不是这件事情你已经对那张凡说了,如今他要你来用这番话稳住我,想要做些什么吧?”

“不,姐姐怎么会这么想?”映月听到玉儿的话,露出了惊讶非常的表情,“我李映月行事一向是光明磊落,就算是恨一个人到了极点,也会当着那人的面说出来,绝对不会干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姐姐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若是以前的你,我绝对相信。”面对映月这番可以算得上是发誓赌咒的话,玉儿却是丝毫没有动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现如今的你,对一个男人如此痴情的你,我可就不太相信了。姐姐我是过来人,知道当一个女人爱上男人的时候,那痴心能让她到什么地步。绝对可以让女人心甘情愿为他去死,被卖了还得帮着她数银子。要说啊,咱们女人就是这么命苦,就是这么贱骨头。不过……”

“不过什么?”映月对于玉儿的这番话,虽然心里并不怎么认同,但她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如今的她就是这么个想法。

“不过就算是如此,哦我也并不怕你耍什么花招。”玉儿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道,“反正如今……”

玉儿的话还没有说全就打住了,不过映月却是警惕了起来。玉儿并不是一个自信的人,这一点在五毒教的时候,映月就已经明白了。而她平日里之所以会表现的如此自信,全都是因为在她的身后有着一个方月玲在给她撑腰壮胆。

而如今,玉儿又再一次露出这么自信的模样,这不由得让映月又开始猜测,是否方月玲本人已经到了京城了。

想到这里,映月不由得担心起来。老实说,方月玲她并不算是熟悉,在五毒教的时候,映月只不过是个没有丝毫权力的人,见到她也是害怕的很。而方月玲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手段,她更是一概不知。

“好了,既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那我也要回去了。”玉儿站起身来,向着房门走去,“记住你说的,三天之后,我会想办法去找你的。”

说完话,玉儿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映月一个人在房中。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失所望

从来都没有人会想到,红螺寺中的观音庙,这个大都是女子前来祈福的场所,如今居然会在暗中聚集了这么几十人.而且这几十人不管是阵营相不相同,所有的目光全都盯在此处西南方一间偏僻的禅房上。

张凡在房中跟自己的一众手下等待着,一间不大的禅房中塞了进来近十人,却是一个敢发出声响的都没有。禅房外面,此时正是游人正多的时候,可算是人声鼎沸,而且女子结伴而行所发出的嬉笑声也是一刻不停地传进来。但是屋里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那些事情,正更显得这间禅房里面有些安静地让人发慌。

此时的张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面上也没有任何一句话,目光透过窗栏紧紧地盯着对面。只不过,他内心和他的表现是完全不同的,此刻的张凡,心里面也不知怎么的紧张到了极点。

“大人……”

一旁的王猛似乎从张凡身上看出了些什么,想要说些话让他能放松下来,却是被张凡挥手止住。

房门打开,前去布置人手的梁超和黎阳走了进来。

张凡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再次转过头去盯着对面,口中却是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兄弟们都已经将招子紧盯着黎阳所指的几个地方。”梁超说道,“还请大人放心,这帮兄弟全都是老手,绝不会被人轻易发觉的。”

“嗯。”只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张凡并没有说别的话。

一旁的黎阳却是一副想要说话有不敢开口的模样,看的其他人都疑惑的很。扭捏了半天,黎阳似乎还是下了决心,开口说道:“大人,卑职有些话要跟大人说说。”

“嗯。”还是这么一声不冷不热的回答。

然而听了张凡的这么一声,黎阳的表情却是更加怪异了起来。

张凡半天都没有听到黎阳开口,不由得好奇地回头看了看他,发现了他面上的怪异模样,立刻就明白过来了:“黎阳,你投靠于我也不是一时半会了,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再说了,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不需要隐瞒什么事情。”

可是,即便张凡这么说了,黎阳还是一脸的难色,并没有开口。

见到自己的话都不能让黎阳开口,张凡不由得好奇了。他招了招手,让黎阳到他身边来。

一旁的王猛等几人见了,很是识趣地立刻退到一边。

“到底怎么了?”张凡问道。

“大人,是这么回事。”黎阳说着,便伏在张凡的耳边悄声说起话来,声音的大小当真把握的相当到位,旁边的人都是好手,也不乏耳力非凡的人,却当真是没有听到黎阳都跟张凡说了些什么。

“什么?有这种事!”听到黎阳的话,张凡顿时露出了一副惊讶和疑惑的模样看着黎阳。

黎阳却是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看到张凡望向他的表情还带着许多不信,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团,递了过去。

结果纸团打开来,张凡只看了一眼,面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严肃,将纸条递了回去。

接过纸条的黎阳二话不说,张口便将它吞了下去,显然那上面所写的事情相当的重要。

一脸严肃的表情,张凡思量了一番,看向黎阳的面上带上了一丝揶揄,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大人!”黎阳似乎有些惶恐,“卑职自然是会听大人的吩咐,要不然……”

“嗯,放心吧。”张凡说道,“之前我说的那句话你可还记得?”

张凡并没有说到底说了什么,但是黎阳似乎早已知晓,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大人的话,卑职铭记于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凡再一次露出了微笑,说道。

“大人觉得,卑职应该怎么做?”黎阳问道。

张凡思索一番,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也不多啰嗦别的,黎阳再一次伏在张凡的耳边一阵耳语。

张凡听完了之后,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就这么半吧,到时候我会联络你的。”

“是。”黎阳抱拳,郑重其事地对着张凡行了一礼。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的话,这不由得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完全都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在他们看来,似乎是黎阳和张凡说了什么,然后张凡让他去办件事情。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却是无人知晓。

只有在旁边默默注视着两人的王猛,心里面似有明悟,但是一来,他根本不敢确定事情是否就是自己所想的;二来,他也不准备去过问这件事情,张凡是他的上官,上官若是有了什么想法并没有需要告诉下属的义务,若是需要帮忙的话,张凡自己自然会提出来的。

就在这时候,对面那个如今正牵动着几十人的心的房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了。房中走出来一位最多不过三旬,身穿一身普通夫人装束的女子。

这个女子走出来之后,站在房门前四周看了看,然后朝着大殿左边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一条路正是通向大殿后方。

“怎么样?能认出来她是谁吗?”张凡向着一旁的黎阳问道,视线却是一直盯着那名女子。

黎阳自从那名女子出来之后,也是一直看着。转头对着张凡说道:“卑职惭愧,卑职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听黎阳这么一说,张凡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失望到了极点的表情,而身后的一众人也是同样。

一旁的梁超听黎阳如此说道,不由得很是着急,赶紧问道:“会不会是距离太远,你看错了,或是没有看清楚。”

“梁大人,卑职对于自己的这双招子还是有自信的。”黎阳看着梁超郑重地说道,“只是卑职当真不认识这个女子。”

“会不会是那个玉儿易了容?”梁超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不会。”再一次,黎阳轻而易举地否决了梁超的猜测,“且不说那玉儿并不会任何易容之术,即便是有高人帮她改变了容貌,但是身形却是没法变。那玉儿当年在教中也算是有很多人对其垂涎三尺,卑职也不例外。但是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玉儿,这点卑职能够肯定。”

听到黎阳这么一番无懈可击的否定,梁超的脸上终于也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这么多天的布置,终于等到了今天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而且还占了这里的地利,有着不少人就在这里盯梢。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布下之后,却是发现几乎可以肯定了的目标却是另有其人,这怎么能不让人失望。

房间里,除了一个人之外,包括张凡和黎阳全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而唯一的那个人,正是王猛。

自打刚才黎阳开口说不认识那女子的时候,王猛的双眼就紧紧盯着黎阳,观察着他面上的表情,甚至他表情的每一个变化,身上的每一个动作全都没有放过。而黎阳也不负重望,王猛是任何破绽都没有发现。

就在连王猛都要认同黎阳当真是不认识那名女子的时候,突然间他想到了刚才的事情。心中一番思索,他不由得将目光在黎阳和张凡两人身上来回徘徊,嘴角也是微微上翘了起来。不过终究,王猛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也罢。”张凡突然开口说道,“不是就不是吧。我心里面刚才还在担心映月,会不会因为对方是五毒教的人儿有了什么大麻烦。如今知道对方不是,却也能让我稍稍放下心来。”

“大人,万万不可麻痹大意。”旁边的梁超提醒道,“虽然黎阳并不认识那名女子,但是也并不代表,那名女子就不是五毒教的那方月玲派来的人。这件事情还是要小心为妙。”

“嗯,梁超说的是。”张凡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不管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然会纠缠映月大半年的光景,所为的事情必然不会是小事。如今咱们已经准备好了,不管她是谁,想要干什么,抓过来问个清楚,一切就明了了。”

“大人说的是。”黎阳赶紧随声附和。

“既然如此,你们给我跟紧了,不要让她再跑了,也决不能让她发现你们的行踪。”张凡说道,“等摸清了他们的住处,派人给我盯好了。”

“是。”禅房中的人齐声应道。

王猛却是看着张凡问道:“大人,您现在……”

“我要先陪着家人回去再说。”张凡说道,“家里面还有些事情要我过问一番。”

虽然说是家事,但是在场的人又有哪一个心里面不明白张凡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既然如此,卑职就跟着弟兄们一同过去看看。”王猛说道,“让梁百户和黎阳护送大人回府便是。”

“不,王猛你带着几个人留下来陪我回府便是。”张凡说道,“黎阳和梁超就留在这里吧。毕竟就算这些人不是五毒教的人,想必一些江湖上的手段,你们也未必会比黎阳明白。万一有了什么变数,也好立刻改。”

“是。”众人再一次齐声应是。而王猛,更是多看了黎阳几眼。

张凡却是不再过问,看到映月从对面那间房间里,神情恍惚地走了出来,他也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绝望边缘

映月从房门中走了出来,心神很是不宁.

刚才和玉儿的那番谈话,映月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说自己不会再拖延这件事情了。而当时的她,心里面也当真是这么想的,她都已经做好了打算,打算一见到张凡便跟他说出这件事情。

可是她才刚刚走出房门,却是又有些动摇了。

所谓人心难测啊。

而下一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住了。她看到不远的对面,一间禅房的门打开,自己的相公张凡在几个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陪着张凡一同走出来的人当中,映月看到了黎阳的身影。

黎阳是认识玉儿的,这一点映月知道的非常清楚。而如今黎阳出现在这里,也就表明,她跟玉儿两人相见的事情,已经全都被张凡知道了。不管是所为何事,还是玉儿的身份,在映月看来,张凡已经全部都知道了。瞬间,映月联想到张凡这半年来自己没有太过注意的异状,她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张凡早就已经知道了。

这让她不由得有些后悔。在她看来,张凡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开始,到现在的大半年时间里面,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起过她,为的就是想要让她能主动说出来。然而映月明白,张凡给了自己一个有一个机会,而她也是Lang费了一个有一个机会。

或许,一个时辰之前,她跟张凡将这件事情和盘托出还有转机。但是如今,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要说着女人也是太过感性了一些。如今后悔至极,映月的心里面也是开始想些于事无补的东西。

她想到,自己的愿望实现,嫁给了张凡,而且张凡还为了她摆了那么隆重的喜宴,所为的不过是纳娶她这个妾室而已。想到这里,映月感到自己太对不起张凡了。

她又想到,自从玉儿在她进入张家大门的那一天前来找了自己开始,到现在已经半年过去了。然而这半年以来,她所有的心思全都被这件事情所占据着。除了偶尔碰到一些非常开心的事情,能够让她暂时忘记这一切。但是那毕竟只不过是暂时的,等到她的心静下来,心里面又会想起这件事情来。这半年来,映月可算是喜寡忧多。想到这里,映月觉得自己更加对不起张凡,也太对不起自己了,Lang费了如此美好的时光。

她更是想到,得知了全部事情的张凡究竟会怎么对她。“休妻”,这两个沉重到不行的字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然而随即,映月就笑了起来,当然,倘若她如今这副带着悲凄的诡异表情还能称之为笑的话。她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妾而已,若是张凡厌倦了她,说不要就不要。张凡不需要签字画押,甚至不需要动笔墨写什么休书,只需要让人将她赶出张府的大门便可。休掉一个妾室,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过正常的事情了,根本没有人会为了这件事情来指责张凡什么的。

映月如今将事情想得有些太过严重了。其实,这只不过是她因为将事情压在心底半年而形成的。日积月累了这些沉重的东西,如今全都爆发出来看,那力量当真是相当的大,可以瞬间将一个坚强的人推向低谷。

已经被悲凄和绝望浸透了所有心思的映月就丝毫没有想到过。倘若事情真是会像她所想的这样,倘若张凡也当真会向她如今所想的这么来对待她的话,那么张凡定然是根本就不会在关心她了。然而此刻,张凡出现在这里,在暗中观察着她,半年的时间了却从来没有当场拆穿过她,也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话语。甚至于张凡这半年来因为她这件事情而产生的心事重重,全都是因为张凡太过关心、重视她才会如此的。要不然……

不过此时,心里面已经被绝望完全占据了的映月根本就想不到这些。

她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等着张凡,或者说是等待着绝望,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这边,张凡跟几人出了禅房之后,他立刻就以眼神向玉儿离开的方向示意。梁超自然是明白,向着李阳和后面几人点了点头,便向那里走去。而黎阳临走之前,还用不放心的眼神看了看映月,却是被张凡看见,向他点了点头。黎阳这才放心地离开。

这些并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小事全都被王猛看在了眼中,他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张凡向着映月那边走去,而王猛则是保持了一段距离跟在张凡身后,既不会打扰他和映月,也能够及时地保护张凡。

看着张凡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映月心中也不知道是怎么一番心思。

这里并不大,没过多久,张凡便来到了映月的面前,停下来脚步。

没有抬起头来看张凡,映月却是能感受得到他那火辣辣的视线正放在自己身上,这让她更加地难受。

实在是不能再忍受张凡这么看着自己,映月吞吞吐吐地说道:“相公……我……”

“先跟我回去再说。”张凡没有让映月继续说下去,声音平静的很,让映月无法揣测他心中的想法。

说完了这句话的张凡,也不等映月说什么,转头便向着茹雪等几女所在的那间禅房走去。

而映月,只是木讷地跟在张凡身后,脚步沉重地迈着。

走到房门前,还没有推开房门的张凡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嬉笑声,似乎里面在进行着什么开心的话题。张凡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了一副微笑的模样,推开了房门。

“姐夫,还有月儿姐姐,你们怎的去了这么久。”见张凡和映月进来,活泼的昭雪立刻就娇嗔着说道。

“在外面遇到了一个熟人,多说了两句话。”张凡一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的模样,“怎么了?”

“哼,哪有姐夫这样的。”昭雪却是一副不饶张凡的模样,“出来游玩,不陪着家人,却又是和别人说什么话。”

“昭雪,不许胡闹。”一旁的茹雪出言教训妹妹,只不过言辞中并没有太多的责备。说完了,她还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张凡。

这还引来了昭雪的不满:“姐姐就知道护着姐夫。”

房中自然又是一片欢笑,当然,除了映月那副实在算不上笑容的模样。

张凡自然是不会反驳,微笑着说道,“昭雪说的对,姐夫以后保证不犯了。”

“对了,接着咱们去哪?”昭雪最关心的是这件事情。

“哦,对了。”张凡一拍脑袋说道,“恐怕今天不行了,临时出了些事情,我得先回去了。”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昭雪自然大是不愿,而旁边的茹雪和洛灵儿却是一副明白的模样。只有映月,听到张凡说有事情要回去,心中又是一阵紧张。

“要不,你们去玩吧,我先回去。”张凡说道,“我让王猛跟着你们,这样也能让我放心些。”

“不必了。”茹雪说道,“今天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妾身也是有些乏了。再说,妾身也想益儿和月儿了。既然相公说有事情,咱们就一道回去吧。”

这番话从茹雪这位张凡的正妻口中说出来,除了昭雪这个小丫头面上透露着不满的神色之外,其他人都是答应了下来。

在回程的马车中,几人还是有说有笑的,张凡也不例外。除了映月,一个人坐在那里并不主动参与话题,除非有人问到她了,她才会强做出一副笑脸,附和一句。而一路上,张凡却是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这不禁让映月心中更加地难过。

回到家中之后,茹雪还是比较关系自己的孩子,马上就去往赵氏那里看望了,而昭雪则是陪着她一同过去。洛灵儿当真是有些乏了,也是回房休息去了。

只剩下张凡和映月二人,气氛很是诡异。

“跟我来。”良久,张凡就说了这么一句,便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映月跟在他身后。

书房中,张凡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的,也没有什么动作。眼睛就放在映月的身上,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思索着什么。

而映月则是坐在张凡的对面,低着头不声不响的,一副犯了滔天大罪的模样。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大半天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官人。”家中丫鬟的声音响了起来,“梁百户在外面,要见大人。”

“让他来。”张凡吩咐道。

没多久,梁超就到了,敲了敲房门,得到了张凡的允许便开门进来。向张凡和映月问礼之后,便看着张凡,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说。”张凡吩咐道。

“回大人。”梁超说道,“这次卑职等人没跟丢,如今已经找到了那帮人的所在。现在那周围已经有咱们百多号弟兄看守着,城门那边咱们也已经知会过了。”

“给我看紧了。”张凡说道,“等我过去再开始抓人。倘若他们要是有所发觉,想要走的话,就给我立刻抓人。死一两个没关系,别全死了就行了。”

“是。”梁超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房门再一次被关上。房中又是一番沉默,终于,映月听到张凡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事情马上就要有个结果了。

第四百章 微笑重现

张凡的一声叹气,似乎让这间死气沉沉的房间里面泛起了涟漪,将隐藏在其中的汹涌澎湃全都展现了出来.

“凡……凡哥……”映月似乎是再也无法镇静,或者是她想要抢在张凡前面说出来,“……我……我……”神情激动的映月,如今连想要说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这么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几个字。而且,从来都没有在张凡面前表现过软弱一面的她,如今面上却是带上了泪光。

看到映月这个样子,张凡着实有些讶然。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女性哭泣,或者说是他根本受不了女子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干了一年多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老实说张凡什么情况没见过,应得的不应得的,有的并非张凡想要那么做,但是那也毕竟发生了,而且还是他所阻止不了的。

总之,如今的张凡,除了还不能够设身处地地考虑一番自己遇到那些事情之时的场面,但是他也算是见识过了人间所有的不幸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看不惯女子哭泣,尤其是他自己的女人在他自己面前哭。

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映月的跟前,张凡俯下身子亲手将映月那已经顺着她那张精致的脸庞流到下颌的泪水拭去,口中略带着无奈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就哭起来了?”

听到张凡的话,映月的眼泪是止住了,可是还有些抽泣。她抬起头,看着张凡那张除了没有微笑便丝毫没有变化的脸庞,不由得问道:“我……我……凡哥……你不是要责……怪我吗?”

“责怪?”张凡听了她的话,面露疑惑的表情,“我为啥要责怪你,怪你什么?”

“你……”听了张凡的这番话,映月已经不只是疑惑了,面露惊异,“凡哥你为何不责怪我?毕竟我……”

“大半年都没有把有人来找你的事情告诉我?”张凡接着映月的话说到,“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张凡突然想到,似乎自己刚才那种不言不语的样子,当真是将映月吓到了。不过张凡心里面当真是有些不明白,为何平日里坚强开朗的映月,居然这种程度就哭了。倘若是换了洛灵儿,张凡绝对会信,但是映月,他就有些无法理解了。

或许,看到映月这副担惊受怕到了极点的模样,张凡心里面突然明白过来了。想到这里,张凡突然想要戏耍她一番,或许板着脸对她说:“我为何要责怪你?以后咱们两人就形同陌路,再没有什么关系了。”这样来逗逗她。可是思来想去,张凡怎么也说不出这么重的话来逗映月,在他心里面,对于映月的爱意还是占据着第一位的。

想到这里,张凡突然觉得很想笑。虽然他明白,如今的这个场面实在是不适合发笑,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呵呵呵……哈哈哈……”

听到张凡的笑声,映月面上疑惑的表情有变成了先前那副自怨自艾的模样。不过渐渐的,她发觉到张凡的笑声并非是她所想的嘲笑什么的,而是……

“凡哥……”看着张凡,映月不由得问道,“……你没事吧。”

“哈哈……我……我没事……”张凡笑的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仿佛他真的遇上了什么能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只是……只是……哈哈……”

“只是什么?”映月瞪着还含着泪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张凡,好奇地问道.

“只是我……从来没想到过……”张凡虽然止住了笑声,不过话语中还是充满了笑意,“我从来没想过,我的月儿居然也会有今天这副模样。话会所刚才你的样子,真的跟……唉,可惜这里没有相机,要不然这一瞬间……以后可就好看了!”

听着张凡的话,映月的脑海中自动地将“相机”这种她根本无法明了的词汇过滤了。但是张凡前面的话她却是听的非常明白。总而言之,她明白了张凡本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过担心了,这才会在心里面如此担心,从而出现了那番误会。

而如今,张凡这么说了,这让映月的担心尽去。明白了自己并没有被张凡讨厌的同时,映月也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大半年的日子里面,从一开始一直到现在,张凡一直都在关心着她。

想到了这一点,映月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笑容,而且是她最为开心的笑容。比她当初和张凡相爱之时,比她得到了张凡的真心对待之时,比她嫁给张凡的时候所要露出的笑容都要开心的多。想来也是,没有什么能够让一个女子知道自己的男人无时无刻地不在关心、担心自己而更能让她开心的了。

看到映月的这副笑容,张凡却是有些疑惑了。在他看来,按照映月的性格,这个时候应该会大发脾气才对。可是如今,映月却用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这让张凡有些摸不着头绪。

话语中伴随着疑问:“月儿,你怎么……”

张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映月跳起来一把抱住。这情况倒是让张凡能够理解,但是这这个时候,他却不是太明白。

将脸庞埋在张凡的胸膛中,映月一句话也没有说。而张凡,也从这一瞬间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双手也搂住了映月,将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

两人就这样,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良久,两人才分开。这个时候的映月,除了那双眼睛还有些微红之外,面上正流露着微笑的她,根本看不出之前还悲伤到了不行的地步。

重新坐了回去,映月对着张凡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事情,想必凡哥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没有说话,张凡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凡哥都已经知道了,如今也探查到了他们的所在,那映月也就不多说了。”映月说道,“只是映月有些好奇,凡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年前吧。”张凡没有再要隐瞒的意思,“她来找你的那天,就是我把你娶进门的日子。第二天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我……其实那天就想要告诉凡哥的。”映月有些难过地说道,“只不过那天,我……我……”

“月儿,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张凡没有勉强映月非要说出来,“我知道你为何那天没有跟我说这件事情。”

看着张凡一副了解的模样,映月笑了笑,继续说道,“第二天,映月也是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凡哥的,甚至那一天,就有了这个打算。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凡哥在跟前的时候,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再到以后,映月就更没有办法说了。

“一开始,映月希望凡哥的手下能打探到这件事情,然后由凡哥来问我。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凡哥却是始终不过问。再过过,映月就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要让凡哥来问问我。倘若凡哥问我了,即使说的不是这件事情,映月也会据实相告的,可是……”

“唉……”听了映月的话,张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在映月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说道,“其实我有何尝不是如此呢!我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每次都希望你能够亲自告诉我。可是每一次,你都不说。”

说到这里,屋子里再度沉静了下来,不过没有过多久,两人便相视而笑。

半晌,张凡才微笑着看着映月说了一句:“总觉得,我们俩真的好傻。”

“是啊。”映月附和着说道,“不过映月总归还是做错了。”

“什么?”张凡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映月曾经当着凡哥的面发过誓言,‘从此以后再也不对凡哥有所隐瞒了’。”映月有些后悔地说道,“可是映月还是这么做了。”

“这不是你的错。”张凡说道,“我知道,映月不跟我说,定然是因为心中有担忧的。”

“可是我并没……”映月正想说明,却是被张凡的手势止住。

“如今都已经如此了,这些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张凡大度地说道,“只要映月你以后,不再这么做就行了。要是有个什么万一……”

“放心吧凡哥。”映月信誓旦旦地说道,“映月以后再也不会干这样的傻事了。”

“对了凡哥。”映月突然说道,“事情的前后你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张凡回答道,“等会我就要过去,把他们抓回来。”

“这样也好。”听到了张凡的话,映月似乎放下了心中的负担,“或许,事情早就应该如此了。不过,我希望凡哥尽量不要伤害她。”

“谁?”张凡一脸雾水的模样。

“你不知道?”映月睁大了眼睛,“黎阳不是和凡哥在一起吗?”

“我让黎阳去认人,他不认识啊。”张凡说道。

这个时候,传来了敲门声。张凡知道情况定是有了变化,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

“凡哥,等等……”映月急忙喊道。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来,耽搁不了多久。”张凡回了一句就打开了门,对着站在门外的王猛说道,“派人给我看好了,不许有人进府,也不许有人出去。”

等到王猛应是,张凡也不再关注后面映月似乎想要说什么便走了,留下了一脸错愕的映月在原地。

第四百零一章 婆媳之间

张府中,饭桌上.

张家如今因为张凡的原因,这情势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更是行情大涨,俨然已经成为了京城中能够进入第一流的一股势力。当然,除了张家的仕途渊源不算长久,还有就是张家并没有众多的人丁。不过这些都完全不是问题,毕竟现在的张凡虽然做着那个人人生厌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是在他的这种操作下,不仅仅是他,就连整个锦衣卫在百官们的眼中也是发生了很多变化,虽然如今的锦衣卫,坑害忠良、陷害无辜的事情依然是没有少干,不过因为张凡的原因,情况也好了很多。最起码,那些被定了罪的人,当真也是犯了不少事情,不再像是过去那样,完全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被吵架问罪了。

所以,张家这面人丁单薄,但是实力强劲的大旗算是在京城竖立起来了。并且,它虽然现在就表现出了无比强大的实力,但是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它的尽头,未来还有更大的升值空间。

总之,这就是张家如今在京城中的模样了。但是这也只不过是外在的,让人看起来的感觉,对于住在里面的人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对于赵氏来说,如今的日子可算是甜如蜜了。儿子孝顺、事业有成,又有了孙子孙女,算是承袭了张家的香火。对于已经人过中年的赵氏来说,她丝毫不觉得这幸福来得太晚了一些。然而她如今虽然是衣食无忧了,但是过日的方式还是跟从前一样。后院种些菜,每天还是她自己去打理,即使香梅这小丫头要帮忙她也不干,坚持要自己下地。平日里还是会向往常一样,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即使如今家中银钱无数,根本就有着穿不完的衣服,她依然还是如此。

而对于茹雪和昭雪两姐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好奢求的。陈文川的家世不错,但是对于两个女儿,他也从来都没有当成千金大小姐来教育。而她们两人,也不知是陈文川教育的好,还是天生如此,无论是嫁过来的茹雪,还是住在这里的昭雪,也从来都没有太过奢求什么东西,生活过的很是普通。

洛灵儿就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了。对她来说,如今的生活简直就是一种梦幻般的感觉,每一息都是老天爷的恩赐一般。对于她来说,任何的东西都比不上张凡对于自己的爱,每天只要能看到张凡她就十分满足了。

只有映月,这些日子因为心事重重而变得消沉起来。

晚饭,因为张凡不在家,这又变成了一桌子婆媳之间的饭桌。话说,这段时间,张凡几乎每次都能回到家中用饭,外面的饭局他只要能推掉就绝对会胡来,今天因为有事情才不再。不过到底有什么事情,只有映月心中最清楚,其他人却根本不知道。

不过如今,张家的饭桌上也有了些不同。不,不能说是今天,而是这大半年的时间都是这样。这种情况自从茹雪为张凡生下了儿子和女人之后就开始了。

在大户人家来说,生下了孩子交由奶娘哺养已经成为了惯例。这样不仅可以让孩子长得壮实点,也可以让生了孩子的母亲能够好好休养。张家如今也是如此,不过这也是茹雪的无奈之举。

对于茹雪来说,这两个孩子就如同她的生命一般,可以说如今,两个孩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之张凡还要高上三分。如此爱着自己孩子的茹雪,自然是想要亲自哺养两个孩子的。但是奈何茹雪的身子虽然平日里也好的很,但是还算不上健壮,特别是生了这么一堆双胞胎,身子也就更弱了。而且她的奶水也根本不足以哺育两个孩子,甚至就算是一个,都有点问题。但是即便如此,茹雪也没有完全放弃下来,平日里也会亲自喂上两个孩子几口。

而对这两个孩子所倾注的关心最多的,自然就是两个孩子的奶奶,赵氏了。每天,赵氏若是不抱抱孙子孙女,那可真就是浑身难受了。刚出生的婴儿还并不能习惯很多的作息方式,累了就睡,饿了就哭闹。而赵氏这位做奶奶的可算是尽心无比,只要两个孩子一有动静就的亲自过去看个究竟。

而每天吃饭的时候,即使两个小家伙才刚刚吃过,赵氏也得去看个清楚,等到她确认了两个孩子当真没事了之后,才会来用饭。

因为赵氏是家中的长辈,即使张家的规矩再轻松,在随便,长辈不坐上饭桌,做晚辈的也是断然没有提起筷子用饭的道理。因此每一次,张凡和几个女子都要等到赵氏回来了才能开饭。说是等待赵氏,实际上就是在等待两个小家伙不闹人了。

今天晚上也是如此。好在今晚,两个孩子并没有太闹人,早早地就满足地睡去了。

张凡不在,气氛也是如同平常一样。只不过饭用到一半,细心的赵氏就发现了问题。映月这段日子有心事,家中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人过问过。然而今天,映月表现的完全不是一句有心事就可以带过的了,今天的映月,面上的表情,表现出她心里面完完全全就是一种恐慌的表现,似乎将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我说,月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赵氏放下筷子,看着映月问道,“今儿个一大早,我就发现你有点不对劲。本来以为下午凡儿带着你们出去一趟,你能好些,怎么现在看起来凡儿更难受了?到底是怎么了?”

旁边的茹雪等人也是停下了碗筷,好奇地看着映月。她们今天一天都跟映月在一起,自然是对映月今天的怪异表现看的非常清楚,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她们也没有提出来过。如今赵氏说了,她们自然也关心起来了。

“是啊,月儿妹妹,今天是怎么了?”茹雪也问道,“今天一早还不错的,怎么现在?”

“我看到了。”一旁本就忍不住的昭雪,见姐姐也说话了,立刻就开口说道,“月儿姐姐一早还好,下午去观音庙中,在禅房里面歇脚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洛灵儿用关心的眼神看着映月,真诚地问道,“尽管说出来的,都是家人,有什么好见外的。”

见到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映月虽然心里面很是感动,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好多少。

“你看你们,一个个这么问,就跟那大堂上逼供一般,就是没事也非得吓出点事情来。”赵氏看了看几女说道,言辞虽然严厉,面上却一直都带着微笑,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

“娘说的是。”茹雪说道,便转头看向映月,“妹妹若是有什么心事,自管说出来便是。若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咱们也好一起帮你想想办法。五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不是。”

“是不是凡儿他欺负你了?”赵氏一想就想到这上面去了,瞬间,面色就变得有些恼怒了起来,“凡儿这孩子,好的不学尽学这些东西。大男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烦,就应当自己解决,把脾气发在女人家身上,算得什么……”

见赵氏如此,几女赶紧好言安抚。

“娘,不是的,这事跟相公没关系。”映月也是赶紧维护张凡,“再说了,相公的脾气娘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出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相公他也断然不会对我发脾气的。”

映月面对着这么一番话,心中非常的感激,但是她还是没办法说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儿要是不方便说那就不会说了。”赵氏见映月不肯开口,便说道,“你们便由她去吧。但是,月儿,若是想说了,随时来都行,娘什么时候都会听的。”

“嗯,映月知道了。”映月强作微笑,回答道,“娘,映月有些不舒服,就不吃了。”

“唉,也罢,既然不舒服,那就早些回房休息去吧。”赵氏叹了口气,用一副理解的表情说道,“等会我吩咐伙房留些东西,若是饿了,尽管让人去取来便是。”

“谢谢娘。”映月道了声谢,便放下了根本就没有动过一口的饭,转身离去。

看着映月离去的背影,赵氏再次叹气。

走在回房的路上,映月当真是心神不宁到了极点。

黎阳竟然没有告诉张凡玉儿的身份,还说根本就不认识她。映月心里面明白的很,自从方月玲当上了教主,五毒教中的各项命令吩咐全都是通过玉儿的嘴传下来的,作为天龙堂堂主的黎阳根本不可能不认识她。那么……

“莫非这黎阳吃里扒外,还是说当初他就是方月玲派到凡哥身边的内应?”映月的心中如此想着,“这方月玲当真是好算计。”

然而现在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通知张凡。张凡走的匆忙,根本就不停映月的话。甚至还吩咐了手下将这座府院看好,不放人进来,也不放人出去。甚至于映月想要传个消息给他,也根本就没有人理会。

这不禁让映月心里面担心至极,如今的张凡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情况,而黎阳还待在他的身边,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第四百零二章 准备妥当

映月如今正心急如焚,她虽然已经知道了,如今正待在张凡身边的黎阳根本就是心有他属,虽然身在锦衣卫中为张凡卖命,但是他还是与那方月玲有联系.

是中途变卦?映月觉得不是,在她看起来,黎阳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方月玲派遣过来的细作。联想起来以往的事情,对于黎阳,映月虽然并不是十分熟络,但是她在五毒教中的时候,也是知道一些的。黎阳这个人虽然算不得吝啬,但是也绝对不是那种大方的烂好人,混江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私心。

然而黎阳向张凡宣誓效忠于他,所做的事情,除了听命于张凡的意思,向方月玲传递有关于方振乾的假消息之外,便是将那可保命的“五仙蜜露”的解药送给了自己。而且张凡虽然也未必就会因此完全放松了他,而派人将那颗药验了验。中原的人并不识得这究竟是什么,但是他们可以确定,这绝对不会是毒药,张凡这样才放下心来。但是他对黎阳这个人还是不能够放心。

这点映月是知道的,并且在她看来,张凡对于黎阳保持着一定的警戒心也是正确的。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张凡完全相信了黎阳;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张凡对于黎阳完全没有一点防备;而也偏偏是这个时候,映月知道了黎阳并非是一心想要帮助张凡,而是另有阴谋。

而今天,恰恰就是张凡探明了玉儿等人所在,就将要去实行抓捕他们的行动的日子。让黎阳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就待在张凡的咫尺之遥,映月简直就无法想象,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偏偏的,张凡今天还针对这座府院下达了命令。所有的外人都不得进府,而所有待在府中的人也绝无允许出府。这种命令平日里根本就不会引起人们的关心,甚至于对于下人没来说,这是相当不错的,不论是府中需要买些什么东西,全都由守在外面的卫士们代劳了,他们师乐得清闲。今天也是如此。

但是此时的映月却是对张凡的这个命令腹诽不已,在她看起来,张凡关心家中众人的安危是不错,但是这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简直就是个多此一举的命令。

更让她恼怒的是,这些人也不知是得了张凡的吩咐还是怎么的,就连她想让他们去给张凡传句话,这些人都不干。

为此,映月都快要急哭了,事关重大,甚至关系到张凡的安危,她怎么可能不关心呢。但是这时候的她却根本不能把黎阳要反的消息告诉张凡。

“或许……”偶尔的一瞬间,冷静下来的映月突然想到了,“我可以自己去。”映月突然想到,自己虽然不是行走江湖多时的人,自己的武艺等等江湖伎俩也完全不怎么入流。但是相对于外面这些大都是朝廷量产的人来说,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想到了这一点,映月加紧了脚步,快速地走回了自己的房中,准备起来。

此时的京城外城。这时候的人家大都是用过了饭,虽然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不过街上依然有着很多人。晚上正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白天里一些不好意思出门的女子都会选在晚上来这里,不过夜晚女子出行总是会有些危险,因此她们大都是结伴出行,或者带上丫鬟一同。

在那条大都是买卖女子事物的街上,也有着几座茶楼,大都是给那些逛街逛累了的女子休息的,虽然并不会阻拦男客,不过毕竟这里大都是女子,男子若是来到这里却是会受到女客们的指指点点,因此来这里的男子也当真是少得很。而今日,似乎来了不少男客,在临近的几座茶楼中入座。虽然也有很多女客指指点点,以不正的目光警觉地打量着这些人,不过这些男子却根本毫不在意。

在一座名为嫣雨楼的茶楼中,二楼靠窗却又颇为隐蔽的位置,张凡、王猛、梁超和黎阳正坐在这里,张凡的眼神正一刻不离地打量着楼下对面街上的那座首饰铺。面无表情的他根本就让旁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现在是什么状况。”张凡是被通知这里有所变动才会赶紧过来的,刚刚来到这里不久的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大人。”梁超说道,“卑职等人一直待在这里,并未看出什么名堂,是黎阳说有问题,卑职才让人去通知大人的。”

“怎么了?”转向黎阳,张凡问道。

“大人,下面这座首饰铺的确没什么问题。”黎阳说道,“下午卑职和梁百户跟着那女人来到这里,见他们进去之后便一直守在这里。不过……”

“不过怎么了?”张凡赶紧问道。

“不过这里太平常了。”黎阳回答道,“出入的**都是女客,在弟兄们的调查下,这些女子的身家并没有任何问题。这家店铺就跟旁边的一模一样。”

“那你为何说有事?”张凡奇怪了起来。

“这怪就怪在太过平常了。”黎阳皱着眉头说道,“像这种作为江湖帮派作为躲避仇家和官府的藏身之所,几乎每座城里面都有。而且这些地方,不论是由那一派的人在幕后,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卑职虽然出去办事的次数并不算多,不过也是有些了解的。一般像是这种地方,大都是有些暗号之类的东西来传递消息。不过这里,卑职下午在这条街上仔细看了看,没见到哪怕一点点像样的东西。

“那时候,卑职还以为找错了地方。可是仔细看了看,发现周围并不是没有,而是被什么人抹去了,看起来时间并不是太久。”

“这有什么问题吗?”并不太明白其中暗藏的乾坤的张凡不由得问道。

“大人,这可是大有问题。”黎阳说道,面上也是颇为激动,“一般,若是发生了这种情况,那只有一种可能……”

“是不是说……”张凡并不是蠢人,没有等到黎阳说完就接口说道,“这里的人准备离开了。”

“大人料事如神,确实是如此。”黎阳不着痕迹地拍了一记张凡的马屁。

这让一旁的梁超微微皱眉,倒是一遍的王猛,什么话都没有说了。

“能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吗?”张凡问道。

“这个……”黎阳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卑职并不能够确定。不过一般来说,若是这些记号是慢慢被人擦除的话,时间就会拖得就一点。这样一来,离开的人能把踪迹完全湮灭,就算是各中好手事后也完全无法追查。这可能要花上大概十日左右。

“但若是这些记号在一天之中,甚至是在半天的时间里面就突然消失,恐怕就说明,这里的人得到了什么消息,知道有人识破了他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样一来,走的匆忙,而且擦除这些记号的时候必然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这样的话,时间最多不过三天,甚至有可能当天就要离开。”

听到黎阳的这番话,张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人,莫非这帮人得到了什么消息?”一旁的梁超紧张地说道,“卑职下午也是派了些人暗中在这条街上查访一番,今日下午确实是有些人行动有些诡秘,而且行事也是匆忙的很,很可能就是因为此事。”

“大人是不是觉得……”王猛开口,停顿了一番,将眼神放在了黎阳身上,说道,“咱们的人当中除了鬼,有人会去通风报信?”

王猛的这番话当真很重,锦衣卫中出了鬼,虽然不是没有过,但绝对是一件大事。而那个鬼如果被揪了出来,所面对的夜绝对是生死不能的残酷场面。虽然看起来很不人道,但是这些人往往给予锦衣卫所带来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而王猛此时,就是在怀疑黎阳。但是他的这番话说出来之后,黎阳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身体没有动过,面色也是如常。

“应该不会。”张凡沉思着说道,“他们在京城里,而且目标又是我,定然会做好完全的准备。这段时间咱们的动静不小,或许是让他们发现了什么,才会突然间想要撤离的。”

看了看距离不远的另外两座茶楼,张凡说道:“王猛、梁超,你二人去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安定一点,别弄出了什么动静,让他们发现了。让他们等我的讯号,随时准备抓人。”

“是!”二人抱拳应道,转身离去。王猛在下楼之前,还转过头来看了看黎阳,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都准备好了?”张凡对黎阳问道。

“是的大人。”黎阳说道,“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这样就好。”张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可是大人。”黎阳面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王千户他……”

“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张凡说道,“王猛绝对不是问题。”

“是!”黎阳再次应道。

而此时,张府的院墙上出现了一个黑影。趴在墙垛上看了看四下无人,这个身影快速地跳了下去,毫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虽然张凡派了人手,但是毕竟人不够,不可能每个一段就站着一个人。再说了,府中住的大都是女流之辈,这些侍卫完全想不到会有人翻墙而出。

而这个身影,正是映月。一身黑色的劲装,下了墙就立刻向着从玉儿那里偶然听出来的地方急速奔去。

“凡哥,等等啊,等映月到了!”映月一边飞奔,心中却如此想着。

第四百零三章 即将开场

“小姐,我觉得这黎阳,不足为信.”当真很多人的面,玉儿没有办法交出那么亲热的称呼,不光是她自己受不了,她也要顾及到方月玲的颜面,“当初这个黎阳,丝毫不顾及到小姐,也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教中的什么事情。就为了自己的一条小命,把咱们全都出卖了。如今这种吃里扒外的人突然回过头来会说重新跟咱们一路,实在是不能信!

房间里面,其他的几人,虽然都没有对于玉儿的这番说些什么,不过他们大都也是一副不怎么相信的眼神。

方月玲却没有对此表现什么,依然是一副冷静的模样。

“唉……”看到方月玲这个模样,玉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小姐的心思我知道,我知道小姐的意思是,招他回来时小姐的意思。可是……可是小姐您也不想想,像黎阳这种招招手就来的人,又怎么能信!到时候,恐怕又是想要过来做鬼的吧!”

这回,房间里面的其他人不再沉默了,也是低声认同了玉儿的话。

而方月玲还是一副根本不关心的模样。这一次,就连玉儿都弄不清楚方月玲的心思了,完全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教主。”下面有人发话了,“咱们先不管那黎阳究竟怀的是什么心思。如今咱们的这番布置,也不知道能不能引那张凡上钩呢!”

一旁的人全都点了点头。毕竟,在他们看起来,张凡这么一位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完完全全没有必要亲自过来抓捕他们,在张凡的眼里,他们这些人就只不过是一些小喽啰罢了,虽然他们心理面对此很是不爽,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放心,这张凡今天晚上一定会来。”玉儿却是用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道,“毕竟,如今这事情不是牵扯到咱们的好映月了吗!听说那个张凡对映月可是当真一片痴情不改,即便是当初知道她骗了自己,还是那么喜欢她。那天你们也都是看见了,纳个妾室,弄得比却老婆还要隆重,可见张凡这个人对咱们映月的痴情。如今虽然映月已经不想帮着咱们了,可是如今这事情毕竟是牵扯到了她,张凡断然没有不过问的理由。

下面的这些人听到玉儿的这一番话,当真是有些吃惊了。对于这些把性命别在裤腰带上跑江湖的人来说,没有一个不明白,一个女人对于男人的作用是绝对巨大的。特别若是这女子越是受到男子的疼爱,似乎就昭示着这个男的会越倒霉,而且事情几乎总是这样的毫无例外。

别看这些男子长相凶恶,一脸的杀伐之气。实际上他们当中又有呢一个没有受到过这女子的伤害呢。对于现在的这些人来说,成功的最大一个标志,就是不需要女人。你可以去爱,你也可以娶心爱的女子为妻,让她与你长相厮守。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痴迷于她,为了她什么傻事都能干得出来。那样的话,你离死就不远了。

而如今,这些人在嘲笑,嘲笑张凡这个少年得志就尾巴不知道翘到哪里去了的愣头青,竟然会犯下这么浅显的错误,这绝对是他们的好机会。

“既然事情已经这么定了,还有半个时辰。”玉儿说道,“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就要‘离开’这京城了,当然,也得再带上一个人回去。”

听到玉儿的这番话,下面的人都是低声笑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完全没有之前,他们在锦衣卫的监视下,过着那种缩头乌龟一般的样子,各个都是兴奋了起来。

两边的人马都在准备着,准备着要好好大干一场。而映月,这个时候才是刚刚从家里面偷偷跑出来。虽然京里面并没有实行宵禁,不过这个时候,京城内城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偷跑出来的映月没有别的法子,抢不到马、乘不了车,只能徒步向着目的地快速行去。这京城的地域是何其之大,然而映月虽然并不孱弱,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也是太过艰难了一些。

但是此时的映月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她所在乎的是张凡。或许这段路程会让她很累吧,但是对她来说,哪怕就是累趴下了,也比有可能失去张凡来的要太过轻松了一些。有些事情,是原则性的问题,是大于一切的。而对于此时的映月来说,张凡的安危在她的心里面就绝对是大过任何事情的。

时间渐渐地推移着,这条颇为繁华的街市上,行人也是越来越少了。毕竟在这里逛的大都是一些女子,夜晚不可能在外面逗留太晚的。然而不管是有没有行人,在知情人的眼中,这条平平静静的街市却是越来越汹涌澎湃起来了,即使表面上的这股平静,也根本就不能遮挡住将要发生的大事。平静只会让事情发生的时候,给人更加突然的感觉,那绝对不会是一种好事。

又过了一会,本已经快要退尽人群的这条街上,突然间人又多了起来。这在平常看起来是很正常的,时间到了,很多结伴出行的女子们也都结伴回家。而正是在这人多起来的一瞬间……

“大人,下面有动静!”王猛的眼神始终盯着下面,目不转睛,却是已经再向张凡报告情况了。

听了王猛的话,张凡也是心中一紧,手中正要举起的茶盏如今也是停在了半空中:“怎么了?”

“那家首饰铺。”王猛伸出手指着他们今天晚上的目标,说道,“灯这会全都熄灭了。”

张凡赶紧朝着对面看去,果然就如王猛所说的一样。如今虽然已经到了时辰,旁边的很多店铺都已经开始打烊关店了,可是也断然没有一个突然间就将灯火全都熄灭了的!然而那件首饰铺,如今也不知被什么人,像是一口吹面了所有的蜡烛一般,乌漆抹黑的,虽然接着旁边店铺的灯火还能够看得清楚些东西,但是却更加让人觉得那里黑洞洞的,阴森的很。

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大人,对面的弟兄们发来讯号了。”梁超看着对面两座茶楼上的人在不停地对着这边做手势,对张凡说道,“他们说,那间首饰铺后面根本就没有人。好像……刚才还有两个打首饰的工匠,如今却是一个都不见了。

“看来,这伙人当真是要跑了!”张凡面露微笑地说道,随即转头对着梁超问道,“地上面都看过了吧?没什么问题吧?”

“放心吧大人!”梁超说道,“今天卑职等人刚到得这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探了探地下。这里原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有什么大人物在这里住过。而且这里的地下多是石头,就连咱们的人,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办法在这里不惊动什么人就挖出一条地道了。这些个在这里不过这么些日子的人,就更不可能想出这么个办法了。

“如今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咱们在这里埋伏着。而且咱们的人已经将这座首饰铺团团围住了,决然不会放过一只苍蝇的。他们要是想跑,就只能跟咱们面对面地打上一场。不过卑职觉着他们这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倘若这帮人当真能聪明些的话,如今就应该放下手中的刀剑,出来投降才是。那样也能少死几个。”

梁超的这番话,听起来十分的让人觉得舒心,似乎觉得下面的这帮人如今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只有出来跪着让他们带上镣子一般。听起来当真是让人舒爽无比。

而张凡和旁边的黎阳两个人,也是非常配合地轻笑了两声,表示自己的认同。唯独旁边的王猛没笑过,还是那副严肃冰冷的面孔,仿佛谁欠了他一大笔银子一般。甚至,他还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黎阳,这次你有功。”张凡微笑着对站在他身后的黎阳说道,“这个地方是你给咱们指出来的。既然如此,我也无意让他人抢攻,就由你带着弟兄们去将这些人给我抓回来。”

“是,大人。”黎阳抱拳,恭敬非常地对张凡说道,“卑职定不负大人期望,将这帮奸贼全数拿下。”说完这句话,黎阳就转身准备下楼去了。

“若是遇到不要命的刺头儿,千万别给我手下留情。”张凡可算是第一次放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不禁让旁边的王猛和梁超二人是多看了两眼。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张凡随后又加了一句:“不过这些人对我还是有用。倘若能活着拿下,那就尽量。那样最好不过了。”

这么一番前后矛盾的话从张凡的嘴巴里说出来,还当真是人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王猛和梁朝二人并不打算对此多做评论。特别是王猛,此刻的他心里面还总是觉得有个疙瘩无法解开。

“卑职定当全力以赴。”再一次承诺,黎阳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

而这条街的最东边。

“站住,你是何人!”一个军士对着一个黑影喊道,“此地官家办事,还不……啊……”

将那人打倒,映月没有丝毫停顿,向着街市的中央疾奔而去。

第四百零四章 好戏开场

有句话叫做“月黑风高杀人夜”,听起来那是相当地扣人心弦,似乎只要有这句描述“风景”的话出来,那就必然昭示着夜晚的不平静.

不过今夜,正逢月中,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空中,在这片月光的照耀,无论是满天繁星还是世间万物,全都黯然失色。今晚当真称不得月黑。

风高也不对。今天晚上不错,是有着些许微风,但是充其量也只是让人觉得清爽罢了。根本没有到那种能让人紧张的地步。

但只要是关联到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的人,心中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么一个词。只不过如今的景象并不能应正这句话,于是,即便是有很多人心理面不怎么相信,却还是觉得,今天晚上或许会相当凶险,但是绝对不会血溅三尺的。

不管这是不是这些人下意识所想的。

靠近这座风暴中心的首饰铺周围的三座茶楼如今早就已经是到了打烊的时间,而且三座茶楼看起来也是黑漆漆的。不过若是偶尔有人路过这里,即便是一个再马大哈、再反应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这里似乎有什么大事在酝酿着。

因为这里所来的大都是女客,所以这里的茶楼的不管是掌柜还是迎客的伙计大都也都是女子。这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但是在这里,这一切却又是显得如此的正常。

刚才,这三座茶楼要打烊了,本就是有些胆小的女子,对于张凡手下的这些长相虽然不错,但是大都透露着一些阴冷气息的人自然是有些怕了,特别是这些人都这么晚了还不离去,让人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在密谋什么事情一般。若不是因为这里是京城,而且这里靠近内城不远,官府巡视的比较平凡,这些人早就去报官了。

不过最后,还是有人上来,礼貌客气地告诉这些人时间已经是不早了,其实就是来赶人的。不过见到一个个横眉竖目的样子,就再也不敢出声了。想走也更是不行,等他们到了门口,发现自己店的大门边上也有人守着。于是,一个个只能躲在茶楼里面,自怨自艾,然后躲在厨房里面向如来佛祖祷告着灾祸千万不要降临到自己身上。

这只不过是一些普通人,与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在这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惊恐模样。不过也可以反过来想,将要开始的风Lang还没有掀起,而这些与此事毫无干系的人就已经是被弄成这副模样了。可见,等会真正开场的时候,又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张凡在这段并不长的时间里面,却是好像已经等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一般。不光是张凡,包括他手下的这些人,也都紧张的要命。甚至于,正在那件首饰铺中,他们的目标。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但是他们知道,对方也绝对不会觉得好过,甚至比他们还要紧张。

“大人……”一旁的梁超似乎是觉得如今的张凡也太过紧张了,想要缓解一番,不由得开口说道,“大人让黎阳去带着弟兄们捉拿这些人,是不是……”

“怎么?”张凡瞥了他一眼,饶有兴趣地说道,“你是不是不放心他?”

“是的。”梁超并没有说什么委婉的话,单刀直入地说道,“卑职就是有些不太放心他。黎阳是半路出道,投入大人麾下的。要说这种人,咱们锦衣卫中也多得是,能提得到如此高位的人也并不是没有。不过黎阳他进来才不过一年不到,大人变如此重用他,且不论这是否有些太过急躁了,就是下面的弟兄们也不是太放心啊。

“而且,黎阳是五毒教的人,当初就是来找大人麻烦的。当真说起来的话,当初卑职还奉了大人的命,带着人去杀了他手下的不少人。说起来,黎阳应该对咱们很恨才对。可是当初,大人要他加入咱们的时候,他只不过略微一考虑,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大人,这行走江湖的人,特别是像黎阳这样行走江湖几十年,能在五毒教中搏得一个堂主身份的人,所凭借的可不光光是本事,最重要的还是要那江湖义气。倘若一个走江湖的人不讲义气,恐怕连一日都呆不下去,不知道也被多少人从背后捅刀子。”

听着梁超对自己所说的这番话,张凡不由得好奇了起来,随即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梁超见张凡向自己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大人可还记得,当初招降黎阳时候的场面?”

面对梁超的这个问题,张凡还是不太清楚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卑职到现在都还记得。”梁超说道,“当时大人劝黎阳投奔这里。当时,黎阳的面上虽然也有过犹豫挣扎的样子,但是却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马上就答应了大人的要求。或许在大人看起来,这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当时,卑职心里面也没有怎么去多想。但是前些日子听到下面的弟兄们有人发牢骚,这才让卑职注意到这件事情。如今卑职心里面再想起来也当真是觉得不对劲。”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并不怎么相信黎阳?”张凡问道,“觉得我这次让他带着人去拿人,有些X妥当?”

“不,大人误会卑职的意思了。”梁超见张凡这么说,赶紧否定,“卑职的意思是,这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是大人如此信任他,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但是他却未必能够如此让大人信任。并不是卑职心中太过担忧,只是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人还是应当留对他留意三分好些。”

“梁超啊。”听了他这么一番话,不但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反而还露出了一脸轻松的模样,笑吟吟地对梁超说道,“还记得当初是我对黎阳不放心,这早就应该解决了的事情,半年来却是这么一直拖着,而从来没有去找过他。结果,我还是打消了心里面对黎阳的疑虑,让他过来认人,还让他今天带着弟兄们去拿人。这些,全都是因为某个人的那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

见张凡说完了这番话,便是一脸微笑的模样看着自己,梁超那张颇为英俊的脸上渐渐地红了起来。没错,当初跟张凡说这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话的,正是梁超他自己,这一点她自然是不会忘记。

可是梁超自己心里面明白,当初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全都是因为当时的那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年了。自从张凡当上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后,对属下是极好,特别就是王猛和他梁超两人。王猛是个恪尽职守的人,对于上官对自己的赏罚从来不会太多过问。但是梁超不同,他虽然是个爷们,但其实心里面还是非常感性的,对于张凡这位让他在短时间里面便地位上升了不少的上官,他还是非常关心的。

因此,当时看到张凡如此烦恼,他才会说出这句话来。不过梁超觉得,此时的张凡明显是误会他了,或者是张凡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初自己那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的确确是针对黎阳来说的,不过他只是指让黎阳去认人这件事情,对于其他的事情,他可没有说过。

但是张凡如今这么说了,不知是他故意还是无意,显然就是曲解了梁超的意思。可是即便如此,如今的梁超面对张凡还是一时间语塞,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出来,才好反驳张凡。

张凡看到梁超如今这一脸纳闷的模样,微微的一笑,也不再多关注这件事情了。

不过,不管刚才梁超的这番话到底有没有让张凡有什么打算,最起码一点,如今这里的气氛当真是稍稍缓和了许多。

张凡继续看着下面的状况。如今,时间更是晚了许多,整条街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若是平日里,这里还会有些打更的人,可是因为今天的特殊情况,这条街两头的出口,甚至包括小巷子里可以通向其他街的地方,全都被锦衣卫的人马把守着。凡是靠近这里的人,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会被强制让他们绕行。除了一个人之外,今天晚上的这条街,就再也没有外人进得来或者出得去了。

如今那件首饰铺中还是如同没有人一般的漆黑一片,一点点动静都没有。而它的四周也是一样的漆黑,但是张凡心理面明白,这些看不清的黑影中,藏着自己的不少人。话说,这只有施于人的目标,却要排除将近十倍的人数前来捉拿,似乎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但是这似乎是中原的传统。

终于……

“大人……”一旁的王猛轻声地说道。

听到王猛的声音,张凡明白是时候了。他立刻努力地向那边看去,却见那里还是一片漆黑,根本就看不见什么。

张凡有些失望,以为是王猛一时间看错了的时候,天上刚才遮挡住月光的云朵飘开。银色的月光顿时倾洒下来,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明亮。

借着月光,张凡可以明显地看到,那间首饰铺的后院中有着人影的闪动。而街上,张凡自己的人马也开始动了起来。

瞬间,气氛变得无比紧张,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第四百零五章 开始拿人

平静的夜晚,就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一般,被一颗掉入其内的小石子激起了层层的涟漪一般,虽然并不是什么大风大波,但是身在其中的人都知道,不用等多长时间,一块巨大的石头将会被投入其中,泛起更加巨大的波Lang.

刚才还平静非常的首饰铺的后院中,一时之间却是人影闪动。虽然人数不多,只有十余人左右。这十余人的身影晃动,便是那颗被投入湖中的小石子。然而也正是这食欲让,将会抬起一块更加巨大的石头丢入湖中。

与那间首饰铺平齐的两座茶楼上面,见到下面有人影晃动的场面就立刻给张凡这边,还有在下面街上守候着的人放出了讯号。而这比之刚才王猛告诉张凡下面有情况的时间却要晚上了许多,可见王猛完全就是凭着他那敏锐的感觉而预测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张凡不由得回头看了看他。感觉这种东西听起来让人觉得玄妙,还有些不可信。然而实际上,这种危机将要来临的感觉,却是人们经过很多次相同的经历才会悟出来的。王猛能有如此敏锐的感觉,当真不知道他是经历了多少次比这次更加凶险的状况,才会生出如今如此敏锐的预感。

虽然有些没什么必要,但是这个时候的张凡还是庆幸自己能有个王猛这样的手下,即便王猛就算不会进锦衣卫,却也不会成为张凡的对头,但是张凡还是更加欣赏他。

“大人,对面的兄弟们似乎看不出来下面的那些人在干什么。”正在紧盯着对面的人发来的讯号,将情况转述给张凡的梁超说道,“不过……好像黎阳是知道那些人在干什么。”

听梁超说到这里,张凡心理面倒也是好奇了起来。

“黎阳似乎……似乎让每个人都扯下一块布来……”梁超用带着疑惑的口吻说道,不过接着,疑惑就变成了吃惊,“而且……而且他……他居然让他们在……在布上面……撒……撒尿!”

“扑”的一声,正在喝着那早就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的张凡,突然间听见这么个事情,一下把持不住,一口就将满嘴的水全都吐了出来。慌忙地擦了擦,张凡用惊奇无比的眼神看着梁超,似乎是想要确认是自己听错了,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撒……撒尿?!”

如今的梁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面上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看着张凡颇为严肃地说道:“是的大人,卑职没有看错。黎阳却是让弟兄们撕下一块布,在上面撒尿。而且……而且还……还让弟兄们将布蒙……蒙在脸上。”

听到这番话,张凡很是庆幸自己刚才才喷过水,要不然这一次必定得再次喷出来不可。

“这个黎阳,究竟是在搞些什么东西?”这个时候的张凡,也顾不上自己刚才说的什么“用人不疑”之类的话了,纯粹就是在发牢骚,“竟然将……将……将那种东西,蒙在脸上,也……也不觉得骚气。”

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这件事情的张凡,半天的时间就憋出来这么个十分不雅的词汇。这不由得让正站在他身边的梁超和王猛两人都觉得太好笑了。

“问问下面,到底怎么回事?”张凡对梁超说道,他想要知道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由于张凡等人所在的这座茶楼位置,此时正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的他们并不能够直接看得到下面街上的自己人,只能看到很小的一部分。所以这边只能够等待对面茶楼上的人打手势、传讯息过来,告诉他们下面街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若是张凡这边想要主动去问下面发生了什么的话,同样,也要从这边讲问题发过去,待到那边的人弄明白情况之后,才能回报过来。

听到张凡的吩咐,梁超立刻向着对面打起手势询问起来。

张凡有些郁闷地看着梁超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双手看似毫无规律,却又暗藏玄机地比划着。作为大明朝最大的两个特务机关,锦衣卫和东厂自然都是有些特别的法子,能够不让别人知道就将消息传出去,如今的这个手语就是其中的一种。锦衣卫和东厂之间虽然是有监察和被监察的关系,不过这两个组织几乎都是同穿一条裤子,联通一气的,相互之间也自然是有一套双方都能看得懂的手势来传递消息。不过即便是如此,为了应付那些所谓的,想象不到的状况发生,锦衣卫还有一套自己的手势。反过来想,东厂那边定然也有,只不过双方在某些事情上面的保密工夫做的很好,不会让对方就轻易知晓的。

张凡作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这些东西自然是要学的。不过他是读书人出身,并非武人,因此按理来说,就算是有什么重大的行动,他不会亲自打头阵,而他的身边也必然会有护卫跟着。因此,张凡所学的也大都是些“救命”之类,看起来有些窝囊的话语。这点让张凡心中颇为不爽。

梁超打完了手势,没过多久,对面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大人。”得到了消息的梁超赶紧向张凡汇报,“下面的弟兄们似乎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有好些人对于黎阳的这个命令很是质疑,因此并不想带上被‘淋湿’的面罩,不过人数并不多,只有几个人而已。下面也有人问过黎阳这是为什么,黎阳却是没有说。”

“我倒是听说过。”旁边的王猛突然说道,“江湖上有种毒烟,毒不死人,中毒的人往往第二天,毒就散了。不过却是能让人闻了之后,浑身无力,用尿可以解。”

听了王猛的解释,张凡这才恍然大悟。一旁的梁超也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甚至在他心理面,都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些错怪黎阳了。

“大人。”梁超说道,“要不要下令让下面的人全都戴上?”

“不用。”张凡冷哼一声,“锦衣卫素来以听从命令为宗旨。再说了,如今不就是几个人吗,让他们吃些苦头也好。”

“不过大人……”张凡身后的王猛却是又突然说道,“黎阳他……”

“大人!”梁超还没等王猛把话说完,就低声疾呼。下面已经开始了。

守株待兔,等着别人送上门来,这并不是锦衣卫的风范,强攻直入才是这皇帝近卫的座右铭。

黎阳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三四丈远的那扇门,见身旁的人都准备好了,变抽出挂在腰间的绣春刀向前一挥。立刻,四周亮起了几十道亮光。这下子,张凡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百多号人向着那扇门快步而又无声地走了过去。

这一场被人谋划好的行动就要开始了,只不过两方的人似乎都对此有着一番谋划,但是究竟哪一方的人能够获得胜利,这可当真是只有老天爷才能知晓的了。对于双方来说,似乎对于将要到来的争锋相对全都怀着完全的准备,觉得胜利必然会是自己这方的囊中之物。至于事情到底会怎么样,那也只有老天才能知道了一众人马走到了那间首饰铺如今正紧闭着的大门跟前。既然是要先发制人地攻占进去拿人,而且里面人的身份也已经被确认了,就没有必要再客客气气地上去敲门了,直接一脚踹开便是。话又说回来,锦衣卫行事,从来都是不问对方的。别说是如今这种不明身份和后台的人,而且对方可能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士的几率非常高。就算是对方在朝廷上有着极大的势力,哪怕是宰辅或者亲王之流在其背后撑腰,锦衣卫要拿人也是根本不用在乎这些东西。

想当年,有位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仗着皇帝在背后的宠信,嚣张到了极点,无恶不作。为了一些田产之余的东西,竟然就能嫁祸给亲王家的之家,竟然还给对方按上了一个谋反的名头,直接带到牢里面打死了事。

说了这么多,总之一点,每一代的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只要皇帝还在任的,那手中的权势可以算得上要多大就有多大。如今,隆庆虽然已经是快要不行了,但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因此此时的张凡还有嚣张的权利。

而就算是现在隆庆就这么驾崩了,等到朱翊钧上位,张凡还是必然会得宠的。有明一朝,到现在为止,几乎每个皇帝上台之后,锦衣卫都要来上一次大清洗,也只有天顺皇帝一朝出任卫使的袁彬,安安稳稳地服侍了两朝皇帝而相安无事,死后也是高官侯爵,而且也没有人翻他的旧事。

如今,张凡是最有希望成为这么第二个人的。

总之,就是这样。

随着黎阳的一声令下,走到了门前的人已经一脚将大门踹开了。

随着这一脚踹门,似乎是惊动了门中的什么机关。顿时间,一阵有些颜色的轻烟飘了出来。那几个没有听黎阳吩咐而戴上面罩的人,顿时就浑身瘫痪倒在地上,无力再爬起来。

这时候,刚刚还对黎阳很是不满的人,如今全都是用一种感谢的眼神看着他了。

而坐在对面二楼上的张凡,如今却不再关心下面到底怎么样了,反而是转过头来安心地喝着茶水。

梁超是一脸的兴奋之色,只有王猛,一副担忧的模样。

第四百零六章 急变突生(上)

随着下面的人一脚将门踹开,在昏黄的灯火照印之下,一阵看起来或黄或绿的烟雾飘散了出来。

几个没有听黎阳的吩咐而在面上蒙着沾满了尿液的面罩的人,顿时就浑身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如今这些人别说是拿刀了,就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旁边听了黎阳的话,将面罩带上的人,刚才大都在心里对黎阳腹诽不已,如今却是个个都向黎阳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没有瘫软在地上的人也只不过这一瞬间的停顿,就已经提着刀冲了进去,而后面却是有几人立刻上前查看那几个瘫软在地的人的状况。

“不要担心。”黎阳见状立刻出言说道,“这毒并不能害人性命,将他们拖到后面便是,不用过问明天一早也能好起来。如今咱们要进去拿人,里面的人虽然不多,如今看情形也是有些棘手。安置好他们就赶紧过来给我守住这里,切莫让他们跑了。”

“是!”几人如今对于黎阳也算是尊敬的很,毕竟他也是救了他们。

“大人。”在楼上看到下面情况的梁超面上也是非常高兴,一脸兴奋的模样对张凡说道,“这黎阳果然是有两下子,识破了对方的伎俩。虽然还是有不听号令的人中招了,不过那几个也算不得什么。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他。”

张凡对于梁超的这番近似于拍马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微微一笑而已。

但是一旁的王猛,却是更加担忧起来,眉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看着张凡如今这么一副轻松的模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却始终都没有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下面,对于首饰铺的搜查还在继续着。前门除了一开始飘散出来的烟雾之外,已经被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了。黎阳知道了以后,也是亲自带着人走了进去。

店铺里面昏暗的很,如今在被外人所带来的灯火下变得明亮了起来。只不过却是给人一种安静到诡异的感觉。地上发出来很多人走路时所带出来的脚步声,也只能带给人们安静和诡异的感觉。

“大人。”一个人来到黎阳的面前,对他说道,“这间店铺的前堂根本没有人。”

“那后堂呢?”黎阳问道。

“这……”这人听到黎阳这么一问,话音一滞,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弟兄们已经到了那里,正等着大人到了以后再进去。”

“嗯。”黎阳点了点头,抬脚便往里面走去。

其实黎阳心里面清楚的很,为何这些人不先进去。若是按照往常来说,这种活他们绝对是要抢着先进去做。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拿人的活,若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人物,那人也会因此而得到什么好处也说不定。而且若是碰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趁着没什么人注意的时候,也是可以中饱私囊的。

可是如今,这些家伙倒是客气了起来。原因就是因为刚才打开大门的时候,那突然飘散出来的毒烟。虽然因为黎阳的原因,让他们几乎都是逃过这一劫,但是他们不敢保证,接下来还会不会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或者更加具体一些,倘若是再遇到什么毒烟之类的东西的话,脸上蒙着的布还有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即便是明白这些人的这种小心思,黎阳也并不打算说破,或者鄙视他们什么。在他看起来,这些人跟走江湖的人并没有什么分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是属于朝廷这个天下第一大派的门人而已。只要是人,那就都会对死亡产生害怕的情绪,即便是黎阳这个行走江湖几十年的人也毫不例外。

如今黎阳能够镇定自若,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用毒的好手,对于大多数的毒药之流,他大都根本不会害怕。再说了,他也知道下面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出了店铺的后门便是这座首饰铺的后院,这里的格局有些像这北京城中非常普遍的四合院的模样,除了一面是一件面朝大街的店铺之外,其他三面也都是盖着样式简易,看起来却是不小的房子。

此时,月上中天,月光透过院顶洒下来。单单是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当真是清爽宜人的很,院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月光蒙上了一层银色,美的很。若是能在这单调的院子里增添一些风雅之物,那看起来就更加让人觉得漂亮了。

不过此时,在场的人可没有一个有心思往那上面去想,气氛可谓是紧张的很。这也让众人面前的这幅场景增添了许多神秘和危险。

见到黎阳进来了,这些人站在这里还是没有动过,似乎是在等着黎阳给他们下指示,或者是告诉他们这里还会有什么危险一般。

而此时的黎阳却是再也没有提起什么应该要他们注意的事项,也没有再下令他们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指了指右边的房子。

看到黎阳的指示,这些人也没有再多做什么犹豫,就立刻行动起来。既然黎阳什么都没有说,那就表明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危险。

几个人静悄悄地走到了房门前,仔细地探听了一番,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随即转过头来对黎阳摇了摇头。

得到消息的黎阳并没有让他们进去看个究竟,以防里面藏匿着几个闭气功夫了得的人就直接将手指指向了左边的房子。

得到了黎阳的指示,又是几个人静悄悄地走了过去,探听了一番,随即又对黎阳摇了摇头。

最后,黎阳将手指指向了正面对着他的那件房子,也是这整个院子里唯一没有被探查过的地方了。

又是几个人静悄悄地走过去。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是大不相同。这几个人还没有走到门前,那扇房门就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这一下子可算是让所有的人都是大吃一惊。在场几乎所有的厂卫都将自己本就提在手里面的刀给提了起来,而站在黎阳身边的人更是举起了已经箭在弦上的弩箭指向了那里。这种严阵以待的场面,让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全都压抑的很,仿佛在下一刻,什么出人意料的状况就会出现。

突然,黎阳举起来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这边的人不要轻易攻击。正在得到了黎阳命令的人大都是疑惑不解的时候,对面那扇打开的房门中渐渐地传出了声响,之后,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影。

因为屋檐的原因,那边还是一片漆黑,让人根本就看不到出来了几人,更别提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了。不过听声音,却也有不少人。

随着脚步声的渐渐临近,出来的人在无数可以瞬间置他们于死地的弩箭紧盯着的情况下,他们渐渐走到了院子中央被月光照亮的地方,让人们看清楚了样貌。

“大人。”看到了下面传过来的讯息,梁超立刻向张凡说道,“黎阳已经制住了里面的人。”

听到了这个消息,张凡立刻站起身来,向着楼下走去,边走还边问道:“怎么这么快,这里距离那边也算不得多远,我是一点打斗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似乎里面的人并没有抵抗过。”梁超回到道,“顾及他们见到咱们这么多人,也是明白就算是动起武来也只是徒增伤亡吧。”

而这一次,旁边的王猛面上却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大人。”黎阳对从茶楼里走了出来的张凡拱手问礼。

如今,他们正站在大街上,而那些人也被张凡的人马团团围在大街上。

张凡点了点头边看了过去。这伙人一共十二人,除了十个面相凶恶,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良之辈的男子之外,他们当中还站在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正是张凡下午在红螺寺中见到过的那名女子,而另外一个却是面带面纱,无法看清样貌。

看到这点,王猛的面色急变,手甚至都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刀柄。

张凡正要往前去,却是被王猛拦住了。看着张凡一脸疑惑的模样,王猛说道:“大人,卑职心中一直都有个疑问要问问。黎阳方才让兄弟们用尿水去毒,不过卑职却是有些奇怪,他根本就见不到里面到底什么样,为何却能知道里面已经准备了什么毒?”

听到王猛的这番话,当场的人几乎全都愣住了。而听到这句话的黎阳和对面的几人都紧张了起来。

“原来这一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张凡啊?”正在这时,那名张凡曾经见过的女子开口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怎么,这么奇怪地看着我,黎阳没有对你说起过吗?”

气氛已经变得紧张无比。而正在这个时候……

“凡哥!”映月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当场所有的人全都是愣住了。而最为惊讶的就非张凡莫属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现在听到映月的声音。

“月儿,你怎么来了!”看着飞奔而来的映月,张凡不由得问道。

“小心啊!凡哥!那黎……”映月是边跑边在大喊着,然而突然,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现场的状况突然发生了巨变。

第四百零七章 急变突生(下)

随着映月的一声尖叫,现场的状况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刚才,早就已经有所警觉的王猛,却也是被映月这个突然出现的状况给打乱了手脚,这才会一时间的分神,而让事情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低下发生了。

而旁边的所有人,全都是被如今的这个场边给惊呆住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动作。

“黎阳,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凡面不改色,语气冷静地说道。

刚才,就在映月的大喊让在场的人有那么一刻一分神的时机,黎阳就趁着那一刻,突破了正在警惕着自己的王猛,来到了张凡身边。一手抓住了张凡的左手,将其扭在了背后;而他提着刀的右手已经抬了起来,将刀架在了张凡的脖子上面。

“没什么意思,倘若现在大人还不清楚卑职的意思的话,恐怕大人就当真是有些问题了。”黎阳如今虽然还自称卑职二字,只是他现在这么一副嘲笑中带着轻佻的话语,哪里还能看得出来对张凡的一点点尊敬,随即便将头转向了旁边的王猛,一脸惋惜的表情,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刚才当真是好险。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王千户。没想到如此缜密的计划,只不过在用对这么一件事情上面出了一点点纰漏,就被你给看出来了。”

“快点放开大人。”王猛对于黎阳这么一番近似于赞赏的话毫无所动,“若是你能现在就放手,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但若是大人哪怕少了一根毫毛,我都要将你碎尸万段。”

面对王猛这番狠辣非常的话,黎阳却是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是叹了一口气,用可惜的眼神看着王猛,说道:“王猛,我黎阳承认,若是单论武艺,在场的人当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即便是我黎阳,也只能屈居第二。但是你心理面也应该清楚的很,我二人的武艺相差并不太多。你若是一心想要杀我,起码也得要十招以上;但是你若是想要降我,恐怕不用百招朝上,你绝对办不到。

“不过如今,情况可就是不同了。我手里面拿着你家大人的性命,起码能够安全地离开这里,我黎阳还是有这个自信的。当然,倘若你,或者其他人,不顾你们家大人的性命了,尽管杀过来,这个时候的我绝对无法抵抗。不过你们家大人将会是个什么下场,恐怕不用我再说了吧?”

说着这番嚣张至极的话,黎阳紧抵住张凡脖子的刀又用了点力气。立刻,刀尖破开了皮肤,一丝血迹顺着正在闪着银光的刀身滑落了下来。

看到这点,王猛也打住了,他看得出来,现在的黎阳并不是在虚言威慑,的确是在玩真的。

随着王猛的举手示意,四周正将目标对准黎阳的人也是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黎阳,我真是看错你了。”旁边的梁超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盯着黎阳大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这种人是什么意思?”黎阳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语,“好像是在说我吃里扒外,墙头草一般。”

“难道你不是这种人吗?”梁超回击道。

“当然不是。”黎阳信誓旦旦地说道,“行走江湖,义气最为重要。我黎阳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投靠过朝廷。”

“你……”梁超面色狰狞地盯着黎阳,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黎阳说道,“今天当真是凶险的很,我实在是没想到王猛你居然能识破我的计策。不过好在,有这位三夫人的出场,让你一时分神,这才让我得手了。话说三夫人当真不愧在教中待了这么些日子,心思果然向着教里。”

听到黎阳的这番话,无论是张凡还是其手下,都明白这只不过是黎阳的信口开河而已。刚才的情形他们都明白的很,映月来到这里,摆明了就是要提醒张凡小心黎阳的。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得通的,映月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她看来,正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还有她自己刚才的那句大喊,打乱了王猛的心神,这才会让黎阳有机可乘,从而能让他窜到张凡的身边,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在映月看来,自己这一次完完全全害了张凡,让张凡陷入了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死地。

“呵呵。”对面的那个女人又笑了起来,“想必我的名字,卫使大人早就已经听黎阳提到过了吧。不错,我就是那个玉儿。而这一位,便是咱们的教主。”说这话,玉儿将方月玲让了出来。

张凡看着这两个女人,不由得叹了声气,无奈地说道:“没想到,真没想到。”

“现在可不是让卫使大人发感慨的时候。”玉儿继续说道。

“你们想要什么?”张凡问道。

“首先,让你的人撤下去。”

听到玉儿的这番话,旁边正拿着武器对着他们的厂卫全都将视线转到了张凡这边。

其实关于这件事情有些复杂。锦衣卫中,执行上官的命令,这一条是绝对的规矩。倘若现在张凡下令让他们撤去兵器,而他们不听的话,之后万一张凡若是有了个什么好歹,他们也绝对跑不掉。若是张凡不死,那必然会来收拾他们;但是若张凡不幸身亡,凭着张凡如今在隆庆心目中的地位,他们也全都得给张凡陪葬。

当然,除非张凡让他们继续举着刀的话,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就不必负什么责任了。不过,恐怕并没有人会这么做。

“唉……”再一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张凡非常无奈地说道,“都退下去。”

听从张凡的命令,厂卫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为这十二人闪开了一条道。

张凡看着这些人走到他的面前,随即又问道:“现在呢,你们有打算怎么办?让我的手下跳舞给你看?”

“呵呵呵……”玉儿再一次发出了笑声,用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张凡,说道,“你可真有意思,不过这些男人跳舞,我可没什么兴趣看。”

“那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张凡眉头紧皱,不由得开口问道。

看着张凡这幅冷静的面孔,玉儿突然露出一副不爽的表情,不过却是一闪而过,转眼间又变成了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听说卫使大人十个读书人出身。第一次被人这么样拿刀抵着脖子,居然面无惧色,当真是令人钦佩的很啊。”

面对玉儿的这番“夸赞”,张凡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玉儿却是毫不在意张凡的不屑,面色不变:“咱们教主有些事情要询问卫使大人,还请大人跟咱们走一趟吧。”

随即,玉儿又转过头来,明显是对着王猛说道:“你们跟着是可以。不过倘若我们出了城之后,在一里地之内发现有什么人跟着咱们的话,到时候等你们过来,发现你们大人的一只耳朵或是一只手掉在地上,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就是一番**裸的威胁。不过这个消息对于王猛等人来说还算好,起码一里地的距离对于追踪一群人来说,算不得太远,现在这里就有不少这方面的好手,想要一直跟着他们而不追丢了,完全没有问题。

而此时,正被黎阳用刀架住脖子的张凡,却是发现那个方月玲正在盯着自己。蒙着面纱的方月玲,让张凡根本就看不出来她是一副什么模样。不过张凡却是发现,她那仅仅露出来的,正在看着自己的双眼中,却是透露着很多不同的感情,有好奇,也有疑惑,然而更多的,则是一种急切和希望。

这种眼神不由得让张凡觉得有些吃惊,好奇和疑惑张凡尚且能够立即,然而急切和希望,张凡就有些毫无头绪了。

而此时,已经容不得张凡再去多想什么了。

“那,卫使大人,咱们走吧。”玉儿说了这么一句。

历时,就有两个人走在前面打头阵。张凡依旧被黎阳架着脖子,和玉儿以及方月玲一同走在中间,旁边还被六个人围着。而后面,也是有两个人压后。

“快,跟上去。”王猛对着其他人吩咐了这么一句,就打算追过去。

梁超却是苦恼地说道:“可是,他们不是说,不得在一里之内……”

“他们说的是出了城之后。”王猛头也不回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继续朝前走去。

听了王猛的话,剩下的人也是恍然大悟,赶紧跟了过去。

夜晚的京城,一切都显得寂静的很。除了在通往通往广宁门的大道上,在月光的照耀下还有着许多人在前行着。

前方,自然是五毒教的一行人。如今他们已经是暴露了身份,又身在京城中,并且后面还有许多厂卫紧跟着他们,可谓凶险的很。但是他们手上有张凡这个极为有利的人质,所以并不怕什么。

而后面,百多号的锦衣卫,还有一脸担心模样的映月也是跟着。

看来如今,事情正在向着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

第四百零八章 御下有术

“前……前面的人,给我停下来!”

一行人临近广宁门的,被守城的军士喊停了下来.只不过那声停下来,听起来实在是勉强的很,甚至于话音中还在打着颤。不过这也难怪,如今都已经过了戌时了,就算是繁华如这顺天府,家家户户也都早已经休息了。如今却又有这么百多号人,还分成了这么两拨,浩浩荡荡地往着这边走过来,任他是谁,见了也不由得奇怪。而这场面对于守卫城门的军士来说,就当真是有些让他们害怕了。

“前面的人,不要慌张。”走在后面的梁超赶紧大声喊道,随即就走了过去。

当梁超路过前面十几人的时候,那些人无不是警惕的很,个个都用紧张到了极点的声音盯着他看,手也是有的打在武器上,有的伸进了怀中,似乎是在时刻准备,防止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此时虽然是夜里,但是今天天上的月亮好得很,人们看的那是相当清楚。而因此,正押着张凡的黎阳,也不得不将手中的绣春刀换成了一把匕首,抵在张凡的腰间。不要小看,对于黎阳这种行走江湖几十年,又是身怀这不俗的武艺,如今站在这里的这么些人当中也只有王猛能够胜过他一筹,击杀他是轻而易举,但是想要擒住他可就难了。如今若是想要在他手上将张凡毫发无损地就下来,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总之,梁超并没有自以为是地去做什么傻事,而是坎坎走过了他们,向着前门城卫的方向走去。

大明朝只有在当年“土木堡之变”的时候,这京城才有了危险,而如今,天下太平,背面也少去了鞑子的麻烦。所以,如今镇守广宁门的这些卫兵,大都是些没上过战场,也没有厮杀过的人,哪里见过这么一番景象,百多号人夜里面在京城的大街上瞎晃悠,还走到了已经关闭了的城门旁边。

如今,发话的那人眼神紧盯着走过来的梁超。而其他的人也是已经将手放在了刀把上面,就连城楼上面,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弓弩,对准了这里,以防有什么事情发生。

“站住。”那人在一个他觉得对自己还算安全的距离将梁超喊停,“你们是什么人?这么晚来为何这么多人聚集在街上?实话告诉你,今天上面已经有人来关照过来,不论是何人来了,都不准许出城。你们还是快快散去,莫要在此寻衅滋事,以免被抓起来。”这人这么一番话说的倒是义正言辞,但是梁超自然能够看得出来,他只不过是在给自己壮胆罢了。

梁超倒是不在意一个小小的守城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一来,今天因为跟着张凡来此秘密办案,所以他也并未有穿上锦衣卫的衣服,别人认不出来也是有情可原;二来,如今张凡正被人制住,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那些东西。

如今也不是跟这人扯皮的时候,张凡的性命还在黎阳的手中。虽然梁超是满心的不愿意,可是他还是得让他们快些打开城门,放方月玲一伙出去。要不然,万一迟了,而让张凡受到了什么伤害,这可是梁超不想,也是他所负担不起的。

梁超不再废话,一边将手伸到怀中去掏腰牌,一边开口对他说道:“我乃是……”不过梁超的话还没有说道一般就已经停住了。

“梁大人!”一个声音从城门的方向传了过来。

梁超打眼一瞧,见到是个身穿锦衣卫绣服的厂卫,正是自己的一个手下。今天正是梁超派他过来通知驻守广宁门的卫士,晚上千万莫要开门放人出去。若是有人敢硬闯的话,那就直接射杀了事。

梁超见到他,也就不打算说什么了,手也从怀中伸了出来。

“大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卑职?”那人快步走到梁超的面前问道,随即又对那个城卫说道,“这是我的上官,梁超梁百户。”

那城卫自然是知道跟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然而既然面前的这个梁超是他的上官,那就意味着……想到这点,他冷汗都下来了。赶忙打躬作揖,给梁超赔不是:“原来是梁大人,梁百户,还请恕小的这……这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

此时的梁超哪里有心思去跟他搭腔,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开。虽然说如今这么个状况,是不可预料的,耽误些时间也是正常的,不然反而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不过梁超可不知道那些人心里面是怎么样想的,但是梁超根本就不敢去赌,毕竟张凡的性命如今在他们的手上。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梁超的这个手下走到他的面前,先向后面那群人看了看,又向着他问道,“这么晚了,这是要出城不成?今天不是大人吩咐卑职来此,紧守城门,不得放出去一人的吗?”

“卫使大人他……这个……有些私事,需要即刻出城去办理。”梁超有些含含糊糊地说道。

“啊!张大人也来了!”那人听了梁超的话,惊讶的很,随即又向后面仔细看了看,果然在梁超身后那十余人当中看见了张凡。见到张凡在此,他立刻就走了过去,毕竟他在锦衣卫中并不算什么,岂能放过这个在张凡这位都指挥使面前露个脸的机会。

走到了那群人的面前,却见张凡身前的人不给他让路,他却也毫不在意,就这么冲着张凡抱拳说道:“卑职王德远,参见大人。”

“嗯,王德远,这么晚了,你却能尊我命令,守在此处毫不松懈,辛苦你了。”张凡的声音非常的平静,完全不像是正在被人威胁着的模样。

而旁边拿着他的黎阳等人面对这种情况却是一点也不紧张。一来他们都是**湖了,像这种一旦露出马脚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的情景可算是经历的多了,早就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了。更何况,如今张凡在他们的手上,他们根本就不怕对方会有什么动作。

王德远听到张凡的话,心中可算是高兴极了:“为皇上和朝廷办事,理当如此。”

“你去叫后面的人打开城门,我有些事情要出城去。”张凡吩咐道。

“遵命,大人,只是……”王德远看了看,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京城中有规定,夜晚出城的人,即使有手令,也不得结伴出行。卑职怕……”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是对他另眼相看起来了,他自然知道王德远在担心什么。京城夜晚关了城门之后,除非有手令,或者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之外,根本不需出城。他张凡虽然掌管着锦衣卫,完全有这个权利,可是这么多人一同出城的话,城门处必然会有记录。到时候事情被有些人,比方说高拱知道了,必然又会拿这件事情来说事了。

“此时不必担心。”张凡说道,“只有这十余人跟着我一同出城,其他人不会。”

“但是这么一来,大人的安全……”王德远又担心起别的事情来了,“虽然京城附近并无什么盗匪,但是大人只带十余人出城会否……”

“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罗嗦!”一旁的梁超隐约看到黎阳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赶忙制止了王德远,“大人出城办事,哪里有你多问的。再说能跟在大人身边的,虽然只有这么十余人,必定各个都是好手,定能保住大人周全。”

“这是自然,是卑职多虑了。”王德远间梁超发话了,也就不再多啰嗦,赶紧跑回了城门处吩咐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

“倒是没看出来,卫使大人居然有这番手段。”站在张凡旁边的玉儿见了此番场面,颇为意外地对张凡笑声说道,“平日里只听说锦衣卫凶残无比,而且为了升官,就算是自己人也能毫不留情地出卖。倒是没有想到卫使大人当真是好手段,就连一个不怎么认得的小兵,都能对你敬爱有加。”玉儿的这番话看似赞扬,只是语气却极像是在嘲讽张凡一般。

“这是自然。”张凡也是微笑着回答她,“作为一个领着这么许多人的人,若是不能让手下信任,只靠着威胁性命的方法来逼着他们给你办事,自然不会是长久之计。或许一开始的效果不错,但是时间长了,手下的人自然会站出来反你。那种办法如同杀鸡取卵,或许一开始卓有成效,但是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到时候,恐怕就是自己的手下背叛了你,恐怕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完了话,张凡和特意看了一眼蒙着面纱站在旁边的方月玲,却是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便也不再开口了。

只是听到了这番话的玉儿,表情却是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了。张凡这明显就是在指桑骂槐,隐射方月玲玩弄手下的性命。而且,玉儿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旁边的人,包括黎阳在内,都有些动摇了。

正在这个时候,城门被打开了。

“别那么多废话了。”玉儿说道,“赶紧走,等会我看你还能这么说吗!”

第四百零九章 拦截计划

犹豫出城的人着实没有多少,因此广宁门那巨大的城门只不过是打开了一点点,正好能容得下五个人并排走过.

城门刚刚打开,玉儿等人边押着张凡出了城。一行人走过王德远身边的时候,他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梁超拉住了手儿没有开口。

后面,眼睁睁地看着张凡在自己这边百多号人的保护下,被十余人拿匕首威胁着给带出了京城的大门。王猛面上还是毫无表情,心中却也是冷静的很。他刚才也是急躁过,一路之上跟随者玉儿等人来到了这里,他想了很多,可就是没有办法能将张凡立刻安全地就出来。

等到停下脚步之后,他心里面却是立刻就冷静下来了。他知道,如今张凡面临的局面,再加上对方提出的种种要求,想要正面来暴力解救张凡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他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了。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好好思考如何能够万无一失地解决眼前的这个麻烦。

而一旁的映月,却是不同了。她不是不明白此时需要冷静这个道理,但是受到性命威胁的是张凡,这个她最爱的男人,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所牵挂的人。而张凡如今正受到别人的威胁,更何况张凡所受到的威胁,大都是由她的优柔寡断所引起来的,这让她怎么能不担心。

眼见着张凡的身影走出了广宁门外,并且在夜色中渐渐地消逝,映月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拔腿就要追过去。

王猛见状,二话不说,在映月刚刚抬脚的那一刹那,就伸手拦住了她。

“王猛,你……”被王猛拦住了前去的道路,映月不由得焦急起来。

“夫人,还请冷静下来。”王猛劝慰道。

“冷静,如今凡哥的人在他们手上,你叫我怎么冷静!”映月颇有些歇斯底里地低吼道,“还有,你们就打算这么看着他们将凡哥带走,什么也不做吗?”

“自然不是。”王猛说道,“大人我是一定要救回来的。但是他们说了,出城之后,身后一里不得看见有人跟着他们,不然大人的性命难保。”

“可是……可是……”听到王猛的话,映月也是由于了起来。但是她还是不能够冷静下来,“……这可怎么办呢!”

“就是这种时候,更需要冷静下来,以想对策。”王蒙说道,“如今天色已晚,还是请夫人回去歇息吧。”

映月自然是不干:“我怎么能……”

“夫人!”王猛自然是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不等她说完就开口,“卑职知道夫人对大人的关心。可是如今,夫人就是再着急,大人也回不来。何况,夫人在此,只会搅乱了事情。到时候若是卑职想到了营救大人的办法,夫人也跟去了,让大人一分神,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不妙了。”

对于王猛这番明摆着就是在说她呆在这里会碍事的话,总是有些好强的映月并没有反驳什么。她也没有要求自己留下,或者保证自己绝不会山前面去干扰张凡,因为她自己最清楚,自己到时候根本就忍不住。

映月突然间变得失落非常,低着头,转过身子就往回走去。王猛见状,他一个大男人,再加上映月又是张凡的妾室,他又不好上去安慰自己上官的女人,只得派了两个手下,护送着映月回张府去。

“王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梁超走到王猛的面前,向他问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大人掳走不成?”

“当然不能,怎么说都要把大人给救回来。”王猛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得派人去跟着他们,时刻汇报哪里的情况才好。”

“可他们不是说,身后一里地不得有人跟踪吗?不然大人他……”梁超似乎对王猛的话有些疑虑,“一里地的距离,哪里能知道他们哪里的情况!”

“难道他们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不成?”王猛说道,“再说了,别看他们这么说话,其实只不过是拿着大人的安全威胁咱们罢了。自以为自己是**湖,除非他们每隔百丈就留下一个人,要不然怎么能知道一里地后面有没有人跟着。”

听到王猛的话,梁超也是恍然大悟起来。

是啊,别看江湖人经验吩咐什么的,那其实都是拿出来唬人的。要是真说到探查情形的话,锦衣卫当中有无数的好手可供差遣。这些人都有着吩咐的经验,无论是在漠北还是辽东,在亦力把里或者是乌思藏都司都有呆上十余年而不被当地人发觉身份的手段。至于跟踪敌军,向自己这边汇报状况这种事情,更是锦衣卫最为拿手的。说其职责是检查百官,可是大明朝哪一次对外用兵作战,会没有锦衣卫的身影在,全都是帮着去刺探敌方军情的,绝对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在城门口查看了一番,发现那伙人已经走远了,王猛立刻就派出了两个人跟了过去。临行之前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小心行事,万万不可被他们给发现了。

“可是王哥,光是这样恐怕不行吧。”梁超又担心了起来。

而王猛有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此时,他也是没什么好办法。

“或许……”突然,梁超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许可以这么办。”

“你想到了什么?”见梁超似乎想到了办法,王猛赶紧问道。

“他们不是说身后一里地之内不得有人跟着吗!”梁超说道,“倘若咱们在他们前面呢?”

“你是说……”梁超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王猛似乎也已经听明白了。

“不错。”梁超说道,“若是有人从他们前面走过来,遇到了他们。这么一来,最多只能算是他们不走运,算不得咱们不守约定。想必他们也不会因此而责怪到大人身上吧。”

“嗯,这个法子看起来不错。”王猛思索了一番说道,“而且我觉得他们定然不会因此而牵扯到大人。你想想,他们为何要绑走大人?大人的身份他们也是明白的很,朝廷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被人绑走了,哪里会有不大力追查的道理。更何况咱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将来必然是会狠加报复,我不相信他们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要冒着性命危险,掳走大人,可见他们必然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大人。这么一来的话,他们就不会轻易伤害大人。”

“而且……”梁超也接着说道,“若是从他们的前路上来了什么人,他们绝对想不到这是咱们派去的,最多也就会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罢了,定然不会怪罪到大人身上的。”

“可是……”王猛突然间,又犹豫了起来,“这种时候,有什么人会往京城里面赶呢?再说了,倘若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或者几个人,那帮人绝对不会放过的,定然会直接杀人灭口。”

“那就多来些人。”梁超说道,“或者,干脆过来一队人马才好。”

“可是那样的话,也不太好办……”王猛说道,“倘若来的人不认识大人的话,那他们必然也就是一番盘问,便会放行。虽然夜间行路实在有些可以,可是还没有到不能的地步。”

“但若是他们认得大人的话……”梁超也思索着说道,“那帮人就很有可能觉得这是咱们安排过来的人,毕竟这事情实在也有点太巧了一些。到时候怕是又……”

“不,其实咱们不需要想这么多。”忽然间,王猛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王哥想到了什么?”梁超看见他的模样,知道他心中必然是已经有了打算,立刻问道。

“其实简单的很。”王猛说道,“你想想,咱们知道行路中遇到可以的人之时,军队或者官家的队伍会如何盘问。当然,他们这些走江湖的也知道。但是这里乃是京师中的,这里附近已经将近百年都没有盗匪,就更不要提江湖帮派了。若是来了一队人马对他们严加盘问,那他们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且,到那个时候……”梁超接着王猛的话说了下去,“没有办法逃脱盘问的他们,必然会让大人出来给他们证明。”

“到那个时候,或许就有机会,趁他们不注意把大人救回来。”

“就算就不回来大人,也绝对不可能放他们走的。等到了那个时候,大人便是他们唯一的护身符了,他们就更加不敢伤害大人了。”梁超此时已经兴奋起来了,最后他看着王猛问道,“王哥,怎么样?这么办能行吗?”

“应该没错,而且,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王猛说着话,有叫来了一人,让他出城门,绕路去往西边守在京城郊外的一座五百人的营中去搬人马。

看着人离去,刚才还自信满满的二人不由得又开始担心起来了。虽然说这个计划是临时想出来的,却也算得上完美了。但是毕竟事关重大,二人又岂能一点都不担心呢!

第四百一十章 所谓姿态

春日,正是天气最好的时刻,若是能偶尔下上一些雨,那感觉就更好了.“所谓春雨贵如油”,本事用来形容春天少雨,若是能有场春雨下下来,对于庄家、土壤等等都是很大的滋润,特别是越冬的作物,大量的缺水。但是如今,经过了这千百年的人文发展,这句话似乎也因为那些“无处化哀伤”的文人骚客而带上了几丝异样的情怀。

不过不管是如何,张凡如今可是恨死了这该死的雨了。

春天,天气回暖,御寒的厚重棉衣自然是不能再穿在身上了。然而虽然天气回暖了,可是这一到了夜里面,外面就变得非常冷了。平日里的这个时候,张凡要么是跟自己的女人躺在被窝里面,要么是有公事要办,不过哪一件也没能让他体验到这种感受。

身后的黎阳虽然早已没有在扭着他的手了,但是旁边依然是有人在一刻不间断地盯着他,手也是搭在武器上。但是张凡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如今的他只感觉到自己冷的直哆嗦,双手抱在胸前,一步一步地跟随着他们走在队伍中间。

这时候的张凡,不由得想起来当年自己被军中借调为主簿,随军出征河套,偷袭鞑子主帐的那些个日子。那时候可真正就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再加上又是漠北塞外,踩下去能漫过大腿的大雪到处都是。但是张凡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跟着那些士兵风餐露宿,整天紧张兮兮的,晚上为了怕被鞑子发现,就连篝火都得专门在帐篷里面点,让人轮流进来烤火,害怕把帐篷给点着了。

可是即便如此,张凡也觉得如今比那个时候还要冷,即使那个时候是漫天大雪,这个时候是金贵的春雨。

或许……

“想什么呢!”黎阳的话音,打断了张凡的思考,“走快点。”

张凡根本就不想说话,却是感到肩膀上被人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往前冲了几步这才是站稳了身子。回过头来,不由得看了看推他的人,正是黎阳。

“看,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啊!”黎阳恶言恶语地说道,“哦,老子想起来了。眼前这位可是堂堂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平日里眼睛自然都是瞥到天上去了,哪里能见得到下面站的是什么人!不过老子到也要谢谢你了。你张凡不是笨人,不过太自大了,若是你整日里盯着老子,老子说不定还真就被你识破了呢!”

“你从一开始,就是来骗我的?”张凡突然对着他问道。

“也罢,如今你已是老子手中的阶下之囚了,老子也不怕告诉你。”黎阳想了想,突然说道,“不过,老子从一开始就是奉了咱们教主之命,想要靠着映月那小娘皮,混进你那里去。本来,教主这边给我安排了个身份,是映月那小娘皮的远房亲戚。只是没想到你的手下倒是也有些本事,这么快就将我识破了。老子本来都以为大势已去,没想到你突然间给老子来个招降,这可算是让老子逮到机会了。

“倘若真是靠着亲戚的身份混进去,必然会引起你的怀疑,老子平日里恐怕就连上个茅房都得有人跟着。可是这一招鲜,老子的身份你本就清楚了,派人跟着老子也没那么紧了。”

“你倒是好算计。”张凡说道,“没看出来你这人看起来粗大的很,心思倒也如此缜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真过来我这边。”

张凡的这句话一说出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在他和黎阳二人的身上转悠。而黎阳面上的表情就更加精彩了,一副根本就想不到张凡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的样子。

“难道说……”张凡见自己的话有效果,哪里会放弃,乘热打铁,继续说道,“你在我这里这么长的日子,我还能亏待过你了?或是,你心里当真就没有这些想法?”

“你……”黎阳伸手指着张凡,一脸的诧异和愤怒,似乎是极怒之下,都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没有跟张凡多做纠缠,黎阳转身面向方月玲,拱手抱拳:“教主明鉴,这张凡摆明了实在陷害小的,教主可要为小的做主,千万莫要中了他的这番奸计啊!”

“这读书人出身,又是当过官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方月玲还没有开口,一旁的月儿却是已经站了出来,用一副戏谑的眼神看着张凡,说道,“睁着眼睛说瞎话,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不成。”

这番话一出来,张凡面无表情,而一旁的那些个男子,包括黎阳在内,全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根本就不明白玉儿在说些什么。

“你们……你们都是猪脑子啊!”玉儿见了他们这番模样,心中顿时大气,“这张凡摆明了就是在离间黎阳。倘若他真的有这份心思,难不成还会当着咱们的面说这件事情吗!”

话说这跑江湖的人,义气为重,脑筋也是聪明的很。但是说到底,他们平日里所想的都是应该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江湖上的地位,这些个太过勾心斗角的事情,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和经历去想这么多。

如今,玉儿的这么一番解释,顿时是让他们恍然大悟,看着张凡的眼神也更加地凶狠起来了。然而他们面对黎阳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之前那任然存在的一丝丝猜疑,完全是又回到了从前,无比地信任他,甚至比之从前更加信任黎阳。

张凡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涵养功夫极好,似乎对于旁边十几人都拿着凶狠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要自己性命的情况视而不见。微微叹了一口气,张凡转过身子继续开始走路。

见张凡根本就不跟自己多啰嗦,玉儿有些气急败坏。张凡如今对她来说,就是个手下败将、阶下囚。一个阶下囚在她面前居然还敢如此嚣张,根本就不给自己面子,这让玉儿恼怒道了极点。但是她再恼怒也没有办法,方月玲还有事情要问张凡,而且还要求不可以轻动张凡,这也是让玉儿纳闷,如今也是更加的窝火。

路还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张凡抬头看了看天,如今差不多都已经快到子时了。

“我说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张凡不由得开口问道。

“怎么,你也着急了,怕我们害了你的性命?”似乎是找到了能够回击张凡的机会,玉儿说道。

“不是。”张凡淡淡地摇了摇头,面色平常地说道,“如今我既然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自然是悉听尊便,想必你们也不会听我的话,那我还费那份心思干嘛。只是,如今这天色当真是太晚了,我这个时候也应该休息了。”

“你……”见张凡不但没有被自己吓到,反而还是这么一副表情,玉儿更是怒上加怒。再也忍不住的她已经拔出了匕首,走到张凡身前就要捅他两下,解解恨,却是被黎阳拦住了。

“黎阳,你让开。”玉儿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捅他两下,让他知道厉害。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的。”

“不是,你误会了。”黎阳赶紧说道,“你这么做根本没用。我听说,这人当年在漠北,面对几万鞑子骑兵,身负重伤,也未曾有过怕死投降的作为。你只要没把他捅死,他就还是这副德性。”

“那我还能救这么放任他如此嚣张不曾?”玉儿很是不甘心地说道,“我看到他这样子就心中不爽,明明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却还如此嚣张。”

“可是你若是捅了他几下,不久更显得你伎俩太差,只会用这种手段逼人屈服吗?”黎阳反驳道,“而且倘若他还是如此,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你这边不久更不好做了吗!”

“这……”黎阳的话起了作用,玉儿开始摇摆起来,“难道就这么放过他?我实在是不甘心。”

“他如今已经是咱们的阶下囚了。”黎阳说道,“任他现在如何蹦跶,等到时候,有他好受的。”

“这样也好。”玉儿这才算是释怀了许多,拿着匕首的手也放了回去,还狠狠地瞪了张凡一眼,“等会有你好瞧的。”

张凡却还是刚才那副样子,甚至更甚地耸了耸肩,便不再理会玉儿,转身又开始行路。

玉儿却是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不过她最终是忍住了,回到了方月玲的身边走着,双眼却是犹如毒蛇紧盯住自己的猎物一般,死死看着张凡不肯放松。

不过此时的张凡,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他一直在考虑着其他的问题。

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的确确是有许多让他所无法预料的。但是,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让他手忙脚乱的,不过却并没有让他分寸大乱,很快就回复了平静。

如今,张凡正在思索着,这些人究竟想要将他带到哪里去。要知道,光是凭这样走的话,也不知道要走到那天去。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前面有人接应;二是在这附近有他们的据点。

不过还没有等到张凡想明白,前面漆黑的夜空中就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

第四百一十一章 重遇故人

夜里,是那些劳作了一整天的农人,或者是那些无忧无虑生活着的公子千金,在劳累、玩耍了一整天之后的休息时间,是个万籁俱静的时候.

这个时候还没有睡觉的,除了有特殊工作要做的人之外,也就只有那些有不可告人之事需要去做的人了。

总之明白过来一点,夜里大都是没什么人的静悄悄的时候,特别是在城市外面,唯一的亮光,天空中的月亮,也是因为一场春雨的到来,而被乌云给遮住了,四周都是一片黑漆漆的,更是让人觉得寂静的很,只有雨点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所传来的那轻微到了极点的声音。

而张凡,此时正走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而且每当他看到四周黑漆漆的,都有些不爽。张凡一路走来,心中却在不停地腹诽这些人,居然连个火把都不点,怕引来人也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吧。

张凡几次都想要跟他们沟通一番,却都是没有成功。周围的这些男子、包括黎阳,还有跟在自己身后的方月玲,大都是无视自己的存在。而唯一对自己有所反应的那个玉儿,如今正用一双毒蛇一般的眼睛紧盯着自己,似乎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张凡虽然不怕她,但是看了她两眼,也就放弃了。

心中一直在思索着,这帮人究竟想要将他带到何处,张凡同时也在考虑着自己应该如何从这些人手中脱身。毕竟他虽然不怕这些人,但是死,说到底,没有哪个人会这么想去死。

如今的时辰已经快到子时了。从昨天到今天,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面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突然了,这让张凡一时之间有些无法应对。不过如今情况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他也只能看情况来做打算了。但是究竟应该怎么办,他心理面还没个底。

而且,最让张凡觉得难受的是,走了两个多时辰的他,脚已经开始有些发酸了。好在昨天他陪着几女出游的时候,换上了一双通常的靴子,走起路来还算得上舒服。要是还穿着那双官靴的话,恐怕此刻的他就没有这么好受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黑漆漆的夜空中传来了一阵马匹的嘶鸣声。虽然知道自己被人掳走了,王猛和梁朝两人定会想办法来搭救自己,但是此刻的张凡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因此,张凡也根本不知道,前面来的人就是奔着他来的。

而听到马匹嘶鸣声的不只是张凡,其他人也听见了。他们不由得相互看了看,都是疑惑不已,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全都停下了脚步。

“这莫非又是你的伎俩不成?”黎阳赶紧走到张凡的跟前,再次用刀抵着他的脖子问道。

“我说,你这也有点太不讲理了。”张凡毫无惧色地说道,“当时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我不是一直都被你押着吗?再说了,你们都已经跟他们说了,一里地之内不得见到他们,不然我的性命难保。”

“可是,前面……”黎阳也有些疑惑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张凡说道,“此处是京城近郊,或许有人领兵在此巡视也说不定。”

或许正是应验了张凡的话,前面传来的马匹嘶鸣声也是越来越大。渐渐的,马蹄声也传来。再过过,火把的亮光出现在夜空中,看起来似乎来了又百余骑。

见到这幅场景,众人全都停下了脚步,一部分人将张凡围住,生怕他逃跑。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将方月玲和玉儿两人护了起来,“前面的是什么人!”骑在前方的人发现了他们,隔着老远就开始喊话了。

等到这百余骑到了跟前,众人才发现,果然如张凡所说的,是一只巡视京城周围的队伍。不过百人,各个举着火把。似乎是因为雨势太小了,他们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并没有太湿。刚才问话的那人,带着两骑缓缓地走到了他们跟前。

看到骑着马过来的几人,张凡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就立即消散,毫无踪迹。

“你们是什么人,这大半夜的居然敢在京城附近晃悠,都不想活了?”那人很是嚣张地喊道。

“哼,锦衣卫办事,那容得你们阻拦。”黎阳却是毫不示弱地大声说道,“还不速速将道让开,耽误了厂卫办案,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那人听到黎阳的话,面上表情一滞,却是理科说道:“厂卫办案?别他娘的跟老子瞎鬼扯。厂卫的那些人,各个只会冤枉好人,坐享其成,哪里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还办案。有腰牌吗?办什么案?抓人有驾帖吗?”

“拿去,给我看仔细了。”黎阳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腰牌,扔了过去。

那人接过腰牌一看,果然是锦衣卫的正牌货,态度立刻就改变了:“这位,您受累了。”说完了话,还下了马,恭恭敬敬地将腰牌递还给了黎阳。

“废话少说,知道了还不快速速让路。”黎阳收回腰牌,态度却依然是强硬的很。

“可是……”那人却摆出一副面有难色的表情,“如今皇上在宫中休养,本来这事情跟咱们这是没什么关系的。不过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人,下了一道命令,除非皇上重新临朝,不然除非有兵部,或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张大人和东厂冯公公的手书,谁也不准在夜晚离京。一旦发现,当立即将人送回京城。还请您谅解一二,俺这也是没办法。”

“你这厮,好不知道厉害!”黎阳很是气愤地说道,“耽误了我的事情,回去以后上官问起来,我必然倒霉。到时候你就不怕我来找你的麻烦吗?”

“怕,俺当然害怕了!”那人赶紧说道,“不过上面的命令俺也不能不管!要知道,如今你们张大人待人不错,被锦衣卫抓进去,或许还能被放出来。可是军中军令如山,俺要是放了你过去,那可是明知故犯,到时候肯定是军法处置。俺没读过书,不过这还是明白的。”

听到他的话,黎阳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话说了。虽然他之前并没有听说过朝廷有这么个命令下来,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在锦衣卫当中的地位并不高,朝廷里面有了什么事情,哪里会跟他说。

而张凡,看着眼前这人,眼光中不由得露出了赞叹,心中想道:“想不到这小子,三年没见面,如今倒也是这么会做戏了。嗯,虽然比起那些朝堂上的要差了一些,不过当个五品七品的官,倒也是够了。”

不错,张凡正好认识眼前这人,正是当年他随军出征河套,直捣鞑子大营之时,负责护卫自己的那个小校,王德贵。只是没想到他如今却是已经升任了一名百夫长,还被调到京城这边来了。

不过最让人觉得惊奇的是,在张凡的心里面,会不会做官的标准就是会不会演戏,这的确是让人有些汗颜。

正在张凡考虑这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后面有人推了推自己。回头看去,正是黎阳。他明白,是黎阳让他出场。

但是张凡并没有动,而是用拒绝的眼神看着他。

而黎阳却是不问,再推了他一下。

张凡无奈地看着他,一副出了问题你负责的表情,开口对王德贵说道:“我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张凡,此刻有要事需要出行,快快让路。”

“啥?”王德贵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一般,惊异地看着张凡,“你,锦衣卫,还都指挥使!”

随即,他便哈哈大笑起来。不只是他,他身后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半晌,王德贵才停止了笑声,看着张凡好笑地说道:“你他娘的要事卫使大人,那俺岂不就是内阁首辅了!哈哈哈……”说完了这句话,王德贵又笑了起来,笑声比之刚才更为放肆。

张凡无奈地看了看身后的黎阳,表示事情会如此,跟自己无关。

其他人却是急了,万一这时候走不掉,那可就麻烦了。黎阳更是焦急非常,从张凡怀中搜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腰牌,就亮在了王德贵的眼前,口中更是大声喊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什么!这乃是我家卫使大人的腰牌,识相的速速退去,免得自找麻烦,丢了性命。”

黎阳的这番话当真是非常有效,前面本来响彻云霄的笑声,一瞬间就消失了。这让黎阳很是得意,也让其他人放心了下来。

但是没过多久,这些人有担忧了起来。他们看到,对面的这些人哪里是恭敬或者吃惊的表情,一个个都是一副留着口水的模样,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被扒光了衣衫的黄花大闺女一般。

“干……干什么?”黎阳有些心虚地问道。

“弟兄们,这回俺们可发了!”王德贵双目放出热烈无比的金光,“没想到出来巡视一圈,就抓到一个敢冒充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傻帽。把这些人抓回去,那可绝对是大功一件。弟兄们,将这些人抓起来,押回大营。等明儿个发了赏钱,俺请你们吃酒!”

后面的人听到王德贵的话,全部都是齐声叫好,向着这边就围了过来。

看到这幅场面,张凡却是有些忧虑起来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横怕遇愣

有的时候,事情的发生总是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巧合.当然,有的时候那就当真只是巧合,并没有什么理由在里面。但是有的时候,很多巧合却是认为制造出来的。当然,这对于亲手制造它的人来说,是必然的情况,但是对于并不知情却遇上了它的人来说,这就也变成一种巧合了。

如今,五毒教的这一伙人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已经完成了这次的京城之行,更是出乎预料地抓住了张凡这个大头,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可以算是超额完成预期的目标了。

可是偏偏的,在回程的,本应该是畅通无阻的路上,居然遇到了一群百余人的巡逻骑兵,这可真就有点让他们觉得郁闷了。

其实在这伙人来到京城之处,并没有太过去关心这些,因此夜晚的京城郊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他们并没有太深的认识。知道方月玲来了,这才是给他们下了命令,要他们前来探明京城附近官兵的动向。

而这些人带回去的消息,京城外夜晚确实有人巡视,但是人数极少。于是他们今夜边走了这么一条寻常人并不常走的路。但没有想到,依旧是“偶然”碰到了巡视的官兵,这不得不让他们觉得心中恼火。

但是即便如今,他们已经恼火非常了,要不是看对方人多都已经准备冲上去厮杀一番了。可是他们现在依然还没有往“自己被人算计了”这种情况上面去想。在他们看来,这里毕竟是京城,换做他们五毒教的总坛,外面也必然会有人时刻巡视着。这么庞大的帝国的都城,出现这种情况自然是正常的了。

而如今,在交涉无果的情况下,黎阳却是让张凡上前去表明身份,希望能通过张凡的身份,来让自己这帮人放行。可是他就不曾想到过,若是张凡这种身份的人,如今这个时候怎么会只带着这么些人,出现在这么个地方!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出行,就算是要掩人耳目,那也是要不知道多少人陪同着一起行动的。更不要提张凡如今这种,还向路上的人表明身份的情况下,不带上百十来号人,那可真就奇了怪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对方已经认定了这伙人了就是冒充朝廷命官的匪徒,要将他们抓回去。

这一下子,问题可就大了。张凡那可是实打实的卫使,就算回去之后会受人质疑,但是总归有能够弄得清楚的时候。但是他们可不一样,他们可是来劫持张凡的江湖人士。江湖人在朝廷的严重本来就是一些霍乱份子,如今竟然还帮了朝廷的指挥使,那可就是想不死都难了。

最让他们觉得气氛的是,事情的突变所带来的落差也实在是太大了一些。本来是平平安安地从京城里面撤出来,还顺带着绑走了张凡。可是如今倒是好,这人马上就要被这些“偶然”来到的官兵救走了,而且自己还很有可能被搭进去。

似乎是不愿意坐以待毙,这些人等到后面的骑兵驾马过来,准备驱赶他们的时候,竟然把刀反抗起来。顿时间,就有三个骑在马上的人中刀而落地身亡。

“啊!”王德贵见了这场面,是大吼一声,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害怕还是在愤怒,“你……你们这帮人,竟敢袭击朝廷军队,反了!反了!!给我上,活捉这帮家伙,我要活的,要他们常常皮开肉绽的滋味。”

王德贵的话音刚落,后面的骑兵便是驾马过来,对这帮人展开了战斗。说是要留下活口,可是这帮人却根本就不在乎。除了张凡之外,对于其他人那可是一点都不得偶那个的手下留情,手中的武器狠劲往他们身上招呼,招招都是杀招。

而那些砍翻了几个骑兵,正想抢过他们的战马突围的人,此时却也因为官兵的战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上马突围的机会。这些人只得苦战。

不一会,五毒教这边就已经有两个人重伤倒地了,虽然还没有死,不过看那样子也是离死不远了。

而在人群中,唯一没有参加战斗的只有张凡、玉儿和方月玲这三个人。前两个是根本就不会武功,再说了,张凡明摆着知道事情里面的玄机,自然不会上去自找麻烦。而唯独一个方月玲,这么一个身怀武艺的人,却是站在原地不动,除非有人攻击她了,她才会稍稍移动,闪避开来,其余的时间,她根本就没怎么动过。

方月玲并不是故作姿态,或者是觉得自己乃是一教之主,身子金贵,不值得上前去拼杀。她是在观察一些事情。

自从刚才,王德贵带着人马过来的时候,她一开始也没有看出来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觉得这定然只是一种巧合罢了。可是渐渐的,也不知道是经验还是女人那神秘的第六感作祟,总之,她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而等到王德贵下令进攻之后,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在她心里面却是越来越深了。知道现在,她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里面是有问题的了。

冲过来的官兵并没有攻击张凡,当然,这还是可以靠着“巧合”这么两个字蒙混过关,可是有一样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虽然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神宗被俘之后,京城之地告急的状况了,可是这些巡视的百来号人当中,有一半都是带着弩箭的。然而这种时候,方月玲根本就没有看到一支弩箭射过来。别说是射过来了,就连一支瞄准他们的箭头都没有。

看到了这一切,根本就无需再想,方月玲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玄妙。她拉上身边的玉儿,快步来到张凡的身边,在张凡惊讶的眼神当中,二话不多说就再一次将他制住,一把匕首也是靠上了张凡的脖子。

看了一眼旁边的玉儿,方月玲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玉儿却是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开口大声说道:“快些给我停下,不然莫要怪我们教主手下无情,折了你们卫使大人这条性命。”

这句话一说出来,王德贵是赶忙喊停。不过随即,他也是醒悟过来,赶紧说道:“你这婆娘,想吓唬俺?这人他娘的谁啊,死了就死了,跟俺有个屁的关系。”

“你真的这么说?”玉儿面带冷笑地看着王德贵,说道。

“废什么话!”王德贵骂骂咧咧地说道,“弟兄们,给俺继续,捉拿这帮逆贼。”

然而这一次,还没有等到士兵们再一次动手,一声痛呼便传了出来。

声音是从张凡嘴里发出来的,原因也简单的很。那玉儿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根本就不再商量,一刀就捅进了张凡的肩上。虽然这把匕首并不长,玉儿的力气又不大,还不能将张凡一刀捅出个透亮的窟窿,不过她所想要的效果已经是达到了。

如今的张凡更是疼痛不已,肩头上流出的血液已经浸透了自己的衣服,血渍的面积还在不断地扩大。不过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太没出息了,一声短暂的痛呼之后,扁忍着疼痛闭起了嘴,牙齿紧咬着,面色也是难看的很。

“停!”王德贵见到玉儿竟然如此行事,二话不说就动手,他那里还敢不停。

“怎么了,怎么不上了?”玉儿很是嚣张地看着王德贵挑衅着,“还不快快让出道路,不然你家大人身上,又要多几个窟窿了。”

“你当俺傻啊!”并没有按照玉儿的吩咐去做,王德贵反而是拒绝了,“你杀一个试试看。今儿个俺就跟你在这耗着。要是那家大人性命不保,俺管饱叫你们全都碎尸万段,尸首全都剁烂了拿去喂狗。不,不对,险些忘记俺家大人是做什么的了。到时候俺就将你们送到锦衣卫的衙门里去,看你们能怎么样。”

说完了这些话,王德贵根本就不理会脸色有些发青的玉儿,转头看向张凡:“主簿大人,俺王德贵这番是来迟了,不过如今看着情形,俺来早来迟都他娘的一个样。如今可要委屈主簿大人了,若是大人有了个什么好歹,俺绝对替大人报仇。”一番话说的是感情兼具,差点就声泪俱下了。

面对这,张凡却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理解他,也认同了他的办法。在心里面,张凡却也是再次赞赏了他一番,看来这王德贵几年没见,当真是成长了不少,演戏的功夫那可真是厉害的很啊。

事情就这么陷入了僵局。此刻不管是面色不善的玉儿,还是看不见表情的方月玲,全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了王德贵这么一个愣头青。明明知道了张凡的身份,却还不肯放行。而且现在,那些弩箭也都全部抬起了头对准了这边。

情况很是有趣,危机之中却还带着长时间僵持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是怪异。

突然间,方月玲动了。她一把将玉儿推开,独自一人将张凡制住。

第四百一十三章 愣怕玩命

虽然时间已经跨越了整整一天,但是全算起来,总共也不过才经历了三个时辰而已.然而就是这三个时辰里面,实在是出现了太多太多的偶然,已经让人无法应对的突然情况。

而这似乎还没有结束,如今又有这么一件让人无法预料的事情出现了。

“小姐!”被方月玲一把推开的玉儿不由得非常诧异。方月玲从来都没有这么对她过,无论是什么情况,哪怕就是这一次,她擅自决定来京城行事,被方月玲发现了之后,都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对待。而如今,这一下势大力沉的推搡,所推出去的不只是玉儿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还有什么东西也被推出去了。

也因为如此,玉儿望着方月玲的背影,无法见其面貌的她根本猜不出方月玲的心思,心中正是在自怨自艾,一直盼望着方月玲能够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回给她一个一如平常的温柔眼神。

方月玲似乎也没有让玉儿失望,转过头来的她还是平日里的那样子。只是两双眼睛在这么一瞬间的交流,玉儿边明白了过来,自己显然是误会了她了。但是下一刻,玉儿又开始对担心了起来。刚才的眼神交流当中,方月玲不止是告诉了她两人的关系一如从前,还透露了一个别的讯息给她。正是这个讯息,让玉儿担心至极。

不过担心归担心,但是玉儿从来都没有阻拦过方月玲。不,只能说她也是劝说过,但是她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带着许多不愿,玉儿站起了身来,眼睛留恋不舍地在方月玲身上停留了好久,这才转头对其他人说道:“我们走。”

其他人也是不含糊,向着方月玲抱拳致敬之后,边拉过几匹无人的战马,就要离开。

“站住!”这个时候王德贵发话了,“你当俺是瞎子,还是说你听不懂俺说的话,今天你们一个都不准走。”

王德贵的话音刚落,玉儿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又有一声痛呼从张凡的嘴里传了出来。

这下子,王德贵也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看到了没有!”玉儿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家小姐命我等现行离开,倘若你们在干阻拦,卫使大人身上到时候到底会出多少个窟窿,那可就没人敢保证了。”

说完了这句话,几人再也不理会,翻身上马就打马在几十个官兵的眼皮子底下快速离开。对于这个状况,无论是张凡、王德贵,还是那个现行过来找人帮忙的厂卫全都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们离开。

晚春的夜风依旧微微地袭来,而这里的情况又再次陷入了僵持的情形。

张凡站在原地,还被人拿着手臂扭在身后,十分的难受。就连他的心里也不由得腹诽起来,觉得这方月玲和玉儿两个人当真是主仆情深,连捅刀子都指着一个地方捅。此刻的张凡,旧伤还在流着血,身上是又添新伤,而且两处还都在左肩之上。方月玲的这一刀分寸把握的极准,距离上一个伤口只是相差毫厘。鲜血比之刚才更快的速度往外流着,实在是让张凡疼痛难忍之余,身子也开始觉得有些虚弱起来了。

张凡并不是没有受过如此重的伤。当初在漠北,亦集乃城外,面对几个作乱的鞑子贵族手下的几万凶残鞑子兵,张凡那时候所受的伤比起现在来可要重得多了。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几乎浑身上下都是伤的张凡哪里还能清醒着,早就已经昏迷不醒了,身旁还有着映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可是如今,虽然身受两刀,可是还不足以让张凡昏过去,清醒着呢。这钻心的疼痛可是实打实地不停袭向他的脑子,而且因为失了不少血,张凡开始感觉身子发虚,寒冷开始侵袭他的身体了。

“我说,方女侠。”已经有些挺不住了的张凡稍稍转过头去,开始对方月玲说话,“如今你的人都已经走了,咱们这该怎么办了?”

方月玲似乎很不习惯有个男人在距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和自己说话,特别是身上还在冒着血的男人。虽然两个伤口中,其中有一个就是她亲自捅的,但是她仍然不喜欢这股血腥味。

“我说,女侠你倒是说句话啊!”如今的张凡连维持自己头脑清醒都有些不行了,满额头的大汗,哪里还有心思去猜测她在想些什么,“咱们总不能说就在这里这么耗着了吧,你挺得住,我可挺不住。嘶……”没有注意的张凡胡乱扭头,牵扯到了伤口,不由得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挟持着张凡的方月玲自然是能够感觉的出来,张凡如今的体力流失的很快。就现在,若不是因为有她在身后,恐怕张凡连站都站不住了。也不知是明白了张凡的话当真是有些道理,还是说她自己做了什么打算,方月玲开始挟持着张凡往外走去。

见她要带着张凡走,王德贵立刻就想要追。可是就在他刚想动,脚步还没能迈出去的时候,却又停住了。那边,方月玲将手中的匕首又一次移动到了张凡的伤口附近,在威胁他们,如果再敢靠近的话。

“停,别过来了。”虽然根本就没有听见方月玲说过话,不过张凡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赶紧叫停。

“可是大人……”王德贵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混蛋!”张凡也不由得骂起来,“现在光是放血放的我就得玩完了。你要是再过来,她再在我身上捅几个窟窿,我死的更快!嘶……”

“这……”面对这种情形,王德贵当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去京城找王猛,他……嘶……”张凡刚说了一句,方月玲便是一把按住了他的伤口,也不嫌弃张凡的血弄脏了她那犹如羊脂白玉一半的手,让张凡是好一阵冷气直抽。

方月玲不说话,王德贵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知道追施不追,追的话是不是有个距离。

“王百户,你看着……”那个前来叫人的厂卫走到王德贵面前,面上也是忧心忡忡。

“俺明白。”王德贵不等他说话就开口了,“你先回去京城找那个王猛,这边由俺盯着。那几个骑马跑了的,俺也让人去追着,免得他们绕了一圈又回来。不过那样也好,倘若能抓几个过来,或许能换回大人也说不定。”

“有劳了。”厂卫说了一句,翻身上马,向着京城的方向就急奔而去。

“大人,咱们如今咋办?”王德贵手下的人过来问他。

“咋办,追!”王德贵说道,“给我小声点,别弄出太大的动静,让那个女人听到了,张大人身上又得挨刀子了。”

“是。”这人赶紧去吩咐了一阵,随后就跟着王德贵一同慢慢往方月玲带着张凡离开的方向追去。

路上,还是这人,又对王德贵问道:“大人似乎跟这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有过交情?只是这锦衣卫风评向来不好,咱们有何须……”

“啪!”王德贵一个巴掌打在他的头上。

“混蛋!”王德贵骂道,“别说俺人不认识,就算是不认识,如今咱们也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这件事情要是传回去,说咱们遇到卫使被人劫持,居然不追,到时候你我还不都是个死字!再说了,就算是朝廷不说,俺也得去救主簿大人。”

对于王德贵为何一直称呼张凡为主簿大人,这些连陕西都没有去过的普通士兵自然是不知道原因。但是对于王德贵来说,主簿这个职位,才是张凡所一直停留在他心中的形象。

那个时候的张凡,虽然只是初出茅庐,但是却给了王德贵很多人生的启示。这让王德贵这两年以来很是受用。所以说,于公于私,王德贵都有着必须要去救张凡的想法。

这边厢,王德贵在感叹着,那边,张凡却哪里有那份闲心去想这想那。如今的张凡,当真是难受的要命了。

“我……我说,侠女,方侠女,教主,教主大人……”张凡不停地说着,“能……能不能歇歇再走,我……我实在是不行了。再说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去啊?”

此时的张凡,根本就分不清楚方向。不过他心里面倒还清楚。顺天府东、西、北三面环山,而张凡被他们带出的是西门。方月玲自然是不会向北方去的,所以这里最有可能的便是西南方。

但是张凡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目的地,他只知道两个人正在一直朝着西南方走,并且这还只是他的猜测。

就在这时,方月玲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张凡诧异之下向前看去,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而方月玲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带着张凡再走,却是走进了一片山林中。寻了个不大的山洞,方月玲将张凡扶了进去。

已经开始神情恍惚的张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那里,屁股刚一挨上一块大石头,就立刻靠着冰冷的石壁昏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夜色已深

“你说什么!”听到那边送过来的消息之后,王猛心中大惊.

现在他也根本就顾不得将事情往上面报去了。王猛在锦衣卫当中所担任的是掌管十四所的十四个千户之一,是个正五品的官衔。在他之上,张凡之下,还有这从三品的同知两人,四品的佥事两人,以及两个跟他同品级的镇抚。

按道理说,做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张凡如今被人绑走了,这么大的状况必须要像上面通报才行。可是如今张凡生死未卜,王猛哪里还有那份做文书工作的心思。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王猛还是派了人去通知上面,而自己也是率着一批人出了西城门,顺着方月玲绑走张凡的方向追去。

王猛并不知道方月玲的打算,虽然他明白方月玲肯定是有关于方振乾的消息要问张凡,所以张凡一时半会可能会没事。但是如今的情形毕竟不同了,张凡是做为一个人质而存在于方月玲的手上的。那方月玲如今是为了掩护部下,一个人挟持着张凡,王猛不敢保证她会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姓名而单独跑路。最重要的是,若是方月玲当真是这么做的话,那么张凡的性命十有**就当真会不保了。毕竟张凡可是对五毒教相当不爽的,方月玲临走之时给他一刀还不是非常方便的事情,为什么要留下他这个祸害呢。

想到这点,王猛不由得心里着急,脚蹬着马镫又不由得快速地拍打了几下马腹,身下的战马也是嘶鸣了一声,跑的更快了。

没过多久,王猛就带着一百多人追上了王德贵一行人。向他一问,王猛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想来,方月玲这些五毒教的人,尤其是方月玲还当真是有些能耐。若是一般人遇到像王德贵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局面,十有**都会乱了方寸,让对方抓住机会解救下来人质。但是方月玲遇到这种情况,竟然颇为临危不乱,还能以首领的身份,舍身救部下。不过王猛知道,现在可不是佩服对方的时候,抓紧时间找到张凡才是最重要的。

“大人,你看如今这可如何是好?”王德贵面露难色地向着王猛问道:“俺被调来京城附近也没多少日子,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看着前方一座并不算高,但是却面积不小的山,王猛也是皱起了眉头。这个地方再往南并没有路,所以平日里来这里的人少得很,端的是一个杀人越货,抛尸的好地方。先不提面前这一片面积不算大,却颇为茂密的树林,就是后面的山上,王猛也知道那里定然有着不少的山洞。

而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如今他们全部的忍受都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两百人不到,如何搜寻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要不咱们派人点着火把进去,搜寻大人?”一旁有人出了个主意。

“不,绝对不行。”王猛马上就否决了这个办法,“那方月玲明显就是挟持着大人躲在了这里。如今咱们在点着火把进去,这夜里面一眼就能看到。到时候万一把她给逼急了,那大人可就危险了。”

听到王猛的话,旁边的人不再开口了。似乎都是在怕万一自己出的主意被王猛采纳了,结果却让张凡有了个什么好歹,那这口万斤黑锅可就要让他来背了。

“可是……”王德贵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始终都说不出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今之计,咱们必须进去找大人。”王猛说道,看到下面有人想反驳,他并没有理会,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龄,继续说道,“不过进去之前,每个人都给我把火把熄了。好在今晚上的月色不错,还算有些亮堂。那方月玲身穿一身白衣,跟咱们和大人身上穿的都不一样。这里也没什么白色的,应该还算好认。”

“可若是找到了,该如何通知其他人?”王德贵问道,“这要是一叫喊,那婆娘不还是得知道了。”

“嗯,你说的不错。”王猛沉思了一番,说道,“进林子里的人,两人一队,于其他队的相距不可超过百丈。若是发现了什么,什么都不要做,只管跟着。切记,不要被她发现了。看她到了哪里,然后一人继续盯梢,另外一人快些找到其他人,将消息传回来。”

说完这些话,王猛翻身下马,拔腿就要进去,却是被身后的王德贵一把拉住。

回头看着王德贵,王猛是一脸的不解。

“大人就待在这里吧。”王德贵说道,“我知道大人去救张大人心切,但若是所有的人都进去了,到时候都分散在这么大一片的林子中,这消息该往哪里传,传给谁?”

王猛着实是没有想到,王德贵这么个开起来粗狂无比的汉子,心思倒是缜密的很,也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虽然在王猛心理面,他是十分想去亲自救出张凡,但是王德贵所说的话却也是非常有道理的。若是没有个领头人能在这里主持大局,到时候就算是找到了张凡,也无法快速地组织起人手进行营救。

“好。”王猛并不是个喜欢多罗嗦的人,立刻就点了十人,对其他人说道,“我带着这十人守在这里,你们进去搜寻大人和那个女人的踪迹,若是有了什么发现,立刻回来报于我。”

“是!”众人齐声说道。虽然声音不大,却是坚定无比。

立刻,两人两人的队伍便走进了这片密林中开始搜寻起来。

而那边,正是这么许多人都想要找的张凡,却是昏迷不醒。

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张凡的思维早就已经开始不情形了。他只能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被方月玲半拖半拉地走进了一个山洞,然后就不知道外面还发生什么了。

因为左肩上的两处刀伤,此时的张凡脑子里面混乱的很。两辈子都没有怎么受过重伤,上辈子一次的车祸他还在睡梦中,根本就没有感觉便已经挂点了事了。而这一世,最重的就要数一年多以前,在漠北的那一次了。不过那一次,他因为受伤过重,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这么一番滋味,就已经昏过去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两处刀伤出现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清醒的很。甚至于一直到她现在昏倒之前,他都清醒着,并且时时刻刻地感受着这种钻心的痛楚,以及血液大量流失所带来的渐渐昏厥感。

这个时候并不像那一时,张凡的身边还有个映月能挺着也是重伤的身体来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虽然如今在他身边的是个并没有受伤,而且有武艺在身的方月玲,不过二人分属敌对的阵营,准确的说是张凡不停地想要找她的麻烦。

按照张凡所受的伤以及已经大量失血的程度,倘若还没有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恐怕这辈子也要玩完了。这对于张凡来说,恐怕不失为一种喜剧,上辈子二十年,这辈子还不到五年的时间。然而此时的张凡脑子并不清醒,只是觉得就算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时候的他已经顾虑不到其他的了,赵氏、自己的妻子茹雪,还有骆灵儿、映月、昭雪,当然,还有他的两个孩子。脑子混乱的张凡如今连自己这一世的亲人都已经无法顾及了。

如今的他,求生的欲望可谓是已经低到了极点,倘若哪怕只有一点点,他的脑子能够稍稍清醒那么一刻,让他能够想的起来这些还值得他去牵挂的事情,那他也绝不会如此颓废,必然能坚定一个活下去的信念。

不过这也只是假如罢了。如今的张凡既不求生,也不求死,只是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躺在那里等待老天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不过有的时候,人是不会就这么听天由命的。甚至于,很多人要为了自己,篡改别人已经注定了的结局。

方月玲,如今她根本就不可能让张凡就这么死掉。倒不是说她心肠毒辣,非要活着折磨张凡,而是她的确有着很多事情要询问张凡才行。

方月玲做为五毒教的教主,又是精通毒药,虽然她没有怎么行走过江湖,但是治疗这些刀枪剑伤的法子还是很多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避免不了让她接触到张凡的身子,这对她来说当真是有些为难了,从小到大,唯一碰触过她的男人也就只有她的父亲方振乾了。而如今,虽然是她主动而并非张凡,但是这总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不治又不行。于是,方月玲开始慢慢地脱起张凡的衣服。这并非因为她对张凡产生了什么好感,而是她知道,若是一把扯烂张凡的衣服,等会张凡可就要一直这么赤膊了。

因此,此刻昏迷中的张凡却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地冷了起来,好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推进了冰天雪地之中一样。

而下面,根本不知道两人所在何处,有害怕方月玲会沿途部下什么陷阱的人,正在小心翼翼且漫无边际地搜寻着,不过距离他们到达这里,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第四百一十五章 沙哑女声

时间刚刚已经过了丑时了.

这个时候,本是人们熟睡的时候,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高管侯爵,亦或是商贾小贩还是平民百姓,这个时候都是进入梦乡的时刻。

然而今夜,注定有着一群人是睡不着的,及时身体再累,身子里在不停地告诉自己,累了,应该休息了。可是大脑中所思考的事情,以及人所面临的忧虑,却根本无法他们入睡。

张府中,如今就有着这么一个。

张府中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张凡如今遇到了危险,虽然他并不会当夜班的值,像这种夜不归宿的情况几乎是没有,不过张凡也毕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若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要他留下来也是正常的。因此,张家的其他人并没有对此多做什么揣测。

然而映月就不同了,她可是知道事情完完全全的始末的。映月被王猛派人护送回来之后,就一直是心神不宁。让她休息是不错,可是如今张凡被五毒教的人绑走了,这叫她如何能够睡得着。幸好后面发生的事情,张凡被方月玲独自带走,身上还中了两刀的消息并没有让她知道,不然的话,映月估计又要擅自出门了。

而此时,王猛已经在这片树林外的边上枯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可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除了有例行回来向他报告情况的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关于张凡或者是方月玲的消息,这不由得让他觉得有些恼火。

当然,还有让他更加恼火的事情。在他得到张凡被方月玲独自绑走这个消息之后,他便派了梁超去向上面汇报。

如今因为隆庆在深宫养病不出,因此朝中的大小事宜全都是由着内阁来做决定。虽然如今的内阁中,张居正有了高仪这么一个帮手,已经不像是过去那样处处受制于高拱了。可是高拱不管怎么说,如今的他还是内阁首辅,即便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是内阁中以他的官职最大。

于是这便出现了如今这种情况,张居正这段时间里面,也是不怎么想和高拱闹别扭,因此很多事情他也就是由着高拱,并不去凑热闹。

而正因为这样,隆庆不上朝问事,张居正不和他作对,高拱又开始将自己的目光放在那些和他政见不合的人身上。这也让朝廷里,不论是哪个都有些人人自危的味道,很多人这段时间里面也是夹起了尾巴做人,平日里的很多事情也都不再参与了。

而正是因为如此,就连锦衣卫和东厂的活动都下降了不少。

不过这人一旦懈怠了,想要再紧张起来可就不是一瞬间的事情了。

梁超回到王猛这里,带来的消息是。上面的人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但是因为几日都不怎么去衙门,一时半会的根本就找不到人。

听到这个消息,王猛愤怒之余,心中也是冷笑不断。这些人如此放肆行事,倘若张凡这次能够平安归来的话,锦衣卫的高层肯定是要有所变动的了。就算这次张凡当真是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隆庆必然会问起这件事情。只要如今的情况到时候一说,那些家伙会更惨,掉脑袋是肯定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何救出张凡才是大事。幸好那些人虽然因为这段时间的特殊情况而怠慢了,不过他们也是明白如今事情的紧迫,传令将这个时候能够找得到的厂卫全都让梁超带了来。听起来人数不少,可是到这里的也不过是两百人。

于是,如今四百人都加入了搜索张凡的行动中,但是因为这座林子实在不小,光是大致搜寻一遍就已经很花时间了,更不要提还有后面的那座矮山,以及山上面无数个山洞了。再加上夜里面实在是黑得很,又不能点火把,只靠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来照亮,实在是给搜寻带来了非常大的难度。

而此时,张凡的状况倒是好了不少。也不知方月玲用的什么药,刚才那要分在一撒进张凡的伤口里,就立刻止住了血。不过似乎这药疗效不错,但是对于伤口的刺激性也很大。昏迷的张凡感觉不到疼痛,全都转化成了思绪。此时的他正梦见自己被鞑子追杀的场面,并且左肩上也是被捅了两刀,而且剧痛不已。

看到张凡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方月玲从他的衣服上私下布条,为他好好包扎了一番,就将张凡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便做到了山洞口。

没过多时,方月玲就可以感觉得到,张凡的呼吸变得平稳了起来,她明白张凡的伤势已经稳住了,只要不再受到什么重伤,慢慢自己就可以痊愈了。

这个时候,她无意间向着山下的林海望去,借着月光却是看到了,虽然夜色已深,月光也不是太亮,但是她还是看到了下面有动静。

秀眉微微皱起,下面的那些人虽然距离这里还很远,但是她身后可没有去路,早晚会被他们找到这里。想到了这里,方月玲不打算再等待了。

她来到张凡的跟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白瓷瓶,打开塞子便放在了张凡的鼻子跟前。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竟然让如今已经是体力极度透支的张凡睁开了双眼。看他那眉头紧紧皱着的模样,看来那东西的味道定然很特殊。

并没有询问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稍稍打量一番周围,张凡便知道了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

虽然伤口还很疼痛,但是张凡还是手扶着石壁,慢慢地坐了起来。这时候,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滑落,让他一激灵。

正想将衣服重新穿上的张凡,却是发现自己左肩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而且还被人包扎好了。

环顾四周,这只不过是个非常小的山洞。借着从洞口洒进来的月光,张凡只看到一个人的身影。一共就两个人,这伤总不会是他自己迷迷糊糊地给自己包扎的吧。答案就只有一个。

“谢……”张凡开口,想要向她道声谢,却是扔过来的东西止住了口中的话。

捡起来一看,一份包好的干粮。看了看仍然背对着自己的方月玲,张凡也不再矫情了,毕竟这个时候的他也当真是饿了,抓起干粮就出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太饿了,吃的太急的张凡第一口就被噎住了。正难受的时候,方月玲有抛过来一个沉甸甸的水壶。

喝了一口水,缓解过来的张凡又开始继续吃着,一直到干粮和水全都被他弄进了肚子里,这才停下来。

看着前面背对着自己的方月玲,张凡开口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方月玲开口了,声音很是沙哑,“毕竟你的伤,也是我弄出来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吃的里面下毒?”

倘若是熟悉她的人,哪怕是跟她很“要好”的玉儿在这里,都会大吃一惊,从来都没有说过话的方月玲居然开口了。但是对于张凡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虽然知道方月玲不怎么说话,但是也仅此而已。

“可是你救了我。”张凡说道,“我不管是谁伤了我,但是我要感谢救了我的人。要说下毒,我可不相信,哪有人会救了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却立刻又下毒毒死他。”

说完这番话,张凡还想表示一下自己大无畏的风度,但是突然,虚弱的身子让他练坐都坐不住,只能斜靠在墙壁上。

方月玲并没有关心这些,她转过身来看着张凡,半天都没有说话。

虽然方月玲是面朝他,但是背着月光的她让张凡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正盯着自己。被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女人这么盯着看,老实说,本来根本不在意这些的张凡,此时也感觉有些不对经了。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就是怪异。

不过两个人都不说话,渐渐的有人坚持不住了。

按理来说,首先坚持不住的应该是方月玲,毕竟下面有这么多的人来搜寻,虽然距离还远,但是总有能到得了的一天。

可是最先开口的却是张凡。虽然张凡并不知道下面有人在找他,但是他却抵受不住这种感觉了。

说老实话,张凡觉得自己在相对眼的气势上面输给了一个女子,当真不是什么值得光彩的事情。但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而张凡给自己找的理由就是,自己如今重伤未愈,身子发虚,连带着自己的精神也不是很坚韧,不能抵受方月玲这个健康而又身怀武功的女子的对视。

“你把我抓来,想来定然是有事情要问我吧。”张凡看着她问道,“如今这里就咱们两人,我又身负两处刀伤,根本就在你的控制之下,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就赶紧问吧。”

其实张凡这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他根本就知道方月玲想要问什么。

“我阿爹在哪里?”果然,方月玲用她那沙哑非常的声音,问出了这个张凡早就猜到的问题。

第四百一十六章 所谓孝心

“我阿爹在哪里?”

随着方月玲这句带着浓重苗家方言,却又同时,因为她原本的嗓音而显得嘶哑非常的话,张凡知道,这场不过几个时辰之久,却已经经历了太多变数的戏就要迎来主题了.

而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张凡却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方月玲见张凡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虽然背对着月光的她明白张凡看不清自己的面容,但是她的脸上还是一片的平静。只是她的心里面可就是有些着急了,下面搜寻张凡的人距离这里还非常远,但是他们推进的并不是太过缓慢,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山下了。虽然这山上的山洞大大小小的有不少个,但是当时方月玲因为要带着已经意识模糊的张凡行路,所以只选了个并不算是太高,却稍稍有些偏僻的山洞,下面的人要找到这里并不会太费事。

总之,不管张凡看不看得见,方月玲的脸上还是一片的平静。但是她的心里面已经是有些着急起来了。再加上,她寻找父亲方振乾的消息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如今总算是有个“知情人”在自己的面前,她自然是想要赶紧问出父亲的下落。

这也是为何因为嗓音天生有缺陷,从来都不曾在外人面前开口的她,如今面对张凡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就会开口说话的原因,她实在是太急于知道了。

见张凡不说话,方月玲走到了张凡跟前,在他对面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面对着张凡,不由得再次问道:“我阿爹在哪?”

张凡看着她,有些无言以对。这并不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方振乾的消息才会无言以对,而是因为方月玲。

从现代社会来到这个时代,上辈子的张凡有些逆来顺受,对于很多事情,很多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或者去说什么的事情,早就习惯了沉默以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张凡就是个懦弱的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相反,正是因为他这种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性格,反倒是到了这个等级制度更为森严的封建社会,有了个大爆发。来到这里的张凡,无论是面对谁,上至权臣,甚至是面对那些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他都能够坦然面对,和对方相识而毫不输气势。

然而,这个时候,面对着方月玲的张凡,却觉得自己有些抵受不住方月玲看着自己的眼神了。

虽然方月玲蒙着面纱,让人无法看清楚她的模样。但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美目却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张凡的眼前,当真是一双美丽至极的妙目。而如今,那双妙目之中直射自己的目光并不犀利,相反,还平静的很。甚至于,张凡都可以在其中隐隐看见意思祈求的意味。

虽然如今张凡是方月玲的人质,而且身上还受了伤,但是如今对方毕竟是有求于自己。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张凡的气势要高于方月玲,更不用提方月玲延伸至终所透露出来的祈求了。

但是也不知怎么的,面对着方月玲,张凡却是怎么都提不起来那种气势。要说是因为张凡骗了她,骗她说自己有方振乾的消息,如今对方来求证了,说不出的张凡这才愧疚?不,张凡并不这么认为,毕竟原本他放出去这个假消息就是为了吸引方月玲来。如今方月玲就在张凡的面前,他的这个办法也算是成功了,对于张凡来说,这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想不明白原因的张凡,如今也想不下去了,因为他开始觉得自己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咳……”

终于,张凡偏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微微低下头去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似乎也是明白如今是自己赢了的方月玲,那根本就不能被外人看到的嘴角,却还是在趁着张凡的视线离开自己的时候,在微微上翘,以示她心中的高兴。

张凡心中想了想,重新面对着她开口说道:“方教主……”只是这话只说了这么三个字,就停住了。

“不要喊我教主。”方月玲说道。

“……”张凡有些无言,也不知是方月玲讨厌这个称呼,还是讨厌教主这个位置。

“那……方女侠?”张凡试探着问了一句,却又赶紧摇头,“不,不能这么喊。上次我这么喊得时候,你就捅了我一刀,如今我可不想再挨上一刀。那就……方姑娘吧。”

面对张凡这番有些油嘴滑舌的话语,方月玲没有表态,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对,看起来她是默认了。

“方姑娘,我也很想见你,想来你也是知道原因的吧。”张凡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反而是如此问道。

面对张凡的话,方月玲点了点头,说道:“我心里自然是明白,你是为了映月那妮子吧。”

同样点了点头,张凡说道:“映月是我心爱之人,然而她身中贵教‘五仙蜜露’的剧毒。听人说来,这‘五仙蜜露’虽然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是每每毒发之时,必将痛苦万分,只有靠方姑娘受伤的解药能够缓解,却也是只有一年的时间。虽然映月如今并没有毒发过,手上也还有两颗解药,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我希望能让方姑娘将完全解去那‘五仙蜜露’的解药给我,好解了映月身上的毒。”

听完了张凡的话,方月玲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的小巧瓷瓶丢给了张凡。

慌忙接住,张凡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一番瓶子,借着便看着方月玲:“难道说这就是……”

“不错,这就是能完全解去‘五仙蜜露’的解药。”方月玲说道,“当初映月那妮子被人送到教中的时候,年纪还小的很,我本来并不想让她服下‘五仙蜜露’的。但是送她过来的人却坚持要让她服下,我也是没办法,这才如此。如今,姐姐已经死去的她能有个好归宿,我自然是欣慰。”

听到方月玲这番话,张凡心中明了了,正想道谢的时候,却是打住了。一番思量之后,张凡将手中的瓷瓶有抛还给了方月玲。

看到方月玲用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张凡不由得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并非是我张某人不想要。贵教本是个江湖帮派,虽然朝廷对于江湖帮派的管理极严,但是只要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却也不会去过问。然而如今,贵教却是因为某些缘故,走上了造反的路。但是我张某人明白事情的始末,心中明白贵教这也是因为一些事情,迫于无奈才会如此。再加上方姑娘寻父心切,我实在是不想要欺骗方姑娘……”

虽然张凡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作为一教之主的方月玲,心中却已经是能够猜得到,张凡所谓的不想欺骗自己,所为的是什么事情了。想到这点,她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了无比的失望。

看到方月玲的眼神,张凡也明白她已经知道了:“是。当初我让人将我有令尊所在的消息传给方姑娘之时,那上面所说的全然都是假话,我根本就没有令尊的消息。之后我也是派出了很多人手极力寻找令尊的下落,奈何那帮人行事实在是太过隐秘,到如今都已经快有十个月了,可是别说是令尊的下落,就连那帮人的消息我都知之甚少。”

千里之行,方月玲不惜独身一人行走千里来到京城,还要面对之前那如此危险的情形,然而所得来的只不过是一场空欢喜。想来,这的确是一件让人无比失落的事情,而方月玲此时正是如此。

说完了话的张凡,眼睛却是一刻不停地盯着方月玲。他明白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对她是一种多么巨大的打击。本来他可以插科打诨,骗骗她就能过得去,还能得来解药。但是就连张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那么做。

如今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张凡还是有些后悔起来,他怕方月玲会否在这个时候突然暴起而杀了自己。不过看了半天,见方月玲没什么动静,张凡也稍稍放下心来。

“或许,我可以帮着方姑娘一同寻找令尊。”张凡提议道,“毕竟那里是苗人的地方,我虽然手下有很多朝廷的力量可用,但是总归在那里不方便。只要方姑娘能够从旁协助,再加上有我派人相帮的话,相信找到令尊的下落并非难事。”

张凡的这个提议有些太过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这番话听起来都有些像是要借助方月玲来帮着朝廷办事。

方月玲又怎么会不明白。在她心里来说,不想跟那些造反的人有来往,却也更不想跟官府有什么来往。但是,她的父亲……

沉思了一番,方月玲再次将瓷瓶抛给张凡。

看着张凡诧异的面孔,方月玲开口说道:“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听她这么一说,张凡突然觉得眼前的道路有些明亮了。虽然不知道方月玲的要求会不会太过分,但是如今毕竟是个好的开头。

第四百一十七章 虚弱无比

“大人,大人……”

林子里到处是这种喊声,此起彼伏地传过来.

如今,天色已经渐渐变亮了,然而已经是找了张凡一夜的四百来人却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点哪怕关于张凡或者方月玲的线索。

之前,王猛得到京城里传过来的消息。由于张凡特殊的身份,以及他现在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皇帝和太子眼中的分量,总之,只要是张凡被人绑走的消息一旦传将出去,必然会引起一阵混乱。

因此,做为张凡的副手,那两个同知并没有将事情报上去,如今这事情仅仅局限于锦衣卫内部。虽然这么大的事情,将来是不可能瞒得住的,但是所有的人都希望这件事情被传出去的时候,张凡已经是平安了。两名同知做为副手,只能在朝中等候着,以防万一有什么要张凡出面却找不到人的时候,他们也好周旋一二。

但是,如今张凡不在,王猛得到的命令就是,全力寻找张凡,越快越好。

因为此刻虽然天才刚刚蒙蒙亮,但是这个时候,早朝已经开始了。这段时间以来,意味隆庆在深宫中养病,不曾临朝,张凡每天都会上朝。当然,一天不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张凡每天还要前往东宫去给朱翊钧上课。这当然也是可以缺席的。

但是,宫中的消息时刻都会被那些内监因为种种原因而传到宫外人的耳朵里,再加上这段时间里面,找张凡大厅事情的人还特别的,几乎每天都会有。因此,若是张凡还不出现的话,可能会有什么问题,这谁也说不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冯宝。

冯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总之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张凡。本来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一天见不到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冯宝这人不一样,他对于有些事情有种病态的执着。就拿见人一面这种事情来说吧,特别是针对于张凡,冯宝若是看不到他的人,都有可能会派自己手下东厂的人去查个究竟。毕竟冯宝是东厂的厂督,这种听起来很费劲的事情,在冯宝来说只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对于别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对于冯宝来说,简直就是太平常了。

锦衣卫就是怕万一冯宝知道了张凡被人绑走的事情之后,会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来。虽说就目前来看,冯宝和张凡是站在同一边的,但是对于太监,只要是在朝中为官的人,都天生有一种不信任感。而且,冯宝如今是大权在握,但是也有一项是他所无法触及的,那便是锦衣卫。

在之前的几个皇朝,锦衣卫大都是依附于东厂,听命于司礼监的。如今冯宝是这两个地方的头头,而锦衣卫因为张凡深得隆庆的信任,所以并没有成为他的附属。虽然冯宝表面上看起来对此事并不热心,也从来不曾提过,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他得到了张凡不在的消息,会不会做什么小动作。锦衣卫好不容易迎来了张凡这么一位受皇帝赏识,待属下也非常不错,而且让他们不再受制于东厂,不再被别人指为太监的走狗的指挥使,自然是不想回到原先的情况。

当然,也有例外,毕竟自从张凡来了之后,虽然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改动,但是锦衣卫的行事作风很明显要比之以往稍稍柔和了。这不是问题,问题是,随之而来的,下面的人能贪得到的油水也少了,虽然并不是没有,但是比起以前来,要少了很多。不过单单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想要“重回”东厂的“怀抱”的人并没有多少。

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个办法,王猛这边要尽快找到张凡,而那边还要守在朝中,以应对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

但是,现在王猛的心理面非常的不高兴。并不是因为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找到张凡,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必要为此再多伤神。

王猛不高兴的原因是,上面居然不能再派人过来了。据说在这里的大概三百多人已经是锦衣卫在这段时间里面所能找得到的全部了。王猛心中也是明白,京城中并没有专设锦衣卫的衙门,能找得到这么多人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从天津往这边调的话,能调来两千人,但是时间上就紧得很了。因此王猛并不是在对上面发什么牢骚,而是不高兴如今的状况而已。

对于王德贵能帮着寻找张凡的下落,王猛还是很高兴的。本来锦衣卫是调不动军队的,而当他得知王德贵是与张凡有旧,他立刻就派人带着锦衣卫的信物去往王德贵的大营,跟那里的上官说了这个情况,一面王德贵回去之后惹什么麻烦。

但是四百人,还是不够。为了应对京城里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必须要马上找到张凡。而直到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才算是把这片林子搜寻了一遍,到了山脚下面。王猛情急之下,也下令让去寻张凡的**声叫唤起来。

一来,天色一亮,他们失去了夜色的掩护,上面不管怎么样都能看得见,已经没有必要隐藏了。

二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倘若那方月玲当真要害张凡的性命的话,恐怕张凡现在尸体都凉了;而若是方月玲并不想要张凡的命,那么不管他们怎么吆喝,恐怕张凡也会平安无事。再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面,那方月玲可能早就已经逃走了也说不定。

因此,面对山上大大小小的上百个山洞,王猛下令让他们开始大喊。

可是这喊声也都已经喊了大半天了,却并无任何人回应。这下子,王猛心里面有些开始急了。

这不由得不让他想到张凡可能已经遇害的情况,情急之下的他也是亲自骑马行到了山脚下,仰头看着这座并不高的,甚至连山都未必能称得上的地方,皱眉不语。

人总是会在失望之中寻找希望的,此时的王猛就是如此。如今的他已经在想,会不会有可能方月玲将张凡一同带走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方月玲一个人行动方便,又有武艺在身,她若是想要一个人逃离这里不被发现简直是轻而易举。但是倘若她想要带上张凡,这就不可能了。毕竟张凡受了伤,打仗多年的王猛明白的很,像是张凡那种伤,若是不包扎必然会有性命之忧,就算是精心治疗过,也会行动极为不便。方月玲想带着这样的张凡离开,根本做不到。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由得王猛往这上面去想,这或许也只是希望而已。

“千户大人。”

正在王猛皱着眉头思量着的时候,王德贵走了过来。

王猛看着他并没有说话,而是一副询问的眼神。然而他所得到的却是王德贵无奈地摇头。

“这里的山洞太多了,俺的手下将大大小小,只要是能进得了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王德贵也是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现在恐怕只查看了三成,不过还是没有大人的消息。”

这个时候,梁超也走了过来,看着王猛摇了摇头。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了,寻找张凡,这不仅仅是他们的任务,也是他们心里所想的。如今找了一整夜了,却还没有张凡的消息,自然是让他们觉得很是沮丧。

就在这个时候。

“大人,千户大人……”

一阵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厂卫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了?”王猛赶紧问道,“可是发现了大人?”

“不。”来人说出了失望的话语,但是他并没有停下,继续说道,“有弟兄在西边发现一个山洞里面老是有石子掉下来,里面像是有人。按照千户大人的吩咐,没人敢冒然进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猛就赶紧说道:“带我过去。”

来到地方一看,这里是这座山的最西边了,在半山腰上,最为靠边的地方,并不是太难爬上去,有个山洞。如今里面正不断地有石子掉下来,不对,是被抛出来,只不过显然,抛石子的人根本没怎么用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分别。

“里面确实有人。”梁超说道,随即便看向了王猛,“咱们怎么办?”

看到这里,王猛却是笑了起来:“走,上去迎大人。”

看到其他人都疑惑地看着他,王猛解释道:“这里荒无人烟,现在在上面的只能是大人。”

“可是,万一那方月玲也在的话……”梁超有些担忧地说道。

“不可能。”王猛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她在,绝对不会让大人这样抛石子出来传讯。”

众人听王猛这么一说,也是觉得很有道理。立刻,王猛带头,后面梁超和王德贵,还有几人跟着一同攀了上去。

看着有些昏暗的山洞,王猛不停地小声喊着张凡。

突然,一个细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啥呀声音传来出来:“你们怎么才来!”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都是高兴起来,王猛走了进去,对着里面的人单膝跪下:“卑职解救大人来迟,还请责罚。”

“给我水!”这是张凡用几乎是最后的力气说出来的话。

第四百一十八章 影响颇大

喝干了整整一壶水,张凡来了个大喘气,这才算是缓过劲来.

王猛看着张凡,半天都没有说什么话。他倒不是在对张凡这副狼狈的模样表示什么,而是有些纳闷。

“大人。”王猛想了想,还是打算问一下,“那方月玲已经……离开了?”

“嗯。”张凡点了点头,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早就走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

“这……”对于张凡的这个回答,王猛有些惊奇,“既然她已经离开了,那大人为何还等在这里,不出去呢?”

“我这不是受了伤吗!”张凡露出了左肩被包扎过的地方,面色无奈地说道,“可能是血流多了吧,我现在连下地都不行了。”

“可是刚才,这么多弟兄们都在喊着大人,为何大人也不回答?”王猛继续问道,然后神情颇为紧张地问,“莫非那方月玲给大人下了什么能让人暂时失声的毒药?”

“放……放屁!”张凡有些受不了了,“我是听见下面有人喊我,我也喊了你们好长时间,奈何……奈何我这嗓子实在是干的说不出来话,连我自己都差点听不见了。最后也只能丢丢石子,要是你们看不见,我就得等到你们慢慢照过来了。”

听张凡这么一说,几人都觉得有些无语了。

既然找到了张凡,虽然样子惨了许多,但是总归是没事了。由于这山洞不大,山洞外去往山下的路也窄的很,最后还是由王德贵一个人将张凡背了下山的。

不过下了山之后,已经被这一整夜折磨的筋疲力尽的张凡,根本就连马都没有办法好好骑着,最后还是由梁超带着他一同回京的。

本来张凡还想跟王德贵叙叙旧,问问他被调往这里的前后,如今也是根本没这个心思了。

不过张凡还算是欣慰的,并非是自抬身价,他也知道自己的失踪可能会引来多大的混乱。如今也亏得事情结束的比较快,还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这点张凡还算是放心了不少。

不过受了这么重的伤,再加上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还浑身破破烂烂,只能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衣服的张凡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回家的。若是久这么回去了,也不知道母亲赵氏和茹雪几女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张凡打算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再回去,同时也让人给家中报信,这主要就是告诉映月自己没事了,以防她会胡乱担心。

其实如今的张凡是很想回家的,他有许多事情要和映月去说。但是现在他自己的状况不允许他就这么回家,事情也只得押后了。

而朝中,早就已经接到了张凡今天并不会出席的通知,是由锦衣卫发过来的。

本来,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朝上的官员们也没什么怀疑。但是总归有例外,最明显的就是高拱和冯宝这么两个人。

冯宝倒还真的只是关心而已,毕竟这件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他也只是想问问张凡这位强有力的盟友是不是得病了或是怎么的,根本就没有往太偏的地方去想。

但是高拱就不一样了。如今在朝中虽然还是一家独大的他,因为张凡所带来的很多因素,也变得举步维艰了。高拱早已不能再在朝中任意妄为,想对付谁就对付谁了。这对高拱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在他看来,自己还没有将所有与自己不合的人清除出去,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这场由高拱所发动起来的政治风暴,自从他在暗中操控,让徐阶致仕回乡,并且自己重新入朝,但当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之日起,距离现在已经一年有余了。然而高拱到现在还没有满足。

张凡给他的“复仇”带来了巨大的阻力,他自然是很不爽。因此,他这段时间以来,对于张凡可谓是盯得非常紧,只要有任何关于张凡的风吹草动,他就都要弄个水落石出,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今天,突然听到张凡今日无法上朝的消息,高拱的小心思又活动开了。

其实一开始,锦衣卫递过来的消息只是说张凡今天不来上朝了,并没有说任何其他的内容。这本来并不会引起高拱的注意。

但是正是因为这段特殊时期,隆庆养病于后宫之中,不来临朝,所以几乎所有的大臣对于后宫中所发生的事情都十分的好奇,也都急于想要知道宫中每天都有些什么事情。而如今唯一能够自由进出的张凡也自然就成了最佳的打听消息的对象了。

虽然高拱不屑于想其他人那样去问张凡,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不关心。相反,高拱可是一直都对此极为关注了。

于是当他今天从宫中的内监口中得知,张凡居然没有进宫去教导太子,高拱就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了。

多番打听之下,也不知高拱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据说是张凡昨晚上失踪了。这也是锦衣卫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消息封锁的如此严密,毕竟张凡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会有很多人关注的。

听到这个消息,高拱当真是有些高兴了。虽然他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左右不了事情发展的方向。但是他却是希望,张凡最好就这样一去不复返才好。

于是,等到张凡已经现身京城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高拱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失望,也绝对是精彩的。好在这件事情本来就只不过是他个人的期望而已,虽然高拱对此抱有很大的幻想,但是还没有到非这么不可的地步。

总之,张凡虽然还没有现身,人们也找不到他,但是张凡无事的消息几乎已经可以坐实了。没有人怀疑张凡根本就没有被找到,这只不过是锦衣卫放出来的烟幕而已。首先,对于张凡这件事情上卖弄,没有人会去做这种大胆的事情,若是有了什么万一,很多人都逃不了责任,还要加上一条欺君罔上的罪名。再说了,并没有人在这背后看到有人么人得到了什么好处。即使有,这好处和所产生的影响也根本就不成正比,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总之,这件事情所闹出来的余波,在还没有什么影响的时候,就已经是被平定了下来,事情算是个圆满了。

但是这只是对一些人来说,对于另外一些人,这件事情所产生的影响就很大了。这些大都是锦衣卫当中的人。

为什么?简单的很。

张凡这么一位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在京城当中,在上百名厂卫的保护下,竟然被江湖上的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劫走,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当时在场的人或许都能明白,但是更多的人则是无法明白的。对于这多带来的影响,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必然不会小。

再者就是,锦衣卫当中的很多人都在为此担心,自上而下都是如此。

张凡回来了之后,出了十几人之外,就再也没人知道张凡的所在,更不用提见到张凡了。于是,张凡作业到底有没有被人绑走的疑问就在人们心中产生了。这听起来没什么,但是里面的玄虚可就大了。

首先,对于锦衣卫当中处于高处的官员来说,就有了个疑问。这些人都在怀疑张凡会不会是看他们不爽,想要演这么一出戏,再找个理由将他们换掉。这让这些人心中都是惴惴不安,因为这个“换”字在他们看来,包含了太多的含义。是温和的,还是残酷的,没有人知道。不过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后面那种。

还有就是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而加入锦衣卫的江湖人了。张凡被人绑走的消息并没有外传,但是在锦衣卫当中,及时地为不高的人,花些力气还是能打听出来的。而最让这些人担心的就是,张凡这一次之所以会被人绑走,原因就在于一个也是混迹江湖而加入锦衣卫的黎阳的临时叛变。

这不由得让这些人全都警觉起来。在他们看来,会不会是锦衣卫嫌他们这种人太多了,也要到了是“清洗”一番的时候了。锦衣卫的“清洗”工作几乎天天都在进行,但是大规模的倒也不多。可是这并不能说明大规模的不会发生,投入官门的这些人早就受到了很多“熏陶”,在他们看来会出现什么状况都是有可能的。

总之,从昨天到今天,连十二个时辰都还没有到的时间里面所发生的事情,并且是很快就被解决了的事情,所产生的影响还是相当大的。即使这种影响在表面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但是将来究竟会被演变成什么样子,谁也看不清楚。

牵连的人太多了。张凡不找麻烦,还有冯宝;冯宝不找麻烦,还有隆庆;甚至于隆庆都不找麻烦了,还有那些怕麻烦产生的人自己的冲动决定。

不过这一切对于如今的张凡来说,都根本不重要。此刻的张凡,正躺在京城中一个看起来就与普通人家一样的民房中,呼呼大睡,他实在是太累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交易之事

这一觉睡的当真是香,从早上回来之后,张凡拖着疲累的身体,几乎是刚刚躺倒床上就已经睡着了.

一直到申末酉初之时,张凡这才是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不过并非是他已经睡醒了,五个时辰说短不短,但是张凡可是又困又累,再加上体力流失,如今更是被饿醒的。

让人去弄些吃的过来,趁着这个时间,自由卫中精通刀伤的人来为张凡处理伤口。而王猛和梁超两人也在房中,似乎是在听张凡说话。

当为张凡将裹在伤口上的布取下之时,那人也是大吃一惊。之前张凡刚刚回来的时候,虽然是睡着了,可是趁着那个时候,他已经为张凡换过药了。当时,张凡的伤口看上去就好了很多,也没有什么血在流出来。

可是现在再看,这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么重的伤,能让张凡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伤,竟然在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面就已经是好了个七七八八,这自然是让人觉得新奇。

为张凡换药的那人虽然惊奇,但是却也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王猛和梁超二人问出来了。

王猛和梁超二人,也是执行过不少打头阵的任务,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受过多少伤。尤其是王猛,当年从军漠北,与鞑子作战的时候,别说是如今张凡这种,就是那种稍有不慎就能丢掉小命的伤,他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张凡受伤的时候,他虽然不在跟前,但是却也能猜得出一二。而如今,张凡的伤口却是和他想象中的出入太大,这不由得不让他觉得新奇。

“大人……”在心中想了一番,王猛还是问出来了,“卑职一直想问,大人肩上的这伤,是怎么回事。”

“这一刀……”张凡指着靠外的伤口,说道,“是那个唤作玉儿的女人捅的。旁边的一刀,是那个方月玲捅的。”

“这卑职能看得出来,外面的那一刀用力过猛,却不深入,明显不像是习武之人所谓。”王猛说道,“卑职想要问的是,大人这伤口,怎的好的如此之快。卑职记得当时找到大人的时候,大人的伤口就被包扎过了,莫非是……”

“不错。”张凡点头说道,“你猜的不错,就是那个方月玲帮我敷药包扎的。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药,我记得我醒过来的时候,估计也没过多久,这伤口就已经不流血了。”

“……”听了张凡的话,王猛的眉头深深皱起。

“可是这女人为何要救大人呢?”梁超有些纳闷地问道,“大人身上的伤口明明就是她捅的,她却又要治,实在是……想不通。”

“没什么想不通的。”张凡说道,“当初她绑走我,为的还不就是想要从我这里打听她父亲方振乾的消息,她自然是不会让我就这么死了的。”

“可是大人并不知晓方振乾的消息啊!”梁超说道,“莫非是大人出言,欺骗了她?”

摇了摇头,张凡说道:“我就是实话实说的。”

听了张凡的话,梁超的双眼大睁,惊奇地看着张凡:“大人如此说了,可是她却没有伤害大人,这实在是有些让卑职难以理解!”

“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一旁的王猛说道,“想必,大人与这个方月玲,做了什么交易吧。”

用赏识的眼光看了看王猛,张凡说道:“猜得不错,我的确是和她做了交易。而且这交易,还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原来那时候,当方月玲提出要和张凡做个交易的时候,一开始张凡也是惊讶的很。不过等听完方月玲的一番话之后,张凡也就释然了。

首先一点,对于方月玲来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找到父亲方振乾都是第一等的大事。但是这件事情非常困难,方月玲调查了两三年,却是毫无消息。而当她得知张凡,靠着锦衣卫如此庞大的力量,调查了也快一年,却也同样是没有消息,要不是,每个月都能莫名其妙地接到方振乾的手书,恐怕方月玲都要认定她父亲已经死了。

既然两方人马都找不到,而方月玲出了张凡之外,就再也找不到也想要寻找其父的人了。因此,她才会想要跟张凡合作。或许集合两方的力量,能够找得到方振乾的下落也说不定。虽然这也是有些不确定,但是毕竟是值得一试的。如今的方月玲,只要是还有一丝希望,就绝不会放弃。

第二点,就是如今情况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容不得她不跟张凡合作了。且不说她的五毒教是不是被逼的,总之五毒教已经参加了对于朝廷的造反运动。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将来肯定是要倒大霉的。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她亲自绑走了张凡。方月玲并不是个蠢女人,她明白,就算是将来张凡不想追究什么,朝廷里面也不会放着这件事情不问的。与其就这么坐以待毙,还不如早点做个打算。现在和张凡打下一个合作的关系基础,将来或许能避过这场祸事也说不定。

而对于张凡来说,他倒还真不怎么关心平叛不评判的事情。毕竟大明朝自从开过以来,这天下间的早饭起事之事就从来都没有断过,但是又有哪一次成功了的。对于他来说,虽然有些自私,但是最主要的就是映月的安危,其他的都无所谓。

仅仅因为方月玲肯交出解药这一项,张凡就能同意双方的合作关系。只不过关于解药这一方面的事情,张凡并没有同王猛他们说。

听完了张凡的这么一番叙述,王猛和梁超二人都是深思起来。

“大人觉得,这个方月玲可信吗?”王猛首先开口问道。

“不知道。”张凡按照自己心里面所想的回答了他,“但是有一点,我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就算是有,我们可能会在西南那边损失一些人口,虽然会让咱们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方月玲并不是个蠢人,我不相信她会不知道,要是她当真这么做的话,将来我们会怎么报复她。

“再说了,若是这件事情能成的话,也算是给我们提供了西南那伙人的消息,将来也算是为朝廷平叛立了个大功。”

听张凡这么一说,两人也是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梁超还是一脸疑惑的模样,“这么看起来,这个交易也太那个了些。”

“怎么说?”张凡问道。

“不管是咱们,还是她,都没有得到什么好东西。”梁超说道,“两边的承诺全都是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将来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很容易就会被一方背叛了。”

面对他的话,张凡只能在心里面小小。梁超并不知道张凡所得的好处,当然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是张凡根本不准备说出来:“不过这样才公平,张凡说道,不管是咱们还是她,都是一样的。真的要说起来,还是她吃亏一些。

“将来若是她违约在先,咱们也损失不了什么,但是她可就要倒大霉了。相反,若是咱们违约,她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有了这一次,以后自然是会加强防范,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大人说的是,这是自然的。”王猛说道,“如今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现在,这里又出了很多问题。”

一听王猛说出了问题,张凡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出了什么问题。”

“还不是因为那个黎阳。”梁超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亏大人如此信任那厮,没想到那厮却是吃里爬外。如今这件事情一出来,卫中那些江湖上投靠咱们的人也是个个紧张的很,都觉得出了这件事情,咱们会不信任他们,要拿他们开刀了。”

“不光是这些人。”王猛在一旁说道,“还有卫中的官员。由于这一次出事情,到现在为止,他们都只是听闻,却根本就见不到大人的面。有的人是在怀疑,大人根本就没有被绑或者受伤,只是在演戏而已,为的就是将卫中的人都清理一番。”

听到这些,张凡事眉头深皱。的确,这个情况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的。

本来,这种事情根本就无需太多关注,只要这些人不表现的那么明显,过一段时间看到张凡并没有做什么,估计也就能压下去了。可是如今,听王猛说话的口气,这件事情好像闹的还真是有些大了,这让张凡觉得不管管可能会出问题了。

“或许,当真是应该看看卫中的人,是不是都适合了。”张凡心中这么想着。他接任朱希忠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几乎就没有改变过锦衣卫中原先的人的位置,本来他觉得这无关紧要。

但是如今看起来,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有些东西还是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改变一下,才能良好运转起来。

就在这时候,热腾腾的饭菜也送过来了。饿了一整天的张凡也顾不得手下就在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一天当真是把他给弄得筋疲力尽了。

第四百二十章 所谓解药

张凡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此时正好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虽然才刚刚吃了些,不过张凡并没有把自己的肚子完全填满,为的就是回来后能和家人一同吃饭,不要让家人担心。

赵氏和茹雪等人并不知道张凡昨晚遭遇了什么,而知道的映月却是一脸担心的模样,知道看见张凡站到自己的面前,她这才是放心了下来。

不论是赵氏等不知情的人,还是映月这个知情人,她们都不知道张凡昨天受了伤,还差点就流血而亡了。也不知那方月玲给张凡的伤口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总之,幸亏她的药,张凡左肩上的两处刀伤如今已经算是好了不少。虽然还有点虚,偶尔还会有点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而且脸色苍白,其他便没有什么了。

说到这里,张凡不由得有些惊奇。须知,一般人来说,像他昨天晚上那样,流血流的都已经快不行了,即使是治好了,也得好好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可是张凡觉得自己,这才不过一天都不到,虽然也是身子虚弱的很,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的模样,但是却能站起来行走自如。

今天晚上他要会来的时候,王猛本来是打算让人将张凡扶下来的。谁知道张凡根本就没要别人帮忙,自己就下床了,这让两个久经沙场的人都是惊奇无比。

不过不管是王猛和梁超两人,还是锦衣卫中那些精通药物或是伤痛的人,全都无法解释在张凡身上所发生的。最后,一切只得归结于,帮张凡敷药的方月玲所用的药物。

想到这里,王猛还担心方月玲会不会在给张凡疗伤的过程中又下了什么别的料,毕竟她是五毒教的教主,这用毒的功夫,天下间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了。

不放心的王猛还是将人来讲张凡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过即便是如此,王猛还是非常的不放心,这天下间让人无法查明琢磨的毒药实在是太多了,更何况又是那专门摆弄毒药的五毒教教主亲自所下,就更加让人无法琢磨了。

但是不管方月玲下还是没下,总之,如今张凡的身上是看不出任何意思迹象。或者说,就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恐怕他们也根本没办法解毒。

王猛等人对此很是警惕,反倒是张凡对此毫不在意。

不过在赵氏和茹雪等人看来,如今的张凡面色苍白,应该只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熬夜所致。就连映月也并不知情,在她看来,张凡定然是因为昨天晚上折腾了很久,所以才会如此的。

“我说,凡儿啊。”在饭桌上,众人还在用饭,赵氏就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娘知道你如今公事缠身,必然忙得很。不过这再忙,也得要注意身体啊!”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即使这段时间,因为孙子孙女,而对张凡颇有意见。但是又有哪个当娘的,愿意见到儿子这副模样。

“娘,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张凡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无奈地说道,“事情来的太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陛下在深宫中静养,又不临朝处政,事情虽然全都压在了内阁和司礼监的身上。不过显然陛下也有些不太放心,要我平日里面多盯着些。正好昨天临时出了许多事情。”张凡这番话完全就是在胡扯了,他虽然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又是太子太傅,从一品的官,不过这跟处理政事并没有什么关系。张凡如今这么说,就是因为他知道母亲并不懂得这些,想要瞒过去。

果然,听了张凡的这么一番解释,赵氏也是不疑有他:“唉,要说你能如此这般得到皇帝和朝廷的重用,也算是咱们张家光耀门楣了。不过还是要小心点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你如今还年轻,到还是不错。可毕竟都是当爹的人了,要说这日子过得可快着呢,十几年的功夫眨眼就过去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却是被累垮了,这又算哪门子事情!”

“孩儿多谢娘的教诲,孩儿明白了。”张凡并不打算反驳什么,只是如此回应赵氏。

“你这孩子,就知道说这些好听话来糊弄娘。”赵氏似乎是看穿了张凡的心思一般,“就算你不听娘的,也得为茹雪她们着想才是……”

“娘!”张凡听着赵氏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赶紧叫停,“孩儿是真的知道了。孩儿以后定当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好好,娘不说了。”听到张凡这么说,赵氏这才算是打住了,微笑着说道。

一旁的茹雪等人之前也是一副关心张凡的模样,不过如今也是一脸的笑意。唯独映月一人,面上的表情并无变化,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一般。知道旁边的骆灵儿颇为关心地低声问了她一句,她这才是反应过来,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她面上所露出来的笑容,任谁看起来,也是勉强的很。还在如今,并没有谁太过注意她。

吃完了饭,虽然时间还早着,虽然张凡今天已经睡了四、五个时辰,不过如今他还是觉得自己累得很,打算早早休息。

只是,今天晚上,他不得不到映月房中休息。毕竟他身上有伤,如今还被包扎了起来。当然,就算是映月看到了,也得惊讶一声。不过让对昨天的事情有所了解的映月知道,总比让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茹雪等几人知道,那样的话,她们还不得吓个半死!

再者说了,张凡也有事情需要找映月。

“凡哥,那方月玲,没伤着你吧?”

张凡刚刚进房门,映月就急着问道。

“没有,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张凡笑着说道。

“太好了!”

映月长叹一声,就一下子扑到了张凡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好嘛,张凡是怎么算都没算到映月会来这么一下子。虽然在经过方月玲那根本就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身受重伤的张凡在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里面,伤口就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方月玲毕竟是人,不是神仙。她所用的药也并不是什么神仙之物,张凡的伤口虽然好了不少,但是毕竟是今天才受的伤。

映月这么一下子,张凡顿时就受不住了。一股子钻心的疼痛瞬间便侵袭了张凡,动也不能动,只是站在那里,倒吸了一口冷气,想叫也叫不出来。

映月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抬起头来看到张凡这副模样,不由得大惊:“凡哥你受伤了!”

“没事。”张凡还强作笑脸。

“什么没事。”映月脸色一变,将他拉到床边坐下,就开始脱他的衣服。

张凡只得任由她摆弄。

脱下张凡的衣服,映月看到了他那缠着绷带的左肩。虽然因为方月玲的缘故,那伤口被处理的很好,如今看起来就像是被小刀轻轻刺了一下一样。但是映月看到了,还是哭了起来。

“这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张凡见映月一哭,赶紧说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的月儿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哭鼻子的。”

“可是……可是……”映月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眼中眼泪直流,说话也哽咽了起来,“凡哥这是……这是因为我才会受伤的。我……”

“什么因为你!”张凡说道,“我这还不都是自己惹出来的。本来我只要放低些脸面,表现的害怕一点,恐怕就不会挨刀子了。谁叫你相公我这么自大,还以为天底下没有人敢伤我呢!

“不过放心吧,这点小伤不碍事,过几天就自然会好了。”

“可是……”映月似乎还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什么可是了。”张凡打断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正是方月玲给他的那个,“我向方月玲要来了能将‘五仙蜜露’完全化去的解药。”

“这……”映月看着眼前的这个瓷瓶,有些无言。想当初,她会如此为了五毒教卖命,出了为了自己姐姐的性命之外,为的也就是这东西了。而如今,解药就摆在她的眼前,她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愣着干什么?”张凡说道,“你身上不是还有两颗解药吗?把它们交给我。”

“哦。”映月失神地回答了一句,便将解药交给了张凡,这时候她才是回过神来,不由得问道,“相公要这两颗解药做什么?”

张凡并没有马上回答映月,而是从瓷瓶中倒出了一颗和映月递过来的两颗完全一样的药丸。

看着手中的三颗药丸,张凡不由得笑了:“这方月玲当真是好打算。原来这完全解去‘五仙蜜露’的解药,就是一口气吃下三颗能抑制毒发一年的药丸。恐怕没有人会这么做,毕竟这东西在那些中了毒的人看起来简直就是救命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如此Lang费的了。”

“那方月玲为何会给凡哥解药?”映月不由得问道,“她让凡哥答应了什么事情吗?”

听映月这么一问,张凡微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有事情,但是看到张凡的这个笑容,映月还是明白过来,看来方月玲所提出的条件,还在张凡的接受范围之内。

第四百二十一章 冯宝到来

第二天,由于身子实在是虚弱,张凡并没有起早.对外面放出去的消息就是他病了,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

这让很多人都纳闷的时候,有的人却是对此大为嘲讽。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张凡昨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所谓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话说这皇帝病倒了还没多少日子,张凡这么一位当今皇帝最为赏识的人,似乎也跟着一样,病倒了。

这绝对是让有心人值得去联想的,尤其是那些不怎么喜欢张凡的人。

要知道,隆庆是怎么病倒的,还不是因为风流成性,玩女人弄得身子虚了,如今是一病不起。不过隆庆毕竟是皇帝,即便是知道这个实情,也没有人会敢说些什么。但是张凡不一样了,这么一来,似乎张凡这一病,也跟女人脱不了干系了。

谁叫他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呢,在大明朝,不管这掌管锦衣卫的人究竟是好是坏,总少不了被那些个文臣武将所鄙视调侃一番的,毕竟他们干的大都是这种不讨好,还极其容易身陷权利快感中的工作。

而这一次,张凡也没能够例外,仅仅几个时辰的时间,外面就已经谣言满天飞了。

不过张凡对于这些东西,倒是真没有怎么去关注。可能的话,他倒还真的就想要让人们觉得他张凡就是这么一个风流成性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现在的张凡,正在朱翊钧这里。虽然他不去上朝了,可是这里他倒是还想要来。不过不要误会,张凡可不是觉得即使自己身子虚弱也不能耽误了太子学业的贤明大臣。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担心不知道隆庆什么时候会有事情传召自己,以应对这种突发情况。

不过朱翊钧这位还不过十岁的太子殿下倒也当真是体恤臣子,看见张凡这副模样,根本就没有让他教导自己,而是让张凡能在这里好好休息。

对此,张凡倒也真是有些感动了,即便他明白,朱翊钧这么做只不过是想去玩耍一番罢了。但是即便如此,张凡还是觉得有些不同。

若是换做别的人来做这个皇太子,恐怕就是朱翊钧这么大的年纪,遇到这种情况,即使心里面不想,表面上也会硬是要装出一副好学的模样,来讨做皇帝的父亲的欢心。但是朱翊钧不会。

以前不会倒还有可能是因为隆庆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这皇位早晚也都是他的。但是现在就不会了,朱翊钧有了个弟弟,而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所以,如今的朱翊钧,就他自己来说,还是应该存在着风险感的。但是朱翊钧倒是大气的很,该玩的时候就玩,能混过去的话就混过去,绝对不亏待自己。

张凡也不知道是应该说他豁达,还是说他缺心眼。但是仔细一想,即使是对历史并不怎么感兴趣和熟悉的张凡也知道,大明朝的皇帝都是特立独行的人,很多人做出来的事情都有些让人不可思议。如今朱翊钧只是这样,在张凡看起来应该算得上是正常的了。

坐着没事做,张凡不由得又想起来昨天的事情了。

前日,本是信心十足的一次行动,因为突发的原因,不仅让事情黄了,就连张凡自己也是身陷敌手,重伤之余还险些丢了性命。

好在方月玲能救他,让他试捡回了一条命。并且张凡靠着利用方月玲急于寻找其父方振乾的心思,算是和他达成了一项交易,让自己得以安然脱困,还为映月要来了能够完全解去“五仙蜜露”的解药。

前面两件事情,虽然经历都非常的重要,但是并不是张凡所关心的。毕竟那都算是突发之事,对张凡来说算是意外了,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然而后面那件,能够帮映月拿到解药,这才是张凡所最为关心的。

想来,这所有的一切,所有发生的这些事,以及张凡为何要参与到里面,所为的不就是为了给映月拿到解药吗。

如今他虽然是身受重伤,还险些小命不保。但是他总算是帮映月拿到了解药,这一切就全都是值得的了。张凡倒也不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代价是否太大了,毕竟当时的情况已经就是那样子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而且张凡毕竟也是得到了回报,这就足够了。

今天一大早,过来的时候,张凡就跟王猛说了句,让他吩咐下去,将去往西南的人全都撤回来。

王猛虽然不知道张凡的具体打算,但是他明白张凡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所以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直接就去照办了。

这一切,张凡全都是按照方月玲和他所商量好的来做的。但是对于张凡来说,方月玲究竟值不值得相信,还有待商榷。虽然方月玲对张凡到底是表现出了很大的真诚,并且她给予寻父的情况也并非是虚假的。

但是在张凡的严重,方月玲不管再怎么说,也是个江湖匪类,不管怀有着多么崇高的理想和正义之心,匪类就是匪类,而匪类所行之事,也就有些让人无法恭维了。

虽然张凡并没有混迹过江湖,也知道江湖中人所奉行的义气之事,比之在朝为官的人那可当真是要算得上忠义无比了。但是张凡还是无法就这么轻易相信他们。瞧瞧,当初他相信黎阳,却是给他惹出了多大的岔子,还让他差点就丢了性命。

再说了,本来帮着映月拿到了解药之后,这些事情其实就跟张凡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叛乱还是造反,那都是朝廷和兵部应该管的事情,他就是个监视大臣的人。

但是张凡心里面明白的很,在大明朝能够完全只做自己本职工作的人几乎是没有。到时候,西南的叛乱一旦掀起,他和冯宝手上的人必然会被调去那里帮着探听消息。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黄忙着部署,还不如现在就开始,等到了时候,也好有个准备不是。再说了,若是能够将叛乱的事情止于襁褓之中,那就更是好了。只不过张凡明白,即便这种事情能够发生,冯宝也绝不会让它发生,绝对会等到叛乱已经掀起的时候,才会做出实质性的行动。要不然的话,这件事情就摆不上明面了,而他冯宝也就无法光明正大地立下一大功。

虽然说这么做会造成很多负面影响,尤其是那些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张凡并不是冷血,也不是不想去救这些人,在事情发生之前就阻止它。只不过如今的张凡已经明白,有些明摆着放在眼前,利国利民的,而且是自己触手可及的事情,却是不能强要变化,不然你是铁定要碰个头破血流的。到最后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输了整个人生。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说得有些太过夸张了,但是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很多事情并不是靠某一个人的一腔热血就能改变的,即使变化了,也并不是长久的,很快就会回到以前的那种模式里去。而且带头的那人,其下场往往都会凄惨无比。

张凡并非不想做那样的人,可是如今的他有着太多的牵挂了,情况不允许他去这么做。所以他也是打算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改变这种情况。反正那些人要到除了权,就是钱了,他打算把目光放出去。

张凡如今还会照着和方月玲的约定那样去做,其实也就是为了先试探她一下,看看她是否会守约定,然后再做定夺。

这么一来,即使方月玲打算半途毁约,那么张凡也能够将损失控制在最小。更何况,他对此还布置了一招,不过现在暂时是用不到的了。

“太傅大人。”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唤醒了正在沉思中的张凡。张凡不由得抬头看着他。

“太傅大人可知殿下人在何处?”小太监一脸焦急的模样询问道,“司礼监的冯公公正在外面,要找殿下,可是这一时半会的,奴婢实在是寻不到殿下的踪影。”

“冯公公来了,为何不进来。”张凡一听冯宝来了,赶紧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还没出门,就看见冯宝走了进来。

“张大人,咱家这里有礼了。”冯宝见了张凡,也是打躬作揖。

“公公好说话。”张凡回礼,说道,“不知公公今日来太子东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冯宝一听,赶紧说道:“哦,咱家正要找殿下,不知太傅可否……”

张凡听他要找朱翊钧,不由得烦恼起来。他总不能告诉冯宝,朱翊钧玩耍去了。

想了想,张凡开口说道:“这个……殿下他,今日有些烦躁,我见他无心读书,便让他休息一会再来。现在也不知去到哪里去了。”

“哦,原来如此。”冯宝说道,“还是张大人教导有方,不像那些个大学士,也不问问殿下听不听得进去,就知道死读书。咱家今日前来,是奉了陛下和贵妃娘娘的命,以后咱家就常伴在殿下左右,也算是和张大人同门了,日后可还要多多照应才是。”

听冯宝这么一说,张凡不由得惊奇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冯宝打算

“冯公公,不知陛下和娘娘遣公公到此,有何事情?”张凡听冯宝说,是隆庆和李贵妃让他来的,不由得有些惊讶了.

冯宝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过有一点不同。冯宝原先是秉笔太监,专门负责记录宫中事宜,主职为长官古今书籍、字画等物。当然,最主要的就是秉笔太监特有票拟于批红之责,皇帝对于奏折的朱批全都交由这秉笔太监代笔。

如今冯宝升任掌印太监,地位更高了。这秉笔太监的职位空出了,自然也是要有人接任。然而如今,宫中的监官全都为冯宝为首是瞻,因此这换上去的人,也是冯宝的手下,对于冯宝那是言听计从。

所以,冯宝登上掌印太监的位置之后,就算是将整个司礼监全都掌控了起来。

这个情况,张凡不相信隆庆会不知道。但是隆庆并没有过问过,可以算是默认了这一点。

现在的冯宝可以说是诸事缠身了,既要掌控着司礼监的所有大小事宜,又要兼顾着东厂那边的事情,可谓是忙碌的很。如今隆庆病倒了,冯宝一天当中仅有的一点时间,也是要伴在隆庆身边,以防有什么事情。

这么一来,冯宝哪里还能有时间抽出来。而如今,他却说要来陪在朱翊钧的身边,张凡自然是觉得有些惊讶。

虽然冯宝说,这是隆庆和李贵妃的意思,但是张凡心里面明白的很,这恐怕只是李贵妃一个人的意思。而且更重要的是,冯宝他心里面必然也是答应了的,要不然,他完全可以推脱掉,让其他人来做这份差事。

但是冯宝如今却是亲自来了,这让张凡感到惊奇。但是惊奇之后,张凡心里面也不由得思索起来了。

冯宝,如今这位正在顺风顺水的大太监,却甘心来伺候一个才十岁的小孩,虽说朱翊钧是太子,但是张凡看起来,却是没有这个必要。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一种可能,冯宝根本就不是来伺候太子的,而是来伺候“皇上”的。

想到这里,张凡心中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但是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是冯宝主动要求的,还是李贵妃主动让他来的。虽然这两种情况结局都差不多,但是过程可就是大为不同了。

“陛下他,这几日身子可好?”张凡向冯宝问道。

那天,得知隆庆身子有恙,并且拒不接见任何大臣。张凡凭着自己的特权,进了宫中,使了个小计策,让朱翊钧去见隆庆,传达了自己的意思,这才算是见到了隆庆。

然而之后,他从从皇后和李贵妃那里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又从太医王有才那里打听出来,隆庆还有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若是花力气好好调养,还能拖得个一年半载的,却是被李贵妃止住了。

张凡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张居正和高仪两人,这样算起来,这件事情前前后后所知情的人,加起来也就六个,其中并不包括冯宝。

张凡倒不是惊讶于冯宝会得知这事情,毕竟冯宝手下有东厂,还能在宫中随意行走,从李贵妃或者王有才那里打听出这个消息,并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而如今,冯宝来到这里,要常伴在朱翊钧左右,几乎就是为了在新皇面前大好基础,将来那才好继续顺风顺水。

问题就是,张凡不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隆庆的病情又有了什么变化。

“唉……”听张凡这么一问,冯宝也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事情,想必张大人还不得而知吧。陛下他,恐怕是……时日无多了。”说到这里,冯宝的脸上也露出了愁容。

虽然说,隆庆在刚刚登机的时候,并不怎么太待见冯宝,要不然也不会放着冯宝的资历不过问,将两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位全都交给高拱所推荐的人了。

但是冯宝并不因此而对隆庆有什么不满。一来,隆庆毕竟是皇帝,而冯宝毕竟是个太监。再说了,冯宝这人虽然也是爱才嗜权的很,但是心里面倒也还有些主仆长序,并不会因此而嫉恨皇帝。

二来,不论是冯宝还是张凡,亦或是满朝的文武大臣心里面全都明白的很,隆庆所讨厌的是宫中所有的太监,并不是仅仅针对冯宝一人。

“这……这话怎么说?”张凡听冯宝这么一说,立刻面露惊讶的模样,开口问道。然而张凡的心里面,倒是有些乐了。

冯宝会这么说,就表明,他并不知道张凡也知情。冯宝不可能从张居正或者高仪那里打听来这件事情,而且那两人也不会告诉他。那么他就只可能从皇后和李贵妃,或者是王有才那里得知这件事情了。

对于王有才这么个怕死的软骨头,张凡就不信,面对比锦衣卫还要恶名昭彰的东厂,他会不把自己也知道隆庆将要不久于人世的消息说出来。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外两人了,张凡可以确定,冯宝的消息是从皇后或者李贵妃那里得来的。

这样当然好了,起码张凡就不用再费心思解释,为何得知了如此重要消息的自己,不把事情告诉他了。省去了很多麻烦,也不会让二人之间的合作关系产生什么裂痕。

“张大人想必还不知道。”冯宝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也难怪,这事情如今在宫中也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出五指之数。张大人虽然常常蒙陛下召见,但是这件事情恐怕就连陛下自己也不清楚。”

“公公莫要再吊张凡的胃口。”张凡虽然早就已经明白是什么事情了,但是这时候,自然是要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陛下他……”冯宝停了停,看着张凡,“恐怕不久于人世了!”

“你……你说什么!”张凡不由得大惊,身子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冯宝似乎对于张凡所表现出来的这种行动早就有所预料,并没有吃惊什么的,而是看着张凡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过了好一会,张凡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是身子缓缓,略带着一些僵硬的样子,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冯宝,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我不是没有见过,虽然面色不是太好,但是精神也算是不错,怎么会不久于人世!公公莫不是在说笑吧!”

“我冯宝好大的狗胆,敢拿陛下的性命开玩笑!”冯宝立刻是赌咒发誓,“告诉咱家这个消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贵妃。”

“果然。”听冯宝这么一说,张凡心中也算是放下心来。他倒是一点不担心冯宝会骗自己。

或许一年前的冯宝还会,毕竟那个时候,冯宝虽然也算是跟张凡站在一边的,但是那个时候的冯宝还有着高拱这么个大敌。而如今,高拱虽然依然还是站在他的对面,并且比之以往,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更甚。但是如今的冯宝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如今的冯宝,掌管着司礼监,仅仅就凭他一人,便可以和整个内阁相斗,更不用提内阁当中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张居正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这么一来,冯宝是心病尽去,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而对于冯宝这个人,张凡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也能将他的性子摸清楚了。这样的冯宝,根本就不会对他隐瞒什么。

对于如今的张凡来说,只要是冯宝对他说的话,有九成都是可以相信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早就明白了,张凡还是要问上一遍。

冯宝当下,便是声泪俱下地将张凡本就已经知道了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听完了冯宝的话,张凡又知道了一点。告诉冯宝这件事情的李贵妃,显然没有对他说,隆庆本来还能再拖上一年半载,却是被她阻止了这件事情。

不过张凡并不打算跟冯宝说。一来,这会暴露自己已经知道的缘故;二来,张凡到现在为止,心中思量了很久,也找张居正和高仪商量了无数次,但是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因。李贵妃心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根本就猜不透。说是谋害隆庆吧,也不像,而且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想要早日做太后?也不像,李贵妃爱权但是不会专权,也从来不会霍乱朝政。这的确是一件怪事。

“那么说,公公会来此陪伴太子是为了……”张凡说到这里,用一副大家都明白的表情看着冯宝。

“唉,张大人莫怪咱家势力。”冯宝倒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这情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冯公公,太傅大人。”这时候,刚才那名去找朱翊钧的小太监过来了,“太子殿下正往这边来。”

等到小太监离开,冯宝才又对张凡说道:“张大人,这件事情……别让殿下他……”

“公公还请放心。”不等冯宝说完,张凡便开口说道,“张凡心中自然有数,这件事情不会让殿下知道的。”

听张凡这么一说,冯宝也是放心了下来:“那咱家就放心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慢慢打算

“对了,咱家还有件事情要问问张大人.”趁着朱翊钧现在还没来,冯宝向张凡问道。

“公公有何事要问张凡?”张凡心里面几乎已经能猜得到冯宝想要问什么了。

“昨天,张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然,冯宝问出了这件事情,“昨日张大人没来上朝,这咱家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是昨天,张大人竟然没来殿下这里,咱家这可就有点纳闷了。张大人莫怪,昨日咱家觉得这事情蹊跷,就让人去打听了一番,结果发现张大人前日晚上失去了踪影,一直到昨天早上才回到京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冯宝这么一说,张凡心中倒是了解了一些别的事情。看来这一次,锦衣卫对于消息的封锁当真是到位的很。以往来说,锦衣卫当中许多隐秘的事情,全都瞒不过东厂的眼线,大都是事情刚刚发生,很快就会被东厂的人知道。

然而这件事情,冯宝所表现出来的几乎就是完全不知情,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装模作样。这就让张凡再次惊讶了。

话说这一次,张凡被以方月玲为首的五毒教一伙人绑走这件事情,在锦衣卫当中也算得上是广为人知了。锦衣卫对于这件事情在内部并没有当成什么秘密,只要你想知道,去随便找个知情人问问,都会告诉你。

可是偏偏的,在这种并不阻拦消息传播的情况下,无孔不入的东厂竟然会对此毫不知情。或许这一次,当真是锦衣卫的“集体荣誉”作祟吧。

不过张凡并不想多问,冯宝不知情也并非不失为一件好事。若是被他知道了,又免不了会有许多麻烦。如今,张凡还虚弱的很,连带的心思也不怎么想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前天,张凡确实是遇到了一些事情。”张凡说道,“不过那些都是私事,有些事情张凡也确实有些难于启齿……”

“这个咱家了解。”冯宝并没有继续追问,“所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咱家只是关心关心张大人,并不是要过问张大人家中的私事。只是……”

张凡见冯宝并不打算死追着这件事情不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是听他又有什么话要说,不由得问道:“只是什么?”

“不知道张大人可还记得。”冯宝开口说道,“去年,张大人从江南回来之后,便是派遣了不少人去西南那边。当时咱家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是来问过张大人,得知张大人知晓,那西南被灭的匪患韦银豹的余孽,如今是还不曾心思,还在打算造反。当时咱家也是气不过,也是派了人去那里打探。记过这都大半年,快一年时间下来了,咱家手底下的人确实是打探到一些关于那些忤逆之人的消息,但都是凤毛麟角,少得很,可见那帮然的确是有所重大企图,要不然不会如此隐秘行事,连咱家的东厂和张大人的锦衣卫都能瞒住这么长的时间。

“可是今儿个一早,咱家听说,张大人已经将派往西南那边的人全都撤了回来,这咱家可就有些不明白了,莫非,张大人放弃了,还是说张大人得到了什么消息不成?”

“公公误会张凡的意思了。”张凡赶紧说道,“我这里得来的消息与公公所得知的差不了多少。在西南那边打探了这么久,也是只打听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除了可以确定那边的的确确是有人想要再造反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进展了。”

冯宝听张凡这么一说,不仅没有释怀,反而更加疑惑起来了:“那……不知张大人为何撤回了在那里的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张凡面露可色,一脸无奈地说道,“本来,这虽然是慢了一些,但是也算是有些进展。可是昨天,我接到消息,西南那边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今天才不得不将人都撤回来。”

张凡既然不想告诉冯宝前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已经和方月玲之间达成了交易的事情。如今只能另外找理由来搪塞冯宝了。

果然,冯宝听了立刻就开口问道:“不知昨天张大人得知了什么消息?”

“说来这件事情也是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张凡叹着气说道,“昨天,我接到西南那边的报告,说是我有个假扮成商贾的手下,在云南楚维府那里,出去打听事情,结果一夜都没有回来。本来这倒也没什么,毕竟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可是这次不同,那人第二天还是没有回来。我的人坐不住了,便出门打听他的消息。一开始还有人说见过他,可是就是找不到他的人。我的人还以为他是否遭遇了什么劫匪之类的,毕竟那边并不怎么待见中原过去的人,常有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又过了三天,事情就大不对劲了。再出去问起他的事,竟然根本就没人见过他了。就连那几个之前说见过他的人,如今也是一致改口说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这回,我手下的人觉得事情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便派人连夜将消息送了回来。”

冯宝听完了张凡的诉说,面上也是一片惊疑。思量了一番,他才开口说道:“张大人的意思是……”

“我怕事情被他们知晓了。”张凡说道,“本来,这种事情就瞒不住,毕竟西南那边本就排斥咱们中原这里过去的人,自从出了韦银豹那档子事情之后,这情形也是越发严重了。本来,我派人去哪里打听事情,就没想过能瞒得过那些人。只是我觉得他们既然密谋造反之事,恐怕也不会对我的人下手。”

“张大人的意思是,这次你手下会失踪,是因为那伙人将他绑了去?”冯宝说出了一种可能性。

“如今我也无法得知事情是不是如此。”张凡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说道,“但是此事还是应当多多防范才是。本来去西南的人都是混在商贾当中,他们即使有所怀疑,也总不会将所有的外人全都抓起来吧。可是这一次,万一真是他们的人做的……”

“那样一来,他们拷问一番,便可知道究竟都有谁是咱们派去的人了,好逐个击破。”冯宝接着张凡的话说道,“不过张大人,难不成不相信自己的手下?咱家虽然不管锦衣卫,但是里面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了解的。像这种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大都是练过的,绝不会因为这种拷问而出卖咱们的。”

冯宝所说的“练过”,其实只是一方面而已。练是固然要练的,但是其他的还有。不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招进去的人不论是原本就清清白白的普通人,还是世代为厂卫的人家,亦或是那些江湖中人,全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有家室的优先。

为的什么,为的就是怕这些人将来会叛变,当时候也好有他们的家人做为把柄,威慑他们,将损失降到最低。

张凡虽然对于这有些看不过,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为有效的,能够防止叛变这种事情发生的手段。再加上只要这些人没有什么小心思,锦衣卫对于他们的家人也根本就不会去做什么骚扰,某些时候还会给予很多帮助,所以这才没有人对此不满。

“这些我不是不知道。”张凡说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那人若是顶不住,招了出来,不光是那一个小小的楚维府,恐怕我派去西南的大半人手,都得遭殃。咱们虽然是能拿着朝廷的门面,但是毕竟那边实在是不怎么欢迎咱们。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也是没什么好办法,所以只得这么办了。”

“可是,难道说张大人就打算这么着放弃了?”冯宝似乎还不想退出这件事情,“那些人打的可是谋逆造反的事情,怎么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呢?”

看到冯宝这略显激动的神情,张凡赶紧说道:“公公莫要误会,张凡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如今张凡也只有这么办,以防万一吗?”

“那张大人往后可有了打算了?”冯宝问道。

“现在来说,还没有。”张凡无奈地说道,“不过我张凡也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办法要慢慢的想,总会是又得。”

“太傅,冯宝。”正在这个时候,朱翊钧的声音传了过来。

朱翊钧这一下算是给张凡解围了,要是他还不来,张凡还当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编故事和冯宝周旋了。

“殿下。”两人赶紧起身向朱翊钧行礼。

“殿下,冯公公今日过来,有事情要找您。”张凡说道。

“不知冯宝你有何事要找本宫?”朱翊钧看着冯宝问道。对于冯宝这个太监,朱翊钧接触的并不多,谈不上喜欢,也说不出什么讨厌。

“殿下。”冯宝再次鞠躬,“奴婢奉了陛下和贵妃娘娘的旨意,以后便要伴在殿下身边,服侍殿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翊钧面色有些无奈起来。根本不熟悉冯宝的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第四百二十四章 胆小太子

张凡看到朱翊钧这一脸不愿的模样,自然是明白他心中的想法,绝对是不愿意让冯宝来“教导”自己的.但是冯宝既然已经说出来这都是隆庆和李贵妃的旨意,那么朱翊钧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有接受的份了。

不过张凡并不知道,朱翊钧为何这么不愿意让冯宝呆在自己身边,是讨厌太监?这倒有可能,但是也不太像,毕竟朱翊钧做为太子,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伺候他的太监。

张凡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朱翊钧的时候,七岁小儿就扬言要把一个太监给斩了。可是后来,听明白了之后,还不是朱翊钧的恶作剧吗。因此说朱翊钧讨厌太监,倒也不对。

那么,剩下还有一种可能。朱翊钧他,怕太监!不,不对,堂堂大明朝的太子殿下,独自出宫玩耍这种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怎么可能还会惧怕这些个微不足道的太监呢!应该说,朱翊钧有些害怕冯宝,仅仅只是针对冯宝而言。

这一下子,张凡可就觉得有些有趣了。虽然不论是冯宝,还是朱翊钧,两边他都有过接触,而且两边他也算比较了解的。可是张凡从来都没有把这两边放在一起看待过。

如今朱翊钧的这衣服表情显露出来,张凡顿时就有些个明了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只知道这个结果。

想到这里,张凡有些觉得好笑。但是这好笑的情绪还没过去,张凡就想到了另外一种情形。

他不知道朱翊钧有些害怕冯宝这件事情,冯宝他清不清楚。不过现在,张凡观察了一番冯宝,心中也是有了定论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张凡开始有些为冯宝默哀了。

现在,站在张凡面前的冯宝一脸的严肃,完全没有刚才还在夸赞张凡能“因材施教”的那副模样了。可见,不管冯宝原先知道不知道,现在他都会让朱翊钧继续怕自己下去。

想到这里,张凡心中不由得觉得这冯宝实在是傻得可以了。

不管这次是他自己主动请缨,还是李贵妃让他来的,为的就是让他能在将来的新皇帝面前打好基础,讨他的欢心。这么一来,将来的冯宝,无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还是东厂厂督的位子都能够坐得稳。

然而如今,冯宝竟然打算这么对待朱翊钧。武力是不可能的了,定然是会用一大堆的繁文缛节来约束他。

想到这里,张凡心中更加替冯宝悲哀,难道冯宝就不知道,小孩子最是记仇不过的了?特别是对于如今还这么贪玩的朱翊钧来说,不许他做这个,不许他做那个,这简直就跟让他坐牢无疑。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显然,朱翊钧是不可能“死亡”的,那么一来,冯宝将来在朱翊钧心中所聚集的这种怨恨只会是越来越大。一直大到朱翊钧有一天翅膀硬了,也就是亲政的那一天。等到那个时候,冯宝想不倒霉都难了。

不过即便张凡心里面对此明白的很,但是他也根本不打算揭破这其中的道理。

冯宝对如今的张凡来说,是一股巨大的助力,这点也是如今的张凡所无法舍弃的。

但是张凡有些担心,将来的冯宝会不会成为他路上的绊脚石。

这所有的一切都有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张凡又不是什么得道的全真,洞察不了未来的事情。想来想去,张凡还是打算就让这件事情自然发展。

甚至于……

如今的朱翊钧对于张凡可谓是信任的很,将来朱翊钧若是在冯宝那里吃了什么亏的话,张凡都能站出来唱白脸。这说起来,也是在变相更加巩固张凡在朱翊钧心中的地位。

一举两得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张凡已经要开始有所动作了。

“殿下。”张凡对朱翊钧说道,“今日微臣为太子殿下授业,也算是结束了。而且如今冯公公也是得了陛下和娘娘的旨意,前来服侍殿下。微臣觉得,是否让殿下和冯公公单独相处一会,熟悉一番。微臣今日还有些不舒服,就先行告退了。”

张凡这么一说,冯宝自然是不可能有反对意见的。而且冯宝还巴不得这样呢,也好让他能在朱翊钧面前先立个威,将来也好管束于他。

可是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那张本就有些不快的俊俏小脸,顿时都快要绿了。

“太傅莫慌。”朱翊钧赶紧喊道,若不是冯宝在旁边看着,恐怕他都要上去一把拽住张凡的衣服了,“本宫知道太傅今日身体不适,只不过……只不过本宫今日还想多听太傅说些。太傅知道,父皇他如今病了。这么一来,本宫就更加不能荒废了学业,将来有负父皇的期望,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张凡听朱翊钧这么一说,差点都要笑出来了。所谓急中生智,没想到朱翊钧在这个当口竟然能想得出来这么一番让人无可辩驳的大道理。

不过面对这情景,张凡还是有招数的。

“殿下好学之心,当真举世无双。”张凡说道,“只是微臣实在是有些……不过殿下莫要担心,即便是微臣不在,也绝不会耽误殿下学业的,这里就有一位现成的。”说着这番话,张凡将目光看向了冯宝。

接收到张凡的注视,冯宝也是面色再次正了一正,就连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冯公公的学识可不在微臣之下。”张凡继续说道,“且不说这宫中所藏得字画,有不少都经过冯公公的查验,就是冯公公所撰写的基本几本集子,那也是文采非凡,当真是堪比状元之才啊!”

面对张凡的这番夸耀,冯宝并没有露出什么羞愧的神色,反而是一脸更加自信的模样。毕竟张凡刚才所说的东西,出了那些个修饰的词语有些太过夸耀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也全都是真事,并不是弄虚作假的。

“可是,太傅……”朱翊钧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就说不出来。一张笑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凡,眼中甚至都隐隐有了泪光的闪动,就差说出一句“求你了”这样的话了。

而旁边的冯宝见到这副情景,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张凡能看得出来,他心中绝对是不怎么高兴的。

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张凡面露难色地看了看朱翊钧又看了看冯宝,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看着冯宝用极度无奈的口吻说道:“冯公公,你看这……”

“张大人切莫在意。”冯宝立刻露出了一副微笑的模样,“想来也是因为太子殿下平日里都是由张大人教导。倒不是什么学问高低的问题,这突然换了人,殿下想必也是不会习惯吧。张大人还请受些累,再在此与殿下授课。咱家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办,过些时候再来也好。”

“唉,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冯公公多跑一趟了。”张凡立刻摆出一副非常抱歉的模样,对冯宝说道。

“张大人哪里的话。”冯宝立刻是一副不敢当的模样,“这都是为了陛下和娘娘办事,咱家自当是义不容辞的了。殿下,如此奴婢便先告退了,待过些时辰再来殿下这里。”说完这些话,冯宝也不等朱翊钧跟他说话,就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看到冯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这里,朱翊钧这才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张凡明知故问,“怎么就跟刚刚遇到了什么险事一般的模样?”

“险事?”朱翊钧反问一句,“那简直就是祸事!还好他走了。”

“他?”张凡依然在明知故问,“殿下说的莫不是冯公公吧?”

“不是他还能有谁!”朱翊钧没好气地说道。

“不知殿下为何不喜冯公公?“张凡疑惑地问道,这次可是真的,”冯公公他人也算是不错,对陛下也是忠心无比,也从不干什么霍乱朝廷的事情,反而还颇有些政见。微臣的老师张居正张大人就对冯公公颇为欣赏。”

“这些个本宫都明白。”朱翊钧一副失落的模样,“但是本宫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害……有些有些不喜欢这个冯宝。”朱翊钧这一放松,差点就说漏了嘴,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给说出来了。

张凡看他这模样,在心中笑了笑,开口说道:“微臣看殿下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冯公公了。等会等到冯公公再来这里,与殿下二人相处一段时间,殿下便能明白了。”

一听张凡的话,朱翊钧才想到冯宝等会还要再来,他赶紧拉着张凡的衣袖,哀嚎着:“老师,你……你可要救救本宫啊!”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张凡赶紧说道,“冯公公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再说了,他还能有胆子欺负殿下不成。倘若他真敢这么干,殿下告诉微臣一声便是,微臣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为殿下讨回一个公道。”

见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这回可算是彻底没辙了,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张凡。

而张凡却是一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家中琐事

在从宫中出来回家的路上,张凡心中还在想着朱翊钧那张苦瓜般的小脸,心中好笑之余,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不过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不管是朱翊钧再怎么苦苦哀求,或者说这件事情到底是李贵妃授意的,还是冯宝要求的,总之,他都无法改变什么。朱翊钧如今即使是再不喜欢,再讨厌,亦或是再害怕,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的身边都会出现冯宝的身影了。

对于这一点,从做人的角度上面来说,张凡确实觉得朱翊钧有点可怜了。然而自己不顾朱翊钧这个孩子的可怜,还要对此加以利用,当真是有些“禽兽”了。

不过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很快,张凡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他张凡利不利用都这么一回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因为朱翊钧的原因,张凡的这出戏演出来之后,效果非常的卓越,几乎是立刻就见效了。张凡不用细细去猜,都知道往后朱翊钧对于自己的依赖将会更甚。

朱翊钧不是很喜欢见阮儿吗,张凡觉得或许可以在这件事情上面下些功夫。毕竟以后的日子,朱翊钧有冯宝在身边,想要再擅自出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张凡心里面开始盘算,或许他可以安排朱翊钧和阮儿见面,当然,过程必然是非常“艰难”的。

说到这里,随着这一次张凡被方月玲劫持,阮儿身上原本还有的嫌疑已经被完全洗清了,张凡也就不用再担心她会不会是带着什么目的,被什么人派来的了。

如今,朝廷里虽然出了很多事情,隆庆卧病,高拱也更加疯狂了。但是对于张凡来说,这段时间还真是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张凡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将精力全都转投在处理西南的事情上面。

和方月玲之间的交易,起点便是关于其父方振乾的。对于如今的张凡来说,映月身上所中的“五仙蜜露”的毒已经完全解除了,张凡也就不是太过关心这些事情了。唯一让张凡能够将和方月玲之间的交易进行下去的原因,除了当时他的性命正受到方月玲的威胁之外,就只有拔出西南那边的造反势力了。

如今,张凡已经下令撤出了派往西南的人马,只留下了少数可以确定不会暴露身份的人在那里,以防有什么变化。但是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张凡还完全没有个计划。

当初,方月玲和他谈妥之后便离去了。离去的时候,方月玲甚至连联系的方法都没有留下来,只是说有了消息,她会想办法联系张凡的。

因此,对于西南那边并不怎么熟悉的张凡,才会照着她的打算,将人马全都撤了回来。

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走,还要看方月玲到时候能给张凡什么样的消息了。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觉得有些高兴。这就说明,起码最近的一段时间里面,张凡也能够好好休息休息了,这对于重伤未愈的张凡来说,自然是宝贵的时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张凡就这样悠哉了起来。因为有冯宝在朱翊钧身边,张凡虽然每日也还是去东宫为朱翊钧授课,但是如今,张凡却是不会在那里多留了,几乎就是完事了就走人。

这可就是把朱翊钧给急坏了。如今冯宝在朱翊钧还没睡醒,人就已经到了,一天的时间几乎都在朱翊钧身边晃悠。而朱翊钧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即使他是什么性子,但是冯宝却从来都不会买他的帐。

于是乎,张凡每天早上来这里为他授课的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几乎是朱翊钧最为高兴的时候了。因为只有在这短短的,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面,冯宝才不会在场,朱翊钧才能有个放松。

对于张凡每天来教完了课就走,朱翊钧虽然很是不喜,但是他也无法对此说些什么。不明真相的朱翊钧以为张凡和他是一个样子,也是惧怕冯宝才会如此。

这么一来,朱翊钧也就将冯宝看的更加可怕,而心中对他的恨也是更加地深了。而对于张凡,朱翊钧也是更加地认同了。

对于这些事情,张凡全都是看在眼中,却从来不会说什么。他平日里也从来不会对此发表什么评论,顶多是在不知不觉间,给朱翊钧一些带有引导暗示性的话语。不韵世事的朱翊钧哪里能明白张凡心里面所耍的心思,在他看来,张凡就是一心一意为自己好的人。

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天,这段时间里面,是张凡最为舒服的日子。知道一天晚上,回房休息的张凡听到了一些事情。

如今张凡的伤势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痊愈了,面色也恢复了红润,肩膀上的两个伤口,只要不是用力去拍打,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平日里只不过有些痒罢了。

吃完了晚饭过后,逗弄自己的两个孩子一番,看看天色不早了,张凡也就打算回去休息了。

只是路过中庭的时候,听到了两个丫鬟嚼舌头的声音。

“你个死丫头,你想要找死不成!”

一声有些急躁的女声传进了张凡的耳朵,让他不由得在转角处停下来脚步。这个声音他认得,是茹雪的贴身丫鬟荷儿。

“荷儿姐姐又在吓唬妹妹。”两外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女声响起,“如今这件事情,府中的人谁不知道。”

这个声音张凡倒也是认得,是在后院帮助香梅的一个丫鬟,名字叫做兰儿。只不过张凡对她并不是太熟悉。

本来吗,下人们说些什么话,张凡事没啥必要去听的。再说了,对方又是女子,还是两个尚未出嫁的女子,遇到一起说些悄悄话也没什么。张凡也不愿意去偷听女儿家的心事,想来又是哪个丫鬟芳心暗许之类的老生常谈,张凡对此并不感兴趣。

只是,兰儿下面的话,让张凡停住了脚步。

“这件事情,府里面已经都传开了,唯一不知道的,恐怕就是老爷和老夫人了。”兰儿颇为神秘地说道,“听说就连脾气一向很好的茹雪夫人,也是有些不满了。”

听到兰儿提及茹雪的名字,张凡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心里面不由得想要知道,她们谈论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是……”荷儿的声音有些犹豫,“可是这毕竟是夫人家里面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咱们这些做丫鬟的来说三道四,万一被别人知道了,坏了规矩,被赶出去了那可怎生是好。”

“哎呀,荷儿姐姐,放心吧,这里又没有外人。”兰儿开始用撒娇的语气说话了,“就当是妹妹好奇,告诉妹妹吧。”

“唉,真拿你这个小丫头没辙。”荷儿叹了一口气,“不过事情的确就是这样。夫人心好,从来不会说什么的,但是我偶尔也会看到夫人一个人坐在窗边叹气。白天老爷不在家的时候还好,晚上还那样,我看着心里面都难受。”

张凡听她这么一说,还以为茹雪出了什么事情,就想要过去问个明白了。不过兰儿接下去的话,让他打住了脚步。

“可不是吗,夫人生下公子和小姐不久,就这样了,想来当然是难过。”兰儿也是叹了一口气,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不过我听伺候二夫人的珠儿姐姐说过,二夫人最近也不开心。”

“可不是吗。”荷儿附和着,“二夫人也是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遇到这种事情又有哪个女人心里面好过的。”

“唉。”兰儿继续叹气,“我以前还常听人家说,嫁进大户人家未必是好事,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她们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呢,如今看来也当真是这么回事。”

张凡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两个丫鬟赶紧回头张望。看见是张凡,都吓了一大跳,赶紧俯身问候:“老爷好。”

张凡看着两个丫鬟,开口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夫人和二夫人怎么了?”

见张凡听到自己二人的话了,两个小丫头都吓坏了。张家从来不兴跪礼的,而此时两人都是“扑通”一声,一起跪在了张凡面前。

“老爷,是奴婢不好,不该乱说的,还请老爷不要赶我们走。”

张凡听她们这么一说,尤其是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立刻就受不了了。

“你们两个先起来。”张凡说道,“将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两个丫头听张凡这么一说,还是不敢站起来。

“怎么,不愿意说吗?”张凡皱着眉头说道,“要是说了,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说才又问题呢。”

听到张凡这么说,两人站了起来,犹犹豫豫地说了起来,声音还有些颤抖。

听完了她们的话,张凡并没有觉得发愁,而是无奈的很。

“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张凡说道,“其他人要传就由他们,但是你们二人不要再在这上面做文章了。去吧。”

“是,老爷,多谢老爷。”两个小丫头听张凡这么一说,赶紧道谢,快步离去了。

看着两人离去,张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向着映月的房间走去。

“凡哥,你来了。”看到张凡推开房门走进来,映月立刻就迎了上去,将他引到床边坐下,解开他的衣服,露出左肩的伤口,“还疼吗?”

“只要不去碰它,自然是不疼了。”张凡答道。

“也不知道那方月玲给凡哥到底用的什么药。”映月颇为开心地说道,“不过这药也当真管用的很,这十天都不到,这么重的伤口就已经结疤了。看来用不了几天,凡哥这伤口,即使碰上去,也没什么了。”

“嗯。”张凡对于映月的话,并没有回答太多,只是这么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就算了事了。

看到张凡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映月不由得疑惑了:“凡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今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面对映月的话,张凡没有说什么,或者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凡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映月一边帮张凡擦洗伤口,一边问道,“有什么话还不能对映月说的吗?还是说,又是映月做了什么事情,惹凡哥不高兴了?”

“不是因为你。是……”张凡赶紧否认,后面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映月继续问道。

本来,张凡的事情,特别是公事,映月是从来不过问的。但是,那也是因为,张凡从来不会将在外面遇到的烦恼带进家里来。不论张凡在外面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情,只要他一回到家中,就从来不会因此而露出什么愁容,永远都是微笑的。

如今,张凡会这副模样,映月心中明白,定然是因为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不高兴了。

“没什么。”张凡说道,“只是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在路上听到两个丫鬟在乱嚼舌头。”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映月心里面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她也是生活在张府中的一员,虽然说不上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全都了如指掌,但是有很多事情,她也是明白的。

最近这段时间里面,张凡的下人们确实是在传一些东西,映月做为张凡的妾室,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是不是她们再说,我这个妾室占去了你这个老爷的时间?”映月一副好笑的模样,说道,“这些天,凡哥你除了我这里,就没去过茹雪姐姐或是灵儿姐姐那里。说难听点,就是我这个狐狸精把凡哥你给迷住了。”说到这里,映月丝毫不在意这番话是对她的贬低,脸上的笑意更甚,仿佛她很自豪自己能被称之为“狐狸精”一般。

“当然没有,她们怎么赶这么说。”张凡赶紧说道,即便他明白,府中的丫鬟们其实就是这么个意思,但是张凡这句话才说出来,就看见映月脸上那副笑容,他不由得迷惑了,“我说,月儿,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看起来还蛮开心的?难不成你,在……高兴?”

“呵呵呵。”映月轻笑一阵,开口说道,“我当然是高兴了。凡哥你啊,还是不懂女人家的心思。但凡被叫做‘狐狸精’的女子,心中自然是不高兴了。可是那也只是在人前,要知道人后,或许她们还在心里面欢喜呢。”

听她这么一说,张凡有些无语了。所谓“女人心海底针”,但是虽然明白这句话的道理,但是张凡还是不能理解女人这种奇异的“生物”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如今这话传出去,看起来也没什么错的。”映月说道,“事实不就是这样吗,这段时间,凡哥不是每天晚上都来月儿这里过夜。这让谁看了,都以为是我把你给迷住了呢。”

张凡听她这么一说,心想情况也的确是这样,不由得再次叹气。

其实这也不是张凡所想的。张凡也并非不是个厚此薄彼的人,对于自己的三个女人来说,实际上他还是更加偏爱茹雪多一些。但是如今的情况会发展成这模样,张凡自己也没有办法。

那日张凡被方月玲绑走的消息,锦衣卫之外的人对此都知之甚少,更不用说对于关心自己的家人,张凡自然是瞒地更加严实了,根本就不敢让他们知道。

想来也是,就连知道张凡被绑走,而且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张凡会受伤的可能的映月,在见到张凡的伤口之时,都差点失声叫了出来,更何况是茹雪和骆灵儿这两个太过柔顺的女子。要是让他们见到了,那还不得大哭起来,到时候恐怕弄得全张府都知道了。

而张凡最怕的也就是这点,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让母亲赵氏知道自己身受重伤,甚至还差点死了。

所以,为了能够保住这个“秘密”,张凡只有选择每晚都宿在映月这里,等到伤口完全好了,才敢去茹雪和骆灵儿这里。

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模样,还有这只不过短短的十天都不到的时间里面,家中竟然已经传出了这种风言风语。

所谓无风不起Lang,张凡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些不过是家中那些个丫鬟胆敢擅自传出去的,事情必然是有原因。

而刚才,荷儿和兰儿的对话,也是告诉了他,原因自然就是处在茹雪和骆灵儿两人身上。

由于二女平日里的言行举止还是和往常无异,但是私下里的动作,却是被丫鬟看在了眼里,传了出去。

得知了这事之后,张凡心里面当然是非常不好受了。他这么做的本意就是不想要让茹雪和骆灵儿伤心,可是如今看来,情况也并不怎么好。茹雪和骆灵儿二女显然是陷入了另外一种闷闷不乐的情况里面。

对此,张凡实在是觉得有些伤神。然而更加让他觉得伤神的是,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这种情况,但是他却根本无能为力。

“不过要我看啊,凡哥应该高兴才是。”映月突然说道。

“高兴?”张凡疑惑了,“茹雪和灵儿都不开心,我还怎么高兴的起来!”

“可是凡哥应该这么想啊。”映月清理完了张凡的伤口,一边帮他穿着衣服,一边微笑着说道,“这说明,茹雪姐姐和灵儿姐姐,当真是非常在乎凡哥的。”

“你这么说是不错,可是……”张凡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可是让如此关心自己的人这么难过,这就更加不应该了。”

“唉,我说不过你。”映月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好在,凡哥你的伤口就快要好了,估计再过个三天五天,结的疤掉了,就看不出来了。到那个时候,凡哥可得好好去补偿而为姐姐一番才是啊。”

“这是自然,只是……”张凡说到这里,犹豫了起来,“只是我应该怎么去和她们说?”

“这还不简单。”张凡的烦恼在映月看来,根本就不成问题,“凡哥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去说。”

“这不太好吧。”张凡不这么想,“我知道,即便是我什么都不说,茹雪和灵儿也绝不会特意问我什么的。但是真的什么都不说,恐怕又……”

“那就由我这个‘狐狸精’去说吧。”映月笑着说道,“放心,我不会实话实说的,就说……”

“那怎么行。”映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凡给打断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如此,怎么能让月儿你去替我背黑锅。”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映月的眼中顿时就露出了幸福的神色。当年的她,受了她姐姐惨痛遭遇的影响,曾经发誓再也不相信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即便是张凡,二人之间也只不过是因为相互的利用,以及严峻事态的绝望而走到一起的。

可是,如今的映月却没有任何后悔。张凡的的确确是一个值得她去爱的男人,即便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

本来已经觉得非常幸福的映月,如今听到张凡这么说,知道他就连让她去说个小小的谎话,背上一个根本无关紧要的话柄,这种小事都不愿意,映月的心中怎么能不觉得幸福呢。

“放心吧,凡哥。”映月安慰道,“没事的,这些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就算让那些丫鬟们去说,也没什么。更何况,茹雪和灵儿二位姐姐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映月也是‘诚心’去‘道歉’的,哪里有什么问题。”

“月儿……”此时的张凡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轻喊着映月。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整理好的映月看了看窗外,说道,“虽然凡哥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也该早点休息才是。就算明天不去上朝,也得早点起来去宫中为太子授课不是。”

张凡却是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映月的话,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凡……凡哥。”对于张凡的突然举动,映月有些诧异,“你的伤还没好呢,还是过段日子再……”

“那些事情不用去管它。”张凡说着,已经将映月压在了身下,“如今该是我好好疼爱疼爱我的好月儿的时候。”

第四百二十六章 美好未来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当真是质朴,但又是正确的.

老实说,张凡以前看那些狗血的历史剧,总是会看到这种场面,男子事业有成之后,家中自然也是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俨然是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当然,为了故事的曲折性,这里面总是会有些不和谐的因素,最为典型的就是所谓的后院失火了。像是什么婆媳关系不合了,妻室和妾室为了争宠而产生的毛段了,或者是夫妻之间的什么问题了之类的。

这种东西,张凡记得自己小时候,而且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倒还看过。但是等到他长大了,虽然电视台依然在播放这种东西,可是张凡就再也不看了。即便是偶尔看见了,也是立刻换台,并且在心里面大大地鄙视一番。

但是张凡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被他认为非常之狗血的事情,竟然会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即便如今,这些还都并没有变成事实,只是在丫鬟们的口中相传而已。但是丫鬟们嚼舌头根子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根据的,最起码,张凡听来的话,茹雪和骆灵儿两个人这些日子的确是比较消沉。

映月为了这件事情,虽然张凡并不同意她这么做,但是她还是去找茹雪和骆灵儿说了话。从那之后,丫鬟们当中似乎还在传这些消息,不过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不过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张凡的伤口很快就大好了,疤掉了之后,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得到一些淡淡的痕迹。不过这对张凡来说,已经没有问题了,这点细微的细节是不会让茹雪和骆灵儿发现的。再加上张凡如今也是面色如常,身体健壮的很,根本就不像是半个月之前才受过差点让他丢了性命的重伤一般。

于是,张府中的一切就都又恢复到了从前。

时间到了四月,自从张凡恢复了以后,张凡又开始向往常那样。一大早天色还没有见亮,张凡就要从美人怀抱中爬起来去上朝了,这说起来也是一大煎熬,不过张凡如今早就已经适应这种生活了。

没有皇帝的早朝,听着朝堂上的大臣们因为没有约束了而相互争论的更加激烈,尤其是高拱。张凡对于如今的朝廷觉得有趣之余,也感到有些悲哀。毕竟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却有着这么一个虽然还算关心国事,但是却风流到了极点的皇帝;还有这这么一班只知道排除异己,争取自己利益的大臣。

但是感到悲哀之余,张凡也不得不惊奇于大明朝的体制了。虽然本来的历史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张凡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如今他也身在这个权利的漩涡当中,无论是对于现在还是过去的形式都应该有所了解才是对的。

然而听了很多人的叙述之后,张凡发现,如今自己面前的这幅荒唐模样并不是自己好运气碰到的,而是似乎大明朝几乎每一个皇朝,都会碰到这种情况。皇帝不将注意力集中在处理好国家政事上面,而是关注于其他的东西。而对于大臣们来说,当官的主要目的也并非是一展心中的抱负,为国为民,反而大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在官场上的地位得到保证,为了自己的权利能够被巩固,而且将来还会更加巨大。总之,全都不是把国家大事放在首位。

而且,有明一朝,自从朱元璋建立开国之初,被赶回北方草原上的鞑子就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对大明的进攻。而这些还只是外部的因素,在大明朝的疆域内,叛乱或者起义造反的事情几乎是年年都有。

这么看起来,大明朝的两百多年,应该是时刻处在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塌的境地。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如此,其实大明朝,无论是朱元璋或者是朱棣这两位有名的君王在位期间才会繁华一些,事实上,就算是像正德皇帝这样被称为最会胡闹的皇帝,以及嘉靖皇帝这位很是受人争议的皇帝在位期间,民间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灾祸。大明朝的天灾确实不少,但是当真入乾隆初年那种满地饿殍的情景,还当真是没有过。

到这里,就是张凡最为惊奇的地方了。为什么在这么一个皇帝和大臣都不想把国家大事放在第一位的帝国还能够按照某种规律而平稳的运行着。

思来想去的张凡给了自己一个比较能够说得过去的解释,那就是大明朝所特有的政治体制了。

明朝废除了丞相,朱元璋时期便是如此。这么一来,就杜绝了权利有可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的可能。一直到了明成祖朱棣做皇帝,他弄出了内阁。内阁的权利巨大无比,甚至对于皇帝的圣旨,如果内阁认为不行的话,那道圣旨就算不得数。

虽然内阁的权利很大,内阁首辅大臣的地位绝对可以堪比丞相。但是有一点是要值得注意的,内阁并不是只有一位首辅大臣,另外还有一位内阁次辅,还有四名内阁大臣在。内阁并不是某个人的,因此内阁的决议也是要当中的大臣全都通过,才能作数。

而下面,除了六部之外,还有六科,专门就是为了监察六部的官员是否有什么问题的。

还有御史,这些人执着着所有的朝中大臣,让人们难以随心所欲地为非作歹。

在这么一系列的措施之下,做皇帝的即使不怎么去过问朝政,事情也会被自然地处理好,而且差错也少了很多。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然后,上完了朝的张凡,还要去东宫为朱翊钧授课。这段时间里面,朱翊钧总是给张凡一种身在地狱深受煎熬的感觉,原因自然就是冯宝了。

对此,朱翊钧抱怨了很久,还打算去找隆庆说说。不过每次见了隆庆,朱翊钧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不出这些话了。而他的母亲李贵妃,朱翊钧是绝对不敢去向她诉苦的。李贵妃对于朱翊钧的管教之严那是有目共睹的,宫内宫外的人谁都明白。倘若朱翊钧敢到她的面前说自己不喜欢冯宝,原因是因为冯宝盯他盯得太紧了,让他连一点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了的话,李贵妃也不知会做出什么让朱翊钧更加难受的事情来。

如今已经很难熬了的朱翊钧,可不想让事情再变得麻烦了。

朱翊钧称呼冯宝为“大伴”,这就是他惧怕冯宝的表现。冯宝总是告诉他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朱翊钧作对了,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夸赞的话语,再说了朱翊钧也并不稀罕冯宝的夸赞。

但若是朱翊钧做错了什么,那乐子可就大了。冯宝会先数落朱翊钧一番,然后不管朱翊钧服不服管教,愿不愿意改正,冯宝都会到李贵妃的面前再说一遍。然后,就很简单了,朱翊钧这段时间经常会被自己的母妃叫去,然后被好好责罚一顿。

对此,朱翊钧除了张凡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倾诉。从朱翊钧的话语当中,张凡能够很明显地听出来朱翊钧对于冯宝的惧怕,当然,还有他那幼小心灵当中,对于冯宝的怨恨之情正在稳步增加。

不过张凡对此并无什么异议,相反,做为负责教导太子的他,不再像是过去那样总是严肃了,反而变得“善良”了。当然,这个“善良”是朱翊钧这么认为的。

张凡总是会和朱翊钧说些好笑的事情,哪怕就是在授课,也会用些比较趣味的方式,比如说讲故事来教导朱翊钧。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一对比,朱翊钧哪里还有不认同张凡的道理。在如今的朱翊钧看来,张凡不仅仅是他的太傅,他最能信任的人,同时也是最为关心他的人。而且张凡对于隆庆的忠心,朱翊钧以前也是时常听自己的父皇隆庆提及。

这让本就对张凡非常依赖的朱翊钧也是暗暗在心中做下了决定,有朝一日他若是能够坐上皇位了,定然也要重用张凡。不,说重用不对,朱翊钧觉得自己能有个如此关心自己的太傅,臣子,简直就是上天所赐,他必须要比之自己的父皇更加地重用张凡,这样才行。

于是,就是这样,张凡将来的大好前程,在如今这个他根本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被确定了。而且他和朱翊钧之间的关系,可是相当的好。

张凡能够深得隆庆的宠信,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巧合的缘故在其中的。可以说张凡如今能有如此的成就,也算是他得了个好机遇,当然,不只是要有机遇,机遇来了,他自己也打抓住才行。

但是张凡和朱翊钧之间的关系不同。由于隆庆皇帝的父亲嘉靖皇帝的原因,朱翊钧的出生曾经一度都不敢对外公开。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等到隆庆登上皇位之后,就被封为太子的朱翊钧,就像是突然间蹦出来的一样。

而张凡,则是朱翊钧做为太子之后,除了他的亲人之外,所真正觉得值得自己信任的人。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不少,但是朱翊钧却是格外地珍惜这份关系。

第四百二十七章 是真是假

自从张凡将派往西南的人手大部分都吹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当然,虽然说是撤回来,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当真就是撤回直隶一代。那些**都是待在了成都府,距离并不是很远。

张凡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到现在还没有接到过方月玲的消息,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以及方月玲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万一要是要用人,张凡将这些人调回来再调过去,岂不是太过麻烦了。所以他干脆就让他们待在距离不是太远的成都府,以便将来的行事。

但是这都快两个月了,张凡却是还没有收到过方月玲的任何消息。虽然说如今的张凡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着急这件事情了,但是这消息一直不来,说张凡心里面一点也不急,那也是假的。

而且,因为当初二人交易的缘故是因为方振乾,因此在张凡看来,方月玲并不像是会欺骗他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张凡认为方月玲根本就不会欺骗自己。倘若她骗了张凡,那也就意味着她根本就已经不在乎自己父亲的性命了。而且,那也说明,方月玲不打算在与那些准备造反的人为伍了。

不过有些人可不这么看。

“大人,您又在烦恼西南那边的事情?”王猛见张凡皱着眉头,不由得问道。

“是啊。”张凡叹了口气,说道,“这都已经两个月的时间了,你说那个方月玲怎么还是没有消息送过来呢?”

“大人,倒不是卑职对大人的断绝有所怀疑,当时情况危急,大人仓促之下答应了那方月玲的要求也是无奈之事。”王猛面色严肃地说道,“只是在卑职看来,那方月玲当真不是可以相信的人。这些行走江湖的,通常总是将‘义气’二字挂在嘴边,可是真要到了关键时候,又有几人能遵循?更何况,咱们这些朝廷的人,在那些人眼中,更是不被认同。”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张凡说道,“可是那方月玲完全没有欺骗我的理由啊。毕竟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她父亲方振乾的安危,她应该不会拿自己父亲的性命来骗我吧。”

“虽然说这种可能小的很,但是还是不得不防啊。”王猛答道,看来在他看来,当真是世事无绝对了。

“还有。”张凡继续说道,“倘若她要是这样的话,当初她就不会放过我了,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

“大人,这跟她是否要加害于大人无关。”王猛说道,“相反,在卑职看起来,她不伤害大人,这问题就更大了。”

“这话怎么说?”张凡问道。

“大人是当局者迷。”王猛说道,“这种情形,卑职以前碰到过很多次。大人可以想想,不管是朝廷的衙门,还是江湖的帮派,总得有个人做首领吧。而且帮派越是大的,衙门越是重要的,一旦首领不在了,自然要快些重新选人上去才好。

“方月玲心中明白的很,若是说她当时加害了大人,虽然可以逞一时之快,但是根本就无法解决问题。请恕卑职不敬,方月玲不会不明白,若是大人不在了,锦衣卫并不会因此而停止,肯定马上就会有新的人坐上都指挥使的位置。而且那样一来,她五毒教也就背上了杀害朝廷命官的罪过,而且还是咱们锦衣卫的。这可不是能放得下的,到时候卫中必然会大力追查此事,并且想方设法为大人报仇,以解除这件可以算是在其他衙门,尤其是东厂眼里大丢面子的尴尬。

“因此,说起来,她杀了大人不仅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还会惹上一身腥。与其那样,还不如就这么样。”

听了王猛的这一席话,张凡稍稍地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她之所以说要跟我做笔买卖,其实并不是真心的,而是想要让咱们麻痹大意,好让西南那边行事?”

点了点头,王猛回答道:“倘若她不是诚心与大人合作,那么她所打的必然就是这么个主意了。”

张凡低下了头,思索了一番。突然他抬起头,看着王猛说道:“可是这么一来也不对。方月玲不是个傻子,难道她觉得咱们也这么傻不成?就算是她想要另咱们麻痹大意,可若是这么长的时间都不来消息,她难道就不知道咱们会怀疑吗?若是这样的话,那她这么做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这才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对于他们来说,又能成什么事不成?何况咱们在西南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最近的西南看起来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变化锕。”

“这……”听张凡这么一分析,王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张凡的这番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倘若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方月玲和张凡做交易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的话,这么长的时间都不来信,也是太过让人怀疑了。这么一来不仅到不到目的,反而会让锦衣卫更加注意起来,可谓是得不偿失。

“大人,大人!”正在这时候,梁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那个方月玲来信了。”

梁超的一句话,让张凡和王猛二人相互对视,都沉默了起来。这情景怎么看都应该只出现在戏曲当中才对。而如今,没想到二人刚刚还在讨论这件事情,方月玲的消息就到了,当真有点让人意味深长的感觉。

张凡将梁超手中的信接过来,看了看封面,只有个张凡亲启的字样,落款是一个方字。信已经被打开过了,估计是在检查信有没有什么问题。

张凡并没有急着打开信,而是开口问道:“这封信是怎么来的?”他没有问信上面说了什么,而是问了信的来历。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有些奇怪。”梁超说道,“这封信也不知道是被谁投进咱们在南大街上的一处宅子里面。接到信的弟兄马上就出门查看,却是除了熙熙攘攘的路人之外,就没发现一个可疑的。看来对方是摸清了咱们的所在,故意挑这么个人多的地方投信的,显然就是不想让咱们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张凡也不再多问了。对方显然是做了精心打算的,为的就是让他们无法追查。虽然张凡可以下令手下权利追查,而且最终估计也能查出来,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不打算这么做。

取出信件,张凡看了起来。

信上的字体娟秀的很,显然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估计就是方月玲本人了。寄来的只有两张,而且只有第一张上面有字,篇幅也是短小的很。

大体的意思是说,要张凡派些精明的手下去往孟定府,等到六月初三,上午辰时过半的时候,在当地一座名叫翠茗轩的茶馆,会有人带着一块图案特殊的玉佩,那边是接头的人了。

在第二张纸上,有个张凡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图案,日月的标志特别明显。看起来绝对不是人手工画上去的,而是印上去的。

心中特别强调了要张凡派最为精明能干的人去。

张凡并没有说话,而是将信递给了王猛。

“大人,这个方月玲到底在策划什么?”看完了信,王猛有些疑惑地说道。

“要么就是她当真想要跟咱们合作。”一旁早就已经知道信上说了什么的梁超说道,“要么就是想要除掉咱们的好人手。”

“除掉咱们的人手,这倒不太可能。”张凡说道,“我不信她不明白,咱们的能干的人手多得是,不是她这么一下子就能除掉的。就算方月玲不知道咱们的情况,我就不信她会想不到这一点。”

“那,大人的意思是,这方月玲当真是想要跟咱们合作了?”梁超问道。

“我不知道。”张凡却是如此回答。

张凡的回答让两人有些沉默,但是仔细一想,也的确是如此。信上的内容实在是太少了,仅仅这几句话,想要从这里看出什么来,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王猛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咱们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派人去赴约。而且咱们就照着她信上说的那样,派遣如今咱们在成都府的弟兄们当中最精明能干的人去。她也没说几人,去个三五人就成了。哦,对了,尽量让本就是西南出生的人去。”张凡并没有思考,立刻就说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派去几个人,在茶楼里和茶楼外守着,之后也要跟着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想怎么做。注意点,别被发现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我过会会写封信,今天就差人送到成都府去。”

“是。”王猛和梁超二人齐声应道。

之后王猛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看见张凡挥了挥手,他只好闭口不言,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张凡一个人,此刻他正在考虑着这件事情。一切看起来都不像是假的,但是张凡却无法完全相信。

不过张凡并不知道,几天后会发生一件大事,让他有几个月的时间都无法再关心别的事情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隆庆临朝

“远德,今天看你气色不错,怎么却是一脸的愁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张居正的声音从张凡身后传了过来.

如今时辰还很早,百官们正在宫门外等候进入。虽然如今隆庆不上早朝了,不过这早朝的时间也没有改变,依然是这样。

“老师。”转过身来看到是张居正,张凡见了一礼,“算是出了点事情吧。”

“怎么说?”张居正问道。张凡会有这么一种心事外露的表现,当真是不多见,因此他不由得问了出来。

“昨儿个,陛下又召见了学生。”张凡说道,“我看着,陛下这气色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尤其是昨天,见面的时候,看起来就与以往无异,完全就是好了的模样。而且……虽然陛下他昨天没有说,不过学生觉得,陛下似乎是打算今天来上朝。”

“咦,这是好事啊,陛下能来上朝自然不错了。既然如此,你为啥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张居正听了张凡的话之后,一脸疑惑地问道,突然,他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惊讶地说道,“你……你该不会觉得……”

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张居正的猜测,张凡说道:“陛下的身子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之前学生也与老师提过。看来陛下是难逃这一劫了,而如今,那太医王有才所说的时间也是到了,我怕……”

“你的意思是……”张居正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但说起来还是断断续续的,“……回光……返照?”

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张凡就这么沉默着,似乎是默认了张居正的话。

“这……”张居正得到了答复之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突然,他有些严肃地向张凡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昨天为何不来我府上告诉我?”

“老师,学生也是无奈啊。”张凡面露难色地说道,“本来,学生也觉得这是件好事,昨天从宫里出来之后,心里面还一直蛮高兴的。可是知道今天早上起来,听到家母说隔壁有一户人家去了父亲。家母出起来听来的场面,据说那老人年近六旬,以前身子一直不好,只能躺在床上让家中的下人伺候着。然而前两天突然都能下床走动,结果第二天就去世了。家母一说这是回光返照,学生这才想起来,陛下的状况,跟这合起的像。”

张居正并没有细听张凡解释,只是一直在低头思索着什么。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对张凡说道:“这件事情你还对谁说了?”

“学生这也是才刚到,这不,就和老师一人说了。”张凡解释道。

“还好。”张居正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既然我也是才知道,那高拱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老师打算怎么做?”张凡见张居正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了打算,赶忙问道。

“打算是有了。”张居正说道,“那就是咱们什么都不做,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最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暗自思量了一番,问道:“老师的意思是……”

“嗯,不错。”张居正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地说道,“咱们就以静制动。只是不知道陛下这回光能返照多长时间。”

“万一今天就要出事了呢?”张凡问道,“这种事情可谁都说不准啊。”

“这也有可能。”张居正想了想,说道,“不过就算是今天出事,咱们还是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那高大人那边呢?”张凡问道,他问的自然不会是高拱,而是高仪,“如今这事情是不是也要向他去说说,也好让他有个准备。”

“不,不必了。”张居正只是稍作考虑就开口说道,“如今时辰快到了,再去跟他说恐怕来不及了。再说了,咱们本就是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他是真不知道,就不用说了。等到时候再跟他解释吧。”

听完张居正的话,张凡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宫门城楼上却是传来了鼓声,早朝的时间已经到了。

今天的早朝还是跟以往一样,百官们也是有些懒散。而自从隆庆在深宫修养,不来上朝之后,即便是那些御史们也松懈了起来。今天也是一样,看来隆庆要上朝的事情并没有人知道,即便是亲眼见过隆庆的张凡,也没有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百官们走进皇极殿,虽然还是按照文武品级,左右站定,但是站的有些散漫。这些没有皇帝的日子,他们都是如此也并没有人会来多管闲事。没看见高拱这位内阁首辅大臣,就是带头散漫的那一个吗?再者说了,就连张居正这位礼部尚书,也是如此,其他人自然也就胆子壮了起来。

当然,区别就在于,高拱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自然而然地这么做的;而张居正则是有了心理准备,故意表现的比较散漫的。

这些日子,隆庆不来,上朝的程序也就简化了许多。除了有些事情要写成折子上奏的之外,百官们谁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就是站出来就说话。当然,若同时有多人站出来,那自然是官位高的那个人先说话了。

不过,若是两人官位相当,那可就有些难办了。最近这段时间,这皇极殿上是没少吵架,大都是因为这种事情。

今天,进了大殿的百官们,也不想多Lang费时间,刚站好位置,就有人站出来准备说话了。

可是就在这个当口,一阵高亢的公鸭嗓子响了起来。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的这么一声呼喊,隆庆皇帝身穿皇袍,满面春风一般的模样,走了出来。

然而百官们似乎是被这景象给惊呆了,从刚才太监的那一嗓子开始,一直到隆庆走到龙椅前坐下,下面的人全都是站立不动,一脸惊呆的模样看着隆庆。

看到下面的这幅场景,隆庆乐了:“怎么了,诸位爱卿,见到朕是不是有些吃惊啊?”

果然是皇帝威仪,隆庆这一开口,下面刚才还在呆立不动的百官们立刻是回过了神。此时,他们也顾不得自己的站位有多散漫了,立刻齐齐跪下,叩首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吾皇龙体安康。”

“免了,都起来吧。”隆庆今天的兴致当真是不错,也不顾下面的臣子在他进来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的散漫模样,开口让他们站起来,“今儿个朕觉得不错,就来上朝了。不过朕这身子也还是有些虚,有什么事情自管站出来说话便是,用不着再行什么礼了,免得让朕多费口舌。”

“遵旨。”百官们再次山呼,站了起来,并赶紧回到自己本来应该站的地方,排列的整整齐齐。

张凡看着这帮人的动作,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用眼光瞥了坐在龙椅上的隆庆一眼,上扬的嘴角又放了下去。

早朝又回到了两个月之前的模样。其实当真说起来,隆庆来不来上朝还真的就差不多。反正也都是有事的大臣站出来说事,而隆庆平常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的,最多就是“交给某某某去办”,又或者是“让某某某站出来说话”之类的。

趁着这段时间,张凡观察了一下在场的朝臣。看起来也是正常的很,对于隆庆能来上朝,自然是有些人高兴,有些人不喜,还有些人无所谓了。

高兴和无所谓的人暂且揭过不谈,不喜的人最为代表性的就是高拱了。

没有隆庆在的日子,高拱可谓是意气风发,对于那些不站在他那边的“异党”打击的自然是相当厉害。只不过因为张居正的存在,这段时间里面,高拱并没有太过得逞。但是总的说起来,这段时间里面,因为高拱而倒霉的人还是很多的,比以往要多了不少。

如今隆庆能上朝了,高拱自然是不高兴的。他不能再像这两个月这样,说谁是黑就是黑,说谁是白就是白了。而且有隆庆在上面看着,他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荒谬到了极点的理由,就像把不认同自己的官员贬黜了。

不过高拱疯狂是疯狂,但是他还没有到疯狂地失去了心智的地步,有些事情他明白自己就算再不高兴,也是无法改变的。就像隆庆如今能来上朝一样,对于这种事情,高拱除了无奈之外,也就只能认同了。

今天的早朝比起这两个月以来,因为有了隆庆的存在,自然是有序了许多。有隆庆在,按部就班地一个一个来,也没有官员之间敢于公然互相吵架、谩骂,早朝的进行也是顺利了许多。从时间上来看,比以往还要快上很多。

今天并没有多少事情,很快,早朝就结束了。

随着太监的一声“退朝”,张凡也不知怎么的,心中也放心了不少,他还真就怕隆庆现在就出了什么事情。

而张居正似乎还是不怎么放心,眼神一直放在隆庆身上,即使他已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看来老师是泰国担心了。”张凡心中不由得如此想到。

然而正当张凡如此想的时候,一声大吼惊醒了他。

“陛下!”

第四百二十九章 突然晕倒

“陛下!”

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卖力地高喊了这么一声,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并没有人会去追究究竟是谁,竟然敢咆哮朝堂.随着这一声,满朝文武百官的眼神全都看向了隆庆。

只见隆庆正走在往后面去的路上,但是如今却是停了下来。背对着众人,让百官们看不见隆庆的表情,但是他的下半身却是在打着哆嗦,根本就不用多想,明显就是腿软站不稳了。

看着隆庆就快要倒下去了,而一旁随侍的太监却好像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一般,根本是动也不动,也不知道上去扶上一把。

看到这里,自然是有人站不住了。此时也不是去顾及什么礼仪的时候,张凡当先一个,就已经冲了上去。后面还有户部尚书葛守礼,只不过因为葛守礼当真是年纪大了不少,而且又没有张凡站得这么考前,自然是慢上了一些。

而至于其他的人,也是想上去帮帮忙,不过大都是没有动。张居正也想上去扶隆庆一把,却是被一旁的高仪给拉住了。被高仪拉住的张居正疑惑地看了看他,却是见到高仪微微摇了摇头,思量一番,便也是作罢了。

而高拱也是想上去,他的脚步都已经迈出去了,却也是被旁边的郭朴拉住。

最终,上去的除了张凡和葛守礼二人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之间一群人在下面做着满面焦急的模样,可就是再也没有人愿意上去了,场面当真是有些可笑。

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不过最近敢在皇极大殿上奔跑的人还真没有,张凡如今可以算得上一个了。在隆庆倒在地面上的前一刻,急速奔跑的张凡总算是接住了他。

“陛下,陛下!”将隆庆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中,张凡正焦急地叫喊着。

这个时候,葛守礼也赶了过来:“怎么了,陛下这是怎么了?”他焦急地问道。

张凡见隆庆如今是脸色苍白入纸一般,毫无一丝血色,不由得大为担心。而且隆庆此时双目紧闭,张凡轻摇了他两下,却是无法将他唤醒。

距离隆庆非常近的张凡几乎感觉不到隆庆的呼吸,他不由得担心地伸出右手食指放在隆庆地鼻子前探查一番,生怕隆庆就这么去了。

而一旁的葛守礼见张凡如此,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脸紧张的神色看着张凡,生怕自己会做什么打扰张凡探查的动作一般。

没多会,张凡便抽回了手。

“怎么样?”葛守礼见张凡抽回了手,赶紧问道。

张凡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的鼻息实在是太弱,几乎感觉不到。”

葛守礼一听,顿时大惊,他赶忙回头向还傻站在一旁往这边看着的小太监喝道:“你,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去传太医!”

“啊……”小太监被葛守礼的这一番喝呼给惊醒了,似乎是因为如今出现的这种他根本就没经历过的场面给吓住了,一回过神来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眼泪都留下来了:“是……是,奴婢这就……这就去。”

说完了话,小太监就慌慌张张地转身小跑着离开。

“等一下。”张凡喊住了快要离开的小太监,然后转头对葛守礼说道,“劳烦个大人照看一下陛下。”

葛守礼不知道张凡要做什么,但还是从张凡怀中接过了隆庆的上半身。

张凡快步走到那个小太监的跟前,低下头在他耳朵旁边说道:“你去太医院,先问太医王有才在不在,若是他在,一定要让他过来,别人若是问起,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若是王有才不在,再让其他的太医来。不过你得给我记住了,去玩了太医院,就赶紧给我去找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把陛下昏倒在大殿上的事情告诉她们,记住了,尤其是贵妃娘娘。”

“张……张大人,是……是……是哪位……贵妃娘娘?”小太监显然还没有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当中平静下来,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张凡听他这么一问,差点都想一巴掌抽过去,不过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在满朝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张凡不可能如此犯浑。忍住了怒气,张凡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是李贵妃,如今太子殿下的母妃,李贵妃,还能有第二个贵妃娘娘不成?”

张凡的声音虽然低,但是语气很重,让小太监是一下子回过神来了,赶紧点头说道:“是是是,奴婢知道。”

说完了话,张凡见他还不去,不由得又怒了:“你怎么还不去!”这一声张凡可没有压低了声音说话,实打实地吼出来的。

被张凡这么一吼,小太监整个人是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了。

“奴婢这就去。”说完了这句,小太监便转身跑去。

下面的文武百官就看着上面发生的事情,见到张凡和小太监低语,他们都是疑惑加好奇。张居正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不论张凡对那个小太监说了什么,以后定然是会告诉他的。

不过高拱可就着急了,他当真是非常想要知道张凡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东西。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心里都没个定数,因此高拱才会非常注意任何的变化。而如今,他听不到张凡说了什么,心里都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怎么没冲上去的。后悔后悔着,高拱又将怨怒转移到了拉住自己的郭朴身上,用很是愤怒的眼神看着他,责怪他刚才为何要拉住自己。

而郭朴对于高拱如此,似乎是早就习惯了,以前他也没有少受高拱的如此白眼,自然是不会太过计较了。

“陛下这是怎么了?”葛守礼对回来的张凡问道,“刚才看着还是好好的,怎么着一下子就昏倒了?”

“这……我也不是太清楚。”张凡没有将隆庆已经时日无多的消息告诉葛守礼,以前没有,现在就自然是不会去说了,“昨儿个我在宫中之时,陛下还召见过我。那时候陛下看起来好得很,并无大碍,气色也是比之前几日要好的多了。今天陛下来上朝的时候,也是好好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张凡对葛守礼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是很心虚的,眼神都不敢看着他。

然而此时,葛守礼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昏倒的隆庆身上,根本就不会去特意注视张凡。听张凡这么一说,也是没有了办法,眉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

张凡见他并不追问自己,也是放下了心来。但是张凡看到葛守礼如此表情,知道他是非常关心隆庆,内心中不由得很是愧疚。可是如今的他已经不能再向葛守礼将实情全盘托出了,那样的话,二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会马上破裂。张凡并不希望出现那种情况,如今也只能瞒着葛守礼了。

好在这件事情也算是秘密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到时候就算是事情被传出去了,也是会被算在王皇后或者是李贵妃的身上。不过估计等到那个时候,两人都升格成为太后了,又有谁能去说她们的不是。

“我说,葛大人。”张凡因为心虚,总是觉得有些不再在,故意找些事情和葛守礼说,“让陛下就这么躺在地上,是不是……你看咱们是不是将陛下扶到龙椅上坐下来,等到太医来了再说?”

“万万不可。”葛守礼立刻说道,“陛下会昏倒,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不过想来定然也是因为气血不顺之类的事情。这时候怎么能再让陛下坐着,还是就这么等着太医过来吧。”说着话,葛守礼便慢慢地将自己怀中的隆庆扶了起来,轻轻地放在地上,让隆庆的整个身子躺平下来。

张凡见他如此,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看着。

倒是下面的文武百官,如今还是没有一个人上来查看隆庆到底是怎么样了,而且如今更是连声音都没有了。全都站在原地不动,有的人是看着上面的张凡和葛守礼;有的人则是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有些人则是在于自己的好友进行眼神交流,不过至于他们到底交流了什么,这种特殊的信息传递方式,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了。

上面,葛守礼还是一副紧张的表情,看着隆庆的他表现的十分的担心。

而旁边的张凡,虽然也是紧张地看着隆庆,但是他心里其实是在想着别的事情。他在想,万一隆庆就这么死了,事情恐怕就要大乱了。

在这段时间里面去见过隆庆很多次的张凡,虽然没有听隆庆明明白白地说过,但是他知道,如今隆庆还没有写下遗诏呢。

虽然说如今,隆庆就两个儿子,而且作为储君的太子朱翊钧虽然十岁,但是朱翊钧的弟弟朱翊镠如今更是连一岁都不到,朱翊钧做皇帝看起来自然是毫无争议的。而且再说了,他们兄弟俩都是一个娘生的,也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这个世上,尤其是朝廷里的事情,有许多都是没办法说清楚的,对此,张凡也不得不防范一二。万一到时候出来个什么人要挑起事端的话,那麻烦可就没完没了了。

第四百三十章 情况堪忧

皇帝在朝堂之上昏倒,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太医院的太医得到通报之后,自然那是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赶来,没多久就到了。

看到有人过来,张凡打眼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果然是王有才,心里面这才是舒了一口气。

其实是不是王有才过来,对于目前的事情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张凡特意关照去通报的太监,让他一定要让王有才过来,并不是好心,将来事情揭开真相之时,王有才必然会被问津,到时候他必然会倒霉。张凡自然不是为了救他,再说了,到时候恐怕就是谁也救不了王有才了。

事情定然会被牵连到王皇后或者是李贵妃的身上,但是等到那个时候,二人恐怕早就已经贵为太后了,群臣即使想要拿她们二人问罪也是无可奈何的,特别是李贵妃。

王皇后性子太软,或许只要稍稍施压,她便会说出真相。但是李贵妃这个无比精明的女人,是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到时候,她必定会极力推度,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此事。然而既然是推脱,那也自然是要有个人上来顶缸的。而这个顶缸的人张凡想来想去,除了当时为隆庆诊病的太医王有才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种可能。

因此,事情倘若当真是发展到那一步的话,王有才到时候是必死无疑。就算他到时候会说这一切都是李贵妃的主意,也根本不会有人听,全当他是想要找棵大树来躲避风头。甚至于,朝中的官员又不是蠢蛋,可能早就会联想到很多事情,到时候恐怕连审问都不会有,王有才就得直接拉出去被砍了脑袋。

想到这里,张凡看着王有才用带着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心中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丝愧疚,不过也就仅仅是一瞬间的一闪而过而已,这份愧疚并没有在张凡的心中停留太久,便烟消云散了。如今的张凡还要考虑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虽然现在正摆在他面前的是王有才一条活生生的人名,甚至还有可能牵涉到他的一家老小。但是张凡明白,有些看似没有血光之灾的事情,背后所牵连的人命,要比王有才一家人可要多得多了。

王有才来了之后,立刻来到隆庆的身边,俯下身子。先是看了看隆庆的面色,然后又翻开隆庆的眼皮看了看,最后便将隆庆的胳膊拿起来,伸手替他诊脉。

王有才在这么一番查探,不论是站在旁边的张凡和葛守礼二人,还是朝堂上面站着的文武百官们,全都是紧闭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打扰了王有才。

没过多久,王有才放下了隆庆的胳膊,伸手便要去解隆庆的龙袍。

“王太医,你这是为何?”一旁的葛守礼见了,赶紧问道,不过他并没有上去阻止王有才。

“下官这是要给陛下施针。”面对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王有才这位不过是正六品的太医院院判在此时却丝毫没有任何被淹屈膝的模样,完全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见王有才如此说话,葛守礼也就不再多言,而是站到了隆庆的前面。毕竟如今还有满朝文武站在下面没走,皇帝在大臣们面前坦胸露ru,那是极为不雅的事情,葛守礼自然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下面百官的视线。

看到葛守礼如此,张凡心中着实是有些佩服他,便也是行动起来,站在了葛守礼身边。

见到张凡站了过来,葛守礼抓过头冲他微微一笑,显然是非常认同张凡的如此做法的。想不到并不是错,知道了还不做,那就是不对了。

于是,现在,大殿上的情况又变得有些异样了。做为皇帝的隆庆因为突然昏倒,而急忙赶来的太医在为其施针,做临时的救治。张凡和葛守礼两个做臣子的是站在皇帝的身前,挡住下面众人的视线,不让皇帝不雅的形象流入百官们的眼中。

这一切听起来自然是毫无问题的,可是看上去就不同了。问题就在于如今张凡和葛守礼二人所站着的位置,虽然并非龙椅前,却也是在高台之上。

葛守礼不管是脸上还是心里面,都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他的目的非常单纯,为的就是隆庆而已。

但是张凡这心境可就有些不同了。站在这个位置,朝下面看去,当真是一清二楚。张凡还记得上辈子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偶尔有一次的下课时分,他站到了讲台上。朝着下面看过去,班上所有同学的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是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全然都无法逃过张凡的双眼。那个时候,张凡对此是相当的激动。

而如今,张凡又有了那种感觉。不过现在,张凡心中的激动跟上辈子只是站在讲台上看着自己的同学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站在这里,看着下面品级极高的官员仿佛都在自己脚下一般,这种权力感绝对能让人狂喜不已,即便张凡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以后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但是现在,张凡还是不由得会这么去想。

“难怪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弄得头破血流,甚至是赔上了身家性命也要当皇帝。以前我还真闹不明白,现在可算是清楚了。”张凡的心中不由得如此想着,“不说做皇帝的权利,光就是能坐在这里,看着下面一群大臣如此恭敬的模样,就已经值了!”

没错,张凡以前一直都闹不明白做皇帝究竟有什么好,当官之后就更加那波不明白了。看到要管理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若是皇帝稍稍勤政一点,恐怕就要累死累活的了。若是什么事情都不问,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骂名还是要背在皇帝的身上,被骂成昏君,然后名号遗臭万年。

可是如今,张凡明白过来了。不光是为了权利或者是享受什么的,光是为了眼前这么一副光景,争个龙椅来做也是绝对值得的。

这时候,二人的身后传来了动静。张凡和葛守礼二人赶紧回头查看,只见王有才已经施针完毕,正在将隆庆的衣服穿起来。

张凡看向隆庆的脸,只见他那原本苍白如纸一般的脸色,如今明显是好了很多,呼吸也比刚才重了些,也顺畅了不少。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对刚才的隆庆说的,实际上,跟一个正常人相比起来,如今的隆庆状态依然是非常的差。

看到这,张凡心中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隆庆这模样,根本就跟个死人没什么分别了,情况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

“陛下怎么样了?”旁边的葛守礼对正在收拾东西的王有才问道。葛守礼自然能够看得出来隆庆如今的情况是大事不妙,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有此一问,似乎是在期望着奇迹的发生。

面对葛守礼的问话,王有才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沉默了半天,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自己已经尽力了的模样。

看到王有才不说话,葛守礼不由得有些急了。正当他打算再问,下面倒是有人开口了。

“你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说话的是高拱,一脸不忿的表情,“陛下如今身体有恙,如今天气也算不得多暖和,怎么能让陛下就这么躺在地上!”

“还不赶紧找人将陛下抬回去!”后面有人跟着高拱一同喊道。

“那些死太监都跑到哪去了!”这又是一个放马后炮的,“平日里到处跑,如今却是一个都看不见了!”

“……”

葛守礼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下面的这些人,眼神中很是不善。

“王太医。”张凡没有参与这场纷争,而是转头对着王有才问道,“陛下如今的情况稳下来没有,能不能让人将陛下抬到后宫去休息?”

“陛下会突然昏倒,最主要的是……气血不顺。”王有才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眼神还看了看旁边的葛守礼,显然说的不是真话,即使是真话,也肯定没有说全,他见葛守礼并没有回头看自己,这才继续说道,“下官刚才施针,让陛下体内的气血稍稍顺畅了一些。如今是应该让陛下躺着好好休息,不过让人抬去后宫,自然是没有问题。”

“王太医不要开些汤药给陛下服用吗?”葛守礼转过身来问道。

“这是自然的,下官来之前已经让太医院的人准备了。”王有才说道,“只是当时下官并不知陛下的情况,不好对症下药。如今下官这就回去,开方子让人煎药。”

见王有才这么说了,葛守礼点了点头,对张凡说道:“张大人,当务之急,是要找人将陛下抬回乾清宫修养才是。”

“葛大人说的是。”张凡应了一声,就准备去叫人。

正在这时候,大殿外传来了太监的高声:“皇后娘娘娘,贵妃娘娘驾到。”

听到这,大殿中的文武百官都不由得疑惑了起来。而高拱却是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张凡刚才在小太监耳边低语,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想到这,高拱脸上不由得再次露出了怨恨的表情,不过这一次,他是对着张凡而去的。

第四百三十一章 贵妃上朝

随着王皇后和李贵妃的到场,现场吵吵闹闹的声音顿时就消下去了.

“臣等叩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百官们立刻对着二人下跪。

不过众人心中都明白的很,说是因为王皇后在此,百官们才会行跪礼。但是实际上,人人心里都明白,其实这都是因为李贵妃的原因。

这位除了一些庆典,或者宫中宴席之外,就从来不在大臣们面前露面的李贵妃,那可是相当的有名啊。只要是向太监们打听过后宫消息的大臣,又有哪一个不知道这位李贵妃的。虽然隆庆登上皇位的这六年以来,李贵妃也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其精明的本事,以及颇为独到的政见,早就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她李贵妃的存在了。

因此,刚才的叩见,看起来是冲着王皇后去的,而实际上是说给李贵妃听的。

“众位大人快快起来。”

果然,说话的是李贵妃,性子若得王皇后如今根本就不会去管下面的人是站着还是跪着,直接快步走到隆庆那里。看到隆庆躺在地上,面色还如此的苍白无力,王皇后的脸色也是在瞬间就变得煞白。身子晃晃悠悠地就要往后倒,好在后面的李贵妃也过来了,一把扶住了她。

被人扶住,王皇后也是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慢慢地站了起来。只是看她那模样,似乎还是因为眼前的情况受了打击,站着都有些不稳。

“……”王皇后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巴张开闭合几次,却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李贵妃开口问道。她问的并不是王有才,而是站在一旁的张凡。

张凡自然是明白,她所问的并不是隆庆的病情,而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开口回答道:“会娘娘的话,今日陛下前来临朝,一开始一直到早朝结束,都是好好的。只是退朝的时候,陛下正往后面走,突然就停住了。之后陛下就昏了过去。”

听了张凡的叙述,李贵妃额上的秀眉皱起,有看向了王有才。

被李贵妃这么一看,王有才后颈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就是做为两个相互都是知情人的相对场面,而且王有才明白,自己的小命可是完全掌握在李贵妃的手中。倘若王有才要是说出了什么令李贵妃不满意的话,恐怕都不用等到隆庆两个月之前的病情传出去,等会李贵妃就得要了王有才的命。

“回……回娘娘的话。”王有才这时候说起话来都有些断断续续的了,而且一副满头大汗的模样,“陛下……陛下他只是……只是这个……气血不顺,对,是气血不顺。微臣刚才已经为陛下施针,如今应当找人将陛下抬回去好好休养才是。微臣这就回去开方子,让人煎药送去。”说完了这番话,王有才觉得自己有些脱力了。

张凡看着他那副模样都有些替他着急,生怕他就这么吓瘫在这里。就是他这么一番断断续续的话,张凡都已经察觉到旁边的葛守礼已经开始怀疑里面是不是有问题了。倘若王有才真的瘫在这里,谁能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事情。

“知道了还不快去!”李贵妃也是对王有才的反应非常不满,呼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绝对威严无比。

“……”王有才这一次是真的被吓住了,慌不择言地开口说道:“我……微臣知道,微臣这就去。”

说完了话,王有才迈开脚步就想要走。但是他这一迈步,很明显就是腿软了,支撑不住身子,眼看就要倒下去了。

“王太医,药箱!”张凡上前一把扶住了王有才,只不过张凡一手扶住了王有才的胳膊,一手却是抓住了他正背在肩上好好的药箱,做了一番掩饰。

“……”似乎是被张凡的这一番动作给惊住了,王有才只是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只是回过神来的王有才还没有弄清楚张凡为何要这么做,正想问问,却是看到站在前面的李贵妃,正一脸怒容的盯着他,浑身上下仿佛都在散发着寒气一般。

王有才被她这么一吓,腿又软了些。扶着他的张凡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整个身体又开始变沉了。

“王太医,当心药箱,不要掉了。”张凡没有办法,只能奋力将他往上拉,口中还不停地提醒着他,希望他能快点回魂。

王有才总算是没有辜负张凡的一片好心,再加上刚才被李贵妃那么一吓,虽然身子是脱力了,但是神智也是清醒了过来。

“多……多谢张大人。”王有才对着张凡送去感激的眼神。

他的这番话说得很慢,张凡却是明白,他是在借机恢复体力。没过多久,王有才总算是站了起来,向着张凡微微点头致谢,然后又向王皇后和李贵妃告罪一声,接着就快步离开了。

“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李贵妃转头对跟着她一同过来的几个太监喝道,“还不赶紧过来将陛下抬回乾清宫!”

几个太监的年纪都不大,虽然也曾经见识过宫中监官的威仪,但是来自这位贵妃娘娘的又是不同了,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被李贵妃这么一喝,几个太监赶紧过来,将隆庆轻轻地抬起来,放到他们一同带来的一张躺椅上面。

李贵妃看着几个太监的动作有些毛躁,不由得开口说道:“给我小心着,若是陛下有了什么闪失,本宫就砍了你们。”

几个小太监又是一惊,不过李贵妃的这番话显然是非常管用的,几个太监的手脚都轻了许多,也稳健了许多。但是那份稳健,明显是心中强压出来的。

这边,太监抬着隆庆离开了,而王皇后和李贵妃自然也要离开。可是这满朝的文武百官还站在这里,没有人发令,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众人尴尬的时候,快要走到后面去的李贵妃转过头来对张凡说道:“张卿家,你不是还要去东宫教导太子吗,如今便去吧。不过今天就留在宫中,若是本宫有什么事情,寻你也方便些。”

张凡并不知道李贵妃这番话的意思,但是明显是李贵妃有什么事情要跟张凡说,张凡赶紧抱拳躬身,开口说道:“还请娘娘放心,微臣明白。”

“嗯。”点了点头,李贵妃看着下面站着的满朝文武,开口说道,“众位卿家,既然早朝已经散了,还留在这里不走做什么?”

百官们听她这么一说,也没有计较她一个贵妃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号施令,显然在这一时刻,他们都认同了李贵妃。

“等一下。”见文武百官们就要躬身告退,李贵妃开口了,“今日陛下有恙,事情有些突然。众位卿家今日还是呆在家中,不要随意走动,到时候找起人来也方便些。”

“臣等明白。”百官们如此才是躬身告退。不过这些人退出大殿的时候,全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还互相以眼神询问着。看来很多人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说意识里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但是却不敢相信。

眼见李贵妃一行人都走了,张凡向身边的葛守礼告别之后,快步走到了张居正和高仪二人的身边。

“老师,高大人。”张凡先是向二人见礼。

“远德,你看这……”张居正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话都说不下去了。

“怎么,江陵(张居正别称)兄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一旁的高仪,看了看旁边并没有偷听的人,但是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之前,远德已经跟咱们说过了。那时候,远德不是说过,陛下回天乏术,恐怕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到如今,不正好是两个月吗!”

“这个我知道,只是……”张居正还是一副面色堪忧的模样,话还是说不全。

张凡自然是能够明白张居正的心思,知道他是在对隆庆发表叹息。虽然说对于一直想要施展心中抱负的张居正来说,皇帝在他心里面早就已经不是放在第一位的了。而且对自己一直是严格要求的张居正,为了心中的抱负,都已经和冯宝勾结在了一起。对,没错,就是勾结。不光是只张居正曾经贿赂过冯宝,甚至于如今的张居正,也觉得陷害他人这种事情也并不是什么无法做出的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张居正得知隆庆如今随时都有可能驾崩,心情也绝不会好过的。

“老师。”明白张居正心思的张凡并不能说这些,只能开口劝劝他,“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了,咱们在怎么担心也是无济于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准备准备,以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之事。”

“这些事情,我早已准备好了。”张居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如今,咱们还什么都做不了。一切还是要等到以后再看。”

张凡自然是明白,张居正所说的“以后再看”指的是什么。

“如今,陛下他还为立下遗诏。”张凡说道。

“唉,这我知道。”张居正再次叹气,说道,“恐怕这会,贵妃娘娘必然是让太医全力让陛下醒过来,立下遗诏吧。”

第四百三十二章 决定命运

“我要去!”东宫中,传出了朱翊钧的叫喊声.

“不可以,殿下绝不可以去。”这是冯宝的声音。

“……”见冯宝不同意,朱翊钧便掉转自己已经是泪眼汪汪的双眼,看向了张凡。

看到朱翊钧的这幅表情,张凡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正如冯宝刚才所说的,朱翊钧不能去,所以,百般无奈之下,张凡转过来头去。

“殿下,不用去求张大人,那没有用。”关键时刻,看到张凡尴尬的冯宝替他解围了,“这是奴婢方才,在来殿下这里之前,贵妃娘娘专程说与奴婢的。娘娘吩咐奴婢看好了殿下,万万不可让殿下离开东宫半步。”

“母妃……怎么会……这样……”听到了冯宝的话,朱翊钧似乎是不相信,口中呢喃着。但是他不傻,他知道冯宝在怎么嚣张,也是绝对不可能敢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的。

“娘娘还专程交代过奴婢了,要奴婢转告殿下,好好跟着张大人读书。”冯宝见朱翊钧不再喊了,又说道。

“读书!?”朱翊钧的话语中带着惊讶与疑问,“这个时候,我怎么还有心思去读书!冯宝,你去转告母妃,就说本宫要见父皇。”

“这……”冯宝被朱翊钧这么一说,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本宫的话,你还真不当一回事了!”朱翊钧见冯宝站着不动,脸上也是有了怒气。

要说冯宝如今也是为难的很。他虽然也是来这里“教导”朱翊钧的,但是说到底,他不管如今的权利有多大,也只不过是个太监,是奴才,是侍奉皇家的人。

而朱翊钧正是他所要侍奉的人之一,而且朱翊钧是当朝的太子,并且谁都知道,很可能过不了多少日子,他就要成为这整个大明帝国的主子了。

哪怕是再不识相的人,在这个时候也自然是要去顺着朱翊钧才对。

可是这时候,冯宝还是犹豫了。原因简单的很,因为这个不让朱翊钧去的吩咐,是出自李贵妃之口的。

别看李贵妃只不过是个贵妃娘娘,在后宫中并非最大。而冯宝,这位如今当红的太监,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东厂的厂督。再加上这段时间隆庆在深宫中养病不出,连奏折批红的这项本来只不过是由太监代劳的事情,都完完全全地交给了冯宝去负责。

但是,如今这位权势无双的太监,却也是没有胆子不去听李贵妃的吩咐,更是没有胆子敢去找李贵妃的麻烦。

于是,如今的冯宝就被朱翊钧和李贵妃这对母子给夹在中间了。两边都不敢得罪,而两边却又都要让他去得罪对方。当真是有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冯公公,太子殿下都发话了,你还不快去!”一旁的张凡突然对冯宝如此说道。

“张大人,你……”冯宝对于张凡居然会突然这么跟自己说话感到非常惊奇。但是下一刻,他就打住了,他看到张凡的手凡在身后朱翊钧看不到的地方,对着他摆了摆。

瞬间,冯宝就明白张凡的意思了。他是叫冯宝先应承着朱翊钧离开,并没有叫他当真就跑到李贵妃的面前去传话。

到时候朱翊钧若是闻起来,冯宝即便就是说李贵妃不同意他的请求,朱翊钧也是毫无办法。朱翊钧也不可能去李贵妃的面前,求证一番到底冯宝说还是没说。

想明白了这一点,冯宝也就释然了,赶紧想朱翊钧躬身说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说完了话,冯宝便转身离开。

看到冯宝离开,朱翊钧却是并不高兴。毕竟打发走一个太监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再者说,如今他的父皇隆庆正在昏迷着,他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张凡见朱翊钧这副模样,也是心中不忍,走上前去安慰道:“殿下……”

“老师!”张凡的话还没说上几个字,就被朱翊钧打断了,“父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父皇在朝堂上昏倒了。昨天我还去见过父皇,看起来父皇好好地,我还陪着父皇在宫中走动。怎么……怎么今天就……老师,你快些告诉我,今天朝堂之上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惹了我父皇生气?”

“不,殿下误会了,并无人惹了陛下。”张凡说道,“听太医说,陛下会昏倒只不过是因为气血不顺,并无什么大碍的。”张凡是说出了“实情”,不过这事情都是别人告诉他的,并不是他心中所知道的。

张凡自然是不可能对朱翊钧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隆庆的真实情况。要是让朱翊钧知道自己两个月前就知道隆庆已经回天乏术了,却是一直都没有告诉他,那还不得闹翻天了去。

“只是陛下的身子到底如何,微臣也不是太清楚。”张凡见朱翊钧似乎是还有话要说,继续说道,“这些微臣也是听前去为陛下救治的太医说的,微臣毕竟不懂医术。”

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一时之间也没有话语了。如今他被限制在这个地方,连自己的父亲病倒了,却是不能过去看个究竟,自然是心中难过。朱翊钧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而口中也是轻声喊着“父皇”二字,久久不断。

看到朱翊钧这副模样,张凡心中当真是不怎么好受。但是此时的他,却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来平缓朱翊钧的内心,就连叹气也只能摆在心中,无法放在明面上。

这边在哀叹着,乾清宫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隆庆被太监们抬了回来之后,如今正躺在龙床上昏迷着。只不过他那副苍白的面孔,还有胸口根本就看不清晰的微微起伏,都在向周围的人们传递着一个信息,他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

王皇后就坐在旁边,看着隆庆的这副模样,脸上是非常的难看。旁边有人送药过来,正要给隆庆喂下,却是被王皇后拦住了。她接过了药丸,打算亲自给隆庆喂药。

好在隆庆如今虽然是昏迷着,但是人身体的本能还在,一勺一勺的药还是能喝得下去。倘若是连药都灌不进去了,那可就完蛋了。

房中,王皇后在给隆庆喂药,旁边还有太监宫女在帮衬着。而外面的一间房中,李贵妃屏退了身边的宫女,只留下王有才一人在房中。

“陛下的情形到底如何?”丝毫没有废话的意思,李贵妃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只是,这李贵妃问的爽快,但是将要回答的王有才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半天,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的王有才,只能摇了摇头。

虽然王有才没有说话,但是看到他的这副模样,李贵妃心中也已经有数了。

思量了一番,李贵妃再次开口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恐怕……”王有才被李贵妃这么一问,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恐怕拖不过三日。”

三天,隆庆的性命最多也就剩下这三天了。

“这三天之内,陛下能醒过来吗?”李贵妃继续问道。

“这个下官说不好。”王有才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照下官往日的经验,陛下这三日之内想要醒来,恐怕是太难了。”

听王有才这么一说,李贵妃再一次沉思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李贵妃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次抬起头来,李贵妃的双目紧盯着站在她面前的王有才,一刻也不放松,开口问道:“本宫问你,若是要强行将陛下唤醒,你可有办法?”

愕然地抬起头看着李贵妃,王有才确实是被她的这番话给惊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李贵妃会问出这么一番话。

“这……这……”吃惊之下,王有才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问你,到底有没有法子!”见王有才不说话,李贵妃有些怒了,提高了声音大声问道。

被她这么一吓,王有才顿时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了,赶忙开口说道:“有……微臣有办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贵妃问道,见王有才半天不说话,她不由得有些急了,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快说。”

“是是。”王有才定了定神,继续说道,“陛下如今的身子虚弱到了极点,微臣刚才所说的三天,已经是网好的地方去想了。若是强行用药,或者施针将陛下唤醒的话,恐怕陛下……恐怕陛下明日就……”说到这里,王有才再也说不下去了。

“明天吗!”李贵妃口中默念着,再次沉思了起来。

王有才就这么等着,什么话都不敢说。

再次抬起头,李贵妃的表情非常的坚定,似乎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是王有才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怎么都觉得不会是好事。

“你去准备吧。”李贵妃开口吩咐道。这句话决定了隆庆的命运。

“是……是,微臣遵旨。”这个时候的王有才根本就无法反驳什么,只得答应下来。

“给我管好你的嘴。”临走之前,李贵妃对王有才说到,“倘若这件事情没有传出去,我还能保得了你。若是走漏了风声,我让你马上就死无全尸。”

说完了这句话,李贵妃便走出了房门。留下一脸惊恐的王有才,浑身冷汗不已。

第四百三十三章 善意哄骗

既然李贵妃说了,让张凡留在宫中,那他就自然是不能回去了.派人给家里传了话,张凡就留在了朱翊钧这里,午饭也是跟朱翊钧一同吃的。

只是这顿饭,气氛实在是不怎么好。

按道理来说,皇帝要死了,自然是大事情,做为大臣们的,也应该感到悲哀才是。不过这种感情,似乎被订立之初,就几乎没有实际存在过,即使有,也是极为个别的几个忠臣而已。

其实说到底,这天下是皇帝的,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嘛。但是说到底,大臣还是人,对于皇帝的死活来说,除了关切于自己的利益关系之外,也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而如今,对于张凡来说,隆庆的死其实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于倘若隆庆死了,朱翊钧登基之后,张凡的仕途还会更加宽广一些。

那么现在的张凡,应该是吃得香,睡得好才对。

可是现在,张凡就觉得自己面对宫中丰盛的菜肴,而有些难以下咽了。

别误会,张凡并不是因为隆庆而感到难过。虽然说隆庆对他当真是不错,让张凡从进入官场至今,短短的几年时光,就有了如此成就。隆庆要是死了,张凡自然是会心里有些难过,但是还不至于为此而寝食难安。

真正的原因是,如今,面对着朱翊钧的张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面对自己的父皇如今病倒在床,做儿子的朱翊钧自然是难过的很。平日里,朱翊钧对于隆庆是相当尊敬孝顺的。相对的,隆庆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非常疼爱的,再加上因为嘉靖一朝时期的种种原因,让隆庆总是觉得自己亏欠了朱翊钧,对他更是百般宠爱。朱翊钧如今能如此懂事,还不是太过骄横跋扈,也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总之,朱翊钧对于自己的父皇隆庆皇帝是很尊敬喜欢的,如今隆庆病倒了,朱翊钧自然是难受。以至于如今,他是根本就没有心思吃饭,只是拿起筷子扒了两三口,便双眼望着天空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这么一来可是苦了张凡了。原因简单的很,他如今跟朱翊钧两人几乎是面对而坐。虽然朱翊钧只是太子,是储君,但是张凡毕竟也算是臣子来着。君臣共席,一个是心中有事,沉默不语,筷子都不动;一个是胡吃海喝,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这种光景可不怎么好看。

这样子当然是不可以,虽然张凡还没有到饿的受不了的地步,但是因为昨天面见隆庆之后,早上起床之时,听到母亲赵氏说起“回光返照”这个说法之后,心神不宁的张凡还没有顾得上吃早饭就出门了。到了如今,几个时辰过去了,张凡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可是因为朱翊钧的原因,他又不能放开了肚皮吃个饱,这让张凡非常的揪心。朱翊钧现在虽然是双眼没有聚焦,完全不会注意张凡在做什么。可是旁边还有很多太监宫女的伺候着,这个时候张凡要是胡吃海喝起来,形象倒是无所谓,传出去风评就差了很多。张凡只有等到注意自己的人不是太多的时候,才会用极其优雅,却又附带着一丝伤感的样子,小小地吃上一口。

但是这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张凡暗自算了算,要是按照这个速度吃下去,估计得整整一个时辰,他才能吃饱。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庆幸起来。庆幸朱翊钧不知道隆庆的真正情况,不知道他的父皇就将要不久于人世了。要不然现在,张凡肯定是一口饭都别想吃了。

想来朱翊钧还是单纯的很。倘若隆庆这一次只是普通的病倒的话,李贵妃又怎么会连让他去看看都不许?隆庆以前病倒可不是这样的。倘若朱翊钧能想到这一点的话,恐怕他也能猜到个大概了。

不过既然朱翊钧想不到,张凡现在也自然不会点破这些,以免让他闹出什么事端就不好了。

“殿下。”实在有点受不了的张凡,只能把主意打到朱翊钧身上了,让他吃饭才是硬道理,“为何不吃?是饭菜不太合口味吗?”

被张凡的话音惊醒的朱翊钧,眼神开始聚焦了起来。看着张凡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赶忙摇头,说道:“老师,不是的,只是……只是父皇如今卧病不起,母妃也不许我去看望。我这心里面慌得很,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啊!”

“唉,殿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张凡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这时候,殿下更加应该好好吃饭才对。”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果然,听到张凡这么一番话,朱翊钧“上钩”了。

“殿下应该如此去想。”张凡停了停,说道,“陛下如今虽然是卧病不起,但是不知何时就会起来。到时候陛下第一个想见的,恐怕就是殿下了。若是殿下不吃饭,弄得面色苍白,到时候若是让陛下看见了,陛下的心情也不会好的啊。”

果然,张凡这一番奇异的理论,让朱翊钧愣住了。然而随后,心思单纯的朱翊钧,脸上就有了笑容,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老师说的对。”朱翊钧微笑着说道,一边说,一百拿起了碗筷,“我这就吃饭,到时候见了父皇,也要让父皇开心才好。”说完了话,朱翊钧便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这个时候,他毫无太子的形象,然而如今却是没有人会去注重这些事情。

即使是旁边那些个在宫中不短时间,早就已经深知世间冷暖,精明无比的太监宫女们,也是被张凡刚才的这番话给镇住了。

张凡看到自己的话奏效了,心中也是颇为高兴。拿起碗筷,虽然没有像朱翊钧这么狼吞虎咽的模样,但是张凡优雅用餐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

终于,张凡终于是解决了自己的饥饿。

“老师,那冯宝去了这么久,为何还不回来?”吃完了饭的朱翊钧,又响起了这件事情,不由得问起了张凡。

被朱翊钧这么一问,张凡心中暗叫糟糕。之前他帮着冯宝除了那么个主意的时候,心里面就已经猜到,冯宝这么老是不会来,朱翊钧是肯定会问他的。这段时间,张凡都是一直在想应对的办法,在想万一朱翊钧问起他这件事情,他应该怎么回答。

可是他一直都想不出个应对的法子,刚才他又是因为腹中饥饿,再加上朱翊钧的原因,根本就是把这件事情给抛到脑后去了。

如今朱翊钧闻起来了,张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老师你说……”朱翊钧不等张凡开口,就摆出一副猜测的模样,仿佛在自语一般地说道,“会不会冯宝根本就没去找母妃说这件事情?”

“这……这怎么会呢!”张凡赶紧说道,满头大汗的模样,“冯宝再怎么说,也是前来侍奉殿下的,殿下吩咐的事情,他又怎么敢不去做呢。”张凡的确是没有想到,朱翊钧竟然能猜得出来。不过好在他看朱翊钧的神情,并不像是太过坚定,赶紧辩解道。

朱翊钧是非常相信张凡的,见张凡如此说了,他也就认同了张凡的话。可是下一刻,朱翊钧的表情就变得严峻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比的地方去了。

张凡看到他的这副模样,心中顿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老师,你说会不会……”朱翊钧的这番话说的非常迟疑,停顿了好久,才接着说下去,“会不会是冯宝将我的话告诉了母妃,但是……但是母妃她,不同意?”

“这……”张凡对于朱翊钧会想到那上面去,的确有些没有预料到。如今朱翊钧这么一问,张凡一时半会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莫非……”见张凡不说话,朱翊钧还以为他也认同了自己,“莫非老师也是如此认为的?难道说,父皇他……”显然,朱翊钧想到正确的地方去了。

“不不,微臣怎会如此想。”张凡赶紧否定,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看朱翊钧正用期盼解答的表情看着自己,张凡知道自己是不说不行了。镇定了一番,张凡开口说道:“我想,贵妃娘娘不让殿下去,恐怕是有原因的。”

“可是……可是那是本宫的父皇啊!”朱翊钧突然激动了起来,“如今父皇卧病不起,本宫怎能不担心!”

“或许……”张凡为难地说出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贵妃娘娘是怕殿下过去,打扰到了陛下休息,这才没让殿下去看望陛下的。”

“真的是这样?”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如此问道。他明明知道张凡根本就不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期盼从张凡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这……”张凡犹豫了,不过没有多长时间,他还是开口说道,“定然是这样没错的。等到陛下醒了,相信必然会想要见殿下的。”

听到这么一说,朱翊钧才算是放下心来。虽然脸上还是一脸的苦容,但是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这时候,有太监过来传报,宫外有李贵妃派的人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翊钧高兴了起来。而张凡却是更加紧张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贵妃召见(上)

“快说,是不是母妃让本宫去见父皇?”过来的小太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朱翊钧就已经抢着问出来了。

小太监被朱翊钧这位太子殿下这么一吼,着实是吓了一跳。朱翊钧这位太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如今隆庆的情况……总之,本就尊贵无比的朱翊钧,如今在后宫,不,在整个天下来说,只要是知道如今京城中状况的人眼里,朱翊钧的身价更加是水涨船高了。

毕竟这都是眼前的东西。现在很多人都开始后悔,为啥当初不跟这位天真的太子殿下弄好关系,还容易的很,将来那可就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小太监想到这里,定了定神,不由得看了看一旁的张凡,眼中的敬佩之情是极具爆发。他还真不是羡慕张凡如今的身份地位,而是极度于张凡的眼光。

“瞧人家张伯爷,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成就,还是当今太子,未来皇帝的太傅,将来也不知道能升到哪里去了。”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很多。

“你倒是快说话啊,发什么愣啊!”见小太监不说话,朱翊钧急了,赶紧催促道。

“啊,是是。”被朱翊钧的吼声唤醒了神志的小太监赶紧应道,“是……的确是贵妃娘娘派奴婢前来……”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没等小太监把话说完,朱翊钧就已经兴冲冲地准备开路了。

而小太监却是没有动弹,而是接着他自己刚才的话往下说:“……唤张大人前去的。”

听完了他的话,好半天朱翊钧才明白过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见朱翊钧一双秀气的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盯在这个前来传话的小太监。

被朱翊钧这么盯着,小太监是浑身难受,可是如今,他要传的话还没有说完。硬着头皮,小太监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贵妃娘娘还……还说……”

“母妃她还说了什么?”朱翊钧没好气地问道,话语森冷无比。

这让小太监的整个身子都哆嗦了起来,他有些不敢往下说了,而是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张凡。

“唉……”张凡叹了一口气,来到朱翊钧的面前,说道,“殿下,还请息怒。”

朱翊钧对于张凡的话还是能听得进去的,但是如今,他的心情十分的不好:“可是老师他……”说着话,朱翊钧伸出手指着小太监,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这事情也由不得这位公公做主。”张凡说道,“他也只是听了贵妃娘娘的吩咐,前来传令的,跟此事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如此迁怒于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张凡的这番话,让朱翊钧听了之后哑口无言。是啊,这是他母妃的吩咐,他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办法到李贵妃的身边当面对质什么的。点醒的就是因为无法向源头发泄,而将自己的不满全都宣泄在了这个成为替代品的小太监身上。

张凡的这一席话让朱翊钧明白过来,他如今这么做根本就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的心中更加地难受和不满。

想明白了这些道理,朱翊钧也是冷静下来了。刚才飞扬跋扈的表情已经消失了,但是此刻心中还十分惆怅失落的他也无法平静下来,再次变成了刚才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不过张凡可以看得出来,此时的朱翊钧比之刚才,还要更加的失落。

但是此时,张凡却不知道,也没有功夫去给朱翊钧什么建议了。

他来到朱翊钧的面前,看着他的双眼,摆出一副十分真诚的样子,严肃地说道:“殿下还请放心,等微臣见了贵妃娘娘,定会向娘娘提起此时。想来娘娘必是有什么缘故才会不让殿下过去的,或许微臣可以让娘娘同意殿下去看望陛下。”

“真的?”听了张凡这番话的朱翊钧,脸上顿时就闪现出了神采,高兴地确认道,“老师莫不是在骗本宫?”

“殿下乃是当今太子,微臣岂敢欺骗殿下。”张凡也是微笑着说道。

果然,张凡的这些话让朱翊钧放心了。

走在去往乾清宫的路上,张凡心中是一直在想着事情。他倒不是在想朱翊钧,而是在想为何李贵妃会让他过去。

李贵妃不让朱翊钧去看望隆庆,张凡心里面倒是能够理解。毕竟李贵妃也是知道隆庆身体的真实情况的,再加上李贵妃在隆庆病发之后所做的很多事情,都让张凡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张凡并不打算去细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然而如今,最让张凡觉得奇怪的是,为何李贵妃要召见他。

“难道说她知道我知道陛下的事情了?”张凡想到了这种可能。这并非不可能,但是张凡并不觉得会是这样。张居正和高仪两人不可能将事情说出去,尤其是张居正,虽然和李贵妃的关系不错,李贵妃是非常信任他的。但是张凡并不认为张居正会去和他说这件事情。

高仪就更不可能了。他明白张凡对于他的重要性,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不利己的事情的。

要么就是太医王有才向李贵妃说了?这更加不可能。若是李贵妃知道王有才将事情传了出去,即便是要治他死罪,也只能通过正常的道路。到时候审案子审下来,王有才会不会失口说出来什么还不一定,李贵妃不会冒这个危险的。

更重要的是,王有才明白,倘若他向李贵妃说了,被张凡知道的话,他绝对是必死无疑。抓人、审案的过程对于锦衣卫来说是形同虚设,就连上了品级的实权大臣,锦衣卫都有权利不需过问任何事而直接带走,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太医乎。

虽然说张凡并非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滥开杀戒的人,但是这点王有才并不知道。

这么一来,张凡就当真是有点糊涂了,他根本就猜不到李贵妃为何要找他过去。

商量隆庆的后事?无论遗诏还是丧葬,全都用不着张凡来过问。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贵妃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而且是后宫女子。虽然她聪明绝顶,虽然她手腕高明,但是张凡还是想不通,这些跟自己都有什么关系。

心中想着这些想不通的事情,张凡已经跟着那个小太监来到了乾清宫前。小太监送张凡到这里便向他躬身,然后离开了。

张凡则是心中想着事情,根本就没有注意他。一步一步地踏上乾清宫的台阶,张凡心里面对于将要见李贵妃这件事情,越来越觉得不踏实。

走了上去,早有李贵妃派来的宫女在宫门前等着张凡。见到张凡来了,那宫女便将他引向西边的一座偏僻的厢房。

走着路,看到刘贵妃准备见自己的地方如此偏僻,张凡的紧张心情却是突然间好了不少。这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那就说明李贵妃是有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要跟张凡说的。

既然是隐秘的事情,那么张凡就觉得没有不安的必要了。要是真在个显眼的地方,张凡都要开始怀疑,李贵妃是不是要埋伏自己了。

毕竟,李贵妃的儿子是即将登上大明朝皇位的太子,张凡这个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虽然在朱翊钧的眼中是非常重视的,但是李贵妃这个快要做太后的女人是不是这么认为,张凡可就真是一点都不敢保证了。

为张凡引路的宫女走到了这一排倒数第二间靠西的厢房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门说道:“启禀娘娘,张大人到了。”

停顿了一会,张凡便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嗯,让他进来吧。”

听到了李贵妃的吩咐,宫女轻轻地打开了房门,躬身示意张凡进去。

看着有些昏暗的房间,张凡并没有多想什么,或者说是想什么也无所谓了,迈步跨进了门槛。

张凡刚刚进去,还没有走两步,身后的亮光便渐渐变暗,紧接着便是木门关闭之时所发出的碰撞声。

屋子里更加昏暗了许多,张凡只能看得出来这间屋子的大致布置,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是来过乾清宫一次,又非常明白隆庆的张凡明白,这里的必然带着隆庆的个人风格。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张凡看见有个人影坐在最里边的一张椅子上。走了过去,虽然没看见面容,但是她那一身特殊的贵妃锦袍是绝对错不了的了。

“微臣张凡,拜见贵妃娘娘。”张凡走到她面前,保持了一段距离,毕恭毕敬地向着李贵妃抱拳躬身相拜。

没有说什么话,李贵妃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她这么一声,张凡就尴尬起来了。躬身这么拜着,也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了。只是稍稍过了一会,张凡就觉得不怎么舒服了,这鞠躬还不如跪着呢。

“站起来,看着我。”李贵妃突然说道。

张凡有些莫名其妙地站起了身,看向了她。坐在黑暗中的李贵妃让张凡根本看不清楚容貌。然而他却能感觉到,李贵妃一直在盯着他。

又过了一会,李贵妃突然开口问道:“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李贵妃的话,让张凡的心中慌乱起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贵妃召见(下)

李贵妃这句“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问的非常突然,非常的让人不明白.

但是所谓不明白,也只是针对那些不知情的人。对于张凡这个知情人来说,他心里是一清二楚地明白李贵妃在问他什么。

李贵妃的这突然一问,让张凡的心中是大大地慌乱起来。他是千思万想,都没有想到李贵妃会知道这件事情,甚至于刚才在他来的路上,他都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可是现在,李贵妃的这么一句话,说明了她就是冲着这件事情吧张凡叫来的。这自然是让毫无准备的张凡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难道说,真是王有才那个狗东西将我的事情说出去的?”张凡心中如此想到,而且对于王有才也是有些恨得咬牙切齿起来。不过即便是这样,张凡也不打算将王有才怎么样。不管是不是他说的,当然,也只可能是他说的,王有才也必然都是因为李贵妃的咄咄逼问才会开口的吧。

既然李贵妃已经将事情挑明了,那么张凡也就自然是不需要在故作姿态去掩饰什么了。

点了点头,张凡一副十分坦然的模样开口说道:“娘娘,陛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见张凡如此坦然,李贵妃的心中倒也是放松了不少。她本来还以为张凡不会承认,那么一来就说明,张凡必然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做什么文章了。而如今张凡坦然承认了,李贵妃也就明白,张凡并不是想要干什么。这一下子,她一开始对张凡的警惕也就是放松下来了。

张凡虽然看不见李贵妃的神情,但是他可以很明显的感觉的,刚才自己的那番话,让李贵妃对自己放松了不少。刚才身上那种被人紧盯着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这一下,张凡的心里也是完全放松了。李贵妃在向他求证了这件事情之后,不再紧盯着自己,那就说明她找自己过来,也不是要说什么威胁的话。

“只是,微臣心中有一事不解。”张凡率先开口问道,“娘娘是从何……”

“从何处得知你已经知晓此事的?”李贵妃没有等到张凡把话说完就开口了,“那让本宫问问你,你张大人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自然是……自然是猜出来的。”张凡有些犹豫地说道。说完了这番话,他就有些后悔了。刚才都已经承认了自己知道,如今又说自己是猜出来的这种屁话,鬼才会相信他呢。

“猜出来的?”李贵妃用有些揶揄地声音说道,“你张凡是聪明,连中三元的人也确实是不多,但是恐怕朝廷里的那些老狐狸也不必你笨吧。怎么我就看满朝文武百官,就你一个人猜出来了?”

“这……”被李贵妃这么一说,张凡是浑身的冷汗直流。如今他真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直说就直说吧,何必再搞这些个玄虚。明明走不过去的道非要犯贱去试试看,等到撞到墙上头破血流了才知道转头。

“微臣……这个……微臣妄言了。”不过张凡有一点好,知道错了可以马上改正,“微臣是挺太医王有才说的。莫非娘娘也是……”

“你不要误会了。”李贵妃说道,“你乃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王有才不是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他即使是敢得罪本宫,也不敢得罪于你。

“本宫听早上前来通报本宫陛下昏倒的那个太监说,你特意让他去找王有才来。本宫那时候就开始觉得你已经知道了事情了。

“还有,还记得今天在大殿上的时候,王有才被本宫那么呵斥一下,就有些脚步不稳了。而你这个‘毫不知情’的人居然会上去扶他一把,就冲着点,本宫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已经知道了。”

“呵呵……”张凡面对李贵妃的这番话只能够讪笑一番,“娘娘果然是聪明绝顶,微臣佩服之至。”张凡明白自己今天的那些举动做的的确是太显眼了,李贵妃能看得出来并不稀奇。

“不要说这些话恭维本宫。”李贵妃说道,“还有,本宫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可不要一位本宫在戏耍你。本宫答应过王有才,要保住他,本宫说到做到,你可不要让本宫食言。”

“这个自然,微臣从刚才就一直相信娘娘的话。”张凡这番话倒是说的不卑不亢。而且更重要的是,李贵妃的这番话,让张凡对她是更加看好了。对于一个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的太医居然也能如此着想,李贵妃的这种做法确实是少有的。

“陛下的事情……”李贵妃再次开口,不过说到隆庆之时,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对于这一点,张凡并不打算瞒过她,也没有瞒住她的必要了,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陛下没来上朝的那天早上。微臣见过陛下之后,发现有些不对经。虽然娘娘掩饰的很好,但是皇后殿下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脸上藏不住心事。微臣见殿下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便猜的可能大事不好,就去太医院问了王有才,才知道了事情。”

“唉……”听张凡这么一解释,李贵妃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姐姐她这辈子也当真是苦的很。跟了陛下这么多年,却是没有生下孩子。而陛下如今又……”说到这里,她并没有再往下说。

张凡却是对她的这番话有些不以为意。倘若王皇后当真为隆庆生下一男半女的话,事情现在还不知道要发展成个什么样子了。

“这件事情你知道了之后,还告诉了何人?”惆怅一番的李贵妃恢复了之后便继续问道。

“不,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微臣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一次,张凡说谎了,而且这谎言说的也是坦然无比。他不想让李贵妃知道张居正和高仪二人也知晓此事,再说张居正和高仪也不可能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这样就好。”听张凡不曾把事情说出去过,李贵妃再次放心。

不想再耽误事情了,张凡开口问道:“不知娘娘现在唤微臣来此,究竟有何事情?”

“本宫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李贵妃说道,“我想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贵妃的这番话,让张凡有些费解,他是当真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知道,陛下他就快……而钧儿这孩子,很快就会登上皇位了。”李贵妃说道,“我想知道你以后的打算。”

李贵妃这么一说,张凡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她是怕张凡日后会动什么歪心思,毕竟朱翊钧是如此地依赖信任于他。

“你也知道。”李贵妃继续说道,“钧儿他如今还小,若是此时登基的话,除了仰赖内阁之外,有些事情还是要本宫来过问。但是钧儿总有长大亲政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他恐怕就不会再听本宫的话了。而你,还年轻的很,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正是你在这官场上最为如鱼得水的时候。我想知道你今后的打算,你是打算真心辅佐钧儿,还是想要趁机给自己弄些东西?”

听了李贵妃的这番话,张凡心中不由得暗叫厉害。李贵妃的这番话说的很是直白,但是用她如今的样子说出来,却是让人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一股同情心来。

张凡不知道如果自己回答的不对她的胃口,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或者说,眼前的这位足智多谋的贵妃娘娘,当真是有能够洞悉一切的本事,能看得穿张凡是不是在说谎?

不过这些对于张凡来说都无所谓,毕竟他本来就没那种心思。

“娘娘,以后怎么样,微臣是当真不得而知。”张凡开口说道,“但是微臣当年也曾立下志向,不过并非是为了皇家。”张凡说出了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语。

果然,李贵妃的兴趣也是起来了。

“当年微臣所想的只是能有所作为,也好让家中母亲过上好日子。可是如今,微臣的想法不同了。或许微臣说自己是为了这整个天下,为了大明的江山,为了汉家基业。娘娘会觉得微臣太过托大,不自量力。”张凡真诚地说道,“但是微臣心中当真就是这么想的。

“如今微臣也是身不由己,朝中有人与微臣谈得来,也有人与微臣说不到一块去。微臣是没有办法,只得站进一方以求自保。但是总有一天,微臣会兑现自己所许下的承诺。”

张凡的这番话,让李贵妃深深地思考起来。她是当真没有想到过张凡会有这如此想法,如此抱负。而且,在她看起来,张凡也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而且,若是说谎的话,这么说也太过不能让人相信了。

最终,李贵妃选择了相信张凡,但是……

“倘若……”李贵妃开口问道,“倘若钧儿阻碍了你,倘若钧儿将来会成为一个昏君呢?你怎么办?你会为了自己的大义,而扫除钧儿这个障碍吗?”李贵妃问出了非常惊世骇俗的话,也是她多担心的话。

“不会。”张凡的脸色都没有变化,“娘娘请放心,微臣绝不会让陛下如此的。”

李贵妃自然是知道张凡的这一声“陛下”所指的是谁,她那张张凡看不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相信,自己是不会看错人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 冯宝相商

“娘娘,微臣不知,娘娘如今打算……”张凡想要问问,看看李贵妃的心思.

不过这么一番话想要说出口也并不容易,张凡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不过两人谈了这么长时间,所谈的东西又一直是关于这些的,张凡这番话即使没有说完,李贵妃也能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陛下如今,只怕是还有三天时间了。”李贵妃说道,虽然她在说着自己做皇帝的丈夫,说他将要命不久矣,但是李贵妃的话语中并没有多少伤感。

她心里面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在悲伤,还是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张凡可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听她说,隆庆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张凡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张凡并不打算去多想这些,开口问道:“娘娘如今打算怎么做?”

“王有才告诉本宫……”李贵妃说到这里,停了一会,才开口说道,“陛下如今虽然还有三天时间,不过恐怕陛下这三天都会一直这么昏睡着,不会醒过来,直到……”

李贵妃说到这里就打住了,但是张凡也听明白了。隆庆恐怕就会这么昏睡着到死为止。

但是,李贵妃既然已经把这番话说出来了,张凡自然是明白,她下面必然还有别的话要说。

这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张凡只是脑筋稍微一动,便能想出来李贵妃的打算了:“娘娘莫非是想……”

见张凡已经猜出来了,李贵妃也没有打算否认。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很明显,她已经是默认了。

张凡见她承认了下来,面色先是有些惊讶。但是没过多久,张凡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看到这里,李贵妃明白了。张凡虽然一开始有些小小的抵触,但是最终还是接受了她将要做的事情。

知道这个情况,李贵妃才会继续把话跟张凡说下去:“我跟王有才说过,他如今也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我派人去吩咐他一声,他就马上为陛下施针喂药,陛下也马上就能醒过来。”

李贵妃只说了这么一些话,后面的话他没有往下说。

但是即便她不说,张凡也能猜得出来。用这种方式强行将隆庆唤醒,绝对是不利于隆庆如今的身体的。但是说到底,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在张凡看来隆庆如今是能昏睡着挺过三天,然后毫无痛苦的就这么死去;亦或是用些手段,强行将他唤醒过来,让他带着痛苦地过完不知道多少个时辰。这两种情况对于李贵妃来说,或许当真是个非常艰难的选择,但是李贵妃如今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了自己的儿子朱翊钧,她可以舍弃掉隆庆还能活着的那两天。

不过这些对于张凡来说,根本就不再考虑范围之内。如今连皇帝的妃子都不关心了,他这个做大臣的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不知娘娘打算……”张凡相同了这些,开口对李贵妃问道,“何时让王有才去这么做?”

“这个……”李贵妃虽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去做,但是如今张凡这么问了,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本宫还没有想好,再容本宫想想。”

“不管娘娘打算何时去做……”张凡并没有非要等到李贵妃说出来,“既然娘娘已经下了决心,这件事情自然是早些为妙。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就越难下手。”

“……”李贵妃没有再说话,或者说是她说不出来什么了。她心里面明白的很,张凡这么说是对的。但是现在就让她马上说出来,还是非常困难的:“这件事情容本宫再想想。”

“不管娘娘如何打算。”张凡再次开口提醒道,“还请就在下午做个决断才好。”

“这个本宫心里明白。”李贵妃说道,声音并不好听,她的心里如今也并不好受,“你先出去吧,若是有了消息,本宫会派人去找你的。”

“是,娘娘,微臣告退。”张凡见她这么说了,也明白她是需要一点空间独自思考一番,便躬身告退。

快要走到房门边的时候,张凡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子。

“还有什么事情?”李贵妃见张凡停了下来,不由得开口问道。

“娘娘,微臣有件事情还要向娘娘说说。”张凡突然想到了自己来之前,朱翊钧向他哀求的事情,“如今,陛下已经是如此了,而且,娘娘又做了那番打算。是不是让太子殿下他……”

“这件事情我知道。”李贵妃阻止了张凡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等到时候,我会让钧儿……不,不用如此了,张卿家你这就去钧儿那里,将他带过来吧。”

“是,微臣明白。”听到李贵妃同意了,张凡的心里也算是好受了不少。起码他对于朱翊钧来说,总算是有件事情可以交代了。

稍稍放松了一下心情,张凡转过身去就准备开门离开。

谁知道,张凡的手还没有碰到房门的时候,就被止住了。

“张卿家。”李贵妃再次开口,让正打算卡开房门的张凡停下了动作。

“娘娘还有何事要吩咐微臣?”再次转过身来,张凡开口问道。

“你让钧儿……慢点……”李贵妃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毕竟此时,陛下……还在休息。”

不需要解释,张凡自然是能够理解李贵妃此时的心思,颇为庄重地开口说道:“微臣心里明白。”

说完了这番话,张凡又小等了一会,见李贵妃当真是不再开口了,张凡便再次躬身,之后便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如今午时刚过,太阳正在头顶。从身后那件昏暗的房间里面走出来,张凡还有些不太适应,眼睛也是眯了起来。

转过身子,将房门轻轻地关上,张凡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在房门前停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路上,张凡一直都在想着心思,没有留心前路的他差点就撞到了从隆庆卧房中走出来的王皇后一行人。

惊醒过来的张凡看见面前时王皇后,赶紧就跪倒在地上:“微臣死罪,冲撞了皇后,还请皇后娘娘治罪。”

“张卿家,快起来吧。”王皇后根本就没有打算处罚任何人。就算是平日里的她,性子也是柔弱善良到了极点,断然是不会去随意处罚谁的。而如今,隆庆病危在即,王皇后的心里更是苦恼的很,更加没有这些心思去管这些事情。

向张凡点了点头,王皇后也不多言,便继续朝前走去。

张凡是立刻闪身一边,为她让出道路。

感到王皇后一行人离去,张凡这才是抬起了头,却是发现有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根本就不用去看,就算是拿鼻子闻,张凡也能闻出来站在他面前的是谁了。

“冯公公。”张凡看着站在他跟前的冯宝,微笑着打招呼。

“张大人怎的到此来了?”冯宝似乎是对于在这里见到张凡而感觉有些惊讶,不由得开口问道。

“哦,是这么回事。”张凡赶紧解释道,“太子殿下见冯公公你去了,却老是没人回来报信,一直在催促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只好是过来装装样子。刚才有宫女见我来了,向贵妃娘娘通报了一声。娘娘刚才召见了我。”张凡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想让冯宝知道,是李贵妃主动找他过来的。

“哦,那么说,张大人当真跟贵妃娘娘说了太子殿下想要过来的事情?”冯宝这么问了一句。

“这我倒是没有说,毕竟谁知道娘娘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万一说错话可就麻烦了。”张凡又开始编故事了,“不过娘娘却是已经决定下来了,娘娘让我这就去将殿下带过来。”

“哦?娘娘当真是这么说的?”听李贵妃居然主动让朱翊钧过来,冯宝疑惑地问了一句。

“是啊。”张凡看他那副表情,知道冯宝可能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了。

“看来,咱们也要做些打算了。”冯宝沉思了一番,看了看四周无人,才继续说道,“娘娘会这么做,恐怕是陛下如今已经时日无多了。这才会让太子殿下过来的。”

“嗯,我看也是这样。”张凡附和着他说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陛下如今还在昏睡,既然娘娘让张大人去将太子殿下带来,想必娘娘定然是想要将陛下唤醒。”冯宝说道,“陛下如今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样了,而如今太子殿下又年幼的很。所以陛下若是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必然便是选定辅政大臣的人选。”

“若是那样的话,应当是内阁当中的几人了。”张凡接着冯宝的话说道。

“不错。”冯宝说道,“而且,恐怕就只有令师张大人,高仪高大人,还有高拱和郭朴两人。”冯宝说道。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心里必然是已经有了计较,不由得开口问道:“冯公公打算怎么做?”

“看来……”冯宝并没有思索多久,看来他的脑子里早就已经做了这些打算了,“咱们的这位内阁首辅,恐怕是年老体衰,这陛下的传唤,可就是要最后一个到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另类眼光

听了冯宝的这番话,张凡已经明白过来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过对此,张凡的心里面有很多疑问。首先一点……

“公公的意思,张凡心里清楚了。”张凡看着冯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公公到底打算怎么去做?正如公公方才所言一般,陛下若是要指定顾命大臣,必然就是这四人。但是这四人皆是内阁大臣,若是陛下派人去通传他们,肯定是四人一同,自然不会一个一个去的。这么一来,公公又有何办法让那高拱和郭朴两人迟到呢?”

听张凡这么一问,冯宝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呵呵”地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过面对着张凡,冯宝笑归笑,但是却没有嘲笑的意思。

看冯宝笑了起来,张凡也并不讨厌,还是用一副奇怪的模样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张大人可谓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冯宝笑着说道,“其实这件事情简单的很,问题并不在于如何能让高拱迟到,而是如何让令师和高仪高大人早到。”

冯宝的这番话并没有说完全,但是即便如此,张凡也已经明白过来冯宝的打算了。

看到张凡的表情,冯宝也明白张凡想出来了,高兴地说道:“不错,问题不是要如何让高拱知道的晚,而是如何让令师张大人能够早些到这里。”

“这件事情并不困难。”张凡思量一番,说道,“如今陛下昏迷不醒,老师若是来了,即便陛下醒过来也不会说什么。毕竟陛下这次昏倒的太突然了,并没有下什么旨意不准大臣进宫。唯一的麻烦就是,不知道贵妃娘娘会不会同意这件事情了。”

“娘娘那里自然是由咱家去说。”冯宝用着一副自信非常的模样说道,“况且,娘娘平日里对令师张大人也是赞不绝口,并且娘娘跟咱们一样,同样是不怎么喜欢高拱。这么一来,想来劝说娘娘会容易不少。

“而且,娘娘既然打算强行唤醒陛下,所为的事情也必然是与太子殿下有关。而令师和高仪两位大人说起来是站在娘娘和太子这一边的,娘娘不会不知道。陛下若是……将来登上皇位的必然是太子殿下,这毋庸置疑,即使高拱也改变不了。娘娘恐怕是担心高拱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做什么手脚,才会特意想要让陛下醒过来的。那么多两个帮手,想来娘娘也不会拒绝的吧。”

冯宝的这番分析可算是透彻的很了,他将李贵妃看的是相当透彻,而且如今朝中,前前后后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情。

再加上,冯宝和李贵妃两人对于张居正都是非常看重的。

张凡在心里面暗自盘算了一下,觉得冯宝的这个法子可行。

“只是,公公具体打算如何去做?”张凡问出了他对此事最后的意思担心,“须知道,如今娘娘已经是打定了主意,随时都有可能让太医将陛下弄醒过来。或许是一个时辰之后,或许马上就会。万一娘娘现在就让太医将陛下唤醒的话,公公又将如何打算呢?”

“张大人喜欢赌钱吗?”冯宝没有回答张凡的话,而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不过显然冯宝并不期望得到张凡的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咱见进宫的时候,尚算是年幼。那个时候咱家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别人做什么,咱家也就跟着做什么,那个时候,咱家可还不知道做太监到底有什么不好,吃得饱、穿得好,有时候外面还有大臣要向你低声下气地打听宫里的事情,当真是风光的很。”

说到这里,冯宝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等到咱家长大了,便明白过来,为何这么多人会嘲笑咱们这些没有卵子的太监。张大人莫要如此,咱家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宫里的太监,不,应该说是全天下的太监,所追求的不过是两样东西,权利和钱财罢了。权利能让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对咱们毕恭毕敬,就算是那些人在背后会说咱们的坏话,至少耳根子清净了不少。而钱财就显得多余了,毕竟住在这皇宫中,就算是有再多的银子也是花不出去。因此,这宫中的太监,没有一个不好赌的。虽然宫中的规矩森严,但是太监们依然是好赌无比,偷偷地赌。

“其实这做官,就是在赌。不论是做太监还是做大臣,自打你跳进这个大染缸之中,就一直在赌。这个赌钱没啥两样,只不过赌的是前程和姓名罢了。”

张凡默默地听完冯宝的这番话。这番话并非是有什么高深无比的内涵,甚至于就算是前世的张凡,让他也能说出来这番话。但是如今,亲自经历过了这种“赌博”的张凡,听着冯宝说出了这番切实的体会之后,也是感同身受。

是啊,既然是在赌博,既然是在无休无止、没有丝毫停歇的赌博,为何现在就不赌了呢?

换句话来说,现在才正是要豪赌一番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退缩,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面前的这个赌局,对于张凡他们来说是极为有利的。赢了可以得到很多东西,就算是输了,也损失不了太多。

“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张凡看着冯宝,坚定地说道,“既然公公都愿意赌这一把了,我张凡又怎们能不下注呢。”

“好,爽快。”冯宝见张凡同意了,非常地高兴,“咱家这就派人去请令师张大人和高仪高大人二位过来。不过二位恐怕是进不了宫,咱家这就去见娘娘,或许二位大人根本不需要等着,就可以直接进宫了。张大人有何打算?”

“事情都让公公一个人包圆了,张凡实在是心中惭愧啊。”张凡很是谦虚地说道。

“唉,此话不对。”冯宝并不同意张凡的话,“张大人所要做的其实是最重要的。”

“哦?”听冯宝这么一说,张凡的好奇心起来了,“还请公公赐教一二。”

“赐教可不敢当。”冯宝谦虚了一下,说道,“张大人如今正要去何处?”

“太子东宫。”张凡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太子又是何人?”冯宝继续问道。

“太子自然是……”张凡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本来想回答太子正是朱翊钧的,可是心中只要稍稍一想,张凡便明白过来,冯宝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

想明白了之后,张凡改口说道:“太子是储君,是继承陛下大统之位之人。”

“不错。”冯宝也是微笑着说道,“如今,太子殿下正是因为无法见到陛下而非常的不爽。而张大人这次去,正是要带给太子殿下一个好消息。殿下他并不会考虑太多,只知道这个好消息是你张大人带给他的。再加上张大人做为太子太傅,而且与殿下走的很近,本就是深得殿下的信任。如今张大人将这么个好消息带给殿下,自然是会更得殿下的信任。如此一来,也好为咱们以后而做些奠基。”

“张凡明白了。”张凡微笑着说道,“既然公公如此吩咐也是为了咱们以后能有好日子过,那张凡自当是遵从公公的吩咐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该去办事了。”冯宝说着话,抱拳向张凡说道,“咱家这就去派人通知两位大人了。”

“公公走好。”张凡也是抱拳回礼。

看着冯宝渐渐离去的背影,张凡的心里面总是觉得有些好笑。冯宝的确是很有眼光,连这种在朱翊钧面前留下好印象,以便将来能够方便行事的打算都做了,的确是不一般。

但是张凡觉得好笑的是,冯宝想到了这点,然而他自己却不这么去做。

是,冯宝的确是有些预见的眼光,但是他所预见的未来并不长远。

这段时间,冯宝之所以会对朱翊钧如此严厉,以至于让朱翊钧对他是全无好感,原因只有一个,冯宝将赌注压在了李贵妃的身上。

诚然,冯宝这么做的确是可以讨好李贵妃,但是冯宝的目光太短浅了。

朱翊钧如今虽然只有十岁,但是离他亲政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冯宝难道就没有想过,将来朱翊钧亲政,大权在手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吗?

亦或者说,冯宝觉得,李贵妃会成为吕雉,甚至是武瞾那样的存在吗?

倘若冯宝真的是这么想的,张凡也只能感叹,冯宝其实并不怎么会看人。最起码的,这个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的贵妃娘娘,冯宝是绝对看走眼了的。

李贵妃要权,但是她绝对不是那种喜欢自己做主的人。为何李贵妃会如此看重张居正,说白了还不是看重张居正的才能,将来的朝政大权定然是交给张居正的。

然而冯宝却是如此。

突然,张凡想到。倘若冯宝当真是这么想的话,那么他让张凡去奋力讨好朱翊钧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冯宝这厮对我也打算留上这么一手不成?”张凡走在去往东宫的道路上,心中却是如此想着。

第四百三十八章 贵妃心思

“老师,你是说真的?”听到张凡和自己说的话之后,朱翊钧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凡,好半天才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母妃她……母妃她真的答应了?”

张凡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说道:“是娘娘叫微臣过来,带着殿下一同过去的.”

“……太好了!”朱翊钧激动之余,已经无法用什么更加强烈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半天时间只是说出来这么一句。而且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显然如今的朱翊钧是兴奋不已。

张凡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并不在乎朱翊钧此刻说不出什么美妙的词汇来感谢自己,亦或是做出这么一番丝毫不符合皇太子风范的动作。

老实说,张凡心里对朱翊钧其实是身怀愧疚的。明明隆庆再过不久就要归天而去了,然而朱翊钧却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甚至于还对能够见到自己的父皇一面儿感到无比的高兴。

张凡是真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万一将来朱翊钧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会是一副什么模样。会大发雷霆,亦或是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虽然不管说将来朱翊钧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或者说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都跟张凡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张凡还是忍不住会想。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已经坐上皇位的朱翊钧向他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张凡还是会回想到现在的这副场景。

“多谢老师!”如今兴奋无比的朱翊钧还不忘记要感谢张凡一番。

“不,殿下切莫如此。”本就心有愧疚的张凡见到朱翊钧向自己感谢,赶紧试摆手拒绝,“微臣只是去贵妃娘娘面前说了说,主要还是贵妃娘娘同意了才行。再说,殿下如今可以去见陛下,其实这件事情微臣并没有出什么力。这还是贵妃娘娘先提出来的。”

“是母妃提出来的?”朱翊钧对于张凡所说的话,表现出来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的确如此。”张凡再次点头,说道,“微臣怎敢妄言此事,这确实是贵妃娘娘亲自提出来的。因此,等会殿下去了,可要好好向娘娘道谢才是。”

“这本宫明白。”朱翊钧这时候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宫自然是要想母妃道谢的。”

“既然如此,殿下如今就跟微臣去吧。”张凡说道,“娘娘已经在乾清宫中等着了。”

和朱翊钧走在去往乾清宫的路上,张凡心里面也是在琢磨着一些事情。

虽然说之前冯宝和他说过,让他到朱翊钧这里来弄好关系,并且张凡去的时候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张凡真的到了朱翊钧面前,就怎么也做不出那种可以为之的行为了。特别是在看到朱翊钧那种难过中带着痛苦的表情,张凡就更加没有办法作出这种带着功利性质的动作了。即使他做出来的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张凡还没有到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会脸红心跳加速的地步,他的心里还带着太多的认为因素,以及道德观念,这些东西让他不能这么去做。或者即使做了,也会做得不够彻底,达不到效果。

但是这一次,张凡的感觉是不同的。没错,他对着朱翊钧的确是用不出那些伎俩。但是他发觉,即使自己并没有那么做,朱翊钧对他的好感还是有增无减。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张凡已经完成了冯宝想要他做的,而且效果还非常不错,只不过一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朱翊钧对于张凡的好感就再上了一层楼。

走到乾清宫前,朱翊钧已经是不能在这么慢腾腾的了,他直接跑着上了台阶。

张凡看着朱翊钧快步行走的身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朱翊钧这次去见隆庆,算得上是去见他的父皇最后一面了。

而且朱翊钧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情况,如今正为了能见到自己的父亲而感到高兴。

这……也是一种悲哀吧。

“远德。”正在张凡沉思的时候,张居正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了。

“老师,高大人。”张凡转过身来,看见是张居正和高仪二人,赶紧上前去打招呼,“是冯公公派人将二位唤来的吧。”

“不错,是冯宝的人。”张居正应了一句,“这件事情你知道的吧。”

“这件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冯宝之前还说过,让二位等在宫外,等到贵妃娘娘同意来才能进来吗?怎们老师和高大人直接就进来了?”张凡突然疑惑地问道,“难道说贵妃娘娘已经同意了?”

“贵妃娘娘同没同意,我是不知道。”张居正听张凡这么一说,思量了一番,说道,“但是我和高大人二人到了宫门外,根本就没有人阻拦我们。还有宫里的公公为我二人引路。”

听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不由得觉得惊讶了。

不说是现在,就说以前的日子里,大臣想要进宫,除非是像张凡这种有着隆庆御赐腰牌的人,要不然都要让人进去通报一声,得到允许之后,方才能够精工。这个规矩,别说是普通大臣,就算是内阁大臣也得遵守。

而如今,隆庆昏厥不醒,宫中名义上由王皇后说了算,但是实际上是李贵妃拿主意。张凡不相信李贵妃会如此疏忽大意,而且就算是李贵妃不说,守宫门的人也不应该放松警惕才对。张居正和高仪二人能够这么顺利的就进来,必然是因为李贵妃提前交代过了。

张居正和高仪二人对于此事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之前他们二人都在想着原因。如今看到张凡这副深思的模样,二人心中顿时也明白过来了。

“远德。”想明白了的张居正,笑着对张凡说道,“看来这件事情,不光是咱们有了打算,娘娘她必然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老师可能猜得到,娘娘心中到底做的是什么打算?”张凡问道。这个问题一直缠绕在他心中,很长时间都得不到解决。从两个月前,隆庆病倒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很多的疑问都在张凡心中无法让他想明白。

李贵妃为何不让太医为隆庆续命,如今又为何让张居正二人进宫。这些事情张凡根本就没有个头绪。

“这我可不知道。”张居正笑着摇了摇头,“我连自己家婆娘的心思都搞不清楚,娘娘心里面想什么,这又有谁能知道?”没想到张居正在这个时候,说了这么一句玩笑话。

“如今我们都已经来了。”一旁的高仪也是笑着说道,“再等等也就知道有什么事情了。”

“对了,老师,高大人。”张凡突然说道,“之前,贵妃娘娘找人将我召去,说了些事情。”

随后,张凡将李贵妃召见自己的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听完了张凡的话,张居正和高仪二人都沉思了起来。

“看来……”良久,张居正才开口,“咱们都是有些误会娘娘了。”

“不错,之前咱们都误会了。”一旁的高仪也是接口说道,“之前,咱们都搞不懂娘娘这番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娘娘平日里也不像是个想要权势的人。但是自从陛下病倒之后,娘娘的这些动作,看起来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心惊。”

“不过现在,咱们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张凡也是开口了,“娘娘这么做,为的并非娘娘自己,而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将来。只是,老师和高大人不觉得,娘娘这么做,实在是有些过头了吗?

“陛下如今只有两位皇子,且全都是李贵妃所出。倘若陛下……那么太子殿下登上皇位乃是毋庸置疑之事。娘娘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要说多余,确实是有些。”张居正说道,“不过我看,这是娘娘的心思算的好。娘娘就是怕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有些人会趁着殿下年幼,想要大权独揽。虽然到时候娘娘做为太后,权势也是有的。但是太祖皇帝当年有过圣谕,后宫不得干政,只有这一条,我大明朝这么多年一来,无人敢动。”

“老师的意思是,倘若将来,有人想要想要摄政的话……”张凡已经听出来张居正的意思了。

“不错,将来若是有**权在握,想要架空皇帝的话,即使娘娘做为太后,反对也是没什么用处。”张居正说道。

“不过,这种情形,恐怕很难发生吧。”一旁的高仪皱着眉头说道,“我大明朝立国一百多年里面,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毕竟那些个御史大夫可不是摆设。”

“这点娘娘当然明白。”张居正说道,“让我猜,娘娘这么做,就是要完全杜绝那种可能。”

“看来太子殿下将来,必然能够平平安安地做皇帝了。”张凡也是感叹了这么一句。

是啊,朱翊钧的情况可谓是最好的,不像他的父亲隆庆一直被嘉靖皇帝猜疑,也不像其他的太子,害怕别人跟自己争皇位。而且还有个喜欢自己的父皇,并且她的母亲李贵妃为了让他以后能够毫无障碍,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朱翊钧将来,必然是个最安逸的皇帝。

第四百三十九章 感觉良好

“呦,二位大人已经到了啊!”

正在张凡和张居正与高仪二人谈话的时候,冯宝的声音从阶梯上面传了过来.只见冯宝正快速地往楼梯下面走过来。

“冯公公。”三人都向冯宝问好。

“公公,事情已经成了吗?”张凡向着冯宝问道,这番话其实是多此一举。

“咱家出马,怎会不成事?”冯宝很是自得地说道,“不过,咱家看呀,恐怕娘娘是早就有了这番打算。咱家到娘娘跟前,只是这么一提,说张大人和高大人想要来看望陛下,娘娘是想都没有想,直接就答应下来了。”

三人听冯宝这么一说,心中都是道了一声“果然”。看来刚才他们的一番猜测,并没错,李贵妃定然是早就有了这么个打算。只不过这件事情要李贵妃主动提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而有着同样心思的冯宝去这么一提,李贵妃自然是借着冯宝这个借口就应承下来了。

“只不过……”冯宝似乎是还想要说什么,嘴里嘀咕起来。但是他才刚刚开口,就闭上了嘴巴。

“只不过什么?”张凡站的位置距离冯宝很近,自然是听到他的话音了。他还以为冯宝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故而有此一问。

“没什么,没什么。”冯宝微笑着说道,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任谁看了,也都知道,绝对是有什么事情的。

不过对于冯宝,张凡并不打算去逼问什么,既然他不想说,张凡也自然就不会多问:“对了,既然娘娘很快就答应下来了,公公为何去了那么久,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啊……啊……是这样的。”冯宝对于张凡的文化表现的有些惊讶,过了会才开口说道,“娘娘一直在跟咱家说,说担心太子殿下的事情。要咱家以后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开导开导殿下。唉,想来殿下也不容易,如今陛下如此,殿下年纪又小,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说到这里,冯宝打住了,面上露出来一副非常替朱翊钧难过的表情。

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哪个没有一点心思,冯宝的这出戏演得的确出色,但是对于甚至他的三人来说,冯宝还骗不过他们。

“公公当真是菩萨心肠,将来殿下身边有公公陪伴,当真乃是一大幸事!”张凡用一副敬佩的表情,对冯宝说出了这么一番恭维的话。

“是啊!”旁边的张居正和高仪二人也是如此恭维起冯宝来。

“三位不必如此,咱家愧不敢当啊!”冯宝立刻是摆出一副谦虚无比的模样。

冯宝不信三人说的话,同样,三人也不是看不出来冯宝明白他们的心思。不过有些事情自然是不必说破的,三人心中全都明白这个道理。

特别是对于冯宝来说,他所要隐瞒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过一会天下人就都会知道了。冯宝现在不说,其实还是有些心虚罢了。

“三位既然已经到了,还是上去吧。”冯宝不想再在别的事情上面说什么,开口说道,“只是陛下如今还在昏睡中,寝宫是进不去了。娘娘让咱家来,将三位引到外间的厢房中休息候着。三位,请吧。”

“公公请。”三人也是客气地回礼。

厢房中,冯宝和张凡三人刚刚坐下,就马上又宫女送来茶水。

等到送茶的宫女离开,三人这才是开口说话。不过说起话来也是小心不少,毕竟这里的环境不同,皇帝的寝宫本就有着不少的宫女太监服侍着。而如今,隆庆昏迷不醒,这里的人虽然都是轻手轻脚的,但是也多了不少。

四人心中全都明白,宫中被宫外的人所收买的宫女太监也不知道有多少,如今谈起话来,自然是要小心些,以防隔墙有耳,被听了去。

张凡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公公,如今可有太医来为陛下诊治?”

说是诊治,但是清楚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冯宝自然是明白张凡所指的是什么。就连张居正和高仪二人,虽然并不知道详情,但是他们二人之情听了张凡的一番话,也是明白张凡所问的到底是什么了。

“如今还没有。”冯宝自然明白,说的话也是圆润非常,“方才娘娘告诉我,先前太医来过没多久,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如今先是让陛下多歇息一会,稍后再做打算。”

“既然我二人来了,想必……”坐在那里的高仪开口说道,“想必还有其他人要来吧。”

“高大人所言不错。”冯宝看着高仪和张居正二人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情二位比咱家要清楚的多,若是陛下醒了,自然是会召大臣入宫的。只是如今,二位却是先到了。”

“只是……”旁边的张居正,突然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二人先到,而且先到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麻烦?须知道,当今的内阁首辅大臣,可是……”

“这点老师还请放心。”张凡突然开口说道,“如今内阁中的大臣都在阁中办事,老师和高大人出门,想来高拱也不会多关注。”

听张凡这么一说,其他三人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正常了。高拱现在在哪里?在内阁中处理政事。内阁在哪里?在最靠近皇城东面东安门的附近。从那里到乾清宫,还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内阁大臣当中,高拱这位内阁首辅的年纪是最大的,宫中一来不准骑马,而来不准坐轿子。就算是让坐轿子,那速度可是相当的慢,比让他走过来还要慢上很多。

到时候,就算是高拱来了,见到这些个比他更早到来的人,就算是再生气,也是没有法子,谁叫他上了年纪了呢。

“现在何人陪在陛下身边?”张凡又向冯宝问道。

“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冯宝开口说道,“这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交代过的,让殿下一人陪在陛下身边。”

听冯宝这么一说,虽然三人都已经心中明白了,可还是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如今。”冯宝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看娘娘何时让太医前来为陛下服药了。”

就在四人讨论着这件事情,而且乾清宫中也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时候,内阁中的景象也是如此,不过气氛却是不同。

“肃卿兄。”郭朴见高拱颇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来到他身边,开口说道,“可是在担心陛下的事情。”

“是有些担心。”高拱皱着眉头说道,“只是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太重要。陛下以往也不是没有病倒过,比这次的情形严重的情况也有过。依我看来,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这番话,高拱有低头看起手中的奏折来。

看到高拱如此,一旁的郭朴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高拱太过托大了,还是说他当真就是如此自信无比,相信隆庆这一次只不过是正常的病倒,相信隆庆会好起来的。不,其实高拱都没有想过这些,如今的高拱所想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事情,即使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所想的还是如何打击自己的政敌,让自己在朝廷上的权利更加巩固。

在高拱的思想里面,隆庆这一次的昏倒,只要别死,但是却也醒过来。隆庆最好就是这么一直昏迷着,不要醒过来,就这么拖上个几年才好呢。

倘若当真是这样的话,这天下最得意的人便就是高拱了。身为内阁首辅大臣的高拱,虽无宰相之名,但有宰相之权。若是隆庆无法上朝,高拱便能够独揽朝政大权。

等到那个时候,整个朝中,能跟高拱一较高下的,只有一个人。不是张居正,张居正没有如今的高拱这么疯狂,高拱能做得出来的,张居正做不出来;不是张凡,张凡虽然深得皇帝的信任,但是没有皇帝在后面给他撑腰,即使他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还是斗不过高拱。

唯一的一个人,只有冯宝。

大明一朝,若是算上原来没有改变的历史的话,只有三个太监担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厂督的职务。一个是刘瑾,一个是魏忠贤,可谓是两个臭名昭著的人。还剩下的一个,便就是冯宝了。

一旦有太监能够同时兼任这两个职务,其权势便可以用滔天来形容,绝不为过。掌管宫中一切事物,还掌管着天下最为厉害、恐怖的特务组织,别说是普通大臣,就算是皇帝本人都要让他三分。

不过高拱并不太过惧怕冯宝,毕竟冯宝如今虽然大权在握了,但是隆庆并不是太过信任冯宝。高拱自信自己还是由能力与冯宝周旋的。

当然,高拱这个傻蛋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年纪问题。

想到这里,郭朴再次叹了一口气。他轻轻地走开了,并没有去打扰高拱。如今的高拱,已经是不管是谁,说什么话,他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在这一瞬间,郭朴觉得,自己很累。或许自己早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当年他想要致仕之时,就不应该听高拱的话,继续留在这里的。

不过如今,郭朴觉得距离自己真正离开的时间,应该是不远了。

第四百四十章 无知之孝

“咚咚咚.”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在房间里面的人都明白,敲门的人必然是宫中的太监,而且是被人派来的。知道他们四人在房间里面的只有李贵妃,当然,王皇后也有可能知道。只是倘若她们两人来的话,又怎么敲门。

“谁啊?”做为宫中的太监最高位者,自然是由冯宝开口询问,“进来说话。”

房门被打开,进来的果然是一个宫中的小太监。他走进房中,想着在座的四人躬身问礼:“冯公公,三位大人,娘娘让奴婢前来唤三位前往陛下寝宫。”

听他这么一说,四人都是相互看了看,交换了一份眼神。

“你先下去吧,告诉娘娘,咱家和几位大人这就过去。”冯宝再次吩咐道。

“是。”小太监似乎是有些惧怕冯宝,用着一副颇为胆怯的表情回了冯宝的话,之后就快步走出了房门。

“看来……”看到小太监离开之后,张凡用一副有些惆怅的表情说道,“时间已经到了。”

其他的三人也是相互看了看,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既然如此……”好半天,张居正这才是开口说道,“咱们过去吧,莫让娘娘等着咱们了。”说完这句话,张居正也不再多言什么了,自顾自地往房门外走去。

身后,高仪似乎是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张开了,却是说不出来了。看着张居正消失在房门外的身影,他最终也是闭上了嘴巴,也跟着走了出去。

后面,冯宝和张凡二人相互看了看,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同走出门。

隆庆的卧房门口,如今自然是太监守着的。不过既然李贵妃已经交代过了,太监见到走来的四人,便主动打开房门,让他们进去。

冯宝走在最前面,中间是张居正和高仪二人并排走着,而张凡走在三人的后面。

只是太监才刚刚把房门打开,张凡就听见一阵低声饮泣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这个声音张凡熟悉的很,正是朱翊钧。

好好地,怎么会哭?虽然如今隆庆昏睡不醒,可是朱翊钧也没有必要哭出来啊。

唯一的解释就是,朱翊钧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

想到这,张凡心中的怜悯之心再起。怀着激动的心情,朱翊钧总算是可以见到自己卧病在床的父皇了。本来这是一件虽然说不上高兴,但也是让朱翊钧非常开心的事情。

然而,到了自己父皇的窗前,隆庆正在昏睡着。还没有等到自己的父亲苏醒过来,跟自己说上两句话,就被自己的母亲告知,父亲马上就要死了。

这种打击,不论是什么人,都会承受不住的。更不用提,朱翊钧如今还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还什么大风大Lang都没有经历过。

暗自叹了一口气,张凡跟在其他三人的后面,走了进去。

“奴婢……臣等,叩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贵妃娘娘。”进去的四人赶紧跪下向着屋子里面的人行礼。

“你们都起来吧。”王皇后说道,话语间也是无精打采的,显然是心情不好。

“谢娘娘。”四人道了声谢,便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张凡,偷偷往前面看了看。只见朱翊钧带着一副瘦弱,而且如今看起来更显得悲凉的身影,跪在隆庆的床前,上半身是紧靠在隆庆身边。他没有说话,似乎是怕打扰了自己父皇的休息一般,就连哭声也是似有似无的。

即使如今,张凡只是看着他的背面,却也能猜得到朱翊钧如今的面上必然是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

王皇后就站在旁边,看着朱翊钧却是没有说话。不过张凡只是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却是发现她的面上也是憔悴无比,侧面只能看到的左眼眼眶也是通红通红的,显然也是才哭过。

而李贵妃则是站在朱翊钧的另外一边,面上也是难过的很,苍白无力,但是却没有泪痕。

张凡不由得在心底赞叹一番。若是一般人看到这里,或许都以为李贵妃人性淡薄,如今自己的丈夫都快要死了,却是还能如此正定。但是张凡觉得不然,要说李贵妃不难过,这绝对不可能。在张凡看来,李贵妃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

想到这里,张凡又在心中庆幸起来,幸好李贵妃并不是个实权如命的女人,要不然即使有朱元璋当年颁布过的“后宫不得干政”的圣谕,恐怕这朝廷还是得乱上一乱。

四人站起来之后,冯宝身为太监,有相当于皇帝的左膀右臂,自然是站了过去。

“娘娘。”张居正身为剩下的三人中官职最高的一个,自然是他先开口,他向着李贵妃躬身问道,“不知陛下的病情如何了?”他这句话是跳过了王皇后而直接向李贵妃询问的。

虽然说如今宫中名义上是由王皇后做主,但是实际上是李贵妃,张居正这么做可算是非常失礼的了。但是却并没有人在乎这些,这并不是因为如今的特殊时期,而是宫中一直都是这样的。

隆庆没有过问过这件事情,默许了。实际上是吃亏了的王皇后也从来不会说李贵妃抢了她的权利。而李贵妃本人也并不矫情,即使是当着隆庆或者是王皇后,哪怕是如今,当着大臣的面,也是从不惺惺作态,还要和王皇后推让一番,从来都是直接应声的。

可见隆庆对于王皇后这个柔弱女人的喜爱,以及王皇后本人在宫中的善良形象。若非她这样得到认同,李贵妃只需要略施小计便能登上皇后之位,母仪天下,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过。

张居正的这番话,几乎算得上是废话了。虽然他与高仪二人并没有同李贵妃商量过,但是通过张凡和冯宝,无论是他们还是李贵妃,心中全都是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协议。

张居正如今这么说,还是想要掩人耳目罢了。

“陛下他……”李贵妃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并不知道张居正已经知道隆庆时日无多了,将隆庆将死的消息埋藏了这么久,第一次公布出来,她也有些不太好说。

“不要再说了。”正当李贵妃烦恼着要如何开口的时候,趴在隆庆床边的朱翊钧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张居正等人的面前,一脸悲痛到了极点的样子,开口说道,“父皇……父皇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什么!”张居正立即做出了一副大惊的样子,显然是并不想让朱翊钧知道什么。

连带着的,张居正身后的高仪和张凡也是做出了一副吃惊非常的模样。不过三个人里面,不管是纵横官场多年的张居正和高仪,还是进入仕途时间还不算太长的张凡,在朱翊钧的眼前,表演的都是毫无破绽。

“老师。”朱翊钧走到了张凡面前,“本宫这才是明白了,为何母妃不让本宫来看望父皇。但是本宫还要谢谢老师,能让本宫见到父皇最后一面。”说完了这句话,朱翊钧竟然弯腰就要向张凡鞠躬。

张凡见状大惊,赶忙就扶住了他:“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

然而朱翊钧却是不想起身,身子的力气还在继续向下。张凡无奈之下,看向了李贵妃。然而李贵妃却也没有说什么。

吃惊之下,张凡的手松脱了。朱翊钧看着张凡,郑重其事地说道:“太傅的大恩,朱翊钧这辈子永不会忘。”说完,朱翊钧向着张凡躬身一拜。

被太子,还是未来的皇帝这么一躬身,张凡可算是世上含有了。但是张凡此刻丝毫感觉不到这份荣誉,只有这特殊的感觉,觉得尴尬无比。

站直了身体,朱翊钧谁都没有看,便又回到了隆庆的床边,跪了下去。

“娘娘。”这时候,走进来一个太监,“太医王有才按着娘娘的吩咐,已经将药送来了。”

李贵妃听了之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犹豫了一会,便面色坚定地开口吩咐:“让他进来吧。”

王有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提着盒子的小太监。

王有才将盒子接过,打开,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汤药。

“娘娘,微臣已经将汤药煎好了。”王有才说道。

“给……给陛下服下吧。”李贵妃说道。

历时就有宫女走上来,接过了药碗,走到隆庆床前,就要为隆庆喂药。本来,之前都是王皇后和李贵妃亲自为隆庆喂药的,但是如今她们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可是这一次,还是有人要这么做。

“慢着。”出声的是朱翊钧,他伸手拦住了宫女,说道,“这碗药,我要亲自为父皇喂下。”

宫女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旁边的李贵妃。李贵妃最终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王皇后已经不忍再看下去,转过了身子。

接过了药碗,朱翊钧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着隆庆。若是有药汁不慎流出,朱翊钧也不让宫女动手,而是亲自为隆庆擦去。

张凡看着这一幕,心中难过的很。被蒙在鼓里的朱翊钧根本就不知道,这碗会极大减少隆庆生命的药,是他亲自喂下的。

在场的人,只要是知道这其中乾坤的人,无论是皇后、贵妃,还是太监、大臣,心里都明白,这个秘密是永远都不能够说出去的

第四百四十一章 郭朴所想

“质夫兄.”高拱看着有些怏怏不乐的郭朴说道,“刚才是我不对。只是质夫兄当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我可不相信陛下会……”

“大人……高大人……”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听起来并不近,那人显然是用了很大的嗓门。

高拱见有人如此不知礼数地胡乱叫喊,心中自然是不快。只不过今天会令他不快的事情还要多着呢。

“是何人在此如此放肆大胆!”看到有人进来,高拱就立刻严声喝问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个太监如此无礼!”

不错,来的人是个太监,一看就知道是个刚刚入宫没有多久的小太监。但是宫中的礼教是何其严格,就便是入宫不久的太监也绝对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来这么大呼小叫的。如今这个小太监敢如此,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是以高拱的脾气,哪里会去想那么多。如今的高拱,就算是皇帝的话,恐怕都要说上两句,其他人的帐根本就不会买。训斥起人来,也是如此,完全不会去考虑其他的因素。

但是旁边的郭朴并不是如此想,郭朴行事本就稳重的很,万事都会想清楚再去做。如今这个小太监敢如此,闯入内阁首辅大臣的办公之所,还敢如此大呼小叫。郭朴心里面顿时就升起了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

“陛下,陛下……”小太监显然是从不近的地方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之下,还缓不过劲来,就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高拱一听,这件事情是跟隆庆有关系的,赶紧开口问道:“陛下怎么了?快说!你倒是给我快说啊!”

“肃卿兄,莫要着急。”一旁的郭朴说着话,快速却又毫无慌乱地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那个小太监,对他说道,“先喝了这杯水,再说话。”

小太监结果水杯,向郭朴投出了感激的眼神,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便赶紧将水喝了下去。

“快些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陛下出了什么事情?”高拱还没有等到他喝完,便急忙问了起来。

小太监情急之下,喝水的速度也是快上来了三分,结果流出水来,弄湿了他的前襟。不过他也是完全不在意这种大失礼仪的事情。

“陛下刚刚醒过来了。”小太监放下了杯子,开口便说出了这么一句对在场的人震撼极大的事情。

“什么!”果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冯宝很是激动。不过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恐怕就连冯宝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你此话当真?”

“此事奴婢怎敢妄言!”小太监也是一脸严肃地说道,“陛下醒过来之后,便是召了高大人过去,有事情与高大人……相……商。”

高拱还没有把小太监的话完全听完,便是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高拱又不是个蠢蛋,小太监所说的这番话,自然是让他想到了什么。

如今的高拱,心中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隆庆要不行了。

在朝堂上突然昏倒而暴毙的皇帝,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过,皇帝也吃五谷杂粮,也会生老病死。不要以为喊两句“万岁,万万岁”就当真是不死了。

而且隆庆的情况也不由得不让高拱如此琢磨。养病两个月的时间,这才是重新临朝。然而临朝的第一天,便突然间昏倒。最重要的是,距离隆庆昏倒到现在,并没有多长时间,高拱敢肯定隆庆也是才刚刚醒来不久。

才刚刚醒过来,便急忙这让内阁首辅觐见,这不是临终托孤又是什么!

想到了这一点的高拱,二话不说,冲出屋子,便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过来传信的小太监似乎是被高拱的反应给吓住了,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公公,这位公公。”一旁的郭朴开口说道,“陛下这是刚刚醒过来吗?”

郭朴心里面滋润那也是有着跟高拱同样的想法,但是他还有别的事情,想要问问。

“啊,郭大人。”回过神来的小太监赶紧回道,“正是如此,奴婢听里面的人说,陛下这也是刚刚才醒过来没多会。”

“那……”郭朴想了想,继续问道,“究竟是何人让你来通知高大人的?”

“自然是陛下啊!”小太监一时半会还没听明白郭朴的意思,便直接说出是隆庆,可是他转眼一想,便是明白了郭朴的意思,赶忙回答道,“是冯公公得了陛下的旨意,让奴婢前来传唤高大人的。”

“这,奴婢可就不太清楚了。”小太监说道,“冯公公只叫了奴婢一人前来,并无他人。”

“也没有让你去传唤其他的内阁大臣?”郭朴紧接着问了一句。

“没有啊。”小太监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

“这就奇怪了。”郭朴听小太监这么一说,露出了一副非常不解的神情,“陛下怎么可能会只传召高兄一人?就算是要临……次辅张大人也应该被唤去才对啊!”

本来小太监还搞不明白郭朴究竟是在疑惑什么,听他这么一嘀咕,小太监顿时就明白过来了:“郭大人是在询问张居正张大人吗?”

“怎么了?张大人怎么了?”听到小太监提到张居正的名字,郭朴立刻问道。

“张大人和高大人早就在乾清宫了。”小太监说道,“哦,是高仪高大人。他和张大人二人一早就到了乾清宫中,一直等在那里。”

“什么!”郭朴仿佛是听到鞑子已经来到紫禁城之下的消息一样,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郭……郭大人,这……这是真的!”小太监再次被吓住了,赶忙说了一句,再次肯定了一番。

郭朴镇定了一番,再次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小太监回答道,“正是平日里宫中才用过午膳那会儿。”

“可是……可是今日不是不让大臣进宫的吗?”郭朴听他这么一说,很是奇怪地问道。这也是为何高拱没有进宫去探望隆庆的原因,毕竟除了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用想就能猜到,李贵妃必然会这么吩咐下去。

“没有啊!”小太监却是说出了一个让郭朴震惊不已的答案,“今天宫里面并没有说过,不准大臣进宫啊。大臣若是想要进宫,只管让咱们去通报一声,娘娘若是允了,自然就可以进去了。奴婢听说,今儿个张大人和高大人,也是到了宫门口,找了太监去通报贵妃娘娘的。娘娘许了之后,两位大人便进去了。”

小太监的这番话,是听别人说的,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实际上张居正和高拱二人,根本就没有让人通报过,而是李贵妃早就做了打算,让太监守在内宫东门,若是他二人来了,自管带着他们进宫。

而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郭朴,却是信以为真了。但是即便这样,郭朴还是震惊的很,心中不由得暗叫着:“失策,太失策了。没想到,贵妃娘娘居然来着这么一手,也不知是因为陛下突病,把事情给忘了,还是说娘娘这是故意这么做的。不过不管如何,高兄都已经是棋失一招,被他人抢占了先机。不过……看来在宫中必然是有人帮了张居正的忙,想来就是那个冯宝了。”

想到这里,郭朴心中突然觉得,自己的好友高拱,似乎已经是输掉了这场争斗。虽然说如今,事情还没有到见分晓的时候。但是在郭朴看来,高拱是败局已现。

只不过,郭朴心中的担心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放了下来。

“或许……或许就这个样子,也不错吧。”郭朴想到。

对于高拱如此热衷于此,郭朴早就有了很多看法。但是毕竟他不想指责高拱什么,而且就算是自己不同意高拱的某些看法,但是真到了事情上面,郭朴还是会站在高拱一边。

但是如今,郭朴当真是累了,不想再玩下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的郭朴也不想要将这件事情告诉高拱。

或许高拱已经猜出来了,又或许高拱根本就不知道。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是郭朴想要考虑的。

别说是现在郭朴也追不上高拱,就是追得上,他也不去。原因简单的很,他是想要救高拱。

高拱这段时间的疯狂作为,郭朴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对高拱说过,因为他明白自己这位老友的脾气,就算是自己说什么,高拱必然也是听不进去的。

没错,如今高拱是势大,但是人中有失势的一天。郭朴明白,一旦高拱失势,随之而来的必然会是针对高拱的疯狂报复。毕竟,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当真,高拱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郭朴正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老友,将来会落到那么个下场。虽然说,现在才开始这么打算,已经是有些迟了,毕竟高拱能得罪的人都已经得罪过了。

但是郭朴还是希望高拱能够就此打住,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不过,事情当真是会按着郭朴所想的那样,那么顺利地进行吗?恐怕如今也没有人能有个答案。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临终所托

高拱听到前来传话的小太监的话之后,便是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此时的高拱,心中想着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一件便是,他要第一个感到隆庆面前。他明白,那么一来他会占上很多便宜。

因此……

虽然在宫中,要顾着礼仪,像是大声喧哗,或者是大步奔跑这种动作都是不允许做的。但是这时候的高拱早就已经顾不了这些了,他所想要的就是马上赶到隆庆的寝宫去。高拱恨不得自己多生两条腿,或者干脆长上一双翅膀,能让他飞过去。

虽然前来通报的小太监并没有说,不过高拱心里也是明白着,如今隆庆显然是已经不行了。让他过去,很明显就是临终托孤的。

高拱如今虽然狂妄,但是他的脑子并不糊涂。他知道,这种情况下,隆庆绝对不会因为他是内阁首辅大臣就只传唤他一个人,张居这个做次辅的必然会到场。之余还会有谁,高拱就想不到了,不过他也不关心。

所以他现在是在皇宫中撒开了丫子狂奔,为的就是想要能在张居正前头赶到乾清宫。然后,最好隆庆能够对先到的他,单独说上些什么,那就更好了。

虽然说宫中规矩众多,有着多种限制。但是高拱毕竟是内阁的首辅大臣,以前他进宫面见隆庆也是很平常的,因此宫中的人都是认识他的。

而如今,高拱的狂奔倒是的确引来了许多路过,认识他的人的关注,不过并没有打算去拦住他。

不过不要误会,并不是这些人认识高拱,知道他不好惹就不拦他。毕竟这里是皇宫,老祖宗定下来的贵族,别说是他一个内阁首辅大臣,就是当朝的太子,甚至是皇帝也是要遵守的。

他们没有去拦住高拱的原因就是,这些人全都被高拱如今的这副模样给呆住了。是啊,谁能够想得到,朝廷的内阁大臣居然会在皇宫中狂奔;又有谁能够想得到,原来一个就快要六十岁的老头,可以如此的疾奔如飞!

这段路陈并不算近,但是说远也远不了多少。高拱一路跑过来,虽然当他只跑到三成路程的时候,速度就已经是大大地慢下来了,但是高拱当真是没有用多少时间便到了。

停下来的高拱,伸手扶住乾清宫下放楼梯旁的石栏,弯着腰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半天都缓不过来劲。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头还是抬起来,看着阶梯上方的建筑,想要马上就上去。

才稍稍能够让自己的呼吸变得顺畅一些,高拱就已经开始挣扎着想要往上爬了。

这时候的高拱突然感觉到,原来爬楼梯也是一件如此费力的事情。双脚就犹如灌满了铁砂一般,举步维艰。可是即便是如此,高拱也不会放弃,他的心中有着巨大的信念,当然,更多的是为了达成自己所希望的目标,而在激励着他,忘记痛苦。

总算,爬了上去。高拱根本就顾不得歇息,直接往隆庆的卧房走去。

一路上,看见高拱这么一副样子的宫女太监不在少数,但是全都诧异地看着如今正满面通红的高拱。

此时,房间里面正在上演着一出悲痛非常的场面。不同的是,这不是演戏,是事实,而在场的人如今,大都也是真情流露。

被喂完了药的隆庆,并没有过多久就醒了过来。看见隆庆行了,朱翊钧自然是激动的很。

但是隆庆却不然。

俗话说自己身体的情况,还是自己最清楚。其实早在两个月之前,隆庆病倒而没有去上朝的那一天起,隆庆自己心里面也已经是有数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一来李贵妃和张凡等一众人所掩饰的实在是太好了,而且隆庆的身子虽然虚弱,但是他也没有感觉太过无力。隆庆便是有些自欺欺人地没有过问。

可是这一次,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隆庆从早上退朝之后,就从脑子眩晕,双腿开始打软之时,心中便是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大限将至了。

而如今,再度苏醒过来的隆庆已经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但是醒过来的隆庆,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自己满面泪水的儿子朱翊钧。这让隆庆连自我哀叹的时间都没有,就马上想到了儿子。

当机立断,他马上让站在旁边的冯宝去换内阁大臣中的高拱、张居正和高仪起来。当然,隆庆自然是不会忘记张凡的。

直到他的这番话说出去,他才发现,他所要传唤的四个人当中,已经有三个到了。

隆庆并不是个蠢人,虽然说他贪花好色,但是他聪明得很。看到眼前的这副场面,他就明白这是谁的主意了。看了看李贵妃,隆庆并没有说什么,他心理面已经认同了。

不过即便是认同了,并不代表隆庆心理面就没有一点不喜。他第一个喊过来说话的人,便是张凡了。而其他的人,全都被隆庆轰了出去,即使自己的皇后、贵妃、太子也没有留下。

在房间中,隆庆让张凡跪在自己的面前,用着当时最为恶毒的言语发下誓言,绝对不会背叛朱翊钧,绝对不可以包藏祸心,哪怕将来的张凡再贪心,但是绝对不可以做对朱翊钧不利的事情。而且还要张凡权利辅佐朱翊钧。

这并非是隆庆高看了张凡或者别的什么,全都只因为隆庆明白一件事情。张凡将来对朱翊钧是大有作用,绝对可以帮着朱翊钧治理这个国家。

而更加重要的是,隆庆明白张凡在自己儿子的心目中到底是站着一个什么样的位置。虽然说张凡如今的表现在隆庆看来几乎是完美无缺的,但是将来的事情,谁也看不到。当年的严嵩,一开始不也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并且名扬四海的朝廷栋梁吗。

面对着隆庆这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祈求的话,张凡怎么可能拒绝。他只得按照隆庆的方式,发下了恶毒到了极点,即使以张凡上辈子无神论的观点来看都是无法绝对不能够触犯的誓言。

虽然张凡觉得这并没有必要,但是当他看到他说完誓言之后,隆庆脸上露出的那副欣慰的笑容,张凡突然觉得这样也好。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屋子里面,隆庆和张凡两人都说了些什么,但是隆庆之后便将他们全都叫了进去。在众人看来,隆庆必然是交代了张凡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是却没有想到,隆庆所要的只是张凡的一个承诺,一个若是没心没肺的人便可以打破的承诺。

之后,隆庆就向张居正和高仪二人将带了些东西。无非是将来要好好辅佐朱翊钧这个皇帝,治理好大明朝的天下之类的话语。

张居正和高仪二人自然是欣然答应。

然而之后,隆庆便让他们出去,开始于自己的家人做“告别”了。

被赶出屋子的人都知道,隆庆必然是还有话要说。如今他定然是在等待最后一个没有到场的人——高拱。

等到隆庆再将外面的人叫进屋里的时候,张凡可以看见,就连李贵妃的眼眶也是红了起来。朱翊钧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正在隆庆的床前哭着。

就在这个时候……

“陛下,内阁首辅高拱高大人已经到了。”一个太监走进来说道。

“让他进来吧。”隆庆靠在床边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微……臣高拱,叩见陛下。”高拱走进来,看到屋子里的人之后,话语间有了一丝停顿,便跪倒在地,叩拜了下去。

是啊,最不希望,也是高拱心中曾经想到过的场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果然,自己最不希望比自己先到的人,如今全都到了,而且是一个不缺。

面对这种情况,高拱生气,非常的生气。但是除了在心中生气之外,他都不能表现出来。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皇后、贵妃和太子自不必说,毕竟是隆庆的家人,先到这里无可厚非。

张凡和张居正比高拱年轻很多,走得快,先到也是不错。

高仪虽然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但是毕竟比高拱小了四岁,而且看起来身体也比高拱好不少。走得快,比高拱先到也没什么。

冯宝就更好开脱了,毕竟冯宝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在今天说起来,倘若隆庆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那冯宝可就是董事长的贴身秘书了。冯宝在这里是应该的。

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些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高拱虽然心里面还是不爽,非常的不爽,但是总算是已经能够接受了。

“你来了。”隆庆的声音传了过来,“起来吧,如今朕的时间也不多了,就不要弄这些礼数了。”隆庆非常坦然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而站起来的高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说“龙体安康”?还是说什么“万岁”之类的话。那简直就是在瞎放屁。

这时候,隆庆有感到了一阵头晕。只不过因为他如今躺在床上,就连近在咫尺的朱翊钧都没有看出什么来。

“以后……”隆庆突然看着高拱,说道,“太子还要劳烦先生多多照顾才是。”

听着隆庆这句话的人,面上都是露出了颇为惊讶的表情,但是惟独只有高拱一个,是面上惊讶,但是内心高兴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隆庆驾崩

隆庆的这么一番临终托孤,的确是让高拱高兴万分.

不光是高拱一个人,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全都看到了。隆庆说这番话的时候,脸面是正对着高拱的。而且隆庆所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这说明隆庆的这番话只是对着高拱一个人说的。

高拱这下子可算是高兴坏了。

虽然说隆庆这一次喊过来的人不少,都可以做为他驾崩之后,留给朱翊钧的顾命大臣。但是这句托孤的话单独对着高拱说出来,就等于指明了高拱为其中地位最高的顾命大臣。皇帝也要听他的。

而且,如今朱翊钧才不过十岁,坐上了皇帝,就算是要亲政,也是还要个将近十年的时间。那么这十年以来,几乎就可以说是,这朝政是由高拱一人所把持的。当然,这也需要高拱可以干上十年才行,若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不论是天作还是人为,那可就说不定了。

如果当真是那种情况的话,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能够和高拱一较高下的人,也就只剩下冯宝这位权势无双的太监了。

只不过,从如今的状况看起来,再加上如今高拱的行事方式,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样的话,恐怕会有无数的人投到冯宝的麾下,而且人会非常的多。为什么?道理简单的很,冯宝的年纪摆在明面上,比高拱要年轻的多。最后获胜的必将是冯宝。

而等到冯宝胜出的时候,这些人比较会占据着“功臣”的位置,而得到重用。

不过,这个道理浅显的很。高拱自然能够看得出来,所以他此时的高兴,并不仅仅是因为隆庆对自己的托孤,而是因为这件事情。

但是其他人,甚至于明摆着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可就不愿意了。张凡、张居正等人自然是不愿意,他们说到底,虽然是讨厌高拱很多,亲近冯宝。但是说起来,这些人对于一个太监,还是有些情绪的。他们希望看到高拱倒台,但是也不希望看到冯宝大获全胜。

不过如今,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张凡之前就看出来,冯宝必然是已经有了很多准备了。而张居正跟冯宝合作了那么多年,心里面自然是非常清楚,甚至于……

冯宝却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微臣遵旨。”高拱立刻是跪倒在地,恭敬地叩俯在地上,“微臣定当不服圣恩,侍奉殿下。”

“嗯。”隆庆点了点头,似乎是还想要说什么,可是他感觉到自己再一次的头晕了起来,头晕的间隔是越来越短了,“太子留下,你们……你们都退去吧。”

隆庆这么一吩咐,在场的人全都露出了一幅有些痛苦的表情。

再一次,只有高拱,面上表现的痛苦无比,似乎是在心中却是更加的高兴了。为什么?

高拱觉得,自己虽然来得晚,可是这毫无问题,很明显隆庆等的就是他一个人。在高工看来,张凡、张居正这些人来得早有个什么用。没看到隆庆就等着他到了之后,和他说了这么句相当于将太子交付于他的话之后,就轰人离开了吗。这很明显,隆庆实际上就是指望着高拱一个人的。

因此,出了门的高拱,那是趾高气昂,那是微风无比,那简直就是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根本就不去理会其他人,一幅盛气凌人的模样,官袍大袖往身后一挥,背着双手根本就不去看其他人,仰着头斜上看着天空,步伐稳健而又带着威严地走了。这副模样跟他刚才来的那会儿简直就是两样。

然而看到高拱这副模样的人,虽然都与高拱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是却没有人觉得高拱这么做有啥了不起的,甚至于刚才也根本就没有人拿正眼去看过高拱。

且不说刚才,是不是高拱误会了隆庆的话,又或者是隆庆当真是那么打算的,将朱翊钧完全托付给了高拱,但是在其他人眼里,特别是冯宝和张居正二人,根本就没有把这当成是一回事。

张居正或许还能够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是极力忍耐的样子。

但是冯宝可不会。因为很多原因,特别是两次能够让他早日登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的机会,全都是因为高拱而擦肩而过的冯宝,对于高拱的恨意那可不是在嘴巴上咒骂两句,眼睛瞪上几下就能够泯灭恩仇的。

冯宝对高拱的恨,恨不得能够将其抽筋扒皮、挫骨扬灰才好。虽然说如今凭着高拱的地位,即使他当真出了什么事儿,也不会到得了那种地步。很显然,大明一朝的内阁首辅,悲剧的任务特别多,能够得到善终的也没几个。不过显然,下场会那么凄惨的也没有。

毕竟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最多也不过是身死而已,还没有到这种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的地步。

但是事情一旦是牵涉到权力极大的太监,那可就完全说不定了。太监有缺陷,男人的缺陷。因为这,只要是成为了太监的人总是免不了会受到他人的嘲笑。

正是因为这种嘲笑,让本就是封建悲剧而产生的太监们,大多都是心理扭曲的变态任务,地位越高的太监越是如此。

因此,对于大臣们来说,他们讨厌太监,也鄙视太监。但是同时,也不想要太过惹怒了太监,特别是手中握有很大权力的太监。孔圣人都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么句话,太监这种比小人还小人的太监就自然是不用说了。

而冯宝,虽然可以说是大明开国以来,评价比较高的几个太监之一,名声虽然没有成祖当年的三宝太监马和要响亮,但是这个时代毕竟没有靖难之变;虽然隆庆一朝重新开关了,却也没有那个力气去再下西洋了。但是冯宝能够在这个时代,以担任东厂厂督的身份在满朝文武的心目中获得一个这么高的评价,可以算是非常难得了。

可是冯宝说到底,还是个太监,很多太监的“优良品质”在他身上也是表露无遗。虽然说和张居正二人是合作的关系,但是张居正为了取得冯宝的信任,或是要冯宝帮忙,依然是要送出很多东西。

而如今,高拱是三番五次地羞辱冯宝,公然与冯宝过不去,冯宝又怎么可能放过高拱。

最重要的是,今天,隆庆对于高拱所说的这番话,看起来好像是高拱已经大获全胜了一般。实际上,冯宝对此早就有了准备,不管隆庆或者高拱怎么努力,只要隆庆以驾崩,到那个时候,就是冯宝将要出手的时候了。

而张凡,不论是隆庆临终之前和他或者其他人所说的话,还是说高拱如今所表现出来的威风。这些对于张凡来说根本就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响的。

不管日后到底是谁成为第一顾命大臣,朱翊钧最为信赖的还必将是张凡无疑。不论高拱和冯宝之间的斗争谁会获胜,除了失败的一方将会安然离场之外,获胜的一方也绝对不会是毫发无伤的。

那么张凡到那时,还将是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至于说冯宝和张居正之间,对于如今的状况到底是有了什么准备,张凡根本就是毫不知情。

冯宝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张凡是看不出来。但是张居正的“演技”实在是太过精湛了,在这么一番炉火纯青的表演烘托之下,张凡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阴谋诡计的存在。

对着几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张凡说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办,便离开了。

然而实际上,此时的张凡根本就没有事情要做。他再次回到了东宫等候着,一直等到朱翊钧回来。

朱翊钧的面上已经没有了泪痕,但是那还隐隐红着的眼眶,以及那副憔悴的面孔都昭示着朱翊钧心中的悲痛。

张凡回到这里等着朱翊钧本是想要开导他一番的,一面他太过悲伤了。可是朱翊钧在他面前,他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更甚的是,面对这说不出话的张凡,反而是朱翊钧安慰了他一番。

如今隆庆还没有去世,但是张凡却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个才不过十岁,还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Lang,甚至于以后也不太会有机会经历什么大风大Lang的太子,当真是成长了不少。

并不是历练,而是做人的心境成长了不少。心境的成熟,将来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太过惊慌而瞬间失了主意。

总之一点,面对这样的朱翊钧,张凡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事事都为他操心了。或者可以反过来说,朱翊钧已经不需要事事都向张凡问主意了。

这其实对于张凡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张凡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甚至于他心中还有些想看到如此的心情。

锦衣卫的总衙门并不在北京,而在天津卫。皇宫中也没有锦衣卫正是的办公之所,但是因为锦衣卫的特殊性,宫中总是会有地方让其休息和等候命令的。

如今,张凡就在这个地方。并且,今天晚上,张凡都已经不打算回去了。这并不是什么预感,而是他已经向王有才打听过了,事情很有可能就发生在今天晚上。

果然,王有才的确是个不错的太医,当晚,紫禁城当中的钟声响起,随后没多久,整个顺天府大大小小的寺庙中的钟声也响了起来。

隆庆驾崩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小殓之事

皇帝驾崩,事情是何其的重大.

隆庆深夜驾崩,已经是过了子时。从那时候起,便已经进入了闻丧。整个京城之内大大小小的寺庙,全部都要击钟三万次。

整个京城当中,禁止屠宰十五日。当然,这只是一种祭奠的方式。倘若当真是有人忍受不了这种没有肉吃的日子,只要有能力,方法也是简单的很,让人出了京城去宰猪,杀完了把肉运回来就完了。

只不过却从未有人这么做的。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外乎当官的和家里有钱的商贾。可是如今皇帝驾崩,不管是再过嚣张的官员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犯任何错误。这时候正是新皇将要登基的关口,朝廷里面会有什么样的势力变动谁都说不准。

隆庆驾崩的当晚,除了宫中有这许多人在哭泣之外,还有着很多人带着这个消息想着大明疆域的各地进发。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什么私下里见不得人的举动。皇帝驾崩,闻丧之时,分封在各地的亲王、君王,乃至王菲、郡王妃、郡主以及各级文武官员都要在本地面向紫禁城的方向,下跪哭拜。

当然了,心诚还是不诚,京城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就算是当地有着太监监督,但是就是那些太监也有不来这一套的。

再说了,自从当年正德皇帝驾崩,在外地过着穷苦日子的朱厚骢一跃而成为大明帝王之后,分封在各地的亲王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虽然明明知道隆庆驾崩了,还有朱翊钧这位太子继承大统,但是这些个亲王们总是会忍不住感到高兴。

张凡早就已经对于这些事情有了准备了,但是发生在他面前的情况,还是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史书他不是没有读过,就算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读了不少。听别人说也听过不少。本来张凡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习惯了,但是亲眼见到以为皇帝驾崩场面的他,还是有些被震撼住了。

是啊,当天晚上还不过就是宫中的人,皇后、妃子、皇子、公主、还有那些宫女太监们哭。虽然说皇宫中人数众多,但是平日里经常出入宫廷的张凡,见的人也着实是不少。虽然他是头一次看到有这么多人整齐地排列着跪下来哭丧,但是小小的震撼之后,张凡也就是习惯了。

然而随之而来的小殓可就真正让张凡震撼住了。

关于明朝的丧葬礼仪,虽然有着很多严谨非常的规矩,但是很多程序的执行顺序都并没有个规定。闻丧可以摆在小殓之前,也可以放在小殓之后。

而这一次,虽然说算不上急,也不算是拖沓。就在第二天,小殓便开始了。

所谓的殓,顾名思义,就是为死者沐浴更衣,入棺下殓。

但是如今,情况自然是不同。死的是皇帝,这入殓的礼仪也要有大小之分。

所谓的小殓,便是指为已故的隆庆皇帝的尸首沐浴更衣。但是此时并不入棺,而是要乾清宫停尸,尸体前摆放着案几用于极点。

皇宫中的人哭归哭,但是布置起这灵堂来也是相当的快。一个时辰的时间都没到,这座之前被咱们这位隆庆爷弄得“娘语花香”,到处摆放着印着那些春宫图案的饰物如今是丝毫不见踪迹,曾经“春光”明媚的乾清宫瞬间就变成了一处到处都由白绸子装点,庄严肃穆的灵堂。

这便是所谓的寿终正寝了。可笑的是,虽然隆庆的确是躺在床上死去的,但是并没有多少人觉得他走的很舒服、很安详。相反,很多人都觉得隆庆走人之前,其实被病痛折磨的很痛苦。

不过话又说回来,历史上做皇帝的,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寿终正寝?即便是有的在盛世登基,一生无灾无病,国内安康,被称作圣主的皇帝,到头来又有几个能走的舒服的?

虽然是小殓,不过这排场可是一点都不夸张。毕竟死的是皇帝,自然是要过满七日。

如今乾清宫中多是不知从何处请来的僧人做法超度,对于在六年前经历过这番场面的很多人来说,似乎还是有些不习惯。更不要提张凡这还只是头一次。

整个宫中全都能听得到这些和尚念经的声音,梵音阵阵,但是除了让人觉得心烦意乱之外,张凡当真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庄重的意思。

小殓之时,基本上还都是京城的皇室中人前来祭拜。当然,也并不是禁止大臣前来祭拜,不过能来的也自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才行。

像冯宝这位宫中的大太监,自然是不必多说。这段日子里来的,也多是内阁大臣,还有六部的尚书、侍郎之流。

不过真的算起来的话,来的最勤的大臣,除了张凡之外,可就要算是高拱了。而且张凡来此,还大都是朱翊钧让他来的。可是高拱却是不请自来,而且是每天都会到场。

这还不都是高拱自己觉得,自己得到了隆庆驾崩之前的最高信任,高拱说是来这里祭奠隆庆的,但是人人都知道,他实际上是来和朱翊钧这个再过不久就要坐上皇位的太子殿下套近乎的。

不过,一来张凡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陪在朱翊钧的身边;二来高拱虽然有心,但是他天生就不是一块会好言献媚的材料。让他这么着跟朱翊钧套近乎,还不如不说来得好些。就连高拱自己都觉得,这几天这么做下来,朱翊钧不但没有跟他把关系搞好,反而更加地讨厌他了。

不过高拱对这些不在乎,他脑子里就一根筋地认为,既然隆庆已经将朱翊钧“交给”了自己,那么将来,不管怎么样,朱翊钧就都得听自己的。

张凡?不成问题。虽然说张凡如今跟朱翊钧的关系不错,但是将来,高拱觉得还是自己会占得了上风。

不过三天下来,面对着朱翊钧那张冷脸,不管是谁也都会觉得不耐烦起来的。高拱本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再加上他心里面那么一番想法,第四天他也就不来了。

而这几天,最辛苦的,可就算是张凡了。朱翊钧做为太子,自然是要常伴隆庆身边的。即便是有时候已经没有这个需要了,但是朱翊钧坚持这段时间全都为隆庆守夜。

朱翊钧并没有要求过张凡一定要陪着他,但是张凡总是觉得放心不下,看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守在自己父亲冰冷的尸首旁边,耳边还要响着那让人讨厌的念经声。于是,这几天,张凡也都留了下来陪着朱翊钧。

吃着宫中准备的那些淡而无味的青菜豆腐,张凡和朱翊钧也没有抱怨过。

特别是朱翊钧,出了去解决生理问题之外,这几天就完全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饿了自有太监送来膳食,累了几乎就是跪在**上打盹。

这场面看的张凡是感叹不已。后世常说,生前不知珍惜,死后方知追悔莫及。但是朱翊钧即便是在隆庆生前,也是孝顺的很。虽然顽皮,却从来都没有惹过什么麻烦。但是却因为很多的原因,让朱翊钧无法尽孝道。而如今,朱翊钧这么做,也只不过是想要补救一些东西。

只不过张凡觉得,朱翊钧心中定然会觉得这些根本就不够。

当然,这边如此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儿子尽孝、臣子尽心的模样。但是外面,可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尤其是向高拱那样看这张凡不对劲的人,张凡这么做简直就是明显地献媚之举。

只不过,现实就是如此,如今能这么做,有资格这么做的就张凡这么一个。

其他的人,要么就是身强力壮,但是没有这个资格去。要么就是资格够老了,但是却没有这个体力了。

四天的时间,全都陪在朱翊钧身边,听起来容易。但是谁家没死过人,谁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这简直就比上战场打仗还要累人,区别只是不死人而已。

更重要的是,那些老家伙都是有着自知之明的。自己的年纪摆在那里,一到了晚上自然就是犯困。这个时候,万一做出了什么不雅之举,被朱翊钧看到了,不但是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而还会弄巧成拙。

只是张凡就不会犯错吗?会,自然是会。但是张凡在朱翊钧心目中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这点在隆庆死后,张凡就成为了朱翊钧最为信任的人。

对,没错,就是朱翊钧最为信任的人。甚至于比朱翊钧信任王皇后或者信任自己的母妃李贵妃还要信任张凡。

这说起来很奇怪,十年的亲情,比不上两年的师生之情。但是只要仔细想想,也正常的很。

毕竟朱翊钧出生在大明皇室。凡是皇室出生之人,即便是没有什么利害,之间的关系总是不会太好。

朱翊钧虽然年幼,可是就未必一点都看不出来。

对于张凡,他也猜疑过。但是,朱翊钧对于张凡的猜疑,让他想要求证。只是这月求证,朱翊钧就越是发现,张凡这个大臣才是自己最应该信任的人。

或许吧,有些事情,张凡和朱翊钧心中都不明白。只不过眼前,一切都是如此。

第四百四十五章 守夜之时

“老师.”朱翊钧看着张凡说道,“今夜老师不必再在此陪着本宫了。”

“怎么了殿下?”张凡有些疑惑地问道,“莫非是……殿下有什么话,想要跟陛下说?”说到这里,张凡看了看堂中央的一道挂帘,后面正是如今隆庆尸首的所在。

“不。”朱翊钧摇了摇头说道,“该和父皇说的话,本宫都已经说过了。”说到这里,朱翊钧的脸上露出了不知道应该称之为苦笑还是无奈的表情。

“那……殿下为何?”张凡莫名其妙起来了,既然朱翊钧没什么事情,为何现在要赶他离开呢?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有小太监禀告的声音传来,是来送晚膳的。

“老师在此已经陪着本宫为父皇守夜六天了。”朱翊钧说道,“如今还一日。各地的亲王、郡王虽然还有很多没到,不过也是来了不少。明日就是父皇大殓之时了。今日老师还是早早回家休息吧,这些天老师都只顾着照顾本宫,早上还要和那些个本宫讨厌的大臣周旋,让他们不来打搅本宫。这些本宫全都看在眼里。何况这里早晚还听着这有些让人心烦的经文,老师这几日瘦了不少,就连本宫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

说到这里,朱翊钧停了下来,眼神看向了送晚膳过来的太监正在向外拿着饭菜。

“这几日,宫中只能吃这些。”朱翊钧说道,“虽说父皇驾崩,朝中的臣子也当如此。但是本宫就算是不看也知道,如今照样有那样在私底下大鱼大肉的。老师这么着和本宫受罪,不值得。老师还是快快回去吧。”

听到朱翊钧的这番话,张凡没有皱眉,也没有起身走人的打算,反而是笑了起来。

“这……”果然,朱翊钧被张凡的这个样子弄糊涂了,“老师为何发笑?是否本宫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不不不,殿下所言极是,且殿下关心微臣,微臣心中是感动不已。”张凡赶紧说道,“微臣之所以发笑,实乃是心中高兴啊。”

“高兴?”朱翊钧疑惑了。

是啊,皇帝死了还没几日,这尸首还没有入棺下葬,就摆在张凡面前呢。然而张凡竟然在这个地方,当着当朝太子殿下的面,说心中高兴。这要是被那些个御史知道了,弹劾他欺君罔上都是轻的,最起码也应该是个大逆不道,要求直接拉出去砍了。

但是朱翊钧只是疑惑,却并没有那么去想过,他知道张凡并不是那个意思。

“是啊。”张凡说道,“自从陛下驾崩,至今已有六日了。这六天以来,殿下是不哭不笑,甚至连话也没有说过一句。微臣正在发愁呢,没想到殿下如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微臣自然是心中高兴了。微臣想来,若是陛下天上有知,知道殿下如此,也会欣慰无比的。”

“老师……”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立刻变感动了起来。干涸了六天的眼眶,如今再度红润了起来,差点就流出累了。

“殿下,殿下!”张凡见状,赶紧说道,“殿下可莫要流泪,若是如此,这可就要怪到微臣头上来了。这,微臣可是担当不起啊!”

张凡这番话说出来的腔调颇为有些怪异,能在这个地方用这种方式说出这么一番话,张凡算得上是第一人了。

这也是一项要被砍头的罪过,不过朱翊钧绝对不会。就连送来饭菜的小太监,也根本就没有想过,靠着这件事情给自己谋些什么好处,他知道那样根本不可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却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些。

“本宫,能遇上老师,能由老师来做本宫的太傅,实在是太幸运了。”朱翊钧的面上透露出来的是微笑,这也是这些天以来,朱翊钧首次露出的微笑。

算全都集中在今天,不过张凡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在张凡看来,朱翊钧能够变得开朗起来,才是最好的。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朱翊钧话锋一转,说道,“本宫就更要老师能在今天回去休息了。老师如此关心本宫,本宫又怎能让老师陪着本宫在这里?为父皇守夜乃是本宫的责任,无法推卸。可是老师却无需如此。再说了,今天已经是第七日,最后一日了。明天本宫就是想要来守夜,估计母妃也是不让了,该轮到那些外地进京的亲王、郡王了。”说到这里,朱翊钧的话语中带上了明显的嘲讽之色。

任谁都知道,这些外地来此的吊唁的亲王、郡王都是怀揣着什么主意来的。大多都是在隆庆面前大哭一场,不过也都是做作的很。最主要的还是要来探查一番朝廷将来的走向,自己的王位能不能保得住这些问题。

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闻,就算是朱翊钧这个不过年方十岁的太子,亦或是张凡这个入仕不久,这才是第一次经历了改朝换代的人,心里面都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猜得出来了。

但是这种事情,哪朝哪代没有过,想要阻止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的。

“不过,正如殿下所说的。”张凡却是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自顾自地拿起来面前的碗筷,微笑着对朱翊钧说道,“微臣都已经在此陪着殿下六天了,还差得了这一晚上吗?再说了,倘若现在殿下硬是要微臣回去,微臣自然是不敢不从。可是微臣这心里面,总觉得这么做不对啊。”

“……”听完了张凡所说的这番话,朱翊钧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微笑。他不再提起这件事情了,也是如同张凡一样,拿起了面前的碗筷,吃起饭来。

看到朱翊钧终于能够释怀了,张凡这才是动起筷子来。

饭菜依旧如同这几日的一样,依然是青菜豆腐之类的清单物品。而且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这皇帝丧期,东西吃的清淡些也就罢了。可是总不至于连盐都不舍得放吧。这其实才是最让人难受的原因。

虽然这顿饭和之前几天的根本就毫无区别,可是不管是张凡还是朱翊钧,都吃的是津津有味,似乎面前的是什么美味佳肴一般。特别是朱翊钧,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的他,如今虽然也是要顾着斯文和宫中礼仪,无法狼吞虎咽,但是那速度绝对是快得很,没多久便是两碗饭下肚了。

等到小太监收拾碗筷离开之后,这里又沉默了起来。不过如今这里的气氛,比之前几日算是好了不少。悲凉之气人在,却已经不是凄凉了,多了些人情味在里边。

深夜,外面的那群和尚仿佛是各个都已经成了神仙罗汉一般,这念经的声音就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

殿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只不过只有仔细分辨,才能够听得出来。

如今已是过了子时,然而平常这个时候即便是一直在强打精神的朱翊钧也会有些困倦,可是今天他却是精神好得很,一点困倦的意思都没有。

“老师,本宫一直在想,究竟这人心是怎么了?”朱翊钧突然间对着张凡问道,“平日里勾心斗角也就罢了,毕竟朝廷里的事情,本宫虽然还不明了,但是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可是如今,父皇驾崩,这本应该是举国同丧的时候,但是那些人,却还是为了自己在走动着。甚至于,做出来的鬼脸比平日里更甚。

“本宫一直觉得纳闷,难道说,是父皇和我朱家的各位列祖列宗做错了,还是说这些人当真是狼心狗肺?”

张凡没有想到朱翊钧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面对着这个问题,张凡不由得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并不是说张凡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说他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了。

“陛下,各位先帝,乃至成祖、太祖皇帝,都没有做错什么。”张凡说道,“也并不是全天下的人全都是如此,只不过因为殿下身在宫中,看到的却全都是这种人而已。说起来,这世上好人总还是要比坏人多的。”

“可是……”朱翊钧并不是不相信张凡的话,而是疑惑了起来,“这究竟是为何?本宫听过,就算是那高拱,当年也是一个有志向的人。可是看看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这并非人之过,而是世间本就如此。”张凡说道,“微臣也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几千年下来,人们却是都已经习惯了如此。以前变不了,现在变不了,将来就算是过上个五百年、一千年还是会如此。”

“哼,天地不仁,一万五为刍狗。”朱翊钧有些无奈地说道。

“殿下。”张凡突然对朱翊钧说道,“并不是微臣不敬,只不过待到陛下大殓一过,便是上尊谥了,到那个时候,殿下就要登基皇位了。”

“这本宫知道。”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

“只不过,微臣想让殿下明白。”张凡说道,“殿下的这个皇位,刚坐上去的时候好坐的很。只不过殿下到时候恐怕会觉得,很多事情,都不是殿下能够过问的了。”

“……”朱翊钧面对张凡的这番话,沉默了一番,点着头,严肃无比地说道,“这点老师放心,本宫心中自然有数。”

第四百四十六章 皇帝大殓

“晋简王朱新,进殿拜唁!”

“肃懿王朱缙,进殿拜唁!”

“庆惠王朱鼒枋,进殿拜唁!”

“……”

随着太监那铿锵中带着悲壮的声音,已经来的京城的各地世袭藩王,一个一个地走进大殿中向着装着隆庆尸首的棺椁祭拜.

大殿中央,几筵上摆着祭奠隆庆的东西,白色的安神帛挂满了整个大殿,高大的立铭旌上书着“大行皇帝梓宫”几个苍劲大字。一切一切,看起来全然都是那么的庄严肃穆。

这些从各自的藩属赶来京城的亲王、郡王,或许这辈子,出了他们自己的爹娘以外,这可能是为数不多的,能听见自己全名的时候。更多的时候,这些人就连自己的姓名都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这些人自然全都是朱家的子孙,有的藩属更是当年朱元璋所封出去的太祖一系。自从大明朝开国以来,这么多年下来直到如今,来到这里的人,有的按照辈分来算,比之如今躺在棺材里的隆庆皇帝还要高些。不过既然是皇帝驾崩,前来拜唁,自然是没有不跪不哭的场面。

纵使其中有很多的亲王、郡王于隆庆根本就没有见过面,但是既然皇帝驾崩了,你也来了,自然是要表现的好一些。

可是有的人跟隆庆根本就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而且旁边,太子、皇后、贵妃可全都看着呢,这一点眼泪都哭不出来,那可是大不敬啊。而且别看这里是皇帝的灵堂,这些人心里面都明白得很,暗中肯定是有人盯着的,这在特务机关极度发达的大明并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当今太子朱翊钧孝顺隆庆皇帝,这件事情,天下的藩王人尽皆知。万一将来朱翊钧做上皇帝了,要用这件事情来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可是一点理由都没有。

不过不用担心,大明一朝开国至今也将近快有两百年了,皇帝也不知道都死了多少个。这些做藩王的,祖祖辈辈早就有了应付的办法。

一开始的办法很原始,跪在那里暗地里掐大腿。不过这招并不是太有效,有时候那些没心没肺到了极点的,或者是那些对于皇帝死了心里面非常高兴的人,大腿都掐出血来了,也掉不出眼泪来。

没关系,还有一招。进殿之前,涂些准备好的生姜水在眼皮上,进去保证比谁的眼泪流的都多、都快。如今随着辣椒在神州大地上的普及,这些藩王们的“作案”工具也更新了。只不过涂辣椒水实在是有利有弊。辣椒绝对比生姜出的眼泪要多,那样更加能显示出来你这个做藩王的忠心和悲痛。

但是辣椒水实在是太过霸道了一些,很多人用过之后,保证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内,眼眶全都是通红通红的。有些不小心将辣椒水弄到眼睛里的,那跪在大殿上,可就不单单是流泪那么简单了,惨叫声比杀猪声还要大,让人们不禁怀疑,京城这段时间不是禁了屠宰吗,怎的如今会听到如此声音。

总之,如今大殿上也是如此这么一副景象。虽然说驾崩的隆庆皇帝,算不得一位有什么大作为的明君,但是前来“哭”的人也着实是不少。

皇帝大殓之时,太子以及故帝的皇后、妃子,皆要身着素服,前来殿上致奠。如今,朱翊钧就在此。

一身白服的朱翊钧,跪在隆庆的棺椁旁,有些不言不语。偶尔会抬起头来,冷眼看看这些前来哭丧自己父皇的皇叔们。昨天晚上,张凡和他之间谈了很多话,也是让朱翊钧明白了很多东西。虽然说对于这种场面,张凡提到过,但是张凡从来没有,也不敢明摆着说些什么,但是朱翊钧还是明白了很多。

他知道,这些人来此,做出这么一副姿态,几乎全都是惺惺作态。嘉靖皇帝就那么几个儿子,出了一个朱载垕活了下来,登基称帝,当上了这位隆庆皇帝之外,其他的儿子几乎全都夭折了。

而隆庆自己,生了几个皇子公主,但是皇子当中,出了朱翊钧和朱翊镠兄弟俩,其他的也是全夭折了。

跟隆庆真正有着直系关系的藩王,根本就是没有。既然没有那层关系,皇族的人家,又怎么会有那么好心。

不过朱翊钧也只是冷眼看着,心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他也是出生皇族,如今若是换个角度来考虑,或者是有哪个藩王死了,他也会难过一下,或者装着哭上一哭。但是要说他心里会不会难过,这点就连朱翊钧自己都不敢肯定。

反正,这些家伙就算再假惺惺,也得不了什么好处,朱翊钧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些前来拜唁的亲王、郡王之流,在隆庆的棺椁钱留了一大把的眼泪之后,自然是要到这边来说上两句话的。不过如今,几乎全都是王皇后一个人在应付着,一来她性子软,好说话;而来她毕竟是皇后之尊,这些人就算是想要纠缠也没办法。

至于李贵妃,完全就是和他儿子一个模样,低着头不说话。除非有人过来了,她才会抬起头,微微点点,轻声说上两句就算是回礼了。

而朱翊钧,不声不响,也根本不会理会任何人。吃了几次亏之后,也就没有人来打搅他了。

大殿里面是如此一番“热闹”的景象,大殿外也是如此。

皇帝大殓,不光是皇族的事情,自然也是少不了做臣子的忙碌了。

不过做臣子的此时所忙碌的,也还是一个“哭”字而已。

皇帝大殓,在京的文武百官,以及文武官员家中若是有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官员身着素服,而诰命夫人身穿丧服。这些人这几天,早晚两次,全都要经由西华门进入皇宫当中,来到皇帝停放棺椁的大殿门外,跪在这里哭灵。

这可是一项体力活,不管你是心诚还是不诚,如今都要做作样子。也没有任何的特权能够让任何人免除这项集体活动。

如是乎,队伍当中若是有那些个七老八十,或者身为诰命夫人的老伴也是七老八十的夫妻俩,那可就差不多是要了命了。这哭着哭着,因为跪不住这么长时间而昏厥过去的可不知道有多少人。

但是没有办法,宫中自然是准备了太医还应付这种场面。倘若被太医医治了之后,觉得你还“老当益壮”,可以再去跪个几天没问题的话,那你就得继续去跪着。

也因此,这个时候往往是太医们好好赚上一笔外快的时候。再说了,这件事情锦衣卫或者东厂也不怎么过问,毕竟就算你有钱,也得要你已经是七老八十了才行。到了那个岁数,有些什么小毛病,还不都是正常的嘛。

所以,很多人都在庆幸,隆庆这驾崩的真是时候,选在这春末时节,天气是不冷不热正正好,天上下的雨也是少了很多。倘若是盛夏时节,或者是寒冬腊月驾崩了,那隆庆这一去,非得带走几个老家伙跟他陪葬不可。

此时,张凡就在这队伍中。昨晚上是他陪着朱翊钧守灵的最后一晚。对于朱翊钧为隆庆守灵,却是要张凡陪着,这件事情本来并不是太合规矩。但是朱翊钧没说什么,甚至于王皇后和李贵妃也没有说过反对的话,其他人又有谁能说什么呢!

张凡今天一大早,连家都没有回,就在宫中随便吃了些东西,就来这里跪着了。本来他是不用来的,毕竟这么多的藩王、郡主进京,他这个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自然是要负责很多东西,比方说护卫,调查之类的事情。但是张凡还是来了,因为他的妻子茹雪也要来这里跪着。

忘了说了,本来茹雪不过是四品诰命夫人,并不用来这里受罪的。不过今年年初的时候,也不知是隆庆还是朱翊钧的主意,总是茹雪也是“升官”了。诰命夫人并没有正从之分,因此茹雪这次算是连升两级,直接被提为了二品,因为也要来这里跪着了。

这早晚一次,当真是让张凡有些觉得心疼。不过当他看到茹雪那一身孝服之时,倒也是被镇住了。

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这句话如今看来果然是一点都不错。茹雪这一身一穿上,张凡当真是眼前一亮,有些留恋。

他不禁想到,以后若是还能看得到……“呸!”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在心中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茹雪若是还要穿这身,这不是在咒自己吗!

总之,如今就是这么个场面。大殿里面在哭,大殿外面也是一点也不含糊。

不过声泪俱下之时,自然有人里外不符。大殿里面的人几乎个个是如此,大殿外面的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是不例外。

假哭的人多得是。

最典型的一个就是高拱了。如今的高拱可算是春风得意,被隆庆亲自授予顾命大臣,这意味着将来他的权势。如此这番精彩的未来,高拱怎么还可能哭得出来呢。好在大臣们都是跪在一起的,不像大殿里面那样,谁用不用心一看就看得出来。

总之,隆庆的丧礼,就在这么一幅场景下继续下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又有哪一朝的皇帝不是如此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 群臣劝进

热热闹闹,不,不应该用这么个词,看起来非常的不敬.但是如今,张凡觉得,只有这四个字最能体现了。

总之,热热闹闹的皇帝大殓仪式,这七天总算是过去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七天当真是相当的难熬,这一连七天,每天早上要早起,晚上要晚归,一起跪在皇宫里面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就算是有人当真是心诚无比,对皇室无比敬重,对隆庆是五体投地的崇拜,不过这种人最多也就能哭个两三天。让他继续往后,在哭上个三五天,当真是有些办不到了。

至于那些进京拜唁的亲王、郡主之流,倒也是无所谓了。毕竟大明朝是封了亲王最多的一朝,虽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利,不过即便是如此,大明还是成为了亲王叛乱最多的一朝,不过能达到成祖朱棣那个高度的,没有第二个。

但是即便是这样,大明皇室还是无条件养着这些个闲人,每年都要Lang费朝廷很多的粮食和钱财。对此,自然也是有皇帝腹诽过。不过既然这一条是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留下来的规矩,就自然不会有人改它。

只不过,谁知道呢?或许朱元璋会有这么一道圣谕降下,为的只不过是因为他小时候日子过的穷,太穷了。所以当了皇帝的他,不希望再看到自己的亲人挨饿受冻。

不管怎么说,总之一点,大明朝各地的藩王是数不胜数,更不用提那些个郡王、郡主之流的。这些人虽然每个来了,都是要装模作样一番,不过好在他们人数众多,而且拜唁皇帝晏驾又是大礼,繁琐的很。

这么多人你来我往一番,每个人再惺惺作态,耽误上一点时间。这七天的时间看起来是不短,实际上到了最后也是紧巴巴的,刚刚好够让有资格进殿的人都进去一番。

不过大殓七天,也是到头了。

大殓之后,事情看起来不多了,但是件件都是繁琐无比。

皇帝大殓祭拜之后,就应该要下葬了,这被称为“梓宫发引”。

为隆庆“预定”的陵墓在皇陵西南方的昭陵。本来嘛,皇帝修陵墓,很多都是自从皇帝登基那天就已经开始了的。不过这修建陵墓的工作,大都是根据皇帝的身体素质来决定快慢的。皇帝身体好的,修的慢点;病秧子皇帝的陵墓,修的自然就快。

不过皇帝也是人,人有旦夕祸福,这谁都说不准。因此,陵墓前期的修建速度都很快。但是到了后期,便会放慢下来。万一皇帝有了个什么好歹,也能加快速度完工,不至于闹出什么祸事。

不过大明朝的皇帝,命数当真是不怎么好琢磨。有的能拖着病体做上几十年的皇帝,有的看起来是不错,但是说不准哪天就死了。

因此,这个梓宫发引,也总是让匠人们心神不宁的。

在古代,帝王的葬期自然是有规定的,“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就是这么个说法。但是明代的皇帝或者皇后的葬期却从来都没有过这种说法。皇后还好说,梓宫发引“例不出百日”。但是皇帝就完全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了,只是说择吉日而葬,时间的长短都没有个定制。

明太祖朱元璋,死后七天便葬于孝陵。却也有皇帝死后,几个月都不曾下葬的事情。或许这和那些个陵墓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关系也说不定的吧。

总之,如今按照正规的程序,应该是到这里了。但是这件事情没有个定期,那就只能放在一边了。

但是,故帝不下葬,不代表其他的事情全都不能做了。最重要的一点,国不可一日无君。

皇帝死了,但是这个庞大的帝国又没有灭亡。朝廷养了成百上千的官员,不是让他们吃闲饭的。全天下也不能老是处在这种悲痛的情绪中。当务之急,让嗣皇帝继位登基才是。

这边是所谓的上尊谥了。

而如今,便是到了这个关口。

大殓之后的第三天,文武百官们向朱翊钧劝进,劝其登基继位为新皇。

就是在这时候,又有事情发生了。

这天,群臣的代表,六位内阁大臣,六部尚书,联名觐见,要求朱翊钧登基继位。

而地点,就正是在皇极殿的大殿上。

皇极殿上,偌大的大殿冷清的很,这几日都没有人。如今,也只不过这几十人,完全没有平日里早朝的“热闹”气象。不过即便是冷清,如今这里讨论的可是封建王朝时代最为重要的事情。

朱翊钧此时还只是太子,只能坐在皇位之下。不过朱翊钧哪有心思坐,只是站在那里。

大殿后面,李贵妃坐在那里。本来,这里还应该有这王皇后的身影,但是王皇后显然对于摄政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能力,便没有过来。

大殿上,张凡和冯宝也在。

“你们这么做……”朱翊钧此时的表情并不愉快。毕竟隆庆才驾崩没多久,如今这帮人就逼着他登基,这让朱翊钧的心中不怎么快活。

“殿下的心思,微臣等心中明白。”高拱首先站出来说道,“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殿下迟迟不肯登基,朝中可就要乱起来了。到时候,天下百姓无人管束,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面对着高拱的这番“耸人听闻”,其他人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但是心中都鄙视了他一番。只不过高拱说的这些话,倒也不算是太过胡扯,并没有人提出来。

在场的人都明白,隆庆在临行之际对高拱托付的话语,早就传遍了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拱如今急着希望朱翊钧登基的心情,谁都明白。

朱翊钧听高拱这么一说,有些无奈。他知道这迟早要发生,自己又躲不掉。更甚,今天他来这里之前,李贵妃便找他说过话,虽然没有明着点出来,不过也就是这个意思。

在看看张凡,朱翊钧发现张凡也向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无奈地轻叹一声,朱翊钧总算是点了点头。

看到朱翊钧答应了,在场的人全都笑了。当然,最开心的自然就是高拱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登基,不过向未来的新皇行礼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正当众人准备跪拜行礼,并且山呼万岁之时,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这番动作。

“且慢。”

众人被这声震住了,打眼看去,发现说话的是冯宝。

“冯宝,你想要做什么?”高拱一看见是自己最为不爽的冯宝,立刻是出言喝道,“此时怎有你插嘴的地方!”

“高大人,咱家也是为着陛下办事,何必如此呢?”面对高拱的呵斥,冯宝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平静地说道。

“陛下?”高拱听到这个词,愣住了。

“没错。”冯宝说了一句,便抱着一个锦盒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从锦盒中取出一卷东西,高声说道,“现在,咱见要宣读陛下遗诏。”

“遗……遗诏!”高拱顿时大惊。

其他听到的大臣也是惊讶无比。

但是张凡没有,他早就猜到冯宝定然是做了什么手段,不过他没有想到会有遗诏。

对,在场的人,出了那几个知情人之外,恐怕是谁都没想到。

在这些人的心里此刻都有个疑问,隆庆为何要立下遗诏呢?这完全没什么道理。

毕竟,朱翊钧做为隆庆的皇子,是年纪最长的一个,也是被实实在在封为太子的一个。隆庆还有个皇子朱翊镠,如今一岁未到。很明显,这皇位不管是怎么轮,都是朱翊钧的。

对于这种必然之事,再立下遗诏显然是有些多余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像是这种圣旨的拟立,必然要有内阁大学士在场才行。高拱做为内阁首辅大臣,是必然到场之人。即便是他被徐阶整回家的那些日子,回来后也没听郭朴提起过这件事情。所以如今冯宝拿出一份遗诏,怎么能不让高拱心疑呢?

可是如今高拱又不敢说遗诏是假的。后面坐着李贵妃,这谁都知道。可如今李贵妃都没说什么,难道说……这遗诏是隆庆悄悄立下的?

即便它是真的,众人也想不出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就像前边说的那样,如今有条件、有资格登基的就朱翊钧一个。就算是遗诏,又能说出什么花样来吗?

然而朱翊钧,面对着冯宝突然拿出来的这份东西,丝毫是没有任何惊慌的表现。面色不红,呼吸不喘,一切如常。好像是他信心十足,又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遗诏里面是否写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

但是张凡不同,他听到遗诏二字之后,脑子里就在一直不停地思索着。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张凡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只不过它还不敢确定罢了。

二话不说,冯宝已经打开了遗诏读了起来。

一开始,全都是些场面话。说隆庆自己这个皇帝,做了什么什么错事,什么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些都无所谓,并不在众人关注的范围。

但是等到冯宝读到最后一句,在场的众人全都惊呆了。

“果然如此。”这是张凡的想法。

而高拱那边,已经开始大叫“不可能”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遗诏风波

“这不可能!”

随着这么一声大叫,高拱的身影已经能够冲了上去.

不过即便是当场这么多的大臣,既有于高拱合得来的,也有合不来的。不过这个时候,这些人却是没有一个想要去阻止高拱。

原因简单的很,知道内情或者说是能猜得到内情的那寥寥几个人,全都淡定的很,也知道高拱此时必然会是如此;而不知道内情的,也是跟高拱一样第一次听到这份遗诏的人,也是如同高拱一样,被当场给震住了。不同的是这些人也不只是太过吃惊了还是怎么的,他们并没有像高拱这么冲动地冲上去,而是呆在了原地,双眼瞪的如同铜铃一般,看着冯宝。

高拱冲上去,也顾不得朱翊钧就坐在旁边,他这么做是不是犯了宫中的礼教。不过不管是朱翊钧还是冯宝,却也没有对高拱这么做表示什么。

高拱冲到冯宝面前,伸手过去就要抢夺冯宝手中的圣旨。然而对于这种大不敬的行为,朱翊钧和冯宝也没有说什么。朱翊钧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冯宝则是非常配合的将圣旨交给了急不可耐的高拱。

劈手夺过来,高拱便看了起来。圣旨上并没有多少内容,这刚才听过的人都知道,看完它也就只需要一会的功夫。但是高拱这一看,就看了很长的时间。

下面站着的人可以很明显地看到,高拱的表情,随着看着圣旨的时间而变化着。一开始还是之前那股子震惊和不相信的模样。但是渐渐的,高拱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变得一脸的疑惑和不解,看来他对于圣旨上所写的东西是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再过会,疑惑和不解被愤怒而取代了。

那道遗旨上究竟写了什么,能够让高拱和在场的所有这些个有权有势,经历过大风大Lang的大臣们吃惊?

其实这道遗旨上的内容简单的很。

一开始还是如同一般皇帝的遗诏一样,隆庆说说自己这个皇帝当了几年,干了些什么事情,其中什么事情做错了,什么事情做的不够这些闲话。

之后便是说,自己死了,要自己的臣子多多照顾照顾自己将来就要登基继位的儿子朱翊钧。不错,继位的就是朱翊钧,也只有朱翊钧,这道遗旨并没有改变这个的意思。所以说,大臣们所惊讶的并不是这些。

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

遗旨的最临了,写了这么一句:“着令司礼监掌印太监于内阁大学士共同辅政。”

就这么一句话,何人是不震惊,何人是不心颤!

大明朝立国就快要有两百年了,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建国之初,就明确地规定过,后宫不得干政。

不过到了后来,出了很多的事情,所以也有了一条内监不得干政的不成文的规矩。不过这一条,到了如今,也就算是可有可无了。

毕竟自从大明朝有了司礼监整儿地方,有了几个太监代替皇帝行使“批红”的权利之后,太监就已经和政治分不开了。

大明朝的制度,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批红也就等于皇帝通过了。大臣们上奏的奏折批红之后发还内阁执行。当然了,倘若内阁不同意,也有权利驳回。总之,就是要做到一个平衡,有一方不同意的,不行。

批红听起来是巨大无比的权利,简直就是在代行皇权治理国政了。但是实际上,批红也只不过是皇帝让太监代替自己工作而已,但是实际上拿主意的还是皇帝。当然,自作主张的太监自然是由,而且也不少。不过某些小事倒也是无所谓,大事就麻烦了。内阁也自然是不会通过的。

所以说起来,太监基本上还是不干政的。

但是如今这道遗旨一下,事情可就全都变味了。

在大明朝开过至今将近两百年的历史当中,有过猖狂的太监,弄权的太监,不要命的胡作非为的太监。比方说王振、刘瑾之流,这绝对是太监中的“骄楚”了。

但是即便是这两位大明朝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太监,其权力大归大,想要辅政,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这也并不是什么歧视,说起来,太监要比很多做大臣的忠心多了。可问题是,太监中,十有**,都是些没什么学问,靠着溜须拍马进官的。即便是宫中开设了专门让太监读书认字的学堂,可也仅仅是让他们读书认字罢了。什么圣贤之书,圣人礼教是不怎么教授的。

辅政,何为辅政?辅佐皇帝处理政事,在皇帝对政事迷惑之时,能够给予正确的指导,让国家太平,国富民安。

跟着一个没什么问话的太监,能学到什么呢?

不错,当朝的大太监冯宝的的确确是肚子里有墨水,而且不是一点半点,当真是才华横溢,光是在宫中的这些年,就撰写了多本著作,而且还颇得文人们的认可。

但是即便是如此,也不应该让冯宝辅政朱翊钧啊。

从嘉靖一朝到隆庆一朝,出了多少能人!即便是当年全天下都人神共愤的严嵩,那也绝对是个教授级的人物。更不用说之后的徐阶、高拱、张居正、郭朴、高仪、葛守礼之辈,哪个不是满肚子的学问,而且都是身处重要的官位,在仕途上摸爬滚打了多年才有了如今的位置。

有这些人的存在,即便你冯宝的学问当真是在这些人之上,又或者说你冯宝当真是火眼金睛,对于政见的把握具有独到非常的认识。可是你冯宝说到底还只是个太监而已。

有着这些人的存在,哦对了,如今还要加上个张凡。有这么多的大臣候选者,怎么轮也轮不到你这个太监来给新皇辅政。

然而偏偏的,如今这道遗旨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刚辞啊冯宝读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全都听见了。甚至于冯宝还冲上去抢过圣旨,亲眼看了起来。在下面站着的人虽然没跟过去看看,但是从冯宝的表情变化上来看,估计那上面就是这么说的。

这下子,所有人的心里面全都有了别样的想法,这些子可要有好戏看了。

这几天,也不知是高拱自己,还是有人故意放出话去。总之,高拱被隆庆临终托孤,将朱翊钧托付给他这件事情已经是无人不知了。

可是这说到底,也只不过是隆庆的口谕。不,连口谕都算不上。即便是皇帝的口谕,在宫中也是有凭据可寻的,将来都是对照的凭证。

然而隆庆对着高拱所说的这番话,哪里有哪些东西,完全就是句口头话罢了。这若是当真要追究起来,其实是做不得数的。就算当时在场的还有着很多人,那也没有用。在场的人,基本上都和高拱之间有些间隙,就算是没有,也绝对不会希望看到高拱这位隆庆指定的第一辅政大臣的出现,绝对会极力否定的。

现在高拱是口说无凭,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绝对是百口莫辩了。

而更加让高拱暴跳如雷的是,这个太监从不辅政的规矩,或者说是惯例,竟然在他这里给破了。

他高拱是谁!如今的内阁首辅,当朝的首辅大臣。

将来,若是有人提起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说是张居正时期,或者说是张凡时期,竟然让一个太监做了登基新皇的辅臣。而是会说,在高拱为内阁首辅大臣的时候,新皇登基继位,而年幼的新皇身边的辅臣当中,竟然有这一位太监的存在。这虽然说起来并不是什么会遗臭万年的事情,但是这也绝对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总之,如今在场的大臣们,虽然说心中都是震惊的很,但是也不乏心中想要看高拱笑话的人存在。

当然了,高拱所感觉气愤的,还不止这一点……

“你这份遗诏哪里来的!”高拱抬起头,看着冯宝恶狠狠地问道。面色已经不善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要生食其肉一般的模样。

没错,高拱问的就是这份遗诏的真伪。皇帝立诏,都是要内阁大臣在的,特别是这遗诏,几乎都是由内阁草拟,说白了,就是要高拱来草拟。如今高拱根本就没做过,这份遗诏哪里来的!

“高大人,莫不是糊涂了吧?”冯宝仿佛根本就不在意高拱的这副模样,微笑着说道,“这是先皇遗诏啊。遗诏,自然是先皇所立下的。”

高拱似乎是早就料到冯宝会这么说,但是他脸上还是露出了不相信的样子:“这不可能,这份遗诏是……”

“高大人莫非想说,这份遗诏是假的吧!”冯宝打断了高拱的话,也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说道,“高大人,说这番话可要小心点。这份依照是不是先皇所里,全都是有据可查的。咱家如今给高大人留个脸面,不让大人说出来。倘若高大人要是说出来了,到时候在宫中查到了凭据,高大人可不要怪罪别人!”

还想要说话的高拱,被冯宝的这番话给震住了。是啊,那凭据,也不是做不了手脚。隆庆卧病在床,这些东西对于身在宫中的冯宝来说,全都不是麻烦。甚至有可能,这当真就是隆庆所立,也说不准。

不敢冒这个风险的高拱,此刻憋的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将来之事

如今的大殿之上,气氛诡异非常.

冯宝拿出来的这份遗诏,着实是把在场的人震住了。当然,最为震惊的自然就要数高拱了。

而高拱对于这份遗诏的真伪抱着非常大的怀疑。毕竟皇帝立遗诏,当由内阁首辅大臣来草拟。然而如今,身为内阁首辅大臣的高拱却并没有草拟过任何性质的诏书,更不要说是遗诏了。

高拱很想要当面就指责冯宝伪造皇帝遗诏,这绝对是能够一下子出去冯宝这个心腹大患的机会。但是高拱始终是不敢这么做。就如同冯宝所说的那样,宫中所有的圣旨、诏书,不论是皇帝手书还是口传,全部都是有据可查的。

冯宝这么一说,高拱心里顿时就没底了。一来、他不敢肯定,这份遗诏到底是真是假。虽然说高拱确定自己没有草拟过,但是并不代表这份遗诏就一定是假的。毕竟隆庆一朝六年多的时间,又不是只有高拱一个人做过内阁首辅。万一隆庆是很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让徐阶草拟的遗诏的话,高拱这时候敢说这是假的,那还不如高拱自己去拿刀子抹脖子来得快。

二来、高拱是不敢赌。毕竟,不管怎么说,等到朱翊钧登基之后,就算是冯宝这个太监真的成为了辅政,但是他高拱的位置也绝对是跑不掉的。高拱有自信,自己可以力压冯宝一头。那么生下来的,也就是在自己这一代,居然有了太监成为辅政,这么个关乎于名声,或者说是,身后名的自尊问题了。

这一场,高拱是输了,而且是毫无挽回的余地。高拱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只不过……只不过自从重新回到朝廷中担任了内阁首辅的高拱,早就已经不是过去的高拱了。

过去的高拱豪爽的很,即便是有了什么吃亏的时候,也能够一笑而过。但是现在的高拱早就不同了,疯狂的高拱,对于反对自己的人都用巨大的力量来打击他们,而且过程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也因为这样,反过来说,高拱也无法承认自己的失败。这段日子以来,高拱对于许多人的打击行为,大部分都是成功的。而且就算是最终没有达到他的目的,可也是有所成就的。

同样来说,高拱如此疯狂的行为,自然也是招来了许多人的报复。并不是因为高拱占着内阁首辅的位置,没有人能够撼动他,或者说所有人都怕他。但是这些人,要么是失败了;要么就是距离成功挫败高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就被许多别的原因而告终了。甚至于,这些人的失败,还会被高拱加以利用,反攻过来。

总之,这段时间,高拱就算是赢得少,但是每次总是能够获胜,可以说是只赢不输。

然而这一次,就在今天,高拱输的是体无完肤,而且还毫无还手之力。这让高拱怎么能够甘心!

但是,即便此时的高拱再不甘心,可是输了就是输了,而且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说不出话的高拱,憋得通红的脸色,如今已经是变成了紫色,让人担心他是不是会就这么闭过气去。

不过在场的人,根本就没有人会去关心他这个问题。出了郭朴以外,所有人都是无所谓地看着高拱。甚至,其中的很多人都觉得,高拱要是这个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才好呢。

不过,这种戏剧性的事情,到底是没有发生。

“不知高大人可还有什么疑问?”冯宝问道,“若是没有的话,还请高大人退下去才好。这里毕竟是皇上上朝之时所在之地,高大人虽然是内阁首辅大臣,但是站在这里,还是太过不敬了。”冯宝一副微笑的模样,“好心”地提醒高拱。

“……”半晌,高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冷哼一声,用怨毒非常的眼神看了看冯宝,灰溜溜地走回了自己本来应该站着的地方。说是灰溜溜的,只不过是应个景而已。高拱的高傲,决不允许他这么做。即便是这一场争斗他输了,他高拱还是要昂首挺胸地离开。

若不是此时,劝进朱翊钧登基的事情还没有完,恐怕高拱就要直接走人了。

“各位大人。”冯宝见高拱已经回去了,便继续说道,“如今,先帝遗诏已出,想来各位大人也都明白了吧。”

本来,接冯宝这个话茬的应该是高拱。但是这个时候,高拱显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先帝的遗诏也出了。”说话的自然是张居正这个内阁次辅了,“当下咱们是否就该择吉日,请殿下登基了?”

张居正这句话说出来,下面站着的大臣们并没有出言,显然都是默认了的。而高拱,根本就是懒得说什么了,再说这件事情就是让他说也说不出什么来。

“张大人所言极是。”冯宝应道,“虽然先帝驾崩时未久,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登基之事自当是早些为好。”

说到这里,冯宝还礼节性地向着朱翊钧看了看,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一般。但是显然,冯宝并没有太把朱翊钧当回事,还没看到朱翊钧有什么表示,就已经转过了头来。

这一幕,全都被台下站着的大臣们看在眼中,但是这些人全都没有说什么。

冯宝敢这么做,必然是有所依仗。而如今,且不说朱翊钧,就连坐在后面的李贵妃,这位将来必然将会摄政的太后,也没有对此表示什么,他们这些做大臣的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只不过很多人心中,尤其是一些对于朝廷极为忠心的大臣,就比方说葛守礼,眼神中就满是忧郁。他们心中都明白,若是这么发展下去,将来或许会演变成许多历史悲剧的重演。但是这个时候,在场的人都没有说什么,或者说,他们全都明白,即便是有个敢于忠贞直言,而且丝毫不顾及自己性命的人站出来指着冯宝破口大骂,情况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到最后,也只会是站出来的人将来遭到冯宝的报复而已,对于现在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有利的地方。

而张凡,所关注的到不是这些。身为一个过来人,一个从未来重生而来的人来说,即便是张凡对于历史极不精通,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了解的。

大明朝,能够乱政的太监几乎就没有。当然,像在历史上大大有名的王振、刘瑾、魏忠贤之流,说到底,这些人也不过是因为个人的贪欲而胡作非为。诚然,这些人却是给朝廷,给国家造成了很多麻烦,但是却并没有到祸国殃民的地步。相反,这些人,这些太监因为种种的原因,对于民间还是要装作一副“善人”的表现。

说到底,这还只是大明朝的统治阶层之间所产生的问题吧了。对于民间的影响是有,但是并不大。

而对于张凡来说,他上辈子也就知道鼎鼎大名的刘瑾和魏忠贤二人的名字,甚至于与他们同样祸乱朝政的王振,都不是太记得住。而冯宝的名字,在学校,或者说是在高中的历史课本中,冯宝的名字几乎就没有被人提起。

这在张凡看来,以冯宝如今的权势地位,后世却会如此冷淡地对待他,只可能有两个原因。

要么,冯宝在万历一朝,平平庸庸,既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却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没有做过什么丰功伟业,却也没有做过什么祸国殃民、人神共愤的大事。总之,就是平平庸庸。

要么,就是冯宝保藏了祸心,但是在其还未能来得及成事之前,就已经被他人打压了下去。甚至这个人是谁,张凡心里面都已经有了候选了。

等到将来的那个时候,冯宝必然已经除掉了想要和他作对,而且也有资本和他所对的人。高拱年纪不小了,可能这个内阁首辅就已经做不了几年了。

葛守礼虽然有着很多人赞同,但是面对着冯宝,那些人未必能够站出来,葛守礼也是孤掌难鸣。更何况,葛守礼比高拱的年纪还要大了许多。

张居正?这更加不可能了。如今的张居正就已经和冯宝二人拴在一块了,而且看起来二人的关系还是极为不错的。这也是张凡对于张居正这位自己的老师颇有微词的地方。虽然张凡自己如今和冯宝之间也是颇为亲密,但是想张居正那样,恐怕还差得远呢。

那么剩下来的,恨着冯宝,却又有资本、有能力去推翻冯宝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了。而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如今的大殿之上。

没错,正是朱翊钧,这位当今的太子殿下,再过几日就要称之为陛下的人了。

朱翊钧这段时间以来,对于冯宝可算是讨厌到了极点。而再过几日,成为辅政的冯宝,必然会让朱翊钧更加的讨厌。

但是,朱翊钧这位皇帝,虽然如今的年纪非常小,可是他总有一日要亲政的。到了那个时候,自然就轮到冯宝要倒霉了。

或许,或许到不了那一日,事情就会发生转变了也说不定。

第四百五十章 怜悯之心

对于冯宝不把自己当成一回事,朱翊钧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不满,始终就是那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幅景象,站在下面的大臣们全都看在眼里,却是没有任何人说什么。再说了,就连朱翊钧这个苦主都没有表示过什么不满,他们这些做大臣的又能怎样!

高拱对此早就有了准备,再加上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小,此时的高拱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剩下的人,有的要么根本就不关心这些,或者说对于这种情况在他们看来是必然的了。

还有些人,有些当真是心怀远大抱负,忠于朝廷的人,对于这种场面,感到的是无奈、痛心。在他们看来,这就象征着,将来这个大明王朝的混乱,朝政的混乱,民生的不安,当然,还有皇族的权威问题等等。

但是张凡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他所在乎的是朱翊钧这个人,这个如今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大明天子。

老实说,张凡对于朱翊钧的感情,其实是非常微妙的。

前期,初入仕途的张凡,对于突然之间就接触到了这位太子殿下,感觉自然是有些激动的。但是激动就是激动,是一瞬间情绪波动的表现,并不是长远的状态。更何况,当时的朱翊钧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而已。

而渐渐的,张凡对于朱翊钧也是发生了变化。关心和教导,这是张凡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是他的本职工作。而张凡也的的确确是付出了自己的真心来做这些事情,从而得到了朱翊钧的无比信任。

可是即便如此,那时候的张凡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到底还是想要利用朱翊钧,和如今的太子搞好关系,将来能够在朱翊钧当上皇帝之后,利用打下的关系基础来给自己行些方便。

不过不要误会,这只不过是因为上辈子带着许多“愤青”情节的张凡,想要借此来完成一些心中的理想罢了。没有什么能够比得到一个皇帝完全的信任,而更加容易让自己行动的了。即便是明白“伴君如伴虎”的这个道理,张凡倒是不怎么畏惧,毕竟他要做的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会引起封建统治势力愤怒的改革之事。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他与朱翊钧之间的关系的发展,如今的张凡对于朱翊钧又有了一些变化。

关心还是关心,并不是虚假的,甚至比以前更加热切。教导还是教导,张凡并没有误导过朱翊钧,也从来没有什么藏私之类的行为。甚至于张凡在教导朱翊钧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变换着方式,将后世当中的许多理解和认识用朱翊钧不会反对的方式告诉他,让他将来能够统一自己的行事。

然而朱翊钧,不知道是他本身的原因,还是说他与张凡之间的关系让他非常信任张凡。总之,朱翊钧对于张凡的话基本上可也说是言听计从。而对于张凡所教授给他的很多事情,哪怕有些按照如今的道德价值标准来衡量的话,还是有些让人无法认同的事情,朱翊钧都能够理解和接受。

事情的发展似乎正在向着张凡所希望的方向进行。但是,正是因为朱翊钧对于张凡的这种信任,让张凡觉得,自己原本的想法会不会有些对不起朱翊钧了。即便若是按照张凡原本的打算去做,朱翊钧也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而且若是张凡成功了的话,将来这片神州大陆,也必然是会形势大好。

可是对于朱翊钧个人来说,张凡总是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伤害了他。虽然说对方不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总是会缠绕在自己的脑海中。张凡还做不到那种对于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甚至于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那种境界。因此张凡对待朱翊钧的方式,开始发生了改变。

其实按理来说,以张凡的这种性格和为人处事的方式,不论是胸中有着再多的文采,无论是身在任何时代的官场当中,都是很难混出头的。但是谁叫张凡的运气好呢。

总之,如今的张凡是真正地关心着朱翊钧的。他不知道,自己对于朱翊钧的这种关怀,会让未来的万历皇帝发生多大的变化。

而如今,在看到,在看到在场的这些人,无论是抱着忠心还是怀有私心的,无论是想要以权谋私还是为国为民的,却是都把朱翊钧当成是一件工具来看待,张凡觉得很是不妥。这就是怜悯。

想到这些,张凡向着站在高台上的那个瘦小而又显得落寞的身影,投去了关怀的目光。

似乎是冥冥之中有着联系一般,恰巧在张凡看向朱翊钧的时候,朱翊钧的眼神也是转了过来。

眼神正对着的二人,在这一瞬间,都明了了对方所要传达的意思。

张凡的眼神,表达着他对于朱翊钧的怜悯。但是当朱翊钧看过来的时候,张凡的眼神中却是带上了一些尴尬。

而朱翊钧看到张凡的眼神之后,先是有些吃惊,随后就变成了一种欣慰之中还带有着安慰的眼神。

似乎两个人的位置代转了过来。

没错,张凡只是对着朱翊钧投去了关怀和怜悯的眼神。但是当他见到朱翊钧看见了的时候,尴尬了起来。其实原因简单的很,朱翊钧如今就算是再可怜、再无助、再有更多的人想要利用他,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个太子,再过不久就要成为皇帝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皇族出身的,尤其是大明朝的朱家人,身上总是有着那么一股子傲气。大明朝的皇帝,混蛋的有、荒废朝政的有、玩世不恭的有,但是却没有毫无气节的人。

想当年,北宋末年,二帝被金人劫走,繁华的大宋便从此一蹶不振,就算是宋高宗在杭州临安开过南宋,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地持续了百年,最后还是轰然倒塌。

然而,反观大明,正统十四年之时,土木堡之变爆发。瓦刺军击败了大明的军队,甚至连当时的皇帝明英宗朱祁镇都被瓦刺人掳走。然而大明朝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即使是也有人讨论过南迁,但是这被人当即否决。

身为一个如此傲气的皇族的一员,朱翊钧的身上自然是带着这些情绪的。因此,若是其他人向他流露出这种怜悯的目光,朱翊钧非但会对其产生什么好感,只会是更加的讨厌。

但是张凡不同,张凡对于朱翊钧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而也正是因为这份特别,在朱翊钧看来,张凡的这份怜悯,是他可以接受的,甚至可以说,这是朱翊钧所希望看到的。

“既然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冯宝开口了,事情已经有了结论,转头对着朱翊钧说道,“殿下,奴婢已经问过了,六月十日是个吉日,不如就在那日,请殿下登基,殿下觉得如何?”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本宫自然是同意的。”朱翊钧对于冯宝的问话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非常平静地回答道,“只是如今只有几天的时间,还是要抓紧为好。”

“这是自然的,奴婢等会就去吩咐。”冯宝回答的非常恭敬,只是他心中是否恭敬,恐怕就难说了,“这件事情还要多多劳烦各位大人,尤其是礼部的张大人。”

“殿下还请放心,此时微臣自当是谨慎处之。”张居正回答道。

其实,对于这种事情,都是早早就准备好的,一般都是在上一代的皇帝刚刚过世之时,下面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毕竟皇帝什么时候死,谁也不知道。但是死了必须马上又新皇继位,因此这些工作,尤其是礼仪方面的工作,自然都是早早有所准备的,以防止到时候时间紧迫,出了什么岔子可就麻烦了。

见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冯宝便再次将眼神看向了朱翊钧。

朱翊钧知道是轮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诸位大人劝进本宫登基,本宫也已经答应了。如今日子也定下来了,不知诸位大人可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等了一会,见没有人说话,朱翊钧这才再次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今日就到这吧。日子也近的很,还要劳烦诸位了。本宫有些累了,要回去休息。”

“恭送太子殿下回宫。”在场的众人齐声说道。他们明白,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称呼朱翊钧为“太子殿下”了。

朱翊钧离开了,冯宝看了看便也走了。大殿之上的大臣们开始退场,只不过他们也都是用眼神来议论着今天的事情。

张凡向着张居正投去了疑问的眼神,似乎是在询问着什么不好开口说出来的问题。而看到张凡眼神的张居正,先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到张居正承认了,张凡也就不再过问什么,投过去一副“多加小心”的眼神,也就准备离开了。

今天的事情,并没有谁输谁赢。但是在众人看来,输了的自然便是高拱了。

然而高拱并没有现出败相,只是他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愤恨。

第四百五十一章 新皇登基

在明朝,皇帝登基继位,被称之为“登极仪”.所谓的登极仪,就是按照字面意思来解释,登上极致高峰之时的礼仪了。

毕竟是新皇登基,因此这个过程可以说是繁琐无比。

张居正身为礼部尚书,自然是主管登极仪的诸项事宜。然而即便是他从隆庆刚刚驾崩的那天起就开始准备,可是知道现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才是紧巴巴地弄好,仓促了许多。

六月十日,钦天监说这一天是吉日。其实很多人都看不好这一天到底是吉还是不吉,不过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他们说吉就吉吧。

总之,这一天,登极仪便开始了。

皇帝的宝座身在皇极殿。尚宝司在皇极殿设立宝案,鸿胪寺设立表案于丹陛(大殿前的台阶)之上。

教坊司设中和韶乐、设而不作。意思就是拜拜样子。毕竟今天是新皇的登基大典,怎能有丝竹之乱耳呢!

之后,鸿胪寺要设置诏案,供新皇登基之后,宣读诏谕。

当然,这里也少不了锦衣卫的事情。锦衣卫是皇帝的十二亲卫当中最为重要的一卫,自然是关系重大。新皇行走之时,云盖、云盘之物要随之而动,这些都是锦衣卫的任务了。

如今,张凡就带着自己的手下,立于皇极殿内的东侧。

其他的,还有设云盖于承天门之上,设云舆于午门外,设宣读案于承天门上、西南向。等等,这些都是准备工作。

一大早,最先的事情便是要祗告天地、宗庙、社稷。

新皇要身穿孝服、摆好酒果等物品,亲自奉在大行皇帝几筵钱,祗告寿命,然后才能完毕。

之后,新皇要身穿冕服,就在皇极殿前,设立香案酒果等等物品,行告天地之礼。

然后,新皇进入皇极殿,谒告祖宗,以示新皇之孝。

完毕之后,新皇穿戴冠冕,再次来到大行皇帝几筵钱,五拜身三叩首。完毕之后,还要到母后面前,再行五拜三叩。犹豫朱翊钧并非隆庆皇后所生,因此如今,他所要拜叩的是两位母后,一位是嫡母皇后,一位是生母贵妃。不过今天,这两位可就都要成为太后了。

拜祭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朱翊钧如今就要到皇极殿,真正的登基继位。

钟鼓齐鸣,简直就跟前些日子,隆庆驾崩闻丧之时一个模样。不过如果能够身临其中,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再听这阵钟声,当真是让人无法忘却。

由于登基大典,新皇有不少地方都要去。而身为锦衣卫,自然是要掌着卤薄(皇帝出行仪仗)大驾的。所以,这一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张凡是完完全全都看在了眼里。

本来,在张凡心中想来,皇帝登基吗,这排场自然是庞大无比。可是无论张凡心中所畅想的场面又如何之大、如何之庄重、如何之让人神往,却始终是不及他亲眼所见的景象。

登基大典当中,每个人都是按照规定去做,绝对不敢做出什么差池。没有人笑,也没有人会苦丧着脸。今天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喜事,毕竟先皇刚刚大行,举国为丧,不是喜事;但也说不上是什么悲事,毕竟新皇登基,正统继承皇家大统,延续皇朝。

虽然是这么说,每个人都是如此的严肃,就如同木头人一般。就连出声提示礼到的人,声音虽然高亢,也不乏激情,但是总归是缺乏了不少灵性。

可是即便是如此木讷,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并且不敢逾越一步的举动下,在张凡看起来,这还是十分的隆重,隆重的绝对会让他终生难忘。

这些礼仪,虽然死板,但是无一不是传承了千年,最能够体现帝王权威的表现。这些,在后世看来或许只不过是封建统治者对于权力欲望的表现,但是在这时候,无疑代表着天下最为尊贵,也是最为正统的权势。

不过说到权势二字,不论是身为新皇的朱翊钧,还是如今正伴在他身边的张凡,亦或是大臣们,全都明白,这些如今都是假的。君临天下?听起来威风到了极致,但是实际上,谁都明白,如今的朱翊钧还没有那个本事,还要受制于人。

登基之后,去往华盖殿,文武百官皆是身穿朝服,鸿胪寺引着执事官进入华盖殿行礼。

之后,还有很多的事情,这里就不再一一复述了。

由于如今是隆庆六年六月十日,因此,虽然定下了万历的年号,但是仍然要等到今年过去,来年启用。

如今,既然朱翊钧成为了皇帝,那么原先的皇后贵妃,自然也是要升格了。

皇后非朱翊钧生母,但乃是嫡母,尊为仁圣皇太后,居于慈庆宫。李贵妃乃是朱翊钧生母,如今儿子登基为新皇,她自然也是皇太后了。李贵妃被尊为慈圣皇太后,居于慈宁宫。

皇帝入大殿临朝,百官们齐齐跪下道贺。之后,便是新皇颁布其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了。

一般来说,这第一道圣旨,其实大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先缅怀一下先帝,表态一番自己将来的励精图治之心。然后大赦天下,以示仁慈。

不过这一次,朱翊钧的登基却是有些不同了。

一般来说,尤其是在大明朝,这个特务机关极其发达的朝代当中。每一朝新皇的登基,皇位的轮替是免不了的,同时也意味这,朝中官员的职务变动。有些人因此而走运,步步高升;有些人则是会因此倒霉。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一般都是押后一段日子,毕竟今天是新皇登基,并不适合说这些事情。

但是朱翊钧,显然是不准备这么做的。

他如今让冯宝颁布的这道圣旨,虽说是由外廷的顾命大臣高拱,以及内廷的辅政冯宝,在两人经历了一次不愉快的勉强合作之后所写出来的。虽然说朱翊钧这个近似于傀儡一般的儿皇帝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非要加了一条进去。

那一条,高拱是极力反对,但是冯宝却是全力的支持。

在这种僵持不下的情况下,二人谁也争论不过谁,事情最后闹到了还是贵妃的李氏那里去。虽然当时还是贵妃,但是李氏显然是有这个权利去做决定的。

在她听完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多做考虑,随即就点头同意了。

对此,高拱是极端的反对,也顾不得就要摄政朝政的李贵妃的面子,直接就出言反对。

但是李贵妃只说了一句,便堵住了高拱的嘴。李贵妃说这件事情是陛下,也就是隆庆所希望的。

这下子,不管隆庆究竟说没说过这句话,高拱都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不错,这的确是关系到一个人的职务变动,不,应该说是官衔变动。而能够让高拱如此愤怒的,所牵涉的人自然是他所不喜欢的,而且这个官衔也必然是非常的重要。

果然,冯宝读到了圣旨的最后,突然来了一句:“着,锦衣卫都指挥使、太子太傅、忠勇伯张凡上前听封。”

对此,张凡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现场的状况有些好笑,身为朱翊钧护卫仪仗之首的张凡,此刻本是站在朱翊钧的身边。但是冯宝这么一说,张凡不由得从上面走了下来,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去:“微臣张凡,恭闻陛下圣意。”

“张凡……”冯宝拖了个长音,说道,“续掌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朕,念你为师有道,特封唯远侯,领太傅之职。其妻陈茹雪,领一品诰命。钦此。”

这道圣旨一读出来,本就寂静无声的朝堂之上,变成了诡异的沉默。侯爵之衔,并无所谓。继续掌管锦衣卫,凭着张凡和朱翊钧之间的关系,众人心中都是想得到的。一品诰命夫人,虽然是一品,但说到底,也是个诰命夫人而已。

可是这太傅……

何为太傅,三公之一也,位次于太师,高于太保。明代有着明确的记载,三公,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其职至重。

若是在上古之时,太傅之职可谓是实至名归。在天子幼小之时,三公便成为国家的真正统治者。

然而如今,三公之衔,并无实权。但是这个官衔,仍然是荣耀无比。而且,仔细算起来,这个无定员的太傅之衔,授予已逝之人的要多于授予活着的,特别是还在朝为官的。

而如今……二十三岁的太傅,见过吗?听到是听说过,不过都是在典籍之中罢了。

而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了众人的眼前。

不得不说,朱翊钧挑着这个时间,硬是要把这一条在这时候宣布,的确是走了布好棋。

若是在平日里,这一条下来,不知道会有多少大臣反对。那年张凡被隆庆命为太子太傅之时,就是如此。结果还是因为隆庆执意,才是通过了。

而如今,新皇登基大殿之上宣布出来这件事情,百官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反对。

哪有新皇所下的第一道圣旨,就遭到众臣反对的事情。只不过以前也从来没有过新皇第一道礼节性的圣旨,就放出来这么个消息的事情。

张凡先前也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愣了半天,还是在冯宝的提醒下,张凡这才是叩头谢恩。

新皇登基的第一天,就在这种戏剧性的情况下,告一段落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联合打算

所谓的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说到底,的确是便宜了一些人.但是说来说去,那些犯了大错,被关在天牢之中的人,大多是享受不到这个福利了。

说来说去,大明朝换了一个皇帝。这对于朝廷里来说,自然是有着不小的变动。但是对于黎民百姓来说,这些东西可不是他们所应该关心的,他们更加关心的是,今年的庄稼能不能多收些;单身的好讨个媳妇,成亲过了的能有个娃;多挣些钱好让自己活的舒服些。

不过京城,这个首善之地,就大是不同了。

太监做辅政,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如今,却生生发生在他们的面前。

不过这冯宝的为人,百官们倒也还算是清楚。除了有些爱权,爱些小财之外,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身为新皇内廷顾命,也是身怀文采。而且如今情况都已经定下来了,众人也只能接受了。

而冯宝唯一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他和高拱之间那极度恶劣的关系。百官们无不在担心,二人之间的交恶,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惹上麻烦才是。

好在冯宝自从朱翊钧登基为新皇之后,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毕竟朱翊钧登基才不过短短的几日,所谓日久见人心,如今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冯宝这边是一方面,真正最为让百官们所担心的,其实是冯宝的敌人,也就是高拱了。

曾经的高拱,身怀本领,而且抱负不小。励精图治,短期之内便是政绩斐然。然而这只是一方面而已。

但是,高拱自以为才略无双,自傲无比,盛气凌人。只要是稍微认识高拱的人都知道,高拱性子太急,容不下和自己意见相左的人,也不能隐忍一时,稍稍有些不能按照他的意思来行事的话,就会瞬间爆发,可谓是专横跋扈到了极致。而且高拱爆发的那个样子,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见到。

就隆庆一朝,短短的六年时间,高拱已经做出了很多不像话的事情。

最早便是大学士陈以勤,他与高拱当年也是同为裕王府的旧僚,却是见到高拱在呢个当中妄自尊大,根本就不敢入阁,借病致仕。

之后,御史科道考察官员政绩,高拱为庇护自己的门生,拒不上报,被都察院大学士赵贞吉弹劾。但是高拱不会干等着,他让身为自己门生的给事中韩楫弹劾赵贞吉蛮横。但是事情闹的是不可开交。结果,隆庆顾念高拱之才,竟让赵贞吉致仕。

而赵贞吉致仕,还牵扯到了李春芳。当时赵贞吉曾经让李春芳在内阁中遏制高拱。李春芳也是答应的。结果赵贞吉这么一致仕,年纪一大把的李春芳哪里还能安心,随后没多久也是致仕回家了。

再到后来,殷士儋被推举入阁。二人也是同为裕王府的旧臣,只不过殷士儋此人行事公道的很,高拱不喜欢他。但是内阁中已经被高拱接二连三地踢出去三个人了,最后殷士儋还是入阁。

但是没过多长时间,有人就弹劾高拱的心腹张四维。高拱护短的很,一听消息,便说是殷士儋所指示的。

本来就有些气不过,为了内阁平稳而一直隐忍着的殷士儋,这一次爆发了。在内阁中当着众大学士的面,指着高拱大骂,说他先逐陈以勤,再逐赵贞吉,又再逐李春芳,还要逐他殷士儋,简直就是想要永远霸占内阁。说完之后,气不过的殷士儋甚至挥拳去打高拱。

结果可想而知,殷士儋被罢官。

这么一来,内阁中出了张居正和郭朴是昔日的辅臣之外,其他人,与高拱不合的人,都是被高拱给赶了出去。甚至于,郭朴还是高拱自己的人。而张居正虽然与高拱也是不合,但是张居正行事一向是小心翼翼,而且在宫中还有冯宝帮衬着,并没有让高拱逮着机会。

然而这些,都是在高拱重回朝廷之后,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间当中所作所为。并且上面所列举的这些事情,所牵涉的都是一些大人物。而下面的小人物,小官小爵,被高拱坑害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出了一个郭朴算得上和高拱是朋友之交,真心站在高拱这边之外,其他聚集到高拱身下的,都是些墙头草、势利眼,并不会对高拱有什么真心。甚至于,就连郭朴,如今也不过是因为和高拱往昔之间的交情,而仍然站在高拱这边。实际上,郭朴也是对高拱的所作所为,极度不满。

而最让人们对高拱不认同的,自然是关于徐阶的事情了。诚然,徐阶是两朝元老,斗败了巨奸严嵩,德高望重。同样,徐阶也是有着许多问题的人。

但是对于一个已经致仕,不再在官场混迹,也不再会对高拱产生困难的这么一个人,高拱却全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高拱还是想要插上一手,想要置徐阶于死地。幸好是被张凡所化解。

功臣名就,这对于每一个身在官场的人都是所希望的。但是对于一个已经致仕的人,而且是一个黯然离开官场的人,一个虽然不讨人喜欢,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的人,在其身退之后,却还要被人往死里整,这绝对是所有人都不喜欢的。只要是当官的,就都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可不希望自己到时候,也跟徐阶一个样。更何况那时候,可不会有个张凡来救他们了。

因此,如今,百官们对于高拱,夸张一些可以说是人神共愤了。但是,隆庆的遗诏里,明明白白地写着,高拱是新皇顾明大臣。这让众人觉得无奈。

现在想要动高拱,靠这些人自己努力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等到高拱自己做出来什么能让他人拿住机会的事情。

不过这在百官们看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凭着高拱那个自大到了极点的性格,想要让他自己做出来什么糊涂事情,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现在,这些人要做的就是等待而已。

然而现在,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机会就要来了。

自打朱翊钧登基之后,冯宝这几天并没有动作。可是这不代表高拱就能安心下来。

虽然说之前,他输了一局,可是高拱就是高拱,他有着自己的自傲,他怎么会允许这么不光彩的一幕留在自己的心中,他要出去自己心中的这个不快。

而且,虽然说冯宝这几日并没有做过什么,没有以权谋私,没有聚集党羽,也没有诬陷过什么人。可是冯宝仗着太后的势力,有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尤其是冯宝每每见到人之后,那副表情,倨傲无比。

可是虽然他只是个太监,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李太后虽然是摄政,而且并非虚名,可是李太后并不是个权力欲望急剧膨胀的人。因此,摄政就是摄政,还没有到垂帘听政的地步。

而且即便是在后宫,李太后也并不是抬去过问许多事情。因此,实际上管理朝政的,就是冯宝了。

批红一职,以前只不过是司礼监为皇帝代笔。然而现在,真正变成了冯宝以自己的意志来批红了。

不要说高拱和冯宝之间有间隙,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来做这个外廷的顾命大臣,都会对此极为不爽的。

最重要的是,倘若这种情况一直下去,国家政令倒还好说,毕竟冯宝和高拱二人虽然仇视,可还不敢拿国家大事来开玩笑。但是两方在小事上面死磕,这让高拱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去弹劾别人,将自己不希望见到的人驱赶出去了。

想通了这一点,高拱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冯宝赶走了。

而理由也非常简单。高拱打算让那些御史,弹劾冯宝。弹劾冯宝身为监官,干预朝政,擅自代替皇帝行旨。职责司礼监这个由不学无术的太监所组成的组织,夺取了本应该属于内阁的相权。要求罢黜司礼监的政权,换证与内阁。司礼监,就应该去做他们的本职工作,管管宫中的礼仪、字画、印刷等等事情就好了。政事还是应该交给他们内阁,由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来做才好。

这自然是个非常有道理的理由,而且如今事情也的确是这样的,冯宝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越权了很多。高拱倘若当真去这么做的话,未必就不能成事。

但是这几年以来,高拱已经不习惯自己去单干了。他发现,让许多人同时去攻击一个人,就如同生活在鞑子草原上的狼群一般,即便对方是一头猛虎,也无法抗住狼群的袭击。

高拱需要有人支持自己。而且,光光是靠他身下的那些人,还有些不足。自己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高拱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他自然是不会放心的。

高拱需要一个强力的人来帮助自己。他考虑过郭朴,但是他也看出来了郭朴如今是退意萌生。高拱要换一个人来合作。

而这次,高拱找到了一个他绝对不应该找的人,为他的将来定下了定数。

隆庆六年,六月二十日,新皇朱翊钧登基的第十天,张居正家的大门,在这天下午,被人敲响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毫无闲暇

“西南那边最近怎么样了?”张凡向王猛问道.

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隆庆驾崩之后,这半个月以来,朝廷里面就一直在忙着。无论是皇帝殓事,还是有关于宫中的,比方说朱翊钧的事情;亦或是有关于朝中百官的事情,全都少不了张凡在旁。

虽然说,锦衣卫这个身份在很多的时候,都站不到明面上去,但是在很多时候,锦衣卫的作用是巨大的。

就比方说如今,皇帝驾崩,新皇将要登基。那么朝廷中,百官们的走向问题,可就是当下最为值得商榷的问题了。这个时候的锦衣卫,是最能够发挥作用的了,负责监察百官他们能够获得很多有用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将这些大臣们的想法弄明白。以后朝廷的走向,朝廷里面的党群之间的利益关系,这些关系到未来大事的种种方面,全都能够通过锦衣卫而知晓。

因此,这段时间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张凡,实际上是忙碌的很。各个地方传来的消息,有来自直隶的,也有南直隶的,更多的则是大明各个省所传来的消息,全都汇集到这里。然后,哪些消息是虚假或者不重要的,要一一剔除;而那些重要的消息,则要全都整理好,上报。

而张凡在这里,就有着很重要的作用了,身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又是当朝的太子太傅,状元出身的他显然比之其他的人更有资格来评论这些消息重不重要。

而所谓的上报,则是另有其意。原本,锦衣卫乃是皇帝亲卫,是一个完全像皇帝效忠的组织。当然,在大多数时代当中,其所效忠的不光是皇帝,更多的则是由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来操控。

不过如今不同,自从朱希忠坐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子之后,这种情况就已经改变了。

且不说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并不是什么权力欲望极其重的人,就算是,其能力也十分有限。更重要的是,朱希忠乃是靖难功臣朱能的后人,世袭成国公之爵位。这种人物,这种相当于没有被开国皇帝杀掉的开国功臣的后代,绝对是实权在握。这种人历来都是深得皇帝的信任,绝对不会让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人遏制他,能在他之上的人物,就只有皇帝了。

而等到张凡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陈洪。这个由高拱推荐而上的人,除了献媚之外,根本就是毫无手段,就连想要贪赃枉法、弄虚作假,都有可能露出极大的破绽来。

而张凡本人,又是极为得隆庆的宠信。

如今,冯宝这个有才学,有权势,同时也有些野心的大太监坐上了这个位置。但是好就好在,冯宝于张凡之间是合作的关系,冯宝明白将来张凡的分量,不会做那种事情。而张凡对于冯宝也算是认同些。

而现在,张凡所要上报的对象,不是冯宝,不是朱翊钧这位十岁还差几个月,再过几天就要坐上皇位的太子。而是那位将要摄政朝政,将来成为这个帝国实际统治者的李贵妃。

而这,只不过是张凡这段时间忙碌的一个因素而已。还有一点,先皇驾崩,新皇登基,这两件事情赶到一块了,都是非常重要的大事。而无论是先皇的丧礼,还是新皇登基,不仅百官来朝,外地的亲王、郡王也是都要到场的。这些,全都是张凡需要重点监视的人物,即便经过了将近两百年历史的大明朝,早就明白了这些人的威胁,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不得不防范一二。

还有更加重要的,那些外藩之人,被封为王的人,也会被通知到。若是像地处偏远的小国国主,倒是不必。但是这一次,最为让人注意的一个人,俺答也来到了京城。

在大明朝,鞑子并不少见。甚至于锦衣卫的历史上,都曾经出现过几个鞑子坐上锦衣卫都指挥使位子的情况。

不过对于俺答,对于这位对大明的威胁丝毫不在当年的瓦刺之下的鞑靼统治者来说,以这种和平,甚至是谦卑的方式进入大明的京师,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而今虽然俺答已然是归顺,大明与鞑靼也是重开互市了,而且俺答如今也是在大明朝廷的帮助下,剿清了鞑靼内部贵族的叛乱。看起来,如今的鞑靼和大明是相安无事,而且关系还是非常的融洽。然而很多人对此都是非常不放心的。

所以,张凡还有一大重任,就是要时刻监视着俺答一行。

如今,知道朱翊钧顺利登基,朝廷中看似也是平定了下来,俺答也是回到了北方。这才算是有些空闲的张凡,才想起来询问西南那边的情况。

“大人。”王猛拱手回答道,“西南那边确实已经有了消息,不过因为最近,朝廷里事务繁忙,大人一直不得空闲,所以卑职这才是自作主张,没有将事情告诉大人,以免大人烦恼。”

“嗯,最近确实有些忙。”张凡说道,他明白王猛这么做是关心自己,而且如今,相比起朝廷,西南那边的事情当真是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么说起来,我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啊,这可有些奇怪了。”

“大人,确实不错。”王猛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何卑职不曾将事情告诉大人的原因,实在是西南那边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

“哦?”张凡听王猛这么一说,来了兴趣,“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那方月玲给咱们的日子是六月初三。”王猛说道,“那日,咱们的人去了那名为‘翠茗轩’的茶楼。哪里附近,也有咱们的人在暗中盯着。

“随后,就有个人带着跟那副图上一模一样的玉佩。咱们的人立刻与那人接头,由于其他人离得太远,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咱们如今也不知道。可是他们谈了没多久,便站起来,跟着那人离开。

“本来,咱们的人是想要跟在他们后面,看看他们到底是要去哪里的。可是他们发现,当时那里也有不少人在盯梢,想来必然是那方月玲的人了。未免打草惊蛇,后面的人就没跟上去。”

“来的那人,咱们可知道是何人?”张凡沉思了一番,问道。

“那人……”王猛说到这里,面色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怎么了?”张凡见王猛如此模样,不由得问道,“有什么问题吗?这可不像是你王猛平日里会有的样子。”

“大人,那人……那人也算是大人的老相识了。”王猛想了想,最后还是回答道。

“哦?是谁?”被王猛这么一说,张凡心中的兴趣更甚了。

“正是那黎阳。”王猛说了出来,之后就立刻关紧了嘴巴,眼睛看着张凡,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黎阳啊!”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张凡的眉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

黎阳,这个五毒教的五位堂主之一,武功精湛,用毒之术更是无比厉害。

而这个人,当初被张凡抓住的时候,只不过稍稍坚持,便是临阵倒戈,转投了张凡的麾下。

在那之后,黎阳在锦衣卫当中行事,不论张凡是否派人监视他,他做起事情来一向是勤勤恳恳,不遗余力。将自己压箱底的用毒绝招,以及一些独门配方全都贡献了出来,甚至于黎阳还为张凡出生如此过。

然而正是在这么个看起来忠心无比,在张凡等等一种锦衣卫全都对其完全放下心来的时候,当事情涉及到了黎阳出身的五毒教之时,异变突生。

黎阳再一次上演了一处临阵倒戈的大戏。而且这一次,黎阳的叛变不可谓是不重。他选在张凡在他身边的时候叛变,不仅仅让张凡错失了抓住方月玲一行人的机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甚至还差点搭上了张凡本人的性命。

这是很多人都无可原谅的,尤其是王猛、梁超这些个因为张凡而受到重用,不再向过去那样必须要套关系才能上位的人,对于此事自然是愤怒无比。

而且这件事情还造成了锦衣卫当中,那些也是来自于江湖上的人心中是极为的不安,生怕张凡会因为黎阳的事情而将怒火转向他们。虽然说锦衣卫想要对付他们是易如反掌,但是他们也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不过锦衣卫还负责照顾他们的家人。

张凡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卫中的人稳定了情绪。

“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吧。”张凡似乎是因为黎阳的名字而被弄得有些没了兴致,不想再提这件事情了,“倘若是有了什么事情,记得赶紧来报我。”

“卑职明白。”王猛说道。只不过,听到张凡这个吩咐的王猛,眼中再次精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这个时候,梁超走了进来。虽然步行平稳,但是梁超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看到梁超,张凡和王猛心中明白,自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王猛陪在张凡的身边,而梁超则是负责联络之事。但是梁超这人太情绪化了,有什么事情全都写在他的脸上。

如今,梁超的这副模样,即便是没有开口,张凡也明白,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一封书信

“每次你这么一来,准是没好事.”张凡戏谑地对着正准备说话的梁超说道。

听张凡这么一说,本来都已经张开了嘴巴的梁超有闭上了,面上很是尴尬地看着张凡和王猛二人。

“好了,开个玩笑而已。”张凡并不打算戏弄梁超,继续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过来,恐怕事情也不会小,是不是西南那边传消息过来了?刚才我跟王猛还在说这件事。”

“大人,西南那边到现在也没消息过来。”梁超说道,眉头深皱着,“卑职要禀告的事情,其实是朝廷里……”说到这里,梁超打住了。

“朝廷里?”听梁超说到朝廷二字,张凡的眉头也是深深皱起,“最近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最近朱翊钧刚刚登记,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只不过是海啸来临之前的风平Lang静,似乎所有人都在隐忍什么,一旦爆发出来的话,后果不堪想象。

“大人……”被张凡这么一问,梁超却是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了,似乎有些话,他不敢对张凡说。

“怎么了?”见梁超不说话,张凡自然是很好奇,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和我有关系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情要说和大人有关系,也是说得通的。”梁超还是没有马上回答,支支吾吾地说道,“但是,要真算起来,这件事情跟大人又没什么关系。”

“你唱戏呢!”张凡有些烦了,“翻过来绕过去的,还不赶紧说!”

“是!”梁超被张凡这么一喝,也是赶紧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和大人的先生有关。”

“老师?”听到事关张居正,张凡疑惑了,“老师……他怎么了?”张凡倒不是太过担心张居正,他明白,如今的张居正必然不会惹出什么乱子。而且,张居正虽然与冯宝为伍,但是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干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别人即使想陷害他,也没什么好手段。要不然高拱早就这么干了。

“难道说,老师他最近干了什么事情不成?”张凡的心里面不由得想到。

随即,梁超开始说了起来。

这件事情,还要从张凡和冯宝搞好关系之后开始。从那时候开始,冯宝可是完全将张凡看成了自己将来的一大助力,在公事上面,很多事情也都不瞒张凡和锦衣卫。因此,如今的东辑事厂衙门里,也有锦衣卫派驻的不少人。

本来张凡并不愿意如此的,以免将来冯宝会误会,或者以此为契机做些什么。但是这是冯宝自己强烈要求的,张凡也就没有办法了。当然,相应的,锦衣卫当中也有东厂的探子,这是早已有之了。

两方现在,只要不是什么太过机密的事情,一般都不会瞒着对方的。

梁超如今要和张凡说的事情,来源正是因为如此。

情况是这样,今天一大早,东厂中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本来这是很平常的,只不过在对于送信之人的惯例调查之时,发现那人居然是张居正府上的下人。

这一下,可就让人们对于这封信的内容感到好奇了。

由于这封信并没有指明过要第一手交给冯宝,而且就算是如此,对于这种信件,都是要拆开来查验一番的。

梁超所要向张凡汇报的,正是这封书信上面所写的内容。

“张大人将……将高拱卖了。”梁超说出来这么一句令人惊讶的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然,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赶紧问道。

原来那日,高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冯宝斗倒。想通了这件事情的高拱,需要有人跟他共同成事。而这个人,高拱想来想去,想到了张居正的身上。

其实高拱会有如此想法,并不奇怪。他没有找郭朴也是有情可原的,毕竟如今谁都看得出来,郭朴是后劲不足了。

而张居正,从一方面来说,二人都是当年裕王府的旧臣,相互之间了解的很。

而且高拱也很是明白张居正心中的抱负,虽然说高拱并不欣赏张居正这种谨小慎微的处事方式,但是他明白张居正毕竟是有真才实学的。

总之,高拱是打定了联合张居正的主意。甚至于,在高拱心中还有个想法,一个他永远都不会拿出来示人的想法。

高拱如今毕竟年龄不小了。虽然曾经的他风光过,虽然说如今的他也已经站在了顶峰。但是高拱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完美。

而这一次,其实高拱心中有个他自己都不太愿意去想的想法,那就是这一次的一搏,应该是他最后的一次了。只要这一次能够成功,高拱就真正地站到了顶峰,再也没有任何阻碍在他前面了。

当然,如果这一次他失败了的话……不,高拱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

所以,高拱去找了张居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仅仅是拿着国家大义,以及施展自己心中的抱负为诱饵来邀张居正。高拱甚至提出了留名千古的话题。

想想也是,若是将冯宝除去,所用的理由必然是大事,想来也是什么霍乱朝政,盗用皇权之类的滔天大罪。

那么这样一来,除去冯宝这个“奸佞”的功臣,也就是只高拱和张居正二人,自然是能够功成名就,留名千古了。

所以,高拱就是用这些话,来向张居正发出邀请的。

而张居正,即便是高拱此时和他说的话都对,但是他却无法认同了。张居正的老师徐阶是促成这一原因的主要因素。

张居正想要新政,想要改革。但是徐阶曾经阻拦过他的道路。

这点,让张居正对于朝中的老臣都有些失望了。这与张居正于冯宝之间早有协议并没有什么关系,若是能够达成自己的抱负,出卖个现在的合伙人也没什么。

可是张居正明白,若是自己答应了高拱,二人联合起来剔除了冯宝。可是将来,张居正明白,高拱也未必会认同自己的改革。

而冯宝,如今正在跟张居正合作的冯宝,张居正却是明白,他是完全认同自己的。

所以,与其去帮着高拱,弄出一个不确定会否认同自己的人,还不如抱有现在的,明确表示支持自己的冯宝来要保险的多。

因此,心中早就已经有所打算的张居正,表面上对于高拱的提议,只是稍作思考,便答应了下来。

但是背地里,高拱才一离开,张居正便写了一封书信,将这件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冯宝。这正是梁超所说的那封信了。

而这个消息,让张凡事深思了起来。更多的,其实是担忧。

其实这种事情,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作为,在朝中并不少见。或者可以说是,很常见。

但是张凡,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张居正如此。

诚然,张居正虽然是个好官,除了面对冯宝之外,平常都是作风严谨,清正廉洁的。但是张凡并不是认不清楚,张居正就不会做任何不光彩的事情。

甚至正好相反,在张凡看来,张居正为了达成自己的抱负,会做出很多这样的事情来。

张居正的大名即使在后世,也是鼎鼎有名。不清楚历史真相的人,会将张居正当成一位楷模,一位古代的改革家,一位绝对的正面人物。

曾经,对于历史一知半解的张凡也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等到他来到这大明王朝,走进仕途之后,一切的一切全都告诉他,在官道这个无比混杂的大染缸之中,想要洁身自爱,并且还要能够脱颖而出,绝对是难于登天的事情。

虽然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那可真谓是少之又少。

当然,这样的人物大明朝也有,于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过最后还是不得善终。

绝大部分能够上位的人,还是靠着耍手段,还有很多不光彩的黑暗历史才出人头地的。

张凡对于张居正是熟悉的。张居正有正气,但是若说张居正能像于谦一样,秉着一身正气而登上权力巅峰,估计也困难。

如今这种情况,张凡早就预料过。甚至于,张凡都明白,这件事情也必然是会发生在高拱那里。

可是如今,事情真的出现了,张凡却又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来的有些太早了,还是来的有些突然,张凡自己心中也不是太明白。不过张凡明白一点,这种感觉他并不喜欢。

从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朝廷里将会再也没有清清白白的人了,即使原本就不怎么有。可是如今……

不过张凡明白,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了,自己即便不想看到,也无力改变。或者说他并不是不想事情如此。

“冯宝那里有什么动静?”张凡问道。

“暂时还没什么动静。”梁超说道,“冯宝也是才刚刚看到张大人送去的那封信。不过卑职看来,以冯宝的性子,他必然是会先下手的。”

“确实如此。”张凡说道,“不过就看冯宝会怎么做了。不过想来,以冯宝的性子,恐怕必然是大手笔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率先出手

冯宝看着手中的信,一边看一边在冷笑着.

高拱会对付他,这一点冯宝早就料到了。不过对于如今,信上所写的这种方式,冯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不,不能说是出乎意料。应该说,冯宝早就料到,高拱会以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但是具体高拱会怎么做,冯宝并没有去细想而已。冯宝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逆转的。

但是,不得不说,高拱如今的计策,也算是毒辣了。倘若张居正同意了高拱的提议,而且也不向冯宝通风报信的话,恐怕高拱的这个计策,很有可能就成了。到时候,冯宝就算是不死,也得脱了三层皮。

原因简单的很。如今的冯宝能有如此重权握在手中,出了因为刚刚登基的朱翊钧年纪太小,而他又是隆庆遗诏中指明的辅政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掌握当朝实权的李贵妃,不,现在是李太后了,李太后信任冯宝。

但是李太后对于冯宝的信任,并不是来自于他们二人以前在宫廷中的接触。那时候的冯宝都是在一门心思想办法在隆庆面前表现,争取隆庆的信任,还没有精力把心思放在隆庆后宫的妃子身上。李太后和冯宝在那时候,也仅仅算是普通的主仆关系,而且相互之间也不是非常熟悉。

因此,如今的李太后敢于将权力放给冯宝,让他行使,这种对于冯宝的信任,大部分其实都来自于隆庆。

隆庆虽然贪花好色,还有些懒,驾临早朝并不算是很勤快。但是身为其妃子的李太后明白,隆庆并非是个蠢人。相反,隆庆当真是很聪明,而且很会看人。隆庆能够如此懒散,却还能够在这六年的时间当中,将这天下治理的平平稳稳,最主要的就是,他敢于放手让手下的大臣们去做。

虽然说自从嘉靖一朝开始,大明内阁当中的斗争就愈演愈烈,而且血腥无比。但是隆庆却明白,无论是这些人相斗,亦或是有人胜出,这些人都没有包藏着神恶魔祸国殃民的心思,而且个个都是治世能臣。这种信任就源自于隆庆的眼光。

李太后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如今,她也是相信冯宝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李太后对于冯宝的相信是建立在隆庆之上的。这种信任很深,但是却也非常容易破裂。

而且,高拱所打算的是,让人弹劾冯宝倚仗着李太后的权势,挟持朱翊钧,从而操控朝政。

这要是被高拱成功让李太后知道了,冯宝当然能想象的出来,到底会怎么样。

李太后本就害怕这种事情的发生,等到高拱的奏折送到她面前,她肯定会找人调查一番。然而冯宝明白,即便是李太后在调查之后,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子虚乌有之后,虽然不会惩治冯宝,但是心中必然会留下疙瘩。这种时刻都在担心冯宝会做出什么的心思,是冯宝绝对不会愿意看到的。

不过如今,既然冯宝已经事先知道了这个情况,那就完全不同了。他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而且还要让高拱吃不了兜着走。

冯宝有自信,自己的这番作为,能够让冯宝马上被逐出京城。等到那个时候,要圆要扁,还不是随着冯宝自己的心思吗。

只是稍稍做些打算,冯宝就想明白该怎么做了。而且,事不宜迟,冯宝立刻就行动起来了。

趁着午后,朱翊钧在李太后处的时候,冯宝到了。

“冯宝,这时候来这里,可是有事?”李太后正在与朱翊钧说话,见到冯宝走进来,不由得开口问道,“哀家正与皇儿说话,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朱翊钧也是将视线转向了冯宝,看着冯宝的视线中,还有这三分惧意,想来是这段时间,冯宝对于朱翊钧的“管教”也是更严了。而偏偏,朱翊钧无处诉苦,若是让李贵妃知道这些事情,恐怕还得将冯宝夸赞一番,再将朱翊钧骂一顿。这让朱翊钧对冯宝是又怕又恨。

“回太后。”冯宝很是恭敬地对李太后行礼,说道,“的确是出了大事,要不然奴婢也不敢来打搅太后与陛下共享天伦。”

“皇儿登基才半个月刚露头,又有什么事情了?”很显然,李太后对于有事情来烦恼自己有些不耐烦,而且还是大事,这就更让她心烦了。

“此事,说来有些大逆不道。”冯宝一脸愤恨的模样,说道,“皆是那高拱的缘故。”

“高卿家?”李太后一听事关高拱,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是不明白高拱与冯宝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恶劣。只是她对冯宝不了解,在她看来,冯宝应该不会大着胆子用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理由来诬告高拱。

而一旁的朱翊钧,听到高拱的名字,也是烦恼了起来。虽然说高拱与他之间,如今还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但是因为张凡的缘故,让朱翊钧对于高拱也有了几分讨厌。

“奴婢手下打探来消息。”冯宝叹了一口气,脸色更加显得愤慨,“高拱这厮,包藏祸心,意欲对陛下不利!”

“这……这怎么回事?!”听冯宝这么一说,李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惊疑。

“先帝大行之后,高拱这厮曾在私下里和他的门人说,‘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冯宝说出了一句惊天之言。

“什么!”果然,听到这番话的李太后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难以相信。朱翊钧也是如此。

冯宝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自然是要乘胜追击:“前些日子,陛下登基之时,各方亲王都在京城。那时候,奴婢手下的人发现,高拱与河南周王一行人相处甚密。一开始,奴婢也没看出来里面的缘由。可是如今,奴婢手下的人发现,高拱于周王之间似乎还有往来,双方经常有人往来传递书信。

“奴婢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便派人在途中将书信扣下,查看了一番,却是发现……”

说到这里,冯宝打住了,面上是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

不过这正好,不论是李太后,还是朱翊钧,如今全都被冯宝的话吊起了兴趣。

“那信上……说什么?”李太后似乎是已经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开口问道。只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示其内心极为不安。

“高拱……”冯宝略显激动地停了停,说道,“高拱那厮,欺陛下年幼,意欲废之而迎立河南周王。而周王似乎也是有此打算,以国公之爵相待。”

静,慈宁宫在这一刻静的落针可闻。

然而这份让人压抑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即就被“啪啦”一声打破了。

李太后显然是气得不轻,将手中的明黄色茶盏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这一下,朱翊钧和早有准备的冯宝都是吓了一跳。

也不顾茶水溅到了自己的裙角,李太后站了起来,面上的表情要多愤怒,有多愤怒。

“高拱这厮,欺人太甚!”李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旁边的朱翊钧看着自己母后如此模样,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起来。

冯宝敢于用这么大的事情来诬陷高拱是有原因的,他可不怕事情会败露出去。

一切都要从嘉靖说起。自从嘉靖皇帝平白无故坐上了皇位之后,那些被分封出去的亲王就全都有了希望。

当年,靖难成功的朱棣做了个好榜样,让天下的王爷都看到了希望。所以大明一朝,亲王的叛乱不断。

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一个亲王能够再次靖难成功。

而嘉靖皇帝的登基,让这些亲王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最重要的是,分封亲王乃是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没人能改。因此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去专门问周王是不是会有此事。而根本就毫不知情的周王也定然会否定,只不过做了这种事情的人自然是会否定的。

身为嘉靖的儿媳妇,李太后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冯宝如今找这么个理由,李太后心中就已经有八成是相信了的。

“母后还请息怒。”朱翊钧赶紧上前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想来高拱也并非是个蠢人,怎么会如此行事,莫不是有人诬陷?”

听朱翊钧这么一说,李贵妃也是犹豫了起来。

冯宝见状,赶忙说道:“陛下,此事应该不假。那封书信如今就在奴婢手中,陛下若是不信,可待奴婢取来,由太后与陛下一观便知。况且,奴婢又怎能擅自诬陷大臣,还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冯宝这番话就是谎话了。但是就因为,他平日里并不怎么会说谎,而且就算说了,也是做好了完全准备,让人看起来像真的一样。所以如今他这么说,李太后和朱翊钧才有可能相信。

“这……”虽然冯宝这么说了,可是已经被朱翊钧动摇了的李太后,心中对此已经开始动摇了。

看到这,冯宝明白,自己还要再加把劲才行。不过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有自信,这一次可以让高拱这颗挡住他道路的绊脚石就此粉碎。

第四百五十六章 高明手段

冯宝想要先下手为强,靠着自己太监的身份,有利于接近朱翊钧和李太后的方便,首先来到二人面前告状,而且还是添油加醋了一番.

不过,一开始,李太后和朱翊钧倒也是有些怀疑的,就在今天早上,冯宝以及朝中许多的御史和大臣,弹劾冯宝的折子就已经递上来了。看过那些折子的朱翊钧和李太后二人,都以为冯宝过来是要反咬高拱一口的,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只不过,二人是千想万算,都没有料到冯宝居然弹劾高拱妄图废帝而拥立河南周王为帝,还想得个国公的爵位。

本来这种事情,若是平常说起来的话,恐怕也没什么人相信。然而如今,偏偏是最应该值得信任的冯宝说出来,这可就是让他们母子俩的心中有些嘀咕了。

而且,在朱翊钧和李太后母子看来,冯宝就算是想要诬陷高拱什么,那也应该这些重要的,但也不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说,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万一穿帮了,冯宝自己可就麻烦了。

但是他们母子俩谁也没有想到,冯宝居然当真就是如此大胆,真的敢拿这种事情出来说。

所以如今,做为有资格下旨的李太后心里面很是嘀咕。从冯宝这边来看,她是相信冯宝的。但是,这事情也太大了一些,她又有些不太相信高拱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么一来,李太后开始犹豫不决了。而朱翊钧,则是完全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对于朱翊钧来说,他倒还真是不怎么担心高拱是否有这种想法。毕竟这天下如今并不姓高,还是姓朱的,他高拱说废帝就废帝,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不成。

再说了,他高拱如今往大了说,也不过就是个内阁首辅大臣,隆庆驾崩之前指明的顾命大臣,新皇的辅政大臣而已。而如今真正掌着朝廷大权的是李太后,且不说高拱若是这么打算,下面的那些个大臣会不会同意,就是李太后这一关也过不了。

河南周王是什么人?朱翊钧虽然只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上见过他一面,而且映像也十分的模糊,但是他听说过,知道这个周王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周王,的确是野心不小。不过他的野心全都用在想法子多占几亩田地,多收几成地租,多开几件铺子上面去了。这种人因为身为皇亲国戚,想要做皇帝的心思是绝对有的,但是要说他跟高拱合作,妄想篡夺皇位,朱翊钧倒是有些不太相信。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这个周王当真有这份心思,朱翊钧可不敢打包票。不过即便是如此,朱翊钧也不担心,他不相信高拱和一个只想一心敛财的人合作,能够成什么大事。

但是对于如今冯宝所说的话,朱翊钧还是觉得不爽,而且是非常的不爽。原因就是高拱的那句话,“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

虽然说这也是冯宝的一面之词,不过朱翊钧觉得,在这句话上面,冯宝并没有欺骗自己。而且凭着高拱的那个性格,能够说出这么一句话也并不是妄言。

所以,这句话就正正好激怒了如今严格说起来还不到十岁的朱翊钧了。

年纪,这是天生的,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朱翊钧觉得,那这种事情来说事的人绝对都是得了失心疯的。想当初,成立了辉煌基业的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他们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石头里蹦出来的,哪个没有小时候。就是你高拱,恐怕十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干嘛呢。

朱翊钧以前也碰到过这种情况,那大都是宫中的太监之类的,在背后说他。不过朱翊钧从来都没有去计较过。

张凡自然是不会小瞧朱翊钧什么,甚至于,就算是颇为严厉的教导,张凡也从来不会拿这种话来刺激他。

冯宝倒是有些这种情绪,不过冯宝从来不会说什么。甚至于,朱翊钧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冯宝对于自己的“刁难”,其实在另一个方面来说,是将他当成一个大人来看待的。

当然,朱翊钧并不傻,他知道会去想这些的人,这天下一定会有,而且还不会少。可是能够像高拱这样亲口说出来的,恐怕全天下就他一个了。

再退一步说,或许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这么说朱翊钧,而且他都不会生气,唯独高拱不行。

高拱如今是什么身份?那是隆庆驾崩之前指明点出的顾命大臣,朱翊钧如今的辅政大臣。身为辅政的高拱,因为皇帝的年纪太轻而看不起他,这种人又如何有资格但当辅政之职。

而且,这也是对于皇权的极度藐视,这在这个时代是绝对不允许的。

不过如今,一切事情到底应该如何处理,朱翊钧还没有能力做决定。他将面孔转向了自己的母后,一切都要听她的决断。

“太后,陛下。”就在这时候,冯宝开口了,“奴婢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气极。如今太后和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奴婢身上还有事情,就告退了。”

冯宝这番话,让李太后和朱翊钧都有些吃惊了。冯宝既然说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会不关心后面呢。

“冯宝,哀家想要听听你的想法。”李太后说道。

“高拱此人太过无礼,其罪当诛。”冯宝立刻是一脸愤恨地说道,不过随即,他又摆出了一幅颇为无奈的表情,“但是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情,奴婢也实在是做不了主,到头来还是要太后会陛下决断才是。”

这才是冯宝聪明的地方。他这番话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而且冯宝也明白,想要仅仅凭着自己这么一说就能够让李太后和朱翊钧下定决心除去高拱,很难。若是冯宝自己太过着急,反而还会露出马脚,让他们看出来什么就不好了。

而如今,冯宝适时而退,让李太后和朱翊钧二人觉得,冯宝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什么。既然不是为了什么,那么这番话的真实性可就大大提高了。

不过冯宝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既然自己已经开了个头,那么只需要他们心中确定就行了。这一点冯宝是早有打算。

冯宝离去之后,母子二人对眼看了半天,却是做不出什么打算。没过多久,李太后便让朱翊钧回去了,自己沉思起来。

这个时候,冯宝的后招来了。他前来慈宁宫之前,已经是早有准备。买通了慈宁宫中,李太后的两个近侍,向李太后将这番话又说了一遍。当然,说的话自然是不可能一模一样,不过也是换汤不换药。

这么一来,李太后心中,也是信以为真了。李太后虽是个女子,不过她做事情从来不会优柔寡断,尤其是面对这种需要当机立断的大事,行事起来绝对是雷厉风行,果断而且毫不手软的。

而如今的李太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了。

登基为皇帝了,这住的地方自然也是要变了。对于这个偌大的乾清宫,朱翊钧不是不熟悉。但是如今,住在这里的朱翊钧,总觉得这里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地方大了之后,就会让人觉得孤独。解决的办法就是,多放些人进来。

不过朱翊钧并不喜欢太多人在自己身边转悠,所以如今的乾清宫中,之保留着可以维持正常运转的最低人数。而朱翊钧似乎对此也很是喜欢,虽然说有些寂静的让人觉得难过,但是好在,张凡这位太傅每天都会过来。

说到张凡,朱翊钧刚刚回宫,便看到张凡早已等在这里了。

“太傅,这个时辰,何以来朕处?”朱翊钧见张凡在此,有些疑惑地问道。

朱翊钧这句话一说出来,张凡倒还没什么,反倒是朱翊钧自己叹了一口气。

是啊,他做了皇帝,这称呼自然就不能像过去那般了。

虽然说以前,张凡在朱翊钧面前也是自称“微臣”二字,不过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并不远,亲近的很。

可是如今,朱翊钧既然已经是皇帝了,这称呼也要改了。自称为朕,这对于做了四、五年太子的朱翊钧来说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但是每当他在张凡面前用这个字来称呼自己,而张凡在他面前表现的更加谦卑恭敬之时,朱翊钧的新Lang里总是会觉得有些怪异,甚至有些失落。

“陛下这是怎么了?”张凡看了看朱翊钧,明知故问,“微臣见陛下面色不愉,莫非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成?”张凡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朱翊钧为何会不快。但是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还是要有此一问。

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长叹了一口气,半天都没有说话。

张凡就静静地等着,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对于朱翊钧当真是打击不小。不管如何,才刚刚坐上皇位没几天的人,就听说自己手下的臣子之间要相斗,当真不是什么快事。

朱翊钧屏退了屋子里的宫女太监,待到房门关上之后,突然开口说道:“太傅觉得,十岁天子,是否能治天下?”

“……”朱翊钧的这句话,着实让张凡惊住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是非对错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张凡不知道朱翊钧为何会这么说,慌着忙地应口答道,“何况……”

“太傅!”突然,朱翊钧出声打断了张凡,语气十分的严厉,“朕……朕不是说过吗,朕……我,老师……”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张凡有些愣住了.自从朱翊钧登基为皇帝之后,他就从来都没有这么叫过张凡。虽然说朱翊钧如今也只不过是才刚刚登基不久,距离最后一次,他这么称呼张凡,也才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张凡总觉得,这个称呼如今听来,让他觉得好陌生。

说实话,张凡的心中也觉得有些难过。再过用功的少年,总也有自己的童年,可是生在皇家的朱翊钧没有。而如今,童年时光还没有过去的朱翊钧,就要如此注重,注重自己的言行,注重自己的礼仪。这种很多人做梦都享有的自称,在朱翊钧说来,却是无比的难受。

只不过……

“陛下有何事要问微臣?”只是短暂的停顿,张凡再次开口,声音还是平淡无奇,话语还是恭敬非常。

听到张凡如此说话,朱翊钧坐在那里,底下了头去。虽然张凡看不到朱翊钧的表情,但是他知道,朱翊钧一定是非常难过的。不过如今,只能这样了。

“老师,自从朕做了这个皇帝之后,很多事情都变了。”朱翊钧有些像是自说自话一般地喃喃说道,“母后……母后她……朕觉得,现在朕根本就看不清母后了。”

张凡听到这句话,心中有些动摇了。朱翊钧想要说什么,张凡心中完全明白。

以前的李贵妃对于朱翊钧来说,绝对是为好母亲。人人都说慈母多败儿,但是这位李贵妃却不是。她非常疼爱朱翊钧,凡事总是会为了他着想,绝对不会让朱翊钧吃亏的。

听起来朱翊钧应该是被这样的母亲惯得骄纵非常才是,实则不然。李贵妃这位慈母,行事极为有分寸,慈爱中带着严厉。爱护朱翊钧,但是绝不盲目,分得清轻重缓急。该批评的时候,绝对是严苛无比;但是每当朱翊钧做的出色,做的正确之时,李贵妃也绝对不会吝啬赞美之言,而且夸赞之余也是极有分寸的,断然不会让朱翊钧轻起轻浮之心。

然而如今,随着母子二人身份的升格,母子之间的态度也是发生了变化。如今的朱翊钧才刚刚坐上皇位半个月,犯不了什么错事。但是不论是朱翊钧还是张凡,心中都明白的很,现在的朱翊钧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李太后绝对会是一番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责罚。

这一点,朱翊钧能够理解。毕竟他现在是皇帝,皇帝做错了事情,绝对干系重大。严厉责罚也是要朱翊钧能够记住教训,下不再犯。

然而对于那些对的,正确的事情,朱翊钧却再也享受不到来自于自己母亲的夸赞了。

虽然说起来有些匪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皇帝做出正确的决定是应该的,最多得到一句大臣们的“陛下英明”这种不疼不痒,再过两年就会完全免疫的无谓夸赞。

就如同前段时间,朱翊钧登基之后,尊封皇后与自己的母亲为两宫太后。

本来这种事情,属于帝王家事。李太后找来朱翊钧说说话这种事情是极为正常的。

但是李太后却没有这么做,她甚至都没有召见朱翊钧。她所做的,是以自己太后的身份,下了她平生的第一道懿旨,行文中赞扬了朱翊钧一番,大多出自孝道。

或许是这个变化来得实在太快了,亦或是别的什么因素。总之,朱翊钧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母亲,连当着他的面说上两句夸赞儿子的话都做不到了,而是要以旨代语。更何况,在朱翊钧看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下懿旨赞扬他什么。

这些事情虽然是帝王家事,但是毕竟太后懿旨,特别是这种赞扬当朝皇帝的懿旨,自然是要诏告天下的。而知道了之后,朝廷百官们对此都是大为称赞。有说太后圣仁的,又说皇帝孝顺的;有献媚的,也有说真心话的。

不过朱翊钧并不在乎这些,他实在是有些心痛。

“陛下。”张凡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朱翊钧,他也不忍心再冷眼对待了,说道,“微臣又怎能不知呢。”

“老师,我……朕,朕答应你,绝对不会以此治老师的罪。”朱翊钧突然晃忙着说道,“朕只是希望老师不要再如此对朕了。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以前看到父皇并不显得孤独。可是轮到朕坐上这皇位的时候,就这半个月的时间,都已经是难过得要死。朕不想以后几十年的时间都这么下去,偶尔有个亲近自己的人,最后却是发现,他所为的只不过是从朕这里捞些好处而已。”

若是再过几年,朱翊钧绝对说不出这么一番话来。如今,也正是因为朱翊钧的年纪不大,太才能这么说。

“微臣……微臣明白。”张凡也着实是被朱翊钧的话给惊住了,好半天才说道,“微臣明白以后应该怎么做了。”说这番话的时候,张凡的话语中已经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了,有了不少的生气。

不过张凡明白,这也只不过是一时罢了。再过得几年,恐怕朱翊钧的皇帝威仪被养出来之后,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如今,张凡也只得如此迁就他,而且这个迁就也是有度的,毕竟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太浅显不过了。

“嗯。”朱翊钧自然是能够看出来,见张凡能够答应自己,自然是高兴的很。不过随即,他的面上又不快了起来:“老师还为告诉朕,到底这十岁天子,能否治天下。”

“这……这个……”说实话,张凡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朱翊钧的这个问题。虽然刚才,二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无所不谈的时候,但是如今的朱翊钧毕竟是皇帝。跟皇帝谈能不能治天下这种问题,这就有点茅房里点蜡烛了。

可是看到朱翊钧一副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模样看着自己,张凡明白这个问题自己不得不回答了。但是应该怎么去回答,老实说张凡是一点也没有头绪。

“陛下是从何处,听来这句话的?”张凡问了个在他自己看来傻到极点的问题,他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负责监察百官,这种消息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冯宝说的。”朱翊钧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什么?”张凡再次呆住了,冯宝怎么可能会说这些话。

“唉,是冯宝那厮方才来找朕与母后之时所说的。”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他说这句话是那高拱所说的。朕虽然不知真假,不过想来,估计是真的。哼,这倒是像高拱应该说的话。”

“这微臣当真是不知道了。”张凡说道,心中倒是有些佩服起朱翊钧来了。小小年纪,朱翊钧倒是挺会看人的。他与高拱之间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却能感觉的出来这句话是高拱所说的,当真是不简单了。

“哎呀,朕不是问老师这句话究竟是谁说的。”朱翊钧很是急躁地说道,“朕明白,恐怕除了老师,朝中很多人心里面都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高拱那厮居然敢这么着说出来,实在是让朕心里面觉得不爽。朕是想问问老师,这句话究竟对不对。”

“这个么……”张凡沉思了一番,开口说道,“陛下,微臣觉得,这番话也对,也不对。”

“哦?”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好奇了起来,“老师有何说法,说来听听。”倘若是换个别人,说这句话,朱翊钧肯定会不高兴。但是既然是张凡所说的,朱翊钧自然是想要听听了。

“说这句话不对,也是有缘故的。”张凡说道,“项橐七岁能为孔圣之师,甘罗十二岁被吕不韦奉为上卿。可见只要是有能力了的人,并不会在乎他究竟多大岁数,真的很干出来什么才是最为重要的。陛下如今十岁,但是十岁之龄却要治理大明疆土,有责能说年龄小却是无法治天下呢。”

听了张凡的这番话,朱翊钧有些脸红。毕竟,如今的他虽然是皇帝,但是却还没做过什么,也没有权利做什么。张凡这么说,明显就是在抬高他。但是想了想,朱翊钧终究是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张凡的话。

“那老师为何又说,这句话说得对呢?”朱翊钧继续问道。

“陛下可曾想过,为何如项橐、甘罗之名,会广为流传?”张凡反问一句。

“因为他们小小年纪,便做出了一番大事。”朱翊钧回答。

“不错。”张凡点头说道,“小小年纪,胸中却藏有学问,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可是这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的人在这个年纪,最多识些字而已。高拱这么说,说起来只是事实而已,所以微臣说这话也对。”

“这样啊。”朱翊钧经张凡这么一说,也是明白了一些,不过他随即又问道,“那么,老师觉得,这话高拱来说,对还是不对。”

“这自然是错的。”张凡想也没想便回答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十岁天子

“为何老师会这么说?”听到了张凡的回答,朱翊钧很是疑惑地问道,“方才老师不是说,十岁孩童,阅历太过浅薄,一不能博览群书,更不用说将书上的教诲化为己用了;二不能通人情世故.朕虽然如今已经是皇帝了,但是朕明白,朕并非是项橐、甘罗那般少年天才,相反,朕其实愚笨的很,若是没有老师的教导,恐怕朕如今还不比以前。”

皇帝能说出这么一番自谦的话,算是难得了。不管是他心里面是否当真是这么想的,估计每个坐上皇位的人可能都在心里面这么问过自己,自己当真有本事做好这个皇帝吗?自己当真能够治理的好天下吗?但是,能够像朱翊钧这样当着自己的臣子的面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的还当真是没有几个。

这也是因为如今在朱翊钧面前的是张凡,这个他最能够信任的人。倘若是换了一个,也绝对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毕竟只要这个当皇帝的不是傻子,就应该知道,身为皇帝就要有皇帝的仪态。这虽然说起来也只不过是种场面,但是却的的确确是需要估计到的皇家威仪。

“陛下,微臣的这番话并非妄言,也不是在陛下面前弄虚作假。”张凡回答道,“陛下再未登基之时,乃是太子。而微臣托先皇之信任,能够担当教导陛下之重任。陛下如何,微臣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很。陛下如今虽然年纪尚小,可是微臣明白,只要陛下能够励精图治,假以时日,必然是大明之福。”

“呵呵,老师不必如此,朕自己有几斤几两,朕心里面最是明白不过了。”朱翊钧笑了笑,突然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朕的两位皇兄早已不在了,大皇兄宪怀太子,出生五岁则殇;二皇兄靖悼王,出生未满一岁则殇;而皇帝如今不过两岁。倘若朕的两位皇兄在世的话,恐怕这个皇位也轮不到朕来坐。”

“陛下,既然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何必再去提这些。”张凡说道,他并不打算去评论这种事情,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帝王家事就更不用提了,他一个外人,一个臣子别说过问不了,就算是想要问,可能还会把自己给牵连进去,那就麻烦了,“如今陛下既然已经坐上了皇位,就不应该去想这些。眼光还是要看在前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陛下应该想想,如何应对眼前的事情才是。”

“老师说的是,只是……”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无奈地苦笑了起来,“这些道理朕心里面都明白的很,只是,如今,朕即使心里想做,恐怕也做不了啊。朕如今这么闲着,总是会想到这些事情。”

朱翊钧的这番话,让张凡默然了。是啊,如今的朱翊钧虽然是皇帝,是全天下最为有权势的人。可是说起来,他这个皇帝名不副实。且不说有李太后执掌着朝政,虽然说对于这一点,朱翊钧可能并不反对,毕竟李太后是他的生母,而且李太后也不是个会胡来的人。

但是如今,朱翊钧遇到了最为让他心烦的事情。

倒不是因为冯宝和高拱二人,并没有将他当成个皇帝来看待。关于这一点,张凡曾经和朱翊钧提起过。朱翊钧也并不担心此事,他明白,自己如今虽然年幼,但是总会有长大的一天。等到他亲政之后,这些事情自然就全都会迎刃而解了。而且李太后的脾气他们都明白,等到那个时候,李太后绝对不会抓着权利不放手的。

朱翊钧也并不是心烦冯宝和高拱二人的争权夺利。且不说出生于这种氛围之中的朱翊钧明白,也见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明白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甚至于,他很乐意看到两个能够在名义之上约束自己的人相互争斗。最好他们二人能够弄个两败俱伤,那朱翊钧才高兴呢。

朱翊钧所心烦的是,这两个人对于自己毫无一丝尊敬之心。这才是一个做皇帝的人最不能容忍的,最不能容忍自己的臣子对自己不敬。即便朱翊钧才坐上这个皇位并没有多长时间。

只是,朱翊钧本来应该对此抱有愤恨才对。然而现实的无奈,让他对此做不了任何事情,而愤恨也只能化为了无奈的心烦。

对于这件事情,即便是张凡,朱翊钧也不想说。刚才他的那番话也只不过隐隐透露了一些出来,并没有说明。

不过张凡自然是能够猜得到一些。但是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说什么。

“陛下和太后那里,可是已经有了打算了?”张凡问道,这是他今天过来这里的目的。

“打算?什么打算?”还在想别的事情的朱翊钧,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张凡问了什么。

“就是关于高拱的事情。”张凡提醒了他一句。

“哼,这个高拱也太不知礼数了,竟然敢说出那样的……”朱翊钧想到这点,又是非常不爽,“不过如今,这件事情并不是朕说了算的,一切还要看母后如何定夺。不过……”

张凡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如何处理,就要看李太后的打算了。不过说起来,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冯宝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够让李太后相信他说的话:“不过?”

“冯宝说高拱那厮打算联合河南周王,废了朕的帝位,迎立周王登基,顺便再给自己弄个国公爷的头衔。”朱翊钧很是平静地说出来这么一番话。

“这……”张凡着实是被惊呆了,他当真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今天,张凡在接到消息之后,便知道冯宝会立刻反击。所以他一听到锦衣卫中传过来的消息,知道冯宝看完了张居正送去的那封信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他就知道冯宝定然是去先告状了。

而张凡,心里面一直都在想着冯宝到底会用什么法子弹劾高拱。事情自然是不能太小了,否则不痛不痒之下,李太后又怎么会以那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废除一个当朝内阁首辅,皇帝辅政大臣的官爵。

但是倘若事情太大了,到时候一查起来没那回事,恐怕倒霉的就要是冯宝自己了。

可是张凡是千想万算,怎么都没有想到,冯宝竟然敢用某朝篡位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弹劾高拱。

高拱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凡清楚得很。诚然,如今的高拱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清除朝中那些跟自己作对的人而不择手段,什么样的办法他都想得出来。如今的高拱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心中怀有抱负,想要一展才华的高拱了。

但是高拱还不至于犯浑到想要靠着这种办法去行事的地步。且不说拥立一个亲王为帝这种事情的成功率低到了极点,就算是能够成功,将来高拱的名字,也定然是会遗臭万年的。这点张凡不相信高拱会不明白。

因此,根本不用去调查,张凡就有十成把握,这件事情是冯宝胡诌出来的。这让张凡心中很是疑惑,冯宝怎么会如此极端,他就不怕事情败露,杀敌不成,反倒是把自己赔进去了吗?

不过转眼一想,张凡就明白过来冯宝的用意了。想明白了的张凡,不由得佩服冯宝起来了。

如今是什么时代!是封建皇朝,是由皇帝当家作主的时代。皇帝虽然仅仅只是一个人,但是皇族的力量是巨大的。

然而这种封建统治阶级所最为担心的就是,将来会不会有谁来讲自己推翻。

大明朝是中国封建统治集权的最高峰,从锦衣卫和东厂设立的初衷,便可见一斑了。

就算不是大明朝,这种事情放在任何朝代,也绝对是宁杀错、勿放过的。

只是,张凡心中不由得有些腹诽起来。冯宝这么做简直就是想要高拱的命。虽然说二人之间当真也是有着化解不开的矛盾,可是需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张凡实在是不敢肯定。

“不说太后,陛下心中是什么想法?”张凡问道。如今他不可能直接去问李太后会做什么决断,只能问问朱翊钧,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情况。

“老师,老实说,这两人,无论是冯宝还是高拱,朕都不喜欢。”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不过,要是真说起来的话,朕倒是希望高拱能离开。”

张凡一听,便明白过来了。这件事情稍微想想就能想通。

不错,冯宝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又是东厂的都督,权利巨大的他甚至可以遏制皇帝。但是他毕竟是个太监,毕竟是皇帝的奴才。将来再怎么样,朱翊钧也总有可以控制住冯宝的一天。

但是高拱不同。高拱身为内阁大臣,有权利和皇帝作对,甚至于身后还有一大帮的门人、御史之流为其保驾。皇帝要杀大臣,简单的很。但是想要顺利地杀掉一个权臣,一个有着那么多人会帮着他说话的人,非常难。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高拱,已经搅得朝廷上下不得安宁了,让高拱离开的话,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到这里,张凡心中已经明白了。即便是如今,李太后还没有做出决断,张凡已经可以预见高拱的命运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真正想法

一大早,气氛就不同了.

新皇登基,按理来说,新朝新气象,做臣子的都应该精神些,也好给新皇帝一个好印象,将来也是方便行事了。不过如今,隆庆的棺椁还为入陵,举国大丧还为正式结束,一切自当从简。

所以说,如今虽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气象,每天早上,百官们还是要摸黑爬起来,站在午门外等着宫门打开之后,进去早朝,不过这段时间里面,官员们都显得很是安静。没错,就是安静,而且是极为的有秩序。或许,这是做给新皇帝还太后看的吧。

当然,也有那些以前如何,如今还是随心所欲的。这个说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拱。

不过高拱如今,也是有这个资本了。以前朝廷里,他是内阁大学士,而且还是首辅,做官已经是做到了极点。自从今年年初,晋升为中极殿大学士之后,高拱更是无比的权势。别说是那些他看不惯,或者是和他有什么间隙的人,就连在他自己的门人面前,高拱也是一副昂首挺胸,看不起人的模样。

而如今,隆庆遗诏下来,高拱做为新皇辅政,可以说虽然官职没有变化,但是地位却是更加超然三分。如今的高拱,也确实有这个资格高傲。

虽然说,遗诏上所说,由内阁首辅于司礼监掌印太监共同辅政,这个大明朝从来都没有过的先例,也的的确确是让高拱觉得不爽的同时,让其他的大臣对高拱有了不少非议。但是这种事情,其他人也只能在私下里想想,并不敢在高拱面前露出什么嘲笑的意思,以免给自己找麻烦。

今天一早,百官们再次来到午门外等候打开宫门。但是这个非常平常的事情,今天却是有了不同。宫中有太监出来传话,说今日要召群臣入殿,宣两宫和帝诏。

这个消息,让很多人都是疑惑不解。百官们明白,定然是宫中或者朝中除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大事才会如此。要不然,等会群臣进去上朝,自管在早朝上宣布便是,又何必多次一举呢。

这个情况以前也出现过,上一次就是让徐阶回家,不过顾念徐阶两朝元老的身份,让他顺利致仕了。再上次,就是十几年前,严嵩被罢官的那次了。

不过虽然如此,次次都是大事,但是如今的这些大臣们也并没有往上面去想,毕竟如今,朝中诸事还算是稳定,也不像是要出什么大事的前兆。在很多大臣们看来,最有可能的是宣布隆庆梓宫发引的日子这一类事情了。

但是有些人,有些知道内幕的人,却明白今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只不过他们所知道的内幕,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

就拿如今的高拱来说,根本就不像平日里的那副高傲模样,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整个就是一副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模样。为何?在高拱看来,自己弹劾冯宝的事情必然是已经有着落了,今天两宫太后和朱翊钧宣他们觐见,定然就是为了让冯宝滚蛋的。

高拱就是这么自信,因此这个想法他如今是认定了的。此刻,高拱正在和聚集在自己下面的那一帮子人谈笑风生,畅所欲言。大多都是冯宝今天会遇到什么事情,会是一番怎样的惨状。还有,等到冯宝不再成为高拱的障碍之时,他们又会有什么打算,或者说到时候再逐出一些不认同他们的人之类的事情。

而明白真正内幕的人,却是冷眼看着这边,张凡和张居正二人正是如此。他们明白,今天可能就是高拱还能如此蹦跶的最后一天了。

看到这副场面,老实说,张凡的心中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看了看自己的老师张居正,走到了他身边。

“老师。”张凡开口说道。

“远德啊。”被张凡的声音清醒过来的张居正,看了看张凡,问道,“可有什么事情?”

“老师是否知道,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张凡问了这么一句。虽然说他已经是知道了,可是他并不想说出来。

或许,在张凡的心里面,虽然也是对高拱很讨厌,可是张居正会如此,他也是有些不认同吧。

“没,没什么事情。”而此刻的张居正,却是不想告诉张凡,“可能太后和陛下是为了先皇梓宫发引之事,这才要宣咱们进殿侯旨吧。”

听张居正居然如此回答自己,张凡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远德,这是怎么了。”见张凡叹气,张居正不由得问道。

张凡想了想,还是打算说出来。倒不是要斥责张居正什么,毕竟朝中的这种事情,尔虞我诈之余,也伴随着无比的血腥,比之战场之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容不得你对自己的敌人有什么犹豫,要不然倒霉、甚至是丢掉性命的人,可就有可能是你自己了。

但是张凡总是感觉,如果他现在不说出来,将来他和张居正之间,可能也会演变成当年张居正和徐阶那样子,形同陌路不说,甚至还有可能相互仇视也说不定。张凡,并不想要变成那样。

深吸了一口气,张凡开口说道:“老师就不必再瞒着学生了,学生都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怎么……”张居正听张凡这么一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忽然,张居正是面露苦笑,“也是,你是锦衣卫的都督,这些事情定然是瞒不了你的。”

“可是老师,您为何要这么做?”张凡问道。这并不是责问,只是张凡心中当真是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张居正依然是一副无奈苦笑的模样,说道,“自从高拱去了我那里找我商量这件事情开始,这就已经是必然的了。如今冯宝势大,而且我觉得,凭着高拱弹劾冯宝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扳不倒冯宝。将来冯宝脱离了这个麻烦,定然会知道我明了此事,却没有告诉他,那时候他必然会将怒火撒到我的头上来。”

“不,学生并不是问这些。”张凡说道,“这些事情学生也是明白。可是这种事情,老师只要拖上两日,再和冯宝去说,不久没事了。可是学生从卫中得来的消息却是,在高拱去找您的当日,恐怕一个时辰都没过,老师便将此事写了书信送去东厂。这又是为何?”张凡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了。

“唉……”听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理由并不能够欺骗张凡,如今张凡追问,张居正也不由得不开口回答了,“我知道远德你是如何想的,定然是觉得我太过不近人情,为了权势二字不惜向一个太监出卖一位朝臣。”

张凡还是一副神情激动的模样看着张居正,没有说话,没有否定。事实上张凡的心中已经是认同了张居正的话,甚至于,张凡都觉得张居正的这个解释也太过轻描淡写了一些。

“然而今天。”张居正并没有等到张凡开口就继续说道,“在朝上我还要站出来帮着冯宝说话。”

“学生入仕的时日并不长久,但是这种事情也没有少见。”张凡说道,“学生并不是想要问老师等会要怎么做,而是想问老师为何要这么做。”

“远德,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不分是非黑白的人吗?”张居正显然对于张凡的问话显得很是激动,“我断然不会去做那种事情,这一切,还是为了朝廷啊。冯宝虽然是个太监,而且手握重权,又是陛下内廷的辅政,看起来是乱政的兆头。可是冯宝这人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他并不是个如王振、刘瑾一般的人。相反,比之那些自诩为公正清廉的大臣来,他要好的多了。再看看高拱,他重回内阁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朝廷都被他搞成什么样子了!我知道高拱的学问,的确是让人佩服。可是他心境如此,弄得朝廷里乌烟瘴气,这朝政将来可如何是好。”

张居正的这番话说完,张凡再次叹气。他不是不明白张居正所说的这些话,的确,如今的高拱是在太过放肆了,朝廷里也已经被他弄得不成样子了。再让他这么下去,这个国家只会越来越糟糕。

到那个时候,不要说弄什么新政改革了,就连能够让朝政恢复到正常恐怕都苦难的很。即便是高拱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可是到那个时候,就算他卸甲归田了,他所造成的影响,将会遗留很长一段时间。

张凡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知道张居正会说出这番大道理来作为理由。但是……

“这些事情学生心中自然是清楚。”张凡说道,“学生只是想问,老师的这番话,当真是心中所想的,还是用来搪塞学生的。”

张居正看着张凡,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这自然是我心中所想,我绝不会一次来搪塞于你。”

听张居正这么说,张凡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此事学生自当相帮。”说完这句话,张凡便调头走开。

他不是不相信张居正的话,只是恐怕张居正即使心中当真是这么想的,但是也不完全如此吧。但是对于如今的张凡来说,这些就够了,他不想去深究,也不打算知道详情。

这时候,角楼的鼓声传来,宫门也慢慢地打开了。

第四百六十章 骤变突生

“宣,百官入朝觐见!”在这声高亢的报门声中,身穿着各种颜色朝服的大臣们鱼贯而入,虽然对于这偌大的皇极殿来说,这百十来号人当真算不得人多,但是气氛却是大大的不同了.

怎么说呢,总之,上百位朝廷重臣全都汇聚于此,那气场是相当犀利的。

高拱那句“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并不是说着好玩的。虽然说无论是谁,问任何朝中大臣这句话的对错,绝对没有人敢当着他人的面说这句话是对的。

可是实际上,也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这句话并非妄言,是有道理的。

但是究其原因,究竟为何会如此,可能会跟一般人所想的不同。并不是因为十岁就坐上天子之位的人还是个孩童,还不明事理,书还读得不够,还不能完美地处理国家大事以及大臣们之间的事情。

这些都不是问题,毕竟一点,这是封建皇朝的时代,谁能够坐上皇位并不是由这些通过关系或者是科举考试而成为大臣们的人来决定的,是皇家的事情。一个做臣子的人,可以不认同这个皇位上坐着的人,甚至可以去联合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去推翻他。但是不论是谁,都无法质疑上一代的皇帝为何会将皇位传给这一代这么一个无能的人。

真正让这句话成立的原因,就是因为,十岁的天子人情世故懂的太少了。这样的孩子,特别是这些皇子们,若是平日里还好,但是一旦被下面那么多人仰望着,自己的一个决定就能定夺许多人的性命。这种徒增而来的压力,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如此幼小的年龄便能够承受的。

这样一来,几乎是一张白纸的孩童天子,一来是承受不住大臣们的重压,那么一来个别人,特别是那些自以为老资格,总是喜欢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的人,很容易就能让他不经过考虑便同意一些不合理的,甚至是错误的决定;二来,对于朝臣们的争斗,年幼的皇帝也极其容易受到身边亲近之人的蛊惑。

这才是重点。

不过朱翊钧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从来不会去惧怕什么人多之类的事情。其实,关于这一点,似乎大明朝的皇帝做的都不错,从来不会有人因此而出什么臭。最多是,有的是当真毫不畏惧,有的只是犯浑而已罢了。

而如今,朱翊钧便是一脸严肃,但是毫不紧张地坐在那张对于他来说宽大无比的龙椅上,面色如常地面对着下面的大臣们对自己的参拜,还能平静地说出“众卿平身”这样威严无比的话语。

不过他也明白的很,如果如今,他的旁边不是坐着两宫太后,或者更加准确地说,不是坐着他的母后李太后的话,那就相当完美了。

而对于站在下面的大臣来说,如今这副场面也并不让他们觉得好受,尤其是高拱。

为什么?因为冯宝如今正站在朱翊钧龙椅的旁边。

自从朱翊钧登基之后,只要是轮到这种早朝,或者是召见群臣的时候,冯宝就必然是站在朱翊钧的旁边的。这若是在平日里,倒也是没什么,毕竟皇帝的身边站着一个太监,也并不过分。

但是冯宝却是不同,他根本就不知道回避,或者是故意如此。向一个十岁的皇帝叩头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是皇帝,是一种这个时代超然的存在。

但是你冯宝一个太监,即便是手中握着甚至可以遏制皇权的权利了,但是你毕竟还只是一个太监而已。一个阉货,一个奴仆,竟敢站在皇帝的身边接受满朝文武大臣的叩拜而不知道回避,这根本就是欺君,而且是当着皇帝面的欺君。

但是如今,两宫太后和皇帝都在场,他们都没有说什么,默认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其他这些做大臣的,又有什么话好说呢。

不过虽然说不出来,但是他们对于冯宝的愤怒,或者说是嫉妒,却是与日俱增。尤其是对于高拱来说,身为新皇辅政的他,本来才是应该享受这种见到皇帝而不用参拜的殊荣的,凭什么同为辅政的冯宝就可以不叩拜。不叩拜也罢了,你冯宝也应该自觉一点站开了呀。

而冯宝那种理所当然的眼神,更是让高拱愤怒到了极点。

可以说,高拱选择这个时候,这个新皇登基不过才半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弹劾冯宝,这件事情占了很大的因素。

不过如今,高拱觉得自己就快要熬出头了。他昨天联合了很多人,将弹劾冯宝的奏折以他辅政的权利,跳过了司礼监,直接送到了两宫太后和朱翊钧的手上。而如今,两宫及皇帝宣百官觐见,在高拱看来定然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的。

想到这里,高拱不由得心里高兴非常。他还想着站在他身边的张居正瞥了一眼,似乎是在说,如今自己即将成事,成就不世奇功,你张居正当时居然敢拒绝我,如今后悔了吧。

但是张居正根本就不理睬高拱,甚至盯着地面看的眼睛都没有动过。这让高拱有些火大,刚刚还非常高兴的心情,此时有落了下来。

不过高拱调整的很快,在他看来,自己马上就要赶走冯宝了。等到那个时候,他高拱在朝中就毫无阻碍了。张居正虽然是内阁次辅,却还不是随高拱怎么揉圆搓扁吗!

这个时候,坐在龙椅上的朱翊钧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稚嫩,但是让人听起来却是颇为威严:“内阁大学士高拱何在!”

朱翊钧这句话刚刚说出来,那些刚才还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大臣就已经有些明了了。特别是郭朴,已经是面如死灰了。

“微臣在此。”高拱听到朱翊钧唤自己,高拱屁颠屁颠地走了出来,站到了大殿中央,“不知陛下唤微臣何事?”高拱自己还没有注意到。

他如今是新皇的辅政大臣,是隆庆驾崩之前所指明的顾命大臣。朱翊钧虽然是皇帝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于自己大行而去的父皇所指给自己的顾命大臣还是要尊敬的。然而刚才,朱翊钧唤高拱之时,乃是直呼其官职姓名,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现象。

下面站着的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已经能猜到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了。然而满脑子都是胜利的高拱,哪里会去注意到这些,仍旧是一副高兴的模样。

“高拱接旨!”站在朱翊钧身旁的冯宝,双手捧着一道圣旨走了过来。

“微……微臣领旨。”高拱很是不爽地跪俯在地上,对于向冯宝下跪这种事情,是高攻最为不爽的。刚才还好,毕竟有其他百十号人陪着他一起。而如今只有他一个了。

而此刻,心中掺杂着高兴与不爽两种心情的高拱,根本就没有在意,为何在他眼中已经算是将要被治罪了的冯宝,如今却是可以趾高气昂地站在他的面前向他宣读圣旨这件事情。

冯宝并不去关注这些,见高拱跪了下来,便打开了圣旨大声宣读起来。

旁边站着的大臣,早就已经能预料得到这道圣旨要说什么了。而高拱,听着冯宝的阅读,这个转变可是极其的大。

圣旨中没有别的话,也不算是太长,简单得很。具体的内容就一点,那就是指责高拱擅权,目无君上。之后,便是列举了各种高拱曾经所犯下的罪状。

说起来这些事情,在场的人,包括张凡在内全都是熟悉的很。圣旨因为字数并不多,只不过列举了几件比较典型的事情而已。但是这些事情,无一不是曾经有人用来弹劾高拱的,有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四、五年之前。不过这些也都是因为高拱的身份原因,而没有成功过的。其中上奏折的人,有的是已经致仕回乡了,有的则是被高拱斗的被逐出了朝廷,而有的虽然还在,却也是因为高拱的原因,贬黜出京了。

而高拱,怀着美好愿望已经远大理想的高拱,此时此刻,本来充满着希望的他,徒然听到这些,当真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用面如死灰,汗如雨下来形容如今高拱的形象,显然是有些太过保守了。

而圣旨的最后,高拱将会被逐出,注意,是逐出,而不是赐他致仕。逐出京城,几日便将归田养老了。

没想到,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干掉了无数挡在自己前面路上人的高拱,如今只能得到这么个下场。

“陛……陛下,二位太后,微臣……微臣……”此时此刻的高拱,哪里还能像以往那样利索地说话,断断续续,颤颤巍巍的,“这些……这些皆是那些小人诬告微臣的,微臣……微臣冤枉啊!还请太后明察!”

“哼!冤枉?还明察?”发话的不是朱翊钧,而是李太后,“倘若不是真的,陛下会下此诏书不成?在场的人可有话要说?”

“谁……谁敢说本官的坏话!”此时的高拱有些丧心病狂起来了,公然在大殿之上咆哮起来。

寂静,非常的寂静。

面对着这种寂静,高拱内心稍稍安定了。在他看来,如今又有谁敢站出来说他的不是。

然而,就是有人要说。

“微臣有事要奏!”

随着这么一声打破寂静的话语,一个人站了出来。

这个人并不是刚才已经表明要当场发言的张居正,而是张凡。

第四百六十一章 自己作孽

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不是张居正,而是张凡,老实说这谁都没有想到.高拱没有,冯宝没有,张居正也没有。恐怕就连张凡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第一个站出来拆高拱的台。

刚才李太后让在场的大臣畅所欲言之时,一开始并没有人敢动。毕竟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个不知情的人谁也看不透马上又会生出来什么变数,谁也不敢擅自说话,以免将什么祸事招惹到自己身上。

但是,对事情很是了解的张居正,再加上他又在这件事情当中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深明其中意味的张居正自然是不会在乎那些事情。

只不过刚才,他想要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在他身边不远的张凡是用眼神让他不要动。

当时,张居正还以为张凡是不想让他参与此事,毕竟刚才在宫门之外,张凡对他所说的那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张居正置身事外。

张居正自然是能够明白张凡的好意,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将来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但是心疑已决的张居正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了。正打算无视张凡的好意,挪动脚步的张居正,却是发现张凡走了过来。

正在吃惊的张居正,停下来自己的动作。而张凡也就这么着先站了出去,开始说话了。

“张爱卿?”看到张凡站了出来说话,李太后似乎有些疑惑。

其实,昨天冯宝在她和朱翊钧面前说了高拱一大箩筐的坏话,然后又有两个人在她面前说了高拱的不少话之后,李太后心中已经是有了打算了。

李太后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冯宝状告高拱的话当中,有着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为此,昨天晚上,她又找来冯宝说话,并且当着冯宝的面将事情挑明了。

而冯宝见她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装模作样,同样也是把话说明白了。

而听明白了冯宝的话,李太后也并没有说他什么。显然,李太后是认同了冯宝的。或者说,她也是不希望再看到高拱这么闹腾下去了。

总之,想明白了这些,她和冯宝之间也商量过了今天该如何行事了。而这里面,就有着张居正的戏份。

这个时候如果要大臣们站出来说高拱的不是,可能还不会又人率先这么做,必须要个领头的。而这个任务,也自然就落在了张居正的身上。

可是如今,这商量好的剧情却没有按着原本那么演,张居正没有第一个站出来,反倒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与此事有关的张凡,第一个站了出来。

“微臣要弹劾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高拱。”面对李太后的疑惑,张凡却是面色平静地说道。

他这句话一说,下面立时就闹腾了起来。话说张凡是锦衣卫的都督,对于朝中大臣私下里的事情,算得上是最为了解的人了,若是他要站出来弹劾什么人的话,那所说的也绝对是真凭实据,而且必然都是些猛料。

因此,虽然说张凡自从担任了这个讨人厌的官职一来,因为他读书人出身的身份,还有他这两年以来的所作所为,让朝中的大臣们对他还算是客气的很。但是终究,很多人还是有些惧怕张凡的。

可是有个人不会怕他,甚至于敢当着他的面,当这如今这种正式的场合来斥责他。不是别人,正是高拱。

原本以为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自己坏话,而今天的事情也能让自己逃过去的高拱,正暗自得意着。却是哪里想得到,李太后的话音刚落,就有个人站出来说话了。这绝对是让高拱恼羞成怒的事情,更何况这个站出来的还是张凡这么个跟自己不对盘的人。

“竖子尔敢!”高拱也顾不得如今的他正处在危机边缘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张凡的面,脸色是通红一片的,“老夫的事情,怎们容得你再次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张凡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揶揄地看着高拱,“高大人,您是内阁大学士,内阁首辅,乃是百官之首,朝廷的表率。可知道这是何处?”

听张凡这么一说,此刻本就内心混乱不堪的高拱根本就没想明白张凡为什么跟他说这些。正想要开口继续争辩,张凡却是率先说话了。

“这里乃是皇极大殿,是朝中百官们上朝的地方,也是陛下临朝处政之处。”张凡一改方才的揶揄模样,满面正色地说道,“我张凡年纪虽小,但也是朝廷命官,既然有资格站在这皇极殿上,而太后又发了话,那便有资格说话。倘若高大人觉得我这是胡言乱语的话,单单评这一条,就能让陛下治高大人的罪!”

高拱被张凡的话呛到了。然而偏偏,张凡的这番话,字字在理,高拱根本就无法反驳。如今的高拱,面色比之刚才更加是红上了三分,看他这么憋着,张凡都怕他一大把年纪,闭过气去。

“陛下,二位太后。”张凡随即也不再过问高拱的事情了转头向着高台上的三人,不过主要是李太后,说道,“微臣弹劾高拱,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哦?竟然会有这种事情?”既然张凡是站出来配合他们的,那李太后自然是完全同意,没有让张凡闭口不谈的道理,“高拱不是向来以清廉出名吗?怎么如今还有这档子事情?这些哀家还当真是不知道,张爱卿快些说来听听。”

“太……太后,这是污蔑,这是……”高拱听李太后这么一说,又开始慌神了,赶紧争辩。不过……

“放肆!”李太后厉声喝道,“哀家让张爱卿说话,并没有让你高拱开口。正如方才张爱卿所说的那样,你要记住你的身份,还有如今身在何处,不要太过放肆了!”

李太后的这一番喝斥,当真是非常有用,高拱立马就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话了。不过他看向张凡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怨怒起来了。

“张爱卿,说吧。”李太后见高拱不再反驳了,这才对张凡说道。

“启奏太后,陛下。”张凡正经一拜身,说道,“今年初,先皇在位之时,曾晋高拱为柱国,进中极殿大学士。这本是先帝给予高拱的无上荣耀与信任,然而高拱却是想方设法以此来未自己谋私,行事也是更加专横起来。加之其门人韩楫、程文等是日夜奔走其门,狐假虎威之余,专以博得高拱的欢心为首,朝中百官都讨厌的很。

“起初,高拱尚能够自清,然而没过一个月的时候,便渐渐开始奢靡起来。常常对人言‘日用不给,奈何’这种话。这摆明了就是要钱。而其下的门生、官员也是正想投其所好,争相进献财物于高拱。特别是这件事情,一开始高拱收财物还是在私下里,遮遮掩掩的。然而等到三月,先皇病倒后宫养病,不来临朝的那段日子,高拱行事更甚,也不再遮掩,几乎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那段日子,宫中是愁云惨淡,而高拱家门前却是门庭若市,比之逢年过节还要热闹。”

张凡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高拱,满面惊吓的模样都快要昏死过去了。

大臣贪赃,这实在是太过平常的事情了。要说起来的话,如今站在这皇极大殿之上的人,出了两位太后和皇帝朱翊钧这么三个人之外,恐怕全都有过类似的黑暗历史。

当然,即便是如张凡刚才所说的那样,将收受贿赂这种事情摆上明面的人也多得是。不过说起这种人,被治罪的概率,其实也就是一半对一半而已,而且大多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毕竟这天下贪赃枉法的人多了去了,倘若真的要是一个一个都那么清算过来,这天下还能有几个如同海瑞、葛守礼那样清廉到了极致的官员,这天下不就要乱套了吗!

但是,偏偏的,张凡说也就说了,他偏偏要将时间也说出来。

这只能说是高拱的自大给自己带来了如今的麻烦。张凡将他如此胆大的时间,正好与隆庆卧病宫中的时间相对比,还说的那么惨,明显就是要将高拱往死里打的。

瞧瞧,隆庆卧病宫中,皇宫之中是愁云惨淡。而高拱家门口却是门庭若市,热闹无比。门户大开,而且是财源广进。

皇帝在生病,而你高拱这个做大臣的,却是如此。身为百官表率的他,居然敢在家中光明正大地收自己的门人给自己的财务。这绝对是大不敬之罪。

“高拱,张爱卿所说的事情可是实情?”李太后寒着一张脸,想高拱问道。

“这……这……”如今的高拱又怎么能说得出来话。张凡所说的自然是真的,这点高拱自己最是明白不过了。此刻的高拱只有在心里面后悔起来,后悔当初自己为何那么大意,竟然会干出那样的蠢事。

只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而且如今也根本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而张凡并没有站回去,他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四百六十二章 事成定局

“张爱卿,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李太后见张凡爆完了猛料,却没有回去,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得开口问道.

而此刻,高拱已然是面如死灰一般,浑身入筛糠一般地颤抖着。看他那样,即便是如今正双手扶地地跪在那里,却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昏倒在地一般。

“正是。”张凡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微臣还要弹劾高拱,擅权报复、排斥不合、任人唯亲。”

张凡这番话一说出来,下面再次有些闹腾起来了。张凡这倒是好,做上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这两年以来,他除了去江南之时,亲自拿下了一个贪赃的镇守太监刘山之外,恐怕就是因为冯宝的缘故,而间接地将当时正坐在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个位子上的,无能的孟冲给拉下马之后,基本上,张凡就再也没有弹劾过什么大臣了。这对于一个掌管锦衣卫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不能想象的。但是张凡却是做到了一开始,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因为张凡胆小,毕竟张凡入仕的时间不久,不敢到处胡乱得罪人。但是后来,人们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张凡并不是个会随便就害怕什么的人,当初从漠北伤痕累累,只剩下一口气的张凡让他们明白了过来。之后,更有张凡此前在庆阳府之时,便随着大军出征,完成了几乎被认为是去送死的任务之后,就没有人再敢小瞧张凡了。

更何况,张凡自从进了锦衣卫之后,就根本就没有必要怕任何人了。他之所以会失去了做一个普通大臣的原因,就是因为当年徐阶于张居正之间的不合,而牵涉到了刚刚走进官场的张凡。但是随后,隆庆对于张凡那种青睐有加的表现是毫无掩饰地表现出来,这自然是让张凡身价倍增。

再往后,张凡和朱翊钧之间的关系,在朝野中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更加是让张凡成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之心。

很多人做官老实的很,有的是因为他们当真是非常老实,而有的则是虽然有那份不老实的心,但是因为很多原因逼着他变得老实起来了。最典型的就是之前隆庆在位的时候,很多被隆庆所信任的,实则心中怀着私利的人,都不敢大动,原因就是明哲保身。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死,等到新皇上台,朝中必然会有人事变动,这些人可不想到时候,自己会发生什么,所以如今自然是夹着尾巴做人、为官。

但是张凡根本就不需要在乎这些。无论是隆庆继续在位,还是说朱翊钧登基为皇,他张凡都是能够如鱼得水一般地在朝中畅游,根本就不需要去在乎任何事情。

然而有着如此便利的张凡却没有这么做,这显然已经不是张凡想要故作姿态了,而是他当真就没有那份心思。

可是如今,高拱的麻烦来了。而张凡却是相应李太后号召,第一个站出来大肆弹劾高拱的人。并且,张凡这要么是不说,要么就是说个没完。这有点让大臣们想不通。

不过张居正倒是想通了一些,他隐隐约约能知道张凡的用意。张凡这么做,并不光是为了让张居正将来少惹点麻烦,还是……

“哦?没想到咱们的高大学士还有这些事情!”李太后笑着说道,只不过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笑容里面包含着冷意,“张爱卿,速速说来。”

“是!”张凡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御史一职,专为监察,不仅监察百官言行,且监察朝政。御史上奏,论及政事,本是无可厚非之事,这是当年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然而高拱却不能容。

“也是今年,四月之时,陛下仍在养病。御史汪文辉上奏疏,言辞之中颇为讥讽时政。此事本来并无不妥,但是只因为汪文辉的奏疏之中,话语间牵涉到了高拱。当时陛下不朝,大臣们上奏的奏疏皆由内阁过目之后,送往司礼监待批。高拱看到这本奏疏之后,立刻就将汪文辉召去,当着其他官员的面,将其大骂一顿。之后,高拱以自己权利之便,将汪文辉外放宁夏佥事。

“之后事情更甚。尚宝卿刘奋庸上奏疏,并非弹劾高拱,而是纠其过错;给事中曹大野则是因为上奏弹劾高拱任人唯亲,不仅任用其门生故吏,还多用其亲戚乡里,以及高拱亲开贿赂等等。结果这二位大人的奏疏是石沉大海,而未过多久,二位大人也被贬黜出京。”

“这件事情,哀家是一点都没听过。”李太后听了张凡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即便向冯宝开口问道,“冯宝,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大臣们上来的奏疏全都要从你那里过,此事你可知道?”

“启禀太后。”冯宝立刻是恭敬地回答道,“此事奴婢并不知晓。”

“这怎么会?”李太后疑惑起来了。李太后是个讲原则的人,就算是要扳倒一个人,也是要凭着真凭实据的。倘若张凡所说的这些并不是真的,她也自然是不会算到高拱的头上。所以对于不知道的事情,她是一定要问个清楚的。

“回太后。”冯宝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张凡所说的这件事情是确有其事,这点冯宝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当时因为很多原因,冯宝并没有拿出来说什么。如今张凡既然提起来了,他当然要将另外一个屎盆子扣在高拱头上了,“司礼监虽然负责将大臣们所上的奏折汇集,供陛下批阅。但是也要有人将奏折交给奴婢才是。”

“你的意思是……”李太后已经知道张凡打算说什么了。

不只是李太后,下面的那些官员们也都明白过来了。看来张凡的这番话,将会对高拱产生更加厉害的打击。

“太后圣明。”冯宝拍了李太后的一记马屁,说道,“朝中的官员们上奏折,在交由奴婢的司礼监之前,全都要交由内阁,由内阁大学士总览一遍才是。倘若有人觉得奏折有问题,或者不适合让陛下看到的话,自然不会将奏折呈上来,奴婢也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了。”

“高拱,你好大的贼胆!”李太后突然间发起怒来,向着高拱喝道。

大明朝虽然没有明文的规定,但是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官员所上的弹劾奏折,不论是何人都无权留中不上。虽说是不成文的,想要破坏这个规矩,既没有律法来约束,也未必会让人知道。不过消息一旦传出去,自然就会让人明白,那扣下奏折的人必然是有问题的。要不然比的折子你不扣,偏偏扣那本弹劾官员的奏折又是为何!要门就是那人收钱了,要么就是奏折里面弹劾的就是他自己。

“这……”此刻的高拱,根本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在以前,不管是当着谁的面,哪怕是隆庆,他也要站出来反驳一番。因为高拱知道,之所以隆庆在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依然没有将他怎们样,就是因为隆庆惜高拱之才。

然而如今,隆庆驾崩了,朱翊钧坐上了皇位,可是实权却是由李太后所掌。李太后比起隆庆来,那是有本事的多了,只不过以前并不会显山露水罢了。李太后可不是那种,因为你有才能,所以就能干些别人不能干的事情,而且还不会受责罚。在李太后看起来,这帮子跟她并不怎么亲近的大臣,她全部都是一视同仁的。

所谓“万功不抵一过”,不论你做了多少大好事,为朝廷、为大明做出了多少的贡献,只要你犯了一次大错,那些功劳就全都没影了。而且知法犯法,罪责更大。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张凡便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回了自己应该站着的地方,低头不语。

身边,张居正用一副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看张凡。而张凡也是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要做的如今都已经做了,并且还露出了请求的眼神。

而张居正在看到张凡的这个眼神之后,思索了一番,终究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张凡的请求。

张凡所要求的事情非常简单,那就是要张居正不要再出去对高拱落井下石了。就如今,张凡所说的这些话,已经足够让高拱不再成为障碍了。张居正若是再出去说什么,并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有些太过了。

更何况,如今有了张凡开启这个头,情况已经与之前大有不同了。在场的大臣们大都是和高拱有些积怨的,刚才不说是不敢,毕竟被高拱这么着欺压了两年时光,有些惧怕是肯定的。

而张凡刚才那么一番话,将这些人心中的惧怕给驱散了。

“臣弹劾高拱。”

“臣有本弹劾。”

“臣……”

“……”

弹劾的声音可谓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有些人甚至是自大站上了这座皇极殿之后,便从来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人,如今也是踊跃了起来。可见高拱当真是太过不得人心了。

不过他们所弹劾高拱的事情,也并不都是要杀头的大罪,很多事情都不大。不过对于让高拱滚蛋,这些已经足够了。

明白大势已去的高拱,趴在地上,已经无力起身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报复不够

所谓的墙倒众人推,便是如今这副场面.几乎所有的人全都站出来反对高拱,几乎在场的人都站了出来说上两句话。没有动过的大臣只有三个人,郭朴、葛守礼、张居正。

郭朴不动,自然应该。他和高拱站在一边,如今自然是不会站出去说高拱的坏话。当然了,如今的郭朴也是不会站出去帮着高拱说什么的。现在,大殿上的人对于高拱是群起而攻之,没有说他郭朴什么坏话就不错了。或许,郭朴自从走入仕途以来这几十年,当真还没有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甚至于当年,嘉靖皇帝要杀海瑞,也是她郭朴上奏,保住了海瑞的性命。

但是,谁叫如今的郭朴是和高拱搅合在一块的呢。这个时候,不管你有没有做过什么,站错了位置就是你最大的错误。幸好郭朴平日里为人低调,做事谨慎之余也力求公道,并没有人打算找郭朴什么麻烦。要不然的话,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郭朴必然也得有麻烦。

或许,在场的这些人都明白。倘若高拱不在朝中了,郭朴一个人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甚至于,恐怕高拱一走,郭朴就要立刻上奏,奏请致仕回乡了。在很多人想来,后面那种情况比较可能。

而如今,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高拱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那种霸气,如今的高拱虽然跪俯在那里,低着身子,让人看不见他的面上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就算是不看,那也绝对会是一副失魂落魄到了极点的样子。

只不过在这些人看来,这副看到了会让人同情的样子,在高拱的脸上表现出来的话,绝对不会让他们感到同情。他们只会觉得高兴。

对于别人对自己的攻击,高拱从来都是会争锋相对的,并且是马上做出反击,根本就不会顾及他所处在什么样的场合,皇帝的面子也不给。

但是如今,不断的有人站出来弹劾他。而高拱却是如同一尊雕像一般,跪俯在那里是动也不动。

也难怪,如今这样子,他还能说得出什么话来。

只不过有一点。在场的这些人,自从一开始,张凡开了一个头之后,说出了一番对高拱极为不利的事情,后面就开始不断的有人站出来说起高拱的事情了。

但是,到了如今,站出来说话的人也差不多有二十余人了。可是他们所说的事情,却是越来越小,越来越不重要了。虽然说都是真的,但是有很多甚至都是些鸡毛蒜皮到了极点的小事,根本就无关紧要,却也是被人们拿出来说事了。

虽然说很多人都是恨高拱恨的要死,而且他们也有着许多重要的,足以让高拱的罪名被更加坐实的事情,但是却都没有拿出来。

或许是因为张凡一开始所弹劾的事情太大了,对他们来说,能让高拱滚蛋就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非要把他往死里整。如今他们还要争相站出来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为了打好基础,确保以后,已经滚蛋的高拱绝不会再回来了。

要说这些人啊,争权夺利一辈子,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可是真的要是斗倒了一个人,除非是他们之间当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不然也没有必要非要弄死对方。所谓一报还一报,谁知道如今你所放过的人,将来会不会有人在你倒霉的时候因为这个而放你一条生路。

这听起来,就像是迷信。但是说来也奇怪,正是这种迷信,撑起来这些早就没有了羞耻之心的人心中唯一的一点良知。

当初,因为徐阶的原因,高拱执意不放过徐阶。甚至于,徐阶已经是致仕回松江府安享晚年了,可是高拱还是不能解心头之恨,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然而在他的那次报复行动,被张凡破坏了之后,原本是愤怒非常的高拱,最后却是放过了徐阶,没有再要找他麻烦的意思。这也是让如今在场的这些人不打算往死里整高拱的原因。

但是这些人因为迷信而撑起了一点善心,或者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可是这并不代表,就没有人不希望把人往死里整。要么就是二人之间当真是仇深似海,无法化解了。要么,那个人是个太监。

太监,是被阉割净身之后,在皇宫中服侍皇族的人。这些人虽然只是奴仆,在主人的面前是要卑躬屈膝的。可是就因为这些人身体上的缺陷,却也使得他们在行事上更加的古怪。对于敢于那他们那残缺的部分开玩笑的人,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而对于那些敢于与他们作对的人,他们也自然是不会像这些大臣一般,见对方大势已去,就可以一笑泯恩仇了,他们一定会往死里对付。

所以说,如今的大殿上,看起来将会迎来一个圆满的结局。高傲自大而又恼人厌烦的高拱即将离开,虽然无法让他也向徐阶一样,起码在明面上有个年岁已大,回家养老的殊荣,但是好在高拱还算不错了。

面对这样的结局,不只是其他的大臣希望看到,坐在高台上的两位皇太后和皇帝朱翊钧也是愿意看到的。

然而,冯宝如今却是一脸寒霜。

高拱对他来说,可谓是他冯宝平生的死敌。两次,冯宝有两次机会提前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那个时候无论是比拼实力,还是资历,宫中无人能出冯宝其右,可以说冯宝是志在必得,也势在必得的。

然而,就应为高拱不想看到一个有能力的太监坐上那个能够与内阁叫板的位子,他从中作梗,先是推荐了一个陈洪,再是推荐了一个猛冲。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毫无作为,只懂得如何献媚。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几乎是大字不识的他们,除了将任务指派给手下的太监之外,很多事情都是要找高拱商量的。高拱所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可以说,这两个人能够“脱颖而出”,完全就是因为隆庆惜高拱之才,不想驳了他的面子的缘故。

可以说,这两次就足以让冯宝对于高拱恨之入骨了。更不用提之后,高拱事事都要与冯宝叫板。如今冯宝做上掌印太监之后,高拱更是如此,整日里就想着如何去弹劾冯宝,如何将司礼监的大权架空。

这些,都是冯宝所不能容忍的。

然而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能够置高拱于死地。却偏偏让冯宝所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往日里都与高拱有间隙的人,如今却尽是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来弹劾高拱。对此,冯宝是极为不爽的。

昨日,李太后将他叫过去之后,跟他坦白了事情。

冯宝也明白,想要用自己那个理由来加诸于高拱身上,有些不靠谱。诚然,高拱是自大无比,甚至敢不将皇帝放在眼里,放肆言辞,毫不顾忌。但是只要是知道高拱的人,全都知道,想要弹劾高拱通联藩王,某朝篡位,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昨天,当李太后提出来用这种翻旧账的温和方式来让高拱走人之时,冯宝思量了一番,却也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冯宝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是这样!

但是如今,冯宝却根本就无能为力,即便隆庆的那份遗诏里点名了他来担任朱翊钧的辅政,可是他始终只是个太监,在这个大殿之上并没有发言权。

眼看着大好机会就要这么溜走的冯宝,却完全不能做什么。如今的他只能蹬着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看着跪俯在自己脚下的高拱,却无能为力。

按道理说,如今的这幅场面应该是冯宝最想要看到的。然而此时的冯宝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他心中所想要的并没有实现。不过如今,情形如此,他冯宝也不打算再做什么了。所谓来日方长,高拱回家了,将来要是有机会,他冯宝还是不打算放过高拱的。

渐渐地,该说的也都说了,站出来说话的人也终于没有了。

“高拱,听了这么多大臣所说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李太后一直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知道所有人都说完了,她才是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臣……臣……臣无话可说。”高拱憋了半天,只说出来这么一句换。

“既然如此,事情也都明白了。”李太后说着,转向了朱翊钧,“还请陛下发落。”

朱翊钧看了看下面,并没有什么犹豫的意思,开口说道:“革去高拱中极殿大学士之位,即日逐归田里,不得在京城逗留。”

虽然已经是明白这个情况必然是会发生的,可是高拱听了之后,还是浑身颤抖了一下,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微臣,领旨谢恩。”

然而说完了这番话的高拱,却是根本就无力站起来了。一旁的张居正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走了个过去将高拱扶了起来。

看到搀扶自己的人是张居正,高拱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臣,年事已高,还请陛下放臣归乡。”这个时候,郭朴就如众人所料的那样,站出来请求致仕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临行话语

高拱这下子当真是要回家喽.

其实,按道理来说,高拱回家,对于如今朝中的人来说,只要不是高拱同党的,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如今高拱已经确定要被逐出京城了,可是能够大笑三声来抒发快乐之情的,实际上也就只有冯宝一个人而已。其他的人,不论是那些并不怎么理睬高拱的中立派,还是与高拱有间隙,甚至于在高拱手上吃了不少亏的人,其实都不是特别高兴。

或许,高拱如今的这番际遇,似乎是让他们看到了将来的自己一般。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想,倘若是这些人当中的其中一个坐上了高拱的位置,又会是怎么样?大明朝的内阁首辅并不好做,而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又有几个是不被人所嫉恨的,又有几个是不会耍手段整治别人的。

高拱如今之所以会墙倒众人推,原因就在于高拱的行事太过偏激了。可是实际上,从出发点上来说,高拱跟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高拱这么着明摆着想让谁走就让谁走的态度,虽然太过嚣张了,但是高拱所攻击别人的一切动作全都摆在明面上,从来不遮遮掩掩。换言之,高拱要你死,也要你死个明明白白的。

但是当年徐阶掌权之时,玩的可不是这么一套。高拱的这些东西,在徐阶那个时代来说,全都是小儿科了。徐阶做事沉稳,为官也是非常的能忍。当年徐阶之所以能将严嵩拉下马,最关键的就在乎于这个“忍”字。

但是徐阶的忍,在之后却是发展成了阴谋。若是被徐阶盯上了,他开始阴你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可能察觉到。甚至可能到了最后,你已经丢官了,恐怕你还未必能知道是徐阶害的你。徐阶会笑眯眯地和你说话,表示一番惋惜。而你根本就不知道原因。

只不过到了后来,徐阶的行事也开始渐渐变得霸道起来了,他的那一套东西早就被众人所熟悉了。虽然大臣们仍然不知道徐阶耍了什么手段,不过只要一看到徐阶对自己笑眯眯的时候,那就绝对应该要警惕了。

总之一点,如今高拱被逐回家,这无论是对于朝廷还是对于大明来说,都可以说是一件好事。当然,这只是对事不对人的。

因为朱翊钧所说的是即日离京,因此卸下了官职的高拱也不得在京城中多做停留。不过因为他是被逐出的,而不是致仕回乡,这回去路上的待遇也自然是不同。

当初,徐阶致仕回乡,朝中还有车马护卫陪衬着。可是如今,高拱的情况可就惨得多了。

后世的记载,说高拱离京之时是“柴车即路”,不过实际上并非如此。不管怎么说,高拱好歹都是曾经身为内阁首辅的大学士,虽然被逐出京城的人待遇差得多,也不会有什么护卫陪同,不过一辆马车什么的自然是要的。只不过这种状况相比起其他人来说,说高拱是“柴车即路”也是并不为过了。

虽然是被逐,但是今天依然是有很多人前来向高拱道别。

郭朴是一个,虽然他昨天在大殿之上也是当场向李太后表明了自己致仕的打算,而且李太后也是同意了的。只是他这属于正常的退休,工作自然是要交接的,所以他不可能跟有皇命在身的高拱在今日一同离开。

不过郭朴并没有什么伤感的。一来、他与高拱本就是同乡,如今二人虽然一个被逐,一个致仕,但是相同的是二人都已经没事了。将来等到郭朴回去之后,二人还是可以相见叙旧。

二来、说真的,郭朴觉得,两人如今如此下场,也不错。以郭朴这几十年的为官做人,本来他可以不必随着高拱一起,在高拱离开之后,他可以继续留在京中为官。但是郭朴不希望那样,他同时也是个重情义的人。虽然高拱这两年来说,做了很多不正当、不光明的事情,但是谁叫当初他们二人是意趣相投呢。既然站在了一起,那就要共同进退。

而且,在郭朴看来,这么着摆脱了一身的事情也是相当不错的,这个朝廷是在太过能够让人改变了,看看高拱如今的性情和下场就能明白了。而郭朴,深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其他人来的都比较杂,什么官职的人都有,不过大都是与高拱的关系并不怎么好的人。反倒是那些曾经依附于高拱的门人,如今是一个都没有来。如今高拱毕竟倒台了,这些本就只是为了追求一时之利的人,自然是不会再来依附高拱这颗已经倒下的大树了,从此可见人情冷暖。而且,估计就算这些人如今想来,也来不了了。高拱倒台了,这些帮着高拱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此刻正在担心着会不会有人来惩治他们。首先的,冯宝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如今已经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担忧不堪的他们,怎么可能还来这里为高拱送行呢。

而还有的,就是张居正和张凡这师徒二人了。

但是高拱对于张居正和张凡这师徒二人是完全不同的。

按道理来说,昨天在朝廷上,张居正没有说过话,也没有站出来弹劾高拱任何事情,在朱翊钧宣了高拱的“死刑”之后,反而还是张居正上前将已经站不起来的高拱扶了起来。

而张凡,昨天在大殿上是第一个站出来对高拱开炮的人,而且所弹劾高拱的事情都是大事,都是足以让高拱回家的大事。还有,就是因为张凡昨天的那个开头,才会让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说话的那些人奋勇起来,纷纷站出去弹劾高拱。

所以,按着这个来说,如今的高拱应该将笑脸留给张居正,然后对张凡恶言相向才对。但是事实上,高拱对于二人的态度是完全翻转过来的。

今日来此送行,张居正本来是想要上去和高拱说上两句话的。可是没想到,他一站到高拱面前,高拱就立刻是用一副不屑到了极点的眼神看着他,冷哼一声,随即也不等张居正开口说话,就转过身去了。

高拱这么做,让张居正非常的尴尬。但是张居正却是犹如自认理亏一般,乖乖地退到一边,不再说话了。

随后,张凡站到了高拱的面前。

面对着张凡,高拱不但没有说什么恶语,也没有冷哼一声转身不理他,反而是有些无言以对了。

虽然高拱面对着张凡,眼神有些乱飘,但是张凡却是在看着高拱。只不过一夜之间,高拱给人的感觉似乎老了十岁。昨天之前的高拱,虽然已经是年近六旬了,但是却神采奕奕,无论是他要将人整治下去,还是施展什么才华之后,完全都是一副人到中年的模样。

然而如今的高拱,看上去整个就如一七旬老儿无异,除了腰背还未曾弯下之外,完全就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高大人,怎么如此没精神?”张凡开口说道,“鄙人如今就在此处。”说完,张凡好整以暇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高拱看了看张凡,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没有开口。

看高拱如此,张凡有些疑惑了:“怎么?高大人难道不骂我一顿?”

“大人两个字,老夫可是不敢当。”高拱虽然还是一副不饶人的模样,但是对张凡的这番话语之间,语气却是变成了平稳,“骂你?骂你什么?骂你救了老夫一命?”

“高大人这是什么话?”张凡还是如此称呼高拱,“张凡心中明白高大人也是不待见我,何况昨天,还是张凡开头弹劾大人的,又何来救了大人一命的说法?”

“哼!”高拱不屑地看了看张凡,说道,“老夫如今虽然被逐出京城,但是老夫在京城中为官也有几十载的时日了,什么风Lang,什么手段没有见过,你那点小心思,也只能骗骗你老是那种心地不纯的人,想要骗老夫,你来嫩点。”

“呵呵。”听了高拱的这番话,张凡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了出来。

“不过,老夫也是直到刚才,看到你和张居正那厮一同来了,也才想明白。”高拱继续说道,承认自己才想到不久,这可不像是高拱以前的作风,“被逐出京城,老实说老夫也是失落的很。不过昨天晚上老夫就想明白了,这是必然之局。冯宝那厮如今对两宫太后还有着大用,反倒是我这个猖狂的老头子,恐怕在很多人眼中变得碍眼了。老夫心里面明白,这是老夫自作自受,早晚会如此的,怨不得别人。

“可是说道你,老实说,直到刚才,我还以为昨天你会第一个站出来弹劾老夫,实际上是为了让张居正那厮少招惹点麻烦。毕竟你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参人弹劾就是你要干的。但是方才,老夫看到你和张居正那厮一同之时,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你昨天那么做,想来保张居正那厮是假,想要救老夫倒是真。”

“不知高大人从何处得来这么一番荒谬至极的道理,张凡倒是要洗耳恭听了。”张凡见高拱拆穿了自己昨天耍的把戏,也并不显出尴尬,反而是一副好奇受教的模样。

“在老夫说之前,老夫要问问你。”高拱说道,“你事前就知道昨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对此,张凡并没有否定,点了点头。

“我再问你。”高拱继续问道,“原本,老夫应该犯什么过错?”

高拱这么一问,张凡就有些不太好回答了,毕竟冯宝前日向李太后和朱翊钧所弹劾冯宝的事情太过劲爆了。

见张凡一副难堪的模样,高拱心知不会好,不过他还是说道:“不必如此,不管怎么说,老夫如今都已经如此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老夫不希望以后再听到假话了。”高拱的这番话说出来非常的平静,但是那句“不希望以后再听到假话”却是包含了太多太多。

见高拱如此说了,张凡也不再犹豫,看了看四周,对高拱小声地说道:“据冯宝所言,高大人您是对新皇不满,意欲废除新皇,拥立河南周王。而高大人您也将得个国公爷的爵。”

听到张凡的话,高拱并不觉得吃惊,却是连连冷笑起来:“冯宝那个阉货,当真是太看得起老夫了。”

“只是昨日,诏书下来,却是换成了翻旧账。”张凡说到这里,想了想,继续说道,“恐怕就是太后也觉得把那种事情安到高大人头上,实在是太过虚假了。”

“但是,冯宝那阉货始终是想置老夫于死地。”高拱说道,“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杀出你这么个程咬金出来。不,恐怕他都不会觉得,昨天是你救了我。”

“张凡还是不明白,高大人为何如此肯定是张凡救了您?”张凡却还是不肯承认。

“你……”高拱看了看张凡,说道,“昨天,诏书上所说的那些事情,无非就是说老夫贪赃枉法、任人唯亲之类的事情,最大就是那句对陛下不善的话了。所以昨天,大殿之上的人想要弹劾老夫,也只能跟着诏书走,断然不会说到外面去的。

“而你第一个站出来说话,且头两件事情,几乎就是老夫这两年所做过最为下作的事情了。你把这些一说,让其他站出来的人说什么?被老夫弄下去的人,老夫所用的手段虽然不光彩,可是朝中都已经认了。而以前老夫所做的事情,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到最后,不论是太后,特别是年幼的陛下,都会觉得,老夫除了你所说的那几件事情之外,所作所为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不论太后与冯宝那阉货如何商量,最后开口的必然是陛下。但你当年是太子太傅,如今又是太傅,陛下的心思你最是清楚不过了。恐怕这些,你也早就已经算好了吧!”

“高大人果然英明。”被高拱完全识破了自己的打算,张凡并没有表现出尴尬,而是转而夸赞起高拱来,“没想到这都能被高大人给看破了。”

“哼,小儿心思,老夫岂能不知。”高拱颇为得意地说道,“跟老夫玩心眼,你还差得很呢。”

“不过……”随即,高拱又露出了一副担心的模样,看了看在远处正和他人交谈的张居正,开口说道,“你就不怕张居正那厮看出来了?”

“若是平日里,张凡自然是担心。”张凡微笑着说道,“但是对如今的老师,张凡是一点都不担心。如今高大人离开,内阁首辅的位置空了出来,想来是由老师接任,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恐怕等到老师他闲下来,这件事情早就忘记了。

“而冯宝那边也不必担心,如今他恐怕正在忙着对付高大人门下的那些人呢。”

“那些人只不过是利字当头的趋炎附势之辈,用得着就用,有什么下场老夫也不担心。这朝中除了一个人,其余的人老夫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说到这里,高拱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郭朴,“不过如今,也没什么好让老夫担心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高拱再次将头转向张凡,“你为何要救老夫?”

“这……原因还是在老师身上。”张凡提到了张居正,“虽然如今,老师看起来还是如以前一样,但是我觉得如今的老师变了很多。或许是我瞎担心吧,不过反正高大人于我之间的间隙也不大。”

“你……”听了张凡的话,高拱瞪着眼睛看了张凡良久,这才点了点头,缓缓而又小声地对张凡说道,“先皇果然是没有看错人,你所想的一点也不错。你那个老师,的确是有才华,也是一心为国为民。不过,老夫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是老夫看得出来。将来张居正就算是有了什么成就,或者是当真为朝廷,为天下做出了什么大事,也觉得不是用什么好手段。”

“这……这不会吧。”对于高拱的这番话,张凡有些不敢认同了。

“会不会,如今看不出来。”高拱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说道,“不过将来,你觉得能发现,老夫如今的这番话是对的。”

面对高拱的话,张凡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怔怔地站着。

“还有,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更冯宝那阉货这么着下去?”高拱继续说道,“老夫在宫中也有人,也知道宫中所发生的事情。

“如今高拱那阉货还能得意,毕竟有先皇遗诏,更重要的是如今有太后在他背后给他撑腰。但是你看着,最多十年的时间,毕竟陛下总有亲政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就是冯宝要倒大霉的时候了。”

“高大人的意思是……”张凡已经有些知道高拱想要说什么了。

“你和陛下的关系不错。”高拱说道,“不过不要陷得太深了。等到了时候,当断则断,千万不要犹豫。不然,可就不是老夫如今这般下场了。”

说完了这番话,时间也到了。高拱也不和张凡客气,转身就向那辆寒酸到了极点的马车走去。

留下张凡一个人,站在原地沉思良久。

第四百六十五章 继续清算

高拱走了,朝廷里也总算是安静下来了.虽然那日,送高拱离开之时,场面倒是颇为伤感。但是当天一过,这朝中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开朗起来了。

逢人见面,也不像是过去那样,什么都不敢说,小心翼翼地打个眼神,然后绕路行走,弄得如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如今,逢人见面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大声问好,然后毫无顾忌地好好畅谈一番,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这种最为正常的交际方式,在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的手中,如今看起来仿佛是经过了无数人的牺牲才换取的。

可见,高拱在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令整个朝廷都被压抑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这点从如今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的笑容上就能看出来。

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句话放到如今倒是不错,只是很多人的位置都颠倒了。那些跟高拱关系不大的,有的只是小有间隙,有的则是根本与高拱之间没有什么摩擦的人,如今倒是都开心的很,脸上整日是带着笑意。

然而那些对于高拱的离开应该感到非常高兴的人,并且能够从中获利的人,如今却都表现的平静非常,完全就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这里面首当其冲的一个,就要数张居正了。

原先,高拱为内阁首辅,而张居正为内阁次辅。如今高拱走人了,这个位置本就应该由张居正顶上。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张居正可谓是朝廷的当红人物。他与冯宝之间的关系,在朝中是众人皆知,如今高拱离去,无人再能遏制冯宝,他张居正自然是跟着水涨船高了。

二来,李太后对于张居正也是相当信任的。这一点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却也并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朝中知道此事的人也当真不少。如今高拱走了,而张居正又是深得如今正在掌权的李太后的信任,张居正想不前程似锦都困难。

三来,当朝红人张凡拜在张居正门下,这点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特别是这一点,更是让张居正的身份水涨船高。

想想,一个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一个是同时执掌东厂和司礼监的大太监,这两个人都是朝中最为有权利,也最为有实力的人。而如今,这两个人全都和张居正关系不错,不,并非单单只是不错,而是相当的要好。

最主要的是,人们都看得出来,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种谁抓住了谁的把柄,让另外一个人替自己卖命那种利益相投的产物。他们三人的关系倒还真没有建立在太多的利益至上。这说来在这个时代,算是一种比较牢靠的关系了。

有了这三点,张居正今后想要在朝中横着走都没有人敢管他了。

这也正是众人作纠结的地方。一般来说,若是朝中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人不对眼,那么朝政必然会被这些人的相持弄得乱七八糟。这一点不用再说,自从嘉靖朝,从严嵩与夏衍争权开始,一直到如今,才算是告一段落。但是这几十年的时间,所有的人都是历历在目,明白的很。

但是倘若,只有一个人掌握了大权,那可就是有些危险了。皇帝若是祸乱起来,这天下必然会翻天覆地。但是那毕竟是皇帝,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若是一个手中握着大权的大臣祸乱起来,那比皇帝还了得。

好在,张居正的为人这些年来,其他人都还算是清楚,并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主。

不过即便是如此,众人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张居正大权独揽之后,心境是否会发生什么变化。

因此对于如今的张居正,其他人是表面上都迎合他,私下里也给他面子,就算是有些像违背的事情,他们也并不会太过较真,都能事事退让三分。好在张居正还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如今的内阁,张居正为首辅大学士,高仪这个站在张居正一边的人则为次辅大学士。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就连上面的人也跟他们一条心。呵呵,当真是威风的很啊。

不过不管如何,此时的张居正也是刚刚才接受不久,自然是要先习惯一下。再加上如今,郭朴也是离去了,少了这么个极其有能力的人,本就事务繁忙的内阁如今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去做什么算计别人的打算。

不过张居正没时间,并不代表冯宝没时间。如今正是冯宝大肆清算朝中原本高拱同党的大好日子,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时机呢。

虽然张居正这时候正忙着,不过冯宝并不是个随时都需要别人帮衬着的人,他自己完全就有那个能力。但是他毕竟是一个人,一个人虽然有了巨大的权势,但是同时对付起这么多人,并且每个人还要想出来个颇为不同的理由,这就让冯宝觉得很是烦恼了。

特别是,自从他当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为了控制司礼监,他将原本那些还算是稍微有些才能的人全都清除了出去,换上了一批对他是忠心无比,但是胸中根本就没有半点文墨。要不是因为司礼监掌管批红的大责,在冯宝看来,这些人最好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才好。

可是这么一来,司礼监当中的人虽是他的心腹,但是在弹劾大臣这种事情上面,他们就完全帮不了冯宝了。

所谓弹劾大臣,其实也就是玩的一套阴谋诡计而已,并没有别的东西。但如今的关键是,在司礼监中的其他人,所玩的阴谋诡计是在是太过低幼了。骗骗那些刚刚踏上仕途没多久的愣头青还差不多,但是想要对付那些个老谋深算的大臣,可就难了。

而东厂那边。老实说,东厂自从建立之初,手中就掌握着无限的权利,这听起来不错,其实却让东厂变得无能起来。

对于手中握着大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来说,去辛苦工作是完全没必要的。东厂就是这样,他不需要去玩什么阴谋诡计,想要诬陷谁也不用费力去想心思,就算是再不对劲的事情,倘若东厂说你做了,那你就是做了。你要是不承认,那行,去东厂的衙门里做做客,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要,绝对会承认下来。

这百多年来,东厂最为拿手的事情就是搞侦查和用酷刑,这两样东厂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顶尖,就连比之更为老牌的锦衣卫也比不过。

但是,倘若是想要叫东厂去安排些阴谋诡计暗算别人的话,这就有点难了。

要是对方当真是做过了什么事情的话,凭着东厂的能力那是一定能查得出来的。到时候怎么运作就由他们来决定了。

但是倘若对方并没有做过什么,或者说所犯的事情很小,不值一提。让东厂来将根本没有的事情安在别人头上,或者说是把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放大,这就不是东厂的拿手好戏了。

这些,是锦衣卫的强项。

当然,冯宝自然是找过张凡让他帮忙。可是张凡并不想去帮着冯宝做这些,他一直以自己太傅的身份,要以教导年幼的陛下为理由,逃避着冯宝。对于张凡用处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冯宝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张凡也并不想让冯宝觉得自己太过与他隔阂了,没有办法之下,便是让手下人与冯宝相商。不过张凡也是告诫了自己手下的人一番,让他们悠着点,不要太过把人往死里整,让那些人回家便是,不需要非得把命都赔上了。

于是,这段时间,不管是京城,还是南直隶,亦或是地方各地,不断的都有曾经跟随者高拱脚步的人接到让其还乡的命令。其中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但是这些人也并没有说什么。虽然说因为有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就让他们回家,这点让他们感到非常的失落。可是成王败寇的道理谁都明白,如今他们所看好的高拱已经不在朝中了,失去了那颗依靠的大树,曾经站错了队伍的这些人被逐出了仕途场,也并无什么怨言。

而且明白朝中局势的这些人,也没有几个打算靠着送财礼,找关系来保住自己的官位,毕竟如今是冯宝为大,一个太监的报复可不是说笑的,他们不打算在刺激冯宝了,就这么着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相比起之前,高拱清理自己的敌人,那种激烈的方式,冯宝如今的所作所为算是温和的了。经常的,是悄无声息的,就有人被罢官回家,直到一两天之后,消息才传出来。

但是,冯宝的这种做法虽然平静,可是效率却是高拱所为的几倍。

只不过,就这么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有人坐不住了。这个人倒还没有什么私心,只是为了朝廷考虑。这人正是葛守礼。

但是葛守礼不可能会去找冯宝,他也不太想去和张居正说这件事情。

于是,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张凡家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盛夏来客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盛夏时节再一次降临。这种时候,也只有那短短的夜晚,才能带来一袭凉风,让人舒爽那么一小会。不过白天日长,人们不仅仅要忍受那难耐的热Lang,特别是那些个在外劳作的人,挥汗如雨是常事了。

对于在朝中为官的这些个大臣来说,夏日也并不好过。如今,高拱已经离开了,没有人会担心突然间就会遭到什么打击之类的事情。而冯宝的清算动作虽然还在继续,不过也正是因为冯宝的缘故,有很多人都不敢在做什么动作了。

内阁由张居正执掌之后,如今倒也是政令清明,畅通无阻。而且张居正也的确极有才能,可以说绝不下于徐阶、高拱之列。但是张居正为人平稳,并不会找人那么多的阻力。做起事情来也是如此,所以张居正能够完全将精力全都放在朝政之上,不会去关注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这就让张居正在执掌内阁不过两个月还不到的时间里面,成效显著。

所以,其余的大臣们都闲下来了。自从隆庆坐上皇位之后,大明疆域上的天灾人祸就少了很多,不像是以前那样,到了盛夏之时,不是这里干旱,就是那里发洪水,弄得朝中人心惶惶不说,还要到处派人去抢险。这些都是需要钱的,所以没到这个时候,对于朝廷的国库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然后,这些银子发下去了,又有各的经手的官员有可能中饱私囊的问题。倘若这些人的手伸的不长的话,还不会对灾情造成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有人胆大妄为起来,朝廷又要派人去查办这些事情。

总之,发一场大水,足够朝廷忙到秋收时候的。

如今没有发水,这些问题也就自然是不在了。这让人非常省心。

再加上如今冯宝的大肆清算动作,当真是让那些个平日里喜欢手脚不干净的人都停了下来。要知道,这些人全都明白,若是自己的把柄让一个太监拿到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今就连各地的镇守太监也是停止了贪赃的活动。

没有了这些恼人的事情,大明开过两百年来所建立的制度让国家能够好好运转,根本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于是,朝廷里面的官员,全都开始觉得无所事事了。想要做什么小动作,如今有正在兴奋着的冯宝盯着,谁敢动!想做些什么事情,如今的事情基本上都被张居正做完了,再加上最近又没有什么大事,想做也做不了。

而如今又恰恰遇到了这盛夏的天气,就是身强力壮的中年人或者年轻之辈,估计都要犯困,更不用提那些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人了。热的汗流浃背,湿了衣服黏在身上难受不说,整天也都是哈气连连的,完全没有精神。

朱翊钧这个皇帝也是如此。小孩子本来就没什么耐性,如今又碰到这种天气。如果不是因为张凡的督促,他恐怕连早朝都不想去。在他看来,反正如今的他也不管什么事,去不去上朝都无所谓。但是张凡一直在从旁督促着,加上李太后平时见了他也会说这些话,朱翊钧才不得不去上朝。

不过也好在最近没什么事情,上朝都是很快就结束了。结束了早朝的朱翊钧那是早早就回到了宫中。

顺道一提,如今剩下来临,隆庆的棺椁也不能再在宫中停放了。钦天监也是顺了李太后的意思,选了个适合入土的吉日,便是梓宫发引。隆庆也正是进驻了皇陵之中的昭陵。

皇帝梓宫发引,自然又是一番劳师动众。让人们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一阵子。

不过中间有个细节。昭陵中立着一块无字碑,有一石龟背负着。

话说这无字碑,有名的有不少。泰山上有一座,自是不提。武瞾墓前有一座,却也不做评论。倒是当年南宋的大奸臣秦桧的。

所以这无字碑,究竟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不过隆庆皇帝墓前这一块,到底是什么意思,恐怕就连立他的人都不知道。或者是说隆庆皇帝在位六年当真是平平稳稳,中庸的很,根本就无话可说?

只是谁能想到,五百年后,这里会变成了一个旅游胜地。而来到昭陵的游人也都喜欢摸摸这座石龟的雕刻。民间有言:“摸摸乌**,一声不发愁;摸摸乌龟腚,永远不生病。”或许这就是因为隆庆一声平平庸庸,国家也平平静静的原因吧。不过那个不生病,可就知道考量了。

闲话到此。

总之,如今朝中没有几个人想要认认真真做事情的,而张凡也是如此。

每天早上去上早朝,然后去往乾清宫。话说这乾清宫乃是皇帝的住所,尽管张凡身上仍然带着隆庆当年赐给他的那块腰牌,不过朱翊钧登基之后,李太后也没有让张凡交回来。倒不是忘了这件事情,而是李太后特别找来张凡和他亲口说了,让他平日里多去去朱翊钧那里。

所以说,如今的张凡每天上午的行程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因为朱翊钧的登基,他所要去的地方从东宫换成了乾清宫。虽然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绝对是个不一样的感受。

话说,有谁能够天天往乾清宫里跑,还不需要通报。而且皇帝还非常欢迎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毕竟如今朱翊钧年纪还小,倘若再过过,等到他亲政,或者等到朱翊钧封了皇后,张凡也就不能再这么着了。毕竟对于皇帝的私生活,能少过问就少过问,这就是个木头人都能明白。

不过虽然做着这种人其他人非常羡慕的工作,但是张凡本人并不是非常高兴。主要还是因为如今这个天气,实在是让人太不舒服了。

不过朱翊钧既然也没有什么精神,张凡每天去那里,就跟去衙门例行点卯一般,早早地就回家了。

在家中,逗弄着连个孩子,倒也是张凡非常喜欢的事情。当然最多的就是,如今的张凡又更多时间陪自己的家人了。这让张凡很高兴,毕竟前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全都在忙碌着,平日里除了跟家人问候一番之外,也就没什么时间了。如今他要补偿回来。

所以说,这段时间,尤其是高拱回家之后的这段时间,是赵氏还有茹雪几女最为高兴的时候,最起码张凡每天都能花很多时间和他们在一起,这就让她们很高兴了。

今天也是如此。如同往常一般,早朝根本就没什么事情。甚至于有几次都是,太监喊了“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这么句礼节性的话之后,还就当真是没人站出来说话。之后也就是真的退朝了。

很多大臣对此都已经习惯了,都是早早地爬起来,来宫中一个时辰,然后就回家,到午饭之前还能再睡一觉。

张凡今天也是回来的很早。不过下午,他正打算睡一觉的时候,下人来报了。

“老爷。”有下人来到正躺在树荫下躺椅上正准备入睡的张凡说道,“外面有人来了,要见老爷。”

“是谁啊,这个时候过来。”对此,张凡感觉非常的不爽,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简直就是找麻烦,“要不是有什么要事,就回了他,让他等会再来。”

“是……”下人犹豫了一番,想了想说道,“是户部尚书葛守礼葛大人。”在朝廷大臣家中当下人,特别是张凡家的下人,对于朝中的官员,那是相当清楚的。

“什么!”一听是葛守礼找来了,张凡顿时就清醒了过来,“赶紧去请。不,我亲自去。”

稍稍整理了一番自己拿有些发皱的衣服,张凡便走了出去。

路上,张凡一直在想着葛守礼为何会来。

葛守礼来此,定然不是为了什么私事。或者说葛守礼从来就不会为了私事去找人商量什么的。他来这里必定是为了公事。

可是,这又让张凡迷惑了。最近朝中一切都平静的很,既没有人贪赃枉法,也没有哪里要起事之类的,西南那边如今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葛守礼来这里究竟是为而来什么呢!

想了半天,直到张凡走到了大门跟前,他也没有想明白。

“张大人。”看见张凡亲自出来,葛守礼礼节性地向张凡拱手问候。

“葛大人。”张凡回了他一礼,笑着说道,“不知葛大人,此刻前来张某家中有何要事不成?”

“唉……”葛守礼长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张凡,说道,“能进去再说吗?”

“这个自然。”张凡赶紧让开,邀葛守礼进门。

从葛守礼进门,直到二人来到张府的庭院中坐下,葛守礼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张凡看着葛守礼如此,他也没有敢问。

直到下人上了茶,退了下去。葛守礼才是再次叹了一口气。

张凡也是等不下去了,开口问道:“此处并无他人,请问葛大人来此究竟是何事?”

看了看张凡,葛守礼说道:“老夫是想让冯公公收手。如此下去,朝廷可就不稳了。”

听葛守礼这么一说,张凡顿时就明白他的来意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忠臣之心

葛守礼见到张凡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冯宝收手.张凡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他到底在说什么,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这两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说张凡对于此事,有些不太好对葛守礼开口。

“葛大人在说什么?”张凡打了个马虎眼,“冯公公他最近也没做什么啊?而且朝中倒也是安定的很。”

“哼。”听张凡这么一说,葛守礼是冷哼一声,似乎他早就料到了张凡会如此推脱,“朝中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老夫觉得,你这个执掌锦衣卫的比老夫更加明白。”

“……呵呵……”听葛守礼这么一说,张凡很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了两声,却是有些无言以对。

“更何况……”葛守礼可不管张凡的这幅表情,继续说道,“老夫之所以会来找你,而不是去找张居正或是冯宝,就是因为老夫觉得你心中还是有那份真真正正为了朝廷的心思。倘若你还要跟老夫玩这么一套,那就算是老夫看错了人了!”

说完了这番话,葛守礼也不等张凡表态,站起来就要走。

“葛大人,慢,慢。”见葛守礼要走,张凡赶紧站起来拦住了他,“张凡这不是,这不是有些习惯了。”对于葛守礼这么一个如今是少之又少的人,张凡实在是不想跟他交恶。即便是张凡心中明白,就算是自己得罪了葛守礼,他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报复自己,可是张凡就是无法那么做。

“哼。”葛守礼见张凡拦住了自己,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坚持,又坐了回去。可能是因为如今天气实在太过炎热了,他端起石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清香带着清凉的茶水入口,顿时就让他觉得舒爽了不少,连带着心中的火气也是消下去了不少。

“张凡的确是知道葛大人所说的是何事。”张凡想了想,开口说道,“只不过,这件事情,恐怕我去过问,也没什么效果。”

“唉……”听张凡这么一说,葛守礼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副十分无奈的模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凡见他如此这般模样,心中很是不忍,不由得开口说道,“张凡明白,葛大人自然是不会去找冯公公的。可是张凡有些不明白,为何葛大人不去找别人的老师张大人呢?虽然我是老师的学生,可是这也不过只是三年的时间而已,要是说起来,与老师他同朝为官近二十载的葛大人,二位才是更为熟识才对,为何葛大人却是先来找我了呢?”

“唉……”再一次叹气,葛守礼更加无奈地说道,“你当我没想过吗。只是……倘若是两个月前,先皇还为驾崩之时,出了这种事情,我定然是会先找张大人商量的。可是现在……”

葛守礼在担心什么?张凡见了他这么一副模样,立刻思索了起来。倘若是一般人,一般不知内情的人,听到葛守礼这么一番话,定然是会觉得,葛守礼不去找张居正商量,是因为如今,张居正已经和冯宝搅合在了一起。再加上张居正将高拱想要联合他推翻冯宝的事情写信告诉冯宝,这件事情不知道是从哪里传了出去,如今已经是众人皆知了。想来也是冯宝做的好事。

但是,张凡却是明白,葛守礼所说的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说两个月前,这件事情还没有发生,隆庆还在病榻之上残喘着,高拱也没有想要联合张居正共同打垮冯宝的想法。然而葛守礼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对张居正产生了这种不信任的态度,显然并不是因为张居正告密的事情。

想到这里,张凡的脸色也是沉了下去。这件事情其实他也是察觉到了,不过却并没有葛守礼那么早而已。再加上前些日子,高拱临行之前和他所说的那些话,让本来还是有些怀疑的张凡,心中也是渐渐肯定了下来。

“咦?”看到张凡这副沉思的模样,葛守礼有些惊讶了,“这件事情你也感觉到了?”

看了看葛守礼,虽然张凡是非常不想承认的,但是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张凡如今年纪轻轻,倒是有了这份眼力。”葛守礼不由得感叹了起来,“这件事情,朝中恐怕能看得出来的人不出一掌之数,但是老夫的确是没有想到,里面有你张凡的名字。这件事情恐怕就连张居正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吧。”

“说来惭愧。”张凡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的也是很晚。而且因为老师的身份,我心中对此一直是非常怀疑的。直到……”

“直到……”葛守礼见张凡停在了这里,不由得追问道,“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不,这倒不是。”张凡摇了摇头说道,“直到那日,高大人被逐出京城之时,他对我说了一些话,正是那些话,让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张凡说到这里停住了,二人都是沉默了起来。

“其实……”过了一会,张凡才开口说道,“说起来有些奇怪。高大人说起来跟我也不对路,但是他临行那天对我说的这番话,我心里还真就有些相信了。”

葛守礼静静地听着张凡的话,并没有说什么。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奇妙。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高拱虽然还没到身死的那一天,但是那一天却是标志着,他的为官生涯将会正式的结束,而且已经如此年纪的高拱,再加上如今冯宝和张居正在朝中的势头,将来也绝对没有复官的那一天了。这对于高拱来说,也算是另一种行事的“将死”了。这个时候的高拱,所说出来的话,也不由得让人不相信。

“所谓世事无常,谁又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葛守礼感叹非常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中所包含的感情,当真是唏嘘不已。

“葛大人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我已经明白了。”似乎是不想再说那件事情了,张凡岔开了话题,“葛大人的心思张凡明白,也佩服的很。只是如今,恐怕张凡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葛守礼见张凡如此说话,不由得急了起来,“如今高拱已走,朝中也总算是有了个安定日子。张居正他不管怎么说,治国之才也是不差,再加上如今天下太平,朝中也是政令通达,算是个好时光了。可是冯宝却是不肯罢休,而且手段更是毒辣的很,就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有多少人被悄无声息地赶出了官场!

“没错,这些**都是之前与高拱有些关系的人,可是有的人也是迫于无奈,更有的人也是极为有才能的,只不过因为当时的形式,才迫不得已站到了高拱那边去。有的人根本就没有得罪过冯宝。

“可是你看看,冯宝如今所做的。不管那人有没有才能,也不管那人以前有没有帮着高拱得罪过他。只要是和高拱有过关系的人,他冯宝就一概不会放过,全都治了罪,找了个根本就靠不住的理由,全都发还回乡了。

“就现在啊,已经有多少人被无故牵连了。如今朝中的情况,就算老夫不说,想必你也清楚,可能比老夫还要清楚。现在的朝廷,根本就没有人敢说话。虽然如今相安无事,但是长此以往,终究是要出大问题的。”

“葛大人的良苦用心,张凡明白,张凡也当真是佩服的紧。”张凡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模样看着葛守礼说道,“只不过,这些事情,张凡心中也都曾想到过。可是葛大人难道认为,张凡就当真是那种对事事都漠不关心的人吗?倘若如此的话,恐怕葛大人今日也就不会来这找我了。

“张凡做了这两年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老实说,心中那份精忠为国的心思还在,却早已不像是当年那般热情无限了。这两年多来,张凡看过的,见过的不少,也是明白了很多。高拱离开的那日,张凡就已经猜到会有如今这种事情发生了。张凡也想要去阻止,奈何张凡想了很久,却是无能为力。

“这并非张凡太过爱惜自己如今的权势,不想与冯宝相抗。只是,张凡发现,如今的冯宝是铁了一条心,执意要洗刷高拱曾经带给他的‘耻辱’。就拿老师来说吧,他也并不是没有去劝过冯宝,可是这件事情无论是谁去劝,冯宝都一概不领情,反而更甚。而如今唯一能治得了冯宝的李太后对此也是不闻不问。

“老师对此劝说无望,如今也是不再劝了,对于冯宝的行事不闻不问,有时候还会做些事情帮着冯宝一把。如今这种情况,葛大人让张凡如何帮忙啊!”

张凡的这番话说的并无停顿,这也正是张凡心中的真实想法。

葛守礼听完了章法你的话,盯着他看了良久,才是更加无奈地一叹,开口说道:“你说的不错,老夫也是太过一厢情愿了。看来这件事情,老夫还得亲自去找张居正,不,老夫直接去找冯宝问个清楚才是。告辞了。”

说完了话,葛守礼便起身离去。

看着葛守礼离去的背影,张凡本想要挽留一番,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形象破灭

对于葛守礼的离去,张凡心中有些考虑.葛守礼会不会是因为见到张凡并不愿意帮他这个忙,怕惹上麻烦而不愿意帮他,所以葛守礼觉得很是气不过才会那么离开的。

张凡在葛守礼离去的那一刹那,心中当真就是这么个想法。可是等到葛守礼离去之后,张凡却是明白过来,葛守礼断然不会那么行事,他葛守礼也真不是那种人。葛守礼说话太直了,当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绝对不会给什么人面子之类的东西。他能够有今天的这番成就,靠的除了他自己的聪明才能之外,完全就是他那种,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去说话的原因。

这并非是葛守礼沽名钓誉,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葛守礼是个精忠于朝廷、天下的人,自己却从来不会受到任何麻烦。葛守礼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明白,倘若事事都太过关注,放不下的话,那样会因小失大。

你或许可以救得了很多人,但是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仅收不到什么效果,还会因此而得罪了一大批人,将来给自己造成麻烦不说,对于那些已经是对你警惕起来的人,再想要打什么主意,也是相当困难的。而且将来,倘若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需要你挺身而出的话,已经敌人满天下的你也是无法成事的。

葛守礼就是在等到机会,没到了关键之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发挥自己的作用。而且每每,他这个不爱说话的人站出来,所产生的效果都是显著的。

这么一个人,才是一个当真是懂得顾全大局,不仅仅是为了一时之利,而放弃长远打算的人。张凡对他是相当佩服。

而也因此,张凡明白葛守礼的心胸是相当宽广的,也从来不会口是心非,嘴里一套,心里一套。所以,刚才葛守礼离开之前的那番话,并不是什么反话,而是他当时心中的真实想法。

然而,这么一来,张凡的心里面就更不少受了。葛守礼今天回来找他,其原因相比起他自己,张凡与冯宝、张居正二人是更加地熟络,说起话来也是方便不少,由张凡出面的话,事情想来是比较好办的。

但是,张凡终究是拒绝了帮他这个为了国家大义的忙。原因也并不是张凡不愿意,而是因为张凡明白,如今的形式如此,即便是自己出面了,也即便是张居正或者冯宝口头上答应了他的这个“无礼”的要求,但是私底下,冯宝却是一定不会停手的,甚至于有可能,冯宝行事起来会更加的不计后果。要是那样的话,张凡岂不是适得其反了吗!

但是葛守礼却是知道,如今这么放着不问也不是办法,不管这番努力会不会有什么结果,都必须有个人站出来说些什么。毕竟照着现在的势头这么发展下去,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葛守礼才会决定,抛开自己那份隐忍的想法,这一次他准备豁出去了,一定要弄出个结果才能罢休。

而张凡所担心的是,葛守礼这么冲动行事,会否带来什么负面效果,或者是产生什么对他不利的情况。

想到这里,张凡再也坐不住了。他找来了梁超去打听事情。

前来的梁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看到张凡一副着急的模样,知道事情定然是不会小,并没有多问什么,他就按着张凡的吩咐去打听了。

张凡所要打听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要他去探听一番,如今葛守礼在哪,还有张居正与冯宝二人的行踪。

然而事情偏偏是巧合的很。今日,冯宝邀了张居正去自己府上一叙,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任何人只要稍稍打探一番就能知道。葛守礼自然也不例外。

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直奔高拱府上。

张凡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极为紧张了,他生怕葛守礼过去,一言不合之下,再与冯宝之间闹出什么矛盾,那可就不妙了。

干坐着也没有办法,张凡是赶紧动身,起身前往冯宝府上,以便出了什么事端之时,他也好从旁调和一番。而另一边,虽然他无法知道冯宝府上都会发生些什么,而且对于执掌东辑事厂的冯宝来说,张凡也根本没有办法在他的府上安插什么人探查情形,但是张凡还是吩咐梁超派人时刻关注着冯宝的府院,一旦有了什么情况,他要马上知道。

可是这时候,就当冯宝的家已经出现在张凡眼中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却是发生了。张凡亲眼看见,葛守礼从冯宝家的大门中走了出来。因为离得远,张凡并不能看清楚葛守礼面上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葛守礼从冯宝家中出来之后,根本就没有停留,直接上了轿子回去了。

眼前所发生的情况的确是让张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不知道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面,冯宝的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显然,无论是葛守礼进去对于冯宝和张居正而让一番劝阻,还是说冯宝和张居正二人对于葛守礼的话不屑一顾,或者是双方就这件事情发生了什么冲突之类的,显然这么一点点时间都是不够用的。

难道说葛守礼进去将话这么一说,冯宝和张居正二人就立刻答应下来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倘若就是张居正一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都是有可能的。可是如今冯宝也在,这就不可能了。冯宝如今春风得意,虽然是个太监,却是握有大权,朝中上下,又有谁人敢不让他三分。因此,如今的冯宝也是自大无比,即便是面对葛守礼这样的人,冯宝也是绝对不会退缩服软的。

亦或是说,葛守礼进去将事情一说,冯宝和张居正二人立刻是言辞拒绝。而后,知道事不可为的葛守礼便知难而退,立刻就放弃了打算,打道回府吗?

这个就更加不可能了。之前在张凡府上,葛守礼所变现出来的决心,张凡事一清二楚的,那绝对是一种不成功誓不罢休的心思,葛守礼也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去见冯宝和张居正二人的。

这样的葛守礼,怀着如此决心的葛守礼,有怎么可能以为几句轻飘飘的拒绝之言而放弃了心中的打算,而转身离开呢。

心中十分迷惑的张凡轻拉缰绳,停住了胯下的马匹。身边跟着他一同过来的人,见张凡停下,也都是停住了马蹄。看到张凡正在思考,他们都没有去打扰,全都在等候着。

然而张凡,思索了很长时间,却是根本就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了。

其实张凡也并不需要如此费神,前面不远就是冯宝家的大门了,他现在进去,凭着他与冯宝、张居正二人的关系,若是他问起来,他们也定然会告诉张凡,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葛守礼刚刚和他的那番谈话,让张凡突然之间,非常不想见到冯宝和张居正二人了。

这种感觉当真是玄妙的很,但是却并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在这之前,张凡对于二人的行事早有不满,限于自己的能力,他并没有做什么。而高拱临行之前对他说的那一番话,让他将心中的想法证实了。

然而即便是证实了,张凡心中还是天真地希望那并不是真的,这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因为张居正也在里面。对于这位老师,这位将来会为大明朝带来中兴,可以称之为弘股之臣的人,张凡不想去怀疑他。

可是经过了葛守礼方才和他的一番谈话,张凡的心思改变了。虽然他对张居正将来所要行之事依然是非常地肯定和支持,将来他也必然会帮忙的。然而此刻,他却突然间根本就不像要见到他了。

其实张居正做错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错。高拱的确是因为他向冯宝告密,才会被冯宝抢先一步,从而被抓住了把柄,而被逐出京城还乡的。但是这是政治斗争,这对于任何人来说,用任何手段除掉自己的政敌,都没有错,毕竟这几千年来,天下间这么干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冯宝在高拱离开之后,继续清理那些曾经站在高拱身边的人,这也没有错,毕竟巩固自己的胜利,无可厚非。而张居正对于冯宝的这番作为,不闻不问,甚至于有相帮的打算,这也不算错,毕竟他参与了事情的开端,后续在插上一脚,也没有什么要批判的。

但是张凡对此,就是无法认同。

恐怕连张凡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会产生这种心思,并不是他当真就反对这些事情。若是张凡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情,他也会如此去做。

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个清正无比的形象在张凡心中轰然倒塌,而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

一旁的梁超见张凡半天都不动,不由得开口问道:“大人……”

“回去吧。”张凡叹气地说道。

第四百六十九章 乾清门外

第二天的早朝上,张凡得知了一件事情.不,应该说是朝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葛守礼,被晋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要说这左都御史乃是朝中监察百官之首,当之之人必然要是德高望重之辈才能以服众。而葛守礼可谓是此中的不二人选。想葛守礼嘉靖八年中的进士,历经嘉靖、隆庆,一直到了如今的万历朝,三朝元老,众人评其德高望重、端肃立朝,有古代良臣遗风。这几十年来,伸手朝中文武百官的敬重。而且,虽然说,左都御史与六部尚书相同,都是朝廷正二品的大员,但是左都御史之职责则要深重更多。

葛守礼但当都察院左都御史,当之无愧。就算是让官员们反对,估计他们也难以找出个合理的理由。而且葛守礼为官多年,从不妄言任何事情,也从不会受任何个人与势力的影响。大臣们相信,担任了左都御史的葛守礼必然是会秉公办事,绝对不会徇私枉法。

而葛守礼本人对此也并没有什么异议,欣然接受了这一重任,没有推脱。

不过张凡,联想起昨天在冯宝家门口看到的情形,心中不由得有些嘀咕起来了。葛守礼昨日去找冯宝和张居正二人说话,然而短短的时间就从冯宝家中出来了,会不会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若是这件事情只是巧合也不一定,毕竟如今都察院左都御史之职空缺,而葛守礼人望非常,担任这一职务也并没有不妥。况且,张凡也不相信,葛守礼昨天去到冯宝家中,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喜形于色而忘记了正事,直接打道回府了。

或许,葛守礼心中有什么别的打算不成?毕竟昨日的他只是个户部尚书,虽然在朝中有着极高的人望,但是毕竟职责所在,管不了这么多事情。而且如今冯宝和张居正势大,在朝中已有势不可挡之势,单凭葛守礼一个户部尚书,无异于螳臂当车,到最后,恐怕未能成事,还会殃及自身。

而如今,葛守礼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手中的权利无形之间就大了许多,以后若是对抗起冯宝来,把握也是更上三分。

或许,葛守礼正是打的这个主意,昨日才会没有多跟冯宝计较便之间回家去了。

甚至于,张凡此时就可以发现,在这大殿上,刚刚才宣布葛守礼担任左都御史之后,气氛就已经是有了许多变化。原本那种紧张非常的氛围,就在这一瞬间也是有了极大的缓和。

但是张凡可以看见,站在龙椅旁边的冯宝,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于是张凡心中又有些迷惑了。这件事情显然不是冯宝所为,他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不同主张的人坐在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上。看来这件事情是有李太后一手任免的,并没有经由冯宝。

于是,张凡对于昨天在冯宝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实在是感到非常好奇。

早朝过后,众官员行出皇极殿下朝。张凡还要去往乾清宫,不过如今,几乎每次他都是跟着朱翊钧一同回去的。平日里,冯宝也会在左右,但是今日,似乎冯宝还有什么事情,并没有跟来。

皇帝行驾,自然是隆重无比,无论走到何处,都有人陪衬着。当然,最为重要的护卫自然就是锦衣卫了。锦衣卫在宫中负责护卫圣驾,人员也自然是轮换之流。今日的护卫,张凡也都是认识的,都是些以前常常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一路上,朱翊钧的兴致当真是不错,他没有坐着轿子,而是步行着,一边走一边和张凡聊着一些闲话。

紫禁城中地域宽广,从皇极殿行到乾清宫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是也亦不近。好在无论是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这条路都已经是走惯了的,并没有人觉得劳累。

乾清宫做为皇帝行宫,自然是气魄无比。做为一座宫殿,乾清宫前也自然是又做宽大的乾清门,当真是气魄非常。

这里无时无刻不有宫中禁军把守着,即便这里是皇宫中,外人是难以进入,然而这里的守卫依然是森严无比。

“大人,你看。”

张凡正走着,突然,一个手下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小声低语道。

颇为诧异的张凡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乾清门前,有一人站在那里。虽然穿着军士的衣服,但是显然不是宫中的禁军或是锦衣卫。而且他神色紧张,脚步还不断地挪动着,仿佛在犹豫什么。

“陛下,请慢。”觉得事有不对的张凡制止了前行中的队伍。

“太傅,怎么了?”朱翊钧自然是没有发现前面有什么异常,见张凡让他停下,不由得疑惑地开口问道。

“你们,去查查那人到底是何人,为何在乾清门前行走。”张凡对着自己的手下吩咐道,“其他人,给我好好保护陛下,切切不可大意。”

得了张凡的命令,众人立刻是行动起来。而朱翊钧虽然还不清楚目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张凡如此严阵以待的模样,不仅没有害怕,反倒是兴奋起来了。

说起来,自从上一次,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跟着张凡去往了江南,发生了倭寇大批侵袭之事,而且他根本就连一个倭寇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让朱翊钧兴奋之余,也不由得有些失望。如今看这情况,似乎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朱翊钧自然是高兴的很。他就没有想到,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最有可能成为他人行刺的目标了。

“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可知此处是何地,为何在此闲逛!”走过去的厂卫,向着那**声喝问道。

那人倒是直接的很,见势头不妙,转身拔腿就想跑。

他这一跑,张凡这边顿时就紧张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何人高喊一声“护驾”,朱翊钧顿时就被人群给团团围住。年幼的朱翊钧被这些身高马大的护卫为主,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这让他非常的不爽。

而那人,似乎是有些本事,跑起来的速度也是极其快的。只不过,面对宫中这些皇帝护卫,还是要差了不少,还没跑出二十余丈,就被身后疾步赶上来的厂卫一把扑倒在地。

见那人被按倒在地,张凡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向着那边走去。不过为了以防那人还有什么同党,张凡也是吩咐身后的护卫赶紧将朱翊钧护送回宫,并且继续留守在乾清宫中,以防有变。

“大人!”厂卫们向着走过来的张凡拜礼。

张凡并不过问,也不顾身旁的人要他小心的话,直接走到那人跟前。

此时那人已经被以防万一的厂卫将其两条胳膊弄脱臼了,甚至就这么还不放心,又用绳子将他捆了起来。那人也当真是条好汉,如此疼痛竟然是不声不响,咬牙硬挺了过去。

“大人,您看这……”又有人想张凡说道,手中拿着一件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好嘛!张凡打眼一瞧,一把连鞘长匕。张凡接了过来,拔出之时带着“锵”的一声,在太阳照射之下,银光闪闪,端的是锋利无比,是一把利器无疑。

将匕首送回鞘中,张凡让人将那人扶起来。看了看他,一副普通的模样,脸上有着风吹日晒的痕迹,且面色坚毅,不像是普通人。

“大人。”身边又有人前来汇报,“此人行为举止,倒像是名军士,且右手之上,虎口多茧,必然是常年握刀所致。”

“这么说,这人是我大明的一位军士了?”张凡有些诧异地问道,“可知他是何地的军士?”

“不,此人身上除了大人手中这柄匕首之外,并无他物。”厂卫回答道,“且其所传的衣服,只是普通传令所穿的,无法看起来自何处。”

传令?是了,只有传令的军士,才能如此轻易地进到宫中。

“你不会当真……”张凡来到那人面前,有些好笑地问道,“是要来此处干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说着话,张凡还抬起拿着匕首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人似乎被双肩的疼痛所累,一脸痛苦的模样。但是面对张凡的问话,他倒是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看着张凡。

“大人和你说话!”押着他的厂卫看见张凡脸上颇为尴尬,一脚踹在他的腿部,让他跪在地上。

被疼痛所牵连,那人痛苦地呻吟了出来。

“看来你倒还是个硬骨头。”张凡说道,“不过现在,我可没时间和你说这些话。”

说着话,张凡看向旁边的手下:“将他押到衙门去,先给我问出来,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到这里来究竟是何人指使。”

张凡唯独就没有问,眼前这人来到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的。似乎是因为,此人来这里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亦或是,其中还有别的事情值得考量。

不过张凡心中明白,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必将会事关巨大,到时候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牵连到里面来。

第四百七十章 事关重大

“陛下,适才没有受惊吧!”张凡急急忙忙地走进乾清宫,直奔朱翊钧的住所,心急火燎地问道.

“没事没事,朕没事。”朱翊钧摆了摆手,一脸兴奋的模样说道,“太傅,刚刚那人可是来行刺朕的?”

“不……”张凡刚想回答不是,以免年幼的朱翊钧会受了什么惊吓,可是张凡突然间打住了,他看见朱翊钧正一脸兴奋非常的模样,张凡的心里有些无奈了,“陛下莫非是在……高兴?”

“高兴?不不不,有人行刺朕,朕怎么会高兴。”朱翊钧如此说道,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生命受到威胁而产生的恐慌,还是那一脸兴奋的模样,“只是,一想到有人胆敢来行刺朕,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有意思!张凡听到朱翊钧这么一说,立刻就无奈起来了。也不知道朱翊钧是因为年纪还小,根本就不知道这种事情的厉害,才会如此说话;还是说他当真就是因为有人前来行刺他而感到兴奋。不过不论是哪一种,此刻的张凡全都没有兴趣弄清楚。而且朱翊钧这种样子,张凡实在是有些无奈了。

“太傅你要去审问那人吗?”见张凡不说话,朱翊钧一点也不在意,继续兴致盎然地问道,“朕可以跟着去看看吗?”

听到朱翊钧这么一说,张凡头上的冷汗更甚了。朱翊钧这股劲头当真是不小,而这恰恰是张凡不想看到的。看来得想办法,将朱翊钧的这种势头放下去才行,要不然那以后出了什么麻烦就麻烦了。

“陛下,如果陛下执意要去,微臣自然是不敢阻拦。”张凡说道。

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顿时是没看言笑,立刻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但是……”张凡接着说道,“倘若陛下要去,恐怕卑职的手下顾及之余,审问起来也会力不从心。更何况,陛下去了,这件事情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恐怕到时候对陛下又要说上一番了。”

果然,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的小脸顿时就垮下来了。他明白,倘若让自己的母后李太后知道了,他竟然敢跑到锦衣卫的衙门去看厂卫审问犯人,到那个时候,口诛就不足以形容了,定然又是下懿旨痛斥朱翊钧,甚至还有可能让他下一份罪己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一来,朱翊钧可就要烦恼死了。

“太傅不能……”朱翊钧声音非常小,而且有些扭捏地说道,“不能不和母后说这件事情吗?”

“陛下,这件事情,可不是微臣做得了主的。”张凡更加无奈地说道,“到时候,这消息自然是会传到太后的耳朵里。而且就算是微臣闭口不言,东厂那边可不是瞎子,到时候冯公公也必然会将此事告于太后的。”

“这个冯宝,真是会多管闲事!”朱翊钧非常不爽地说道。其实他明白,这倒不是冯宝故意要找他的麻烦,而是冯宝职责所在,再加上如今冯宝对于李太后肯定是要献媚讨好的。朱翊钧如今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一时气愤而无处发泄,才这么咕哝几句而已。

张凡自然是不会去应朱翊钧的口:“陛下若是无事,微臣这就要过去了。如今这事情虽然没有造成什么意外,但是毕竟事关重大。”

“嗯,既然如此,太傅快些去吧。”朱翊钧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说道。

张凡无奈地看了看他,告退离去。

出了乾清宫,张凡的脚步是一刻不停,要不是得注意宫中礼节,张凡都打算跑起来了。快步走出了宫门,门外,梁超早就已经备好了马匹,等在了宫门外。

张凡直接翻身上马,而梁超等人也不多罗嗦。几人立刻打马,向着锦衣卫的衙门行去。

张凡这么着急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也没有造成什么损伤,非常快的就被事先警惕起来的锦衣卫给镇压了。但是这件事情的性质那可是相当的大,毕竟有人在皇帝行驾回宫之时,身怀利刃等在乾清宫门外,这可万万不能马虎。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凡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是藏不住的,第一个知道的必然是东厂。而冯宝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必然会在第一时间介入。

本来,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有人胆敢行刺皇帝,锦衣卫和东厂自然是要介入进来的。但是,张凡对于今天所发生的这件事情,心中有很多的疑问,甚至有一些胆大包天的想法。他必须赶在冯宝之前打探清楚。不过,张凡也在担心,倘若真的如他心中所想的那样的话,恐怕如今,冯宝的人已经到了。

锦衣卫的衙门距离并不远,马蹄疾奔之下,一会就到了。

进了门,张凡看到并没有看到有冯宝或者任何东厂的人的身影,他这才是稍稍放下了心。

张凡向着正在里面的王猛问道:“怎么样了?那人说了什么没有?”

“这……大人。”王猛看了看张凡,表情有些无奈。

“怎么了?”张凡见他这么一副模样,不由得问道,“是不是他不愿意开口?”说完,张凡听了听里面,也并没有平日里来这里,能够听到的拷打和惨叫声。

“不,大人,恰恰相反。”王猛说道,“那人被咱们带进这里,还没碰他,他就说了。”

“哦?”听到他招了,而王猛却是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不由得让张凡觉得有些奇怪了,“到底怎么了?”

“那个人说……”王猛神情古怪地说道,“他说,他名叫王大臣,是常州武进县人。乃是……乃是戚继光将军手下的人。”

“什么!”张凡听王猛说这人居然是戚继光手下的人,不由得大为吃惊。

戚继光乃是抗倭名将,战功赫赫。其原因就在于其治军严谨,令行禁止。戚继光手下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是真的吗?”张凡不由得问道,“此时关系重大,如今又牵连到戚将军身上去了,万一是有人要故意栽赃的话,可就麻烦了。

“大人,这人究竟是不是戚将军手下的军士,咱们不知道。”王猛也是神色凝重地说道,“不过,戚家军的花名册咱们卫中也有。方才卑职让人去查阅过了,其中确实有个叫做王大臣的人。但是究竟是不是这人,卑职就不知道了。”

“这……”张凡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有些纠结了。

倘若是真的,倘若这人真的是戚家军中的军士,这件事情可就当真麻烦了。倒不是说这件事情将来会牵扯到戚继光这位名将,让他有什么影响。而是因为,如今的戚继光正驻守在蓟州,拱卫这京师的北方,抵抗可能来自北方的进攻。

虽说如今,大明与北方封贡互市了,战事也就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对于和大明作战了近两百年的那些鞑子,谁也不敢说是完全放心的。因此,虽然这两年,边疆没有仗打,但是却无人敢放松对那里的防守。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这么个已经议和了的时候,还会把戚继光这只大明朝如今战斗力最为强悍的队伍派到那里去。

而如今这件事情一爆出来,戚继光做为主将是绝对要受到影响的。

如今,搞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反倒不是张凡首先需要做的了。他如今首要的事情是,如何能够将这件事情快速而又稳妥地料理掉,争取能够将事情的影响力降到最小。

“大人,这件事情,如今应该怎么办?”王猛自然也是能够想得到张凡所想的那些,他自然也是担心的很。

“我亲自去问问他。”张凡说着话,走了进去。

王猛看到张凡进去了,跟在了他的后面一同进去。

房间中,自称为王大臣的人坐在那里。脱臼的双臂也被接好了,不过依然是被绑着。

做到他的面前,张凡打量了他良久。而他也是看了看张凡,就将脸孔转到了别的地方。

“你,真的叫王大臣?”张凡开口问道。

“姓名乃是父母所赐,岂可轻易改变!”王大臣倒是很有骨气,开口直说道。

“好,够爽快。”张凡赞了他一句,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是要问,你当真就是戚将军手下的军士?”

“自然是。”王大臣依旧是承认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扬州被围,朝中命戚将军率军前去抗倭,我也在其中。张大人或许不知道我,但是我可是知道张大人的,当时张大人在大营中,我也是见过的。”

这王大臣说的倒是头头是道,让张凡不由得不相信他当真就是戚继光手下的军士。

但是这么一来,他就更加觉得有些难办了。看来这件事情,当真就是要牵涉到戚继光了。而这么一来,事情就要难办了。

但是最要紧的是,张凡可以预见到,这件事情还不只是会牵涉到戚继光。冯宝必然是会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的。

“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梁超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张凡耳旁耳语几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着麻烦,冯宝这回就已经到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冠冕堂皇

冯宝到了,这是必然的事情,毕竟如今这事情这么大,得到消息的冯宝是一定会来的.

但是冯宝这个时候来,张凡就有些拿不准了。他来的不早也不玩,就如同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就马上心急火燎地赶过来一样,当然,或许当真就是如此。

倘若冯宝来的早一些,或者吃一些来,张凡敢肯定,这件事情背后定然会有冯宝的影子。可是如今,冯宝在这么个恰到好处的时候来了,张凡就当真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冯宝有意为之,算好了时间赶过来;还是说冯宝和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不管冯宝究竟与此事有没有关系,总之一点,这件事情给冯宝带来了很多便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张凡敢肯定,冯宝必然是会将这件事情关联到高拱身上去。毕竟,高拱走的虽然悲凉,但是在冯宝看来,高拱并没有得到他所希望看到的下场,这是冯宝所不能容忍的。

这也是张凡之前一直在怀疑,这件事情会不会是冯宝在背后所指使的原因了。

“冯公公。”心中有着很多想法的张凡,过去和进来的冯宝打了声招呼。

“张大人。”冯宝回礼道,“咱家方才正在司礼监批阅奏章,突然就听到有人身怀利刃,擅闯乾清宫,被张大人的手下制住了。咱家这是立马赶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宝虽然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且还是一副虚心向张凡讨教的模样,但是张凡就是不能相信他。只不过张凡盯着他看了良久,也不怕冯宝会看出来什么,但是张凡依然是看不出冯宝又任何问题。

“事情是这么回事。”张凡将当时发生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遍,眼神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冯宝,一直在看着他是否会有什么变化。

不过也不知是冯宝当真不知,还是说他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张凡从他的脸上只能看出吃惊,却是没有别的东西。

“这人当真该死!”冯宝听完张凡所说的话之后,立刻就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居然胆敢混入宫中,妄图行刺圣上,还审问什么,直接拉出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才对!”

张凡对于冯宝的这种激动都有些想要翻白眼了:“公公,如今这人到底是要做什么,身后又有何人指使咱们都还没弄清楚,倘若就这么轻率地处死了,那可怎生是好!”

“对对对,张大人说的对。”见张凡这么一说,冯宝立刻又是换了一副模样,“是咱见太过了,一时之间没考虑这么多,万一走了幕后贼人,将来若是再打算行刺陛下,那可就麻烦了。还是张大人想的周全,咱家方才听到此人要行刺圣上,一时之间没想到那么多。”

听了冯宝的这番话,张凡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冯宝这个大太监,接掌了东厂这么多年,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用过,如今更是将高拱这块连徐阶都被绊倒的石子给踢出去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激动万分!

“张大人可从这人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冯宝也不在乎自己刚才太过做作,直接问道。

“他倒是说了姓名籍贯,以及如今身在何职。”张凡皱着眉头说道,“只是这事,如今当真是有些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冯宝见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人名叫王大臣,乃是常州府武进县人氏。”张凡缓缓地说道,“乃是……乃是戚继光戚将军手下的一名军士。”

“什么!”果然,冯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惊的很,“张大人可打探清楚了?莫要让这贼子无赖了好人。”

张凡看到冯宝这副模样,心中倒是有些放下心来了。冯宝会这么激动,这个人或者这件事情就有八成当真是与冯宝没什么关系了。

毕竟冯宝此人,再过重权、再过功利,但是之所以张居正会跟他合作,原因就在于冯宝这人不仅很有学问,而且也很有政治眼光。虽然冯宝对于和自己不合的人,那打击绝对是相当猛烈的。但是到了国家大事面前,他这个公公倒也能够放下成见来。

这件事情若是关联到戚继光身上,将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冯宝并不是想不到。

“这……冯公公,说实话,本来我也是不太相信的。”张凡也是皱眉说道,“但是我手下的人去查阅了戚家军的花名册,其中还当真就有个名叫王大臣的男子。虽然不知道是否就是这人,但是他自己的百户、千户等等上官都能说得出口,想来不太会是假的。而且,刚才我也和他说了说话,也看不出来他是假装的。”

“……”听了张凡的这番话,冯宝半天没有言语,过了会才再次开口对张凡说道,“让咱家进去问问他。”说罢,也不等张凡说什么,就自顾自地走了进去,仿佛将这里当成了他东厂的后院一般。

对此,张凡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跟在冯宝的后面,一同走了进去。

“咱家乃是东厂掌印太监冯宝。”冯宝进去之后,先向王大臣摆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即便开口问道,“咱家来问你,你今日为何在乾清门外,可是为了行刺陛下!”

“哼!”王大臣似乎对于冯宝非常不屑,冷哼了一声,“我身有职责,进宫传令,何罪之有。如今被你们抓到这里来了,是非黑白,还不是由你们锦衣卫和东厂这一丘之貉前来定夺,又何须问我?”

王大臣这番话,将张凡也骂进去了,在场的不论是谁,听了都肯定不会高兴。不过冯宝和张凡二人倒是并不在意。

“哼,传令?”冯宝也是用不屑的语气回了他一句,“你传的什么令,可有凭证?”

“乃是口令。”王大臣似乎是和冯宝较上劲了,依然是不依不饶地说道,“不过被你们这么一吓,我忘了。”

“忘了。”冯宝轻蔑地一笑,“单单凭这一点,你就该杀。咱家再问你,为何身怀利刃?”

“我负责传令,身上自然是要有防身之物。”王大臣还在狡辩。

“现在口硬,等会咱家看你还能不能硬的起来。”冯宝说着话,脸色变得更加不悦,“说,是不是高拱派你来的。”

冯宝这句话一出来,张凡心中立刻是大叫不好。这种情况他早有所觉,没想到冯宝这么快就打了这个主意。

倒不是说高拱临行之前和张凡所说的那一番话就让张凡对他生出了无限好感,不想要高拱惹麻烦。而是昨日,葛守礼和他所说的那番话,让张凡心中担心的很。

这件事情倘若当真让冯宝将这王大臣和高拱牵扯上什么关系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行刺皇帝,这绝对是死罪,到时候高拱绝对是必死无疑。

而且,高拱以这种罪名身死的话,后果更甚。如今冯宝正在清算朝中那先原本和高拱有所牵连的官员,但是为了怕引起太多的影响,如今冯宝的行事还算是隐蔽,做法也算是温和,并不是太过血腥。但是这之后,冯宝就不需要这么做了,他只需要说这些人都是高拱的帮凶,那么一来不管是这些人有没有关系,跟行刺皇帝的主谋有牵连,绝对是不会被放过的。

张凡已经可以预见那时候的情况了,绝对是血腥无比,整个大明将有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因为此事而人头落地,所牵连的家人、百姓更是数不胜数。

而且,张凡知道冯宝是绝对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高拱?这是何人?我没听过。”王大臣坚决地否定道。

“冯公公。”张凡将冯宝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这件事情看起来,不像是和高拱有什么关系吧。我倒不是说冯公公太过武断,毕竟此时关系重大,还是应该再探查探查再做定论不迟。”

“这个咱家知道。”对于张凡,冯宝还是能够和颜悦色的,“这可不是因为咱家与高拱有私怨才这么说的。咱家只是以防万一,吓吓他,万一当真与高拱有什么牵连,或许他会说漏了嘴也说不定。”

对于冯宝的这个理由,张凡只有在心中无奈了。你谁都不像,就偏偏想到高拱了,这不是私怨还是什么。

不过既然冯宝这么说了,张凡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反驳。

“张大人。”冯宝突然说道,“这王大臣,咱家看还是交给咱家带回去审问吧。咱家明白,保护陛下乃是锦衣卫的职责。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咱家的东厂,审问犯人确实有独到之处。而且,如今咱家也想在太后面前立上一功,还请张大人成全才是。”

虽然是商量的话,但是冯宝却是一副自信的眼神看着张凡,仿佛他料定张凡必然会同意他的。

看到冯宝如此,张凡哪里能拒绝。不论是论公还是论私,张凡也都没有拒绝的理由“既然公公如此热心,我也不好扫了公公的兴致。”张凡同意了下来。

见张凡同意了,冯宝是二话不说,立刻命人将王大臣带走。自己也不多做停留,跟张凡道别之后便匆匆离开。

看到冯宝离开,张凡也是马上动身,这件事情他不能干坐着不动,必须要做些什么。

第四百七十二章 所谓现实

“老师!”

张凡第一个去找的人,自然就是张居正.且不管他和张居正之间究竟有什么间隙,或者是他张凡单方面的不信任,但是出了这种事情,张凡第一个回去找的人依然是张居正。这可以说是一种惯性,亦或是一种认可。只要二人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当着面说开了,张居正在张凡的眼中就始终是一副导师的模样。

“远德近日来,有何事找我?”张居正见是张凡,很是客气地问道。如今的张居正正在家中,此时也快要近午时了,正是千家万户准备吃午饭的时候。

“老师,大事不好了。”张凡随即将王大臣一事告诉了张居正,连后面冯宝来了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冯宝将人带走全都告诉了张居正。

张居正听完了张凡的诉说,自然是低头不语,沉思了起来。

但是张凡明白如今事情的重要,时不待人,可不是如此沉思的时候,急急忙忙地说道:“学生来此,还请老师快快想些办法,好让此事能平稳了解。这事情事关重大,倘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的话,如今正镇守边疆的戚继光将军重要的很,一旦有所变动,京城危矣。而且……而且学生怕有人会将这件事情牵连到如今已经致仕的高拱头上去,到时候高拱一死,恐怕就不必再想如今这么束手束脚地清算了。到时候朝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牵连,一番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张凡的这番话,通篇都没有点名到底是谁,只是用了“有心人”三个字,但是不管是谁都明白,这“有心人”指的除了冯宝就没有他人了。

但是张居正在听了他这番话之后的表现,让张凡有些吃惊。他想到过,或许张居正会如同自己所希望的那样,一番吃惊之后,便是极力帮助自己。当然,张凡也想过,或许张居正如今已经偏向冯宝,会跟自己说一番大道理,但是最后却想要纵容此事的发生。

可是张凡万万没有想到,听闻了这些事情的张居正,居然是不闻不问,一副如今天下太平的模样。

“老师,您倒是说句话啊!”虽然张居正如此,但是张凡可是等不下去了,立刻开口问道,“如今这事情都已经迫在眉睫了,老师怎们能一句话都不说!”

“你让我说什么?”终于,张居正是无奈地开口了,“你也说了,如今这事情迫在眉睫,而且冯宝又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将这屎盆子扣在高拱的头上。我没有见过那王大臣,但是想必以东厂的手段,想要让一个人招认一些莫须有的事情,那还不是相当容易的!”

“难道说咱们就这么干坐着不闻不问,任凭冯宝在朝中掀风作Lang不成?”张凡很是吃惊地问道,“学生知道,冯宝此人颇有政见,与老师也合得来。而且老师也想借其之力,推动新政。但是这些都不是老师可以放任冯宝胡乱栽赃杀人的理由啊。等到那时候,朝中的有识之士都已经被冯宝给杀戮一空了。倘若那样的话,就算老师的新政顺利进行,又有何意义?”

“你以为这些我都不明白吗?”张居正第一次在张凡的面前表现出了暴躁的模样,“可是如今,我又能怎么办!你以为我就这么去跟冯宝说上两句话,冯宝就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了高拱不成?更何况,此事如此严重,即使冯宝本人不会追究,但是李太后绝对不会放任姑息,到时候总要有人受到牵连的。”

“可是,总不能这么干坐着什么都不做吧!”张凡也是一脸急切的模样说道,“不管此事再有什么不可为,也总得去试试看才行!”

然而张凡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等了半天,张居正都没有再说话。这不由得让张凡失望到了极点,不论从他的表情上,还是从心里,都非常的失望。

“老师不愿出面,学生能够理解。”张凡并没有说什么责怪张居正的话,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准备离去。

“站住!”张居正看出来张凡此时的神情不对,立刻开口拦住了他,“你要去做什么!”

“学生不才,但是也不想坐视如此事情。”张凡并没有回头,说道,“无论如何,学生都想做些什么。”

“你这个笨蛋!”张居正第一次对张凡发火,骂了他,“现在先皇驾崩了,新皇虽然最是信任你不过,但是此刻掌权的乃是李太后。李太后虽然也信任你,可是李太后最为信任冯宝。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击败冯宝。甚至有可能将你自己都搭进去。”

“学生明白。”张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但是学生还是不能如此坐视。”说完话,张凡又准备走了。

“你……”张居正话说了一半,打住了。

而张凡此时,也再度停了下来,似乎是再等待张居正改变主意一样。

“唉……”过了良久,张居正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我还是不能帮你,但是……”

对于张居正不能帮自己,老实说张凡的心中非常的失望。但是张凡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他明白张居正在朝中,从徐阶那时起便隐忍了多时。一直到了高拱。如今总算是博得云开见日出了,好不容易有了冯宝这么个强援站在权利高峰,并且可以支持自己,张居正自然是不想放弃这个有利机会,在这时候选择与他交恶。这一点张凡是可以理解的。

而如今,张居正的一句“但是”却也让张凡心中升起了希望。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行,不过如今也是个机会。”张居正说道。

“老师快说,究竟应该如何?”张凡急忙问道。

“倘若是前日发生这种事情,为师也定然是无能为力了。”张居正说道,“不过昨天就不同了。”

“老师的意思是……”张凡似乎也想到了。

“嗯,不错。”张居正说道,“你现在马上就去找葛守礼葛大人。”

“果然。”听了张居正的提议,张凡心中也是如此想到。

“葛大人如今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居正说道,“御史之提议,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后都无法忽视。倘若葛大人能出面,提请三司法会审王大臣,或许此事还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只是……”张凡说到这里,面上也是露出了担心的模样,“恐怕单单只是靠葛大人一人之力,并不足以促成此事吧!学生明白,倘若葛大人听了这件事情,不用学生请求,他也会站出来说话的。但是葛大人虽是左都御史,偏偏如今冯宝大权在握,恐怕仅仅凭借葛大人一人之力,也是无能为力。”

“这点学生心中明白。”张凡看着张居正,神情复杂地说道,“只是即便如此,葛大人依然会拼尽自身之力,冒着风险奏请太后。虽然此举并不明智,甚至等同于螳臂当车,但是葛大人却是不会退缩。”

张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张居正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说完了这番话的张凡,面上的神情也是更加地复杂,但是他的脸上却是丝毫没有后悔的神情。看来张凡如今对于张居正的这些变化,已经算是打定了一种心思。不过这并不代表张凡从此就要和张居正站在对立面了。

而听到张凡的这番话,再加上张凡面上的神情,张居正露出了一种尴尬中带着落寞的样子。但是张居正最终并没有对张凡的这种“不敬”之举表现出什么不满,亦或是,他举得张凡如今如此对待自己,是自己“应得”的。

“葛大人的作风,局正佩服无比,也惭愧无比。”张居正开口说道,话语间十分之真挚,“但是远德,你要明白,这件事情并不是光有决心就够了的。倘若如此,不仅不能让事情有所转机,还有可能让冯宝觉得此事更加应该加快动作。要是让葛大人因此而被冯宝嫉恨,那可就麻烦了。

“须知道,葛大人清正廉洁之名,享誉朝中上下,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葛大人并不出名。相反,冯宝此人虽然很有手段,野心也是不小,但是百姓,特别是京城的百姓,提起冯宝的名字,却是颇有赞誉。因此,此事必须慎重非常,万万不可有了什么差错。”

“这点学生想到了。”张凡此刻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却也变得坚定了不少,“所以学生打算与葛大人一同上奏。”

“不,还不够。”张居正并没有反对,而是如此说道,“光有你还不行,你如今的分量还不足以促成此事。”

“那老师的意思是?”张凡虚心问道。

“还要一人,一个在朝中有资格,却也是心怀正直的人站出来。”张居正说道。

“老师心中可有人选了?”张凡问道。

“如今,朝中被冯宝这么清算,敢于说话的人并不多了。”张居正想都没想就说道,“不过除了葛大人之外,还有一人。”

“是谁?”

“兵部尚书,杨博。”张居正开口说道。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事有疑惑

或许当真是天意如此也说不定.

张凡明白事情的急迫,所以他出了张居正的家门之后,并没有一刻停留,而是直奔葛守礼家中。

听完了张凡的叙述,葛守礼自然是当仁不让,立刻就准备进宫奏请太后,会同三法司共同审问王大臣。

对于张居正不出面这件事情,葛守礼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失落,似乎是早有准备。

“老夫如今也能看得清楚了。”葛守礼对张凡说道,“叔大不愿出面,想来你心中定然难过的很。不过你不必去责怪,毕竟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这点张凡心中明白。”张凡说道,“张凡明白老师心中所想,所以从为去责怪老师。”

“说来说去,这也是老夫心中一直所坚持之事。”葛守礼叹道,“若非如此,老夫也根本不会去责怪叔大什么。然而如今想来,老夫倒也是太过刻板了一些,此事当真不应该责怪叔大,他并无任何过错。错的只是老夫太过古板了。”

“葛大人切莫如此自责。”张凡赶紧说道,“在张凡看来,倘若葛大人此举乃是‘古板’的话,那么朝中也必须要葛大人的这种古板才行。倘若没有葛大人这种人在的话,这朝廷定然会被去多人所把持,且无人能站出来说话。到那时候,天下、朝廷危矣。这是张凡的真心话,并非溜须拍马之言。”

“唉,老夫承了你的美言。”葛守礼虽然听到张凡对自己的赞扬,但是面上却并不高兴,“只是可能的话,老夫当真是不希望朝中需要有老夫这样的人存在。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早些进宫去请走太后才是。”

“葛大人所言极是。”张凡说道,“张凡会同葛大人一同进宫,共同请奏太后。”

“这……”对此,葛守礼却是颇为犹豫,“这件事情依老夫之见,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葛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张凡对此不能认同,“难道葛大人以为,张凡会就此退缩不成!”

“不,老夫并不是这个意思。”葛守礼赶忙说道,“老夫明白你的心思。但是此事实在是太过文献,毕竟行刺陛下这种事情,太后娘娘也绝对不会从轻发落。万一失败了,必将被那冯宝抱负。老夫倒是不怕,毕竟老夫在朝中几十载的时光,不论是资格还是朋友都多得是,冯宝就算是想要动老夫,也并没有那么容易。何况,老夫如今的年纪也实在是大了,就算是被冯宝得手,老夫也并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但是你不同,你如今还年轻,又深得陛下的信任,假以时日必会更上一层楼,老夫相信你必然会成为陛下的一大助力。倘若是让你在这件事情上面吃了什么亏,或者被冯宝嫉恨的话,老夫生怕将来会对你不利。”

“张凡感谢葛大人所言。”张凡微笑着说道,“不过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用将来之事来做如今的推脱,实在不是个好理由。更何况正是如葛大人所言一般,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稍有不当便会酿成祸事,张凡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而且,倒不是张凡托大,只不过单单凭着葛大人一人之力,未必能够降的住冯宝。张凡此去,对于葛大人的助力也是极大的。”

“这点我明白。”葛守礼说道,“但是这件事情你未必能帮得上忙。或许,老夫应该再去找一个人。”

“张凡这里倒是有个人选。”张凡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张居正家出来之前,张居正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

“哦?”葛守礼听张凡这么一说,顿时就精神起来了,“快快说来,究竟是何人。”

“其实这人并非是我本人所想到的。”张凡说道,“乃是老师对学生所言。”

“叔大……”葛守礼默念着张居正的字号,面上神情颇为复杂,“看来他当真是身不由己啊。”

“老师对学生所言。”张凡继续说道,“倘若是要找人共同奏请太后,此人一来要有葛大人一般的为国为民之心,二来在朝中也必须有这么个资格才行。”

“不错。”葛守礼同意了张凡的说法,“究竟是何人?”

“兵部尚书,杨博杨大人。”张凡说道。

“杨博、杨博……”葛守礼默念着杨博的名字。杨博他自然是知晓,但是这杨博平日里在朝中其实与葛守礼一样,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但是葛守礼并不怀疑杨博此人的作风,只不过杨博虽然也是为国为民,为朝中做了不少的好事,却是并不在乎手段。这让葛守礼有些犹豫起来了。

“说到杨博……”葛守礼想了想,缓缓说道,“老夫记得,前些日子,他去北疆修葺战防之事,前些日子也才刚刚回来。”

“葛大人,对于杨大人,张凡并不是太熟悉。”张凡问道,“依葛大人之见,杨大人会否答应这件事情?”

“嗯……”葛守礼思索了半天,说道,“我看没问题。”

“那……”

“不错,如今不用再多想。”葛守礼说这话,也是站了起来,“老夫现在就去杨大人府上,与他说说此事。想来杨大人不会反对。只要杨大人一同意,老夫与他就立刻进攻,觐见太后。”

“葛大人。”张凡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葛守礼,说道,“此事还务必请让张凡同行。”

“老夫不是说过吗,你怎么……”葛守礼转过身来,刚想反驳,却是看见了张凡面上那种毅然决然的表情,停住了劝阻,“也罢,你就与老夫一同去吧。”

“多谢葛大人成全。”张凡道谢。

“先不要忙着谢老夫,老夫于你还有些要求。”葛守礼摆了摆手,说道,“老夫的意思是,进宫之后,你不要开口。倘若老夫与杨大人奏请太后成功,你在开口说上两句,让太后同意此事也不迟。

“但若是……”

“但若是什么?”张凡皱着眉头问道,对于葛守礼刚才的话,他就已经有些想不通了。

“但若是太后不同意老夫和杨大人所奏请之事……”葛守礼说道这里,顿了顿,才继续开口,“你就不要再说话了。”

“这是为何?”张凡面对葛守礼的这番话,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是……”葛守礼话只说了个开头就打住了,“老夫不想说,难道凭你还猜不出老夫是什么意思?”

“我自然能猜得出来。”张凡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张凡多谢葛大人体恤之心。只不过倘若因为此事,却是让张凡不言不语,还请恕张凡做不到。”

“唉……”葛守礼再一次长叹,“你能有这么一份心思,就算这一次,老夫因为此事会丢官回家,也是心甘情愿了。只是……”

“只是什么?”张凡问道。

“只是,老夫希望你这不是一时心中所想,能长久下去才好。”葛守礼看着张凡,面色平静地说道。

对于葛守礼的这番话,张凡没有回话,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你现在就随我一同去杨大人家中吧。”葛守礼说了这句话之后,就走了。

也不知当真是张居正慧眼识人,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杨博果然如同张居正所料一般,对于此事极为上心。只是张凡在场,杨博将葛守礼拉到一旁,暗中交给了他什么东西。而得到此物的葛守礼,看了之后更是双眼放光。

之后,葛守礼硬是要张凡留下与杨博共同商议等会应该如何去宫中奏请李太后的事情,而他自己却是独自离开了。

对此,张凡心中可谓是疑惑到了极点。他倒不会觉得葛守礼会仅仅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就因为不想牵连他人就冒然进宫请奏李太后。毕竟,张凡早已向他表明了决心,而且现在杨博也已经答应下来陪同他们一道向李太后上奏了。而且,张凡看到葛守礼临行之前的那股子高兴劲头,明显是他找到了什么更好的办法。

张凡在杨博家中,与他说了一会话,但是两人都没有商量出来什么好办法。倒不是张凡不用心,只是他中觉得,杨博好像并不是太想谈论此事。倒不是杨博不关心,而是他的那副模样,明摆着就是信心十足的样子,这让张凡事相当的疑惑。

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葛守礼这才是回了来。张凡虽然不知道葛守礼到底去做了什么,但是他却见到葛守礼回来之时,向着杨博是点头微笑。看来不管葛守礼是去做了什么,都已经是做成了。

三人也不再啰嗦,赶忙进宫去了。

刚一走进宫,三人就发觉这里的气氛是不同了,显然王大臣这件事情被传了出去。

正好有宫中的锦衣卫见到张凡,告诉他。虽然此事发生之时并没有惊动什么人,而且也是被张凡和冯宝压后了不少。但是终归被李太后知晓了。

如今李太后正在乾清宫,安慰朱翊钧的同时,还在发火,并且要张凡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立刻去见她。

三人一听,也不在多问什么,抬脚就往乾清宫快步走去。

第四百七十四章 针锋相对

“微臣张凡.”

“葛守礼。”

“杨博,叩见陛下,太后。”

三人被传进去之后,立刻向着李太后和朱翊钧二人跪拜。只不过,如今这里的情况倒是有些颠倒了。

本来,李太后应该是来探望、安慰朱翊钧的。可是如今,明明是受到了生命威胁的朱翊钧,却是一脸兴奋,外加笑眯眯的模样。反倒是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惊吓的李太后,却是一脸担心的模样。

看来,朱翊钧的兴奋劲儿,到如今都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有降下来。

“都起来吧。”李太后吩咐道,只是她的眼神之中带着疑惑,显然是没有料到,自己只是传召了张凡一个人,如今却是来了三个人。

“谢太后。”三人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张爱卿,你执掌锦衣卫,职责就是护卫陛下。”李太后首先对张凡说道,“这件事情你办得好,抓住了人,也没惊动陛下。”

“多谢太后夸奖,卑职职责所在。”张凡很是谦虚地说道。

“事情如今怎么样了?”李太后继续问道,“可问出了那人姓甚名谁,受何人指使?”

正在这个时候,冯宝也是走了进来。冯宝的到场,让在场三人的表情都有了些变化。

“回太后。”有冯宝在场,张凡说起话来小心了不少,“微臣只问出了那人名为王大臣,但是他究竟是进宫做什么,还是说受了什么的指使,他一概没说。”

张凡没有敢说王大臣乃是戚继光手下的军士,毕竟此事的关联是在太大,稍有不慎就会酿成祸事。而且,之前他与冯宝说过那番话,他明白冯宝也不想将这件事情牵连到戚继光的身上去。再加上,冯宝如今已经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将事情往高拱的头上扣,提起戚继光就没有必要,甚至还有可能打乱了他的计划。

说到冯宝,张凡现在也是小心地观察了他一番。

张凡在这里可算是太过巧合了。毕竟刚才,李太后派人去传召张凡,这件事情对于冯宝这种想要掌握一切的人来说,是肯定知道的。因此张凡并不会担心冯宝怀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张凡依然能够发现,冯宝看着葛守礼和杨博二人的眼神中充满着怀疑和警惕。看来冯宝当真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还不知道葛杨二人来此所为何事,不过他已经能够感觉的,绝对不是会对他有利的事情了。

“这宫中的护卫是谁所管?”李太后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怎么能胡乱让人就这么进来了,这次有张爱卿和他的部下算是眼疾手快,可若是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一时间发现不了,酿出了什么祸事。哀家倒是要看看,到时候谁人能负得了这个责!”李太后的话说到后面,言辞已经激烈无比,显然是动了真怒了。

“臣失职!那人身穿传令的衣物,镇守宫门的人想来是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进宫传报,这才是放他进来的。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臣在京中,就绝不容许此事发生。”张凡是跪了下来,说道。

他身后,葛守礼和杨博二人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一同跪了下来。

“罢了,此事也怪不得张爱卿,毕竟镇守宫门的并非你手下的锦衣卫,而是禁军。看来这些只会托着关系进来的人,当真是不堪大用,看来朝中也是要清算一番才好。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也没什么祸事。”李太后摆了摆手,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查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主使才是。”

李太后的话音刚落,冯宝就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耳语了起来。

站起来的张凡三人可以看得出来,李太后的表情随着冯宝在她耳边的叙述而发生了急剧地变化。冯宝的话没有说多久,然而就在他说完话这短短的几息时间之后,李太后的整张脸都黑了,显然是冯宝的话让她的怒气更甚。

“这个……这个高拱……”果然,李太后说出啦张凡他们最不希望听到的那个名字,“藐视陛下,陛下让他平安回乡,已经是给足了他高拱的面子,没想到他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让人进宫,行……行刺陛下!”

“太后!”这个时候,葛守礼已经是等不住了,开口说道,“此事尚且值得商榷。高拱被逐出朝廷当真是失意,这点满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若是说高拱的胆子能大到指使什么人来行刺陛下,微臣认为此事太过荒谬。”

“你以为哀家愿意相信不成?”李太后反问了一句,说道,“高拱这人哀家又不是不知道,哀家也不相信。但是刚才冯宝跟哀家说,那个叫做王大臣的人如今已经招供了,就是高拱派他来的。”

李太后这句话一说,张凡三人不由得齐齐看向了冯宝,心中全都是不由而同地想到“好快”这两个字。王大臣是什么人,李太后虽然不知道,但是他们仨心里面全都明白的很。王大臣乃是戚继光手下的军士。

戚继光治军只严谨,别说是大明朝,就连那些倭寇和北方的鞑子也是明白的,这也是戚继光这几十年下来行军打仗所积累出来的威信。

而且这还不仅仅是戚继光本人,就连他手下的军士也是如此。

俘虏,戚继光的手下不是没有被敌人抓去过。但是戚家军却从来没有因为自己人被抓去,挺不住拷打向敌人泄露了什么军情,而遭至失败的情况。

对付这种人,而且仅仅是两个多时辰的时间,张凡心中最是明白不过了。要么就是严刑拷打,却什么都审问不出来;要么就是用的刑法太过沉重,那人招架不住就已经先挂了。更不要提人这种硬骨头的人屈打成招了。

但是东厂当真是有办法,两个时辰,不,很可能远远就没有两个时辰,恐怕冯宝早就已经突破了这人的防线,让他承认了自己的确是被高拱派来的。对于这一点,张凡不由得佩服起冯宝来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佩服冯宝的时候,而是他们要想办法将局面扳回来的时候。

“太后。”接口的是杨博,他战前一步,面色无惧地说道,“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还需谨慎才是。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李太后本来想要让杨博闭嘴的,但是这三个字,却是将她的兴趣提了起来。

“东厂如何行事,想必太后比之微臣更为了解。”杨博面色不改地说道,“在如此重型之下,想来也没有几个人还能坚持己见。屈打成招,可就是必然之事了。”当着冯宝的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杨博当真无愧于兵部尚书,雷厉风行之余,行事也是怡然不惧。

“杨博,你说什么!”冯宝此刻,脸都气歪了,“你这是在侮辱咱家!”

“大胆!”杨博更是不饶人,对着冯宝喝道,“本官乃是兵部尚书,堂堂正二品的朝廷命官,岂容你这个阉货直呼名讳!”杨博的这番话,也不知道是他豁出去了,还是说多年以来,对于冯宝的这种态度所累积的不满,在这一时刻爆发出来了。

“你……”被杨博这么一说,冯宝一时之间当真是无话可说,只知道用手指指着杨博,却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想来冯宝也是,在宫中这么多年,一直表现“良好”,不论是朝中还是京城的百姓当中,他这个如今的大太监都有着不错的名声。而这样的冯宝,如今又是权势无比的冯宝,又何曾被人指着鼻子骂“阉货”二字。就连当初,和他嫉妒交恶的高拱,也只能在背后骂他两句,和他刷阴招,却也没有像杨博这般,指着他的面皮大骂的。

冯宝如今是气的浑身发抖,脸孔扭曲,却偏偏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了!”李太后似乎对于这种事情相当的厌烦,开口制止了他们俩,说道,“杨爱卿,你也不用得势不饶人。冯宝,你也不用如此,你东厂如何办案,哀家也是有所耳闻的。”

李太后这么一说,杨博倒是无所谓。而冯宝,却是立刻就焉了下去。东厂里面是什么模样,没有人比冯宝自己再清楚了。如今李太后都已经开口了,他若是再说下去,也只有自取其辱的份了。

“既然如此,哀家来问问。”李太后转向葛守礼和杨博二人,问道,“这件事情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臣恳请太后。”葛守礼也是上前一步,说道,“会同三法司,同审王大臣一案,定然会有个水落石出。”

“太后。”冯宝自然是不愿意,“这件事情如今已经有了定论了。何况,事关重大,应该早日结束才好,未免朝中传出去什么风声。况且,会同三法司会审,这事情也应该问问内阁首辅张大人才是。”

冯宝这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进来,说是张居正的奏折到了张居正的这折子一到,冯宝是疑惑了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葛守礼和杨博,乃至张凡,却都是微笑了起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滑头之人

“张居正的奏折?”李太后跳过了正好接过奏折的冯宝,直接将张居正的这份折子拿在了手里,“说的什么?”这句话李太后是对着冯宝问的.

毕竟冯宝如今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朝中所有的奏折搜要经由他的手递上去。再加上如今新皇朱翊钧太过年幼,平日里也只是一些重要的事情,才会由李太后亲自出马,阅览之后向冯宝下指示。倘若是一些小事的话,根本就不用递上去,冯宝自己就可以直接决定如何批复了。

所以说,李太后如今自然是会向冯宝询问奏折上都写了些什么。不过既然现在她已经将折子拿在手里了,自然是要自己看的,这句话只不过是她习惯性的那么一问罢了。

但是就是这么一句问话,让冯宝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不错,所有的折子都是要经由冯宝的手,很多事情,特别是像这种由朝中重臣所递上来的折子,冯宝也自然是不会遗漏的。

但是如今,他可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张居正的这道折子上面究竟都写了些什么。说起来这件事情,坏就坏在如今的张居正和冯宝二人的关系上面。

扳倒高拱这件事情,虽说都是由冯宝一人出力,在李太后面前演戏,贿赂两宫的近侍,让他们在两位太后面前说高拱的坏坏等等。这一切,冯宝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但是,这一切也全都是有个前提的,那就是张居正首先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冯宝。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冯宝看来,如今的张居正已经是完完全全地站在了他的这一边了。

若是以前,张居正虽然也是非常地配合冯宝,但是冯宝还未能完全地相信他。然而现在,冯宝已经是完完全全地信任张居正了。这也为张居正带来了一些便利。

要知道,当初这个司礼监的设立,以及皇帝将批红的权利交给他们,其实就是为了限制内阁的相权。但是如今,内阁首辅与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一条船上的人。而张居正往上递折子,虽然还是要交给冯宝之后再上呈,但是冯宝也给了张居正很多便利。倘若当真是有什么重要非常的事情,张居正也是可以直接将折子送进宫中的。

这一次就是如此,面对这个情况,本来并没有什么的,而冯宝却是觉得十分诡异。

“这,奴婢不知。”冯宝的面上冒着冷汗,特别是他在看到葛守礼和杨博两人见到张居正的折子到了之后,面上露出了笑容,冯宝面上的冷汗更甚,“想必张大人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启奏太后才是。”

李太后并没有过多地去注意冯宝,而是打开了折子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折子上所写的东西不多,李太后没多会就看完了。但是就在这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这场面显得相当的诡异。朱翊钧还是一副兴奋的神情,如今却是带上了许多好奇。

而这边,冯宝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有可能不妙,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而与之相对的,葛守礼和杨博二人的面上已经是露出了喜色,完全就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至于张凡,又再次变回了那种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来,张爱卿也已经得知了宫中的事情。”放下了折子,李太后皱着眉头说道,“张爱卿,提请会审王大臣。”

“什么!”得知了这个消息,冯宝竟然不顾如今他正站在李太后的面前,如此失态地说出了声音。

而听了李太后话的葛守礼和杨博二人,面上的喜色更甚。他们明白,只要有了张居正的这道折子,李太后的决议就几本定了下来了。毕竟,如今的大明朝,当家作主的就是李太后。而李太后对于张居正的信任,要远远超过其他的任何人,对于张居正的很多提议,李太后都是不会去拒绝的。

“太后……”心急火燎的冯宝,当然是不愿意看到有人阻挡自己的报复大业,赶紧就想要说话。

“不过……”李太后根本就不打算听冯宝的话,继续说道,“张爱卿提议的乃是三司会审。”

“太后,这……有何问题不成?”见李太后这么一说,下面的葛守礼也有些疑惑了。三司会审没错啊!

所谓的三司,也就是葛守礼和杨博刚才所提议的三法司,为刑部、督察院以及大理寺。如果朝中遇到了什么性质重大的案子,就会交由这三个衙门进行会审,也就是所谓的三法司会审,或者三司会审了。

而李太后这么一说,好像张居正的奏折中所说的并不是这么回事一般。

“问题倒是没有。不过张爱卿所提议的三司,并非是刑部、督察院以及大理寺这三个衙门,而是……”李太后话说到这里,停了停,思量了一番才继续开口说道,“而是会同督察院、东厂以及锦衣卫三方,共同审理王大臣一案。”

李太后将张居正所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场面顿时又再一次安静下来了。

听到了这里,冯宝已经完全能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刚才还在对为何张居正会上折子和自己作对而心中疑惑,如今却已经是完全明白过来了,张居正必然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才会这么做的。这也是为何张居正会要求由督察院、东厂和锦衣卫来共同审理王大臣一案。

而张凡三人,特别是葛守礼和杨博二人,也都是吃惊。

只不过,张凡所吃惊的是,他已经猜测到,那时葛守礼让他在杨博家中等着,自己却是出门去了,过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张凡本就对此非常地疑惑,如今他也能想得到,葛守礼必然是去找张居正,让他帮忙了。虽然张凡不知道葛守礼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让被张凡好说歹说都没有回心转意的张居正帮忙,不过张居正总算是帮了。

而葛守礼和杨博二人所吃惊的是,他们当真是没有想到,张居正真的会如此在乎冯宝。那时候,葛守礼向杨博说出了王大臣一事,而杨博交给葛守礼的其实是张居正与冯宝之间所做过的一些事情的凭据。虽然那些都只不过是一些小事,而且就算是葛守礼将那些事情公布于众,张居正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只不过那些事情的数量当真是不少,倘若公布出去,必然是会对张局长的威信和名声造成极大的损害。

但是没有想到,即便是张居正已经同意了帮忙,却还是留了一手,想要向冯宝示好。

瞧瞧张居正所提议的,让督察院、东厂和锦衣卫这三个衙门来共同审理王大臣一案。

这在冯宝看来,让由葛守礼所执掌的督察院参与,明显就是为了给葛守礼面子。而后面,东厂和锦衣卫,在如今的冯宝眼中,张凡还是应该站在他这一边的。所以说,这也算是给了冯宝非常大的面子。

而在葛守礼和杨博二人看来,不由得觉得张居正当真是有些滑头了。不错,若是由着三个衙门会审的话,督察院和东厂也就无关乎权利的大小了,可以分庭抗礼。这么看起来的话,张凡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话似乎就成了左右这件事情的关键了。

但是他们俩知道,张居正也知道,这件事情是张凡告诉他们的。而且张居正还知道一点,那就是葛守礼和杨博的为人,特别是葛守礼,他是绝对不会让张凡在此时站出来冒什么风险的,尤其是对方还是此时权利如日中天的冯宝。所以说,锦衣卫参与进来,最多也就是起到一个平稳的作用,倘若两方有了什么争执,张凡就得站出来做和事老了。

“不知太后是何意?”冯宝在一旁小心地问道。

“这件事情毕竟关系重大,会同三个衙门共同审理也是应该的。”李太后想了想,说道,“哀家倒是无所谓,如今所要紧的是干净查出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是。不知葛爱卿和杨爱卿二位,可有什么提议?”

“一切全凭太后吩咐。”葛守礼和杨博一同说道。

“既然如此,此事无需再议,就这么办吧。”李太后下了结论,“明日就由督察院、东厂和锦衣卫同审王大臣。”

“太后,微臣还有一事。”杨博站出来说道,“既然已经决定由三个衙门共同审理此案,那么犯人王大臣就不应该继续呆在东厂,因交由刑部看管才是。”

“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宝自然是不愿意,阴阳怪气地对杨博说道。

“本官是什么意思,你冯宝心中一清二楚,又何必来问本官!”看来杨博如今当真是和冯宝卯上了,争锋相对。

“你……”冯宝又想要说什么。

“好了!”李太后开口制止了他们,“冯宝,杨爱卿说的也是,既然是会审,就要公正一些。你东厂里有什么勾当,哀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事情就这么办吧,将那王大臣送到刑部看押,明日会审。”

“微臣遵旨!”在场的三人赶紧叩拜谢恩。

“哀家还要和陛下说会话,你们都下去吧。”李太后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

“奴婢告退了。“冯宝率先说了一声,就移步离开。临出门之前,他还凶狠地看了看葛守礼和杨博二人。

第四百七十六章 无法确定

张凡三人从乾清宫中走出来,面上的表情的确是轻松了不少,但是却并不显得有多高兴.毕竟这件事情,虽然说起来,他们总算是压了冯宝一头,但是,这件事情究竟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还是个未知数,谁也无法肯定什么。

再说了,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话,谁都不希望会碰到这种事情。吃力不说,还非常的不讨好。

“看冯宝那厮急匆匆的模样,想来是要快些回去,再对那王大臣交待什么吧。”杨博面上露出了十分不屑的表情,说道,“哼,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杨大人今日与冯宝如此,想必日后会有麻烦吧。”张凡却是首相想到了这些,“毕竟,冯宝此人有些小心眼,从他非要将这事推在高拱身上就能看得出来。而且冯宝此人,在宫中侍奉多年,朝中对他的风评也是一向不错。到时候,想来也是会有有人站在他那边说话吧。”

“说话就说话,我杨博乃能怕了他不成!”杨博却始终是怡然不惧,“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错,冯宝此人在朝中,风评确实不错。而且就算是再京城里,百姓们只要是知道他冯宝的,问起来也是颇为叫好。但是这些都不是他冯宝能够随意祸害他人的理由。况且,这一次若是让他冯宝得意了,朝中会有多少人丢了性命,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不就是你来找葛大人的原因吗?”

“正是。”对于杨博的这一番话,张凡无话可说,只得承认。

“所以啊,既然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也打定主意要阻拦冯宝了,所用的手段自然是要激烈一些。”杨博继续说道,“不过,正如葛大人所言,你张凡还是不要搅合在这件事情里面。明天虽然会审你也要到场,但是还应当少言一些。我却是无所谓了,他冯宝不敢拿我怎么样。”

杨博的话虽然说得是坚定的很,而且气势非常。但是张凡总是有些担心。不过如今也不是担心这件事情的时候了,有什么问题等到这件事情平安度过了再说吧。

“你们看……”葛守礼插话进来,“冯宝这么着急着回去,会跟那王大臣说些什么?”

“还不是想要威逼利诱一番,好让他承认,是高拱指使他前来行刺陛下的。”杨博想也不想,就说道,“如今冯宝想要置高拱于死地,都想疯了,这种事情他自然能干得出来。”

“这点老夫心里也明白。”葛守礼皱着眉头说道,“只是,如今时间紧迫,明天就是会审之日了。倘若在那公堂之上,这王大臣一口咬定,就是高拱指使他前来行刺陛下的,这可怎么办?”

“这点我早有准备。”杨博说着话,转向张凡,拱手说道,“倒不是我诋毁张大人,只不过锦衣卫和东厂办事情,咱们实在是太熟悉了。不管怎么样,栽赃嫁祸这种事情是绝对少不了的。”

对于杨博的话,张凡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毕竟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子:“方才杨大人说早有准备,不知道……”

“对你们说来也无妨。”杨博点了点头,说道,“方才在太后面前,我为何非要让冯宝将那王大臣转交刑部看押?所为的也正是这件事情。

“我倒不是怕那王大臣被关在东厂,会被冯宝交待什么事情。而是只要他身在刑部大牢中,冯宝就见不到他了。”

“可是……”张凡还是一副不太理解的模样,“冯宝见不到王大臣又有什么用?毕竟等到那个时候,该交待的事情,他都已经向王大臣交待过了!等到了明日会审之时,不还是一样吗?”

“呵呵,话虽如此,不过你看漏了一点。”杨博微笑着对张凡说道,“刑部的大牢,冯宝他这个太监是进不去的,但是六部尚书却能进得去。”

“杨大人的意思是……”杨博这么一说,张凡就完全明白过来了。

“不错!”杨博说道,“我打算来个夜探刑部大牢。”

“杨大人的法子不错。”张凡想了想,问道,“只是不知到时候,杨大人打算说些什么?想来被冯宝说服的人,没有那么容易就会改口的。”

“这点我明白。”杨博说道,面上却无一丝犹豫,“所以,如今我要劳烦你帮个忙了。”

“杨大人还请说。”张凡赶紧回答道,“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张凡力所能及之处,日然在所不辞。”

“今晚上去之前,我想让你帮我查查。”杨博说道,“查查那王大臣的情况,主要就是要弄清楚,他家中还有何人,境况如何。说来也奇怪,我身为兵部尚书,然而戚家军的事情,却是全然不知,只有劳烦你了。”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就明白了,杨博这是打算打亲情牌了:“此事包在张凡身上,我卫中有戚家军的花名册。上面不仅有在册军士的姓名籍贯,就连家中有何人也全都有所记载。等下我就马上去让人查,查到了就立刻送到杨大人手中。”

“好!”杨博见张凡如此,也不多罗嗦,“我现在就去刑部,催他们到东厂要人。”

“杨大人……”张凡见说定了,转身就要走,却是又停了下来,转过来看着他问道,“张凡有些话想要问问杨大人。”

“但问无妨。”

“我与杨大人算不上熟悉,以往最多也只是见面了寒暄两句而已。”张凡说道,“为何杨大人会如此放心,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我?要知道张大人乃是我所拜的老师;而昨日,我还是站在冯宝那边的。”

“这还不简单。”杨博听到张凡这么问,笑着回答道,“因为我杨博觉得你是可信之人。而且葛大人也对你信任的很。”

“就……就这么简单?”对于杨博的回答,张凡有些惊讶了,他的确是没有想到杨博的回答会如此的,如此的简单。

“还要我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你才能相信不成?”杨博却是如此说道,“所谓可信之人,却并非要认识多年之人才行。就如同行军打仗一般,大敌当前,对于同僚的应该是信任,而不是怀疑。倘若有所怀疑,必然会落得个兵败如山倒的下场。必须要当机立断,才能成事。”

看来杨博也承认,并不是因为他了解了张凡才信任他。而是因为如今事态紧急,而且张凡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站到他们这边,并且能有所帮助的人。

不过,虽然是如此,杨博的这番话反倒是让张凡也是放下了心。并且,也让张凡对于能够成事的信心大增。

“不过……”杨博继续说道,“我帮忙,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为止了。明天就要会审王大臣,却是由葛大人、你张凡、还有冯宝那厮会审,我这个兵部尚书是搅合不进去了,到时候究竟会怎么样,我也无法预料了。”

虽然杨博这么说,仿佛是在推卸责任一般。但是张凡心中却是明白的很,明天的会审会怎么样,甚至于这整件事情究竟会怎么样,关键的关键,恐怕就是在于杨博今天晚上的“夜探刑部大牢”究竟会取得什么样的后果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耽搁了。”张凡向二人告辞,说道,“我这就去往卫中,让人调出王大臣的卷宗查阅。”说完了话,张凡就急忙着离开了。

原地,葛守礼看着张凡远去的背影,却是开口对杨博说道:“你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究竟是真是假?”

“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葛大人难道还看不出来?”杨博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葛守礼的提问,反倒是反问了他一句。

“看不出来。”葛守礼转过头来,看着杨博用更加直接的话语说道,“打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这个人不管是正事还是闲事,说起话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葛守礼对于自己的这个老朋友,说起话来当真是毫不客气。

“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你就这么说我?”杨博自然是不愿意,不过他的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的,“再说了,什么叫三分真,七分假,这也太过伤人了。我那叫做半真半假,虚虚实实方才能制敌与无形。”

“同样,几十年了,你还是这副德性。”葛守礼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说道。

“不说这些了。”杨博叹了口气,“如今,还是得想办法,看看如何将这件事情顺利平了才是。”

“刚才你说今晚上要去刑部大牢,劝说那王大臣。”葛守礼突然问起了这件事情,“这事你有几成把握?”

“如今,我只有一半的把握。”杨博面对葛守礼,自然是直言不讳的,“不过等到张凡将那王大臣的消息带过来就不一定了,也可能有八成把握,也可能只有三成也说不定。”

面对杨博的这番话,葛守礼并没有再说什么。如今,他们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而剩下的事情,就要看明天究竟会怎样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劝人之法

当天晚上,想来大概是宫中的什么人将消息传了出去,总之整个京城的仕途全都知道了王大臣进宫想要行刺皇帝这件事情.甚至就连民间都已经开始将此事相传了,毕竟这件事情是在太过重大了。

不过,相比起以前,这件事情算是保守时间最长的了。若是在以前,一般都是事情才刚刚发生,朝中上下就已经全都知晓了,速度不可谓不快。

如今,张凡正在杨博家中等待着,葛守礼人也在。他下午离开皇宫之后就立刻让人调出了那王大臣的卷宗,然后摘抄了一份亲自送到了杨博府上。

只不过,虽然张凡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但是他来杨博府上已经等了足足三个时辰了,而杨博却依然没有行动。

这倒不是因为杨博有什么问题,而是如今,刑部的人还没有将王大臣带回来。为什么?原因显而易见,冯宝的东厂还没有放人。

说起这件事情来,三人都觉得有些异议。张凡到还算是好些,毕竟他对于冯宝的认识并不下于葛守礼和杨博二人。如今遇到这种事情,再加上冯宝又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情来将高拱置于死地。而如今,李太后在张居正所呈上的奏折的影响下,同意了葛守礼所提议的三司会审,只不过是由督察院、东厂和锦衣卫三司会审而已。这么看起来,冯宝已经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是即便如此,冯宝却还是不放心。毕竟本来,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如今却是有了这么个变数。本来,这件事情若是无人干涉的话,定然会全都交给东厂来审理。那样一来,事情将全都是随冯宝来说话了,他说是黑就是黑,他说是白就是白,他说王大臣是受了高拱指使的,那高拱就必死无疑。

可是如今不同了,即便三司中有着东厂和锦衣卫这两个向来都是穿同一条裤子的衙门同审,冯宝可算是占了很多的便宜。但是这毕竟是会审,冯宝就是再独断专行,也不可能公然在公堂之上信口雌黄,想要颠倒是非黑白,那就相当困难了。

再加上,还有督察院共同审理,就更加不可能了。督察院的左都御史,本就是个有着巨大权力,而且几乎可以反驳任何朝中之事。而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又是这秉公办事,且一心为了国家大义的葛守礼,就更加不可能让冯宝得意了。

不过冯宝不得已,葛守礼和杨博二人当然是高兴了。倒也不是说二人有多么的恨冯宝,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不能够让冯宝得意了。

只是……

“怎么样了?”杨博颇为着急地向着派出去打听事情的人问道,“人送到刑部了没有。”

“大人,人还没有送到。”来人摇了摇头,对杨博说道,“刑部去了不少人,但是东厂那边却始终是拖拖拉拉的不肯放人,一会说什么要换班了,一会说什么要吃饭了。如今,就连刑部尚书刘自强都被惊动了,也是亲自赶了过去。”

“这东厂,当真是嚣张!”听了来人的话,杨博不由得愤怒地一章拍在桌子上。

“杨大人,莫要如此动气。”张凡见状赶紧劝慰道,“如今这事情,想来是冯宝还在和那王大臣交待什么。看来冯宝当真是想要做的万全一些,不想要留下任何破绽。”

“哼,我倒是要看看冯宝能耍出什么花样来。”杨博不屑地冷哼一声。

“不过这事情,冯宝也躲不掉。”一旁的葛守礼说道,“既然是太后下了旨意,说是今天之内将那王大臣移交刑部看押,他就算再拖,也拖不了多久。如今已经是过了亥时了,最多只有一两个时辰就是子时了。等到那个时候,冯宝必须得交人,要不然这事情捅到李太后那里去,冯宝也是无法交待的。

“更何况,刑部尚书刘自强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没有旨意,刘自强那是谁的帐都不会买,专凭自己的意思去做事。但若是有了旨意下来,刘自强也是谁的帐都不买,专凭旨意所指去做。如今刘自强已经是亲自过去了,想来恐怕用不了两个时辰,冯宝就得交人了。”

“我不管冯宝会跟那王大臣交待什么。”杨博再次露出了自信的模样,“明天我定要让冯宝好看。”

“说到此事。”张凡突然开口问道,“张凡到现在还是心有疑惑,为何杨大人有如此把握?”

“还记得我说过的。”杨博微笑着对张凡说道,“如今,你将那王大臣的消息送了过来,我倒是有了八成把握了。”

“可是……”张凡想了想,说道,“那王大臣的卷宗上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字而已。他乃是孤儿出身,家中无老无小。如今二十有六了,也尚未娶亲。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倒是适合来做这种勾当。但是张凡不明白,杨大人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为何反而变得有把握了?倘若这王大臣有家人什么的,不是更容易说服他吗?”

“倘若他真的有家人的话,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杨博说道,却是见到张凡一脸疑惑的模样,便开口解释道,“你想想,如今这件事情,不管到最后判出来个什么结果,王大臣全都是难逃一死的。

“倘若他有家人的话,我又能怎么做?许诺于他,好好安顿他的家人?可是你要知道,冯宝也想得到这一点。他定然会用其家人的性命来威胁王大臣帮他无线高拱。这么一来的话,咱们怎么会有胜算?一面是让其家人好过,一面是要其家人的性命。孰轻孰重,想必王大臣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够分辨出来的。

“但是如今,他没有家人,这事情可就好办的多了。冯宝和他交待什么,我都能猜得出来,饶他一命是肯定的,最多也就是许诺将来帮他改名换姓,给他的官做做。王大臣或许会答应下来,但是我就不相信,他心里就不知道这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那么,杨大人打算……”张凡被杨博这么一解释,心中也是稍微明白了。

“简单的很,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杨博说道,“或者说让他看清楚真相而已。既然你横竖要死,也要死的有些价值才好。我虽然不知道王大臣此人为人如何,但是他出自戚家军,想来心境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更何况,对于骗了他的冯宝来说,他应该更加怨恨才对。”

所谓人之将死,很多事情都会重新审视。究竟是对是错,这个时候的人都会有个抉择。而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在临死之前欺骗他,这绝对是不能够容忍的。

杨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如今,就是不知道,王大臣这个人是不是会如杨大人所想的这般了。”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明天就能将此事了解了。倘若王大臣这人,怕死的很,即便他明白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却仍然要抱紧冯宝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话,恐怕事情就麻烦了。”

“这我看来不会。”一旁的葛守礼开口了,“当时抓住他的时候,张凡你就在场,那时候是什么情况,你比老夫要清楚的多。那王大臣,身着传令之服,身上却并无令书,后来听说你问他,他也不肯说,想来他传令是假。而且身怀利刃,可见他进宫来,绝对不是为了传令,而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只不过,究竟是不是想要行刺陛下,这点老夫也是说不准了。这天下,有些事情,你看起来如此,但是却很可能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葛大人说的是。”张凡说道,“不过不管那王大臣身怀着利刃进宫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如今都不重要了。”

“大人,大人!”正在这个时候,有杨博府上的下人快跑行来,口中还喊着话。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杨博喝道,“没看到我有宾客在此!”

“老爷,是外面有人过来传话的。”过来的杨府下人虽然被杨博喝斥了,却仍然继续说道,“说是东厂已经放人了,如今刑部的人正将人押往刑部大牢看押。”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杨博是拍案而起,随即,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冯宝放人了!”

“呵呵,想不到,刘自强亲自出马,事情办的还真快,冯宝居然现在就放人了!”一旁的葛守礼也是如此说道。

“杨大人打算现在就去吗?”张凡问道。

“我要先去刘自强那里,通融一番。”杨博说道,“毕竟刘自强这人固执的很,倘若是没有他的手令,外人根本就没办法进刑部的大牢探人。二位是否……”

“咱们还是在这等着吧。”葛守礼说道,“不管你此去成功与否,都得让咱们知道才是,这么一来明天也好行事。”

“好吧。”杨博已经让下人备车去了,“我这就去,希望这次能顺利吧。”

看着杨博离开,张凡心中也是有了些忐忑,明天一切就要见分晓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三司会审(上)

今日就是督察院、东厂和锦衣卫三司会审王大臣一案的日子。

说来今天很是奇怪。倘若是以前,三法司会审一案,自然是在大理寺的公堂开审。而这一次,三个衙门让这次审理的地点也有些不同了。

主要是这三个衙门都没有自己审案的公堂。不,这么说不对。督察院的确是没有审案的公堂,毕竟它不管这些事情。而东厂和锦衣卫的“堂”倒是多的是,明的暗的光是京城里就有好几个地方,但是这些全都不是“公”的。这王大臣一案既然是李太后的懿旨要审,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了。因此,东厂和锦衣卫的地方也自然是不能去的了。

所以,现在就变成了这么一副尴尬的模样。三个衙门,而且是三个拥有着极大权利的衙门,竟然没有一个地方适合审理犯人。这说出去,还不要让人笑掉大牙!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借用了大理寺的审案公堂,虽然也有些丢面子,不过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督察院本就是言官执掌,其职责就是上奏言事。虽然说其权力极其或重大,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动嘴皮子和笔头子的工作。就算是以往的三法司会审,督察院的作用也并不是主审,而是监督为重。

只不过到了大明朝,刑部替代了大理寺,专管审讯。而大理寺却成为了量刑的衙门,主要管理对那些冤假错案的拨乱反正。

但是这一次,换成了督察院、东厂和锦衣卫来审案。显而易见,督察院的职责还是监督为重。因此审案的就交给了东厂和锦衣卫两个衙门。但是,只要是参与到这里面的人都明白,张凡这一次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摆摆样子,实际上,就是由东厂一家来审案。

只是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就连冯宝都知道,今天倘若是他在公堂之上和那王大臣二人一唱一和的话,葛守礼绝对不会坐视不问,必然会说话的。

因此,冯宝如今就在想怎么才能将葛守礼搪塞过去。他昨日都已经和王大臣谈妥了条件了,只要今天他能蒙过葛守礼,就成功了。至于张凡,冯宝并不觉得他会说什么,在冯宝看来,张凡这次回来就是个摆设,纯粹是来应个景儿,不会妨碍他行事的。

今日的早朝都进行的十分压抑。冯宝依然是站在朱翊钧的龙椅旁边,虽说他已经是有了很大的把握在手,但是此刻,他的脸上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一丝急躁。看来冯宝的确是想要早些将这件他已经是认定了的事情办妥。

而下面所站着的大臣,除了几个人之外,其他人的神情也是疑神疑鬼的,有许多人的面上还带着一些惊恐。朝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今谁都知道了。而且,这些人能够有资格站在这里,又怎么会没有缜密的心思呢!他们全都明白冯宝想要做什么。

高拱未走之前,几乎把持了整个朝政,就连能跟其分庭抗礼的冯宝,也是没有太过向高拱挑衅,只不过是静静等待而已。

也因此,朝中的人,有八成都和高拱有过一些关系。

倘若这件事情让冯宝办成了,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朝中,就说这些站在这里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会被此事所牵连。

当然,他们都明白,冯宝是断然不会将所有人都清算一遍的。即便冯宝又这么个想法,也有这个能力,但是形势如此,冯宝不能够这么做。有些事情太过的话,如今权大势重的冯宝也罩不住。

但是,所有人不不敢肯定,也不敢抱着侥幸的心理,认定冯宝就一定不会找上自己。

所以,当他们得知了这件事情,并且明白了冯宝的打算之后,全都是惊恐的很。

然而随后,当他们听到李太后让三司会审此案,他们的心就放下去了不少。他们明白,这定然是因为葛守礼不想后果太过严重而力谏所换来的结果。也因为这件事情,即便是如今,事情还没有个定论,但是这些人都非常地感谢葛守礼。

只不过,这些人如今还不能够完全放心,其原因也就是跟这一次审案的三个衙门有关系。虽然说他们都明白,做为一个读书人出身的张凡,并不会太过祸害别人。但是张凡如今所表现出来的,毕竟是和冯宝站在一起的,究竟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早朝就在这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没有任何人上奏言事,似乎都是想要让会审早些开始,他们也好早些知道结果就是是怎样的。

早朝之后,大理寺公堂。

张凡、冯宝、葛守礼三人相继来到。

“葛大人!”最后一个到来的冯宝,向着葛守礼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回,可算是随了您老人家的心愿了吧。”

“呵呵,冯公公,好说。”葛守礼却是根本就不理会冯宝的挑衅,依然是一副和气的模样,微笑着说道,“本官身为督察院左都御史,此番前来,自然是以监督为主。倒是冯公公和张大人二位,审讯的事情还要交给二位大人了。”

“哼。”面对葛守礼的这番话,冯宝明明知道是对自己的挑衅,却偏偏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什么。毕竟葛守礼之言,完全正确,丝毫没有任何作伪。

“张大人。”在葛守礼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冯宝,只有向张凡拱手问礼。

“冯公公。”张凡也是还了他一礼,“公公事物繁忙,还要辅佐陛下。今日前来,倒是要劳烦公公了。”

“唉,张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终于碰到个上路的,冯宝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跟张凡和颜悦色地聊了起来,“都是为陛下和太后办事。更何况,此事也是太后娘娘亲**待的,冯宝一个做奴才的,自然是无话可说。”

“冯公公辛苦了。”张凡也是奉承了他一句,“既然冯公公人已经到了,葛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开堂审案了?”

“还要再等等。”葛守礼说道,“适才刑部已经去将犯人王大臣押来,现在人还没到,想必还要稍候片刻。”

一时之间,公堂之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这边,冯宝坐了下来之后,跟张凡聊了起来,显得一副熟络的模样,热闹无比。而那边,葛守礼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不声不响的,也不插话,偶尔会端起面前案上的茶水抿上一口,显得有些不合群。

只不过谁又能够想得到,今天的审案,张凡和冯宝这两个如今聊的正欢的人,其实并不是站在一起的呢。

没有过多久,就听见公堂外有人高喊:“犯人王大臣带到!”

冯宝一听,看了看张凡见他点了点头,便吩咐衙役将王大臣带上公堂。至于葛守礼那边,他连看都没有去看。

再次见到王大臣,张凡不由得稍稍打量了他一番。

上一次张凡见他,他是一身传令服饰,虽然不能说好看,却也是透露着三分英姿。然而如今,一身囚服,虽然干净的很,却也是凌乱无比。这瞬间,他整个人的也都看着萎靡了不少。头发散乱开来,随意地披散着,更让人看起来觉得他落魄到了极点。

张凡从他的脸上,出了劳累之外也看不出别的东西来。但是王大臣走进来的时候,行动有些不利索。所说此刻的王大臣,正带着脚镣、夹板,但是那扭动的身体,显然是在忍受着什么疼痛。

张凡自然是知道。王大臣在锦衣卫的时候,张凡并没有让人打过他就被冯宝给带到东厂去了。而昨天晚上,王大臣被转送到刑部大牢之后,自然也是不会有人对他用刑。所以如今他这个表现,摆明了就是在东厂之时被弄出来的。

不过看样子,冯宝并没有对他用什么大刑,要不然凭东厂的那些比之锦衣卫还要更加恐怖的刑罚,王大臣早就废了,如今应该是被人抬上来才对,更别说是这么着自己走上来了。

其实这大理寺的公堂上审案,与民间的衙门断案并没有什么区别。犯人走上公堂之时,两旁拿着水火棍的压抑还是要喊上一句“威武”。

“来犯王大臣,还不跪下!”冯宝首先开口了。

王大臣也不犹豫,直接就跪了下去。

“来人啊!”见王大臣跪了下去,冯宝高声说道,“给我架起来,打上十棒,杀杀他的威风。”

冯宝这走的是标准的程序。犯人上堂受审,按照规矩要打“杀威棒”,灭灭他的威风。

然而事情的转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干嘛打我!”跪在地上的王大臣不服地大叫起来,“说好了给我官做,为什么要打我!”

好嘛!这情况不是没有过,然而偏偏在这件事情上面,在这个时候让冯宝给遇见了!

旁边,张凡完全就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好奇地看着冯宝。而那边,葛守礼摆出了一副玩味的模样,饶有兴趣地看着冯宝。

这下子,冯宝的整张脸全都通红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大臣会跟他来这招,已经是说好了的事情,他居然在此时突然翻供!

如今的冯宝是怒火滔天,他也管不了别的了,站了起来,对着下面高声喊道:“给我打!”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三司会审(中)

大理寺的审案公堂之上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毕竟在这里审过的案子也不知道有过多少件,且不说审案途中用刑,就光是这开堂之时所打的杀威棒,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人。

但是,今天却有些与众不同了。要真是说的话,只能说着惨叫声,也实在是太惨了一些。

说起来,这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了。这王大臣乃是戚家军出身,而且看其卷宗上记载,他还是跟了戚继光五年多的“老人”,且上阵杀敌也是奋勇的很。然而,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汉子,如今却是如此的,如此的软弱。

最纳闷的可就算是冯宝了,王大臣是什么样他最是清楚不过了。或许是王大臣的原因,或许是冯宝的原因,总之,冯宝让人对王大臣施刑的时候,所用的都不是那些一旦用了就缺胳膊少腿的大刑,大多都是些皮外看不出来的刑罚。

但是,即便是如此,东厂审了一百多年的犯人,让人痛苦却又不要让别人看出来的法子是要多少有多少。这些可不是所谓的咬咬牙、忍一忍就能够挺过去的。

然而,这王大臣也当真不愧是出自戚家军的汉子,在冯宝的大刑面前,足足挺了两个时辰,才是松口了。

对此,就连冯宝自己也不得不佩服一番。之后,他就开始让王大臣说此事乃是高拱指使之类的话了。

可是,今天王大臣的表现也实在是太过让冯宝吃惊了。即使是刚才,王大臣高喊的那些话已经是让冯宝颜面尽失,但是气氛非常的冯宝还是不由得怀疑起来。

只不过是,王大臣虽然刚才突然改口了,但是冯宝却始终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如此。被什么人说通了?这点是极有可能的。但是冯宝并不是太相信这一点,毕竟刑部尚书刘自强是什么样的人,冯宝心里面也是知道的。只要没有朝廷或者皇帝的手令,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要进刑部的大牢。而刘自强,就是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人,冯宝自然是不相信有人能够有那副好口才,说得通刘自强让他网开一面。

但是,除此之外冯宝也的确是想不通王大臣会突然改口的理由了。毕竟如今事情这么大,不管这次会审的结果如何,王大臣都几乎是必死无疑的,更不用说如今他已经被冯宝拽进了这件复杂无比,也牵涉了无数人性命的事件中去。

面对这么一条必死无疑的道路,王大臣心中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再坚强的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是会变得脆弱起来。诚然,王大臣虽然在战场上能够临危不惧,奋勇杀敌。但是这样的人可不少,进了东厂的人也多得是,但是能够挺得住东厂那些人伺候的人可就不多了。王大臣并不例外。

面对着死亡,王大臣还是接受了冯宝那看似根本就不靠谱,甚至很是乐观的建议。

冯宝心中就在纳闷这件事情,他已经和王大臣商量好了,而如今王大臣却是突然变卦。冯宝如今的心中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本来嘛,这杀威棒是无论如何都要打的。但是愤怒的冯宝就没有想到,本来就已经变了心思的王大臣,却是被他这么高喊着让衙役打他,他心中对于冯宝也就无形之中多出了一股怒气,这就更加让冯宝不能得逞了。

在场的张凡和葛守礼都能够看得出来,从现在看起来,冯宝已经输了。

只不过十棍子,说实话,对于王大臣这种军汉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但是如今,王大臣却是趴在地上,口中还在呼着痛,就是不肯起来,好像刚才那十棍子已经把他打残了一般。这副景象让冯宝是更加觉得愤怒。

“赶紧给我跪起来!”冯宝扯着嗓子高声喝道,“王大臣,你要是再不起来,咱家就再让人打你,而且是往死里打!”

经冯宝这么一说,王大臣这才是慢慢悠悠地爬了起来跪好,只是他那动作缓慢的犹如一老翁一般,面上还带着痛苦。

“王大臣!”见他跪好了,冯宝开始了审讯,丝毫不问两旁的张凡和葛守礼可有什么话要说,他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昨日,你进宫打算做什么?”

“我乃是进宫传报北疆防守事宜。”王大臣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传报!”冯宝轻蔑地一笑,“你身上并无携带任何文书,传报什么?还有你身怀利刃,在乾清门外鬼鬼祟祟的,所为何事?”

“那把匕首乃是我家传之物,我带在身上又有何不可!”王大臣继续狡辩道,“何况,军中也并无规矩,军士不可携带匕首。”

“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冯宝拿起面前案上的惊堂木大力一拍,喝道,“你身怀利刃在乾清门前游荡,见了锦衣卫过去盘查居然拔腿就跑,分明是心中有鬼。快说,你可是想要行刺陛下!”

“行刺皇上?”王大臣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极的事情一般,“皇上身边有锦衣卫护卫,且人数众多。而我就一个人,有何本事能够行刺皇上。倘若我有那份本领,我在军中也就不会五年还只是个小小的伍长了。”

“你还是不肯说?”冯宝见事情已经是完全脱离了他预先设定好的轨迹,索性也就不再按照之前所说好的那么去做了,“来人,跟我上夹棍!”

“冯公公。”一旁的张凡见状,赶紧开口说道,“这王大臣还什么都没说呢,公公就上夹棍,恐怕不太好吧。”

“张大人,切莫被这种人给蒙骗了。”冯宝恨恨地看着王大臣,说道,“这种人,嘴硬的很,非得要用刑才会开口说实话。”

“公公,这点张凡心里明白。只是……”张凡说到这里,看了看那边坐着的葛守礼,将头凑向冯宝那边凑了凑,小声说道,“只是如今,葛大人也在。而且葛大人身为左都御史,其职责就是监督。倘若这件事情被葛大人奏到太后那里去,说公公你毫无证据就屈打成招的话,恐怕会对公公不利啊。”

“这……”冯宝听张凡这么一说,倒是犹豫了起来。冯宝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会审,他以往都是在东厂里面问案,那里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想用什么手段,怎么来还不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而如今,葛守礼在这里,经过张凡这么一提醒,他这才是想起来。葛守礼必然是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

“张大人可有什么办法?”冯宝问道,“这王大臣嘴硬的很,如果不出些法子,恐怕敲不开他的嘴。”

“咱们可以先问问他,事情是谁人指使的。”张凡根本就想都没有像,就回答道。张凡完全就是胡乱给冯宝出主意,明明刚才王大臣都不承认了,他却还让冯宝去问他。

只不过如今,因为有葛守礼的在场,再加上刚才张凡对冯宝所说的话让冯宝的心中产生了不少顾虑,他不能够像以往那样,完全自作主张了。

“王大臣,咱家且问你。”冯宝再次面向堂下跪着的王大臣,说道,“是何人指使你进宫行刺陛下的。”

“我说过了,我是进宫传奏的。”王大臣依然是不肯松口。

“哼哼,传奏!”冯宝冷笑一声,这一次他也不对王大臣的这种态度做什么质疑了,直接问道,“是否是前些日子被逐出京城的高拱高阁老指使你进宫行刺陛下的?”

“什么高阁老,我可不认识!”王大臣表情坚定地说道。

“还想抵赖!”冯宝似乎并不适合这种温和的文化方式,虽然张凡刚刚劝过他,但是王大臣这再一次不承认,他已经有些厌烦了,“我且问你,昨日在我东厂,你是如何说话的?可是说着一切皆是由那高拱所指使的。你小子今日竟敢不承认!”

“哼,昨日!”王大臣却是不为冯宝的话语所动,也是轻蔑地看了看冯宝,“你那东厂是什么玩意,这天下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昨**对我用刑,我忍受不住,才随口顺着你的意思说的,为的就是少受些皮肉之苦。你屈打成招,如今又要以此来要挟我。我王大臣好歹也是把脑地别在裤腰带上上战场的人,如今在此公堂之上,我又何须惧你!我进宫是为传奏,并非是为了行刺陛下。还有那什么高阁老,我根本就不认识。如今我就是这么说了,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你……”冯宝指着王大臣,浑身犹如筛糠一般地颤抖着。也难怪自从他登上了东厂掌印之位之后,哪里还有人会对他如此说话。此刻的冯宝已经是被王大臣点燃了怒火。

“公堂之上?”冯宝怒极反笑,“今天咱家非要叫你尝尝什么才是皮肉之苦!来人,给我上夹棍,刺竹签,有什么手段都给我用到他身上!”

看来冯宝这回当真是动怒了,也不理会方才张凡的劝诫,直要让王大臣尝尝苦头了!

第四百八十章 三司会审(下)

这一次,没有人试图去阻止冯宝,葛守礼依然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弹过,好整以暇地观看者眼前这场戏.而张凡这一次也没有在出来劝说冯宝什么。

虽然是三司会审,如今却只有冯宝一人开口要上刑。可是另外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些衙役们自然是没有理由不动。一时间,就有着衙役提着夹棍,手中拿着削的犹如针尖一般的竹签走了过来。

就在衙役要按住王大臣,准备给他上刑的时候,王大臣突然高叫起来。

“被给我上刑,我说,我说!”

对于王大臣的再次突然转变,上面的三人似乎是早有准备,都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只不过,如今王大臣既然愿意开口说话了,冯宝自然是心中高兴。在他看来,这还是必然结局。虽然说这次会审的途中发生了一些小误差,这出戏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演。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大臣将高拱给供出来,这么一来他冯宝就赢了。

“亏你还是戚家军出身,这就怕了?”冯宝嘲讽了他一句,“既然要说了,那就给咱家好好说话。”

“是,是。”王大臣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赶紧回答道。

“咱家再问你。”冯宝开口问道,“昨**身怀利刃,进宫等在乾清门外,所为何事?”

“为了……为了……行刺……行刺陛下!”王大臣有些哆哆嗦嗦地说道,这倒不是他在演戏,毕竟他心中明白的很,自己说出了这句话也就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刑,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好大的够胆!”冯宝骂了一句,语气却是并不重,“快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行刺陛下的。不要说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要不然咱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是。”王大臣还是一副害怕非常的模样,“是……是冯公公您派了我进宫行刺陛下的。”

静,绝对的寂静。

在王大臣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公堂之上就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似乎连这里的空气都凝固住了。

“本来……”王大臣却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种诡异的气氛,继续开口说道,“本来,我因为在军中不受规矩,被逐了出来。本想拿着这些年的一些积蓄,会到家中做点小买卖什么的。谁知道那日,有东厂的人前来找我。”

王大臣在叙述着根本就不知道是他自己编的,还是昨天晚上杨博告诉他的故事。只不过,如今公堂之上的三个人全都是愣住了。

“他们说让我跟他们走。”王大臣还在继续说着,“结果第二日到了京城,不正是公公您见了我。您先是给了我一笔银子,还对我说,只要我答应为您办件事情,事成之后,要给我一万两白银,还给我个知府的官做。

“我那时候虽然心动的很,但是明白这种事情不会白来,必然是让我去做什么大事。当时我听到公公说是要我进宫去行刺陛下之时,我都吓呆了,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是公公却不准我走,还对我说,只要事成,就绝对能让我活着。到时候会给我改名换姓,弄个好出身,让我去个地方做知府。

“我本来还是不干的,可是公公您对我说,我要是不同意,马上就得死。我……我这也是没办法,我不想死啊!”说到这里,王大臣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放声大哭起来。

“你……你……”冯宝伸出手,指着王大臣,浑身那股颤抖的劲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他的身子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却不知是不是因为王大臣所说的话太过让他愤怒了,站到一半的冯宝意思怒极攻心,身子不稳,又“咕咚”一声坐回了椅子上。

“你……你这贼子!”冯宝用着略显虚弱的声音,指着王大臣说道,“昨**都跟我说了,是高拱指使你进宫行刺陛下的,为何今日突然翻供!”此时的冯宝已经是气过头了,语气反倒是不如之前那么刚硬了。但是谁都知道,冯宝的这副模样,标志着什么。

“可是那些……那些不都是公公您让我说的吗?”王大臣突然间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冯宝说道,“昨日我被抓住,公公您就马上来将我带走了。之后就跟我说了这番话,让我指认那什么高阁老乃是此事的幕后真凶。而且还将今日在公堂之上应该如何说话,如何配合公公您的事情都和我一一交待了,我之前也是完全按着公公的意思来说话的。可是刚才公公却要打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这才说出来的!阁老想来是内阁首辅吧,我王大臣就是一上阵打仗的武夫,在军中混迹了五年光景也不过是凭着呆的时间长,混了个伍长做做,又怎么会人的此等人物!”

面对着王大臣的这番话,冯宝当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现在的冯宝,脑袋里是空空如也,既没有愤怒,也不觉得滑稽,就是空空的,想无所想。在这之前,冯宝就一直认为今天的一切都会非常的顺利,只需要寥寥几句就能将高拱定罪了事。而如今这种情况,冯宝是压根就连王大臣会突然翻供不承认这种事情都没有想到过,更不用提如今,王大臣是完全将事情全都推在了自己身上这种对冯宝来说滑稽可笑的情况。

“贼子尔敢!”冯宝不说话,一旁的葛守礼倒是开口了,“冯公公一心尽忠朝廷,尽忠圣上,怎会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还是速速招来,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葛守礼的这番话说完,还向冯宝那边看了看。

“可是,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王大臣却是一口咬死了,“真的是冯公公让我去做的。”

王大臣的这番话,让冯宝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来人啊!”张凡见状,赶紧做起了好人,“快些将人犯待下去,听候发落!”

王大臣倒是被带下去了,然而冯宝却还是坐在那里,面色黑的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冯公公,莫要生气!”张凡赶紧劝慰道,“这都是那贼人一厢之言,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事情。再说了,冯公公平日里为人如何,对待朝廷和陛下是如何的,朝中更是明白的很,甚至连京城的百姓都有所耳闻。公公又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呢!”

“是啊!”葛守礼也是凑过来,说道,“公公莫要动气。想来定是这王大臣知道自己活命无望,却是因为公公要对他用刑,才会胡说八道,想要让公公惹上麻烦,这才会如此信口开河的。老夫相信,这件事情定然是与公公无关,公公也不必动气,为了一小人所说的几句胡言乱语而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公公可万万不能让他得意啊。”

张凡还急忙着端起了茶水送到冯宝面前。

有些木然地接过茶水,冯宝一口气灌了下去,丝毫不在意手水渍滑落,沾湿了他的衣襟,依然还是一副木然的模样。

就这么着好一会功夫,冯宝才是回过神来。

张凡见冯宝回了神,也是挥了挥手,让公堂之上的压抑都下去了,堂上只留着他们三个。

“贼……贼子,贼子!”回过神来的冯宝,第一句就是咒骂王大臣的话,“如此贼子,不诛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这是自然的。”张凡赶紧说道,随即就摆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只是,如今乃是会审,还是太后娘娘所亲自交待下来的。这王大臣自然是要死,可是再怎么说,咱们也得议出个结果才行吧。要不然,咱们怎么向太后去交待?”

“张大人所言不虚。”葛守礼也符合道,“这王大臣满嘴没有一句实话,如今还诬陷公公,当真是该杀。可是杀头也总得有个理由啊,不能说杀就这么杀了。”

“咱家不管!”冯宝却是根本就不理会张凡和葛守礼的话,现在的冯宝只认准一件事情,“咱家要杀,要立刻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贼子!”

“如此可好?”张凡突然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这王大臣已经是招认了行刺陛下的事情,杀了他也是无可厚非的。咱们现在就可以动手。只是,咱们也得像个法子,好对太后交待才是。”

“来人啊!”冯宝突然间高声喊道。这一嗓门当真是响亮,而进来的,不是大理寺的衙役,却是冯宝东厂的人。

“给咱家去杀了王大臣那厮!”对着自己的手下,冯宝吩咐道。

可以说冯宝将东厂管理的相当之好,他手下的人听了他的吩咐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就去办事了。

“咱们就说。”葛守礼见状,想了想,说道,“就说王大臣死活不肯招认,最后受不得大刑,死了。二位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张凡自然是同意的。

而冯宝,对于这个提议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现在的冯宝是相当的失落。本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马上就可以杀了高拱,清算朝中,将自己已经到手的权利更加巩固。而如今,他却是差点将自己都搭了进去。

第四百八十一章 过程结果

总之,三司会审就在这么一种让冯宝失意,而葛守礼达成心愿的情况下结束了.

总之,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王大臣,必须死。

毕竟,他是身怀着刺杀皇帝的罪名,不管他有没有动手,都已经是必死无疑了。而且如今,他说这一切的背后主使是冯宝,这也是他必须死的理由。

毕竟如今谁都知道,如今的冯宝能够有着这么大的权利,就是因为李太后的赏识,还有就是如今的皇帝朱翊钧还年幼,这也是冯宝能够不被朱翊钧所制约而有着巨大权利的原因。

倘若,现在朱翊钧发生了什么意外,比方说这次王大成当真就是为而来行刺他的,而且王大臣成功了。那么朱翊钧小小年纪驾崩之后,继位的必然是他那个如今才刚刚会说话的弟弟朱翊镠,这位如今实在是太小了,连个王位都还没有。

但是,正因为朱翊镠实在是太过年幼了,倘若他登上了皇位,朝中的事情必须要李太后全权负责了。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冯宝也就插不上手了,那么一来,他如今手中的权利虽然没有变少,但是却大大缩水了不少。

所以说,冯宝是完全没有理由在背后指使这种事情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王大臣刚才一口咬定是冯宝在背后指使之后,冯宝要杀他,而葛守礼却没有阻止的原因之一。要不然,犯人供出了幕后凶手,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要审查一番才能作数。

至于葛守礼没有阻止的第二个原因,就是他也想要让这件事情早些结束,毕竟此事关系太大,如今有个解决的机会了自然是不能够放过的。倘若拖下去,万一生出什么变化,那可就麻烦了。

只不过对于王大臣,葛守礼心中还是相当愧疚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轻率地就放任着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被抹杀了。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他也没有办法。

命人去处死王大臣,冯宝这才算是稍稍回复了往日的模样,不过他面上那钟不干的表情却是一直停留着。可见他对于高拱的恨有多深,没有能借着这次机会除掉高拱,冯宝是后悔的要死。而且,以后也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虽然冯宝并不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人,但是这一次,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虽然冯宝并不知道王大臣为何会突然翻供的原因,但是想起来,这必然与葛守礼和杨博二人脱不了干系。

“葛大人!”走到了公堂的门前,冯宝回过头来愤愤地看着葛守礼,说道,“这件事情您和杨大人当真是办得漂亮啊!虽然咱家当真是不知道二位究竟做了什么,如何做到的,但是咱家还是要佩服二位三分。这次算是你们赢了!”话说到最后,冯宝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冯公公,好说。”葛守礼见冯宝识破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拱手微笑着对冯宝说道,“不过老夫可不觉得赢在何处。此事既然如此,也就如此了。并没有个谁输谁赢,也没有必要非得分出个高下。老夫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冯宝嗤笑道,“世间的这些所谓的公道,又是何人所订立的?这与战场无异,什么公道都是狗屁,谁赢了谁就是公道。这次咱家的确是输了,但是下次可要小心了,莫要让咱家抓到了什么机会。下一次,咱家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说完了这句话,冯宝就转身离开了。

葛守礼就这么坐在原位上,看着冯宝离去,默默不语。直到冯宝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他还是没有动弹。

“葛大人?”一旁的张凡见他如此,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

“唔,老夫没事。”葛守礼被张凡惊醒,“只是……”

“葛大人莫要太过烦心了。”张凡劝慰道,“刚才冯宝所言的,只是因为他一时气愤才会那么说的。”

“不。”葛守礼却是挥手打断了张凡的话,“老夫自然是能够看得出来冯宝他刚才是气愤的很,但是他所说的那番话却并不错。”

“葛大人……”张凡听他这么一说,有些疑惑。

“老夫在朝中几十载的光景,对于所谓的好人有好报早就已经不信了。”葛守礼说道,“别说我大明朝,就是这神州大地的历朝历代,靠着耍手段、玩心眼,最终得以大权在握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可这些人做了错事,最后就真的都被报复了吗?老夫看不见得吧。”

“葛大人……”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有些担心起来了。只是,有些话张凡并不好说出来。

“呵呵,怎么了?”葛守礼却是明白张凡的意思,不过即便他能看得出来张凡的想法非常无礼,但是葛守礼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反而笑了起来,“难道你觉得,老夫会‘晚节不保’不成?放心吧,老夫意思花甲之年了,在朝中呆着的时间也不多了,几十年的时间,以前老夫是怎么样的,以后老夫还当是如何,不会变得。”

被葛守礼说穿了心中所担心的事情,张凡有些尴尬。

“不过……”突然,葛守礼的表情变得异常的严肃,“老夫刚才虽然说了,冯宝的想法、做法并没有什么错,但是老夫并不希望你会去这么做。一来、你有这先皇和陛下的赏识,将来自然而然地会上去,并不需要耍这种手段。二来、你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本来就是个会招人恨的位子。如今虽然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朝中的人对你的映像都很不错,可是倘若你如冯宝那么去做的话,将来可就难说了。”

“这点张凡心中明白。”张凡点头说道,“葛大人的教诲,张凡必然会铭记于心中。”

“唉。”葛守礼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这一次,老夫与杨大人,又何尝不是如刚才冯宝所说的那样,为了这件事情,耍了很多手段呢!虽然说,这是为了朝廷,可是做了就是做了。”

“葛大人觉得……”张凡开口问道,“到底是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倘若一件事情,按着礼法来做,最终却是必然会失败的。而有些事情,耍些手段,却能给朝廷、给大明带来很多好处。这,究竟应该如何取舍?”

“这就是读书人的病根了。”葛守礼有些无奈地笑着说道,“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之书,对于圣人教诲早已经铭记心中。然而一旦走入仕途,却会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因此,有些人可以坚持己见;而有些人,一旦开了先例,却回不了头了。这如何取舍,还是要看你的心境,究竟能不能抵受得住这种诱惑了。”

“葛大人的意思是……”

“为自己谋利之事,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不管你是为了名声还是钱财,毕竟你十年寒窗,为的是一朝出人头地,就是这些东西。”葛守礼说道,“不过这种事情,却不应该耍什么手段了。但是若此事办成了,于国于朝廷都有着好处,那就应该不择手段,而且必要之时也要心狠手辣才是。”

葛守礼的这番话对于张凡的震撼当真是不小,他想到过葛守礼会是这么个意思,但是却没有想过葛守礼会用如此激烈的言辞来表达出来。

“只不过……”葛守礼继续说道,“很多人很多时候都分不清楚,将自己的私利摆在了首位,却将国家大事忘却于身后。如此主次颠倒,才会让这天下如此。所谓的官宦,本就应该清正廉洁,不贪赃枉法,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而也正是因为这,如今不贪或者少贪的人,却是被奉为了百官的楷模,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哀伤的事情。”

“葛大人所说的话,张凡都记住了。”张凡拱手拜身说道,“这些话,张凡必当铭记。”

“你能这么说,老夫心中甚慰。”葛守礼笑着说道。

回去的路上,张凡心中也是一直在想着葛守礼刚刚对他所说的那番话。

的确,为了个人私利,实在是没有必要耍什么手段了。更何况,不论是名声、权利、还是财富,如今的张凡也已经全部都有了,他不再需要为了这些东西区刷手段,玩阴谋了。

而为了国家大义,也当真如葛守礼所说的那样,什么手段都能耍的出来,而且必要之时,要心狠手辣才行。

这才应该是一个官员的本分,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大明朝这么一个帝国存在,还有很多的势力在威胁着这个庞大的帝国。

如今所发生的这件事情,本来张凡根本就不需要参与其中,无论事态会如何发展,他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他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着这件事情的风波平静下去就行了。然而他没有。

本来,张凡心底深处,对于自己会这么做还有一丝犹豫存在。但是经过葛守礼这么一说,他已经没有犹豫了,对于自己这么做也是肯定了。

想到了这一点,张凡也明白了以后的事情该怎么做了。坚定了信念的人,便不会再犹豫和迷茫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风波之后

最近,朝中的气氛很是奇怪.

因为王大臣行刺朱翊钧的这件事情,前段时间朝中是闹的有些风风雨雨,人人自危。所有人都知道冯宝的打算,栽赃高拱,然后血洗朝廷中与他不合的人。很多人都害怕冯宝一旦成事,是否会对自己有所影响,所以那段时间里面,人们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不过说起来,这种情况也就持续了一天的时间而已。之后,随着王大臣被“愤怒”的冯宝下令杀了之后,这些情绪就全都不存在了,危机也就自然而然地解除了。

但是,这件事情对于冯宝来说,已经可以说是结束了。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事情却并没有完全消散。不过这时候,并不是那种恐怖的气氛了,而是比较……有趣了。

原因就是因为冯宝这一次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栽赃嫁祸高拱成功,反而还差点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原来,这几乎可以说是算无遗算,事事都能运筹帷幄的冯宝冯公公、冯大太监,也有吃瘪的时候,而且要么不来,要来就是大的,差点就自身不保了。

不过这一次也有些值得玩味的地方。若是以往,倘若是出了这种事情,不论被诬告的那人究竟是不是冤枉的,或者说那人再怎么尽忠职守、清正廉洁,这种事情一出来,自然是要停职查清楚再说的。然而这一次,冯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却是无人对其埋怨过任何话,朝中皇帝和李太后知道了也没有怀疑过冯宝,而下面的大臣们也没有对不拿冯宝问罪而有过什么疑问。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次,众人都不相信冯宝会这么做。不过想来并不是这个原因,冯宝毕竟是个太监,皇家不追究,并不代表着下面这些做大臣的对于这种事情也会不闻不问。

唯一的解释就是,众人都想要让这件事情能早些结束,不要再惹什么麻烦了。若是现在再用这些理由追究冯宝的话,指不定冯宝因为一时的气闷,就会做出什么事情了,那可没人想看到。

这自然是成为了众人所要嘲笑冯宝的地方。虽然说,这一次冯宝是吃了个大亏,但是皇帝和太后都没有追究的意思,那么冯宝如今手上的权利也并没有一丝缩水。所以说,众人即便是嘲笑,也要摆在私下里,不会在什么公开的地方去说这些事情。

可问题是,冯宝乃是东厂的掌印太监,东厂的消息灵通已经不是什么奇事了,这天下连东厂都不知道的事情,估计也是少有。所以,这些大臣们私底下说冯宝什么坏话,冯宝那可都是一清二楚的。但是偏偏,这一次冯宝不能做任何事情,不能对那些说了他的坏话,藐视了他的人出手,甚至连警告他们一下,冯宝都做不到。

这种被人骂了,却还不能够还口的情况,恐怕并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受,更不用提冯宝这个权势无双的大太监了。所以冯宝这段时间里面,出现在他人眼前是,面上永远是带着一股臭臭的表情,仿佛任何人都跟他有弑父杀母之仇一般的模样。

这场闹剧算是告一段落了。不过这里面始终任然还有着一个疑问。

因为冯宝对于王大臣突然翻供所产生的极端愤怒,再加上葛守礼不想再让此事拖沓了,王大臣被冯宝杀了。而这,也永远埋藏了一个秘密。

王大成当日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当真进宫传令的,还是说就是为了行刺什么人。而倘若他真的是为了行刺朱翊钧的话,这肯定不会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他一个小小的伍长,就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那也是绝对不会算到皇帝头上去的。所以说,他若真的是进宫来行刺朱翊钧的话,其身后必然是有着什么人指使的。

本来,这种威胁到皇帝安危的事情,都必须是要调查个水落石出才能让人放心的。然而这一切,全都随着冯宝一怒之下,杀了王大臣而烟消云散。不管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故事,如今都随着王大臣而去了。

对于这件事情,李太后对于冯宝倒是非常不满,专门训了他很长时间。而为此,宫中的盘查是更加的严谨了,最明显的一条,就是不管你手上有着何等重要的军情,人都一律不准进宫了,只得等在宫外,将书信交给宫中。而且,护卫朱翊钧的侍卫也是更加的多了,这让本就对于做了皇帝而并不怎么高兴的朱翊钧更加的没有自由了。为此,朱翊钧对于冯宝也是更加地讨厌了。

这些,冯宝全都知道,但是他无处发泄。他不能找人诉苦,也不能将这些心思发泄到那些嘲笑他的大臣们身上。所以,冯宝如今只有去祸害自己的那些人了,也就是司礼监里的小太监,还有就是东厂的人。

那些小太监可算是苦了,不论是做什么事情,只要是被冯宝发现一点点不如意的地方,就是被拖出去一顿毒打。而且打自己手下的小太监,冯宝是必会到场,似乎是在以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不顺。而且,他完全没有必要做什么脚尖向内或者向外的暗示的,全都是高喊一声“打,给我往死里打”这种话。行刑的太监自然是不敢手软,下手也是不留情。

就这段王大臣事件结束之后,短短的一个月事件里面,宫中被打死了太监十余人,打残的更是多。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而对于东厂那边,冯宝是下了死命令,必须要他们找出王大臣背后主使之人。可是如今,王大臣已经死了,连尸首都烂了,而他又是无亲无故的,根本就是无从下手。这可算是苦了这帮平日里习惯了作威作福的番子,整日里就如同疯狗一般的东奔西窜,希望能够找到什么和王大臣有关的线索。不过这么多日子下来,王大臣的事情倒是发现了不少,却惟独没有一件能够更他行刺朱翊钧有关的。

这也让冯宝是更加的愤怒了。不过这些,都是冯宝自己的烦恼了。而他的烦恼,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种好事也说不定。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和这王大臣有关的。这王大臣乃是戚继光手下的军士,如今更是被以“行刺皇帝”这种最为严重的罪行给杀了,那么身为主将的戚继光自然是不能不闻不问了。

就在王大臣被杀的第二天,得到了消息的戚继光是二话不说,快马加鞭直奔京城而来。戚继光来京城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来请罪的。甚至于,戚继光心中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让戚继光所没有想到的是,他来到了京城,面见了皇帝和太后,将自己的罪行说了一番,都准备以死谢罪了。而李太后却根本就没有对他怎么样,甚至连最基本的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都没有扣给他。

这说来也是简单的很,不论是谁都明白,如今戚继光所在的重要性。他镇守蓟州,可谓是京城对于鞑子防备所最重要的屏障。虽然是如今北方已经是相安无事了,但是两百来年的战争,特别是途中还经历了土木堡之变那种危机至极的事件之后,并不能让朝廷和皇室对于北方完全放心。所以,当年隆庆才会将戚继光又东部沿海的抗倭前线调到北方。

所以说,戚继光不能动,特别是他那支如今整个大明朝战斗力最为强悍的戚家军,更是不能动。而戚家军,乃是戚继光本人所一手创造的,戚继光就是戚家军。所以说,即便这一次戚继光不来京城,太后的朝中大臣也是无人会去找戚继光的麻烦的。

所以说,结论就是,戚继光这次来,完全就是多余了。当然,虽然事实如此,却没有人会如此去想。戚继光在朝中的风评甚好,他有这种动作,众人自然是能够理解的。

到如今,这件事情总算是完全了解了。剩下入冯宝这些不得意的人,也渐渐回复了往日的模样。

唯独有一人,张居正。

张居正在别的人眼中,奏请李太后三司会审,的的确确是帮了很大的忙,很多人因此对于张居正是更加敬重了。但是对于那些明白其中内幕的人,都明白,张居正在这件事情上面所做的有些不妥了。

倘若当初不是葛守礼用一些事情逼着他上奏李太后,奏请三司会审的话,张居正还是会向着冯宝的。张居正那份不情不愿的奏疏,的的确确是帮了很大的忙。倘若没有这份奏疏的话,事情会变成什么模样,当真是完全没有个预料。

像葛守礼、杨博等人,对于张居正的想法在这件事之后,都有了很大的转变。他们依然认同张居正的治国之才,却不再赞赏他的为官之道了。这,可能是张居正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吧。不过他自己并不如此认为,或者说他已经意识到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地方。

唯独,只有张凡,对于张居正的心思,更加地复杂起来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消息传来

在中国历朝历代的封建历史中,说起来,最有钱的,应该是宋朝.而物质生活最为巅峰的,则就是大明朝了。这点毋庸置疑,毕竟大明朝之时,不光资本主义已经开始萌发,再加上欧洲的文艺复兴直到殖民扩张的开始,以及隆庆开关的原因,很多的新鲜事物不断地出现在大明的疆域当中。

在物质上,大明朝是中国封建历史的巅峰,这点就连后来的清王朝都是比之不上的。

而物质生活的富裕,却是并没有使得这个疆域庞大的帝国变得更加强盛。理由简单的很,无论如何,大明朝始终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那么所谓,饱暖思yin欲,便是让大明朝的风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人人都说中国人很保守,封建时代的中国人更加保守。不过当真如此吗?

就像张凡,上辈子不明真相的他也是如此认为的。然而这辈子回到了过去,亲眼见到了这些东西,张凡也是大吃一惊。

就连朝廷里,这种风气也是到处存在。当年嘉靖皇帝喜欢炼丹,以求长生不老之术。这炼丹,说到底就是**。当年有个叫做陶仲文的道士向嘉靖皇帝献了一幅药方,实际上就是**的方子。然后,他就发达了,官至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少傅少保、礼部尚书、恭诚伯、兼支大学士俸。这一大堆的官职当真是能够吓死人,而他的封号更是玄而又玄,叫做“神霄紫府阐范保国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真人”。这可当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既然用这种东西,上可以有权有势,下可以致富温饱,天下又有何人不愿意如此呢。别说是那些个本就心怀不轨的大臣了,就连谭纶、戚继光这样的抗倭名将,以及张居正这种中兴之臣,都是干过这种事情,向隆庆献过药房。而且那名字来历,更是一个比之一个要玄,要猛的多。

然而所谓有求才又所供,若不是有人需要,又怎么会有人弄出这些东西来呢。总之一点,大明朝,说起来也算是一个**横流的时代了。

而张凡,这个上辈子的有为青年,在这种情况下,先是吃惊,再是习惯,最后就是被感染了。正向他现在一样,这大白天的就关起房门做起了那种事情,然而却无人会说什么不好的。

似乎是因为秋季了吧,这猫发春了,人也跟着从善如流了。

早朝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下了朝,去了乾清宫一趟,张凡基本上就没什么事情了。如今天下太平,就连锦衣卫的事情都很少。再加上如今的冯宝更是一股子干劲,什么事情都要抢着去做,他张凡自然也就闲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自从隆庆卧病不起开始,一直到隆庆驾崩,朱翊钧登基,高拱被逐出京城,然后西南那边的事情还要他关心,最后就是王大臣的行刺时间。总之,这半年以来,这些大事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而张凡却还是不得不参与其中的。这段时间,他是相当的累。

而如今,闲下来了,而且比之以往要更加的清闲。人一旦无所事事起来,心里面乱七八糟的心思也就多了。

正如今天。话说好好的一个午饭,吃完了也就算了。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张凡跟骆灵儿之间的一个眼神交汇,这心中的那股欲望,他就再也不能抑制心中的那股子欲望了。其实说起来,昨天晚上,他才和茹雪二人缠绵到了深夜才睡去。

房中,声带喘息,面色潮红的骆灵儿,正紧靠在张凡的怀中。

当真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只不过,这鹊桥相比起那一年一回,可算是频繁的太多了。

“灵儿。”张凡呢喃着这个名字,拨开怀中骆灵儿那束遮在她额前的长发,看着她那绝美的脸庞。纵然读书过万卷,脑子里的绝美句子无数,然而张凡此刻却不知道该用何等词汇来形容。

“相公……”只不过,张凡不说话,他怀中的骆灵儿却是胡乱猜测,担心了起来,“是不是……是不是灵儿,老了?”

“老?”张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面上露出了好笑的神情,“怎么会,我的灵儿永远都不会老。再说了,你若是看起来都老了的话,恐怕我就走不动路了!”

面对心爱之人的这种带着戏谑的夸赞,骆灵儿虽然坦然接受了,但是面上的红霞更甚三分。

“好了好了,相公可不是在取笑你。”张凡看着骆灵儿这副娇羞的模样,留恋之余,居然心中不忍起来,“这些都是真心话。”

“还说不是取笑妾身。”骆灵儿难得的,露出了一副小姑娘家的撒娇模样。

张凡见了,顿时呆住了。这种别样的风情,当真是少见,特别是出现在骆灵儿的身上。若是由映月这小丫头做出来,当然是自然的很。但是此刻,这种表情出现在骆灵儿的面上,却是一副别样的风情,让张凡是欲罢不能。

虽然才刚刚结束,但是此刻的张凡,心里面又痒了起来。一双搂住骆灵儿的手也是开始不老实起来。

感受到张凡双手的作怪,骆灵儿似乎有些害怕了,赶紧停住。她还有话说。

“相公,言益和雁月,如今也是一岁多了。”骆灵儿突然间提起了这件事情,“两个孩子如今也会叫爹娘了,不过还不会认人。前几日,妾身抱着益儿,他居然喊妾身娘亲。当时娘就笑了。”

“是吗?”张凡看了看她,突然间问道,“是不是很可爱?”

“嗯。”没有说话,骆灵儿只是点了点头。

“是不是也想生个孩子,叫你娘?”张凡再次问道。

“嗯。”骆灵儿还是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是不是很羡慕?”张凡却依然不停止追问。

“嗯。”这一次,骆灵儿似乎是非常不好意思,已经将头埋到了张凡的胸膛上,就连那声音,也是细如蚊声一般,几不可闻。

“不用羡慕了。”张凡突然间说道,“咱们这就再努力努力,生上一两个。”

说这话,张凡一把搂着骆灵儿,转了个身,将她重新压在身下。

“呀!”被张凡如此的举动一惊,骆灵儿是轻呼一声,“相公,刚才才……”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嘛!”张凡嘻嘻一笑,也不顾骆灵儿那轻微的抗议,再一次封住了她的樱唇。

屋外,传来了几声猫叫声。

直到申时过半,脚步轻快的张凡,这才是哼着小曲,走到了书房中去。张凡特意将书房放在来府院的西南。这里虽然也是后院,但是距离那边张凡的家人,还是很远的。张凡这么做,为的就是怕有了公事之时,不会打扰到自己的家人,也不会被其他事情所影响。

如今他太过清闲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下午的时光,正好看看书,用来打发时间。反正,若是有了什么事情发生,自然会有人前来告诉他的。

不过这也真是说来就来。拿起书本的张凡,还没有看上几行,就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吩咐来人进屋,张凡却是发现,进来的是王猛和梁超两个人。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成?”见他二人同时来到,张凡不由得开口问道,毕竟有什么事情,只要一个人过来通知他就好了,两个人一起来,“莫非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张凡想到了这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这消停日子还没过上几天,难道说又有什么人觉得现在太无聊了,想要造出一些事端来不成?

“这……大人……”梁超不知道张凡的心事,还以为他发火了,说起来话有些断断续续的,“是……是有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张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天要下雨,谁也拦不住。只不过,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是不是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想要玩什么花样了。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张凡撂下了手中的书本,看着他们两人问道。

“是这样的。”见梁超被张凡刚才那么一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旁的王猛说道,“西南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了。”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张凡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是什么消息?”

自从六月,张凡听了那方月玲的话,派了人去往孟定府,跟方月玲的人接头之后,到如今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了。

这段时间,张凡他们都猜测,可能是自己的人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暴露了。要么就是方月玲出卖了他们。

不过全都不敢肯定,毕竟方月玲当初那样子也并不相识诈张凡的。而且,就算是自己派去的人被识破了,也应该有个消息才对。而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

正猜不透的张凡,这段时间都准备放弃了。而现在,那边居然又有消息传过来了。

“快说。”张凡是赶紧向二人问道,“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早有算计

西南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实话,在京城当中的张凡等人,一来由于这段时间京中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别说是出去打探情况,就连偶尔分神去关注一下的空都没有.二来西南那边也当真是一点点消息都没有,别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就连派了几个人过去,三个月了,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完完全全是一点点消息都没有。

如今,张凡总算是听到王猛和梁超带来了西南那边的消息。

不过张凡到现在都不知道,如今的自己为何还会对西南那边的情况如此关心。本来,他对于西南的重视,原因就在于当时的映月身上还中着“五仙蜜露”的毒。张凡为此,不得不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西南,放在了五毒教上面。

而如今,映月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而那方月玲虽然劫持过张凡,甚至还差点死在她手里了。但是张凡并不是那种特别喜欢找人麻烦,又一点点亏都不肯吃的人。虽然说被人危及了性命,这种事情都不去找回场子,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可是张凡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提不起对于方月玲的恨意。

因为美色吗?这倒也是有些可能,毕竟张凡是见过方月玲的庐山真面目的。方月玲的容颜,在张凡看来当真是美艳的很,甚至与骆灵儿相比,都可以说是不相上下的。同时,张凡也承认,自己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方月玲并不是一点点的妄想都没有。但是张凡心中十分确定,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让他不想从方月玲那里抱负的。

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张凡自己也说不清楚。

“西南那边究竟怎么样了?”抛开了心中那些纷乱的想法,张凡向王猛和梁超问道,“究竟是那些想要造反的人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还是方……五毒教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都不是。”梁超摇了摇头,说道,“是咱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咱们的人?”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张凡的眉头微微一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原来,这一次张凡所派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恐怕是谁都没有想到。本来,对于方月玲与他们之间的合作,并且还要张凡派人过去,张凡是根本就想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

关于这件事情,张凡和其他人商量过,自己也是思考了良久。最后,得出来的唯一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就是,方月玲想要让这些人帮着她寻找她的父亲。

但是消息传回来,张凡所派去的手下,是直接被送入了那妄图造反的张勇、王新二人所建立的组织中去。

对此,张凡当真是有些惊讶了,他是的确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如此的直接。但是当张凡惊讶过后,他转眼一想,也就明白了方月玲这么做的原因。

说到底,方月玲还是将寻找她父亲的事情放在了首位。而她父亲的失踪,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张勇和王新二人。既然方振乾很有可能就在他们的手上,那么从他们那里入手调查,自然是个比较快捷的方法了。

只不过,这个法子虽然是条捷径,但是风险也是极大的。万一被发现了的话,不仅仅是暴露出来的这几个人有危险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很有可能会透露出来许多秘密。

那么一来,知道方月玲正在调查其父的所在,打算营救的张勇和王新二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可就不一定了。这么一来,方月玲很有可能救父不成,反而会害了他。

“那方月玲是怎么让他们几个进去的?”张凡不由得问道了,“她就不怕事情败露了,或者那张勇、王新心中有了什么怀疑的话,让她父亲身陷险境不成?”

“这点,那方月玲倒是想到过的。”梁超回答道,“所以,这一次她是用了些别的法子,才将咱们的人给弄进去。”

原来,方月玲是早有准备。她因为父亲的失踪,坐上了五毒教教主的位置,寻找自己的父亲的同时,也受到了那张勇和王新二人的威胁,开始为他们卖命了。但是,方月玲并不是一个心甘情愿为人做牛做马的女人,即便是对方有她的父亲在手,威胁她,她虽然表面上停止了调查,但是私下里,自然是还是要查的。

这么多年下来,虽然她是依然没有找到她父亲的踪迹,但是也并非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最起码,在对方的阵营当中,也自然是有她安**去的人。

而这一次,将张凡的人混进去,就是这些方月玲早已安插在里面的人。这么一来,事情就完全和方月玲没有什么关系了。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也算不到方月玲的头上去,更不会让她的父亲受到什么威胁。

“只是……”梁超突然间,露出了一副疑惑的模样,向张凡问道,“大人,卑职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就一直有个疑问。既然这方月玲已经是派了人手安插在那里,为何如今又要咱们的人混进去?若是只为了打听她父亲的下落,她派去的人不是也可以打探吗,为何要咱们的人去?”

“嗯……”张凡稍稍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件事情,说来简单的很。方月玲调查她父亲的下落,调查了很久,却是始终都没有什么消息。可见,那张勇、王新将那方振乾藏的多么深。而她派去的人,定然是因为还不得那二人的信任,无法知晓方振乾的消息。而且这种事情,倘若太过追求的话,难免会被对方看出来什么端倪,到最后会得不偿失。”

“那……”梁超似乎还是没有想明白,继续问道,“大人的意思是,咱们的人就一定能打探的出来?”

“不,咱们的人也未必能。”张凡微笑着说道,“但是咱们的人机会却比方月玲的人要大上不少。”

“大人这是何意?”张凡的话,让梁超是更加疑惑了。

“这个原因就更加简单明了了。”张凡回答道,“我派了人手过去,目的可不仅仅是帮着方月玲打听她父亲的下落,更重要的是要摸清楚那些人究竟打算干什么,最好是在他们造反之前,就让他们完蛋了。这么一来,咱们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获取那张勇和王新的信任。”

“大人的意思是……”一旁的王猛似乎已经是想通了张凡的话。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而且,咱们的人,想要立功实在是太过简单了。毕竟对方所想要做的就是造反。不,其实说他们想要造反,还说不上。这张勇、王新乃是当年那韦银豹的旧部,在韦银豹死后,这两个漏网之鱼才开始另起炉灶的。不过当年韦银豹虽然实力强横,但是所作所为,倒也是颇得西南那些百姓们的认可。可是据咱们所知,这张勇和王新二人,完全就是为了给自己谋利而已。自从他们重新竖起韦银豹的大旗之后,闻风而去的人倒是不少,西南的百姓也对他们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他们所作的,最多的就是给自己多弄些钱财罢了。

“总之,咱们的人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容易的很。咱们只要跟自己的人联系好了,让他们带去几个消息,让那两人知道他们几个有些本事,这地位还不是很快就能提高了。

“等到那个时候,不论是掌握那些人动动向,还是说打听方振乾的消息,都要方便得多了。”

“这……”梁超有些惊讶地说道,“这方月玲当真是好算计,竟然敢如此打咱们的主意。”

“呵呵,我倒是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张凡笑着说道,“毕竟,那张勇和王新,本来就是打算做些咱们所容不下的事情的。这么一来,咱们也就有理由要灭了他们了。所以说,不论哪方月玲是不是要找她的父亲才和咱们合作,将咱们的人想方设法地送进去的,咱们以后也得这么干。

“而且,等到咱们要做的时候,事情必然是已经被闹大了。那样的话,咱们要是再想要混进去就难了。所以说,这一次方月玲也算是帮了咱们的忙了。咱们没有想到这一点,是以为内当时方月玲根本就什么话都没有说过,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打算,要怎么想都没有用。所以说,并不是她算计的太好,也不是咱们太笨了没想到,只能说她在这件事情上面,想的太多了。”

张凡这么一说,王猛和梁超二人也就明白过来了。

实际上,对于造反的人,朝廷向来都是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却也并不害怕,毕竟大明朝这么多年以来,造反的人不少,真正能够成功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而且,方月玲寻父之心也的确是深得很。

不过如今,既然一切都已经就绪了,自己这边的人也混进了敌人的队伍里,那么当然是快些解决了这个麻烦才好。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上疏之事

“还有什么消息吗?”张凡继续向王猛和梁超二人问道.

“其他的倒是没有了。”梁超回答道,“咱们的人来信说,那里一来,看管的实在是太过严苛了,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才刚刚进去的人而言。他们三个月都没有来消息,就是因为里面看管他们的人实在是看的太严了,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别说是传个信回来了,就连人都出不去。如今,也不知道是对方松懈了,还是说对于新人的考验,就只有三个月,总之,现在是没有人再看着他们了,他们就赶紧找机会传了信回来。生怕被发现了,所以消息传的很是匆忙,只有匆匆数句而已,并没有多写。

“二来,就是如今,那些人当真是也没做过什么事情。虽然说里面到处都是在传言着诋毁朝廷的话,而且也竖着韦银豹当年的大旗,明显就是为了招揽人手的。可是听咱们的人说,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所做过的事情不多,最多的就是如同绿林一般的抢劫之事了。对官府他们也是下过手,不过次数不多,大多都是因为找不到机会,或者是消息不灵通。”

“嗯……”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沉思了起来。看来那张勇和王新所建立的这个组织,时间虽然是不短了,实力也算是颇大。奈何他们的情报工作也太过单薄了。

不过想来也是,在中国的封建社会,官府和百姓们的差距本来就是相当的大,没有什么交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如今也算是太平盛世,在这个时候想要靠着煽动百姓,或者是趁乱做什么事情而发达起来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西南方自从当年出了韦银豹造反的那档子事情之后,朝廷对于那里也是相当重视的。不再像是过去那般,对于地方的官员是不闻不问,任由他们压榨当地的百姓了。这么一来,当地的百姓也不再像是当年跟随韦银豹那样子去跟随这张勇、王新二人了。

所以,张勇和王新这两人倘若是想要成事,除了靠他们乃是韦银豹旧部出身这一条来招揽人手之外,还有就是要挑些容易的事情来慢慢地壮大自己,这样将来才能与朝廷有一站的实力。

当然,这些都是他们这些人一厢情愿的想法。

不过,总之一点,他们最近也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做。因此,张凡所派去的人,可以说是时间紧迫而没有将事情全都说出来;或者,也可以说是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好说的了。

“既然如此。”张凡吩咐道,“派人给我紧紧盯住西南那边,一旦有了什么动静,就立刻传回来。倘若是有了什么紧急之事,来不及把消息传回来的话,也可以让他们自行决定如何行事。

“还有,既然咱们的人不方便联系咱们,咱们就等着。一旦他们有什么要求的话,咱们西南那边的人也要全力支持才行。”

“卑职明白。”王猛和梁超二人同声说道。

“嗯。”张凡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你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故意让他们去通报的。不过这种事情一定要给我准备妥当了,丢些钱财什么的给他们并不要紧,但是最好不要让太多人受伤了。”

“大人还请放心。”王猛说道,“咱们锦衣卫做的这种事情也不少了,卑职会让他们注意的。”

“嗯,这样就好。”张凡说到这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西南那边的事情,如今总算是有了个开头。虽然,还什么都不清楚,不过总归是个好的开始。以后究竟会如何发展,还要看事态的走向,以及张凡这边的操作了。

不过,张勇和王新二人这种慢慢行事的风格,让张凡明白过来,这件事情可能有的耗呢,所以暂时,他并不是太着急。再说了,如今就算是他想着急,也没地方使劲去了。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而今天,张凡再想要闲下来看书,已经是不可能了。刚刚离开,梁超就折返了回来,告诉张凡,朱翊钧让他进宫去。

对此,张凡有些疑惑。倘若是在朱翊钧还是太子的时候,那的确是随时都有可能让人唤他进宫去。不过如今朱翊钧做了皇帝了,对张凡虽然还是如此的信任,而他的日常生活也是更加无聊了,但是他平日里的其他时间里面,传唤张凡的次数却是急剧地减少。

关于这一点,张凡心中明白,是因为冯宝如今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还经常地在朱翊钧的身边。这让朱翊钧感到更加不自由的同时,也不能做什么来打发无聊了。

今天,朱翊钧会传召张凡,在张凡看来,要么就是冯宝因为什么事情不在他身边,朱翊钧太过无聊了,才会如此;要么就是因为什么公事了。

进了宫中,乾清宫里,冯宝果然是不在。不过张凡见了朱翊钧之后,一说话才发现,这次朱翊钧让他进宫,所为的却是公事了。

什么公事?张居正今日里进宫觐见李太后和朱翊钧,要求重开经筵。

所谓的经筵,其实就是为帝王讲经论史而特别设立的御前讲席。毕竟身为一国之君,出了有着一颗仁怀天下的心之外,也是需要明白事理的。更何况,朱翊钧如今年岁还是有些小,这说起来也是一种必要的手段。

说起来,为何叫做重开呢。经筵这一惯例,从汉朝以来就有了。历经一千多年,这一惯例也是深入了历朝历代,之后的各个朝代,这一惯例从未被废除过,而且是越发地制度化。

尤其是大明朝,对于经筵是极度的重视。明代,经筵这一惯例始终都有,自从朱元璋登基之后便开始了。不过一开始,并没有规定时日,也没有规定过场所,有些随性。只不过,明朝之初的哥哥帝王,大都是勤政好学的。那时候的经筵虽然没有制度化,但是对于教化圣人之贤,却是毫无大碍的。出了并没有以“经筵”这两个字来命名之外,效果完全是显著的。

直至明英宗朱祁镇九岁继位,因为年幼,大臣们恐其不能自律,所以当时,柄政的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位,上疏请求开经筵。从此,大明朝才有了“经筵”这一制度。

一开始的制度非常简单,每月的二日、十二日、二十二日,每月共有三次进讲。皇帝驾临文华殿,听取。若是遇到寒暑天气,则会暂时免除。

到了后来,经筵制度也更加详细起来,出了在每月规定的日子里说讲之外,还有每日一小讲,称之为小经筵。每旬还有一大讲,那场面更是壮丽的很,朝中能够排的上号的有学之士全都要到场。

这么频繁的讲席,用意十分的明显,就是在于要使得帝王的讲学不间断,那样才能长期的有效果。

这经筵,可以说是封建帝王,接受治国之道教育的最主要方式了。

不过为何张居正,此番要上奏疏,要求重开呢?

原来,这经筵在大明,也是废除了很长时间了。

当年,朱厚照登基继位,为明武宗正德皇帝。一开始,正德也当真是勤奋好学。不过正德皇帝,可谓是大明朝历史上,最会玩的一个皇帝。一个那么贪玩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每日都来听这些大臣们唠叨。所以,自从豹房建成,正德搬进去之后,这经筵也就没有开过了。

而直到正德驾崩,因为没有子嗣,所以朱厚骢继位为明世宗嘉靖皇帝。嘉靖因为这种得来皇位的原因,所以一直在担心会有人篡夺他的皇位,甚至就连他自己的亲身儿子也不放心。而且,嘉靖登基之后,便总是觉得下面的那帮子大臣对自己不服。

所以,嘉靖皇帝的这一辈子,算是一直在和自己的大臣们做“斗争”,而且最后,他也赢了。不论任何人,认不认同他,最起码都知道,只有他朱厚骢才是大明朝的帝王,才是皇帝。

不过,忙着做这些事情的嘉靖皇帝,前期倒还是开过经筵。而后期,把自己关在深宫之中,迷恋炼丹之术的嘉靖,有怎么会去听这些。

等到朱载垕登基为明穆宗隆庆皇帝之后。隆庆的那个性格,那种被嘉靖皇帝给压抑出来的心理,乃至生理上的变化。而且,朱载垕为人是在太过懒惰了。

再加上,自从嘉靖一朝开始,明廷内阁之中的斗争就不断。也没有大臣提起过重开经筵这一事项。

到了如今,年方十岁的朱翊钧登基继位了。朱翊钧这一朝,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了。

皇帝年幼,需要智者的教化,将来才能够执掌朝政。

朝廷内部安定。持续了几十年的内部斗争,如今随着高拱的黯然离开,也全部都平定了下来。虽然说如今,由冯宝和张居正两人把持朝政。冯宝是个太监,即使他再过有才能,身上一些太监的脾性还是不变的。而张居正,如今也是变得不如从前那般,开始骄纵起来了。

但是,这两人能够将国家治理好,所以也就这么着了。

重开经筵,自然是一件大事,而且还是一件很重大的喜事。

不过,张凡倒是能看出来,张居正要求重开经筵,是别有用意。

第四百八十六章 逃避烦恼

“老师觉得,此事如何?”朱翊钧将伺候他的太监宫女全都屏退,又用起了这个称呼来唤张凡,“张先生要求重开经筵,这件事情,看来如何?”

“陛下的意思呢?”张凡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总要先问问朱翊钧自己是什么意思,那样才好说话.

“嗯……”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张先生的奏疏如今也是刚刚上来,朕看了之后就找了老师过来,并没有怎么细想。不过,朕倒是觉得,这么着也不错。朕并无贬低老师之意,只是老师虽然教导朕非常之好,但是朕如今毕竟还年幼,而且对于治国之事,有很多细节还不是很清楚。张先生能开经筵,为朕讲解,朕觉得这很是不错。”

大臣要求重开经筵,为皇帝讲解。这,本来是一件好事。而且,张凡听朱翊钧的意思,显然,朱翊钧也是觉得这很不错,愿意认同。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张凡自然是应该马上说话,同意的。可是现在,张凡却是犹豫了。当然,他还是会赞同重开经筵这件事情的,只不过在他开口之前,他心中却是有个疑问。

张居正请求重开经筵,表面上看上去,毫无问题。这也完完全全是一个尽忠职守,并且多有操守的官员所应该做的。扶持幼主之余,还要教导幼主将来的治国之道。

这若是放在以前,张凡也是完全不会有任何疑问的。但是现在,他可就什么都不一定了,特别是对于张居正。

朱翊钧见张凡半天都不说话,仿佛是在思量着什么,他心里面也不由得疑惑起来。他不知道张凡在考虑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想不明白,张凡为何连这件事情都要考虑这么久。

本来,在朱翊钧看来,重开经筵本就是一件大好事。而张凡这位自己最为敬重和信任的太傅,肯定是会想都不想就直接答应下来的。今天,朱翊钧唤张凡来,除了说说这件事情之外,还有就是想要问问,关于张居正的事情。

毕竟,张居正乃是如今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若是经筵重开,张居正也自然就是主讲。虽然朱翊钧对于张居正也很是尊敬,以前见面的次数也多得是。不过那个时候的朱翊钧实在是太过年幼了。等到隆庆让张凡来教导朱翊钧之后,张居正就很少会往太子东宫去了。

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虽然现在的朱翊钧还不是很大,但是登基继位这件事情显然是让才不过十岁的朱翊钧成熟了不少。

那么,既然张居正是主讲,他就自然要事先好好打听一番张居正。当年太过幼小的他对于张居正的印象,如今已经做不得准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问话,张凡就打住了。

不过既然张凡在思考着什么,朱翊钧也自然是不会去打扰他,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张凡思考。

张凡所想的也正是这个问题,不过他所想的是另一方面。他在想,张居正要求重开经筵,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老实说,如今的张凡,想到张居正的时候,用“目的”这两个字,让他的心里非常不好受。但是张凡却不得不这么考虑。

如今,除去了高拱,皇帝朱翊钧太过年幼,无法亲理朝政;而实则掌权的李太后,更是对冯宝和张居正二人非常信任,尤其是张居正,李太后最是信任不过了。所以,如今的朝中完全是由张居正和冯宝二人所把持。

而且,张居正心中一直怀有改革朝政的打算,并且张凡和冯宝都是认同他的想法的。如今的大明朝,不论是朝野上下,看起来是平平和和,丝毫没有一点衰败的景象。但是内里,却并不是太好,如今的这种景象太过脆弱了,很容易就会分崩离析。

而张凡,如今所担心的并不是张居正的这种想法,而是张居正打算如何来实现他的这种想法。

虽然说目前,一切还都没有发生,但是从这一次,张居正上奏请求重开经筵这件事情上面,张凡倒是有了些猜测。

朱翊钧当年是个聪明过人的太子,如今也是个聪明过人的皇帝。不过聪明过人,说到底也还是天生的。张凡明白,朱翊钧并不是那种勤奋好学的人。以前的那些,怎么说呢,有一半还是为了他的父皇和母妃。

如今,隆庆已然驾崩了,那么朱翊钧勤奋好学的动力就缺了最大的一项。

教导了朱翊钧这么长时间的张凡,自然是明白的很。倘若他在教导朱翊钧只是,还是像以前那些朝中的大学士那样说教的话,朱翊钧绝对是会兴致缺缺,提不起精神。张凡不得不来一次“投其所好”的教学方式。朱翊钧喜欢战事,那么张凡就将道理摆进战争故事当中,说给朱翊钧听,让他明白。同样,戏曲类的、历史类的,甚至于绿林游侠这一类型的故事,张凡都是给朱翊钧说过,可谓是绞尽脑汁了,这才是让朱翊钧能够时刻保持学习的兴致,而且效果相当不错。

不过,如此要特殊对待的朱翊钧,如今为何会对重开经筵这件事情如此的同意。很有可能是因为,如今的朱翊钧太过不自由了。

高拱被逐出京城之后,虽然隆庆的遗诏上面并没有书写着,但是很显然,张居正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顾命大臣这一角色。甚至于李太后本人,对于她十分信任的张居正但当辅政一职,也是非常的认同的。

但是隆庆的遗诏里还有一条,那就是冯宝也是辅政。也就是说,张居正和冯宝二人,如今担当者外相和内相的职责。

然而,冯宝的这个内相,做的实在是有些太过“尽忠职守”了。每天,出了李太后传召他,或者是东厂那里有了些什么事情,又或者是大臣们的奏疏到了司礼监需要他批复。除了这三件事情所占用的时间之外,冯宝除了睡觉,就几乎是时刻都呆在朱翊钧身边的。

有个太监伴在帝王左右,老实说这件事情是非常正常的,并不需要担心什么。但是冯宝这位太监不一样,这是一个手中有着巨大权力,巨大到可以遏制皇帝权威的权力的太监。有着这么一个太监在身边,可想而知朱翊钧是一种什么感受。

对于宫中的日常礼仪,朱翊钧是万万不能够有半分偏差,只要一出错,冯宝在旁边必然是会大加说教,不,用说教二字都有些温和了,应该说是指责了。

在朱翊钧的人生当中,自他出生那天,能够对他说教和指责的人,只有隆庆和其母妃、如今的李太后,而且朱翊钧平日里表现良好,这二人对他也是非常疼爱,自然是不会无端指责他什么的。

而现在,朱翊钧的身边有着这么一个动不动就会说上他两句。若是他做了什么大的错事的话,那冯宝是绝对少不了要到李太后面前去告上一状的。虽然到现在为止,这种情况也并不对剑,但是每一次,李太后对于已经成为皇帝的他,都是严加说教。甚至于有一次,因为心中不爽而稍稍回了一句嘴的朱翊钧,差点就被李太后逼着下了罪己诏。这对于一个不过十岁的海通来说,实在是太过难忘的惨痛了。

还好,那一次也是因为冯宝从旁说了不少好话,李太后才打消了这个主意。不过朱翊钧并不会因此而感激冯宝,反而对他更加埋怨起来,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为冯宝才会如此的,若不是冯宝去告状,他根本就没有这些事情。

而这一次,张居正上奏请求重开经筵,显然就是给了朱翊钧一个很好的机会,让他能够逃避冯宝。

开经筵乃是朝廷隆重的盛典。而在那种场合上,冯宝这个太监虽然可以在场,却是绝对没有发言权的。规矩就是规矩,不论你冯宝在有才能,胸中再有文墨,都是不被允许说话的。

而经筵上,对于皇帝的作风并没有什么规定。这对于讲经的大臣来说,也无所谓,不管皇帝是坐着还是趴着,能听得进去才是最重要的。那么朱翊钧就可以抓着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番了。再说了,经筵就是为了为皇帝讲解,官员们说话也不会咬文嚼字,说的都是一些大白话,很浅显就能够让人明白的道理,不存在听不懂的问题。

如今,在张凡看来,朱翊钧会这么同意张居正要求重开经筵的请求,这理由虽然并不能够算是全部,但是也绝对占着一大半。

只不过,张凡虽然心中明白,但是他不会说出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想起来,他觉得朱翊钧也是有够辛苦的了。为了逃避冯宝,他竟然会觉得听一棒子大臣们对自己说教而来的有趣,这也当真是让张凡觉得有些悲哀了。

不过张凡看起来,张居正也是有用意的。如今的朱翊钧信任张凡,也颇为信任张居正。但是张凡觉得,张居正还不是太过得朱翊钧的信任。或许,张居正想要借着这件事情,来提高在朱翊钧心目当中的形象也说不定。

第四百八十七章 人心之变

其实,关于张居正究竟想要干什么,他到底有什么想法,其实按着张凡想来,非常的荒唐,太过靠着运气了.但是偏偏的,张凡想来想去,心里面就是觉得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主持经筵的讲官,历来是一个最为难担当的角色。

经筵的重点在于,要达到经传的精要之处,并且要之处历史的鉴戒。然而,其最重要的,还是要经常归结到现实当中来。以古喻今,以期古为今而用。而一个称职的讲官是务必要完成这一项看似并不难的重任的。

倘若,主讲的官员只是断章取义,来敷衍或者是搪塞;又或是说些什么好话,只不过是为了恭维拍马的话,这些都完全就是失职了。所以说,经筵的主讲官,这个位子虽然荣耀的很,但是他并不好做,历朝历代当中,都有无数的官员因为这种事情而被罢免。毕竟,皇帝不是傻子。

而且就算皇帝如今还太过幼小,还不能很好的明辨是非,这经筵之上,又不是只有皇帝和讲官两个人。经筵经筵,所谓的筵,便代表着会有很多人来参加。而且,所谓“文无第一”,对于读书人来说,没有人会认同其他人的学问要比自己好。所以,一旦主讲官犯了如此错误,那么估计用不到等到第二天,弹劾的奏折就满天飞了。

而显然,凭借着张居正的才学修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犯这个错误的。

那么一来,这经筵开了之后,只要用上不久的时间,张居正就能够很快的在已经对他相当信任的朱翊钧的心中加深自己的威信。将来,朱翊钧对于张居正也会是相当的依赖。

对此,看起来貌似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思维的联想也太过超越了一些。但是,只要实际上去好好想一想的话,那么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且可能性会非常大。

但是,张凡想到了这些过后,心中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不过,他所担心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打着这个如意算盘的张居正本人。

不过,倘若张居正当真是按着张凡此刻所想的那样来计算的话,朱翊钧的的确确会对张居正更加的看重,更加的依赖,甚至于为首是瞻起来。

但是,此时的朱翊钧说到底还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而已。而此时,他对于任何人的一种依赖,全都可以看成是一个孩子的脾性而已。甚至对于张凡自己来说,他也是明白这一点。

可是朱翊钧总不会永远都是个孩童,他总是会要有长大的那一天。而成长所带来的最大一个因素,就是叛逆心理的产生,更加不用提男孩子了。

要说张凡,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都是个孝顺非常的人,对父母体贴入微,不想做什么会让父母伤心难过的时候。但是他也经历过叛逆的时光,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以前的张凡,都有过这种情况。

所谓的叛逆,并不是仅仅针对大人,或者是自己的长辈。叛逆,说白了就是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自己长大了的感觉,不再希望老一套的思想束缚着自己,觉得自己用自己的那一套方法也能够成事。

先不去讨论叛逆这种东西到底是不是对的,看看叛逆所带来的效果吧。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这种思想不并没有什么,正常的很。但是对于一个皇家子弟,尤其是如今已经坐上了皇位的朱翊钧来说,这种叛逆的正常思想一旦出现,将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张凡甚至已经可以预见了。等到朱翊钧差不多十五、六岁的时候,他对于张居正就不能够在那么敬重了。而张居正如今对于朱翊钧的教导,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演变成罗嗦,甚至是厌烦了。当然,最终还很有可能变成厌恶。

而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一个已经足够年纪执掌朝政的皇帝来说,一个大臣让他觉得厌恶,那么那位大臣的境地是相当危险的。

而且,如今的张居正虽然还是如同原来那样,尽忠职守,对于礼教不敢废,明白自己的身份。但是等到那个时候,张居正是不是还能够保持如今这样子,张凡就说不定了。

张凡这么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张居正,此时就已经有些显露出这种势头来了。

倒还不是因为他与冯宝合作,将高拱逐出了京城这件事情。虽然说这件事情张居正做的有些过火,毕竟做为一个朝廷大臣,主动联络一个太监,将另外一位朝廷大臣压下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说到底,这件事情的性质还是属于单纯的政治斗争而已。对于政治斗争来说,用出什么样的手段都不会显得太过了,毕竟其中所包含的血腥程度是超过一般人的想象的。

而且,张居正这么做,给人的差异很大,是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有驳张居正以往为人处世的原则,所以才会在朝中百官的心中,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但是相比起来,张居正这么做也算是温和的了,并不是太过有失原则的行为。

张凡真正所需要担心的是,张居正如今做为内阁首辅大学士,已经开始出现了那种乾纲独断,并且得势不饶人的端倪。在如今的内阁中,张居正与高仪站在一边。因为之前的原因,高仪如今已经是身为内阁次辅了。而其他四人,虽然一直在外人面前,表明自己中立,可是实际上,他们也是倾向于张居正这一边的。

而如今的张居正,比起原来就不是那么和蔼了,瞪眼的时间要多了不少。只要朝中有人的所作所为,稍稍令他有一些不满意,那么张居正也不会向以前那样一笑了之了,而是会瞪着他,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虽然说还没有到破口大骂的程度,不过如今看来,距离那样子也是不远了。

张凡对此很是关注,所以这种如今看起来并不怎么显眼的变化,却是另张凡担忧不已。

当年的徐阶也是如此,在隐忍之余,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做,完全就是个老好人,朝中上下对其也很是敬重。然而等到徐阶除去了严嵩,当上了内阁首辅之后,事情就变样了。徐阶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对于任何事情都能微笑的老好人了。内阁中,甚至于整个朝廷里,那是万万不能有什么忤逆他的存在的。只要出现,徐阶绝对是会第一时间将其抹杀。而且徐阶那种阴冷的态度,把你整的惨绝人寰,你估计都未必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到了高拱那时候,也是如此。当年的高拱,才能称绝,性格豪爽,朝中对其看重的人更是不少。不过自从出了他和徐阶不合的事情之后,徐阶也是狠整他。而就便是那时候,高拱那副豪爽的心态也并没有改变,心中抱负也还在。但是自从徐阶致仕,高拱被隆庆启用,重新回到朝中担当内阁首辅之职之后,一切也都是变了。

一开始,刚刚回来的高拱,还能够坚持往日之见,做事也是公道。但是,高拱的变化实在是太过,没过一个月,高拱就开始急剧变化。什么弹劾之流,他是惯用无比,只要朝中有人敢忤逆于他,那么第二天,大批大批弹劾那人的奏折就会出现。到后来,什么贪赃枉法,高拱可算是无一不做了。

而如今,这个位置轮到张居正来坐了。张凡心里面当真是非常的担心,他担心张居正,也会步前面两位如今正失意在家之人的后尘。毕竟,他们的经历都实在是太想了。出了张居正还没有迎来后面之外,前期,这三人几乎都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了。

而且,张居正这才是刚刚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三个多月,这种情况已经是开始出现了。这让张凡如何能够不担心呢。

说到底,张凡毕竟是张居正的门生,对于这位给予了自己许多教导的先生,张凡又如何会不关心。虽然这三个月一来,张凡的心中,对于张居正总是非常的起伏,但是这并不能够改变张凡对其的感情。或者说,如今张居正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改变张凡对他的看法。

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端倪,但是张凡可以肯定,张居正这是在玩火。将来有一日,这火是绝对要烧到张居正自己的身上的。

“老师,怎么了?”朱翊钧见张凡老是不说话,终于是等不及了,开口问道,“重开经筵之事,难道还有什么疑问不成?”

“哦,不。”回过神来的张凡赶紧说道,“陛下,微臣……微臣刚才有些走神了,还请陛下赎罪。”

“这何罪之有,只是……”朱翊钧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些,但是他非常的疑惑,“只是,老师以往倒是很少有这副模样。老师可是有什么心事?”

“不,微臣只是想到了一些琐事,并没有什么心事。”张凡回答道。

“这样就好。”听到张凡没有事,朱翊钧这才是放心了,“那么,这经筵……”

“自当是要重开。”张凡接口说道,“重开经筵是好事,于国于民,于陛下都是深有益处的。”

“老师能这么说,朕也就放心了。”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也是微笑了起来。

只不过朱翊钧是微笑了,张凡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重开经筵

今日,九月二十二,可谓是热闹的很,自从上早朝之日起,就是如此了.

前几日,内阁首辅张居正上奏疏奏请重开经筵,为皇帝讲经。这件事情很快就被通过了。不仅仅是李太后同意,就连年幼的朱翊钧也很是喜欢。第二日的早朝,这件事情就被公布了出来。

同样,大臣们也很是高兴。毕竟经筵这一朝廷盛典如今终于重开了。上一次经筵之时,还要追溯到正德年间去了,所以在场的这些大臣们,根本就没有一人亲眼见过那场面。不论史书中记载的再过壮丽,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自然是不可喻言的。大臣们自然是都想要看一看。

而且,经筵一开,对于在场的这些大臣来说,也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大明朝重文轻武,朝中更是以文人出身的大臣居多,甚至于就连很多将领,当年也是读书人出身,入了仕途之后才是弃文从武的。这种情况,历朝历代当中,大明朝是最多的了。

所谓“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关于“武”的解释就比较简单了。论武的话,不管你是单打独斗,还是两军对垒,总得会分个高下出来。而且所谓不打不相识,即便是做为敌人在战场上见面,争斗之后,双方相互重视是很普遍的情况。

而文人就不同了,特别是这些做大臣的文人。文人之间,以文章才学,或者口舌来相互博弈,是很常见的事情。然而,即便是再过有才气的文人,其所写的文章、所说的话,也并非毫无瑕疵,完美无缺。而再过蹩脚的文人,其作品也就未必是一无是处,毫无亮点。所以文人之间,想要相互分个高下出来,那是相当困难的。而且,文人相斗,最多的情况就是各执一词,谁都不服谁,最后总是会闹个不欢而散了。

所以说,文人可谓是天下最难缠的人了。古话常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侠者犯禁,所用的乃是武力。可是说到底,武力也是最容易被击破的,而且武力所造成的伤害实在是有限。

而文人,却是以文乱法。乱了法度,后患无穷。

话题说远了,总之一句话,就是朝廷上的大臣们,对于文才,那是谁也不服谁的。如今重开经筵,正好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虽然说,经筵之上,主讲官只有一人,而这人就正是张居正。并且,如今的张居正,权势滔天,即便是其他的文人在心中或许会有人不服,但是面上是不会表达出来的。

可是主讲官只有一人,但是这并不意味这其他的人只能旁听,不能开口。经筵所为的是为皇帝传授治国之道,自然也是要广开言路,集百家之长方才能成大成者。

这,就是这些大臣们高兴的原因了。

经筵重开,一切全都按照以往的规矩来进行。场所和规矩,甚至是日期,全都没有改变过。

今天是九月二十二,而且今天就是经筵重开的第一日。

讲所在文华殿。这可算是本朝的第一次开筵讲经,所以诸项事宜是准备的充分非常,尤为看重。

上午快至巳时之时,有资格来此的大臣们已经是身着朝服,分两列,按照品级站在文华殿外的丹陛两旁,等候朱翊钧的到来了。

为首的,自然就是张居正了。而张凡,做为太傅,自然也是位列前拍。

说起来,站在这丹陛两旁的大臣们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他们倒不是忐忑别的东西,随意拉出一个让他说话,他都是能够侃侃而谈的。他们担心的原因是,大明朝的经筵,曾经有过一段黑暗史。

大明初期的帝王,大都勤政好学,对于经筵也是无比重视。但是明代中叶之后,帝王大都不好学,甚至有的皇帝喜欢**讲官。当年的景泰元年,明代宗朱祁钰登基之后,诏开经筵。这位继承了其哥哥皇位的皇帝,每次临讲进入大殿之中后,都要命令辄命宫中内官,在地上洒下金钱,然后让讲官捡取,还美其名曰为恩典。这对于文人来说,可算是天大的侮辱了。

不过众人如今心中也只不过是有些忐忑而已。毕竟朱翊钧还是个十岁的孩童,怎么会做出那等事情来。更何况,敢那么不顾祖宗礼教而那么做的,也就只有朱祁钰一个人而已。毕竟他哥哥朱祁镇因为土木堡之变而被瓦刺抓走,因为没有得到皇位而郁闷的朱祁钰总算是有了一次可以发泄一番,过过瘾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了。

少时,圣驾来到。朱翊钧身穿皇袍,在二十位锦衣卫大汉将军的护卫下,向文华殿行来。由于经筵之事,太过文质彬彬,做为皇帝贴身宫廷护卫的这些大汉将军们,也是脱下了甲胄,换上了袍服。不过其为护卫,自然是要携带武器的,只是去下了刀剑,换成了金瓜这一类能够充当仪仗的兵仗。

皇帝行来,登上阶梯之后,立于丹陛两旁的大臣们立时五拜三叩行礼。

之后,朱翊钧进殿坐在主位上,传召百官进入。只不过此时,朱翊钧的身边是多了一个人的身影,正是冯宝。看来他也是想要来这里凑凑热闹。

朱翊钧入座之后,立时,就有鸿胪寺的官员将一张书案摆在朱翊钧面前,上面放着此次讲经所要说的书本。还有一张书案摆在不远处,是给讲官所用的。

官员们在书案两旁站定,就如同其他仪式一样,两旁的官员们所占的是要与对面相对称的,不可有一丝偏差。

赞礼官呼喝一声,这经筵就算是开始了。

从大臣中走出两位身穿红袍的大臣,正是张居正和高仪二人。这两人就是这一次经筵的主讲了。还有两位身穿蓝袍的展书官出列。

由展书官为皇帝和讲官打开书本,讲官便开始讲授。

两位讲官,一个负责讲读书本,另外一个所讲的则是如何学以致用了。

今日所讲的乃是《中庸》中的九经。首先上来讲经的正是高仪。

这里倒是要提到一点。所谓的《中庸》九经,就是用来治国的九项几本工作了。其原文为:“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成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换成白话,就是要为君之人,必当修身养性、尊重贤者、爱护亲族、敬重大臣、体恤臣民、爱民如子、勤勉各种工匠、优待远方来客、安抚各方诸侯。这是中庸之道治理国家的根本。

高仪说的很正式、很全面、很庄重、也很浅白。这些对于朱翊钧来说,并不困难,毕竟以前张凡为其授课之时,这四书五经乃是标准的教材,不可能不教授的。而且,在朱翊钧看来,高仪虽然说得很浅显易懂,但是相比起张凡来,就显得有些乏味了,并不能够让他提起兴趣。不过此时毕竟是经筵大点,太过庄重,自然是不适合向张凡平日那般,说着许多有趣之事来提起朱翊钧的兴致。

高仪讲完之后,便随同那位展书官一同退回原位站好,以便让张居正上前来逐一细细解说。

张居正所讲的可就高明了许多,逐一道理细细说来,鉴戒历史之余,还会拿到现实当中来,让听者能够更加明确。而且张居正所说的,也是非常符合此时的气氛,没有一丝逾越,却也能让人听得兴致盎然。

只不过,说到“亲亲也”也之时,朱翊钧开口问话了。

亲亲也,爱护亲族,这么一来,叔伯兄弟之间就不会相互怨恨。这在百姓或者大臣们的家事当中,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是对于皇族来说,争权夺利之下,这种状况几乎难以形成。

而朱翊钧所问的也正是这个问题。如何亲亲?他是皇帝,他倒是想亲亲。但是亲亲之后,那些个叔伯兄弟就不会怨恨他了吗?未必,恐怕会更加怨恨也说不定。毕竟,他是皇帝。

张凡听他这么一问,心中就无奈了。当时他给朱翊钧教课到这里的时候,就没有解释这一段,朱翊钧也没有问。毕竟谁都知道为什么。但是此时,经筵大点上,不允许有任何问题被如此放过,全部都要一一细说才行。

即便是张居正博古通今,举出了先秦之时的许多例子。但是惟独这一项,张居正说不出任何大明朝的实例来举证。大明一朝,皇族的争斗不断,藩王的叛乱也是历朝最多的。甚至于,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乃是明成祖朱棣的后人。而朱棣,就是通过武力废了自己的侄子建文明惠帝朱允炆而坐上的皇位。这别说是张居正,就算是换谁来也说不出一个好例子。

而就算是往前代再说,也基本上就是没有这种和谐的皇族出现过。

不过张居正就是张居正,面上丝毫不显得尴尬,侃侃而谈之余也是将这个难题略过了。

还好,这经筵大点之上,谁都是中规中矩,朱翊钧并没有穷追不舍。

第四百八十九章 怨恨之心

经筵结束之后,照例就是宴席了.这也是经筵这一制度之下的规矩。

说起来,自从朱翊钧登基以来,还没有大宴群臣过,这一次可算是头一回了。宴席之上,因为经筵之中发生的一件事情,朱翊钧表现的可算是中规中矩,而且那张故作严肃的小脸之上,倒也是颇有帝王风范。只不过坐在他边上的张凡,看到朱翊钧那种有话不敢说,有美食在前,饿着肚子的他也不敢放开了吃的模样,心中也是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说实在的,这种皇帝大宴群臣的场面,却会如此的庄重,而且庄重到了无聊的地步,老实说,实在是第一次遇见过。

想来,皇帝大宴群臣,虽然有着君臣之分,可是这气氛也很是热闹的。君臣之间,互相聊些琐事,也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而且,一般两杯酒一下肚子,那气氛也就更是热闹了。

而偏偏,朱翊钧这位皇帝陛下,如今还不过只有十岁而已。而且,做为在场官员之首的张居正,也是要带头给年少的皇帝竖立个好榜样。所以,这顿饭就跟上朝差不多,人人都是严谨无比,就连吃饭也是细嚼慢咽,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合礼教的事情一般。

而且,做为一场宴席,这就自然是不可缺少的东西。只不过今天,显然众人都明白,特别是那些知道自己喝了二两小酒之后就会关不住嘴巴,放Lang形骸的那些人,只不过浅尝辄止,大都是端起酒杯,抿上那么一小口就放下了。有的做的是更觉,根本就是滴酒不沾。要知道,朝中的大臣们,爱酒之人可是不少,这对于这些人来说,可算是把他们憋坏了。

宴席结束之后,朱翊钧见自己的母后将冯宝传召过去,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他就让张凡随他一同回宫。

在回宫的路上,张凡就发现朱翊钧那一张小脸是一副无奈至极的表情,而且还有些后悔的样子掺杂在里面。对此,张凡不是不知道原因,而且他心理面也是更加觉得好笑了。

回到宫中做好,朱翊钧屏退了太监宫女,就开始在张凡面前唉声叹气,长吁短叹起来。张凡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他不由得想要逗逗朱翊钧,半天都没有理会他的哀叹。

不过朱翊钧显然也不是一个知道放弃的人,张凡不理会他,他就一直哀叹下去。

终于,张凡看到他那副模样,也是可怜的很,这才是开腔搭话:“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唉声叹气,可是有什么心事?”

“是啊,朕心里面有些不爽。”见张凡总算是搭腔了,朱翊钧也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地方,“本来以为,答应了张先生的请求,重开经筵之后,会让那烦人的冯宝闭上嘴巴,也好让朕有个放松的时候。但是哪里知道,这经筵之上,条条框框的规矩这么多,比之朕让冯宝呆在身边,还要难受。”说到这里,朱翊钧面上那副无奈的表情是更加深重了。

“微臣不知,陛下这话又是从何说起的呢?”张凡一副并不了解的模样,故意这么问道,“微臣还记得,那日是陛下传召微臣进宫,并且告诉了微臣重开经筵之事。当时微臣就问过陛下,陛下不是说很赞同的吗?为何如今却又后悔起来了。”

“老师啊!”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小脸上是更加的无奈了,“你就不要再调侃朕了,朕知道是朕自己没有料到会是如此。如今,这也算是朕自作自受了。”

听到朱翊钧这么说,张凡虽然是还能忍住不笑出声来,但是面上却再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经筵,做为朝廷的盛典,其规矩自然繁多。而且,举行经筵的这大半天时间里面,也只有两位讲官可以动手和嘴皮子,其他的人皆是不能有动作,就连皇帝都不能例外。皇帝若是有问题,也是要请示讲官并且得到同意之后,那样才能开口提问。

其余的时间,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要凝神听讲。

而且,倘若皇帝偶尔失去了以为帝王的庄重仪态,将一些生活中比较随意的动作做了出来的话。比如说坐的时间太长,腿脚麻了,将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伤,翘起二郎腿;有或者是觉得困乏了,肘抵着抚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打哈哈。若是皇帝做出了类似这样的动作的话,那么正在讲经的讲官就会马上停止讲授,转而开始说一些责问的话语,比如“为人君者,可不敬哉?”这样的责问之词。而且这一条是绝无宽待的,无论经筵何时,只要皇帝犯了,那么讲官就一定会说。

而且,这并不是说讲官说上这么一句,就会善罢甘休的。毕竟经筵之上,说的都是大道理。而皇帝做出不雅之举之时,一般也都是心思不在此处的时候了。所以这个时候,做讲官的大臣会不停地说这句话,而皇帝一开始会以为讲官还是在讲课。

一直到这个做皇帝的,在听了无数遍同样的话之后,突然间醒悟了过来,发现了自己的不雅之举,并且恢复那股庄重的端坐之仪之后,讲官才会停下这句话,重新开始讲经。

今天,第一次听经筵的朱翊钧就犯了这么一个错误。毕竟,他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就是让一个大人,端坐在那里两个时辰不动都是十分困难的,更不用说这么一个耐不住性子,又喜欢自由自在的朱翊钧了。

他倒是没有翘起二郎腿,而是将身子歪着斜靠在座位上,坐上打着哈哈,甚至还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这在大臣们,尤其是做为主讲官的张居正来说,绝对是最大的错误,绝对是不可轻饶的错误。

而朱翊钧显然是没有经历过经筵,这个规矩他并不知道。知道张居正这句“为人君者,可不敬哉?”说了快不下一百遍的时候,朱翊钧这才是总算发现了问题。他这才发现,张居正的这句话不是对他说教讲解的,毕竟没有人会把一句话说上一百多遍。而问题,也定然就是出现在他自己的身上。

可是显然,没有过这种经验的朱翊钧,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他又不能向张居正提问,只有用一副求助的眼神看着张凡。

不过张凡也是不能开口,最后没办法,张凡只能是冒着危险,做了些小动作。将腿向前伸了伸,用手指了指。这才是让朱翊钧明白了过来,赶紧恢复了那副端坐着认真听讲的模样。这才是让张居正停止了那句话,开始重新讲经。

而张凡,为此还是遭到了不少人的白眼。虽然经筵大点之上,出了讲官之外谁都不能开口说话或者是做动作,但是张凡可以很明显地发现,对面有不少人都翻眼看了他。这让张凡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全都怪微臣事先没有提醒陛下,还请陛下责罚。”张凡是赶紧道歉。说起来,经筵之上的注意事项,张凡之前虽然并不明了,但是也绝对懂得这些规矩的。只不过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第一次驾临经筵大点的朱翊钧就会犯下如此错误。

“老师不必如此。”显然,朱翊钧并不会因此而责怪张凡什么,“朕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张先生所教导的也并不是什么过错。”

“那么如今,陛下可还是后悔了呢?”张凡突然之间如此问道,“陛下对微臣说过,之所以会高兴重开经筵,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冯公公了。不过如今看来,这重开经筵,不敬不能让陛下有所放松,恐怕比之有冯公公在陛下身边还要来的不自在吧。”

“这……”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顿时有些为难起来,显然张凡说的并不错,而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不过朱翊钧这种彷徨的模样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即他就镇定了下来,而且面上还露出了衣服坚定的模样:“老师,即便是如此,朕还是觉得,这经筵确实是要有趣的多了。”

“为何?”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问道,“方才陛下不是才说过,经筵比起让冯公公呆在陛下身边,更加觉得无趣吗?如今陛下为何又说,经筵要有趣的多了?”

“朕并没有说假话。经筵确实比之让冯宝呆在朕的身边还要让朕不自在。”朱翊钧面对张凡的这个问题,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但是这也只不过是看上去罢了。实际上,让冯宝呆在朕的身边,本身就是让朕时刻在受着煎熬。”朱翊钧说这番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

而张凡,只能够做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但是张凡的心里面,已经是给冯宝下了一张抓他的驾帖了。

想想,一个皇帝,一个还不过只有十岁的孩童皇帝,对于一个人有着这么大的怨念,那人将来会有什么下场呢?

或许五年,或许十年,最多也就不过十年光景。只要朱翊钧以亲政,张凡敢肯定,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冯宝了。想到这里,张凡心中不由得开始为冯宝默哀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章 风平浪静

经筵已开,虽然不能说是举朝上下一片欢腾,但是这毕竟是一件大事,一件值得高兴的大事.最近两个月的时间里面,经筵是每个月都照常举行。虽然说朱翊钧还是年幼,虽然说朱翊钧还不能独掌大权,虽然说经筵才开了两个月的时间,对于朝政来说还并没有什么巨大的改善能够体现出来。但是,在很多人的眼中,尤其是那些怀着美好愿望的大臣心目中,一种天下教化、万民归心、万国来朝的盛世场面已经是出现了。这自然是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

张凡这段时间,那才当真是闲的无所事事了,比之前段时间还要清闲。前段时间,经筵未开之时,张凡每天早上上完了早朝之后,还要去往乾清宫去给朱翊钧授课。而如今,经筵已开,连这部分都要免除了。不过张凡不去,并不代表着朱翊钧不会传召他。

朱翊钧传召张凡前去,并不仅仅是为了解闷无聊,而是有正事的。

话说为了逃避冯宝的烦恼,朱翊钧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经筵上面。而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只要熟悉了,也就能够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件放松自己的机会了。而且,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朱翊钧渐渐地也习惯了这种事情,渐渐的也能够在经筵之上变得如鱼得水起来了。张居正也对此甚是宽慰。

而且张凡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张居正所希望的目的已经非常接近了。通过这两个月的时间,朱翊钧也是有了不少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张凡可以看出来,朱翊钧对于张居正也的确是更加敬重了,别的不说,就光是从那句“张先生”的称呼语气上的变化,张凡就能够看得出来。

因为朱翊钧在这方面找到了兴趣,他就开始考虑了,考虑自己应该怎么让冯宝更长地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当然,此事也就关系在了经筵上面。虽然说规矩当中并没有规定,但是大明朝往日却是有这个实例的。皇帝对于经筵格外用心和感兴趣,渐渐的已经不能满足那每月三次的固定开讲时间了。所以,就有了小经筵的诞生。这小经筵名为经筵,实际上就跟张凡平日里教授朱翊钧的时候差不多。

不过小经筵虽然名为经筵,但是规矩就没有经筵大点上的那么多了。而且人少的时候,皇帝也可以稍稍随意一点。最重要的是,在场的基本上就张居正这么一个讲官,不需要太过兼顾礼仪了。而这个时候,张居正也不会像是在经筵大点之上那么严肃了。

如今,是三日一次小经筵,大点照常剧情,然后没三个月还有此次大经筵。而朱翊钧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就连开小经筵的这种事情,还不是张居正上奏请求的,而是朱翊钧自己决定的。

于是乎,这里也就出现了一个问题。经筵大点之上,虽然讲官们说的都是直白浅显的很,非常容易让人搞明白。但是皇帝究竟弄懂了没有,却是不知道。而且,在大点之上,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所以等到了小经筵之时,张居正就会问朱翊钧一些问题,看看他究竟听懂了没有。而朱翊钧如今虽然也是聪明好学,而且所听的东西也是简单易懂。但是错误总是会有的,毕竟对于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来说,整天都说这些大道理,还要让他知其精髓,实在是有些困难。

而每到张居正提问,但是朱翊钧却是回答不出来的时候,就是朱翊钧最为烦恼的时候了。张居正总是会斥责他,而且十分的严苛。但是朱翊钧偏偏没有办法反驳什么,一来张居正所斥责他的,都是些大道理,而且这些大道理,张居正也全都说道点子上去了,容不得朱翊钧有半点反驳的机会。

可是即便如此,朱翊钧也是毫无办法。他让张凡来所做的“正事”也就是这些,帮他补课的。

总之一点,如今的朱翊钧在张居正面前可以算是如鱼得水了,而张居正对于朱翊钧能如此的“好学”,那自然也是宽慰无比,还经常地在李太后面前夸赞朱翊钧一番,这让朱翊钧很是得意。

不过关于这一点,张凡只能是在朱翊钧面前无奈地笑笑,说上两句恭维的话了。张居正是何等人物,虽然他的仕途坦荡无比,当年因为徐阶的赏识,从庶吉士这种见习官员直接进入了翰林院编修,然后做为裕王府的客卿,再然后就直接入阁了。张居正的仕途,可谓是一步登天,扶摇直上。但是如此坦荡的仕途之路却并没意味着张居正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明白人心险恶的道理。相反,因为徐阶的原因,以及当时身为欲望的朱载垕所遇到的各种事情,张居正采用了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将所有事情的看在眼里,内心里更是明白非常。

所以说,别说是如今朱翊钧所耍的这些小手段了,就是朝中那些比他还要年长的老狐狸,却也未必能够骗得过张居正的法眼。所以说,即便是张凡和朱翊钧都不说,他也明白朱翊钧突然变得通晓起来时怎么回事。关于这一点,张凡虽然没有亲自找张居正问话求证过,不过张凡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不过,张居正显然并不打算说破。在他看来,不管是谁对朱翊钧解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朱翊钧已经完全明白了那些治国之道。而且在张居正看来,朱翊钧对于自己的威信是日益深重,对于张居正本人也是日益敬重起来了。这一点才是张居正所真正希望看到的,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总之一点就是如今一切都相安无事。在经过了王大臣那件事情之后,冯宝也没有再对朝中那些跟冯宝有过关联的人进行那些只不过为了让他觉得好受,却完全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清算之事了。

总之一点,现在的朝中可算是真正的风平Lang静了。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也是渐渐的转寒了。张凡的一双儿女,张言益和张雁月两个小家伙也是度过了自己一周岁的生辰。为此,张家可算是热热闹闹了好一阵子,喜庆的很。筵席之上,张凡也是邀请了好些朝中的官员,而像冯宝和张居正这两个如今朝中确确实实掌权之人的到来,更是让这次的筵席增色了不少。

说来也是奇怪,朝中大臣们举办筵席,宴请朝中官员们的时候并不少,但是很多时候,即便是在这个场合之下,不合的因素还是会继续存在的。相互看不惯的人之间的冷眼和嘲讽也是始终存在。

却是偏偏,唯独张凡所办的筵席之上,朝中的百官们能够暂时摒弃前嫌,相互之间也是有说有笑的。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若是单独问谁的话,谁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那次筵席也算是风光了一把。如今朱翊钧身为皇帝,这种场面就不可以随意驾临了。毕竟大臣家中子女的生辰,这种场合皇帝也要来的话,的确会给张凡带来很多荣耀,但是恐怕也会有些祸事。这朱翊钧并不想要看到。

不过朱翊钧不来,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他派人送了很多东西来,还特赐了如今不过才一岁整的张言益一个爵位,虽然是最低的那种,拜拜场面的,这也当真可以算是荣耀无比的事情了。

不过当日也有好玩之事发生。孩子周岁,要行抓周,借以预测将来孩子的成就等等。张凡家中如今富裕,准备的东西也多的很。在家人以及众多大臣们的关注下,张言益也是不让人失望,第一个就将那枚印章抓在了手里。印章在手,所谓将来时官运亨通。

而正当众人准备祝贺之时,张言益却是又将笔杆子抓在了手里。文具在手,将来必然能作一篇锦绣文章,三元及第。这下子可算是把赵氏给乐的笑不拢嘴了。而小家伙似乎还是不满足,小手再次拿上了一本书。要说书籍,自然是必放之物。正当众人准备祝贺之时,却是发现,也不知道是谁,将一本孙子兵法放在了那里,而张言益手上所抓的正是这本兵法。

呵呵,这下子,众人就有些懵了。好嘛,官运亨通,才学亨通,将来还要上阵统军。当真是文武无双的很。

而张雁月这小丫头也是不落后,剪尺铲勺之类的东西她是不屑一顾,手中攥着一根墨条不放。这也是让众人更加夸赞不已,都说这孩子随父母,想张凡,连中三元的状元之才,茹雪虽然身为**,其才学之名也早已声名在外。

如此光景,当真是让人好是祝福了一番。

而最让张凡高兴的是,最近骆灵儿也是有了身孕。看来他的“努力”当真是没有白费。对此,张凡和赵氏都是高兴无比,就连茹雪也是高兴的很。唯独两人,映月对此有些闷闷不乐的,而昭雪这丫头这段时间本就是少言寡语,听到这个消息就越发起来了。

这当然是被茹雪发现了。不过她才刚刚提起这件事情,另一件事情也发生了。而张凡不得不专注于此。

第四百九十一章 昭雪心事

“相公.”茹雪向着刚刚处理完公事回到家中的张凡说道,“妾身有件事情要跟相公说说。”

“怎么了?”张凡闻言,眼神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爱妻,立时,张凡就愣住了。

话说茹雪,本就是清丽娇俏,却又不失气质的女子,当年张凡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已经被她迷住了,特别是那份甜美至极的嗓音,更是让张凡回味无穷。而嫁给了他的茹雪,身上更是多了一份**属性,从五百年之后回来的张凡自然是知道如何去形容这份感受。这就使得本就让张凡着迷的茹雪在他的心目中就更多了一种让他无法自拔的魅惑之感。

而如今,已经孕育了一双子女,身为人母的茹雪,在张凡看来,简直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即使二人成亲也有好些年了,如今更是有了一双儿女在膝下,然而张凡每一次凝望茹雪之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而深深地无法自拔。特别是茹雪那种因为生儿育女而产生的一种母性之美,更是让张凡不能自拔。

而茹雪也是如此,她和张凡之间虽然还算不得“老夫老妻”那么深的程度,可是他们彼此之间对于对方的了解都是很深的。而对于张凡每次都会看着自己愣神这一点,茹雪虽然已经经历了好几年的光景,但是直到如今,她还是不能坦然自若地面对张凡对于自己的凝视。每一次,只要张凡对着她做出愣神的模样,茹雪就会羞涩起来。满面通红之下,还会稍稍底下螓首微微低下,似乎是不敢面对自己张府的凝视。而茹雪的此番作态,更加是让张凡迷恋不已。

不过今日,茹雪倒是没有如此,显然她有着心事要跟张凡说。

“相公。”樱唇轻启,茹雪打断了张凡的凝视,让他回过神来,“妾身有事情跟你说。”茹雪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

“哦,有事啊。”这下子,张凡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不过回过神来的张凡发现茹雪一副心中有事,而且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好奇了起来,“怎么了雪儿,看你似乎有着很多的心事,竟是怎么了,让你如此担心?”

“唉……”听张凡如此一问,茹雪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了。又或者是,茹雪不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对张凡说起才好。

而张凡,见茹雪不说话,却也没有着急。反正如今的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在身上,清闲的很,有的是时间。而且他见到茹雪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明白必然是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由得耐性等待起来。

过了半晌,茹雪似乎是在心中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开口说道:“妾身,是在担心昭雪那丫头。”

“昭雪?怎么了?”张凡听茹雪提到昭雪的名字,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不明白茹雪为何提起昭雪。

这段时间,张凡虽然是闲了下来,不过对于昭雪却并没有太过关注。毕竟陈文川在北方戎守边疆,身边带着一个女儿并不好。这昭雪自从茹雪嫁给了张凡之后,便是一直住在张家。这几年的光景下来,无论是张家的何人对此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而如今,茹雪在张凡的面前再次提到昭雪的名字,这也是让张凡一时之间还没有想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知道他看到茹雪摆出一副“你明白,又何必问我”的模样,张凡这才是想起来。

好吧,昭雪对于张凡的的确确是有那种意思,恐怕这一点不仅仅是张凡这个“事中人”明白,就连张家其他的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了。特别是赵氏,自从昭雪这丫头住进来之后,赵氏就没有拿他当过外人,就连平日里的生活,话语之间也是全拿昭雪当成自己的媳妇一样看待,甚至还有戏过犹不及了。不过关于赵氏如此的对待昭雪,张家并没有什么人反对过。

而张凡自从知道了昭雪的意思之后,虽然一时间有些担忧,却并没有恐慌起来。倒不是张凡自己自恋,如今他回想起来当年在庆阳府的场面,还记得那一次昭雪找他谈论关于茹雪的问题,为他对待茹雪是否真心之时,似乎在那个时候,昭雪就已经对张凡是情愫暗生了。只不过因为茹雪是她的姐姐,而张凡看上的正是茹雪,所以昭雪这小丫头对于从小到大都在关爱自己的姐姐是无法生出半点争抢之心的。

当时的张凡正陷于对于茹雪的期盼之中,所以并没有对于昭雪太过关注。不过拜于张凡那因为穿越而来这个时代之时所产生的那惊人的、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对于往日的任何事情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等到张凡明白了昭雪的那股心思之后,再次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也就发现了昭雪的问题了。

说实话,对于这件事情,张凡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的优越感,反而有些烦恼和忧伤了。其实这也是因为张凡为人太过喜欢替对方考虑的原因了。

试想,一个女子,看着心爱的男人娶了另外一个女人,而且由于那个女人是自己的亲生姐姐,她还不能有半点埋怨,并且要献上自己的祝福。

本来这件事情,眼不见为净,毕竟时间会平复很多伤痛的。只要分开,过上一段时间,昭雪或许就能够忘记,或许能够遇见真正属于她的爱郎。但是如今,住在张凡的家中,整天都能见到张凡。这让本来已经是有些失去希望的昭雪渐渐的有看到了可能实现自己愿望的曙光。而且长时间里面,昭雪因为环境的原因,一直都是在压抑着自己,也不再向过去那样活泼了,整天就在家中,不出门。再加上张凡这个她早就已经对其有些意思的男人正天在她面前晃荡。昭雪心中的这种感觉是越发深厚,到了如今,已经可以说是无法自拔了。

而如今,茹雪已经是和张凡孕育了一双儿女,而且现在,骆灵儿也是有了身孕。这让已经是桃李年华的昭雪也是有些等待不及了。虽然她还是不曾说出来自己心中的感受,但是家中的女子可不是瞎子,自然是对她的忧虑都是一清二楚地看在眼里。

“莫非相公还看不出来吗?”茹雪见张凡半天都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相公如此愚钝,竟然还看不出来此间的问题,不由得提醒道,“昭雪她对相公有……”

“雪儿!”张凡立刻出言打住了茹雪,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见张凡如此,茹雪也明白过来,张凡已经是想到了:“如今,灵儿姐姐也是有了身孕,家里面的人都高兴的很,唯独有两人心里不快。月儿妹妹倒是没关系,毕竟她已经嫁给了相公,再加上月儿妹妹的年纪并不算大,将来总是有机会的。可是昭雪这丫头……如今是愁思满绪。特别是最近这段日子,这丫头是茶饭不思的,整天是神情恍惚,估计每时每刻她都在想着这件事情。眼看着她这么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能不着急呢!若是知道如此,当初我就……”

“雪儿!”已经知道茹雪打算说什么的张凡,赶紧出言止住了她,“我知道你心里面的想法。但是不论怎么说,倘若可以再有一次机会的话,我还是要娶你为妻的。”

“可是……”茹雪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见张凡一脸坚定的模样,最终也是打住了,“其实,相公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想过?”

“……”对于茹雪的话,张凡无语了起来。说实话,要是张凡没有想过,那才是奇怪了呢。

虽然说大明朝,哪怕是历朝历代,也从来没有哪一个朝廷版不过任何一条律法,明说孪生姐妹俩不能同时嫁给一个男子。甚至于,对于张凡如今的身份而言,这种齐人之福反而还是一种炫耀的资本。但是张凡却是有些担心了,他担心自己倘若是当真将昭雪也娶了回来的话,他的泰山陈文川那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陈文川会不会不同意,会不会对他感到愤怒等等。倒不是张凡有多么在乎,只不过他不希望那样而已。

“这件事情,再容我想想吧!”无法回答的张凡,只得再次用出托词了。

“不行,今天相公一定要说出个话来。”茹雪这一次却是没有随着自己的丈夫,言辞坚决了起来,“要么相公就娶了昭雪过门,让她能够高高兴兴的;要么相公就帮着昭雪说上一门亲事,然后让昭雪那么痛苦下去。先来现在凭着相公的身份,给昭雪说上一门亲身也是顺手拈来之事。”

听茹雪这么一说,张凡更加是没有办法回答了。茹雪虽然说是让张凡说出个办法,但是她这话明明就是只给了张凡一条路。对此,张凡实在是头疼无比。

“大人,您看是谁回来了!”正在这个时候,梁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还有事情,这件事情以后再谈吧。”张凡怎么能够放过这个脱身的机会,赶紧站起身来逃走了。

看着张凡快速离开的背影,茹雪眼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

第四百九十二章 归来之人

“大人,卑职……卑职没有打扰到大人吧?”梁超见张凡出来之后,一脸神情恍惚的模样,似乎是心中正在被什么事情所烦恼着.再加上刚才他因为事情太过兴奋,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冒然冲了进去,所以他唯恐自己打扰到了张凡的什么家事。

“不,没什么。”张凡并没有抬起头看他,还是一副满脸心事的模样,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超很担心张凡会不会怪罪于他,虽然说张凡此前从来没有胡乱怪罪过别人,但是显然,这一次是事关张凡的家事。如今,张凡说没事,梁超也就放心了,但是却没有发现,张凡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大人,您绝对想不到,是谁回来了!”梁超有回复了之前的那股劲头,兴奋地对张凡说道。

“哦,是谁啊?”张凡却还是没有缓过劲来,还是如此有气无力地问道。

“大人?”这下子,梁超总算是发现不对劲了,稍稍放大了一些声音,担心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他很懂得道理,并没有问张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这下子,张凡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看着梁超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让你如此大惊小怪的?”

“大人肯定不能相信,是谁回来了!”梁超只有第三次,用着一股兴奋的话语说道。只不过经过刚才张凡的那番心事重重,梁超自己的热情都有些冷下来了。

“哦?”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心中的兴趣也是被提起来了,“能让你摆出如此一番模样的事情,看来必然不是什么小事。而且看你的模样,这件事情也不会是坏事。不过我倒是有些猜不透了,究竟是何人回来了,会让你如此高兴?”

“其实这件事情,卑职并没有什么高兴的,卑职主要是替大人高兴。”梁超说道,“大人可还记得,去年在江南之时,大人将当地的一位海商赵显德特意招入卫中。然后命着王喜亮和他一同出海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自然是记得的。我还记得,朝中不准许商船装备火炮,我还特意借了好几门火炮让赵显德带上,还让王喜亮带了许多人随他一同前去。”张凡自然是记得这件事情,这件事也算是张凡所打算做的一件大事的开头了,他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突然,张凡疑惑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何梁超会和他提起这件事情,“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们来?刚才你说有人回来了,难道是……”

“不错大人,正是他们回来了!”梁超见张凡明白了,也是高兴地说道。

“这……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过?”张凡心中虽然也是高兴,但是却疑惑与为何自己一点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大人,这件事情是这样的。”梁超听张凡这么一问,赶紧解释道,“由于每年,出海的商船归航的时期大都是在盛夏之时的六月到八月之间。而就算是有什么人的船只因为其他的问题回来晚了的会,最迟也不会超过十月中旬。所以十月一过,就没什么人关注这些了,就连沿海之地的各个市舶司也是清闲无比。

“那赵显德和王喜亮二人受了大人的吩咐,还要去很多地方,自然是慢上了许多。以卑职看来,他们能够这么短的时间里回来,可以算得上是神速了。”

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也是恍然大悟。不过随即,他的心中也是更加地疑惑了。当年麦哲伦环球之行,花费了好几年的光景,而如今,赵显德等人只不过用了一年时间都不到就回来了。张凡自然是不相信他们已经到过美洲了,必然是中间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的人在哪里?现在还在江南吗?”张凡赶紧问道。

“回大人。”梁超见张凡一副有些着急的模样,也是赶紧回答道,“他们的海船是在五日之前回到江南的。船到了之后,他们只是稍作休整就直接向着京城行来了。刚刚他们是才到。”

“现在他们人在哪里?”张凡听梁超说他们已经到京城了,自然是希望马上就去见他们,“赶紧带我去见他们。”

梁超也不多废话,直接带路。张府门外,已经是备好了马匹,看来梁超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张凡是打算去见他们的。

赵显德等几人就等在驿站当中,见到张凡来了,也是赶紧拜见。

免去了那些繁文缛节,张凡打量了这几人一番。发现他们除了在脸上留下了历经风霜雨露之后所留下的那些沧桑之色之外,却是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也没有穿着什么异于风情的服装,也没有带着什么不同于中原的饰物。

“这一路,你们辛苦了。”张凡先是问候了他们一句。

王喜亮自然是无话可说,他本就是在锦衣卫当中供职,张凡给了他命令,他自然是要去完成的。倒是那赵显德,对于张凡是千恩万谢了,毕竟张凡让他能够更加安全地在海上跑船做买卖,虽然说有着张凡的参与,让他每一趟所赚的银子少了许多,但是却安全无比。对于如今的赵显德来说,继续赚钱并不是因为他缺钱,而是因为那种刺激罢了。而安全才是他现在所最最需要的。

“承蒙大人的关爱,这次以小人……这个卑职,卑职这一次算是托了大人的福,平安归来了。”赵显德对张凡说道,一脸喜洋洋的笑容。

“哦?”张凡听他这么一说,有些疑惑起来了,转向王喜亮问道,“你说平安归来,莫非你们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成?”

“大人,说来这一次,也是危险的很。”王喜亮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也是一副心惊胆颤的模样,“当时咱们的三艘船已经是快要到那葡萄牙了,却是遇上了那什么英格兰的海盗。不对,那不是什么海盗,根本就是他国的军舰。想来这些西方蛮夷当真是未成开化,不知礼教,两国之间相斗,居然公然派出自己的军队抢劫他国的商船。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些人并不是军人,而是正宗的海盗,却是被那英格兰的女皇给招揽了,还颁给他们什么劫掠凭证,允许他们抢劫他国的商船。只不过那些海盗平日里大都是打那西班牙商船的主意,这一次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打起咱们的主意了。想来是觉得咱们大明朝是在是太远了,而且以往赵显德的船队去到那里也是并没有带着火炮,所以才打算抢咱们的。

“好在这次还靠大人英明,咱们穿上装着那些火炮,让那些个不长眼的海盗好好喝了一壶。”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是有些明白了。看来殖民掠夺的大时代早已拉开了序幕,英国和西班牙已经开始打起来了。估计这一次是殃及池鱼了。

历史不怎么样的张凡对于这一段时间的记忆,只有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在以绝对的优势决战英国之时,却是被几乎全灭了。不过张凡并不知道那场海战究竟发生在什么时间,但是听王喜亮和赵显德二人的话,显然现在还没有开始。

不过即便是不熟悉历史的张凡,通过他们俩说的这番话也能得出很多东西来。英国之所以会如此下作,竟然会招揽那些亡命之徒的海盗,来帮着自己打击西班牙人,很显然是因为西班牙在海外的获利实在是太过丰厚了。而正处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英国,因为轻工业的发展,正迫切地需求海外市场来销售自己的商品。

“不过说起来,这一次也是相当凶险。”赵显德却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道,“那些海盗居然出动了六艘船来抢劫咱们。虽然说咱们这一次穿上配上了火炮,但是还是有些敌不过他们。这次能够平安度过,还得要感谢一个人才行。”

“哦?”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再次疑惑了,“要感谢谁?”

“大人,是这么回事。”王喜亮解释道,“虽然这一次咱们的船上装了火炮,但是毕竟咱们只有三艘船。倘若对方也是三艘的话,也没什么好怕的。可是如今对方来了六艘,而咱们也是不懂得应该如何打海战。”

“所以说。”张凡接着他的话说道,“这个时候,有个精通海战的人站了出来,帮着你们只会船队,打跑了这些海盗,或者是让你们成功突围了?”

“大人说的不错。”两人齐声说道。

“我很好奇这人究竟是谁。”张凡说道,“能有这份本领的,将来也必当重用。”

“其实这**人也认识。”王喜亮说道,“她就是去年来我朝做特使的那个女子。”

“乔安娜?”张凡听到是她,略显惊讶,不过转眼一想也是如此。毕竟乔安娜出身军人世家,而且葡萄牙做为殖民的开端之国,海战这种东西肯定是不会缺少的。

“而且,卑职觉得。”这个时候,王喜亮是继续说道,“大人想要让那乔安娜为咱们大明效力,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张凡是更加地疑惑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老套悲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凡被他的话有些搞糊涂了.

的确,让一个人投敌卖国并不算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也是要分场合的。而且,为何乔安娜要千里迢迢地来到大明朝,不如究竟选择一个国家投靠就算了。更何况这里毕竟是东方,且不说人种不同,就连生活习惯,民风民俗也是大相径庭。

而且,张凡知道乔安娜的身份。她是一名世袭了祖上头衔的贵族,一名帝国的军官,不说军人的身份,就是那个在欧洲人眼中重要无比,让那些死板的欧洲贵族完全无法丢弃的贵族头衔,都是足以让乔安娜无法背叛自己的祖国了。毕竟葡萄牙才是她的根本,而且就算她能够在别的国家得到更好的待遇,发挥更多的作用,并且得到更高的头衔,但是在很多人眼中,她就将会一直作为一个身带着“叛国者”烙印的人活下去,甚至于她的后人,也会被人冷嘲热讽。而且一旦出现了什么状况,她的身份必将会被再次提起,到时候的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所以张凡疑惑的同时,也是有些觉得王喜亮的这番话不过是他自己的一种臆想罢了,虽然问出了为什么,但是却并没有打算太过深究。

“大人,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离奇。”王喜亮却是说道,“这一次他们是来咱们大明问咱们是否同意他们去攻打那天竺的。不过说起来,他们似乎也并不是太关心咱们的话。卑职等人的船队在过去的时候,那葡萄牙的船队已经是开往印度了。看来他们当真是着急的很。而且他们两人回国之后就马上去见他们的皇帝了,据说陛下……先皇和他们所说的事情,他们的皇帝也是答应了,同意将那佛朗机炮的图纸给咱们,这一次卑职也是带回来了。”

“这件事情我能想得到。”张凡说道,“毕竟那天竺据我大明朝虽然也不算是近,但是毕竟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他们能够同意咱们的条件,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这一切,跟那乔安娜有什么关系?”

“这……”王喜亮说到这里,停了停,“那乔安娜估计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听王喜亮这么一说,张凡很是疑惑,刚才的那种事不关己的心情也不见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听着王喜亮的诉说,张凡有些无奈起来了,这难道又是一出狗血的莎士比亚?

乔安娜之所以会以一个女子的身份继承家族的贵族头衔,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家族如今就剩下她这么一个继承人了。他的父亲死后,家中只留下她和她的母亲。而她这一代,自己并没有什么兄弟,而她的父亲也是家中独子,所以乔安娜也并没有什么叔伯。

可是这一次回去,也不知道突然间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乔安娜的堂兄。原本,就算是有这么一个人凭空冒出来了,也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位堂兄,显然是不知道从哪里攀上了一根高枝。他控诉乔安娜的父亲为了贵族的头衔,谋杀亲生哥哥。

而且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帝国的法院居然接受了他的控诉,要求开庭审理这件事情。可见在这件事情背后,站在幕后的人定然是拥有着巨大的权利,可以操纵这些。

对此,乔安娜一开始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像类似于这种事情,古往今来的多了去了。而且乔安娜对于自己的父亲也是非常了解的,知道他不会这么做。

事实也是如此,控告的一方所有的理由全都是凭空捏造而来的,根本就没有半点的依据可言。最后的审判也是如此,由于理由实在是太过荒唐了,就连被收买了的法官也实在是无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判处乔安娜已经过世的,以为功绩显赫的帝国海军上校的罪行,这件事情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然而显然,对方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而这一次,矛头是对着乔安娜本人来的。

乔安娜虽然是一位陆军的尉官,但是由于如今正是殖民扩张的时代,欧洲的各国都无比的重视海军的发展。所以乔安娜当年入伍之时,首先只在海军当中做一名见习的军官。然而控告她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总之乔安娜是接到了军方调查的通知书。说她在海军当中见习之时,贿赂军官,而且还因为她个人的过失,让一场战役以失败告终。说是失败,其实就是一艘船沉默了而已。

对此,乔安娜感到异常的愤怒。且不说她本人,就算是她想要贿赂军官的话,以她父亲那种清廉无比的为官作风,她的家中也是没有多余的钱拿出来做这些。那场失败的战役,沉默的船只更加是无中生有。

当年的确是有一艘军舰在战斗中沉默了,可是那是为了围剿海盗。事后所做的调查,显然那艘船所沉默的原因并非是什么人为因素,而是因为当时作战的环境实在一片军方并不熟悉的区域,因为战斗中为了躲避敌方的炮击而导致船身触角,这才造成了沉默。

这和乔安娜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别说乔安娜根本就不在那条船上,甚至于她本人根本就是没有参加过那一场战役。

然而,显然的一点,军队要比法庭还要肮脏和不公。由于这个时代还没有军事法庭的出现,所以有关于军官的审判和调查全都由军中的内部人员进行调查和判决。说到底了,就是由军方来判定你到底是否有罪。

而这样一来的话,军方自然是根本就不用面对民众的,也不需要估计面子的问题。受了钱的人可以做出任何他觉得可行的判决,而且也根本就不用做出什么解释。更何况了,乔安娜虽然是有着帝国承认的贵族头衔,但是说到底,她在军中的地位也实在是太过卑微了,而且她本人却也是没有什么关系能够摆脱这一切。

那几天乔安娜走访了无数的人,希望能够得到帮助,洗刷自己的清白。但是却没有人原因帮助她。

最后,显而易见的,乔安娜的罪名被坐实了。她丢掉了官位,丢掉了那栋祖上留下来的房子,自己的贵族头衔也是拱手让人,送给了一个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兄”。

而对于这些,乔安娜本人其实都还能够接受。但是最让她悲哀的是,她那个本就体弱的母亲,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病不起,没过几日就去世了。

而到了这里,命运还并没有放过已经因为丢了一切,正陷于极度悲伤之中的乔安娜。

既然判定了她的罪行,那么自然是要有所惩罚的。而乔安娜被判的罪行,若是在原来,想来是立刻处决了。就算能够不死,最起码也是被关进监牢之中。但是这个时候,是殖民扩张的时候。葡萄牙的皇室需要更多的人来为自己服务。

所以,乔安娜侥幸地逃过了一劫,但是却被命运赐予了更加残酷的对待。

葡萄牙如今正在对印度进行殖民侵略,本国正在不断地派遣军队去那里跟当地各个大大小小的王朝作战。而乔安娜就被降级为了一名军队中最为底层的士兵,成为一名冲锋队员,被派往印度。而这实际上,就是让她去做炮灰的。在那种环境之下,能够活的上半年的人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有着上帝的眷顾了。而乔安娜身为一个女人,危险性更加巨大。她不但要警惕着敌人的进攻,还要警惕着来自自己阵营当中的威胁。

张凡听完了王喜亮的叙述,虽然有些唏嘘,不过也是无奈的很。古往今来,古今中外,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普遍了。而乔安娜的遭遇,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了,没有马上被处死。虽然说她从此以后就要开始过上这种时刻危机加身的日子了,但是张凡并不能够帮她什么。

不过说到这里,倒是要提上一点。虽然张凡当时并不知道乔安娜对于自己是有好感的,但是对于这个女人,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感。不过如今说什么,也全都是无济于事了。

“我很同情她。”张凡说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虽然她的确是精通海战,但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卑职知道大人将来的打算,所以卑职知道像她这样的**人将来必然是会需要的。”王喜亮说道,“所以卑职在事发之后去找过她,希望她能跟着咱们一同回来。而且那葡萄牙不论是皇室还是朝廷对于咱们大明朝都是礼遇有加,倘若将她藏在咱们的船上,根本就不会被发现的。

“不过她拒绝了卑职的邀请。她说如今还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她还打算在找找机会。不过她也并没有完全拒绝卑职。她说,倘若她这一年能够活下来的话,她会在天竺的果阿等着咱们。而且还会给咱们送上一份大礼。”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面已经明白了。看来乔安娜想要讨回公道已经是不可能的。而自己能不能再见到这位西方女子,既要取决于这一年里面,她是否好运能够活下来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地圆地方

对于乔安娜的遭遇,张凡除了是无奈之外,也并没有别的什么表情.的确,乔安娜的遭遇对于张凡,不,对于生活在这个中原大地,甚至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来说,她的遭遇都是太过常见了。

可以说,如今的乔安娜遇到的是一种既悲哀而又平常的不幸之事。悲哀是因为她的遭遇实在是太过不幸了,不仅仅失去了祖上留给她的贵族荣耀,还丢了自己的官位,甚至于她在世上仅有的亲人,她那个体弱多病的母亲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所遭受的打击而去世。而且还不仅仅是这些,她还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些对她来说是唯一奋斗目标的东西,被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人占为己有。而她,原本的拥有者却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剥夺了一切。而这还没有结束,等待她的不是监狱牢房那种封闭压抑到让人想要发疯的地方,而是战争的第一线。并且被剥夺了一切的她也不再是一个军官了,而是要以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上战场冲锋。也就是所谓的炮灰了。

说她是炮灰,而且是必死的哪一种炮灰,当然是有原因的。如今的这个时代,即便是如大明朝或者是欧洲那些有火枪的国家,打仗的模式基本还是属于那种两军对垒,排队枪毙的样子。这对于一名士兵来说,是很难生存的。虽然说如今,乔安娜身在印度,攻打那些最多还拿着弓箭的王朝,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安全多少。

所以说,张凡对于她的话,心中已经是有数了。她说如果一年当中她能够活下来,那么她就会放弃在欧洲的一切,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开始新生活。对此,张凡也是相信她的,而且对于张凡来说,一个生在一个海战连天国度的军人,也的的确确是很有价值的。但是,乔安娜能不能来到这里,这还要取决于她是否能够受到眷顾,能够活下来了。

而之所以说乔安娜的遭遇平常,原因就更是简单了。的确,乔安娜的遭遇很悲惨,也非常让人同情。但是像她所遭遇的这种事情,这世界上实在是太多了,可以说是每时每刻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或许就在张凡思考的这么一会儿,就有不知道哪个地方的什么人遭遇了类似的事情。所不同的只不过是事情的大小而已。

甚至于,乔安娜的遭遇,有可能还算是好的。要知道,她现在虽然时时刻刻都要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但是她毕竟还活着,还是有希望的。当然了,她想要讨回公道的希望几乎已经是不存在了,如今的她能抱有的,只有憧憬将来的生活会好转了。

这件事情暂且放下,张凡问起了别的事情,他最为关心的事情:“跟我说说你们这一番的行程。我不是交代了你们要去那里,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这……”听张凡这么一问,王喜亮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赵显德站在一旁,也没有开口。

“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张凡说道。

“大人,事情是这么回事。”王喜亮开口了,“卑职等人在那葡萄牙打听过了这些事情。据说那西班牙人如今正在那个什么新大陆上抢东西。他们拿着枪上岸,指使那些当地的土人帮他们开采黄金白银。据说那西班牙一个弹丸小国,几年之中就运回来了我朝近四年的赋税所收。卑职等人听着倒也是眼热,再加上还有大人的吩咐,也想去凑凑热闹。不过也是那乔安娜奉劝咱们不要去蹚这趟浑水的。”

“这话怎么说?”张凡问道。

“她说,如今那西班牙对于这件事情,可护短了。”王喜亮解释道,“为此,他们专门弄了一百多艘战船,几万人的水兵。说是为了对抗那什么英国,可是说白了,还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运送黄金白银的船只罢了。她还说,那些西班牙人倒是有些要钱不要命的样子,不管是谁,要是敢打那新大陆的主意,他们照样开炮。卑职等人就带了三艘船过去,所以思量一番还是没有跟着一块过去。这……卑职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嗯。”张凡听了他的解释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对。也是我考虑不周。倘若你们真的去了,或许还真的难见到你们回来了呢。”

“多谢大人体谅。”王喜亮说道,“还有,大人对卑职所提起的,好像是那新大陆的另外一边。不过据说,倘若从那欧洲去到那里,要绕很大一圈路途,而且那条道也非常难走。但是乔安娜对卑职说,从咱们大明出发,一直往东行船也是能到的。这点卑职倒是有些疑惑了,这地不是方的吗?”

张凡听他这么一问,一时之间倒是有些语塞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他了。这地圆说虽然早在两千年前,就有古希腊的数学家毕达哥拉斯提出过,但是这千百年来却是一直都没有人能够验证过。而在中国,“天圆地方”这一理论思想早就已经深入人心千百年,根深蒂固之余也是难以解除。

知道五十年前,麦哲伦才是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环球航行,并且用毫无争议的事实证明了地圆说。但是这个说法如今虽然已经是被欧洲人所接受,可是对于闭关了百多年的大明朝来说,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关于这件事情吗……她倒也是跟我提过。”张凡想了想,只好说话骗骗他了,“当时我也是不太相信。不过她说她们国家有个叫做麦哲伦的人带着自己的船队,从他们国家出发之后就一直往西边航行。历经三年的光景,最后又是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这……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听张凡这么一说,王喜亮不由得惊叹道。而旁边的人也同样是惊叹无比,毕竟认知了几十年的定理,就这么着被打破了,他们哪里能够接受。

“难怪……”而王喜亮在惊讶之后,面上又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难怪?难怪什么?”张凡见他这副模样,问道。

“哦,大人,是这么回事。”王喜亮回答道,“那乔安娜跟卑职说起这件事情之后,将一本书交给了卑职。她说咱们大明朝和那新大陆之间的海叫什么太平洋,有人曾经航船从那里经过,所以那太平洋之上有什么风雨变幻,那本书上都有记载。乔安娜听说大人有渡海的打算,就把这本书给了卑职,要卑职转交给大人。想来那人就是大人刚才所说的那个什么麦……麦哲伦了。本来卑职还以为这是无稽之谈,所以就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听大人这么一说,想来是真的了。”

“那本书在哪里?”张凡赶紧问道。想来,乔安娜让王喜亮带回来的,就是麦哲伦当年环球航行之时,他的船队所做的航海笔记了。

这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毕竟太平洋虽然名为“太平”二字,然而实则却是凶险无比。若是没有一点准备就一头冲进去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困难在等着,却是根本无法知晓。如今,有了麦哲伦的这份航海笔记的话,那么以如今大明朝的船只和航海技术,想要横渡太平洋的话,除了时间上会慢上很多,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那本书卑职也带来了,卑职这就去找出来。”王喜亮说着就要动身。

“不忙,既然在此,就无妨。”张凡说道,“不过我还有事情要问。”

“大人请问。”王喜亮说道。

“扶桑岛上的那些事情,你们都办妥了没有?”张凡问道。

“回大人,这件事情卑职也是办妥了。”王喜亮回答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卑职等人才耽搁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回来。本来卑职等人当初打算出海之时就先去扶桑的,奈何那时候往北行船实在是太慢,所以卑职等人就打算等到回来的时候再去。”

的确,正如王喜亮所说的那样。若是不去那里的话,他们应该早两个月,按照正常的时间就能够回来了。

“那情况怎么样了?”张凡问道。

“大人。”王喜亮说道,“卑职等人这番前去,带了一些货物,还有不少圣上……先皇做生意的货物,其余的就是那些火枪了。这枪在海上太容易生锈了,所以卑职不得不命人三天两头地擦拭一番。好在这总算是有所回报,这一次一共带回来一万两黄金,两百多万两白银。其中,有五千两黄金就是从那扶桑岛上弄回来的。”

张凡听了之后,也是感叹了一番。这些枪是他当时和隆庆说了之后,才从兵部提出来的,一共是一千余支。按照明廷大批量制造的成本,这些枪折算起来不过是十两白银就能造出来一支。而一千支也不过一万两白银,如今却是换来了五千两黄金。

张凡也是不由得不感叹,扶桑的确是个盛产黄金的地方。而且现在,那里的钱非常好赚。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战争之财

不过说起来,这一千条火枪就价值五千两黄金,似乎也有些太过暴利了一些.张凡之前也是看过大明与扶桑之间的军火交易,不论是冷兵器,或者是生铁,亦或是成品的火枪,大明与扶桑之间的交易往来确实不少。

而且由于扶桑岛上如今正是各方大名割据,相互争斗的战国之时,所以那个时候不仅仅是一方势力回来向明廷摆明自己的正统地位,而且很多时候,他们都会同时向明廷提出交易的请求。

而对此,明廷虽然也是明白一国不可有二主的道理,在官面上是承认那个由他们自己之间相斗所换取而来的正统地位。官面上,两方是往来如饴,而且只要对方能出得起价钱,明廷也几乎是什么东西都敢往那里卖。

但是私下里,其他的大名若是也希望购买些东西的话,明廷也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有银子赚,为何不卖呢。而且扶桑岛上打的就算是再怎么激烈,跟大明朝有个啥关系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不管是扶桑岛上如今正在战火焦灼,还是说那里的人仰望着大明朝。总之一点,即便是在大明内部已经是一些老掉牙的武器装备了,到了他们那里也是能卖得出一个好价钱。这当然是最重要的了。

不过这些年,这种情况好多了。倒不是说朝廷良心发现,不干这种吃里爬外的事情了。而是这些年不断地发现,大明东部沿海经常遭到倭寇劫掠的同时,倭寇手中不再只是万年不变的武士刀了,竟然出现了大明自己制造的东西。

我把武器卖给你,然后你用我的武器来抢劫我。这种事情当然是不会有人去干的。

如今,织田信长势力很大。虽然说大将军之位还是由足利义昭担任,室町幕府也还没有倒台。但是在几次的较量中,织田信长和他的盟友德川家康都能够占于优势。

而张凡看准了织田信长却并不是因为他没有野心,相反,织田信长的野心很大。张凡所希望的是,借着他的手将整个扶桑给搅乱了。毕竟织田信长的势力越大,那么他的敌人也就越多,扶桑岛上所要发生的战事也就会越多。

等到那个时候,很多东西都消耗在战火当中了,那么对于大明来说就更加有利地倾销自己的商品了。到时候,垄断一旦形成,那三座岛上的经济就会很快被击垮。而显然,如今不是二十世纪,对于一盘散沙的扶桑来说,也是根本就不可能发动什么对外侵略来转移国内的经济问题的。

说来也是好笑,张凡正在为了一件他们还没有做,但是将来必然会做的事情而向他们进行报复。

不过在张凡听了王喜亮的话之后,心里面倒是有些疑惑了。大明朝以往与扶桑各个势力之间所做过的交易,这边全都是记录在案的,张凡也是找来翻看过。但是不论是任何时候,哪怕是那边急需要武器的时候,或者是由锦衣卫的密探所打听而来的,当年海盗王汪直将火枪传入扶桑之后的那些买卖,也没有一笔能够抵得上如今王喜亮所带回来的价钱。

这就相当于,一条火枪卖到了五两黄金的天价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不由得问出了这个问题,“以前从来没有过,现在为什么一条火枪能卖到如此之高的价钱?难道是你们抬价了?”张凡说着话,看向了王喜亮和赵显德两人。尤其是赵显德,毕竟他是个商人,倘若是有什么关于生意方面的事情,问他准没错了。

“大人这回可是误会了。”王喜亮说道,“卑职可是一文钱的价都没抬。”

“回大人。”赵显德也是开口了,“卑职当时根本就还没有说出价钱,那个织田信长就给出了这个价。”

“这……”对此,张凡是更加地疑惑了。织田信长是个开放的人,善于接受新鲜事物,而他手下也是有着不少的铁炮队,他不可能不知道火枪的价钱。

而如今,这么一个精通的人,居然会主动抬价,多付钱买东西。显然这很不正常。

“扶桑那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张凡问道。

“的确是发生了不少事。”王喜亮回答道,“而且那织田信长,如今也是陷入了苦战了。”

“哦?说来听听。”张凡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是起了兴致,问道。

原来,织田信长如今也是遇到了麻烦。三年前,由于扶桑岛上的诸侯,尤其是以足利义昭为首的那一伙人,深感织田信长上洛成功之后,其所拥有的权势甚至能够限制大将军的行动。因此,很多人对于织田信长是嫉妒无比,有的更可谓是怀恨在心了。

于是两年前,织田信长为了讨伐几度无视其上洛之命的越前大名朝仓义景,违背了与浅井长政之间的同盟,连同自己的盟友德川家康一同,兵法月前开始讨伐。

而当时,织田信长与德川家康的军队可谓是无往不利,朝仓氏的各个城池都只做零星抵抗便告破了。两路大军直逼金崎,兵临城下之时,北近江盟友、浅井长政突然发兵,于背后偷袭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联军。

如此一来,织田信长陷入了一个突然而来的危机当中。而当时,在负责断后的织田军殿军木下秀吉和德川家康等人的奋战之下,金崎撤退战得意成功,而织田信长也得意平安讨回了京都。但是,织田信长这一次可谓是凄惨无比了,据说他回到京都之时,身边只留下了十名护卫。

而当时,对于织田信长已经是有些忍无可忍的大将军足利义昭觉得这是一个推翻织田信长的好机会,再加上二人之间的对立已经呈现急剧状态。所以足利义昭是趁此机会,以大将军的身份颁发了打倒信长的命令到扶桑的各个大名手中。于是,包括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武田信玄、毛利辉元、三好三人众,甚至于比睿山延历寺、石山本愿寺等等寺庙势力也都被鼓动起来,组成了“信长包围网”。

为了对抗包围网,织田信长也可算是煞费苦心,想破了头。

而经过了两年的苦战,到了今年十月,事情又发生了变化。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这两年来,可算是节节败退。而信长包围网中,主力的是武田信玄的军队。而在今年十月之时,武田信玄的武将在进攻东美浓的岩村城之时,遭到了城主,也就是织田信长的叔母岩村殿的闭门抵抗。但是秋山信友也是用计,因为岩村殿的女儿雪姬的儿子武田信胜乃是跟武田胜赖所生。所以说岩村殿与武田家也是有着殷勤关系。最终岩村殿开城投降。

而也是因此,织田信长的第五个儿子坊丸被作为人质送往甲斐,而整个东美浓的大半也全都陷入了武田家的控制。而德川家康的领地上,德川军在与武田军的一言坂之战,被武田大败,接着连元江、三河诸城也都是一一陷落。信长和德川的同盟反包围陷入了最为苦难的境地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王喜亮等人带着一千条火枪去到那里,这批军火虽然并不算多,但是对于如今的织田信长也可以说得上是雪中送炭了。自然,织田信长也是毫不顾忌到底应该花费多少,或者是再和王喜亮等人静静计较了,直接就出了高价将火枪买了下来。

而且再说了,虽然说扶桑岛上的的这种混乱不堪,到处都在打仗的战国局面已经是持续了一百多年了,但是说到底,那规模也实在是太过寒酸了一些。且不说那些大名,实力不错的还有一些家底,有着一批经过训练的、甚至是世代从军打仗的足轻,这可以算是一个有身份的大名所最值得炫耀的资本了。

但是正是因为这一批人实在是太过宝贵了,很少有大名会将这些最后的家底放在战场之上的,他们也变成了一种战略性武器。而平日里上战场冲锋陷阵的人,都是一些被武装起来的农民。条件好一些的,或许会有着一身破烂一些的盔甲,而条件不好的,甚至就连武器都没有。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那里战争的人数也实在是太少了。有个成百上千就已经算是能够威震一方了。像是双方都有几万人混战的场面,很少出现的。

所以说,这一千条不算多的枪,对于如今的织田信长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那织田信长还说了。”王喜亮接着说道,“若是咱们能卖的话,他还想买。大人怎么看?”

“他还想要?”张凡听了,说道,“卖,当然卖了,有钱赚干嘛不卖。再说了,如今倭寇也少了很多,也不怕咱们被自己的火枪打了。狠劲的卖。不过如今倒是没什么存货了,这件事情我得去跟陛下说说。”张凡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发战争财了。

“可是,李太后那里能同意吗?”一旁的王猛有些担心地问道,毕竟张凡发财的事情,有些不人道。

“没关系,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张凡神秘地笑了笑。

第四百九十六章 无权皇帝

总之,话就这么一点.赚钱每个人都想赚,就连隆庆和朱翊钧这么一对分别坐上了皇位,并且掌管着这么庞大的帝国的这么一对极品父子,对于金钱有着异乎于常人的执着。

隆庆倒还算是好一些,毕竟隆庆总是梦想着自己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就算是后宫之中有什么花费已经是其内库当中的银子所无法支付的时候,隆庆也不会去明摆着向国库要钱,他总是会让一些人暗中帮自己弄些钱来花销。

最明显的就是,只要隆庆一没钱了,这天下的贪官可就要倒霉了。向去年就是如此,隆庆没钱花了,再加上张凡年初是从漠北给他弄来了千把来斤的肉苁蓉,还差点就丢了性命。所以隆庆决定派张凡去往江南,一来可以帮他弄些钱回来,二来也能变相着奖赏张凡一番。毕竟张凡受了那么多累,而他一个做皇帝的自然是要好好奖赏,但是官面上的奖赏太重的话,唯恐会引起朝中其他大臣们的不满,所以隆庆就用了这么一种比较隐晦的方式。

而对于朱翊钧,张凡本就是再了解不过了。不过说起来,张凡知道朱翊钧也是个“财迷”也是从去年在江南之时才知道的。当时的朱翊钧,对于刘山等人贿赂张凡的东西,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之情,那时候张凡还不怎么觉得。等到张凡向朱翊钧说明了自己的西方计划之后,在看到朱翊钧那副满脸狂热的模样,张凡就彻底明白了。朱翊钧绝对是个财迷,而且其程度也是相当的深。只不过对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而且又是生在皇家,身为太子,完全就跟金钱这种东西无缘的人,张凡只能够给予一个“天生财迷”的评价了。

不过张凡也不可否认,朱翊钧的这种财迷劲头,对于张凡以后的计划是非常有帮助的,特别是在朱翊钧登基继位,真正掌权之后,那就是更加有必要了。

所以张凡打算直接去找朱翊钧商量。

至于李太后那边,张凡倒是不打算去做什么,主要是因为李太后如今掌权,若是这件事情找她去商量的话,那么势必要将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可是张凡心中明白,这件事情倘若摆上明面了,那就有可能办不成了。

倒不是说向扶桑卖军火这种事情不好说,毕竟大明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只不过向张凡这样的,说好听一点就是发别人国家的国难财,说难听一点的就是吃里爬外,两家买卖同时做。而这,对于那些古板的大臣们来说,自然是不允许的。张凡明白自己若是去找李太后的话,这件事情就很有可能黄了。

但是如今,又出现了一个问题。朱翊钧是个财迷没错,而且张凡不用细想就能猜得到,只要自己告诉朱翊钧这件事情有钱可赚,那么朱翊钧就一定会同意下来。但是问题是,如今的朱翊钧不过是个刚刚登基,年龄不过十岁的孩童而已。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就是如今的朱翊钧虽然身为一个皇帝,但是手中根本就连半点权利都没有。

所以说,就算是张凡答应下来了,可是这枪却未必能拿得出来。大明朝大范围装备火枪的,出了京师的神机营之外,就只有戚继光的戚家军了,其他的军队虽然也有装备火枪,但是数量都不多,而且还很零散。所以兵部的库存一直不多,上一次还是隆庆下旨意才开始上产的。

如今要再生产一批出来,首先就要有皇帝的旨意,然后将圣旨拿到兵部去,再由兵部发出文书去往工部,然后这才开始制造。

而显然,如今手中没有一点权势的朱翊钧就连发出一道圣旨都不可能,因为玉玺并不在他的手中。

虽然张凡对于此事,一时半会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他不打算再干坐着想了,一切还是先说了再说。

今天正好是小经筵之日,张凡去往乾清宫的时候,正好看见张居正走出来。

两人相遇,寒暄问候一番,倒也是丝毫没有怠慢任何礼仪,就如同往日志同道合的师徒二人一般,似乎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老实说,如今张凡对于张居正再也不可能做到没有任何看法了。但是,虽然张居正在前段时间的那番争权夺利当中,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不妥,可是张凡知道,张居正起码还有着那份为国为民的心思,他那么做并不是完全就为了自己的加官进爵。所以现在,张凡对于张居正还是一如以往一般,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倘若是张凡有了什么疑问的地方,还是会去寻求张居正的解答和帮助,而张居正若是需要张凡帮忙的话,张凡也并不会拒绝。毕竟如今,朝中已经是相安无事了。

而且张凡也明白一点。张居正对于张凡对他的那么一点点,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太过明显的表露出来的变化,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毕竟张居正不管怎么说,也是混迹官场几十载的人物了,如今更是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自然是明了的很。但是既然张凡并没有跟自己撕破脸皮,或者说是别的什么事情发生,张居正也不想和张凡闹僵了,毕竟以张凡如今的身份地位,将来对他也是帮助非常的。

只不过二人心中都是明白,不合已经产生了,也就极难在恢复了。不过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合,也是一些别的事情间接造成的,只要不是再有什么能够直接关联到他们二人的事情发生,相信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再变坏了。

张凡和张居正二人只不过稍稍说了几句话。张凡觉得张居正的面上很是春风得意,这也是自然的,毕竟如今张居正的官位已经是做到了极致了。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大小经筵,张居正也是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朱翊钧对于他的态度是更加地敬重了。

二人分别之后,张凡就通报了一声,便进了乾清宫。

宫中,朱翊钧正在享受着这难得的休闲时光。没有了张居正在面前所给他的拘束感,更加是没有了冯宝在他身边之时的那些唠唠叨叨和罗里罗嗦,朱翊钧自然是无比高兴。如今他还特意捧了一杯茶水在享用着,只是张凡实在是不知道,现在的朱翊钧到底能不能品位出来这极品大红袍和那一两银子一斤的茶叶究竟有什么不同。

“太傅来了!”见到张凡到来,朱翊钧自然是更加高兴了,“快快坐下。张先生刚刚才走,也不知太傅与张先生遇见了没有。”

“微臣在乾清门遇见了张大人。”张凡也是微笑着说道,“微臣见陛下如此模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好事?”朱翊钧歪着脑袋想了想,却是发现如今的自己正半靠在椅子上,一双小腿因为太多而够不到地面正在晃荡着,不由得也是微笑着说道,“当然是好事了。张先生方才才为朕讲授了一番,朕真可谓是受益匪浅啊。”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要不是因为旁边还有着太监宫女在,他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想来朱翊钧做了皇帝之后,倒也确实有了不少变化。要说他对这经筵究竟是什么看法,张凡觉得朱翊钧并不会觉得会有多么厌烦,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说什么太过向往、受益匪浅之类的话。显然,朱翊钧是在跟张凡打哈哈,不过既然皇帝如此了,张凡这个做大臣的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了。

“而且……”不过朱翊钧的话题显然就是没有说完,“只要那冯宝不在朕的身边,朕是随时随地都会觉得舒坦。”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面上的表情除了无奈就还是无奈了。如今,朱翊钧讨厌冯宝的事情,不再仅仅是他们君臣二人之间的秘密了,这件事情现在就连宫中的宫女太监或是朝中的大臣们也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李太后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不过显然,在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李太后也就更加没有理由将冯宝由朱翊钧的身边调开了。在她看来,这么做显然是对朱翊钧有“好处”的,毕竟有着这么一个人管束他,自然是好的。

而冯宝本人也并非是不知道朱翊钧讨厌他这件事情。但是显然,冯宝本人对于这个情况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他也是相当享受这种“待遇”。

而张凡对此,除了无奈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对于这件事情,张凡事永远都没有可以插手的能力以及理由了。而他如今,也只能够在心中为未来的冯宝默哀一番罢了。

“对了,朕还不知道太傅这时候过来有何事?”朱翊钧问起了张凡的来意,“今日早上,太傅不是才来过吗,为何此时又要过来。”

“微臣这里有些事情要与陛下商议。”张凡一副很是神秘的模样,对朱翊钧说道。

见到张凡的这副模样,朱翊钧顿时放下了那副轻松自在的样子,眼中更是神采奕奕。显然,他知道张凡定然是带来了什么能够让他感兴趣的事情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财迷皇帝

“你们都出去,朕与太傅有些话要说.”朱翊钧看到张凡的这副模样,已经是明白张凡这次来找他肯定是有着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说了,便立刻出言屏退太监和宫女。

这下太监宫女对此早就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张凡来了,那么朱翊钧一定是会让他们退下的。不过这么一来也有一些好处,久而久之的,这些太监和宫女觉得张凡到此,已经不是谈什么什么事件了,因为不管如何,朱翊钧都会让他们离开的。

这倒是给那些个想要打听宫中事情的大臣们摆下了迷魂阵。因为不管何时都是如此的张凡和朱翊钧这君臣二人,根本让无从着手猜测。

见到人都已经出去了,朱翊钧立刻就换了一副模样。如果说刚才的他,虽然懒散,却还是保持着一些帝王的礼仪,让人看起来不管怎么说也只能说是慵懒而已。可是如今,没有了那些喜欢在冯宝面前乱嚼舌头的,在朱翊钧看起来就是“走狗”的这些人,而只有一个完全能够明白自己,并且不会在意自己做出什么不合皇家礼仪之事的张凡,朱翊钧自然是能够完全的放松,并且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了。

不过张凡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是有些无奈了。如今的朱翊钧,整个人都坐上了那张宽大的椅子,双肘放在面前的书案上,撑着下巴,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地看着张凡,显然就是如同准备听书一般地等着张凡为自己带来什么好故事一样。

“老师,快些说吧。”即便是只有几息的时间,朱翊钧却是已经等之不及了,赶紧向张凡问道,“朕看老师的这副样子,显然是有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如今朕正觉得无聊,老师赶紧说说,也好让朕高兴高兴。”

“是……”张凡看着朱翊钧这么一副兴致全开的模样,不由得在心中无奈地一叹,随即脸上又摆起了笑容,笑着说道,“微臣来这里,是要将那笔钱交给陛下的。”

“钱?什么钱?”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大是疑惑,他可不记得张凡要送钱过来给自己。

“回陛下,是这么回事。”张凡自然是明白朱翊钧不知道这件事情,解释道,“去年,微臣向先皇提起过了关于出海经商的事情。当时先皇也是深感兴趣,还特意从内库中拿了一比钱财出来,让微臣去进了一批货物,一同运出海,赚些钱财。如今那几艘船也是已经回来了,所以微臣这一次是特意来给陛下送钱的。”

“哦?”果然,这个话题顿时就挑起了朱翊钧极大的兴致,“父皇他还做过这些事情!”

“呃……”张凡听朱翊钧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了。话说,这皇帝爱钱、花销大,并没有什么错误。只不过像隆庆这样,出内库的银子去赚钱的,恐怕也是不多。而且这说到底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张凡这番来找朱翊钧也是弄得颇为神秘,也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而显然,看着朱翊钧这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高兴劲头,张凡也当真是有些无奈了。就算是去年张凡和隆庆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隆庆即便是房中就他和张凡两人,也不会像朱翊钧这样,露出一副兴奋高兴的模样,表现出自己大感兴趣。隆庆是很是神秘地询问着张凡这件事情究竟能够获利几何。在得到张凡的答复之后,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才是决定拿出了一笔钱做“投资”的。

然而如今的朱翊钧,张凡看他的这股劲头,显然是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风评,或者是这件事情万一被传扬了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影响。

张凡现在都有些后悔过来找朱翊钧谈这件事情了。反正这件事情当初也只有张凡和隆庆两个人知道,而且张凡将银子将给赵显德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赵显德还以为这是张凡自己的钱呢。张凡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这么私吞了那些银子呢。

“这……”不过现在,张凡还要考虑到底应该如何回答朱翊钧的问题,他想了半天,开口说道,“先皇当时的内库中的确是有些紧,所以这才是让微臣这么做了。”

“嗯……”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思索了起来。他倒不是在思考什么关于自己父皇的问题,而是在思索自己应该怎么运用,或者说是怎么发展这件事情,“那……老师,究竟有多少钱?”

“总共有两百三十二万两白银。”张凡回答道,这也算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本来这些钱还是要缩水不少的,毕竟在张凡上奏隆庆要求能够朝廷的军舰护送船队出海和归航之后,朝廷所征收的税收也是上涨了不少。不过好在那些海商们并没有对此有什么抱怨,反而还是非常愿意的,毕竟花些银子买个平安,这是所有商人的心愿。

只不过由于张凡的原因,再加上他去年在江南的反腐和抗倭行为,总之一点,江南那边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对于张凡都是很有好感的。当然,官府对于张凡就不仅仅是好感这么简单了,还要加上畏惧了。因此,如今已经是假如了锦衣卫的赵显德,显然是不用再缴纳任何赋税的了。

所以这笔钱也是丰厚了不少。

“哦。”听到张凡报出来的银子数目,朱翊钧并没有显得太过吃惊或者激动,毕竟这两百三十二万两白银虽然不少,也能抵得上大明朝半年的赋税了。但是朱翊钧并没有表示太过吃惊,毕竟他不知道这出海经商的获利究竟几何,所以也不知道张凡所报出来的这个数目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在他看来,这定然是隆庆花费了上百万的本钱才能赚回来的。不过虽然只是翻了一倍,但是朱翊钧依然觉得这里面是大有赚头。

不过,朱翊钧还是随意地问了一声:“也不知道父皇究竟花了多少钱?”

“回陛下。”张凡面色如常地说道,“先皇当日总共交给了微臣白银十万两。”

“哦……什么!”朱翊钧听到张凡说是十万两,一开始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随便地应了一声。但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张凡所说的究竟是多少钱了,不由得是大惊失色,“老师……你……你说是多少?再……再说一遍!”

“回陛下,是十万两白银,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张凡自然是预见了朱翊钧会有如此模样,所以他依然是这么一副面色如常,满面笑容的模样说道。

“十……十万两……十万两……”朱翊钧呢喃着这个数字,良久才向张凡说道,“那也就是说,这十万两赚了两百三十多万两?”

“不错。”张凡肯定地点头说道,“的确是两百三十多万两。”

听到张凡的确认之言,朱翊钧虽然还是一脸的惊诧,不过他沉默了起来。他自然是相信张凡不会对自己胡说的,毕竟他没有这个必要。可是,这二十倍的获利,还是让朱翊钧觉得有些惊讶了。

做为一个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他自然是学过那些事关民生的东西。他知道,能够获利二十余倍的行业并非是不存在的,但是要么就是那种绿林好汉的无本买卖,要么就是铤而走险风险实在太大了。而海上航行虽然也是危险重重,不过如今对于已经摸清了海上航线,而且还有这火炮和人员护卫的商船来说,也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了。这让朱翊钧本就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是剧烈地跳动起来。

“陛下,陛下。”张凡唤了朱翊钧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这笔钱应该怎么办?”

“哦,直接放进内库……”朱翊钧本想这么说,但是他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思量了一番,说到,“不,不放进内库,就放在老师那里好了。”

“陛下,这是为何?”对于朱翊钧的话,张凡当真是有些疑惑起来了。

“倘若放入内库,这件事情必然是会被母后知晓的。”朱翊钧说道,“虽然这是父皇的意思,母后不会说什么,但是母后绝对不会允许再发生了。放在老师身边,母后也就不会知道。那么再让老师拿去赚钱的话,也就是方便了不少。

听到朱翊钧这么一说,张凡心中升起了一股更深的无奈。这些事情就连张凡都没有考虑过,但是如今,一旦是牵涉到钱的事情,朱翊钧的脑子就会高速运转,瞬间就能够想得出这些能够掩人耳目的办法。对此,张凡也是只能佩服了。

“微臣遵旨,只是……”张凡问道,“下一次,陛下打算出多少本钱呢?总不能将这两百万全用出去吧。”

“嗯,老师说的有道理。”朱翊钧一番思考,说道,“那就……再出五十万吧。”

听朱翊钧的话,张凡也是吃了一惊。话说这一次,三艘船上的货物全都加一起,本钱也不过是五十万两白银。而如今,朱翊钧一个人就要出五十万了,看来这“财迷”的头衔,眼前这位年幼的万历皇帝当真是要坐实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财迷皇帝

“你们都出去,朕与太傅有些话要说。”朱翊钧看到张凡的这副模样,已经是明白张凡这次来找他肯定是有着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说了,便立刻出言屏退太监和宫女。

这下太监宫女对此早就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张凡来了,那么朱翊钧一定是会让他们退下的。不过这么一来也有一些好处,久而久之的,这些太监和宫女觉得张凡到此,已经不是谈什么什么事件了,因为不管如何,朱翊钧都会让他们离开的。

这倒是给那些个想要打听宫中事情的大臣们摆下了**阵。因为不管何时都是如此的张凡和朱翊钧这君臣二人,根本让无从着手猜测。

见到人都已经出去了,朱翊钧立刻就换了一副模样。如果说刚才的他,虽然懒散,却还是保持着一些帝王的礼仪,让人看起来不管怎么说也只能说是慵懒而已。可是如今,没有了那些喜欢在冯宝面前乱嚼舌头的,在朱翊钧看起来就是“走狗”的这些人,而只有一个完全能够明白自己,并且不会在意自己做出什么不合皇家礼仪之事的张凡,朱翊钧自然是能够完全的放松,并且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了。

不过张凡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是有些无奈了。如今的朱翊钧,整个人都坐上了那张宽大的椅子,双肘放在面前的书案上,撑着下巴,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地看着张凡,显然就是如同准备听书一般地等着张凡为自己带来什么好故事一样。

“老师,快些说吧。”即便是只有几息的时间,朱翊钧却是已经等之不及了,赶紧向张凡问道,“朕看老师的这副样子,显然是有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如今朕正觉得无聊,老师赶紧说说,也好让朕高兴高兴。”

“是……”张凡看着朱翊钧这么一副兴致全开的模样,不由得在心中无奈地一叹,随即脸上又摆起了笑容,笑着说道,“微臣来这里,是要将那笔钱交给陛下的。”

“钱?什么钱?”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大是疑惑,他可不记得张凡要送钱过来给自己。

“回陛下,是这么回事。”张凡自然是明白朱翊钧不知道这件事情,解释道,“去年,微臣向先皇提起过了关于出海经商的事情。当时先皇也是深感兴趣,还特意从内库中拿了一比钱财出来,让微臣去进了一批货物,一同运出海,赚些钱财。如今那几艘船也是已经回来了,所以微臣这一次是特意来给陛下送钱的。”

“哦?”果然,这个话题顿时就挑起了朱翊钧极大的兴致,“父皇他还做过这些事情!”

“呃……”张凡听朱翊钧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了。话说,这皇帝爱钱、花销大,并没有什么错误。只不过像隆庆这样,出内库的银子去赚钱的,恐怕也是不多。而且这说到底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张凡这番来找朱翊钧也是弄得颇为神秘,也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而显然,看着朱翊钧这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高兴劲头,张凡也当真是有些无奈了。就算是去年张凡和隆庆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隆庆即便是房中就他和张凡两人,也不会像朱翊钧这样,露出一副兴奋高兴的模样,表现出自己大感兴趣。隆庆是很是神秘地询问着张凡这件事情究竟能够获利几何。在得到张凡的答复之后,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才是决定拿出了一笔钱做“投资”的。

然而如今的朱翊钧,张凡看他的这股劲头,显然是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风评,或者是这件事情万一被传扬了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影响。

张凡现在都有些后悔过来找朱翊钧谈这件事情了。反正这件事情当初也只有张凡和隆庆两个人知道,而且张凡将银子将给赵显德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赵显德还以为这是张凡自己的钱呢。张凡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这么私吞了那些银子呢。

“这……”不过现在,张凡还要考虑到底应该如何回答朱翊钧的问题,他想了半天,开口说道,“先皇当时的内库中的确是有些紧,所以这才是让微臣这么做了。”

“嗯……”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思索了起来。他倒不是在思考什么关于自己父皇的问题,而是在思索自己应该怎么运用,或者说是怎么发展这件事情,“那……老师,究竟有多少钱?”

“总共有两百三十二万两白银。”张凡回答道,这也算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本来这些钱还是要缩水不少的,毕竟在张凡上奏隆庆要求能够朝廷的军舰护送船队出海和归航之后,朝廷所征收的税收也是上涨了不少。不过好在那些海商们并没有对此有什么抱怨,反而还是非常愿意的,毕竟花些银子买个平安,这是所有商人的心愿。

只不过由于张凡的原因,再加上他去年在江南的反腐和抗倭行为,总之一点,江南那边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对于张凡都是很有好感的。当然,官府对于张凡就不仅仅是好感这么简单了,还要加上畏惧了。因此,如今已经是假如了锦衣卫的赵显德,显然是不用再缴纳任何赋税的了。

所以这笔钱也是丰厚了不少。

“哦。”听到张凡报出来的银子数目,朱翊钧并没有显得太过吃惊或者激动,毕竟这两百三十二万两白银虽然不少,也能抵得上大明朝半年的赋税了。但是朱翊钧并没有表示太过吃惊,毕竟他不知道这出海经商的获利究竟几何,所以也不知道张凡所报出来的这个数目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在他看来,这定然是隆庆花费了上百万的本钱才能赚回来的。不过虽然只是翻了一倍,但是朱翊钧依然觉得这里面是大有赚头。

不过,朱翊钧还是随意地问了一声:“也不知道父皇究竟花了多少钱?”

“回陛下。”张凡面色如常地说道,“先皇当日总共交给了微臣白银十万两。”

“哦……什么!”朱翊钧听到张凡说是十万两,一开始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随便地应了一声。但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张凡所说的究竟是多少钱了,不由得是大惊失色,“老师……你……你说是多少?再……再说一遍!”

“回陛下,是十万两白银,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张凡自然是预见了朱翊钧会有如此模样,所以他依然是这么一副面色如常,满面笑容的模样说道。

“十……十万两……十万两……”朱翊钧呢喃着这个数字,良久才向张凡说道,“那也就是说,这十万两赚了两百三十多万两?”

“不错。”张凡肯定地点头说道,“的确是两百三十多万两。”

听到张凡的确认之言,朱翊钧虽然还是一脸的惊诧,不过他沉默了起来。他自然是相信张凡不会对自己胡说的,毕竟他没有这个必要。可是,这二十倍的获利,还是让朱翊钧觉得有些惊讶了。

做为一个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他自然是学过那些事关民生的东西。他知道,能够获利二十余倍的行业并非是不存在的,但是要么就是那种绿林好汉的无本**,要么就是铤而走险风险实在太大了。而海上航行虽然也是危险重重,不过如今对于已经摸清了海上航线,而且还有这火炮和人员护卫的商船来说,也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了。这让朱翊钧本就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是剧烈地跳动起来。

“陛下,陛下。”张凡唤了朱翊钧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这笔钱应该怎么办?”

“哦,直接放进内库……”朱翊钧本想这么说,但是他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思量了一番,说到,“不,不放进内库,就放在老师那里好了。”

“陛下,这是为何?”对于朱翊钧的话,张凡当真是有些疑惑起来了。

“倘若放入内库,这件事情必然是会被母后知晓的。”朱翊钧说道,“虽然这是父皇的意思,母后不会说什么,但是母后绝对不会允许再发生了。放在老师身边,母后也就不会知道。那么再让老师拿去赚钱的话,也就是方便了不少。

听到朱翊钧这么一说,张凡心中升起了一股更深的无奈。这些事情就连张凡都没有考虑过,但是如今,一旦是牵涉到钱的事情,朱翊钧的脑子就会高速运转,瞬间就能够想得出这些能够掩人耳目的办法。对此,张凡也是只能佩服了。

“微臣遵旨,只是……”张凡问道,“下一次,陛下打算出多少本钱呢?总不能将这两百万全用出去吧。”

“嗯,老师说的有道理。”朱翊钧一番思考,说道,“那就……再出五十万吧。”

听朱翊钧的话,张凡也是吃了一惊。话说这一次,三艘船上的货物全都加一起,本钱也不过是五十万两白银。而如今,朱翊钧一个人就要出五十万了,看来这“财迷”的头衔,眼前这位年幼的万历皇帝当真是要坐实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无声怂恿

“老师,你这是怎么了?”朱翊钧见到张凡一副吃惊的模样,他却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由得问道,“是不是朕出的银子太少了?那就……”

“不不不!”张凡一听朱翊钧还要往上加,赶紧出言打住,“陛下出的意境不少了.如今那边只有三艘船,五十万两白银的本钱所买的东西,已经是可以把三艘船都装满了。”

“哦,原来这样。”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才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多吧。不过朕也不能光顾着自己,不顾着下面那些出海的人。既然三艘船不够,那就让他们再添三艘吧。不过关于多添的船上的火炮和护卫,还是要老师你自己去想办法了,朕如今可是无能为力了。”朱翊钧说的不错,如今的他手中无权,只是空有着一个皇帝的头衔,若是没有李太后的允许,就连调遣一支军队的权利都没有,自然是不可能让商船上装配上火炮了。

“这点还请陛下放心,微臣自然是会办妥的。”张凡当然是明白这一点,应承了下来。毕竟如今,准许出海的商船上配备一些基本的武力用作护卫的圣旨已经由隆庆发出来了。而在商人们而言,就要看他们是不是需要和愿不愿意掏钱了。这也算是一项收入来的。不过对于张凡想要弄到这些东西,自然是不用花费什么的。

“嗯,不知老师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朱翊钧这么着问了一句。张凡今天带给了他一个“好”消息,他现在的兴致也是高的很。

“还有一事。”张凡说道。

“哦?”听张凡说还有事情,朱翊钧的兴致又高了起来,赶紧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是关于扶桑的事情。”张凡说道。

“扶桑?”听张凡提到这个词,朱翊钧也是有些疑惑了。去年,他也是身在江南,虽然他提前离开了,没有亲眼见到倭寇大举入侵的场面,但是这并不会妨碍他对于倭寇的讨厌,如今听到张凡提到扶桑,朱翊钧也是心中一动,不由得问道,“难道说,那些个倭寇有打算弄什么事情不成?”

“这倒不是。”张凡说道,“我大明东海附近,几十年来饱受倭寇的侵扰,如今通过戚继光将军的清剿,如今的倭寇之患早已经不想以前那般频繁了。再加上去年那次,倭寇的大举入侵也是被戚家军给赶了出去,以及如今,扶桑岛上的战乱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峰。在微臣看来,虽然现在还是会有小股的倭寇侵扰我朝边疆,但是不足畏惧。大举的倭寇入侵,这几年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嗯。”听了张凡的话,朱翊钧想了想问道,“既然如此,老师却是为何有提起了扶桑呢?”

“这事,还是跟银子有关系。”张凡说道。

“哦?”果然,听到张凡提到“银子”两个字,朱翊钧的兴趣又起来了,赶紧问道,“老师快些说说,莫非又有什么赚钱的门路不成?”

“嗯,的确如此。”张凡说道,“而且这件事情不仅能够赚钱,也能让那扶桑岛上打的更加激烈一些。”

“快快说来听听。”朱翊钧赶紧催促道。

当下,张凡就将这一次与织田信长之间所做交易的过程全数告诉了朱翊钧。

“唔,原来如此。”朱翊钧听完之后,思量一番说道,“老师的打算是,让咱们再卖些火枪过去,好让那里的水变得更浑一些?”

“微臣正是此意。”张凡说道,“谁叫那些来自扶桑的倭寇,侵扰我大明海疆百多年了,如今也应该是报复他们一番了。而且,他们却不这么觉得,还得谢谢咱们呢。”

“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也是认同的。

“而且,咱们讲火枪卖个他们,获利也是相当丰厚。”张凡继续说道,“尤其是如今,扶桑岛上正在混战,各个诸侯之间对于这些武器的需求那是相当的大。而且俗语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咱们现在把东西卖个他们,根本就不用咱们自己说,他们就将价格给抬上去了。”

“嗯。”朱翊钧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是十两银子一条的火枪,咱们晕过去确实能够卖得到无量黄金一条,当真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不过这不能弄得太多了,要不然咱们有枪,他们没钱,却也是无济于事。”

“这是不错。”张凡说道,“不过咱们卖过去却也不光是为了钱财。”

“嗯,老师说的不错。”朱翊钧认同了张凡的话,但是随即,他的脸色就垮下来了,“但是,这件事情,朕虽然心中愿意,却也是有些无能为力了。工部要制造火枪,却是得同时有朕的旨意和兵部的文书才会开始制造。但是兵部若是没有朕的旨意,却也是不会发文书的。可是偏偏,如今朕没有权利发圣旨,就算是朕写了,没有玉玺加盖的话,却也是不行。”

张凡见到朱翊钧如此烦恼,却是无动于衷。实际上,在张凡的心里面已经是想到了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他不可能告诉朱翊钧的。

“老师为何不去找母后呢?”朱翊钧问道。

“这……想来,微臣为何不去找李太后的原因,陛下应该能够想得到吧。”张凡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反问了一句。

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转眼一想,果真就如张凡所说的那样。倘若张凡拿着这件事情去找李太后的话,估计也就没什么希望了。毕竟李太后虽然掌权,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心地不善的人,对于这种搅乱他国,再火上浇油的事情,一个女人的确是很难做的出来的。

“老师说得对,倘若是母后知道这件事情的话,那么朝廷里的大臣就都知道了。”朱翊钧说道,“这么一来的话,就算是母后能够同意下来,那些大臣却也是不会同意做这种下作的事情的。”

虽然朱翊钧用了“下作”这个词,不过对此,张凡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只是,朕有一事不明。”朱翊钧突然是开口问道。

“陛下有何不明之处,但问无妨,微臣必当尽力解答。”张凡说道。

“这种事情,想来朝中的那些大臣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朱翊钧说道,“可是去年,朕的父皇却又是如何下旨而没有弄得满朝皆知呢?”

“事情是这么回事。”听到朱翊钧这么一问,张凡的眼中也是亮起了神采,如今总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让工部制造火枪这种事情,虽然是必须要同时有陛下的圣旨和兵部的文书,但是也仅此而已。”

“这话是什么意思?”朱翊钧对于张凡的话,有些疑惑了。

“当时,先皇所下的这道圣旨也仅仅是出示给了兵部和工部,却并没有在朝中公布。”章法解释道,“所以说,朝中的大臣们当中,除了兵部和工部的两位尚书以及四位侍郎之外,基本上也是无人知晓此事的。”

“原来如此。”朱翊钧听到张凡这么一解释,这才是恍然大悟,“原来朕还以为,圣旨必须要让满朝百官都看到的呢。”对于一道圣旨都没有亲手下过的朱翊钧来说,他的确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嗯,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也对。”张凡说道,“毕竟这些圣旨,既然发出去了,却是并不禁止官员们观看的。”

“那么父皇是如何让大臣们看不到圣旨的呢?”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问道。

“这件事情,其实简单的很。”张凡解释道,“毕竟朝中的大臣都是做了几十年官的人了,嘴巴也都算是严实的很。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他们自然都是明白的。而且,虽然那圣旨并不是不让人观看的,可若是不知道有这道圣旨的话,那也就自然是不想要看了。”

“老师的意思是……”张凡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听了张凡的这番话之后,朱翊钧已经是知道张凡的意思了。

的确,虽然是存在着,可若是不知道它存在的话,你自然也就是不会想要去看了。那么一来,虽然是被摆在了明面上,却是不被人主意,也不被人关注,这秘密也就自然是能够保守得住了。

而张凡对于朱翊钧的这种突然“顿悟”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而已。

“这样啊……”朱翊钧看到张凡的肯定,小脑袋也就开始运转起来。

而对于张凡来说,他把话提醒到这个程度也已经就算是极限了。倘若朱翊钧还是不能够想得出来其中的奥秘,以及他究竟应该怎么做的话,那么张凡也就无能为力了。毕竟这件事情,张凡是不可能完全向朱翊钧挑明了的,要不然就变成了怂恿皇帝的大罪了。

万一被抓住了,那么张凡也是逃不了干系的。

不过,好在朱翊钧总算是不负张凡的所望。

“老师,朕想到办法了。”朱翊钧总算是说出了张凡所希望听到的话。

第四百九十九章 财迷天赋

“这……微臣不知,陛下想到何办法了?”张凡这么着问了一句.

张凡心中当然是知道朱翊钧是做了什么打算的,早在他今天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是将这些事情给想明白了。而且刚才,张凡所对朱翊钧所说的那些话,特别是关于隆庆所下发的圣旨为何没有让满朝大臣全都知晓的那一段,其目的就是为了“启发”朱翊钧应该去怎么做这件事情。

但是如今,即便是朱翊钧说自己已经是明白过来的,但是张凡还是得问上一句,这样才能显得完美,表明自己之前并不知情,这些事情都是朱翊钧一个人想出来的。将来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全部都会由朱翊钧一个人承担,而不会算在张凡的头上。

张凡这么做,说起来也的确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妥。毕竟朱翊钧虽然是皇帝,但是说到底,朱翊钧还不过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罢了。让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为自己背黑锅,也实在是太过令人觉得不妥了。

但是如今,张凡这么考虑、这么做,说起来也是有情可原的。毕竟,朱翊钧的身份摆在那里,是当朝的圣上。虽然说如今掌权的不是他,而是李太后,但是李太后也毕竟是朱翊钧的亲生母亲。虽然李太后对于朱翊钧的管教极其严厉,可是倘若朱翊钧真的做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李太后也必然是会网开一面的。而且,这件事情也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件事情并不算大,未必就会泄露出去。

“这……”不过朱翊钧虽然是心中有想法了,但是如今张凡这么问题来,他一时之间却是有些不太好回答了,毕竟他的打算,却是有些偷鸡摸狗的嫌疑了。

“陛下,怎么了?”见朱翊钧还不愿意说,张凡却是明知故问了一番。

“朕的确是有了办法了。”虽然此时,房中只有他与张凡两人,但是朱翊钧还是一副故作神秘的模样,左顾右盼了一番才压低了声音对张凡说道,“等会,要劳烦老师写一道圣旨了。”

“这……”张凡是一副忧郁的模样,说道,“这圣旨却不是应该由微臣草拟。虽然说微臣写上了也行,可是上面若是没有玉玺加盖的话,恐怕也是与废纸无异啊。”

“这一点朕心里当然明白。”朱翊钧却是露出了一副得意的模样,“圣旨这东西,最关键的就是是否有玉玺加盖了。”

“陛下的意思是……”张凡再次做出一副有所明悟的模样。

“正是。”朱翊钧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虽然说如今朝中由幕后掌权,不过这玉玺却并不在幕后的手中。母后也不会整日看管着。”

朱翊钧所说的自然是不错的。李太后如今掌权,不过但凡朝中有需要办法圣旨的时候,加盖玉玺的工序却也是交给冯宝去做的。李太后只是让人草拟好圣旨就行了。

但是,这玉玺却也不是在冯宝的手中,而是摆放在御书房里面。有需要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这点张凡和朱翊钧都是知道的。张凡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而显然,他成功了,朱翊钧也是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去思考的。

“老师只要写妥了圣旨。”朱翊钧继续说道,“然后交给朕。朕会趁着今天晚上没人的时候,去御书房,将玉玺盖上,再交给老师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张凡依然还在装,“微臣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自从先皇驾崩之日,直到陛下即位一直到如今,陛下却是从来都没有去过御书房。而如今,陛下还打算晚上前去,实在是太过反常了一些,倘若是引起什么人的怀疑,那可就不好了。”

张凡的这番话一说,朱翊钧倒是有些脸红起来了。毕竟自从他登基继位一来,也有四个多月了。然而那个做为皇帝办公场所的御书房,他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张凡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刺激一下朱翊钧而已,凭借着他对朱翊钧的了解,虽然还十分年幼,但是那种喜欢叛逆的心理却是有的。

而且,这件事情说起来,朱翊钧也是并没有什么好羞愧的。毕竟,御书房是一个做为皇帝办公和研读的场所,但是如今的朱翊钧一来手中无权,并不需要去那里做什么工作;二来如今经筵已经重开,整天都有张居正前来为他讲经,书本之类的东西自然也都是有人帮他准备好的。

“这件事情老师放心,朕自由办法。”朱翊钧说道。果然,他这下子算是中了张凡的计策了。对于一个孩子,不,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越是不让他去做的事情,他就越想要去做。这本来只是一种人情世故之上的客气之言罢了,但是发展到了如今,甚至再往后几百年,这种客气已经是变成了一种习惯。

对于张凡而言,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也会中这种招数。不过张凡对此看得非常透,他能够利用这种情绪,来让朱翊钧心甘情愿地去这件事情。

“只是……”张凡有些犹豫地说道,“这么一来,也实在是……”

“老师还请放心。”朱翊钧见张凡竟然是对自己生出了不放心的情绪,再一次开口肯定道,“朕只要说是去御书房找几本书来看看,相信是不会有人阻拦朕的。到时候朕只要说嫌有人在场,打扰了朕看书就可以了。老师放心,这件事情简单的很,绝对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微臣明白这点。”张凡却还是一副皱着眉头的模样说道,“只是让陛下去做这些事情,微臣心中不安啊!”

“唉,这件事情也不是老师为了自己谋利的。”朱翊钧说道,“那些倭寇侵扰了我大明海疆这么多年,咱们这么做,也算是为天下的百姓,讨一个公道回来。”这下子,朱翊钧直接是把事情扯到了国家大义之上。

这么一来,张凡也就是无话可说了,他的目的已经是达到了。

“不过……”朱翊钧却是突然说道,“朕这里有个问题。”

“陛下还请说。”张凡说道。

“老师是只打算将这些火枪卖个其中的一个大名?”朱翊钧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张凡自然是明白朱翊钧在说什么。张凡自己也不是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没有做出决定。如今朱翊钧倒是提出来了,张凡打算先探探他的意思再决定。

“要朕说吗……”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咱们要卖,也就不能够厚此薄彼了,两家都卖。不,不光是两家,只要是他们有需要的咱们就卖。”

“这……”张凡听了朱翊钧的话之后,有些汗颜起来了。没想到朱翊钧年纪不打,这心思却是一点也不小,“这样子,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朱翊钧却是一点都不同意张凡的犹豫,“既然咱们打算这么着抱负他们,那就做的狠一些。放心吧老师,他们不会发现什么的,还得谢谢咱们呢。”

“话是这么说不错……”张凡心中自然也是这么想过的,不过,“可是那里毕竟是在打仗。两军对垒交锋,必然会有一方落败的。到时候若是得胜的一方从失败的一方手中缴获了兵器,却是发现和咱们卖给他们的一模一样之时,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张凡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虽然说,以如今大明朝在世界上的实力,即便是公开了说支持交战的双方,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既然做了,自然是要做的完美一些,做的让人看不出来。明明是自己害了对方,对方还得对自己感恩戴德,这才是最高境界。

“这……说起来,也不难。”朱翊钧却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哦?不知陛下想到了什么办法,微臣洗耳恭听。”张凡见朱翊钧居然是想出了办法,不由得问道。

“嗯。”朱翊钧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朕虽然对于军中武备之事并不是十分了解,不过这火枪,以前朕倒是被父皇领着去见识过。虽然有些年头了,再加上朕当时太过年幼了,记的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朕还记得。军中所用的火枪有两种,虽然打起来有些差别,但是也都差不多。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两种火枪的样子是一点都不一样。”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面也就是明白了。当然了,卖两种样子根本就不一样的武器过去,交战的双方自然是看不出来这些是同一方卖出来的。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对如今正值年少的朱翊钧刮目相看了。看来朱翊钧这“财迷”的名号却也不是乱说的,他的确是有着财迷的本质。最起码,如今在张凡看来,他作为一个商人,那是极其有天赋的。

“微臣明白了。”张凡说道,“微臣这就回去问问看,倘若当真是如陛下所说这般的话,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

“嗯。”朱翊钧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十分高兴的样子。看来对于这件事情,朱翊钧是深深着迷了。

第五百章 拿捏不定

就是第二日.今日并无经筵,所以早朝之后,张居正也就去忙内阁中的事情了。而冯宝由于司礼监也有些事情,再加上这个时候,正是张凡为朱翊钧授课的时间,所以也是不在。

而张凡,早朝之后,就去到了乾清宫。

昨天,他和朱翊钧谈过之后,便回去找人调查了一番。大明军队当中,却是是有着两种样子完全不同的火枪,一种是老式的,一种是新式的。由于新式的火枪比之老式的,用料更省,而且重量也是轻了不少,再加上两种火枪的威力也都相差无几。所以现在,无论是戚继光的戚家军还是京城的神机营,全都只是装备新式的那一种。而老式的火枪,虽然在军中还有商量存在,却已经是不在制造了。等到在军队中的老式火枪全都损坏之后,就会完全退出人们的视线了。

若不是朱翊钧还依稀记得一点的话,恐怕也不会有人对张凡提起这件事情了。甚至于张凡让人去询问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过既然还有,那就没有问题。虽然说那种老式的火枪已经被打入冷宫,不准备在造了,但是它的图纸还在,若是还想要生产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有,那么张凡就没有顾及了。既然没有了估计,那么朱翊钧的提议也是符合了他原来的想法。所以当日,查证了消息的张凡就赶紧回到了宫中,和朱翊钧说明了这件事情之后,便是亲手写下了一道圣旨,交给了朱翊钧。

而朱翊钧也是毫不辜负张凡的期望,当天晚上,他是登基之后首次驾临御书房。在看管的太监那疑惑的眼神下,朱翊钧是面色不改,堂而皇之地说明自己的来意。他说自己最近有感于经筵所教授的内容,想要多读些书,特意来御书房这个清净且又符合气氛的地方。

而看管的太监们见皇帝如此说话,却也不会去过问朱翊钧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就按着他的意思退下了。

实际上,朱翊钧已经是露出了马脚了。他毕竟还是有些做贼心虚了,这才会对着这些太监奴才这么一番解释。而实际上,他作为一个皇帝,手中有没有权势都无所谓,只要他想,宫中还是没有能够阻拦他的地方的。

不过好在,那些也只不过是些小太监,再加上朱翊钧如今年幼,所以并没有怀疑什么,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他们遗忘了。

而朱翊钧也是趁着那个时候,将张凡事先写好的,被他卷起来藏在怀中的圣旨拿了出来,拿着玉玺加盖上了印章。只不过之后,朱翊钧还是装模作样地在御书房中看了一会书。而且昨晚,李太后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还特意过来看了看他,不仅在话语上慰劳了他一番,还让御膳房做了一些宵夜送来,生怕朱翊钧累着了。

这让朱翊钧的心中倒是非常感动和愧疚。毕竟他这次算是欺骗了自己的母后,然而李太后不仅没有察觉到,反而还是夸奖了他一番。

不过这种愧疚并没有在朱翊钧的内心中停留多久,便是烟消云散了。在他看来,自己和张凡所打算的这件事情,虽然说不能够对李太后言明,或者是诏告天下,不过却也是一件为了大义,为国为民的好事。

因此,很快的,朱翊钧也就是心安理得了。在他看来,一件虽然不能向外人言明,却是正确的事情,是值得这么做的。

总之一点,朱翊钧是将圣旨的事情搞定了。而且对此,朱翊钧显得是十分得意。今天早上上朝的时候,心中得意的朱翊钧甚至就连坐在龙椅上也不显得老实,还特意向站在下面的张凡挤眉弄眼,那模样,明显就是一副邀功的样子。

对此,张凡心中是非常无奈的。不过他如今的涵养也算是相当不错了,表面功夫更是过硬。早朝之上面对着朱翊钧的怪相,张凡愣是没有半点所动,一直是一副恭谦的模样。

倒是一旁的其他大臣们,见了朱翊钧对张凡的如此模样,都是有了反应。虽然早朝之上,百官们要顾及礼仪,不可擅动和开口,但是他们望去张凡的眼神中,那份疑惑和怀疑却是不言而喻的。这让张凡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只能还是一副面色冷静的模样。这才是让其他的大臣们虽然是怀疑,却是没有看出来任何东西。

早朝之后,张凡自然是不会多做停留,免得会有人找他问起来刚才是怎么回事。朱翊钧才是刚刚离开,他就赶紧起身跟了过去。不过张凡的这个举动,却也是让那些刚刚还有些疑惑的大臣们都明白了,看来朱翊钧和张凡之间的确是有事情。不过他们君臣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那可就是众说纷纭了。

乾清宫中,张凡才刚刚进门,朱翊钧就立刻将屋子里的太监宫女赶了出去。

“哈哈。”房门才刚刚被关上,朱翊钧就得意地笑出了声音来,看着张凡露出了比之刚才,他在皇极大殿之上更为得意的样子,说道,“老师,方才在大殿之上,朕给你的暗号你可见到了?”

“微臣……微臣见到了。”张凡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当然是见到了,而且,朱翊钧那个何止是暗号,他那个模样明显就是在说什么事情已经办妥了,就差将事情的内容说出来了,“陛下果然是好本领,如此棘手的事情,陛下出马,不费吹灰之力便办成了,微臣是在是佩服。”张凡口中所说的这番话,就连张凡他自己都有些不太肯定到底是在嘲讽朱翊钧,还是在恭维他了。

“唉,老师太过夸奖了。”而朱翊钧,显然此刻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根本就不会去过多地考虑张凡的相反究竟是什么样的,直接将张凡的话归为了对自己的赞美,“老师,这就是盖了章的圣旨,朕今天早上还特意去归了案,以后就算是母后发现了,却也是无法更改了。”说着,朱翊钧从自己的床下,将那份圣旨给拿了出来。

见到此景,张凡当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只能说些官面上的话:“陛下圣明。只是,昨晚陛下可有被什么人怀疑了?”

“这个老师还请放心。”朱翊钧大言不惭地说道,根本就忘记了昨天晚上他的那副紧张模样,“朕说要来御书房看书,又有何人敢阻拦。而且昨天晚上,母后也是知道了此事,还特意过来看望朕,好言劝慰了朕一番,要朕保重身子,不要看的太晚了。”朱翊钧的话说到了这里,面上显得是更加的得意了。

而张凡对此,当真是没有什么话再好说的了。

“既然如此,老师还是快些拿着圣旨去兵部吧。”朱翊钧看来对于这件事情很是着急,如今就已经开始催促张凡了。

“这件事情暂且不急。”张凡说道,“而且,微臣这才是刚刚到了陛下这里,现在就离开的话,未免会让有些人起疑心,那可就不好了。再说,昨日经筵刚过,后天又要再开,陛下若是有什么疑问,微臣也好在此为陛下解答一番。如若不然,后天张大人问起来,陛下却无从回答,那可就不好了。”

“嗯,老师说的有道理。”朱翊钧思量了一番,说道,“还是老师想的周全。既然如此,还要劳烦老师了。”

接着,张凡就开始为朱翊钧讲授。只不过,这讲授的过程中,朱翊钧很明显是心不在焉的,至于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如今却也是不言而喻了。

而张凡的心思却也没有完全放在为朱翊钧讲授这上面,他也在考虑着这件事情。

如今虽然已经有了圣旨在手,事情是铁定能够办成的了。但是张凡却还是有些担心。

他知道,工部只是负责制造,只要有了圣旨和兵部的手书一同到达,工部是不会太多过问为何要制造这一批其中还有已经过时了的火枪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没有人会怀疑,毕竟这道圣旨还要走兵部那一道关卡。

兵部尚书杨博,张凡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自从上一次他和葛守礼与张凡的一番合作,让冯宝打算接着王大臣一事儿陷害高拱,最终清洗朝廷势力的打算落空陪你过之后,张凡与杨博之间也算是有了些交情。之后他们二人也是相谈过几次,而且还算是投缘。

正因为如此,张凡也是对杨博这个人颇为了解的。这个人的确和葛守礼很是相像,对于很多事情都能够做到秉公执法、不偏不倚。但是,杨博与葛守礼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葛守礼为了成事,必然是会坚持己见。而杨博则不同,他要做的事情,却是不会去管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只要能够成事,杨博就会去做。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张凡是有自信可以去说服他帮助自己做成此事,却也能够保守秘密的。但是俗话说人心难测,杨博面对这件事情究竟会持有什么样的观点,张凡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等一会张凡去往杨博那里,就能够见分晓了。

第五百零一章 后顾无忧

事情总算是办成了,张凡如今也算是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件事情对于张凡来说,办得成固然是不错,就算是办不成,他还是有别的办法让那个岛上面的战争打得更加激烈一些。但是现在这个办法,对于张凡来说,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能够赚些钱,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他之所以会感到如此放松,实际上还是因为那道圣旨。

虽然说,朱翊钧将一份已经加盖了玉玺,并且在大内中备了案的有效圣旨交给了张凡,但是张凡还是有些担心。他倒不是担心说一旦这份圣旨上的内容被泄露了出去会让人在背后说他重利的坏话,只不过到时候肯定会有什么影响,什么他不希望出现的影响罢了。

但是张凡最终也还是决定这么干了。不过即便是他心中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当他拿着这份圣旨去见杨博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杨博不是什么三岁小儿,不是好忽悠的,张凡自然是能够明白,只要杨博看见了这份圣旨,稍稍揣测就能够想得出来其中的关联。张凡所担心的是杨博会不会不同意这么干。

不过在张凡看来,杨博应该是会同意的,毕竟杨博也是个识得大义,将国家朝廷摆在前列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杨博这人,除了他那种为达目的,任何手段都能够使得出来的作为,更重要的是,他对于这种事情,有点可以用“瑕疵必报”来形容了。对于外族来说,只要他们胆敢侵扰大明的边疆,杨博觉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当张凡拿着圣旨去往杨博府上的时候,心中虽然是有些忐忑,不过在他看来,这件事情成事的几率会大上许多。

果然,正如张凡所料那样。

杨博接下了圣旨之后,只不过稍稍思量便是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张凡会要这么多火枪,显然不是给大明的军队用的,大明军中该有火枪的也已经全都装备了。而对于张凡,杨博虽然是并不算接触太长时间,但是也有些了解的。张凡自然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将这些枪交给什么外族,或者是大明之内那些打算叛乱造反的人,更何况就算是给了他们,没有火药弹丸,这些火枪也与木棍无异。

再说了,不论张凡的这份圣旨是从哪里弄来的,必然是经过了李太后,或者是朱翊钧的同意的。既然皇帝或者是太后的已经是同意了下来,那么他杨博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太后再是一个妇人,朱翊钧再是一个孩童,他们毕竟是大明的皇族,他们绝对不可能看着别人用自己的东西来危害自己的。

而如今,唯一能够需要这些东西的,也就只有扶桑那里了。欧洲人有着自己的火枪,自然是没有必要从千里迢迢之外的大明朝购买。而大明朝以前与扶桑也是有过生意往来,无论是朝廷承认的,还是当年的“五峰船主”,海盗王汪直的走私行为,总之杨博是明白这些的。

而想到了这些,张凡打算去干些什么,杨博心中也就自然是有数了。虽然说这个办法看起来很无耻,绝对不符合圣人教化,但是对于杨博来说,一个靠近大明,而且其间战乱不断,流亡的人还会不断对大明海疆进行骚扰的国度,的确是需要如此去治治他们。

所以,考虑清楚了的杨博,并没有开口询问张凡什么,而是问道:“张大人,为何才这么点?”

“杨大人说什么?”张凡对于杨博突然间开口说的这番话有些不明所以了。

“我的意思是,怎么才这么些枪?”杨博说着话,摊开了圣旨,说道,“这里总共才让工部制造三千只。那扶桑国虽然疆域并不如我大明朝宽广辽阔,不过据说那里的人也是不少,而且如今他们整个国家都在混战。这三千条火枪,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呃……”张凡听杨博如此一说,顿时间是无语相接,冷汗都留下来了。本来,张凡之前还在担心杨博会不同意,或者说是即便杨博同意了,也会对他大肆说教一番。然而如今,杨博非但没有责怪张凡什么,还说这东西给的太少了。这的确是让张凡觉得有些汗颜了。

“这……这也是有原因的。”张凡好半天才平定了心中的那些个怪异想法,看着杨博说道,“杨大人所说的这些,我也是考虑过。”

“哦?”杨博听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好奇地问道,“既然你想到了,为何如今却是改了想法?”

“杨大人,我在这么准备之前,也是对扶桑那里的情况做了些调查。”张凡说道,“那里虽然人也算是不少,不过那里如今的大名混战之下,真正能够上战场的,都不是经过训练的士兵,那些人都是各方势力的宝贝,全都是用来看家底的。真正上战场打仗的,大都是农民,而且基本上都是些吃不饱的人。先不说他们的仗究竟打的怎么样,只是每场仗,双方能够各出个一千来人就可以算得上是惨烈了。

“而火枪这种东西,对于用人来说,并不是如那些刀剑一般,握到手里,即便是没有训练过,也能拿起来砍人的。所以说,那里的每个势力当中,能够拿着火枪上战场作战的人,也是没有几个,咱们的这些枪虽然还不算多,但是对他们来说,却也是足够了。”

杨博听到张凡这么一说,面上不由得一滞。两军作战,只不过有两千人对垒,居然就可以称得上是惨烈大战,这对于任何一个受了天朝几千年问话问话熏陶的人来说,都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而且……”张凡接着说道,“火枪这种东西,杀伤力极强,特别是在那些扶桑人的眼中,对于火枪很是重视的。所以他们即便是购买,却也是肯花大价钱的。我在杨大人面前是晚辈,也就不用瞒着杨大人了。这些枪由工部造出来,成本不过是十两白银一条而已,就算是加上由咱们的人运过去的种种价钱,最多也不过十二两一条。但是如今,一条火枪在扶桑那里却是可以卖得到五两黄金的天价。

“虽然说,扶桑历来盛产黄金,可是那里打仗大了一百多年了,各方势力都是大有损耗,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购买的人,也的确是不多了。再说了,咱们又不能随意降价,即便是咱们愿意往下降,那也得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才行,且价格不能让出去太多了。要不然,所谓乱世出才人,那扶桑岛上也不都是蠢蛋,被他们看出来了什么却也是不好。”

“嗯。”听了张凡的这么一番解释,杨博思量一番,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只不过……”张凡突然间,有些犹豫了,“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而且一直让我心中不安。”

“什么问题?”见张凡如此,杨博问道。

“杨大人知道。”张凡说道,“那扶桑岛上战乱了百多年,无数的散兵游勇因为失去了君主而无处可去,来到我大明海疆劫掠百姓。我是怕到时候,会不会有倭寇拿着咱们卖过去的枪来打咱们的百姓。倘若是有这种事情发生的话,张凡可就是死罪一条了。”

“呵呵。”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杨博反而是笑了起来。

看着杨博,张凡纳闷了:“杨大人,何故发笑?”

“不。”杨博笑着说道,“我笑张大人啊,枉你是锦衣卫的都督,却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

“何事?”张凡听杨博这么一说,更加纳闷了。

“也难怪。”杨博说道,“这些事情,你们锦衣卫是不会去关心的。”

“还请杨大人一解张凡心中的困惑。”张凡虚心向杨博讨教道。

“那些倭寇,侵扰了我大明海疆百多年,固然是可恨至极。”杨博说道,“可是,除了去年,张大人在江南遇到的那档子事。对方来的毕竟是那扶桑的大将军麾下的人马,带着火枪铁炮之外,张大人何曾见过有什么倭寇来袭是带着火器的?”

张凡听杨博这么一说,立刻是思索了起来。果然,事情当真就是如杨博所说的,倭寇是从来都没有用过火器,即便是以前的卷宗,张凡并没有逐一翻看过,不过但凡他看过的,都没有发现过。

这实际上也是戚家军对战倭寇,尤其是成名之后,有了朝廷支持的戚家军能够大杀倭寇四方的一个原因。戚家军手中握着比之倭寇的那些个原始刀剑更加犀利的兵器。

“这是何故?”张凡问道。

“那扶桑的人,虽然是知道火枪的威力。”杨博说道,“但是那里并不盛产硝石等物,火药也不多。所以即便是打仗,每个人配发的也是不多。而那些打了败仗的战俘,也是要悉数将手中的火药弹丸上交才能被放出去自生自灭。在那里,民间是一点火药都找不到的。”

“原来如此。”听到杨博这么一说,张凡这下子可算是完全放心了。

第五百零二章 非常办法

虽然张凡已经从杨博的话当中得到了自己的想法并不会产生危害的事情了,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一点担忧.关于这点担忧,杨博也是有的。

“只不过,如今还有个问题。”果然,杨博开口提了出来,“虽然说把这些火枪卖给那些扶桑人并不会有什么危害,但是……”

“但是?”张凡似乎也是考虑到了和杨博同样的一个问题。

“嗯。”杨博点了点头,说道,“那扶桑岛上面,战乱已经是持续了百多年的时间,虽然就如同你方才所说的那样,那里真正能上战场打仗的没几个人。但是这一百多年下来,想来那个国家也是已经千疮百孔了。如今,你的这批火枪再卖给了他们,虽然是两边卖,可是他们那里的战况也必然是会更加激烈。我倒不是在乎那里会死多少人,但是这么打下去,流离失所的散兵游勇必然会较之以前要更多了。这么一来的话……”

“杨大人是在担心……”张凡已经猜到杨博所要说的了,“这么做会让那些侵扰我大明海疆的倭寇增多?”

点了点头,杨博表示认同,继续说道,“本来,海疆的倭寇之患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这几年,由于戚继光的原因,倭寇渐渐的也是少了不少。再加上去年你在江南的那一次,杀了整整两万人,如今大批倭寇同时上岸几乎已经不见了,大多是三五成群的不成气候。我担心这么一来的话,倭寇之患会再次变多。再加上如今戚继光奉了先皇之命,镇守蓟州,无暇分身东顾海疆。我担心倭寇之患如果再起,会相当麻烦。”

杨博的这番话,让张凡是皱起了眉头。不错,他之前也是想到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却没有细想过。在他看来,自从大明朝开过的那一日起,倭寇之患就从来都没有断过。甚至于,虽然如今的形式是好了很多,但是以后,倭寇的麻烦任然会继续存在。而如今,即便是他这么做了,海疆的情况虽然不会更好,却也应该不会变得太坏了才是。

可是现在,杨博的一番话,让张凡不由得不再次深思了起来。嘉靖一朝那是大明海疆倭寇最为猖獗的时候,那时候,为了抵御倭寇,将当时隶属于松江府管辖的上海县筑为上海城,仍然属于松江府的管辖。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那时候的倭寇究竟有多么猖獗,而且倭寇的主要侵扰目标就是在松江府一带。

到了如今,隆庆坐上皇位之后,下令开关,也因此,对于海疆的防御也是更加重视了许多。但是也仅仅是局限于陆地上。到了去年,居然已经开始有倭寇在商船还在海上的时候就拦截海船,登船抢劫杀人了。

幸好当时张凡的人就在江南,即使让当地巡抚派出了战船前去护航,如今更是得到了隆庆的允许,每到商船出海和归航的时候,都会有朝廷的战船出海护航。甚至于在张凡的怂恿之下,隆庆居然答应了可以让那些出海的海商们在自己的商船之上搭载护卫以及装配火炮。当然了,这些火炮自然都是由朝廷来制造,以高出实际价格很多的银子才能被那些海商们拥有。

为了这件事情,当时朝廷里面还有过一番很大的争议,毕竟在中国,历朝历代都是将商业放在了最后位,即便是当年经济最为发达的大宋朝也不例外。大明朝也是自从朱元璋和朱棣那时候起,对于商业也不再是想过去那样一味的压榨,不管不问了,而且还提出了很多有利于商业发展的提议。

不过这件事情得意成功,所依靠的还不仅仅是隆庆本人以皇帝的身份力排众议,要知道如果说是那个朝代的皇帝最为没有权势,或者说哪个朝代的大臣最能够限制皇帝的权势的话,明朝绝对是榜上有名的。

当时,隆庆将这个提议提了出来之后,立刻就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其中领头的一个人就是高拱。当时的高拱,没有了徐阶的威胁,又是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觉得自己在朝中能够呼风唤雨了,甚至就连皇帝的账都可以不买了。说实话,当时高拱反对这个提议,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对于这项提议的不认同,毕竟就算是允许商人有武装的话,那也必然是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不会闹出什么麻烦的。高拱这么做的最主要的原因,实际上就是为了向朝中的那些大臣表明自己的权力。

但是,不凑巧的是,当时朝中对于高拱就已经非常的不满了。不仅仅是冯宝和张居正二人,高拱回到朝廷之后,清算了很多人,也得罪了很多人。虽然那些被他得罪了的人并没有马上就向他报复的能力,但是如今,高拱竟然敢不同意皇帝的提议,那么他们自然是会站出来声讨高拱。而实际上,这些站出来同意隆庆提议的人,实际上有不少在心里面也是觉得让那些以往一直被他们视为逐利之人的商人拥有兵器,并不同意。

说到底,这件事情实际上就是一种意气之争罢了。好在最后,反对高拱的人数也是太多,这个决议最终是被通过了。

这个话题到此,如今,张凡还是应该考虑,如何才能够减少可能会再一次大批到来的倭寇对于大明海疆侵害的减小问题。不过……

“这件事情其实有些麻烦。”杨博思量着说道,“我身为兵部尚书,这些事情自然是要过问的。不过这件事情,想要预防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咱们只要多派些人手,提前在海疆做好准备,想来到时候万一倭寇多了起来,便能加以防御了。”

“杨大人说的不错,不过如今有个问题。”张凡自然是考虑过杨博所说的情况,但是他之所以刚才没有对杨博说起来,是因为倘若想要这么做的话,还是非常困难的。

“哦?有何问题?”杨博见张凡犹豫,不由得问道。

而张凡如今,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对杨博说了。不过杨博是不是兵部尚书,总之一点,想要调兵前往江南做为护卫海疆的人手,那就必须要得到朝廷的同意才行。然而如今,朝廷当中是以李太后说了算的,也就是说,想要促成这件事情,那就必须要得到李太后的同意才行。

可问题是,张凡实在是想不到应该用什么理由,来向李太后提出这个要求。毕竟,如今大明的海疆可谓是安全的很,倭寇已经是很少请来侵袭了,即便是今年夏天,这种往年里都是倭寇行事最为猖獗的时候,过来的倭寇也没有多少,根本就不成气候。再加上如今,海面上都有着大明的军舰战船航行着,如今的倭寇就连想要登船上岸都显得十分困难了。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面,张凡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李太后向海疆增兵。毕竟这件事情,他所要做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跟李太后说过,甚至于出了自己锦衣卫当中的几个有限的任务,也就只有朱翊钧一人知道。至于杨博,张凡也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情,完全都是靠杨博自己猜测猜出来的。

而这件事情,张凡明白虽然是祸害比的国家,祸害一个自己讨厌的国家,祸害一个不管是如今还是将来都会伤害这神州大地的国家,但是张凡明白,如今他若是将事情说了出去,绝对会遭到一大批人的反对。

所以,如今的张凡是完全没有理由,向李太后上凑要求加强海疆的防御。

然而,张凡明白,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他不敢打赌到时候,自己的行为会不会使得倭寇增多。而且他不可能坐着安静地等待着,等到海边出事了,才能以那种理由要求增加海防。自己所做的事情,他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无关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这件事情……”杨博看着犹豫的张凡,似乎已经是猜到了,不由得试探道,“看来李太后并不知道啊?”

没有说话,张凡看着杨博,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嗯。”杨博见张凡如此,也就是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能够这么着直接向李太后这么无理由地提出要求了,更加不能够向李太后说明这件事情的前后原委了。

“既然如此。”杨博是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张凡面色凝重地说道,“咱们这就得另想办法,让太后娘娘同意增兵海疆了。”

“杨大人这是何意?”听到杨博这么一说,张凡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东西来。但是面对张凡的,却是一张严肃无比的脸孔。

看着这张脸孔的张凡,一开始还只是疑惑。但是立刻,张凡的疑惑变成了怀疑和惊讶。在这一瞬间,张凡想到了杨博那种为了达成目的而誓不罢休的性格和手段。而如今,杨博露出了这幅表情,显然是他已经想到什么办法,什么非同寻常的办法。

张凡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知杨大人有了什么主意,还请相告。”

第五百零三章 以彼之道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很可能杨博早就已经想到了什么办法.但是如今,张凡的话问出了口之后,杨博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倒不是说他还没有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办法,杨博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张凡看到杨博这么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心中多少都已经能够猜得出来一些了。不过猜出来了,张凡却是更加的疑惑了。杨博的个性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使出任何手段来。

而如今,即便是奉行这这么一套行事作风的杨博,却是无法对张凡说出他的打算到底是什么,这不由得让张凡在疑惑的同时,也是非常的惊讶。

杨博究竟想出了什么办法,让他自己都无法开口呢?

“杨大人。”张凡见杨博迟迟不肯开口,思量一番,不由得开口说道,“杨大人若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还请直言。这件事情如今已经是停不下来了,那么将来我朝海疆便极有可能会受到威胁。当然,也可能不会,也许那些倭寇经过戚将军这么多年的清剿已经忌惮了,也许那些倭寇经过去年的那一场大败就不敢再来这里撒野了。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毕竟无人知道究竟会怎么样,而且在我看来,倭寇会再次侵扰我大明海疆的可能性很大。杨大人还请三思,到时候或许那些倭寇无法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害,但是只要有人因此而受伤,那也全都是我大明的子民百姓啊!”

张凡说的这番话,实际上就是用这些事情来逼迫杨博开口罢了。不过显然,杨博听了张凡的这番话之后,面上的表情已经是有了松动,他已经有些想说了。可是杨博的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杨大人。”张凡见状,只得再次开口说道,“这件事情虽然如今已经是有了陛下的许可,可是开头是我张凡挑起来的。张凡在此恳求杨大人了!”说着这话,张凡站起身来,向着杨博恭敬地一拜。

“张大人,快快请起。”杨博见到张凡如此,也是慌忙着站起来将张凡扶起。看了看张凡那副坚定非常的眼神,杨博已经明白了张凡的决心。

叹了一口气,杨博用一副很是无奈的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说出来。”

“多谢杨大人。”见杨博愿意相告,张凡自然是非常高兴。

“其实……办法我早就已经想到了,而且简单的很。”杨博说道,“只不过,这办法实在是太过下作了,我实在是不想……”

“杨大人还请放心。”张凡见他虽然答应说了,但是还是有些犹豫,开口说道,“这件事情,这个办法虽然是杨大人想出来的,可是到头来还请让我去做。此时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跟杨大人有什么关联的,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皆由张凡一力承担。”

“唉。”杨博听到张凡这么一说,也是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说真的,我倒还真不是怕这些东西。这个办法也不是没有被人用过,但是我实在是不想要跟那人相提并论罢了。”

张凡听杨博这么一说,心中了解的同时,却也是好奇的很。看来杨博不愿意说,倒不是因为他想的办法有什么不妥了。想来也是,凭着杨博的那种性格,当年在漠北之时,为了对付鞑子,很多下作到了极点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做过。如今同样是在对待外族的问题上,杨博又怎么会有什么犹豫不决的呢!

看来,杨博之所以不愿意说的原因,应该是私怨了。只不过张凡实在是没有想出来,到底是什么人,杨博会如此的讨厌,甚至连对方做过的事情,杨博都不想再照样子做一遍。

“想来,去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吧。”杨博对张凡说道。

“这是当然。”张凡说道。去年,张凡做为钦差去往江南调查贪赃的事情,解决之后,更是碰到了因为那刘山几年来擅自冒充皇帝特使的原因,造成了倭寇大举进攻的事情。这件事情张凡自然是记忆犹新,甚至于在张凡看来,虽然到现在才只不过过了一年的时间,但是张凡觉得恐怕自己这辈子都会记得。

“那,你是否还记得……”杨博说到这里,打了个顿才继续说道,“当初你和你的手下从一点蛛丝马迹当中,发现那些倭寇将会有大动作之后,向先皇上奏折,请求搬救兵的事情吗?”

“这点我自然是记得的。”张凡说道,“当时虽然查出了很多证据,奈何却是没有一项直指那些倭寇。事后我才是得到消息,知道当时先皇虽然是相信我的,并且也是打算派出人马前去江南救援。但是朝中的大臣们却大都是不相信,都觉得我所说的全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之事,不应劳师动众,派出大军前往江南,那纯粹是出力无功的。最后,还是因为冯……”张凡回忆起去年的那些事情,一一说来,却是说到冯宝那里的时候打住了。

就在这一瞬间,张凡的心中是异常的明悟,他已经完全能够想得出来,杨博所想的是什么办法了。

“不错。”看到张凡的这幅表情,杨博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我所想的的确是这个办法。”

杨博虽然只是这么一说,但是张凡已经是明白了。当时,虽然隆庆这个皇帝愿意相信张凡的奏折,并且都已经是打算派兵去江南了。可是满朝文武却是都不同意。

而最后,这个问题得以解决,虽然已经是有些晚了,但是毕竟是解决了。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正是冯宝。

当时冯宝也不是因为和张凡的关系有多么好才是帮张凡的,而是因为当时,冯宝急于想要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想要除掉孟冲。而当时,唯一的、也是最为关键的证据,记载着猛冲许多事情的那本账簿,却是正在张凡的手中。

所以,实际上,冯宝并不是为了帮助张凡,而是为了帮他自己而已。不过就那件事情的结果而言,不论冯宝的初衷是什么,总之最后的结果是达到了。

而当时,冯宝所用的办法实在是非常简单。他是让自己手下东厂的番子,也不知从何地随意抓了一个人来,甚至于张凡当时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都在怀疑冯宝到底有没有一个“犯人”在手中。

总之,冯宝找到了这么一个人,之后便是上奏说自己的手下在江南抓到了一个倭寇。然后经过一番严刑拷打之后,那个“倭寇”忍受不住东厂的残忍手段,招供了。说是倭寇将会大举进攻江南之地。

正是靠着冯宝奏上去的这个消息,朝中的文武百官们虽然是疑惑非常,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派兵前往江南,用来应对可能出现的棘手状况。而且这一派,就是大明朝先下最为精锐的戚家军。

最终,戚家军虽然是晚了几日,但是还是在最后,最为危急的时刻赶到了,解除了扬州城的危险。

这些情况张凡自然是能够记得清楚的。而如今,杨博说他想到了能够让朝廷加强海疆的防卫,却也能够让李太后以及朝中的百官们全都同意,哪怕只是勉强同意的办法,实际上就是复制冯宝去年所用的办法而已。

只不过,张凡这么一来也是明白了刚才为何杨博是死活都不愿因说出来的原因了。看来,这个办法并不是杨博自己所想出来的,显然是他想到了去年冯宝所用的办法,如今才会有了这么个办法。而冯宝如今在朝中,虽然是和张居正称得上是“珠联璧合”了,并且其如今权势无比的同时,在朝中、乃至是在京城的民间都有着不错的风评。但是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自然有人是讨厌冯宝的。而讨厌冯宝,并且能够将自己的心情直言不讳地说出来的人,张凡知道的并不多,除了一个葛守礼之外,也就是面前的这位兵部尚书杨博杨大人了。

再加上通过上一次的王大臣事件之后,杨博的这种讨厌冯宝的情绪也是越发地严重了。从他如今居然就连从冯宝那里借鉴过来一个办法都不愿意,这就能够看出来了。看来杨博与冯宝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深了。

“杨大人,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凡对杨博说道。

“张大人但说无妨。”杨博说道。

“我知道张大人的心情,只不过……”张凡说道,“一来,这件事情虽然皆因张凡个人所起,不过说到底就算我不这么做,这样一来也只会对那些海疆的百姓们有好处;二来,且不论杨大人与冯公公之间有多么深的间隙,不过这应该不在其中才是。再说了,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将来说不定杨大人就能够从冯宝那里学会什么办法能用来对付他的呢。”

“嗯。”听张凡这么一说,杨博是思索了一番,说道,“张大人所言不错,杨博也是被意气迷惑了双眼了。”

第五百零四章 选取时机

再听过张凡的这番带着劝慰之意的话语之后,虽然杨博很明白,这只不过是张凡安慰自己的话语罢了,但是他还是非常感谢张凡了.不过这个时候,杨博也的确是认识到,刚才的自己确实是有些太过意气用事了。

就算是这个办法是冯宝当初用过的,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冯宝又没有申请过那个在这个时代还不存在的“专利”,也没有放出话来,别人不准许使用他用过的办法。再说了,中华大地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历朝历代不论是朝廷还是民间,勾心斗角的情况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冯宝的这种办法绝对不会是他第一个使用过的。

杨博明白,刚才的他因为上一次的王大臣事件,心中已经是种下了对于冯宝那种挥之不去的厌恶感。正是这种感觉让他意气用事,迷惑了心智的同时,根本就看不清楚事情的孰轻孰重,这才会是变得如此。

现在,经过张凡的这一番,可以算是开导的话语,他也已经是想明白了。既然都是用计,有何必纠结于究竟是何人所想出来的计策呢!而且,不管怎么说,冯宝如今都算是跟他同朝为官的官宦,两人说起来还算是同僚呢。就算是二人已经成为了殊死相斗的那种敌人,那么敌人的计策不就是更加值得借鉴了吗!

而张凡这边,在经过杨博的这么一番指点之后,也是茅塞顿开。张凡对于往日,自己所经历过的任何事情全都能够记得住,本来让他自己想出这么个办法并非不可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容易的。但是如今,张凡正烦恼与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这些事情烦恼着他,让他一时之间是忘记了到底应该如何行事了。如今经过杨博的这么一番指点,他也是理清了思绪。

“既然如此。”张凡对杨博说道,“这件事情我这就去准备了。”

“这么急?”杨博见张凡如此急,不由得说道,“如今,这些火枪都还没有制造出来,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这么着急去做什么?而且若是你现在就准备好了,上奏之后,万一李太后马上就答应了,并且马上就拍了军队前往江南那里,却是等了良久都没有倭寇前来,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这……”杨博的话让如今正是心思急躁的张凡也是回过了神来。情况的确是如此,毕竟在这之前,张凡一直都是在考虑应该如何才能够让李太后答应下来这件事情,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万一李太后马上就同意了的情况。

这么想也并非是不可能的,毕竟李太后说到底也是个妇人。妇人掌权,所求的并非是什么汉唐盛世,而更多的则是太平天下。想要太平,自然是要对很多事情都早做防范才是。所以说,一旦张凡上奏说江南那边可能会有倭寇之患的出现,李太后问都不问,甚至是不需要张凡拿出什么证据就同意派兵前往江南守备。那么一来的话,张凡可就是非常尴尬了,那个时候的张凡可能就不再计较于倭寇会不会来的问题了,而是会希望倭寇能够早一点出现才好。要不然他可真就是欺君之罪了。

如此想来,人生的际遇与变化当真是太过急剧,甚至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实在是太过奇妙了。但是对于张凡来说,不,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非常不习惯这种奇妙的,他们宁愿就要那么稳扎稳打就好了,可不要事事都是如此快速地变化。

总之一点,如今张凡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了。

“杨大人。”张凡最后对杨博说道,“那些火枪的事情还要劳烦杨大人了。”

“这件事情我晓得了。”杨博对着张凡点头说道,“我立刻就写出一份让工部制造火枪的文书来。只要一些好,我就立刻派人,不,我亲自去,带着圣旨和文书一同去到工部。”

“嗯,杨大人果然心思细密。”张凡说道,“这件事情还要劳烦杨大人亲自跑一趟了,毕竟此时不宜大事宣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不过……”杨博自然是同意张凡的话,不过他还是要问一句,“不知道张大人打算何时将这些火枪卖给那些扶桑的大名呢?若是太急的话,我自然是要催促工部一番的。”

“此事倒是不必太急,但是也不要太迟了。”张凡想了想说道,“倘若是太过急躁的话,倒不是说我会怕造出来的枪有什么问题,就是怕那样一来,会惊动了一些人。倘若是被什么有心人发觉了,追查下来知晓了事情就不好了。只是这件事情也不宜太过拖沓了,毕竟咱们这是去‘帮助’那些扶桑人的,太过拖沓的话,可就显不出咱们的诚意了。”

“这……这倒也是。”杨博听张凡这么一说,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他也不是蠢人,只是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张凡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是没想到张凡会这么说。但是他转眼一想,想通了其中的乾坤之后,也是笑了。

既然已经打算好了,张凡便告辞了杨博,离开了杨府。不过张凡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衙门中,找来了自己的手下。

这件事情即便是连自己的手下,张凡也不想要太过宣扬,知道的人除了当时跟着赵显德以及王喜亮他们一同出海的那百多名厂卫之外就并没有他人所知了。就连赵显德手下的那些跑船的人也不知道,那些人只知道他们当初在扶桑停船之后,是从穿上卸下了一批货物,但是那批货物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见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些人还以为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东西罢了。

张凡找来了王猛、梁超和王喜亮这三人之后,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对他们说了一遍。三人也是,听到了张凡将事情办妥了,也很高兴。

不过随后,张凡跟他们提起了方才和杨博的那一番话之后,便开口让他们去找替死鬼回来去当那倒霉的倭寇了。对此,几人都是有些不解。

“大人。”首先开口的是王猛,“既然当人已经跟杨大人商议过了,也同意杨大人所说的,此事并不着急。如今为何是让卑职等人马上去找那替死鬼?这不是有些太过急躁了吗?”

其他几人也是点了点头,显然是心中有着跟王猛同样的疑问。

“现在让你们去找人,并不意味着马上就要把这件事情给奏上去啊。”张凡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显然,这几人还并不是完全明白张凡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们先去找人,为的是先早点做好准备。”张凡说道,“这件事情如何做其实不难,难就难在应该如何把握这时间上面。倘若是上奏的太迟了,即便是太后娘娘同意了,但是派去的人马迟了,让江南的百姓再有什么损伤,那可就不好了。

“但是倘若我上奏的太早了,太后娘娘早早地久派出了军队,却是在那里等候多日却无所事事的话。太后若是问起我来,我又应该如何回答呢?

“最好是能够,大军刚刚到达江南,刚刚做好准备,那些倭寇就来了。这么一来最好,我也就不用交代了,甚至于太后也会更加重视倭寇的事情。”

“可是大人……”梁超面有难色,说道,“卑职等人心中也是明白,这样的话自然是最好了。但是这种事情,却是如何能够做的如此准确呢?要知道,咱们距离扶桑远的很,虽然说那里若是有了什么消息的话,咱们都能知道。可是这一来一去,时辰上面就差了很多啊!”

其他两人也是点头。

“这个我自然是考虑过。”张凡说道,“这件事情自然是不能做的如此准确,但是大差不离还是能做到的。”

“大人的意思是……”王喜亮不由得问道。

“咱们只要在将那批火枪派人运到扶桑的时候,向李太后上奏便行了。”张凡说道,“想来那里,加上打仗的时间,应该正好才是。”

“嗯,大人说的是。”王猛说道,“只是,咱们先前卖给那织田信长的那一批火枪,这怎么算呢?”

“这倒是没有关系。”张凡想了想说道,“毕竟如今,那织田信长正处于劣势,就算是哪一场仗打输了,却也是不会有什么散兵游勇逃出来祸害咱们的。只不过等到咱们的这一批火枪运过去,虽然也不过就是两、三千条的数目,不过对于那扶桑来说,可就是不同凡响了。等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必须马上上奏太后娘娘了。”

“大人,卑职明白了。”三人齐声说道。

“嗯,那么你们现在就去给我找人吧。”张凡说道,“最好去大牢里面找那些死囚来。不过即便是死囚,若是选了他,也要好生照顾好他的家人才是。切记,此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万万不可以随便抓人,冤枉了好人,可就枉费了咱们的初衷了。”

“大人请放心,卑职明白。”三人再次齐声说道。

第五百零五章 家中烦恼

如今,通过兵部尚书杨博所亲手签发的文书,以及杨博本人亲自带着圣旨与文书去面见工部尚书朱衡,那三千条出口的军火正在不紧不慢的制造过程中.

这件事情虽然说只要有心人想要查询,还是十分方便就能够得知其中内情的。但是偏偏,这件事情被保密的非常好。锦衣卫当中,张凡的几名手下自然是能够管得住自己的嘴巴,不会到处去宣扬。而张凡和杨博两人,自然也是不会将这件事情给透露出去的。所以说,虽然外人很容易就能查得到,但是对于一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来说,自然是没有查询的必要。

而工部那里,那些匠人和督工为朝廷做事做了很多年,最起码的一点,那就是不要在乎自己在干什么,什么都不要说,只要埋头干活就可以了。将来万一有了个什么麻烦,只要不是自己惹出来的,那么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其他弱势出了什么事情,那可跟他们没有关系的。

现在来说,唯一一个有可能泄露这件事情的人,反而是朱翊钧这位皇帝了。毕竟如今的朱翊钧不过十岁,对于一个十岁的孩童来说,特别是在他做出了人生的这么一个决定之后,通常都是兴奋的很。万一一个说漏了嘴,将事情在不经意之间说了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凡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他和朱翊钧还特意好言交代了一番。而朱翊钧,显然是对于在自己心中保守一些小秘密而更加感到有兴趣,自然是满口子答应了张凡的要求。

而如今,知晓事情的人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工部尚书朱衡。要说朱衡这个人,嘉靖十一年的进士,知县、刑部主事、提学副使、布政使、巡抚等等官职全都做过,算是一个靠着资历与政绩慢慢升起来的人。为人也算是本分,而且对于整治河道颇有心得。

朱衡这个人做了几十年的官,而且始终最底层的官员开始做起,说起来,朝廷里面的事情,包括那一些明争暗斗偶,阴谋诡计他可谓是全都一清二楚的。如今,杨博前来找他做这件事情,他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却也是能够猜测一个大差不离。

然而对此,朱衡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毕竟不管杨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的手中毕竟是有着圣旨。不管这道圣旨是怎么来的,也不管杨博平日里的为人究竟如何,总之一点,杨博再过大胆,也还没有到胆敢伪造圣旨的那份上。

总之在朱衡看来,这道圣旨既然是已经加盖了玉玺,那就是真实有效的,他也就没有理由去拒绝。再说了,就算是将来出了什么差错,他只要将这道圣旨拿出来也就没事了。剩下那些扯皮的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所以,拿到圣旨的朱衡既没有跟杨博询问什么,也没有打算私自扣下来而向上面求证什么。而且朱衡这一次根本就没有找任何副手,直接是找到了下面的工匠头子,向他们下了命令。那工匠头子也是个老实人,只不过随意地问了问为何还要制造那些已经过时了的火枪。对此,朱衡也是扯出了一大番根本就毫不相干的话题来搪塞他。

总之一点,如今事情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而且这保密措施做得实在是好。

这件事情搞定之后,张凡就要开始等着火枪制造好之后的行动了。王猛这边,也是已经将替死鬼找到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提来了一个死囚来。那人据说以前乃是个绿林大盗,而且在江湖中的本事和名声也是不小,却是因为不知道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打起了抢劫运送的官银的主意。

结果是可想而知,同伙是当场就身亡了,而他也是中了一箭而被抓了起来。不过由于一些别的原因,他被移交给了锦衣卫,如今才会这么方便地就被王猛找到。

这人犯下了如此罪状,即便是没有审判,却也是难逃一死。好在他之前也算是识相,并没有多做抵抗,这才是免除了大刑之苦。如今,王猛找来他,与他做了一笔交易,只要他能够按着王猛等人的要求去做的话,虽然还是难逃一死,但是他死了之后,家人可以得到一比不菲的银子。

这笔买卖自然是划算的,毕竟他不管怎么样都已经是难逃一死了,如今还是能够“发挥余热”,给家人赚取一比安家费,自然是高兴的。

而张凡,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过问什么,或者说是他不想要过问。

总之,准备的工作也已经是完成了。

如今,张凡再一次是清闲了下来。如今,也不知道是朱翊钧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还是说张居正要求的,总之,如今的经筵是再一次改变,已经变成了一条一次小经筵。而对于张凡来说,虽然他不知道这么频繁的话对于朱翊钧来说究竟是不是好事,他究竟能不能够听得进去。但是起码,对于张凡来说,他每天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空闲出来。

而空闲出来的时间,出了要处理锦衣卫当中的事物之外,也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了。毕竟,就算是锦衣卫,每天有着无数的事情发生,但是真正需要张凡去亲自处理过问的也并不多。

所以这段时间下来,张凡又再次清闲下来了。如果不是朱翊钧的传召,现在除了早朝之外,他就连皇宫都不需要去了。

本来,这段时间里面,张凡打算好好过问一番西南那边的事情,但是奈何,西南那边如今也是没有什么消息。倒不是说张凡派去,如今已经打入了张勇和王新这两个反派内部的人没有什么消息,如今那些人已经是得到了这两人的极大信任。

就在上个月,张凡安排了一场“事故”。事情是简单的很,那就是“据说”,朝廷有一批银子。不,不能说是朝廷的,而是某个官员的。总之,反正这一批银子的来路是有些“不正”的。而张凡的人便是将这个消息通报了张勇和王新二人。

对于几个刚刚才进入自己势力的新人来说,想要急于表现自己的心情他们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对于他们所说的这个消息,张王二人自然是会有着怀疑的。毕竟,几个新入伙的人而已,看起来也不太像是有什么背景的模样,如今却是说出了这么一个消息来,自然是会让人觉得怀疑。

不过,不得不说这一次老天爷也是帮了忙的。这一次正好是碰到这些造反之人正是缺钱的时候。

说起来,这也并不是什么巧合。当年,张勇和王新等人是跟着那韦银豹一同起兵叛乱的。只不过,韦银豹的目的很简单,当地的少数民族多年来受到汉人统治王朝的压迫,而韦银豹所要做的,实际上也就是想要为他们讨个公道罢了。

只不过韦银豹的这番初衷是好的,但是发展到后面,攻城略地,他也已经是不能够控制了。

而张勇和王新这两人,一开始跟着韦银豹的时候,其目的也是和韦银豹一样的单纯美好。但是所谓的人心不足,等到韦银豹的“事业”渐渐做大的时候,组织内部也就自然会产生分歧了。韦银豹自然是会坚持己见的,但是他的手下可就不会了。张勇和王新二人就是其中的代表,看到自己打下了一片基业之后,就想要收手不干了。奈何韦银豹的号召力在当时实在是太强了,他们没有能力违背。

没有能力正面违背韦银豹,那就从侧面。而实际上,他们所谓的侧面,也就是搞些小动作,中饱私囊之类的罢了。

等到韦银豹被朝廷杀害,张勇和王新二人是逃了出来。但是匆忙出逃的他们并没有带出来多少钱财,若是守着不做什么,最终只会是坐吃山空罢了。因此,他们二人决定干起老本行来,再弄一次造反。然后凭借着自己曾经跟过韦银豹的资历来聚集一些人,再狠狠捞上一笔。

不过显然,这两人前期倒也是有些本事,行动诡秘之下,居然连东厂和锦衣卫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过等到张凡的人打入他们内部,才发现实际上他们里面是混乱不堪。

如今,他们的钱财也已经是快花干净了,又有了那么多人,平日里的小抢小劫已经无法满足了。

正在这个时候,张凡给他们“送”去了这么一份厚礼,他们也就不再多心了。

最终,这些银子是顺利地到了他们的手中,而张凡的人也是得到了进一步的信任。

不过事情也就到此一步,后面的几个月来,西南的消息从来都没有断过,但是却没有什么新鲜事情了。

为此,张凡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了那里的事情。

而此刻,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张凡自己家中的情况。而说是家中的情况,实际上如今张家的一切都好的很,两个孩子健康成长,骆灵儿又有了身孕。只有两个人不高兴,映月和昭雪。

而映月倒是不怎么急,但是昭雪已经是坐不住了。

对此,本来张凡打算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的岳父陈文川来了。

第五百零六章 岳父到来

当年,隆庆初年,也就是张凡刚刚来到这大明朝的这一年,王崇古被任命为总督陕西、延、宁、甘肃四地的军务.而王崇古虽然是个读书人的进士出身,但是其喜爱兵书军法、善言兵事,且对于大明边疆的情形非常熟悉。

这位半路出家的读书人,军务也是了得,嘉靖三十四年之时,为常镇兵备副使,初次接手军务的王崇古便是大举击溃倭寇与夏港。从此以后,展现出了军事才能的王崇古也是一头扎进了军队当中,且治军有方不说,还能够多次立功。

自从王崇古被派往大明北疆戎守边关之后,不仅是身先士卒,就连修葺守战工事都能够亲力亲为。当年他巡抚宁夏之时,从不放弃对于地方的侦查,只要已有机会,他就会主动率兵书籍,直击敌人巢穴。犹豫王崇古的这些功绩,当年俺答曾经是多次命人前来此处劫掠。但是偏偏的,不论其他地方有多么重的损失,然而每一次朝廷得到的战报之上都会有这“宁夏独完”这么一句。这可算是一件相当了不得的功绩了。

所以,因为如此的功绩,之后的王崇古更是总督四地的军务。当年俺答能够与明廷议和,王崇古也是贡献巨大。如若不是他擅自决定将把汉那吉引入大明的话,将来又会是一场纷争。总之,王崇古的贡献,朝中无人能够否定。

如今,双方封贡互市已开,边疆趋于安宁。再加上如今又有戚继光亲自领兵驻守几处险要之地,以防鞑子突然撕毁条约,前来闹事。王崇古也就是清闲了下来。

虽然说王崇古功绩无比,武功无双,但是他也毕竟是老了,今年是隆庆六年,如今的王崇古也已经是五十七岁的高龄,再有几年就要步入花甲之年了。即便是他如今还是神采奕奕,还能够领兵打仗冲锋,但是人的岁数摆在那里,老了就是老了,不服不行。即便是王崇古本人,嘴上不说,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早已不能再像过去那般了。

今年年初,隆庆还没有病倒的时候,王崇古前来京中道贺,隆庆见了他也是大家赞赏,随即便让他改为总督山西、宜大军务。

对此,王崇古并没有觉得什么委屈,毕竟他明白,这是隆庆在照顾自己。而且他也知道,如今封贡互市日趋平稳,没有那么多需要担心的东西。再说了,王崇古本就是山西人,人人都说落叶归根,虽然他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但是他也并不会反对。

总之,王崇古是回到了山西老家,而且官位不变,并且还加了太子少保、兵部尚书的官衔,当真可谓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了。不过王崇古可不是如西楚霸王项羽所说的那样“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的这种显摆的人,但是这毕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就连他的家人也是对此十分高兴。

而随着王崇古一同回来的,自然还有他的那一干部下了。其中一个最让人关注的,可就算是陈文川了。

说起来陈文川,知道他的人都明白,也是个有大才的人。虽然比不上王崇古那么出色,但是也并没有逊色多少。而他没有王崇古如此的功绩,实在是因为当年的他家中虽然是有些关系,但是陈文川为人太过正派,不屑于使用这些东西来帮助自己上位。

这些情况王崇古自然是明白的,而对于陈文川本人他也是非常欣赏的,正是打算要重用于他。可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张凡娶了陈文川的女儿陈茹雪。

不,实际上还不是这样,应该是说陈文川的女婿张凡以才刚刚进入朝廷的身份,居然是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并且加以重用。短短的时间里面,张凡就是平步青云,而且前程似锦。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毕竟赏识张凡的人是皇帝,这可不是说张凡用些什么手段就能够做得到的。再说了,这天底下想要取悦皇帝的人多了去了,却又有几个人能够成功的呢?而且,虽然一开始很多人对于张凡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不过张凡之后做的几件事情都很出色,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对张凡另眼相看了。

可是,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点,让王崇古没有对陈文川加以重用。原因也是简单的很,王崇古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势力,因为陈文川的女婿飞黄腾达就重用他。或许说起来,这对于陈文川有些不公平,但是陈文川对此却也是毫无怨言。

不过在那之后,陈文川也是靠着自己的功绩,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如今已经是在王崇古之下担当一个指挥佥事了。陈文川的这个职位到手可谓是实至名归的,无人可以争议。而且,须知道如今并无战事。倘若是有战事,升官快;但是不打仗的时候,能有陈文川的这一番升迁,那是相当不易的。

总之,王崇古没有因为张凡的原因对陈文川放水,茹雪和昭雪两姐妹、亦或是陈文川也没有找张凡谈过这件事情,而张凡也没有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

如今,王崇古改总督山西,陈文川自然也是跟着他一同前往山西供职了。到得山西一地,熟悉地方军务用去了很长时间,之后便没什么事情了。王崇古这回总算是考虑了陈文川的私人原因一回,给他放了假。而陈文川家中除了两个女儿之外也就没有亲人了,他自然是前往京城看望自己的两个女儿。

对于此事,张凡本来自然是应该非常欢迎的,而事实上,张凡对于岳父的到来也是很高兴。奈何,如今张家不论是谁都知道关于昭雪和他的事情,或者可以说是关于昭雪的心事。对此,张凡事烦恼无比,又不能拒绝,又不好tian着脸同意下来,很是无奈。

而如今,陈文川的到来,也是让张凡更加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所以张凡对于陈文川的来访,是既高兴,又烦恼。

不过不管是高兴还是烦恼,这岳父大人来了,自然是要去迎接的。

陈文川早在边疆之时,就听说自己的女儿怀了身孕,对此他是万分高兴。毕竟他陈家到了他这一代,只有两个女儿,可以算是断了香火。对此,陈文川一直是心中愧疚。而如今,女儿有了身孕,虽然不能算是他陈家香火的延续,可好歹也是他陈家的骨肉,他自然是高兴的很了。只是,那个时候虽然边疆已经没有战事,可是军务繁忙之下,陈文川根本就没有空闲能够让他抽出来看望女儿。

知道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陈文川可是高兴坏了。但是他依然是没有时间去京城。

如今,总算是一场夙愿了,要不然凭着陈文川的脾气,王崇古这么算是徇私情地给他放假,他也未必会接受下来。

张凡在京城外接到了陈文川,还没有谈上两句话,却是发现自己的这位岳父大人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思。不过如今季节已经是快要入冬了,本来茹雪也是明白父亲的心思,但是又怕两个孩子冻着了,这才是没有一同前来。

对此,陈文川表现出了一种十分矛盾的行为。他对于女儿对两个孩子的溺爱表示不妥,但是却偏偏说不出来什么话。这场面看的张凡和茹雪是有些好笑,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几人闲话家常,陈文川也是知道张凡娶了两房妾室。不过对此,陈文川并没有过多表示什么,在他看来,张凡又几个妾室并不是什么错,反正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平常事情。当然一夫一妻也不会被人耻笑,只不过是各家有各家事罢了。只要张凡能够一心一意地对茹雪好,这在陈文川看来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无所谓。

闲话家常一番,一家人正乘着车往张府行去。张凡在车上也是问起了王崇古的近况,毕竟当年,张凡以一个举人的身份被招为主簿,执行那随军突袭鞑子主帐这么一个几乎是必死的任务之时,所见的就是王崇古。对于王崇古,张凡还是非常佩服的,在张凡心目中与戚继光不相上下。

而王崇古本人对于张凡的评价也是不低。

聊着聊着,正是高兴着的陈文川,突然是发现少了一个人,不由得问道:“远德、茹雪,昭雪那丫头怎的没来?”

张凡夫妻二人是相互看了看,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也是,让他们说些什么好呢?如今,昭雪这小丫头正躲在房间里面闹变扭呢。

只是,这件事情,让张凡又该如何说出口呢!

“怎么了?”陈文川见他们二人都不开口,还一副神情怪异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说到这里,他面上已经是露出了焦急的模样。

见如此,张凡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茹雪见状,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父亲,昭雪她没事,只是最近身子不适罢了。”

第五百零七章 难以回答

“什么!”一听到自己的小女儿生病了,陈文川自然是大惊,赶紧问道,“怎么了,昭雪怎么就病了呢?得的什么病,严不严重!”

茹雪看着自己的父亲这般模样,心中有些无奈.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姐妹俩是一直跟着父亲长大的,而比昭雪更加早的懂事的茹雪,对于自己的父亲也是更加的了解的。倘若是以前的陈文川,茹雪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会在听到自己女儿生病了之后又如此之大的反应。

而如今,陈文川的这副模样,也是让茹雪心中有些了然了,她明白,自己的父亲终于是老了。这与年纪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茹雪明白,当她这个从来都是将国家大义放在首位,家人放在后面的父亲,会这么做的时候,也意味着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说是人老,而是心老了。

边疆再无战事,而奋斗了一生的陈文川如今也算是功臣名就了。虽然说如今的陈文川只是个指挥佥事,正三品的官位,倘若是让陈文川再往上爬的话,不管是凭着他的才干和努力,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那会让他劳累很多,而陈文川对于如今来说已经是非常满意了,不想再贪慕那些东西了。

也因此,少去了一方的劳累,也自然就是有了一方的牵挂。如今的陈文川开始关心起来他从来都是放在后位的家人了。这并非是陈文川感情淡薄,从来不关心家人,只不过原本的他心中所牵挂的事情太多,而他所受到的教育和心中所有的执念,却是不准他太过顾念亲情。

总之,不管怎么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而茹雪如今,也是从自己父亲的言辞当中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只不过,现在应该是高兴的茹雪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虽然说她多年期盼的父亲的形象总算是出现她的眼前了。可是现在,自己妹妹的事情,却又让她陷入了两难境地。

虽然陈文川如此问了,可是茹雪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只是一脸难色的模样。而张凡,根本就是转过了头去,这件事情虽然说他并没有做什么,可是他毕竟也是牵连在了其中,甚至可以说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关系者,张凡也是无法向陈文川开口。

而陈文川见自己的女儿女婿都是不开口说话,而且还做出一副非常难以开口的模样。这下子,陈文川可就是会错了意了,他还以为昭雪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你们都不说话啊!”陈文川急了,声音也是放大了不少,“是……是不是昭雪……昭雪她……”

“父亲,不是您想的那样!”茹雪见到自己的父亲显然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赶紧出言解释道,“昭雪她没事。”

“没事?”陈文川却是皱起了眉头,而且面上担心的神色是一点都没有减少,“刚才你还说昭雪她身子不适才没来,如今又说她没事。你莫要安慰我,还是快快将实情说出来!”看来这误会倒是很深,陈文川如今是打定了主意,觉得昭雪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而茹雪却是在一味地安慰自己。

“父亲!昭雪她真的没事!”茹雪一脸认真的模样,说道,“她可是女儿的亲生妹妹,女儿怎么会拿这种事情诓骗父亲!”

“这……”听茹雪这么一说,陈文川心中一想倒也是如此,面上立刻就缓和了不少,不过他显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不由得把实现转向了张凡,问道,“远德,茹雪她说的可是实情?”他还要向张凡求证一番,才能放心。

“岳父还请放心,昭雪她的确没什么事情。”张凡其实是一点都别想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但是如今陈文川已经问了他,他自然是要回答的,“方才茹雪不是说了吗,昭雪她只是身子不适而已,可不是得了什么病痛。”

“这样啊!”陈文川听张凡这么一说,这才是放下心来,“你们也不说清楚,害得我瞎担心一场。”

“父亲也真是的。”茹雪却是有些不满意了,“居然连女儿的话都不相信,却是相信相公的话。”看来她是纠结于居然是张凡,而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话,让自己的父亲平静下来。

“呵呵。”对于女儿的这番话,陈文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笑笑揭过,继续问道,“不过,昭雪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茹雪显然是还不想回答,但是看到陈文川的这副模样,她心中明白,虽然再过会陈文川就能够自己去问昭雪了,可是如今她也必须得有个交待才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昭雪她……得的是心病。”

“心病?”陈文川是个男人,虽然读书人出身的他早年还有这几分感性,但是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如今的陈文川的文人气质是不见了,更不用提他如何能听得懂茹雪所说的这个“心病”了,“怎么了,莫非是哪家的男子让昭雪如此了?”在他看来,女人家,尤其是还未出阁的女儿家,会有心病的话,无非就是这些情爱之事了。

不得不说,陈文川倒是说对了。但是似乎,他也根本就没有说道点子上去。而坐在一旁的张凡听到他这么一说,面上摆出了一副古怪非常的模样,之余他心里面那就是更乱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在想些什么东西。

“父亲还是……”茹雪看到他的这副模样,说道,“还是等到了家里,亲自去看看便知道了。

“嗯。”陈文川听她这么一说,点了点头,也就认同了。在他看来,女儿家会有这种情况,实在是正常的很。再说了,这是现实,又不是那些情情爱爱的小说里面,况且那本《石头记》如今还不存在呢,哪里有那么多会让女儿家愁断肠的情爱之事。

而且,如今的昭雪应该根本就不存在这些问题。自己是一位正三品的指挥佥事,虽然世家并不算是特别显贵,但也绝不会显得低落了,昭雪不论配任何人家的子弟,都可以算是门当户对了。还有,张凡,也就是昭雪的姐夫,如今的身份以及将来的前程,估计都能够让很多人抢破了头去争她了。

虽然说陈文川并不会靠着自己女婿来为自己谋求什么东西,但是如今毕竟是牵扯到了自己女儿的终生大事,他自然是要拿捏一番的。

如今昭雪居然还会如此,这也实在是有些让他觉得奇怪了。

虽然说茹雪刚才的话,也是让他稍稍放下心来,打算等到到了张家之后,再去见昭雪,和她谈谈话什么的,想来也是能够解开她的心结了。虽然说他身为父亲,有些话父女之间也并不好相谈。但是他的妻子毕竟早早地离开了人世,两个女儿虽然因为他忙于公务而疏于照顾,但是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但是此刻,陈文川还是不由得问道:“可知道究竟是哪家的男子,居然让我家的昭雪如此?”

陈文川这句话一说出来,这车中的气氛可就有些有趣了。刚才茹雪虽然没有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的那些话也已经足以让人听了之后能想到到底怎么了。陈文川现在问出这么一番话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问题是,陈文川所问的事情,实在是让他们俩无法回答。

茹雪是面色怪异地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面上的表情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恐怕连茹雪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而张凡就更是如此了。刚才陈文川的这句话问出来了之后,他就感到尴尬和不妙的气氛以之前没有过的猛烈方式向自己袭来。正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的张凡,却是又感觉到自己妻子的那股目光。这下子张凡实在是没辙了。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情张凡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他权利再大,也不能阻止别的女子喜欢自己,即便是自己的小姨子也不例外。所以,按道理来说,张凡面对陈文川不应该有任何的尴尬之情,心平气和才对。

可是,所谓的人之常情便是如此。有道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张凡觉得如今的自己就是那个冤枉非常的周伯仁了。而且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无处伸冤,只能自己撑着了。

“怎么了?”见两人又都是不说话,陈文川再一次迷惑了,“难道说那人是个乞丐不成?还是说莫非是什么大有来头的?”能够让张凡和茹雪都不能谈及的人,如今在陈文川看来,恐怕也就只有这两种相差巨大的存在了。

“父亲莫要再问了。”茹雪说道,“一切等到了之后,父亲一问昭雪便会知晓了。”

见两人还是不肯说,陈文川虽然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却也是没有再问了。

只不过,陈文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想要知道的那个人,如今正跟自己坐在同一辆车子上面。

世间之事,实在是太奇妙了。

第五百零八章 后堂之中

张家,今天显得很是热闹.倒不是因为有什么贵客临门,只不过算是亲家上门拜访这种简单的事情。热闹的也并不是场面,而是气氛。

对于陈文川的来访,最高兴的可能除了茹雪和昭雪两姐妹,不,可能只有茹雪在高兴,毕竟昭雪此刻心里面正在烦恼着。其余最高兴的可就要算是赵氏了。陈文川到了之后,就一直和赵氏在聊着什么,当然,主题大都是围绕着张凡的两个孩子的。对于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陈文川当真是喜爱的不得了。虽然因为军务繁忙,别说是满月酒了,甚至连两个孩子降生之时,他都没有过来看望一番,但是这并不妨碍陈文川对于两个孩子的喜爱,甚至喜爱之情是更加的重了。

而张凡,实际上一直是在担心着。他也不希望看到昭雪如今这副模样,心里也很是着急。然而家中的人,甚至包括茹雪这位亲姐姐多次的劝说无效,这种情况之下,张凡只能是盼望陈文川的到来能够让昭雪走出自己的心结了。至于他自己,这件事情虽然他没有参与过,但是毕竟是关系到他的,张凡又怎么可能出面去劝说昭雪什么!

而如今,陈文川到了之后,并没有马上去见昭雪,而是和自己的母亲聊了起来。对此,张凡现在又有些觉得安心了,当真是一种矛盾非常的心态。

两位长辈带着两个小辈在聊天,而张凡和茹雪两个人躲在后堂,谈论着什么。

“茹雪,你说,岳父他来了,能有用吗?”张凡有些担心地向茹雪问道,“毕竟,按着昭雪的那个脾气,只怕是……”

“这点相公还请放心好了。”茹雪明白张凡在担心什么,说道,“对于昭雪,妾身自然是了解的很,她的那点小心思并不是很难猜的。而且,昭雪虽然从小有些任性,可是对于父亲的话,那也是相当听的,绝对不敢有忤逆的。只是……”

“只是什么?”本来,听到茹雪的前半段话,张凡的心也已经是有些放下来了。但是茹雪的“只是”两个字,让张凡的心思又悬起来了。

“相公,世人常说‘女人心、海底针’。虽然妾身是昭雪的亲姐姐,可是如今,昭雪是什么心思,妾身也猜不到了。”茹雪也是皱着眉头说道,“等会父亲去见她,她会有什么反应,是会听父亲的话,还是说违背父亲的意思,妾身现在是一点都拿不准。”

茹雪这么一说,张凡本就皱着的眉头,陷的更深了。前面都说过了,这件事情,张凡并没有做什么,但是却和张凡紧密地关联着。而如今,张凡更是觉得心中不爽,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说来好笑,人们往往要为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承担很多责任,而且还要觉得心中不安。当然,自然也是可以拍拍屁股不过问,我行我素,不过张凡不是那种人,他也做不出来那种事情。最重要的是,对于昭雪,张凡心中当真就没有任何想法?

不可能,不管是真心,还是说昭雪的这种想法促使张凡心里面有了想法。总之,如今的张凡心里面绝对是有着昭雪的存在的,而且也绝对不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妹来看待的。

这,也是张凡实在不想去面对昭雪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从昭雪因为这件事情开始闹别扭之后,张凡根本就没有去见过她。而张凡越是不见她,在昭雪看来,张凡就越是有这么个意思,那么她的小脾气也就是发的更加厉害了。

“你说……”张凡看着自己的妻子,有些犹豫地问道,“等会岳父他见过昭雪,问明了事情之后,出来会不会来找我算账?”这番话,张凡说的是相当勉强的,面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算……算账……”茹雪听张凡这么一说,也是犹豫了一番,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不会吧……”可见,此刻的茹雪心中也是多么的不确定。

“……”听茹雪这么一说,本来就感到十分难受的张凡,此刻心里面是更加地难受了。看来遇到了这种事情,即便是对于她十分了解的父亲,茹雪也是无法做出准确地判断了。

“不……不会的,这件事情又怪不得相公,父亲怎么会为此对相公发什么脾气呢!”茹雪看到张凡的表情,又开口这么说道。

不过显然,她的这番话,还不如不说的为好。如今说了出来,不仅没有让张凡觉得轻松,却是更加让他忧虑了。

“相公……”见状,茹雪值得出言安慰道,“如今还不知道究竟会怎么样,父亲正在看言益和雁月兄妹俩,还没有去见昭雪呢。事情还没有个结果,相公就如此害怕,这可怎么办。万一到时候真的……妾身的意思是,或许父亲出来之后,什么事都不会有呢。”

对于茹雪的这番话,张凡还能怎么办,只能够无奈地笑一笑罢了。如今虽然的确就像是茹雪所说的那样,事情还没有个结果。但是张凡觉得,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是能够妄下定论的,而且这妄下的定论,似乎也不会偏差太远。

这一时间,后堂中安静了,夫妻两个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张凡的这股子失落劲就甭提了。而茹雪,更是心中无奈的很,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劝慰了丈夫半天,没想到张凡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心情反倒是更加沉重了。

前堂传来两个孩子的“咯咯”笑声,本来这是一幅多么欢喜的气氛,而在后堂这里,却显得是有些愁云惨淡了,当真是诡异的很。

“如果……”好半天,茹雪才是开口说道,“如果说,父亲同意了,相公会同意吗?”

“这……”张凡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茹雪会这么问,这个问题他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如今茹雪问出来,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茹雪也似乎是根本就没指望张凡会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张凡的心思她也明白。但是她还是这么问了,说明她心里面还是希望知道张凡是怎么想的,也说明她其实很在乎这个问题。

“这件事情我没有想过。”张凡照实说道,“只是,不知道茹雪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相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茹雪有些迷惑了。

“我是说……”张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倘若岳父他答应了,我也答应了。到那个时候,茹雪你心里会怎么想?”

虽然并不是什么对抗,但是张凡的这个问题很明显的是反将了茹雪一军。这个问题,茹雪也没有想过,但是这个问题并不像她刚才问张凡的那个那么难回答。可是一时半会之间,茹雪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若说高兴的话,妾身就是在说假话了。”茹雪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妾身毕竟是个女人,女人自私,倒也似乎是种权力了。要是妾身说高兴,恐怕那才是假话呢。就算是如今,灵儿姐姐和映月妹妹进门,茹雪心中虽然是明白,相公并不会厚此薄彼,但是倘若是说心中真的没有一丝不快,那绝对是在骗人的。毕竟哪个女人不希望得到自己丈夫一个人的爱呢。即便那是妾身的亲妹妹,妾身心中也是不愿。

“但是,那也毕竟是妾身的亲妹妹啊。倘若只是为了顾着妾身一个人,而让昭雪她痛苦一生的话,妾身所受的那些委屈又能算什么呢。”

听茹雪这么一说,张凡心里也不是滋味了。

其实说起来,亲生姐妹同嫁一夫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不允许的事情。这种事情在古时候多了去了,就连距离大明最近的大宋、或者是大元朝,朝廷也是从来都没有律法规定过不能这么做。

而到了大明,这种事情也存在,朝廷的律法上面也同样没有说不允许。不过大明朝中,这种事情倒也是少得很。

而如今,按着张凡的身份来说,若是他现在娶了昭雪,不但不会是什么不能对外启齿的事情,反倒是会变成一种炫耀的资本。但是张凡实在是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他也绝对不会把女子,尤其是自己的女人做为炫耀的筹码来向别人展示的。

但是现在,这件事情产生了这么多的烦恼之事,让张凡觉得很是难受,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两件事。一来就是张凡太过在乎茹雪的感受了,二来就是他怕陈文川会不同意这件事情。其实说到底,倘若张凡真的娶了昭雪,陈文川就算是不同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其实说到底,两个原因都是同样一件事情,就是为了不想让茹雪难过。

至于张凡自己,虽然说他并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心里面会不想这么做。而且他心里也明白昭雪对于自己的爱意罢了。

脑袋里正在胡斯乱想着,前厅里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近了,看来两个孩子玩闹的差不多了。

第五百零九章 人情世故

“岳父.”“父亲。”

见到陈文川进来,张凡和茹雪向他招呼道。

“嗯。”陈文川是点了点头,满面笑容的模样,显然,现在的他心情是非常的好,“言益和雁月两个累了,被丫鬟抱去睡觉了。”看来,外孙和外孙女让他很是满意。

“对了岳父,这一次不知道您能在京城住多久。”张凡突然这么问道。

一旁的茹雪见他们二人聊起了官场上的事情,变告退一声,命家中的下人上茶去了。

“嗯,王大人放了我的假,却也没有规定几日。”陈文川说道,“我临行之前,大人对我说过,如今山西那边也没有什么事情,而且大人调任多日,诸多安排也已经妥当了,并没有要我几日回去。不过虽然这么着,但是我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大人也一直不曾休息过。虽然大人的家眷与他在一起,但是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每天在衙门的时间比在家要多得多。我这个做下属的,自然也是不能如此怠慢了才好。”

“嗯。”张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王大人戎边几十载,功劳自然是功劳无话可说的。况且如今,朝廷与俺答也已经是封贡往来,重开互市了,边疆之地如今也是安稳了不少。百姓们这下子可算是舒服了。虽然王大人现在被调往山西,倒是有些屈就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王大人的心愿便是天下安宁,倘若没有仗打,那才要高兴呢。”陈文川如此说道,脸上倒也是有些高兴,“倘若是天天打仗,这当兵的虽然能够升官,但是也要提着脑袋上阵杀敌的。更何况,那可就苦了天下的百姓了。再说了,山西之地也不可谓不重要,如今戚大人的军队镇守着蓟州一带,倘若鞑子再来犯的话,万一有个什么状况,王大人这边也能快些派人过去支援一番。”

“岳父说的不错。”张凡点头说道,突然,张凡换了一副表情,用一副商量的口吻向陈文川说道,“岳父,小婿这里有件事情要跟您老商量一下。”

“何事?”陈文川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凡如此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

“是这么回事。”张凡想了想,才是开口说道,“岳父想必也知道,今年的事情实在是多得很。高拱被逐出京城,朝中又有这么多的官员被牵连。”

张凡说起了这件事情,陈文川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今年从年初开始,所发生的事情件件都大的很,别说是朝廷里面,就是民间知道的都不少。而陈文川,甚至于包括王崇古在内的一些人,因为张凡的关系,是一点牵连都没有受到,全都平静的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情。

见到陈文川点头,张凡继续说道,“因为这些事情,上个月,工部左侍郎是因为一些事情,被被罢官了。而刑部右侍郎潘季驯,因为多年治理河道有功,接任了工部左侍郎的官职。”

“这件事情我也有些耳闻。”陈文川叹气地说道,“想来也是个曾经与高拱有些牵连的人,如今朝中虽然形势是好了不少,但是依旧人心惶惶。”

“今年七月。”张凡继续说道,“刑部尚书刘自强因年老致仕,由巡抚保定的右佥都御史孙丕扬接任刑部尚书之位。”

“这件事情我也知道。”陈文川说道,“孙大人以严为治,令行禁止,比之军中还要严苛。由他坐上刑部尚书之位,自然是好事。”说到这里,陈文川是越来越疑惑了,他不知道张凡为何与他说这些。

“如此一来,刑部右侍郎一职就空了出来。”张凡说道,“就在五天前,太后娘娘传令让礼部推举官员接任这个位置。只是……”

“远德,此话莫要再说了。”听到这里,陈文川要是再听不出来张凡想要说什么,那也就太过不通世故了,而且陈文川此刻的话语中,还带上了一丝怒气,“朝廷用人自由法度,岂可因为人情之事而有所通融。”

“岳父是误会了。”张凡自然明白陈文川的心思,赶紧说道,“小婿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莫非岳父还不明白小婿吗!倘若小婿想要如此,早在年前,变向先皇提出来这件事情了。凭着那时候先皇对小婿的信任,想要让岳父升官,自然是容易得很。”

听张凡这么一说,陈文川才放下了心中的怒气,可是他心里面是更加地疑惑了,“那你还说这些做什么?”

“如今……”说到这里,张凡无奈地笑了笑,一副无能为力地模样,说道,“如今的问题,可不是小婿不想,而是有人想这么做了。”

“这话怎么说?”听张凡这么一说,陈文川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小婿这是就事论事。”张凡说道,“若是单说才能资历,这个位置若是让岳父来做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毕竟岳父跟随王大人多年,在军中治军严谨也是声名在外的。可是毕竟岳父多年不在京中,就这里来说,岳父本来与此无缘。然而,着说到底也是因为小婿的原因。太后娘娘让吏部拟定人选之后,如今高拱被逐,吏部尚书实际上还无人接任,由小婿的先生张居正张大人兼管。只是,有人提了岳父的名字上去,而且还将岳父的名字放在了第一位。

“太后并不知晓朝中官员的事情,当时见了岳父的名字,命人调来卷宗,一番考量之后,也就是同意了下来。这件事情,小婿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参与,等到小婿知晓此事之后,吏部已经是开始拟定文书了,而太后也是已经命人拟写圣旨了。得知岳父来到京城,恐怕不日就要来此颁旨了。”

听张凡这么一说,陈文川是沉默了下去。的确,倘若事情是这么回事的话,那么张凡当真也就没有任何责任了。毕竟这件事情并不是说是他一手促成的,而是有些人想要向他示好而已。

陈文川虽然在军中多年,接触的都是些硬性的命令,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通官场上面的那一套东西。他明白,这件事情虽然说到底也是因为张凡的缘故,但是张凡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张凡的影响力罢了。

而且这种事情,如今连掌着朝中大权的李太后都已经同意了,甚至于圣旨都已经开始草拟了,张凡即便是想要退却,也是不能了。就算张凡去朝中退却此事,李太后也同意了下来,但是那些人对于张凡的印象可就没那么好了。

这件事情说到底其实就跟收受贿赂是一个道理,很多时候,别人送钱给你,你是不收也不行。你收下了,虽然会担着别人的一份情,但是却很有可能根本就不需要你来偿还什么。但若是你不收,别人还会意味你看他不爽,想要对付他,然后就整天提防着你。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就是这个道理,虽然说将这些朝廷命官比喻成贼子有些太过,但是本质上来说,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况且……”张凡又接着说道,“得知此事之后,小婿心中一想,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岳父如今乃是一方指挥佥事,这与一部右侍郎来说,一样都是正三品的品级,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关系。再说了,岳父的才干,小婿心中也是佩服的紧,接任此官职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小婿也就没有提什么。

“再说了,如今边关无事,岳父若是能在京城中供职,将来与茹雪、昭雪见面的时候也是多了些。昭雪就经常提起想要见您,而茹雪虽然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她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只不过碍于我的原因,她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件事情罢了。”

张凡这么说也只不过是为了安慰陈文川罢了。谁都知道,这刑部右侍郎的正三品,跟一个地方的指挥佥事的正三品来说相差了多少,更何况又是在京中为官,权势自然是不必说了。

本来,张凡说出了前面的那些事情,陈文川心中就已经是明白,这件事情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无法更改了。虽然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愿意,但是他并不是一个迂腐到连朝中的这些人情世故都丝毫不买账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而如今张凡又说出了茹雪和昭雪两姐妹的事情,只怕他现在心里面也是有些情愿了。

“我只是怕……”陈文川说出了心中的担心,“到时候我上任之后,朝中的同僚知晓了我与你之间的关系,会在背后说些什么。”

“这还请岳父放心。”张凡说道,“世间之事本就纷纷扰扰,即便是坐上这个位置的不是岳父,而是另外一个人,莫非岳父觉得背后就没有人非议?再说了,凭着岳父的本事,只要一段时间之后,相信朝中的百官们都会认同岳父的。”

“唉,如此看来,也只能是如此了。”陈文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五百一十章 究竟如何

得知陈文川将要接任刑部右侍郎一职,茹雪自然是高兴非常的,面上那因为心中牵挂着昭雪而有些阴郁的脸庞也是放晴了,显得兴高采烈.毕竟,陈文川这一接任,也就意味着他日后要在京中为官了。那么一来,茹雪想要见他的话,自然是方便的很了。

其实,茹雪有些话一直都没有对陈文川说过。不管怎么说,她和昭雪从小丧母,全赖陈文川一个人带大的,与他之间的感情自然是身后的很。而陈文川一直在军中,自从随着王崇古去往边疆驻守之后,有时候甚至还要亲自带着人马出击。陈文川虽然带兵治军的本事不错,但是他毕竟也是一个读书人,并不是武人出身。虽然说在军中也是锻炼了很久,在战场之上想要放倒几个敌人还是没问题的。但是那毕竟是战场上面,所谓刀剑无眼,倘若是有了个什么万一的话……每次想到这里,茹雪就心中一颤,不敢再往下想去。

茹雪至今还记得,自己十岁之时,陈文川有一次上阵,却是受了重伤回来。虽然并不致命,却也是让陈文川在床上休养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

也是自从那个时候开始,茹雪心中那一些天真的幻想也是消失不见,摆在她面前的是真实的世界。战场是残酷的,那种环境之下,不讲人情世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公平的。茹雪当时就很是担心,但是同时她心里面也是有些放心了下来。当时的茹雪不过十岁,在她看来,父亲受了伤,以后应该不会再那么做了。

可是没想到,陈文川的伤势才刚刚好,他就马上回到军营去了。从那以后,茹雪对于父亲就十分的担心,别说是听到陈文川要上战场的消息了,就连平日里,她心中也是时刻担心着。劝了父亲多次,但是陈文川却从来不听劝,虽然对于女儿,陈文川并没有拽出什么国家大义之言,但是面上也并不高兴。

如今,边疆安定下来了,战事也是销声匿迹。但是茹雪并不会放心多少,毕竟陈文川还在军中。

当她嫁给张凡,并且张凡手中有了不少权势之后,她的心里面也是琢磨过是不是要让张凡动动嘴,将陈文川调离那个是非之地。不过茹雪明白,倘若张凡这么做的话,恐怕陈文川就不仅仅是不高兴了,很有可能抗命不遵。

这个现实世界可不是戏文中所说的,臣子忠君体国,无功不受命;而皇帝也是爱臣如子一般,不但不责罚还会嘉奖一番的。倘若陈文川抗命不遵,那就是抗旨不尊的大罪,那可不是说笑的。

如今,茹雪在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张凡所做的动作,但是她心中仍然是对张凡感激万分的。

如今,家中更是高兴了,就连赵氏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也很是高兴。她如今平日里的生活倒也是有些无聊的,虽然有了孙子孙女在膝下承欢,但是却没有个说话的人。虽然陈文川即便是来了京中供职,也会是事务繁忙。但是这住得近,只要有空的话,说个话什么的还是可以的。这让赵氏很是喜欢。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聊着,说着说着也就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家家户户也是准备吃晚饭的时候了。

本来,这一家子团聚,自然是开开心心的。陈文川也是第一次见到映月和骆灵儿两女,对于张凡的这两个妾室,他虽然不熟悉,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尤其是映月,当年她跟着张凡一同在亦集乃所发生的事情,陈文川也是有所耳闻的。对于一个与自己同生共死过的女子,倘若张凡当真是没有对她有什么交代的话,恐怕那样一来,陈文川才会有意见呢。

而他得知看到骆灵儿如今也是有孕在身之时,也是高兴得很,丝毫没有将来若是她生下了男丁,会跟自己的女儿在张家争宠什么的。看来,若不是他十分了解张凡,就是他对于自己的女儿非常地有自信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陈文川这个岳父,可能是对天下男子来说,最为理想的岳父了。

而且陈文川也对张家这种吃饭的方式,家中众人无分大小,全都同席而坐,不经没有说什么,还相当的高兴。

不过这席位刚刚坐下去,陈文川就发现问题了。少了一个人,昭雪不在。

一想到昭雪,陈文川就是以掌抵额,显然,今天他来了之后,由很多的高兴事,一下子让他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亲家。”陈文川向赵氏开口问道,“昭雪那丫头在哪?”

陈文川这么一问,席上的其他五人全都是露出了一副怪异的模样。张凡是一脸的尴尬,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而其他的人,包括赵氏在内,全都是一脸揶揄中带着好笑的模样,看着张凡不说话。

果然,陈文川见众人的视线全都看着张凡,也不由得转移了视线,将它停留在张凡那里。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却是摆出了一副疑问的模样。

心中微叹,张凡只得开口说道,“岳父,昭雪她这几日都将自己关在房中,每次吃饭,也都是由家中的丫鬟送去的。”

“这丫头!”听张凡这么一说,陈文川倒是生气了,“女儿家任性也就算了,可也要有个限度!”

随机,陈文川又看向了茹雪,说道,“茹雪给我领路,我要过去问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话,陈文川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到父亲如此,茹雪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无奈地一叹,站起身来为陈文川领路,向着后院行去。

剩余的人坐在座位上,除了映月一个因为心事,刚刚只是回神了一会就又低下头去想心事了,其他的人都用一副更加好笑的模样看着张凡。

面对如此情况,张凡是更加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而且看如今面前这些人,不但是一点点想要帮自己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包括自己的娘亲赵氏在内,全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让他觉得十分委屈。

在张凡看来,这件事情上面,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更加没有做过什么。而如今,显然仿佛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因他而起一般。嗯,的确是因他而起,但是张凡还是觉得自己很是冤枉。

“娘!”没有办法,张凡只能开口向自己的娘亲求助了,“这件事情,您看……”

“这件事情啊,为娘可是做不了主啊!”赵氏如同戏文一般,长叹了一口气,如此说道,那言语之中的语调,更是让张凡觉得有些不妥,“昭雪虽然是茹雪的妹妹,可她毕竟不是咱们张家的人。人家家的姑娘有什么心思,我可没办法去说什么啊!”

听到赵氏这么一说,张凡的眉头深皱,面上的表情也是更加地无奈起来了。

“不过啊……”这个时候,赵氏再次开口说道,“要说昭雪这孩子,为娘心里面那可是喜欢得紧啊。”

得,赵氏的这番话,直接让张凡无语了。看来自己的母亲对于这件事情不但是没有一点点的阻拦意思,好像还……还十分地用心,似乎还想要促成这件事情一般。

要说母亲的心思,其实张凡心中也是有些了解的。但是如今,自己的岳父陈文川就在府上,张凡又怎么可能会答应下来。

他又看向了旁边的二女,结果映月还是一副低头不语想心事的模样,完全就没有注意到现场的气氛。而骆灵儿,除了用一副揶揄的模样打量张凡之外,似乎也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这实在是让张凡觉得很是烦恼。

这个时候,茹雪回来了,只有她一个人。

“怎么样了?”张凡自然是很是着急,茹雪才刚刚入座,他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唉……”而茹雪,也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比光是叹气啊!”这可把张凡急坏了,赶紧追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妾身也不知道。”摇了摇头,茹雪说道,“妾身将父亲领到昭雪的房门前,便是折返了回来,可没有跟着进去,怎么知道情况如何了?”

“这……”这下子,张凡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事情的结果马上就要揭晓了,然而张凡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一点点都不能预测究竟会怎样。这种感觉,让他,特别是坐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位置上的张凡,对于很多事情都能够事先掌控的张凡,实在是非常地不爽,可以说是不爽到了极点。

“不过……”茹雪确实急需说道,“这件事情在妾身看来,其实并没有乡公所想的那么严重。”

“怎么说?”张凡赶紧问道。

“倘若父亲同意了昭雪的事情。”茹雪说到这里停了停才继续说道,“那就自然是相公占了一个大便宜了。”

“茹雪,你怎么……”对于茹雪所说的这番如同风凉话一般的话语,张凡实在是有些难受。

“再说了……”茹雪却是没有管张凡,急需说道,“倘若父亲不同意的话,也不会责怪道相公的身上。”

听茹雪这么一说,张凡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希望如此吧。”

第五百一十一章 谁的责任

也不知道陈文川进了昭雪的房间之后,和她到底是谈了些什么东西,总之,很快便回来了.

当然,回来的并不仅仅是陈文川一个人,昭雪也是来了。说实在的,这么多日子,昭雪都是将自己闷在房间里面,从来不和大家一同吃饭。关于这件事情,张家除了张凡之外的很多人都去劝说过昭雪,却根本就是无人能够说动她。

如今,也不知道陈文川这个做父亲的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总之这才多少时间,几乎就是这么一来一回,昭雪就已经是跟着他出来了。

看来,这做父亲的果然是有办法,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办法了。

见到父女二人过来,桌面之上有了一时间的短暂尴尬。特别是张凡,似乎是时刻在提防着什么,看着陈文川的眼神飘忽不定。

“这是怎么了?”陈文川看到众人都是这么一副模样,不由得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时辰也晚了,快些吃饭吧。”还是赵氏的反应的快,赶紧说道,“既然昭雪也来了,还是赶紧吃饭吧,饭菜要是凉了可就不好了。”

赵氏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只不过席上,也是只有陈文川和赵氏二人看起来非常地自然。当然,陈文川可能未必就完全地自然,而赵氏则是以前在县里生活的时候,见惯了这种场面,早就已经习惯了。

毕竟张家的人并不算多,这张饭桌也是不小,而昭雪就特意是找了一个远离张凡的位置来坐下。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好笑,要知道这饭桌可是圆的,也就是说,距离张凡最远的地方应该是坐在他的对面才对。不过显然,昭雪现在不想面对着张凡坐下,因此她特意选了一个靠在张凡对面,但是又要偏过去一些的位置。用意很是明显,就是为了避开张凡。甚至于她在吃饭的时候,脸面也是错开的。

说起来这也是有些怪异的,毕竟昭雪闹别扭闹了这么多天,其目的说到底也不就是为了张凡吗。如今坐在一起吃饭了,她反倒是不想看见张凡了。

而张凡对于昭雪也只不过是匆匆一瞥,就开始考虑其他的事情了。他自从陈文川来了之后,就一直是在注意着他,看看自己的岳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过陈文川却是仿佛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一般,依然是保持着一副非常开心的模样。就连吃饭的时候,偶尔和赵氏之间的说话,也是面带喜色。

对此,张凡不由得在心理面猜测起来。刚才毕竟陈文川去见昭雪时候的时间也实在是太过短暂了。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连去问明事情的究竟都不可能,更加不用说让昭雪能够回心转意了。

毕竟,虽然这不是张凡自夸,他也没有和昭雪说过话,但是他明白如今的昭雪心里面的想法究竟有多么的坚定。

而如今,昭雪的这副模样,很明显就是衣服不情不愿的样子。倘若是说陈文川去了良久,和昭雪谈论了良久,而后昭雪再露出这么一副模样的话,张凡是绝对相信必然是昭雪被陈文川给说通了。

可是如今,昭雪便是这副模样。这在张凡看来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陈文川根本就没有问昭雪任何事情,也米有跟她谈论过什么。他刚才去到昭雪的房间,纯粹就是为了去唤昭雪过来和大家一同吃饭的。

想到这里,张凡对于自己的这位岳父也是有了新的认识。倘若是说,这种不拘小节,顾全大局的做法用在官场上,或者是军中,那自然是无话可说。可是显然,陈文川也是将这个做法,用在了这个地方。

最重要的是,张凡实在是想不明白,陈文川究竟是怎么讲昭雪给弄出房间来的。虽然说此刻的昭雪很明显,还是非常的不情愿,但是她毕竟是出来了。

要知道,张家这些日子里,不知道是有了多少人、多少次地去劝说昭雪,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出来。而陈文川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她弄了出来,要知道茹雪这位亲姐姐也是去了很多次,而且相比起陈文川来,她和昭雪一起生活的时间更长,也更为了解昭雪,却是始终无法成功。对此,张凡也只能是将疑惑摆在心中了。

这顿饭,可以说是在饭桌旁的人都带着心事的情况下结束了。当然,其他人或许也都是带着心事,但是他们可不会满怀心思到吃不好的地步。只有张凡和昭雪两个人,觉得这饭吃在口中犹如嚼蜡一般,根本就毫无滋味。不,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饭菜的味道,只是在一门心思地想心事。

放下碗筷,饭桌旁的人又开始彷徨了,张凡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远德,亲家,恕我有些事情要跟女儿谈谈。”陈文川倒还是一副自然的模样,站起来向几人说了一声,便将脸孔转向了昭雪,说道,“昭雪,你随我来。”说完这番话,陈文川便转身离开。可见陈文川此刻也的确是有些生气了,虽然他如今还能估计这在自己的女儿女婿,特别是亲家赵氏面前摆出一副正常的模样,但是有些事情,那是的确无法让他满意的。就像昭雪如今这样,虽然她是茹雪的亲妹妹,但是她毕竟不是张家的人,如今只是寄宿在这里,却闹的这么一出戏,自然是不能让他满意的。

而昭雪,虽然说现在还是心中不悦,但是显然,她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只不过陈文川走了之后,她用一副求助的眼神,看着旁边的人,似乎是希望有人能够帮帮她。特别是茹雪和赵氏这两个,她最为亲近,同时也是最关心她的人,希望她们能帮自己脱困。

不过,很显然,如今不管是任何人,在昭雪如今的事情上面都没有发言权,全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看着昭雪,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而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昭雪,甚至是将眼神看向了她一直都是避之不及的张凡。

这一次,张凡并没有回避她,而是迎上了她的眼神。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张凡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他自然是不想看到昭雪因为此事而受到陈文川的责备,可是如今,张凡也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化解这一次的事情。

半晌,张凡只能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昭雪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如今也是无能为力了。

“昭雪,怎么还不来?”这个时候,陈文川的声音传了过来,显然他对于昭雪还不过来而有些不满,“还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听到父亲的声音,再加上昭雪见到张凡如此,也没有露出责怪他什么的意思,只是低下了头,就如同认命一般地向着陈文川的方向走去。

老实说,此刻的昭雪,那副身形萧瑟的模样,当真是有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唉……”赵氏在这边长叹了一声,似乎也是对于眼前的这幅景象给弄得有些心情不愉快,“你说这叫什么事情!本来亲家来了,还有两个孩子在这里,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现如今,却闹成这样,实在是不好。”

“娘。”张凡见到自己母亲的担忧,不由得说话劝慰道,“您老莫要担忧这些事情了。”

张凡这话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赵氏立马就板起了脸孔,对着张凡是一脸的不快活:“你还有脸说呢,这件事情还不都是因为你!”

“娘……这件事情怎么……怎么能怪我……”张凡自然是想要反驳,但是他的话还只是说到一半,却是看到自己母亲的脸孔更加的严肃,那盯着自己的目光,简直就是让他浑身难受,他只有赶紧打住了。

“娘,您可千万不要动气啊,为了这些事情,气坏了身子那可就划不来了。”坐在赵氏旁边的茹雪见状,赶紧扶住了她的胳膊,出言劝慰道。只不过张凡不知道,茹雪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帮他逃脱赵氏的责难,还是说她的确只是为了赵氏着想了。

见到母亲发这么大的火,张凡自然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吃完了饭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些离开,看着让我心烦。”赵氏对张凡说道。

张凡对此根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站起来转身离开。

路上,张凡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很委屈,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做过。而如今,似乎所有人,甚至是自己的母亲都觉得这件事情是他做错了,才会弄得如此。对此,张凡自然是觉得冤枉。

只不过,张凡其实心里面也知道,有些事情,就像现在这件事情一样,并不是说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就不关自己的事。像这件事情,虽然他没有说过话,但是却是关系到他的。而他的过失就是不想要过问。

倘若他能够马上回应昭雪的心事,不论是答应还是拒绝都立刻有个说法的话,可能今天又会换了一种情况,但是也绝对没有这么麻烦。

不过这种事情,即便是明白,很多人也不会去做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书房之中

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吧,实际上此时,夜还未深,只不过天空已经是黑了下来,再加上张府所在的是顺天府的内城,一到夜晚除了家中的灯光之外,街上也就没有什么亮光了。而人静吗,街上没什么人,这也就自然是没有什么喧嚣了。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的人都应该休息了。只不过,张凡此刻可是一点也睡不着。自己的岳父陈文川在吃完了晚饭之后,便将昭雪叫到房中开始谈话。老实说,张凡很想要知道他们父女俩在房里面究竟谈论些什么,但是张凡当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说起来有点可笑,作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且不提权力之事,就说这消息灵通的本事,恐怕如今这天底下除了冯宝之外就无人能出其右了。然而现在,他想要得知自己家中的意见房间里面所发生的事情,房中之人在谈论些什么,却是没有办法。

他自然是不可能让家中的吓人去探听什么,那样极有可能被陈文川发觉,那么一来可就不怎么好说话了。而他更加不可能让自己手底下的探子去探听消息,且不说这也算是他的家事,让手下知道自己的私事,终归不是他所希望的。

可是张凡真的是想要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了,心里对此很是着急。而且,最是让他觉得不妥的是,本来,在他的想象中,在昭雪对陈文川说出了事情的究竟之后,陈文川应该是会不同意,或者是呵斥昭雪一番;而昭雪自然也是不会忍气吞声,会大哭大闹一番才是。

不过如今,虽然没有人在那里听着,但是张凡在这距离不远的地方,当真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过。貌似父女俩都是在“心平气和”地谈论着这件事情。当然,这只不过是张凡心中的一个怪异想法而已。

所以,此刻的张凡正坐在书房中,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翻看着。只不过,区别就是平日里的张凡,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要是有书本在手,他都能够看得进去。但是现在,手指正在习惯性地翻着书页,但是张凡的眼神却是游离在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显然不会是在看书了。

现在这种情况,也当真是让张凡有些担心了。毕竟这与他事先就想好了的情况有些不同。在他原来看来,知道了这件事情的陈文川必然会非常生气,虽然说姐妹两人同时嫁给一个人的情况不是没有,也不是不允许,但是陈家并非白丁,陈文川本人也是官员,倘若这样的话,恐怕外人会觉得陈文川是为了自己的官位什么的,才将两个女儿都嫁给张凡,以方便自己升官发财。虽然说张凡知道陈文川不是这种人,但是这并不会代表其他人不这么看。不,实际上,张凡心里头明白,倘若这种情况发生的话,外面的那些人就一定会这么看,随之而来的就必然会是这些风言风语了。

而陈文川的为人,张凡也是明白的,他绝对不会希望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说张凡此刻的心里是很复杂的。诚然,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要说他一点都不想这种事情,那绝对是在自欺欺人了;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同时也是要顾全大局的。

正在这个时候,书房外传来的脚步声,但是正在想事情的张凡却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声音,仍然是在神游天外一般地想着什么。直到房门被人推动之时发出了声音,这才是将张凡回过了神来。

“岳父?”见到是陈文川进来,老实说,这在张凡的情理之中,却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远德,快些坐下吧。”陈文川却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对着站起来迎接自己的张凡说道,“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啊?”

“小婿……睡不着,便来此打发时间。”张凡这时候倒是实在的很,说出了实情,“其实说是看书,这书是一点都看不进去。岳父也快些坐下吧。”

点了点头,陈文川坐在了椅子上。只是坐下了之后,陈文川却是半天都没有说话。他这么坐在那里不开口,张凡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一时间,书房中的气氛变得是有些诡异了起来。

这时间一长,张凡首先就受不了了。在这一时刻,他觉得与其这么难受下去,还不如将事情说开了比较好。

不过正当张凡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陈文川却是先开口了。

“昭雪她……将事情都和我说了。”陈文川首先开口说道。

听陈文川这么一说,张凡刚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着陈文川,什么都没说,等待着他开口。

“这让我想起了,她们两姐妹,小时候的事情。”陈文川却是没有马上和张凡谈论什么,而是说起了往事。

张凡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想我陈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户,但是终究祖上自从成祖之时也是世代为官的。”陈文川说道,“这么多年下来,家中祖先,最高也不过是个三品官员,还是在地方上为官。说起来,我这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我们陈家没有什么祖训,但是有一条却是不可违背,那就是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为官。其实这一点,不在乎别的,说到底也就是在乎名声二字罢了,不希望让别人说咱们陈家的话,或者在背后非议什么。”

陈文川说到这里,张凡心里面也已经是有些明白了。显然,他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名声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像陈文川这种家中世代为官,而且名声都是非常不错的,而且显然他也是非常地在乎这些东西。虽然说名声这种东西,很多人心中都对它嗤之以鼻,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显然是离不开名声二字的。而显然,既然陈文川不希望别人在背后非议他陈家什么,那么这件事情显然就是不能够答应的了。

这些东西张凡全都能够理解。而且这个时候,他对于陈文川的认识也是更深了一步,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温和的方式来与他说这件事情。这种感觉就像是,他陈文川亏对了张凡一般。老实说,这让张凡心里面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毕竟这种事情,即便是陈文川生气,大发雷霆,向他说教一番,张凡也是不会反驳什么的。

而对于陈文川自己来说,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但是他同样也不是那种会随意责怪别人的人,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也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甚至是张凡就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对一个因为牵涉到张凡,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向他大发雷霆,陈文川还真是做不出来。

“可是,当年茹雪和昭雪姐妹俩的娘过世之时,她曾经和我说了一些话。”陈文川继续说道,“那时候,她病入膏肓多日,而我却是因为军中事务繁忙,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去。甚至她去世的那一天,我还在军中处理公务,根本无暇回家,第二天才接到的消息。

“当时,我心中当真是悔恨无比。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无颜面对她们姐妹俩,倘若她们要是恨我的话,我根本就无话可说。可是她们没有,这就让我心中更是难过的很。

“那一日,我想起她们娘以前对我说过的话,要我好好带她们俩,让她们以后能过的幸福些。这我自然是答应的,但是出殡的那一日,我心中的这个想法却是更加强烈,当时就在心中发誓,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从那以后,虽然她们俩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听话的很。但是只要她们想要什么,我也绝对是二话不说,想办法弄给她们。可是唯独有一样,我给不了她们,时间。军中公务繁忙,王大人自己也是个不顾家的人,再加上被调往北疆之后,更是忙的没什么时间了。所以说,我这个做父亲的极不称职,常常不能陪在她们的身边。

“可是我希望她们姐妹俩以后能幸福过下去的心愿却是从来不减,且不说这是她们娘临终之前的意愿,她们也毕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要如此为她们着想的。以后再给她们找个好的夫家,这也算是了却了心愿了。

“如今,茹雪嫁给了你,我这心中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而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昭雪了。这孩子平日里太过喜欢玩闹了,这两年我在军中,也是在为她担心。不过如今让她住在这里,我也是能够放心的。

“只是,原本我觉得,自己做到这些,给她所需之物,就算是完成了她们娘亲的心愿了。可是刚才,我刚刚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张凡听着陈文川的话,什么都没有说过。本来,在他看来,陈文川会这么说,并没有什么过错,一切都是按照他心中所想的那样去进行的。但是陈文川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张凡的心中也是迷惑了。

错了?陈文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事情做错了?张凡有些迷惑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惊讶决定

老实说,自从昭雪开始闹别扭起,张凡就已经是预料到了这件事情的结局应该是个什么样子.而前些日子,得知了陈文川要来到的消息之后,张凡心中的这种相反就更加清晰了。

其实同样,昭雪这丫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特别是当她得知了自己的父亲将要到来的时候,她的这种反抗作为也是更加地强烈起来了。即便是她心里面明白,自己这么做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甚至于她反抗的越是强烈,那么陈文川将来对她的限制也就会更加地严苛。可是她却停止不住心中的想法,仍然要这么做。

而今天,陈文川的到来,让张凡明白,今天就会是这一出将要有个了结的前兆了。不管结局如何,更何况,他能够想得到的结局也就只有那么一种而已。

如今,虽然陈文川和昭雪的谈话是在一种在张凡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安静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是不管他们父女二人之间究竟是谈了些什么东西,对于张凡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而现在,陈文川就在张凡的书房当中,就和他两个人在说话。张凡明白,这就是说明的时候了。

而陈文川也当真是配合的很,起码一开始是这样的。自从他进了书房之后,所说的话和张凡所猜测的都差不多,虽然细节可能有些不同,但是总的来说,都是一个意思。

只不过陈文川的话说着说着,张凡却是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了。陈文川说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这就不禁是让张凡觉得有些迷惑了,他错了?错在哪里?

张凡就没有考虑过,虽然陈文川之前所说的话,全都在他的猜测中,那些话也的的确确是可以用作拒绝一些事情的开场白的。但是张凡就没有考虑过,世事无绝对,任何事情,任何话语也都是带有两面性的。

“岳父所言何意?请恕小婿不得而知。”张凡很是诚恳地问道。

长叹了一口气,陈文川仿佛是又想起了什么,思量了好久,才面向张凡,一副颇有深意的模样,眼神也是紧盯着张凡,问道:“远德,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昭雪。”说完了这话,陈文川的眼神也是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张凡的脸庞,似乎在等待他回答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张凡的内心。

“这……”张凡一时之间欲尽词穷,他是怎么考虑却都没有想到过,陈文川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想来也是,张凡心目中一直都在认定,陈文川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的,所以他也从来都没有那么去想过。

然而如今,陈文川照直这么着问出来了。这一下子,可算是打了张凡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他。

而张凡的这副模样,陈文川自从他心里打算问张凡这个问题起,就已经是预料到了。所以此刻,他丝毫不会在意张凡这样,而是一直平静地看着张凡,语气平稳地说道:“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难回答,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尽管说出来就可以了。当然,我想听的也自然是实话。”

面对陈文川的这么一问,张凡心中也是考虑着很多。不过即便是这个时候,他心中还是不相信,陈文川会同意这件事情,让两个女儿都嫁给自己,给他们陈家弄上坏名声。

这或许只是陈文川的计策而已,他故意摆出一副自己同意了的模样,想来探探张凡的口风。有那么一瞬间,张凡心里面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在张凡的心里面停留多久,就被他放弃了。陈文川的确是没有必要为了探查张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相处这么个办法来试探他。倘若张凡说自己不喜欢昭雪,那么也就绝对是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只不过张凡自己知道那么说的话,那也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而倘若张凡说自己喜欢昭雪的话,又能怎么样呢?若是陈文川真的有那份心思的话,那张凡可不就算是赚到了?就算没有的话,张凡自己也并不会有什么损失,莫非陈文川这个做爹的得知自己的女婿品性不好,还能强迫女儿离开他不成?茹雪如今连张凡的孩子都有了。

当然,如此从利益去出发而考虑出来的这些问题,让张凡觉得用在如今这个情况上面,实在是有些太过小心眼,或者说太过会耍手段了。但是这些同事也是事实。

想通了这些,张凡看着陈文川,并没有什么犹豫的意思,点了点头。

而陈文川见到张凡点头,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吃惊,或者是愤怒的表情,反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这,又一次让张凡觉得迷惑了。

不过这一次张凡并没有等陈文川说什么就开口说道:“岳父,这件事情,小婿不敢说自己毫不知情。有件事情岳父可能不知道,当年在庆阳府的时候,有一次昭雪曾经来找过我,问我对茹雪究竟是否真心。那时候,我的心思一直都放在茹雪身上,特别是得知昭雪愿意为我在茹雪面前说些好话的时候,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那时候,我发现昭雪的面色并不好看,却是因为心中高兴,这才是没有过多在意。

“直到……直到前些日子,茹雪将昭雪的事情告诉我,并且跟我说,她早有……我这才是发觉到。可是……”张凡说到这里打住了,显然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再往下说了。

“可是,你已经娶了茹雪为妻,又怎么能在对昭雪那样,是吧。”陈文川却是接着张凡的话说道。

张凡没有回答,表示默认了。事实也就是如此。

“刚才你问我,什么事情我觉得自己是大错特错了。”陈文川却是突然间说起了这件事情,“我发现,我将她们娘亲的话理解错了。他要我让茹雪和昭雪能幸福下去,原本我看来,就是好好教导她们,将来给她们找个好夫家,这样就行了。可是刚才,我在昭雪的房间中,发现自己错的实在是太深了。

“昭雪这丫头虽然在闹别扭,但是我一问起究竟是什么事情,她就立刻全都告诉我了。当时我听了之后,老实说心里面也的确是有怒气的,而且就是在责怪你,怪你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而我当时正在生气,却是发现昭雪那丫头居然用一副满是希冀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是希望我能答应她的要求。那时候我心里第一个所想到的就是‘荒唐’两个字,简直是太过荒唐了。而她竟然还奢望我能同意下来,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说到这里,陈文川再次叹了一口气:“可是当时,我没有呵斥她,只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的。本来,依着昭雪那丫头的性子,要不就是大哭大闹,要不就是和我僵持不下。但是这丫头这一次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副伤心的模样,看着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陈文川的话语再一次被他自己中断。

“本来我还在想,这丫头这一次倒是转性了,也不会跟我闹了。大概是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情事不可为,见我不同意,也就是准备放弃了。”陈文川继续说道,“可是当我再次看她的时候,却是发现……发现那张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充满着笑容的脸,即便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能够做出一副收了委屈的可爱模样的脸,却是不满了哀伤和痛苦。

“其实昭雪这孩子,看起来有些胡闹,似乎总是没有长大一般。而实际上,她实在是坚强的很。从小到大,她也只有一次露出过这副模样,就是在她们的娘亲去世的那一天。之后,不管昭雪遇到再不顺心、再不开心的事情,她从来不会表现出来,也绝不会把伤心挂在脸上。

“我答应过她们的娘亲,要让她们一辈子都能快乐。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我违背了当初自己在心里面发下的那个誓言。昭雪她其实一点都不快乐,特别是这几年,住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她所喜欢的男人。”

“岳父……”张凡似乎是想要出言安慰什么,但是嘴里只是说出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不过幸好……”陈文川没有在意这些,继续说道,“如今时间还不晚,这件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岳父难道……”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有些惊讶了,“这……这怎么……”

“我答应过,不再让她们难过的。”陈文川却是如此说道。

“这种事情,又有谁能知道!”张凡说道。

“是啊。”陈文川却是微笑着回答道,“的确无人能知。倘若这件事情我拒绝了,昭雪或许能忘了你,但是或许她忘不了,那我难道看着她痛苦一辈子不成?但是我却知道,如果我现在同意了这件事情,昭雪她绝对会高兴的。”

面对陈文川的这番话,张凡一时之间当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在乎眼前

“我要你,娶了昭雪.”陈文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此刻这不大的声音响起在房间中,却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惊讶。

张凡此刻就是如此,不,仅仅是惊讶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刚才,陈文川跟他所说的那些话,虽然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但是张凡并不傻,他从陈文川的话语当中已经能猜得出来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了。

可是,所谓的猜测就是猜测,即便是心中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必然是正确的。但是,这种事情从陈文川的嘴中说出来,还说的毫无遮拦,没有一点点掩饰。这也实在是让张凡觉得太过惊讶了。

看着张凡这副惊讶的面孔,陈文川的面上却是没有任何变化,他早就预料到自己刚才所说的那句话究竟有着怎样的杀伤力了,尤其是对于张凡来说。但是,显然,陈文川并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他所说过的任何一句话也全都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的。而刚才他所说的那句话,也不是什么冲动之下的产物,在从昭雪的房中出来,来往张凡的这间书房的这段并不远的路途,却是花费了陈文川很长的时间。他一路上走走停停,全都是在考虑这件事情。

“可是……可是这么一来……”张凡开口想要反驳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说起来也是,对于张凡自己来说,他并不想要拒绝这件“美事”;而对于陈文川那里来说,张凡却是根本就找不到反驳他的话语。

“怎么了?”陈文川却是开口问道,“莫非你还有什么疑问不成?”

“这……”张凡被陈文川这么一说,这才是静下了心来,想了想,说道,“可是这件事情,对于岳父来说,恐怕是不好吧。”张凡想到了这上面。

听张凡这么一说,陈文川却是根本就没有露出过任何让他觉得是烦恼的表情,反而还是一脸微笑的模样。

“岳父……”看到陈文川这副模样,张凡倒是有些着急了,“还请恕张凡不敬,毕竟岳父也是朝廷的官员。倘若岳父乃是一位平民百姓,我张凡就算是娶了她们俩,这天下人最多会说我贪图美色罢了。可是岳父毕竟是为朝廷命官,而且,也不知道是明日还是后日,岳父将要升为刑部尚书的圣旨变会到来。这两件事情全都是瞒不住的,我怕到时候……”

“你是怕,到时候我会被人说闲话?”没有等到张凡把话说完,陈文川就接着说道,而且脸上仍然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到时候,我同意将昭雪嫁给你的消息,以及我就要升官了的消息,同时间传了出去。恐怕朝中的有些人绝对会说,说我陈文川乃是个不知廉耻之辈,为了升官发财,竟然会将两个女儿全都嫁给当朝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如今皇帝明前的大红人?”

“这不是恐怕,而是一定。”张凡说道,“外面一定会有如此的话语传出来的。到时候这些话虽然不能影响岳父什么,但是恐怕会……”张凡说到这里,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你是想说……恐怕我让我丢了面子?”陈文川却是丝毫都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就说了出来。虽然说陈文川说的非常地轻松,但是张凡明白,这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够说得出来的话,尤其是对陈文川来说。

“我知道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陈文川说道,“觉得我这个人虽然办事开明,但是有些地方却是太过固执,比方说在对于祖上的态度上面。唉,实话告诉你,以前,其实是两个时辰以前,我还没有和昭雪谈过话之前,这的确是我心里面的想法。不论如何,绝对要遵守家规,万万不能做出任何不和规矩的事情,或者是让一些给我陈家抹黑的传言出现。”

点了点头,张凡也没有打算否认,承认刚才他就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陈文川虽然有些停顿,但是神色之上并没有什么迷茫,“刚才昭雪的那样子,让我改变了想法。与其要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甚至为此让我的女儿这么痛苦着,倒还不如抛开这些东西要来的好。不论其他人怎么看待我,我就是我,不许为了别人的话语而牺牲我女儿的幸福。倘若说是为了祖上的话,或许这么说会显得我有些大逆不道了,但是,我不相信祖先所订立下来的这些规矩就当真要比眼前活生生的人要更加重要!”

老实说,陈文川的这番话刚刚说出来的时候,张凡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毕竟对于他这么一个从五百年之后过来的人来说,什么祖宗、什么祖训那的确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人人都只是知道看着眼前的事情。

但是,当张凡回头一想,却是惊讶了起来,陈文川在这个时代,以这种身份所说出的这么一番话,也的确是太过惊世骇俗了。祖宗这么一个词,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分量?或许说你问大部分人关于这个词的含义,以及人们所要背负的哲人只是,很多人都是无法回答清楚的。但是不管是谁,这两个词在他的心目中都有着绝对的位置和分量,是绝对不容许玷污的存在。

然而陈文川的这番话,却是彻底颠覆了这种观念跟。倒不是说陈文川大逆不道什么的,只不过张凡实在是不相信,自己的岳父会为了眼前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他那并不能继承陈家香火的女儿,而做出了这么一番让别人说他陈家坏话的事情。而所有的这一切,就是因为陈文川的亡妻临终之前所让他做出的那一番承诺。

一时之间,张凡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对于妻子的爱,才让陈文川下了决心做如此决定;有或者说他也当真是在乎两个女儿的幸福才会如此。不过……

“岳父。”张凡站起来,向着陈文川恭敬地躬身,说道,“小婿必然不负岳父所望。”

见张凡如此,陈文川也是笑了起来,随即他便开口说道:“昭雪,在门外看了那么久,现在应该进来了吧。”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将眼睛放在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上。只是陈文川的话说出去了之后,却是半天都没有回应。

正当张凡觉得疑惑的时候,大门打开了。站在门外的正是昭雪,打开了门之后,昭雪一副十分扭捏的模样,缓缓地走了进来,而且还一直是低着头。不过即便是昭雪低着头,眼尖的张凡还是看到了,她正是一副满面通红的模样。想来也是,一个女儿家在房门外偷听到自己的父亲愿意将自己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这对于女儿家来说,自然是羞涩非常的事情。特别是她这也是才刚刚知道,便被父亲叫了出来。

陈文川又怎么会不知道,刚才他从昭雪的房中出来之后,向着张凡书房这边行来的路上,便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跟在自己身后。不过他却没有点破。

而对于昭雪来说,刚才陈文川跟她在房中的一番交谈,父女二人虽然是没有大吵大闹什么的,但是昭雪所变现出来的样子,很是坚决,也很是悲伤。

但是陈文川离去之前,却是根本就没有说过任何话,也没有表示过任何对于此事的看法。究竟是好是坏,昭雪是一点也不知道。

所以,当陈文川走出去之后,她明白他是想要去找张凡。本来,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宜前去听闻的,即便是对于昭雪这么一个平日里太过活泼,而且又总是喜欢玩闹的来说,她也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她实在是太想知道事情究竟会如何,以及,张凡究竟会如何。

当陈文川询问张凡究竟喜不喜欢昭雪,而张凡回答是的时候,昭雪心里面别提有多开心了。但是即便是这个时候,昭雪得知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事情,心中却也对张凡更加地担心了起来。

毕竟就连昭雪自己都不知道陈文川究竟是何打算,她深怕自己的父亲是引诱着张凡说出这么一番话,然后却更本就不同意。

不过好在,陈文川并没有如此。

等到了后面,她发现陈文川居然答应了这件事情只是,心中更是别提有多高兴了。只是高兴的同时,昭雪也是有着一股想哭的冲动。老实说,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娘亲有多么地爱她们姐妹俩。以前,对于娘亲,昭雪心中的印象一直都是美好的,却并没有什么认识。毕竟她们的娘亲去世的太早了。但是现在,她总算是发现了,自己的娘有多么地疼爱自己。

还有就是陈文川这位做父亲的了。肯为了女儿而不顾及人言,这种父亲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老实说昭雪以前也不认为,但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父亲的那副严肃外表之下,埋藏着对于自己深深的爱。这让昭雪是更加地感动。

第五百一十五章 秋收之际

晚秋之际,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是朝廷上下还是民间百姓,要么是担忧,要么是喜庆.毕竟这个时候,是收成的时候,倘若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那么百姓们自然会烦恼,烦恼收成不好,那就没有钱赚,甚至于连口粮都难以解决。而朝廷对于收成不好这种事情更加是担忧,毕竟让百姓们恭顺的第一个条件,最起码的就是要有饭吃。倘若天下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自然是人心涣散的。而朝廷最怕的就是人心涣散了,那样的话也是最容易出来几个人造反的。

不过好在,这些年老天爷也都很是眷顾大明朝,自从隆庆坐上了皇位开始,虽然说并不是什么天灾人祸都没有过,但是规模也都是小的很,即便是有些水患或者是干旱什么的,不仅范围很小,而且也并不严重。

而今年,虽然谈不上大丰收,但是也绝不是什么歉收之年,相比起以往来说,也算得上是不错了。不过即便是如此,朝中还是有圣旨降下来,各地赋税减收三成。不敢要小看只不过是减收了三成这么少,全国都加起来,那可是少了很多的。就算是放到一个个农人家中,少交出去三成也能让一家人的下一年过的舒舒服服的。

这也并非是什么大发善心什么的,毕竟今年是新皇登基,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惯例,自然是要得的。而明年,就是万历的年号正式启用的第一年,所以说明年不论收成是个什么情况,这减少税收的圣旨还是会下。因此,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两年将会是让他们过的非常舒服的两年了。

而朝廷里面,虽然说如今冯宝一个人独揽大权,而且即便是能跟他在权力方面抗衡的唯一一人,张居正,也是站在冯宝那一边的。虽然说如今,冯宝也是有了一些独断专行的意思,做起事情来也是有些蛮横了,但是还不算太过,也还没有弄得天怒人怨。毕竟如今,对于冯宝来说,该扫清的障碍也都已经是扫清了,就算是剩下几个和他不怎么对付的人,双方却也不会去主动招惹对方,所以说如今朝廷里也算是相安无事。

实际上,这种时候才是最为应该担心的时候。毕竟如今只是冯宝刚刚掌权的第一年,而他就已经是表现出了蛮横的一面。倘若假以时日,还不知道冯宝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是,虽然说朝中的大臣们都不是蠢蛋,也自然是能够预见一番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但是,似乎历史上太多的相同情况让他们觉得,或许考虑的太多了也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有些事情,还是得过且过的好一些,就算将来,事情会变得糟糕无比,但是起码现在能够相安无事,这也就足够了。

所谓的人心便是如此,只满足于眼前。并不是说人们太蠢,或者说目光短浅,看不到将来的情形,而是说他们不愿意看到罢了。

总之,如今算是平静了。不,也不能说是平静,起码朝中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情,倒也是给了这些人一个转移视线的机会。

陈文川来到京城的第三天,由于虽然是王崇古单方面放了他的假,但是陈文川毕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而且在军中也是有着许多的人马,所以说他的动向也自然是要报备朝廷的。

而既然陈文川人在京城,宣旨的人也自然是不用再大老远地跑去山西了,直接是来到了张凡的府上。老实说,宣旨的这些太监,其实比较喜欢去外地宣旨,毕竟能够趁机远行一番,还能够捞到不少的油水。但是他们并不喜欢去军中对军人宣旨,那可没有什么油水捞,毕竟那些当兵的大都是死板的很,不通人情世故。

显然,这个惯例在陈文川这里就应验了,陈文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根本就不在乎也不想那么做。倘若是以前,他可能还会因此而惹上什么麻烦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他的女婿是锦衣卫的都督,哪里会有人去招惹他。

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凡还是命人给了那前来宣旨的太监一些钱财。在那太监欢天喜地地离开之后,陈文川也是和张凡谈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虽然他讨厌这些事情,但是这不代表陈文川就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说起来,这一次陈文川的平级晋升,有些巧合了,毕竟事先就连陈文川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之间放假前来京城,王崇古给他的假期完全是一时之间的心血来潮罢了。倘若他是在军中接到圣旨的话,只要不是朝中实在是太过缺少人手,甚至是到了少了这个刑部左侍郎就不行的地步,那么他接到圣旨之后也得要处理完军中的军务才能动身前往京城。

不过现在,他既然是在假期中,那也就意味着军中的食物定然是处理好了的。所以,陈文川接到这份圣旨之后,也根本就没有必要回到山西去,第二天就直接要到朝中去报道了。至于山西那边,只要朝廷再派人给王崇古送去一则公文,也就算向王崇古负责了。

不管怎么说,总之陈文川将会接人刑部左侍郎的这件事情已经是成为定局了,只不过第二天他还要上朝,然后去走个过场而已。

不过,这件事情,在朝中自然是会引起人们的议论。毕竟虽然说一个地方的指挥佥事接任刑部左侍郎并不是什么不妥的事情,毕竟两个官职都是正三品,区别也只是在于权力而已。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权力二字,让人们不得不关注这个问题,毕竟这偌大的大明朝,正三品的指挥佥事多了去了,为何李太后就独独看上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陈文川呢。

朝中,并没有人识得陈文川究竟是何人,当年张凡和茹雪成亲的时候,陈文川人确实在京城。但是当时,张凡还只不过是个因为得罪了徐阶,却是因为隆庆的眷顾而在锦衣卫中做着一个小小的佥事而已。虽然说在锦衣卫中供职,权力的确是不小,但是那时候却也没什么人看好他。连带的,那个时候也自然是没有什么人回来关注张凡的岳父究竟是何人了。

不过等到张凡的身份水涨船高之后,他也从来没有提过陈文川。而茹雪作为一个妻子,自然也是谨守妇道,并不是那种喜欢到处宣扬的人。

所以如今,陈文川出现在朝中百官的面前,自然是让他们觉得新奇了。百官们都在打听着陈文川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在那么多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从地方直接被平级调往中央任职。甚至还有很多人准备找出陈文川的什么把柄,好弹劾他一下,或许能够让其他人有机会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

不过当人们得知这人竟然是张凡的岳丈之后,尤其是其女儿陈茹雪还是张凡的妻子,而且张凡对于茹雪也是相当深爱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打这种主意了。开玩笑,锦衣卫头头的岳丈想要升官,而且据说还是东厂的冯宝保举的,内阁首辅张居正也是同意了的人选,这天下除了皇帝和太后之外,还有谁人敢说一个不字!

就算是有,那也是一些真正清正廉洁的官员,就如葛守礼一般的人物。不过葛守礼并不是个莽撞之人,虽然说如果陈文川并没有能力的话,管他谁的帐他都不买,不过葛守礼做事一向谨慎。在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还是专程向兵部查问了一番,得知了陈文川的一些事情之后,也就不再过问这些事情了。显然,在葛守礼看来,陈文川是完全有资格胜任这个位置的。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入朝面圣之后,陈文川第二天便头戴乌纱帽,身穿绯色、上绣散答花无枝叶的文官公服,站在了皇极大殿之上进行早朝了。其实说起来,明廷的办事效率算不得快,不过显然,快不快也是要看对象的。

只不过虽然陈文川如今是要站朝了,但是他才刚刚上任,还要有个熟悉刑部各项事宜的过程。

而在私人方面,本来陈文川是可以直接住在张凡家中的。但是他还是要求搬出去了,据他说虽然以前想女儿和外孙,可是如今若是天天都能见到,却也有些腻了。在他看来,茹雪和昭雪倘若是能够隔三差五地带着两个孩子过去看看他,那他才会觉得好些。

不得不说陈文川的这个想法有些怪异,但是张凡等人还是认同了。不过说起来,张凡对于陈文川的这个举动也是心中高兴的,毕竟倘若一直跟自己的岳父住在一起,虽然表面上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心里面总是会觉得有些不自由了。

渐渐的,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这么着了。

不过还没过一个月,又有事情发生了。

简单得很,因为张家似乎又开始准备另外一场婚宴了,很多大臣们也都是接到了帖子。而对此,朝中的人本都是觉得正常的,毕竟张凡如今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并且前途无量,多几个美娇娘伴在身旁身边也自然是正常的了。

不过当得知了这个女子的身份之后,这些朝中的闲人们似乎又开始议论起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们议论的对象并不是张凡或者那名女子,而是那名女子的父亲,也就是陈文川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复杂心情

流言的版本有很多,不过实际上内容都是大致相同的.

一般开场都是,一个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凑到另外一个跟自己的关系还算不错的人身边,低声说道:“你听说了吗,最近刚刚接任刑部左侍郎的陈文川的事情?”

一般这种情况出现之后,知情的人会露出一副恶心的笑容,然后对人说:“当然知道了,张凡那小子这齐人之福可算是太美了。”

当然,不知情的人也会露出一副恶心的笑容,凑过去用一副更加神秘莫测的模样,小声问道:“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然后,提问的那个人就会绘声绘色、夸大其词地说一番。

总之,这种情况如今在朝中是到处可见。甚至就连李太后都知道了,不过李太后对此也只不过是笑笑而已,并没有多去过问这些事情,毕竟这是臣子的家事。

老实说,这件事情对于张凡是没什么影响的,最多就是上早朝的时候,预见了他会恭喜一番罢了。而对于陈文川这位新晋没多久的刑部左侍郎来说,影响也的确是不小的。

想来也是,毕竟很多人都不知道当日李太后看准了陈文川,让他来接任刑部左侍郎之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在知道了陈文川是张凡的岳父之后,实际上也没有太大的反响,毕竟朝中类似这样的事情,将与自己有些关系的人提上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几乎人人都做过这种事,如今多张凡一个不多,少张凡一个不少。

再加上陈文川上任一个月以来,也是极为用心,政务熟悉的很快,做起事情来也是极为认真的,特别是解决了两件案子,虽然不大,却也是让同僚们收起了一位他只不过是个靠着关系上位的庸才。

只是当张家一个月之后,也就是现在,开始准备婚事,并且派发喜帖之后,这流言又再一次起来了。

不过说起来,虽然这些议论别人的人也实在是有些太过无聊了,但是这件事情也实在是有着让人议论的资本。毕竟,张凡要娶得这个女子名叫陈昭雪,乃是张凡的妻子陈茹雪的亲妹妹,陈文川的亲生女儿,第二个。

而这件事情却又偏偏发生在陈文川调任刑部左侍郎的一个月之后,这不得不让人们议论。说得好听一点就是,陈文川为了升官,不息做出如此事情;而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陈文川卖女求荣了。虽然这两种说法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而朝中的大臣们,显然不敢在张凡的面前露出什么玩味的表情,而大都是恭喜和喜庆的样子。但是在陈文川的面前,他们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胆子大一点的,一般就是遇见了陈文川,却根本就是视而不见一般,即便是刚才正在和人谈论别的事情,却是马上转到了这件事情上面,并且还谈笑风生,声音极大;而那些给陈文川面子的,却是不会说这些,但是也会掩面而笑,或者是做出一副怪异的表情,这点就连陈文川自己的属下见了他也不能免除。

不过显然,陈文川本人的涵养极好,再加上当初他在同意了这件事情之后,心里面便明白这种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因此,早有准备的陈文川对于这些针对自己的嘲笑方式全都不放在眼中,有的是一笑而过,而有的他根本就是毫不在乎,连理都不理会他们。

显然这一次,陈文川是坚定了新年,为了自己的女儿,他这一次可算是豁出去了,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事情,包括这些针对他本人的攻击了。

对于这件事情,张凡也是头疼的很,爱莫能助。梁超见到张凡为此事而烦恼,他甚至还是出了个主意,想要为张凡排忧解难。当然,梁超所出的也是个馊主意。他建议让人,也就是锦衣卫去警告那些人一番。不过显然,只要是稍稍有点头脑的人,听了之后全都知道如此做法事不可为,这么做的话,只会让本来就已经让人很是烦恼的流言内容变得变本加厉起来,到最后根本无法控制,甚至还会出现什么状况也说不定。

张凡明白,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话都不说,任他们说去。他还记得上辈子有句话说过,“时间是消亡流言最好的良药”,随着时间的流逝,流言终会有消亡的一天,总会有一天人们会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而放弃议论的。

所以说,这完全不是什么麻烦。而且张凡最近的心情也是相当的好,毕竟人逢喜事精神爽吗,这是肯定的。

而张家,昭雪这丫头也是心中喜悦,毕竟自己的愿望就快要达成了。不过当日子一天一天临近的时候,她反倒是慌乱了起来。

就像现在,昭雪正在整理着东西。这段时间,她的性子也是变了好多,虽然原本那开朗活泼的本性并没有变化,但是她整个人也都是变的乖巧了很多。

只不过,这段时间,昭雪总是会是不是地失神,仰着脸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这不,现在就是如此。

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是每次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也都是让看到的人觉得有趣。就如同现在一样,当昭雪露出这幅模样的时候,一旁的姐姐茹雪看着她也是面带笑意,甚至是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这一笑,却是将正在想心事的昭雪惊醒。当她看到是自己的姐姐在笑话自己,而且面上的那副表情中,笑容之中还带着许多怪异的地方。立刻,昭雪就是满面通红,低下了脸庞根本就不敢看茹雪。

“怎么了这是?”看到妹妹这样,茹雪心里是更加觉得有趣了,“以往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昭雪大小姐,如今却是怎么了,变得如此喜欢害羞起来了!”

“姐姐,我不依吗,你又笑话我。”果然,听到茹雪的这番话,昭雪是再也压抑不住,带着些怒意向茹雪说道。毕竟,这段时间里面,调笑她的人可不在少数,而且茹雪这么算是轻的了,倘若是映月的话,绝对是会当着昭雪的面大笑起来。毕竟这两人有些小过节,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呦,还生气姐姐的气来了。”茹雪如今心里面也是如此,越是见到昭雪这样,她就越是想要逗她。

“姐姐使坏,不说了。”说了这么一番话,昭雪便是将脸庞转到了一旁,不再看茹雪了。

不过从侧面,茹雪还是可以发现,自己的妹妹脸色变得更加通红起来,小嘴撅着,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又不能发泄的模样。

见到昭雪这样,茹雪也收起了心中的调笑之心,说道:“昭雪,你可知道……”话说了一般,却是没有说下去,似乎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听到自己的姐姐换了一副口气,昭雪也不由得转过了头来,虽然面上依旧是还带着红晕,不过神色也是变成了一副好奇的模样。显然,他是明白了自己的姐姐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而且那绝对不是什么调笑的话。

“爹会同意这件事情,老实说我心里面并不意外。”茹雪开口说道,“虽然说你要我说出个原由来,我也说不出来,但是我心里就是这么觉得的。”

“姐姐……”感受到茹雪的话语有些变味了,昭雪不由得担心地问出了自从陈文川答应了这件事情之后,放下了心事的她又想起来的另一件事情,“姐姐……是不是你心里面有些……有些不快?”昭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乃至是话语间都是有些忐忑的。

听到昭雪这么一问,茹雪的面上露出了苦笑,半天才开口说道:“要说我心里没有一点不快,那可就是在骗人了。不,应该说是我心里面很不好受。”

“姐姐……”昭雪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种时候,以她此刻的立场,却是不适合来对茹雪进行劝慰了。

不过茹雪这时候似乎也没有听见昭雪说了什么,继续说道,“不光是你,老实说,哪个女子嫁人了之后,却是希望看到自己的丈夫还将其他的女子带回家中。更何况如今,我也是有了两个孩子,心里就更是如此了。

“可是相公的心思我明白,再说了,映月和灵儿姐姐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倘若相公是对她们不闻不问、无动于衷,这才会更加让我心里难受。

“但是我始终都是个女人,在这件事情上面,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亲妹妹,也是无法释怀。”

“姐姐……”听着茹雪的话,昭雪慢慢地将头低了下去。此刻的昭雪是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而且茹雪刚才的这番话,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什么极为对不起自己姐姐的事情一般。

“别傻了,这件事情又怪不得你。”茹雪见昭雪如此,安慰道,“更何况,你可是我的亲妹妹啊。若是你过得不快乐,我的心里面又怎么会好受呢!”

“姐姐!”听到茹雪这么说,昭雪扑进了她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虽然明白昭雪的心情,茹雪此刻也是紧抱着她,回应她,但是她那张放在昭雪身后的脸庞上,复杂的神情却是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第五百一十七章 又逢喜日

张家再一次举办喜宴,到场的人也比之距离不远的上一次要多得多了.这也不禁是让到场的人有所感叹,随着张凡地位的变化,他娶小妾的排场也是越来越大了。这也不禁让众人觉得,张凡是否有些本末倒置了,到场的这些人,除了张凡迎娶骆灵儿的时候是在江南之外,其余的两次他们也都是到场了。不过显然,张凡娶妾室的排场要比他娶正室的场面要大得多了。

不过,这是张凡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只不过是谈论的话题而已,并不是什么需要研究的东西。

不过显然,今天到场的人是最多的。当让,倘若以后张凡若是再娶,场面会不会更大就不知道了,不过今天来的人也的确是不少。来道贺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张家所派发的喜帖的数量。不过显然,张家的人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不论是酒席还是别的东西,都是多预备了很多份,自然是不会出现什么尴尬的状况。

当然,今天来的人多似乎也是必然的,毕竟今天,主角张凡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女方的家人就陈文川这位刑部左侍郎一人,虽然他也才不过刚刚上任两个月的时间,但是显然,这并不会影响他的影响力。

而今天,最为隆重的来客除了以张居正为代表的全体大明内个成员之外,无疑就是冯宝这位司礼监张印太监了。并且,冯宝不仅仅送来了一份厚礼之外,还带来了朱翊钧这位皇帝的赏赐。皇帝居然连一位臣子娶妾这种事情也要降下赏赐,可见张凡在朱翊钧心目中的分量究竟是如何的了。

这点在场的很多人都是早就已经有了解了,但是陈文川并不知道这一点。当然,之前他就已经对自己这个手握重权的女婿有些了解,知道今天道贺的人必然是多得很的,心里面也是早有准备了。

但是如今的这个场面还是将他吓了一跳,他的确是没有想到张凡的影响力会有这么大,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人前来道贺。对此,张家的其他人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们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有个过程,必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渐渐变大的场面,没有陈文川初次接触而产生的这种巨大差异。

不过显然,陈文川的适应能力很强,只不过是一番小小的惊讶之后,便是迅速调整好了心态,神色自若地开始和前来道贺的人说话。

面对陈文川,这些平日里总是会喜欢在他面前说那些言论的人,此时此刻却反而没有了声音,全都是面带笑容,一副祝福的模样。对此,陈文川自然是明白这种事情,但是他却是坦然接受了下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开心的样子。他自己明白,这种事情是难以避免的,只不过如今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再说了,他自从同意的那一天起,便是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的,早就做好了准备。

还有一点,陈文川虽然面上不表示,但是心里不可能不去想这些事情。只不过他换个角度考虑,倘若是别人也遇到了这种事情,而且被自己知道,那么他会怎么做?

陈文川想过,倘若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情的话,绝对不会给那人什么好脸色的,甚至会当面指责他们。而如今,这些人,包括朝中那些作风本就正派,或者是装作一副正派模样的人,全都没有指责过他任何事情。

这也让陈文川从侧面学到了一些东西,看来这在京城中为官,又是朝官,显然是要有些手段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够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情。特别是,就算是遇到了什么自己不喜欢的人,也能够保持一脸的微笑,哪怕是假笑。

原本的陈文川对此自然是不屑一顾,不过在京中为官只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却也已经是让陈文川感受到了很多。特别是他原本所坚持的观点,也在发生变化。

现在的陈文川,已经明白这里并不是军中,为官处事也不能像是在军中那般直来直去的了,否在碰壁或者是被穿小鞋是必然的事情。在京城为官,定然要圆滑一些,当然,到那个时候还是不是能够坚持己见以及自己的原则了。

显然,很多觉得自己能够保持自己的原则的人,在京城这个大染缸之中,都是被同化了。陈文川能不能够保持己见,这种事情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人能够知道。

场面很是热闹,不过来了这么多的人,却也是让昭雪这小丫头很是害羞。毕竟她这可是人生大事,又是将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却是要面对这么多的宾客,而且目光全都聚集在这里。即便是平日里活泼的昭雪,此刻也是心中紧张的很。

特别是,她虽然明白,张凡娶自己也是真心的,虽然名份上她只不过是个妾室而已。不过既然是妾室,那么有些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即便是张凡再疼爱她也不行。最起码的一点,那就是妾室进门,还有行礼的等等仪式上面,是不会有盖头的遮掩的。

这么一来,昭雪的一举一动,她面上的神情神态就完全是暴露在外了。本来说,女子出嫁,这些神态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毕竟没有遮掩,让小摇头觉得似乎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又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和礼仪、或者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一般。

似乎是明白昭雪所遇到的窘状,所以张凡行礼的时候,也很是麻利,毕竟这种场面虽然说不上多,但是张凡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早就已经不是初次的张凡,自然是知道当中的很多细节究竟是应该如何去处理。这么一来,速度快了,也让昭雪感觉好了很多,毕竟尴尬的时间也是大幅减少了。

对此,昭雪虽然是因为当时心中实在是紧张得很,并没有察觉到。但是当她被带回房中的路上,没有了那么多人的眼神,也是让她的心情平静了不少。心情平静下来,自然是让她明白了张凡之前的作为。昭雪的确是有些贪玩,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没有细心的一面。相反,有很多地方她比之茹雪的观察还要细致。

之后,前院自然又是如同以前的场面一样,酒宴开始了。

说到这古代的酒宴,当真是名副其实的。虽然说酒宴之上,菜肴等自然是不可或缺的,而且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也绝对是能够让人觉得满意的。毕竟这里无论是主人还是前来道贺的宾客,也全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然是不能够怠慢的。

但是说到底,这些菜肴很少有人去碰,最多的就是那些提提味道的东西,而且就算是吃,也是在酒过三巡,都有些晕乎乎之后的事情了,根本就吃不出来菜肴的好坏。

倒是酒水,那可当真是名副其实的消耗巨大,在场的人几乎个个都是酒鬼一般的模样,遇着了酒就不要命了。当然,真正开始Lang费的时候,是在七八杯酒下了肚子之后的,从那时候开始,绝对是喝半杯,然后另外半杯不是洒在地上,就是浇在自己的衣服上了。

不过今天,张凡是相当的节制的,就如同当年他迎娶茹雪的时候一样,除了几个必须要应酬的宾客之外,张凡基本上就没喝过什么酒。就算是有人前来敬酒,他也是碍于面子,举杯相碰。倘若对方还算清醒的很,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抿上一小口,聊表心意而已。若是对方依然是醉的东倒西歪了,那么张凡基本上也就是碰了杯就将酒杯放下了。

不过,恐怕就连张凡自己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是因为陈文川就在身边,还是说因为陈家两姐妹在张凡的心目中有着什么特殊的地位不成。

不过显然,来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张凡一杯酒只不过是抿了一小口,要分十几次乃能喝完一小杯酒,但是等到晚上结束之后,张凡还是感觉到自己有些晕乎乎的了。其中,不乏有些已经跟张凡敬过酒的人,因为实在是醉的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又再次来到张凡面前敬酒。而且这些人也很难瞒过去,他们看不到张凡喝酒就不离开。对此,张凡也是无可奈何。

等到张凡回到房中的时候,却是发现,昭雪果然是不同凡响。

如实其他的女子,这个时候必然是乖乖地坐在床上,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前来。不过显然,昭雪绝对是坐不住的。张凡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打开房门,却是发现昭雪正背对着他,双手舞动着,嘴里还小声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模拟着什么场景一般。而且她的动作还有些滑稽,显然是想要模仿什么人,只不过张凡愣是看不出来她究竟是在模仿哪一位。

看到这幅情形,张凡有些想笑,却是死死地憋住了,也没有打扰昭雪,而是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

昭雪似乎是太过专注了,直到一个转身,却是发现房门大开,张凡正站在那里。

顿时,那被精心打扮过的玉面,通红一片。

第五百一十八章 真言假语

“相……相公……你来了……”昭雪看到张凡站在门口,不由得唤道,只不过不知道她这断断续续的声音是因为“相公”这两个字是她第一次当着张凡的面说出口,所以才会如此哆嗦;还是说因为张凡刚才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观察了自己很久却没有发现.

只不过,昭雪那模样,包括这已经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很显然,现在的昭雪已经不只是羞涩这么简单了,简直是窘迫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凡却是看着昭雪,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却是充满了怪异的表情。从房门口走了进来,将房门关上了之后,他仍然是带着一副连他自己现在都不能确定的表情,看着昭雪。

显然,昭雪也是被张凡这么看的有些心里发慌了,虽然并非是害怕什么,不过显然,她刚才也是因为被张凡看到了窘态而有些心虚。

“我说……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张凡语带调侃地问道。不错,他的确是对刚才昭雪的举动有些觉得好笑,但是更多的也是好奇,这么问话也是张凡想要知道的。

“没……没什么……”昭雪有些慌不择言地回答道,似乎是在急于掩盖着什么事情一般。

不过显然,昭雪越是如此,张凡就越是想要知道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真的?”张凡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着昭雪慢慢靠近,满脸都是一副“我不信”的模样。

看着张凡一步步地靠近,昭雪也是一步步地后退。直到一直退到床边,实在是无路可退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张凡突然间一改刚才的模样,笑着说道。转身渠道旁边的桌台上准备酒水去了。

见张凡不再过问,昭雪心里面着实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毕竟,她刚才所想的事情,的确是跟张凡有关,应该说是和他们两人的将来有关。因此,她才会觉得非常低害羞,要是张凡再继续追问的话,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够坚定下来不提此事。

不过,所谓的人心,奇妙的很。如今张凡不问了,昭雪放下心来之后,却又感觉有些失落了。或许,张凡要是继续追问的话,她也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怎么了?”张凡倒好了酒水,转过头来,却是发现昭雪一脸失落的模样,这不由得让他有些奇怪,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你一脸失望的样子?”

“相公……你……你不想知道我刚才在做什么吗?”昭雪红着脸问道。

“想。”张凡直言出自己的想法。

“那……那相公为何又不问了呢?”昭雪奇怪了,既然张凡想,却又为何停止了追问。

“因为这是你的事情。”张凡说道,“哪个人心里头没点小秘密,倘若全都直白地说出来,那可就不美了。再说了,你又不是我的犯人,可不用什么都告诉我。”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昭雪突然间觉得心里头很是甜蜜。和张凡一起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虽然算不得非常亲密,但是她也对张凡有所了解的。不过今天,昭雪感觉自己才是刚刚能够明白一点张凡而已。不过即便是只有一点点,她也感觉到很是高兴。

“但是呢……”张凡却是接着说道,“我虽然看不到你的想法,却也是能猜一猜。”

“哦?”很显然,张凡的话,将昭雪的性质有提了起来,瞬间就恢复到了她以前那种活泼的模样,从床上站起来,快步来到张凡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摇晃着说道,“那你猜一猜,我刚才到底在干吗?”

“嗯……”张凡装模作样地仰起头,像是一番思考的模样,说道,“考虑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以及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恐怕是在……”

“相公!”昭雪自然是明白张凡在说些什么,虽然说今天就是那一天,不过现在对于还是个闺女的昭雪来说,这个话题无疑更加地让她无地自容,一双粉拳不停地在张凡身上敲打着,“相公你好讨厌!”

昭雪的这番动作,根本就不能给予张凡任何的疼痛,反而还让他的心中痒了起来。一把捉住了昭雪的双手,将它们握在自己的手中,张凡看着昭雪的眼神也是发生了变化。

而昭雪却是因为刚才张凡所说的实在是太过让她觉得害羞了,如今双手被张凡抓在手中,一时之间还以为张凡是要制住自己,不让自己耍脾气。直到她自己也是觉得气氛不对,抬头看到张凡的眼神之后,这才是安静了下来。

显然,昭雪也是发觉了,面色相比起之前是更加地红润了。

这一时刻,张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对视了半天,他才开口说道:“是……是时候将交杯酒喝了。”

显然,经过刚才的那一番情形,昭雪一时之间也是不直到应该如何进行下一步了,只是木然地应了张凡一声,动作也很是生涩地拿起了酒杯。几乎就是张凡做什么,她也就做什么。

喝完了酒,本来就应该歇息了。不过昭雪这个时候却是又开口说道:“相公,昭雪有个……有个问题。”

“嗯?”张凡看着他,等着问题。看着昭雪又有些扭捏的模样,张凡不知道她又要问出来什么问题了“昭雪知道,这个问题定然会让相公有些难以回答,但是,昭雪还是要问。”昭雪提问之前,不由得说了一句。

“那可要看你问什么了。”张凡微笑着说道,不过他的心里面却是有些忐忑的。虽然昭雪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但是在张凡的猜测中,的确是有几个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的。

“相公是……”昭雪说到这里,有些打顿,“到底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还是喜欢姐姐多一些?”

“果然!”张凡听昭雪这么一说,心里面叹道。刚才昭雪说有问题要问他的时候,他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情。虽然说他已经能够猜到了,但是当昭雪现在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张凡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但是昭雪显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所问出来的话究竟给张凡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这种事情的确是太过为难人了。但是昭雪并没有这种烦恼,而且还摆出一副好奇非常的模样,看着张凡,等着他的回答。显然,她是非常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这可让张凡有些纠结了。显然,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张凡除了希望自己能快乐些,不要有什么烦恼之外,自然也是不希望今天同样作为主角的昭雪也会烦心。但是显然,想要让张凡违心地对昭雪说她在自己心中比茹雪更加有分量,张凡是真的张不开这个口。但是要张凡说自己喜欢茹雪比昭雪更甚,恐怕原本是美妙的夜晚可就要被毁了。

“我知道!”昭雪见张凡半天都不说话,却是自己自以为是地说道,“看来啊,这个问题相公定然是难以回答了。我知道的,相公不用再说了。”

“哦?你知道了?”听到昭雪这么说,张凡有些诧异,面上带着紧张的神情,看着她,“你知道了什么?”

很显然,无论是按照昭雪平日里的作风,倒不是说她不够聪明,或者是不太细心,只不过是昭雪平常不想去打听,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罢了。而且,昭雪现在说出这番自己知道了什么的话之时,面上也是一片笑容的模样,明显不是知道了什么情况的样子。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张凡的心中是很纷乱,而且还有着极大的心虚感。毕竟嘛,有些事情可是没那么容易理清楚的,特别是关系到自己的事情。

“依我看啊……”昭雪拖了个长音,显然是想要吊吊张凡的胃口。不过此时,张凡心虚之下,很容易就随了昭雪的话,脸色上好奇中带着凝重的模样。只不过此刻,昭雪只关心张凡是否会对自己的话感兴趣。

显然,张凡是上钩了,一副急于想要知道的模样。

而昭雪如今也是很容易满足的,看到自己的意图达到了,便放过了张凡,开口说道:“看来这个问题可是难住你了。要我说啊,恐怕相公自己心里面都不知道谁能排在第一了。”

昭雪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张凡不知道,那就应该是不分上下了。张凡自然也是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他只有在面上露出笑容,但是心里面却只能够苦笑了。当真是犹如昭雪所说的那样,姐妹俩在他心中是难以比个高低,不分上下吗?恐怕未必吧。

不过对此,张凡怎么能够说出口呢!不管是欺骗还是善意的谎言,总之,是骗了昭雪,这是张凡不想要的。可是如今的情况,不骗骗她是不成了。亦或是……

正当昭雪再得意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离地而起,不由得低呼起来。是张凡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正当昭雪打算大叫的时候,却是听见了张凡的声音。

“昭雪……”张凡看着自己臂弯中的昭雪,说道,“以后不要再喊我相公了,就跟你姐姐一样,叫我一声凡哥就行了。”

面对张凡的这个要求,昭雪没有说话,只是双颊再次通红,点了点头便将面孔埋在了张凡的胸口。

第五百一十九章 烦恼烦恼

第二天一大早,张凡也是早早地就起来,和昭雪一同去向母亲赵氏献茶问安了.

昭雪这丫头,不,现在可不能再说她是丫头了,进过昨天,从今天开始,她可就算是进入了张家,也真正地算是长大成人了。嗯,的确如此,早上她那副略微有些行动不便的模样就是绝好的证明。

对此,昭雪是有些害羞的,不过害羞至于,她还是觉得非常幸福的。毕竟嘛,自己的心愿已经达成了,而且过程也算是顺风顺水,除了没有遇到来自最有可能的父亲那里的阻难,还得到了自己父亲的祝福,这当然是让昭雪非常高兴的。

赵氏接过昭雪递上的茶水,面上也是非常地高兴。毕竟昭雪她是从很早就非常喜欢的了,如今昭雪能将她娶回来,能让赵氏以后都能够天天看到她,赵氏自然是高兴无比的。

不过有一点,老实说,如今的这个场面,赵氏作为一个替张家着想的媳妇、亦或是作为替张凡着想的母亲,她很早以前就想到过这种场面。不过也是因为茹雪的原因,赵氏心里面一直都没有当真过,总以为那不过是自己一种美好的畅想罢了。

如今,梦想实现了,而且赵氏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什么是幻想、什么是现实的地步。她自然是非常地高兴了。

当然,她对于陈文川为什么会答应下来这种会毁了他陈家声誉的事情也是十分的好奇的。毕竟在这个时代当中,不论是男是女,是否上过学堂读过书、识得字,有些个道理是人人都明白的。

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这这个时代中,很多人,尤其是做了官,有些权力地位的人,总是会把面子这种东西看的很重要,甚至是重要过亲情。

老实说,陈文川答应了这件事情,这在赵氏看来,情理之中,却也实在预料之外。毕竟赵氏和陈文川一样,都是为人父母的人,明白父母对于子女的爱。但是赵氏当真不敢确定陈文川,毕竟他是个男人。

所以,虽然陈文川答应了下来,赵氏心里面还是有些迷惑,甚至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为了昭雪而用什么招数去逼迫陈文川。虽然说,作为张凡的母亲,赵氏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而且她也觉得凭着她对于陈文川的认识,以及陈文川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即便是张凡威胁他,或者是利诱他什么,陈文川也是不会答应的。

不过即便是她心里面如此去想,心中的担心却是免不了的。所以,她找了个机会,这个所谓的机会,也就是昨天晚上,等到张凡进了洞房,事情已成定局之后,才是向茹雪打听了一番。可见赵氏的出发点,还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想法的,因为这个时候再去问,即便是知道了什么“黑色内幕”,那也已经是事成定局了,最多就是将张凡教导跟前,训他几句。但是昭雪这个媳妇,她可是要定了的。

还好,茹雪也没有隐瞒她什么的意思,见赵氏这么一问,她也就是照直说了出来。听了茹雪的话,赵氏这才是明白。显然,这是一个欢喜的结局,只不过即便是心中高兴,赵氏还是不由得感叹,父母对于子女当真是能够付出很多。赵氏甚至想到过,倘若自己站在陈文川的位置上,自己会怎么做。这个问题在赵氏的脑海中徘徊了好久,最后她才发现,自己和陈文川其实是一类人,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她才不会去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呢。

总之,如今事情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算是圆满了。当然,后续的事情还会不会让赵氏更加地高兴,那可就要看张凡和昭雪的努力了。

想以前的日子,虽然作为家中的长辈,赵氏也是希望将来能够家中儿孙满堂。但是以前的日子毕竟实在是有些穷困的很,即便是能生这么些,恐怕怎么养大了,赵氏可就是要愁白了头发了。

然而如今,随着张凡的变化,自从他走上了仕途之后,这种尴尬的问题可就是不存在了。现在,在赵氏的严重,那最好就是张凡能多给她生几个孙子、孙女,越多越好。

这也是这个时代每一个人的愿望吧,只不过很多人就从来没有想过,家业越大的人家,儿孙越多的话,将来家中各种纠缠不清的麻烦也就是越多了。当然,即便是很多有远见的人遇见了这种情况,甚至是亲眼见识过了这种情况,但是他们依然是改变不了想要儿孙满堂的想法。

不过这种烦恼,暂时赵氏和张凡都没有,毕竟现在,张凡只有茹雪给他生下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并不会让将来的张家产生什么纷争。虽然说骆灵儿如今也是有孕在身,但是毕竟还没有到诞生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再说了,就算是男丁,那烦恼也是要等到十几年之后才会有的,倘若现在就开始烦恼的话,那就真的是自寻烦恼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所以朱翊钧也是专门给张凡放了个“婚假”。不过今天乃是开经筵的日子,早朝张凡可以不去,但是他作为太傅,这经筵大典那是不去不行了。

向赵氏问安,吃了早饭之后,张凡就起程出家门了。

家里面,如今倒是有一些奇妙的事情。昭雪现在很是幸福,但虽然,这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在有些人的面前,她却是表现出一幅得意的模样。这个有些人其实很明确,所指的就是映月了。

两个人似乎是天生的不对眼一般,自从张凡那年初去了一趟漠北,回来的时候便是带着映月了。而也是自从那时候,映月也就是住在了张家。老实说,昭雪对于映月是非常防备的,自从她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了。而随着映月在张家的时间变长,而且张凡和她之间的暧昧也是越来越深之后,昭雪就更加不待见映月了,似乎在她的心里总是觉得,映月好像抢了她的东西一般,而且那也是她应该先得的。

所以,从那时候起,昭雪就对映月是非常地不对眼,在不要说在许多事情上面都要和她闹闹别扭,就连平常见面了,也是有些不快。

对于那时候,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的昭雪这种小姐来说,映月是有些不屑一顾的,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什么与她作对的打算,基本上都是无视昭雪的。

但是随着映月在这里住的时间慢慢变长,即便是她那颗历经风雨、尝尽世间苦难的心也是慢慢发生了变化。慢慢的,映月开始觉得,这种悠闲的生活,偶尔尝尝和人斗嘴的滋味,实际上也是相当不错的。

也因此,慢慢的,映月面对着昭雪的挑衅,心里面也是产生了一些攀比之心。

不过,显然,映月在这方面要有优势的多。她毕竟是个苗家女子,虽然是女儿家,但是却没有汉家女子那般的矫揉造作,很多事情也都是敢大胆地去干。就比方说挑逗张凡这件事情上面,映月可就是相当的能干,而且很多大胆到了极致的动作她也绝对不会因为羞涩就做不出来。

而这,恰恰是昭雪所办不到的。无论昭雪对于张凡的爱意有多么浓烈,她也毕竟是个汉家女子,受到过女驯、女戒等等一大批封建思想的毒害,矜持这个词早就已经是深入了她的思绪了。所以说,无论她心中对于张凡究竟是如何,映月所做出来的那些举动,也绝对是她所做不出来的。

因此,二女之间的矛盾可就是因此升级了。在映月的眼中,虽然昭雪与自己的年纪相当,但是在她看来,昭雪就是个没有胆量的小姑娘而已,还经常那这件事情嘲笑昭雪;而昭雪自然是不肯认输,自然是说映月是个不知廉耻,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方法去勾引张凡的女人。显然,两人之间的问题再次升级了。

而最让昭雪觉得挫败的是,张凡去望江南的时候,身边带着的是映月。虽然昭雪明白,张凡自然是不可能带着她一同去的,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让昭雪觉得非常的挫败,仿佛在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是输给了映月一般。

特别是之后,张凡从江南回来。虽然说那时候,张凡身边多了一个骆灵儿,但是昭雪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她的身上。果然,从江南回来没多久的张凡,就娶了映月。

这让昭雪是相当的失落,特别是每当她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陈文川几乎是不可能同意让自己和姐姐茹雪都嫁给张凡的时候,昭雪有一刹那间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如今,她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这也是让昭雪长出了一口气。特别是今天,看到映月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骄傲地抬起了脸庞,仿佛是在炫耀什么一般。

不过映月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并没有理会昭雪,反而是面上露出了一副心有烦恼的模样。

见到映月的这副模样,昭雪心中一想,不由得又懊恼了起来。很显然,映月又再一次领先于她了。如今的她正在高兴自己嫁给了张凡,而映月则是在烦恼别的事情了。

看着一旁正在自己婆婆和姐姐怀中的言益和雁月两个孩子,昭雪又是低下了头去。这一场,似乎她又是败下阵来了。

第五百二十章 万历时代

如今,年关将近,全国各地的家家户户全都在为了能够过上个好年而忙碌着.显然,今年也的确是要好过不少的,毕竟今年也实在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最主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隆庆皇帝驾崩,虽然只有不过短短六年不到的时间,但是这似乎也是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以及一个时代将要来临的样子。

不过,显然老百姓不会去过问朝廷的权力更替,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和能力去关心这些东西。老百姓们只关心自己是不是能够吃饱穿暖,当然,要是能再有点闲钱,置办年货、讨个媳妇、盖上间瓦房或者是再多给家里置办几亩地、一头牛什么的,那就是更为美妙了。

不过,显然,在上头有着人统治着他们的情况下生活了几千年,老百姓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皇帝一死,新皇帝登基的那一年,或者是什么太后之类的死了,那么他们的那一年会非常地好过了。什么大赦天下,又或者什么免税减租之类的圣旨是肯定会有了。只要有了圣旨,即便是那些地主老财也没有办法再剥削他们了,毕竟当地的官员在这个时候,为了政绩以及将来能够赚到更多的权力和金钱,绝对不会为了眼前的一些小利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的。

在老百姓们看来,最好这皇帝是每年都死上一个,那他们可就是永世无忧。只不过毕竟这些人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没有那么长的远见。倘若真的是年年都要死上一个皇帝,这天下还不知道要乱到什么地步去。

张凡这段日子,太过春风得意了,当然,实际上就是因为昭雪的这件事情。老实说,虽然当初陈文川同意了的时候,张凡还是一副为难的模样,不过他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恐怕就算是他自己不说,很多人都能够猜得到个大概。

想来也是,遇到这种好事,有几个男人会不高兴呢。

只不过张凡一开始还真就是没有当回事,觉得自己心里头美着就算了,没必要到处去炫耀。

但是,所谓的环境改变人,就这这么个道理。本来,张凡是对这些都不怎么在意的。可是,自从他娶了昭雪进门之后,在朝中,只要是有大臣遇到他,要么就是大肆恭喜一番,要么就是一副暧昧无比的模样冲着他微笑。

一开始,张凡对于这种情形是相当的不习惯,他还觉得这些人是在嘲笑他什么,只不过却是因为他也不能对此说什么,才会让他们这么大胆。

可是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张凡发现这些人还不停止。这不由得让张凡觉得,这些人当真是要恭喜他了。

就这么着,时间一长,就连张凡自己都觉得,自己当真是幸运的很,被这么多人恭喜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是应该的。于是,久而久之,张凡自己也是有些飘飘然起来了,遇到有人再对他说什么恭喜的话,也不觉得尴尬了,而是点着头回应几句。

倒是陈文川那里,有些转变了。一开始,就是因为知道了他要将自己的第二个女儿还嫁给张凡,因此在这场婚事举办之前,很多人对于陈文川也是想尽办法地去嘲笑陈文川了。

而就在那时候,陈文川不过是刚刚接任刑部左侍郎的工作一个月的时间,结果就因为这件事情,将他那一个月所积累的好评是消除的一点不剩,在很多人看来,陈文川就是个对于张凡献媚,卖女求荣的人。

这种情况最为严重的时候是发生在张凡将昭雪娶进门之后,朝中的这些人对于陈文川的嘲讽是又上了一个档次。不光再是原本的那种见面了视而不见,或者是掩面偷笑什么的了,都发展到吟诗作赋来专门诋毁陈文川的情况了。

对此,不论是陈文川还是张凡,全都是明白的。不过,张凡并没有帮过陈文川,也没有让人传出花去,限制其他官员的这种行为。张凡明白,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倘若他真的做了,就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了,到时候就更加难以说得清楚了。

而陈文川心里面也是同张凡一样的想法,自然而然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也是他越是分辩、越是愤怒,情况也就越糟糕。

显然,这种情况很快也就得到了改变。一来是因为,这些人嘲笑了良久,而且几乎可以算是十八般武艺都使了出来。可是陈文川对此却是从来都没有争辩过,也从来都不关心,仿佛那些话根本就不是在说他,全都与他无关一样。

二来呢,还是因为陈文川自己的缘故了。自从他接任了刑部左侍郎以来,他做事一向是秉公无比,对于任何事情,任何案件也都是谨慎再谨慎,生怕是一念之差而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虽然说如今的刑部尚书孙丕扬治刑之严、判罚之准,也是在朝中大大有名的。可是他毕竟是刑部尚书,每日里还有着许多朝中的事物要等着他处理。于是,很多事情也都是交给了刑部的左右侍郎,这两个二把手。而其中,又以陈文川这个左侍郎为大,所以很多的事情,包括许多地方上难以定夺的案件卷宗,也是要交由陈文川来决定的。

而陈文川,对此也一向是小心谨慎无比,毕竟地方能够上报京城的案件,自然不会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小事,大都是一些牵涉到人命官司的大案。对此,陈文川自然明白,不论自己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是不为过的,毕竟这都是与人性命相关的,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妄断了一个好人。而陈文川也绝对不是做了这种事情还能够堂而皇之地装作无事的人。

也因为陈文川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使得这仅仅又是一个月的时间,在他手里面解决的冤案错案,竟然有将近十例。要知道,这在那个时代,而且仅仅是靠着陈文川一个人的努力所做出来的成绩,可是不得了得。

因为这,不仅是让他的上官孙丕扬对陈文川是赞不绝口,也让其他的朝中大臣重新看待了陈文川。明显,陈文川不是个庸才,虽然说他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也的确是有着张凡的因素在里面,但是他也绝对是可以名副其实的。

所以,随着陈文川能力的显现,朝中的那些人对于陈文川的诋毁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不见了。

这么一来,可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了。

而张凡,对于此除了心中高兴之外,也就没有再过问过了。反倒是他在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茹雪和昭雪两姐妹之后,姐妹俩对此很是担心。

她们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担心她们的父亲太过劳累了。为此,姐妹俩这段日子是经常往离得不远的陈文川的住所跑,除了去看望父亲之外,也是经常劝慰他,不要太过专心公务了,免得身子类快乐,那可就不妙了。

对此,陈文川每一次都是当着姐妹俩的面答应下来。但是,几乎就是姐妹俩前脚刚走,他就有钻回书房去看案卷了。对此,姐妹俩当真是没什么办法,只好三天两头地往那里跑,还经常地带些补品什么的过去。

幸好,陈文川在军中也有快二十年的时间了。虽然他是读书人出身,不过这二十年的军旅生涯,他可不是钻在文书之中的,平日里的将士操练,他也有跟着。从一开始的十分吃力,到了现在,很多年轻人也都比不上他了。再说了陈文川如今才不过四十有三,正值壮年,身体也是好的很。即便是如今来到京中为官了,而且公务繁忙,却也不忘了早晚的操练。

显然,姐妹俩也是知道父亲的这个习惯,所以她们虽然是担心,但是也仅仅是担心而已,并不是太过纠结于这件事情了。而且,她们姐妹俩也不是不明白自己父亲的倔强脾气,也就没有麻烦过张凡了,知道这件事情谁去都没有用。

说到昭雪,似乎跟张凡成亲之后,她原来的那副活泼的本性又再一次显露了出来。虽然有几次,她还想要装的矜持一点,不过显然,张凡并不喜欢那样的昭雪。而当昭雪知道了之后,也就不再伪装自己了。

因此,昭雪成为了张家下人眼中,张凡的妻妾当中最为有亲和力的一个。毕竟茹雪和骆灵儿虽然也好说话,但是她们实在不是喜欢多嘴的人,这无形之中就产生了些距离。而映月,已经很长时间了,她还在为自己还没有怀上张凡骨肉的事情而烦恼着,这就更加让下人们不好接近了。

说到了这件事情,昭雪在明白自己又落后了映月一大截之后,决定奋起了。她已经落后了太多次,而这一次,她想要领先。

于是乎,进门的一个月之后,因为她的不知好歹,再加上张凡心中因为有些事情也想对昭雪补偿一番。一个月的某一天,昭雪下不了床了。

对此,赵氏还责怪了张凡一番。但是得知了真实情况之后,几乎所有人,包括这段时间一直在不开心的映月都笑了。而昭雪,也因为这件事情,羞得是无地自容了。

这一年就在这种气愤之下,接近了年关。万历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新年伊始

新年伊始,又是一个平静的年关度过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很平静地度过了一个时代。

当然,除了张凡之外,他还在怨念,这个名为朝廷的工作单位,居然连过年都不放假。当然,其他的官员都已经是习惯了。

元旦,也就是正月初一的时候,万历这个国号正式启用,坐上了皇位九个多月的朱翊钧也终于是迎来了以自己命名的时代。只不过这还仅仅只是个开端而已,现在的朱翊钧虽然坐拥着以自己而命名的时代,但是此刻的他手上还没有任何的权利。朝廷里面的百官们虽然现在也不再狗咬狗了,平静了很多。只不过要是是没有矛盾的话,还为时尚早,或者说是矛盾永远都将要存在的,只不过会不会激化,还要看具体情况了。

总之,最起码如今是相安无事,即便这是暂时的。

张凡也是如此。这段时间,张凡倒是觉得自己有点后院失火的感觉,实际上,这火也就仅仅局限于昭雪和映月二女之间罢了。似乎昭雪的进门,明明是已经站在了和映月相同的台阶上,却是没有让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反倒是激烈起来了。

不过张凡倒也没有去过问这些,即便是赵氏和其他几女也没有,倒不是说他们打算冷眼旁观什么的,只不过在他们看起来,这种情况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用张凡上辈子的话来说,昭雪和映月两人的敌对状态,总是让她看起来觉得,有些……和谐。看起来两人的关系也是在急剧升温,变得好了起来,只不过作为当事人的昭雪和映月两人并不是这么认为而已。

所谓新年新气象,今年既然是万历朝的第一年,那么相应的很多面对广大民众的福利也是会出台的。这正如之前老百姓们所畅想的那样,果然,减租免税之类的圣旨也是颁发了下来,而且其中的幅度比之以往任何一朝都要大上了许多。

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

老实说,大明朝自从开国以来,便是以农税为根本来养国的。对于商人的态度,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位皇帝也是宽容了不少,虽然商人的社会地位并没有因此而提高多少,但是几乎很多的商人,尤其是那些做小生意的,几乎都是不用交税的。

因此,大明朝以往,不论是出了什么需要发放福利的时候,减免的租税也并不算多。

不过到了朱翊钧的万历时代,因为隆庆下令开关的原因,大明朝无数的船只奔赴海外。不管是说他们市侩也好,要钱不要命也罢,不过他们能赚钱,而且能够赚大钱,这一条是一点都不假。

朝廷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一条丰厚的收入来源,税收的标准虽然不多,但是由于基数很大,因此朝廷能够收上来的税也是相当多的。并且,光是从这些海商们手中收回来的银子,就要比每年盼望着有个好收成而收回来的农税要多得多了。

不过,也是因为商人的社会地位的原因,这一部分虽然有,并且朝中人人都明白,也拿出来讨论过,但是从来都不会记录在案的。

而现在不同了,朝廷似乎也已经是承认了商人的合法地位。毕竟隆庆当年都已经同意朝廷派出战舰为出海的商船护航了。那么着税收一块,如今也是有了商人们的名字。

想想看,前年张凡去往江南查出贪赃的事情,光是那两三年的时间,仅仅从那些海商们的手中,哪些地方的官员就克扣了多少银子。

显然,这项政策的出台也让这些商人们是更加起劲了。虽然说他们所要叫的税银是一文钱都没有减少,但是将来朝廷公布每年税收的时候,却是有了他们的名字,这怎么能不让这些被欺压了千年的商人们心中觉得高兴呢。

而且朝廷也不是光收税不办事的,毕竟他们现在的出海安全也是已经有了保障,自然就是万事大吉了。

实际上就是这么个办法。毕竟在这个时代,海洋已经开始被人们所探索了,中华大地也不再像是汉唐之时那样一家独大了。那么对于明廷来说,不管有没有必要,这海上的军事力量也是一定要建立的。更何况,如今的朝廷和内阁中也没有像徐阶那样的老古董在了,并没有人去阻拦这种事情,反而赞同的人比较多。

再说了,虽然说为那些商船护航似乎是有些不合礼度,不过这种事情要反过来想想。想来,就算是于北方的鞑靼议和,历来的做法就是派出使臣的同时有商队随行。既然陆上都能这么做了,海上又为何不可呢?

而且,大明的海军缺乏实战,倘若是能够在海上遇见几个小毛贼什么的,也能顺道练练手。而且这些军费什么的,大部分也是由那些心甘情愿的海商们支付的,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大明朝也开始了它的大航海时代。只不过这边的作风并不像那些欧洲人那样野蛮和暴力,完全就是靠着以自己的商品来打开市场而已。当然,张凡明白,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进行下去。

欧洲人之所以现在对于东方的商品肯花大价钱,除了这里的东西的确是吸引他们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殖**义也是刚刚开始不久,堪堪算是进入中期而已。这个时候的欧洲,从海外掠夺回来大笔的财富,除了继续再投入之外,更多的则是为了享受。于是这些从大明朝被千里迢迢运到那里的,他们觉得精美而又价值不菲的商品,就成为了他们最为需要,同时也是炫耀的必需品。

按道理来说,这是好事。不过张凡明白,这种情况在持续个一百年、两百年就会发生改变了。那个时候,殖民地的分配已经完成,欧洲各个国家之间的冲突虽然还在,但是早已没有了如今的这种强烈感。而且,资本主义的渐渐完善是极为需要市场的。而欧洲的国家大部分都完成了资本主义建设之后,无法相互间输出商品,他们极为需要一个能够开放的广大的市场。

那个时候,闲下来的他们便会将目光放在东方。面对常年的财富输出,没有哪个国家是愿意的。那么,为了利益,战争便会开启。

张凡的确是无法知道,等到那个时候,这个大明朝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或者说还是会像历史上那样,衰落,直到被另外一个王朝所取代。不过他有一点可以确定,不论是谁人统治着这片大地,一旦开战的话,受苦受难的绝对是老百姓。张凡不论从任何角度上来说,都不希望那种情况的发生。

不过如今,他虽然已经开始规划,并且开始行动了,但是因为很多因素,他的动作只能是隐秘的,不敢公开。

面对海外,张凡并不觉得用暴力去征服他们而会有什么不安。上辈子,他虽然不是学习历史的,但是他是学习经济学的,对于经济学的历史,他可算是了解的很。他明白,此后的几百年当中,财富将会成为全世界的主旋律,并且伴随着财富的是鲜血和战争。

这可没什么好心慈手软的,说的大一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过现阶段,张凡还只能够缓慢而隐秘的行事。但是他的行事并不是逛逛针对海外的,在内部他也是下了不少力气。

目标,就是将来必然会掌权的朱翊钧,万历皇帝了。

几个月之前,那一批火枪早就已经制造完成,交到了锦衣卫的手中。

等到腊月刚到的时候,张凡就命人将它们送往了扶桑。

不过这一次,两批不同样式的火枪却也是分了两路送过去,为的就是不让那里的人看出来什么破绽。

而且这些人到了扶桑之后,也没有急于脱手,而是一直等到了过年的时候。扶桑的历法有很多照搬了天朝,新年的时间也是差不多的。

首先,一批人与织田信长的敌对势力展开了交涉,他们当然不会自报家门,直说这批火枪是与欧洲人交易而得来的。只不过大明朝对于火器的管理非常严格,民间无法持有,所以他们打算将这些枪换成黄金。

原本,这些反信长的人势力很大,其中尤以武田信玄为首,乃是信长的大帝。不过,由于信长去年得到了那一批火枪,让他喘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发起了反击,而且效果不错。

因此,本来应该在今年四月才会因病而死的武田信玄,提前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便一命呜呼了。而信长如今也是占据了优势。

因此这些人是急需要支援的,这一批火枪,毫无争议地卖出了一个高价,每条是六两黄金,可谓是天价了。

而信长那边,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虽然他对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到来的大明使者有所怀疑,不过形势并不容许他多想。而且价格也还是老样子,五两黄金一条。

这一趟买卖可算是赚到了。一共三千条火枪,起造价不过三万两白银而已。但是如今,就这么运过去,却是换回了将近一万七千两的黄金。

战争财,当真是暴利无比啊!

第五百二十二章 生意规划

“赚了多少?”朱翊钧看着张凡,一脸神奇的模样,问道,完全没有以往那种才刚刚从张居正的讲经中放松下来的轻松和难过模样,一副劲头十足的样子.

显然,张凡的话,触动了他的某处神经。

张凡倒是一副非常淡然的模样,或者可以说,他今天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是做好了面对这种情况的心理了。而也显然,朱翊钧所作出的模样,和张凡所预料的并无分别。

“陛下并没有听错。”张凡的面上带着微笑,一副轻松无比的模样说道,“一共是一万六千五百两黄金,一文也不少。”

听到肯定的回答,朱翊钧的眼睛是瞪得更大了。

“这……这……”朱翊钧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上一次,不是才五两一条吗?按照那个价格来算的话,这三千条火枪,应该是一万五千两黄金才对。怎么如今会多出来两千五百两来了?”

“陛下,还记得上一次微臣跟陛下所说过的吗?”张凡说道,“那三千条火枪是分成两批的,并不只是要卖给同一个人的。所以微臣这一次让人分了两路,一路还是去见咱们的老主顾,一路去见咱们老主顾的敌人。正好那两边现在都是困难的时候,咱们运过去的枪虽然数目不多,但是他们那可都是抢着要呢。微臣手下的人只不过是稍稍提了提价格,就涨了一两黄金。

“如今,微臣的人已经是回来了,那些黄金也都已经运回来了。这不,微臣来陛下这里就是给陛下送钱来的。”

“哦?钱在哪里?”朱翊钧此时已经不止是满眼神采了,而且他的神采之中,却还带着点不放心的模样,“在哪呢,快让朕瞧瞧。”

朱翊钧这句话一说出来,张凡当真是有些傻眼了。老实说,朱翊钧爱财,这件事情虽然如今还只有张凡一个人知道,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朱翊钧爱财已经是到了这么一种痴狂的地步了。

而且,朱翊钧这番话说的,也,也实在是有些太掉价了。作为一个皇帝,居然对于这些钱财还要眼见为实,这也让张凡对他是有了新的认识。想来,凭着张凡在朱翊钧心目中的分量,居然他还是不放心,可见朱翊钧爱财已经是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了。

不过张凡并没有鄙视他,也没有责怪他什么的意思。在张凡看来,朱翊钧之所以会这样,与他的年纪也是相当有关系的。毕竟这个年纪的朱翊钧,而且才是刚坐上皇位一年时间都还不到的朱翊钧,虽然出生在皇家,从小就接受着这种教育。但是此刻的朱翊钧还没有身为一个皇者的气度,在一些小事上面会显得不放心什么的。

“陛下。”张凡一副面有难色的模样,说道,“这事情知道的人可不能多了。当初,陛下的圣旨颁下之后,工部制造那些火枪的银子,也是陛下自己从内库里拿出来的。方才微臣前来之前,已经是将那些钱交给了宫中看管内库的公公,他还以为是微臣又从哪里弄来孝敬陛下的呢。如果陛下此时非要去查看的话,恐怕有些不太好吧。万一被有心人注意到了,而由此猜出来什么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这……这倒也是。”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心头一想,也果然是这么回事。毕竟张凡可是不会去骗他的,他也觉得自己刚才那样实在是有些太过多心了。再说了,这件事情虽然是有利可图的,可是依然不合法度,不能让外人知晓了。万一朱翊钧做出来什么奇怪的举动,让一些有心人察觉了什么的话,那就很有可能让这件事情被暴露出去。毕竟皇帝的内库中突然多出来一万多两,将近两万两的黄金,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到时候,倘若被查明了事情的始末,这个黑锅肯定是要让张凡来背。朱翊钧当然是不希望张凡会因此而遭到什么罪过,只不过相比起张凡来,他更加在意的是,那样的话,以后可就赚不到这笔钱了。这对于朱翊钧来说,绝对是会让他非常难受的事情。

当然,朱翊钧虽然是非常地爱钱,也爱赚钱,但是他也绝对不是个吝啬的皇帝。从张凡的儿女满周岁的那一天,以及不久之前张凡纳娶昭雪的喜宴,朱翊钧全都是派了人代自己前去表示关心了。而且还不仅仅是如此,朱翊钧每一次都送去了相当丰厚的御赐赏品,绝对都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甚至还直接送过钱财。

可见,从这一方面来说,朱翊钧也的确是会做生意的。他知道,只有给予回报,那么下面的人才会再次帮你去赚钱。毕竟,那样才能够长远地发展嘛。

如今,他自然是不会忘了这一茬的了。

“嗯,这一次老师和老师的手下也是辛苦了,还要替朕瞒着。”朱翊钧说道,“等会老师临走的时候,从内库中领走一千,不,领走五千两黄金,就当做是朕的赏钱吧。”

张凡听朱翊钧这么一说,心里面倒也是有些惊讶起来了。他自然是知道朱翊钧在这种事情上面是不会抠门的,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朱翊钧会是这么大方,这一句话,将近三分之一的黄金就赏了下去。

“陛下,这是不是太多了啊?”张凡问道。他倒不是在乎钱的多少,毕竟他从江南回来的那一年,隆庆给了他多少钱啊!老实说,这一年多下来了,连带着张家的用度,还有赵氏的施舍,全都加起来也不过才用了一点点而已。张家平日里的用度本就是省的很,平日里虽然给家中的下人的月钱,虽然比起其他人家,乃至是皇宫之中的宫女太监的月俸也是要多了些,但也并不是太多罢了。

至于像茹雪等张凡的妻妾每个月并不像是其他大户人家的妻妾一般,领着月钱的,而是想要用便去吃去就好了,这一点张凡是早就交代过的。不过,显然不论是茹雪还是昭雪,映月还是骆灵儿都不是喜欢整天逛街乱花钱的主儿。就算是需要买些胭脂水粉,或者是红缎布匹什么的,也都是很有目的性的,并不盲目。当然,偶尔看到什么东西而一时兴起的夜自然是有过,但是那种情况也当真是不多见的。

特别是首饰这一类的东西,张凡并没有提过,但是不管家中的哪个女子,似乎也都并不是特别偏好这一类。

再加上如今,天下太平,边关也是太平,这逃荒饿肚子的基本上就没几个。赵氏让人在城外施粥,对象也大都是些乞丐而已。

总而言之,按照张家如今的这种花钱模式,只要不是张凡的儿子孙子里面出了什么败家到了极点的败家子,这些钱足够他张家舒舒服服用上几百年的。或许听起来也太过耸人听闻了一些,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也不想想当初隆庆到底赐给了张凡多少!

所以说,对于朱翊钧此时要给他的这些钱,张凡并不是放在心上。再说了,这一次跑腿的又不是张凡本人,而是他手下的那些人。所以张凡打算将这些钱分给他们。当然不能全都分给他们,毕竟这也太多了一些。张凡自己觉得能够控制住自己,但是他可不敢保证其他的人也都能够控制得住自己,万一手下那些人有了大把的金银在手里,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他可是不敢保证的了。

“微臣这里谢过陛下了。”张凡向朱翊钧说道。

“这有什么谢不谢的。”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再说了,这些钱虽然好赚,可也是要人去奔波的。这点朕心里头清楚。”

“陛下能这么想,微臣心中当真是高兴。”张凡说道。

“嗯。”点了点头,接受了张凡的褒扬,朱翊钧突然说道,“既然这生意好做,那么,老师看看什么时候咱们再做一笔?”

看来,朱翊钧当真是掉进钱眼里面去了。

“这事情先不忙。”张凡说道,“毕竟咱们卖的可是火枪,多了被那里的人看出来什么不妥可就不好了。而且,如今是年初了,这商船可是又要出海了。”

“嗯,老师说的是。”朱翊钧说道,“上次老师提过了,那些人出海也是不容易,朕也不能总是占着他们的便宜,用他们的船做生意是不是。”

“陛下想要再添几艘船,和他们一同出海?”张凡问道。

“不错。”

“这么一来,那可就要陛下自己花钱了。”张凡说道,“毕竟这件事情比起买火枪给那些扶桑人还要不能对外说。”

当然了,皇帝做买卖,怎么能说呢。

但是不说的话,那么朱翊钧也就没有办法以他皇帝的权利来调集船只了,只能自己出钱购买。

不过显然,朱翊钧对此是早有准备了。

“一艘宝船的价钱大概是三十万两。”朱翊钧说道,“如今朕的内库中,连上老师这一次带回来的,大概有两百多万两。那朕也就买上三艘,剩下的银子,装上火炮,再作为本钱也是足足有余了。”

“陛下确定?”张凡问道。

“这……”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一脸肉痛的模样,不过很快,他就下定了决心,“老师不是说过吗,舍……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朕这次也要放手一搏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风波再起

和朱翊钧谈完了事情之后,张凡就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了.倒不是说他和朱翊钧之间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如今,朱翊钧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心思和时间了。

当初,重开经筵只是朱翊钧为了逃避冯宝而决定下来的。但是,如今看起来,似乎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了。从本来,按照礼制的每月逢初二、十二、二十二三次才会有的经筵,仅仅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变成了三日一小讲,三月一大讲的模样。

对此,朱翊钧觉得这种节奏自己刚刚好能够接受,而且也不会显得太过劳累,也能够达成自己避开冯宝的意图。再说了,经筵上讲官,也就是张居正所讲解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总之只要是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可能将来会用得到的东西,张居正都会讲。

但是这么一来的话,即便是张居正所讲的东西大都是浅显无比,让人是一听就能够明白的。可是东西也实在是太多了,朱翊钧一时半会别说是消化了,甚至也有点跟不上的情况发生。

因此,张凡的出现就为朱翊钧解决了这一难题。经筵刚过,第二天张凡就会来朱翊钧这里。那时候朱翊钧就会将自己还无法完全弄明白的东西询问张凡一番。而显然,对于教授了朱翊钧几年光景,十分熟悉朱翊钧的张凡来说,比之张居正是更加知道用何种方式才能够更快更好地让朱翊钧明白。而下一次,在张居正面前,朱翊钧也是能够快速而且准确地回答出张居正的提问,这也让张居正是一副很是欣慰的模样。

当然,张居正虽然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但是张凡可不相信张居正看不出来他在后面给朱翊钧帮忙了。不过既然都没有提,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说了,不论怎么样,其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朱翊钧明白一些东西吗,从这方面来说,张凡也是帮了忙的。

不过如今,也不必再提究竟是何人开的头了,总之,原本起码还能有两天休息日的朱翊钧,现在每天都要见到张居正。当然,不是在早朝上,而是在讲堂这种氛围中。

一天一次讲经,老实说,朱翊钧第一次的时候,不,前几次,他都觉得这没什么,自己能够挺得过去。而且上午早朝,然后讲经,下午他还是会让张凡过来给他讲解一番。

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半个月都不到的时间,朱翊钧就有些挺不住了。其实,在早朝这件事情上面,皇帝也不比那些大臣们要好到哪里去。

大臣们要在天还是黑着的时候就起床,而且一年之中,赶到午门的过程中也大都是披星戴月的情形。而皇帝并不比这些大臣们要好多少,最多就是占了一个距离近的原因,可以多睡一会。当然,倘若是隆庆这样稍稍有些懒的皇帝,也是可以摆谱的,让那些大臣们多等一个时辰,谁又敢有什么怨言呢。

不过如今的朱翊钧可没有这么个权力,不光是因为他此时还是个没什么权力的皇帝,更因为自从他坐上皇位之后,李太后对他的要求也是更加严格了。冯宝在这之中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一个月当中,起码有十五天的早上,是冯宝将他唤醒过来的。

而如今,早朝在加上张居正的讲经,让朱翊钧每一天的早上都不能休息一会。而下午到了,在午后这段最为困倦的时间里面,还要张凡来为他讲解些什么东西。毕竟张凡也就这时候有空,再过会他也要去处理锦衣卫当中的事物。要是再晚,张凡再进宫也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如此一来,朱翊钧自己就挺不住了。但是,张凡不辞辛劳地天天来为他讲解本不属于他的本职工作的事情,朱翊钧本就因此对张凡怀有一些歉意。可是如今,要他对张凡说以后不要再来了这种话,朱翊钧又有些难以开口。

最后,还是张凡站出来做这个恶人了。其实他早就看出这么一来,朱翊钧的精力不足了。但是张凡同时也明白,当初也是朱翊钧要他过来的。如今再让他自己反悔,也的确是有些为难他了。所以张凡也就只好主动对朱翊钧说,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忙碌。

而朱翊钧自然是配合无比了,还装模作样地挽留了张凡一下。

不过如今,张凡不天天过来了,也让朱翊钧烦恼的很。一天一次,今天讲的,第二天张居正就会问朱翊钧。而经常性地回答不出来,要么就是没有回答完全,要么就是没有回答到点子上。

而张居正对此,可是毫不留情面的。毕竟不论规模大小,这都是经筵。而在经筵之上,讲官即便是面对着帝王,也是丝毫不会留情面的。更何况,张居正当初要求重开经筵也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控制朱翊钧,给他的心理上造成压迫,好方便他将来行事。

所以这段日子,朱翊钧也是被训的有些害怕了。他倒也不是害怕张居正什么,只是害怕张居正将他没有好好听讲的事情告诉自己的母后李太后。倘若李太后知道了的话,那朱翊钧可就是有罪受了。

所以,明白这些前前后后的事情,张凡现在也就不打算打扰朱翊钧,想要告辞了。

不过在张凡正准备开口告辞的时候,却是发现朱翊钧又是满面愁容的模样。

张凡心中自然是觉得,朱翊钧是被经筵上的事情所烦恼着。这些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是他操心的,而且即便是他想要过问,也没那个能力。张居正如今的决心那可是相当之坚定的,恐怕即便是对于他所抱有的心思并不认同的人,也并不打算去过问这件事情。

不过临开口告辞之前,张凡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陛下,微臣见陛下面有难色,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情了?”

“哦,其实也不是。”张凡的话让朱翊钧回过神来,说道,“最近虽然是有些累,不过朕倒也是已经有些习惯了。”

“那陛下为何还是一副愁容?”张凡不由得好奇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烦恼陛下?”

“……”朱翊钧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想了想,才有些犹豫地问道,“老师,你说是不是一时是仇人,就一辈子是仇人?即便是那个仇人如今已经是翻不起任何风Lang了,却还是不能放过他?”

“陛下为何这么问?”朱翊钧这么一说,张凡当真就是奇怪的很了,“这种事情,也不尽然。有时候,两人之间的仇恨太过深了,却也是会如此。不过这种情形倒也是少得很,毕竟两人之间仇恨太深了的话,恐怕想要平息下来,其中一方可能根本就不会活着了。陛下这么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有一些事情。”朱翊钧虽然是有些犹豫,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这几天,张先生在为朕讲经的时候,总是会提到一个人的名字。而且,看起来张先生与那人似乎积怨很深的模样。那人如今虽然还没有身死,不过也的确是翻不起什么风Lang来了。但是张先生似乎还是不肯放过他。就连冯宝那厮也是……”说到这里,朱翊钧就打住了,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即便是如此,通过刚才朱翊钧的那些话,张凡也已经是明白过来他所说的究竟是谁了。

“莫非……”想了想,张凡并不打算绕弯子,直接问道,“张大人还想要对高拱下手不成?”

对,是高拱,也只有高拱才会如此地成为张居正和冯宝二人的矛盾。其实刚才朱翊钧的那番话,张凡也是已经能够想得出来了,这件事情恐怕背后应该是冯宝的缘故。是冯宝一直对于高拱“念念不忘”,才会鼓动张居正在朱翊钧面前说这些的。

张凡明白,他们这是想要给朱翊钧造成一种高拱不是什么好人的想法,即便是高拱如今已经是被逐出了仕途,却还是不能够放过他。

但是张凡同时,心里面也是能够明白的。就算是张居正当真是和高拱之间有什么永远都无法化解的仇怨,但是张居正也并不是那种瑕疵必报,死抓着不放的人。这一次,张居正会这么做,在张凡看来,十成十是因为冯宝的原因。

必然是因为冯宝还无法放下对于高拱的冤仇,才会在高拱已经被逐之后还不愿意罢手。当中停下了一段时间也是因为,王大臣的那件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了,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冯宝身上,冯宝也不得不罢手。

如今,一段时间过去,事情也已经平息了下来。而冯宝心中对于高拱的怨恨使得他再一次想起了高拱。

于是乎,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张凡也还是可以不去理会的,毕竟这与他没有什么关系。高拱倒不倒霉,冯宝能不能快意恩仇,都与他无关。

但是经过了上一次,王大臣的那件事情之后,张凡总是觉得,自己不能够这么毫不过问了。而事实上,他早就已经被卷入了这件事情当中去,想要脱身,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心事难平

这一次,事情又回到了葛守礼的身上来.

其实,通篇看起来,张凡的处境倒是非常的尴尬。似乎,在这件事情上面,只要是出事了,那么张凡都有插手的打算。当然,张凡为何会插手?是因为张居正的原因,还说他当真是对于高拱有些同情?这些暂时不必去考虑。

只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同样,几乎都是张凡通风报信,然后葛守礼站出来做什么。看起来张凡在这件事情上面的表现也实在是有些太过窝囊了,每一次都是让别人出手,而他却是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旁观着。

就像是上一次所发生的王大臣事件一样,也是如此。而且,时候,输了阵仗的冯宝以及张居正,居然是没有对于张凡有什么怀疑。当然,那件事情,张居正对于张凡的举动也并不是完全不知情,毕竟事发之前,张凡曾经去见过他,而在张凡无果之后葛守礼就插手进来了。

张居正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张凡在里面的动作。但是在张凡和张居正之间到底是有一些感情存在的,并且不管怎么说,两人之间也的确是有一些细微的裂痕,但是实在是太小了。而且,如今张凡对于他将来所要做的事情,以及张凡在朱翊钧那里的身份地位,也是相当有用的。所以张居正并没有对于张凡的做法说什么。

再说了,要弄到高拱也不是他张居正的主意,而是因为冯宝的怨念而已。而张居正如今对于冯宝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听从冯宝的。

所以,事后。虽然冯宝的失败可以说是张凡所一手造成的,但是却没有人告诉冯宝这件事情,也就是说冯宝根本就不知道张凡在这里跟他作对了。这么一来,冯宝对于张凡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见的,起码二人的关系如今还是相当的好的。

而这一次,似乎又将要这样了。老实说,这么一来的话,事情似乎又会是跟上一次的情况一样。事情被圆满解决,冯宝并没有能够让他的怨念了解,而高拱也能够继续相安无事地安度晚年。而张凡也是一直在背后活动,冯宝绝对不可能发现自己会失败是因为张凡这位“盟友”的原因。而张凡也是能够就这么让自己平平安安,不受到任何波及地解决问题。

这样看起来的确是相当不错,张凡自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就解决了问题,所有的事情全都要让葛守礼出面来承担。张凡对此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心里不安的,一来,如今葛守礼的身份乃是督察员的头头,左都御史,本职就是要对于朝中任何不妥当的事情做出质疑,“职专纠劾百司”就是他的工作,冯宝即便是心中不爽,但是他也没什么好会说的。

二来,葛守礼在朝中清清白白、勤勤恳恳地做了几十年官,威望无比,冯宝想要扳倒他根本就不容易,葛守礼也当真是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冯宝手里。再说了,为何葛守礼在朝中隐忍了那么多年,以前就算是朝中有什么不公平的事情,他也是很少站出来说话。如今却是频频开口,为的是什么?并不是因为冯宝,冯宝算是不错的了。而是因为葛守礼自己的缘故。他如今年岁也已经不小了,朝中如今虽然风平Lang静了不少,没有原来那么喧嚣了。但是如果说葛守礼要是心中没有一点萌生退意的意思,他自己都不信。

所以说,葛守礼也是不怎么怕冯宝会对他怎么样。且不说冯宝对他做不了什么,就算冯宝因此而疯狂报复,葛守礼也不怎么怕的。

只不过,这样虽然好,但是张凡总是觉得,自己的位置很是尴尬,也很是窝囊。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太不……太不爷们了。

当然,这件事情他对谁都没有说起过。不过,因为心中有着这种心思,这脸上也自然是会不自然地表现出来什么。

而对于朝中的人来说,虽然并不是个个都能算得上老狐狸,但是要说到识人,那么这一批人也算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一批了。

就像葛守礼,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张凡只不过是在脸上稍稍表现出来一点点的表情,而葛守礼就看出来了。

在张凡的面前,葛守礼也是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任何相反,他立刻就向张凡提问了。当然,面对葛守礼的话,张凡自然是不肯回答了。

但是葛守礼说什么也是几十年为官过来的人,再加上如今他和张凡所谈的事情。只不过稍稍一想,葛守礼就已经是能够明白张凡所在想的是什么了。

其实说起来,张凡这一次并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上一次的确是他得到了消息之后,主动去找葛守礼的。而这一次,却并非张凡主动,虽然他从朱翊钧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便是又有了想要去找葛守礼想想办法的想法。但是这一次,葛守礼的行动要快的多。实际上,这一次是葛守礼首先找到张凡的。

原因倒不是因为葛守礼在朝中或者是在张居正或是冯宝的身边有什么暗线,而是因为第二天的早朝上,张居正居然又提到了高拱的名字。

上一次,王大臣行刺朱翊钧的事情,闹的整个京城是不得安宁。那件事情虽然是很快地就被平息了,而且之后也是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件事情了。

所以说,关于高拱的事情,虽然现在已经是销声匿迹了,但是在朝中百官们的心中,却也是永远地扎根了下来。或许将来,等到高拱寿终正寝,或者是朝中的官员们也大都是更换了一批之后,这件事情才算是能够被人遗忘吧。

而如今,张居正居然又提到了高拱的名字。而且站在龙椅旁边的冯宝,平日里虽然站在那么个位置,却也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没有让人讨厌过的冯宝,却是在这件事情上面说话了。而且对于张居正所说的话,冯宝也是开口同意了。

虽然说张居正所说的事情并没有针对冯宝什么,甚至于根本就没有与高拱关联到什么,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事情,而借用到了高拱以及他曾经所做过的一些事情罢了。

但是在场的百官们可不是什么瞎子、聋子,张居正的这番话刚刚说出来还没有什么,但是后面冯宝才刚刚一搭腔。几乎是瞬间,大殿之上的所有人心里面都明白过来了。敢情,张居正这么说,是为了对付高拱而开的一个头啊!

这不禁让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是有些发颤了。高拱被逐出京城,距今不过才只是九个月的时间。而其中,才不过相隔一个月的时间,就是闹出了王大臣那档子事。幸亏平息的快,没有闹出什么麻烦来。

可是这,如今才多长的时间,就有要出事了。虽然如今看起来还不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的样子,但是没有人会认为此时牵扯出来高拱会发生什么好事。

总之一点,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是绝对没有什么好事的。

而对于葛守礼来说,他虽然以前那么多年都不喜欢怎么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可是比朝中的那些人要雪亮得多了。

这件事情,只是个开头,很多人只是能够看得出来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葛守礼看的就非常的远了,他甚至能够猜得到冯宝这一次又打算干什么,以及以后冯宝又打算怎么做。

虽然说现在事情还没有个下落,但是以后的事情也证明,葛守礼所猜测的,也是大差不离的。

所以他是首先找到了张凡,想要来问问情况。

而如今,他却是得知了张凡的心事。

老实说,这还是因为张凡的经历实在是太少了。虽然当中也有过曲折,也有过险境,甚至是性命之忧。但是,张凡与人之间的经历也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对此,葛守礼当然是要开导张凡一番了。不过,这心结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解得开的。

但是这个时候,也的确不是在乎张凡个人感受的时候。葛守礼以此时事态紧急唯有,算是暂时将张凡的心事给压了下去。

不过两人讨论起来,才是发现,这件事情怎么都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葛守礼虽然是已经能够想得出来冯宝究竟想要干什么了,但是冯宝会怎么干,老实说谁都没有个想法。

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冯宝拿来说事的。再说了,高拱自从回家了以后,虽然心中是难免有些不忿。但是老实说,高拱当初历经了京城中的事情以后,也难念是有些心灰意冷了。总的来说,高拱如今在家中也是本本分分的,什么都没有做过,也不再谋求会有什么转机了。每天,高拱只不过是在家中写写东西,如今他正在撰写一本咒骂张居正的东西,只不过里面并不完全是咒骂,事情也都是真的罢了。

所以说,如今,葛守礼心里面是真的没有个办法,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就无法对症下药了。

而他跟张凡商量了半天,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办法。

想不出办法,葛守礼却也不再等了,他想到了个最为直接的办法。

而看着葛守礼离开,张凡却是心里面烦躁无比。

第五百二十五章 引诱计划

老实说,张凡现在有些难受.

那天,葛守礼来找他商量事情,只不过如今他们也只是知道冯宝在想办法对付早就已经威胁不到他的高拱。现在虽然事情还没有露头,但是不管从哪个方面,也都是能够看出来这种迹象的。

所以,这一次葛守礼比之张凡还要着急,而他也是先一步找上了张凡。

葛守礼心里面有担心的事情。他明白,这一次,冯宝很有可能不会再用以前的那种温和方式了。再说了,如今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是能够让冯宝那住高拱的什么把柄的。

葛守礼的猜想的确正确,而且最近不但没什么事情,就是冯宝想要制造什么事端出来,也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了。因此,在葛守礼看来,这一次恐怕冯宝会正面出手。虽然说是正面,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可以放在明面上的事情。

可是,葛守礼对此又有些疑惑。虽然说冯宝掌管了东厂多年,手段很辣,也善于嫁祸。但是不管怎么样,不管说不说得通,他还是得要找个理由才是。因此,冯宝也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不问所以然,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立刻出手的动作。

这也让葛守礼有些迷惑了,他一时半会也实在是想不通冯宝打算怎么办。

其实,按道理说,这个时候,冯宝最应该做的是,派人去暗杀高拱。高拱如今虽然已经不再朝中了,但是他也毕竟担任过朝中的内阁首辅,不管是谁,即便是现在张居正见了高拱也得称呼他一声高阁老。高拱倘若因为被杀而死亡的话,不管怎么样朝廷也都不会坐视不管的,必然是要派人去调查。

而距离李太后最近的冯宝自然是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而且,东厂比之锦衣卫的权利更大,也更加不在乎手段。当然,让刑部派人去查也可以,但是现在掌权的是李太后,派遣谁去也是她说了算。

而冯宝倘若主事的话,到时候去了高拱家中探查,那可就不知道会查出来什么东西了。或许,会有一些高拱虽然被逐,但是还不心思,还在与朝中的某些人往来的书信。而到了那个时候,高拱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不是凭着冯宝来捏造。

这并不是妄想,毕竟如今朝中当年与高拱为伍的人数目也不少。虽然说这些人在高拱失势之后,有的是被冯宝和张居正整下去了,有的则是做了缩头乌龟,平日里也是不吭声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冯宝会忘记他们的存在。

可以说,冯宝这一次之所以还会提起高拱这个如今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的人,为的就是清除这些人罢了。

这也正是葛守礼最为担心的。虽然说那时候冯宝已经是清理了一大批的人,留下来的只有少数一些人而已。但是这可要看当时的高拱是多么的霸气和权势,有多少人都是情愿或者是不情愿地顺着高拱的意思行事了。

因此,如今虽然只是流了下来一小部分的人,但是数目仍然不少。别说地方的官员了,就是在京城的如今也有上百位官职大小不同的人,也就是冯宝所谓的“高贼余孽”了。

倘若高拱一死,而有着冯宝来编造证据的话,谁能知道冯宝会想出些什么来。去年的王大臣一案,虽然在短时间里面就不了了之了。但是,王大臣那件事情是不了了之,不了了之的意思也就是没有结果了。

如今,倘若冯宝得逞了的话,这件事情会不会被冯宝再重新提起来,那可是悬得很。

葛守礼自然是不能够看着朝中有那么多人人头落地,他必须要想办法阻止冯宝。但是,葛守礼面对着一种冯宝以前没有做过的猜测,他虽然不喜欢冯宝的这种无谓的报复行动,但是他同时也觉得冯宝并不是个霍乱朝政到不可救药地步的人。因此,如今的葛守礼也是不敢肯定冯宝是不是会直接让人去杀了高拱。

这件事情要是换了张凡的话,那他根本就不用考虑,他所认识的冯宝要比葛守礼明白得多了。倘若是冯宝的话,张凡知道他肯定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但是,葛守礼偏偏没有对张凡提这件事情,所以张凡也无从知晓了。

这里还要说一下,葛守礼之所以没有跟张凡提到自己的猜测的原因。本来葛守礼是要说的,但是他看到了张凡那种因为上次没有站出来说什么话而有些内疚的表情之后,葛守礼就改变了想法。他这一次已经做好了打算,想要独自一人、从正面,与冯宝做对抗。

这比起上一次的那种方式,更加地直接,也更加地能招惹冯宝。而葛守礼并不希望张凡参与进来,他明白,倘若能够成事,那么他一人足矣;但是倘若他也无法阻止冯宝的话,那么多加上一个张凡也是无济于事的。

可是,暂时,葛守礼还没有找到对抗冯宝的办法。

这次的事情无法像上一次的那样,从张居正那里下手。虽然他手中握着从杨博那里得到的一些关于张居正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葛守礼有了这些东西就可以无休无止地威胁张居正帮他的忙了。凡事都是有个限度的,超过了那个限度可就不好了。

再说了,这一次也不是张居正首先发难的。葛守礼其实对于张居正这种,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就不去过问过程是否对错的方式并不反对,他的好友杨博就是这种观点的支持者,甚至于葛守礼自己也不反对这种行事方式。

回去之后,葛守礼想了一晚上,却是根本就想不出来什么办法。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葛守礼会放弃,毕竟他早就已经打好主意了。

所以,第二天的早朝之上,当张居正再次举出了高拱的名字,而冯宝也跟着认同。正当二人的双簧演的正起劲的时候,葛守礼站出来说话了。

不过,这一次葛守礼的开口有些与众不同。这也让就站在大殿之上的张凡有些迷惑了。

倘若是以前,这种事情葛守礼若是站出来反对,那必然是言辞激烈,而且思绪坚定的。

然而这一次,葛守礼站出来说话,却是大大的不同。虽然说他心中的想法是没有一点改变的意思,仍然是非常坚定地反对二人的话。但是葛守礼的言辞之上,却是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犀利和不饶人,变得有些绵软了起来。

葛守礼所说的话,让包括张凡在内的朝臣们都有些意外。毕竟葛守礼会站出来说话,这是他们谁都能想到的。但是葛守礼会这样说话,老实说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得到。

而张凡转变的很快,毕竟他昨天才和葛守礼说过话,而且昨天葛守礼离开之后,张凡也是想了很久。如今葛守礼的话刚刚说完,张凡的心里面也是有些想通了。

跟张凡一样的,还有张居正和冯宝两人。张居正回神的更快,几乎就只是在葛守礼开口的那一刹那,张居正愣神了一会,便马上恢复了如常的表情,他的心里面已经想到了原因。

而站在龙椅旁边的冯宝,对于葛守礼的话,他一开始也是惊讶。但是知道最后,冯宝的面上也没有露出来过愤怒的表情,反而是一副微笑着高兴的模样。

而看到冯宝这副模样,葛守礼也是放心了,显然他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葛守礼这么做的原因,正是因为他这一次根本就看不清楚冯宝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因此他如今这样说,表现心里面是极端地反对冯宝的。但是他所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人觉得,也不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的。

而冯宝所高兴的原因也是如此。本来,这件事情只要密谋就好。但是他和张居正商量过,若是什么都不说就做了,恐怕将来朝中不是太好说话。因此他们才会在这两天的早朝上提到高拱,目的也就是先给人们提个醒,将来好方便他们行事。

但是他们也明白,事情只要一说出来,那么所有的人也都会提前知道了。

在冯宝看来,这件事情让别人知道也没有什么。但是他唯独所担心的就是葛守礼,上一次的事情就是葛守礼给他弄黄了的。因此,这一次冯宝虽然信心十足,但是心里面也是有些担心的。

而如今,葛守礼的这番话说出来,虽然是对自己的反对。但是这在冯宝看来,事情已经是有转机了,葛守礼的话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咄咄逼人了,似乎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老实说,冯宝之前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将葛守礼摆平。而如今葛守礼首先说话了,在他看来,这就好办多了。

威逼?利诱?冯宝还不知道应该具体用什么办法,但是冯宝做了那么多年的东厂掌印太监,他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什么事情对什么人来说,那都是又一个筹码的。当然,对方不可能将自己的底线告诉你,这需要你自己去挖掘。

葛守礼的确精忠廉政,但是葛守礼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冯宝相信自己会有办法攻破他的。

只不过冯宝得意之余,却是有些忘形了,他就没有想到,或许这是葛守礼在算计他也说不定呢。

第五百二十六章 换个做法

葛守礼在朝上公开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葛守礼的这番动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但是即便如此,葛守礼这么明明白白地说了这番简直可以说就是要和冯宝对着干的话之后,朝上的百官们还是惊讶的很。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葛守礼的确是多次忤逆当朝重权之臣的决定,但是像这次公开站出来反对的话,他还真的没怎么说过。如今葛守礼这么说了,众人心中都是有了些想法。倒不是说他们觉得葛守礼当真就是那么喜欢与当朝权臣对着干,而是说似乎葛守礼自从冯宝掌权之后,已经是卯上他了一样。

不过这种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没有人会说出来。

而现在,这情况是更加地诡异了。冯宝是什么人,是个手掌大权的人。而更加重要的,冯宝是一个太监。太监不论再怎么样,在人们的眼中,这些人全都有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瑕疵必报。而似乎,冯宝也不例外。

但是众人也都明白,葛守礼身为左都御史,手中的权利也是不小。因此,在他们看来这一次又有好戏看了。似乎因为两人的原因,很多人都把这件可能牵涉到自己的祸事给遗忘在脑后了,一心想要看看这两人的争斗。

不过,似乎冯宝并没有像遗忘那样,表现出一种十分愤怒的模样,反而是面露笑容。

诡异,太诡异了!冯宝绝对不是一个让人这么当着面,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在场的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的羞辱和反对了之后还是能够一笑泯恩仇的人。这种情况恐怕就是普通人都会受不了如此丢面子的事情,又何况是冯宝呢!

然而如今,冯宝的这幅笑容,让下面那些即便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了。而作为挑起这种情况的葛守礼,却也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刚才他只不过是说了一些根本就无挂紧要的观点一般。这份从容的气魄倒也当真是让在场的百官们佩服不已,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或者是不愿意知道,葛守礼对于冯宝就从来都没有惧怕过而已。

对于自己不惧怕的人,自然也就是能够做到从容不迫了。

而接下来,发生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更加震惊的事情。

“陛下。”就站在朱翊钧身边的冯宝开口了,而且其姿态显出了一幅不同于以往的恭敬模样,“奴婢觉得,葛大人说的有道理,有些事情还没有个定论,如今就妄下决断实在是有些为时尚早了。

冯宝的姿态让朱翊钧觉得十分地震惊。老实说他非常地讨厌冯宝,其原因就是因为冯宝太不把他这个皇帝当一回事了。虽然说如今的朱翊钧年岁尚幼,手中也没有什么权利,但是他毕竟是个皇帝。而冯宝却是因为仗着有李太后在背后给他撑腰,却是一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模样。而且冯宝对于朱翊钧那可是有些过分了,什么事情都要过问一番,朱翊钧讨厌他的同时,也是有些惧怕他的。

可是如今,朱翊钧实在是不知道冯宝为何会突然间对他变得恭敬起来了。

朱翊钧当然明白,如今葛守礼与冯宝之间必然是有了什么矛盾才会如此,可是她并不关心那些事情,他只关心为何冯宝对自己的态度会在这一瞬间发生那么大的转变。

“陛下,不知陛下如何看待此事?”而冯宝却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见朱翊钧半天不回答他的话,也并不着急,还是和颜悦色地问道。

“哦……是……是啊。”被冯宝的话语惊醒的朱翊钧,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不过如今下面站着的大臣们可是不会去管冯宝如今对待朱翊钧为何会如此恭敬这件事情,她们所更加惊讶的是,为何冯宝会那么说、那么问。很明显,冯宝在这件事情上面,竟然已经是像葛守礼妥协了。

这在众人看起来,显然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那个总是一副强硬姿态,而且瑕疵必报,并且得理不饶人的冯宝,居然会像人妥协,而且还是葛守礼这么个一而再阻挠过他的人。

老实说,张凡都有些对此无法理解。他的确是能够猜得到刚才葛守礼说那番话的意思,也明白葛守礼的做法是极为有可能成功的。但是在他的想象当中,冯宝即便是入了葛守礼所设下的圈套,那也必然会是不清不愿的。即便冯宝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会是如此和颜悦色的模样跟葛守礼说话的。

然而,如今的情况,却也是让张凡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了。冯宝究竟是在打什么注意?

心中带着疑问,张凡也不由得四处环顾了起来。四周,竟是惊讶的表情,连坐在高台龙椅之上的朱翊钧也不例外。而唯有三个人从容不迫,冯宝、葛守礼,还有……张居正。

前两位面上表情无变化,张凡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张居正居然也是如此。

“莫非……”张凡的心中不由得开始思索起来,“……这件事情是冯宝和老师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虽然是有了这么个想法,但是张凡很快就摇了摇头,否定了。张居正刚才对于葛守礼的话,也是有了些惊讶的模样,显然葛守礼的这番动作并不在冯宝和张居正的考虑之中,又或者说冯宝还并没有将所有的打算全都与张居正商量。

那么,显然张居正已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那究竟是什么呢?

忽然间,张凡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刚才葛守礼之所以说那番话,实际上就是为了告诉冯宝,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是同时,葛守礼的那副口气,明显就是告诉冯宝,虽然自己不同意,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这就不禁让张凡考虑起来了。既然葛守礼能够这么去想的话,难道说冯宝就不会这么想?

无论是才智还是政见,冯宝都不差于当场的任何人。虽然说为了要打压政敌,巩固自己手中的权势,冯宝也是做了很多下作的事情。但是说到底,这种事情在场的人谁又没有做过呢?相比较起来,冯宝的作为已经要好得多了。

但是,冯宝的所作所为之所以会遭到这么多人的反对和讨厌,原因实际上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太监的缘故。太监乱政,比之后宫乱政是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这一点无论是在以往的历朝历代,还是在大明朝这不到两百年的历史上,也都是有过先例的。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张凡心里面突然想到,可能冯宝所做的是跟葛守礼同样的打算。

葛守礼明白,自己多次阻挠了冯宝的计划,冯宝必然是对他不快活到了极点。因此葛守礼这次准备换一种方式,不再像是过去那样硬碰硬的了,而是先将冯宝套住,让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并不是毫无回旋的余地,然后再跟冯宝好好的周旋。这么一来的话,或许能够比之上一次更加干净地解决问题。

而冯宝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虽然说冯宝如今的权势巨大,但是几次的打算全都是因为葛守礼的原因而遭到了失败。而且葛守礼每一次,几乎都是正面迎击冯宝,丝毫不留情面,而且是次次都成功了。

有了这种情况,不要说是张凡了,恐怕就连冯宝自己的心里面也是有些打颤的。这么一来,冯宝想要换一种方式来绕过葛守礼的阻碍,也就不是什么说不通的事情了。

而这么一来,面对着冯宝的最有挑战性的麻烦就是,葛守礼几次的动作都是跟他硬碰硬的。如何才能让葛守礼心甘情愿地与自己周旋,这才是冯宝的问题。

所以说这一次,冯宝没有一开始就将话题放在高拱的身上,而是绕着弯子地点了点高拱。其目的,就是要看看到底葛守礼是怎么打算的。

实际上,在冯宝自己看来,葛守礼会顺着他的意思来做,完全就是一种不可能的事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冯宝却是打算这么做了。

看起来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在这之前,冯宝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而如今的情况,似乎是有些戏剧性了,葛守礼竟然随了冯宝的心愿,随着冯宝的想法这么把话说出来了。

老实说,这种心情有些无法形容。在张凡看来的话,这就跟他上辈子买彩票一样,明明知道中奖、尤其是中大奖的几率非常的低,低到比被雷连续劈中两次的几率还要低,但是还是有无数的人对此趋之若鹜一般。

而显然,对于这个时候的风暴来说,的的确确就像是肿了彩票一般,概率极低的情况让他碰到了。老实说,冯宝自然是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可是,接下来所将要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冯宝所期望的那样。如今连张凡都不知道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清心之所

自从大明朝开过以来,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次的早朝是在这种让人觉得诡异的气氛下结束的了.

不过可以肯定一点,每一次这种情况发生之后,朝中都会有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发生。最近的,当年严嵩被拉下马的时候就是这样;而再往后,不论是徐阶,亦或是高拱等人被夺官罢爵之时,也全都如此。

而这一次,不知道又有谁要倒霉了。

老实说,这一次的事情还完全都是没有个影子,众人还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这件事情既然是已经有了个开头,那就必然得要有个结尾才行。但是,这一次到底是谁会倒霉,实在是一件没影的事情。

而且老实说,这一次的事情也实在是有点太过诡异了。而且,现在这种情形,事情只能算是刚刚开了个头,啥情况还看不出来呢,究竟是谁会倒霉,现在也根本就看不出来。

不过,很多人都保定了冷眼旁观的心思,只要等着看一场好戏就行了。当然,这是很多人在大殿之上的想法,但是出了大殿之后,也只有一半的人还抱着这样的想法了。另外的一半人出了大殿之后,这才是想起来,这一次针对的可是高拱。万一葛守礼这次没有成功的话,那么他们这些曾经跟高拱站在一起的,不论当初是利益相投,还是被高拱逼得,总之是必然要被牵连到的。

而且,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冯宝却是又重提此事,显然不会是小打小闹,必然是要闹出什么人命来才能算是了事。而且,不管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一次也可能是冯宝再抓着高拱的事情不放的最后一次了。

总之,这一次如果能够过了,那么以后也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但是如果这一次让冯宝得逞了的话,那么冯宝也绝对会将这个机会利用到极致,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的。到时候,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惨状,没有人想要知道,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因此,刚才还在大殿之上看戏的很多人,出了大殿之后,很多人也是面上无光,心中烦恼。

不过如今,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毕竟上一次冯宝想要动手,就是因为葛守礼的出手阻止才是让事情得以平息。

而这一次,葛守礼又再一次站出来准备阻拦冯宝。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虽然说如今冯宝势大,但是上一次葛守礼的出面,还不是将事情平息下去了吗。因此,这一次葛守礼站出来,不论是谁都觉得这是应该的,也觉得葛守礼能够再一次阻止冯宝。

但是刚才大殿之上的那一番对话,却又是让很多人的心中有些动摇了起来。没错,葛守礼的确是站出来说话了,而且就是不同意冯宝的话。但是所有的人也都看出来了,葛守礼这一次的语气没有以前的那么强势。虽然葛守礼的话表达的非常明确,就是不同意冯宝,但是语气却没有了以前的硬气。

这不禁是让很多人心里面又担心了起来。他们可不会去管葛守礼这么说话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他个人遇到了什么事情,还是说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地方。

但是他们全都知道,这次葛守礼实在是有点让人靠不住。

不过如今也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倘若是以前,葛守礼这样的话,那绝对是无望了。但是这一次不同,原因不在葛守礼,而在别的。

冯宝。这个虽然得到了朝中百官们认同,甚至于在京城的百姓们心中也是好评如潮的太监,做起事情来却是心狠手辣。嗯,似乎用心狠手辣来形容是有些不太合适,应该说是绝不后悔才对。只要冯宝认定了的事情,不论是对是错,他绝对会毫不后悔的一干到底,绝对不会有任何迟疑的。

其实这说到底,也是冯宝的一种自信而已。他自信,自己所做的每一项决定都是真确的,即便是有什么偏差,也绝不会妨碍他目的的达成。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冯宝竟然在葛守礼的面前服软了。

的确,葛守礼也是手中握着大权,而且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很多人在他的面前,也是因为他的这种威严而屈服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冯宝会害怕他,实际上除了曾经的隆庆以及现在的李太后之外,冯宝从来都不需要惧怕任何人的。

但是这一次,冯宝的确是委婉了起来。这不由得让很多人都是疑惑起来了。当然除了疑惑之外,也让很多的人都看不清楚事情究竟会向着什么方向去发展了。

总之一点,这一次冯宝和葛守礼两个人都是透露着怪异。

下了早朝之后,冯宝去了大内,而张居正是跟着朱翊钧一同去宫中,他还要给朱翊钧讲经。而张凡,则是追上了葛守礼。

两人并排行走着,一直走到了宫门处,都没有说什么。

张凡现在是一肚子的疑问,虽然说他自己也已经有了些想法,但是不敢确定。而且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跟葛守礼问清楚。

而葛守礼也只是在张凡刚刚跟上他的时候跟他点了点头,之后也是没有说话。

“张大人。”走到了宫门之外,葛守礼才对身边的张凡开口说道,“如今时辰尚早,老夫如今倒是有些乏了,想邀张大人一同去喝杯茶,不知张大人可赏脸啊?”

“葛大人客气了,张凡是后辈,葛大人既然相邀,岂有不应的道理。”张凡说道。

“如此甚好。”葛守礼一副非常高兴的模样,“既然如此,葛某知道一处好地方。请。”

“葛大人请。”

一处茶楼,却是没有名字,感觉是有些与众不同。这里的格局不算大,装饰的也并不精致,但是雅致的很。一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

看到葛守礼熟门熟路的模样,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了。而这里的掌柜显然也是知道葛守礼的身份的,却并不惧怕他,两人就如同多年知交一般,熟络地招呼着。

对于这些东西,张凡并不怎么在意。再说了,他此刻心里面正烦着,也没有工夫去关心这些。只是摆出一副笑脸,跟那个掌柜的寒暄一番,他就随着葛守礼来了一处较为清净的地方坐下。

刚刚坐下,直到有伙计将茶水送上来,葛守礼也没有主动开口。

似乎是有些心烦,张凡首先端起了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显然,这茶当真是不错,即便是喝惯了好茶叶,乃至是宫中贡品的张凡,此时也是有一种清新的感觉在嘴中久久不散,让人回味良久。

一时之间,似乎就连心中的那些烦心事也随之而去了。

“呵呵呵,怎么样,这里不错吧。”葛守礼似乎是猜到了张凡的感受,微笑着看着他,“每次老夫觉得心中集闷难解的时候,变会来此。要说这里的茶,不论是茶叶还是茶水,也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老夫在家中怎么泡都没有这里的好喝。为了这件事情,老夫只能来此,还跟掌柜的成了好友,其实是希望从他那里弄到此中的诀窍罢了。不过如今,这朋友是交成了,但是这几十年过去了,他却还是不肯告诉我。说是一旦被我知道了的话,他可就要少了个能赚钱的客了。呵呵……这个老滑头。”

张凡听着葛守礼的话,没有说什么。实际上,就在这么一瞬间,张凡心里面倒也是有了和葛守礼同样的想法。

“莫非此处的产业是葛大人的不成?”张凡突然笑着问道。

“张大人为何如此说?”张凡的话让葛守礼有些疑惑了。

“倘若葛大人不是,那又为何要带张凡来此呢!”张凡笑着说道,“从此以后,这位掌柜的可又要多出来一位心甘情愿掏腰包的客人了。”

“哈哈哈……”张凡的话,顿时让葛守礼是大笑起来。

老实说,葛守礼不论是在任何场合下,都是有些严肃的,最多不过是微笑一番。但是此刻,葛守礼的身上仿佛没有了任何的束缚,完完全全地自由了一般。

甚至是张凡自己,都有这种感觉。

“不过,葛大人究竟会怎么做?”张凡虽然心中放松了下来,但是他还是要问问。不过这个时候再问出来,他的心里面却不是像之前那样难受了,轻松了很多。

“怎么办?老夫可不信你会猜不到。”葛守礼没有回答,却是如此问道。

张凡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不错,他的确是猜测到了,但是……

“可是……葛大人是如何知道冯宝也会如此呢?”张凡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葛守礼说道,“我知道这是冯宝那厮最后一次找麻烦了,而且冯宝自己也必然会知道。所以这一次,不论是他还是我,都得谨慎行事才行。而原来,无论是我或是他,都太直接了。直接不一定是坏事,但是容易坏事,所以我就猜,这一次冯宝恐怕也会如此吧。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啊。”

张凡听了他的话之后,心中也是有了一种了然的感觉。是啊,情况也的确是这样。

“但是……”张凡刚想再问,却是发现葛守礼正品着茶,一副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他的模样。

张凡也是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第五百二十八章 怪异平静

那天之后,有关这事情的活动也就这么停了下来.但是,这实在是有些不正常了,诡异的很。

不管怎么说,不论双方的关系如何了,那一日在朝上,对峙那就是对峙了。虽然说冯宝和葛守礼二人的语气都是缓和了不少,但是毕竟是争锋相对的。因此,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接下来将会是两人之间漫长而又会牵涉到不少人的拉锯战。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两人这一次似乎都是转性了一般。自从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朝上,似乎又回到了平静的时候,人人各抒己见,即便是不同意,也不会闹得那么僵,而是站出来提出不同的观点。并且对方也能够接受、讨论。这种和谐的气氛当真是好,但是仿佛自从大明朝建国以来,就没有过这种场面。

即便是冯宝和葛守礼二人,也是处处透露着怪异。两人若是在朝上有了什么话,也绝对不会是一味地打压,倘若冯宝提出的观点对于朝廷有利,那么葛守礼也会站出来赞同;反之亦然,葛守礼若是说了什么话,冯宝也是会在李太后跟前认同的。

只是,这种情形虽然是不错,但是却实在是让人不太放心。

张凡也是如此觉得的。那天朝上的事发之后,他同葛守礼去了那个没有名号的茶楼坐了一个时辰。但是之后,张凡也就没有再和葛守礼说什么了,最多就是路上遇见了,寒暄两句。

不过不说话并不代表张凡不关心这件事情。相反,张凡是十分在意的,他还特意让手下人去打听冯宝和葛守礼是不是有什么准备的动作。

不过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不管是冯宝那边还是葛守礼这里,全都是毫无动静。仿佛那场针对的绵软话语就根本没有过一般。

这让张凡觉得非常怪异的同时,却是丝毫都不能够让他觉得安心,是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张凡实在是说不好。但是他敢肯定一点,这家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的。既然开了头,那就必然是要有个结束才是。只不过这个结局究竟会怎么样,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上演,恐怕除了冯宝和葛守礼二人之外,谁都不知道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面,张凡虽然将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冯宝和葛守礼二人之间的事情上面,但是还是有些别的事情是需要他关注的。

头一件就是关系到西南那边的。自己靠着方月玲而混进去的手下,在锦衣卫的刻意安排之下,做成了几件对于张勇和王新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用了半年的时间,总共为他们二人提供了三次消息,共截获了银两近十万两。这些钱都是张凡自掏腰包的。

虽然这十万两在京城里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大数目,各地的官员“上上贡”,下面的威胁一番,搜刮点油水就远不止这些银子了。但是对于如今正密谋造反的张勇和王新二人来说,这些银子的确刻意称得上是雪中送炭的。

而且,张凡得到的消息是。这张勇和王新二人,当年跟着韦银豹当真是积攒下了一笔不小的数目。不过二人实在是太过奢侈,再加上他们重操旧业也是心地不纯。所以那一笔继续他们是很快就花光了。

但是这一次,有了这十万两银子之后,两人的方针也似乎是有些改变了。没错,他们的目的还是为了钱,但是却也是有了些小小的变化。

这半年的时间以来,靠着韦银豹的名声,两人也着实是将组织壮大了不少,但是却不再像是过去那样了。如今,他们有着更加鲜明的目的,那就是延续着韦银豹未曾实现的愿望,继续反抗朝廷,为西南的壮人、苗人等等少数民族谋求些什么。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过如今倒也是有些起义的模样。

不过他们始终是没有贸然行事,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了吧。

不过,张凡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如果张凡愿意,他靠着自己几个混进里面的手下,很快就可以掌握张勇和王新的具体情况。然后只需要上一份奏折给李太后就行了。

不管是不是妇人当真,还是说是什么昏君之类的,总之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没有哪个统治者喜欢看到有什么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捣乱。

当然,当年的正德皇帝不在此列。不过话又说回来,已经抓住了敌酋,却再放了他,然后两边摆好阵势从新开战,这种事情除了那朱厚照之外,古今中外也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干得出来了。

总之一点,如今张凡只要一道奏折,朝廷必然会调集大军,直捣黄龙。但是张凡并没有打算这么做。

这件事情说起来,张凡甚至就连搅合进去的必要都没有。到时候就算是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也绝对怪不到张凡的头上。这么说倒不是指责张凡不负责任,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但是张凡还是参了一脚进来。为的什么,恐怕张凡自己都说不清楚。

唯一的一个解释,也就只能是因为方月玲了。当初方月玲劫持了张凡,甚至是差点要了他的姓名,而且她手中握着映月的性命太久了。所以按道理说起来,张凡对她应该只有恨意才对。

但是偏偏,张凡关注这件事情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方月玲。

虽然说现在如果问张凡是不是这样,他绝对是会矢口否认的。但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难道是因为当初方月玲本可以杀了他,却是没有,反而还救了他。所以张凡打算报恩不成?

张凡每每想到这点,连他自己都不想肯定。他每一次都是对自己说,这件事情是他当时答应了方月玲的,既然答应了,不管对方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他都要严守信用才对。但是每一次,张凡也都会感到彷徨。

不过如今,虽然张凡的手下已经是得到了那张勇和王新二人的信任,但是说到底,张凡的手下加入的时间也实在是太短了。而且这才刚刚进去,就给他们带去了这么多的银子,说不让人怀疑,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现在张凡的那些手下,虽然身在核心地带,但是却还无法掌握核心的消息。不过显然,张凡对于此事也并不着急,他也知道这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自然是要慢慢打算的。

不过既然是要对方月玲有个交代,那么张凡自然也是要这件事情别出什么差错才是。

因此,这件事情只能够慢慢打算了。不过,看来这场卧底行动要持续很久了。

而朝廷里这段时间是风平Lang静,只有私下里出了不少的事情。

虽然说是出了不少的事情,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首先,今年的商船已经出海了。朱翊钧也是狠心,从自己的内库中拿出了很多钱。想到已经空旷的内库,朱翊钧在将钱交给张凡的时候,面上那副不舍的模样,也着实是让人心酸。

不过那三艘船,却是有些故事了。毕竟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想要早出三艘宝船来,虽然银子是够了,但是时间上根本就不可能。

张凡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运用自己的身份来通融通融了。还好,江南那边有几艘刚刚造好的宝船,其主人倒也是和官场上的人有些关系的。本来这自然是不好疏通的事情,但是这边一亮出是锦衣卫要的,而且言辞之中,张凡的手下也稍微透露了一点,说是张凡也不过是替人办事罢了。

这番话一说出来,对方自然是要给面子了。想想看,能够让锦衣卫的都督都替他办事的人,会是个什么身份,最起码也是什么皇亲国戚、王爷国公之类的人物。当然,不是没有人往皇帝的身上想过,不过一来皇帝怎么会缺钱、二来如今的万历皇帝不过十岁刚刚露头,那里会如此。

显然,朱翊钧在这方面,又是要让人吃惊了。

不过总算,船的事情也是搞定了。而朱翊钧的那三艘船上所带的货物,却也不仅仅是那些精致的东西而已了。通过张凡的关系,可以用极低的价格买到几乎同进贡进宫中的东西同样的货物。这些东西,在西方也绝对是可以大卖特卖的。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算是办妥了。六艘巨大的宝船,在三艘朝廷战舰的护卫,这种其他人羡慕无比的条件下出航了。不过这三凑战舰,到了琼州府就会回航了。

而朱翊钧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高兴的很,似乎在他的眼中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内库里堆不下银子而要改造扩建的场景了。

这让张凡很是不解,朱翊钧如今才多大,他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莫非就是看着好玩吗!

此外,还有件事情。这件事情在朝中几乎无人知晓,当初即便是知道的人也没什么关注,全都当时朱翊钧的一时头脑发热而已。

不过张凡倒是对这事关注了很久,也从来不敢放松什么。

两年的时间了,有个人从东北回到了京城这个并不是他家乡的家乡。

第五百二十九章 张凡家事

“大人,这么做可不行啊!”梁超在对张凡说着话,神色显得有些急躁,“一次两次就算了,可是长此以往下去,哪能妥当!再说了,咱们给他们的钱越多,他们能招的人就越多,到时候万一他们闹起事情来,咱们可怎么办!”

王猛在一旁,对于梁超所说的话,他什么都没有说.不过虽然王猛不开口,但是他的面上也是有些担心的模样。显然他对于梁超的话也是有所担心的。

他们在说什么?自然是谈论关于西南那边的事情了。张凡在里面的人如今虽然是得到了张勇和王新的信任,但是时间还太短了,还不是着急的时候。

张凡自然是懂得梁超所告诫他的话,实际上他并不是不同意,只是他心里面还在想着什么。

“大人……”梁超见张凡半天都没有说话,还以为张凡还在犹豫,准备再次开口说话。

不过这一次,张凡有了反应了。他挥了挥手,止住了梁超,说道:“这些事情我明白,我也不打算在那么做了。”

“那当人刚才……”梁超见张凡这么回答了,心里也是放心了不少。不过他想到张凡刚才的模样,不由得又开口问道。

“我是在想……”张凡虽然开口了,不过显然,他十分地犹豫,“这件事情究竟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有个了解。”

张凡的话,让在场的梁超和王猛完全沉默了。老实说,当初张凡接受了方月玲的话之后,并且派出了人手去和方月玲合作。梁超和王猛两人当时心里面的心思是一样的,虽然对于此事他们二人都算不上支持,但是也绝对没有反对的意思。

毕竟,这件事情牵涉到一伙想要密谋造反的人,不管最后事情怎么样了,既然自己的人进去了,那么将来就肯定得把那些人给抓起来或者杀了。不过有一点,张凡做这件事情大部分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伙想要造反的家伙,而是为了那个曾经劫持了他,甚至差点就要了他的命的方月玲。

不过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张凡跟那个方月玲也不过就见过那一次罢了,即便是她美若天仙,却也还不能让张凡如此疯狂。或者说,对于方月玲,张凡根本就没有那么想过。

只不过是因为,张凡觉得自己欠方月玲一次,虽然那一次也是方月玲所造成的。但是,方月玲也是将他所担心的映月救了出来,给了他解药。不论怎么说,既然张凡觉得自己欠了她什么,而且张凡也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面玩什么心眼。那么现在,这么做的话也就很正常的。

不过这件事情就如同梁超刚才所问的那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是算个头啊!

“你们等会让人传话过去。”张凡对梁超吩咐道,“告诉咱们的人,务必要小心隐秘行事,切莫露出了什么马脚让那些人看出来了。他们毕竟是才刚刚获得那些人的信任,时间太短了,让他们这段时间消停消停。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务必要给我弄清楚那方振乾的下落。”

“大人……”梁超听张凡这么一说,马上就是一脸着急的模样,想要说什么。

“卑职明白了。”而一旁的王猛却是没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就算是他心里面有,也没有说出来的打算,打断了梁超的话,抢先说道,“卑职等会就让人将消息传过去。”

“嗯。”点了点头,张凡有开始思索什么起来。

而旁边的梁超看了看张凡,又看了看王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似乎是看穿了梁超的心思,张凡看着他说道,“你定然是觉得我这么做,简直就是在帮助一帮江湖匪类,而且还是个跟那些造反的人有联系,并且差点要了我的命的女人。”

梁超听着张凡的话,没有说是什么,显然他已经是默认了。

“甚至……”张凡却是继续说道,“莫非你觉得我喜欢上了那个方月玲?”

“不,大人!卑职……卑职没有那个意思。”梁超有些心虚地回答道。

“这没什么。”张凡倒是大方的很,微笑着说道,“脑子是你自己的,想要想些什么也是由你自己做主。我还没有霸道到连部下想什么都要去过问的地步。

“我知道,这件事情上面,我所做的让你们觉得无法理解。不过,我的确是承诺过那个女人。言而无信好像是咱们的本分事一般,不过那可是对朝中的那些人。再说了,我和映月都是欠了她的,如今帮帮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如今咱们的人已经混进去了,事情慢慢来就好。不过,倘若那些人要是有什么动静了,我自然也不会坐视不问的。”

“卑职明白了。”听张凡如此说了,梁超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张凡所说的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了,既然能够防止造反的事情发生,那么就算是多等些时间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如此,我家中还有些事情,你们便去吧。”张凡吩咐道。

这倒不是说他想找借口,而是他家中也的确是有些事情。

如今,骆灵儿怀孕也有快四个月了。就是从这个月开始,可算是将张凡弄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前年茹雪怀孕的时候,那是好好地,做多也就是有些体乏而已。当时张凡就在感叹,上辈子的那些狗血电视剧当中,那些怀孕了的女人,什么体乏、头晕、呕吐之类的看来也都是为了视觉效果而故意做出来的,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不过等到骆灵儿的妊娠反应出现之时,那着实是将张凡吓了一跳。

话说这女子怀着身孕之时,有很多的反应。如什么头晕体乏、食欲不振、喜欢吃些酸的东西或者讨厌油腻恶心、陈琦呕吐等等着一系列的反应。

不过这些反应并不是全都来的,一般一个女子在怀孕的期间,最多也就那么一两样,或者是不同的阶段有着不同的反应。

但是骆灵儿可好,第一天反应到来的时候,就吐了。并且自那天开始,所有的这些症状几乎是一起报道。这一下子,可是把赵氏个急坏了,她活了几十年了,不仅看过不少女人怀孕产子,她自己不也是将张凡生了下来吗。但是却从来都没有见过骆灵儿这样的。

当时张凡正在上早朝,家中是忙做一团。还好茹雪还算是镇定,赶忙让人去请郎中来。

这郎中来了之后,给骆灵儿把了把脉,开了几副胞胎安神的方子,给骆灵儿服用了之后,这情况才算是好些。

不过据郎中说,骆灵儿的这些反应虽然是正常的,但是骆灵儿却不怎么正常。但是有些话他没有当着赵氏等人的面说,他也是明白这些大户人家的事情,尤其是官宦之家,说错了话那可是不得了得。

所以直到张凡回来,这郎中才是专门去找了张凡,跟他说了骆灵儿的实际情况。

老实说,这种情况,所有的反应全都同时报道,而且还这么剧烈,一般都是发生在一些年纪太小就怀上了身孕的女子身上。想骆灵儿这个年纪,而且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是好的很的人,基本上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原因是因为,骆灵儿当年,吃了不少的药来防止自己怀孕。据这郎中说,那些药也算是精贵的很,他为骆灵儿诊断的时候,发现那些药对骆灵儿的伤害并不大。但是,是药三分毒,而且骆灵儿吃那些要也有些年头了,自然是对身子不好。

如今,骆灵儿虽然怀孕了,但是能不能将孩子平安生下来都是问题。到时候最坏的情况就是孩子生不下来,还得要了她的命。最有可能的就是,孩子能平安,但是骆灵儿本人的情况可就是危险了。

张凡对此自然是非常头痛,他询问郎中有没有什么办法。而得到的答案就是,最好将孩子打掉,那么一来,骆灵儿还是得受罪,而且得受大罪,不过精心调养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她以后再想要孩子,就不可能了。

而且这件事情一定要快,倘若再等些时候,就是想要打,那绝对是一尸两命的事情了。

要是完全让张凡来做主,他绝对会这么做。但是考虑到骆灵儿,张凡就头疼起来了。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没有办法,张凡只得去求宫中的御医。要说宫中的御医,若是宫中的皇帝或者妃子有什么病痛了,那绝对不敢下猛药的,定然是规规矩矩,这样出了什么事情也怪不到他们头上。不过像是生孩子这种事情,毕竟牵涉到国家大事,那绝对是要拿出真本事来的。

好在去年隆庆的事情,让那王有才欠了张凡一个人情。如今张凡找他,他自然是要鼎力相助了。而且,好在宫中对于这种事情都是有准备的,像骆灵儿的这种情况,宫中并不少见,一百多年下来,光是确定能够保得母子平安的方子就是好几种。只不过药材难觅罢了。不过宫中用药,哪里会紧缺的。

虽然宫中用药,必然要有记录。不过如今,王有才也是掌管了太医院了,有他帮忙,自然是万事大吉。

第五百三十章 二女相争

“相公,这段时间你好像闲下来了吗?”骆灵儿靠在张凡的怀中,神态慵懒的很,面上却是一脸幸福的模样.

张凡拿起一颗让他看着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酸的话梅,放进骆灵儿的樱口中,说道:“最近是没什么事情,再说了,莫非你不愿意我天天陪着你不成?”

“妾身心里自然是愿意,只是……”骆灵儿的面上,幸福中却也带着些忧郁。

“只是什么?”张凡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好奇起来了。

“只是,我怕茹雪会……”骆灵儿的话没有说完。

不过即便如此,张凡也已经明白她实在担心什么了。的确,如今也确实是有些需要担心的。

前年茹雪怀孕的时候,张凡只有头几个月的时间是陪在她身边的。而且那时候,他才刚刚接掌锦衣卫,很多事情不熟悉之余,还要他亲自过问才行。因此那个时候的张凡,事物是相当繁忙,虽然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回到家中陪着茹雪,但是时间总是不多。

而后面,张凡就以钦差的身份前往江南了。而且他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的时间,其中他们夫妻二人虽然也是互通书信,不过这书信就算是一天写一封,也比不上两人见面要来的实在。

而等到张凡从江南回到了京城之后,朝廷里面还有很多的事情,尤其是当时的高拱当政,让张凡也是繁忙的很。

总之,从茹雪怀上了身孕到生下了言益和雁月兄妹俩的这十个月的时间里面,张凡虽然是想要时刻都能够陪在她的身边,但是总的来说,时间还是太少了。

而如今,骆灵儿不过才四个多月,张凡却是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她的身边。

张凡这么做,骆灵儿自然是高兴的很。但是骆灵儿早就已经过了那种因为某件事情而忘记了其他事情的年纪,她在享受着张凡所带给自己的这种幸福感的同时,却也是在担心着。

担心什么?这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她自然是在担心,张凡这么做会不会让茹雪心里面产生什么别样的想法。要知道,虽然按照平常的想法来说,她和茹雪之间应该是有矛盾才是。不过张家的环境也算是和谐了,几女之间没有什么冲突,再加上张凡也是能够做到一视同仁。不过如今,张凡花费了大部分的时间在她这里,也是让她觉得有些心中不安。

看着骆灵儿那因为身子不适而略显消瘦的脸庞,虽然更添了一种柔弱的美,却也是让张凡觉得有些心疼:“放心吧,茹雪她可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她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听到张凡这么说,虽然骆灵儿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却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了。将头枕在张凡的肩膀上,安心地享受着这份幸福了。

骆灵儿的真实情况,实际上很少人知道。算起来也就是张凡,那位给骆灵儿看诊的郎中,还有就是太医王有才了。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连赵氏甚至是骆灵儿自己都不知道。

当然,这也不是张凡想要隐瞒什么,毕竟骆灵儿自己不知道,这也是对她有好处的。如今的骆灵儿正沉浸在将来孩子出生之后的幸福生活的想象中,对她来说,以后的事情充满了希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虽然身子不适,但是心情很好。

这么一来,王有才所用的方子的作用,比之原来好要好。

不过张凡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在宫中也有段时间了,虽然说他不是宫中的什么事情都知道,但是很多事情也是有所了解的。即便他曾经是王有才的救命恩人,不过这件事情他还是不能够完全放心。

因此,张凡在骆灵儿服药了一段时间,看起来不错了之后,也还特地找了别的郎中来为她看看。得知骆灵儿虽然还有些气血稍弱,将来生产之时还有可能会有少许危险。不过骆灵儿此时的状况也是在以一种非常明显的样子好转。张凡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不过,显然让张凡完全放心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段时间他是一直陪在骆灵儿的身边。精神治疗吗?或许吧。总之,骆灵儿如今的状态时相当不错了。

至于茹雪等几女,张凡虽然也是有着跟骆灵儿一样的顾虑。但是这个时候,想要他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显然是困难的很。

茹雪还好些,毕竟她是个懂得识大体的女子。但是剩下的两人,张凡可就是有些头疼了。当然,是无奈、苦笑,却还夹杂着向往的头疼。

因为映月进门的时间比之昭雪要早。这就已经是让昭雪心里非常的不满意了,总是觉得她是先住进来的,却是让一个张凡后认识的女人抢了先。

而等到昭雪如愿以偿地进了张家的大门之后,本来以为就已经能够和映月平起平坐,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她,却是发现自己再一次落后了。映月已经开始考虑孩子的事情了。

本来嘛,昭雪也不是太想争这件事情,毕竟虽然她也喜欢言益和雁月两个孩子,可是姐姐茹雪那天产子的时候,她听到从屋子里传来的惨叫声,也着实是让她有些害怕了。毕竟是姑娘家,要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她发现映月对此的兴趣是一点都没有减少。所以她也开始觉得自己是有必要争这一个先了。这才有了以前那番好笑的事情。

不过显然,映月也是看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张凡的原因,还是说她也当真是不想被不韵世事的昭雪给比下去。

总之,那段时间,张凡是幸福地头疼着。

不过凡事也都有个平淡的时候。一段时间过去,事情也就是平淡了不少,两人虽然还是如此,但是不想之前那么的激烈了。

然而这一次,骆灵儿的妊娠反应,似乎又将事情推上了高潮。

虽然说张凡如今每天都陪着骆灵儿,但是晚上却不是。如是乎,两人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抢。

而第一阶段,显然是映月占了上风。毕竟映月是苗家女子,虽然也是受到过要谨守妇道的教育,但是却比之汉家女子要奔放的多了。所以说,对于张凡的挑逗,映月也是更加的大胆一些。

这就是昭雪所不能比的了。倘若是在私下里,只有她和张凡两人的话,那些事情她虽然害羞,却也能做得出来。可是映月不同,她是完完全全将一个妾室所应该做的都做了出来。只要是没有外人在场,映月就敢对着张凡抛媚眼,甚至是做出一些极具挑逗性的动作。这些,哪怕是当着赵氏或者茹雪的面也是如此。而且对此,赵氏和茹雪两人却也是了解的,并没有责怪什么,反而还是一脸暧昧的模样。

而这对于昭雪来说,可就比登天还难了。看到映月做出那些即便是跟她无关,但是让她看着都觉得羞人的动作,她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然而,显然映月并不是在做无用功。而张凡也不必需要忍耐而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这些在外面或许必要,但是在家中,面对着已经被自己娶进门的女人,还要那么做可就是有些太别扭了。

所以,第一阶段,昭雪几乎是完败。

但是显然,昭雪不会就此认输。她虽然在别人的面前做不出映月那种挑逗的动作,但是私下里,却也要比映月还要大胆的多。尤其是那种挑逗着张凡的同时,她的面上却还带着极度羞涩的模样,更是让张凡无法自拔了。

于是,这第二阶段的相争,达到了顶点。终于有一天晚上,张凡在昭雪的房中,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映月竟然是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推门走了进来。接着……

自从那天之后,张凡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起码,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而且两女也并不反对,虽然白天也是如此,但是晚上那可就是亲如姐妹一般了。

似乎她们已经暗自定下了,这一次的相争,放在一个公平的环境了,然后就看谁的肚子争气了。

“相公在想什么?”看到张凡出神的模样,骆灵儿不由得问道。

“哦,没……没什么。”张凡有些小小的慌乱。

“呵呵,相公可又来诓骗妾身了。”骆灵儿笑着说道。

张凡正打算解释,突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老爷。”说话的是骆灵儿的贴身丫鬟珠儿,“外面有老爷的人前来,说是有事情要找老爷。”

听到自己的手下来找自己,张凡自然是明白。倘若是一些小事,他的手下也不会来找自己的。

张凡只得用抱歉的眼神看着怀中的骆灵儿。

“相公,快些去吧,毕竟公事为重。”骆灵儿说道,“如今相公整日都伴在妾身身边,妾身已很是满足了,还请相公放心吧。”

见骆灵儿如此说,张凡也是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很快就会来。”

“嗯。”应了一声,骆灵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张凡这才是转身开门离开。

房中的骆灵儿,看着被张凡关起来的房门,半天无语,但是面上却是始终带着甜蜜的微笑。

第五百三十一章 辽东之事

张凡来到前厅,见到梁超已经是等在这里了.不过这里并不是只有梁超一个人而已,后面还有个少年,长相倒是颇为英武,不过可能是犹豫年龄太小了,面上还稍稍地有着些青涩。但是张凡总是奇怪,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却是让人看起来,总有些别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张凡也只有在那些历经战火的人们面上才能看到。

“有何事情?”张凡对着梁超问道,但是眼神也一直在看着那个少年,张凡总是觉得他很面熟,自己应该是见过他的。但是这一时半会,张凡也实在是想不起来。

“大人,有个人回来了,卑职这次就是带他来见大人的。”梁超说道。

“哦?”张凡听他这么一说,目光也就是完全放在了梁超身后的那个少年身上。显然,梁超所说的人就是他了。而且看梁超说话时的口气,显然这个少年张凡是认识的,而且还不陌生。

“努尔哈赤,见过大人。”少年,不,努尔哈赤走上前一步,向张凡见礼。

“努尔哈赤!”张凡这可着实是吃了一惊,上前将他扶起,好好的打量了一番,“原来是你啊!”

也难怪张凡会认不出他来了。这两年的时间,努尔哈赤的变化也实在是太大了。如今的努尔哈赤,除非他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要不然身上哪里还有一点点外族人的模样。也不像以前那样留着女真族人特有的那种发辫了,努尔哈赤也的前额也是蓄起了长发,如今打成一个髻,完全就是一个汉人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他的长相虽然没有多少变化,但是面上所透露出来的那股气质也不同了。

“你……”张凡想要问他什么,却是半天都不知道改怎么说。

“大人是指这头发?”努尔哈赤倒也是坦诚,直接就说了出来。

说来这的确是值得注意的地方。努尔哈赤说到底,他毕竟是个女真族人,对于这种传统的东西自然是十分的注重。在原来的历史当中,努尔哈赤被李成梁捕获之后,作为马童,却也没有改变这个习俗。但是现在,努尔哈赤却是蓄起了长发。

实际上,这点也是并不难理解。虽然说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是在两方冲突之中,死于明军之手的,虽然是误杀,但是这梁子显然是就此结下了。不过在这里,这个误会并没有越闹越深,当时明军就说出来事实,并且归还了起祖父和父亲的遗体。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次的冲突,并不是大明挑起的,也不是李成梁打算平定东北而使出的什么计策,发起进攻的的确是王杲。

努尔哈赤这段时间早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如今他和弟弟无依无靠,而其他的亲戚却是又变成了造反叛乱,并且害了他全家的人,这自然是会让他如此了。

“你不想说就算了。”张凡见努尔哈赤不想说这件事情,也就不打算追问了,“怎么,现在来京城,有什么事情不成?”

“今年,李大人扩筑了宽甸等六个地方,如今王杲等一伙人暂时也是安定了不少。李大人见暂时没了什么事情,便是让我前来京城,说是有人想要见我。”努尔哈赤平静地说道。

要说起来,努尔哈赤也当真是不同凡响,虽然说王杲此人也的确是罪恶滔天,但是他毕竟是努尔哈赤的外祖父。而努尔哈赤此时说起他来,却是平静的很,一点点思想波动都没有,这不由得让张凡是一番感叹。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王杲也实在是太不是东西了。当年,王杲身为女真部的头人,那是经常率人前来抢劫百姓的牲畜什么的。明廷当时也是为了求个安宁,在抚顺开了互市。然而王杲对此并不满足,他提供过来的贡马基本上都是羸弱非常的。但是大明朝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留着天朝的气度,每每交易,给王杲的钱都是很多的。

到了抚夷厅,王杲也不会闲下来,每次都要闹事。抢酒水来喝,这种事情也就罢了,问题是每次王杲喝醉了之后,发起疯来都要去骂街,态度嚣张至于,却也没有人敢去说他什么。

而每次,王杲闹完了事之后,还要率领部下前去抢劫一番。而且,有几次因此而倒霉被罢官的都是明朝的官员,原因就是这些个官员责任心强了些,要检查检查王杲所供应的贡马的素质。这就得罪了这伙人,每次都要闹个不可开交才算。

直到那一次,王杲绑架了一批明朝的商人,明官裴承祖前往王杲的营寨去要人。结果王杲不但没有放任,还将裴承祖剖腹惨杀,连同裴承祖所带去的数十人一并杀害。

这件事情,本来也算不得什么,毕竟这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几十人的性命,虽然听起来太过混账,但是倘若不追究的话也没人会说什么。不过这件事情,让王杲手下的人都已经受不了他的所作所为了。这些人逃离了王杲,进了抚顺想要归顺。

这件事情可算是让王杲大丢颜面了,毕竟自己手下的人弃自己而去,归降大明。这对于王杲这样的部族头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再加上,王杲以往一来,一直是觉得明廷软弱无比,每一次自己闹事也都是平安而归,而且还能得到明廷的补偿。

于是乎,不顾下面的人反对,王杲决定以此为由,造反了。

殊不知,当时的辽东总兵李成梁虽然对于明廷的这种绥靖之举很是不赞同,但是李成梁也不愧为大明有名的将领。他转而利用这个机会,在王杲等人放松的这段时间里面,早早地开始准备着。

不过,虽然李成梁是早已准备了,但是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王杲的这一次侵犯来的实在是太快太突然了,李成梁是刚刚接到有女真人前来投降,心里面就知道大事不好了。但是还未等李成梁发号施令,王杲攻打抚顺的消息便再次传来。

而王杲等人这一次的动作太快了,打破抚顺,大肆劫掠一番便退去。李成梁的队伍虽然赶来了,但是实在是太晚了。便是在那一次小小的交锋中,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不幸被明军误杀了。

而那一次的事情过去了之后,王杲等人却是以惩治叛徒为由,如此向明廷交代。李成梁自然是不愿,但是他一个小小的总兵,比不过京城之中的那些朝官们。总之,这一次王杲没有被怪罪什么。

但是,就是因为明廷的再一次妥协,让王杲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惧怕明廷。在他看来大明朝虽然疆域广阔、人口众多,但是大都是软蛋而已。所以王杲是再一次有了造反的打算。

由于上一次的事情,王杲等人攻打了抚顺,朝廷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停止了与女真之间的朝贡互市。而王杲就抓住了这么个理由,并且集结了土默特等部,大局进攻辽阳、沈阳。便是由那时候开始,王杲一伙人与大明朝之间的战争可谓是全面爆发了。

不过前期,李成梁虽然是做了很多准备,但是奈何对方实在是太多太猛了,一时间有所损失。不过李成梁也是力挽狂澜,如今战事有所缓解,两方似乎都在蓄积实力一般,只有少数地区有所冲突。

趁着这个机会,李成梁也是加紧了自己的部署,扩筑六堡以备战。

努尔哈赤这一次回来,虽然说是辽东没什么事情,不过显然,是暂时的。将来也是必然要有一番大战。

“你这两年……”张凡想要问他什么,却是不好发问。

“回大人,我虽然在李大人手下学些东西,但是却也上过阵。”努尔哈赤再一次坦然地说道。

不过即便是努尔哈赤再坦然,后面的话他也没有再说下去了。上过阵就说明他已经上了战场杀敌了。然而问题是,如今的努尔哈赤是站在大明这一方的,而他上了战场之后,手中的刀所要指着的,却也是他的族人。

这并不是什么成熟不成熟的问题了,任何人面对如此情形,势必也是心中复杂。

“大人不比担心。”努尔哈赤说道,“事情就是如此,他们虽然是我的族人,但是毕竟做错了事情。只是很多人都是被王杲所挑起的,并不是真心想要打仗。倘若能够斩杀敌酋,想来这件事情也能快些平息下去了。”

说斩杀敌酋,那就是斩杀自己的祖父,努尔哈赤还是毫无波动的模样。这着实是让张感叹不已。

“对了,你说京城中有人要见你?”张凡想要换个话题。

“是,可是李大人未曾相告,我也不知是谁。”努尔哈赤说道。

“大人。”这时候,梁超凑了过来,“应该是陛下吧。”

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也是明白过来。想来也是,这京城之中,认识努尔哈赤的不少,但是想要见他的,可能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只有朱翊钧一人了。

“瞧你这模样,想来是刚到。”张凡说道,“梁超,你带他去沐浴更衣,之后我便带他进宫。”

第五百三十二章 加紧同化

自从去年出了王大臣那档子事情之后,宫中审查的就相当的严格.别说是以往那些随意进出的传令之类的没有见过的人了,就连一些不是太熟悉的大臣,也免不了让宫中的锦衣卫或者太监搜一番身。

不过,有很多人都不在此列,张凡便是一个,同样的还有张居正等。当然,张凡想要带人进宫,那也自然是方便的很了,毕竟他可是掌着锦衣卫的,有没有危险他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努尔哈赤这一次也是没有受到过什么让他觉得屈辱的对待,很是顺利地就跟张凡进了宫了。

之后,见到了朱翊钧的努尔哈赤自然是要跪拜的。想来,倒也是有些差别,毕竟上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朱翊钧还是太子。而且那时候的朱翊钧虽然是储君,不过也不曾摆过什么架子,和努尔哈赤之间也很是合得来。

但是如今,他已经是大明朝的皇帝了,这礼数自然是不能少的了。

不过努尔哈赤有一点不冷不热的。倒不是说因为朱翊钧的身份有了变化,努尔哈赤就不同了。只是因为努尔哈赤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似乎都是这么一种表情而已。区别只有看他是否与那人有什么隔阂了。

张凡在一旁没有说话,看了两人交谈。发现,努尔哈赤对于朱翊钧倒也真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以往的那样子。虽然面上看起来有些不冷不热的,但是心里面对于朱翊钧还是认同的。朱翊钧问他什么,他也是能好好作答。

其实张凡有一点不知道。努尔哈赤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考虑过应该如何面对朱翊钧的问题了。毕竟朱翊钧登上皇位这么大的事情,他在辽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所以他这一次来京城,其实早就已经是明白究竟是谁想要见自己了。毕竟李成梁治军也是严谨,想要无缘无故地给人放几天假根本不可能。甚至于当时努尔哈赤听到了之后还不想走,是李成梁下了将令,命令他前来京城的。

努尔哈赤只不过是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但是并不是个傻子。一路上他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能有资格命令李成梁而又想要见自己的,除了朱翊钧也就是张凡了。但是张凡倒是不可能,之前张凡跟他说过,这几年的工夫不会去打扰他,让他跟在李成梁的身边好好历练历练。所以,答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朱翊钧的意思了。

而努尔哈赤也因此而担心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朱翊钧坐上了皇位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努尔哈赤生在女真,他的家人也大都是女真中各部族的头人,所以有些事情他也是明白的。

自从他小的时候,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个,曾经和蔼非常的人,等到坐上了头人的位置,手中有了权力之后,就变得与往日不同了。

虽然说朱翊钧比他还要年幼,但是努尔哈赤也担心的很。毕竟朱翊钧坐的那可是皇位,比什么头人要更加地有权势了。他担心这个原本也是能够对他很是不错的同龄人,再次相见会变得难以相与了。

不过显然,努尔哈赤是有些过于担心了。且不说如今见面了的两人还是一副关系不错的模样,其实早在朱翊钧这次让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明白了,朱翊钧还是那个朱翊钧,并没有变化。

两人是饶有兴趣地谈着话,说些各自感兴趣的东西。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努尔哈赤再说,朱翊钧在听,毕竟努尔哈赤在外两年的时间,期间还上过阵,自然是有很多见闻了。倒是朱翊钧,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听着,时不时也是会问他些什么。而努尔哈赤也是尽心解答。

张凡看着两人说话,没有插嘴,却也不觉得无聊。其实他是想要探查探查努尔哈赤的,毕竟这个原本的清太祖,在张凡的眼中还是十分具有威胁性的,他现在要好好看看对方究竟如何了。

所幸,努尔哈赤这么一番不长的言辞,却也是让张凡感觉到了很多东西。首先就是,努尔哈赤对于汉人的文化接受的很快,而且也并不抵触。甚至于,张凡从他的言辞之中,还能够隐约听到一种向往的情绪。这对于张凡来说,倒也是好事。

毕竟,努尔哈赤如果站在了这一边,将来来自辽东那边的威胁就会小了很多。张凡实在是不想做什么赶尽杀绝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如今的事态,王杲等人必然不能成什么气候。但是跟着王杲等人造反的那些女真人并非有罪,很多人都是听信了王杲等人的话,被蒙在鼓里,这才是跟着他们一同造反的。

张凡虽然上辈子未曾读过,但是如今这事态也已经是摆明了的。到最后,肯定是叛乱被平息下去,王杲等人伏法。但是对于女真人,不管是李成梁还是明廷也都不会赶尽杀绝的。那么等到那个时候,那些女真人也必然是要有个头人来领导他们的。而显然,努尔哈赤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所以张凡如今在时刻观察着他是否已经被同化了。虽然说如今才不过两年的时间,但是一来努尔哈赤已经是有了这种苗头,二来张凡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汉文化对外族人的同化能力的。

其实张凡也是想过,何不趁着努尔哈赤如今正是年幼的时候,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到时候只要伪装成一出事故,即便是朱翊钧追问或者伤心,等到过得几年光景,也就会淡忘了。

不过这个想法张凡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倒不是说他对努尔哈赤有了什么感情之类的东西,只不过他意识到了历史的某种必然性罢了。就算是他将努尔哈赤一刀杀了,到时候那些女真人也必然是要有个头领的。万一那时候再出了个什么努尔哈黑、努尔哈白什么的,比之努尔哈赤还要麻烦,那可就是真的麻烦了。

所以说与其去做那些会令将来往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张的事情,倒不如把握好眼前的机会。说白了就是趁着努尔哈赤还小的时候,好好地****他。

而听着朱翊钧和努尔哈赤谈话的张凡,如今也是更加地明白要执行心中想法的必要性了。

努尔哈赤刚才的言谈之中,有很多东西都是让张凡觉得很是惊讶的。其中就包括一些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的东西。为此,张凡甚至还出言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问努尔哈赤这些事情究竟是他从别人那里听过来的,如今只是转述而已,还是说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而得到了答案的张凡也是更加吃惊了。这个努尔哈赤还是那个在原本的历史中,凭着十来副破烂的铠甲和一本三国演义骑兵造反,最终夺取了整个天下的人吗。

张凡丝毫不怀疑努尔哈赤会欺骗自己,一来他不是那种人,二来这种事情倘若是骗人的话,最后只会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因此,张凡心里面也是更加觉得,对于努尔哈赤的同化教育需要加快脚步了。

掌管了锦衣卫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如今张凡心里面有很多手段也都可以信手拈来了。就比方说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张凡就已经是有了不少的想法。比方说之后故意制造一些场面,让努尔哈赤看看。

总之,张凡如今已经是下定了主意这么做了。

朱翊钧和努尔哈赤之间很谈得来,实际上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朱翊钧在听努尔哈赤说话而已。男子,不论年纪大小,对于打仗和拼杀都是非常有兴趣的,而且似乎大明朝的皇帝大都是如此,从朱元璋开始,到朱棣,再到朱厚照这一些皇帝,没有一个不喜欢打仗的。

朱翊钧似乎也不例外。

而且,虽然说努尔哈赤所说的事情,比方说他自己上阵的事情,都是些小场面,但是却也无比的真实和细致,让朱翊钧听的很是过瘾。

不过时间渐渐地晚了下来,宫中自然是不能留人的。

临走之前,朱翊钧对努尔哈赤说,想要他留在宫中,做个御林军算了。若是换了别人,这简直就是见天大的好事,有朱翊钧的关照,将来飞黄腾达那是指日可待了。

不过显然努尔哈赤是不会愿意的。不过他还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朱翊钧就制止了他,要他回去好好想想,过几天在给他回话。

看着朱翊钧的模样,张凡也是心中好笑。他明白,朱翊钧这些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倘若能够有个人在宫里陪他玩的话,那他是相当愿意的。

不过张凡也明白,努尔哈赤是不会答应的。毕竟,此时辽东之地,明军和女真正在相对,努尔哈赤虽然是在这边的,但是那边毕竟是他的族人,他自然是要在那里到最后的。

张凡带着努尔哈赤往宫外走去,他想要让努尔哈赤去自己家中住上几日,不过努尔哈赤倒是坚决不同意,坚持要住在驿站中。

对此,张凡也是有些无奈了,他的脾气实在是太倔了。

不过就在两人快要出宫门的时候,张凡却是遇见了三个人,三个不应该在私下里聚在一起谈话的人。

似乎,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宴请之事

话说张凡带着努尔哈赤出宫,正走到宫门的时候,却是听到宫门前传来了一些话语声,而且听起来还颇为和气,有说有笑的.

这本来没什么,虽然现在的时间比较晚了,但是总有几个大臣公务繁忙一直忙到现在的。回去之前,几人说说话,说笑一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三个人的声音,张凡都认得。这么一来的话,张凡面上的表情可就是非常的诡异了。在他的心里,这三个人的声音绝对不可能如此和谐的同时出现在一起。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张凡总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不过不管是不是幻听,张凡都知道前面必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因此他也就停在了原地,似乎想要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一旁的努尔哈赤,一副疑惑的模样看着此时正面带怪异表情的张凡,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如今时辰也已经不早了,而外面的那三个人似乎正聊的兴起。张凡也实在是不好在等着了。抬起了脚步,走出了宫门。

似乎是想要抱着侥幸的心态,毕竟这里地方这么大,想要不让人看见就离开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

“远德!”一个声音传来。

显然,张凡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了,虽然这里地方是大,但是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如今是傍晚时分了,本就没有什么人的了。而且这里也实在是太空旷了,除了偶尔走过的侍卫之外,也就没什么别的人了。张凡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虽然被叫住了,但是张凡当真是不想过去,停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弹。这更加是让他身边的努尔哈赤觉得奇怪了。

不过既然已经被发现,还被喊住了,张凡不去都不行了。

颇为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张凡对着三人露出了微笑:“两位大人,冯公公,好啊。”

三人正是冯宝、张居正和葛守礼。这三个人如今正有些开战的意思,而现在却凑在一起谈笑风生,的确是有些让人觉得怪异。不过张凡看到的可不是怪异,虽然说他在官场之上混迹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怪异的事情他也是见得不少了。张凡所感觉到的,那就是麻烦。

如今逃不过去了,张凡只得走过去。身后的努尔哈赤也是跟在了张凡的身边,他对于张凡这有些僵硬的姿态更加地好奇了。

“时辰如此晚了,二位大人却是刚刚出宫,繁忙之余,也是让晚生敬佩啊。”张凡开场就是一番恭维的话,“冯公公也是,如此辛劳,是在乃是我朝廷之福、陛下之福啊!”

这么一番恭维的话,老实说张凡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了。但是在场的几人,除了年少的努尔哈赤之外,哪一个不是历经过这种情况的。或许张凡自己还觉得有些恶心,剩下的三人早就是对此没有了感觉,可以处之泰然了。

“张大人客气了。”说话的是冯宝,他看了看努尔哈赤问道,“咱家听说张大人带了个人进宫面圣,想来就是这位了吧。”

努尔哈赤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的不知礼数了,这两年在军中历练,很多东西他也是知道了不少,包括规矩这种东西。上前抱拳行礼:“努尔哈赤见过两位大人,冯公公。”

虽然努尔哈赤的名字是个外族,但是这在大明朝并不少见。而且努尔哈赤如此行礼,一看就知道是军中出身,在大明朝的军队中,外族士兵也是不少,甚至张凡如今的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子,曾经还有两个蒙古人坐过。

“这是千年,陛下身为太子前往江南之时,结交的好友。”张凡介绍道,“如今在李成梁将军麾下效力。这一次辽东安生了一段时间,李将军特意是放了他几日。这不,晚生这次是带着他进宫见陛下的。两年不见,陛下也是颇为想念他。”

“嗯,小小年纪,却是如此模样。”张居正看了看努尔哈赤,说道,“就算不和陛下相结识,将来也是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张居正这番话倒也不是什么恭维,努尔哈赤也的确是有些不卑不亢的气度。不过众人都明白,这种性格的人,将来必然是会招惹的一些人的。不过既然努尔哈赤和朱翊钧的关系不错,那么也就不存在这种问题了。

“对了。”张凡说道,“方才我在宫门那边就听到三位的声音了,听起来三位的兴致不错,莫非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呵呵,远德猜得不错,的确算是好事。”葛守礼是笑着说道。

“愿闻其详。”张凡说道。

“是这么回事。”这回是冯宝开口了,“如今正值春日大好时光,若是都闷在家中,岂不是白白Lang费了!”

“公公的意思是……”张凡还不明白冯宝想要说什么。

“冯公公家中近日多了些奇花异草,如今正是盛开之际,听公公言,端的是争奇斗艳、美艳无比。”张居正说道,“如此好事,公公不肯独享,如今是来邀请我和葛大人一同前去赏花饮酒的。”

“原来如此,三位大人当真是闲情雅致,晚生羡慕啊!”张凡说道。

这一下子,张凡就完全明白过来了。赏花饮酒,说得好听,朝中的大臣们聚在一起赏花饮酒,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这一点从不例外。

张凡已经能够大致猜得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张居正说冯宝邀请他和葛守礼两人,这在张凡看来,恐怕是冯宝和张居正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葛守礼三番五次地破坏了两人想要去除朝中阻碍的打算,冯宝绝对是不爽到了极点的。而张居正,或许不会像冯宝那般热心,但是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也毕竟是一件好事。总的来说,张居正绝对是同意冯宝这么做的。

但是这都几次了,不论是两人想到了再万全的法子,或者是碰到了什么天赐良机,总是会被葛守礼横插一杠子,被他破坏的完完全全。

这么着几次下来,冯宝对于葛守礼那绝对是恨到极点了。而就算是张居正心里面带着一点愧疚的意思,但是他似乎也开始觉得葛守礼将来会在很多事情上面阻碍自己。

不过这一次,冯宝和张居正想要让葛守礼去,张凡虽然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是并不知道他们具体打算怎么做。是用硬的,还是说仅仅是试探葛守礼一番?

实际上,这对于葛守礼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将要迎接他的究竟是什么。不知道是什么,也就不能做好应对的准备。万一到时候有什么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发生,那可就不妙了。

这一瞬间,张凡实在是不想要让葛守礼去赴宴。但是现在,当着冯宝和张居正的面,张凡是说不出这番话的。

不过有些事情就是奇妙的很,张凡不说,并不代表其他人会忘记它。

“对了。”张居正突然说道,“这饮酒赏花是件雅事,人不宜太多了。但是就咱们三人,也实在是有些冷清了。如今正好远德在此,冯公公何不……”

“对对对。”没等到张居正把话说完,冯宝就大点其头,对着张凡说道,“张大人说的是,咱们四个也能热闹些,却也不失清静。”

“这……”张凡很想拒绝,虽然他想要帮葛守礼,但是他也实在是不想搅合进这件事情里面去,那里面当真是麻烦无数啊。不过如今,当着冯宝的面拒绝他,这恐怕有些困难了。

“怎么了,莫非张大人连这点薄面都不愿意给吗?”冯宝见张凡犹豫的模样,立刻露出了一幅不快的模样。

“不不不,冯公公的邀请,我又怎么能够拒绝呢。”张凡赶紧说道。

“既然如此,甚好。”冯宝听到张凡答应了下来,顿时又露出了笑容,“那么此事就说定了,后天午时,不知可否?”

“那是自然,张凡必然准时到场。”张凡陪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葛守礼在一旁说道,“明日还要上朝,我就先走一步了。”

“几位大人走好。”冯宝也是说道,“咱家在宫中还有事情。”

几人告别了之后,冯宝转身回宫,张居正也是等车回家去了。这边,张凡和葛守礼的家在同一个方向,两人步行了起来。

“葛大人,为何答应下来?”张凡不由得问道。

“老夫当日在朝上那么做,等的就是这个。”葛守礼笑着说道,“如今冯宝自己说出来了,老夫自然是要答应下来的。”

“可是,葛大人不怕……”张凡很是担心。

“不会,就算是他们想要做什么,老夫也没什么把柄可让他们拿住的。”葛守礼也是一副自信的模样,“不过老夫要你答应一件事情。”

“何事?”

“后天,你去了之后,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话,静静地看着就行了。”葛守礼对张凡说道。

“……”本来张凡想要说什么的,但是当他看到葛守礼这么一副坚定又不容人反驳的模样,张凡沉默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千夫所指

当天晚上,张凡硬是要努尔哈赤来到自己家中一同吃个饭.努尔哈赤也是拗不过张凡,只得去了。不过吃完了饭,他也就会驿站去了。

晚上,张凡躺在床上,怀中搂着昭雪,却是心中烦恼的很。

对此,昭雪那是相当的不爽的。今天晚上只有她和张凡两人,可是如今,张凡却是一副心中有事、兴致缺缺的模样,这让她很是不爽。

“凡哥,怎么了?”几番挑逗都无功而返,昭雪也是有些奇怪了,看来张凡的确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由得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张凡自然是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

“莫非凡哥遇到了什么事情?”昭雪说道,“昭雪只是个妇人,并不懂那些事情,不过看到凡哥如此模样,昭雪心中也是觉得难受。”

“昭雪……抱歉,我不该把这些事情带回家中的,让你陪着我一同烦心,实在是不应该。”张凡说道。

“凡哥不必道歉。”这时候的昭雪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那一副撒娇而又作怪的模样了,很是体贴地说道,“昭雪只要能陪在凡哥身边就很开心了。”

“不过……昭雪可是有些本事的哦。”突然间,昭雪又没有了刚才那副柔顺的模样,笑着说道。

“哦?说来听听。”张凡笑着问道。的确,自己怀中的这个女子绝对有着可以瞬间扫清所有阴霾的能力。就像现在这样,张凡光是借着月光,看着她面上那种故意装出的神秘模样,以及那副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面的烦恼就已经去了大半了。

“嗯……”昭雪想了想,说道,“昭雪可是能感觉到凡哥心事的。当然,昭雪可不是那些神仙,直到凡哥心里面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只要凡哥心中有事,那昭雪可就是一清二楚了。”

听到昭雪这番几乎等于什么都没有说的话,张凡笑了起来。果然,她的这番话将张凡的烦恼一扫而空,虽然仅仅是暂时的,明天起来了之后烦恼又会回来。但是,最起码现在不用操那份心了。

想到这里,张凡又想要逗逗她了。一双手不老实起来。

“那你可知道现在我在想些什么?”张凡笑着说道。

瞬间,昭雪就羞涩地将头埋进了张凡的怀中,完全没有刚才那副大胆挑逗张凡的样子了。即便是如此,张凡也能想得到昭雪如今的脸上是一副什么模样。

想来有些好笑,昭雪为了和映月争个高下,很多羞人的事情也都是能够大着胆子做出来。但是这也只限于她自己而已。倘若要是张凡做什么的话,她可就羞涩的不得了了。

“知道吗?”不过,即便如此,张凡却是还不想放过她。

半晌,昭雪才用小到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听得清楚的声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恐怕这一次,你不仅仅是知道我的心情,连我下面想要做什么都明白了吧。”张凡调笑了一句。

不过这一次,还不等到昭雪更加羞涩,张凡就动了起来。

第二天,早朝过去,很多人却都是在谈论着冯宝宴请葛守礼前去赏花饮酒的事情。想来这件事情只有五个人知道,而且其中的四个也不会去到处乱说的。那么如今消息走漏也就只有一条路了。

是冯宝自己说的,刚才下朝了之后,他就说了这件事情。于是,朝中的官员们自然就议论了起来。

他们虽然都不清楚冯宝邀请葛守礼去究竟是打算做些什么,但是每个人都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虽然说冯宝还不至于大胆地弄出一场鸿门宴,但是每个人都是担心的很。

由于葛守礼几次阻碍了冯宝的清算之举,让朝中的很多大臣对于葛守礼都是非常感谢的。

不过这感谢归感谢,但是让他们为了葛守礼而公开对冯宝说什么的话,还是有些难度的。

当然,难度归难度,但是也还是有人不想要这种事情发生。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很多人都是来奉劝葛守礼,劝他不要赴宴。有的甚至是明着说出来,冯宝和张居正会暗算葛守礼,想要葛守礼称病不要去。

但是显然,葛守礼并不是个人云亦云的人,尤其是这件事情,是葛守礼自己都打算过的,他就更加没有理由拒绝了。面对所有前来奉劝自己的人,葛守礼都是报以微笑,没有同意却也没有反对。

不过这是官场仕途之中,有很多东西都是模棱两可的。但是很多人都看出来了,既然葛守礼没有答应他们不去,那么他就一定要去了。对此,很多人都是万分担心。

还有,对于张凡也是。虽然说前几次的事情里面,都是有张凡的存在,张凡却也是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可是,也正是因为张凡几次都没有表态,让很多人看不清楚张凡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特别是因为张凡和张居正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冯宝能坐上如今这个司礼监张印太监的位子,张凡在其中是起了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所以,如今张凡在朝中很多官员的心中,就是冯宝和张居正的帮凶了。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张凡心中还有一些良知,所以他虽然是参与了进去,却从来不帮着他们说话而已。

总之,现在的张凡给朝中的官员们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张凡自己也不是不知道。然而,实际上,除了葛守礼和杨博二人,没有人知道张凡实际上是在帮着葛守礼的。

不过虽然如今已经是有了误会了,但是张凡也不打算去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越说也只会让误会越深。而葛守礼和杨博两人也没有说什么,倒不是说他们不愿意帮张凡澄清,只不过他们明白,事情说出来之后对于张凡来说,弊大于利。

倘若是隆庆在位的话,那么就没有关系了。毕竟隆庆对于张凡的信任,那可不仅仅是说说就能够明白的。在加上隆庆虽然懒一些,却也是个实权在握的皇帝。

而如今,毕竟如今是李太后掌权,而李太后最为信任的是冯宝和张居正。虽然李太后对于张凡也是信任的很,但是总归没有那两人的那么深。

倘若现在就将张凡的事情说出去的话,或许朝中的百官会立刻对张凡有所改观,但是随之而来的麻烦也是不少。最让人烦恼的就是,最有可能引起冯宝的不满和报复了。张居正还好,毕竟他和张凡之间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师徒情分在里面。或许张居正会顾念这种关系,不会对张凡做什么。

但是冯宝就不一定了,他会怎么做,根本就猜不到。而且万一冯宝当真和张凡对上了,结局会怎么样老实说根本就猜不到。而且,如今张凡虽然没有冯宝那么在李太后面前吃香,但是说起来,也差不多的,倘若两人相斗的话,会是个什么场面,很多人恐怕想想都觉得头痛。

只要一想到,当年,高拱和徐阶、冯宝和高拱的时代又会出现在众人的心中了。这朝廷如今才平静了多少时日,没有人想要再让那种场面重演。

所以,如今,特别是今天,张凡倒也是有了种如芒刺背的感觉。很明显,很多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有些不善的。不过张凡倒也是能够忍得住,并不去太过在意这些。

而葛守礼却根本就是对这些视而不见了。他还专门和张凡走到了一起,讨论起来明天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也是因为如此,虽然很多人对于张凡还是有很多的不信任,但是葛守礼的这种做法,还是让人们对于他的误会减少了不少。虽然还有这少许的敌意,但是却也柔和了不少。

总之,今天张凡总算是尝到了什么是千夫所指的感受,虽然只有这么不短的一点时间,却也是已经让他觉得相当难受了。

不过显然,这种感觉他以后还要继续尝下去,而且要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过张凡自己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既然已经是知道了会有这种情况出现,那么遇到了也就是要好很多了。只不过张凡没有想到,即便是自己已经有了准备,但是这种感受还是让他非常不适应。

想到这些,张凡也决定自己应该坦然一些。不再去关心其他人怎么看自己,或者是会怎么议论自己了,平静地和葛守礼说着话,走出了皇极殿。

似乎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原因,明天连小经筵都停了,张居正也是特意向李太后找了个理由。这恐怕也是朱翊钧唯一样感谢冯宝的一次了,因为他邀请张居正和葛守礼等人的原因,让他是能够清闲了一天。为此他让张凡明日将努尔哈赤带进宫中,陪着自己玩耍。据说朱翊钧想要看看努尔哈赤这两年涨了多少本事,比两年前又厉害了多少。

对于这些,张凡也是无暇关心了,他的心思完全都放在了明天的午时。

到底明天会发生什么,他去了那里之后到底应该怎么做,是像葛守礼所交代的那样,什么都不说,冷眼旁观,还是说……

第五百三十五章 赏花饮酒(上)

冯宝的家,老实说,那是相当的不错。虽然说他是个太监,但是并不是个嚣张的太监,很多时候他都是比较低调的。就像他的这座院子,占地说起来没有张凡的那个大,地势也比张凡那里要稍稍差了一些,说是差,实际上就是距离紫禁城要稍稍远了一些。不过这个地方却也是不错,胜在一个清静。

上午巳时过半的时候,几人随着冯宝一同到了。

一路上,葛守礼与冯宝和张居正二人之间倒也是有说有笑的。倒是张凡没怎么搭话,若是有人问他,他才会微笑着回答一番,完全就是应付。不过好在其他三人的心思似乎也并没有放在张凡身上,所以对他的这种心不在焉,也没有过多地关注。

而张凡,则是在思索着今天早上的事情。早朝结束之后,几人从大殿上出来之时,张凡便可也看到那些大臣们全都是用一副怪异加上担心的眼神注视着这边。不过即便是张凡明白,自己在这里面并不是主角,但是他总是感觉那些大臣们的眼神有很多都是盯着自己的。

昨天张凡回家之后,考虑了很久,今天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但是却始终都不能够下定决心。这倒也不是说张凡太过优柔寡断了,只是这件事情当真也是难办。葛守礼让他不要说话。而张凡心中也是明白,冯宝和张居正虽然是邀请了自己,但是这两天他们之中的哪个也从来都没有找自己说过话。可见冯宝和张居正让他去,也只不过是充充场面而已,并不是让他发挥什么作用。

不过张凡就是担心,万一他们两人想要做什么事情,暗算葛守礼。那种情况张凡可是一点都不想看见。

随即,虽然还不是太坚定,不过张凡也已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那就是自己先不开口,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冯宝和张居正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倘若他们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葛守礼的话,张凡就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必要了。再说了,凭着张凡所认识的葛守礼,根本就不会被几句言辞所吓倒。

但是,倘若冯宝和张居正想要刷什么阴招的话,张凡可就不能坐视不问了。

这个想法直到几人到得了冯宝家中,张凡这才是做好了打算。

春季之时,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而冯宝家中的院子里,也着实是种了不少的奇花异草,如今正逢盛开之时。身处其中,身感清新至于,心情也是极为的畅快。不过显然,前来的四人心思是完全就不在“赏花”这两个字上面,只不过一番赞叹之后,也就是开始谈起话来。

只不过这一开始,自然是不会直指主题的,大都是谈些近日来的见闻或者朝中之事。张凡此时倒也不是闭口不开,几人一番谈话,气氛倒也是融洽的很。

张凡甚至是在心里面很是恶意地想到,为何冯宝家中会种着如此多的花草。莫非这人的身体被阉了,这心理也会被阉不成!

说起来张凡这也的确是有些不妥了。话说这个时代,自然是有那种风趣雅致的人,一个男子家中即便是种满了花草也没什么,张凡家后院还种着大葱呢。不过这主人换成是一个太监,那可就是另当别论了。

说起来,这也是对于太监的一种恶意嘲讽。或者也可以说是,张凡心中已经开始有些不太认同冯宝了。当然,如今还只不过停留在潜在的意识中,这种思想还并没有非常清晰地在张凡的脑子里展现出来。不过,既然这种子已经被埋下了,不论它生长的再过缓慢,也总是会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

午时的酒宴,倒也是简单的很,没有什么大鱼大肉或者是什么名贵的菜肴,只是几个很简单的家常小菜。不过显然,冯宝也的确是用心了的,不论是谁吃了都是连声称赞。而且这并不是恭维,实实在在就是如此。张凡平日里在家中也是吃惯了这种菜肴,如今冯宝这弄出来,他非但不觉得腻,反而有种清爽的感觉。

花前饮酒,倒也的确是一件美事。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是似乎都很是尽兴。起码在张凡看来,张居正就是心情不错。他的酒量张凡是知道的,倘若是平日里,这些酒水下肚,张居正早就是醉了。可是现在,张居正的模样,面色微红,显然是才刚刚有些醉意。

“今日当真是尽兴。”冯宝说话了,“今日,三位大人赏脸,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张大人乃是首辅之臣,葛大人也是在三朝元老,都是我朝栋梁。而张大人年轻有为,将来前途无量。平日里三位公务繁忙,今日却是应了咱家的邀请,百忙之中却还要抽身前来,咱家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说着话,冯宝是端起了酒杯。其他三人见状,自然也是举杯同饮。虽然说冯宝的这番话的确是些官面上的漂亮话,但是他倒也没有说错,三人平日里也的确是公务繁忙。像张居正和葛守礼,每天都要处理很多的事情,可能最为清闲的也就是张凡了。

不过张凡的清闲也只不过是在某种程度上而已。因为锦衣卫并没有什么固定的事物,虽然每天都在监视人,却也不是每天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张凡可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有事发生。所以说起来,张凡这边,要么就是没事,要么就是突发的事情,而突发的事情大都也都是大事。

不过显然,今天为了前来冯宝这里赴宴,众人也就不要去管什么公务了。毕竟这一顿酒喝下来,那所耽误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中午这么简单的了。都喝的有些晕乎乎的,下午要不要想办什么公务了。

再说了,今天中午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谢公公的话。”葛守礼喝干了杯中的酒水,说道,“葛某人也是为了朝廷和陛下,做好自己的本分事而已。”

“葛大人这番话说得好。”张居正说道,“咱们只是做本分事,并无其他。”

张凡在一旁看着三人说话,却是没有要插话的意思。他心里明白,不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现在已经是开始了。

这时候,冯宝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指着院子一角的一颗杏树,说道:“一枝红杏出墙来,里边爱外边亦爱。”

这一瞬间,张凡的心就当真是放下去了。冯宝的这句话一说出来,他也就明白了冯宝宴请葛守礼的打算。冯宝并不是想要暗算葛守礼什么,而只不过是想要威胁威胁他罢了。这样的话,张凡也就决定顺着葛守礼的意思,不会开口了。

冯宝虽然算是吟了一句诗,不过其中的意思也实在是太过明显,就差明明白白地说出口了。

一枝红杏所指的就是冯宝他自己,如今这红杏出墙,也就意味着他冯宝总算是出人头地、大权在握了,不再像是过去那般,被高拱这一堵墙挡着,无法展现其风采了。

而以前,冯宝被高拱挡住,只能在里面展现姿态,只能让皇帝信任,而得不到外面人的认可。如今可好,没有了这堵墙的遮挡,那是里边爱外边也爱。他冯宝现在是大红人了,皇帝信任他,掌权的李太后信任他。在外面,朝中的官员们虽然是畏于他的权势,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对他马首是瞻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冯宝是大红大紫,没道理被你一个葛守礼给拦住前进的脚步。而且,在冯宝看来,你葛守礼在坚持己见,却也不能奈何大势所趋。如今既然所有的人都倒向冯宝这里,那你也就应该顺着这个意思,归顺于他。

冯宝的这句诗,可谓是霸道的很。虽然他也没有说葛守礼如果不肯的很会怎么样,但是其意思也已经是相当明确了。倘若葛守礼要是不肯顺从他的话,恐怕日后的麻烦会不小。

张凡正打算看葛守礼如何回答,谁知道下一个开口的,却是张居正。

“杖藜扶我过桥东,你仗赖我也仗赖。”

这句话一说出来,张凡和葛守礼都有些惊讶了起来。

老实说,张居正如今虽然是站在冯宝的一边,帮着他一同清算朝中的官员。但是说到底,张居正也并不是像冯宝那样疯狂。但是张凡却没有想到过,张居正会如此。

难道说张居正为了达成自己心中的目的,却是连尊严都丢掉了吗?

杖藜即手杖。张居正说自己如今是靠着冯宝而得来的这个首辅之位,而如今连他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也都已经依赖着冯宝了,你葛守礼还有什么理由与他争锋相对呢!

不过两人都不明白,张居正也不是一心全都倒向冯宝了。实在是因为他不可能再冯宝面前说出不同的话,只能这么说,用来让冯宝安心罢了。

张居正真正所想要说的是,你葛守礼即便是不同意冯宝,却又何必跟他跪着干呢。这些事情跟葛守礼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能够放手,听之任之的话,也就没事了。

而显然,葛守礼不是那种人,也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情来的。

而张凡,对于张居正的看法,却是又有了变化。

第五百三十六章 赏花饮酒(下)

都说这天下最善变的就是人了.而在人当中,一般认为,最容易善变的就是女人了。不过恐怕这么说的话,女人会不服。

然而实际上,女人的确不是人当中最会善变的。最为善变的,应该是政客,而且由于在这个父系社会当中,做官的也大都是男人,所以可以说,男人其实比之女人是更加善变。

不过这里,咱们不需要去讨论男人和女人的问题,这个问题也讨论不出来什么结果。这里要说的,其实就是政客这两个字。政客之间的关系,就如同国与国之间一般,没有永远的爱与恨,只有永远的利益。就算是大明朝和北方的那些元蒙残党所建成的鞑靼之间,打了一百多年的仗了,但是这不,只要是能够找到和平互惠的方法,那么两边这不就不打了嘛。而且这一次不仅不打,还两方合作了起来。

而张凡现如今也是如此。他以前也的确是觉得冯宝为人不错,不仅能识大体,而且政见也是颇为清明。可是如今,张凡也要站到葛守礼这一边来反对冯宝了。虽然说张凡还没有做什么,但是起码他心里面是反对冯宝的。

或许有人要问,这所有的不都是利益使然吗?可是为什么张凡如今这么做,却是仿佛是站到了道义的那条路上面。其实只要反过来想想就可以了,张凡这么做也并不是丝毫没有利益牵扯到当中的。

倘若现在张凡不管不问,或者说是帮着冯宝的话,那么如今不管是葛守礼,还是说什么其他的人站出来,也是绝对阻止不了冯宝的。可是张凡同样也明白一个道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虽然说的有些太过了,但是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若是以前,张凡自然是不必害怕,毕竟以前是手中握着实权的隆庆照着他。而如今,虽然坐上皇位的朱翊钧对于张凡依然是信任无比,甚至比之隆庆之前还要信任张凡。但是如今,是李太后掌权,而最得李太后信任的是冯宝这个太监。

当然,朱翊钧虽然如今年纪太小了,但是他总有长大亲政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张凡自然是不用再害怕冯宝什么了。但是,朱翊钧如今才十岁而已,而且李太后如今的身子也着实是不错,没病没痛的。不管是谁来看,李太后再活上个几十年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

那么,朱翊钧什么时候能够亲政,这可就当真是一个难以作答的问题了。

实际上,想要明白这件事情也并不困难。毕竟,李太后虽然爱权,但是并不专横,即便现在的国家大事是她说了算,而且冯宝和张居正两人也算是依附在李太后之下才得以上位。

实则不然。要知道,李太后他毕竟是个妇人。妇人当朝乱政的事情,在中原几千年来的大大小小的王朝中,实在是太多了。而当年朱元璋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那可是清楚地流传了下来的。

所以,即便想现在这样,李太后最大,也最有权力,但是她想要亲自对朝廷发号施令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说白了,就是冯宝和张居正两人。而相比较起来,冯宝如今虽然是比之张居正还要大,但是冯宝他是个太监。倘若是为了东厂这种监察机构的话,张凡的锦衣卫也就够用了。而且如今后宫中,陈皇后本就体弱多病、少言寡语,自从隆庆驾崩了之后,就更是如此。因此整个后宫之中,也是李太后说了算。

而她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做她的喉舌,向外发号施令的人。而这个人,自然就是张居正了。所以说到底,张居正才是李太后所真正需要依仗的人。只不过,这件事情虽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包括张居正在内,不过却没有人打算摆在明面上。李太后和冯宝从来不会对张居正服软,而张居正也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受过什么委屈,从来都不提。

所以可以说,倘若张居正只要不在朝中了,那么李太后可能也就不再会过问什么事情了。

而恰巧的是,张居正如今年纪虽然还不大,但是却也是病体缠身了。只不过如今,外面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内里却也的确是如此。

总之,如今就是这么回事。

现在,冯宝和张居正了两人,这算是联合起来,想要给葛守礼一个下马威,要他顺从他们的意思了。

张凡就在一旁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心里头对于眼前的事情,并不是太过担心,毕竟他已经弄清楚了冯宝的打算。不过说真的,这种事情,以如今冯宝和张居正的身份,这里要是换了其他的人,恐怕都已经答应下来了。

不过葛守礼是什么人,张凡也是明白的。倘若就这么两句话就能够将葛守礼给吓退了,那葛守礼也就不是葛守礼了。

果然,面对冯宝和张居正的两句诗,葛守礼那当真是坦然自若,面色无惧。

此时春季已过了大半,院中有几棵榆树,却也是早已开枝散叶了,有几片榆荚是落在地上。葛守礼也当真是应景的很,指着地上的几片榆荚,吟诗道:“满地榆钱不济贫,你使不得我也使不得。”

葛守礼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当场的冯宝和张居正两人是面色难看无比。

葛守礼所说的榆钱就是榆荚了。榆树在长叶子之前,首先会长榆荚。这榆荚,其形状就如同铜钱一般,所以称之为榆钱。

葛守礼的这句诗意思是,满地都是长得像铜钱的榆钱儿,但是这玩意不能当钱使,你冯宝和张居正用不了,我葛守礼同样也是用不了。说到底,葛守礼的这句话其实是对张居正说道,将冯宝比作这只不过是像铜钱却又不是铜钱的榆钱儿,比喻他如今的权利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我葛守礼自然是不屑与之为伍,但是你张居正也不能自甘堕落。

虽然葛守礼并没有正面回答冯宝的话,但是他已经交代的非常清楚了,他不会顺从冯宝的。

对此,冯宝自然是不高兴,面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不好,虽然还不算太过恶毒,但也绝对是一副对葛守礼非常不爽的模样。而张居正,倒也算是多年的在朝为官练就了一副好脸皮,葛守礼如此说他,他倒也是能够“忍辱负重”,面上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此时,冯宝是有些恼怒地看着葛守礼,而葛守礼也是争锋相对地看着他,两人在无声交战,却是没有功夫注意张居正罢了。但是一旁的张凡却是能够看得出来,虽然对于葛守礼刚才的那番话,张居正的脸面上是一点表示都没有,但是他绝对是有些愧疚了。最明显的就是那一双眼睛,有些乱飘,而且在张居正发现了张凡正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是稍稍将头转动了一些。虽然这些动作实在是不大,但是张凡也已经是发现了。

“葛大人不愧为执掌过户部的大才,这榆钱儿不能当钱来使,的确是如此啊!”冯宝盯着葛守礼,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他一句。

“冯公公说的是啊,这也算得上是葛某人的本分事。”葛守礼也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他这么一句,“只不过倒不是葛某人自负,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也不用一个户部尚书莱维公公解答,三岁小儿是人尽皆知的。”

好嘛,葛守礼这又一次跟冯宝卯上了。而且,说话之中也不再带有任何的情面,绝对是只要能够抓到一点漏洞,就绝不会放弃,大肆嘲讽一番。

而这一次,显然冯宝是彻底被葛守礼给激怒了,从他那双充满了怒火的双眼中就能够看得出来。但是,冯宝这一次却是没有像以往那样,马上就爆发出来,而是忍住了。没有对葛守礼说什么,只是哈哈大笑一番,还招呼葛守礼坐下来喝酒。

见冯宝如此,葛守礼倒也是没有拂袖而去的意思,顺着冯宝的意思坐了下来。之后,几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融洽模样,说话聊天饮酒,那是相当的“愉快”了。

不过张凡虽然也是跟着他们一同谈笑风生,但是他心里面可是担心的很,就是因为今天的冯宝实在是太过让人觉得诡异了。

倘若刚才,冯宝是像以前那样,只要是稍有不顺就就大声吼骂的话,这在张凡看来反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冯宝这一次却是一反常态,什么都没有说,忍了下去。

收了如此屈辱,却没有当场发作,反而是忍在心中,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兆头。这种屈辱而又无法发泄所产生的怨念,会一直留在人的心中,慢慢地酝酿着。知道变成了更加深厚而又无法让人忘却的怨恨之后,那么接下来所要带来的,绝对不是几句吼骂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张凡是在担心,冯宝忍下了今日,日后却是会不会用什么别的招数来报复葛守礼。

第五百三十七章 注定之事

这件事情,如今也算是不了了之了.冯宝和张居正邀请葛守礼,实则就是为了想要吓一吓他,看看葛守礼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铁了心要和他们作对,还是说能够让葛守礼知难而退。

显然,葛守礼这一次又赢了。他根本就不吃冯宝和张居正的那一套,心中坚持己见,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么一来,虽然说冯宝对他是恨之入骨,但是他却是毫无办法。想要击垮葛守礼,也着实是困难无比。毕竟葛守礼是如今这个朝廷里面,极为少数的从来都没有什么把柄会被人抓住的。

倘若是其他人,冯宝只需要派人调查调查,找出一件,哪怕仅仅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都可以借题发挥,来让那个人滚出朝廷了。即便是没有什么事情,他们东厂所做过的嫁祸别人的事情也是不少了,更是有很多次,是将一些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硬是安在别人的身上。不过即使是那样,还是将那人斗倒了。

总之一点,陷害栽赃,那可是东厂的看家本领,这些事情他们做起来比之要比他们东厂老资格的锦衣卫是还要得心应手。

但是,说到底,还是要看对象的,看看对方究竟是谁才行。

而现在,冯宝所要对付的是葛守礼。而葛守礼又恰恰就是这样一个油盐不进到滴水不漏地步的人。毕竟葛守礼的升官之路,可谓是一帆风顺,但是其中却并没有什么尔虞我诈的存在。这样的人不少,张凡也算是一个。不过张凡那又是另外一条路了,他那可是得到了隆庆这个皇帝的信任。而葛守礼可谓是勤勤恳恳地做事,实实在在地靠着资历和政绩一步一步走入权力中心的。

这种人,最是坚挺不过了。没有什么把柄会落在别人的手上,葛守礼似乎也没有干过什么亏心事,起码冯宝的东厂是查不出来。还有就是,葛守礼此人,虽然清正廉洁,也很有正义感,对于朝中的很多不平之事也是会伸出援手。但是葛守礼与那海瑞不同,葛守礼并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人,相反,几次的作为,更是让葛守礼结交了一大批的朋友。这里面有对葛守礼称赞不已的,更有就是直接被葛守礼救过的人。

而不论冯宝的打算是什么,不论他是想要找葛守礼的麻烦,还是想要栽赃嫁祸,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需要别人相信他的话。虽然冯宝的身后有李太后这个如今掌握着实权的人撑腰,身边还有张居正,如今的内阁首辅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但是,如今是大明朝的天下,这里也是当年朱元璋和朱棣所缔造的那个大明朝廷,并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在大明朝,皇帝有了想法,但是下面的大臣都不同意,那照样是不行。

而现在,朝廷里虽然是平静的很,但是却也如同以往那样,被分为三个势力。

一个就是因为如今冯宝势大,而倒向冯宝和张居正的一伙人。虽然说这一伙**都是身居高位,手中的权利也是不小。但是可能是因为自从冯宝上位之后,他就一直在忙着清算高拱的残当,清除异己,却是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来收拢人心。所以说这一伙人虽然大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但是其数量并不多。

而还有一部分人,也是不论朝廷里的形式如何,这一伙人历来都是最多的。那就是站在当中,不偏不倚的一群人。当然,这一伙人也不是自命清高,觉得自己不合群而已。实际上那种人还是很少的。

这一伙站在当中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因为觉得目前的形式还不够明朗,还不能够看得出来将来究竟会如何发展,从而才会没有选择阵营的。不过,与其说这一伙人深谋远虑,还不如说他们难以下定决心,左右摇摆不定来的好些。几千年的历朝历代,无数的事实都告诉人们,只有敢于在前期就做出准备打算的人,将来才能够站到权力之上。虽然说那很可能是昙花一现,或者将来遭到的报应要更加强烈,但是起码他们曾经成功过。

如今,这一伙人是最多的。这么多优柔寡断的人聚在一起,其力量也是相当巨大的。而且,就目前的行事来看,这伙人对于葛守礼的好感,那是绝对要高于冯宝的。或许是因为葛守礼的行事作风,的确是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和钦佩;又或许是他们觉得,冯宝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总之一点,倘若冯宝要是站出来指责葛守礼什么的话,这伙人或许会犹豫。但是等到了让他们明确表态的时候,他们必然是会站在葛守礼一边的。

而还剩下的一群人。这群人的人数没有那伙中立的人多,但是却也不少。这些人也就是所谓的高拱残党,是冯宝想要对付的一群人。

老实说,如今冯宝想要对付他们,可是让他们无处喊冤了。当年高拱在位之时,其手段可是什么都能使得出来的,比之如今冯宝的所作所为,高拱可谓是无所不作了。也是因为高拱的这种手段,使得无数的人聚集在其下。即便有很多人只不过是为了一时的自保而已,也从来都没有为高拱出谋划策,或者是为了高拱做出过任何的事情。但是如今,这些人全都被打上了“高拱残党”的记号。

这些人自然也是明白,即便如今冯宝想要针对他们,也绝对不会是针对他们所有的人,毕竟他们当中也的确有些就是当年高拱的心腹。但是说实在的,冯宝究竟是会对谁开刀,这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知道。就如今的情况看起来,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牺牲品。

这么一来的话,如今有个葛守礼肯站出来为他们说话,免除他们的悲哀命运,他们自然是要迎合的。只要冯宝敢指责葛守礼什么,这些人必然是最先站出来反对的。

如此一来,朝廷里的三方势力当中,有两方,而且是人数最为众多的两方,都是反对冯宝。那么冯宝想要靠着一些摸不着的事情来栽赃嫁祸葛守礼,那几乎就是不可能了。

而如今,葛守礼面对着冯宝,却是丝毫不动摇。冯宝对此虽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他终归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其实,冯宝也只不过是想要出一口恶气而已。毕竟,高拱在朝中,让早就有资格,也应该上位的冯宝“委屈”了这么多年,普通人都会对此极为不爽,有何况是一个瑕疵必报的太监呢。再说了,如今高拱虽然还没有身亡,但是现在的高拱已经是再起不能,可以说是彻底的完蛋了。这伙所谓的高拱残党,根本就不应该再带着这种记号了。而实际上,这伙人也根本就不会再因为高拱的事情而继续阻碍冯宝了。

但是,有很多事情,并不是用寻常的眼光可以看待的。

总之,如今朝中的形势就是如此。冯宝想要在朝廷里清算一些人,但是有葛守礼挡着他的路。而冯宝对于葛守礼是无能为力的,毕竟朝中有着众多的人会帮助葛守礼,为他站出来说话。而葛守礼对于冯宝的威胁更加是不屑一顾,根本就不买冯宝的仗。

葛守礼去了冯宝家中之后,事情得不到解决。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朝中的百官们看到葛守礼平安无事地来上朝,全都是在心中大舒了一口气。显然,冯宝的打算是再一次落空了,而本将会再次动荡的朝廷,如今也是再次归于平静了。

而葛守礼经过了几次与冯宝之间的交锋,却是还能够保持清醒的姿态。即便是在朝政上面的事情,很多该反对的就是要反对,无论事情是不是冯宝提出来的;同样,该赞同的葛守礼依然是力挺,也无论是不是冯宝和张居正的主要。这一点的确是让朝中的百官钦佩无比。

甚至就连冯宝和张居正,也都是有些惊讶了。要说他们对葛守礼,自然是心中不喜的很。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如今还会有葛守礼这般从来不将私下里的感情带进朝上的人物。这种人有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了,最近的一个,那就是当年的于谦了。而如今,葛守礼也显露出来了这种气质。

虽然说是为时已晚,毕竟葛守礼如今的年岁也实在是有些大了。但是如今毕竟是天下太平的时候,不想于谦那个时代,国家和朝廷面临着巨大的危机。或许,这正是大明朝的中兴开端!

不过虽然是心中对于葛守礼钦佩的很,但是冯宝和张居正还是打定了主意,那就是葛守礼如今做着这个都察院左都御史,其手中的权利已经是够给他们惹麻烦的了。他们明白,绝对不能再让葛守礼继续“嚣张”下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葛守礼的官位已经可以算是做到了尽头了。

事情似乎就是这么发展着,朝廷当中也是再一次回归了平静。而平静之下,张居正也是开始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新政也就从此开始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接任之事

自从葛守礼应了冯宝的邀请并且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之后,这件事情就如同石沉大海了一般,不再有什么新情况,也不再被什么人提起了.不过这并不代表着这件事情就会这么过去了,冯宝和张居正一直都没有忘记过这件事情,一直在等待机会,想要从葛守礼身上讨回场子。

就这样,事情是一直过了三个月的时间,到了万历元年的六月份。朝中有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下可算是让一直觉得心中不爽的冯宝和张居正找到了向葛守礼报复的机会了。

事情的起因,说起来有些让人觉得惋惜。杨博本是兵部尚书,而本来由于兼任吏部尚书之职的高拱的离开,吏部尚书也是由张居正兼管着。不过由于一些原因,虽然说张居正自己也是很想要得到吏部尚书这个百官之首的位子,但是他一直都是挂着名的。

直到三个月前,也就是冯宝和张居正邀葛守礼前去赏花饮酒之后的日子,李太后是毫无征兆的一道圣旨下下来。这道圣旨,冯宝和张居正之前都不知道,根本就没有知道到底是什么促使了李太后下了这么一道圣旨。不过这圣旨一下,不管是愿不愿意,都是不能再更改的了。

总之一点,空缺的吏部尚书之位,由兵部尚书杨博接任。

对于这件事情,老实说朝中的人也都是觉得实至名归的。杨博这人为官几十年的时间,刚刚进入仕途的他便是在兵部供职。几十年下来,边疆的安危也是杨博所操劳不已的。而几十年下来,杨博的作为也自然是让人信服的。

虽然杨博的为官之路,与兵部可谓是形影不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杨博就做不了这个吏部尚书。总之,杨博做了这个百官之首的位置,没有人会说什么,就连张居正这个对此位觊觎已久的人,虽然心中不爽,但是内心里也不得不服。

当然,唯有一个冯宝是绝不会觉得杨博做吏部尚书是实至名归的。在冯宝看来,吏部尚书这个至关重要的位子,不能让自己的人来坐,却是让一个外人,甚至是一个和他作过对,虽然称不上敌人,但是也绝对是看对方不爽的人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冯宝自然是不愿意的。

毕竟,吏部尚书这个百官之首的称呼可不是乱叫的。官员的任用、考核等等重大事物,全都是由吏部来管理的。如今杨博这个跟冯宝不怎么对付的人坐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将来朝廷里的用人等等事宜,岂不是都要由杨博来制定了!

这种情况对于冯宝这个如今还想着要清除异己,同时也大量提拔些人上来为己用的大太监,自然是大大的不利了。

不过既然李太后的圣旨已经是颁发了下来,那么这件事情也就只能是如此了。圣旨一下,一切都成定局,即便是冯宝再不愿意看到,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于是杨博就做上了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这在朝中的很多人看起来都是一件好事,毕竟杨博的为人,朝中的人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是,有些事情当真是难以预料。

杨博当年驻守边疆多年,也上过战场打过仗,身上也是受过伤的。而且如今,杨博的年纪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冯宝虽然对于杨博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心中十分不爽,但是却也从来就没有想要想什么办法来做些什么手脚的缘故。因为冯宝心里面明白,按照杨博如今的年纪,还有他的身子骨,别说是做官了,恐怕就连活命,估计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为此,冯宝还让人从那些为杨博看过诊的郎中那里打听了一番。在得知了杨博真实的身体状况之后,冯宝也就不再对此事说些什么了。

而偏偏,杨博的身子当真是不行了。他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到如今也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但是显然,杨博觉得自己的时间已经是到了。

所以有一天的早朝,杨博是上奏请辞,想要告老还乡了。

且不管小皇帝朱翊钧对于杨博的认识到底有多深,或者说是他对杨博有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既然是朝中的大臣想要辞归故里,做皇帝的也自然是需要挽留一番才行的。

不过这大都是做做样子而已,再说了,如今这个朝廷也并不是当真离了他杨博就不行了。而且杨博的态度很坚决,他是一心想要退休了。

如此,朱翊钧也只得是同意了杨博的请求。而这种情况,让站在朱翊钧旁边的冯宝是一点点准备都没有。本来,他觉得让杨博坐上这个吏部尚书的位子也没什么,等过过,杨博也就干不动了。到了那个时候,冯宝再找一个与自己关系不错的人,或者说是直接将张居正推上去。

但是,冯宝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杨博的动作时如此之快!这才三个月的时间了,而杨博是毫无征兆的,说请辞就请辞。这让冯宝和张居正两人都是一点点准备都没有,没有准备好的人,也没有准备好的话。

这边虽然在着急,但是那边还要进行着。

朱翊钧既然是已经同意了杨博的请辞,那么按照规矩,他也自然是要问问杨博,吏部尚书的职位在他离开之后,应该由何人接任才最为妥当。

而杨博今日既然是前来请辞了,他心里面也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所以当朱翊钧这么一问的时候,杨博是想都没有像,直接就说出了他心里面早就已经想好了的那个人选,葛守礼。

葛守礼的名字一出,朝上也自然是议论了起来。不过这议论的内容也大都是觉得由葛守礼接任吏部尚书之位,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总之,满朝对于葛守礼几人,都是一片的赞同。

这一下子,可是将冯宝和张居正给急坏了。他们之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如今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且,杨博这个会跟他们作对的人坐上吏部尚书的位子,就已经是让他们很难受了。好在杨博年老体衰,他们这才是没有计较。但是他们不可能看到杨博走了之后,换上来一个更加与他们不对付,更加会找他们麻烦的葛守礼了。

不过虽然二人都没什么准备,但是也绝对要破坏掉葛守礼的接任之事。

当天下午,就有朝中的文武大臣们联名上奏,推荐葛守礼为吏部尚书的奏折被放到了李太后的跟前。

对于这件事情,李太后并不是太过关心。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有了冯宝这个大太监和张居正这个内阁首辅来把持朝政,对于她来说也就已经够了。至于由谁来接任这吏部尚书之位,老实说李太后的心里面并没有太多的计较。而且在她看起来,葛守礼也是很不错的人选。

李太后是直接命人将这份奏折交到了小皇帝朱翊钧的手里,让他来看着办。但是在这里面,却是出了问题。

李太后派去送奏折的人是个太监,而且还是冯宝的心腹。这个太监根本就没有将奏折交到朱翊钧的手上,而是直接送到了冯宝那里去。冯宝拿到了奏折之后,也没有功夫生气,直接找来了张居正商议。

显然,他们两人是绝对不能让这份奏折被朱翊钧看到的。朱翊钧虽然聪明过人,但是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没有真正地接触到什么权利,所以他对于这些事情,一般都是会轻信的。特别是这么一道,朝中那么多的文武大臣们联名上奏推荐葛守礼接任吏部尚书之职的奏折,若是被朱翊钧看到了,他绝对会马上就同意下来。

冯宝和张居正自然是不能够让这种事情发生。他们扣下了这道奏折之后,是赶紧又写了一道奏折上交给朱翊钧,自然,其中推荐了别人。

虽然说朱翊钧没有见到那道文武大臣们联名推荐葛守礼的奏折,但是朱翊钧心中也明白,如今朝中对葛守礼的呼声是相当高的。所以当他看到了张居正这道推荐别人的奏折之后,就马上找来了张居正,想要问个明白。

于是,张居正到了之后,朱翊钧就问他,为何不推荐葛守礼。

而张居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介绍了自己所推荐的人,并且一番保证,此人绝对能够胜任吏部尚书之职。

不过,朱翊钧显然是想要弄个明白,在听完了张居正的话之后,他还是继续问他为何不推荐葛守礼的原因。

而张居正却是一副支支吾吾,不肯说话的模样。这实际上是张居正所想的办法,他故意做出这么一番模样,就如同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果然,朱翊钧对此也是有了兴趣,追问他:“满朝文武大臣们都对葛守礼接任吏部尚书这件事情很是赞同,而且葛守礼在朝中的风评一向不错。为何张先生不推荐他呢?葛守礼不是个老诚之臣吗?”

张居正还是一副有些不太想说话的模样,蒙骗朱翊钧,说道:“葛守礼非老诚之臣。”不过张居正的话也就说到了这里,没有往下说。

但是,显然这也就足够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混乱之局

第二天,早朝之上.正当满朝文武大臣们都满怀信心地期待着葛守礼接任吏部尚书的那道诏书被颁发下来的时候,甚至是平日里都能够喜怒不形于色的葛守礼本人,都觉得自己这个尚书事做定了的。然而,却是得到了一个无法令他们满意的答案。

果然,接任吏部尚书之职的人不是葛守礼,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庸才而已,而且这个人也明摆着早就已经归到了冯宝之下。

对此,满朝文武是气愤的很,这件事情里面显然是有什么内幕的。不过气愤归气愤,但是既然这诏书已经下来了,那也就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令众人们想不通的是,他们不知道为何会看上那么一个庸才。虽然说如今不论是李太后还是小皇帝朱翊钧都对冯宝和张居正信任的很,但是想来这两位还不至于如此偏袒这二人,以至于不顾朝廷的大局,将吏部尚书这个如此重要的职位交到一个庸才的手中。显然这后面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的。

但是,这也只不过是众人的猜测而已。虽然说这种猜测非常的靠谱,事实也就是那么回子事,可是不知道实情的人们也自然是没有说什么的权利了。再说了,如今李太后掌握朝政,倘若这是李太后的意思的话,那么他们也只有认了。虽然说去讨个说法也是可以的,但是毕竟那是太后,可不是这些大臣们想见就见的。

而且葛守礼本人,虽然没有能够接任吏部尚书的职位,他也是有些失望的。不过葛守礼就是葛守礼,他可不是那种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要闹翻天的人。所以他虽然是失望,但是却也没有特别执着于此。

不过当他们知道这一次的诏书,包括选择人选等等事宜,完全都是由朱翊钧一人做的决断之时,这些大臣们的表情可就是不一样了。毕竟只要是皇帝的话,他们就可以去见,也可以询问,甚至是质问皇帝为何没有让葛守礼接任吏部尚书之位的事情了。

这些大臣们如今倒是颇为有一些群情激奋的意思。然而越是这样,这一伙聚集在一起的人就越是会将感情相互传染,这种情绪也就越是激化起来。

甚至是得知了这伙人要去干什么的葛守礼也是频频阻止他们,但是显然,葛守礼也说不动这一伙人。

他们甚至都想不到,即便他们去质问朱翊钧,或者说朱翊钧被他们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有些事情,已经说了或者做了的,特别是像圣旨、诏书这种东西,那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就算是朱翊钧认识到自己错了,他又能够怎么办呢。最多、最多也就是在心里面感到抱歉一番。再说了,他毕竟是个皇帝,就要保持皇帝的风度和仪态。这件事情说到底,最多也就是他用人不当而已,但是还没有到做错了的地步。他也不可能开口跟大臣们道歉什么的。

而且,这伙人就没有想到过。如今的朱翊钧才多大,不过十岁而已。最是容易受到他人的蛊惑而做出不当的决定了。这件事情他们只想着找朱翊钧去要个说法,但是却没有想过查查谁才是这幕后之人。

总之,这些人是联名上奏,想要见朱翊钧。面对这么多人的觐见要求,不论是朱翊钧、冯宝、还是张居正都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于是,一群人来到了朱翊钧的跟前,而且个个的面上都带着不忿的表情,倒是颇有一些逼宫的驾驶。这种状况可是把朱翊钧给吓坏了,他面对这些群情激奋的人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张凡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关注,虽然他也是为葛守礼觉得有些可惜,也明白这件事情的背后,必然是有冯宝和张居正的身影存在的。但是他却也没有太过对此觉得不平,也没有想过要去讨个公道什么的。

如今,却是听到这么一群大臣集体去到朱翊钧面前讨要说法,他也是大吃了一惊,赶忙是动身赶了过去。

等到张凡到了那里,却是发现现场已经是颇有些混乱了。

那些大臣们,一个一个地在朱翊钧面前说着话,主题也都是就那一个,那就是想要问朱翊钧为何没有让葛守礼接任吏部尚书这个位子。

不过显然,这群人也是太过激动了。一开始的几个人还好,问的话也还算是委婉,而且倒也是守规矩,一个一个地来。不过到了后面,那可就是有些杂乱无章了起来,什么话也都能问得出来,说出来的话也甚是无礼了。而且往往是前面那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的那个人就已经是站了出来开始说话了。

场面是渐渐的混乱了起来,而朱翊钧显然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坐在位子上是别扭至极,而且面对这么多人的这么多句越来越是过分的话语,本来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的朱翊钧,如今更是躲躲闪闪的。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朱翊钧越是躲闪,这在这些人的眼中,似乎他就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总之,事情发展的方向,那是越来越坏了。

而冯宝在一旁,一直是冷眼看着,从开头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也没有阻止过这些人。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会这么一直干站着,什么话都不说,他在等待时机而已。

而如今,这些大臣们所说的话也是越来越过分了,冯宝觉得是自己应该开口的时候了。

“你们这群匹夫,还不快快住口!”冯宝喊了出来,这时候他的声音倒是洪亮的很,一点也没有那种阴阳怪气的太监味道,显得是无比的正直,“此乃是当今圣上,二等乃是大臣,却是如此目无君上,言辞不敬,该当何罪!”

老实说,这群大臣们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在朱翊钧这个年幼的皇帝身上,的确是不对。而且,他们心中又何尝没有对于冯宝的不认同以及微微的恨意。可是如今,他们的确是做错了,而冯宝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们也是根本没有办法反驳什么。

现在的情况就是,冯宝说了这番话之后,他们一个个都是怒瞪着冯宝,但是一时半会的,却是没有一个人有开口说什么的意思。这种情况当真是怪异的很。

“众……众爱卿莫要再说了。”朱翊钧这个时候开口了,虽然他的面上还是有着许多的惊慌,但是这个时候说话的他,却也是一副坚定的模样,“既然朕已经决定了吏部尚书的人选,况且如今,诏书已经是发下去了,想要改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臣等来此,并不是想要陛下该诏书,臣等也没有那个胆子。”大臣当中有人说道,“臣等的意思是,想要想陛下讨个说法,为何不让葛大人接任吏部尚书之职?陛下难道没见到臣等联名上奏的奏折不成?”

“奏折?什么奏折?”朱翊钧听他这么一说,马上问道。他当然不知道有奏折这件事情了,那道奏折早就已经是被冯宝和张居正拦了下来,朱翊钧被说是看里面的内容了,他根本就连封面都没有看到过。

如今,这件事情被这些大臣们提出来了,朱翊钧自然是一头雾水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朱翊钧这么一说,下面的这些大臣们心里面也就是明白了。根本就不用多想,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马上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数十道犹如寒芒一般的目光是齐刷刷地看到了冯宝的身上。

而冯宝也当真是镇定无比,面对这么多怒视自己的目光,他愣是怡然不惧,神色自若地站在那里,仿佛此刻,他才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一样。

“冯宝,你竟然敢蒙骗圣上,私自扣留奏折不发,你……你其罪当诛!”下面已经有大臣开始发话了,而且言辞之激烈,也是非常,根本就是一点颜面都不留给冯宝。

既然有人先开口了,那么下面自然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舌战,只不过这一次的目标全都是转向了冯宝而已。

张居正今天没有在场,所以虽然在场的大臣们心中都明白,这里面定然是少不了张居正的份,但是也就没有人指责张居正什么。也因此,如今冯宝是一人独自承受了所有的攻击。

但是偏偏的,面对这么多人对自己的指责,冯宝偏偏就是不为所动,仿佛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在对着他说话一般,他也什么都没有听到。冯宝的这番镇定自若,当真是让张凡觉得厉害。要么就是冯宝根本就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要么就是冯宝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不过不管是哪一条,他的这种镇定自若,当真是让张凡佩服了。

倘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场面,也绝对无法做到冯宝这般镇定。

“尔等想要污蔑咱家不成!”冯宝说道,声音虽然不小,但是却平稳无比,“咱家怎么能做那种事情。再说了,这奏折早就已经是交到了太后的手中,你们若是不信,可向太后求证。”

第五百四十章 混乱升级

冯宝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也全都没了声音.倒不是说冯宝这番话说的嗓门有多大,又或者说他说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是多么的义正言辞,将在场的这些人全都给唬住了。

但是,冯宝所说的这番话的内容也的的确确是无懈可击的。毕竟奏折是呈到了李太后的手里,显然,冯宝虽然是也有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面诓骗他们,毕竟谁也没有亲眼看到李太后手里面拿到了那道折子。但是有一点,冯宝敢于在这件事情上面说谎的可能性,那几乎是没有的。

冯宝是靠着什么获得如今这么大的权利的?不说他和张居正两人串通一气,也不提冯宝当年在隆庆的那道遗旨上面到底有没有做什么手脚。但是如今,他能够稳坐这个位子,必要的一点,也是最为不可缺少的一点就是,他有着李太后的宠信。

他凭什么得到李太后如此的信任,最重要的两个字,就是信任了。

且不说,在场的这些大臣们不能够去到李太后那里去求证什么,但是如今这件事情毕竟是已经被传出去了,李太后究竟会不会得到什么耳目这是谁都说不定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李太后知晓冯宝敢骗她的话,那冯宝的麻烦可就不是一点两点的了。

但是,冯宝在这里面也是玩了个心眼,他虽然提到李太后拿到了那道圣旨,但是刚才大臣们朱翊钧是否看到了那道圣旨,他却是绝口不提。冯宝对此早就有所准备了,他让人将那道奏折是扣下了,但是却并没有准备就此不发了,而是要压后。具体的时间,就是今天,等到这些大臣们离去的时候,那时朱翊钧才能够看到那道折子。不过等到那个时候,一切就也都晚了。

到时候,这件事情就算是李太后知道了,追问起来,冯宝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他只需要交出去一个小太监做替死鬼,再在李太后的面前虚情假意地哭诉一番,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总之,冯宝所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变成注定之事了,就算是大臣们明白自己被耍了,但是也已经是毫无办法了。朝中之事,岂是儿戏,既然已经定了下来,想要改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臣等惶恐。”虽然大臣们还是对冯宝不爽,但是如今事情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们也是毫无办法了,“臣等如今只想请陛下告诉臣等,葛大人究竟怎么了?”

“这……”朱翊钧想了想,说道,“那日早朝之上,爱卿们推举葛爱卿为吏部尚书之事,朕也是知道的。朕虽然登基的时日不长,但是葛爱卿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但是此事毕竟牵涉到朝廷吏部尚书的接任,事关重大,朕自然也是要多多考虑才是。”

“陛下所言极是。”又有大臣应声说道,“如此细致考虑,自然是必要的。但是微臣等人实在是想不通,陛下为何会将葛大人换下。”

“因为葛爱卿虽然名声在外,但是朕毕竟是不太了解。”朱翊钧皱着眉头,虽然那副精致的额头上如今再皱也没有几条纹路,但是他那副模样也当真是让人看着怪担心的,“于是朕就找来了张先生,想要问问。”

朱翊钧的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又是再一次沉静了下来。

完了,完蛋了。朱翊钧一提到张居正的名字,在场哪怕是再不了解情况的人,心里面也都能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了。很显然,年幼无知的朱翊钧无法做主,他就找来了张居正来询问。

可问题是,张居正和冯宝乃是一伙的。这点虽然满朝上下全都明白,但是朱翊钧未必能够明白。或者来说,即便是朱翊钧心里知道一点,但是如今还太过纯真了一点的朱翊钧并不觉得两个官宦,特别是一个外臣和一个内监的关系如此要好意味着什么事情。

所以说,张居正绝对是误导了他。

“陛下……”有大臣有些犹犹豫豫地问道,“张大人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话?”

“你们……”冯宝见状,赶忙就要出声阻止。但是这一次,所有的大臣全都怒视着他。

其实这跟之前也没什么两样,冯宝也应该不会惧怕这些人的瞪视才对。可是这一次的气氛,显然是有些不对劲的,甚至就连冯宝都被镇住了。

那种感觉,当真是难以形容,甚至就是连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张凡,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一时刻的状况。要勉强说的话,这个时候在场的所有大臣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愤怒了,那副模样很明显就是,你冯宝要是再敢插话的话,那就不只是这些大臣们要跟你过不去那么简单了。到时候,绝对是一种不要命的强烈反应。

这种感觉是如此之强烈,即便是身在外的张凡都能够感觉的到,更不要提如今正处在这件事情正中央的冯宝了。冯宝也的确是不怕这些大臣,无论是从如今的权力上,还是从他冯宝的受宠程度上来说。

但是总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如今的冯宝连这个“愣”字的边都沾不上,充其量只能说他靠着实力而不怕这些人罢了。而如今,冯宝面对着这么多对着他露出这幅“不要命”的表情的人,他也是退缩了。

朱翊钧显然也是被吓住了。虽然说他并不是这些大臣们所要针对的目标,但是冯宝如今就站在他的边上,这也是让他被这些群情激奋的人的怒火给波及到了。

“张……张先生……”朱翊钧说起话来也是有些发颤了,他打住了一会,镇定了一番,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是起码话是能够说利索了,“张先生向朕推举了别人。当时朕的心里面也是在奇怪,毕竟那日早朝之上,几乎所有的爱卿全都推举葛爱卿。而且张先生当时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站出来反对。如今张先生突然变卦了,朕自然是要问个明白。

“当时,朕就问张先生,葛爱卿不是个老诚之臣吗,为何此时要变卦。”

“那张大人是如何对陛下说的?”立刻就有大臣开口问道。

一旁那些没有开口说话的大臣,如今也都是神色紧张地看着朱翊钧,生怕是听漏了什么。这种情形,让才是刚刚镇定了一点的朱翊钧,又一次紧张了起来。

“张先生说……葛守礼非老诚之臣。”朱翊钧再一次,口音带着一些颤抖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沉静,再一次的沉静。不过很明显,这一次的沉静,将要伴随着来势无比强烈的暴风雨。

“哗”的一声,这座不算小的大殿中就炸开了锅了,就如一股凉水注入了已经烧开了的油锅当中一般。

在场的所有大臣们,全都是开始了进攻。也不知道他们这个时候究竟是要针对谁,总之就是不同意了。

想来也是。如此的时候,不管你是真清廉还是装清廉,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对于一个官员来说,名节这种事情当真是重要无比。即便是那些早就已经劣迹斑斑的人对于这种不管是真是假的“污蔑”也都是要拼死反对。而像葛守礼这样当真是清廉无比,忠君爱国几十载,劳心劳力的人,如今现在被人这么说了,谁能够同意。

倒不是说在场的这些大臣们全都跟葛守礼有着过命的交情,见到葛守礼被人这么侮辱了这才是如此激动。原因也是简单的很,虽然说在场的人不可能人人都做得到犹如葛守礼那般,可是有一点,在场的这些大臣们人人也都是尊敬葛守礼的这几十年来的所作所为。

而如今,这些人这么多年来,已经渐渐可以算是形成了的一股信仰,却是在这一瞬间被一句话给说的如此不堪,这种事情又有哪一个人可以接受。

与其说是张居正的这一番话侮辱了他们所敬仰的葛守礼,倒不如说是张居正的这一句话颠覆了这些人多年以来的信念。

现在,连葛守礼这样一个人都被说成了不诚,那么这个官还做它干什么,做这个官还有什么意思!什么理想,什么报复,那些伟大的东西在这一时刻全都被一个人的一句话给说成了一文不值的东西,这又有谁能够接受得了!

面对如此的局面,冯宝是扯破了嗓子也平息不了在场这些大臣们的愤怒。而且冯宝此刻也实在是不敢再出头了。要知道,这帮大臣虽然是文人,可是文人要是火起来,那可是留情不认,也不分场合的。

当年,大太监王振专权,提拔了亲信马顺做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结果英宗被俘之后,这马顺还当着大臣们的面出言讥讽。可是看看马顺的下场,被大臣们就当着亲王的面,活活打死在朝堂之上。他冯宝虽然不怕这些人做什么手段,但是这种场面,谁都不敢保证,他冯宝是不是第二个在朝中被打死的,也是第一个当着皇帝的面被打死的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 逃跑事件

如今,场面是混乱不堪.虽然说这些大臣们还不敢冲过来做什么,但是他们那是一个比一个的嗓门要大。

朱翊钧,年仅十岁的小皇帝顿时就被这种情况给吓傻了。而大臣们似乎根本就不管不顾,还在继续吵着想要说些什么。

张凡在一旁,他不是不想插手,而是他根本就插不上手。而冯宝站在那里,承受着这些大臣们的声讨。好在他也算是忍得住,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甚至有的就是**裸的骂声,冯宝也没有反驳。倒不是他不想反驳,而是他不敢反驳,他怕自己一开口,自己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冯宝还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这种表情,冯宝是根本就没有露出来过这么让他觉得掉价的表情。但是这个时候的冯宝也只能如此,忍气吞声不敢说话。

不过张凡也不准备这么干等着了,他看到朱翊钧坐在那里,表情是越来越不对劲,一张小脸是煞白无比,瘦弱的身子也是开始了颤抖。

张凡暗叫不好,也不顾别的了,回头就让门外的护卫过来。

“大人。”过来的护卫向张凡拱手作礼。他也是锦衣卫手下的大汉将军,负责护卫皇帝安全之责。

这些人的年纪不大,这种场面是肯定都没有见过的,但是他们并不会太过陌生。做侍卫不仅仅是要身手的,还要有眼力。还有这些经验,早在他们进入宫中供职的那一日就被交代过了,倘若遇到了类似于今天这种场面的情况,没有人吩咐他们,那就绝对不要行动,干看着就可以了。

如今,既然自己的顶头上司张凡招呼他们了,他们也自然是要听命了。

“这里有你们几个人!”张凡心急火燎地问道。

“回大人,这里有卑职等六个弟兄。”那人说道。

“现在,给我把身上的刀剑都放下。”张凡吩咐道。

“大人,这……”这人听张凡这么一说,当时就犹豫了。大汉将军,负责皇帝的安全,即便是在宫中,无论任何场合,身上都要有武器在身的。几遍就是连经筵这种无比隆重的皇家大典,也要带着金瓜这种既能够撑场面,需要时也能够派上用场的东西。如今张凡让他们将刀剑放下来,他们自然是要犹豫的。

“快点,这是我的话,出了问题也是我担着,哪怕是要砍头也轮不到你们。”张凡说道。

实际上,张凡的这番话说的太大了。倘若当真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到那个时候掉他一个人的脑袋根本不够,整个锦衣卫全都要大换血了。

不过张凡在这个时候敢这么说话,心里面也是有过了考虑的。且不说如今在这里的这些大臣们,他张凡即便是不熟悉,也全都是认识的,他可以确定这里绝对没有想要伤害朱翊钧的人。

而他吩咐他们将刀剑放下,也是怕等会出了什么状况。他并不是害怕等会,场面混乱之下,这些大汉将军带着刀剑,会一时错手而做出什么来。他是怕这些大臣们等会会不会有人太过激动了,拔出了这些侍卫的刀剑,做出什么错事来。

虽然还是十分的为难,但是张凡毕竟都已经这么说话了,他们也就不再好说什么了。六个人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是也都是齐齐将要上挂着刀刀给取了下来。

“快些,给我将这些刀放到外面去。”张凡吩咐道。

等这些大汉将军将刀放好了,回到张凡身边,张凡才吩咐道:“你们给我听好了。等会,你们跟着我到陛下身边,我抱起陛下就走,你们给我挡住这些人。但是给我注意了,这些人等会要是冲上来了,你们不要动手,只管跟着我往后面走。他们打你也不要还手,更不准停下脚步,一直走,听到了没有!”

张凡的话,让几人都是面面相觑,但是既然张凡如此说了,他们也只得同意了。

转身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张凡深吸了一口气,低喝了一声:“上!”说着便快步走了过去。

六名大汉将军也是紧跟着张凡的脚步走了过去。

张凡带着六名大汉将军走到了大臣们和朱翊钧之间,这种情形也的确是让在场的大臣们全都愣神了一会。

就趁着这么个机会,张凡到朱翊钧面前,低声说了声:“陛下赎罪。”说罢了,也不问情况,一把将朱翊钧抱了起来,起身就往殿后走去。

六名大汉将军看到张凡动身,也是赶紧围在张凡身边,护卫着他一同向殿后走去。

看到这种情况,在场的这些正在满口子说着话的大臣们,这些正在将情绪提升到了定点的人们再一次愣住了。

“陛下!”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喊了这么一声,啥时间,这些人就追了上来。仿佛是张凡将朱翊钧带走,是想要逃避他们什么似的。而且这个时候,这群已经是有些脑子发热的人早就已经是分不清楚了,只知道要追回朱翊钧,讨要一个说法。

要说也是奇怪。张凡虽然是个文人,但是朱翊钧毕竟只有十岁,轻的很,张凡抱着他并不吃力,走的也是极快的。可是偏偏的,这些个大都过了不惑之年的大臣们,特别是还有几个已经头发胡子花白了一大把的,这腿脚当真是不慢。随着第一个人开动了脚步,他们立刻就追了上来。

六名大汉将军有了张凡的交代,面对这些大臣们也不敢动手,只能是将这些人伸过来的手拨开。

而这些大臣们马上就更加的愤怒了起来,伸出去的不再是张开的手想要抓什么了,而是直接将拳头伸出去,想要打他们。

张凡抱着朱翊钧,更是将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左手更是捂住了他的耳朵,不让他听见那些声音。虽然张凡是蒙头往前冲,但是他也能够想象得到身后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虽然张凡就差跑起来了,但是他还嫌不够快。

而冯宝面对这种情况也是傻眼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看着这帮大臣居然追着皇帝跑过去了。

不过也幸好这个时候冯宝没有动弹,他早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唯一让他到现在还是安全的原因就是这些群情激奋的大臣们刚才虽然激动,但是还留有一丝理智。可是这个时候,这些人已经是完全失控了。冯宝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阻拦这些人的话,那他的下场可就值得好好想象了。

张凡的怀中抱着朱翊钧,冲出了大殿,直直地往着乾清宫的方向跑过去了。而身后的那些大臣们也早就不再顾及什么宫中礼仪之类的东西了,也是追着张凡冲了过去。

这种场面也是让宫中的侍卫们一愣,他们根本就没有阻拦这伙人。即便是他们想要阻拦,恐怕也是拦不住的。

“快!”张凡边跑着,边想身边的一个大汉将军说道,“快些跑到乾清门那里去,让那里的侍卫放行。再让他们挡住这些人!”

“是!”那名大汉将军得了张凡的吩咐,也不啰嗦,赶紧大步向前跑去。

这一段路不算短,张凡已经是觉得腿脚有些酸了。但是他身后的那些大臣们的声音却是丝毫没有降低,反而是有越来越近的趋势。这帮子平日里不怎么动作的大臣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体力了,想来也是因为心中的原因吧。

这一段路跑了下来,张凡虽然不是很累,但是心中紧张的他也是害怕的很。早就能够看得到乾清门的张凡,又跑了好久才赶到。

乾清门前的侍卫早就得到了消息,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显然不会是小事。如今见到张凡跑来,怀中还抱着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孩童,再加上后面那一群大臣犹如上阵冲锋一般的,喊声震天,就差手中没有拿着家伙了,这还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帮侍卫等到张凡和那五名大汉将军刚刚走进乾清门,就立刻将那里堵了起来。他们自然是认识这些大臣的,所以他们也只是堵着,任由这些人推搡着,丝毫不还手。

其实即便是还手了也没什么,要知道这可是私闯皇帝寝宫的大罪。不过这些侍卫可不敢那么做,毕竟这里有这么多的人。

张凡进了乾清宫,却也是没有停下来,抱着朱翊钧是直冲他的寝宫之中。这一路之上,可是江乾清宫中的宫女和太监都吓坏了,根本就没有人敢阻拦他。

来到了房间中,张凡将朱翊钧放在了椅子上,这才算是能喘口气。这感觉,比之当年他在塞外被鞑子追杀的时候,还要让他紧张。

稍稍喘了口气,张凡赶紧看向朱翊钧:“陛下,没事吧,陛下,陛下!”

朱翊钧坐在意思上,却是双脚搭在椅子边上,将双手放在膝上,脸埋在衣袖中。张凡唤了他半天,他也不知道要答应一声。

这可把张凡给急坏了,他甚至都怀疑莫非刚才自己抱着他的时候,弄疼了他。

正当张凡有些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却是听到了隐隐低泣的声音。显然,年幼的朱翊钧,面对着这么多人的进攻,即便不是针对他的,给吓哭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欺负年幼

要说哭嘛,谁没有哭过,谁没有小时候,谁没有觉得委屈过.朱翊钧虽然如今是皇帝了,但是他本质上还是个十岁的孩童罢了,所以说他要是哭一下,掉几滴眼泪,这也当真是没什么。

不过如今,张凡站在朱翊钧的跟前,他当真是烦恼的很。老实说,张凡对于小孩子还真就是没有什么办法。他自己的孩子如今也才一岁多一些,而且平日里就算是会哭闹,却也不会是什么烦心事,只不过是一时的不高兴罢了。再说,言益和雁月两个就算是哭闹,那也轮不到张凡前来操心,家中自然是有人会负责哄他们开心的。

但是如今,朱翊钧这么哭起来,张凡当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显然,这个时候上去安慰一番才是应该的,但是张凡面对着朱翊钧,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了。

偌大的房间中,出了朱翊钧和张凡之外,还有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显然,他们也是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了,面上都露出了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

房间中除了能够听见朱翊钧低泣的声音之外,还能够听得见从乾清门那边传过来的吵闹声。虽然说声音非常的小,但是这种声音不断地传来,却是让人心烦无比。

“你!”张凡指着房间里的那个小太监说道。

“是,大人!”小太监正无所侍从,听到张凡唤他,赶紧过来。

“你现在马上就给我去慈宁宫,请太后圣驾。”张凡说道。张凡现在明白,下面的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如今这种情况,谁来了都没有用,他只能够去请李太后过来。也只有李太后来了,才能压得住这些人。

“是,奴婢这就去。”如此的情况,小太监也不再过问由张凡来吩咐他到底合不合规矩了,听了张凡的吩咐之后,赶紧应了一声,开门就快步行去。

“你先下去吧,让陛下清净一会。”张凡对还剩下的那个宫女说道。

“是。”宫女如今也不敢说什么,有些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陛下,陛下!”见人都走了,张凡又再一次回到了朱翊钧的面前,轻声说道,“陛下,如今人都走了,房里就陛下和微臣两人了。”

朱翊钧虽然还是没有马上就把头抬起来,但是张凡的这番话,却也是让朱翊钧的身子一震。

见到这场面,张凡也就放下心来了。虽然说朱翊钧还埋着头不肯抬起来,但是现在显然是比刚才好多了。张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因为旁边有宫女和太监在,这让朱翊钧不好将感情宣泄出来,亦或是别的什么的。不过如今,这些也都已经是不重要了。

“老师。”还蒙着头,但是朱翊钧却是开口了。

“陛下!陛下可总算是回应微臣了!”听到朱翊钧的声音,张凡自然是高兴。他现在就担心刚才那一下子,别将朱翊钧给弄出什么好坏来。如今既然朱翊钧能开口说话,虽然声音实在是太小了,但是张凡听他的话,明显已经是没什么问题了。

朱翊钧慢慢地将脸抬了起来。张凡见到那一张小脸上还有些通红,显然是刚才哭着弄出来的。只不过在红色之下,张凡还是能够很清晰地看到有些煞白。显然,如今朱翊钧的情绪是稳定了下来,但是他刚才也着实是被吓得不轻。

之间朱翊钧一双眼睛是通红通红的,显然刚才哭的也是不轻。只不过如今他抬起头来,面上除了有些泪痕之外,却是并没有什么泪水的痕迹。张凡眼神向下一看,顿时发现,朱翊钧刚才趴着的地方,龙袍的袖口那可是湿了一小片。看来刚才朱翊钧的无声哭泣,当真是哭出了不少眼泪,只不过如今全都是擦到了自己的衣袖上。

“老师,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朱翊钧看着张凡,一副弱弱的模样,问道。显然,他根本就想不通这些是为什么,“朕……朕不是皇帝吗,他们为什么……”

是啊,他是皇帝啊,整个大明朝全都是他的,更不要提这些做臣子的。臣,事君者也。做臣子的,就应当以君为首。而如今,这伙做臣子的,目无君上,公然咆哮不说,甚至还有点逼迫皇帝的意思。

可是,张凡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对朱翊钧说。指责那些大臣们一番吗?显然,那些大臣虽然言行过激,但是这件事情所起的却也并不是什么不可体谅的事情。毕竟他们如此,也是有原因的,如今发生的事情也实在是太不公允了一些。即便是张凡,他虽然没有加入那些人的行列,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心里还比较清明,头脑还比较理智罢了。但是要问他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未必就跟他们不同。只不过张凡没有加入闹事的行列而已。

但是,如今面对朱翊钧的问题,张凡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他总不可能将自己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也告诉他,那样一来的话,只会将事情越弄越糟糕,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老实说,朱翊钧所问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就能够回答出来。这些大臣们为什么敢这么做,那就是因为这些日子一来,冯宝在朝中的所作所为给他们所带来的压抑。还有就是,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朱翊钧是个没有什么权利的皇帝。

隆庆驾崩之后,那时还差几个月才到十岁的朱翊钧登基继位,而权利却是掌握在李太后的手中。此时,大明朝进入了“主少国疑”的时期。

何谓“主少国疑”?君主年幼初立,人心疑惧不安。“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于子乎?属之于我乎?”

是啊,君主年幼,且手中无权,做不了主。将来有一天,朱翊钧自然是会大权在握。但是如今,当今这个天下到底应该是属于谁的,还是没有个定论。

其实说白了,这些大臣敢于如此,也就是因为朱翊钧是个手中无权的少主而已。倘若换了一个年纪大的,已经亲政了的皇帝,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不会发生,但是绝对会好很多。

这些人就是在欺负朱翊钧而已。

可是,即便张凡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不能,也不敢对朱翊钧说出这个事情。人心会变,但是人在年幼之时所定下来的观念,将来也是十分的难以更改的。

在张凡看来,倘若他现在跟朱翊钧说出了这个状况,那会让朱翊钧的心有了什么变化,张凡心里头当真是没有谱的。或许,朱翊钧会因此而觉得,将来无论是任何事情都要了解得清清楚楚的,之后才能够下决定。不能够光是听信一家之言,要集思广益才能够办对事情。

诚然,这是好的一方面,也是对的一方面。但是张凡并不觉得,事情会向着这么好的方面去发展。相反的,张凡对朱翊钧说出了实情之后,朱翊钧还会有这另外一条路选择。

那就是,这会让朱翊钧认识到,权利这种东西,这种他以前并不是太放在眼中的东西,是如何的重要。是啊,权利不仅仅可以带给一个人力量,如今看来,更是可以带给人们最想要的尊重。倘若朱翊钧这么去想的话,那么将来,一个重权的皇帝,而且还是张凡知道的一个大明朝历史上在位的时间最长的皇帝,会给这个大明朝带来怎么样的变化,张凡是一点都不知道,也根本就不敢去想象。

或许说,后面的那种情况,实在是太过极端了。但是,张凡心里头明白,人们在受了委屈之后,别说是就像朱翊钧这样心智还不成熟的人了,即便是那些老成持重的人,心中都未免不会有一点想要将来报复一番,讨回场子的想法。

极端,说到底,却也是一种最能够让人们去走的道路。

张凡当然是不想。

“陛下。”张凡说道,“这些人只不过是一时心中气愤,这才是如此罢了。再说,微臣心中也觉得,葛大人虽然做不成这吏部尚书倒也是没什么。可是如此恶意中伤葛大人,却实在是太过不应该了。外面的大臣们,也是为了想要替葛大人找个道理罢了。虽然说他们这么做实在是不应该,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他们太过气愤,以至于一时之间忘记了君臣之分,居然冲撞了陛下圣驾。”

张凡说完了这番话,他的心里面都有些嘀咕。这个理由实在是不怎么样,太不靠谱了一点。

而偏偏的,朱翊钧听了张凡这番实在是有些牵强的理由,居然是点头了。显然,因为这对于张凡的信任,让年幼的朱翊钧再一次相信了张凡的这种胡诌的话。不过不管是如何,张凡也是呼出了一口气,再一次骗过了朱翊钧。

现在,这边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如今,张凡就要开始担心外面的情况了。在这里听着外面的声音,显然那些大臣们还精神十足,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这让张凡很是头疼。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太监的声音。

“太后驾到!”

第五百四十三章 找个台阶

随着太监的这么一声“太后驾到”,张凡也是赶紧摆正了姿态.他甚至还看了看朱翊钧,用自己的袖口将他眼角旁还残留着一些的泪痕给抹去了。虽然说现在朱翊钧不管怎么说,只要一看就能看得出来,他才刚刚哭过,可是也毕竟比刚才好了不少。

对于张凡为自己所做的,朱翊钧是打从心底里觉得感谢。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让他觉得有这么多人都要针对自己的时候,而张凡却是第一个知道站出来维护自己的。不论是抱着自己从那种不利的场面里冲出来,还是说给予自己安慰,又或是刚才那种想要让自己在母后面前不要太过丢脸的作为。总之一点,张凡是在情况下,第一个站出来对朱翊钧这么做的。

或许说这只不过是张凡的无心而为之,他自己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做这些是不是要带着什么目的的。但是,的的确确的,张凡这么做,是让朱翊钧对他的情感,无论是好感,还是信任,亦或是可以说成依赖的情绪,更加的深重了。

这种情况,张凡是完全没有预料,也没有发现的。

这也是为什么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跟张凡如今的状况是一模一样的,他这么做并没有求什么回报,只不过是单纯地在为朱翊钧着想罢了。但是他的这种作为,将来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际遇,如今还谁都不知道。

这边厢才刚刚准备好,那边房门就被打开了。首先进来的是领路的太监和宫女,随后一身装扮华贵而又威严的李太后也是施施然走了进来。话说,李太后如今虽然是太后,但是仔细算算,他生下朱翊钧的时候,也才不过十八岁,如今朱翊钧十岁了,李太后也不过才二十八岁而已,刚刚过了花信年华没有多久。

虽然说身为太后,必然是要颜礼皆威。李太后也当真是如此,表情也总是这么严肃,特别是自从她成为太后之后,更是如此了。但是,她毕竟还是个有着貌美之颜的女子。要知道,当年的李太后不过是个宫女,在裕王府中侍奉朱载垕的。凭着朱载垕被他老爹嘉靖皇帝压抑出来的那种扭曲的性格,以及好色成性的习惯,他能够看得上的女人,自然是美貌的很。

不过如今,按照她李彩凤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和手中的权利,即便是她有着这全天下最为貌美的容颜,在其他人看来也是要让人俯首称臣的,哪里还会有觊觎之心。张凡虽然说并不是太过惧怕她,却也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什么非分之想。

如今李太后人到了,而外面那些大臣们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可见李太后是从乾清宫的偏门进来的。

“微臣张凡,叩见太后。”张凡看到李太后走进来,赶紧是跪在了地上行礼。

“儿臣拜见母后。”朱翊钧也是赶紧站了起来,向李太后行礼。

“起来吧。”李太后淡淡地说了一声,便走到了朱翊钧身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这期间,她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几眼。这种情况,张凡倒还算是好些,但是朱翊钧却是一脸不是味道的模样。

“其他的人都下去吧,哀家要和陛下好好说说话。”李太后吩咐了一声,又转头对张凡说道,“张爱卿,传哀家的口谕,让外面那些人全都给哀家回去。倘若是有人敢不听的话,让你手下的锦衣卫,直接拉去,廷杖二十,再给哀家丢出宫门。”

“……是”面对李太后的这番吩咐,张凡虽然是心中不情愿,但是他如今也只能领命。

来到了乾清门跟前,那些大臣们还在不停地喊着什么,甚至有很多人都是跪在地上,口中还在不停地说着。看到这副情景,张凡是头疼无比。张凡甚至能够看得到自己的岳父陈文川的身影也是在其中,这就更加让张凡觉得头疼了。

这伙人叫嚷了半天,都没有出来一个管事的人听他的说话,正是急躁的很。现在张凡是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目标一般,又开始集中火力攻击张凡了。

“传太后口谕!”张凡没有听这些人在说什么,而是憋足了一股劲,大声喊道。

还别说,也不知是张凡的嗓门当真是大,还是说“太后口谕”这几个字的分量大,总之张凡的这一嗓子以喊出来之后,这些人也都是停止了继续说话,全都看着张凡。

“让众位爱卿全都回去!”张凡接着说道。

不错,如今的确是李太后掌权。但是这些人才刚刚觉得有劲的时候,又怎么能够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掉头走人呢!

当然不可能,他们还想要说什么。

“倘若!”张凡看到他们还要继续说话,赶紧说道,“有人敢不听话,廷杖二十,丢出宫门!”

张凡的话音刚落,乾清门外又快步行来百多名侍卫,分立在这些大臣的两边。

要说文人有气节,不怕死,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来了这么多侍卫将这些大臣们给围住了,的确是让他们闭上了有想要开口的嘴巴。

但是,有很多的文人不理智。他们总觉得,只要自己心中所坚持的道理是正确的,那么着天下就没有人能够动得了他们。

这不,虽然张凡是这么说了,而且侍卫也是来等着拿人去打板子了,可是这帮家伙似乎还是觉得自己不会落得那种下场。有人还想要说话。

“刘大人,张凡是您的晚辈,也明白刘大人心里面的不平。”张凡对着又想要开口的左副都御史刘斯杰说道,面上已经没有了刚才传达口谕的那种严肃模样,完全是一副劝解的模样,“还请刘大人闭口吧。要不然……刘大人年纪也不小了,而且那边由冯宝说了算,这二十廷杖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啊,打大臣们廷杖,这历来都是由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和锦衣卫的都督一同监刑的。这打人的有的是宫中的太监,有的则是锦衣卫,但是无不是身强力壮的。不过有一条,不论行刑之人是太监还是锦衣卫,那全都是得听监刑的太监指挥。

如今,冯宝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而现在,这帮人也着实是惹恼了冯宝。张凡在担心,倘若这些人要是有人被拉去了,二十廷杖,绝对是见阎王的事情了。

“我不相信!”刘斯杰倒是镇定的很,他看着张凡,目光中毫无惧色地说道,“你张凡也是读书人出身,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公道,从不陷害忠良,就连葛大人平日里对你也是赞誉有加。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做。”

面对刘斯杰的话,张凡只能够苦笑了:“刘大人,咱们虽然交情不算深厚,但是刘大人对我张凡倒是了解的很。不错,即便是太后娘娘有了懿旨,我张凡也是不能看着各位去送死。但是,这一次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听张凡这么一说,这些人一开始还以为他只不过是想要糊弄他们。但是张凡面上的表情,却实在是不像诓骗他们的模样。

“刚才太后的口谕,各位大臣也是听到了。”张凡说道,“各位大臣们身边的人,虽然是我手底下的锦衣卫,但是他们可不是我叫来的,是太后娘娘。”

张凡这么一说,这伙人都是明白了过来,有的人眼中也是透露出了一丝恐惧的模样。

张凡这番话已经是说的很明显了。谁要闹事就抓谁,但是这并不是张凡指着闹事的人说抓他就抓他的。这些侍卫既然是李太后唤来的,那么显然,这些人早就已经是有了命令,在场的这些大臣倘若是有谁敢不听话的话,那就自行抓走。

“各位大人还请想想。”张凡继续说道,“我心里也明白,各位大人是为了替葛大人讨个公道。葛大人三番几次地让朝廷能够平静下来,而如今各位若是再闹的话,岂不是又要随了他人的心愿吗!”

张凡如今也只能这样说,他可是冒着和冯宝决裂的危险说出这番话的。但是如今,他不这么说也不行。

这些大臣们刚才虽然已经被张凡的话给说动了。再说了,虽然嘴上说不怕死,但是真正能不怕死的又有几个人。只不过,让他们就这么回去的话,实在是会让他们觉得太过丢脸面了。张凡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要找个台阶给他们下罢了。

要说单纯地挨上几板子,那还没什么,还能落个“名垂千古”的美名。但是如今,明明就是去了就有可能回不来了的,情形,谁还敢以身犯险。

是啊,让你们回去,不是让你们苟且偷生,而是说不要让冯宝得意了。

总之,这伙人这么着,才算是被张凡说通了,这才是转身离开。

看着这些人离开,张凡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要是他们在继续闹下去,今天会怎么样,张凡简直就是不敢想象。

“张大人。”这时候,有个小太监来到了张凡的身后,“太后娘娘让您过去。”

张凡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同过去,心里面却是不知道,李太后找他又要有什么事情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乾清宫中

“太后,陛下.”张凡进了屋之后,想两人行礼。

“起来说话。”李太后说了一句。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显然,李太后不想让外面的那些宫女太监知道什么。

张凡站起身之后,小心地看了看。发现李太后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好像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般。不过张凡心里面明白,刚才她跟朱翊钧必然是说了些什么,只不过到底说了什么,张凡可就不知道了。

头没有动,眼睛转到朱翊钧那边,张凡倒是看出来了一些什么。如今的朱翊钧也没有什么变化,起码面上的表情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但是张凡从他的双眼中倒是能够看得出来一些委屈的意思。显然,绝对是因为刚才李太后对他说了些什么。

“张卿家。”李太后发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陛下如今还做不出来什么能让这些大臣们如此的事情。如今冯宝人也不在哀家身边,哀家根本就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卿家来给哀家解释解释。”

“是,太后。”张凡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是嘀咕起来了。本来,他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李太后的影子是必然有的。只不过,在张凡看来,李太后虽然是参与其中了,但是关联想来也并不会太多。

可是如今李太后这么一说,张凡倒是有些诧异了,李太后这明显就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当然,李太后根本就没有必要在张凡的面前做戏,那么李太后可能根本就跟此事无关了。

这么一来,张凡可就要斟酌一番了。既然李太后不知道,那么张凡倘若是说出来事情的全部始末,究竟会不会对冯宝产生什么影响。而如今,虽然说冯宝这段时间里面,已经是做出了很多不地道的事情,但是张凡并不觉得此时就跟冯宝叫板是个好主意。

更何况,在张凡看来,冯宝想要发展成为那种能够霍乱朝政,将大明朝上下搅成一锅粥。不论是从当今的局势来看,亦或是从以后事态的走向来看,冯宝都没有那个机会。

“会太后的话,是这么回事。”张凡说道,“昨日,朝中议了议何人应当接任吏部尚书之职。”

“这件事情哀家也是知道的。”李太后说道。

“正是。”张凡接着说道,“当时,朝中的很多官员们都推荐了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葛大人。而昨日下了朝之后,朝中的大臣们更是联名写了一道奏折,抵到了宫中。”

“这件事情哀家也是知道。”李太后再一次点头,说道,“昨天那道折子就进了宫,到了哀家的手上。葛守礼此人哀家也是略有耳闻,而且他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几十年也是忠君体国,尽心尽力。就是这些人不提,哀家本来也是对他有意的。如今哀家见到朝中大臣联名上奏,举荐葛守礼为吏部尚书,心中也是同意了的。”

“那……太后为何没有下旨?”张凡不由得问了一句。虽然说刚才在大殿上,张凡已经是知道了一些东西,但是具体的很多事情,他并不是太过明白。如今李太后既然说她见过那道奏折了,心中也对葛守礼担任吏部尚书之职很是同意。可是如今,事情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不由得不让张凡问出这句话来了。

“本来,哀家是想要下旨的。”李太后说道,“但是哀家一想,照着这么个状况来看,这葛守礼的吏部尚书,那是做定了的。所以哀家就想,让陛下来做决断。虽然说这已经是让别人做好了的决定,但是让陛下下圣旨,也是应该的……张爱卿,你跟哀家说这些做什么?”

听李太后这么说,张凡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她当真是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甚至就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回太后的话,如今吏部尚书的人选是确定了。”张凡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而是如此说道。

“这好啊。”李太后还没听出来不对的地方,“吏部尚书乃是百官之首,空缺多日。如今有了人接任,还是朝中百官们众望所归之人,那自然是好事啊。”

“只是……”张凡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少说的,只是他觉得这事情也实在是太有趣了些,“接任吏部尚书的人,并不是葛大人。”

“什么!”果然,听到这个消息,李太后当真是大吃一惊,“怎么会不是!”

她随即将头转向一旁的朱翊钧,问道:“哀家派人送到皇儿那里的奏折,莫非皇儿没有看?”

此时,李太后的表情,那是有些恼火了。也是啊,皇帝倘若非要下个决断,那也没什么。但是对朝中如此众多的大臣联名上奏的奏折置若罔闻,行事也是背道而驰,这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倘若要说朱翊钧是个手中大权在握,而且又独断专行的皇帝,这倒也没什么。可是如今的朱翊钧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罢了,一个孩子怎么会有那种心思。要么就是有人误导他,要么就是他心里面在跟谁闹别扭呢。

倘若是第一种的话,虽然说朱翊钧并不是主要的,但是李太后任然得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但若是第二种情况的话,朱翊钧可就是危险了。一个皇帝,即便他如今只不过是个孩子,但是也要明白自己的行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特别是这个时候,事关国家大事,却是因为自己心中的意气用事,而置国家社稷于不顾,那可就是特别严重了。倘若是这种情况的话,李太后是绝对不会轻饶了朱翊钧的。

但是此刻,朱翊钧面对自己母亲的质问,却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脸上那委屈的神色也是更加的深重。

“太后。”张凡见状,只得开口替朱翊钧说道,“此时并不是因为陛下之过,只不过陛下根本就没有见到过那道奏折。

“这是怎么回事!”李太后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更加地疑惑起来了,“哀家昨日特意让人将奏折送交皇儿这里,皇儿怎会没有见到?”

虽然李太后的这番话就如同在问她自己一般,但是张凡知道,她也是在等着自己给她一个解释。可是,这件事情,张凡就当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或者说,他不知道跟李太后说了之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况。

见张凡不回答自己,面上却是有了些古怪的模样,李太后心里面也明白过来,这件事情必然是有些古怪。

“来人啊。”李太后突然说道。

立刻就有宫女和太监开门走了进来。

“带陛下去沐浴更衣。”李太后吩咐道。

朱翊钧被带走了,临走之前,他还是回头看了看张凡,似乎也有些不放心。

“微臣恭送陛下。”张凡对着朱翊钧说道,面上却是露出了一幅放心的模样。

见到张凡如此,朱翊钧这才是好了些,跟着宫女去了。

房门再次被关上,这一次就只有张凡和李太后两人了。

“张爱卿,到底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李太后吩咐道。

“太后。”张凡说道,“详细之事,微臣也是并不知晓。不过想来,是有人从中作梗,没有让那道奏折到陛下的手上。”

“这么说起来……”听张凡这么一说,李太后也是思索了起来,“昨日哀家派来给皇儿送奏折的王山,哀家确实没有见到他回来过。”

听李太后这么一说,张凡心里面就更加明白了。看来,冯宝截住了那道奏折。虽然说冯宝可能是没有想到今天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但是他也绝对明白,今天吏部尚书的人选一出来,绝对是要出事的。

“还请太后快些派人去寻找王公公才是。”张凡赶紧说道,“倘若找得到,或许就是那王公公自己的事情了,只要一问便知。但若是连人都找不到,恐怕这件事情后头,是有什么人在作怪了。”

“来人!”李太后高声喊道,“给哀家去将那王山找来。”

吩咐完了之后,李太后更是气得一掌拍在身边的小桌上,显然,她是真的生气了。

“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若是被哀家查出来是谁,要他好看!”

是啊,如今李太后是大权在握了。但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大明朝的一条明令。因此,李太后如今虽然掌权了,但是做事也并不出格,大都是身居后宫之中,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持朝政什么的,只要一切能够在她的控制之下就可以了。但是如今,却是有人在她眼下玩小聪明,她当然是不会允许的。

而张凡这么说,却也是经过考虑的。那个王山,估计多半是找不到了。找不到人就死无对证,那么一来,冯宝跟这件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很容易就能撇清楚。

而教唆了朱翊钧的张居正,张凡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张凡明白,李太后对于张居正是新任职于,也有需要的,她需要张居正。所以,张凡一点也不担心张居正会因此而受到什么麻烦。

至于后面到底会如何,还有朝中的官员们到底会如何针对张居正,如今的张凡也是不想过问这些事情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真相背后

李太后找来张凡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张凡也是据实相告.不过这个据实相告实在是有很多的水分,他并没有将事情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李太后,还留了一些。甚至于,还有一些事情是张凡并不知道,但是通过它的猜测,也都是**不离十的事情,他也没有对李太后说。

所以说,张凡刚才的那番话,只是告诉了李太后,这件事情的背后是有人在捣鬼的,但是具体是谁张凡也没有说。李太后如今已经是让人去调查这件事情了,最有可能受到牵连的人,冯宝是肯定会牵涉进去的。但是冯宝岂是这种坐以待毙之人,他必然在行事之前就已经是想到了退路了。

这件事情在张凡看来,或许之后,冯宝会受到什么牵连,李太后也会对他产生什么怀疑。但是归根结底,这些怀疑,到底还是抵不上李太后对于他冯宝的信任。所以说,张凡说了这些话,看似是告诉了李太后很多东西,实际上很多都是无关痛痒的,冯宝最后根本就不会有事。

而实际上,张凡对于李太后说的这番话,受到牵连最大的,却应该是张居正才对。或者说是,即便刚才张凡什么都不跟李太后说,到时候牵涉最深的必然还是张居正。

且不论那道奏折怎么样,或者说那个去送奏折的太监王山如何了,但是一点,奏折毕竟是没有到朱翊钧的手上。这件事情是无可争议的。

等到李太后知晓这件事情之后,必然会问朱翊钧,既然他对朝中的大臣们并不熟悉,为何偏偏就选上了如今这人来做吏部尚书。只要李太后这么一问,她就会知道,这个人是张居正推荐的。那么等到那个时候,不管这件事情给人背后有着多大阴谋的感觉,张居正也都是跑不了的,他是的名字一定会算在这里面。

不过,张凡这么说倒也不是因为已经彻底和张居正决裂了,而是说张凡心里头明白,张居正根本就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伤害。

以前就已经说过了。如今是李太后执掌大权,而最为得宠的两人就要属冯宝和张居正二人了。而这二人相比较起来,冯宝比之张居正要更加得到李太后的宠信,掌握的权利也比张居正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要打,就连如今,张居正也得要听冯宝的。

可是如今的事情并不是就如同这么浅显的事实一般,并不是那么回事的。李太后需要执掌朝政,倒不如说是她需要朝廷在她的意愿之下慢慢发展。而想要如此,她所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像冯宝这样的,手中有着权利,却是只知道用恐吓和权势来压迫朝中的大臣,让他们听话。

虽然说这也不失为一种方式,而且收效也是很快,能够在短时间里面就控制住大局。但是李太后她也不是个蠢人,她知道这种方式虽然行得通一时,但是行不通一世。他想要掌控大权,不能够光是只靠冯宝这种压迫的方式,还要靠着身在朝臣位列之中张居正,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态度来达成她的目的。

所以,说到底,李太后所最最需要依仗的人,并不是冯宝这么一个大权在握,而且还弄得满朝文武都对他意见十分大的太监来做什么,最最重要的是要有张居正从中调和才行。

虽然说,如今张居正跟冯宝联合之后,做了很多事情,弄得朝中的百官们早就已经不像是过去那样还对他赞不绝口了。但是,文武官员的身份,毕竟是要比太监这个身份来的更加容易让人们接受,也更加容易掌控局势。

如今的张居正虽然是和官员们有了一些隔阂,但是只需要他张居正肯努力修复关系,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回复。虽然等到了那时候,朝中的官员们对待张居正,已经不可能再像过去那般亲密无间的模样了,但是最基本的一些东西还是会有的。

张凡正是明白了这么个道理,刚才才会和李太后如此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原因就是他已经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事情都已经是注定了的,并不会因为他说了什么,而让这件事情能够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般揭过。同样,也不会因为张凡对李太后说了什么,而让这件事情的情况会变得更加的糟糕。

总之,事情如今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了。

此时,房门处传来了“咚咚”两声敲门声。

“进来。”李太后听到敲门声,吩咐道。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有什么不知道看情况的莽撞之人前来找事,定然是李太后刚刚派去寻找昨天那个给朱翊钧送奏折的太监的人。

门打开,果然走进来一个小太监。来到李太后的面前,小太监刚刚躬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李太后就已经是发话了。

“王山人呢?找着了没有?”

“这……”小太监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李太后的话了。

“快些说。”李太后见他不说,不由得再次开口,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方便当着张凡的面说。不过这个时候,李太后也管不着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在她看来,让张凡听听也好,兴许还能帮着她出出主意什么的也说不定。

“回太后……”小太监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面色上更是一片煞白,“奴婢听了太后的吩咐,去寻那王山,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他。最后,奴婢在王山的屋子里见到了他,却……却是……”

“却是什么?”李太后见他不说了,赶紧问道,“你倒是给我说话啊,怎么了?”

“那……那王山,已经……已经悬梁自尽了!”小太监颤抖着说出了这么句话。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李太后大惊之下,身子顿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满脸都是一副根本就不相信的模样,“悬梁自尽了!你可给我看清楚了!”

“确实……是自尽了!”小太监本就因为见到了死尸而心中害怕,如今被李太后这怒发冲冠的模样一吓,顿时腿就软了,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奴婢怎敢欺骗太后!”

“这个好贼子,办错了事情,居然敢就这么自我了断!”重新坐回椅子里,李太后还是一脸的愤怒,咒骂了起来。

张凡在一旁,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听到刚才小太监的话之后,更是心中冷笑一声。想来,这王山的自尽,跟冯宝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但是,李太后刚才的话,更是让张凡觉得好笑。听到王山悬梁自尽了,李太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王山畏罪自裁了。张凡不由得心里面嘀咕起来。

确实,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个小太监而已,知道事情居然是因为自己而起的。根本就躲不过去的他,与其到时候被查出来了之后,受尽万般皮肉之苦在痛苦的死去,倒不如现在就自我了解,也好少了许多痛苦。

但是,谁又能够肯定,这王山当真就那么想死呢。毕竟不管如何,想要自杀,那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再说了,倘若真的要追究起来,将这个王山抓起来问话,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那道奏折没有被叫到朱翊钧的手上并不是因为王山自己的原因,而是有人没有让他那么做。到时候他只需要说出这么一个事实就可以了。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阻止他传递奏折的人,自然是不会让他有机会开口的。而有句话说得好,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特别是对于有着锦衣卫和东厂的大明朝来说,只要人犯还有一口气在,他们都能够想方设法再掏出些东西来。

可是明目张胆的将王山杀死的话,那就太过明显了,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其中是有问题的。这要是李太后对此不爽,一心想要追查下去的话,未必就查不到他冯宝的身上。

但是如今,这王山“悬梁自尽”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他自愿的,还是说别人“帮着”他悬梁的。总之一点,如今看起来,这个王山很明显就是因为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因此而心中有愧,所以这才是自寻一死,好有个解脱。

而如今,李太后的这副模样,很明显就是对于王山的死非常的气氛。但是,张凡对此心中却是有些别的想法。

李太后当真是在听了张凡刚才的那番话之后,心里面是一点点的想法都没有吗?张凡觉得不会,也不可能,李太后可不是一个如此的女子,她能够在如今把持朝政,就说明了这一点。

或许说,李太后在听了张凡刚才的那番话之后,心里面已经是对于这件事情有了些猜测了。甚至,张凡都敢猜,李太后可能已经知道了,背后是冯宝在捣鬼。

这样的话,李太后如今这么一副模样,那就很好理解了。将这么大的事情,完全都归咎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身上,虽然说这会让那些大臣们不满意,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而冯宝那边,也就不用再担什么责任了。甚至就是连张居正那边,也可以化解一些。毕竟奏折不送到朱翊钧的手上,又不是冯宝和张居正搞的鬼,其他人根本说不了什么。最多只能说,张居正这个首辅没什么眼光,放着葛守礼不用,却要用个庸才罢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顺水推舟

“这个王山,平日里哀家见他倒也还算是机灵,对他也就放心了不少.没想到,居然是个如此不知轻重的人。不仅事情没给哀家办成,如今还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李太后一副恨恨的模样,“如今他倒是痛快,这么一块白布就去见阎王了,却是要哀家如何面对朝中那么多的卿家。没有个交代的话,那算是什么事啊!”

张凡看着李太后,心里面却是另外一副想法。他混迹官场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也算不得短了。而且张凡初入仕途之时,起点很高,并且一上来就碰到了很多的阻碍。总之一点,张凡的仕途之路不算太长,但是他所见识过的人和事也着实是不少,并且用他上辈子的话来说,一进入企业,那就是高端了。

再加上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见过的不管有没有罪的犯人更是数不甚数。因此,张凡如今的眼界也是相当的高深的,谁在他面前时真情流露,谁在他面前是装模作样,他也是能够一眼就分辨出来个大概的。

即便是如朝中如今张居正、高仪这样的老油条,在张凡面前想要隐瞒住自己的心情,那也是相当的困难的。

但是如今,面对李太后的这么一番表现,张凡当真是迷惑了。虽然说他身为臣子,直视太后自然是不合礼数。不过自从刚才开始,张凡的头虽然一直是低着的,但是他却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李太后的。

而李太后自从刚才开始,所有的动作和神情,张凡是一点都没有漏掉。但是张凡不管是怎么看、怎么想,他就是看不出来任何一点点破绽。是李太后的心情当真就是如同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还是说李太后的演技已经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不仅仅本身就是皇太后了,就连演技也是影后这个级别的。

不过张凡即便是不太相信,但是他从如今这件事情上面来分析,却是明显地觉得,后面的那种情况比较有可能,李太后定然是已经明白了什么,此时只不过是故意做出一副刚刚知道事情而愤怒的模样罢了。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吃惊之余,也是有些对这皇宫产生了恐惧感。

想李太后如今才不过二十八岁。一个三十岁都不到的女人,却是就有了让那些混迹官场几十载的老滑头都甘拜下风的演技,而且在张凡看来根本就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倘若是如今的李太后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妪,张凡倒是能够接受,毕竟生活的经历和宫中的氛围,让人不得不如此。但是如今的李太后才不过二十八岁而已,就有了如此精湛的表演。

这让张凡在佩服李太后本人的同时,也对这座紫禁城产生了深深的“景仰之情”。

曾经,张居正也是跟他提起过李太后在身为王妃之时,在裕王府中的模样。在张居正说来,那个时候的她,虽然也是因为王府的特殊而产生了一些变化,但是总体来说,还是跟很平常,最多就是有些聪明的女子罢了。

如今,这进宫才不过六年多的她,却是变成了如此一副深谋远虑,喜怒让人无法得出真假的模样。张凡只能说这皇宫之中,是非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手中握着再大的权利,却也无可避免的会被这座皇宫给同化了。

不过这种事情,谁也怪不得,谁也怨不得。

“太后不必如此,再说了,为了一个太监而气坏了身子,那可就太不应该了。”张凡出演劝慰道。

“哼,这王山!”李太后听张凡这么一说,也是稍稍收敛一些,对着趴在地上的小太监说道,“你给我下去,让人将那王山的尸首收殓了。”

小太监听了李太后的话,如蒙大赦一般,慌忙着点头称是,连滚带爬地赶紧出门。

“哀家心里也明白,为了一个太监闹得如此,也是不值。”李太后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对张凡说道,“可是如今,这王山倒是死的一了百了了。明天,不,恐怕用不了明天,就今天下午,朝中的那些大臣就又要上折子,来向哀家讨个说法了。如今王山已死,哀家倒是用什么来给他们答复!”

“太后,其实以微臣之见,这件事情简单的很。”张凡一副轻松非常的模样,对李太后说道,“倘若朝中的大臣们问起此事,太后就只管跟他们说,王山因为耽误了朝廷大事,畏罪悬梁自尽,那就了事了。”

“可是……”显然,对于张凡所出的这么一个主意,李太后还是有些不明白,或者说她是在装着不明白。

“太后。”张凡继续说道,“到时候只要这么一说,那些大臣们虽然是会不相信,更有可能会再闹腾一段时间。但是如今,王山已死,所有的事情也就都断了。不管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想来如今事情已经定下,也就没有必要再闹出什么乱子了。而朝中的大臣们,对着这种死无对证的事情,也根本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到时候他们最多在那这件事情说上几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些人是有分寸的,今天之所以这样,只不过是这么多人,一时气愤之余,冲动所致罢了。微臣这就敢说,就是现在,这些人回去之后,心境也必然是冷静了不少,绝对不会再像刚才那样言行无度了。”

“嗯,卿家说的倒也是个理。”李太后对于张凡的话思索了一番,说道,“既然如此,哀家也就不再过问这些事情了。这事闹的,实在是不应该啊。”

“太后不必如此,再说朝中之事就是如此,却也不会每次都如这次一般的。”张凡也是顺着李太后的话,说了这么一句。

“对了,葛爱卿那边……”李太后突然间提起了葛守礼,想了想,说道,“葛爱卿不会再闹腾什么吧。”

“这点还请太后放心。”张凡赶紧说道,“葛大人并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虽然说这一次,这礼部尚书之位可以说必然是葛大人的了,却是被莫名其妙地换了个人选。想来葛大人心中是定然有所不平的。不过葛大人乃是三朝元老,忠君之臣,在朝中勤勤恳恳几十载的时光,从来都没有争过什么。这一次想来葛大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李太后似乎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件事情闹的如此之大,听说葛爱卿还被人诋毁名誉,这终归是不好。”

“要不……”张凡想了想,说道,“如今葛大人身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职责重大,而且如今朝中也没有什么空缺了。微臣的意思是,太后不如给葛大人一些赏赐,也好让他平下这股怨气才是。”

“嗯,这倒也是个办法。”李太后想了想,同意了张凡的话,“不过,赏些什么好呢。金银之物,想来不但不能平其心中芥蒂,反而更加难让人高兴了。”李太后再次思索起来。

张凡也没有说话。

“这样吧。”似乎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李太后说道,“赠葛爱卿太子少保,以表其几十年勤恳为官之功绩,想来不错了。”

“全凭太后吩咐。”张凡自然是同意的。

“如此就好,哀家也要回宫了。”李太后见事情已经是解决了,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却是走到门前,有转过身来,对张凡说道,“张卿家,你先不要走。”

“太后有何吩咐?”张凡不由得问道。

“……”李太后似乎是有些犹豫,“刚才哀家和皇儿说了些话。那时哀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是以为皇儿犯了众怒,才让朝中的大臣们追到了这里。哀家却是喝斥了他几句。如今看来,皇儿并无过错,哀家却也是不好再和他说什么了。你与皇儿之间的关系,哀家也是明白的,等会皇儿回来,还要你替哀家安慰他几句话。”

“太后体恤陛下之心,微臣心中明白了,微臣自当尽力说服陛下。”张凡回答道。他倒是没有想到,李太后会吩咐他这些事情。看来,虽然说当上了太后之后,她对于朱翊钧威严的很,但是心中还是十分关心这个儿子的。

“嗯。”点点头,李太后说道,“先前的事情,哀家也是听闻了。你能为皇儿解围,实在是不错。虽然说是冒犯了圣驾,但是那时的情形也是危机的很,哀家也就不再追究什么了。”

“谢太后恩典。”张凡赶紧行礼,“微臣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冒犯了圣驾实属死罪,多谢太后免臣之罪。”

“嗯,就这么着吧。”李太后再次点头,转身离去。

随着外面传来一声“太后起驾回宫”的太监吆喝,张凡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来。今天这件事情,所有的里里外外,实际上都明了的很,张凡一眼就看得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如今,显然不论是冯宝的不留把柄的做法,还是李太后这种明显就是在包庇冯宝的做法,都让人看在眼里,只能够在心中计较。

没办法,谁叫人家如今势力大呢。

第五百四十七章 母子之情

老实说,张凡的确是没有想到,李太后会让他留下来安慰安慰朱翊钧.这倒不是说张凡不愿意,毕竟他对于朱翊钧还是非常注重的,即便是李太后不提,他也会这么做。只不过,张凡没有想到李太后会如此跟他提起。

或者说,张凡是没有想到,李太后会如此直白,丝毫没有一点点拐弯抹角地对他说出这件事情。

要知道,朱翊钧毕竟是皇帝,李太后也毕竟是太后。身为皇家的人,而且又是在这大明朝的皇族中最为显贵的一对母子,他们之间的亲情并不是可以用几句简单的话就能够说的明白的。

有很多事情,即便是李太后想要说,想要亲自对朱翊钧说什么,但是碍于他们的身份,很多话都不能说,或者说不能够直白地说出来。这不仅仅是因为身为太后和皇帝,要顾及到皇家的礼仪,他们还要做出这么一副模样去给别人看,表现出一股威严。虽然听起来实在是太累人了,但是没有办法,他们也只能够这样。

对于张凡来说,走入仕途和他进宫为朱翊钧授业几乎是同时的,所以这些年来,对于朱翊钧和李太后之间的事情,他也是了解的。李太后不像是隆庆,隆庆是个手掌实权的皇帝,而且也是个不需要得到别人什么认可的,有些随心所欲的皇帝,因此他对于朱翊钧的态度,也是相当的随意。该说教的时候就说教,该和颜悦色的时候那就是和颜悦色,不会被那些奇怪的条例所束缚。

但是李太后不同。或许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的关系吧。女人一直都多是非,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民间。而那个时候,隆庆的几个儿子都夭折了,朱翊钧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会继承大统的也必然会是朱翊钧。也因此,李太后在身为皇贵妃的时候,她不需要玩那一套戏文里才有的阴谋诡计,她只需要做好一副威严的模样,好好地教育朱翊钧就行了。

所以,张凡第一次接触李太后之时,他就能够感觉的出来,她对于自己的儿子朱翊钧也是相当的在意的,但是她绝对不会将这种在意放在表面,而是全都放在心里面。而面上,她却是做出了一副严厉无比的模样,对于朱翊钧的任何褒奖也都是十分有道,但是对于朱翊钧的任何错误,那绝对是严厉无比地指责。

对此,张凡一开始觉得,李太后只不过是放不下颜面而已,其实她的内心里对于朱翊钧也是非常地关心的。或者可以说李太后将很多的东西都冀望在朱翊钧的身上。

但是面对李太后这种冰冷的态度,久而久之,别说是朱翊钧自己了,就连张凡都觉得,她是不是有些太过冰冷了一些,似乎她所关心的并不是朱翊钧,而是朱翊钧会不会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让她丢了什么颜面。

这种情绪一直是在张凡的心里面。直到今天,直到刚才,李太后对他所说出的那番话这才是让张凡恍然大悟,原来李太后并不是不喜欢她的这个儿子,而是不能够将喜欢他的心情放在明面上罢了。

这么一想,张凡就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地合理了。因为这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太后对于她的第二个儿子,朱翊镠的态度。那可当真就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完全就是一副溺爱的模样。张凡本来以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很正常的情况,毕竟为人父母的,对于小儿子大都是更加疼爱一些。

但是如今,张凡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了。恐怕,李太后看到朱翊钧已经是坐上了皇位了,那么朱翊镠以后只能够安心地做个逍遥王爷而已。而对于一个王爷,并不需要想做皇帝那样,太过规规矩矩的了。最重要的是,李太后想要通过对于朱翊镠的疼爱,来弥补那一份对于朱翊钧的严苛。

说来有些好笑,同归疼爱朱翊镠,来给予朱翊钧一种补偿,也顺便找回她自己的心情。听起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但是张凡仔细想来,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并且他也觉得,这并不会显得有什么不合理的。

不过张凡还在担心一些别的。要知道,他虽然不是女子,但是他也是有了孩子的人,并且如今,骆灵儿也是快要生了。老实说,张凡虽然依然十分疼爱着言益和雁月两个孩子,但是他对于那个还在骆灵儿腹中,尚未降临人间的孩子更加的充满希望。

虽然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张凡还是想到了别的。特别是对于女人来说,太过喜欢感情用事了。谁又会知道,李太后对于朱翊镠的这种溺爱,将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说将来,这个朱翊镠成为亲王之后,会如何如何的娇纵、专横跋扈,就说李太后吧,将来会不会因此而有了什么别样的心思。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张凡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并没有多久,他就不打算再烦恼自己了。这件事情别说他是根本就想不明白的,再说了,如今的朱翊镠才不过两岁多一点点罢了,等到他成长到张凡所担心的那个时候,那也已经是十多年之后的时候了。

这倒不是张凡对于朱翊钧的能力有所怀疑,因为有些事情是必然的。等到那个时候,朱翊钧必然已经是亲政了,成为一个手掌实权的皇帝。到那个时候,不论朱翊钧做错了什么,又或者说李太后对于朱翊镠的溺爱已经到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深度,也绝对不可能会改变什么的了。

想到了这里,张凡也就是放下了心来。

心里面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朱翊钧却是回来了。换上了一身常服,朱翊钧的面上因为刚刚才沐浴过,而显得十分的红润。但是张凡透过那些红晕,还是能够看得到朱翊钧的面上依然是残留着一些煞白的痕迹。

“老师,你还没有走。”看到张凡还在,朱翊钧显得很是高兴。屏退了身边的太监和宫女,当房内又剩下他和张凡两人的时候,朱翊钧的面上再次出现了那种自怨自艾的模样。

“陛下可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张凡见了他的模样,明知故问。

“老师,母后……母后她是不是不再喜欢朕了?”朱翊钧沉默了半天,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张凡听他这么一问,心里面也是暗道一声“果然”,面上却是露出了一副奇怪的模样,说道,“陛下说的什么话,太后乃是陛下生母,又岂会讨厌陛下呢。”

“可是……”朱翊钧似乎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和张凡说,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刚才,母后将朕好好训斥了一番。朕……朕的意思是,今天这件事情,朕当真是毫不知情。虽然说朕做了个大臣们无法接受的决定,但是朕事先并不知道会这样。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为何母后还要如此责怪朕!”

说着说着,朱翊钧面上又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张凡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情。倘若是换个年岁大一些的、经历多一些的人,遇到了这种事情,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朝廷里都太过平常了。但是朱翊钧不同,他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童,对于很多人情世故都不通宵,明明觉得自己没错,而实际上他的确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却要受到母亲的斥责,他当然会觉得委屈。

“陛下。”张凡说道,“事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人们明明没有做错事情,但是却要受到他人的指责。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有很多的时候,人们只是因为事情无法解决,自己也无能为力,只不过想要找个地方发泄一番而已罢了。今天那些大臣们就是如此。

“而太后斥责陛下,却是又有不同。毕竟太后和陛下的身份特殊,而且陛下如今年纪尚幼,太后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皇家的颜面,更多的则是为了教育陛下。以后凡事都要谋而后动,三思而后行。如此一来,才能够万无一失。”

“可是……母后她毕竟是朕的生母,为何……”朱翊钧似乎还是有些想不通。

“陛下。”张凡却是微笑了起来,对朱翊钧说道,“其实太后一直都很是关心陛下。”

见朱翊钧一副不信的模样,张凡换了一副表情,好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的模样,说道:“微臣对陛下实话实说吧。微臣留在此处等候陛下,实际上就是太后娘娘的吩咐。”

“母后?”听到张凡的话,朱翊钧疑惑了。

“是的。”张凡点头说道,“太后实在关心陛下。但是太后却是不方便与陛下当面说出,只好借微臣向陛下说出这番话。由此可见,太后对陛下的关怀并没有丝毫变化。”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沉默了下来。好半晌,他才是抬起头对张凡说道:“多谢老师。”

看到朱翊钧回复了以往的模样,虽然还没有完全,但是张凡却也是已经放下了心来。

第五百四十八章 容忍度量

从宫中出来,张凡这才算是舒了一口气.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觉得劳累无比,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幅模样。

不过想想,似乎也是如此。毕竟一见朝中的百官们都已经是认定了的事情,如今突然就这么变卦了,当然会让人觉得不爽。而且,不仅仅是如此,还要对于朝中百官们的都认可的人进行一番诋毁名誉的攻击,这自然是让人觉得非常不爽的。

不过,如今任命的圣旨都已经下了,众人只能够干坐着,没有任何办法了。也因此,毫无办法的众人们,只能够以这种激烈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心中的不满。怎么说了,既然事情已经是注定了,无法回转了,那么这些人只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一番罢了。明明知道这么做是不会有任何后果的,那么不论是小打小闹,还是群情激奋,后果都是一样的。那么还不如大闹一番,也好平息心中的不忿。

不过张凡今天也着实是紧张了好久。他倒不是在紧张朱翊钧,毕竟皇帝的身份,而且他也不是做了什么让大臣们无可原谅的事情,下面再闹,他们也不会胆大到对朱翊钧动手动脚的。

他今天所紧张的是冯宝。当时那模样,虽然说大臣们只不过是想要喧闹一番,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但是那个局势,很明显就是已经失去控制了。当时,如果冯宝胆敢上前一步,或者是说出任何的话还刺激那些人,那些人对于冯宝是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虽然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但是他们人数众多,一人上去一拳,冯宝那绝对是必死无疑。

倘若冯宝今天有了什么意外,张凡还真就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了。或许说,从长远了考虑,冯宝要是今天死了,也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张凡虽然有着未来的记忆,但是他并不熟知历史。可是在这个时代的这么个环境下,他的眼光并不短浅,他能够看得出来将来的朝廷必然会因为冯宝而混乱。但是究竟会混乱到一种什么地步,张凡并不敢打包票。

不过从眼前的角度来考虑,他倒是不希望冯宝会出什么事情。毕竟如今张居正的改革在即,虽然说如今张凡对于张居正的看法相比之以前是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他有着未来人的眼光,他明白张居正所要施行的改革对于这个已经有些腐朽了的大明朝而言,是非常有必要的,也是绝对有好处的。

而在这件事情里面,冯宝的角色非常的重要。他是唯一一个支持张居正,而且又手握大权,能够给予张居正很多方便的人。虽然说张凡也有着这种条件,但是锦衣卫和东厂毕竟不同,而且张凡的权力与冯宝的相比,还是要单薄了不少。冯宝的司礼监,可是可以直接影响到朝廷的。

到时候,等到张居正的新政一提出来,必然是会有很多人反对,毕竟古老的方式持续了一百多年,不论是利益还是关系,都是按照一种被设定好了的计划所运行着。而如今,张居正提出了一种新的方式,虽然会对整体有好处,但是却会影响到很多个人的利益。人都是自私的,到时候必然会有很多人站出来反对他。

而那个时候,冯宝就非常有用了。他张凡能做什么?最多是说上几句话,再不成难道还派出锦衣卫去抓人,逼着他们同意张居正?显然这是不可取的。

但是冯宝不同,他的东厂照样可以抓人,他的司礼监也可以和张居正相互合作。再加上如今李太后最为信任的便是他们两人了,只要他们两人合作,事情虽然会遇到阻力,但是必然能够进行下去。

虽然说如今所发生的这件事情跟张凡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还是从心底为葛守礼而感到委屈和惋惜。毕竟,葛守礼不论是资历还是人望,他若是能够登上礼部尚书之位,那绝对是众望所归的。再说了,人人都想要往上爬。这与什么忠君爱国之心并没有关系,或者可以说,只有获得了更高的位子,更多的权利,所能够施展的抱负也就更多。

而为葛守礼所感到委屈的心情,就更加地深重了。毕竟,没有坐上那个位子倒也算了,但是没有得到位子,却还要被其他人污蔑一番名声,这就有点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葛守礼一生为官几十载,任劳任怨不说,也从来没有徇私枉法,老诚之名自从他年纪大了之后,就一直被灌注在他的头上。而如今,张居正突然站出来,为了击败于自己政见不合的葛守礼,居然污蔑他,在朱翊钧这位皇帝的面前,将葛守礼几十载的积累才有的这副好名声给毁于一旦了。这种事情换了是谁都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想到了这一点,张凡加快了脚步。

“大人,回府吗?”登上了马匹之后,梁超向张凡问道。今天在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而张凡这么长的时间才出来,显然是经历了很多事情。

“不。”张凡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葛大人如今身在何处?”

“卑职在下了早朝之后,见到葛大人出了宫门,似乎是回府去了。”梁超想了想,回答道。今天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点的,所以对于葛守礼也是多关注了一番。

“去葛大人府上。”张凡吩咐了一句,就自顾自地驾马前行了。

见张凡决定了,梁超也是赶紧命令后面的人跟上。

一路来到葛守礼加门前,张凡亲自上前去叫门。葛府的下人打开了房门,见到是张凡,也没有要回去通报一声的意思,直接将张凡请了进去。看来似乎葛守礼已经是预见了张凡会过来的情况。

“老爷,张大人来了。”带着张凡来到后院的书房前,下人通报了一声,便下去了。

葛守礼亲自开门将张凡迎进去。

张凡进屋之后,两人一番寒暄。他坐下来之后,却是见到葛守礼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面上丝毫没有意思不快活的模样。顿时,张凡就明白过来了,葛守礼虽然是有些不快,但是他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必然是下了早朝就回来了。

“怎么了?”见到张凡这么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葛守礼不由得笑着说道,“莫非你在担心我,怕我会为了一个礼部尚书的位置而不高兴。这点你可就小瞧我葛守礼了,虽然说礼部尚书的位子,这朝廷里面恐怕没有一个人不想坐的,但是我葛守礼还不至于为了它而闹得如此。”

“这点晚辈心里面自然是明白,晚辈知道葛大人不是那种人。”张凡说道。

“那你怎么还一副心事满腹的模样?”葛守礼听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疑惑起来。

“看来葛大人还不知道朝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张凡有些无奈地说道。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葛守礼的神情也是瞬间就变了,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张凡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会这么说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而且根据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以及如今张凡所表现出来的这副模样,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事。对此,葛守礼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随即,张凡便将在宫中所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诉了葛守礼,并没有丝毫的保留。张凡相信,葛守礼即便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也是能够冷静而理智地对待的。

不过即便是葛守礼,在他听完了张凡的叙述之后,也是满脸的异样表情,身子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葛大人,你没事吧!”张凡见状,赶紧上前,他生怕葛守礼在有个什么好歹。

过了好半天,葛守礼这才是重新镇定了下来。不过他面上的表情,却也是没有放松,那模样倒也有几分与谁有深仇大恨的模样。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谁能够在几十年来所积累的名声被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这么着在皇帝的面前被诋毁的一干二净而能够无动于衷呢。

是的,葛守礼从来都没有因为礼部尚书的那个位子而想要说什么。他心里面自然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坐上那个位子,可是如今,他坐不上了,却也并不会因此而闹得不开心。

但是名誉被人诋毁,这种事情,实在是忍耐不下。

“葛大人,张凡心里明白,这件事情老师他做的实在是不应该。”张凡赶紧劝慰道,“但是老师他说出那番话,并非是他心中当真就是如此所想的。毕竟,冯宝那边他也要照应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想来葛大人心中也是明白的,老师他如今是不得不那么说。葛大人可万万不要往心里去,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弄得不快,不仅朝中要因此而混乱起来了,万一让葛大人伤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凡的这番劝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能够劝得住葛守礼,但是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够这么办。

还好,一番激动之后,葛守礼也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忍辱负重

张凡这么急着感到葛守礼的家中。就是为了劝阻葛守礼的。

虽然说葛守礼是个沉着稳重的人,行事之前多三思。但是如今,牵涉到名誉之事,老实说张凡心里面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不知道葛守礼会干出什么来。一来,牵涉到名誉的事情,特别是如今,张居正就是当着皇帝的面来诋毁葛守礼,这种事情别说是他,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受不了,更不用说是葛守礼这种一直坚守着自己信念几十年不变的人了。张居正这一句话,就等于否定了他几十年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法让人能够置之不问。

二来,凭借着葛守礼如今的身份,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那么大的权力,一旦葛守礼要是有什么动作的话,那牵涉可就是相当之大了。到时候,或许真正造成什么伤害的情况倒不会太多,但是那影响绝对是巨大无比的。

这就像是以前那样,朝中的几方势力相互争斗,僵持不下。正式因为僵持不下,双方都有所顾忌,所以短期内的真正伤害并不多见,大都是相互之间争夺一番。但是那样一来的话,人们便只会将精力全都放在相互争夺权力上面,从而忽略了正事,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自从嘉靖一朝开始,朝中、内各种的争斗就没有间断过。而这一段时间,也是十分黑暗的时期。政令不通、群臣无心朝政,让本就很有问题的大明朝迅速地衰弱了下去。

如今,好不容易弄走了高拱,虽然说如今的朝廷里面由冯宝和张居正共同把持,就像是一种压迫统治一般的模样。但是不管如何,最重要的一点,最起码如今的朝廷里没有了以往那么多的纷争了。

虽然说在冯宝和张居正两个人之下,很多人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他们两人找了个什么主意给打压下去。毕竟冯宝和张居正两人才是刚刚掌握大权,极为需要下面有人站在他们那一边,从而增添自己的羽翼。但是也正式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也都是在极力地表现自己。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倒也的确是有了一种积极的景象,朝中如今也算得上是政令通达了。虽然说这种积极是不正常的。

张凡就是担心,葛守礼如果执意要对这件事情找个说法的话,那么场面可就麻烦了。葛守礼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其本身手中就有着很大的权力,仅仅靠着他一个人,就可以闹出很多事情。而且,通过今天的事情,那副百官们都为了葛守礼居然敢群起直闯皇宫的架势,张凡心里头明白,倘若葛守礼真的要为自己讨个说法的话,那么朝中将会有六成的官员都和他站在同一战线。

那么一来,葛守礼就有了和冯宝、张居正分庭抗礼的实力。对于这一点,张凡实在是有些不敢想象,那个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所以,张凡今天来此,就是为了制止葛守礼的。他虽然相信葛守礼能够分析清楚这个情况,也能够控制得住自己,但是张凡就是害怕万一,万一有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好在,葛守礼似乎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在听过张凡告诉他的事情之后,葛守礼确实是有过短暂的愤怒,但是没有过多久,他就平静了下来了。

这也是让张凡的心情好了很多。他自己也曾经畅想过,倘若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自己站在葛守礼如今的位置上,会有什么样的动作。而答案,就连张凡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不过这些,也只不过是张凡自己想一想罢了,实际上根本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就算是有人站出来诋毁张凡的名声,而且是对他说出什么过分至极的话,想来张凡也不会对此有多么生气的。

道理简单的很,张凡如今是什么身份?太傅加身,还是朝廷的唯远侯,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些也不是让张凡可以不惧人言的条件。真正重要的是,张凡乃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

这锦衣卫自从朱元璋创立,到中途被废除,再到朱棣重新启用之后,就一直是皇帝的鹰犬爪牙。当然,这是说的不好听的。说得好听一点的,锦衣卫乃是皇帝的亲卫,权力巨大,行事作风也没有什么顾忌。倘若碰到个明君执掌朝政,那么锦衣卫就是维护这个国家权益的最有效的工具,皇帝通过它来控制帝国,而且行之有效,让大臣们自然而然地就畏惧皇权。

但是,倘若碰上了一个昏君,那么锦衣卫就会成为人人畏之如虎狼一般的恐怖组织了。皇帝昏庸,擅信人言,而锦衣卫也就成为了最为恐怖的统治工具。

总之,这么多年下来,经历了这么多皇帝,这么多朝廷,锦衣卫虽然只是统治工具的一部分,按道理说对它并不能够单纯的定义成好与坏这么简单,只能说它好不好用。而显然,锦衣卫是非常好用的。

不过,因为很多的原因,锦衣卫在大明朝的任何时候的任何大臣的眼里,都不是个善茬,甚至于在很多人的眼中,锦衣卫大都是大奸大恶之徒。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张凡这个“大奸大恶之首”也就有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都已经顶上了“恶徒”的帽子,也就不在乎再被别人在背后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了。

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张凡,早就不再纠结于这些事情了。人言可畏是不错,但是自己不在乎,那就无所谓了。再说了,只要自己做事无愧于心,那又何必畏惧他人之言呢。

现在,听到自己被人污蔑了名声的葛守礼,非常的愤怒。不过一番愤怒之后,他也就冷静了下来。

看到葛守礼冷静了下来,张凡也是放心了不少。不过随之,张凡就很是惊讶了。葛守礼会不计较这件事情,这一点张凡自然是想到过。但是张凡没有想到,葛守礼会这么快就能够放下心中的包袱,这实在是让张凡有些惊讶了。

“葛大人心中难不成就没有一点点怒气吗?”张凡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这说来也实在是有些好笑,想来张凡现在过来,就是为了防止什么都不知道的葛守礼在明天的早朝上知道了事情之后,会在大殿之上突然发难,闹出什么事情来。也就是说,张凡这一次来,是来开到和劝慰的。

可是如今,他这么一说,反倒像是葛守礼没有打算找麻烦,他却是要逼着葛守礼产生那份找麻烦的心思了。这实在是有些怪异。

“呵呵。”葛守礼笑了笑,显然,他也是觉得如今的场面有些好笑了,“远德,想来你这时候来找老夫,就是要给老夫提前提个醒,以防明天老夫知道了,会在早朝之上发难是不是。

“说实话,倘若你今天不来告诉老夫这件事情,老夫明天上早朝的时候知道了,还当真就拿不准自己会不会一时冲动说出什么来。如今老夫的心里也已经是平静下来了,倒是老夫见你,怎么有些不出事还想要挑起事情的意思?”

被葛守礼这么一说,张凡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他还是问道:“晚辈心里有些疑问。毕竟这件事情对葛大人的名声不好,想来葛大人会生气。晚辈也明白,葛大人能够明晓其中的利害,定然不会对此太过多做计较的。但是晚辈有些不明白,葛大人为何能够这么快的就放下这些事情?”的确,这正是张凡所疑惑的原因。忍辱负重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得到的,尤其是在受了这么大的侮辱之后,葛守礼还能够做得到不与张居正斤斤计较,并且这么快就下定了心思,实在是难得的很,也让人很难理解。

“唉!”听了张凡的问题,葛守礼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才还显得精神非常的面孔上露出了一股挥之不去的疲累模样,“要说老夫不想讨个公道,那就是假话了。但是老夫心中也明白,如今的朝廷,实在是不堪承受啊。

“自从当年的夏言、严嵩相斗,再到徐阶、高拱,这斗来斗去,斗了几十年了。朝廷的上下就一直是极为不稳。国库空虚不说,北方的鞑子也是频频来犯,东边还有倭寇之患。到了如今,这才算是刚刚有所起色。朝廷和大明都需要修生养息,恢复恢复元气才是。

“如今,边疆安定,倭寇也不再如以往那般猖獗,朝中也是平稳的很。再加上先皇开了海禁,百姓们的生活好了不少不说,就连国库如今也变得殷实了不少。这才是刚刚有所起色,倘若这个时候,在因为老夫的原因,挑起另外的时段,再让朝廷陷入以往的那副模样,那老夫可就当真是因为张居正所说的那番话了。不,比之更甚,称之为千古罪人也亦不过。”

听着葛守礼的这番话,张凡也是不由得有些肃然起敬了。

第五百五十章 始终如一

葛守礼的这番话说完之后。张凡心中,对他的肃穆之情更加强烈。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肃然起敬可以形容张凡此时的心情的了,其中还带着一股极为佩服的情绪在里面。

葛守礼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放在任何人口中,都是可以说得出来的。而且别人说的,也绝对要比葛守礼说的更加的轻松,更加的没有负担。但是张凡心里面明白,能够说到做到的人,那实在是太少了。

他丝毫不怀疑葛守礼的这番话就是他的心声,由此可见,葛守礼说出这么一番话,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对于污蔑自己名誉的人,他却是能够丝毫不带有任何的个人感情,从大局出发。他明白,个人感情比起朝廷大局、江山社稷来说,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张凡站起身来,很是恭敬地对葛守礼躬身一拜。

“远德,这是做什么!”葛守礼见状,也是大惊,赶忙站起来将张凡扶起,“赶紧起来,老夫也没做什么。”

“不,葛大人。”张凡站起来之后,深色肃穆地对葛守礼说道,“就凭着葛大人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张凡心中是敬佩不已,还请葛大人受张凡一拜。”说着话,张凡再次相拜。

这一次,葛守礼虽然还是有些不想,但是他看到张凡是如此坚决,指的是任由他弯下腰身。

“远德。”葛守礼对张凡说道,“老夫又有何德何能敢当你如此大礼。老夫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人人都懂,也人人都会说。”

“但是……”张凡看着葛守礼,真诚地说道,“晚辈心中明白,葛大人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并不虚伪,并且葛大人必然是会说到做到的。仅仅就是这一点,葛大人就值得晚辈一拜。”

“大话人人会说。”张凡重新坐下来之后,又开口说道,“但是,口不对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确实,这些话人人都知道是对的,个人的委屈比起国家大事、江山社稷来,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但是,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够说到做到呢!大多数的人,只不过是人前说一套,背后却又做一套罢了。”

“嗯,你这番话说的倒是实话。”葛守礼并没有否认张凡的话,而是如此说道,随即他就露出了一副微笑的模样,看着张凡说道,“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就不是那种会说大话,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呢?”

听到葛守礼这么说,张凡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他笑了起来。看到张凡笑了,葛守礼也是笑了起来。

“因为……”两人相视而笑半晌,张凡这才是开口说道,“晚辈心中明白,葛大人必然是言出必行的,葛大人刚才既然说了那番话,那么葛大人就定然能够做到。”

对于张凡的这番话,葛守礼没有再说什么。显然,他是承认了下来。这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既然张凡所说的是对的,那么葛守礼就承认下来,这并不需要有什么好客气的。

“葛大人的心胸晚辈当真是佩服。”张凡说道,“这事情若是发生在晚辈身上,恐怕晚辈也无法向葛大人如此淡然处之。”

“倘若是其他人坐在锦衣卫的头把交椅之上,老实说,老夫绝对不会放心的。”葛守礼如今也是看着张凡,眼神中丝毫没有轻视的模样,显然这些话是他的肺腑之言,“但是你张凡坐在这个位子上,老夫却是放心的。

“以前,别说是这种指着人的鼻子咒骂的事情,哪怕只是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去,都会弄得一片腥风血雨,没有人敢说话。一直到你接掌了锦衣卫之初,那时候老夫心中依然是如此认为的。虽然说你是读书人出身,或许会念在这上面,对于朝中的大臣不会下恨手。但是老夫总觉得,你是会变得。这锦衣卫也不是没有文人接掌过,也都是一开始不错,但是到了后面,却变得比其他人还要更甚。老夫一开始觉得你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再加上你能够得到这个位置,也完全就是因为先皇对你的信任而已。“说到这里,葛守礼停了下来。

而张凡听到葛守礼这么说,却是笑了起来:“葛大人说的不错。或许,晚辈就如同葛大人所说的那样,到最后会变得比其他人还要更甚也说不定。“而葛守礼听到张凡这么一说,而是看着他,摇了摇头,口中也是异常坚定地说道:“我看不会。”

“不会?”听到葛守礼如此肯定,张凡再一次笑了起来,“晚辈不知,葛大人从何处得来的如此自信,有时候,就连晚辈自己都觉得自己靠不住。再说了,晚辈接掌这锦衣卫也不过两年的时间,将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难不成葛大人会算命看相不成?”这番话有些冷嘲热讽的意思,但是张凡还是这么说了出来,他知道葛守礼并不会在意这些的。

“不。”摇了摇头,葛守礼说道,“老夫也是读书人出身,明白天地君亲师的道理。但是老夫并不会去信那些鬼神之说。老夫敢这么肯定你跟他们不一样,其实第一次老夫就明白了。”

“第一次?”听到葛守礼这么说,张凡又一次迷惑了,“葛大人所指的是什么?”

“老夫至今还记得,你接掌锦衣卫之后,所办的第一个案子。”葛守礼说道。

葛守礼这么一说,张凡那超凡的记忆力马上就想起来了。不错,千年年初,张凡接掌了锦衣卫之后的第五天,就出了一件事情。那天张凡接到王猛递过来的消息,说是卫中接到消息,光禄寺卿路王道收受贿赂、中饱私囊之余,更是擅自将宫中的饮食用度装入自家口袋。

说白了,这光禄寺就是专门掌管膳食的。不要小看,这里面的油水可大了。担任着光禄寺卿之职,油水也着实是不少。不过由于这些人跟政事之上,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挂钩,最多就是抓住了把柄之后,敲打一番,或者是免去职务,也就是了。

当然,像锦衣卫这种地方,人自然是要抓的。不过抓了人之后,少不得是要将他弄干净,别说是贪渎的钱要吐出来,就连他自己的身家财务也绝对不会放过的。然后人也不会就只是免职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好的还能有一条命出去,不好的就直接死在里面了。不要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可思议,很草菅人命,这就是大明朝的特务机关。如今听起来很是可怕,可是在当时,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平常了。

不过这路王道倒是不同,他平日里也并不是个会贪赃枉法的人。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在朝中的官员们的心目中,口碑一直是不错的。当他被抓之后,虽然众人都觉得是没什么希望了,但是他们还是上奏,给路王道说了不少好话。

而正当众人都觉得无望了的时候,路王道却是被锦衣卫放了出来,不仅是毫发无伤,更是官复原职。

毫发无伤,百官们自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就算是锦衣卫,也不是只知道抄着刑具逼供的主,也有过偶尔的仁慈。但是官复原职,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要知道,即便不是锦衣卫审案,倘若是冤枉了好人,也不会这么承认自己的过失,总是要找个什么理由说点事,这样才好保存自己的颜面。

后来众人才知道,是张凡去到隆庆面前说明了原委,有人诬告路王道。隆庆听说了之后,亲自下旨,让路王道官复原职。

这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满朝百官们对于张凡的印象是大有改变。虽然说还不至于一下子就觉得只要有张凡坐在锦衣卫的头把交椅上,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冤假错案了,但是毕竟好了不少。

而葛守礼不同,他从那个时候就认识到,张凡是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张凡或许会被同化,但是心中绝对能够保留着那么一份心思。也是从那个时候,葛守礼就一直关注着张凡,这才有了后面,葛守礼会毫无征兆地站出来为张凡说话。实际上,那是因为葛守礼已经认同了张凡。

想明白了这一点,张凡对于葛守礼又有了新的看法,他觉得葛守礼看人的眼光当真是精准无比。虽然这么说,张凡觉得实在是有些太过自夸了,但是他对于葛守礼的看法不会改变。

“那……葛大人,以后……”张凡还有件事情想要继续向葛守礼确认,“以后葛大人会不会对老师他……”

没有等张凡把话说完,葛守礼就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笑着摇了摇头,葛守礼说道:“这点你放心,老夫既然这个时候想到了顾全大局,就不会半途而废。以后倘若张居正做出了什么错事,老夫依然会站出来说不。但是倘若他所说的事情是对的,老夫也会站出来同意他。”

听到葛守礼这么说,张凡也就放心了下来。如今他所要担心的,就是张居正和冯宝两人会不会主动去找葛守礼的麻烦了。张居正或许不会,但是冯宝那里,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葛守礼接着又说了两个字,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着葛守礼,张凡再一次迷惑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困难重重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的早朝上。圣旨颁下,葛守礼加太子少保之衔,表其几十载在朝为官,忠君体国。另有文书下发五湖四海,神州大地是皆知此事。葛守礼对此表现的是淡然的很,既没有显出什么愤怒的模样,却也看不出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这一点张凡是早有准备了。不过张凡有了准备,这并不代表着其他的那些大臣们会就这么认同。他们对于葛守礼的遭遇依然是心中不忿至极,毕竟太子少保这个荣誉虽然是荣耀无比,但是说到底,权力,根本就没有什么。也因此,他们在同情葛守礼之余,也对于冯宝和张居正是恨得牙痒痒。

不过既然连葛守礼这个身在其中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其他人也就不好再插手了。毕竟,葛守礼既然连张居正说了那么过分的、诋毁他的话,他都容忍了下来,其他人也就不好再多管闲事了。

不过张凡倒是知道一些别的。那天下了早朝之后,他特意去找到张居正,谈了谈。言谈之中,张居正的表现虽然是和以往一样,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张凡总是能够感到一些愧疚在里面。看来,张居正虽然为了很多事情而说出了那番话,如今这模样也是他想要得到的记过。但是显然,张居正心中也不是一点点愧疚都没有的。得到了这个消息,老实说就连张凡的心中也是觉得好受了不少。

但是,张凡心里面也是还有个疑问。昨天他在葛守礼家中与他相谈,最后末了,他听到葛守礼吐出了“但是”两个字,他知道葛守礼必然是还有什么话想要说。

不过正当张凡想要询问之时,他却是见到了葛守礼面上那副不想再谈的表情。因此,张凡最终也是没有问出为什么。但是他的心里面也一直是有了个疑问,觉得葛守礼似乎是有什么心思,而且跟他不再想要踏入任何纷争之中有所关系。

从第二天开始,张凡有时候会偶尔去找葛守礼说说话。而葛守礼与他的相谈之中,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说一些关于他家乡的事情,有时候也是谈谈他和老友杨博之间的书信往来。

一开始,张凡对于这些情况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再加上时间已经渐渐的又过了三个月,葛守礼一直都是如此,张凡也就是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如今已经是六月了,骆灵儿身怀有孕也有了八个月的时间。加上她本就是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让这次怀孕变得异常的艰难。虽然在有欠了张凡一条性命的太医王有才的帮助,如今看起来骆灵儿想要顺利生下孩子,并且母子得保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这次怀孕依然是消耗了她太多的生命力,张凡对此是十分地烦恼,因此最近他也是一有空就回到家中陪着骆灵儿,好让她能放松心神,不要太过紧张了。

因此,张凡对于葛守礼虽然一直是心中很是疑惑,却也没有太多的关注。但是他心里面也开始渐渐有了个想法。

的确,这段时间的葛守礼有些不同寻常,经常提及家乡之事,而且他的身体虽然还是不错的,但是面上的那份疲态却也是表露无疑。因此,张凡也是有了些察觉,一来葛守礼的年纪毕竟是大了,二来,可能葛守礼有了退步的心思。

对于葛守礼很有可能告老还乡这件事情,张凡心里面虽然是有些不舍,但是也没有过多地纠结于此。在他看来,还是让一切自然而然最为不错了。而且,这段时间,冯宝和张居正都在忙着别的事情,也没有再提及要清算朝中的什么人,或者是想要找葛守礼的麻烦了,所以张凡也就放下了心来。

说到张居正,最近也是忙得很。倒不是说朝中最近又有了什么事情,而是张居正在忙着自己的抱负。不错,就是新政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情,张凡的关注也是不少,这段时间一来,他也是和张居正多次相聚,一同商量。如今朝中的政局也算是稳定,冯宝和张居正执掌朝政的事情也已经是成为了事实。虽然朝中的百官们对于他们两人还是有很多不认同的东西,但是这个事实已经是被众人所接受了。

如今,条件已经是成熟了,张居正自然是有了打算。

不过虽然是有了打算,但是具体应该是怎么做,老实说还没有个说法。

如今朝廷算是稳定,民间犹豫海禁已开,如今不论是税收还是生活什么的也都是不错。让张凡所注意到的一点就是,随着海禁的开启,大明朝有着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出海兴商贸易所带来的巨大的利益,也是有着越来越多的人干起了这一行。虽然说不论哪一行,一旦人多了起来,这每个人所得的肯定要少了不少,也因此,相互使手段,打压对手的行径也是常有发生。

这件事情本来不应该朝廷多管,不过张居正为此还是专门让人理出了一些律法,专管这些事情。张居正的这个举动,老实说在朝中是褒贬不一。有的人认为张居正此举大好,让那些不知礼教、以逐利为首的商人有法可依。但是也有人觉得不好,觉得张居正是多管闲事,那些商人们想怎们样却还要朝廷多管,实在是有些有失颜面。不过不管怎样,情况终究是好了不少。

虽然说很多人都是都干起了出海行商这项事业,不过其中大都是也是住在东边沿海地方的人。也因为海禁的开启,很多人也不再是按照以前所规定的那样出海了,从去年年末开始,很多的人也是如此,不再按照时间规定,只要条件满足了,那就扬帆出海。所以到了今年年中之时,东部几乎是每天总会有一两艘商船出海或者是归航。

这么一来,需要的人力也就是多了起来。

这种情况一开始,让那些人力的价格更是大涨,毕竟到处都是需要人手的地方。虽然说干完了这里又到那里去接活,实在是让人很是劳累,不过冲着那比之以往要多上一两倍的工钱,很多人也都是愿意的。

不错这种情况并没有只需多久,内陆有很多的人得到了消息,也是前往沿海的地方,想要找份活干。

这种情况让张凡想到了上辈子所见到的那种情形,很多人去往发达的地方打工,就是为了多赚些钱而已。

还好,大明朝开过之初,朱元璋就下令,人们不得随意流动,特别是那些有了自己土地的人们。虽然说张凡对于这个命令是有些嗤之以鼻的,但是如今看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情况缓解了不少。

且不说因为很多的问题,在这片土地上,只要人一多起来,就容易生事。最重要的是,虽然到了这边做着繁重的伙计,所得到的工钱比之在家种地还是要多出不少来。若是不限制人口流动的话,张凡敢肯定,很多人绝对会抛下自己的田地,跑到这里来挣钱。

如今就因为有了朱元璋的“远见卓识”,现在虽然很多人都往东边跑,可是那些田地并没有荒废下去,依然有人种地,粮食依然会有。

这才是让张凡松了一口气。所以如今的他,只能够一边鄙视着太祖皇帝的那项措施,一边感谢他的命令得以让如今的局势能够有所控制。

可以说,如今的状况是刚刚好。后面有人在种地,那边也有人在赚钱。倘若去的多了,无人种田,百姓们吃不饱不说;那边的人去的多了,那些商人们所给的工钱也必然会少很多,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这是一方面。

如今张居正又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事情是有关土地的。

记得以前,高拱当政的时候,为了报复已经致仕还乡的徐阶,命令身在应天的海瑞清查田地。虽然说那主要是为了对付徐阶,不过海瑞也是尽心尽责,查没了大批贵族和大地主所侵吞和隐瞒的田地,分配给了农民们。那次就查出了上万顷的田地,可谓是收获丰厚。

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也仅仅是在南直隶一地,大明的其他地方还有这数之不尽的土地被贵族和地主隐瞒私藏着,不向朝廷缴税,却还在生产着庄稼。

税收一向都是大明朝最为严重的问题,而这种情况无疑是加重了。虽然如今因为海禁已开,国库中的银钱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不报田地,粮食收不上来,照样是个大问题。

张居正如今也是正在这方面努力着,他心中也明白,想要让那些皇室贵胄和地主老财吐出隐瞒的田地有多么困难,不过他还是打算这么做。

但是他碰到了很多困难。

田地这种事情,说到底是在民间,也是经济上面的事情。但是张居正无法一开始就对这些下手,他需要做好其他的准备。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吏治。倘若吏治不清、政令不通,纵然是想出再多的办法也是枉然。

所以张居正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改革朝中的吏治。但是,大明朝的朝廷自从开国以来,虽然几经重大的变故,但是有些东西是一直都没有变化过的。想要改,那是何其的困难!

第五百五十二章 新政之前

张居正对于这一天。这能够施展自己心中报复的这一天,着实是等待了很久了。以前,他就一直想这么干,但是种种的原因全都制约了他想要施展的动作。如今,他总算是站在了官员的最高处,就连比之权力稍稍大些的太监冯宝,也是站在他这一边,并且同意他的想法的人。张居正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对于这一天的来临,张居正早有预料。所以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他就早早地开始准备了。当然,虽然说这种改革的事情,从历朝历代来看,都是出头一个死一个,很多人虽然是也明白,这种改革措施是有好处的,但是那毕竟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大部分人都是改革的“受害者”,他们不可能赞同这种措施。

因此,张居正谋划之时,却也是有些势单力薄的意思,并没有多少同盟能够与他站在一起。冯宝,他也只不过是支持张居正而已,并不会帮助张居正一同出谋划策。说起来,冯宝之所以会赞同张居正的观点,出了冯宝在朝政之上的独特见解之外,却也是有些利益关系的。毕竟张居正想要怎么弄,跟他冯宝没有半点关系,甚至于,他若是想要从中捞些什么好处、油水之类的,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冯宝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跟张居正站在一起。

但是,对于张居正来说,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之余,所牵涉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张居正从很早就开始筹划了,但是毕竟只有他一个人,力量有限之余,很多地方也未必能够考虑周全。他还是需要有个人来和他共同完成完成。

而如今,也是有个人和张居正站在一同,共同研究这件事情的。张凡,自然是不二人选。

说起来,这也是有些好笑了。想来,前段时间,因为朝中的很多事情,特别是一些关系到葛守礼的事情,张凡和张居正之间,闹得却也是有些不合的模样。特别是因为关系的葛守礼的那段事情,更是将两人之间的矛盾激化到了定点。

当然,这两人之间毕竟是有着特殊的关系的。当年张凡初入仕途之时,便是摆在了张居正的门下。虽然说,张凡的上位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毕竟他是得到了隆庆的宠信才上位的。但是张凡的起点太高了,他没有经过任何的历练就走入了这个大明王朝的权力中心,若是没有人帮助的话,灰头土脸都是小的,身败名裂那才最有可能是他的归宿。

也是多亏了张居正对于张凡的指引好叫到,这才是让张凡能够如此之快地融入到里面去。从某些方面来说,张居正对于张凡也的确是尽到了一个为师者的责任,只不过他所教导张凡的,是人情世故、朝中利益而已。不过相比起来,孰轻孰重,什么才是对于自己最为有用的,张凡的心里头是明白的。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对于张居正是相当地感谢的。

而如今,张居正要干一件大事。而他一个人,却是又显得势单力薄了,张凡如何能够置之不问呢。即便是两人之前有些什么矛盾,但是却还没有闹成苦大仇深的地步,在这件事情的面前,全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张凡也是经常和张居正凑在一起,研究一些东西。

这种情形,也是让张凡心中有所感叹。在很多地方,特别是在牵涉到政治这种东西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带着不确定性的。今天的朋友,也十分容易就变成了明天的敌人。

所谓的“世事无绝对”这句话,用在这里实在是太过贴切了。

这些只是题外话了。说说张凡和张居正人来那个所面临的问题吧。

张居正的想法,所牵涉的东西也是非常之多的。首先一点,那就是要改革吏治。这才是重点,否则政令不清、朝令不通,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无法运行。想要改革的话,也就完全是一场空了。

所以,改革吏治也就被两人放在了首要的位置。

这改革吏治,所牵涉到的东西很多。其中有一点非常重要的,那就是对于官吏政绩的考核。这并不是什么先进的制度,历朝历代全都有,只不过是内容有一些不一样而已。倘若没有的话,官员们也就没有上进心和危机感,做起工作也就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如此一来,国家岂能长治久安。

所以,大明王朝的早期,就已经有了一系列的,对于官吏政绩所制定的考核制度。按照大明朝的制度,在京的京官,每六年要进行一次“京察”。而对于地方上的各级官员的审查比之京官那是更加严格,毕竟是山高皇帝远嘛。每三年,各地方的各级官员都要进行一次名为“大计”的审查。

这本来是一项非常好的制度,毕竟只有如此,才能够让官员们有些紧迫感,并且不敢恣意妄为。将来在考核之中,如果政绩突出的话,那么飞黄腾达的日子也就是不远了。

不过这一点在大明朝,不,应该说是在任何朝代,全都不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尤其是的大明朝。

倒不是对大明有什么偏见,实在是有明一朝,贪官污吏实在是多入繁星一般,各个是“闪耀”无比。且不说那些在史册上都能够留名的“名人”了,那些下面的官员,没有严重到要被记上姓名的人,他们的危害才是最大的。也是这些人,才会生出了如同刘瑾、严嵩这样的贪官奸宦。

而且,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尤其是在这大明一朝,被发挥的是淋漓尽致。

朝廷所颁布的考核制度,对于这些人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甚至于,这些官员们,全都是读书人出身的,脑子里有想法的官员们,更是能够反其道而行之,将这种对于他们的制约办法,转化成为能够促使自己升官发财的手段。

这些朝廷的制度,早就流于形式化,每次都不落下,也每次都毫无新意。很多官员是明白这一点,官官相护之余,甚至有很多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习惯了的人,更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让本城的百姓在监察之人的面前摆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让人觉得他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世态是渐渐繁荣。

而那些前来检查的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偶尔有几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却也是在途中受到各种诱惑的同时,还要接受来自上面的威胁。

如果不听话,别说是以后升官发财的道路了,就连自己的姓名都未必能够保得住。但是如果听之任之,不仅仅是将来可以升官发财,还能够在地方上打捞一笔,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也因此,每年各地的官员,大都是会准备好金银财物、眉毛色相等等诱惑的东西。人都是有所需求的,不过在这里,管你是喜欢金块银票,还是贪花好色,反正总是会找到兴趣相投的东西。

然后嘛,那就自然是各取所需了。上面派下来的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下面的人也是会有一份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国为名,并且还附带着各种详细事项的文书被放在了吏部、内阁、甚至是皇帝的面前。以后想要升官发财,那也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总之一点,整个大明朝,官官相护、贪腐成风的模样早就已经是深入骨髓了,这自从大明朝刚刚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形成了。

要不然,想当年那对于贪官污吏深恶痛绝的太祖皇帝朱元璋,他所下的命令是,凡事官员,贪污十两白银以上的,就是死刑。到最后甚至是什么扒皮等等让人听着都觉得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惨无人道的大刑都涌出来了,可是这些官员们该贪的还是贪,该拿的还是拿,该弄虚作假的还是弄虚作假,不仅仅没有减少,反而还是越杀越多了。

是啊,一代接一代的官员上任,或许在人情世故上面,早就已经是没有关系了。但是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全然没有断裂过,一脉承一脉。

想要一下子掐断这种关系,老实说不容易,或者说是根本就是有些不可能了。不过即便是面对如此的压力,张居正还是要迎上。怎么说呢,是该佩服他的勇气,还是应该说他有些不自量力呢。

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既然张居正已经是做了这个打算,那么他倒也是能够一条心的做到底了。从这方面来说,张凡对于张居正也是相当敬佩的,所以现在他才会来帮张居正。

想要改革吏治,不能单纯地上奏弹劾、清算什么人,那样做根本不行。只有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制度才行。

而张居正这一个阶段所要下手的重点,就是对于官员的考核制度。不过制度这种东西,都带有着非常的传统性,想要轻易改变实在是困难的很,遭到反对那是必然的。

不过张居正并不是太过担心这点,现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李太后这个强援。而如今的李太后,对于张居正倒也是有些言听计从的意思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筹谋划策

如今。有个问题摆在面前。虽然说张凡和张居正两人已经是看透了朝中这些手段是如何运作的,甚至于张凡和张居正两人都已经是想出了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来替换如今这个早就已经是腐朽至极的官吏考核制度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拿着这道奏折,来到李太后的面前,说如今的官吏考核制度有问题,官员太腐败了。如今咱们这里有个新的办法,而且行之有效,起效也快,就用这个。

李太后也不是傻子,就算是她看得清楚如今朝中的状况,也明白朝中那老一套的官员考核办法是漏洞百出,早就被官员们加以利用,成为了他们升官发财的最佳办法。就算是李太后对于张居正可谓是无条件的信任,对于冯宝也是如此。

但是即便是如此,李太后也不可能就因为张居正和冯宝两人的几句话,就下了这么个决断。那样不仅仅说不过去,就连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不会同意下来的。

这么一来,张居正就要想个办法,找个理由什么的,让李太后能够同意。将来就算是面对满朝大臣们的不同意,她也是能够拿出来一个说法的。当然,至于算不算是糊弄人的东西,那可就管不着了。毕竟李太后如今手掌实权,虽然不能够无中生有,但是想要指鹿为马还是很容易的。

因此,不管怎么说,即便是再荒唐,张居正也总得要找个理由给李太后才行。

所以,张居正和张凡如今就在研究这件事情。想要找理由,实际上是方便的很的。毕竟大明朝的现状摆在眼前,可以拿出来说事的实例也是实在太多了一点。但是,张居正和张凡明白,凡事都要适度才行。

事情如果举的太小了,也不行。太小了的话,无关痛痒。就算是李太后那里能够说得过去,但是拿到朝廷上就不行了。朝中那些个大官对于这些事情大都是有所牵连的,如今看到上面拿出这些事情,心中必然是会紧张。但是紧张之余也会觉得事情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激烈的否定必然也会随之而来。

倘若拿出来说的事情太大了,牵涉的人官位也比较高的话,势必又会有麻烦。尤其是这件事情,张凡只不过是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了,他并不打算站到人前来。所以说,这件事情之后出面的也就是张居正和冯宝两人而已。当然,张凡也并不会就一直站在张居正的背后,默默无闻下去,必要的时候,他也是会站出来说话的。

所以现在张凡也是在和张居正好好商量,到底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说服李太后才算合适。

想来想去,倒也真的是让张凡个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还记得上辈子上中学的时候,不论是政治还是物理方面,倒是都提出过一个问题,质量的问题。政治和物理化学看似毫无关系,不过其中的很多东西,倒是能够相互结合起来。

就如同现在这样,张凡建议张居正,要从小的事情开始。从各方调来卷宗,摘抄一些实力,一些地方上的实例,而且是距离如今越近的越好。而且张凡还特意对张居正说了,事情不需要太大,小一些的也行。

张凡的话让张居正有些闹不明白。刚才他们两人就对于小事情无法撼动李太后的决心才刚刚统一过意见,如今张凡却是又要他这么做。

看到张居正疑惑的表情,张凡则是笑了笑,对他说道:“老师,有些事情其实不要想得太过想当然了。就像请客喝酒一样,请来两三个人,摆上三五壶好酒,那就小酌,情趣相投。但是若是宴请来十几、几十人,摆上几坛子少稍差一些的酒,却怎么说也是大宴了。这酒水没有变好,反倒是差了些。但是这酒宴的称呼可就得改一改了。

“小宴怡情,但是人数也太少了些,即便来的都是高官厚爵,可是也影响也终究是小了很多,甚至有许多人都未必会知道。但是这大宴就不同了,酒水菜肴虽然可能比起小宴来说,没有那么精致。但是它胜在人多,就算是来的都是七品的知府,可是这规模那可能同日而语。这么一来,这消息也是能够传的更远,无论是朝廷大员还是民间百姓,想来都会知晓。”

“你的意思是……”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是开始了沉思。他这一项,还真是张凡所说的那么回子事。这人不在精,关键是人数要多。人数一多,影响力也自然就是要大了。

没有说话,张凡看着张居正点了点头。

张凡的意思非常的简单。倘若要是拿出的例子所关联的人太大了,那也不好。不管上面所牵涉到的人,如今还在不在朝中为官,那都是要有所震动的。一个不好,再弄得人心浮动,闹出什么大事来,那可就不好了。

而只是牵连小事的话,也未必就不能够成功。毕竟张居正他们首先要说动的是李太后,而对于李太后这种掌权的人来说,事情的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是什么性质的。之后,张居正只需要多举出一些例子,让李太后觉得,朝廷的腐败已经是达到了一种程度,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就够了。

毕竟说到底,朝廷大员虽然是重要的很,但是朝廷的基础乃是百姓,乃是江山社稷。而那些下级官员们却是实实在在地关联着这些东西的,倘若他们那里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也就意味着这江山社稷的根基出了毛病了。根基乃是根本,岂可动摇。

如此一来的话,不仅仅李太后那里能够说得过去,让她同意下来。就算是将这些事情放到朝廷上去说的话,有了那么多的例子,朝中的大臣们即便是在想要反驳什么,也是无力还击了。

想到了这点,张居正对于张凡所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倒是有了些赞不绝口的意思。而且张凡所出的这个主意,如今也正正好是时候。因为想要例证,他们所拿出来的事情自然是要距离现在近一些的好。那些为时已远的老生常谈,还有一些早就已经是处理好了的事情,如今在拿出来说事也就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而如今,正正好是个机会。去年,才是六年一次的“京察”进行过,而去年,个地方三年一次的“大计”也是在同年。虽然说因为朝廷的“老传统”,很多本来是有问题的官员都是逃过一劫,甚至很多人因为这件事情而是飞黄腾达,升官发财了。但是这并不意味这就没有人倒霉的,这些人正是张居正所需要的例子。

甚至于,那些个以为已经躲过一劫的,如今升了官的人,他们的事情朝中的人也并不是不知道,甚至可以说是全都心里面明白,嘴上不说罢了。这些事情张居正作为内阁首辅大学士自然是心里面清楚明白的很,如今他只要将这些事情整理出来,再凭借着他的一手好文笔,整理成一篇篇让人一看就觉得实在是太过恣意枉法的文章就可以了。

而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也是并没有闲下来。光是靠着张居正一个人来整理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行,他也是要帮忙一番的。

而张凡的帮忙,就完全不是这么回子事情了。他身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手中掌握着不同的大臣的许多“私密”的事情。毕竟是锦衣卫吗,监察大臣本来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毫不夸张的说,对于监察的大臣,干了哪些事情、贪赃了多少银两、娶了几房小妾,甚至就连第几房的小妾传什么颜色的肚兜都知道。当然,最后那个的确是夸张了一些。

不过这些,也从侧面证明了锦衣卫的实力,是多么大强大。

所以,张凡想要在这件事情上面对张居正有所帮助的话,那就不会仅仅局限于以前的事情、朝廷里的卷宗、或者是什么朝中百官们心中都知道的公开秘密了。他完全可以让手下经过一番调查,找出一些如今还没有被人发现的事情,然后放在张居正给李太后的文章当中。

比起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或者是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张凡这些还未被人们所广泛知晓、却也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的事情,不管是对于李太后还是对于朝廷里的文武大臣们,那无疑是更加地具有说服力的。

甚至张凡都有些兴奋起来了。他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倘若有人敢指责他所说的事情乃是假的、蓄意编造的话,张凡都有可能亲自站出来反驳他。

甚至于张凡还明白,在这件事情上面,即便是之前和张居正之间闹了很多矛盾出来的葛守礼也会站到张居正的这边来说话。毕竟嘛,张居正所要做的乃是好事,而他葛守礼身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他的本职工作。想来葛守礼自然是不会坐视不问的。

这就是张凡对于葛守礼的了解了,他明白葛守礼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即便是之前和张居正闹的不愉快了,但是对于葛守礼来说,公私分明才是真理。

事情,就在两人积极的谋划下,慢慢完成着。

第五百五十四章 需要稳妥

“河南德安府应山县知县赵为广。去年大计之时,弄虚作假,为应付朝廷钦差,强令域下百姓修葺房屋,以沙土充作余粮,并且公然贿赂朝廷钦差。”

“湖南常德府武陵县知县刘铁山,去年大计之时,公然贿赂朝廷钦差之余,竟然向钦差进献美色,以图自己政绩,却是置之百姓于不问。”

“河北……”

“……”

又是一年夏季。张凡总觉得,自从自己来到这大明朝之后,这夏天倒是比之上辈子要两款了不少。不过张凡总是觉得,自打他进京做了官之后,这夏天是一年比一年的要热了。或许这些知识他的心理因素吧。

不过如今,张凡倒是凉爽了不少。

行宫之中,李太后正坐在椅子上,身后的宫女正在为她打着扇子,身边还放着一碗冰镇的汤水,张凡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不过这座行宫的地方倒是不小,而且空间也大得很,如今早朝刚刚过去,外头的太阳正是最为火辣的时候,这里却是凉爽的很。虽然说炎热依旧在,但是偶尔有一阵凉风袭来,倒也的确是让人觉得清爽了许多。尤其是张凡的眼前,正上演着一处让他非常有兴趣的戏,兴致正高的张凡也就顾不了那些炎热了,饶有兴趣地看着。

今天的这一切虽然张凡是早早地就知道了,但是在今天的早朝上,张凡还真就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先兆的。一般来说朝中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大都是会有一些先兆之类的提示出现,就算是让人防不胜防,至少最起码能够让人在心思上面有所准备。

而如今,即便是张凡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就是他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角色,但是张凡在今天的早朝上却是丝毫都没有感觉到那种气氛。这种感觉不由得让张凡觉得有些诡异,想起来,每次要是有这种情况的话,在众人都没有察觉之下,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话,那必将是一场巨变。

而如今的情形,不管是从这种先兆上来说,还是张凡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来看,用巨变来形容,似乎都有些不足了。张居正只要提出了新政,也就是如今的第一步,改革吏治的话,不管他成不成功,也不管李太后同不同意,朝廷里也必将要掀起一场巨大的Lang潮。

当然,参与了张居正很多谋划,并且为之出谋划策良多的张凡,心里面明白的很。并且张居正为了今天,也是准备再准备。倒不是说他们自大,但是他们有信心,李太后定然会同意他们的做法。

那么一来,所带来的影响,可就不是几个词汇就能够形容的了。到时候朝廷里会发生怎么样的争论和**,谁都无法预料。

而如今,上完了早朝之后。张居正和张凡就联名上奏,要面见李太后。所以现在,他们都在这里,由张居正开口向李太后说话,而张凡只是站在一边。

朱翊钧也在场,他根本就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坐在李太后的身边,打量着说话的张居正。时不时的,朱翊钧也会像站在一旁的张凡投去一对询问的眼神。不过张凡并没有理睬他,仿佛就根本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一般,还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张凡的这种态度并没有让朱翊钧觉得恼怒,反而是让他觉得更加的疑惑了,毕竟张凡如今的作风可不像他以往那样。

即便是朱翊钧,到了现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他,但是他心里面却也明白,接下来的事情必然会相当“有趣”了。

而这么大的事情,冯宝作为和张居正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又怎么会不到场呢。不过如今,冯宝也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张居正向李太后陈述着,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冯宝也是来旁听的。

实际上,冯宝到此的目的,和张凡是一模一样的,那就是他们要在必要的时候,开口说话,帮助张居正让李太后同意他的,不,应该说是他们的提议。

这段时间,张居正当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那日他听从了张凡的意见,对于张凡所说的,从小事情下手,靠着数量取胜,让李太后明白此中的利害关系。张居正当场就觉得,张凡所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棒了。

从那天开始,张居正就一心放在这件事情上面。他让人从各部当中,找来很多的卷宗,并且都是他一个人逐个翻阅。找到那些距离现在不是太久远的事情,而且在选择上面也是要有所斟酌的。毕竟,事情太小了的话,恐怕就算是再多,也未必能够引起李太后的关注。但是若太大了,势必影响又不好,万一牵扯到朝中的什么高官,或者是什么皇室贵胄的话,不经麻烦的很,而且张居正所要遇到的阻碍势必会更加巨大。

张居正当然是不希望那种情况出现,所以他在挑选的时候,是更加的小心,挑出来的都是大小适中的案例。所牵涉到的人,最小的不过是知县而已,而最大的也不过是知府这一品级的官员。这种程度的案例,那是刚刚好,当真要是追究起来,也不会太过牵连到上头,乃至京城的大员们。但是这些可谓是实实在在的父母官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会实实在在地牵涉到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当中去。倘若官员们当真是一心为民,哪怕是偶尔犯些小错、收些贿赂倒也是无伤大雅的。但若是官员并不关心民生,只是一心想着自己升官发财的话,那么当地的老百姓可就算是遭殃了。横征暴敛不说,还有无数的农人失去自己的土地。

为何有明一朝会发生那么多的起义事件,这和官员的大批腐败是分不开的。

张居正向李太后举出这些例子,的的确确是可以让李太后明白,她如今所掌握的这个大明王朝下面的确是有着很多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看似微小,却是太过频繁了,倘若不治理的话,将来必然是会出问题的。

不过,张居正光是举出这些朝中已经有所记载的问题,似乎还不够。毕竟既然朝中有了卷宗记载了,那就意味着,这些事情,朝廷是已经知道的,而且大都是已经办过了的。

对于这些已经是有了定论和处罚的事情,虽然很多,但是张居正倘若只是单单拿这些来说事,似乎还是有些不够力度。就算李太后这里能通得过,将来放到朝廷上去议论的话,那些和这里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官员们也势必是会站出来反对的。

因此,张居正不能光是指靠这些东西,还要有些别的,有些新鲜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张凡和冯宝这两人就派上用场了。锦衣卫和东厂负责监察,手中掌握着很多东西。那些还蒙在鼓励一边继续做着升官发财的大梦,一边继续贪赃枉法的官员们,根本就不知道可以让他们立刻身败名裂的证据,早就已经是掌握在了这两个最让他们觉得恐怖的组织手中。

当然,暂时这些人是安全的,毕竟锦衣卫和东厂虽然名为监察,但是他们的性质也早就已经改变了。即便是掌握了这些消息,却也不会立刻就公开,然后抓人清算的。且不说这里面要牵涉到多少东西,毕竟敢于贪赃枉法的官员,肯定不会都是愣头青,只想着自己的,他上面也必然是有人在的。而且就算是那些敢自己单干的人,也未必要抓,毕竟勒索一番也是油水不少的。

不过如今,张凡和冯宝既然是都站在张居正这一边的,那么如今张居正既然要用到这些东西,他们自然是不会舍不得那一点点小利了。

最重要的是,让张居正呈给李太后的东西里面,不光是要有那些已经定案了的,也要有些还没有定案的例子在里面。说起来,张居正所举出的那些例子,只不过是为了做个铺垫而已,真正的杀招其实就是由张凡和冯宝所提供的这些消息。

这样一来,李太后才会真正感觉到如今的大明王朝是当真有问题的,而不是觉得虽然以前的问题不少,但是都已经是被解决了的。

其实这倒也不是因为李太后目光短浅,或者说她久居高位,早已经看不清下面的事实了。只不过是因为,她心中有着很多担心,她心里头明白,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能够想当然。前段时间朱翊钧想当然了一下,闹出了多大的祸事!所以如今,李太后的行事也是更加的谨慎了。

这一点张居正也是明白的。正是因为他明白,所以才要准备这些东西。

“湖北……”此时,张居正还在说着。

“张爱卿!”而这个时候,李太后倒是发话打断了张居正。实际上她听张居正说了这么多,心里面自然是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是她还不太确定而已,“你向哀家说这些到底要做什么?”

听李太后这么一说,张居正也是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应该进入正题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需要证据

听到李太后这么说,张居正这才是停下了刚才就一直不停的嘴巴.

“你和哀家所说的这些事情,虽说哀家平日里并不过问朝政,但是有些事情哀家却也是知道的。”李太后见张居正停下了,这才是开口说道,“那些事情,哀家不敢说全都知道,但是大都也是听说过的。这些不都是已经有了定论的事情吗,朝廷中下了断绝,这些个贪赃枉法的官吏也都已经得到了报应。可是现在,你又再一次提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后。”张居正说道,“刚才微臣所说的那些事情,虽然说已经有了定论,但是此中的关系重大,实在是不能不问啊。

“太后可曾试想,虽然这喜人不过是一些知县、知府官职的官吏,最大也不过是一个从四品而已。所说这官职不大,但是其算关系到的却是不小。试想,一个正七品的知县,虽然官职低微,但是其辖下却是有几百户的百姓人家,所治理的百姓更是成千之多。一旦这个知县有了什么私心的话,这千余百姓全都要受到牵连。倘若这知县一心为民,那到也是好;但若是此人一心只顾着自己,这问题可就大了,很多百姓都会因此而遭受不公。更不要说是一州府的知府或是同知之类的官员,倘若为恶的话,百姓所受到的伤害更是无法想象。”

“这些事情哀家也是明白。”李太后点了点头,认同了张居正所说的话,“所以无论是先皇在位之时,还是如今,朝廷都绝对不会允许那些贪官污吏祸害朝廷百姓,危害我大明江山的。再说了,卿家方才所说的那些事情,朝廷不都已经是查明了,有了定论了,也惩治了那些人的吗。如今怎么卿家又要旧事重提?”

“太后,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居正没有回答,而是如此说道。

张居正这么一说,李太后也的确是有了兴趣,再加上她如今对于张居正的信任,并没有让她有阻止的打算:“有什么话尽管说。”

“且不说这些是朝廷已经查出来的,光是那些没有查到的人,却还是不知道有多少。”张居正说道,“我大明疆域广大,治下百姓也是繁多,因此所需的官吏也是不少。可是太后请看,微臣刚才的确是说了不少,不过也没有几个。实际上,去年是朝廷每六年一次的‘京察’和每三年一次的‘大计’同年,但是真正查出来有问题的官员只不过五十余人,且三品以上无一人有问题。而真正办了的人,不过二十余人,还不到一半而已。”

“这些哀家也知道。”李太后听张居正这么一说,有些不可奈何地说道,“虽然有查到了却没有办的,或许那些官只是得罪了朝廷拍下去彻查的官员,又或者是他们所犯的事情当真就不是太过重要也说不定。再说了,被查到的人少一些,不是正说明我大明的官员都是忠君体国之臣吗。”虽然李太后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够看得出、也听得出来,她说到最后,也是语气降了下去,很显然,这就连她自己也都无法相信。

面对李太后的这番话,张居正只能是叹了一口气,用一副非常无奈的口气对李太后说道:“太后,还请恕微臣斗胆。想来太后心中太后刚才所说的话。”

张居正的话的确是非常大胆,他这么说就跟指着李太后说她撒谎了一样没有分别。

即便是李太后对于张居正十分的信任,但是张居正的这番话也的确是触怒了她。想来也是,即便两人之间的关系再怎么样,李太后说到底乃是先皇的贵妃,当今皇帝的生母,乃是堂堂的皇太后;而张居正不管怎么说,不论他的官位有多么的高,手中的权力有多么的大,就算他是官吏中的霸主,到头来还是个官吏。不管怎么样,张居正的这番话都绝对是触怒了李太后。

面带怒容,李太后看着张居正,第一次用不善的口气对他说:“张爱卿,莫非你不相信哀家的话?”

“微臣怎敢不信太后之言。”张居正赶紧拜下身去,说道,“微臣只是怕太后被奸人蒙蔽,无法看清事实罢了。”

张居正何等的心思。他明白一点,对于这帮子皇族来说,绝对不能够用出什么对峙的模样来面对,那样的话,只会让自己陷于不利之地。所以张居正从来都没有打算指责过上面的这几位什么。且不说当年的隆庆了,即便是对于如今的儿皇帝朱翊钧来说,张居正除了在经筵上表现的威严,从而能够让朱翊钧形成一种听从他的情绪之外,也绝对没有对他表现过任何的不敬之心。

张居正之所以要这么说,除了为平息李太后此刻心中的怒火之外,最重要的是要让李太后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

的确,不只是张居正,在场的人包括张凡和冯宝在内,可能就除了朱翊钧之外,全都明白刚才张居正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大明的朝廷,自从开国的那一刻起,一直就是污秽不堪的。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弄虚作假等等,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也不可能停下来。身在朝中的,无论是官员还是皇家,全都明白这么个道理。

李太后刚才之所以那么说,那是因为她作为大明当今的太后,如今的掌权者,她不可能出言贬低自己,说在自己的治下,贪官污吏遍地都是。所以刚才张居正的那番话是让她感到恼怒了,也说明那番话是直指要害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李太后她就不想要改变这种状况,毕竟掌权之人,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清明忠诚的。所以说,张居正如今给了她一个台阶,让她觉得自己会这么说全都是因为来自下面的人的蒙骗。如此一来,台阶有了,而且对于张居正,李太后也是需要他为自己办事的。

“你是说,哀家被下面的人蒙骗了?”李太后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至少旁边的人就算是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仍然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这帮好贼子,居然敢蒙骗哀家。倘若让哀家找出是谁,定要严惩不贷。”

既然台阶都找了,李太后自然是要顺势而下了。当然,她最后的那番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当真过。不过既然下了台阶,也就好说话了。

“不过即便如此……”“平静”了一番心情,李太后继续说道,“就算下面的人对哀家有所隐瞒,但是没有查到东西,朝廷也没有办法下什么定论。再说了,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只是妄靠臆断来下定论。”

“太后心思缜密,所言极是。”张居正继续说道,“正因为如此,微臣这里还有本要奏。”说着话,张居正从怀中再次掏出了一道折子,由一旁的冯宝亲自上前叫到了李太后的手中。

李太后拿过奏折,正是有所疑惑,但是随着她翻阅下来,脸色也是变得奇差无比。

奏折还没有看完,李太后就抬起头来,盯着张居正,问道:“张爱卿,这事情不可胡说。你这道奏折,一下子就弹劾了六个省,二十个州府,五十多个州县的上百知府和知县。虽然这些人官职不大,但是这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更不用提他们的治下还有无数的百姓了。这种事情空口五品,爱卿可万万要有真凭实据才行啊。”

“回太后的话。”张居正马上说道,“这些事情正如太后方才所说的那样,不仅事关上百的朝廷命官,更是事关无数的百姓。微臣若不是有真凭实据,岂能向太后说这些。”说着话,张居正拿出了早就已经准备了的一摞厚厚的文书,再次呈到了李太后的面前。

李太后并没有逐一翻阅,只是随便抽出了几份看了看,面上刚才还有些的疑惑如今是全然消失了,只剩下愤怒了。不过,她还是有一些事情要问问张居正。

“爱卿是从何处弄到这些的。”李太后问道,“莫怪哀家打听这些事情,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倘若这些不是真的,张爱卿也是受了他人的蒙骗,那可就不好办了。”

“回太后的话。”这个时候,张凡站出来了,“这些是张大人拜托微臣前去查探得来的。”

张凡这个时候站出来,自然是帮着张居正说明的。毕竟有他这个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出面作证这些东西是他所提供的,那么这真实性也就上升了不少了。

不过这一次,张凡抢着站出来,却也不是为了抢冯宝的风头,虽然里面有一半东西是冯宝找来的。不过,三人都明白,冯宝站出去显然是不合适的。毕竟冯宝是个太监,如今的冯宝出了待在朱翊钧的身边之外,最长的就是在李太后的身边了。倘若李太后问起他为何不将事情早些告诉他,那就会有些麻烦了。

不管怎么说,如今是开了个好头。最重要的是,李太后终于相信,朝廷里的确是有问题,而且是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需要办法

实际上,张居正给拿给李太后的拿到奏折上面,记载着上百个县官、知府的名字.这些人全都是如今还在任的,但是也同时都是有问题的。至于有什么问题,张居正没有奏折上写明,而是另外将一摞文书呈给了李太后。在那些文书上面,事无巨细全都是记载的清清楚楚。

虽然说李太后一个人不可能将每一份文书都详详细细地查阅一番,寻找到底有没有问题。但是张居正为了这一天等待了好久,也准备了好久,他自然是不希望发生任何的意外。所以他和张凡以及冯宝在挑选这些的时候,也是极为认真仔细的,每一个人他们是看的清清楚楚,确认的确是有问题了之后,才会将那人的名字写上去。

叹了一口气,李太后这才是问道:“既然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张卿家又打算如何处理呢?”

张凡不知道刚才李太后的那一声叹息到底代表了什么,或许是认同,又或许是有些悲哀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太后总算是认同了这种情况的真实。或许她之前就心里明白,但是她一直不肯承认,在她治下的大明王朝居然如此的不堪。现在,总算是将事情摆在了眼前。这才有了最起码的,可以谈论的条件。

“张卿家不会就想这么弹劾这些人吧!”李太后问道,“要知道,这些人虽然官位不大,但是却个个是地方上的知县、知府,与百姓之间的牵连深得很。倘若是有三、五个因为贪赃枉法而被朝廷所治,再找人顶替上他们的官位,这倒也没什么。但是如今,这牵涉到上百人之多,若是这么弹劾下来,上百人被罢官,天下人倒是痛快了,可是朝廷怎么办!这事情太过突然了,朝廷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出上百个五品、七品的官员去顶替这些人。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来两位卿家比之哀家要更能明白。”

李太后所说的话,没有人能够否认。她这番话看似是在为那些人辨别什么,而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些官员们毕竟是犯了事情的,这点有张凡和冯宝所提供的那些文书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太后对于张凡和冯宝两人,或者说是应该对于锦衣卫和东厂的相信。诚然,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私底下总是会存在一些不符规矩的小动作,有的甚至是公然违抗皇命的事情。但是在这种时候,这种需要拿出东西来公布于众的时候,他们也绝对不会做那些事情。

毕竟他们心里头清楚,朝廷的官员们对他们的态度一直都不好。就算是最好的时候,也不会怎么说话的。如今,他们既然要拿出什么能让那些人信服的东西,自然是不可能弄虚作假的。而且万一被李太后知道了,那麻烦可就是更大了,没有人希望那种事情发生。

所以这些文书上面所记载的东西,绝对是真实的,而且李太后也愿意相信。

但是她越是相信,就越是觉得这件事情棘手无比。正像是刚才所说的那样,既然是有了真凭实据,而且张居正的走着也呈上来了,那么一旦弹劾下来,这些人绝对都是跑不了的。丢官那都是小事,弄不好还要有几个掉脑袋的。

可是重点不是这里,重点是这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倘若是一下子让这些人全都丢官了,朝廷一时半会之间根本就找不出这么多的人来顶替这些人的位置,那么一来,这上百个县城可就要乱了。这在起义不断的大明朝,自然是一见十分让人担心的事情,没有人敢对此有任何的疏忽。

当然,还有个办法,那就是弹劾这些人,却并不是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罢官了事。但是张凡等人商量了一番之后,觉得那么做的话,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

诚然,不将这些人全都罢官,的确是可以让各地在仍然有地方官的情况下,依然正常地运转。但是,他们不得不担心一点。

首先,那些明明被弹劾了,却没有被罢官的人并非蠢材,他们心里头明白自己为何犯了如此大过却任然能够穿着官服、戴着乌纱帽的原因。而且他们心里头也同样明白,现在不将他们罢官,并不代表着朝廷会忘记他们。相反,这种事情,特别是牵连到政事的时候,那是绝对没有人会忘记什么的。将来,或许等到时局平稳的时候,朝廷自然是会翻出旧账。甚至于,以后若是有了什么需要的时候,就会有人翻出他们的事情,针对个别人来再次弹劾他们。

如此一来的话,既然这些人知道自己的官位是不得长久的,那么他们依然在其位,自然是要为自己留好后路了。偷偷地逃跑有可能,自暴自弃地开始公开地大肆贪赃更是肯定的,为将来做打算。

这么一来的话,更是远远比撤掉这些人的危害要来的更大。毕竟就算是用上一个没有什么才能的人,在张居正如今当政的情况下,这些人最起码的品行还是不错的。但是留着原来的人,并且开始肆无忌惮之后,那伤害可就不仅仅如此了,百姓必然会更加地深恶痛绝,到时候会引起什么样的情况也就无人敢预料了。

而且还有一点,想要留下一批也是不可能的。都说官官相护,很多官员之间都是有关系的,特别是这些底层的官员。虽然说这些人,人人都想要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但是他们毕竟势单力薄,需要相互联合起来才能够“共同进步”。将来其中若是有一人能够上位,凭借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其他人所拿住他的把柄,自然是也要提携一番的。

要是有的人被罢官了,有的人去没有。那些被罢官的人必然是会心生嫉恨。不要说张居正的奏折中弹不弹劾其他的人了,即便是奏折中没有其他人的名字,那些被罢官的人也会招供出来。要是那样的话,朝廷根本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微臣心中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张居正开口说道,“微臣如今也并不是要弹劾这些人。”

“那卿家你……”听张居正这么一说,李太后更加迷惑了。既然张居正不想要弹劾这些人,如今又为何会将这道奏折呈上来!再说了,如今奏折已经是到了李太后的手中,她也看过了。既然已经看了,那就不能当成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

“微臣之所以要跟太后说这些,是想要对太后说……”张居正解释道,“如今重要的并不是这些犯错的官员,而是朝廷中对于他们的约束有问题。”

“约束?”李太后听张居正这么一说,过了会才想明白,“卿家的意思是,朝廷的‘京察’和‘大计’有问题?”

“回太后的话,微臣并非那个意思。”张居正说道,“‘京察’和‘大计’乃是本朝开国之时就定下的,其本意就是为了考核官员,怎么会有错误。”

“那你的意思是……”李太后对于张居正的话更加迷惑起来了。

“微臣的意思是,这本身并无错误,毕竟是为了朝廷好。”张居正解释道,“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这‘京察’与‘大计’已成制度。京官的‘京察’每六年一次,地方官吏的‘大计’没三年一次,太过固定了,让那些官吏们没到这个时候都会有所准备。就像昨年那般,据说年关刚过的时候,这些地方上的知县和知府就已经开始准备,应付朝廷拍下去的监察之人了。等到完毕之时,出了查出来五十余人有问题,办了二十余人之外,其他的人却是一点点的问题都没有。微臣查过卷宗,别说是贪赃枉法了,其他的几百县官,就是连一文钱都没有贪渎过。太后觉得,这能信吗?”

张居正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是轻声笑了起来,就连朱翊钧也不例外。这倒不是他们缺乏紧张感,或者觉得此事无关紧要,实在是张居正说的话有些好笑了。

不管是谁都知道一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然,这句话可能有所夸张,也有可能力度不够,但是有一条,它所说的却是实话。别说是县官、知府了,就连再往下面的县臣、捕头不快,甚至是看棺验尸的杵作都会有些灰色收入。倘若说一个人做官几年下来,一文钱都没有收过的话,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不过,虽然面对张居正的话,几人都是笑了起来,但是这也没什么,没什么好叹息的,也没什么好悲哀的。毕竟收受贿赂这种事情,无论是这泱泱天朝、还是西域别国,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这种情况都是无法杜绝的。

既然贪污不过是本朝厉害一点,却不是本朝独有的,那么众人还有什么好悲哀和羞愧的呢。

“既然如此,不知道张卿家可有何良策否?”李太后问道。

第五百五十七章 解决之道

见到李太后终于开始询问自己办法了,张居正思量了一番,说道:“回太后的话.办法微臣也是已经有了的,不过微臣想在说出来之前,先想明白如今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点,张卿家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李太后说道,“方才卿家所言,如今朝廷对于官吏的核查,流于祖制,况且这日子也都是定好的,很容易就让人知道,并且加以准备,用来蒙骗朝廷。”

“不错,太后说的对。”张居正说道,“这正是微臣所言的第一个需要改的地方。还有就是,促使这些官吏们不惜朝廷之命,却也要冒险贪赃枉法,将自己置之于危地的缘由。朝廷对于这些官吏们的奖罚不清。倘若有了功劳,小的也不过是言辞以表,而大的就是升官了;但是对于官吏们所犯的错误,却也是如此,小的事情即便是查出来的也不过是言辞上面责骂一番,而大的事情要么就是贬官、要么就是罢免。正是因为如此,很多的官吏们都怕了,有的官吏甚至不是因为自己犯了事情或者想要升官,仅仅只是因为或许有过什么小小的错失,就害怕自己的官位不保,所以才会如此施为。他们的本意有的并不是为了蒙骗朝廷或者掩饰自己所做过的错事,仅仅是因为害怕了而已。”

听到张居正这么一说,不仅是李太后,在场的其他人也是思量了起来,即便是早就已经跟张居正商量过这件事情的张凡和冯宝也是如此。

说到底,还是赏罚不明。这实际上是封建王朝所共有的一个毛病,毕竟这个时代,是皇权的时代,掌权和说话的并不是一群人,而是某一个人,其中最大的那个就是皇帝了,当然,现在暂时是太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制度影响了整个国家和时代。出了皇宫,在朝廷当中,说话算话的也并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或者几个人数非常少的小团体。在到了下面,也是如此。甚至是到了民间,也是如此,就如同一个家族,管事的总是某一个人一样。

这么一来的话,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从上而下来说,倘若作为主导的那个人是个能人,那么在他的治理下,他所辖下的景象就会繁荣起来。但如果这个人是个庸才,当然了,庸才是无法获得如此权力的,他们的上位完全靠着其他的种种因素。总之,如果作为主导的那个人是个庸才,且不说他自己无法治理自己的东西,还会被其他的因素所迷惑,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还有一点,那就是当这些作为主导的人在针对自己的手下而做出判断的时候,由于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在他的判断中,主观的因素就会变得多起来。对于做对了的人,想要进行什么样的赏赐,完全都是由他说了算。或许那人只不过做了点很小的事情,帮人跑跑腿、送送信之类的,甚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对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做主的那人的心情不错,从而赏赐了他很多东西;同样的,对于一个有了大功的人,却也仅仅是因为做主的那人心情不好,所以不加言辞,没有赏赐,甚至连一句赞赏的话语都没有。如此一来,赏罚不清,在他麾下的人又如何能够全力为其效力,所想的只不过是如何讨人欢心而已了。

同样的事情,反过来也是同一个道理。下人做了小错,却是因为主人的心情不好而是重罪加身,受到了与之不相对应的惩罚;而那些当真是做出了什么大错的人,却是因为主人的心情好,或者说他在主人那里比较受宠信,所以其所受到的惩罚可谓是微乎其微的,甚至是根本就不计较了。

长此以往,家不为家、国将不国。这些听起来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却无人不晓。

“卿家的意思是……”李太后虽然听懂了张居正所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她还没有弄明白张居正想要说什么,或者说她还不知道张居正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微臣想出了一些办法。”张居正说道,“首要一点,朝廷对于官员们的核查不能停止,但是绝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再如过去那样,不但不能让官员们奉公守法,反而会让他们变得更加枉法。”

“哀家如今倒也是有些兴趣了。”李太后微笑着说道,“卿家还请说出来,如今陛下也在,正好能够参详参详。”

“朝廷以后对于官吏的核查依然要进行,但是‘京察’和‘大计’却不能够向以前那样,准时的每六年或者每三年一次。”张居正说道,“这个时间,不应该确定,甚至于不能够早早做出决定,让官员们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依微臣之见,以后的‘京察’和‘大计’不要定时,倘若太后或者陛下觉得是时候了,或者觉得朝中有了什么疑问之时,就应当立刻下旨开始核查百官,并且圣旨一下就立刻开始执行,不要给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任何的准备才是。”

“嗯,这倒也是个办法。”这一次,倒是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过话的朱翊钧开口了,“不过朕这里有个疑问。”

“陛下请问。”张居正见朱翊钧开口了,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反而是有些高兴的。

“以前朕做太子的时候,不论是朝中的先生还是太傅给朕授课,都跟朕提到过一点。”朱翊钧说道,“那就是为人、为官、为君之道。这些都是圣贤之言,想来自然是没有错误的。总之就是一点,无论是为人、为官还是为君,皆要心中有着那份诚心才行,光是面上做出来却是不可。

“而如今如张先生所言,朝廷倘若是如此施为的话,核查官员的时间不定,或者相隔一个月,或者相隔三五年,的确是可以让那些贪官污吏们心生警觉,毕竟他们也无从知晓朝廷什么时候会来核查他们。那么一来,他们也的确是能在表象上做出一副忠君体国、爱民如子的模样。可是说到底,他们的心里面还是想要升官发财的。这么一来的话,不就变成朝廷逼着他们去骗人了吗?这岂不是有违圣人之道吗?”

朱翊钧这么一问,在场的人都是将目光转向了他。李太后的面上是微笑着的,看不出她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思,不过应该不是什么责怪的意思。

冯宝和张凡却是一脸的玩味,显然朱翊钧的话让他们很是有兴趣。

不过张居正却没有。老实说,张居正他是想到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人问出来。当然,他对于李太后是明白的,知道她不会这么问。但是他的确没有想到朱翊钧会问出来。

如今朱翊钧这么问了,但是张居正一时半会之间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了。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他也从来没有准备过。

“陛下,这个问题还请让微臣来解答。”这个时候,张凡站了出来,对着朱翊钧说道。

“太傅请说。”朱翊钧自然不是为了为难什么人,他就是单纯地想要弄明白这个问题而已。如今既然张凡站出来了,他自然是没有理由阻拦。

“陛下方才所言,微臣无法反驳。”张凡说道,“无论为人、为官还是为君,心中自然是要清明,不能被外物所扰,那样才是正道。但是就如陛下如今所见这般,这天下能够做到这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是有几个,却也是被他人认定是古板,不懂得变通的人。

“如今,张大人用了这么个办法,让朝廷这么着逼着他们去做好事。虽然说这样无法改变那些贪官污吏的本意,却也让他们所做出来的事情与好人无异。方才张大人所呈上的奏折陛下也是看到了,想必陛下也知道如今朝廷也并不是如同看上去的那般平静,这些都是无奈之举。

“还有一点,其实在微臣看来,是什么让这些贪官污吏去做好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做了好事。而且,倘若陛下能够认同张大人的办法的话,并且让朝廷一直能够如此,那么那些官员就根本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对自己核查。这么一来的话,他们不可能冒险,只能够一直做好事,以防朝中突然变卦。如此一来的话,就算是他们心中还存有着那份想要贪赃枉法的心思,但是在微臣看来,却也是没什么了。毕竟他们也只是敢想想,却是不敢做出来。这对于百姓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老实说,张凡的这番话,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所说出的话,这在封建时代,尤其是这个时代,虽然人人都能够明白,却是绝对不会拿到明面上面来说的。

但是张凡此刻敢说出这番话来,是因为他心里面明白,如今张居正既然都已经跟李太后说了那么多了,包括朝廷如今的现状以及长此以往会有的危害,张凡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些话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计手段

果然,张凡的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朱翊钧的面上疑惑了,而且是深深的疑惑.倒是旁边的冯宝和李太后的面上,却是丝毫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

毕竟,冯宝和张居正都是和张凡所商量过的,他们即便是没有谈论过这种情况的发生,却也不是蠢人,早就能够想得明白今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即便不是这样,即便朱翊钧会这么问是一种突发的情况,二人也不会有丝毫的惊慌,而张凡会这么回答,二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原因就是,这两人都是务实的人。

而实际上,张凡所说的这番话,要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凡事,不需要去询问过程到底如何。毕竟,实实在在地做成了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之余到底是怎么做成的,其中又遇到了什么困难,什么抉择,这些都不重要了。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听起来太过血腥了,但是所以一法通则万法明,其道理都是一样的。

往大了说,哪朝哪代的开国皇帝,在其功成名就之前、在其疆域广阔的帝国背后、在其华美雄壮的宫殿之下,又有着多少的人因为他而断头流血,丧失了性命!但是,在这面前,没有人回去关注这些,人们只会看到皇者的成功,却看不到,或者说是不愿意看到这个皇者为了得到自己的帝位,牺牲了多少人,又杀了多少人。

而往小了说,那些做生意的商贾们,倘若只是想要做些小买卖,补贴家用倒也罢了。但若是当真是想要大富大贵,又怎么能不用些卑鄙下作的手段呢。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毕竟这天下做生意行商的又不止那一个,你不做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做出那些事情。倘若别人做了你不做,那你也只有等着别人来将你吞噬。

这些道理谁都知道,就更不要说历经了官场经历的冯宝和张居正二人了。纵然是对于张凡这个进入仕途并没有几年,一路之上也是顺风顺水的人来说,对此并没有深切的感受,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张凡不明白这些。且不说张凡上辈子,这种道理不需要去学,就能够明白;如今进入了封建王朝的仕途的他,虽然没有面对过太多的这种情况,但是他看到的却也是不少,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而李太后又怎么能够不知道此间的道理。她随是平民出生,但是早早地就进宫做了宫女。在没多久就进入王府,随后就被朱载垕看上了。而她跟了朱载垕之后,特别是当朱载垕登基为皇,而她也被封为皇贵妃之后,这种事情,她实在是见的太多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皇宫之中多是非,没有什么要比在皇宫之中还能够看得清楚人间百态的了。

因此,这种事情对于张凡他们三个人来说,全都明白,也全都能够说得出来。甚至于,或许是换了张居正或者是冯宝来叙述的话,可能比之张凡还要详细深刻许多。

毕竟,在官场之上,不计后果而施为的人,那是更加的肆无忌惮。之所以朝中并没有每天都发生这种事情,那主要是因为当官的人全都心有顾忌。他们所讲求的是稳,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要直掐敌人要害。倘若没有探明这点就贸然出手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倒打一耙,更有可能危及自身。所以在朝廷里面行事,那是更加地要稳重。说起来,朝中的这种情况比之皇宫的院墙之内,还要紧张一些。

向两方不合的势力,平日里的争锋相对、因为各执己见而争吵不休,就根本算不上什么阵仗了,那只不过是他们在相互试探而已,距离真正的出手还相距甚远呢。

但是如今,问出这个问题的乃是朱翊钧,这就让张居正和冯宝无法作答了。毕竟,张居正如今正在朱翊钧的面前树立形象。虽然到现在,效果已经是非常显著了,朱翊钧已经是对张居正很有认同感了,但是还未到时候。如今让张居正告诉他,为达目的用什么手段都可以,这岂不是要张居正自打嘴巴,摆明了说自己在经筵上所教导他的都是虚的吗?张居正可不会那么傻。

而冯宝也不能。虽然说如今冯宝极为受到里天后这个当权人的宠信,并且冯宝如今一天当中有很多时间也是陪在朱翊钧的身边的。但是朱翊钧对冯宝是什么反应,相信冯宝自己比外人更加明白。

如今,朱翊钧对于冯宝是有些害怕的,倒不是害怕冯宝本身,毕竟他身为皇帝,冯宝在怎么样不会对他作出什么来。朱翊钧所害怕的是,自己稍稍有所不对的时候,冯宝就威胁他要到李太后的面前去告状。这对朱翊钧来说是最致命的,毕竟他很敬爱自己的母亲。但是从出生至今,李太后对他虽然关爱,但是从来都是严词无比的。

这种情况,让朱翊钧对于冯宝的害怕也慢慢地转变成了一种怨恨。当然,如今这个阶段,朱翊钧对于冯宝的害怕还是要大于怨恨,而且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将来,总有一天,朱翊钧对于冯宝的怨恨要超过对他的害怕。什么时候?自然是他感觉到冯宝不能再对他产生威胁的时候。再说白一点,那就是朱翊钧不再要惧怕自己的母后的时候,也就是他亲政的时候。

那个时候,恐怕他对于冯宝的满腔不满全都会转化成为愤怒和怨恨。至于那个时候的冯宝会有什么下场,这个如今还不是过问的时候。

总而言之就是一点,那就是如今的朱翊钧讨厌冯宝。这一点冯宝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所以说冯宝有自知之明,他明白如果这件事情由他站出来向朱翊钧解释的话,朱翊钧根本就不会相信,甚至于还会反对。这就有可能坏了张居正和他的大事。

只是不知道冯宝为何在这上面有自知之明,但是对于自己的将来,却是一点都没有。

当然,李太后却也不可能去对朱翊钧解释什么。她毕竟是朱翊钧的母亲,而且是皇太后,自然要有属于她自己的威严和矜持。如今让她去告诉自己做皇帝的儿子,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且不说对于朱翊钧会有什么样的转变,就是她自己也开不了这个口。

环顾四周,如今在场的人当中,能够给朱翊钧做解释的人,最合适的就是张凡了。

张凡的身份,以及他和朱翊钧之间的关系,这就让张凡所说的话可以被朱翊钧相信,却是不会觉得张凡是要欺骗他什么。再说了,就连李太后也觉得,让朱翊钧掌握一些人情世故也并非坏事,毕竟他将来是要君临天下的,光是靠着那些圣贤教诲,还远远的不够。

“可是……可是太傅……”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顿时迷惑起来了,“太傅以前教导朕,不是说……”说到这里,朱翊钧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他自然是相信张凡的,所以说刚才张凡所说的话,他也是相信的。但是张凡所说的话,却跟他以往所受到的教育大相径庭。毕竟以往不论是张居正还是张凡对他的教导,那些圣贤话语,全都与张凡如今所说的这些背道而驰。

这让年纪幼小的朱翊钧深深地迷惑了,此刻的他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什么了。

“微臣明白陛下要说什么。”张凡见到朱翊钧为难的模样,赶忙开口说道,“其实,微臣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与陛下往日所受的教诲并无不合。”

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更是听不懂了。明明两种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理论,张凡却告诉他并无不合,这让他如何能够明白。

“圣人教诲固然重要,也是陛下往后为君的根本。”张凡解释道,“但是光靠圣人教诲,却是不足以治理天下的。想来刚才张大人对太后所说的话,还有呈上的奏折都已经告诉陛下,如今朝廷当真的局势如何了。试问陛下,圣人教诲要宽厚仁和,即便是对待奸佞之臣也要仁慈。但是陛下觉得,倘若是对待他们仁慈,他们就会悔改吗?”

面对张凡的问题,这么一个浅显的问题,朱翊钧却是思量了很久,才摇了摇头。

“正是如此。”张凡见他摇头了,说道,“甚至于,倘若对他们仁慈,他们不但不会悔改,反而会更甚。因此朝廷才需要用非常的手段,来让他们明白倘若继续贪赃枉法的话,会有雷霆之怒降临其头上。圣人教人仁慈,却没有说面对这种人却也要心慈手软。

“虽然说如今这么做的话,太过不合了。但是这种手段虽然让人觉得不妥,却是能够让这些贪官污吏停下,让百官们得意警惕,如此才能好好地为官,为国为民做些实事。

“如此手段虽然看似不妥,而实际上却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张凡这么说,实际上很多事情他还说的并不完全。但是如今,他也只能这么跟朱翊钧说了,毕竟很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之间能够解释清楚的。剩下的,只有在以后的日子里,在对朱翊钧循循善诱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吏治之法

如今可不是讨论什么仁义或者为君之道的时候,毕竟现在,既然张居正提出了这个提议,那就应该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赶紧想出解决的办法.好在张居正也已经有了办法了,不过众人可没有功夫去给朱翊钧解释这些人生哲理。

就如同刚才,张凡对他所说的那番话一般。说的只是一些大道理,并没有嘻嘻对朱翊钧解释。不过即便是这些大道理,在朱翊钧看起来都是有些无法让他想通的,毕竟在他看来,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为何这两个能够共存下来。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去给他细细解释,李太后也没有让他继续在追问的意思。就从现如今的状况来看,张凡对他解释这么多也就已经够了。重点不是要朱翊钧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就弄明白这一切,重点是要让朱翊钧知道,有着这种观点的存在,那就足够了。

显然,现在的朱翊钧根本就不明白,他的心里面有着太多的疑问需要人来帮助他解答。当然,现在自然不是时候。但是等过了这会,显然这个“重任”还是要落在张凡的肩上。虽然张凡对此也是稍稍有些头疼,但是也仅仅是稍稍而已。张凡相信自己能够说得通朱翊钧,不论是从朱翊钧和他之间的关系,对他的信任来说,亦或是从朱翊钧个人的因素来说,张凡都觉得自己说通朱翊钧,让他能够接受这一切,不要在将来在这方面遇到什么麻烦,张凡觉得自己能成功。

“可是……”显然,朱翊钧不这么认为,他也不知道几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打算。毕竟如今正有着一个巨大的疑问,一个能够颠覆他心中这么多年所坚信的东西的疑问存在,他自然是想要马上就弄明白。

“皇儿。”李太后开口打断了朱翊钧的问话,“现在张卿家正要说话,皇儿若是心中有什么疑问,就暂且放在心里,稍后自然会有人为皇儿解答。”

“是,儿臣明白。”听到自己母亲已经这么说了,朱翊钧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他面上露出来的那副模样,显然不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毕竟自己的母后发话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看了看张居正,李太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回太后。”张居正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微臣这段日子思量,觉得整顿朝廷吏治乃是当务之急。其中又以其四为主。”

“哦?又有哪其四?”李太后问道。

“尊主权、课吏职、行赏罚、一号令。”张居正说道,“这四项是必要之举,绝对不可动摇。”

“张卿家所言不虚。”李太后听他这么一说,面上反倒是疑惑了起来,“只不过……所说以前没有人如同张卿家这般说出来,但是朝廷里不是一直在说这么个吗?”

“这点微臣自然是明白。”张居正继续开口说道,“无论历朝历代,这四项从来无人敢说不遵。但是想来太后也明白,如今的朝中到底来由多少人还遵从这四项。”

听张居正这么一说,李太后也就不再说话了。是啊,光是有条条框框的还不够,毕竟倘若无人去遵守的话,那么在繁复严谨的律法也是形同虚设,犹如废纸一般。

“那不知张卿家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朝中的官员们能遵从这些?”李太后问道。既然张居正这么说了,那就代表他已经是想到了办法了。她如今只要问出来就好了。

“就如同微臣刚才所说的那样。”张居正说道,“虽然如今朝中的官吏大多都有些事情,不论事大事小,终究不是好事。倘若全都弹劾的话,凭着吏部或者都察院去审理,估计这些人要么就是被罢官,要么就是被贬官。到那个时候,朝中没有那么多的人顶替这些人的位置,恐怕会乱起来。”

“哀家也正是在烦恼此事。”李太后也是露出了一脸苦恼的模样,“可是,这些人既然已经被说出来了,又怎么能够放任不问呢?”

“问,是自然要问的。”张居正说道,“只是,惩治他们的时候,不能再像过去那般了,应当‘以事责人’才是。”

“‘以事责人’?”听到张居正说出这么个词,李太后不由得在嘴中咀嚼起来。

“不错。”张居正说道,“首先一点,何人犯错,那就应当罪指其人,不应当波及到旁的人。除非那人当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否则还是莫要伤及无辜的好。再有,赏罚之事,不能入原先那般极端。微臣记得早年间,太祖、成祖治下,官员们若是有了过失,却也不都是大刑伺候,要么丢官、要么去命,那些罚俸惩处之举,并非不能用。当然,这也要确保那些官员不再贪赃枉法,同时也要抄没他们往日所贪渎的脏银,要不然可就没什么用了。”

“这倒是。”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么一说,哀家倒是想起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犯了错的官员,不是贬官、罢官,就是抄家问罪了!”

说到这里,李太后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张凡和冯宝两人:“张卿家、冯宝,想来你们两人比哀家要清楚的多,哀家问你们,不让你们回去查,就现在说说。大明朝有多少官吏只不过贪渎了少许银钱,却是因为和朝中的某些人不合,而被抄家问斩的又多少?”

说实话,李太后如今这么问倒也不是什么讥讽张凡和冯宝的话,她还真是想要了解一番而已。但是她这么一问,张凡和冯宝一时之间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在大明朝,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某个官员只不过有些黑暗的过去,甚至只不过是贪渎了几百上千两的银子,甚至也没有干出来过什么罪恶滔天的大过,就因为和朝中的某些人不合,因此而被人弹劾,丢官不说,还丢了脑袋,并且牵扯了自己一家几十口子为自己陪葬或者受罪。

且不说是朝中的权力斗争,光是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事情就不知道干出来过多少。张凡倒还好些,心中没什么愧疚。虽然说自从他坐上了锦衣卫的头把交椅之后,这种事情确实也还有发生,但是大都是在他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手下按照“惯例”去办的。经手张凡的,的的确确是没有一件这样的冤案,甚至于只要是张凡过问过的案子,从来都没有一个人丢掉性命的。但是张凡毕竟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李太后既然这么问了,那么他也是责无旁贷。

但是冯宝可就不同了。他虽然较之以往的那些东厂总管要谦逊、仁慈了不少,但是总归,东厂就是东厂,而且冯宝也不是一个像张凡这样仁慈的人。在他看来,该做的就要做,没什么好犹豫的。

自从冯宝掌管了东厂之后,这种事情比之以往也确实是要少了不少,这其实也是冯宝一直所觉得骄傲的。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如今李太后这么问了,他自然是不好说话。

再说了,特别是这段时间,冯宝因为得到了李太后的信任,权力日盛,再加上他前段时间还在不遗余力地清算朝中存在的“高拱残党”,一心想要让自己在朝廷里通畅无阻。所以这种事情比起以前来也是要多了不少。如今李太后这么问了,冯宝也是无法回答,只能是十分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不过李太后如今也就是这么一问而已,她并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明白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而且她现在也没有责怪他们什么的意思,只是说出这么个事实罢了。

“张卿家所言甚是。”李太后扬了扬手中的奏折,说道,“如此一来的话,即便是将这些官吏全都弹劾,只要按着张卿家的意思去办,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人需要贬官、罢官,惩治一番,让他们继续在任上,戴罪立功吧。”

“太后英明。”见李太后同意了自己的话,张居正自然是高兴,赶忙说道。

“但是……”李太后继续说道,“光是如此想来还不够吧。如今倒是有了不伤筋动骨的办法了,可是这伙人倘若不知感激,还要继续贪赃枉法的话,那岂不是朝廷给了他们一个继续贪渎的机会吗?”

“这是。”张居正说道,“这个办法只能够解除当下的燃眉之急,却是治标不治本的。倘若光只是这么做,显然不够。甚至于那些受了惩处的官吏会觉得,朝廷暂时离不开他们,会更加放肆地行事起来。”

“既然如此,不知张卿家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李太后问道。既然张居正说的如此自信,显然是早就有了办法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和自己说那么“废话”了。

“回太后的话,微臣的确是有了办法。”说着话,张居正再次掏出一本奏折,让冯宝递了上去。

翻开张居正的奏折,李太后看了看,眉头轻皱,不由得问道:“考成法?”

第五百六十章 考成之法

要说到大明中兴,那必然就是指的朱翊钧这么明神宗万历皇帝在位的时候了.而再要具体一点,那就必然是指的张居正了。正是因为张居正在朱翊钧登基,掌握了朝中的大权之后,所施行的一系列改革之举,才使得大明王朝会焕发出生计。

当然,最终,因为种种的因素,张居正做了这么多,还不得善终,并且也似乎没有帮到这大明王朝多少。不过这些事情,先不说如今因为张凡的原因会不会有所改变。就算历史还是会回到原本的道路上,但那也起码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还没有必要去讨论这些。

如今,所需要讨论的是张居正的新政,他的改革之举。张居正的改革,似乎在后人的眼中,经济方面才是他最大的成就,尤其是他所提出的在全国执行“一条鞭法”,也着实是效果显著。不过说到底,张居正所进行的吏治改革,这才是重中之重。毕竟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吏治才是国家重要部分。这些官吏代理这整个帝国管理治下的百姓,帮助皇帝统治好这整个帝国。倘若这些人有了问题,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会有问题。

所以改革吏治,那才是重中之重。

而在张居正所提出来的改革方案中,这“考成法”就可谓是他最为重要的理论了。甚至都可以说,张居正对于吏治的改革,全赖这“考成法”。

如今李太后既然读出来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张居正将要名垂千古的开始了。当然,在场的**都不会预料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只有一个张凡,心里面倒是明白一点。他虽然不是太过通晓历史,但是这“考成法”的名字他却也是听过。就在这一瞬间,他倒是觉得有些戏剧性,自己竟然就站在这里,见证着张居正将要名流史册的开始。甚至于,就连张凡自己都是是参与其中,他是在帮助张居正。

这种从只能够在后世看待,到如今自己置身其中的变化干,着实是让张凡的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正是如此,太后。”见李太后口中念出这三个字,张居正说道,“微臣想到了一些办法能让朝廷改革吏治,总的来说,就是这‘考成法’了。”

“这‘考成法’究竟如何,里面都有些什么?”李太后问道,“张卿家不放跟哀家细细说一遍。”

“这……”听李太后这么一问,张居正反倒是有些迟疑了,倒不是别的,只是……“太后,‘考成法’的详细微臣都已经写在了奏折之中。”张居正的言下之意,就是要李太后自己去看。

“哀家看到了。”李太后并没有翻开奏折,而是目光仍然放在张居正的身上,微笑着说道,“不过哀家想听听张卿家自己说说。再说了,这奏折之上的官话太多,哀家却也未必能明白其中究竟有什么乾坤,能让张卿家如此自信,用了此法就能改革朝中的吏治,让朝廷能够‘课吏职、行赏罚、一号令’了!”

这番话,李太后是面带着微笑说出来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是在故意刁难张居正一般。而实际上不是这样,别说是如今在场的人当中,对于李太后算是比较了解的冯宝和张居正了,就连张凡都知道,李太后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她的确是对于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而显然,就连对于自己的母后并不是太过了解的朱翊钧,他也是明白自己的母后很想要明白其中究竟有什么内容。当然,即便是朱翊钧他自己,也是很想要知道。

张居正明白了之后,却也是乐的解释一番。毕竟有些事情,亲口说出来,确实要比只是写在纸上让人观看而来的更加有说服力。而且……

“还有,张卿家。”李太后继续说道,“不要跟哀家说那些大道理,说点细致一些的事情。”

“微臣遵旨。”张居正躬身作揖,开口说道,“微臣如今已经想到了一些细致的地方,其中又有两条最为重要。”

“哦?哪两条?”李太后问道。

“第一。”张居正再一次清了清喉咙,说道,“朝中负责监察的自然就是都察院了。且如今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葛大人,为人老成持重,忠君体国,绝不会包藏祸心。”

张居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倒还没什么,但是朱翊钧却是对着他翻了翻白眼。特别是当张居正说出“老成持重”这四个字的时候,朱翊钧的一双眼睛都快要翻得没有边了。这让看到了的张凡,也是心中一阵好笑。看来朱翊钧确实是因为之前挑选人接任礼部尚书的那件事情,对于张居正的意见实在是不小。

不过也难怪,对于处世未深的朱翊钧来说,他自己第一次碰到的麻烦就是这件事情,而且这还是一件无论是关系还是后果都非常重大的事情,并且那天发生的事情,恐怕朱翊钧是很难忘却了。而如今,张居正居然还能够“不知羞耻”地在他面前告诉他葛守礼老成持重,老实说朱翊钧对于张居正是有些鄙视的,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不过好在如今的时间和场合并不适合他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且不说一旁有李太后在,朱翊钧不敢那么做,就连张凡也是在对他摇头,并且在暗中对他打手势,让他克制一番。

“于是,微臣就想,这件事情自然是要接着都察院来达成。”也不知张居正是没有注意到,还是说他现在没有那份闲心去管别的闲事,总之张居正没有在意朱翊钧,而是继续对李太后说道,“微臣想出了一个办法。不论是朝廷六部还是都察院,其下的官吏所要办的事情,都应当有个期限。而且无论是这些人所要办的事情,还是这些期限,全都应当分别记载三本账簿之上。

“其中,这三本账簿,一本应当有六部与都察院共同留作底册。而另外一本,应当送交六科,毕竟倘若是有什么人做出了什么差错,六科的官吏一来能够察觉出来,二来六科的官吏们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些犯了错的官吏们的。”

说到这里,张居正也也是会心一笑,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了。当然,六科的职责就是要审核六部的官吏,而且六科的**都是一些心中正义感极强,或者就是被朝中的其他官吏们“迫害”过的,所以他们对于朝中的其他人犯错,自然是要更加“上心”了。

“最后还有一本应当呈交内阁,以便出了什么事情之后,内阁能够直接查阅,少了许多麻烦。”张居正继续说道。

“嗯,这倒也是不错。”李太后仔细地听了张居正的话,细细地想了想,才说道,显然,她在这件事情也是很上心的,并不马虎,“还有吗?”

“第二。”张居正继续说道,“六部和都察院所保留的那本账簿,按照上面的记载,逐月进行核查。上面所记载的官吏或者事情,对应所属官吏所办过的事情,每每完成一件,都需要立即登出一件。反过来也是如此,也必须要如实报上来,倘若敢有人违抗,则要以违罪惩处。

“而且不仅如此,即便是六科,也可以根据账簿上面所记载的东西,要求六部没半年上报一次执行的状况,倘若是发现有违命不遵之人,也要根据事情大小进行议处。

“等到六部和都察院,或者是六科发现了什么问题之后,便可上报内阁。倒是,内阁亦同样依照那本账簿上面所记载的事情,对于六科的核查进行核实。

“朝廷中的事情,难以详述。其中的各方势力,相互牵连之余,其中更是牵涉难辨,无法让人看得清楚。微臣此法,虽然说分成三份,其中的假象必然会小了很多。毕竟这三方虽然说是相辅相成,但是其中也牵涉到很多相斗的事情,所以关联自然就小了很多。到最后弄虚作假的事情虽然还可能会有,但是绝对要比之如今的状况好出太多。

“毕竟对于这三方来说,相比起相互牵连,相斗要来的更加实在一点。那么一来,相互之间的包庇也要小了很多。到时候查起来,真实的也就会多起来。再说了,毕竟三本账簿,倘若只是更改其中的一本或者两本,但是所记载的事情与第三本不符的话,依然没有效力。但是倘若想要将三本账簿上面所记载的事情全都做了改动,这在微臣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居正所说的并不容易,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朱翊钧在内,心里面全都明白,改动一本或者两本或许还算是容易些。但是想要将三本账簿上面记载的东西全都做了更改,这可就不是张居正所说的不容易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中尤其是放在都察院的那一本,有着葛守礼在,这就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想来的话,张居正所出的这个主意的确是不错。倘若能够施行下来,朝廷的氛围也必然是会有极大的改观。但是,理论和实际总是会有些不同,将来到底会再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那可没有人能够预料的到。

第五百六十一章 但求无过

“嗯,这个法子却是可行.”李太后听完了张居正的详细叙述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分成三本账簿,将来核查起来,倘若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的确是一目了然。这么一来,想要赏罚分明也就不是难事了。而且,三本账簿,尤其其中的一本还在都察院的葛卿家手里,就算是有什么人想要改动,那也是难上加难了。”

不错,所谓一而再,却不可再三,用在这里其实是一个道理。就算是有人为了想要掩盖自己所做过的什么事情,或者是想要夸大自己的功绩。或许这个人的确是有能力,并且手眼通天,想要改动其中的一本或者两本账簿,也还算是容易。但是毕竟账簿有三本,将来核查起来,三本账簿都要拿出来同时核对。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其中的一本是在葛守礼的手中。这就意味着,将要改动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这么一来虽然可以算是万无一失了,但是在场的人心中都不由得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既然说葛守礼手中的账簿几乎是不能更改的,那么反过来,也就是说在六科和内阁当中的两本账簿并不怎么牢靠。虽然这么说也并不能够改变什么,将来核查起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这件事情反过来说的话,也就是等于在说,六科和内阁并不牢靠。

其实这么说也并没有什么过错,毕竟六科和内阁本来就是如此。更不要提,六科当中究竟是有多少心生不满的,借着主持正义之名来泄私愤的人了。而内阁,听起来是朝廷管理天下的最高组织,但是实际上,有明一朝的内阁斗争就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如今,最多也是因为张居正为内阁首辅大学士,而且不论是朝中还是内阁当中也都是没有人会跟他过不去,内阁这才是平静了下来。但是实际上,有着一个主导存在的内阁,比之有着两个人相斗的内阁,那是更加的要让人难以防范。毕竟只有张居正一个人的话,倒不是说不相信他,而是因为一个人就非常容易会被很多的事情所误导。

而且张居正也并不是一个丝毫不会牵涉到任何势力里面的人,毕竟就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他跟冯宝是站在同一边的。而如今,冯宝在朝廷里是大权在握,并且冯宝也还在不断地思索着如何加强自己的权力,清除掉朝中对自己不满,或者与自己不合的人,并且想要安插很多自己的人手进去。

而张居正,虽然不说他到底有多大的野心和抱负,但是他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有主见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是一个每天都需要处理无数国家大事,甚至他的每一项决定都关系重大。而太有主见的人,会在平日里不知不觉地加进很多的主观思想,无法客观公平地看待问题。

于是,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张居正如今回这么跟李太后说,说明他并非毫无自知之明,他自己也已经是了解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说,即便是现在,张居正自己都说了对于六科和由他所领导的内阁不放心,但是最起码,还有着一个能够完全让人放心下来的葛守礼存在着。这么一来的话,似乎也就不是需要太过担心了。

而且这种事情,还是说出来的好。将来万一当真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也好有个说法,不会显得太过尴尬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居正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心里面还是感觉到了十分的尴尬。但是也就仅仅是尴尬而已,没有进一步的情绪。毕竟张居正这么做都已经可以算成是自打嘴巴了,他既然如此,其他人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落井下石了。

“不过,张卿家。”李太后继续问道,“这个法子,哀家也是第一次听到。光是这么听着,也确实是万无一失。但是当真要施行起来,想来必然是会碰到不少麻烦。哀家不是指如何向朝中的文武百官去宣读这么个决断,哀家知道如此一来下面必然会有异议,但是那是哀家需要操心的事情。哀家只是觉得,这个办法倘若施行起来,必然会遇到什么麻烦。或许这个法子还有些现在还发现不了的空缺;或许时间久了,会有人找到空子往里钻。

“因此,哀家要张卿家在哀家下决断之情,回去再好好想想,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缺漏,做好是能够万无一失才好。”

“回太后,微臣晓得了。”张居正说道,“微臣回去之后,必然会再好好看看,倘若是这个法子还有什么缺漏的话,微臣必然是会及时想办法补上的。”

“嗯,这样就还。”李太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情。”

“还请太后明言。”张居正说道。

“这个法子或许不错,但是刚才张卿家你还说了一件事情,似乎这‘考成法’当中并没有提出解决之道。”李太后说道,“就是关于朝廷对于官吏的核查。方才张卿家所提出的‘考成法’,这在哀家看来,大都是针对在京的官员的。而且,我大明朝将于辽阔,治下的百姓繁多,而官吏也是不少。倘若也想要依着这个办法,恐怕是不行了,总不可能将那些五品、七品官员的行事全都记在账簿之上!

“当然,这也可以委派各省的驯服知州代为记录,也按着朝廷里面的办法来办。但是想来地方上的事情,比朝廷里面还要繁复的多。而且地方的官吏之间的牵涉比之朝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万一他们相互联系,共同弄虚作假的话,岂不是更加难办了。”

“太后圣明。”张居正说道,“微臣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这记账的办法在地方可就不适用了。所以微臣想到了其他的法子。”

“哦?又有什么办法?”李太后问道。

“既然如今有了这个法子,将来朝中的‘京察’也就不需要了,那些人就算是想要弄虚作假也是难上加难了。”张居正说道,“但是对于地方来说,‘大计’却是不可废除,但是则需要改上一改。

“微臣想要让地方上的官吏,无论是做出了何种决断,并且不论事情大小,也都要上报朝廷,用以将来核查的依据。但是‘大计’不能再按照过去那样,每隔三年就准时了,毕竟那样一来,还是有人会想出办法应付朝廷。”

“那……卿家的意思是……”李太后问道。

“‘大计’不可废,但是时间上不再固定。”张居正回答道,“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每三年一次。”

“那么,卿家觉得相隔多久进行一次‘大计’才最为合适呢?”李太后问道。

“这个微臣也不知道。”张居正说道,“所以微臣觉得,倘若朝廷或者是陛下觉得有必要了,那就要进行一次‘大计’。”

“这……这倒也是个办法。”李太后对于张居正的话有些赞同,但是也仅仅是有些而已,“可是,哀家有些担心。频繁核查官员,的确是可以让他们安分守己起来,而且也能查出来不少问题。但是‘大计’之事毕竟牵动全国的地方官,我大明朝的疆域又大。哀家是怕,‘大计’之举太过频繁的话,实在是太过劳民伤财了。”

“这点微臣自然是想到过。”张居正说道,“不过微臣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哦?”李太后对于张居正的话又一次深感兴趣。

“这么一来的话,虽然说起来,或许三年一次,或许一年一次,甚至于或许隔上三个月就来一次。”张居正解释道,“但是这些全都是朝廷和陛下所作出的决定,下面的那些官员们并不知道陛下和朝廷是怎么想的。所以,这么一来的话,他们就会时刻担心着会不会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朝廷就派了人下来核查。那样的话,他们就是想掩盖都来不及。

“而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明白,唯一能够帮他们摆脱这个困境的方法,不是想出什么万无一失的贪渎办法,而是根本就不敢。当然,或许这些人不去贪赃枉法,却也未必会干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有的时候,对这些人的要求并不能太高了,他们不去做坏事,就已经是不错了。”

听张居正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是好。

不过,在场的几人心中都不得不承认张居正所说的是实话。俗话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如今的仕途官场已经是到了这等境地,无过便已经是有功了。倘若还想要过分去要求更大,那可就当真是不实际了。

所以说,张居正这么一说,虽然是非常消极,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全都是实情。

他们不需要天下的官员全都是那种为国为民,奉献终身的人,他们只需要这些人不去霍乱百姓,安分守己就够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伴君如虎

“如此,哀家看来不错.”听完了张居正等人的叙述,李太后最终做出了裁决。虽然说如今也还没有确定到底要不要执行张居正所提出的“考成法”来改革朝中的吏治,不过按照李太后如此的说法,再加上他对于张居正的信任,想来将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不知皇儿觉得如何。”不过即便是如此,李太后还是询问了坐在她身边的朱翊钧。看来,李太后的确是对于朱翊钧很是关怀,即便是如今她才是手掌大权的人,或者她才应该担心将来有一天朱翊钧会从她的手中夺取权力,但是她依然如此。

“这……”朱翊钧听到李太后这么一问,他迷惑了。

实际上刚才,张居正和李太后在讨论什么,他都是听的一清二楚,甚至他都在十分用心地听着,并没有遗漏掉什么。毕竟,既然说这件事情是关系到朝廷的大事,而且不论是张居正还是张凡也都是朱翊钧非常信任的人。尤其是张凡,既然他也是站到了张居正那一边,并且还帮着张居正说话。那么这对于朱翊钧来说,就够了,他相信张凡绝对不会蒙骗、坑害自己,只要是张凡所作出的决定,就算不是什么好事,也绝对不会给他、给大明带来什么坏事。

既然他已经是无条件地相信张凡了,所以他也认同他们所说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朱翊钧一点脑子都没有,或者说他对于张凡的信任已经盲目到根本就不需要去思考,只要张凡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步。

而事情也是恰恰相反的,正是因为他对于张凡有着非常的信任,所以无论张凡说的是什么,这在朱翊钧看来都是正确的。而正是因为如此,朱翊钧一直都将张凡看成自己的先生,一直想要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东西。再加上张凡也从来都没有对朱翊钧藏过私,更加让朱翊钧觉得他的可靠。

所以,无论任何话题,只要是张凡牵涉其中,尤其是向现在这样,张凡所认同的事情,朱翊钧必然是会认真仔细地聆听,逐字逐句的推敲。朱翊钧的确是聪明,但是他还没有达到才智过人的地步,他需要细细地理解推敲,这样才能够完全明白张凡究竟是想要说什么。

如今就是这种情况。而现在,朱翊钧所困扰和迷惑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听得很仔细。

倒也不是说张居正等人提出的是多么难以让人理解的东西,这些东西都很浅显,朱翊钧自然是能够明白的。他也知道,这么做的话,对于朝廷也是的确有好处的。只不过如今的朱翊钧还是在纠结之前张凡所跟他说的事情,为何从小受到的教育,长大后再遵守的同时,却也要让不同的理念继续存在着。

“皇儿,可是有什么问题?”见到朱翊钧犹犹豫豫地不肯回答,李太后不由得开口问道。

“不,儿臣心中并无疑问。”朱翊钧赶紧回答道,“张先生所提之事,自然是大好,如此一来朝中的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自然也是收敛很多。张先生的提议,儿臣同意。”

“那就好。”见朱翊钧同意了,李太后也就不再说什么。她并非看不到朱翊钧面上疑惑的表情,只不过她同时也知道,一来,如今的确不是个合适的地点和时间来向他解释这些事情。二来,在她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让朱翊钧自己去思考的为好。毕竟,朱翊钧如今的年纪尚幼,心中会有些什么疑问都是正常的。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会引导他走向歧路的东西,让他自己慢慢琢磨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并且,李太后也知道,朱翊钧并不是一个死钻牛角尖不放的孩子,倘若他有了什么疑问的话,他自然是会向其他人讨教一番的。

当然,这里所说的这个人,李太后也明白,可能不是张居正就是张凡,不会出这两人的。而且,李太后同时也知道,朱翊钧去找张凡来求证的可能性会打很多。所以她不由得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凡看了看。

张凡自然也是看到了李太后的目光射向自己,他也是轻轻地躬身作揖,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如此的话。”李太后开口了,“看来张卿家的办法的确不错。不过改革朝中吏治毕竟是大事,此事是万万不可马虎的。要不然将来出了什么大乱子,那可就麻烦了。”

“微臣心中明白。”张居正立刻开口说道。

“嗯,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不过如今还不到颁旨的时候。”李太后说道,“所以,张卿家,你回去之后再好好想想,仔细琢磨一番,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有什么缺漏,或者还有什么人想到办法钻空子。总之,下面的那些人想来张卿家比之哀家是要清楚得多,有些事情当真是会不择手段的。”

“这点微臣明白。”张居正回答道,“微臣回去之后自然是要在斟酌一番,好让这‘考成法’变得完美些。”

“嗯。”李太后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看旁边的冯宝和张凡,说道,“冯宝和张卿家对于有些手段也是精明的很,倘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劳烦他们两人就是。冯宝、张卿家,倘若张大人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二人相帮的话,必要全力以赴,明白吗?”

“微臣(奴婢)明白。”张凡和冯宝也是立刻答应下来。

实际上李太后如此说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了。张凡和冯宝早就已经是决定帮张居正的这个忙了,张凡明白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而冯宝早就是跟张居正绑在了一起,他自然不会不帮忙的。

“既然如此,如今午时也已将近,哀家要回宫了。”李太后说着话,就站了起来,“冯宝,虽哀家回宫。”

“儿臣(微臣)恭送太后。”朱翊钧和张凡以及张居正赶紧向李太后行礼。

“张先生。”待到李太后离开之后,朱翊钧这才开口对张居正说道,“不知今日的经筵……”

“还请陛下恕微臣之罪。”张居正说道,“刚才太后的话陛下也听见了,微臣这还要回去琢磨琢磨。”

“嗯。”点了点头,朱翊钧说道,“如此的话,还请太傅随朕回宫。”

随着朱翊钧一同回到乾清宫,老实说张凡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朱翊钧说。他自然是知道朱翊钧要他跟来是为了什么,这并不是向朱翊钧平日里那样,只不过是要张凡去跟他说说故事解解闷,或者要张凡帮他解答一些书本上的东西,用来应付张居正的。此刻朱翊钧当真是心中有些疑问,并且是他想要给予解决的疑问。

朱翊钧的年纪不大,很多的事情都不明白。而且他也不能像朝廷里那些个大臣那样,就算是有了什么问题,也不会说出来,而是放在肚子里,自己回去慢慢琢磨。但是朱翊钧不会,而且他毕竟曾经是太子、如今的大明皇帝,即便是他如今还没有什么权力,但是下面的大臣们还是要对他毕恭毕敬,倘若他有了什么疑问,只需要找人来询问就好了。即便他可能会问出一些让大臣无法对他解答的问题,但是他毕竟是皇帝,大臣既然被皇帝询问了,那么他们就有义务回答。所以就算是再不济,朱翊钧也能够得到一个让他觉得过得去的答案,可以帮他平息心中的疑惑。

而如今,这大臣们却是变成了只有张凡一个大臣,原因也是更加简单。朱翊钧虽然年幼,也并非什么才智过人的鬼才,但是他并不笨他能够看得出来是不是人们有事情故意瞒骗他。而他同时也知道,张凡不会。倘若是有什么事情的确是张凡不能够对朱翊钧明说的,那么他就不会说出来,除非朱翊钧硬是要求他。但是张凡却从来没有欺瞒过朱翊钧,甚至于张凡以前所告诉朱翊钧的每一件事情,朱翊钧都验证过。

那个时候的朱翊钧对于张凡,还没有现在这样的信任,无法做到现在这么完全相信他。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当朱翊钧发现,张凡所告诉他的每一件事情全都是真的之后,朱翊钧开始认为张凡,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欺骗自己的人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今的朱翊钧不论是心中有了什么疑问,他第一个要去询问的,不是自己的母后,也不是自己为之尊敬的张先生,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凡了。

并且一点,朱翊钧的这种作为并不会隐瞒,他也从来都不想要隐瞒什么。而正是因为这,满朝文武大臣,甚至就连地方上的各级官员,全都明白张凡才是如今当之无愧的红人,并且张凡的仕途,在将来朱翊钧亲政之后,会更加的顺利,扶摇直上。或许说如今,张凡的身份地位已经是让很多人无法望其项背的了,但是很多人都明白,这绝对不会是张凡的终点。

不过,这样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且不说那个任何人都明白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人们同样还明白,你爬得越高,但是倘若稍稍失足,那你就会摔得越惨,甚至连一点尸骨都没有。

这也正是,如今虽然很多人都羡慕张凡的际遇,但是却着实没有多少人会去嫉妒张凡什么,或者说是想要找张凡麻烦什么的。他们明白,即便是张凡当真是有了什么麻烦,但是将来也轮不到自己上去。而且,很多人看到张凡的同时,私下里也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想要看到将来张凡是如何“凄惨”的。

这些只不过是外在而已,而对于张凡本人来说,危险也是无处不在的。

如今,朱翊钧对于张凡的信任,并不仅仅是字面上看来那么简单的。那是一种完全的信任,朱翊钧完完全全地相信张凡,不论他是他说的话,还是张凡所做出来的事情,朱翊钧全都相信。

而这样,也是让张凡陷入了一个无法后退的境地。他从此以后,要么不说,要么就不能够欺骗朱翊钧。甚至于将来,随着朱翊钧的权力日盛,张凡就连住口不说的权力都没有了。等到那个时候,张凡也不能够欺骗朱翊钧什么。

对于一个完全相信张凡的人来说,对他最大的背叛,那就无疑与让他知道,一直都很相信的张凡,居然会有一天开始对他有所隐瞒什么。

倘若那一天真的到来的话,张凡就会相当危险了。毕竟,谁都知道,突然间袭来的背叛,而且是来自一个自己曾经无比相信的人。那种感觉,足以让人在一瞬间失去信仰和理智。而对于一个手中握有实权的皇帝来说,失去理智这种事情,不需要细述,只要在脑子里稍微想一想就能够明白那会有多么的可怕了。

这对于张凡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明白或者不愿意去想的事情。毕竟张凡也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他身边应该是什么情况,他和朱翊钧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如何,他自己看的很清楚,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他所不愿意去想的。他自然能够明白,朱翊钧对于自己越是信任,那么自己所处的位置就越是尴尬,越是危险。

处在这个位置的人,千百年来,历朝历代也不知道出过多少个。但是张凡明白,在这些人当中,能够平平安安地享受这种荣华富贵,最终让人无比羡慕的善终的情况并不多。而大多数的情况都是,处在这个位置的人,恃宠而骄,觉得自己的地位无可撼动,从而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最终落得的下场,那就不仅仅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的了,好的情况可能就是自己丢了性命,坏的情况那就是不仅仅自己遭殃,还要祸及到自己的家人。

抄家问罪,全家满门抄斩,这种事情,张凡自己亲身经历的就不少了。虽然他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如今已经是可以坦然面对了。但是无论哪一次,对于张凡来说,看到因为一个人的原因而连累的那么多人,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自己,还是说那个人跟自己有没有关系,张凡都不会觉得好受。

这种自己在旁边看着都已经觉得难受的场面,可想而知如果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又会是什么模样。

但是张凡很现实,他不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他虽然很害怕那种情况的发生,但是他却从来都不会去拒绝想它。而张凡如今要做的事情,也就是去避免那种事情的发生。

而其实说起来,想要避免那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张凡所要做的非常的简单。他仅仅只需要牢牢记住一点,那就是将来对于朱翊钧永远都要真诚以待,不要欺瞒就行了。那样的话,不仅仅可以保得住自己,也能够让自己的未来更加的光明。

只不过,张凡也不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明白,未来总是会有这太多的未知性和不可抗力。或许,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张凡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一件他不得不去对朱翊钧有所隐瞒,甚至是欺骗朱翊钧的事情。

甚至于,那件事情隐瞒起来,对于朱翊钧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才是。但是张凡敢肯定一点,不论事情的性质如何,隐瞒就是隐瞒了。而那个时候,朱翊钧究竟会对于张凡隐瞒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决断,朱翊钧究竟会不会知道张凡欺瞒他是为了他好。这些东西谁都不知道。

所以说,别看如今的张凡风光无限,而且未来也是有着无比的光明在等待着他。但是他未来真正会怎么样,他如今的心里头又是怎么去想的。这些东西无人能够明白,甚至就连张凡自己也是,他能够知道那种感觉,但是他却无法用言语或者文笔将它们表现出来。

跟着朱翊钧一同来到了乾清宫中。朱翊钧是一脸苦恼的模样坐在了那里,而张凡也是因为刚才过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着心事,所以他到现在也是一直沉默不语,还在思考着一个并没有办法能够解释的事情,以及想着一个根本就想不出来的解决办法。

不过朱翊钧并不知道这些,他看到张凡坐在那里不吭声,却是低着头在想什么心事,还以为张凡也是在想着跟他同样的烦恼。

就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朱翊钧甚至都觉得,张凡方才之所以会那么说,并不是真心话,而是因为张凡需要配合张居正,将事情说得有理有据,以此来好让他能够通过张居正的改革吏治之举。

当然,如今的阶段,朱翊钧还是个孩子,而孩子的心思总是比较敏感的。想到了这点的朱翊钧却也是没有打算去责怪张凡欺骗自己什么,甚至于他还能从张凡的角度来考虑,觉得张凡那么说也是迫不得已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朱翊钧都觉得实际上张凡所说的并不是那么回事。

“老师,可是在为刚才的事情烦恼?”见张凡不开口,朱翊钧倒是首先憋不住了,“是不是老师刚才对朕所说的话只是因为冯宝那厮和张先生逼着老师说的,并不是老师心中的真正想法?”

第五百六十三章 是好是坏

“微臣不知陛下何出此言?”张凡听到朱翊钧这么说,自然是马上反对了,“微臣所言是句句在心,怎么会欺瞒陛下!”

“那……”显然,朱翊钧是相信张凡的,但是他的心里还是非常迷惑,“那方才老师为何低头不语?”

“还请陛下赎罪,微臣刚才在想别的心事,并不是在想这些.”张凡赶紧解释道,“刚才微臣对陛下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实话,微臣也从未想过要欺瞒陛下什么。”

“老师的心思朕明白。只是……”朱翊钧断断续续地说道,显然,他的心里还非常的不确定,“只是朕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遵从圣人教诲自然是没错,朕从小便被如此教导,想来老师也不会说这有什么错误。只是朕不明白,既然要遵从圣人教导,又为何要赞同那些虚与委蛇之事?倘若朝中的那些贪官污吏们行事诡秘,让人无从知晓,那倒也罢了。但是明知朝中有大臣贪赃枉法,却是要容忍他们,还不能治他们的罪,这点朕实在是想不明白。”

“陛下说的确实。”张凡说道,“不过,微臣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一问陛下。”

“还请老师问。”朱翊钧点了点头。

“微臣假设……倘若……”张凡想了想,说道,“倘若朝廷里面有个这样的大臣。他为人的确是爱贪小便宜,当然,贪欲之心人人皆有。不过这人太过喜欢贪小便宜,多年过去,只不过贪渎一些小便宜已经是满足不了他了。于是这个官吏开始逐渐的放大手脚,到最后根本就是大肆贪渎,敛财无数。不经向其属下的官员索贿,还向其上官行贿,以求得更高的官位。陛下觉得,这种人应当如何?”

“自然是该杀。”朱翊钧听了张凡这么一说,自然是不假思索地说出口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朝廷给他们的俸禄,还不够他吃饱穿暖的吗?”这倒不是朱翊钧嗜杀,只不过这大明朝的天子似乎都是这么一个德性,哪怕是再嗜杀的犹如朱棣、再贪玩的犹如朱厚照、再贪财的犹如他朱翊钧都是如此,不论自己怎么样,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下面的官员那样的。

听到朱翊钧这么一说,老实说张凡心里面是非常无奈的。大明朝的官吏,其俸禄究竟是如何,张凡心里面那是再清楚不过了。倘若天底下的官员当真都是奉公守法,清正廉洁,而且一文钱都没有贪过的话,要么就是如同葛守礼那样的,家中资财殷实丰厚,自然是能吃饱穿暖,还能住大宅子;要么就是如同海瑞那样的,当真是平民出身,一文钱都没有拿过,就算是官至应天巡抚,却还是住在一个如同破庙一般的家中。

老实说,即便张凡的确是不想和那些贪官污吏们靠拢,他恐怕也受不了这种。这也难怪,毕竟张凡的仕途是分光无限,顺利的很,刚刚进入朝中就被隆庆所赏识,自然是没有受到过那种待遇。

甚至于张凡也考虑过,倘若自己没有被隆庆看上,即便是做成了一个状元,要么成为朝中的庶吉士,作为后备的官员;要么就是成为地方上的知府什么的。那个时候,他会是怎么为官,张凡自己都没有办法敢给自己做保证。

但是朱翊钧毕竟是皇帝,他这么说了,张凡也总不能说不对吧。

所以,总的说起来,贪官污吏的确是讨厌,但是有的也的确是“没办法”。当然,这也不是在为那些贪渎的官吏做什么辩护,只不过世间实在是人心难测。谁又能够想得到,一开始只不过是想要稍稍地捞些好处,让自己过得更加滋润一点。但是最后,欲望总是会冲破人心的桎梏,让那些已经尝到甜头的人难以在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中去。到了最后,别说是什么朝廷的王法,或者是人心的道德观念了,就连死亡都已经不能威胁到这些人了。

如此,这天下的贪官污吏才会那么多,而且从来不会减少,只会越来越多。并且这些人从来都只会是越贪越多,也从来不会逐渐变少。

总的来说,就是这么个状况了。但是张凡却不能将这些告诉朱翊钧。这只会让朱翊钧明白,想要彻底终结贪官污吏遍布朝廷的问题是不可能的了。虽然说这是真理,但是张凡觉得,与其那么说而让朱翊钧觉得这件事情是没有希望的,从而让他变得绝望。倒还不如在不欺骗他的情况下,给他一种可能性,让他的心中还存有这一丝希望要来的好。

“陛下所言不错。”张凡说道,“贪官污吏自然是可恶。他们不仅自己中饱私囊,还要弄虚作假。但是,陛下可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听到张凡同意自己的话,朱翊钧自然是高兴。不过张凡听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倘若有这么一个官吏。”张凡说道,“他并非贪赃枉法,但是却也手脚不干净,想要弄些钱来花花。只不过他明白,从百姓们身上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的,而且那样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所以他专门挑那些为富不仁的人收些贿赂。而且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是朝廷的官吏,是朝廷用他来治理天下和百姓的,对于百姓也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有他在,在他治下的百姓更是颇为安居乐业。陛下觉得,这种官吏该杀吗?”

“这……”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迷惑了起来,“天底下,有这样的人吗?”

“陛下,微臣虽然只是说事,但是还请陛下相信微臣,这种官吏天底下可以说是多了去了。”张凡看着朱翊钧,很是诚恳地说道。

“这……他关心百姓,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这点固然是好事,他从这上面说也算得上是个好官。”朱翊钧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说道,“但是,他还是贪渎银钱,满足自己的贪欲。这同样也是违反了朝廷的律法,按律应当处罚……”说着说着,朱翊钧就听了下来,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张凡的这个问题了。

“陛下,实际上,这个问题没几个人能回答出来。”张凡并不是有意要为难他,“若是往日里,朝廷遇到了这种事情的话,根本不会考虑这个官员以往做了多少好事,或者说他为百姓们做了多少好事,或是说有多少百姓会为他呐喊伸冤,绝对是会判其有罪,抄没家产,然后贬官的贬官、罢官的罢官、抄斩的抄斩。

“可是,陛下当真就觉得,对于这样的官吏,就一点点机会都不应该给他吗?或许这个人只不过贪渎了几千上万两的银两,虽然这对于一个官吏来说,实在是太多了。但是这个人为百姓们所做的,却是这几千上万两银子所换不来的。”

“这……”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是更加地迷惑了。

的确,纵观古今,无论是什么时代,什么朝代,一个永恒的主题就是,万功不抵一过。对于一个率军出征的将军来说,即便是纵横沙场几十载,歼敌无数并且从无败绩。但是仅仅一次的失利,或许是全军覆没,或许只不过是小小的失利,却就有可能因此而被责怪了大罪,丢了官位不说,还有可能丢了脑袋。

而文官也是如此。无论平日里如何的爱民如此,如何的清正廉洁。但是他一旦被查出来有过贪赃枉法的事迹,基本就可以确认这个人已经完蛋了,他的仕途,甚至于他的生命也就是终结于此了。

“陛下,微臣的这番话,并不是想要让陛下从此以后都按着什么办法去做。”张凡说道,“微臣只是告诉陛下,在这世上为人,实在是太难了。人并不简单,并不是可以单纯的用好与坏来评价他们的。有人即便是恶贯满盈,但是仍然尤其好的一面;而有人即便是满口仁义道德,但是同样会有坏的一面。

“而如今,张大人所提议的事情,就是如此。不要单纯地看这人是好与坏,不要只是看到他现在做了好事,就看不到他往常所做的坏事。反之亦然,同样不能只是因为他现在犯了什么坏事,就代表这个人一直都是坏人。无论何人犯了什么错误,都应当量刑惩处,不能仅仅只是看到他的一面,就将这人推进无底深渊。”

张凡说完了这些话,就不在言语了。他能说成这样,已经可以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朱翊钧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剩下的东西,就需要朱翊钧自己来考虑了。而且张凡也不相信,朱翊钧会连这么个问题都想不明白。

当然,朱翊钧很可能还会对此非常的迷惑,不可能在短时间里面就能想通这其中的道理。

“老师。”朱翊钧开口说道,“朕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既然老师这么说了,朕会好好想想的。朕相信老师不会对朕有所欺瞒的。”

看着朱翊钧的笑容,张凡心中很是宽慰。不过宽慰的同时,他也是更加的担心了。皇帝的信任,这又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所谓将来

张凡从皇宫中走出来之后,时间距离午时还差少许,再加上此时正值夏日,天空中也是晴朗的万里无云.虽然还称不上是烈日炎炎,但是北方的天气素来干燥,即便是不怎么热,也让人觉得烦躁无比。

特别是此时的张凡。虽然说之前他也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但是刚才他所说的话,还有关于对于朱翊钧这个皇帝,以及关乎到自己未来的想法,也着实是让他有些觉得头痛。再加上此刻已是午时,腹中也是有些饥饿了,张凡觉得有些无力。

虽然说今天,他和张居正以及冯宝,算是已经让李太后点头同意了张居正对于吏治的改革,也就是“考成法”的通过。但是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就算是再过谨慎也不为过。所以在朱翊钧正式向朝廷下颁圣旨之前,他们还是需要多多做好考虑才行。

关于此中的逐项事宜,更是要再仔细琢磨一番,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地方,或者是会留下什么漏洞来让人钻。毕竟,这件事情只不过是由他们三个人来完成的,更不用提,冯宝只不过是提供一些消息以及在李太后面前说些好话了。而张凡就算是在张居正想办法的过程中有着很多的帮助,也亲自帮着张居正出了很多的主意,但是也并不多。

而张居正,即便他也的确是才智过人。可是,一旦这道圣旨被朱翊钧颁下,显然会引起朝中绝大部分人的不同意。到时候会怎么样,光是现在能够想得到的,就包括用什么祖宗律法不可轻易更改;朝中官吏人数众多,冒然更改吏治会让大臣们心生不满,从而生出麻烦;甚至于有些人会走些极端的路子,做出什么他们现在预料不到的事情。

不过这些虽然是麻烦,但是也不是摆在眼前的,因为不论是张居正还是张凡心里面都明白,通过今天的事情,李太后和朱翊钧必然是会同意用这“考成法”来核查朝中的官吏的。到时候阻力必然是会有,但是这并非是无法克服的。大臣们即便是再过强势,但是这毕竟是圣旨,况且由张居正自己所领导的内阁自然是不会驳回他自己所提议的事情。所以说,即便是朝中的大臣们会对此不满,但是圣旨就是圣旨,既然皇帝下圣旨,内阁也通过了,那么就必须执行。

所以说,在“考成法”的颁布和执行上面,他们必然是会遇到一些麻烦的,当然,那些麻烦也不一定会小。但是,他们心里面全都明白,“考成法”是必然会被通过执行的。所以,如今他们并不是要担心这些东西。

而他们所真正需要去担心的,是在朝廷执行“考成法”的过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不会出现什么别的问题。要知道,大明朝将于辽阔,百姓繁多,所以需要的官吏也是多的很。

而如今,张居正所提出来的“考成法”虽然看起来是毫无破绽,并且能够有些地杜绝大部分的官员堕落,也能够核查出来大批的贪官污吏。

但是,问题是他们所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十几个贪官污吏,或者是三五个位高权重的贪官。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整个大明朝,成百上千的官吏。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而如今张居正他们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三个人,却是要跟着上千个人对着干。即便是张居正、张凡和冯宝三人的确是智慧过人,但是即便是他们自己也不相信,三个人能敌得过成百上千个人。

更不要提,这上千个人当中会有多少人是他们所要打击的对象了。再加上,当这些人意识到,张居正等人用了这么个办法来将他们视为打击的对象之后,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狗急跳墙?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这有可能。但是这些**都是些文官,而且基本上都是些有问题的官吏。所谓的“有问题”在张凡看起来,那就不可能会冲动行事了。他们会贪生怕死,千方百计的想出办法来逃避责任。最好的是让自己所犯过的事情不被人们发现,从而能够继续下去。而更有可能的是,即便是被朝廷查出来了什么问题,也不会对自己产生多少的危机,起码要做到全身而退。

再加上这些人的人数众多,所以他们会联合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试想,这么一批贪官污吏聚在一起,集思广益,想办法如何能够逃过张居正他们所设立的“完美”核查办法。要知道,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的事情,即便是古代人,可能表达的方法有所不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懂这个道理。

在坚固的堡垒,也总是会被人攻占的。所以当这些人聚在一起想办法的时候,张居正绝对不相信他们会想不出什么应付自己的办法。

所以说,不论是张凡还是张居正,如今最要紧的是,尽可能地去完善“考成法”。即便是就算再过完善,也终有可能让其他人找到其中的破绽。但是如今的努力,却也是能够让那种几率变得更小。即便是只能够无限接近于零,但是绝对不可能完全消失,但是那也就够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面有些事情,无论你怎么做都是不可能尽善尽美的。所以,做好自己现在的工作,那才是正途。

再说了,如今如此努力也并不代表着,当“考成法”被颁布出去之后,张居正他们就不会再过问,并且会一直按照上面所规定的条条框框来执行。倘若是途中出现了什么问题,修改也是必然之举。

不过那些,也不是现在所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这就正如同张凡在上辈子从导师那里学到的一个道理一样,“象棋高手能考虑到后面五步的局势,而象棋大师却只需要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一样。只要能够准确地把握住眼前的局势,那才是能够制胜的道理。而考虑的太多,却也未必就是好事,毕竟未来就是未来,未来充斥着太多的变量,让人无法估计。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说得清楚。

想到这些,张凡有些苦恼的心情也是稍稍缓解了不少。眼前的事情的确是着急,但是还没有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倘若现在就为此而愁眉苦脸的话,恐怕将来等到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你或许就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既然现在没有事情,那就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了。毕竟松弛有道才是持久之道,而总是紧着的话,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了这些,张凡打算将这些改革,亦或是从朱翊钧那里得来的烦恼,全都暂且放下,不去考虑那么多。毕竟就算是他现在想要考虑,却也没有什么能让他琢磨的事情。既然没有烦恼,何必如此,让自己总是疑神疑鬼的。

再说了,只要他能够做好自己,将来就算是有烦恼来临的时候,也应该能够轻松应对才是。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张凡如今就能够完全放松下来了。毕竟帮助张居正完善“考成法”也是当务之急。毕竟如今能做的越加完善,将来发生问题的几率也就越小。而即便是将来会发生什么问题,但是所造成的损失也会相应的变小。

就如同今天一样,虽然张凡也是刚刚从皇宫中出来,但是他今天下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必然是会到张居正那里,却和他一同研究研究。

而实际上,原因也并非如此简单。虽然说张居正所提出的“考成法”来改革朝中吏治,也的确是非常重要。但是张居正的本意并不在此,他胸中所怀有的抱负并非如此浅薄,他想要改革的是整个天下。因此,让朝廷能够颁布执行“考成法”只不过是他的第一步而已,后面还有漫漫的长路需要走过。

但是,“考成法”是一个奠基。倘若是根基不稳,又怎么能在往上加筑?所以,张居正此刻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保证这个奠基能够打稳。即便不是万无一失的,但是也绝对不能够出什么大问题才行。

张凡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也不得不再去那里和张居正谈论一番。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候的张凡很劳累,他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回到家中,跟自己的家人好好地吃顿午饭,好好地睡个午觉,让自己能够恢复精神,那样才能更好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再想到,如今家中。自己已经是有了一双儿女,而且骆灵儿也是有孕在身近九个月了,距离自己的第三个孩子降临世上的时间也不远了。不过他此刻更加担心的却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骆灵儿本人,毕竟骆灵儿的身子有些问题。而他现在最想要的是能够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少去负担,不要太过担心。

想到这点,张凡的精神又好了不少。翻身上马,向着自己的家行去。

第五百六十五章 所谓爱恋

当马匹停在自己的家门前时,张凡已经是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了.毕竟一大早上天还才不过蒙蒙亮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去上早朝。那个时候距离现在已经有将近三、四个时辰的时间了,管他是何人,也都已经是饿了。

不过张凡如今也已经是稍稍能够习惯这种生活习惯了,而当你习惯了之后,即便是你的身体再过告诉你不适,但是你的精神却是会让你无视那一点。

当然,张凡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生活在五百年之后那个科技发达,同时,信息传播也十分发达的时代,有些东西即便是你不可以去学习,却也是能够知道的。张凡明白的很,这种生活习惯并不利于人们的健康,更何况按照目前他的状况来说,他的这种情形很有可能会持续几十年的时间,那可就更不好了。

朝廷里面上了年纪的朝官,看起来是各个硬朗得很,一大早上就起来上朝,几十年如一日。而实际上十个里面有九个人的身体都有毛病,只不过因为常年的这种习惯而让他们看起来健康罢了。倘若生病的话,只需要小小的伤风感冒,这在常人,甚至是他们的同龄人看起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病痛。但是那对他们来说,却是诱发各种疾病的原因。

总之一点,张凡对此是有些防范的,他在这方面来说,可不是那种非要等到大事临头才会重视起来的人。不过显然张凡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早睡是一种,但是这对于一个只不过二十多岁的人来说,也太过让人觉得丢脸了。即便是在张家,没有人会因此去责怪张凡什么,甚至于他们还鼓励张凡去那么做。但是所谓人,都是有些丢不掉的东西,即便是再没有人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也是一样。

不去说这些。今天,张凡还是像往常那样,在午时回到了家中,而家人们也是早早地就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着他回来一同用饭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凡回到家中之后,还是先去看望自己的母亲赵氏,之后变回去看看自己儿子女儿,这几乎成为了张凡回到家中之后一个不变的模式一般。当然,现阶段,张凡又多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去看看如今已经快要临盆的骆灵儿了。

人说十月怀胎,如今骆灵儿身怀有孕已经有近九个月了。大腹便便绝对是最能形容她如今姿态的词语了。当然,为了防范某些事情,张家如今一直都有郎中和奶妈,以防止有可能的早产以及骆灵儿在生产之中所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

或许会有人觉得张凡实在是太过敏感了,当年茹雪产子之时,张凡也没有如此紧张,如同预临大敌一般的如此小心防范。这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看起来,还以为如今茹雪这位妻子的宠爱已经旁落了。

而实际上,张凡对待几女都是平等的,真要是斤斤计较起来的怀,显然是对待茹雪这位正妻是更加的关注。只不过,骆灵儿的情况比较特殊而已,毕竟因为当年一些无论是张凡还是骆灵儿都不想要再提起的事情,让骆灵儿怀上孩子变得危险了起来。

很有可能,骆灵儿在产子之时,会母子双亡,而这也是张凡最不希望看到的。还在在太医王有才的帮忙下,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变小了很多,但是还不得不小心应对。

而如今,骆灵儿所面临的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保得住孩子而保不住自己。这对于骆灵儿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因为她自从跟了张凡之后,做梦都想要给张凡诞下一男半女。而如今,在骆灵儿看来,只要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即便是自己身亡也没什么。

不过张凡所希望的却恰恰相反。他对于骆灵儿是真正的喜欢,特别是两人由当年在江南的初遇,其中又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在所有的问题解开,两人坦然面对之后,更加让张凡意识到,他对于骆灵儿是多么的看重。

这与骆灵儿那貌美的容貌并没有关系。或许,或许当年,要不是因为骆灵儿的这副样貌,她与张凡之间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骆灵儿只不过是个因为悲惨的身世而投身红尘的悲苦女子,在虚情假意和悲欢离合中辗转反复,最终度过自己的一身。但是,正是因为她那副绝美的容貌,成为了某些人心目中可以加以利用的东西。

当然,那也未必是好事。骆灵儿可能会遇到比之她原先就已经十分悲苦的生活还更加要悲惨的命运,却也有可能遇见一个真心爱着她的人能够让她的下半生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而不是与那些虚假的浮华相伴。

不过,不论是谁,就连骆灵儿在遇到张凡之前,都不曾那么想过。在她看起来,那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种无法实现的幻想罢了,就如同她当年身在红尘之中的一样,其他的女子几乎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着这一种相同的幻想。

但是这些身在红尘之中的女子并不是喜欢幻想,实际上她们比其他人都更加的明白,那些在她们来说,全都是镜花水月而已,不,比之更加的虚幻。镜花水月起码还能够看得见,而这些对她们来说,更加的虚幻,别说摸得着了,看都看不见。只能够在每天晚上的入梦之际,在心中幻想一二,聊以**而已。

而骆灵儿,她无疑是幸运的,她真真正正地得到了这如同梦幻一般的东西,而且是在现实中,并非在她的睡梦里。虽然在那之初,几乎每天都从美梦中醒来的骆灵儿看到身旁的爱人,都要怀疑一番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梦境当中,并且时刻对自己说绝对不要从这个美梦中清醒过来。但是这么多日子过去,身边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她,这是真的,她所遇到的如同梦幻一般的事情,是真实的。

而这,也是让骆灵儿更加珍惜如今的每一天。而说到珍惜,实际上在骆灵儿看来,就只有张凡一个人而已。倘若要真的说张凡究竟最爱她们当中的哪一个,即便是茹雪能够以绝对但是却微弱的优势胜出。

但是倘若要换一个角度,或者说是换个问题的话,问她们当中究竟是谁最爱张凡,那也绝对是骆灵儿无疑。这一点张凡明白,赵氏能看得出来,就连其他几女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要知道,女人比之男人要更加的好强,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面,更是如此。而如今,就连最为某种意义上面来说的“竞争对手”,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由此可见,骆灵儿对于张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而如今,或许是出于爱恋,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东西,骆灵儿对于张凡的感情有了变化。并不是说她对于张凡的爱恋有了变化,或者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减少了什么,相反,如今的骆灵儿对于张凡更加的爱恋了。

而也正是随着这种改变,让骆灵儿改变了自己对张凡的爱恋方式。如今的骆灵儿觉得,相比自己陪在张凡的身边,她更加想要留下张凡和她的孩子。这才是她为什么那么想要为张凡产下骨肉的原因。

甚至于,虽然张凡从来都没有打算主动告诉她她的身子并不能承受。但是在骆灵儿得知自己怀孕了之后,却是更加坚定了生下这个孩子的愿望。

当然,并不是说她就不想要再陪伴着张凡了。曾经的骆灵儿,是那么的无助,那个时候的她实在是无时无刻地不想着找一天就那么结束了自己的性命算了。但是她还有所牵挂,她还有个弟弟尚没有找到。而如今,她跟在张凡身边,虽然已经两年过去了,她的弟弟还没有找到。但是如今的生活却已经是让她很是幸福了,在她看来自己早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弟弟早就已经不在人间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而且张凡靠着锦衣卫的人手找了他两年,却是仍旧没有他的消息,是生是死完全不知道。

倘若是以前,骆灵儿是不会放弃的,毕竟弟弟是她唯一的支柱。而如今,有了张凡,她才能够面对弟弟的离世,毕竟现在的她,生活中有了更加重要和强大的支柱。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大起大落太多的骆灵儿对于生死看淡了很多。

当然,倘若是可以的话,她当然是希望自己能够一直陪着张凡。但是相比起来,她也更加希望能够为张凡做点什么,就像如今正在她腹中,快要降生世上的这个孩子一样。倘若她能够生下张凡的这个孩子,死亡什么的,对她真的无所谓了。

但是张凡可不会同意那一点,他与骆灵儿所希望的相反。与她腹中的孩子相比,张凡更加希望看到的是骆灵儿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而这,似乎是起了相反的效果。张凡越是如此,骆灵儿感动之余,心中的也就越加地坚定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女人心思

总之,如今的张凡可以算是将自己闲暇之余的所有心思全都放在了骆灵儿的身上,只要回家之后,除了别的事情,张凡的大部分时间全都是跟骆灵儿呆在一起的.甚至于就连张凡在外,忙于公务的时候,他也还是会是不是地想起骆灵儿来。

张凡对于骆灵儿的这种极度关怀,茹雪等几女并不是不知道的。不过她们对于骆灵儿也只不过是羡慕而已,还并不能够发展到嫉妒的地步。毕竟,张凡对于骆灵儿给予了如此的关怀,也是因为骆灵儿如今身怀有孕,再加上骆灵儿的身体不好,却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她们在这件事情上面都表现出了很大的宽容。

当然,实际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其中的两个人特别的羡慕,映月和昭雪。这两人从很早开始就希望能够怀上张凡的骨肉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一开始,她们只不过是想要比个高下,尤其是昭雪,她总是感觉自己在跟张凡的关系上面,总是处处要低了映月一些。而如今,她也总算是得偿所愿,进了张家的大门。于是,昭雪总算是觉得她和映月站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而这一次,她可不打算再输了。自然,映月也是如此认为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她们只不过是想要争个高下而已,毕竟这种场面所要达成的先提条件就是,她们都是爱着张凡的。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进,在几个月之后。当她们两人发现,张凡对于身怀有孕的骆灵儿的关怀,远远超过了之前她们所能够理解和预料的界限之后,她们就开始更加的羡慕了。话说,这也不是什么问题。虽然说女人相比于男人来说,理性大于感性。但是倘若单单只拿女性来说的话,女人的感性要大于理性。

又有哪一个女人不希望得到男人的关爱呢!更何况是在这种一个男人和几个女人的情况下,这种情感就会变得更加的强烈了,出了个人的因素之外,更是掺杂进了很多攀比的因素在其中。所以说,昭雪和映月两人会如此,实际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很正常。

只不过如今,她们两人在这上面也算是做了很多努力,而张凡倒也是颇为“配合”她们的。只不过自从她们两人开始这种“竞赛”之后,到现在也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原因,两个人的肚子倒是都不怎么争气,没有一个有动静的。

好在茹雪已经为张凡生下了一双儿女,而如今骆灵儿也是待产在即,所以张家没有人回去对她们抱有什么巨大的幻想。她们两人若是能够有谁再为张凡生下子女,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不过即便是没有,却也不会有人去责怪他们,就连赵氏虽然也希望膝下满是儿孙承欢,但是如今她的愿望已经是达成了一部分。再赵氏开来,自己在多上几个孙子孙女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她如今年纪也算不上大,有的等呢,所以她也并不着急。

关于这一点,实际上说起来有些好笑。毕竟这是封建王朝,在这个以父系社会为根基所建立起来的封建王朝之上,实行着一夫一妻多妾制。之余为什么会是如此,道理很简单。男性才是被作为社会支柱以及社会家族所延续的主要部分,而女人在大多数时候只是被作为延续这个社会所需要的工具而存在的。虽然这么说对于女性来说是极为不尊重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而那些需要几个女人同时伴在身边的男人,很明显,大都是能够支配比较多的物质,这样才能够让这些女人心甘情愿地呆在他的身边。而实际上,这跟动物也是十分相似的,只有在种群中出于领导地位的雄性,才能够获得更多的交配对象。

当然,这个话题扯远了一些。总之,那些需要很多女人的男人,其目的非常简单,最起码一开始是非常简单的,那就是想要让这些女人为他孕育后代。毕竟能够有这种条件的男人,要么就是在社会上有着一定的地位,要么就是比较的富有。而无论是他们当中的哪一种,都希望哪怕是在他们死后,自己的财富能够被自己的子孙所继承或者是发扬。

总的来说,男人需要很多女人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繁育后代而已。不过这个观念在那么多年之后,经过了那么多的时代变迁,也是发生了改变的。这种改变它的因素,打从一开始就存在,只不过现在被“发扬光大”了而已。男人需要女人,不再仅仅是为了繁衍后代。

对于欲望的宣泄等等生理需求,还有通过自己所拥有的女人的数量来表现自己的社会地位等等,被这种观念所掩盖,让人性的扭曲发展所带来的丑恶的一面,被披上了华丽的外衣,让人们无法分辨了。

不过这对于张凡来说倒也的确是有些不同。倘若是在他的上辈子,先不考虑张凡本人的能力和社会地位,他若是如此的话,必然是会被大众们所不耻。即便是他真正地爱着身边的每个女人,也是如此。

但是这个时代不同,不论你说什么,只要有这一个能够被这个时代的人所接受的观念,那就没有问题了。而那么一来的话,张凡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外人对于自己的评价,就算是在这个时代,拥有很多的女人在身边,正面的评价总是会比负面的要多,甚至于张凡娶了茹雪和昭雪两姐妹之后,这个消息更加是让知道的人们对于张凡羡慕不已,也从一方面“提升”了张凡的社会地位。不过张凡并不会去在乎那些事情,他心里头明白,自己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是真的爱着这几个女子的。这点她们几人同样是明白。

只要有这点就足够了,张凡不需要外人来对自己的私生活做出评价或者是认同。而几女也是如此,她们同样不需要在乎外人的看法。他们所要关心的就是,张凡爱着她们,而她们也都爱着张凡这就足够了。

所以说,从一方面来说,张凡这么做的确是没错,毕竟他给了爱着自己的几个女人同样的待遇。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他这么做也可以用滥情来形容,毕竟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曾经说过,倘若你都爱她们,就说明你都不爱。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张凡已经违背了这个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初衷,他和她们在一起已经不是为了多多的孕育儿女了。他和她们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他爱着她们,而她们也爱着他。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么个样子。

不过,这就如同人们所说的那样,婆婆不急媳妇急,赵氏是不怎么着急,但是映月和昭雪她们俩可就是有些急坏了。

昭雪看着自己的姐姐早早地就为张凡诞下了一双儿女,她心里面也着实是羡慕,不过也仅仅是羡慕而已。如今的昭雪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够快些怀上张凡的骨肉。

而映月也是如此,不过相比起昭雪来,映月显得更是着急一些。倒不是因为昭雪正在和她竞争这件事情,而是因为骆灵儿。

要知道,她结识张凡的时间,要比骆灵儿要早得多。而且在她和张凡之间的羁绊,实际上也要更深的多。记得她们相识之初,就已经是遇到了要面对生死的场景。而且,之后的情况,她和张凡也是险些就要死在一起了。

而之后也是如此,她和张凡之间还经历了更多的情况,危险的、温馨的种种。

所以倘若真的要说起来的话,在映月与张凡之间,有着更多、更深的关联,甚至比之茹雪和张凡之间的关联还要更加的深刻。

然而,正是因为这一点,映月觉得自己是有些委屈的。

她与张凡结识的不算最早,所以她不羡慕茹雪。而且茹雪是张凡的正妻,先进张家的大门,她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但是她总是对为何后面才会出现的骆灵儿却是赶在了自己前面有些纳闷和不满。

骆灵儿比她要晚结识张凡,却是在她前面进了张家的大门;骆灵儿比她要晚结识张凡,却是在她前面怀上了张凡的骨肉,如今更是快要产子了;骆灵儿比她要晚结识张凡,却是……

总之是很多。

不过她并不是要责怪骆灵儿什么,毕竟早年间的遭遇,让映月的理性要大于感性。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早年的遭遇,让她的理性之中,却又是带有了太多的主观。

如今,与其是说她在和昭雪较劲,倒不如说是她不想要成为张凡的最后一个。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她是领先于昭雪和骆灵儿的,但是在她的心里面,总是觉得实际上自己是落后于她们的。

也就是说,她之所以和昭雪如此卯上,并不是针对昭雪本人,而是针对这件事情罢了。

不过,这种状况如今倒也是有了些改变。只不过那个改变,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称其为好,还是坏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灵馨之心

“相公.”正在躺椅上休息的骆灵儿看到张凡走了进来,面上立刻露出了高兴的模样,还想要站起来。

“别动!别动!躺着就好!”张凡见到她想要起来,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按回躺椅中。

如今,骆灵儿身怀有孕已经有九个月了。总之,大腹便便之下,对于骆灵儿来说,虽然还没有到下不了床或者寸步难行的地步,但是她的行动也是极为不便的。而且因为腹中怀着孩子,让骆灵儿在这段时间很是困倦。不过,骆灵儿倒是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个原因发过什么脾气,不论是怀孕之前,还是怀孕前期或者是现在,她都没有,永远是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这不由得让张凡是觉得应该更加的怜惜她了,显然,骆灵儿的性子实在是有些太弱了,怀上张凡的孩子实在是不会让她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心理反应。不过让她的身子很是虚弱倒是真的。也因此,张凡这段时间对于骆灵儿的关心照顾也是升了一级又一级。

“相公。”看到张凡如此地关心自己,骆灵儿的面上再次露出了幸福的模样,虽然就连她自己都已经是第几次如此了,不过她却从来都没有对此而烦恼厌倦过,“能嫁给相公,灵儿实在是太幸福了。”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你的相公是什么人!”听到骆灵儿这么说,张凡也是顺着她的话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

而骆灵儿却没有笑,只是她脸上的幸福模样变得更加的浓重了。

“对了,有没有想过给咱们的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张凡突然说道。这只不过是张凡一时想到就脱口而出的话语,不过……

“相公怎么知道会是男孩?”骆灵儿有些好奇地问道,而且看她的模样,似乎她是有些认真了,“或许是个女孩也说不定呢。”说完之后,骆灵儿的眼中有一抹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那……灵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张凡这个时候并没有看到骆灵儿的困扰,继续调侃着。

“当然是……当然是……女儿啦。”骆灵儿脱口而出,不过话说到一半,却是语气一转,变成了之前那副撒娇的模样?

“哦?”听到骆灵儿这么一说,张凡不由得有些奇怪了。毕竟,不论他是不是来自五百年后的,总之在这个时代当中,他明白一个道理,男子才是主要的。这并不是什么偏见,而是现实就是如此。

且不说将会继承家族的大都是男子,而就骆灵儿这么一个妾室来说……倒不是说张凡有什么偏见,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对于一个妾室来说,她在张家的地位自然是不如作为正妻的茹雪的。即便是张凡、赵氏、亦或是茹雪,都从来没有对她表现过任何不认同的模样,而她明白,自己毕竟是个妾室,这点不论张凡多么地喜爱她,都不会改变。

而对于一个妾室来说,更加重要的是,如何能够提升她在家中的地位。而在这个时代,很显然的,为张家生下孩子,特别是一个男孩,就更加地有利于她提升自己在张家的地位。这点别说是她了,就连来自于未来的张凡都能明白这一点。

但是如今,骆灵儿居然会说,自己更加希望能够为张凡生下一个女儿。这给张凡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不信,而是惊讶。

“灵儿不想给相公生下个男孩吗?”张凡不知道骆灵儿的真正意思,但是他却能够隐约地感到有些不妥之处在里面。不过张凡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骆灵儿会产生这种想法,所以他用一种有些无所谓的口气问道,语气中还带着调侃,就是为了让骆灵儿放心而已。

“不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吗?”骆灵儿的眼中再次一闪而过了一丝复杂,微笑着说道,“灵儿是漂亮,但是灵儿也总是会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万一那一天到了,相公看都不看灵儿了,起码灵儿还有个女儿能关心自己。”

“灵儿!”张凡看着骆灵儿,用很是无奈的口气说道。这一次他实实在在地看清楚了骆灵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一丝复杂,里面包含着无奈何烦恼。张凡如今也无法明白那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他明白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相公,怎么了?”看到张凡如此模样,骆灵儿显然是明白,张凡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但是或许是想要逃避什么吧,她还是用一副无所谓和什么都不着调的模样问道。

“灵儿觉得,相公是那种人吗?”张凡用着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骆灵儿,问道,“我向天发誓,那一天绝对不会有的,直到最后,我都不会因为那些原因而冷落灵儿,倘若不是,我……”

“相公!啊……”赶紧捂住了张凡的嘴巴,因为动作太快,让骆灵儿有些不适,不由得让她轻叫了一声。

“灵儿!灵儿你怎么了?”张凡顿时就紧张起来了,“我去叫郎中来。”

“相公,灵儿没事。”制止了张凡,骆灵儿微微喘了喘气,说道,“只是一直这么躺着,一动起来有些难受罢了,没事的。”

“真的没事?”张凡还是用着一副担心而又疑惑的眼神看着骆灵儿,直到见到她的脸色并没有变化,这才是放下了心来。

“真的没事,灵儿曾经在心里发过誓,就在相公娶灵儿的那天。”骆灵儿说道,“灵儿那天在堂上,与相公相拜的时候,在心里头暗暗发誓,从此以后对相公,绝对不会再有一句假话。”

听到骆灵儿这么一说,张凡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只要对她露出一副微笑的模样,虽然那仍然不够表达他对于骆灵儿的感情,但是他现在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不过……”骆灵儿想要说什么,但是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

“怎么了?”张凡问道。

“没什么。”骆灵儿立刻露出了一副微笑的模样。

“嗯,不过呢……”张凡脱出了一副长音,面带揶揄的模样看着骆灵儿,说道,“据我所知呢,灵儿你好像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哦!就在刚才。”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骆灵儿的面上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不过立刻,惊讶就变成了无奈何后悔的模样。

“当然了。”张凡见到骆灵儿的脸色变化,赶紧说道,“我还知道,灵儿刚才也不算是骗我,只不过是有些话没有全都说出来罢了。”

面对张凡的话,骆灵儿的面孔稍稍地外另外一边转了转。这在往常,张凡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表情的。如今面对张凡,骆灵儿竟然转过了投去,显然她心中觉得自己是有愧于张凡的。

“‘闺女是娘的小棉袄’,这句话一点都没错,灵儿心里面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张凡却丝毫没有在意骆灵儿的模样,反而是露出了一种更加温柔的模样,看着骆灵儿说道,“不过灵儿你绝对是有什么话没有跟相公说。”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骆灵儿再也忍不住了,赶紧转过头来,看着张凡说道:“相公,灵儿……”

“不过呢……”没有给骆灵儿说话的机会,张凡打断了她,继续说道,“但是相公我啊,还知道,灵儿的这番真心话,却也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让你这么想的。”

“相公在说……什么……灵儿一点都不知道。”骆灵儿再一次将头转了过去,很是勉强地说道。

“灵儿说过,不会骗我。”张凡还是笑着,说道,“但是,我还知道,倘若灵儿是为了相公好,却也是会骗相公的,是吗?”

面对张凡的这个问题,骆灵儿没有选择继续欺骗,而是选择了逃避。

“灵儿,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全都知道。”张凡诚恳地说道。他可是一点都没有套话的意思,他是当真明白。

骆灵儿之所以想要个女儿而不要儿子,绝对不是她所说的原因。张凡明白这点。

茹雪已经给张凡生下了一个儿子。首先无论从言益的出生还有他母亲的身份来说,他是张家的长子,也是张凡的正妻茹雪的亲生骨肉。那么将来,张家的一切,很有可能就是由他来继承。

而倘若骆灵儿为张凡生下了一个儿子。虽然说她是侧室,虽然说他的儿子并不是长子,更不是嫡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将来会和谐,分歧仍然是存在的。甚至,也有着演变着悲剧的可能。

骆灵儿的确是个十分感性的女子。然而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份感性,让她考虑的很多,而且大都是在为张凡考虑。她不希望自己的原因给张凡或者张家的将来带来什么麻烦。她的确是希望能给张凡生下个男儿,而且是很想。但是为了张凡,她却是甘愿放下这个愿望。

“灵儿,我都明白。”张凡看着骆灵儿说道。

“相公……”看着张凡,骆灵儿的眼睛湿润了。

张凡是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不过他却是肯定,骆灵儿让他根本无法放下了。在这一时刻,骆灵儿成为了他心中最为重要的部分,没有人,甚至就连茹雪也比不上她在张凡心中的地位。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两女之间

“二夫人,饭菜都准备好了,老妇人让我给您送过来.”门外响起了骆灵儿的替身丫鬟珠儿的声音。

“进来吧。”骆灵儿抹了抹眼眶上的泪珠,说道。一旁的张凡也是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

“夫人,老爷也在。”珠儿提着食盒开门进来,却是看到张凡也是在这里,赶忙躬身行礼。

“行了。”张凡说道,“老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回老爷的话,府中的膳食都已经准备好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都过去了,就等老爷了。”珠儿回答道。

“嗯,我这就过去,你在这里好生伺候二夫人。”张凡说道。

“奴婢明白。”珠儿再次行礼。

“相公。”看到张凡起身要走,骆灵儿却是叫住了他,“妾身有些话要跟相公说。”

“嗯?”张凡停了下来,看着骆灵儿,却是发觉她没有开口,眼神还时不时地看看站在一边的珠儿。

珠儿并不蠢,虽然说张家的规矩并没有那么多,但是她也深知在大户人家做婢女要守规矩,要懂得看颜色。见到如此场面,她哪里还有猜不到的,赶紧开口说道:“老爷、二夫人,奴婢要去看看二夫人的药煎好了没有。”

“嗯,去吧。”骆灵儿点了点头,说道。

待到珠儿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张凡又看向骆灵儿,问道:“灵儿又有什么事情要跟相公说,弄得这么神秘?”面上还带着疑惑和微笑的表情,显然,张凡并不觉得骆灵儿会有什么严重的事情要跟自己说,在他看来大都是一些夫妻间的私密话,或者是什么八卦之类的。

“相公……”然而,刚才还主动要跟张凡说什么的骆灵儿,如今被张凡这么主动一问,却又是面露难色了。

“怎么了灵儿?”看到骆灵儿这么一副模样,张凡也是疑惑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什么事情不好说出来的?”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骆灵儿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明显是放松了不少,但是她说起来还是有些遮掩,断断续续的,看来不管是什么事情,的确是让她有些难以启齿,“只是……只是妾身怕,妾身说出来之后,会让相公觉得妾身……觉得妾身乱嚼舌头……”

“灵儿你这是在说什么呢!”张凡重新坐到了她旁边,好声说道,“相公你还不了解吗,怎么会那么想。放心地说出来,相公绝对不会责怪你的。”张凡倒也不是骗她什么,只不过骆灵儿这么一番遮遮掩掩的模样,的的确确是将他的兴趣给吊起来了,他真的想要知道骆灵儿到底有什么心事要跟自己说。

“这事……说起来也没什么……”骆灵儿还是有些不好开口的模样,“是关于两位妹妹的……”

张凡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骆灵儿所要说的两位妹妹,出了映月和昭雪她们两人,还会有谁!

张凡也是完全能够明白为何骆灵儿刚才回那么的难于启齿,毕竟骆灵儿和她们两人都是作为妾室的。骆灵儿必然是害怕自己说出来什么会让张凡误以为自己是要玩什么争宠的那一套,骆灵儿的心里面最是明白不过了,张凡不喜欢那一套。几个女子都是张凡爱着的,他还没有无聊到喜欢看着她们因为自己而争来夺去,那种无聊的大男子主义,在张凡的身上并不存在。

而如今,明明知道张凡不喜欢那些,骆灵儿却还是说了。张凡不蠢,他已经明白过来了,看来在映月和昭雪之间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不好的事情,让骆灵儿觉得不能不插手过问的事情了。

不过即便如此,张凡还是有些纳闷。倘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最先可能看出来问题的人当中,也应该有茹雪才对。倘若是茹雪的话,张凡有那个自信,她是不会对自己隐瞒什么的。更何况事情又牵涉到她的妹妹昭雪,茹雪是更加没有理由隐瞒什么了。

而现在,第一个开口告诉张凡这些的却是骆灵儿。对此,张凡心里面到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但是却隐隐有些担心。他在担心,要么这件事情就当真只不过是发生在“妾”这个群体之中,所以茹雪这才是没有发现。当然,这样的话,也就能够解释如今是骆灵儿开口告诉他这一切了。如此的话,事情的大小就值得商榷了,有可能很大,也有可能不值一提。不过从骆灵儿想要告诉张凡这一点来看的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

要么,这件事情那就是闹的相当的大了。虽然如果是这样的话,张凡还是不知道为何闹大了的事情可以瞒得住,在张府当中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是大事的话,而茹雪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但是茹雪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过,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事情已经大到茹雪都不敢轻易地跟张凡说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情况。不过张凡即便不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如今的这种情况也是让他烦恼无比。

就在这么一瞬间,张凡反倒是希望,骆灵儿找自己有什么话要说,还不如就是她八卦一下,或者乱嚼舌头,或者说些映月和昭雪两个人什么无伤大雅的坏话。那样的话,张凡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能够理解骆灵儿,只要将这件事情当成是骆灵儿身怀有孕的负面情绪就好了,他完完全全可以一笑而过的。

不过,事情到底是不是张凡所想要的那样呢?张凡自己心里头虽然还没有个头绪,但是他的感觉告诉自己,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的。

“灵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张凡微笑着对骆灵儿说道,“相公还会不知道灵儿,相信灵儿不会乱说的。”虽然面上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但是张凡此刻的心里,实在是有些复杂。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骆灵儿这才是开口说道,“倒不是……倒不是灵儿有意说……说两位妹妹的……坏话,只不过两位妹妹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些让人担心。”虽然张凡已经是说了,不会责怪她说什么的,但是到骆灵儿自己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吞吞吐吐的。显然,她还是有些担心。

“呼……”听到骆灵儿这么一说,张凡反倒是轻轻地喘了一口气。映月和昭雪两个人闹别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一点张凡是早就明白了。如今听到骆灵儿这么说,他以为骆灵儿这才是刚刚看出来,所以他才喘了一口气,放下了心来。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两个女人闹别扭而已,没什么的,只要过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过,事情会是张凡所想的这么简单吗?当然不会。

“相公。”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张凡的喘气,骆灵儿只是目光看着面前桌上的茶壶,显然是在想什么心事,自顾自地说道,“以前,两位妹妹进了门之后,倒也是有些不合,这点全府上下都是看在眼里,妾身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都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再说相公似乎也是乐在其中,没什么阻挠的意思。不过就是这段日子,妾身倒是看出来一些问题了。”

骆灵儿的这番话一说,张凡又呆住了。

本来,张凡以为,刚才的那些话只不过是骆灵儿才刚刚看出来映月和昭雪之间的不合,担心她们会闹出什么大别扭,才对自己说的。那样的话,张凡根本就不必担心,早在映月和昭雪还没有进门之前,两个人之间就已经是相互看对方不爽了。那个时候,吵吵嘴,做些什么小动作都是有的。

张凡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甚至他对此也是饶有兴趣的。要知道那个时候,映月和昭雪两人就如同小孩子闹别扭一般,虽然不能说她们两个幼稚,但是她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让人看了不但不会烦恼,倒也是兴趣十足。

刚才骆灵儿的那番话,张凡还以为骆灵儿的观察力着实是不怎么样,如今才看出来映月和昭雪之间有所不合。不过之后骆灵儿所说的那番话让张凡明白过来,显然骆灵儿也是早早地就看出来映月和昭雪之间的事情了。

想到这,张凡不由得在心底自嘲了一番。虽然不愿意提起,但是张凡还是明白。骆灵儿以前是什么人?她可是在秦淮河畔最为红火过的。能到得了那个位置的女子,绝对不单单只是靠自己的美色和技艺而已,红尘之中的心机和眼色更加地重要。骆灵儿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但是这并不代表如今的生活让她观察别人的本领退化或者忘却了。

而骆灵儿早早地就看出来映月和昭雪之间的事情了,却一直都没有跟张凡说过,说明她也是明白,让她们两个这么闹一闹也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她却是对张凡说了,那只能说明,在映月和昭雪之间的的确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骆灵儿不得不跟张凡说了。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慎重了起来。

第五百六十九章 所谓争斗

“凡儿,怎么那么久?”赵氏坐在饭桌旁,看着姗姗来迟的张凡,用有些责怪的语气,说道,“你不是早就回家了,怎么弄到现在?这午时都过了大半了,再不来为娘可要饿的两眼发昏了.”见到张凡终于过来了,就连赵氏都不由得开了他一句玩笑。

旁边的茹雪几女也是笑了笑。

“孩儿方才去了灵儿那里,看看她怎么样了。”张凡解释了一句,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上面。

自从他刚才从骆灵儿那里出来之后,心里面就一直在想着一些事情。刚才他到达饭桌旁边的时候,也是在暗中仔细观察了映月和昭雪两人,发现她们俩的笑容的确是有些奇怪,显然,她们俩是为了应付一下而跟着众人一同笑了笑而已,她们之前的心思是完全不在这里。

“嗯,灵儿也算是受罪了。”赵氏听到张凡是在骆灵儿那里,也就没有责怪张凡什么,反倒也是叹了叹气,“她身子本来就弱,如今还要怀着身孕,下地都有些困难了,凡儿你是应当多花些时间陪陪她。”

“是,娘,孩儿心里知道。”张凡应了一句。

“不说了,赶紧坐下吃饭吧。”赵氏说了一句。

端着饭碗,有些心不在焉地夹着菜,张凡的心思是一点都不在这饭桌上,他还在考虑着之前骆灵儿跟他所说的那些话。

“你说映月和昭雪怎么了?”张凡向骆灵儿问道。

虽然已经是支开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珠儿,但是骆灵儿在说话告诉张凡之前,还是一副非常非常小心的模样,转头看了看四周,似乎是要确定周围当真是没有外人一样:“妾身最近,听到一些……事情。”

“事情?什么事情?”张凡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开口问道。

“妾身听说……听说两位妹妹最近老是出门。”想了想,却是没有想到什么委婉的表达方式,骆灵儿最终只能这么明了直白地说了出来。

“这我知道啊。”张凡听她这么一说,回答道。的确,张凡的确是知道,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自从昭雪也正式进了张家的大门之后,映月和昭雪两人就卯上了。而如今,她们两人所争的也就是一件事情,那就是看看她们当中的谁能够先怀上张凡的骨肉。

要知道,这件事情也没什么,毕竟张凡一开始也是关注过这件事情,生怕她们两人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当真闹出来什么别扭。不过那段时间之后,张凡发现,她们两人的争斗也就仅限于眼神或者语言上而已,而且即便是那样,也并没有带着什么真正的敌意。

而且,张凡虽然不可能在表面上鼓励她们去那么做,但是实际上,张凡还是蛮享受那个过程的。毕竟吗,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如今,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了争夺这个,而张凡也就变相成为了她们所争夺的目标。

这倒不是因为张凡享受那种被女人所争夺的感觉,那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毕竟映月和昭雪已经入了他张家的大门了,也早就已经成为他张凡的人了。只不过,自从映月和昭雪嫁给了张凡之后,这种为了率先怀上张凡骨肉的想法,让她们俩向张凡求欢的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急剧上升。

要知道这是在封建王朝,而且是大明朝。对于那个时候的男女来说,性还是非常开放的。或许在婚前,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因为诸多的原因而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男子,特别是受过教育的男子,要表现出的男女之情也要内敛很多。而女子就更加不要提了,无论是那些《女驯》、《女戒》之类的点击,亦或是普通人家所要说的三从四德是更加不允许她们表现的开放,矜持才是女子所该持有的态度。

而且还有一点,无疑越是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人,越是将这些信条记忆和实行的越深。

然而这些东西全都仅限于婚前而已,婚后的夫妻之间实际上很是开放的。就如同对于场所的选择,只要不是公开宣yin,没有人回去过问什么。更不要提时间了,白日宣yin这个词在明朝的夫妻之间是不存在的,只要兴致起来了,随时都可以。

如此的话,映月和昭雪的条件都是平等的,毕竟她们两个人都是张凡的妾室。不过相比较起来,在这方面,昭雪相比起映月来,有着很多的劣势。毕竟茹雪和昭雪两人是孪生姐妹,而且她们是生在有些家世的官宦人家的,陈文川或许因为妻子早逝的原因,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陪着姐妹俩,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松懈过对于她们的教育。

所以,虽然说昭雪在嫁给张凡之后也已经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妇人。但是,要她突然之间就放出一副火辣大胆的模样来诱惑张凡的话,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当然,要是只有她和张凡两人的话,有些她以前所不敢去想的事情她也不是做不出来,但是仍然会觉得羞涩。更不要提在外人面前向张凡调情了。

然而这些东西,这些限制对于映月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了。毕竟她是苗人,虽然说在男女之事上面,苗人与汉人实际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该奔放的时候奔放,该羞涩的时候依然是羞涩,但是终究要比汉家女子要开放了许多。而且,映月因为自己姐姐的原因,还有她小时候所遭遇过的事情,以及以往的种种,让映月都不同于他人。

自然,对于张凡,映月当然是爱的很深,而且深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地步。两次同生共死,两次为了张凡而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从安全的地方不远千里回到危地之中,只不过是因为她希望和自己所喜欢的人在一起。

而且不仅如此,虽然说那些在她还没有正是进张家大门之前的,她对于张凡的种种举动的确是大胆奔放,甚至做出很多就连夫妻之间都未必能做得出来的举动,都带着很多轻佻的意味。但是恐怕就连映月她自己都无法否定,里面就丝毫没有一点她对于张凡的爱恋存在。

而在她进了张家的大门之后,她的这种行为可以说是不减反增。而且无论是言语之上还是动作里面,也都较之以前更加地火辣胆大了,挑逗的意味也更加的明确。映月本就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再加上她那特立独行的性格,让张凡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拒绝她。

从某些方面可以说,在映月和昭雪之间的斗争,前期映月是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的。而昭雪虽然是看在眼里,但是她也只能急在心上,仅此而已。对于这种事情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在她从一个少女变成一个妇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转变的。

但是显然,女人这种生物是不可小觑的,从某些方面来说,女人比之男人都更加具有冒险的决心。

在昭雪逐渐明白,自己将要落后于映月的这个可能之后,她改变了自己的做法。虽然这点看上去是昭雪做了很大的决心来转变自己的思想,毕竟这可算是一个不小的变动,而且事实上也是如此。但是实际的过程,包括昭雪思想变化的过程来说,都是很简单和快速的。

一来,她如今已经是张凡的女人了,这个条件让她明白,自己做出那些原本让她觉得羞人的事情也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了。

二来,她明白如果自己还是放不开的话,她会再一次在和映月的较量当中失败。要知道,这已经不是她和映月的第一次较量了,而先前的几次全都以她的失败而告终。她也明白,映月有着自己不能抗衡的优势,虽然说那个时候她们两人也只站在一个相等的位置上,但是映月的很多自身因素让映月显然比她要有着更多的优势。

而如今,两人都已经成为了张凡的女人了,她们又站在了相等的位置上了。而且现在,映月以前所拥有的那些优势,也不再成为昭雪所要担心的了。她比之映月所缺少的只不过是一些经验而已。

为此,做了一个用时不长,但是却也算是巨大的决定之后,昭雪决定抛开往日的那些东西。为此,她还特意去向骆灵儿请教了一些东西。虽然说她并不知道骆灵儿的过去,但是有一点她明白,张凡在那方面显然是很喜欢骆灵儿的。

所以,就从这方面来说,张凡倒也并不反对映月和昭雪之间的争斗。不仅是不反对,反而他还很是享受这个过程。

如今回到正题。映月和昭雪争夺张凡,说到底,就是为了让她们当中的一个能够比另外一个更加早地怀上张凡的骨肉而已。

这段时间,两女也是经常出门。一开始张凡也是担心,还让人在暗中保护他们,却是发现她们只不过是去各个寺庙祭拜观音而已。过了一段时间,张凡也就不再关心这些了。

然而,根据骆灵儿之前所跟他所说的话,显然,映月和昭雪的出行也是有了些改变。

第五百七十章 所谓巧合

“相公,怎么了?”坐在张凡身边的茹雪发现丈夫端着饭碗,却是有些不声不响的.不夹菜,时不时地吃上两口,而且小的很,很显然是在想什么心事,“是饭菜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显然,茹雪的话语惊醒了正在沉思着的张凡,他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妻子,却也发现饭桌上的其他人也在看着自己,赶紧回过神来,也想起了茹雪刚才所说的话,“没有,饭菜没什么问题,是我在想些别的事情。”

“哦,那相公也要好好吃饭才是。”茹雪关心地说了一句。她还以为张凡是因为在朝中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这才会如此。茹雪虽然是聪明过人,但是还没有到那种洞悉一切的地步,她能看得出来张凡在心烦着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当然,这或许是因为茹雪也同样没有发现到映月和自己的妹妹昭雪这段时间的有什么问题。倒不是说茹雪在这方面的感觉不敏锐,或者是说事关到自己的妹妹,她就会失去判断力了。只不过是因为,映月和昭雪之间的这些事情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即便是再过关心的事情,也都是要冷下来了。茹雪早就把映月和昭雪之间闹别扭这件事情看成了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了,注意力放松下来了,想要再注意也就难了。

“嗯。”张凡应了一声,便夹了菜,吃了几口饭。不过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发呆想心事了。

茹雪看张凡如此,还以为他当真是在朝中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所以才会这么心事重重。不过茹雪知道作为一个妇人应该有的态度,虽然关心,但是她自然不会去过问张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只是她真的是相当担心张凡罢了。

而映月和茹雪自然也是跟茹雪一样,很是关心张凡。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们两人被别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只是看了看张凡便又埋下头去专心吃饭了。

而赵氏的反应也差不多,她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张凡露出这副模样了,显然她知道张凡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情。不过在赵氏的心目当中,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凡都是很多好会说出来的,他喜欢自己解决。久而久之,赵氏虽然依旧是非常担心张凡,但是却也从来都没有过问过。而如今张凡走进了仕途,在朝中为官。赵氏虽然是个妇人,但是也明白那些个国家大事并不是她所要去操心的。

而张凡,依然在想着之前骆灵儿和他所说的话。

当骆灵儿告诉他,她所担心的跟映月和昭雪这段时间的频繁外出有关系。一开始张凡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们两个这段时间的确是经常出门,只不过大都是去祭拜观音菩萨,希望自己能够早日怀上张凡的骨肉而已,并没有别的事情。张凡是知道这个情况的,所以当他听到骆灵儿所说的是关于这件事情之时,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们两人出门我自然是知道的。”张凡对骆灵儿说道,“我让人在暗中护着她们,不多她们大都是去些道观和佛寺,找人算算命,或是祭拜祭拜观音菩萨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这个妾身知道,只是……”骆灵儿急忙说道,而且她的神色虽然显得很是着急,但是却也有些不敢肯定的模样,“只是总觉得最近两位妹妹变得有些奇怪了。”

“奇怪?”听到骆灵儿这么一说,张凡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了,“灵儿你说奇怪,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上个月。”骆灵儿想了想,似乎在考虑应不应该跟张凡说出来,最终她还是下了决心,“就在上个月,映月来找妾身,说是要跟妾身借些银子。当时妾身还有些纳闷,一来府中的月钱也不算少,她们平日里的花销也不算多,大多就是买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就连去佛寺或者道观,给些香油钱,也是由随身的丫鬟从府中账房上拿着的。当时,妾身还以为映月妹妹是看上了什么贵重的首饰,却又不好跟相公开口或是擅自从账房上面支取,这才是找妾身来借。当时妾身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妾身也是女子,有时候也有想要的首饰,便拿了一百两给了映月妹妹。”

“嗯。”点了点头,张凡表示明白。毕竟女人家的事情,就算张凡不是太了解,但是也能够明白个**不离十的。再说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骆灵儿也说得非常明白了,他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只是……后来……”骆灵儿顿了顿,再次开口说道,语气更加显得有些吞吞吐吐了,“从那天之后又过了几日,茹雪来看望妾身的时候,偶然间说起了一件事情。她说昭雪妹妹前两天也是来向她借了不少银子。当时,妾身心里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是却没有说什么,跟茹雪说或许昭雪也是看上了什么首饰之类的,一时间没有结余或是不好意思问相公要,这才会向她借。茹雪也没有多想,也就不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张凡听到骆灵儿这么一说,脸色也是有些凝重了起来。关于府中的用度,他虽然没有明确地规定过什么,但是张府的上下都知道,他对于这方面的管理并不是很严格。就连赵氏,也从来都没有太过过问这些事情,毕竟不论是茹雪还是昭雪、映月、亦或是骆灵儿,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什么需用无度的情况。

而且张凡虽然从来没有明说过,但是也表达过他的意思,如果要用钱那就尽管去用。他还和府中的账房以及几女说过,凡是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去账房上支取便是。并且他还特意交代过账房,几位夫人用钱,不用记的太过明细,只要几个数目就行了,不需要记上究竟是谁支取了多少钱。这些东西,四女也都是知道的。

然而即便是如此,如今映月和昭雪两个人,同时都需要用钱。这没什么,再说了谁没有碰到过什么巧合的事情。而她们两个人还同时都是碰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这也没什么,还当是巧合就是了。

然而,她们还同时是遇到了不好意思向别人说,但是却需要用钱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既然是让她们想自己的姐姐或者好姐妹去借钱,好让这个秘密能保留下来。这难道也是巧合不成?

一次巧合,两次巧合都无所谓。但是张凡可不是那种人,他绝对不会相信三次巧合全都碰到了两个人身上,而且全都掺杂在同一件事情上面。这件事情绝对是内有乾坤,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你又没有发现,她们到底借钱是为了做什么?”皱着眉头,张凡不由得问道。

“没有。”摇了摇头,骆灵儿回答道,“这件事情本来妾身就不好去妄自猜测。而且映月妹妹如此,显然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要对妾身说,妾身本来也不打算去过问的。虽然妾身心里面也是担心,是不是两位妹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是被什么人骗了。不过想来相公不会放任这种事情,而且两位妹妹出门的时候,也是有相公的手下在暗中保护着。所以妾身也就没有太过担心什么。直到……”

“直到?”张凡问道,“直到什么?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前几天,是有天晚上。”骆灵儿说道,面色十分地疑惑,“妾身这段时间因为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一天里面大都是在房中的。那天吃了晚饭之后,妾身实在是觉得坐的有些太乏了,加上天气炎热,就让珠儿扶着妾身在府中散散心。那天正好相公在昭雪妹妹那里过夜,而茹雪也已经是睡下了。妾身路过映月妹妹的房间之时,发现她房中的灯还点着,就想要过去找她聊几句话。只是当妾身走到她房门前,珠儿准备打门的时候,却是被妾身止住了。

“妾身听到……听到映月妹妹在房中低声在说些什么,声音虽然低,但是妾身也还是能听得清楚。那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佛经一样。只不过,妾身也是信佛之人,妹妹所念得妾身听起来一点都不像佛经。或许是妾身度过的佛经不多,或者是那根本就不是中原的佛经。当时,妾身还在想,或许这是西南那边的什么经书。毕竟映月妹妹是苗人,要是她信苗家的什么,妾身可就不知道了,妾身也就没有打扰的理由了。

“而直到昨天,相公是在映月妹妹那里过夜的,妾身就想去找昭雪妹妹说说话。可是等到妾身走到昭雪妹妹的房前之时,却是又听到了那声音。仔细听起来,和那日妾身听到映月妹妹所念叨的东西一模一样,只不过换成了昭雪妹妹。

“当时妾身就觉得有些不妙了。一直到了今天,妾身觉得一定要跟相公说。相公觉得两位妹妹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听着骆灵儿所说的话,张凡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的面色却是变得越发的凝重起来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无聊原因

张凡一边是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偶尔扒上两口,有时候根本就是在装腔作势,一粒米都没有放到过嘴里去.只是这倒也实在是不能够怪他,毕竟饭前在骆灵儿的房间中所听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另张凡觉得吃惊了,以至于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件事情,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的事情。

不过换个角度来考虑一下,这件事情也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太过奇怪了,无法让人不担心。两个女子,而且是两个都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平日里频繁出门上香求子,这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映月和昭雪两人都是张凡的妾室,妾室想要求子,这更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每日都去也没什么,毕竟一来两人当真是心切的很,都不想在这上面谁给对方。虽然说张凡根本就不迷信,但是信仰这种东西对人来说也是重要的很。再说了,映月和昭雪两个人可是土生土长的大明朝女子,对于这方面来说自然是深信不疑。没什么好非议的。

而且,张凡乃是朝中的一品大员,且不说每天早上都要早早地起来,披星戴月地去往紫禁城上早朝,而且张凡在朝中的职责也是重要的很。有的时候皇帝要他去授业,有的时候锦衣卫当中要是出了什么需要他才能够处理的事情他也是不去不行,有的时候朝中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也是必须要到场。更何况现在这段时间里面,张凡和张居正、冯宝等人正在考虑着如何能够让朝廷顺利地实施“考成法”的问题,可以说张凡如今的大部分心思全都放在这上面。

而且,这几个月来,张凡经常是去到张居正那里跟他共同商量,两人为了要能够更距完美进一步,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使劲想着一切可能的办法以及修改漏洞。虽然说,这个算得上是脑力闹东,并不需要用多少的体力,但是这也是相当累人的。

张凡又不是超人,一个二十多岁的读书人罢了。倘若回了家中还要应付映月和昭雪两个正在劲头上的,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据说上一次张凡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被岳父陈文川知道了,他让张凡过去吃饭,尽然在他的饭食当中放了好些补药。老实说,张凡以前一直都听过,大明朝的这种特殊作风。别说是普通的民间,就连朝廷,甚至是皇宫当中也是如此。别说那些什么有些作风问题的皇帝和大臣了,就连那些看上去不错的,像张居正,戚继光这类的,也是向皇帝敬献过一些“灵丹妙药”而换取官爵。这种事情听起来着实是有些骇人听闻了,但是实际上还就当真是这么回事。

张凡以前也是不信,即便是再过正儿八经的人,犹如葛守礼那样的,用一副再是严肃不过的神情告诉张凡这种事情,他也依然是不信。可是如今,张凡却是不由得不信了。没看到吗,这岳父泰山大人还有背着人给女婿下药的!

当然,陈文川不可能明白着告诉他,张凡也没有那么多的药理知识一吃就能够吃出来。这些都是他晚上回去之后在床上发现的。毕竟虽然是个男人,在这方面哪怕是没有人跟他比,却也是不想输上一筹。但是张凡好歹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自己又多少斤两自己最明白。不过即便是明白,也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老实说,张凡还是有点喜欢那种感觉的,起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过他自己也明白,是药三分毒,尤其是这种“大补”的药物,绝对有副作用的。所以,他心里头虽然倒是也想再试试,但是却控制住自己不再去用它。

总之,就是这样了。

白天,虽然因为如今骆灵儿是有孕在身,而且即将要临盆了,所以这段时间张凡都是尽可能地早早回家。但是外面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张凡有的时候要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才能回去。而那时候,却也已经算是他早早地回来了。

所以说,张家的白天其实是有些无聊的。赵氏和茹雪两人倒是还好些,毕竟家中有两个孩儿要照顾,而赵氏身为奶奶,茹雪是他们的亲娘,即便是有奶娘代为照顾,却也不是能够完全放下心来。而且赵氏那个在后院中些东西的习惯一直没有改掉,张家吃的蔬菜基本上都是她种出来的。虽然张凡也是劝过她不要如此,毕竟那也是体力活。但是赵氏就是改不掉,每次嘴上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毕竟她也明白儿子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转脸却是又忘记了。

而骆灵儿如今虽然也是觉得无聊,但是对此她是无能为力的,毕竟她身子本来就若,怀胎六个月的时候就基本上是很难走上几步了,每天大多的时候都是休息的。为此,她心里还是略有些担心的,她有些害怕自己这么着万一变得胖了可怎么办。不过她为了腹中的孩儿和张凡的嘱咐,再加上生理上的需求,即便是每天都不怎么动弹,吃的也是不少。为此,她这段时间都在烦恼着。

而剩下的人,也就是映月和昭雪两人了,那可就是相当的无聊了。茹雪那边去过,逗弄一番言益和雁月两个,没多久就会觉得无聊了。

而赵氏那边,她们两个倒也是想去在赵氏面前表现表现,将对方比下去。为此,甚至就是根本就连菜园子见都没见过的昭雪都想要去帮赵氏的忙,结果她发现自己完全不是那块料,去帮倒忙不说,还弄得满身脏兮兮的。而且,赵氏对家中的几女那当真可谓是一碗水端平的,根本就没有偏差。就连对茹雪那边也是如此,毕竟现在赵氏最为关心的是两个孙儿以及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孙儿。

就这点上面,赵氏绝对是让几女都自愧不如的。赵氏的偏爱绝对精准,不会因为茹雪生下了两个她非常喜爱的孙儿就更加偏爱茹雪,甚至就连对于还没有出生的孙儿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赵氏依然没有因此而对骆灵儿有什么偏袒。

面对这种情况,映月和昭雪两人渐渐发现,自己完全就是在做无用功。所以除了每天的请安、吃饭等必要相见的时候,她们两个人也就不再去打搅赵氏了。

而剩下的事情也就更没有多少了。骆灵儿那边,平日里她就乏累的很,就算她们两个人去找骆灵儿说话,也说不上几句,害怕打扰了她。

而且,映月和昭雪两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能够静得下心来,老老实实地读读书、或者做做女红的恬静模样。总结就是,两人根本就不是能够静得下来的人。

而且,到了什么地步呢?整个张府都明白映月和昭雪之间的事情,也明白她们两人之间在争些什么。当然,赵氏、茹雪和骆灵儿等人对于这些事情从来不去过问,毕竟她们心里头都明白,张凡也是一个能够做到不偏不倚的人。而且就连映月和昭雪两个人都明白,其他人都不会去对她们的这种行为说什么,所有人包括她们俩都知道,她们这么做也只不过是为了一点点的私心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错。而且就从家中最大的赵氏来说,她也希望见到这种情况,毕竟这就意味着将来她能够多上几个孙子孙女,她对此自然是高兴的很,也自然是没有去拒绝的道理。

总之一点,白天对于映月和昭雪二人来说,就意味着无聊。无聊到了什么程度呢?她们能够放下心中对于彼此的“仇恨”,她们两人都能够相互去谈话来打发时间。当然,时间也仅仅是局限在白天而已,到了夜晚,那就又变成了一副你争我夺的模样了,而且是绝对没有一点点含糊的。

不过白天,两个人就亲密无间,就如同姐妹一般。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是天天都会出门,打发无聊的时间,也就是这些张凡不会在家的时间。逛逛街,去道观测测命,到佛寺上上香。

这一切对于两个女子来说,完完全全都是正常的事情。

当然,她们毕竟都是张凡所爱着的女子,张凡自然是会动用一点手中的权力,来保护好她们。当然,为了不让她们发觉到,而来找自己的麻烦,张凡也是吩咐了自己的手下在暗中保护她们就好。只要不是遇到大麻烦,就不要现身干预。毕竟倘若让她们发觉了,晚上等到张凡回家之后,那就会相当的烦恼了。

而如今,在听到骆灵儿告诉自己的一切之后,他开始觉得,这段时间映月和昭雪在街上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那些银子就是证据,虽然说两人就算是被什么人骗了,这全部加起来也就不过是四五百两罢了,也没什么。但是张凡明白,这绝对是个原因,而且张凡的直觉告诉自己,虽然所牵涉到的银子的确是没有多少,但是事情绝对是有些麻烦的。

想着这些,张凡的心里更加地烦恼起来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遵从感觉

想来想去,张凡始终都想不出个理由来.说起来本来就是如此,人人都说通过表现看内在,不过这种事情,又是这些关系到女人家的事情,叫张凡这么个男子却是怎么能想到个究竟呢!

这也是因为张凡实在是太过担心映月和昭雪两人了,这一时之间也是失了方寸,这才会这么死钻牛角尖,却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根本就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张凡如果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不但解决不了任何的烦恼,只会搅乱自己的心神。

但是,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之常情吧,有的时候明明知道不行,却还是那么去做了。人,永远是感情的动物,即便是那些再过理性至上的人,特别是站得越高的人,总是会有这一些理性偶尔爆发之余而做出的糊涂事情。实际上,这种事情在世上多得是,尤其是在历史的长河当中,往往有很多功成名就的人,野心不小,但是却因为一些很是让人觉得好笑的原因,而且大都是一些个人因素,却是让自己那仅仅只差一步的霸业没有成功。

当然,张凡现在要面对的也并不是那么严肃重大的问题,毕竟如今只不过是映月和昭雪两个人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情了而已。但是毕竟映月和昭雪两个人在张凡心目中的身份很是重要,很是特殊,所以在这方面,张凡也是没办法镇定下来思考问题,他还没有达到那种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不可能对这种事情都用极为冷静的目光去看待。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之常情吧。

张凡就这么心思烦乱地思索着,时不时地还抬起头来看了看映月和昭雪两人,却是一点点异状都没有从她们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人脸上看出来,无论是本就善于隐藏自己的映月,还是天真的根本就藏不住一点点心事的昭雪,完全都没有。

这里倒是不得不说,张凡也的确是个有天赋的人,即便是此刻在他如此心烦意乱的情况下,他的脑子却也并不是完全一团浆糊,什么东西都不去想。一些分析的工作,他还是能够进行的。

要说自己现在没有一点点暗示,想来根本就不对。毕竟张凡心里头明白,自己今天在这饭桌上面的异状可已经是完完全全地暴露再来家人的面前,她们并非是看不懂,只不过她们都以为张凡是因为在朝廷里面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才会如此,并没有那么深层的考虑。

但是张凡不相信,就连映月和昭雪两个人都不明白。显然,桌上的其他人都不往别的方面去考虑,那是因为其他人根本就没有那些心事,而且她们也都明白自己不好去过问张凡的事情。但是张凡就这短短的一顿饭的时间,看了映月和昭雪两人也不知道多少次,即便是再吃顿的人也都能够明白张凡的用意了。

然而,映月和昭雪两人对于张凡的这种表现的回应,却是与其他人一样。她们俩看向张凡的眼神之中都是带着担忧,但是张凡能够看得出来,她们的那种担忧也是跟赵氏和茹雪的是一样的,是对自己的担忧,并不是因为别的事情。

如此一来,张凡的心里面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了。倘若她们俩当真是做了什么糊涂事情,或者说是做了什么觉得应该向家人隐瞒的事情的话,那么她们的心里面必然是会有些愧疚的。那样的话,在她们看到张凡现在会这么时不时地看着她们,必然会觉得张凡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了,眼神之中也势必会带上几分慌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的就是担忧,对张凡的担忧。

想到这里,张凡又不由得开始想了。他能够确定,映月和昭雪两人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如今她们却是能够做到如此的镇定,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就是,她们两人的确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但是事情必然会很大,所以她们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够在家人,尤其是张凡的面前露出丝毫的马脚。所以,她们两人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相当的好,丝毫不让任何一丝慌乱外泄。

还有一种情形,那就是她们两人也的确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请,但是她们并不把那当成是什么亏心事,甚至于她们有可能将那当成是好事也说不定。这样的话,既然心里面认定了自己做的是好事,最起码也是不会对家人产生什么不利的事情,那么她们就自然没有什么好愧疚的了。

不过张凡也明白一点,第一种情况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倘若仅仅是映月一个人的话,张凡倒也是会相信。当年张凡与映月初遇之时,映月的演技是何等的“完美”,张凡不是不知道。

但是如今,即便是映月在张凡的面前也无法保持这种精湛而又不露破绽的表演了,这点张凡心里头比谁都明白。

那就更加不要去提昭雪了。昭雪本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从来没有玩过心机,也从来都受不住心中的事情。仅仅有一次她能够骗得过张凡,就是在关于茹雪的事情上面。但是那个时候张凡之所以没有发觉有什么问题,也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张凡一颗心全都放在茹雪的身上,并没有去注意其他的事情罢了。

但是,自从张凡举家搬迁到京城,并且再次和昭雪见面之后,这种情况就不存在了。昭雪只要心中有事情,就绝对会显露在自己的表情之上。张凡虽然不算是个顶级的察言观色的行家,但是对于昭雪来说,他可以算是大师级的了,昭雪在他的面前绝对是受不住心事的。更何况如今,昭雪已经嫁进了张家的大门,她在面对张凡的时候就更加没有可能将心事不外露了。

可是现在,张凡观察了昭雪半天,而且是这种故意让昭雪看明白自己是在观察她的观察。但是昭雪还是一副如同平常的模样,根本就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所以,张凡即便是此刻心烦无比,却也已经能够确认,昭雪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的心事,或者是她心中深藏着什么事情。

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映月和昭雪两个人的确是做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们当真是不觉得那是什么坏事。

或许那还就当真不是什么坏事了。但是张凡不这么觉得,尤其是在听过了骆灵儿对他所说的那番话之后,张凡心中更生警觉。无论说那是第六感也好,说事张凡他做了多年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从而所产生的经验和直觉也罢,总之张凡都不会觉得那是什么好事。

所以,世事分明的很,既然不是什么好事,那就绝对是坏事了。想到这里,张凡心里面的担忧更甚,心情也是更加地烦躁了。

他虽然是急于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有问不出来。可能就连他个映月或者是昭雪独处的时候,张凡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问出来这些话,那就更不要提是在这种家人都在的场合下了。

“相公,到底怎么了?”茹雪看着张凡问道,面上的神色也是更加显得担忧了,“妾身明白,不应该过问相公的事情。但是相公,这饭可不能不吃啊!相公一大早上就起床,只吃了一些就上早朝去了,到现在都已经三、四个时辰过去了,要是不吃东西,岂不是要饿坏了身子!”

听到茹雪这么一说,张凡再一次回过神来,却是发现,饭桌旁的几人都已经是放下了碗筷,显然她们都已经吃好了。而自己手中端着的饭碗,碗中的米饭基本上就没有怎么动过。

再抬起头来,却是发现现在不仅仅是茹雪了,就连其他的人都看着他,包括映月和昭雪两人,而且看着他的目光全都包含着担忧。

说实话,这个场面让张凡觉得有些好笑。现在明明应该是他去担心映月和昭雪两人,而如今两人却是在担心着他。这种感觉虽然张凡不喜欢,但是也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是啊,凡儿。”赵氏也是开口发话了,比起茹雪几人,张凡更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怎么可能会不担心呢,“娘也不会去过问凡儿你在外儿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但是这饭可不能不吃啊!”

“孩儿知道。”张凡说着话,已经是端起了饭碗,“孩儿让娘担心了,孩儿这就吃饭。”说完了,张凡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饭菜。

看到张凡如此,几人这才是放下了心来,面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而张凡呢,虽然是在大口吃饭,但是他的心里面还是一直在想着这整件事情。在他看来,事情如今虽然还没有露出什么端倪,但是他心里面总是有些不怎么好的感觉。想到了这里,张凡在心里面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也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慢点,慢点吃,别噎着!”赵氏担心地说道。

看到张凡大口吃饭,赵氏和其他几女的面上也是重新露出了笑容。

第五百七十三章 有事难言

总算是心不在焉地吃完了这顿让张凡觉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的午饭之后,张凡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了.

毕竟面对这种事情,或者可以说是这是张凡第一次面对这种烦心事。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就像是当年他被隆庆任命为钦差大臣去往江南的那一次,映月不就是在他的眼前做了些小动作吗。不过那一次与这一次可不同,毕竟那一次映月想要打什么主意,有什么心思,张凡心里面可都是一清二楚,甚至就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是注意到了映月的问题,所以心里面也算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并不慌乱,毕竟那时候,很多事情全都是在他的掌控当中。

然而这一次,张凡可谓是一点点头绪都没有了,他根本就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倘若这件事情只是单单关系到映月的话,张凡倒还有可能会猜测与西南那边有些什么关系。虽然说映月如今已经跟那边可以说是完全断了,而且如今不管怎么说,方月玲跟张凡之间也算是达成了一种合作的态度,想来不会再有什么对他不利的动作了。但是如今要是有个什么情况发生的话,张凡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可是如今,昭雪也是被牵涉在其中,这就让张凡搞不清楚头绪了。若是事关五毒教的话,张凡不相信方月玲会将事情牵扯到自己的家人身上,毕竟以前闹得再大,也就是关于他和映月两个人。方月玲也不是个蠢人,她应该能够明白张凡的底线的,那就是他的家人。倘若是方月玲想要将这件事情牵扯到张家的其他人身上,那绝对是极为不明智的。

当然了,倘若是西南那边一直是想要造反的那两个人的话,倒还是有些可能。但是张凡并不觉得此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毕竟一来,事关西南的事情前前后后也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但是那两个人从来都没有直接地牵涉到里面去过。以前既然都没有,如今在这么做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二来,那两个人的身边已经有着张凡派过去的人,而且他们也都是得到了那两人的信任,也勉强算是核心人物了。即便是那两人还无法完全地信任张凡派过去的人,但是倘若真的是他们做的话,那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点点的动静都没有,张凡也不可能一点点消息都听不到。

而如今的这件事情就如同就这么凭空着冒出来的一般,丝毫没有一点点先兆,要不是骆灵儿跟张凡说的话,张凡根本就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

而现在,要不是因为张凡相信了骆灵儿的话,明白其中必然是有着什么事情发生的话,他在映月和昭雪的脸上也根本就看不出来任何的迹象表明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而言之,这整件事情里面全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气氛,让张凡根本就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本来,张凡对于这件事情就是非常关心,而且如今又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情急之下他都想要直接找映月或者是昭雪去问个明白了。当让,倘若他当真要问的话,昭雪自然是他的第一选择。毕竟映月和昭雪的性子他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相比起映月来说,昭雪更加容易让他突破,毕竟昭雪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藏得住心事的人,尤其是在张凡的面前。

然而等到张凡当真站在她们面前,面对着她们两人看向他的那副疑惑的眼神之时,他却是怎么都开不了口了。僵持了半天,最终张凡也没有能够说出来什么,只能在映月和昭雪两人的好奇的目光下,随便编了个理由,走开了。

不过走开并不意味着张凡就不去过问这件事情了,他心里面对于此事的关注是更加地重了。

“王猛。”实在是静不下心来的张凡,让人找来了梁超。

“大人,不知大人唤卑职前来有何事?”梁超很是恭敬地对张凡行礼,但是面上是一脸的狐疑。毕竟这段时间,张凡正在忙着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这段时间,张凡的精力损耗也相当的大,而现在连未时还没有到。倘若是平日里,张凡不睡到申时是绝对不会起来的,然后才会去往张居正那里和他商量事情。但是今天,这才刚刚是过了午饭的时间,张凡就将自己找过来了,梁超对此也是相当地疑惑。

“嗯。”点了点头,张凡说道,“你先坐下来。”吩咐完,张凡就坐在书房中的椅子上,不声不响地,仿佛是在考虑着什么。

梁超见状,也只得坐下,不敢说什么。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张凡这副模样,他明白事情肯定不会小。如此一来,梁超心底下不由得又担心起来了,毕竟他是作为张凡的下属,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

不过梁超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出来自己有过什么过错,再加上这段时间无论是京城还是外地,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也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而且,实际上,自从张凡坐上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并且提拔了梁超之后,他虽然还是想以前那样,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是对于卫中的公事,却是从来都不曾马虎过的。甚至于,就连张凡接任锦衣卫之前,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就算是有过也是遵照上面的吩咐,从来没有自己决定过什么。

想到这里,梁超的心里面不由得安定了几分,在他看来无论有什么事情,也应该和自己无关。不过他还是在考虑,万一自己下面的人私自做了什么的话,那自己在张凡面前也是责无旁贷的。想到这里,梁超在心里面有了个打算,倘若这件事情当真是跟自己下面的人有什么关系的话,他回去绝对会将那人抽筋扒皮才算了事。

“最近,京城里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张凡沉默了半天,总算是开口说话了,“我不是说朝廷里,是民间。”

“民间?”梁超听到张凡这么一问,心里面不由得一松,他明白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张凡所问的还是让他很是疑惑,“民间……大人,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再加上这段时间朝中也是平稳的很,根本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京城的百姓也都平静的很。再加上如今已是盛夏,天气也是热得很,不论是朝中的官员,还是民间的百姓,就连卫中的弟兄们也都有些乏累的很,也就根本没什么心思去闹事情。”

“嗯。”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始低头思索起来了。

梁超见到张凡如此,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只能在那里干坐着。

而张凡也是在想,的确,如今的情形就如同梁超所说的那样。朝中如今虽然正在酝酿着一些事情,而且是大事,但是起码现在是根本就没什么事情。而且就算是张居正的改革被提上了日程,就算是朝廷里面翻起了什么风Lang,这似乎也影响不到民间什么。

而且梁超还说对了一点,那就是如今正值盛夏时节。这个时候的人,最是困乏了,心里头烦躁,但是还不至于闹出什么事端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时节,实际上小摩擦是不断的,但是大麻烦倒也不会有。

不过张凡倒不是在关心这些:“我问的不是民间有什么百姓之间的事情,而是说京城的民间可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事关百姓,但是绝对不是老百姓挑起来的。”

“这……”梁超听张凡这么一问,心下更加地狐疑了,有些迟疑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像……造反……的那些事情?”张凡这么一问,梁超也只能想到这方面去。

“倒也……倒也不尽然。”张凡有些迟疑。在他看来,或许是有什么事情,但是应该还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毕竟此处乃是京城,天子脚下。且不说城中各处都有咱们和东厂的眼线,就连在明处,朝廷所派出的人也是不少,想来不会有什么人敢在这里讨什么麻烦的。我更担心的,反倒是别的事情……”

“还请大人恕卑职愚钝,卑职着实不明白大人究竟所指何事。”梁超见张凡始终是不肯明白着说出来,这下子他也没耐心了,就这么明白着问了出来。毕竟张凡的这番话,让人听起来觉得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样子,而且还不小。可是偏偏张凡却又不肯对他说明白。梁超也算是个急性子的人,如此一来,即便是面对张凡,他也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只得干脆地问了出来。

对于梁超这番有些逾礼的话,张凡并没有什么异议,他也明白自己太过含糊其辞了一些。倘若自己站在梁超的位置上,恐怕也是会没什么耐心了。

“这件事情……”想了想,张凡还是打算说出来,“这件事情是关系到三夫人和四夫人的。”

听张凡这么一说,梁超不由得是更加地诧异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事有底线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的心里面别提有多诡异了.张凡并不是个当真就一丝不苟,公私不分的人。但是张凡也从来都没有太过分过。毕竟嘛,人情这种东西,无论你做到多大的官,手中有了多少的地位和财富,也是无法无安全避免的。

就如同有的人做了高官或者是发了大财,家中如果有人来投靠的话,即便是那人以前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但是现在他过来巴结你了,你也不能就这么着六亲不认。毕竟,家人的观念,在中国人的心里面有着一种特殊的地位,并不是可以轻易动摇的。要是你当真是一点情面不留的话,将来你的家人在外面一通乱说,又是一堆的麻烦。

但是你要是心软的话,给家人找了个活计做做,却也未必是好事。倒还不是说人够不够能力,有的时候他们会借着你的名头去乱显摆,惹出无数的麻烦来,那就是更麻烦了。

总之,这人情上面的事情当真是难以弄清楚的。

张凡说事情是关于映月和昭雪的,梁超一开始还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却也是想到这方面去了。他还以为映月和昭雪有什么故人前来,想要通过她们让张凡帮帮忙什么的。自然,对于这个情况梁超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毕竟张凡的岳父陈文川是个什么性情的人,他也是明白的,从他那里是走不通的,自然是从张凡这里好走一些。

不过这种事情,梁超不明白张凡为何会找他,在他看来,或许是张凡也不想帮忙,想要让他找个理由将那些人弄回去罢了。

但是梁超却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他想到张凡一开始问自己的事情。张凡刚才见到他,开口问的就是,最近京城的民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样的话,显然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梁超可不相信前来投靠的故人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百姓当中搅出什么乱子来!所以,显然张凡所要说的,并不是这种事情,而是另有别情。

想到这里,梁超也更加疑惑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跟映月和昭雪两个人会有什么关系。映月的情况他也是知道一些的,倘若这件事情单单只关系到映月一个人的话,想来还是有点可能的。但是这里面还关系到昭雪,那梁超可就不敢想了。

毕竟,昭雪这位张凡的四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梁超虽然了解的不算太深,却也是知道一些的。怎么说呢,昭雪给人的感觉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作为孩子吗,捣乱是可能的,但是闹出什么大事来,基本上不可能。

而且,虽然这段时间,映月和昭雪两人经常出门,但是张凡的人也都是会在暗中保护她们的。这点梁超也知道,而且这段时间梁超也没有接到过任何消息说她们出了什么事情了。

可是如今,张凡突然对他这么一说,让他觉得有些问题了。虽然他到现在为止没有看到,也根本想不到会出现任何的问题。但是他同时也明白张凡并不是一个听风就是雨的人,既然张凡这么说了,那就意味着他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事情。那样的话,梁超就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了。而且,他刚才也是仔细地观察了张凡一番,发现张凡也不像是在说什么玩笑话,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大人,卑职不知道,两位夫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梁超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事关映月和昭雪两个人,而且她们都是张凡的妾室。即便是如今张凡主动向他问起来,但是梁超身为张凡的下属,也自然是要小心应对才是,他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面出什么纰漏。

“这……这个么……”张凡一时半会也不是太好回答,毕竟他虽然敢确定这里面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的,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为骆灵儿跟他所说的话,以及他自己心里头所感觉到的,这才是让他确定里面必然是有事情发生的。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完全都是没有证据的,全都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如今梁超这么问他,他总不可能跟他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心里面所断定的,但是在外面却没有一点证据。

这要是说出来了,梁超表面上一定不会说什么的,但是绝对不将张凡当成是对于映月和昭雪两个太过关心了。那样的话,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有可能让自己的手下误会什么,那样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些,张凡干脆就是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说,也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还别说,张凡这一招闭口不谈还当真是效果显著。他就这么着不说话,梁超一看,还以为自己问道了什么敏感的问题。这一下,梁超表面上还没什么,但是心里面倒也是被吓到了。这妄自非议自己上官的架势,特别是还牵涉到张凡的妾室,这种事情可不是一个做手下的人应该做的,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丢了脑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无踪了。

虽然说张凡为人不错,而且他作为一个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来说,张凡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起码自从他走马上任之后,到现在为止也有三年的时间了,但是他还当真就是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

不过那些也只是在公事上面,但是牵涉到私事的话,张凡究竟又会是一副什么模样,谁也没有见过,而且谁也不想要见到,甚至连想都不想去想。要知道,人无完人,人都有个底线。或许这种事情就是张凡的底线也说不定,但是一点越过了这个底线,张凡究竟会变成个什么模样,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

梁超不是个傻子,他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不会傻到想要去看看那个不愿意看到的到底是一副什么景象。要知道,好奇心比之战场上的刀剑的杀伤力还要巨大。在战场上,虽然说是刀剑无眼,但是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和希望。但是人一旦是对什么事情,什么相比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和资格触及到的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的话,那绝对是致命的。十个这样的人有五个都死于非命,还有五个恐怕就是消失无踪了。

老实说,对于张凡所说的这件事情,梁超还当真是有些好奇心的。但是梁超十个能够明白青红皂白的人,他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应该去过问的。他能够控制得住自己。

“大人。”梁超想了想,决定率先开口了,“可是要卑职做些什么?”

这倒是个办法,不去过问,光是询问张凡能做什么。毕竟张凡既然已经是将他找来了,那必然是有什么事情的,梁超不需要去知道事情的原委究竟如何,他只需要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就行了。

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的面色也是缓和了不少。的确,能够不再自己的手下面前出丑,尤其是虽然张凡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能够不出丑就最好了。再说了他现在找来梁超也的的确确是要让他去办些事情。

“嗯,你可知道,最近三夫人和四夫人这些天都去了哪里?”张凡问道。

“回大人。”梁超想了想,说道,“大人交代要暗中保护两位夫人,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就不要献身。这段时间,两位夫人也着实没出过什么事情,卑职的手下只是将两位夫人的每日出行记了下来,呈交上来而已。卑职倒是看过一些,前几个月,两位夫人倒是什么地方都去,有逛过首饰铺,卖胭脂水粉的地方。而像道观或者寺院之类的地方,两位夫人也是天天去,不过大都是杂乱的很,很多时候都是两位夫人兴起便去了。而且两位夫人总是一同出行,就连逛街上香也是不例外。”

“嗯。”点了点头,张凡又想了想,问道,“那她们两人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经常去的?”

“这个……卑职倒不是太过注意。”梁超想了想,说道,“这里还要请大人恕卑职懈怠,毕竟两位夫人这几个月了都没有出过什么事情,卑职也就不像以前那样天天都看下面交上来的记录了。”

点了点头,张凡说道:“这个我不怨你,你就说说,可有什么让你觉得怪异的地方。”

“怪异吗……”梁超低下了头,仔细地想了起来,“怪异的事情倒还真是没有,要不卑职让人将那些记着两位夫人的东西都送来,让大人看一看?”

“嗯,不过不要送到这里来,下午我过去看看。”张凡是怕东西送过来,万一让家人看到了,可就不好了,“你最后一次看,可是有什么问题?”

“卑职最后一次看,也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梁超想了想,说道,“那个时候,两位夫人连续三天都去了同一座寺院,据说去那里祭拜观音比较灵验,卑职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梁超虽然是说的轻松,但是张凡却是听得仔细。上个月,张凡当然不会忘记,骆灵儿告诉他映月和昭雪有问题的时间,就是从上个月开始的。

想到这点,张凡不由得警觉起来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心神不宁

“大人,现在去哪里?”看到张凡上了马,梁超不由得问道,“是先去卫中还是去张大人的府上?”之前张凡找他问过那些事情之后,他也没有说什么.张凡也没有特别跟他说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别人,不过即便是张凡不说,梁超也明白什么事情应该说,什么事情应该烂在肚子里头。这种技能并不需要去学,是你周围的环境会自动教给你的。

“先去……”张凡的话说到一半,打住了,他本来想要说是先去锦衣卫的衙门,看看这段时间映月和昭雪两人都去了什么地方,毕竟这件事情他是当真非常在意的。但是张凡明白,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他怕先去看了之后,会搅乱了自己的心情,毕竟他和张居正两人还有很多的事情要谈,而且事关重要,要是心神不宁的话那可就不好了,“先去张大人的府上吧。”想了想,张凡做出了这个决定。

不过显然梁超还猜不到张凡的心思,而且张凡这么一说,他也感觉很是奇怪。毕竟之前张凡跟他说话的语气来看,他的的确确是非常在意这件事情。而现在却又是不急着去看那些卷宗了,这自然是让梁超觉得很是怪异。

不过这件事情既然是张凡问出来的,所关系到得人也都是张凡自家的人和私事,而且张凡还是他的上官。所以,对此梁超也不好做什么评论,既然张凡说先去张居正那里,那就先去那里再说。

不过,张凡即便是如此了,心里头也不可能就完全放得下来了。去往张居正府上的路程并不算远,但是一路上张凡却是想了很多东西。

人就是如此,在不知道,而且心里还十分担心的情况下,心中就会胡乱猜测起来。而且,这个时候人所想的事情,也大都不是什么好事。当然,有的人是那种轻松至上的心理,不管是什么事情也总是喜欢往好处去想。但是有的人却不是,有的人是总喜欢往坏处去想,甚至于想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但是人们还是禁不住去那么想了。

张凡还算是适中吧。一开始他的确是担心的很,在他看来,要是映月和昭雪两个人只不过是单纯地被人给骗了,那也就算了,最多是让人揪出那骗子,教训一顿就罢了。不过,张凡所更加担心的是,万一映月和昭雪当真是遇到了什么歹人,那可就麻烦了。

而且,张凡心里还担心一点。倘若是那种情况的话,那些歹人多半都是冲着他来的。那样的话,张凡的心里面就是更加地担心了。虽然不是张凡自大,但是张凡也明白,在他站在了如今这个位置上,却是还有人想要打他的主意的话,对方的来头必然不小。

虽然说张凡目前为止也没有想出来究竟会有什么人想要针对他,但是这种事情自然不是能够想当然的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对方的来头势必不会小。而且,即便是张凡有信心,能够化解,但是最终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模样,在这个过程中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这件事情最后能引起什么样的影响,张凡心中是一点点主意都没有。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张凡还是想要先对方一招,最好是能够化险为夷,让眼前的问题得到化解。就算是到时候还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留到以后慢慢搞定也不错。

不过当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张凡有改变了想法。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会那么去想,也实在是太悲观了一点,事情未必就像他所想的那么坏。或许,这一切只不过是他太过过敏了。

张凡心中明白,骆灵儿是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的。既然骆灵儿跟他说了,那么这里面就肯定有事。不过张凡也是觉得,是不是骆灵儿以及得知了这件事情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从而闹出了什么笑话呢。

其实,张凡会这么想也没有什么错,毕竟不论是映月还是昭雪,全都是他所深爱着的女人。自己的女人一旦有了什么事情,张凡身为一个男人,不可能不关心她们。张凡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对她们关心过度,才会造成这种情况的。

想到这里,张凡又开始给自己催眠了。毕竟,张凡也明白自己站在现在的位置,手中的权利有多少。不过他在拥有这些权利的同时,却也是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特殊的位置,让他的双眼所看到的并不是如同常人那样的景象。

而实际上,自从张凡接掌锦衣卫以来,他的观念也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基本上,自从那个时候开始,张凡就没有碰到过什么普通的事情。在锦衣卫当中,别说是探听大臣们的什么消息了,最最平常的事情,最起码都是说那些个大臣用出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来贪赃枉法而又避免被上面发现。而且在那些个过程中,也着实是让刚刚坐上位置的张凡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张凡上辈子是学经济学的,虽然也只不过是坎坎毕业而已,不仅在班上,张凡的成绩也不算是第一,总是在前五徘徊,而且毕业了也没有能够马上找到好的工作。不过这并不代表张凡学的不精通,甚至于他的导师对他可谓是颇多的赞誉。

学经济学吗,张凡实际上并没有专攻哪一块,他所学的很杂,所涉及的领域也很多。他还记得,当年在学习的过程中,老师曾经讲到过关于欺诈、诈骗的事情。倒不是张凡很想要那样,只不过他对那一块也是相当地有兴趣,甚至还专门找来书本去研究了一段时间。

本来,张凡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已经算是不错了,即便算不得大成,也没有经过专门的系统将于,但是却也是能够出师了。然而,等到接掌了锦衣卫,接触到了这些封建时代的贪官污吏的事情之后,张凡总感觉自己上辈子有些Lang费时间了,那看书所用的几个月时间,实在是被吃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显然,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就比方说这些个贪官污吏,为了想点子贪赃枉法,还要瞒过上面的眼睛,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什么怪异偏僻的法子那当真是层出不穷,令张凡绝对是叹为观止。

好吧,话题扯远了。总之一点,自从张凡接掌了锦衣卫之后,他所接触的事情,没有一件背后是没有阴谋诡计的。或许有大有小,但是全都逃脱不了那个范畴。

更不要提张凡是在初入仕途的时候就已经在朝廷的中央行走了,更是到了如今,他身为当朝的太傅,朝廷的一品大员,每天都是要早早地起床,位列大殿至上上早朝的,所接触的事情几乎全都是大事。

这种情形,让张凡形成了一个习惯,不管什么事情,在他看来全都是背后有故事的,而且还不会小。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映月和昭雪有了什么事情。而还不明白究竟如何的张凡,也仅仅是得知了她们两个的确是有事,这就够了。

如此一来,再加上张凡对于映月和昭雪两人的关心之情,他的心思一想就想到那些不好的方面,而且是非常大的不好的方面去了。

想到了这里,张凡也不由得无奈地苦笑了起来。或许是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太过神经质了吧,把每件事情都想的太过严肃了。或许,这整件事情只不过是关系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或许映月和昭雪两人要钱就是为了相互攀比一下,或许,这些都只不过是关系到这些姑娘家的事情罢了,根本没有别情。

张凡甚至都明白,这些话只不过是自己的心在安慰自己罢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会往那上面去想。即便他是明白,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认为这里面根本就没事。

到最后,想来想去,张凡这才是发现过来,原来自己所想到,全都只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而已。无论是将事情想的坏到不能再坏,还是说把事情想的根本就是无关紧要,全都是自己的心在作祟而已。

在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下,做这些完全都是徒劳的。这样做不仅没有办法帮忙解决麻烦,还只会是让自己更加地难受而已。

想到了这点,张凡决定先暂时放下这件事情,一切等到从张居正府上回来,去锦衣卫看过那些卷宗之后再做评论。

只不过话说是这么说,但是当真做起来就很不容易了,几乎是不可能的。张凡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过即便是他在下了这样的决心之后,心中仍然是会忍不住去想一想。不过能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大人,到了。”一旁梁超的声音传了过来。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大门,张凡镇定了一番心神。虽然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心,但是他确认那对自己的影响已经很小了之后,这才是翻身下马。

第五百七十六章 孰重孰轻

“远德,你来了.”张居正向着走进来的张凡寒暄着,“今天倒是早得很呢!”

“呵呵,老师说笑了。”张凡也是微笑着说道,“学生既然答应了老师,这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懒散了。倒也不是学生推脱什么,只不过前些日子确实是累得很。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点都不累,精神的很。在家中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就想早些来老师这里了。只是,老师平日里也要休息,想来学生没有打搅到老师吧?”

“没有没有,说来也奇怪的很,今天我的精神也是好的很。中午还喝了两杯,却也是一点都不困。”张居正也是一脸笑容地回答道,“正想着一个人再去琢磨琢磨,倒是远德你来了。如此也正好,咱们俩一同参详去。”

“如此甚好。”张凡说道。

说罢,张居正就转过身去要领着张凡去自己的书房,却是脚步还没有动弹,这又是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张凡的面孔,似乎是想要看出来一些什么。

张居正的这一番动作,的确是把张凡吓了一跳。不过张凡并没有太过惊吓,没有慌乱,也没有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只是僵在了那里,似乎是在静静地让张居正好好看。

过了一会,张居正却是还没有说话,然而张凡可是等不住了,不由得开口说道:“老师,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看着学生?”说实话,张凡这个时候倒也当真是有些心有余悸的。虽然说他又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毕竟他心里头是有事的。如今被张居正这么看着,心里头自然会担心起来,生怕他看出来了什么。

不过张凡觉得那不可能,毕竟张居正又不会占卜算卦。虽然这么多年的官场见闻,能够让他通过外表看到别人的内心活动,但是也仅仅是一些而已,张居正还没有办法连这种根本就没有影子的事情都能够看得出来,要不然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过这个时候,张居正这么看着张凡,在加上张凡的心里头当真是有事,所以就算他明明知道张居正根本不可能明白自己心里头到底有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担心了起来。

“远德你……”盯着张凡看了大半晌,张居正这才是开口了,低声说道,“你心里头是不是有事?”

“老师此言从何而来?”听到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倒是明白的很,他先是镇定了一番自己的心神,这才是开口说道,“学生哪里会有什么事情,莫非老师还会不挂相面不成?”

虽然,张凡的这番话说的,还是有些不正常,还是有种心虚的感觉。但是,总体上来说,不是特别注意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就算是能够看得出来,还以为他这是被张居正这么盯着看给弄出来的这么一副紧张模样。

“不像……”张居正低着声音,仿佛是在跟自己说话一般,“不像……”只不过,他这么“不像”了半天,却也根本就没说出来到底是什么。

“什么不像?”张凡也被他弄得迷惑了起来,“老师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说,你不像没事的样子。”张居正这一次用着正常的话音说道,“你心里面绝对有事,虽然我的确是不会不挂算命,看不出来你心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情。但是我能看得出来,那绝对是让你困扰的事情。”

“这……”面对张居正的这么一番话,张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张居正是如何看得出来他有心事的,或许是因为心中太过担心了,那种表情还留在脸面上;又或许是自己功夫还没有做到位,这种自己极为关心的事情还不能够藏得住。

不过,这些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张居正看出来了什么。

但是,即便是如此,张凡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他。毕竟,这事情即便是再过重大,也是事关张凡的重大,是张凡自己的私事。想要让张凡说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看到张凡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张居正就明白,自己的确是没有看错。刚才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他也只不过是匆匆一瞥,看到了张凡的面上隐隐有着一些苦恼的神色,所以他才会有这么一问。

不过张居正之所以会问出来,并不是因为他多管闲事,喜欢八卦,或者是想要探听别人的心事什么的。张居正没有那么的无聊,也不是那一种人。他之所以会这么问张凡,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是关于张凡的私事的。他还以为是朝廷里面或者是朱翊钧那边又发生了什么难缠的事情,这才会让张凡如此困扰的。

而张居正问张凡的原因是,毕竟这段时间他们两人都在讨论着关于如何完善“考成法”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无论是对于张居正想要施展心中抱负来说,还是对于大明朝来说,都是事关重大的,所以张居正在这上面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的很,从来不允许有过一丝差错。

他担心,张凡因为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而带着这种烦恼的心情来跟他商讨重要的事情,会不会带来什么问题,仅此而已。

不过如今见到自己这么一问,张凡就不说话了,很明显并不是什么公事,张凡也从来都没有在公事上面对他隐瞒过什么。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张凡遇到了什么私事上面的麻烦了。

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张居正是绝对不会这么问他的。虽然说先前,他和张凡之间闹过不少的矛盾,但是那些还都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再加上,张凡初入仕途的时候,是拜在了他的门下,所以张居正对于张凡还是很有感情的。更何况,如今自己的“考成法”颁布在即,张凡不但每日都会过来和自己商讨,想尽办法完美。在已经有了些消息传出去的朝廷里面,张凡也是极力地在帮着他,好让将来事情能够顺利。

所以,总的来说,张居正对于张凡的好感还是很多的。

不过不论是再有好感,在关心对方,私事就是私事。既然是对方的私事,那么就不应该去过问。怎么说呢,这才应该是君子所为吧。

但是如今,既然话都已经是问出来了,张居正也就不能半途而废了。就算再装成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问过了就是问过了。

所以,想了想,张居正继续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如今看来我也是不便过问。只不过,如今‘考成法’颁布在即,朝中也是已经有了不少风声,自然那些**都是反对的。所以咱们在这里,就是要想尽办法让它完善一些,还要想办法让它能够顺利地在朝中执行。

“这件事情可谓是事关重大,由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刚才我看你面上一副苦恼的模样,这才是有此一问。”张居正一副耐心的模样解释着,“倘若是你心中实在是有什么放不下来的事情,我这里可以放上一放,等你办完了再说。这段时间咱们俩每天都在琢磨这东西,到了现在,就算算不上完美无缺,却也是已经极少能够让人找到漏洞了。再说了,距离皇上下圣旨还有一段时间,不急于这一时的。”

“老师的好意,学生心领了。”张凡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学生心中明白,什么是主,什么是次。如今学生所困扰的只不过是一些家中的私事而已,虽然让人觉得烦恼,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不碍事的。倒是这里的事情,才是眼前最为重要的事情。这点道理学生还是能够明白的。所以,学生还是要多谢老师的关心,不过学生当真是没有事的。”

“你确定?”张居正再一次问道,倒不是说他还是不相信张凡,只是他必须这么问,“你确定你家里的事情不会让你心神不宁,连带着扰乱了这里的事情?”

“还请老师放心,学生心里面有数的。”张凡再一次肯定。

见张凡如此,张居正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不过是略带深意地看了看张凡,便转过了身去。

而张凡呢,跟在张居正的身后去往书房,虽然说他经过刚才那一番和张居正的对话,心情到底也是好了些。但是心中所有的担心,却也是同样更加深了一层。

刚才张居正在问他的时候,他都想就这么答应下来,先去拿到哪些卷宗,好好地看看,看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最终,张凡还是让理智占据了上风。他明白,要是现在去就能够解决的话,事情根本就不重要,那他也就没有什么担心的必要了。

但是如果当真是什么大事的话,即便是他现在去了,也是无法马上就能办妥当的。不仅仅解决不了事情,还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差,所带来的影响也是更加不好了。

想明白了这点的张凡,这才是会冷静了下来,想张居正如此表明。不过,担心,适中是在他的心里面的。

第五百七十七章 偶尔洒脱

“远德,你可看出来什么问题吗?”张居正家中的书房里,张居正坐在椅子上,一副颇为清闲的模样向着张凡问道.

老实说,这跟张凡心目中,不,是跟任何人心目中的张居正都有些不一样。不管外人是如何看待张居正的,哪怕是那些对他有着极深的成见的人,但是谈到兢兢业业这一方面,那对于张居正绝对是佩服的很的。而且张居正本人也绝对不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倒也当真是能够做到表里如一。该清闲的时候,那就得清闲。但是一旦要面对的是正事,那他也同样是不会有一点点马虎的。

关于这一点,要说朝中的谁人最为了解,那就不得不提到两个人了。一个是早就已经卸下一身重担,回归乡间养老度日的徐阶了。还有一个人,更加不用提,自然就是张凡这个拜在其门下的人了。而且张凡也知道,外头那种对于张居正的评价并没有什么不实之处,确确实实就是实情,张居正也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不过,这么一说的话,对于张居正的这种形象感,在如今,在张凡的眼前却也是一点都不存在了。该清闲的时候清闲,不过如今可不是清闲的时候,毕竟在张居正现在的眼前,正摆放着好几本卷宗,上面全都记载着关于考成法的种种。

实际上,关于考成法,并没有那么多东西。甚至可以说,倘若是到了真正颁布的那一天,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会太多。甚至就算是将其中的条条框框全部都意义列举出来,实际上也用不了多少篇幅笔墨。就是这样,东西不多,但是却也并不代表着它会漏洞百出。

如今,摆放在张居正面前的这些卷宗,都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和张凡两个人所总结的一些东西。有的当真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东西,被小心翼翼地记载在上面的。而有的则只不过是时而的灵光一闪罢了,或许能行、又或许不可行的东西,不过也全都被他们两人记录了下来,说不定将来会用得到。

总而言之,这么一大堆的卷宗上面,实际上真正有用的或许还不到其三成罢了。而且摆放在张居正面前的还不是全部,还有一堆差不多数量的在张凡的面前。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绝对是正事,而且对于张居正来说,这些可谓是一等正事了。然而,如今在张居正的脸上,除了闲暇和放松之外,丝毫是看不到一丁点认真对待事情的模样。

听到张居正的话,而抬起了头的张凡自然是看到了这幅场面。而对此,张凡的心里面除了觉得怪异,还就是怪异了。为什么?因为以往,就算是该清闲的时候,张居正也绝对不会露出这么一副轻松到了极点的模样。张凡只记得在自己的婚宴上,张居正露出过这种表情,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放松,没有任何一点事情所烦恼的情况下,他才会如此的。

而现在,张居正居然会露出如此的一副模样,张凡不得不觉得怪异了。

突然间,张凡想到。或许,张居正还是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毕竟自己虽然是嘴上说了,心中的烦恼是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的。但是说实话,这番话就连张凡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更不要说是张居正了。

想到这里,张凡以为,张居正是故意露出这么一副表情的,位的就是想要考校考校他。想到这里,张凡的心中倒也是踏实了一些。

只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张居正的这番话就有些让他觉得搞不清楚了。也许,这里面当真是有问题,张居正看出来了,如今正是要考校他张凡有没有看出来。又或者是,里面根本就没有问题,张居正只不过是故意做出这么一副模样,故意说出这么一番话,为的就是想要诈他,看看他会不会说出什么口不对心的话。

不过这种想法,张凡也只不过是在自己的脑子里这么一闪而过,变就抛之脑后了。张凡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不论是对方想要向张居正这样考校你,还是说当真是要问你些什么。总而言之一点,与其去王子揣测,还不如实实在在地自己观察,看出来实情再回答。那样的话,不论对方究竟是以什么目的来问你话的,你都据实相告,就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除非是对方蓄意针对你。

当然了,这种做法并不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面对什么人全都是有效的,毕竟这个世界上特殊的东西太多了,没有任何一个办法是可以运用到任何一件事情上面去的。

不过,张凡明白,现在不是搞哲学的时候。面对他的是张居正,虽然说在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让张凡觉得张居正和自己的距离是渐渐地拉开了。但是张凡明白一点,不论以后他们之间究竟会怎么样,面对张居正这个人,张凡总还是比较清楚的,特别是现在的张居正,现在这个需要他帮忙的张居正。

倘若是当真要他猜测一番的话,张凡会说有事。张居正从来就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全都是有条有理的,绝对不可能凭着自己的意识兴起就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所以,张居正居然会这么说,显然里面应该是有什么问题的。

停止了对于张居正问自己话的原因的揣测,张凡并没有马上就回答他的话,而是再一次低下了头去,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卷宗。

然而一边看着,张凡的眉头也是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当真是有什么问题,或者是他看出来了什么大漏子,而是,张凡一时半会之间,实在是没有找到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探讨的了。

并没有马上把头抬起来,张凡想了想,却是根本就想不到什么办法。而对面的张居正,却也是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气定神闲地看着张凡,面上还是那么一副轻松无比的模样。

最终,张凡是抬起了头,看着张居正,一脸迷惑的模样,说道:“老师,恕学生愚钝,学生当真是没有看出来还有什么问题。”

“哈哈哈!”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不但没有露出失望或者愤怒的表情,反而是更加不符合他平日里形象模样的大笑了三声。

这三声笑声,当真是把张凡个吓了一跳。要说张居正刚才那种反常的清闲模样,就已经是让张凡觉得怪异无比了。而如今,张居正的这三声大小,当真是把张凡给吓住了。

这种已经是可以用“放Lang形骸”四个字来形容的笑声,以及配合着笑声所显露出来的面孔,就连朝廷里面那些最不上路的官员都是不会发出来的,就更加不用提一直是以谨慎的姿态示人的张居正了。

而如今,就在张凡的面前,张居正做出了如此的模样,着实是把张凡给吓着了:“老师,老师,您……没事吧!”站起身来的张凡,嘴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快速来到了张居正的身边,担心地看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但是却又不敢动。

而张居正,三声大笑之后,虽然是没有在出声,不过面上还是一副高兴的模样。就这样,维持了好长时间,张居正这才是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不过他面上的那股子笑意,却也是怎么都挥之不去了。

见到如此,张凡这才是放下了心来,不过却也不敢完全放心。有些小心翼翼地走回到原先的位置,坐在椅子上,张凡还是用一副担忧的模样看着张居正。

“没事吧,老师?”张凡看张居正一直都不说话,这又是问了一句。

“哦?”张居正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赶忙说道,“没事,我没事。”

“呃……不知……老师何故发笑?”张凡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开口问道。

“因为高兴啊!”张居正倒是一副直言不讳的模样,“人人都说,做人应该洒脱一些。我从小到大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尤其是入了仕途之后,做事更加是谨慎非常,小心翼翼,唯恐自己行差踏错了一步。如今,遇到高兴的事情了,我也觉得自己应该洒脱一把了!”

“老爷,老爷,没事吧!”张居正的话音刚落,李管家就已经急匆匆地推门而入,紧张地问道。很显然,就连张居正的管家都没有见过张居正如此,他还以为是书房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哦,老李啊,我没事,想到了些高兴的事情,就笑出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去忙你的吧。”张居正显然是兴致很高,丝毫不在意有人来打断他。

“哦。”听张居正这么一说,李管家,只得疑惑地关上了房门,连见礼都忘记了。

“还不知老师何故发笑?”张凡再一次问道。

“就是因为你刚才说的啊!”张居正笑着说道,“这里面当真就是没什么问题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放眼将来

老实说,张居正的这三声放Lang形骸的大笑,那可当真是把张凡给吓了一跳.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要说偶尔这么张狂一下,并不是不能够理解的,就连张凡自己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

不过,很显然,有的事情、有的道理并不是能够套用在所有人的头上的,就如同张居正,张狂、随性这些字眼的的确确是跟他没有什么缘分的。

然而即便是如此,张居正竟然会这么做,也当真是让人觉得很是诧异。

不过惊诧之后,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问了。而在张凡问过了张居正之后,他的心里面多多少少却也是能够明白一点了。

他说“这里面当真就是没什么问题了”,这一句话让张凡初听之时觉得很是诧异,什么叫做没有问题了,到底是什么事情没有问题了?

诧异了大半天,张凡这才是反应过来,原来张居正所指的是他们眼前的问题,关于“考成法”的琢磨,里面已经没有问题了。想到了这一点,对于张居正的突然发笑,张凡也就是能够理解了。

想来也简单的很,毕竟这些可以算是张居正一生的心血了。虽然真正开始谋划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几年,而且这也只不过仅仅是张居正那庞大的计划的一部分,一个开头而已。但是要知道,张居正想着这件事情早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可能,当年刚刚进入官场的张居正,也是如同其他人一个样。这里并不是说他的才智或者是学问,而是说他的心。跟其他人一个样,甚至就连张凡这个来自于几百年之后的人,在刚刚进入官场之时,跟张居正的情形可以说是**不离十。充满了理想,一心想要施展抱负,被朝中身居高位且德高望重的人看中等等。

然而,所谓的现实是残酷的,不管原先的你看不看得到,或者仅仅是不愿意去那么想,但是现实就是现实,总有一天你要明白过来的。等到那个时候,倘若不是你迁就现实,那么就是你被现实所吞没。当然,后面的那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甚至还有不少人能够顽强地活下来,像海瑞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大多数的人,最好的也不过是变得麻木起来,不闻不问,不助纣为虐,也不顺从大流。

而更多的人则是前一种的情况,他们会迁就现实。张凡不敢说自己不是个迁就的人,前世的经历实际上早早就让他明白了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但是如今,他虽然也已经迁就现实了,却还希望自己能够保持着那么一份清醒。就如同现在泥沼之中的人一样,虽然脚已经陷入了泥潭当中,但是还是保持原状的比较好,不要越陷越深了。

而张居正有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但是,张居正却又有所不同。总而言之,张居正看清了现实的残酷。也明白倘若要是想跟它作对的话,也是相当困难。但是张居正的心中还有着那么一份想要改变它的想法,只不过张居正的聪明才智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他明白,一味地蛮干是没有用的,不仅没有作用,还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于是,张居正下了一个决定。自从他下了决定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变得开始喜欢钻营了。虽然说本质上,张居正在朝中的官吏们面前还是个胸有抱负的好官,但是实际上,张居正是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往上爬,高官厚禄才是他的目标。

但是,高官厚禄并不是张居正的最终目标,这些只不过是他准备达成自己的最终目标的一种手段而已,而高官厚禄也只不过是他所需要的一个条件罢了。

为什么?很简单。倘若你手中无权,你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那么你怎么能做出什么改变呢?谁肯听一个无名小卒的话?甚至于还会有看你不顺眼的人,以残酷的手段将你打压下去,甚至能够让你用不得翻身。

而只有手中握有重权,站在高处,说起话来才会有分量。这一点是肯定的。

张居正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说那段时间,他将自己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朝廷上面,想方设法要升官。那份想要改变的心思却并没有变,虽然他那时候也跟别人提起过,但是却没有将它放在主要的位置。

一直到现在。不同意自己的,却又不能够对他做什么的老师徐阶,离开了;一开始跟自己志同道合,到了最后却是反目成仇,积怨深似海的高拱也被自己斗倒了;为了达成心愿,心甘情愿地区跟一个太监合作,甚至是为他马首是瞻。

这些事情,张凡都明白,甚至于张凡都经历过。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居正是为了好意而做出的这些不当的举动,但是张凡总是觉得,张居正当真是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不过未来究竟是什么模样,张凡不知道。但是眼前,最起码张居正的初衷并没有变化,他的满腔抱负也没有变质,没有因为如今的权利而开始堕落。总之一点,如今的张居正虽然有些问题,但是都不大,更何况他将要做的事情又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好事,张凡没有理由不帮他。

想明白了这些,张凡也就明白了张居正为何会大声发笑的原因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张居正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做了很多错事,而且在朝中这么多年,也不可谓是不辛苦。而如今,一切总算是有个眉目了,他的伟大抱负总算是能够展开了。

这种事情,别说是张居正了,张凡敢肯定,就算是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会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甚至于,张凡都觉得张居正已经算是十分含蓄了,毕竟这么多年的心愿,总算是有眉目了,而他也只不过是大笑几声罢了。

想明白了这些,张凡的面上也是露出了笑容,他自然是能够理解了。

只不过,这笑容并没有在张凡的面上停留多久,便是有变回了疑惑的模样。倒不是张凡是个心思沉闷的人,而是因为他想到了另外的事情。那就是……

“老师说这里面没问题了?”张凡皱着眉头说道,“的确,学生这也是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不过倘若是像老师那样的话,是不是太过肯定了一些?”

“哦?你说什么?”显然,张居正虽然已经是平静了下来,但是心情却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没有听清楚张凡说了些什么。

“学生是说……”张凡重复道,“咱们面对的可是整个大明朝上上下下,成千上万的贪官污吏,虽然这些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其罪当诛,但是这‘考成法’一旦颁布,他们可就难以贪渎了。学生倒不是怕他们会闹出来什么乱子,但是所为人心难测,有一点学生敢肯定,里面大半的人定然是忍受不了这种日子,毕竟他们过惯了那种有油水可以捞,还能够顺带着升官发财的日子,怎么会那么轻易回到过去那样。到时候,这帮人又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继续贪赃枉法,或者是找出‘考成法’之中的漏洞来继续蒙骗。

“倒不是学生太过悲观了,只不过老师所言里面没有问题,这在学生看来,还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张凡说话的这段功夫,张居正也已经是平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张凡所说的话。不过,他面上的微笑虽然比之前要小了很多,却是并没有完全消失。显然,即便是张凡说了这么一番算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话,但是张居正还是乐观的。

这不由得让张凡觉得更加奇怪了。

“远德,你说的这些话,我全都明白。”张居正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太过妄自尊大,看不起下面的那些人了?实际上,你应该明白,我不是那种人,要不然我也不会这半年的功夫,全都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那老师您……”张凡还是不太明白张居正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张居正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从古到今,还是再往后过上几百几千年,也不会有什么是完美的。这‘考成法’也是如此,不管你我想的再过细密,将来总是会被人钻了漏子的。倘若要是一味纠结如此的话,恐怕咱们应当立即烧了这些,从此就‘安生’地做官好了。

“可是你我都不会。而且,重要的是,如今你不是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漏子吗?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咱们算是完成了。而将来,倘若当真是让什么人想到了破解的方法,也不要紧。要知道,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到时候就算是有了什么情况,想来也不会太大,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张居正的话,张凡自然是听懂了。

与其在此纠结这些根本就无法完美的东西,还不如放眼将来。将“考成法”颁布出去,让那些贪官污吏们“帮着”自己完善。

而且张居正刚才也说过了,他可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就算是要临时发布一条命令的话,也是相当容易的。

第五百七十九章 无人能挡

“所谓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这么个道理.”张居正叹了口气,说道,但是脸上的微笑依旧没有减少多少,“咱们如今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事情,还要看将来究竟会如何了。倘若只是将眼光放在现在,毕竟没有什么好处。”

“老师这番话说的是,学生受教了。”张凡很是诚恳地说道。说起来,张居正毕竟是他的老师,张凡对他恭敬那自然是应该的。不过,张凡记得应为一些事情,他对于张居正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恭敬了。

这番受教之言,张凡却是说的诚恳的很,一点点虚假的东西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他的肺腑之言。或许吧,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之前张凡对于张居正也的的确确是抱有很大的意见,但是那只是一时的,或者可以说,张凡对于张居正的那番举动所产生的意见,还并不足以颠覆张居正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张居正自从初次和张凡见面之后,所留下的正面形象仍然是留在张凡的心目中。或许,或许以后,这种情况会有什么改变也说不定,但是不是现在,现在的张凡对于张居正依然是有着很深的敬意的。

不过张凡这么转眼一想,这种情况其实跟张居正刚才所说的也并没有什么分别。放眼在将来吧,如今既然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就不要再多多操心了,毕竟这个时候的张居正,不论是他的目的还是所做之事的意义,全都是有着重大的正面作用的。张凡不可能去阻碍他,甚至是要帮助他。

“远德你能够如此想,那就好。”面对张凡的理解,张居正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实际上,从张居正的角度来说,他对于张凡也是很行赏的,甚至于他很庆幸自己能有个如此的门生。不仅仅有学识,也有眼光,看事情也不像有些人那般老古董,固步自封,这在这个时代实际上并不多见。张居正自己是一个,当年的高拱也是,可惜最后却是变样了。而如今,又有了一个张凡,张居正怎能不高兴呢。

即便是前段时间,因为很多事情,虽然他和张凡之间并没有直接起什么冲突,但是那也的的确确让他们师徒之间是闹了不少的矛盾。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张凡并不应该感到羞愧或者困惑,而真正应当如此的其实是张居正。道理简单的很,虽然说张居正当时那么做,不论是帮助冯宝打压朝中的大臣,亦或是不择手段的蒙蔽皇帝以达成自己的目的,都是为了这么一刻,但是张居正也明白自己的的确确是做了亏心事,不论在大义和人理上面都是说不过去的。

说白了,张居正虽然是做了,而且面上也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羞愧的意思,但是他的心里不可能一点点愧疚都没有,尤其是他自己明白自己做的对不对。

这么一来,虽然张凡这个作为门生的在那段时间的的确确是对他不敬,但是他也并没有表示过什么不满,毕竟嘛,他心中明白在这件事情上面究竟是谁做的不对。

而如今,已经是有了过去那么一番场面,但是张凡在面对张居正的时候,仍然能够像过去那般的尊师重道,这种情况,让张居正如何不感到欣慰呢。

再加上,他长久以来就一直梦想着的抱负,如今也已经算是完成了第一步了。这些都是高兴的事情,张居正自然是没有理由不欣慰了。

想到这些东西,张居正对于张凡似乎又有了更深的看法。或许,张凡才是那种真正秉承中庸之道的人,面对不好的事情,能够不偏不倚。同样,面对这种时候,也是能够表现出另外一种模样。即便两件截然相反的事情,都是处在同一个人身上,张凡却是不会去弄个太过情绪化,总之就是对事不对人。

对于这一点,张居正是极为欣赏的。不要小看这一点,说起来很容易,篇幅也不多,只不过几个字而已。但是真正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了。

不要说朝中那些个早就已经是顺了大流,早就已经没有了心中抱负的那些人了。即便是在那些刚刚出道,走入仕途的年轻人身上,这种情况都是极为少见的。而张凡,一个年轻人,而且走入仕途也是顺风顺水的,并且更是掌管着锦衣卫这个特殊的,具有巨大的同化力的组织的人,居然能够做到这一点,对此张居正就是更为欣赏了。

“不知老师打算何时将东西呈给太后和陛下?”张凡问道。他虽然没有问张居正到底应该什么事情往下颁圣旨,毕竟那是皇帝的活,但是张居正如今也的的确确是有着这么个权利。张凡问他什么时候将已经完成了的“考成法”呈交上去,实际上就是在问他何时颁布此法了。

“嗯……”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张居正说道,“要是方才,我心里面倒还是怪着急的。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是完成了,我反倒不如原先那么急了。”

“老师的意思是……”听到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也是思索了起来了。张居正的话,张凡并不是不能够理解,毕竟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就算是再过谨慎也不为过。

不过如今,他们已经可以算是完成了,然而张居正却又是不那么着急了。要是其他人的话,张凡可能会说,事到临头,有些退缩了。但是张居正,张凡倒不会那么认为,他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理由的。

“我在想,虽然说让陛下颁圣旨,下令执行‘考成法’是必然的。”张居正说道,面色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冷静,“但是朝中必然是有很多人都不同意的。到那个时候,虽然还不至于有人敢在明面上抗旨不尊,就算是有,我也不会去怕他。但是麻烦总是要有的。”

“老师是想要在调查一番,朝中的官吏们对于此法的看法?”张凡有些明白张居正的意思了,但是还并不是能完全明白,“不过这件事情以前学生不是就已经和老师商量过了吗,到时候那些人反对是必然的,只不过他们虽然反对,圣旨既然已经颁下,内阁也同意了的,那么就算是不同意,他们也只得照着去做。到那个时候倘若有什么人敢顶风作案,搞出些什么事端的话,更加应当以雷霆手段迅速打压,也能够镇住其他的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这些可能的事情,老师与学生不都是已经商量过了吗,如今又何必再为此而烦恼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张居正想了想,继续说道,“但是到时候究竟会出现怎样的情况,老实说虽然咱们把能想的都已经想到了,可是我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有个万一。”

“这……”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也是犹豫了起来。

还是那句话,将来的事情,又有谁人能够看得到。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虽然说之前他们已经把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况都想到了,可是面对着这种大事,谁也说不准到时候会不会在出来什么更见严重的情况。

如今张居正想要再小心一点,张凡自然是没有理由反对的。

“只不过……”想清楚了之后,张凡开口问道,“学生不知老师打算怎么做?”

“等明天,找个办法将咱们已经把事情完成,很快就要呈交给陛下的消息放出去。”张居正显然也是想过的,此时并没有太多的思考就说了,“到时候怎么再看看到底是有谁同意,又有谁会反对。而且还要看清楚反对的那些人到底都是什么意思,然后咱们再作打算。”

“嗯,老师所言不错,这倒是一个办法。”张凡说道,“不过,万一那些反对的人当真是一点都不愿意,想要再陛下颁圣旨之前就有所动作的话,恐怕也会去找些什么人去帮忙吧?”

“哼。”听张凡这么一说,就连张居正都是忍不住冷哼一声,“找人帮忙?他们能找谁?朝中那些个有分量的大臣,就未必会不同意这‘考成法’。而且其他的人,如今即便是心中有什么不服,也未必敢闹出来什么乱子。除了这些之外,他们还能找谁?找太后和陛下,那根本没戏。找那些亲王?别说太后有根本就不待见那些个皇亲国戚了,就算不是,京城当中的那些亲王也只不过是徒有个架子罢了,说到权利也根本就是没什么的。倒是外地的藩王有些,不过我不相信朝中的那些人会说动那些藩王,让他们站出来帮忙。而且那些藩王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跑到京城来找不自在。”

张居正这番话说的很是激烈,但是其语气却是平淡的很的,甚至还带着很多的轻蔑。而实际上,事情也就是这样。如今朝中有权势的大臣,要不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那样的必然是会赞同张居正的;要么就是那些被迫跟着张居正和冯宝的人,这些人也不会反对。其他的亲王郡王,皇亲国戚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

“这确实不错。”张凡说道,“不过,老师,学生觉得,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找个人做咱们的说客?”

听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抬起了头。

第五百八十章 清官难缠

“你说找人做咱们的说客?”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是立马抬起了头,面上也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显然,张凡的提议是让他大感兴趣。

“学生正是有这么个意思。”张凡点了点头,说道,“等到明天,咱们讲消息放出去之后,虽然在早朝之上是没有人敢说什么的。但是在下面,私底下必然是会到处谈乱的。这个时候,倘若是能有人站出来为咱们说句话的话,情况必然是会好很多。”

“嗯,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听着张凡的叙述,张居正自己也在思索着,“只不过,还有些麻烦。”

“麻烦?老师是什么意思?”听到张居正说有麻烦,张凡赶紧问道。

“要知道,那些不用咱们说就会同意咱们的,而且是在朝中身居高位,手中有权利的人,实际上他们的脾气也是极为的倔强的。”张居正说道,“到那个时候,倘若是别人在议论如何反对的事情,可能这些人自己就会站出来反驳他们了,哪里又需要咱们去动嘴皮子,游说他们。但是倘若你当真去找他们了,或许他们又是另外一种想法了,甚至还会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那样的话,很多人还有可能闭口不谈。那咱们可就是多此一举了。”

“嗯,的确,老师所言不错。”听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也是同意的。毕竟,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在仕途混的久了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坏脾气的。尤其是那些一贯是清正廉洁的人,实际上这种人比之那些贪官污吏还要难缠的多。

毕竟贪官污吏,平日里所行之事就不怎么正经。虽然说天长日久了,可能他们自己心里头都已经没有了那种紧张和愧疚的感觉,但是实际上,愧疚之心早就已经深埋进他们的心底了,只不过很难表达出来罢了。

倘若是对上了这种人,实际上很好办。不要把话说的太白了,倘若把话说得太白了,反倒是会引起他们的不满,自尊心作祟之下,自然是会极力否认起来,反倒是无法成事。但是倘若你用一些隐约的方式,话里有话,让他感觉到你是知道他的事情的,如今只不过是不想太过直接,好让他有个台阶下。这种威胁那是最为奏效不过的,虽然他当场可能不会答应下来,但是之后却是有极大的可能就会帮你了。

而对于那些一项是清正廉洁的官员,那可就是麻烦了。实际上,清官是最为难缠的人。有的人当真就是进入仕途之中就一直是一往如一的,从不贪渎一文钱,也从来没有结党营私过。有的或许只是有些小小的违纪犯法,却也是无伤大雅,如今也是早已改邪归正了的。这种人看起来是正直的很,然而实际上,这种人是最为难缠,也是最为不讲道理的了。

这些人,无论是当真清廉的,还是那些曾经有过灰暗的历史,如今漂白了的假正经,全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自己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

而往往有着这样的心思的人,全都是拿着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是正直的人,一生为官“清廉”,什么错事也都没有做过。所以,他们觉得自己不需要去惧怕任何人,哪怕对方的实力再高,权利再大,在他们跟前都没有用,他们觉得自己占着道理。

就是这样,往往遇到了这样的人,若是平日里还好。但是你一旦有什么事情要去求他们,那可就是麻烦了。

倘若你的位置比他们要低,那还算好。毕竟那样的话,你就当真是去求他们的了。过程当中,自然是免不了见面问礼寒暄,也少不了那些奉承的话语。那样的话,他们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也自然是会给你些好处的。只要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他们都会答应下来。哪怕是一些他们有些力所不及甚至是他们不想要去做的事情,都有可能答应。

但是,倘若你是以一种高姿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话,事情就又不一样了。就拿如今的张凡或者是张居正,乃至冯宝来说。这三个人如今在朝廷里可以说得上是顺风顺水的,而且地位全都高的很,几乎可以算作是站在官员的顶点的人物了。甚至张凡,以他如今和朱翊钧之间的关系,将来会更上一层楼也是很正常的。

而要是这三个人去找那些人帮忙,或者是说派人以他们三个的名义去让那些人帮忙的话,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那些自诩清廉的人,对于那些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大都是有着一种病态的轻蔑。在他们看来,自己才是应该获得高位的人,而其他比他们地位要高的人,必然是靠着不正当的手段上去的。所以面对他们,这些人是极为的不屑的,甚至于对方还都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们就已经开始拒绝对方了。

这说到底,只不过是一种病态的表现罢了。虽然听起来让人觉得很是不爽,甚至是有些觉得恶心。但是当种种不寻常的行为成为寻常,当不习惯成为习惯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会变得正常起来了。

倘若你比对方的地位要高,如今却是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帮忙的话,是相当困难的。姿态太高的话,他们肯定是不会帮你的。他们觉得自己都是清廉的,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却又抵制那些地位比他们要高的人。而且,就算是你威逼利诱他们,也未必就会成事。

利诱的话,倒不是说这些人当真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了,心中一点点欲念也没有。当然,他们当中必然有那种人的存在,但是大多数还都是凡人罢了。既然是凡人,那就总会有东西能够打动他们的。只不过,这些人不管怎么说,或许是执念,或许是伪装的太久了,在面对这些突然而来的诱惑的时候,或许心神会摇摆不定,但是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毅然地回绝了。

回绝了之后,他们自然就更加不会答应你什么了。并不是说没得到什么好处,那只是一方面而已。更多的则是,他们总感觉,你用这种方式来“贿赂”他们帮你的忙,这简直就是侮辱他们。

如此的话,既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又感觉被侮辱了,别说是这些人了,换成谁也不可能答应你的。

而威逼这一项就更加不用提了,这些当真是清廉,或者是自诩为清廉的官员,最不害怕的就是有什么人要拿着权势和官爵来压迫他们了。在他们看来,既然自己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那就根本不需要去惧怕这种人。有着这种想法的官员,不仅仅是针对其他的官吏,甚至是皇帝的天威,他们照样是敢于冒犯。而往往,这种人要是当真被皇帝砍了的话,还会留下一段佳话。不过皇帝杀了这种大臣的时候终究是少的,毕竟因为这些人的特殊原因,一般在当时的朝野上下都是有些名望的。倘若皇帝因为什么原因而杀了这种人的话,民间的百姓甚至是朝廷的官吏,一般都不会记得那人究竟是如何冒犯圣驾或者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的,他们只会说这人是如何如何的忠君爱国,却是因为在皇帝面前直言不讳,从而冒犯了皇帝,被杀了。

作为皇帝的自然是听说过这种事情,特别是到了大明朝。虽然有的皇帝可能还不相信,但是如今,就因为廷杖过一些官员,而闹得朝野上下都是不可开交,还要听人说自己是昏君。所以现在的皇帝,虽然也是极为不喜欢这种事情,但是也都能够尽量避免杀人了。

试想,这些人连皇帝都不怕,还会惧怕张居正这样的内阁首辅吗?或许张凡和冯宝上阵,靠着锦衣卫和东厂的名声能够镇得住这些人,但是那也不是个办法。

“嗯,老师所言此事,的确是个大麻烦啊!”听完张居正的话,张凡也是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以往他也是见过不少这样的人,特别是在锦衣卫中,他见过的更是不少,而且锦衣卫抓来的官员,也大都是这样的人。

而且,其中有五成以上的人,即便是已经上了刑架,甚至是已经受过刑了,但是嘴巴还是硬得很,仿佛自己还占着大道理,没有人能把他们怎么样一般。

所以啊,如今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也觉得有些不靠谱了。这些人不怕大臣怕皇帝,不怕皇帝怕锦衣卫和东厂,而如今,连这两个大明朝最为恐怖的官方集团都不害怕了,张凡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说得通这些人了。

不过张凡并没有烦恼太久,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远德,你想到什么了吗?”见到张凡的眉头舒展开,张居正明白他已经想到办法了,所以赶紧问道。

“学生明白老师的烦恼。”张凡笑着说道,“但是学生知道,有一人,只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去找他帮忙的话,他绝对会同意的。”

“哦?是何人?”张居正也是起了兴趣。

张凡也是看着张居正,笑着说道:“那自然是都察院的葛守礼葛大人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所谓仇怨

听到张凡提到葛守礼的名字,张居正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了.

没错,葛守礼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但是这却并不意味这他就是一个一味守旧、固步自封、不知道变通的人。相反,葛守礼这个人很是知道变通,对于新事物也并不是一味地抵触,总是会在下结论之前先弄清楚其本质。

张居正明白,倘若是要去问葛守礼关于“考成法”的事情,根本连想都不用想,葛守礼是一定会说同意的。毕竟,葛守礼在朝中为官的时间比张居正要长,“三朝元老”这个名号可不是能够随便叫的。而且,葛守礼身为当今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其所针对的就是朝中的那些个贪官污吏们,所以要说对于朝中如今的严峻形势的认识,葛守礼比之张居正可谓是更上一层楼的。

虽然说葛守礼并没有像张居正这样,想要通过什么手段来改变这一令他也是十分难过的事实,但是这也不意味着葛守礼就不会同意张居正的做法。甚至,情况很有可能是恰恰相反的,葛守礼有八成的可能会同意张居正的做法。毕竟这是一件好事,葛守礼又是个好官,他没有道理不同意。

而且,想要说动葛守礼来为张居正在其他的官员们面前说些好话的话,也并不是很困难。毕竟,葛守礼虽然是一个清官,但是他却并不像其他大多数的清官那样显得太过难缠,而且恰恰相反,葛守礼是个很亲和的人。

关于这一点,张凡的认识最是深了。以前,张凡就曾经找过葛守礼帮忙几次。那个时候,张凡当然对于葛守礼也是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是一个明晓事理的人,并不是其他那些沽名钓誉、故作清高之辈。不过即便是如此,在张凡第一次去找他的时候,心里面依然是有些忐忑,毕竟他所知道的都是别人告诉他的,但是他跟葛守礼之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交集。这种不知道的情况下,张凡会有那种心情也就并不奇怪了。

但是,当张凡当真见到了葛守礼之后,那种忐忑的心情便是瞬间消失不见了。求葛守礼办事,跟求其他人办事有着巨大的区别。葛守礼不需要跟你谈什么条件,也不需要双方达成什么协议,或者是互相都给对方什么好处,这些东西葛守礼一概不要。

葛守礼所要的是,不论对方是谁,要他办什么事,他都要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完全弄明白,搞清楚这件事情的性质究竟是如何的,究竟是好是坏。只要是好事,对朝廷有利的事情,他自然是会同意下来的;但倘若是坏事,是某些人为了一己私欲,却是想要让他帮忙的话,他绝对是不会理会的。

而对于那些好事,葛守礼的所作所为当真也是让人所敬佩的。只要是事情对朝廷有好处,即便是对葛守礼自己有什么影响,他也不会去过多地在意,只要他能够帮得上忙,就绝对会去做。

这点,是张凡最为佩服葛守礼的地方。甚至于,不说张凡,朝中任何知道葛守礼,或者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全都指导这一点。所以,即便是几个心怀不轨,或者是自诩清廉到对其他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人,谈到葛守礼却也是不由自主地升起敬佩之心。

张居正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当张凡提到葛守礼的名字之时,张居正也是升起了一些希望。但是希望并没有持续太久,张居正就又烦恼了起来。

“怎么了?”见到张居正面上表情的变化,张凡不由得问道。

而面对张凡的提问,张居正却又是说不出话来了。为什么?因为难以开口,亦或是因为愧疚?恐怕张居正自己都不知道。

见张居正不开口说话,张凡也就没有再问了,他心里头已经有些明白了。而实际上,原因简单的很,毕竟之前,张居正和葛守礼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而如今,要张居正再去找葛守礼帮忙,恐怕他是有点说不出口的了。

第一次,实际上那个第一次当中包含着很多事情,不过全部都是一个缘由,高拱。高拱的离开,可以说是冯宝和张居正联手的胜利。然而因为冯宝和高拱之间的积怨实在是太深了,他没有办法放得下,不是仅仅将高拱逐出朝廷就能够了事的。

而实际上,那个时候的张居正已经是打算放过高拱了。他和高拱之间或许的确是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张居正和高拱之间还没有到那种谁也让不得半分,要互相缠斗的时候。在张居正看来,只要能够将高拱斗倒,并且不让他能有再次翻身的机会,那就足够了。而高拱被逐出朝廷,显然是已经达到了张居正的目的了。那个时候,张居正觉得已经够了,高拱已经算是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不需要在落井下石了。

但是,冯宝却不这么看,他对于高拱的怨恨不是罢官逐出京城就能够了解的。所以,冯宝想要继续针对高拱。而张居正可谓是被夹在中间了。但是那个时候的张居正明白,他需要冯宝以后的帮助,所以他也只有跟冯宝站在同一战线上,即便是他自己明白,这么做的话会被别人说闲话,但是他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在朝中的官吏们面对着冯宝和张居正的强强联合,虽然都是觉得如此对高拱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公平了,但是却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不过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葛守礼站了出来。葛守礼的心里明白的很,他之所以那么做,除了要给高拱一个公道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希望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朝廷再一次混乱起来。

高拱被罢官,事实上就已经可以让很多事情都了解了。但是倘若高拱一旦身死,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特别是,如果高拱是死在冯宝的手中,那么到时候朝中以前跟过高拱的官员全都会有麻烦。为什么,因为证据。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所为的证据到底是真是存在的,还是冯宝所伪造的,不过都不重要。高拱死了之后,死无对证,再加上如今李太后对于冯宝的信任,不论冯宝拿出什么来,只要不是太过不靠谱的东西,李太后全都会相信。

那么一来,朝中所要经历的腥风血雨,绝对是人们所无法想象的了。

葛守礼明白这一点,甚至朝中的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但是除了葛守礼之外,却是没有人有胆量去和权力已经如日中天的冯宝较量。

而就是在那一次,让葛守礼和张居正之间产生了矛盾。虽然说矛盾的程度还并不算深,但是毕竟已经有了。

而之后,更大的事情发生了,直接加深了张居正和葛守礼之间的矛盾。事件的起因,正是那一次的吏部尚书之争。

张凡在那之后和葛守礼谈过这件事情。得到的就是,葛守礼实际上并不是在乎那个吏部尚书的位置。

不过说实在的,要是说葛守礼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也不会。毕竟吏部尚书,百官之首,没有那个做文官的人不希望得到那个官职。葛守礼同样是如此,倘若是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他自然是高兴的。

但是葛守礼的欲望并没有那么的深,就算是坐不上,他也不会太过计较。即便是因为冯宝和张居正因为种种原因,需要一个能听他们话的人坐上那个位置,老实说葛守礼虽然并不是太过愿意,但是他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嘛,朝廷里面的事情就是那样,最起码就如今看来,冯宝和张居正两人联手,也算是对朝廷多有益处。所以,葛守礼对于自己被一个跟自己全完没有可比性的庸才所顶替,虽然是心中非常不爽,但是他也并不打算太过纠结于这种事情。

真正让葛守礼所恼怒的是,张居正对于他名声的诋毁。在年幼的皇帝朱翊钧面前,张居正将葛守礼一贯以来老成持重的秉性说的是一文不值。在张居正的口中,葛守礼简直就变成了一个油奸耍滑之辈。不要说其他人,就算是葛守礼脾气再好,再过不在意别人对于他的评价,但是张居正如此诋毁于他,他也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

这也是当时张凡之所以会那么着急着要去见葛守礼,平息他愤怒的原因。张凡明白,那个时候朝廷的形式才刚刚算是平静下来,倘若葛守礼与冯宝、张居正开战的话,场面比之高拱所在之时还要更加的混乱。

而葛守礼却也是明白这一点,虽然是满腔的怒气,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没有打算去找张居正讨还个公道。

不过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葛守礼对于张居正和冯宝二人也是极为不待见的。

而如今,张凡让张居正去找葛守礼帮忙,老实说,张居正是非常担心的。

“葛大人……他……”面对张凡的疑问,张居正很是困扰,“他会同意吗?”

第五百八十二章 贵在宽容

“葛大人会同意吗?”这是张居正问出来的话.葛守礼对于张居正来说,也是朝廷当中的前辈了,而因为以前的种种原因,张居正和葛守礼之间的矛盾,让张居正对于葛守礼早就已经是全然没有了尊敬之情。

然而如今,张居正提到葛守礼的名字之后,却是又换回了曾经的那个“葛大人”的称呼。别说是张凡了,就是换了任何一个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前后后的人都明白,此时的张居正对于葛守礼,已然是非常愧疚了。

而现在,要张居正再去找葛守礼帮忙,恐怕是有些为难了。倒不是说张居正面子上面过不过去,只不过,张居正是怕,葛守礼一听到这件事情是跟他有关系的,就不会帮忙了。甚至于张居正自己不出面,让张凡这个葛守礼很是欣赏的人去开口求他,但是这件事情必然会体积张居正,那么的话,葛守礼还能答应吗?

毕竟啊,张居正和葛守礼之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虽然张居正也知道,葛守礼的为人,但是他不敢肯定,在自己如此的侮辱了他之后,葛守礼面对他还是不是会像以前那样子亲和。在张居正看起来,葛守礼听到他的名字而翻脸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甚至于,张居正还担心,葛守礼会因为自己的原因,从而对自己所提出来的“考成法”由赞同而转向反对的态度,那可就太过得不偿失了。

要知道,经过了上次的那件事情之后,朝中的百官们为了替葛守礼鸣冤,甚至是敢于冲撞禁宫,这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种资格的。而葛守礼,显然是有的。张居正担心,倘若葛守礼站起来反对他的话,朝中的其他人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毕竟,张居正所提出的“考成法”虽然还没有正式颁布,但是消息已经走漏出去,朝中如今就已经是有着非常多的人要反对他了。而这个时候,倘若在加入一个德高望重的葛守礼的话,张居正虽然还是有信心能够让“考成法”得到执行,但是其中究竟会经历何种的困难和波折,他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了。

这可是张居正大半生的心血所累积下来的,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些私人因素,从而让这个伟大的抱负而遭到什么不测。

“学生倒是觉得……”虽然张居正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张凡通过他面上的表情已经是看出来了很多东西,甚至就连张居正此刻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他都已经能猜到个大概了,“老师似乎有些过于担忧了。”

“哦?”听张凡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什么转机,张居正是赶紧抬起了头,“你这话怎么说?”

“老师与葛大人之间的事情,学生是明白的。”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其中毕竟牵涉到很多东西,况且以学生的立场来说,却也是无权去作何评论的。只不过,莫非老师还不明白葛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张凡的这一番反问说的张居正是有些哑口无言的,实际上对此,他也根本就说不出来什么。

实际上,在张居正的心里面就未必会不知道葛守礼的为人。他绝对不是张居正所想的那样,为了一己私欲,或者是为了给自己讨个公道,会置国家大义于不顾的人。只是,张居正还是会担心,倒不是说他对葛守礼的担心而让他如此焦虑,而是因为这牵涉到的事情不小,不论是对于朝廷,还是对于张居正本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张居正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而担心也就随之而来了。

“葛大人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兢兢业业几十载的时光。”见张居正没有说话,张凡继续开口说道,“想来老师对于葛大人的认识要比之学生更加明白。葛大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面对大义,他也绝对是能够放得下私人恩怨的。”

“这个我心里头知道。”张居正说道,“葛大人的为人,我也是极为佩服的。但是当时,我毕竟是做了些对他很是不道德的事情,虽然他事后并没有跟我计较什么,但是做了就是做了。”说到这里,张居正停了停。

而听到张居正这么一说的张凡,却是微笑了起来。要知道,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面子这种东西是何其重要的!葛守礼能够隐忍下张居正对于他的恶意诋毁,这件事情在朝中早就已经是传开了,很多人对此都是极为称赞的。

而张居正,当时在朱翊钧的面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实际上他的心里面就已经是后悔了。但是,张居正却也没有办法收回来,毕竟他是当着皇帝的面说的,毕竟他已经是内阁首辅大学士了,说出的话与皇帝之言是相当的,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收回去的。倘若他那么做了的话,不仅仅会威严扫地,更是会让朝中的官员们对他极为不服,那么将来他要行事可就是更加地困难了。

但是愧疚有了就是有了,只不过是张居正说不出来而已。当着朝中官员的面,张居正说不出来;当着葛守礼的面,张居正更是说不出来了;就连让张居正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也只不过是会在心里面想想而已,连自言自语都是不会说出道歉的话的。

然而如今,张居正当着张凡的面,却是说出了这么一番类似于道歉的话语。张凡听到之后,自然是高兴了,毕竟这就说明此刻的张居正,本性还并没有变化。重要的并不是张居正是不是当着别人的面说了,亦或是让葛守礼明白和接受张居正的道歉,而是张居正当真有那么一份敢于面对自己的道歉所给他自己带来的影响。

而如今,张居正既然你这么说了,张凡自然是高兴起来了。

“老师的心事,学生也是有所明白了。”张凡说道,“学生也知道,毕竟老师当时对于葛大人也着实是过分了一些。如今虽然老师有道歉的决心,却又是担心葛大人会不会接受。”

没有提问,但是张居正依然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赞同张凡的话。

“不过,在学生看来,老师并不需要太过担心这些。”张凡说道,“葛大人其实早就已经原谅了老师。”

“你说什么?”显然,张居正对于张凡所说的话很是吃惊,“这我可没有听说过。莫非……莫非是他亲口跟你提过的?”

摇了摇头,张凡说道:“葛大人从来没有对学生这么说过。”

听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的面色又垮了下去:“那你为何如此确定?”在张居正看来,张凡之所以这么说,恐怕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已。

“这并不是学生用来安慰老师的话,也不是学生的妄自臆断。”张凡还是一副微笑着的模样,说道,“葛大人虽然没有亲口说过,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表明了他心中所想。”

“什么?”张居正赶忙问道。

“看来老师的确是被此事所困扰,却是没有看清楚。”张凡说道,“还请老师想一想,当时老师说了葛大人那么重的坏话,倘若是换了一般人会怎么办?”

“那自然是要紧追着不放,非要弄个清楚不可了!”张居正理所当然地说道,这种事情不论是他看到的,还是他自己所经历过的,自然都是清楚的很。

突然,张居正的神色一变,变得兴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不错。”点了点头,张凡说道,“葛大人面对这件事情,虽然也是极为恼怒,但是他终究是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选择了忍让。虽然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葛大人不想要再看到朝廷回到过去那种两方相争、混乱不堪的场面,但是那又未尝不是一种葛大人对于老师的原谅呢?”

听到张凡的话,张居正的心里头却是更加地愧疚起来了。张凡所说的不错,葛守礼没有找自己的麻烦,虽然很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要看到朝廷混乱。但是像葛守礼这样子什么话都不说,显然,他在某些方面已经是原谅了他。

虽然张居正也明白,想要让葛守礼当真是对他一点矛盾都没有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张居正明白,只要葛守礼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还有的谈。

“你说的不错。”张居正点了点头。

“再说了,‘考成法’这件事情当真是利国利民,葛大人不会还拿着个人私怨不放而不顾大局的。”张凡说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张居正说道,“远德,你就代我去一趟葛大人那里。”

张凡还没有说话,张居正却是又开口了。

“不,远德,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办吗?”

“那些都是学生自己的事情,可以放一放。”

“不必了。”张居正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你既然有事,那就去忙你的吧。葛大人那边,还有由我亲自去一趟吧。”

听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正想要反驳,却是有沉默了下来。看着张居正,他也是若有所思。

第五百八十三章 关系深浅

托辞,绝对的托辞.张凡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的。

没错,自己是有些私事缠身,但是还不至于要如此的劳师动众。更何况,张居正要说的又是去让葛守礼帮助他游说朝中的其他官员,让他们赞同实施“考成法”这么一件大事。张居正还没有到那么公私不分的地步,再说了,就算是张凡当真是有着什么私事烦心,又怎么能够比得过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呢!

所以说,张居正不让张凡去说,而要,应该是非要自己去,其原因根本就跟张凡没有关系。这点就算是张居正自己不说,张凡也能想明白。

不过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是张居正的口才当真就比张凡的要好?看起来也未必,张居正虽然在朝为官也有数十载的时光了,其才能智慧也为百官们所肯定。但是对于张凡这个后起之秀来说,要说到游说这一项,他也就未必比张凡要高超出多少。

更何况,这一次的对象是葛守礼。面对葛守礼的话,张凡比之张居正是更加有优势的。那就是对于张凡,葛守礼是很欣赏的,而且两人也比较能够谈到一块去。然而对于张居正,即便是之前的事情,葛守礼也已经算是尽弃前嫌了,可是总归他和张居正之间是有些矛盾的,说起话来也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地方。

所以说起来,无论如何,再加上张居正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第一等大事,这绝对应该让张凡去,那样就多了很多把握,几乎是必然可以说得动葛守礼的。而张居正自己上阵,却又是不一定了。

可是如今,张居正却是不让张凡前去,而是要自己亲自披挂上阵,这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张凡却是不会,他也只不过从一开始觉得有些问题,但是下一刻,他就已经是完全想通了其中究竟有什么乾坤了。

张居正想要亲自去,并不是说他就不关心“考成法”的成功了,相反,张居正一直都将它放在第一位。那么张居正决定自己去的话,就说明他是有决心一定可以说动葛守礼的。

只不过,张居正的信心究竟来自何处?张凡却是也有些猜测。张居正打算亲自去,却也不想要让张凡过去,很有可能,他是要去给葛守礼道歉的。毕竟嘛,到了张居正如今这个身份地位的人,即便是心里面感到愧疚,那也是不可能说出道歉的话来的,那样不仅仅有失颜面,更多的是会让自己的声望受损。所以说,很多达到了这个地位的人,有的是做错了事情却也没有办法说出来,甚至有的更是明明知道那么做是错的,但是形势所逼之下,还是得那么去做。

张凡能够明白其中的难处,虽然他也明白那样不对,虽然对于张凡来说,他做的算是不错了,有了什么错事大都是能够坦然说出歉意的话语的。但是张凡也是有不得不装腔作势,死硬着不承认错误的时候,哪怕他的心里面已经是极端的觉得愧疚了。

而如今,他看到张居正似乎是有了这么个打算,老实说,张凡是很高兴的。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张居正决定这么做,也是不错。毕竟嘛,道歉的对象是葛守礼,而葛守礼又是一个宽厚仁慈的人。想当初,张居正说出那些话语来侮辱葛守礼,葛守礼都能隐忍下来,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甚至还有些原谅了张居正。如今,张居正想要当面去给他道歉,这在张凡看来,葛守礼十有**是会承了张居正的歉意的。

那样的话,张居正再让葛守礼答应帮助他在别的大臣面前游说他们赞同“考成法”的事情,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了。毕竟嘛,其实张凡之前就已经是跟葛守礼探讨过这件事情了,而葛守礼在听了张凡的叙述,知道了张居正的心思以及这“考成法”的具体事宜之后,也是满口子赞同的。葛守礼是没有道理反对的。

只不过,虽然如今张凡觉得此事很是让人欣慰,但是他还是有一些担忧。只是张凡所担忧的并不是现在的事情,而是将来的事情。

这一次,葛守礼是绝对会原谅张居正,并且接受他的道歉的。但是葛守礼的心目中,对于张居正就当真能够一点点间隙都没有,回到几年前那种情况吗?张凡觉得未必,而且他有这种感觉也并不是替葛守礼着想,甚至就连张凡自己,心里面也是有这种想法的。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张居正在朱翊钧的面前说葛守礼的坏话,而是从他知道张居正打算和冯宝合作之时就已经有了。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实际上,张凡在这方面也是没有什么资格去说张居正的,毕竟如今的他,实际上跟冯宝也是站在一边的。

但是张凡也将情况想的太过坏了一些,这种事情也只有他才会这么去想。在朝中的官吏们当中,知道张凡和冯宝之间有所牵连的人并不在少数,从当初张凡身陷江南被倭寇大举入侵之时,冯宝却是爆料出抓捕了倭寇的奸细,让朝廷下决心派出戚家军去支援开始,群臣们就已经看出来张凡和冯宝之间是有关系的了。

而到了后面,张凡收集到证据,帮助冯宝赶下了孟冲,让他顺利地提前登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更加是确定了张凡和冯宝之间的关系。更不要提之后,张凡在冯宝和张居正共同对付高拱的时候,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气。

但是,这种种的一切,张凡在其中的所作所为却并没有什么太过逾越的地方。甚至于可以说,张凡虽然是帮了冯宝不少,而且冯宝也帮了张凡不少,甚至是可以说冯宝间接地救过张凡的姓名。但是张凡和冯宝之间,还没有到那种……那种狼狈为奸的地步。他们之间实际上就如同普通的同僚之间那样,对于谈得来的,在对方有难的时候就帮上一把而已,可以说是用着一种相互欣赏的基础来搭建的关系。这种关系实际上在如今的朝廷当中已经几乎是绝迹了,而且又是张凡这个锦衣卫的统领和冯宝这个东厂的统领之间,可以说他们能够以这种基础来达成一种友谊的关系,应该算是奇迹了。

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仅仅是如此而已,还没有到更深一层。

而张居正与冯宝之间的关系,则是带着太多的利益性了。虽然张凡是可以理解张居正为何会这么做的,但是他并不会同意张居正的这种做法。没有看到吗,为了和冯宝达成这种关系,张居正可谓是煞费苦心,甚至于放弃了自己的信念,为了帮助冯宝而做出了一些他以前根本就不会去做的事情。这些事情当中有好有坏,甚至于那些好事当中,他也是用出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手段。

而到了如此这个地步,张居正和冯宝的关系已经是发生了变化,不再像张凡和冯宝之间那么的单纯了。

张凡和冯宝之间的关系,倘若是想要断开,十分的容易,毕竟二者之间没有太多的利益牵连,就算是日后张凡和冯宝会反目成仇,但是实际上双方都没有对方的把柄在手上,所以也是无所谓的。

而张居正和冯宝之间却是不同了。张居正如今与冯宝可以说是相互依赖,他帮助冯宝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甚至于他还贿赂过冯宝。而冯宝也是如此。他们两人倘若是反目成仇的话,相互拆台之下,所爆料出来的东西足够让他们两人都踏入无底的深渊。

或许,冯宝自己有了麻烦,张居正会受到不少的影响,但是还能够挺得住。但是一旦张居正失势的话,冯宝就绝对会完蛋了。所以说,如今的冯宝也是在继续巩固加深他和张居正之间的“关系”。

所以,如今的张居正即便是想要止步也是不行了。倘若之后冯宝要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要让张居正帮忙,哪怕是一些极为阴险,甚至是让人所不耻的事情,张居正虽然是会反感,但是他也绝对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正是症结所在。

所以说,张凡明白,即便是这一次葛守礼能够原谅张居正,但是之后,倘若是冯宝又要有什么事情去找张居正帮忙的话。而张居正一旦做了,让他人知道,葛守礼依然是会继续仇恨张居正的。

不过,说到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最起码眼前,能够让葛守礼站出来帮着张居正说话,好让“考成法”能够顺利的实施,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让时间去慢慢验证吧。

“既然如此,学生就不陪同老师一起去葛大人府上了。”张凡说道,“学生还有些事情,要去衙门里一趟。”

“嗯。”点了点头,张居正说道,“你放心地去办事吧。只是……不要嫌我啰嗦,那事情是不是很棘手?”

“多谢老师关心。”张凡说道,“实际上,是学生家中的一些家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听张凡说是家事,张居正也就不便在继续过问了。

而张凡,心中又开始烦恼起来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光明黑暗

想明白张居正的打算,张凡也就没有理由再去阻止他了.相反,明白了张居正心意的张凡,此刻对于张居正也是相当地看好,毕竟在张居正如今的身份和环境之下,他还能够生出那份去道歉的心思,实在是不容易,简直可以用不可能来形容了。而张居正打算这么做了,那么他就应当值得别人所尊敬。

想明白这一点,张凡也就不再坚持什么了。

“既然如此,那么学生就先走一步了。”张凡说道。

“嗯。”点了点头,张居正居然开起了玩笑,“你若是有事情要办,尽管去吧,我这里不用你操心。莫非你害怕我半路遇到歹人不成?”

“老师说笑了。既然如此,学生告辞。”张凡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张凡离去的身影,张居正的面上微笑却是没有落下,只是在微笑之中还带上了一丝惆怅。显然,张凡所想到的事情,张居正自己也是明白的。他知道这一次去葛守礼那里向他道歉,也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而且他也明白,葛守礼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他自然是会接受的。

但是张居正同样也明白,即便这一次葛守礼接受了自己的道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与葛守礼之间当真就能够冰释前嫌了。就如同那明镜如玉的器物一般,一旦产生裂痕,即便是再过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将它修复的看不出一丝瑕疵,但是裂痕总归是已经有了,深埋其中却也是成为了一个隐患。

张居正不知道将来又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将这个隐患暴露出来。不过最起码,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当务之急是能够解决了,以后倘若再有什么问题,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就去考虑也未免太过急躁和不理智了。

总之,事情在当下,也就只能这么着了。

而张凡,刚才他和张居正的这段时间,的确是让他非常开心。他明白张居正作为自己的先生,还是让他有着尊敬之心的。

这么说起来,张凡也实在是有些不敬。毕竟,一日为师就终生为师,张凡既然已经是拜在了张居正的门下,那么张居正作为他老师的名号就不可能有改动。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无论张凡会做怎么样的改变,也无论将来张居正的行事究竟是好是坏,这都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之前张居正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是让人觉得不通情理。不过即便是那样,张凡在对张居正产生疑问的同时,心里面也并不好过。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是张凡所独有的,别说其他人,就说当年的张居正自己,他与其老师徐阶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因为张居正与徐阶的政见以及对于未来的看法不同,师徒二人时间发生了很大的矛盾。不过即便是徐阶这个做师傅的对于张居正这个做徒弟的是极为不对付,但是张居正对于徐阶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只不过到了后来,张居正也当真就是没有任何动作了。高拱在背后搞小动作,将徐阶弄下台去的时候,朝中的大臣们也是因为徐阶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无动于衷,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徐阶说过话。当然,张居正也是没有。

这件事情谁都明白的很,即便是当时身在漠北的张凡都是知道的。当时,倘若张居正能够站出来为徐阶说上一句话、两句话的话,那么后面的情况就绝对不是如今这么回事了。别瞧就只有张居正一个人,但是他人单力不薄,再加上当时的隆庆皇帝虽然对于徐阶也已经是极为地讨厌了,但是对于张居正这个自己手下有才干的能臣却是极为欣赏的。倘若张居正能够站出来为徐阶说上两句话的话,徐阶绝对不会就这么提前致仕,虽然带着荣誉,却是黯然地离开朝廷。

为什么张居正不说?原因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因为张居正自己也明白,倘若他站出来为徐阶说话的话,徐阶肯定能留下来。不过他同时也明白,徐阶是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曾经站出来为他说过话,帮助他帮助了官位,让他的辉煌能够再继续几年而改变他自己的政见的。徐阶的固执己见那可是相当有名的。

所以说,张居正既然明白,倘若自己站出来为徐阶说话了,或许会得到几句赞赏的话,但是到时候徐阶依然是会阻拦自己的道路。而且徐阶走了,换上来一个一心想要复仇,已经脑子不怎么清醒的高拱,那自然是要好对付的多了。

而如今,张凡和张居正师徒之间,似乎又是走到了老路子上面。当然了,张凡和张居正两人心里面全都是明白,但是却谁都不愿意说破。

实际上,张凡此刻所站的位置,比起张居正当时可以说是要尴尬的多了。诚然,张凡的心里面也是有着远大的抱负,只不过那些东西,有的和张居正所想要实现的是相辅相成的,而有的则是张凡无法对外人言的。

总之一点,实际上如今的张凡,甚至将来的张凡,与张居正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至于他那些想要用一些在以后看来为世人所不耻的法子来达成自己的抱负,当真要是说开了,张居正就未必会不理解或者不支持。

但是,实际上,两人也全都明白,如今的一时和好并不代表将来不会再有冲突。而道义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即便是此刻的张凡已经是想明白将来会有如何的场面,但是现在对他来说,为了大义而和张居正翻脸或者是联合,全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了这些,张居正的眼中才会露出惆怅的模样。有些事情当真不是他所想当然的了。

而张凡,最起码此时此刻还没有考虑那么多。他只知道,今天来张居正这里一趟,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但是,这也仅仅局限在张居正的家中,刚一走出张家的大门,张凡就又开始烦恼了起来。

“大人。”见到张凡走了出来,梁超率先迎了上去,问礼说道,“方才卑职已经让卫中的兄弟准备好了两位夫人这几个月来行路的卷宗,大人现在是否要去观阅?”

听到梁超提起这件事情,张凡刚刚还算是不错的心情就又垮下来了。是啊,刚才的高兴劲头竟然让他忘记了,他还有着这么一件让人烦恼的私事要去处理。

不过即便是再过烦恼,这件事情张凡自然是不可能不管不顾,点了点头,他对梁超说道:“我现在就去。”说着话,张凡已经翻身上马了。

梁超见状,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将张凡的好心情都给弄没了。没看见刚才张凡出来的时候,满面的微笑,却是在听完他所说的话之后,就变得阴沉起来了嘛!

想到这里,梁超倒也是后悔的很。不过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所谓覆水难收。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那也就不需要在有所顾忌了。翻身上马,想其他的手下点了点头,几人向着锦衣卫的衙门行去。

手抓着缰绳,张凡的确是被这件事情所烦恼着。等下看了那些卷宗之后,或许还不能够马上就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最起码已经能够开始有所了解了。

或许当真就没什么事情吧。毕竟在张凡看来,映月和昭雪两个人看起来根本就是没有事的模样,他自己也看不出来。要单单只是映月如此,张凡还能够想得通。但是昭雪却也是一副平常人的模样,这就让张凡觉得有问题了。

但是,倘若昭雪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那或许当真就是没什么大事。自己这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锦衣卫的衙门,不,应该说是其中的一个衙门,它并不像其他的那样隐蔽。相反,他就设立在京城当中几条最为宽阔的街道上的其中一条。这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想不明白,毕竟在常人眼中,锦衣卫所做的“勾当”大都应该是秘密而且见不得人的,可是它的衙门却坐落在如此一个光明磊落的地方,自然是让人想不明白。

或许这就如同东厂一样。东厂的坏事当真是没少干,但是刚进去的地方却还是挂着岳王爷的画像,以示忠诚。

看起来,这些都当真是让人觉得怪异。不过你只需要仔细一想,便能想得通。锦衣卫如今虽然赶着这种勾当,但是其本质说到底,乃是皇帝的亲卫,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而东厂就更是如此了,他也是听从皇帝号令的组织,忠诚自然是他们所应当遵从的。

只不过,大明朝这么多年来,几乎每年都是多事之年,而东厂和锦衣卫在其中全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不要说外人了,甚至连他们自己,也时常是忘记了自己的本质。但是本质就是本质,它会被埋藏,但是绝对不会被遗忘的。

张凡的马停在了衙门口,自然是有接到命令,得知张凡要过来的人出来迎接。

而张凡,此刻正心中烦恼着,也没有太多的寒暄,只不过是平常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进去了。

而那些人,也是明白张凡的心情不好,并没有太过。

第五百八十五章 巨大职权

锦衣卫的职权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这只不过短短的九个大字,就已经是囊括了锦衣卫的两大部分。

第一个自然就是大汉将军了,宫中护卫皇帝、展列依仗、传递圣命以及执掌廷杖等等事物。说到底,出了执掌廷杖这一项之外,实际上大汉将军于一般的宫廷禁卫是毫无不同的。这些可以说是锦衣卫的老本行了。

而第二项,实际上是发展出来的副业,却也是因此,才是让锦衣卫的名头得意响彻古今中外的原因。

所为的巡查缉捕,就包括了经历司和南、北镇抚司两方面。当然,这里的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并不是方位的名称,他们就叫这么个名字。

经历司,主管锦衣卫的公务和文书等等的出入、撰写以及卷宗封存之类的事项。可以说是个办公部门了,只不过其中的东西也大都是属于最高机密的,所以经历司只是个办公部门,但是其守卫却是丝毫不松,可以说是锦衣卫的各个衙门当中,守卫最为森严的一个。

而南镇抚司,所管辖的东西就要宽了不少了。其主管的包括一般的卫、所,军中人员的犯罪侦查、审讯、判决、情报以及军事武器的研发事项等等。这么看来的话,实际上这个南镇抚司,就相当于后世的军队宪兵、军事法院、军事检察院以及军备管理局的结合体了。

说起来,军队乃是一个国家维护和平的根本。即便是后世,如同山姆大叔那样强大的存在,已经是让全世界的各国都对美国有着多多少少的怨气,但是却不得不同意美国人所说的一句话,“和平源于强大”。的确,没有强大的力量保障,和平这两个字根本就是空谈而已。

而大明朝,因为其特殊的原因,包括官吏的大肆贪污,以及这种风气所熏陶之下,即便是素来以严谨著称的军队,也是难逃劫难。甚至于,贪污腐败、走关系找人帮忙等等情况,比之外面要更加严重。

而谁又能够管理这些呢?那自然是要有着巨大的权利。而锦衣卫作为皇帝的亲卫,乃是直属于皇帝的,其权利自然是有的。所以说,这南镇抚司是极为重要的,它直接关系到大明朝军队的素质。

当然,凡是都有两面性,更何况是锦衣卫这么一个每天都要面对无数事物的大染缸了,即便是这个南镇抚司如此权力巨大而又责任重大的衙门,也难免要有不少的问题。

还剩下的一部分,就是北镇抚司了。而北镇抚司所管辖的范围是更加的巨大。其主管包括各地的藩王以及官员的秘密监视、肃反肃贪、独立侦讯、抓捕、判决、关押拘禁以及反间谍等等事项。可以说是没有他们触及不到的地方,要是当真比喻的话,北镇抚司就相当于后世的国家安全局、联邦调查局、廉政公署这三个不同国度的执法机构的结合体,由此可以想象其权力究竟有多么巨大。

北镇抚司是明成祖之时所增设的,只不过当时虽然已经开始行使职权了,却并没有正式的编制。一直到了宪宗成化元年,开始设置北镇抚司的大印,专门处理刑狱,其可以不经过三法司的授权,直接听命于皇帝的旨意而行事,其用刑极端的残酷。而且其刑讯之后,诸项事宜也是直接传达给皇帝,不需要经过锦衣卫指挥使。而且锦衣卫的官吏当中,不执掌刑狱的人也不能够干涉其事宜。

当然,他们既然有这秘密监视和侦测的手段,而大明朝的对外对内作战的次数也是相当多的,所以其所参与的手机军情、策反敌将等等的工作也是不少,而且是屡立奇功。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便是全朝廷的官吏都讨厌他们,全天下的百姓都害怕他们。但是皇帝依然是不会撤销它,毕竟总的来说,它的贡献要比危害大得太多了。最重要的是,哪怕当朝的皇帝再是昏庸,再是贪玩,或者是生命之君,全都明白。锦衣卫是好是坏并不是他们自说了算的,而是跟着皇帝行走。

倘若是碰到明君,那么锦衣卫对于治理国家来说,自然是最为行之有效的工具。但是一旦遇到昏君,锦衣卫就会立马化身成为最为让人恐怖,甚至是扰乱江山社稷的存在。

不过,即便是后者,皇帝也明白一点,那就是它对于自己统治整个国家有着巨大的好处。

如此的权利,以及其所行之事,实际上北镇抚司才是让锦衣卫的名头红遍大江南北、古今中外的“大功臣”。

张凡如今所到的正式北镇抚司设立在京城的最大的一个衙门。实际上,他是要来调阅卷宗的,那应该是去往经历司才对。只不过张凡之前就有过交代的,毕竟这件事情事关自己的女人。张凡不是个昏庸的人,他能明白动用公家的力量来调查、保护自己的家人已经是够徇私的了。他自然不可能让手下将卷宗交给经历司,让那边去整理归档。毕竟那么一来,就算是张凡要求他们将原件拿回,也是会留下记录的。那样的话,后世要是被人查出来,经历司记载着公事的档案当中还有着关于张凡的小老婆的事情的记载。即便张凡是个不怎么在乎身前身后评的人,这种事情被提起来却也实在是太过丢人了一些。

至于让其他的手下知道,张凡并不是太过在意这一点。毕竟这种事情,又有谁没有碰到过,虽然说起来也的确是公私不分,但是估计朝廷里面,没这么做过的人几乎是没有,张凡也就不会在意什么。同样的,其他人对于张凡这么做也是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异议,毕竟张凡是一个适可而止,知道分寸的人,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张凡可算是好的太多了。

上一代的指挥使是成国公朱希忠,他若是跟张凡比起来,那可就算是完了。朱希忠本人酷爱古玩字画,不过他的热情比之宋徽宗赵佶还有过之。赵佶的确也是喜欢这些,但是他只注重一个“玩”字,只要是好玩,即便明知道是假的,他也喜欢。而朱希忠却是绝对要真的,为了这么个喜好,他派人去到处收敛这些东西,甚至还故意弄出一些事情,闹的人家家破人亡,所为的就只不过是这些而已。

而张凡就好多了,他也是个读书人,也喜欢古玩字画,但是他没有那么疯狂,也没有什么恋物的癖好。最重要的是,张凡对待手下都是极为公平的,对事不对人。有人做错了事情,并不会因为其日常的行为如何而对其罪加一等或者从轻发落,能够做到公平。只是这一点,就能够让张凡在执掌锦衣卫之后的短短时间里面,完全统领了他们。

而如今,张凡要接着锦衣卫调查一点自己的私事,卫中的人自然是能够理解的。好像,自从有了锦衣卫开始,当上锦衣卫的指挥使还没有一个是不徇私的。张凡这么做,已经算是绝无仅有的了。

再说了,别说是张凡,就连下面的同知、佥事、镇抚,乃至是千户、百户这样的,又有哪一个没有徇过私。所以如今张凡要如此,没有人会表示任何的反对。

当然了,既然事情是牵扯到张凡的家人,而且是他的女人,那么这件事情可就要保密起来了。即便是来帮张凡调查这件事情的人,大概也有几十号人,但是这些人明白什么该做该说,什么不该。

而张凡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放心下来。

再说了,事关女人的事情,可以说是这天下最为难缠的事情了。锦衣卫当中大都是男子,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张凡这么做,更加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了。

甚至是卫中的那些女人,在这个过程当中,见识到了张凡对于几个他几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也都是羡慕的很,根本就不会说什么。在她们看来,张凡不论是做什么,都是为了几个女人好。

“大人,这就是那些卷宗。”梁超是亲自拿着一大叠卷宗来到张凡面前。

虽然卫中的人对于张凡的这种行为并不反对,甚至还是赞同的。但是这毕竟是私事,所以张凡进来之后,就到了一个清静的房间当中,没有外人来打扰。

“有这么多?”张凡看着梁超放在桌案上的厚厚一摞卷宗,皱着眉头说道。本来他就在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如今看到卷宗又是这么厚厚的一摞,实在是担心其中是不是记载着很多自己不想要知道的事情。

而实际上,张凡也是关心则乱,想得太多了。他的手下都是尽心尽责的,更何况这件事情也是张凡授意要他们好好做的,所以卷宗上面记载的很少详细。映月和昭雪平日里只要一出了张府的大门,事无巨细全都记录下来,不论是她们去了什么地方,哪怕是在路上遇到了毫不相关的人,全都是有记载的。

而梁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退了出去。

第五百八十六章 平平淡淡

张凡在房间里面看着那些卷宗,而梁超就在房门外,他没有进去打扰,毕竟卷宗上面的东西他也没有看过,他也不知道上面究竟会不会写着什么会让张凡觉得愤怒的东西.所以,他还是很明智地选择留在外面等着,倘若张凡有什么需要,叫他了,他再进去。

本来嘛,要是张凡叫他的话,要么就是吩咐什么事情,要么就是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梁超本人又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所以他也是找来了派去的手下,让他们在门外等着。倘若张凡要是想找人问什么的话,就让他们去。

不过这一次,倒是有了不少意外,这些做手下的第一次公然“抗命”,他们没有一个想要进去的。

实际上,想一想,这也很正常,毕竟这牵涉到张凡的私事。虽然说张凡平日里是个和蔼仁慈的模样,但是谁又能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会变成什么模样。

然而面对手下的公然“抗命”,梁超却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理来说,手下的人违抗命令,特别是在锦衣卫当中,那可真是其罪当诛了。可是这一次,就连梁超也不觉得应该为了这件事情而治他们的罪。实际上,他找这些人来就是来给自己挡风的,他心里面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心虚的。所以,如今这些人不愿意留下,他才是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呵斥。

只不过,到了最后,梁超也是不想进去。没有办法,他只得拿出了上官的架势,强行命令他们留下来,等候张凡的传唤。当然了,毕竟他们身为手下,总是要听取命令的,即便是心中极为不愿意也是没有办法,谁叫他们的官衔比梁超要低呢。只不过,梁超能够感觉到,这些人的眼神投在自己身上,其中的怨气是可想而知的了。

屋子里面的张凡并不知道房门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在仔细地查阅这这些卷宗。

这几个月的时间,映月和昭雪两个人着实是去了不少地方,特别是寺庙道观,她们两人几乎都跑了个遍。什么妙应寺、法源寺、广济寺、白云观,甚至就连孔庙,两人都去了不少次。

看到这里,张凡虽然还在烦恼着心事,但是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看来,映月和昭雪两人当真是相当着急了,这“病急乱投医”之下,就连一些根本是求一些毫无相关的东西的寺庙都去过了。

卷宗上面所记载的东西是十分详细的,映月和昭雪两人每天出门,去了什么什么地方,几时去的,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全部都有记载。这看起来虽然是有些太过了,毕竟对于他人的私生活有着如此详细的跟踪记录,着实是会让人有些不快的。

不过张凡对此并没有什么微词。毕竟,当时派人去也是他授意的,虽然他的意思并不是要见识映月和昭雪两个,而是保护。不过锦衣卫的行事作风本就是如此,但凡是这些事情,自然是会极为周密的。这一点张凡也是明白的,所以他才会让手下去跟踪保护她们两个。

毕竟,两个女子在外面,身边只不过是跟着几个丫鬟罢了,就算是映月练过一些,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子,武艺有限,倘若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张凡这么考虑过,所以才是让人去跟踪保护她们。反正,这也仅仅局限于她们外出的时候,在家之时自然是没有这些问题的。

张凡看着这些卷宗,虽然这一次他来是为了找到有什么危险的因素的,但是他看着看着,微笑却也是不自主地在脸上显露出来了。

映月和昭雪当真是一对“冤家”。她们两人在家中的时候就有要相互争个高下的意思,这些张凡全都明白。但是等到她们两人到了府外,却又是另外一幅景象了,完全就是一对好姐妹的模样。这一点从她们这几个月一来,每一次的出行都是结伴而行,从来都没有分道过就能够看出来。

这点张凡原先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她们两人在外面却也是有些“貌合神离”的意思。比方说去寺庙进香祈福,又或者是两人共同去街市上,这点她们完全就如同十分要好的姐妹一般。而且还是有说有笑的,根本就没有在家中那种“敌对”的模样。

甚至于,她们当中的一个要是看上了什么东西,另外一个也是会积极地帮着出主意、提意见。

实际上,这个时候,对于女子来说,也是有着诸多限制的。女子不论是出嫁前后,单独或者结伴上街的时候是很少的。当然,前往寺庙祈福这点不算。很多人家的女子也是会趁着这个时候,去拜祭过,然后再去逛街。不过,如同映月和昭雪这样天天出门的,倒也是少见。

不过再想想,映月是个苗家女子,虽有礼教,但是毕竟不如汉家女子那般的森严。而昭雪,本就是性子活泼外向的很,虽然从小也是接受着跟姐姐茹雪一样的教育,但是性格使然,让她也变成了一个闲不住的人。

映月和昭雪两个人,这下子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了,整天凑在一块。不过要说两人之间的矛盾,想来倒是可以用“同性相斥”这个词来解释了。这里的“性”并不是指她们全都是女子,而是说她们俩的性格着实是太过相近了。

在外,两人绝对是那种合得来的人。但是同居一个屋檐之下,矛盾也是必然会有的。

不过张凡对于这一点,也不准备去过多的询问。而且两人之间闹来闹区也大都是一些小事情,还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不光是张凡,甚至就连茹雪和赵氏也没有去过问的意思。在他们看来,映月和昭雪这样子,反倒还是张家一道特殊的风景,偶尔看着她们两人闹别扭,倒也是蛮有趣的。

张凡看着这些卷宗上面所记载的,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两人在外面虽然是如同姐妹一般亲昵,但是却也不会是毫无矛盾。只是,大多都是些无聊到会让人发笑的原因。

就比如说,两人去往寺庙进香祭拜,这还非要整个先后。而且这个时候,大都是映月会获胜,映月的理由就是她比昭雪更早进门,所以这祭拜自然是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先去才行。

因为映月占着这个理,每一次在这里都输给她的昭雪是十分的恼怒。但是身在寺庙之中、佛像跟前却又是不好发火,只能吃哑巴亏。这一点让昭雪觉得是相当的不爽,而映月却是每一次都开心非常。

而到了街市上,这种事情就更多了。最典型的就是看到一些独特的小物件之时,或许她们当中只有一个人喜欢,但是另外一个却是不会就此放弃,每次都要争抢一番。甚至于,有的东西同样的有很多,但是两个人非要争抢对方看上的那一个才行。就是如此的别扭。

由于没有了别的估计,在这方面,昭雪可是不会跟映月有什么客气了。所以在这上面,两人都是各有胜负。每一次,胜利的一方都是会异常的高兴,而落败的一方则是会有些恼怒。不过她们两个人也仅此而已,从来不会将事情闹大。基本上,出了店铺、换了条街市,就没有什么纷争了。

张凡看着映月和昭雪平日生活当中的这些琐事,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东西,甚至对于那些跟踪保护她们两人的人来说,都是有些无趣的。但是张凡却是一点都没有觉得无聊,反而是看的津津有味的。

这些东西,在平常人看来,太过无聊,特别又是关系到两个女人家的事情,出了同样身为女子的人或许会感些兴趣,要不然是不会有什么人对这些都是有闲言琐事所组成的东西感兴趣的。

然而张凡却不觉得枯燥,甚至于,他觉得看着这些只不过记载着很是平凡的东西,总是会让人有种温暖的感觉。

或许吧,当真就如同那些已经俗到烂的道理所说的那样,平平淡淡才是人们所最希望得到的生活。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很可能只是无病呻吟,上辈子的张凡也是如此。没有办法得到那种波澜壮阔、绚丽多姿的生活,这才是趋于平凡。

然而当你当真是走上了那条忐忑但是又充满挑战的道路之后,最后所希望的却又会是平平淡淡了。

正当张凡沉浸在这种气氛当中,让他本来满是烦恼担忧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之时。房门外,梁超和一干人等在那里却是越来越心慌了。

都害怕张凡找人来问话,万一有了什么状况,挨骂了那可就不好了。

但是,如今张凡在房中安静得很,可以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张凡半天都不唤他们进去问话,这反而是让他们的心更加无法放下了,总是觉得这是帮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弄得心里面慌慌张张的。

梁超也是如此。他也想过,这都是什么事情啊!又何必弄成这么一副模样。但是如今事情就是如此,张凡还没有说什么呢,他们自己就把事情想到坏处去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看似无事

就这样,张凡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一直盯着手中的卷宗,丝毫没有劳累了或者要停下的意思.

因为他所要担心的也就是这几个月以来的事情,虽然自从映月和昭雪两人天天开始出门之时,张凡就已经是派人跟着暗中保护他们俩了,不过他也只是要梁超拿来了今年的卷宗,并没有再往前。

一月、二月,一直到五月。记载的东西虽然不少,张凡看的虽然也是仔细,但是他的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再说了,卷宗上面记载的只不过是保护映月和昭雪的人亲眼所见的事情,关于究竟是怎么想的,自然是不会记载。所以这东西虽多,但是也没有太多。大多数的东西,倒是张凡看到了字里行间,结合着他对于映月和昭雪的了解,自己所想的。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凡都敢于打包票,自己所猜测的也是大差不离了。

卷宗的记录一直到了六月,张凡可以明显从上面看出变化。六月,进入了盛夏时节。虽然说这个时代并不是张凡上辈子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没有电力,也没有空调这些东西。但是没有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却并不代表着这个时代的人不懂得享受生活,并不代表着这个时代的人要比后世的人受罪。

实际上,不论在任何时代,也不论在任何方面,总是会有着比之现代还要舒服的享受。

就拿这夏日来说吧。没错,古代是没有空调这种东西,但是这也同样不意味着古人每到夏日就要汗流浃背。当然,这并不是之所有的人。对于那些有钱有权的人来说,想要在炎炎夏日感受凉爽并不困难。

而张凡,两样东西如今全都有,张家的人自然也是不用受什么罪的。

所以,到了夏季,张凡可以很明显地从卷宗上面看到不同的地方。不错,映月和昭雪两人也还是几乎每天都出门,只要家中没什么事情,按照她们两人的性子,估计这夏天虽然家中要比外面舒服一点,但是热就是热,她们是绝对坐不住的。

但是,这毕竟是夏日。她们两人怎么说也都是女子,自然是不喜欢弄得一身汗。她们每天出门的时间也比以前要推迟了好多。京城地处北方,再加上周围本就没有什么河流,干得很,雨水也不是太多。两**都是选在每天下午申时过后再出门,毕竟那个时候,太阳已经不再像中午那样直射大地了,外面虽然还是很热,但是终究是要凉快了不少。

去的地方倒是与以前不同了。寺庙道观所去的虽然不少,但是相比起以前来说,也是好了不少。而且像茶楼这种休息的地方倒是去了不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对此张凡并没有什么疑问。再说了,虽然像茶楼这种地方一般都是鱼龙混杂,毕竟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不过因为京城的特殊性,想官宦人家的女子上街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在这里专门给女子使用的茶楼也是不少。

张凡看着两人平日里的点点滴滴,虽然是觉得很有兴趣,但是他也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

只不过,他看着这些卷宗看了大半天,时间上面也是已经接近了骆灵儿所告诉他的上个月,但是他仍旧是没有看到有什么问题。

映月和昭雪二人几乎每天都会结伴出门,但是两人却从来都没有为此而筹划过什么,完全可以说是随性而行,想到哪里就去哪里,并没有什么计划。而且张凡从这些卷宗上面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她们经常会去的寺庙。虽然说当中有很多寺庙道观,她们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但是张凡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寺庙或者道观是她们每天都会去的。甚至即便是同一座庙宇,两人有的时候也只是突然间想起,有的时候更是路走到一半,却是有返回去。

这些情况在张凡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根本就是两个女子随性地走动而已,从总看不出有任何不好的东西。

倒是有间茶楼,映月和昭雪两个是每天都回去那里坐坐,喝上一杯茶水。对于这一点,张凡更加是没有什么怀疑的了,毕竟这种东西,个人有个人的喜好。特别是喝茶这件事情,一般人认准了一家,自然是会经常去的。就连张凡自己,自从葛守礼带着他去了那家看似一点也不起眼的地方之后,他也是只认准那一家了。

要是映月和昭雪两个人每天换一家茶楼,那张凡才会觉得奇怪呢。

但是这么一来的话,张凡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卷宗上面所记载的一切,完全就是平平常常的,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难道,真的是我心里头胡思乱想吗?她们当真就没什么事情?”到这时候,就连张凡都不由自主地会这么想了。毕竟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让他不得不承认。

只不过……

虽然说,没有找到有什么问题,这让张凡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这种情况他也是考虑过,或许映月和昭雪两人就当真是没有出什么事情,那次借钱恐怕也只是两人一时赌气而犯的一些小事情而已。

这种情况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特别是,这六月的卷宗都已经快反倒一半了,张凡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他已经开始觉得这一次当真就是自己过敏了,根本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情况的。

骆灵儿那边,恐怕也只是因为她如今身怀有孕,而且又是临盆在即,所以心事焦虑,看事情也不同以往。太过担心映月和昭雪,才会把事情想到坏处去了。

这么一想,张凡又觉得更加在理了。毕竟,映月是找骆灵儿借的银子,而昭雪是找姐姐茹雪的。可是,这件事情不也是只有骆灵儿跟他提了吗。倘若要当真有什么问题,按道理说,更加关心自己亲妹妹的茹雪是没有道理会不对张凡说的。

“而茹雪不就是什么话都没有对我说过吗!”张凡的心中这么想着。

是啊,茹雪的心思比之骆灵儿更要巧妙,尤其是对于张凡和昭雪来说,这两个人是她最为关心的人。倘若昭雪出了什么问题,凭着茹雪的眼力界是绝对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但是结果怎么样,茹雪不是还和平日里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担心的样子,也从来就没有对张凡提过这件事情。

或许,当真就没有事情呢。

虽然这只是张凡心里面所希望的,事实究竟是什么模样还没有个定论。但是按照张凡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事情正在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虽然还没有到最终下结论的时候,但是就目前来看,一切都是在向着这方面发展,张凡没有理由不高兴。

他虽然讨厌有什么事情,但是当真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也绝对不会烦恼。不过即便是如此,能够平静的自然还是平静的好。

随着手中卷宗的翻动,以及所剩下的页数也在不断地变薄,张凡的心情可以说是一刻比一刻要好。只要将后面这十几页翻完,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那么就说明他这次是太过敏感了,映月和昭雪根本就没有出过任何事情。

只不过,光顾着高兴的张凡,似乎是忘记了一件事情。骆灵儿虽然是今天才告诉他这件事情的,但是她所说的却是上个月的时间了。而一个月,从月初的第一天到月末的最后一天,这常常的几十天全都算是一个月的时间。

而骆灵儿告诉他的时候,也没有说过究竟是上个月的哪一天发生的事情,张凡本人也不知道。三十天的时间,跨度是相当的大的。张凡如今才翻到六月中旬,还没有看完就觉得是没有问题了。显然,他太过想当然了。

心情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好转着的张凡,翻阅卷宗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他虽然还能够看得仔细,不过心里却是在想着回去之后,应该如何补偿映月和昭雪二人了。

虽然说这一次的事情,只是骆灵儿告诉他的,他还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所以说,实际上映月和昭雪两人也不知道张凡在调查她们。

但是不管怎么说,张凡总是在心里觉得,自己这么不信任她们,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情一般。如今的张凡已经在考虑回去之后,应该如何补偿她们两人了。

“六月二十三……接下来就是二十四了……”心情愉快之下,张凡都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自己正在看着的东西。

房门外面,梁超和一众人都是站了好久,却是没有等到张凡的询问。而现在,更是听见了张凡这自言自语的说话声,自然是让他们觉得很是奇怪了。听不出张凡的心情有何变化,他们还以为张凡是不是找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正在这时候。

“咦?”房中再次传来了张凡的声音。而这一次,很明显,张凡发现了什么问题。

正当众人还在疑惑的时候,房里已经响起了声音。

“梁超!”张凡有着不小的声音喊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 幸灾乐祸[

老实说,张凡的这一声并不大,只不过相比起平常的说话声音来,的确是要大了不少,不过还没有到那种巨大无比的地步.

只不过,梁超等一干等在房门外的人,都一两个时辰了,甚至就连外面的天色,虽然是因为夏日,白昼的时间要长上很多,也已经是有些昏暗了,却是一直没有等到张凡传唤他们的声音。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全都在担心张凡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让人火大的地方而一直都没有叫他们。

所以,张凡的这一嗓子实在是太过突然了,让这些本来就是提心吊胆的人一下子惊醒,这才是弄得如此的慌张。

不过即便是慌张,也就是这么一刻的时间而已。慌张之后那就是愁眉苦脸了,不过愁眉苦脸的也仅限于梁超一个人而已,毕竟张凡喊得就是他的名字。而旁边其他没有被点到名字的人,全都是松了一口气。然而松气之后,这些人看着梁超的神情全都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而对此,梁超也是毫无办法。这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如今在这里的人就是他跟在张凡身边走得最近了,张凡不喊他喊谁?

本来,还应该有个王猛。毕竟王猛比之梁超,和张凡相识的更早。而且王猛比之梁超也是更受到张凡的器重。虽然说对于在锦衣卫当中为官的人来说,身份、地位和官职都是他们所要争夺的东西。要说梁超对于王猛如此地受到张凡的器重而丝毫没有一点想法的话,那完全就是在骗人了。

但是,梁超对于王猛却同时也是佩服的很,他也曾经扪心自问,要他当真做到如王猛那般尽心尽力,还是有差距的。所以,对于王猛如今的地位以及所受到的张凡的器重程度,梁超虽然很是羡慕,但是也仅此而已,他对于王猛是一点嫉妒之心都无法升起的。毕竟,事实摆在眼前,王猛的所作所为就是要比他出色的多。

而如今,王猛因为一些别的事情,出京去了。虽然说他们两个人在锦衣卫当中,并不是仅次于张凡的存在,在他们上面,张凡之下还有不少人。不过一来,那些人都是锦衣卫当中的重要角色,有的甚至是干着许多张凡都无法节制的事情,所以张凡平日里虽然也是跟他们见面,但是也仅限于谈论公事而已。

二来,那些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坐办公室的,不是跑业务的。而王猛和梁超这样的,可以让张凡驱策的人,才是最让张凡觉得得心应手的手下。

王猛如今不在京城,那么这段时间,张凡的身边自然就只有梁超这个得力的手下了。张凡不召唤他还能有谁呢!

本来,这对于梁超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跟在张凡的身边久了,将来也是他在锦衣卫当中的一项资本。而且如今张凡只能用他,他也是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表现表现,证明自己虽然不如王猛,但是办起事情来却也绝对不会比王猛差。想要给张凡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本来是好事,而且卫中的很多人本就是很羡慕王猛和梁超,尤其是梁超。

王猛就罢了,毕竟他那个沉默寡言的性格,让不知道他内心想法的人很难接近。而梁超却是不同,实际上梁超就算是被张凡提拔了上来,他的形式作风实际上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就如同锦衣卫当中最为低阶的人一般,平日里有些油嘴滑舌的。这样的人如今能得到锦衣卫指挥使的赏识,如今已经是百户了,甚至就连张凡也有再过一段时间将他提为千户的打算了。梁超自然是被卫中的其他人所羡慕,甚至是嫉妒着。

而梁超本人也不是个低调的人,他也很是喜欢这种感觉。被他人所羡慕着,这说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真正达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心里面还是会非常高兴的。

而现在,梁超的那种优越感瞬间是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苦恼。自从跟了张凡之后,梁超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受到张凡的器重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如今,又碰到了自己很可能因为张凡的私事而被满怀怒气地问话的情况。

而且,一旁自己的手下,这些比他职位要低的人,在这一时刻完全是没有了面对他这个上官应该有的严肃态度,全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他。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想要拉过来一个人胖揍一顿的冲动。甚至于,看着这些人仍然用那种令他极为讨厌的目光看着他,他的这种冲动是越来越想要冒出头,也越来越让他控制不住了。

“梁超,快点进来!”

正当梁超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出拳头的时候,房门那一边又响起了张凡的声音,催促他快些进去。

正是张凡的这一声呼喊,让梁超刚刚才有的那些冲动瞬间归于无了。面孔立马就垮了下来,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有气无力的。

而旁边的人看到梁超这副模样,不但没有露出同情的表情,反而是更加幸灾乐祸起来了。刚才梁超的模样他们又不是看不到,自然是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不过如今,梁超的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笑。

而他们也是更加不顾及什么了,毕竟张凡的第二声传唤,他要是还拖拖拉拉地不进去,那可就是他自己找麻烦了。

梁超自己也明白的很,所以对于手下露出了更加放肆的表情,他也是毫无办法。转身推开了房门,在禁区之前,他还特意回过头来对身后的人露出了一副凶残的表情,显然是要记着这份仇,等到下次再报。

不过对于梁超的这副模样,却是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只不过梁超所谓的报复,那可不是要相隔很远的事情了,按照他的性格,恐怕是……

打开了房门,梁超并没有走进去,也没有关上房门,就是站在门口,向着里面正坐在书桌边上的张凡问道:“大人,不知唤卑职有何事情?”

后面站着的人全都能听见,却是全都一脸疑惑的模样。这不像是梁超的一贯作风,再加上如今要说的那可是张凡家中的私事,即便是这件事情如今他们全都是知道的,但是也不可能就这么公开地说。

“这里有些问题,我要问问你。”张凡并不知道刚才门外都发生了什么,也无从猜测此时的梁超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眼神还注视着手中的卷宗,前后翻阅着。

“大人。”听到张凡这么一问,梁超立马就回答道,“卑职已经将派去保护两位夫人的手下都叫来了,详细的情况卑职也并不是太熟悉。要是大人有什么话要问的话,卑职这就让他们进来,当面对大人说。”

好嘛,原来梁超是在打这么个主意。听到梁超的话,他身后的那些人全都是面露苦色,同时还用着恼怒中带着幽怨地眼神死死盯着梁超不放。

仿佛是感受到了身后那不同寻常的气氛,梁超却是一点也不在意那幽怨和恼怒混杂着的眼神,转过头去看着他们,面上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模样,将他们刚才送给自己的表情返还给他们。

看到梁超这么一副模样,他的这些手下们是又生气,同时却又是毫无办法。梁超这么做,他们虽然感到不忿,但是现在在这里,他们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

看着梁超的那副表情,仿佛是在对他们说:“谁叫你们刚才想要阴我来着!谁叫你们的官职没有我的大!”

只不过,梁超的这份神气却是并没有持续多久,反倒是立刻转变成了悲剧了。

“不用叫其他人进来,就你就行了。”张凡还是没有抬头,说道,“我要问的是一些别的事情,你一个人进来就行了。”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这一瞬间感觉,是不是老天爷在跟自己过不去了!他一时之间也是根本就想不明白,明明张凡这次来是要看关于他两个夫人的事情,怎么会问到别的事情上面去了。

虽然说,很明显张凡所要问的还是关于映月和昭雪的事情,但是很可能不是直接关系到她们两人的。

梁超不由得大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而在梁超的身后,那些听到张凡这番话的人,面上恼怒和不忿的表情是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看着梁超的眼神转而又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让梁超觉得实在是太丢面子了。本来他这么做就是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顺便也治治自己这帮不知道尊敬上官的手下。却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做,不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是更加地让自己的威严扫地了。

这让梁超很是难受。

不过既然张凡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得不做了。在身后手下嬉笑的目光注视下,梁超走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大人,有何事要询问卑职?”梁超来到张凡面前,已经是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你来看看这几页。”张凡始终没有注意到梁超的变化,将手中的卷宗递给他,“从六月二十三到现在的。”

面色疑惑的梁超,接过了卷宗看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九章 错误判断

听到张凡让自己看卷宗,梁超是相当的疑惑的.

虽然说上面所记载的都是自己的手下已经看到过的东西,但是毕竟是关系到映月和昭雪两人的,所以梁超总觉得,自己拿过来看有些不太合适。不过如今,既然张凡已经让他看了,就说明最起码张凡觉得上面所记载的东西让他看了是没什么的,要么就是张凡相信他,即便里面当真是有什么,他梁超也是不会说出去的。

对此,虽然张凡没有说过,这些也只不过是梁超自己的妄自臆断而已,但是这么一想,梁超总是觉得张凡这么做是对自己的信任。总之,不管怎么说,梁超如今的心情可是好了很多,也没有了之前那种要进来挨骂或者背黑锅的自怨自艾的心情了。

就算抛开这些不问,这也是张凡让他看的。既然是张凡的话,那就相当于命令,梁超身为下官,自当是要遵守的。

拿过了卷宗,梁超按着卷宗上面所记载的日期反倒了六月二十三日那一天。既然张凡叫他从这一天开始看,那他自然就是跟着张凡的意思,绝对不会再往前多翻一天的。

他不知道张凡叫自己看的是什么,张凡也没有说过。不过梁超心里头明白倘若有什么问题的话,自己不会看不出来的。

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问,既然上面的问题并不深藏,为何之前那些负责跟踪映月和昭雪的人没有看出来,也没有上报张凡,却是知道现在,张凡觉得出问题了,过来查阅才是看出来了呢。

实际上这个道理并不困难,可以想象一下。就如同平日里记账一般,你连续好几天都记载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但是当时并不觉得,直到后来翻阅前面的时候才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如今,张凡所翻阅的卷宗也是这个问题。毕竟这是张凡动用锦衣卫的人马来跟踪保护自己的家人,这种事情虽然说不上有什么不好的,但是也不宜被弄得太大了。所以这些人也是只管记录,之后誊抄在卷宗之上。但是也仅此而已,他们只是负责跟踪保护映月和昭雪两人在外面不要受到什么威胁,并不负责分析情况,或者提前消除隐患什么的。而且这些卷宗也不会被送到经历司去,自然也不会有那些专门做这些事情的人来分析。而且说到底,张凡所发现的问题所在与今天实际上并没有相隔多远,倘若时间长了,自然也是能看出问题的。

而现在,张凡拿着虽然还没有被人看过,但是毕竟是被人整理过的卷宗。再加上张凡因为一些原因,看的也是相当仔细,所以他这么一看也就看出来问题了。

不过实际上,因为张凡太过投入到另外一个方面,从六月二十三日开始,他一直快要看到六月底才发现出问题来。

“大人,这……”梁超自然是没有像张凡那样有会被分心的地方,再加上他明白张凡让他看卷宗,就说明里面是的确有问题的,所以他看的也是比较仔细,只不过跟张凡所看的侧重点不一样而已。不说,梁超发现问题的时间很早,他只看了五天就发现了问题。

“怎么样,你也看出来了吧!”见梁超这么一问,张凡说道。

没错,梁超也看到了问题的所在。

“她们两个人,从六月二十三日开始。”张凡说着自己所发现的问题,“入夏之后,两人出门的时间比以前要晚了很多。正好那几日我跟张大人有事情要忙,所以那几天午时我都是在张大人的府上,并没有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卷宗上面说,从二十三日开始,两人不再像以往那样了,都是午时过后就早早地出门了。而且出门了之后,也不再想以前那样在街上逛逛,而是直奔着一个地方而去。”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用手夹住从二十三日开始的那几页,反复地来回观看。看着看着,梁超的眉头也是皱的越来越深了。

看到梁超的这副模样,张凡明白,他已经发现了问题,面上也是露出了微笑。只不过,那副微笑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张凡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苦恼的表情。的确,发现了问题所在,自然是值得高兴,但是问题是,这个问题正是牵涉到张凡最为关心的两个人,即便是发现了问题,想来却也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而梁超随着张凡的话,眉头是皱的越来越深了,而他那低着,张凡虽然看不到的双眼中,更是出现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

“大人,这……”抬起头,梁超眼中那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没有丝毫地隐藏,就这么看向张凡,用断断续续的话语问道,“这……不太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面的担心之情是顿时爆发出来,嗓门也是随之大了不少,“从六月二十三开始,她们两个人每天都去那个地方。虽然以前也去过那里,但是不像现在这样。出了家门哪里都不去,直奔那里!”

“可是大人……”梁超仿佛还是不同意张凡的话。

“还有。”张凡丝毫不顾梁超有话要说,也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两个女人家,这大夏天的,不在家呆着,也不等天凉快一点,午时这么大的太阳,吃了饭就往外跑。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听到张凡这么说,梁超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巴,还微微叹了一口气。只不过,虽然梁超看似是同意了张凡的话,但是那也只是因为张凡是他的上官,他是下属。上官所说的话,下属哪里能有不同意的!

只不过虽然如此,但是梁超不论是心里面还是眼神里,全都透露着不信。

“怎么了?”显然,张凡也是看到了梁超的这幅表情,他反问道,“你莫非还是不信,难道说这么显眼的证据都已经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吗?”

听到张凡如此肯定,梁超这一次叹气出声,说道:“大人,卑职明白大人对于两位夫人的关心。虽然卑职如今还尚未成婚,但是卑职也是相当敬佩大人这一点的。只不过,如今看来,大人似乎对两位夫人有些太过关心了。如今看到两位夫人每天都去同一个地方,便是觉得有问题了。”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问道,“难道说这不是问题所在?”张凡这时候倒是没有什么恼怒的模样,只是他也当真是不明白梁超为何不同意自己的看法。

“倘若是别的事情,卑职自然是会如此想。”梁超说道,“毕竟倘若有人连续几天都去同样一个地方,实在是会让人觉得有问题。但是这里,卑职觉得恐怕就是去的再多,哪怕是一天去个十趟八回的,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张凡立时就询问道。的确,梁超所说的实在是让他觉得疑惑。一天去个十趟八回还没什么问题?

“大人请看这是哪里!”梁超指着卷宗上面的一处地方,对张凡说道。

张凡没有去看,毕竟刚才他已经看了很久了,自然知道是哪里,张口就说道:“天宁寺啊!”

见张凡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即便梁超是张凡的手下,如今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张凡并没有对梁超这明显是对自己的嘲笑而产生什么愤怒,反而是疑惑地问道。他也实在是闹不明白,这“天宁寺”又怎么了。

“大人,倘若是别的地方,哪怕是别的寺庙道观,卑职倒也不会说什么。”梁超说道,“但是这天宁寺吗……大人,这个地方,就算你一天从早到晚都在那里,也是正常的很。”

“这什么意思?”张凡听了他的话之后,更加的疑惑了。

“不知大人读过佛经没有?”梁超没有说话,反而是如此问道。

“倒是读过几本。但是我是读书人,又不信佛。”很显然,张凡是更加疑惑梁超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梁超说道,“大人不信佛,却是不知道这天宁寺的来历。”

“哦?”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也是起了兴趣,“说来听听。”

“大人,咱们京城的寺庙本就多,可谓是‘十步一寺,五步一庙’。里外城的寺庙大有上千座之多。”梁超解释道,“这天下,叫做‘天宁寺’的庙宇也不只是咱们京城里这一座,江苏、浙江、广东、山西、江西、河南、河北、福建这些地方全都有,甚至有的省还不止一座。不过咱们京城里的这一座‘天宁寺’也有不同。”

“是什么?”张凡不由自主地问道。

“咱们京城里的这座‘天宁寺’乃是修建于北魏孝文帝年间,可以算是这京城当中最为古老的寺院之一了。”梁超说道,“倘若是别的地方倒也罢了,但是若说这里有问题,那就一定是大人您看错了。”

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章 宗教麻烦

也不知张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当真是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自己两个心爱的女人,从而失了方寸,一时之间尽然鬼迷心窍起来了.

话说,他什么地方都不看,却是偏偏盯上了这“天宁寺”,这才是让梁超第一次反对张凡的同时,也是觉得张凡这一次错的是体无完肤,而他自己一点点要谦让上官的意思都没有。

倒不是因为梁超信佛或者别的什么的,他平日里也从来不去看什么佛经之类的东西。就算是去到寺院,大都也是因为陪着其他人,或者是自己有什么公事要办而已。只不过梁超家中,他的母亲信佛。而且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被母亲带着去过不少趟寺庙。整个京城有着上千座的佛寺,但是梁超知道,这“天宁寺”是自己的母亲带着自己去的最多的地方。就算是梁超自己不信佛,也从不看佛经什么的,但是这么着耳濡目染之下,就算是他想不听也不成了。

“或许……”虽然对于梁超的话并不是不信,但是如今的张凡却也是有些钻牛角尖了,心里面执意觉得,问题就出在这“天宁寺”上面,“或许这‘天宁寺’现在就出问题了呢?”

听到张凡还是如此想,梁超只能再一次叹气,无奈地说道:“大人。这‘天宁寺’乃是这京城当中最为古老的寺院之一,这可不是什么无用的头衔。自从北魏一来,‘天宁寺’到如今历经几朝风雨,甚至就连寺名也是几经变化,但是其无一不是当时朝廷最为重视的地方。无论是唐代、辽时、亦或是金人统领之时,这‘天宁寺’全都是朝廷最为重视的寺院之一。以至于到了咱们大明,也是如此。当年太祖皇帝开国登基之时,这‘天宁寺’更是饱受战火,随着金朝大都全都会与战火之中,却是唯独寺中的舍利塔尚存。

“到了先皇成祖继位并移都顺天府之后,更是下旨重修此寺。那个时候还叫‘天王寺’。直到正统年间再次重修之时,才又改名为‘天宁寺’。正德和嘉靖年间也是有过重修,全都是当时圣上的旨意。”

“这……”听到梁超这么一介绍,张凡虽然是相信了,但是还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可是这就不代表……”

“还有……”没有等到张凡把话说完,梁超就继续开口说道,“不光如此,我大明自从迁都顺天,成祖将寺院重修之后,几乎每朝的天子都会去往此寺祭拜。更不用提宫中倘若是有信佛的太后和娘娘,所去的更是频繁了。大人是不知道,朝廷对于‘天宁寺’的关注可是不少,就算是如今,宫中的两宫太后与寺中的主持还是有些联系的。所以,卑职才会反对大人的推测,要是说别的寺院出了什么问题,卑职还会同意。但是这‘天宁寺’想要出问题,当真是太困难了。”

“有没有可能……”显然,张凡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猜测,“‘天宁寺’当中出了个别害群之马的僧人,招摇撞骗呢?”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梁超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却也是不像刚才那样马上就反驳了,而是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情卑职会让人去查探的,到时候给大人一个交待。不过,在卑职看来,这种可能虽然有,但是几率实在是不大。毕竟‘天宁寺’虽然算不得皇家寺院,但是我大明朝对于僧人的管理是相当严格的,更不用提如同‘天宁寺’这般的老字号寺院,寺中的规矩更是繁多,对于僧众的审查比之朝廷更为严格。但是个别人如果有问题的话,那还是有可能的。”

听到梁超这么回答自己,张凡的心情也是好了很多。

“实际上……”梁超继续开口说道,“大人,还请恕卑职之言。在卑职看来,倘若两位夫人当真是遇到了什么招摇撞骗的事情,那倒是也没什么,最多就是被骗去了一些钱财而已。再说,卑职之前听大人所言,这数目也是不多,大人不应如此担心才对。再说,倘若当真是这天宁寺当中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大人也就更加不用担心了,毕竟也不会是其他的坏事。”

张凡听到梁超的这些话,心中自然是安心了很多。他之前在担心什么?的确,一开始知道映月和昭雪两人的这件事情,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张凡也的的确确是胡乱担心,毕竟他不知道情况究竟是怎样。但是刚才,当他看到‘天宁寺’这个名字的时候,担心之情是有其地严重。为什么?因为“天宁寺”乃是佛寺,乃是一处关于宗教的地方。

凡是牵涉到宗教的坏事,几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时张凡看到跟着宗教有关系的,而且又是佛寺,他脑海当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莲教”这么一个名字。

在大明朝,凡是跟“白莲教”这三个字扯上关系的事情,全都不是什么好事。明初,朱元璋严禁“白莲教”在中原大地上传播,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白莲教”乃是自唐、宋以来流传在民间的一种秘密宗教组织。实际上,“白莲教”脱胎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所以才有了“白莲”这么个名字。

不过,早期的“白莲教”崇奉阿弥陀佛,提倡念佛持戒,规定新图不杀生、不偷盗、不邪yin、不妄语、不饮酒。其教义简单易懂,很是为下层人们所接受。而且初期之时,入唐宋之时,朝廷也并不禁止其传教,甚至也有赞同的意思。

但是由于“白莲教”的教义是符合下层民众所向往的,所以经常会被人利用,作为组织人民反抗压迫的工具。这个反抗并不意味着当时的朝廷就当真是有问题的,很有可能的某个地方上的不同,也很有可能只是因为某些人的鬼迷心窍,想要打下疆土坐江山什么的。

总之,到了元朝的时候,白莲教的组织和教义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戒律松懈就不用提了,更是宗派林立。有的倒还只是信佛,只是改信了弥勒佛,宣扬“弥勒下生”这一本属于净土法门的宗教谶言。但是这种只是关注于佛家思想的人还是少数,更多的是夜聚明散、集众滋事、甚至是开始反抗元朝的统治。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白莲教的名字就与反朝廷连接在了一起。

明初禁止白莲教也并不是朱元璋或者朱棣有先见之明,能看到白莲教的反叛的,而是事实摆在眼前。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是多次发生白莲教的奇异**,甚至更有甚者,直接建号称帝,大都被镇压。等到了明朝中叶,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白莲教在明见的教派繁杂,名目更是众多,达到了数十种之多。

张凡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实际上若不是他有意回避的话,基本上每天都能够看到有关于白莲教的各种各样的消息,当真是烦不甚烦。而且到了这个时候,白莲教的渗透已经是到了社会的各个阶层。

虽然说白莲教就算是反叛,却也是旨在发动底层长期处于被压迫状态的老百姓,但是他们的上层,却是能够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阶层。张凡就曾经看到过,有的白莲教的人,在大户人家,甚至是王府之中被揪出来的情况。所以说,如今张凡看到“天宁寺”这三个字,虽然说天宁寺乃是最为老资格的寺院之一,但是倘若是出现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让人理解的。

而张凡就是担心,这件事情会不会真的跟白莲教扯上什么关系。万一有的话,这可就是反叛朝廷的大事了,到时候不管有没有人会借此来对付张凡,或许他凭着如今的关系还能逃过一劫,但是映月和昭雪他是绝对保不住的。

明朝开国以来,起义的事情就不断,虽然都被镇压下去,但是朝廷对此也是相当的烦恼的,对于敢于反抗朝廷的人更是丝毫不留情面的。任你是王公大臣,一律是杀无赦的。

张凡正是担心这一点,才会如此烦恼。

如今,他经过梁超这么一解释,也就放心了下来。毕竟这“天宁寺”虽然不是皇家寺院,但是与皇宫之中也是多有联系的。以大明朝的特性,像这种地方,即便是几朝帝王都与它有联系,却也是绝对不会放松警惕的,必然是时常都有调查。

对此,张凡还是相信朝廷在调查取证这一方面的本事的,绝对不会弱。所以张凡这才是放心了下来。

只是……

“这‘天宁寺’的僧人也会如此乱收香油钱吗?”张凡问道。

“这倒是不会。”梁超说道,“不过……去往的大户人家也是不少,有的也是慷慨的很。但是像两位夫人这样的,却也是不多。再说了,进佛寺进香,给些香油钱,哪怕是心诚,多给点,却也不是什么坏事,想来还没有必要要瞒着大人的意思吧。”

“那也就是说,这里面还是有问题了!”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一章 信与不信

听完梁超的这么一番说辞,张凡如今也是已经冷静下来了.

一开始他担心,只是因为他虽然知道映月和昭雪两个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具体到底是什么,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张凡只是纯粹地替自己两个心爱的女人感到担忧罢了,生怕她们在外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张凡只能够盲目的猜测,有时候把事情想的太坏了,而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可能是胡乱担心一通罢了,实际上很可能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

而现在,在经过了自己的一番调查之后,张凡却是发现这件事情居然和一座佛寺有关系。只要是事关宗教,这在大明朝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张凡自己也是作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整天都会接到大大小小的,事关起义的卷宗报告,而且里面十有**都是和一些大大小小的教派有关的,毕竟利用宗教是能够更好地鼓动人心,让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有的甚至是根本就没有被压迫过的,平平淡淡生活的老百姓会跟着他们一些闹事。

很有可能是因为张凡自己就经常接触这些东西,所以他才会如此担心。

而实际上,本来也不会这样。毕竟映月和昭雪两人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面几乎就是天天去一些寺庙道观,或许是听人言哪座寺庙的菩萨很是灵验,就经常去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但是张凡却是抓到了她们两人这段时间每天都去一家,而且出了家门之后就直奔那里而去。

眼前所看到的,再加上自己平日里所接触到的,自然而然地就让张凡觉得,事情很有可能是出在这上面,所以他才会这么大的反应。

但是当他听完梁超的一番话之后,也是觉得,或许当真是自己太过担心了。他所怀疑的这座“天宁寺”,不仅仅是作为整个京城当中最为古老的一座寺庙之一的存在这么简单的,其地位无论是在佛家弟子心目中,还是在世俗之中都是相当重要的。

尤其是,经常去往“天宁寺”拜佛进香的人,不光是平常的百姓就络绎不绝了,还经常有大户人家,王公大臣,甚至就连是宫中的皇亲国戚也是会去那里。

像这种地方,经常有身份显贵的皇亲国戚进出,朝廷必然是会大力关注的。梁超之所以敢这么肯定,不光是因为其母亲也是信佛之人,以前他就经常去那里。还有,实际上对于这些寺庙的监察,也是锦衣卫的活。不过显然,张凡平日里是并不关注这种事情的,再说了这些事情,尤其是有关这些寺庙道观上的事情,只要是不出事,平日里也很少会有人向上报,都是等级在案,然后封存起来的。

梁超之所以不说锦衣卫也参与了对于这些寺庙的监察,实际上也是为了给张凡留个颜面罢了。毕竟,要是让张凡知道,这自己掌管的锦衣卫对于这些佛寺有所监察,但是他自己对于这些情况却是不知情,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不过梁超没有说这一点,但是他所说的话,已经是足以让张凡确信,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也绝对不会是出在这“天宁寺”上面的。

但是这么一来,张凡也是去了不少担心。前面提到过,他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当真就是跟宗教这个难缠的话题有什么关系,那可就是相当麻烦了。

当然了,张凡第一个所想到的就是关于“白莲教”这么一个最为两人讨厌的话题。倘若一旦是牵扯到“白莲教”的话,那最后所牵扯出来的就算不是反叛朝廷或者是起义之类的大事,那也绝对会是朝廷所不允许的事情。

虽然说这种事情,叫映月和昭雪这两个女子去做的话,她们俩是绝对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的。就算是当真会如此,有了什么牵连的话,那也绝对不是她们两人的本意,绝对是被被人所蒙骗了的。这一点,张凡绝对是敢于提着脑袋担保的。

只不过,倘若事情当真是到了那个地步的话,就算张凡是再过相信,说破了嘴皮子,别人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张凡虽然在朝中几年,也算不上树立过什么敌人,但是朝政上面的事情,就算你自己什么都不做,照样会有人站在你的对立面。等到那个时候,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张凡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可能的事情。不过就算跟“白莲教”这个在大明朝来说是绝对禁忌的话题无关,但是倘若牵扯到其他的宗教上面去,也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而如今,经过梁超的这么一番话,张凡已经可以确信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了。虽然说事情还没有结束,但是这毕竟是让他觉得好了很多。

而且梁超也说了,不论他自己再过相信这“天宁寺”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但是他也还是会派人去自习调查一番。张凡对于梁超还是相当了解的,虽然说梁超的这番话让人听起来就跟敷衍他的一样,但是张凡知道梁超虽然平日里有些事故得很,而且也是有点油嘴滑舌的。但是梁超也绝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他说了会让人去在调查,那就一定会的。

只不过虽然如此了,但是张凡还是不能够完全放心。毕竟就算跟“天宁寺”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事情并没有消除隐患,里面还是有事的。

正如同梁超所言的,映月和昭雪也的的确确是将一些钱用在了奇怪的地方,这才是张凡所担心的事情。

而且梁超所说的也对,倘若只不过是心诚信佛,给寺庙中多捐助一些香油钱,却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说一两百两白银对于进香来说的确是多了不少,但是很多大户人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而且比之这要多出十倍百倍的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就算是放在家中,哪怕是对已经勤俭节约习惯了的赵氏说这件事情,赵氏也绝对是不会反对的。

这么一来的话,映月和昭雪的行动就是相当的可疑了。倘若真的是这种事情的话,那就绝对是光明正大的。而映月和昭雪完全不用这样子去借钱,直接让丫鬟跟账房上面说一声,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但是她们两人却是选择了这么一种方式,这就不得不让张凡警觉起来了。

倘若只不过是单纯地被骗,没什么说的,最多是让人找出那些骗子,胖揍一顿,逐出京城也就算了。想来靠着锦衣卫这么一块金字招牌,做起这种事情绝对是无往不利的。

而如今的情况是,张凡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在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心里面会胡乱担心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对此张凡也是有些疑惑的,他一直在想映月和昭雪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说她们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人。倘若单单只是昭雪一个人的话,张凡倒还是能够了解的。别看昭雪和茹雪一般大,平日里虽然也是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她的心思当真是单纯的很。

张凡就曾经领教过,用一件很是不靠谱的事情,再加上好言好语去骗她,她竟然就真的相信了。

倘若昭雪一个人在外遇到了什么骗子,被骗了的话,张凡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他最担心的就是遇到了那种骗财又骗色的了,倘若那样的话,到时候要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便是他人手下将人抓来,千刀万剐也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这也正是张凡一定要让人在暗中跟着她,保护她的原因了。

不过,张凡有一点是想不通的。还是那句话,倘若只是昭雪一个人还好说。但是映月这几个月以来,跟昭雪两人虽然在家中相互敌对,但是除了张家的大门之后,两个人几乎就是形影不离的。这不,如今出事情了,还不是两个人一起出事情吗!

可是张凡想不通的是,昭雪天真无邪,容易上当受骗,但是映月也会如此吗?

要说映月遇到这种情况,张凡是绝对不相信她会就这么什么都不想,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自从张凡与映月相遇之时,映月给她的感觉就是冷静的。当然,如果映月遇到了什么她极为担心的事情,冲动是绝对会替代理智的。

这一点张凡也是知道,也不是张凡自大,不过映月几次做出了冲动的行为,也全都是为了他,无论是在漠北,还是江南的那一次,映月都是为了他,不顾千里之遥,也不顾会让自己深陷危境。

但是映月这也是因为事关到她很是在意的张凡,她才会这样。但是平日里面,映月做什么事情,大都是非常冷静的。

而且,还有一点,虽然说映月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是张凡也明白一点,映月绝对是自己几个女人当中心机最深的。

要说映月会受骗,张凡第一个不信。

第五百九十二章 问题所在

“这么说,如今又进了死胡同了?”张凡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问什么,但是实际上,这也是他此刻心中极度无奈的表现.本来就在担心着映月和昭雪会出什么事情,而如今更是知道了的确是有什么事情的。

可是,猛然间抓住的一丝可能,如今却是被说成了不可能,这不由得让张凡很是沮丧。而且沮丧的同时,这种再一次丧失方向的感觉,也是让他觉得很是烦恼。

“大人。”见到张凡这么一副模样,梁超也是有心想要安慰安慰他,开口说道:“如今看来,从‘天宁寺’那里是查不出什么来了。但是既然大人说了,或许寺中当真就有什么败坏的僧人也说不定,卑职稍后就让人去查探清楚,到底有没有。不过大人,倘若事情当真就是出在这里,想来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很有可能只是一些僧人贪图小便宜罢了,想来不会对两位夫人有什么害处的。”

“唉,倘若事情当真是这样,那固然是好。”张凡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就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要不然她们两个人也没有必要对家中隐瞒这件事情。”

张凡的这番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是此刻的梁超,实际上他心里面的迷茫并不显得比张凡少多少。毕竟对于这件事情是出在“天宁寺”里这个情况,他的心里面也是不能认同。倘若事情当真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说危害不危害了,最起码的一点,就是他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毕竟监察寺院的活也是他在干。

“只是我还有些疑问。”张凡继续说道,“你说过,派了人跟在她们两人的身后,从来不会让她们离开视线。”

“正是如此,咱们卫中的人办事一向是如此的。”梁超点了点头,说道,“除非当真是进了什么不好看到的地方去,要不然绝对不会离开视线的。”

“可是……”张凡说着话,又一次地拿过卷宗过来,一边翻阅,一边开口说道,“这些卷宗我都从头看到尾,几乎是没有一字一句的遗漏,但是却根本就没有看到两人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平日里的用度数目,这卷宗上面也是记载的一清二楚,但是加起来却也没有百两纹银。她们两人总共借了近两百两的银子,却是用到哪里去了?”

“这……”这个问题,梁超也不好回答了。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手下,在这种事情上面是绝对不会有什么疏漏的,没看到那就绝对是没有。

想到这里,梁超也是不自主地将卷宗拿了过来,翻看了起来。只不过他现在所看的可不仅仅只是张凡所指定给他的日子而已,他还往前翻了不少。

见到梁超拿卷宗去观看,张凡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是一脸紧张的模样,赶紧问道:“怎么样,你发现什么了吗?”

而梁超并没有马上就回答张凡的话,反而是眉头越皱越深。过了好半晌,梁超这才是抬起了头,看着张凡说道:“大人,方才被指第一次看这些卷宗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嗯?”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不由得疑惑了起来,“那不是关于‘天宁寺’的吗,你不是说那里没什么吗?”

“‘天宁寺’固然是没什么。”梁超说道,“但是两位夫人将那些银子花在了何处,这件事情却也当真是只得考究。”

“你不是说即便是‘天宁寺’中或许也会有些不守佛法的僧人吗?”张凡还是没有搞懂他的意思,“明天让人去查探一番不就知道了吗?”

“不,大人,实际上……”梁超停了停,思索了一番这才是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卑职自然是要让人去查探的。但是老实说,卑职的心里面并不觉得事情会出在那里。倒不是说卑职还抱着‘天宁寺’的老字号招牌放不下,也不是说卑职就相信所有在‘天宁寺’中修行的僧人。”

“那你为何这么说?”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是更加地疑惑了。

“大人,这个问题又要回到‘天宁寺’的老字号招牌上去了。”梁超说道,“那里非常古老,虽然这么多年来,历朝历代也是多次翻修,但是寺中的清规戒律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在那里修行的僧人也是谨遵此条,就便是接待游人,或者收些香油钱,从来不会强迫,也不会说你捐得多就是心诚之类的话,完全靠缘分的。所以,那里无论是主持还是沙弥,全都也是一视同仁,除非是陛下亲临,要不然就算是宫中的娘娘还是王公大臣,全都是一般对待。

“不是私房,几个让游人歇脚的地方也不那么私密,也没有寺中的得道高僧单独召见这么一说。总之一点,在‘天宁寺’当中,所有的活动都是公开的,完全没有隐蔽的意思。所以,倘若是两位夫人在‘天宁寺’当中的话,卑职也敢担保手下绝对是不会有看不见她们的情形。

“而且,咱们的人即便是卑职不说,想来大人也是明白的很了。只要是让他们去监视的目标,他们可不会管对方是谁,完全是一视同仁的,有任何的事情全都会记录下来,绝对不会遗漏什么的。

“所以说,既然大人没有看到两位夫人在‘天宁寺’用过大笔的银子的记录,那就可以肯定,两位夫人是当真没有在那里有过大笔的银子。”

梁超的这番话,张凡很是释然。实际上,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自从他做上锦衣卫的指挥使之后,对于锦衣卫的办事能力,尤其是他的监察能力,可以说是从一开始的叹为观止,到了如今也已经是有些麻木了。

但是说到底,麻木归于麻木,可是张凡无论是何时,也是不得不承认锦衣卫的办事能力实在是有够强悍的。倘若要是现在有一份锦衣卫的监视卷宗放在自己的面前,但是上面对于很多事情都是一笔带过,那张凡才会觉得奇怪呢。

而如今,他面前的这些卷宗上面的的确确是没有说过映月和昭雪两人在“天宁寺”是没有做过什么,就连所捐助的香油钱是几两几文都记载的清清楚楚,那就绝对是这样。

即便是如今再派人去调查,或许当真是能查出来什么中饱私囊的僧人,但是估计也和映月与昭雪两人没有什么关系。

似乎,这么着讨论了半天,情况又回到了原点,到现在又是什么办法都没有想出来了。

这种情况不由得让张凡大是烦恼。毕竟如今看了那么多,却是根本一点情况都没有找出来。

突然,张凡的眼睛一亮,抬起头看着梁超,问道:“你刚才想要说什么来着?”

正在翻阅卷宗的梁超,听了张凡的话之后,抬起头来,说道:“实际上卑职刚才第一次看这些卷宗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是什么?”

“两位夫人每天都会去做的同一件事情,实际上并不是只有去往‘天宁寺’这一条。”梁超说这话,指着卷宗上面所写着的日期,对张凡说道,“大人请看,这已经是今年三月的时候了,卑职刚才再往前翻了翻,也是发现了同样一个问题。”

“到底是什么?”张凡已经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茶楼。”梁超说道。

“茶楼?”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的眉头又一次地皱了起来。

的确,茶楼绝对是一个共同点,张凡从刚刚翻开卷宗没有翻上几页就已经是发现了。但是他之所以没有把这个因素也加到疑问当中去,实在是因为他并不觉得那是一个问题。

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也是有着一间经常会去的茶楼。而对于很多人来说,喝茶这种事情一旦是认准了一个地方,很长时间都是不会轻易换的。

“这怎么了?”张凡不由得问道,“要说的话,我也每天都去同一个地方喝茶。再说了,不论何种季节,喝茶也都不会拘泥。而且她们两人也是只去那些专为女眷所开始的茶楼,这里面又有什么问题吗?”

“大人,喝茶的确是没有拘泥之处。”梁超说道,“但是两位夫人毕竟是女眷,即便那茶楼是专为女眷所开设的,但是每天都去,大人不觉得不对劲吗?卑职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想来,论起喝茶来说,除了大人所去的那里的确是雅致非常,让人觉得清心之外,恐怕就算是那里也未必比得上大人家中所沏的茶水吧。”

梁超这就属于废话了。张凡家中的茶叶,有一半都是朝中赐下来的禁宫贡品,怎么可能会差。另外一半虽然是从市面上买回来的,但是当朝一品太傅,还是如今朝廷当中最为顺风顺水的张凡家中的用度,又怎么会差呢!

而如今,梁超提出了这个问题,张凡这转眼一想还当真就是这么回事?

“那你的意思是说,问题就出在这茶楼上面了?”张凡问道。

“卑职如今还不敢断言。”梁超很是坦白地说道,“但是,卑职的手下,唯一看不到二位夫人的地方,也就只有在这茶楼的雅间里面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寡妇是非

梁超的分析,似乎是让张凡又重新找到了疑点的所在.但是这个疑点,是张凡一开始注意到了,却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毕竟在他自己看起来,这似乎就是一件无赶紧要的事情罢了,没什么只得注意的。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是有这么个习惯。

但是经过梁超这么一说,张凡才是发现了问题的所在。看来这些做过监察任务的人就是不一样,虽然说梁超的学识不及张凡,若是说道聪明才智恐怕他也是有所不及,至于说道人情世故,虽然在锦衣卫当中供职,所接触到的人是非常之多的,但是比起张凡每日在朝廷里面都更那些已经可以算是修炼至化境的老狐狸打交道来说,他还是要嫩了不少。

但是有一点,张凡是比不了梁超的。别看两人的年岁尚相差的并不是太多,但是梁超家中作为世代都在锦衣卫当中供职的,他当年虽然是年岁还有些幼小,但是也早早地就进入了卫中,到现在为止,也有个七、八年的时间了。

可不要小看这七、八年的光景,在梁超的那个年岁,这可是最为能够磨练人的时候,也是各种各样的经验成长的最快的时候。梁超这七、八年所接触的人和事倒还不算,但是他也执行过成千上百次的任务了。而作为一个锦衣卫来说,监察乃是一大项,而且梁超家中的祖祖辈辈几乎都是做这个出身的,所以梁超也不例外。

从什么都不知道,到听了卫中的吩咐,按着规矩去做。再从循规蹈矩当中,得到的教训和经验,以及前人的经验赐教,让梁超对于各种不同寻常的状况的观察嗅觉是极为强大的。很有可能,在如今的锦衣卫中,仅从这方面来说,梁超是第一人,就连一向是严谨的王猛都无法超过他。

虽然说梁超比起王猛来说,不够严谨,行事也是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他的思想比之王猛的同时也是要活跃的多,经常会想到其他人没有想到的地方去,将原本看起来根本就是毫无关联的事情给联系起来。

这是梁超的天赋以及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的结合才能够带来的效果。

如今,梁超的这种本事就充分地显露出来了,他的的确确是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上面看出来了问题所在。

而听完了梁超的分析之后,张凡也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是正确的。他只是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没有从对方那里去看待,没有想到的因素也太多了。不过张凡也有个好处,敢于承认,即便如今的他不可能当着梁超这个自己的下属说出自己遗漏了什么,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承认了这是自己的失误。

一来是自己家中的情况,二来是映月和昭雪都是女子这么个问题,全都被张凡想当然地给忽略了。

诚然,那些茶楼的确是专门用来给出门的女眷行方便的地方。但是且不说映月和昭雪的情况,仔细想来,别人家的女眷又怎么会像她们两个那样每天都出门呢。很多人家的女眷,也只不过是偶尔隔三差五地上街罢了,要是累了才会去那里歇歇脚。而说到底,品茶就不是她们的第一目的了。

所以说,像这种茶楼,茶水不会太坏,毕竟能去茶楼的女子最起码都是家中殷实的人家。但是却也不会太好了,毕竟就算是当真让人很是满意,对方也毕竟是女子,不可能天天都来的,所以这种地方不要求的是回头客,而是要清净才是最重要的。

话又说回来了,又有哪家的女子,特别是已经进了人家大门的女子,还整天往街上跑的。映月和昭雪的这种情况本来就是有够特殊的了。

当然,倘若这么说的话,毕竟映月和昭雪这半年以来几乎是每天都会出门。这么看的话,似乎她们每天都去这么个茶楼就显得很正常了。但是张凡却并不这么看。

毕竟还是女子。或许映月和昭雪比之其他人家的女子到底是有些不同,但是却没有本质的改变。而且,别说是女子了,就算是男子也未必会整天都向茶楼里逛。而映月和昭雪两人倒是好,每天去那里就跟衙役去衙门点卯一般的准时,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但是,张凡之前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再加上他那时也是被心中的烦恼弄得很是着急,所以根本就无法发现。不过如今,张凡想过来,恐怕就算是自己的心情平静的很,却也未必就能如同梁超这样一眼就看得出来问题的所在。

不过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沮丧的。毕竟嘛,他是上官,即便这件事情是他的私事,但是他的手下就是为了帮助他的。被谁发现的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事情问题当真被找出来了。

前面的事情就不用再去纠结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将发现的问题将解决掉。

“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这间茶楼?”张凡说道,“对这间茶楼的情况咱们知道多少?”

“大人,这间茶楼名叫‘春茗轩’,很普通的名字。”梁超开口说道,既然是映月和昭雪两人经常会去的地方,锦衣卫自然是不能放过的,“不仅名字普通,就连卫中在调查过后也是很普通,没发现什么问题。那里的老板是个女子,一个寡妇,就是这京城的人氏。家中也有兄弟姐妹,全都没有犯过事情,家世也是清白的,甚至于其祖父当年还做过这顺天府尹的府臣,也算是有些家世。

“卑职还让人去将她死去的丈夫调查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的丈夫是通县人,是家中独子,还是个秀才,在京城中的一间学堂教书。因为身子不怎么好,两人成亲大概有三年就去世了。

“她们两人并没有孩子,她的丈夫生前除了被一个顽劣的学生打过之外,却也是没有惹过什么大乱子。而且她的丈夫家中也是清清白白的,据说他们家三代单传倒也全都是教书的秀才,虽然没有中过举人,但是通县那边知道他们家情况的人有不少,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锦衣卫就是锦衣卫,连这种还没有发现问题,看似根本就是无关的事情也全都是调查的一清二楚,完全没有遗漏,甚至连人家祖上是做什么的都是翻出来查看各一清二楚。

然而这么一来,事情似乎有没有发展的余地了,毕竟按照梁超的这种说法,那个茶楼的寡妇老板根本就是清清白白的。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对此张凡虽然知道是毁人清誉的猜测,但是他还是不得不问:“那个寡妇丧父之后呢?”

“说来倒也是值得一说。”梁超说道,“她的丈夫死后,她也是没有再嫁的心思,即便是有很多人也都是上门提亲,有的家世也是相当不错的,甚至还有人愿意娶她做妻子,但是她也全都是拒之门外。

“这间‘春茗轩’的茶楼就是她守寡之后开的,据说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用的本钱也是自己家中的,来路也都十分清白。而且去往那里的女眷,虽然并非京城里大富大贵的人家或是身份极为显贵的人家女子,但是这种地方,会去的女眷家中大都不差。卑职也是让人问过,那些女子对于这个寡妇的评价也是很高。”

“那么她店中的人呢,有没有查?”张凡皱着眉头问道。

“也查过了,全都没有问题。”梁超说到这里,停了停,皱着眉头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张凡赶紧问道。

“因为这件事情一开始卑职的手下看起来也是没什么问题,所以这么一番探查下来,觉得无事也就不再关注了。”梁超说道,“如今看起来这里面似乎真的有些问题,回头卑职就让人马上再去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嗯。”点了点头,张凡说道,“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是让你说的话,你觉得一个女人家,又是个寡妇,会不会需要这么多银子?而且她也有本钱开起来一座茶楼,想来家境也是殷实的很,没那个必要吧?”

“这……”对于这个问题,梁超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说出口,毕竟对方是个寡妇,但是既然张凡问了,他又不好不回答,“大人,老实说这种事情,卑职以前也见过。倘若是一个寡妇遇到了这种事情的话,十有**是因为男人。”

“这倒也是。”张凡说道,“你让人去查的时候,也给我查查那间酒楼的帐,看看情况怎么样。”

“这点卑职自然是明白的。”梁超回答道。

“唉,倘若事情要真是如此,那就好了。”张凡叹了口气,说道,“虽然要咱们这些男人来看,这女人有些问题。但是倘若是换了女人家的角度,恐怕是同情居多吧。”

对于张凡的这番话,梁超没有评论。他到现在还没有娶亲呢,这些东西他可不了解。

已经决定了该怎么办,张凡就有了打算,他想晚上回去探探口风。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夫妻趣谈

“相公,你回来了.”正在带孩子的茹雪见到张凡回来,不由得开口跟他打了声招呼。

“嗯。”张凡听到茹雪的声音,露出一个笑容,之后就弯下身子,逗弄起自己的儿子、女儿来了。

见到张凡如此,茹雪心里头也是很不高兴。联想到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凡的样子,茹雪明白,困扰张凡的心事必然是没有解决,还在烦恼着他。想到这里,茹雪不由得对张凡很是关心。

看着张凡和孩子们玩闹的模样,茹雪几次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好安慰他一番。但是几次尝试,茹雪始终都无法开口。或许是因为她不想要过问张凡在外的事情,毕竟家中嘛,就是个绝好的避风港,倘若此时她再提起那些烦心事,岂不是更煞风景!又或许,看到现在张凡面上露出的快乐模样,茹雪也是实在不忍心打扰到他,让他才刚刚变好的心情就又变坏了。

“茹雪,你瞧瞧。”这时候,张凡的声音传了过来。

茹雪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已经是有些累了的小家伙并排躺在一起。只不过由于天气炎热,两个孩子就这么靠在一起,也实在是不舒服。但是,作为哥哥的言益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作为妹妹的雁月十分的嫌热,手脚在不停地推搡着自己的哥哥,想要他离自己远些,好让自己凉快一些。

不过对此,言益倒也是表现出了“君子风度”,哪怕是面对妹妹这种再不友好的举动,他都能够忍让而不还手,还主动往另外一边挪了挪。

看到这幅景象,茹雪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而看到茹雪的笑容,张凡的心情又是好了不少,忍不住打趣道:“怎么,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心里面高兴吧!”

“相公真是的,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茹雪突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的,面上有些微红。

“这怎么能不高兴呢!”张凡却是不同意茹雪的话,面带着微笑继续打趣道:“咱们的言益可当真是位‘翩翩君子’,将来别的不说,倘若是哪家姑娘嫁给了他,那可当真是好福气了。”

“这有什么好的。”茹雪娇嗔着说道,显然,她并不同意张凡的这番话,“对自己的亲妹妹如此忍让倒也是没什么,但是将来倘若言益娶了亲却还是如此的话,那可不好。戚大将军的家风妾身也是见过,在外虽然是风光无限,但是家中那模样,那可就……要是言益当真如此,那妾身可是要好好教教他了。”

“这是什么话!”张凡自然是不同意映月的这番言论,“那可不叫怕,那叫疼。要是心中没有爱意,不疼婆娘的话,又怎么会怕呢!”

“相公!”听到张凡说出来“婆娘”这两个字,茹雪自然是不干了,她还当真没有想过张凡会这么说,这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听不下去。

而偏偏,即便是她如此了,张凡却还是一副嬉笑的模样。茹雪这才是明白过来,张凡这是在逗自己呢。

说起来,茹雪也不是个不甘心的人,尤其是在对于张凡的事情上面,她从来都是能让就让。这一点张凡也十分的清楚,实际上,不算成亲之前的那种气氛,成亲之后,就连张凡自己都知道,实际上是茹雪一直在迁就着自己。即便所关系的事情都不大,但是毕竟是茹雪一直在迁就着自己。

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茹雪似乎也不想对张凡相让了。此刻的她,一改面上有些尴尬的表情,换成了一副微笑着的模样,对着张凡笑着说道:“妾身可不是在替咱们的儿子高兴。将来他会不会是个君子,还是说他成亲之后会被自己的婆娘欺负,妾身都不管。”

“咦?”听到茹雪也用这么一副口气说话,张凡心中别提是多么奇怪了。不过当他转过头去,看到茹雪那带着微笑的面容之后,他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茹雪也是在和他开玩笑打趣。

倒不是说茹雪平日里是个无趣之人,只不过像现在这般模样的茹雪,实在是少见。见到这么一副稀罕的场面,张凡自然是舍不得就这么让它过去,他可要好好欣赏一番才是。

“怎么?”张凡不由得顺着茹雪的话,问道,“要是将来,咱们的儿子功名有成,到最后却是娶了位河东狮回家来,你就忍心?还是说,茹雪你准备胳膊肘往外拐,将来你跟你儿媳妇这婆媳之间不闹别扭,专门找自己儿子的麻烦……”

张凡的这番话说的是越来越小声。本来,这只不过是他打趣茹雪的话而已,没什么比的意思的。只不过他越是说着这种场面,脑子里面却也是自己的情景。

其实说起来,他自己绝对没有他刚才所说的情况那么“惨”。他刚才那么说也不是当真,只是应着如今这个景,随便说说罢了。那自然是要说的越是“惨”才越有效果了。

可是张凡总觉得,自己这么说着说着,情况似乎就跟自己的真实情况差不多了。

虽然说,茹雪一直都是迁就他的,也从来没有跟他发过什么脾气。但是,自从他将茹雪娶进了门之后,情况也的的确确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拿一件事情来说,原本,张家就只剩下张凡和赵氏这孤儿寡母。不说赵氏本就是最为心疼自己的儿子,丈夫死了之后,张凡就当真是成了他的心头肉。只不过也算是赵氏的教导有方,不仅没有将张凡教成一个受尽了宠溺的不孝子,反而是让他成才了。

但是,自从茹雪进门之后,赵氏对于张凡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当然,这并不是说赵氏就不在关心张凡了,只不过她认识到张凡已经是可以自立了。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倘若张凡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特别是关于茹雪的事情,赵氏是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口水的,逮着张凡就是一顿骂。

所以说,虽然现在的张凡对于茹雪也是相当的疼爱,但是其中未尝就没有三分惧意。只不过这三分惧意倒不是茹雪制造出来的,茹雪还是那个温柔非常的茹雪。这惧意其实是赵氏让张凡产生的。

张凡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却是想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场面,这才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无言起来了。

而茹雪是何等的冰雪聪明,更不要提她和张凡这几年的夫妻坐下来,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了。张凡的这番话,再加上他如今的表情,茹雪更不就不用多想就已经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想到那件事情,茹雪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她知道,自己作为妻子,在这件事情上面嘲笑丈夫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但是她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看到茹雪发笑,张凡自然是明白她也想到了,这不由得让他觉得十分的尴尬。但是他能够看到茹雪如此开心,那些什么自尊之类的东西,全都可以抛到一边去了。

“茹雪你既然不是在想这些事情,那之前你又何故发笑呢?”张凡虽然不在意茹雪笑自己,但是他还是不喜欢,想要换个话题。

“妾身当时,是在替咱们的女儿高兴啊。”茹雪笑着说道。

“替咱们的女儿高兴?”听茹雪这么一说,张凡是不由得疑惑起来了,“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相公你想想啊。”茹雪说道,“咱们的女儿从小就如此,将来要是哪家的公子娶了她,那还不是被她教训的服服帖帖的。妾身自然是在高兴这件事情了。”

听到茹雪这么一说,张凡的面上再一次露出了一副怪异的表情。没错,他的确是成功地转移了茹雪的话题,但是如今的这个话题也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轻松的。反而,似乎比刚才还要让人觉得尴尬了。

见到张凡的这幅表情,茹雪心里更是开心了。

而张凡,虽然明白茹雪这么说不过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打趣,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我说,茹雪,你不是当真这么说的吧!”看来,他倒是有些信以为真了。

“这可就不一定了。”茹雪却是如此说道,“不过妾身倒是不会那样去教女儿,娇生惯养起来那可不好,将来也是害了别人一家。不过,要是女儿天性如此,那可就不是妾身力所能及的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孩子也都已经睡着了。

而张凡看着茹雪这幅因为心情开朗的模样,心中也是有所异动。

等到茹雪发现张凡的眼神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张凡以及将她搂入了怀中。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说茹雪心中也当真有些希望,总之此刻的她也是动情了。只不过……

“相公……别……孩子们还在还在……而且……快要吃饭了……”茹雪断断续续地拒绝道。

而她越是如此,张凡就越是想要:“他们睡着了。再说吃饭还有大半个时辰呢,足够了。”急促地说完了这番话,张凡就将茹雪抱到了床上去。

炎炎夏日,当真是热情似火。

第五百九十五章 饭后询问

晚上,在饭桌之上,几人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张凡的心情的确是好了不少.特别是每当他看向茹雪的时候,那份神采奕奕的模样就更是不用提了。

当然,众人也不是瞎子,就算是再过天真的昭雪,如今也已经是嫁做人妇了。当她看到自己的姐姐面上那副眉带春情的模样,也是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映月和昭雪两人倒是没有嫉妒什么的,反倒是面露微笑。

而赵氏自然也是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就她而言是更没有理由去说张凡什么。要是说张凡和茹雪能再给她弄出来几个孙子孙女的,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反对呢!

更有甚者,赵氏也不知道怎么了,尽然拿起筷子夹了很多菜放在张凡的碗中。这不由得让张凡很是奇怪,因为在他的记忆力,自从自己能够独力吃饭之后,赵氏这个娘亲虽然是一直关心着自己,却也是再也没有给他夹过才。按照赵氏的说法,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当是自己做。

可是现在,赵氏这是怎么回事?心中疑惑的张凡,不由得是看向了自己的母亲,面上一副疑惑的模样。

而赵氏见到而自己这么看着自己,也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却是丝毫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冷静地说道:“娘是看凡儿你今日也累了,然你多吃些菜,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这何止是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

赵氏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张凡也变得是极为尴尬。而一旁正在吃饭的茹雪,那是差点没有噎住,刚忙让丫鬟端来一杯水喝了下去这才是好了。只不过,茹雪的脸上,也不知是因为刚才吃饭没注意,还是被赵氏这么一说的原因,根本就是通红通红的。

话说那种事情,即便是不分场合时间,这在夫妻之间来说也是没什么。但是却也没有必要像赵氏这样子说出来。而且茹雪本来脸皮就薄的很,即便是嫁给张凡这么多年,就算是放开了不少,那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私下里的情景。如今赵氏这么当场说出来,她简直是羞愧的要死。

“娘!”本来,张凡对此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当他看到茹雪的模样之后,也是忍不住说了一声。

“怎么,心疼起自己的媳妇来了!”赵氏今天倒也是得理不让,说道,“再说了,为娘也没说错什么。对了,茹雪,你也多吃点才是。”

显然,赵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反而还是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

面对母亲如此,张凡也是着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而茹雪,那本就因为刚才赵氏所说的话儿通红的双颊,如今也是变得更红了,她的头也低的更狠了。

“怎么了这是?”赵氏却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你们这都成亲几年了,还在乎这些?再说了,这里不都是家里人吗,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是抓紧时间吃饭。”

见赵氏如此,张凡和茹雪也是毫无办法。张凡还好些,毕竟他是男子,对于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而且,这还是自己的母亲说的话。母亲说就说了,也没什么。

但是茹雪就不好办了。她是女子,自然是对于这种话题有些敏感的,特别是如今更是牵扯到她自己了。但是,她是做媳妇的,如今自己的婆婆和相公都在桌子上面,她不可能就这么丢下碗筷而去,那样太不好了。

只不过,让她继续留在桌子上,也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毕竟如今同桌的还有昭雪这个自己的亲妹妹。而如今,对于自己的事情,自己的这个亲妹妹不但不表示同情,还是一副嬉笑的模样。即便是她们姐妹俩都嫁给了张凡,她也觉得这实在是有点难办。

好不容易,这顿虽然气氛不错,但是比之中午那顿还要让人觉得难熬的晚饭,总算是结束了。

而赵氏,当真是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吃完了饭就让香梅跟着自己回去了。而留下张凡几人在这里,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看来今天晚上姐姐有事。”倒是映月首先开口了,“妹妹我也累了,这就回去休息了。”说罢,起身就离开了。

而昭雪看到映月离开,觉得自己也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正打算告辞。

“昭雪。”张凡开口说道,“等会我去你那边。”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昭雪也是疑惑了起来。

“没什么,我和茹雪还有些话要说。”张凡说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昭雪虽然还是疑惑,但是也起身离开了。

等到人都离开,这里就剩下张凡和入学两个人了。茹雪聪明的很,她可不觉得因为饭前所发生的事情,张凡此时找她就还是为了那些事情。更何况,张凡面上的表情也根本就不像。

想到这里,茹雪也不由得有些奇怪了,开口问道:“相公,找妾身究竟所为何事?”

张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你,是关于昭雪的。”

听到事关昭雪,茹雪是更加疑惑了,她不知道昭雪又怎么了,不由得略带担心地开口问道:“昭雪怎么了?莫非她闯了什么祸?”显然,她是在替自己的妹妹担心。

“闯祸到没有。”张凡没有说别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一直想不明白,所以想来问问你。”

“这……”听到张凡这么一说,茹雪顿时就想到了今天中午吃饭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张凡在烦心什么事情,还以为他是在朝廷里的公事上面遇到了什么麻烦。毕竟,虽然茹雪从来都不会过问张凡在公事上面的事情,但是她可不是聋子。这段时间,张凡一直在和张居正两人筹谋划策,有时候他也会将那些卷宗带回家来看看,茹雪也是偶然间看到过几次,所以她就这么想了。

而如今张凡这么一说,再加上她今天中午所看到的,以及她对自己妹妹的关心,让他是一下子就想到,中午烦恼着张凡的心事,会不会是和昭雪有关系。别是昭雪惹到了什么麻烦,倘若是那样的话,连张凡都是会觉得麻烦的麻烦,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毕竟,这段时间昭雪和映月每天都会出门。虽然是有映月陪着,但是自己的妹妹她也最是清楚不过,虽然不会主动惹麻烦,但是也会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惹到了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所以她刚才首先就是问张凡,昭雪是不是闯祸了。而听到张凡说不是什么祸事,她这也是放心了不少。

可是随后,她有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了。毕竟能让张凡留下来问自己,想来最起码也不会是什么小事的。

“相公想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吧,妾身必然据实相告,绝无隐瞒。”茹雪的这番话,包含着很多东西,有对于张凡的信任。然而更多的,则是她对于自己妹妹的关心。

“茹雪,你不要着急。”张凡见到茹雪的这副模样,赶紧说道,“没什么事情的,我就是发现了一些情况,想要问问你,你不要如此担心了。”

“可是……可是……”显然,听了张凡的话,茹雪也的确是好了不少。但是她心里面对于昭雪的担心却是始终都放不下来。

这也正是茹雪的弱点,平日里的她是个聪明的人,而且也是相当的冷静。但是唯有牵涉到张凡和自己的妹妹昭雪的时候,这种冷静就不在了。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能够心有牵挂的人,才有活着的意义。或许,现在的茹雪,还要加上自己的一双儿女了。

“放心,真的没什么事情。”张凡见她还是无法放心,不由得再次出演安慰,“你可不要忘了,你的相公是什么人。昭雪如今不是好好的吗,就算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会摆平的。”

或许是因为张凡这番安慰的话当真是有效了,或许是因为她对于张凡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总之张凡的这番话,也是已经让她放心了不少,只是心中还有一点点的担忧。

见茹雪已经是镇定下来了,张凡这才是开口问道:“茹雪,我问你。上个月的时候。那段时间我和张大人在一起忙得很,每天都在他那里,要很晚才能回来。”

“嗯。”应了一声,茹雪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她当然是知道的,毕竟她对于张凡是很是关心的,早出晚归之下,自然也是要关心的。

“那段时间里面,昭雪可有什么事情?”张凡问道。

“昭雪……”听张凡这么一问,茹雪思索了起来,却是没有回答什么。

而张凡也没有催促她,既然话已经问出来了,自然不在乎多等这么一会。

“似乎没什么事情啊。”半晌,茹雪说道。

“没事?”听茹雪这么一说,张凡当真是诧异了。他不相信茹雪会欺骗自己,但是他也不相信会没事,“昭雪她有没有找你借过钱?”

“借钱?没有啊……啊!”听张凡这么问,茹雪刚想回答没有,却是突然打住了。

看到茹雪这副模样,张凡就知道自己问对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砍

我话一说完臣阳就走到了我的边上往我边上一站也没说话我们两个人正好就把他们班的班门口堵好了堵的死死的。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

里面已经**好的人看着我们俩楞了下看着我拿着刀还没人往前冲当然我们俩也*不到往里面冲的地步里面人很多男男**都有围观的和想打架的都分不清楚。

我感觉着这边形势差不多了这把刀还是吓唬住了一部分人然后回头看了眼飞哥。正好看见旭哥一棍子又冲着地上的李宇越打了下去“草***”很是用力然后上去又是一脚李宇越就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我看清了以后转过头没在管那边的事看着他们班里面的人。琢磨着等着外面处理完了赶紧撤。心里还有些小小的紧张。

这种事情就怕有带头的果然我还在那暗自庆幸以为这个事情会跟我们想象的那样打完了就可以走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看见一个凳子冲着我砸了过来由于对面的人很多我甚至没有看清凳子是从谁的手里扔出来的我只是下意识的拿胳膊一挡凳子直接砸到了我的胳膊上。

我往后退了一步我揉了揉胳膊往前一看以为还会有什么后续动作结果又一个凳子扔了过来只是这一次我们有了些准备臣阳在边上没说话使劲拉了我一把我们俩躲开了。但是已经把大门让看了进到了他们班里在班门口。我刚想说话呢。就听见他们有人起头了。

“草**们怕毛。”这句话不知道是谁的但是接着里面的人拿着凳子就冲着我跟臣阳冲过来了。我看着他冲过来了把刀被一反冲着向我冲过来的这个人一刀就砸了下去。之所以是砸是因为确实不敢砍但是也砸到了这个人这个人往边上一仰一拳就冲着我打了过来。我没躲开这一拳直接打到了我脸上。我往边上退了一步。

臣阳冲了上来冲着这个人一棍子就打了下去直接打到了他头上他一抱脑袋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听见了一句“****”接着我转头看见一个很壮的男生跟着这个男的第二个冲了过来手里举着的凳子就砸了下来度很快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这凳子很结实的砸到了我的后背上。

我后背火辣辣的疼刚抬起来胳膊要动手结果又冲过来几个人最前面的那个人度很快一脚就踢到了我身上也不知道是谁又打了我一棍子我甚至没有什么反应两下就被那几个人打倒在了地上。

我倒地以后刀也丢在了边上只是下意识的抱起来脑袋把身体蜷缩在一起这会人们开始连踢带踹臣阳在一边着急了。使劲冲着我跑了过来一棍子就打到了一个人的脸上那人一捂脸臣阳上去又一脚“去**”进跟着一棍子横着又抡到了他脑袋上。这个人一抱脑袋往后退了几步臣阳走到边上冲着旁边的人使劲乱打了几棍子然后冲着我喊了句“六儿”。

我听见了臣阳的声音松开头看着周围人都停手了臣阳就要往起来拉我。

这会跑上来一个人冲着臣阳就打了过来臣阳松开我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就躲开了度很快然后照着这个人脑袋上一棍子就下去了我听见了“哎呦”一声臣阳紧跟着上手又一棍子。那人往后退了几步臣阳看见了以后赶紧蹲下一拽我衣服“赶紧起来。”

我听完了臣阳的话一咬牙顺着他的力气往起趴忍着疼痛看了眼身边躺着的刀另一只手顺便一下把地上的刀也抓了起来刚爬到一半儿没两秒的时间听见“草都他妈楞着干蛋上啊。”看着那边的人又冲了过来臣阳使劲往后一拽我我被他拽的往后退了几步我在后面站好了手拎着刀混身这个疼。火辣辣的疼痛感传遍了全身。

然后我看见了4,5个人冲着臣阳就冲了上去最前面的那个人拿着凳子腿一下就打到了臣阳脑袋上臣阳往后退了几步自己甩了甩头紧跟着那人又是一棍子旁边的那个人从地上拣起来了一个凳子“我去**”一下就砸到了臣阳的后背上臣阳后腿一吃力抡起来棍子还没动手呢不知道又被谁一棍子就打到了手上这一下就把他手里的棍子打掉了。

讲台周围的空地上集中了好多人。也不知道竟谁动的手。

只是我一下着急了想往臣阳那边冲呢.又看见几个人冲着我跑了过来我心一狠拿起来刀被冲着刚过来的这个人脑袋上一下就打了下去“草***”

没想到他往边一闪。居然躲开了但是这一下我却用力过猛了他这一躲我直接打空了跟着惯**往前养冲了几步差点摔倒转头的时候脸就上传来了巨痛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谁一棍子打到了我的脸上这个疼。我看了眼旁边的人紧跟着又看见几个人同时动手了。

不知道谁一拳最先打了过来我还没来的及躲然后肩膀上又挨了一下又被人冲着肚子上踹了一脚我一捂肚子被人打的往后靠了几步突然感觉背口有东西不能再退后了于是转头看了一眼原来靠在了讲台的侧面这些人也都不往前冲了。我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上看了眼手上的血才现原来鼻血也流了出来。

另外转头看了眼那边臣阳在地上已经不动了围着他的那几个人都停手了在一边看着我们这边手里还拎着棍子很是狂的一副表情我眼圈一下就红了是真的急了想了想我把刀转了过来亮出来了刀刃看着我前面的这几个人“都他妈滚别逼我。”

“出去几个人看看越哥”又是刚才那个声音我看了看这个人原来他是带头的。上次在厕所也见过不高也不壮。小*平头。手里还拎着棍子他话音一落然后又好几个人顺手从地上拣起来凳子还有棍子跑到了门口一把就把门打开了就冲了出去。我也没心思管别的了冲着臣阳那边喊了句“臣阳”然后看见他手动了动我放心了一些。转头看着围着我的这些人。

我在周围的这几个人也都看着我我后面是讲台的侧面这些人开始慢慢向着我走了过来。离我还有两人距离的时候都不动了。因为我把刀拎了起来说实话心里确实很是紧张一直很犹豫。毕竟不是飞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下的去手。只是我也没有再说话就拎着刀跟他们几个对视着接着我眼看旁边的一个人骂了句“怕个毛啊”然后顺手把讲台的凳子就拿了起来。冲着我就要砸。

我听完了他的话转过头拿着刀就冲着他砍了过去很迅没有一点犹豫他很迅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刀砍到了讲桌上接着我一用力把刀抽了出来在讲桌上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痕迹这个人站在后面不说话了。我没理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都他妈别逼我。”

这几个人也不说话了也都没动一步都没往后退手里拿着棍子凳子腿儿还有凳子依旧把我围在中间这个时候我听见人群里有人说话了“马上要下课了。快点解决了再出去几个看看越哥。”他们班里面n多围观的人。根本分不清是谁说的话。

刚才打头的那个人听完了以后转头看着我“给你们脸了。还敢来我们班。草你们几个连李封的面子都不给了。”

我听完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爷来的就是你们班打的就是李宇越”话音刚落这个打头的人就冲着我走了几步到了我面前还有一个人的位置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凳子腿举了起来伸出手来指着我“你还出的去么。敢来我们班”

我从人群的缝隙中眼看着从人群中又跑出去几个人最后一个出的去把门关上了当下也不知道旭哥他们怎么样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出去人了。

我往边看了看看见了臣阳看见他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做在了地上转头看着我这里舒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骂了句“草”我刚想说话呢就看见他旁边的那个人听他说完话以后拿起来凳子一凳子又冲他砸了下去很结实臣阳一下就倒到地上了紧跟着围着臣阳的那几个人一蹲踹还有个女的也上手了。臣阳连脑袋都不抱着了。就任他们几个人打。

我一下就急了心里也什么都顾不上了看着我眼前这个打头的想都没想“我他妈草你们妈”

紧跟着我一刀就砍了下去度很快我用的力气也不小已经气急了真的什么都顾及不上了那刀是斜着砍下去的很直接砍到了他的胳膊上。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动刀刃儿没有用刀背生平第一次动刀砍人。

第五百九十七章 天真昭雪

虽然张凡告诉茹雪说没事。但是他的那副模样,很明显就是在敷衍了事。很显然,这对于对张凡是非常了解的茹雪来说,是绝对没有办法骗过她的。

但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也是因为对于昭雪的担心,然茹雪在这么一瞬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虽然说她的心里面对于张凡的话是根本就不信的,她的心中告诉自己,张凡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要安慰她,不想让她太过担心了。但是对于昭雪的关心,以及那份不希望昭雪出事的想法,让茹雪最终是没有对张凡所说的话表示出来异议。

张凡又何尝是不知道呢。刚才茹雪的神情已经是将情况告诉了他。他甚至也已经是做好了,应该如何应对茹雪的发问的情形。

但是最终,茹雪还是没有开口问出来。对此,张凡虽然也是有些觉得奇怪,但是也并非是无法理解的。他对于茹雪也是相当的了解的,就算是不能够完全明白她此刻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却也多多少少能够猜的一些。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张凡的心中很是替昭雪高兴,高兴她能够有个如此关心她的姐姐。而且张凡也是在替自己高兴,高兴自己也能够有个如此的妻子。

虽然茹雪没有问出来,但那是因为她明白,就算是自己问了,张凡也当真是告诉她了,可是她却也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不仅解决不了,还会兀自伤神。而张凡,才是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人。

而张凡不愿意跟她说,也就是告诉她,这件事情就算是麻烦,却也不是解决不了的。倘若要当真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张凡反而是不会这么藏着掖着,绝对是会据实对茹雪说出实情的。但是等到那个时候,恐怕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解决的了,弄不好还要出什么大祸事的。

而现在,虽然茹雪还是处在这种不知情的担忧当中,但是对于张凡的信任,已经是让她觉得好了不少,不再是那么的难受了。

而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家当中,男人所应该扮演的角色。即便是如同茹雪这般聪明的女子,也有很多事情是她不能办的。而这个时候,自当由男人出面。而且不论事情成与不成,都不应该将这份压力放在女人的身上,那样的话,实在是太差劲了。

“相公今天晚上要去昭雪那边,怕不是要……要问她吧?”茹雪想到了这件事情,不由得问道。

“那是自然的。”张凡回答道,“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是咱们太过担忧了,也许当真就没有什么事情呢。”

“可是……”茹雪犹豫了一番,说道,“昭雪虽然是天真些,但是她也要强的很。倘若相公就是这么去问她,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这个我知道。”张凡说道,“所以,我自然是不会这么直接问她要钱到底是去干什么的。不过,我总得弄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好是坏才是。”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茹雪只能是点了点头。

昭雪房中。昭雪显然对于张凡今天晚上要来自己这里过夜而感到很是高兴。虽然说张凡是当着茹雪和映月的面说出这件事情的,这让昭雪是觉得有些难堪。不过难堪也只不过是那么一丁点而已,毕竟如今的她已经是进了张家的大门,对于这种事情本就不应该表现的太过羞涩了。

更何况,张凡也是当着映月的面说的。虽然说映月的表现也是如常,丝毫没有嫉妒什么的模样。但是这在昭雪看来,那绝对是映月强自做出来的模样。她觉得今天,自己又是压了映月一头,心情自然是好得很。

只不过,张凡说了今晚要过来,却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见人影,这让满心欢喜的昭雪有点降温了。不过她也不是个只顾着自己的人,她也明白张凡这段时间的确是忙得很,或许现在正在忙着什么公事呢。

那么这么一来,自己作为他的女人,自然是要表现的更好一些才是。

虽然昭雪此时还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着,但是她已经不由得开始想象等会张凡进来之后的模样了。还想到自己应该如何对待,如何表现的更加温柔一点。

接着,自然而然的,昭雪又想到了那些风月之事。虽然嫁给了张凡也是有了一段时间了,但是每每想到这些,哪怕此时此地,只有她一个人,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起来。只不过虽然羞涩,可是不论是她的心中还是身子,倒也是充满期待了。

正想着那些事情,门外传来了声音,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在问候张凡的声音。

知道张凡已经是到了自己的房门前,昭雪是赶紧摆正姿态,还特意喝了一口水压一压自己那已经是有些按耐不住的心神。

房门打开,张凡是走了进来。

而昭雪见到张凡进来了,更是主动走过去:“相公忙了一天了,快些坐下,妾身替相公揉揉肩。”

见到昭雪如此殷勤,张凡是稍稍有些惊讶的,毕竟以往的昭雪可是不会这一套的。

“难道说,昭雪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想要这么着蒙混过去?”张凡的心里面不由得如此想到。不过随即,这个想法就被他抛在了脑外。这个时候昭雪面上的模样,可是丝毫不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模样,完全就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似乎,眉梢还带着一丝春意。

看到昭雪这副模样,张凡是绝对不会相信她这是想要蒙混过关的。

没有说什么,不过张凡也并不反对。再说了,虽然张凡今天晚上来这里,主要是来探探昭雪的口风的。但是很显然,一上来就说那件事情似乎并不合时宜,也有些太煞风景了。

不声不响,张凡任由昭雪牵着他坐到了椅子上。来到张凡的身后,一双手搭在了张凡的肩上,开始揉捏起来。

要说昭雪倒也当真是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虽然她的那一双手并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位置掌握的恰到好处,并不需要太过用力就能够让张凡有了感觉。

对此,张凡也是相当惊讶的:“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原来还会这么一手。以前没见你用过,莫非是最近才学的?”

“呵呵,相公一猜就猜到了。”昭雪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妾身从自己的贴身丫环那里学来的。她父亲是个郎中,专门治这个的,她也就跟着学了学。那天妾身也是不舒服,被她这么一揉当真就好了不少。妾身就想,倘若是相公劳累了一天,让妾身这么一弄也能舒服的话,那就太好了。所以妾身就跟着她学了。今天这可是妾身第一次用哦,相公能觉得舒服,那可真太好了。”

听着昭雪的这番话,张凡的心里面也很是感动。没有想到平日里总是有些大大咧咧的昭雪居然还有这这么一份心思,这不由得不让他感动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张凡可没有忘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只不过发生了这么一件看似平常的事情,却也是让张凡的想法有了些改变。

虽然他之前跟茹雪说过,他会用些委婉的方式来向昭雪探探她的口风。但是实际上,当时他的那番话,其中安慰茹雪的成分还是比较多。

之所以选择昭雪,就是因为相比起来,张凡更容易从昭雪这里问出来些什么。而换成映月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是张凡并不确定,或许昭雪在这件事情上面表现的很是敏感。那样的话,张凡就不得不用些比较强硬的话语来问她了。

可是如今,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却也是让张凡的想法变了。既然委婉,那就委婉到底,绝对不要让昭雪看出任何破绽。

“昭雪,我有件事情要问你。”张凡用着一副毫不在意,就像是平日里说话聊天的口吻,说道。

“相公居然回来问昭雪。”显然,昭雪对于张凡居然会有事情要问她而感到新奇,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娇嗔,“想来,恐怕是关系到姑娘家的事情吧。难道说,相公又看上了哪家女子不成?真是的,相公已经有了姐姐,昭雪,还有灵儿姐姐,跟……跟映月妹妹,怎么还那么贪心!”

对于昭雪的想法,张凡有些哭笑不得。的确,昭雪的心思单纯,但是却也并不是毫无想法。就像现在这样,张凡还没有说话呢,她倒是先想当然地说出来了。

而且,特别是她将比她还要早些进门的映月排在了最后说出来,还有些不情愿的意思,这更加是让张凡觉得好笑了。

不过,听了昭雪的这番话,张凡的心情又好了很多。

“不是关于姑娘的。”张凡说道,“是关于寡妇的事情。”

“什么!”听到张凡提到“寡妇”这两个字,昭雪是惊讶地低呼一声,手上的动作也是随之而停了下来。

昭雪的这番变化,让张凡是有些意动,他还以为自己说到了昭雪所关注的地方。不过昭雪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张凡彻底无语了。

“难道说……”昭雪的声音有些发颤,倒不是害怕,而是透露着不信,“相公看上了哪家寡妇不成!”

第五百九十八章 委婉提问

“咳咳……”张凡突然之间剧烈地咳嗽起来了!

“怎么了相公!”见状。在他身后的昭雪很是关心地问道,首页是不停地敲打着张凡的背部,想要帮他顺气,“是不是妾身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张凡一边剧烈地咳嗽着,根本就停不下来;另一边,他的心里头别提有多别扭了,心想这还不都是因为你的原因。只不过他现在正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根本就回不过神来指责昭雪什么。

好半天,在昭雪为张凡端了第二杯茶水之后,张凡这才是停下了剧烈的咳嗽反应。而这才是喘过气来的张凡正想对昭雪斥责一番的时候,却是迎上了她那一双可怜巴巴,还透露着雾气的双眼。顿时,张凡的那些怒火是根本就找不到方向了,只能就这么掩埋在自己的心中。不过说实在的,那种感觉当真是不怎么好受。

“相公。”而昭雪,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张凡问道,“相公,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妾身说错了什么话?虽然妾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相公如此不喜的话,不过妾身还是要对相公道歉才是。”

昭雪的这番话,让张凡是更加的无语了。但是让张凡就这么不在提起这件事情,却也不行。过了好半天,张凡才是缓缓地开口说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不,妾身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而昭雪还是一脸不明白的模样,说道,“只不过妾身是实在弄不明白,那句话当真让相公如此不适吗?”

“……”对此,张凡只能再次无奈了,“什么叫做我看上了哪家寡妇!这……这根本就是没有影的事情!”

“那……”而昭雪,却还是不明白张凡激烈反应的原因,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倘若不是相公心中有所想的话,那又怎么会跟妾身提起这件事情呢?”

再一次,昭雪的话让张凡是无言以对。

不过话说,今天实在是有够怪异的。张凡来此,虽然不算是要发什么脾气,却也是要来质问昭雪的。而现在,这情况似乎是转变了过来,似乎是昭雪开始质问起他来了。

虽然说张凡还没有被眼前的情况所迷惑,心里面也是清楚的很,如今的这种情况是不正确的。但是说实话,昭雪所问他的话语,也当真是让他没有办法回答。

“不过没关系的哦!”昭雪突然之间又是开口说了一句。

正在想着心中的怪异想法的张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昭雪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由得问道:“什么事情没关系?”

“妾身的意思是……”昭雪随即说道,面上却还带着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倘若相公要是再看上了哪家女子,把她娶了进门的话。妾身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面当真是不会高兴。”

张凡听她这么一说,不但没有觉得什么怪异,反而是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想来,昭雪所说的话也是好笑。既然不会说什么,那她现在所说的又是什么!

“但是……”昭雪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所说的话中的矛盾,继续开口说道,“但是,倘若对方是个寡妇的话,只要是品行不错的良家女子,妾身是绝对不会反对的。想来,就算是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再次听到昭雪提到这件事情,张凡不但是没有显出尴尬的神情,反而是变得兴奋起来了。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的?为何他会提到“寡妇”的问题?所有的这些,都是张凡想要从昭雪那里打听一些事情的缘故。而如今,话题已经是抛出去了,虽然有了一开始的那些些许的尴尬,但是昭雪已经是自动上钩了,而且看模样,昭雪也根本就没有看出来张凡的意图。

既然昭雪自己将话题扯到了这个问题上面,即便是有些尴尬,但是张凡是绝对不会回避不谈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说,一般人的想法,对于已经是成过亲的女子,却都不是会抱着如此的想法吧。当然,或许一亲芳泽的想法倒是有,却也是没有将对方接进家门的想法吧。”

“相公!”听到张凡的话,昭雪是娇嗔一声,“真是的,妾身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相公怎么也和其他那些登徒子一般,心中的想法如此……如此的……”昭雪半天还是没有说出那个词,只不过即便是她不说,张凡也已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龌龊”这两个字绝对是最好的表达形式。

不过对于昭雪会有这样的反应,张凡的心中是早有准备的。话说回来,这种话题对于任何女人来说,恐怕都是差不多的。

“不过……”昭雪突然间换了一副模样,有些神秘和担忧地看着张凡,小声说道,“相公在外不会当真是……啊!”

昭雪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就已经是被张凡一把拉了过来,坐在了张凡的话中,翘臀上更是受到了张凡那五指山的侵袭,不由得轻叫了一声,却是惊讶打过疼痛。说起来,张凡哪里舍得使劲。

“昭雪可不听话哦!”面对昭雪那无辜的眼神,张凡却是调笑着说道,“你家相公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再说了,你莫非也是不信任我不成?”

“这个……”昭雪似乎有些难以说出口的意思,不过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说道,“妾身对于相公自然是不会有那份心思。不过呢,相公说到底也是男人。妾身与映月妹妹之间虽然有些不合,但是她有很多话说的倒也是对的。”

“哦?”听到昭雪提起映月,张凡也是更有兴趣了,不由得开口问道,“映月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男人都是不能相信的。”昭雪说着这番话,脸上也是摆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只是妾身对于这番话,虽然赞同,却也是有些想不通。要是对别人还好,但是对于相公来说,妾身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你在烦恼这件事情吗?”张凡不由得说道,“那相公就来告诉你一个解决的办法。”

“是什么?”昭雪听张凡说有解决的办法,不由得开口问道。

“其实办法简单的很。”张凡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你从今往后的生命中,除了你的父亲之外,就只有相公我了。当然,或许以后,还要多出你的儿子。不过这些男人,全都是你应该完全相信的男人。”

听到张凡提到“儿子”两个字,昭雪顿时就是羞红了脸,将面庞埋在了张凡的肩上,半天都不起来。

虽然如今,气氛倒是比刚才好了很多,但是张凡却是并不打算让这个气氛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他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问昭雪,而且他也不打算放弃。再说了,如今这种微妙的气氛烘托之下,张凡也觉得自己是更好问话了。

而且,刚才昭雪是自己将话题说到了那件事情上面,张凡此时就更好开口问她了。

“对了。”张凡说道,“你刚才说,要是别的女子就算了,但是唯有寡妇却是不会反对的。这到底什么什么意思?不过别误会,我心里可没有那样的想法,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张凡打算先问问,看看昭雪对于“寡妇”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看法。当然,他还不忘加上一句,来消除昭雪那可能的好奇心。

“因为她们可怜啊!”昭雪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说道,“倒不是说钱财方面,有的或许也是有些钱的。只不过,这些死了丈夫的女子,之后不仅仅是形单影只,做起事情来还要特别小心,万万不能行差踏错半步,不然的话,街坊市井的口水就能将将她淹死了。还有,妾身虽然这么说有些对朝廷不敬,但是妾身还是要说。朝廷颁出了不少的‘贞节牌坊’给那些守寡了多年的寡妇,看似是多大的荣耀。但是实际上,那些女子心中的凄苦又有何人能够明白。

“妾身以前也是不懂这些,但是最近,妾身也是明白了很多。说实话,听着那些事情,妾身心里面也是相当难过的。”

听着昭雪的这番话,张凡心中也是有些想法。虽然说他也没有真正见到过哪个死了丈夫的女子过着多么艰难的生活,但是他也是能够想到一些的。

不过对于张凡来说,这种话题总是让他为难的很。他从一个做人的角度上来说,自然是同情那些女子。但是,张凡毕竟是个男人,即便是不同意那种迂腐沉闷,并且残害了无数女子的“三从四德”的观点,但是他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出发,他就算是不会反对,却也不会赞同的。

不过,这种纠结并没有在张凡的心中存在太久,就被他抛开了。他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而且昭雪刚才所说的话,也是已经帮他打开了一些话题。

“你刚才说最近听到了一些。”张凡看着昭雪问道,“你最近到底听到了什么?在哪里听到的?”

第五百九十九章 说漏了嘴

“这……”面对张凡的问题,昭雪满脸都是一副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的模样.身子也是渐渐从张凡的怀中起来,坐到了对面的凳子上。

“怎么了?”张凡见状,知道自己所问的问题必然是问到了地方,要不然昭雪绝不会有这种反应。不过既然问到了,张凡就绝对没有收回的道理。再说了,从他进了房门之后,事情的发展方向,昭雪也根本就不知道张凡本来的打算就是要问她这些问题的,所以张凡如今根本就是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模样,继续追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昭雪有些慌不择言地回答道。

“哦,那样就好。”张凡嘀咕了一声,继续问道,“话说回来,你刚才说你最近明白了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那……那是……”昭雪在张凡的追问之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啊那啊的半天,这才是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妾身这段日子……不是一直都和映月妹妹出门吗,我们……我们是在街上听到了一些事情,嗯,就是这样。”一开始说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说到最后,她却是用了坚定的语气,很是肯定。

不过昭雪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张凡心中根本是一清二楚的。说话断断续续绝对是因为她刚才没有说实话的原因。至于说着说着,却是坚定起来了,张凡更是明白。因为她刚才提到了映月的名字。

既然昭雪提到了映月,她就一定会考虑,张凡倘若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的话,是不是会去找映月验证一番。

即便是如今的昭雪和映月出在“敌对”的阶段,但是她也明白一点,映月是绝对要比自己的口风严实,心思也要比之自己要聪明的多。张凡倘若不去找她便罢了,但是若去找映月求证的话,以映月的聪明,一听就能够明白。到时候,她自然也是会对张凡守口如瓶的。毕竟,那件事情并不是昭雪一个人做的,映月也有参与其中。如今她们两人可算是拴在了一起,映月也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出卖昭雪的,那样就等于将自己也出卖了。

再说了,映月虽然如今和昭雪“敌对”,可是那也只是在家中,在一些私事上面,她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的。

想明白的这些,所以这时候的昭雪才会如此鼓足勇气,语气有前半段的断断续续,到了后面就变成了坚定的模样。

而昭雪的这些小心思,张凡的心中全都是一清二楚。不过张凡自然是不打算说破,毕竟他还没有问出来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而且,即便是知道昭雪心中的想法,他也从来都没有打算过去找映月问些什么。他明白,映月的那颗七窍玲珑心,那可是相当的警惕的。恐怕就算是张凡到了她的面前再过拐弯抹角,但是只要话题一跑到这件事情上面来,映月就会有所发觉了。

要是被映月知道了他在调查这件事情的话,张凡可以想到的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她们明白这件事情已然让张凡知道了,虽然还不是全部,不过既然是知道了,为了消除张凡的怀疑,她们或许会主动找到张凡,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告诉他。

当然,这种情况必须是要所发生的事情当真是正正当当,让她们觉得就算是张凡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反对她们,甚至还有可能帮助她们的事情。不过这种可能性是相当低的,毕竟倘若是事情正正当当的话,那她们之前也就根本不需要去做那样的小动作了,毕竟那可不是在做正正当当当的事情之时所应该做的。

而第二种可能就更加显而易见了。那就是当她们知道张凡在调查这件事情之后,会更加地保守秘密,尽量不希望张凡知道。

这么一来就更加不好了。或许这件事情有些见不得光,但是也未必需要她们做的如此地步。而若是她们再想要保守秘密,将来又是十八般手段用出来,很有可能将一件本来并没有那么糟糕的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而张凡并不打算看到那种场面。但是同时,他也要照顾到昭雪的心思,不想要用太过强硬的直接逼问。最好,最好就是能够套昭雪的话,让她说漏了嘴。那样的话,就一切都好说了。

而且那样一来,就算是事情很不好,张凡也可以用两人是被人欺骗这么个理由来偏袒一番。而实际上,这就是做给赵氏来看的。毕竟到时候,赵氏必然是会知道这件事情。

母亲的脾气张凡是清楚的,但是在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的情况下,张凡也无法得知自己的母亲究竟会怎么样。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寡妇”两个字,虽然很难听,但是赵氏实际上也是寡妇。或许,这会让赵氏很想不通也说不定。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张凡如今的心情已经是没有白天里那么的糟糕了。有其是他在衙门当中明白,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与一个寡妇有关系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大舒了一口气。

毕竟,能够牵扯到一个寡妇的事情,到底又能有多坏呢?再说了,就拿现在的状况来看,最多也不过就是被骗走了一点点钱财而已,根本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张凡可不管那个寡妇为什么要钱,是为了男人还是为了家人,只要和映月与昭雪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那就行。

当然,这种想法也是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或许,也会变成坏事。虽然他已经是让梁超派人去仔细调查那个茶楼的寡妇老板了,可是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或许,或许她身后还有什么人的存在,她接近映月和昭雪是带着其他的目的的。

倘若是那样的话,映月和昭雪就相当危险了。

那种情况可以分为两种。一来,事情是冲着张凡来的,毕竟张凡如今的事情也不用再重复去说了,即便是他不招惹别人,这也并不代表着别人会不打他的主意。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事情是冲着映月去的。而昭雪,只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她一直和映月在一起,被牵连进去的无辜人而已。

张凡是相当地担心事情会演变成那种模样。如果是针对映月的话,且不说张凡是不会冷眼旁观的,如今更是将根本就是无辜的昭雪也牵连了进去,那他是更加不可能不过问的。

倘若事情是因为自己,他也是同样。要是因为自己而牵连到自己所爱着的两个女人,他自然是心中不安。要是那样的话,他就要马上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件事情,并且在事情还没有变坏之前,就马上解决掉,绝对不能够让映月和昭雪因此而受到什么伤害。

要是他迟了一步,映月和昭雪已经因为自己而受到了伤害的话。即便是张凡能够将在背后的人找出来,把他给杀了。但是他也是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的,毕竟事情是因为自己而起的。

在这么多可能性的困扰下,如今的张凡是相当地担心。可是,他现在在昭雪的面前还是不能够显露出来任何一点点的不耐烦,他不希望让自己所计划好的事情有任何的变数。

“只是……”张凡开口说道,“你和映月两人,每天出门不就是去佛寺道观,要么就是去逛街吗,怎么会听到这些传闻?想来没有人会在佛寺道观当中说这些事情吧。”

“当然不是在寺院里面,而是在……在……”昭雪当然是马上回答,要是她说是,那才是有问题了呢,谁会在寺庙当中说寡妇的事情,“妾身和映月妹妹每次出门,也是要累的嘛。累了,咱们就去茶楼歇歇脚,是在茶楼里听到的。”

张凡听她这么一说,虽然心里面还是在担心着,但是还是想笑。锦衣卫的卷宗上面记载的相当详细,自从她和映月二人去了那个茶楼之后,每一次都是坐在隔开的雅间里面,又哪里有机会听到别人说这些闲话。

不过张凡即便是想笑,还是忍住了。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要是那样可就是要说漏了嘴了。昭雪虽然天真,但是她可不傻,要是让她知道张凡已经知晓她和映月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哦?茶楼?”张凡没有继续询问其他的事情,而是说起了茶楼,“是哪家茶楼,茶水怎么样?要是好的话,跟相公说一声,下次相公也去尝尝鲜。”

“这……这恐怕不好吧。”果然,听到在张凡这样说,她立刻就为难起来了。

“怎么了?”张凡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道。

“那里……”映月有些犹豫,“对了,那里是专给女人家进出的地方,就连老板和伙计也都是女子。相公若是去,恐怕不合适吧。”

显然,倘若只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昭雪完全没有必要一副惊慌的样子。

有事,绝对是有什么事情在那间茶楼里面发生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说漏了嘴

“这……”面对张凡的问题,昭雪满脸都是一副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的模样。身子也是渐渐从张凡的怀中起来,坐到了对面的凳子上。

“怎么了?”张凡见状,知道自己所问的问题必然是问到了地方,要不然昭雪绝不会有这种反应。不过既然问到了,张凡就绝对没有收回的道理。再说了,从他进了房门之后,事情的展方向,昭雪也根本就不知道张凡本来的打算就是要问她这些问题的,所以张凡如今根本就是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模样,继续追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昭雪有些慌不择言地回答道。

“哦,那样就好。”张凡嘀咕了一声,继续问道,“话说回来,你刚才说你最近明白了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那……那是……”昭雪在张凡的追问之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啊那啊的半天,这才是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妾身这段日子……不是一直都和映月妹妹出门吗,我们……我们是在街上听到了一些事情,嗯,就是这样。”一开始说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说到最后,她却是用了坚定的语气,很是肯定。

不过昭雪会生这样的变化,张凡心中根本是一清二楚的。说话断断续续绝对是因为她刚才没有说实话的原因。至于说着说着,却是坚定起来了,张凡更是明白。因为她刚才提到了映月的名字。

既然昭雪提到了映月,她就一定会考虑,张凡倘若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的话,是不是会去找映月验证一番。

即便是如今的昭雪和映月出在“敌对”的阶段,但是她也明白一点,映月是绝对要比自己的口风严实,心思也要比之自己要聪明的多。张凡倘若不去找她便罢了,但是若去找映月求证的话,以映月的聪明,一听就能够明白。到时候,她自然也是会对张凡守口如瓶的。毕竟,那件事情并不是昭雪一个人做的,映月也有参与其中。如今她们两人可算是拴在了一起,映月也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出卖昭雪的,那样就等于将自己也出卖了。

再说了,映月虽然如今和昭雪“敌对”,可是那也只是在家中,在一些私事上面,她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的。

想明白的这些,所以这时候的昭雪才会如此鼓足勇气,语气有前半段的断断续续,到了后面就变成了坚定的模样。

而昭雪的这些小心思,张凡的心中全都是一清二楚。不过张凡自然是不打算说破,毕竟他还没有问出来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而且,即便是知道昭雪心中的想法,他也从来都没有打算过去找映月问些什么。他明白,映月的那颗七窍玲珑心,那可是相当的警惕的。恐怕就算是张凡到了她的面前再过拐弯抹角,但是只要话题一跑到这件事情上面来,映月就会有所觉了。

要是被映月知道了他在调查这件事情的话,张凡可以想到的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她们明白这件事情已然让张凡知道了,虽然还不是全部,不过既然是知道了,为了消除张凡的怀疑,她们或许会主动找到张凡,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告诉他。

当然,这种情况必须是要所生的事情当真是正正当当,让她们觉得就算是张凡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反对她们,甚至还有可能帮助她们的事情。不过这种可能性是相当低的,毕竟倘若是事情正正当当的话,那她们之前也就根本不需要去做那样的小动作了,毕竟那可不是在做正正当当当的事情之时所应该做的。

而第二种可能就更加显而易见了。那就是当她们知道张凡在调查这件事情之后,会更加地保守秘密,尽量不希望张凡知道。

这么一来就更加不好了。或许这件事情有些见不得光,但是也未必需要她们做的如此地步。而若是她们再想要保守秘密,将来又是十八般手段用出来,很有可能将一件本来并没有那么糟糕的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而张凡并不打算看到那种场面。但是同时,他也要照顾到昭雪的心思,不想要用太过**的直接逼问。最好,最好就是能够套昭雪的话,让她说漏了嘴。那样的话,就一切都好说了。

而且那样一来,就算是事情很不好,张凡也可以用两人是被人欺骗这么个理由来偏袒一番。而实际上,这就是做给赵氏来看的。毕竟到时候,赵氏必然是会知道这件事情。

母亲的脾气张凡是清楚的,但是在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的情况下,张凡也无法得知自己的母亲究竟会怎么样。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寡妇”两个字,虽然很难听,但是赵氏实际上也是寡妇。或许,这会让赵氏很想不通也说不定。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张凡如今的心情已经是没有白天里那么的糟糕了。有其是他在衙门当中明白,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与一个寡妇有关系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大舒了一口气。

毕竟,能够牵扯到一个寡妇的事情,到底又能有多坏呢?再说了,就拿现在的状况来看,最多也不过就是被骗走了一点点钱财而已,根本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张凡可不管那个寡妇为什么要钱,是为了男人还是为了家人,只要和映月与昭雪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那就行。

当然,这种想法也是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或许,也会变成坏事。虽然他已经是让梁派人去仔细调查那个茶楼的寡妇老板了,可是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或许,或许她身后还有什么人的存在,她接近映月和昭雪是带着其他的目的的。

倘若是那样的话,映月和昭雪就相当危险了。

那种情况可以分为两种。一来,事情是冲着张凡来的,毕竟张凡如今的事情也不用再重复去说了,即便是他不招惹别人,这也并不代表着别人会不打他的主意。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事情是冲着映月去的。而昭雪,只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她一直和映月在一起,被牵连进去的无辜人而已。

张凡是相当地担心事情会演变成那种模样。如果是针对映月的话,且不说张凡是不会冷眼旁观的,如今更是将根本就是无辜的昭雪也牵连了进去,那他是更加不可能不过问的。

倘若事情是因为自己,他也是同样。要是因为自己而牵连到自己所爱着的两个女人,他自然是心中不安。要是那样的话,他就要马上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件事情,并且在事情还没有变坏之前,就马上解决掉,绝对不能够让映月和昭雪因此而受到什么伤害。

要是他迟了一步,映月和昭雪已经因为自己而受到了伤害的话。即便是张凡能够将在背后的人找出来,把他给杀了。但是他也是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的,毕竟事情是因为自己而起的。

在这么多可能性的困扰下,如今的张凡是相当地担心。可是,他现在在昭雪的面前还是不能够显露出来任何一点点的不耐烦,他不希望让自己所计划好的事情有任何的变数。

“只是……”张凡开口说道,“你和映月两人,每天出门不就是去佛寺道观,要么就是去逛街吗,怎么会听到这些传闻?想来没有人会在佛寺道观当中说这些事情吧。”

“当然不是在寺院里面,而是在……在……”昭雪当然是马上回答,要是她说是,那才是有问题了呢,谁会在寺庙当中说寡妇的事情,“妾身和映月妹妹每次出门,也是要累的嘛。累了,咱们就去茶楼歇歇脚,是在茶楼里听到的。”

张凡听她这么一说,虽然心里面还是在担心着,但是还是想笑。锦衣卫的卷宗上面记载的相当详细,自从她和映月二人去了那个茶楼之后,每一次都是坐在隔开的雅间里面,又哪里有机会听到别人说这些闲话。

不过张凡即便是想笑,还是忍住了。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要是那样可就是要说漏了嘴了。昭雪虽然天真,但是她可不傻,要是让她知道张凡已经知晓她和映月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哦?茶楼?”张凡没有继续询问其他的事情,而是说起了茶楼,“是哪家茶楼,茶水怎么样?要是好的话,跟相公说一声,下次相公也去尝尝鲜。”

“这……这恐怕不好吧。”果然,听到在张凡这样说,她立刻就为难起来了。

“怎么了?”张凡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道。

“那里……”映月有些犹豫,“对了,那里是专给女人家进出的地方,就连老板和伙计也都是女子。相公若是去,恐怕不合适吧。”

显然,倘若只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昭雪完全没有必要一副惊慌的样子。

有事,绝对是有什么事情在那间茶楼里面生了。

第六百章 心理变化

“你就是在那里听到这些……这些闲言碎语?”张凡还是一副听起来就像是无意中问起来的口吻,对昭雪问道.

“是啊。”昭雪自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相公也知道吗,如今这天气这么热,虽然说家中比之外面要好上不少,但是这么着整天呆在家中也是闷得很,很多人家的女眷也是喜欢出们散散心。那里平日里又很多人去歇脚,所以嘛,相公也是知道的,这么多的女人凑在一起,就算是不认识,也会相互之间聊上几句话的。这话说着说着,可不就是传开了嘛!倒不是我和映月妹妹故意去听,只是身在其中,就算是不想听,恐怕也是不行了。”说到这里,昭雪还是笑了笑,面上更是露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仿佛这件事情并不是她自己想,而是实在是无奈,不听也不行一般。

对此,张凡并没有显得什么疑惑,反而是露出了一副好笑的模样,对昭雪说道:“恐怕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去凑热闹吧!”

对于张凡的话,昭雪没有出言否认,只是面上笑了笑。显然,她是承认了张凡的话。

“对了。”张凡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继续发挥什么,反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在那里有没有交到朋友?”

“朋友?”对于张凡的问话,很显然,昭雪显得有些疑惑。

“是啊,朋友。”张凡说道,“虽然说家中有家人,而且就算是你和映月这么着。实际上,我倒是觉得,你和映月的感情不错呢。”

“相公在说什么呢!”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昭雪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张凡实在跟她开玩笑呢,“哪里……哪里不错了!”只不过她的话说到最后,却是有些断断续续的。不过倒不是说他心中也觉得张凡所说的在理,而是张凡的话实在是让她的反应太大了一些,让她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罢了。

“当然了,这个可不是我会乱说的哦,恐怕不只是我,就连娘和茹雪都看出来了吧。”张凡虽然口中说着这么一番昭雪并不喜欢听到的话,但是他的语气和表情还是一团和气的模样。

“哪里……哪里看出来的!”而这一次,经过张凡这么一说,就连昭雪自己也是有些不敢再次肯定自己的立场了。

“你想想啊。”张凡说道,“虽然说自从那年我将映月领回了家门之后,你就看她不顺眼。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可不知道你的心思,还以为你是在替自己的姐姐打抱不平呢。”

当张凡说到“你的心思”这四个字的时候,昭雪的脸是通红一片。不过这一次,她是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显然,虽然张凡所说的事情让她觉得很是害羞,但是她还是承认了下来。

就连张凡见到她这副模样,也是心中高兴。毕竟不论是否羞人,但是她始终是敢于承认自己的心事,这在张凡看来,自然是好的了。

“不过呢。”张凡继续说道,“当时,映月虽然年纪比你还要小上一些,但是她可是要比你成熟许多了。所以对你的诸番挑衅也全都是置之不理。”

张凡的这番话,昭雪并不是喜欢听。老实说,要是她在没有正式进张家大门之前,要是张凡说出了这么一番明显就是偏袒映月的话,她是绝对会大发脾气的。不过如今,她却是没有。一来,她心中明白,张凡所说的这番话是事实,而且她也毕竟已经嫁给了张凡了,虽然张凡待她们也是平等的,但是她毕竟是做小,再加上心中对于张凡的感觉,总是会让她没有办法反驳张凡的话。

二来,虽然以前也是知道一些,但是对于昭雪来说,她总是觉得没什么。但是自从她知道了映月以前的事情之后,那种无所谓的感觉就消失了。映月所受过的苦绝对是她这么一个出生在官宦人家,日子过得一帆风顺的女人所无法想象的。昭雪也曾经想象过,倘若事情是出在自己身上又会是怎么样一副场景。

不过,她根本就不敢想象,只是想了个开头,那可怕的气氛就围绕着她,让她没有勇气再往下面去想了。要是自己当真受过和映月相同的经历,昭雪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而映月不同,她挺了过来。虽然那番经历始终是存在在她的脑海中,但是如今的映月却是能够表现出来一副丝毫没有关系的模样。其中的而坚强,那绝对是昭雪所无法想象的。

只不过,曾经和映月一同做过一些“疯狂”的事情的昭雪却是知道,在张凡的面前,哪怕是有她在一旁,映月心里的那种黑暗却是会表现无疑的。

而如今,虽然是知道了映月的经历,但是昭雪和映月之间却是没有和好,反而还是处在这种“敌对”的状态。这倒不是说昭雪心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反倒是,昭雪以着她自己所特有的方式来和映月相处,想要让她不再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想要让她每天在这种平常女人家的小别扭当中觉得快乐。

所以说,张凡刚才的那番话,说她和映月的感情不错。虽然昭雪是马上极力否认,但是语气之间却是并不坚定。这就是因为,她自己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而张凡见状,心中已经是明白昭雪已经是承认了。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只要对方有了承认的表现也就够了,并不需要非要逼着她说出来才行。

“只是呢……”张凡继续开口说道,“这些只是在家中。就算是每天这么着,也总是要觉得沉闷的。你和你姐姐不同。茹雪因为我的原因,有时候也是要和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有所往来的。但是茹雪她本就喜静,对于这种事情也本就不怎么上心,所做的全都是为了我。

“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过你的这种闲不住比之茹雪可是要太过了,要你去应付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宦人家的女子,恐怕她们就首先受不了了。我倒不是怕你给我弄出来什么事情,我是怕她们会在背后说你的坏话,那样的话,我可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所以说,我是很想要让你出门去的,最好是能交些朋友。我也知道,岳父他当年从扬州迁到北方,也算是举目无亲。又要带着你们俩姐妹,而且你们又都是女子,又不好随意出门玩耍。而如今在这京城当中,你想来也是没有多少朋友。所以我就想要让你多出门,除了能散散心,也好结识几位闺蜜,将来也有个能说的上话的人。只不过,这种话,我说出来总觉得有些不合适。而现在,你和映月经常出门,我再说这些就无所谓了。”

“相公!”对于张凡的话,昭雪是相当感动的。她从来就知道,张凡是个好人,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张凡会想到这么多。尤其是张凡还能够想的这么细致,实在是让昭雪大为感动。

“当然。”张凡继续说道,“这出门在外,你又是女子,我自然是要担心的。不过还在如今也是有映月陪着你一起。所以我这也是放心了不少。不过就算是有映月在,你们两个毕竟还是女子,出门在外也最多就是有几个丫鬟陪着。虽然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过几个女人出门在外,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张凡的这番话说的相当认真,一来,这样才容易套出昭雪的话;二来,这也当真就是张凡的真情流露,他对于昭雪的关心可是丝毫没有弄虚作假的。

对于张凡的关心,昭雪当真是感动无比。以前,在她看来,张凡当真是不错。不过那也是她对于一个男人的看法来说,关心自己的女人,也从来不会乱发脾气。长相也好的很,身世地位也是一片光明。但是,说到底,那个时候,即便是昭雪就已经对张凡芳心暗属,可是又未尝不是因为姐姐茹雪的原因呢。毕竟茹雪可算是她除了自己的父亲陈文川之外最为敬佩的人了。就连自己的姐姐都能够看得上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差。

然而直到她嫁给了张凡之后,才发现,张凡的好处并不仅仅只是那些。他对人的关心和理解,以及想要让人开心的那份心思,当真是难能可贵的很。昭雪虽然天真,但是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这段时间的外出,也是让她知道了很多。

以前,她虽然也是对张凡很是喜欢,但是她却不知道,张凡这样算不算好,她只是觉得自己很舒服吧了。她还以为,天下的男子都是如此的呢,她之所以会对张凡更有感觉,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跟张凡更加合得来,虽然这也是真的。

但是这段时间她在外面所听到的很多事情,似乎都不是这么回事。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当真是幸福的很,能够遇到张凡这么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即便不是自己独享,但是她也已经是相当庆幸了。

想到了这点,昭雪开始觉得,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对张凡说的了。

第六百零一章 放下包袱

听到张凡的这一番话,再加上她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昭雪心中当真也是有了新的认识.张凡深爱着她,这一点从一开始她就是明白的。但是如今,在深爱之外,昭雪似乎又发现了别的东西。张凡对她的爱和关心并非是那么简单的。

“相公,你放心吧。”找微笑着说道,“妾身最近很好,在外也是结交了一些好友。”

“哦?”听到昭雪说到这件事情,张凡露出一副有兴趣的模样,微笑着问道,“是什么人?也是在那间茶楼当中吗?”他的确是对此很有兴趣,不过兴趣的方向可是不一样的。这番话看似只不过是随意问问而已,实际上,张凡却是带着目的的。

“嗯。”而这一次,昭雪却没有想到什么别的地方去,而是柔顺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张凡的猜测,“只是……”

“只是什么?”张凡问道。

“哎呀,相公!”显然,昭雪对于张凡的这个问题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娇嗔着说道,“妾身是女子,所交的朋友也自然是女子了。虽然是相公,可是相公毕竟不认识她。妾身这么说起来,恐怕是不好吧。”

显然,昭雪所说的这个道理也对。只不过她不对张凡说,到底是因为对方的性别原因,还是说有什么别的缘由,那可就不知道了。

不过既然话题已经是转到这上面来了,张凡自然是不打算放下去。他露出一副认真的面孔,看着昭雪,用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说道,“雪儿,相公很高兴你能这样,不要整天都闷在家里,在外面也能交到朋友。只是那人相公又不熟悉,再加上对方是女子,你又不方便把她的事情告诉我。相公并不是要逼着你说什么,只是这么着的话,相公又怎么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个好人,接近你们是不是还有变得缘故。毕竟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面对张凡的这番话,即便是昭雪心中有些不想赞同,但是她也必须要承认张凡说的是对的。毕竟,张凡的出发点本就是好的,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对此,昭雪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只是,昭雪不反驳却也并不代表着她就会如此好不做掩饰地告诉张凡。

而张凡如今,也是显得十分地有耐心,他并不急着催促昭雪告诉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是这么等着。

过了好半晌,昭雪这才是一副面色艰难的模样,缓缓开口说道:“妾身还是不能对相公说。不过妾身可以保证,她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哦?”听昭雪这么一说,张凡面上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样,问道,“咱家昭雪什么时候变得会看人起来了?你不会只是看人家的长相,长的一副面和心善的模样,就认为她是好人了吧。”

“才不是呢!相公又取笑我。”对于张凡这番略带调笑的话语,昭雪自然是大为不依,不由得娇嗔着说道,“相公以前就对妾身说过,不要以貌取人。虽然说姐姐她长的也的确是面和心善,让人看着就不像是坏人,不过妾身可不是因为这些才亲近她的。”

“姐姐?这么说她比你的年纪要大了?”张凡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问道。

“那是自然。而且姐姐她还……”昭雪正想要说话,却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赶忙打住,闭上了嘴巴,就差没有伸出双手捂住双唇了。

见到昭雪这番模样,张凡的心中是略觉可惜。很显然,昭雪必然是因为马上就要说出来什么不得了得事情,所以才会如此。不过可惜的同时,张凡也是有点想要发笑的意思,毕竟昭雪的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

虽然是死死地憋住,没有让自己发笑,但是张凡的面上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这让看到了的昭雪又是一阵娇嗔,大声责怪张凡在取笑自己。

等到昭雪平静下来之后,她又开口说道:“实际上呢,妾身与姐姐相识,还是映月妹妹代为引荐的呢。”

“哦?这话怎么说?”张凡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很是怪异,赶紧问道。在张凡心中就始终是有个疑问,还有一些担心。

疑问就是,这段时间,映月一直是和昭雪在一起的。显然,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映月和昭雪两人如今看起来是在“敌对”当中,而实际上,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今可以说是出奇的好,只不过她们两个人自己并不太清楚而已。

就这方面来说,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们也都是不会故意去害对方的。昭雪没有那份心思,也没有那个胆量。而映月也是一样,她或许有那个胆量做这种事情,但是不论怎么说,张凡都不会相信映月能干出那种事情来。

再加上映月是比较精明的。所以张凡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情,倘若这件事情算不得好事的话,映月又怎么会跟着一起参合进去呢?要是那样的话,映月不但不会参合进去,反而还会劝告昭雪不要去淌这趟浑水才对。当然,也有可能倔强的昭雪认了死理,不听映月的劝告。那样的话,映月也绝对不会坐视不顾的,她要么就自己想办法解决,要么就是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张凡才是。

而如今,看情况是,映月和昭雪两人全都牵连其中才是。这就让张凡想不通了。

而倘若是映月首先遇到了这件事情,之后才是将昭雪带进去的话。显然,那种“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好事”的言论就不存在了。映月倘若是遇到了麻烦的话,她在经过了上一次江南所遇到的事情之后,张凡是有信心她是绝对不会再瞒着自己的了。但是映月她绝对不会明明知道这件不是什么好事,还要拉着昭雪一同去的。

而如今,映月不但没有说,还将昭雪也带了进去。显然,如今张凡心里面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什么坏事,要不然映月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是啊。”面对张凡的疑惑,昭雪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相公也知道嘛,妾身……不是太会说话啊。特别是在外面,要是遇到了不认识的人,除非是被人首先找妾身说话,要不然妾身是怎么也开不了口的。姐姐也是,要不是映月妹妹代为引荐,妾身又怎么会认识她呢。”

听到昭雪如此肯定的这么一番话,而且看起来也是完全就不像是在说谎的面容。张凡的心情是更加地好了。如今,烦恼了他今天一整天的这么个问题,虽然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昭雪口中所说的那个姐姐究竟是什么人,身上有什么故事是值得昭雪如此地和她亲近的。

但是如今,昭雪所告诉他的这些话,已经是可以让他确认一点,那就是这件事情或许是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完全告诉别人的,但是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事。有可能,时间好事也说不定,只不过,这也是一件不能对别人说的好事罢了。

明白了这些,张凡的心就放下了。是啊,知道映月和昭雪两个人并没有身陷什么麻烦当中,就算是被人骗去了一些钱财,却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映月和昭雪能够快乐而且平安,那他就放心了。

至于安全嘛,已经有自己的手下在暗中保护着她们了。倘若在有锦衣卫的保护之下,她们还是会出什么意外的话,张凡确实会异常难过,但是却也是没什么好后悔的了。毕竟,自己这么已经可以算是尽了力了。

当然,那只是非常坏的情况而已。不论怎么说,张凡都不希望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的。

现在,一切全都完好,张凡对此也就放心了。

而如今,去除了心中的那份担心之情,张凡的心思一下子也就放松了下来。说实在的,被这种不知道情况的事情如此沉重地压着一天。而现在,就这么卸下了这种担心,张凡心里面还当真有些无法接受,似乎想要找个什么方法发泄一番。

不过如今,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毕竟现在美人就在眼前。而且刚刚,两人之间的误会尽去,张凡这个时候,心中的欲念也是瞬间升腾了起来。

随着昭雪再一次“啊”的一声轻叫,张凡又将她楼入了怀中。而这一次,他可不是坐在那里不动弹了,而是将昭雪一把横抱在怀中,想床边走去。

对张凡如此抱起,虽然心中也是欢喜,但是昭雪总是有些心中扑扑乱跳。倒不是在但心什么,毕竟她对张凡是放一百个心的。只不过,心中的那份随着张凡的突然行动而带来的说不清楚的感觉,让她有些抗拒而已。

只不过还未等昭雪细想,张凡已经将她放在了床上。

“相公,等一下。”昭雪慌不择言地说道,“相公你下午才……现在就……”

“没关系!”说着话,张凡贴近了昭雪的耳朵,一番嘀咕。

“你坏!”听了张凡的话,昭雪娇嗔起来。

而张凡却是笑了笑。

外面的丫鬟似乎还能听到一些声音,虽然很是害臊,不过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似乎是昭雪在说:“相公,把灯吹了。”

“吹什么灯!”这是张凡的声音,“相公这次要好好看清楚。”

“相公!”又是昭雪的一声娇嗔。

接着,房中的灯被吹灭了。

第六百零二章 一日早上

第二天一早,张凡是早早就起床上朝去了,倒是昭雪,一直到辰时已过,这才是刚刚起来.不过家人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家中的丫鬟,尤其是昭雪的贴身丫鬟,看昭雪的神情都有些不一样了。只不过,丫鬟就是丫鬟,是下人而已,即便张凡的一家人平日里待人再好,下人也自然是要有下人的分寸,嘲笑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存在的。

就如同昭雪的贴身丫鬟看着她的眼神一般,实际上,那副笑容当中满是替昭雪高兴的意思。

而昭雪,今天倒也有些不同于往日了。倘若是以前,面对丫鬟的这种神色,她这个做主子的也势必会羞红了双颊。这一次也不例外,面对自己的贴身丫鬟的笑容,昭雪的脸上依然是禁不住露出了红色。不过这一次,昭雪也是不再像以往那样总是回避了。

丫鬟自然是不知道昭雪的心理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但是她也明白,这是好事。只不过,昭雪想着想着,就又是想到了昨天晚上的场面。这一想可不得了,心中扑扑直跳之余,面上又开始通红一片了。

而这丫鬟嘛也不傻,看到昭雪的模样自然也是明白她想到哪里去了。她可是贴身丫鬟,晚上就睡在昭雪房间边上的隔间里,昭雪房中的动静她可是都能听个一清二楚的。昭雪这么一变脸色,她也是不由得想到了昨天晚上所听见的,也不由得在心里头暗想:“老爷昨天晚上是怎么了,闹腾了这么长时间。”不过这倒也并不是因为张凡的缘故,实在是昨晚上昭雪的声音让她一直到丑时过半才渐渐停歇下去。不过这也是让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昭雪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如今虽然是主仆二人之间,但是心中都明白的情况下,那份尴尬还是不由自主地生了出来。面对这种场面,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昭雪却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红着脸庞不知道该如何。还好小丫鬟找了个理由,赶紧离开了,这才算是缓解了不少的尴尬。

其实这也当真是难为这些做丫鬟的了。张凡的妻妾当中,就要数映月的年纪最小了,嫁给张凡的时候,还未满十八岁,刚刚十七露头。而这些府中的丫鬟,特别是这些伺候人,不需要怎么去做重活的丫鬟,年纪更小,有的当年进府的时候,还只不过十四、五岁而已。

这倒不是张凡有什么坏心,只不过当时挑丫鬟的时候,实际上都是赵氏,然后就是茹雪了。她们也是可怜这些家中不怎么好,要出门赚些钱财补贴家用的女孩,所以但凡是府中并不是太过繁重的活计,才是让这些年岁并不是太大的女孩来做。

这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实际上即便是招收她们进来的茹雪也是有些不舍。但是她不这么做,别的府院可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只不过,虽然张府不算小,这几年也是扩建了不少地方,但是还没有到那种地步。茹雪也是本着能帮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去做这件事情的。

再加上,只要是府中有些繁重的活,却也不会让这些还年幼的女子去做的。而且,张府对待下人那可当真是一视同仁了,在这里死后的下人虽然做着与别的人在别的人家同样的活计,却是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侮辱或者体罚的。当然,这也并不代表这些人心中就没有那份心思,毕竟人心难测,总是会有人心中有些不怎么光彩的想法的。

张府当中也是发生过,不过根本就不需要张家的人来过问,光是这些下人们的口水就能把那些不规矩的人淹死了。毕竟,在张府上工,不仅心情不错,而且月钱也好,待人也是极为尊重的。没有人想要让那些个别的人坏了这种情况。

这些都是闲言。

昭雪起床之后,稍稍吃了些东西,就去向赵氏问安了。而赵氏对于昭雪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一点点过问的意思都没有,看着这个媳妇的面上也是露出了笑容。虽然还没有说什么,不过那种感觉很明显就是在说:“赶紧再多多努力,就如同昨晚上那样,再给我弄出来个孙子孙女”什么的。

这让昭雪又不由得是一阵尴尬。

之后,昭雪也是如同往日那般。先去自己的姐姐那里看了看,说了会话。之后又去到骆灵儿那里。

这才没过几天,昭雪总是觉得,骆灵儿看起来又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具体到底是有了什么变化,她也是有些说不出来,只是心中有一些感觉。

对于昭雪的到来,骆灵儿自然是开心的很。虽然两人的年纪相差也是不小,但是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骆灵儿是极为喜欢的。倒不是说骆灵儿对昭雪又什么偏颇,只不过昭雪的这种天真的性格,实际上才是原因。

茹雪绝对是个最适合做妻子的角色,不但为人温柔,而且心思敏锐,聪明的很,同时也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且作为正妻,茹雪也是不偏不倚,即便家中是有着自己的亲妹妹,她也从来不会因此而对昭雪有什么偏袒。就如同昨天她告诉张凡的事情一般,她那么做是为了保护昭雪。但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她也同样会那么做。

而映月,倒不是对她有什么坏印象。只不过映月倒也当真是适合作为妾室的这个位置。在家中,即便是面对如此平和的赵氏和茹雪,她也是能做到恭敬有道。但是私下中跟张凡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能够放得开,用尽一切方法去取悦他。至于说这种私密的事情,骆灵儿是怎么会知道的。只能说,在大户人家当中,这种所谓的“秘密”是完全不设防的,只要呆在这里一天,跟这里的下人,尤其是那些贴身伺候的丫鬟搞好关系,什么事情都能打听的出来。

当然了,这些丫鬟也是明白道理的。所以这种事情也只是会在张府的院墙之内传播,绝对不会流到外面去的。

倒不是骆灵儿觉得映月做的有什么不对,毕竟映月这么做完全就是一个作妾的应该做的,就算是换成了她,她也是同样。但是,骆灵儿与映月之间的关系虽然也是亲密,却并非最好。

而只有昭雪这个天真的女子,倒是让骆灵儿很是希望亲近。或许,因为骆灵儿的身世原因吧,她总是觉得昭雪的身上有着自己所向往却无法得到的东西。或许,昭雪才是拥有作为一个女子所应该有的生活吧。

所以,与其说骆灵儿是和昭雪亲近,倒不是说,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只是她也不会完完全全就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而已。或许一开始是,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她对于昭雪的感情已经不像是普通的姐妹之间那么简单了。虽然二人之间的联系只是因为张凡,但是对于如今的骆灵儿而言,她同样也会如茹雪那样对待昭雪的。

对于这些,昭雪心中并不明白。不过不明白并不代表着她感觉不到。感觉这种东西玄妙的很,或许昭雪自己都没有发觉,但是却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让她对骆灵儿更是亲近一些。

而且,如今她和映月所争论的事情,其实就是如今骆灵儿的状态,身怀有孕来着。对此,她也是问了骆灵儿很多。

而面对昭雪所提出的这些问题,骆灵儿虽然有些莞尔,但是却并没有取笑的意思,毕竟这种事情,为心爱的男子生下一男半女,又有哪个女子不想了。

从骆灵儿那里出来,昭雪又是一副满面笑容的模样。只不过接下来,她要去的是映月那里。想到这里,昭雪面上的笑容又变成了苦恼。倒不是因为她和映月之间如今的关系,而是别的事情。

“映月妹妹,姐姐来看你了!”进了映月的房门,昭雪就如此说道。实际上,昭雪几乎每天第一次见到映月的时候,都会如此。似乎在她看起来,自己对于映月的这唯一的优势,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了。

而映月对于昭雪的这种反应,实际上早就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习惯归习惯,她还是忍不住要调笑一番。

“怎么了?”映月露出一副玩味的模样,“怎么今天这么晚?是不是昨天晚上,相公……”

“停停停……住……住口……”见映月说出这番话,昭雪顾不及还有丫鬟在,就赶忙开口让映月停下来。

见到昭雪面上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映月的心情也是不由得大好。实际上她也是从自己的丫鬟那里听来的一些话语,如今才会如此嘲笑昭雪,却也没有什么恶意。

只不过,昭雪的这幅面容,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一个已经嫁进门了的女子,还能如此,对于映月来说,昭雪当真是个异类。

等到映月支开了自己的丫鬟,昭雪这才是叹了一口气,对映月说道:“相公昨天晚上问起我茶楼的事情了。”

“什么!”听到昭雪的话,映月也是不由得开口问道。

第六百零三章 看似露馅

“你说什么?!”听到昭雪这么一番话的映月,一脸的惊讶和疑惑模样,忙向昭雪问道,“怎么说的到底?”

“其实也没什么.”昭雪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将这件事情告诉映月之后,她会有这么反应。所以她也是赶忙回答,“就昨天晚上,相公和我说着话,说着说着,就聊到这上面去了。不过你不要误会,没有人故意提起来这件事情过,就是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说到这件事情上的。”

即便是如今,昭雪这早上刚刚起床之后,就来到映月这里跟她说了这件事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昭雪对此有什么怀疑,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张凡会怀疑到这件事情上去。如今她来找映月,虽然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但是她也只不过是想要让映月知道如今张凡对此事也是有所耳闻了,以后行事的时候就需要小心一些。

这恐怕也是张凡所没有想到过的情况,毕竟昨天晚上的情形,不论是张凡还是昭雪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也都算是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而在张凡看来,昭雪只要是放下了心事,那就绝对不会再去多想什么。就算是多想,也绝对是她自己一个人想想而已,不会当什么事,而且也绝不会对别人去说些什么的。

只不过,这一次,张凡是失算了。他没有考虑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昭雪对于这件事情的关心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张凡自己考虑不周全。毕竟虽然他已经确认了这件事情并非是什么坏事,但是没看到这段时间,映月好昭雪两个对于这件并不坏的事情,却是做的如此隐秘,生怕是露出了一点点马脚而让人发现了。

如此这般情况下,即便是昭雪也是不会如此放松的。这不,昨天晚上才说过的事情,昭雪是一点点都没有忘记,这就到了映月这里。

而正像是前面所说的那样,虽然这件事情,昭雪是十分上心的,但是却并不意味着她会如此地警觉。她来映月这里跟她说这件事情呢,并不是为了张凡,而是要告诉映月,张凡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两个人的行动要小心一点才是。

而映月可没有昭雪那么单纯。昭雪一听到张凡知道这件事情了,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可不是两人就会这么无意之间聊天聊起这件事情。毕竟昭雪对此不会主动去说,那么能够聊起话题来的,也就只有张凡了。那么既然是张凡提起来的,那就有一半以上的可能,张凡已经是知道这件事情了。

这也并不是映月不相信昭雪的话,而是她明白,张凡倘若知道了什么,想要套话的话,在她们两个人当中,昭雪是最好糊弄的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这副表情?”看到映月一副眉头深锁的模样,昭雪不由得问道。她到现在也没有想到,昨天晚上她和张凡聊到那个话题上面并不是偶然的情况。

对于昭雪的这种天真,映月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你将昨天晚上,你和相公两人所说的话都告诉我。”映月说道,“能想起来多少就说多少,只要不是记不起来的,就不要有什么遗漏。”

“哦……”昭雪虽然是在疑惑为何映月要知道这些,不过她也没有问太多的,毕竟在关系到这件事情上面的事情,昭雪可以说是完全听映月的。虽然说,昨天晚上她和张凡所说的那些话,除了夫妻之间的私密话语之外,她也都是打算告诉映月了。只不过,即便是那些话,实际上映月也并不怎么想对外人说起来。但是如今,她看到映月的模样,也明白其中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映月才会如此紧张的。

昭雪回忆起昨天晚上她和张凡所说过的话语,全数告诉了映月。而映月也是,一字一句地认真听着,一点也没有遗漏。

昭雪说的不快不慢,不过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全数告诉了映月。

而听了昭雪所说的这些话之后,映月开始思索起来了。

不得不说,昨天晚上,张凡套昭雪说话的那些话语,用的是相当有技巧的。即便是一直在担心着,想要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映月,这一时半会之间却也是根本毫无头绪。从昭雪所告诉她的这些话语当中,映月还就当真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毕竟,昨天晚上,张凡和昭雪所说的那番话,看起来就如同是一个极为关心自己女人的丈夫所说的平常的话语一般。即便映月只是听着昭雪这么不带太多感情地转述告诉她这些,但是她也是能够从中听得出来,张凡对于昭雪的那份浓浓的关心之情。不过映月倒不是嫉妒,她相信张凡对待自己也是同样的。再说了,现在的映月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嫉妒不嫉妒的事情,她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找出张凡的破绽当中。

而昭雪看着映月这幅深思的模样,也是明白她在考虑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映月,思索了半天,除了让自己的怀疑更加深重之外,却是没有找到一点能够证明张凡已经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而昨天晚上是去套昭雪的话的迹象。

不过,映月并不是昭雪。她不会因为眼前的事情看不出来问题就不再去过问了。而且,她也是联想到昨天中午开始,张凡吃饭的时候所露出的那副心中纷扰的模样。

总之,证据归证据,怀疑归怀疑。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张凡知道了什么,但是昭雪的心中已经是深深地怀疑了起来了。

“我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见映月是半天都不说话,昭雪终于是忍不住了,问出了声来。

“现在我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映月皱着眉头说道,“不过如今,就如同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虽然不知道相公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说怀疑了什么。但是昨天晚上,你已经告诉了他这件事情,这就意味着相公已经是知道了。那么我们以后行事可是要小心一些了。”

“这样啊……”昭雪听她这么一说,也是皱起了眉头,接着,又露出了一副苦恼的模样,看着映月问道,“要是……要是相公当真是因为我说了什么而警觉起来了,你……你不会……不会怪我吧?”

虽然心中一直对于昭雪都很不错,但是映月对她露出笑容还是第一次:“我为什么要责怪你?倘若你不说,我才是要担心呢。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让相公对你是有了什么想法的话,那可就千不该、万不该了。如今事情已经是发生了,咱们就算是相互责怪什么,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过,我还是不知道,相公就算是从我的话里面知道了什么,又能怎么样?”昭雪又是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我即便是提到了一些,但是也少得很,相公总不可能就凭我说的那几句话就想出来什么问题吧?”

“相公是聪明。”映月对于昭雪的提问,笑着回答道,“但是相公可不是诸葛再世,没根据的东西,他又怎么能猜得出来是什么呢?”

“可是……”映月有些不明白了,“倘若是这样的话,你还需要担心什么呢?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些,只不过是要提醒你一句,以后咱们的行事要小心一些。但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明显就是在担心相公会发现什么。”

“不错,光是凭着你告诉相公的那些话,相公他是绝对猜不出来的。”映月说道,“不过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相公是做什么的?”映月反问一句。

昭雪没有回答,只是稍稍一想,面上就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不错了。”见到昭雪的模样,昭雪就明白她已经是想到了,“相公执掌锦衣卫,且不说相公手中的权势了,但是那锦衣卫有什么用处。想来就算是你没有见识过,也应该听闻过一些是吧。”

对于映月的话,昭雪是频频点头。锦衣卫的大名,整个大明即便是老弱妇孺也是知晓的。而昭雪也是必百姓知道的更多。倒不是因为她嫁给了张凡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而是以前,在家中的时候。有的时候陈文川来客,她和茹雪不方便出去见客,就在后院。只不过昭雪可不像茹雪,她是静不下来的,经常去偷听。正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是知道了锦衣卫的大名。

如今,映月说出来这件事情,昭雪这才想到。倘若张凡要是担心的话,要是派出锦衣卫暗中跟踪保护她们的话,那这一切不就是全都要露馅了吗!想到这里,昭雪的心里别提有多担心了。

不过她们两人都没有想到,张凡是早就派人跟着她们了。而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她们秘密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张凡派去的人全都是男的。而男的,有些地方是进不去的。

但是现在,当张凡已经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这一切可都是不一定了。

第六百零四章 不是坏事

一大早就披星戴月地赶出门上朝的张凡,自然是不会知道家中几个时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自然是不知道昭雪会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映月,让两个人警觉起来了.

不过对此,张凡也并不是太过担心。虽然说他的确是没有想到过,昭雪在这件事情上面会如此地警觉,他昨天晚上只不过那么一提,而且话语之间,拐弯抹角,根本就丝毫不留蛛丝马迹。而即便是如此,昭雪还是心中有所警惕,去将事情告诉映月了。

不过张凡此时的心情很好。倒也不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实际上,就算是张凡知道昭雪今天会去跟映月说起,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昭雪就算是再过警觉,不亲身经历两人谈话的映月光是听昭雪转述昨天晚上的话语,也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而且张凡倘若是知道了昭雪到底会跟映月说些什么,那他就更加是没有担心的必要了。实际上昭雪对映月所说的那番话当中,的确,担心的意味相当地浓厚。但是,两人说到最后,只是决定要加强防范而已,也根本就没有说出来什么更好的建议。

倘若张凡要是知道了,自然会轻松的。毕竟他的人在两人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调查了,或许只不过就这么短短的半天时间,但是如果锦衣卫当真是想要去调查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家世普通的,而又并没有太多活动的寡妇的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而且,张凡之所以会感觉的轻松的原因,实际上绝大部分还是来自于昨天晚上昭雪所对他说的那些话。

毕竟,张凡是十分信任昭雪的,相信她所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比起信任,张凡对于昭雪最多的还是了解。他相信,以昭雪对自己的感情,十成当中有八成是会告诉自己实话的,而剩下的那两成也并非全都是谎言,那也是要看情况的。再说了,凭着张凡对于昭雪的了解,他有那个自信看得出来,昭雪是不是在对他说谎。

而昨天晚上,也是他对此最为警惕的时候。在昭雪说话的过程当中,他是小心仔细地观察,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结果,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昭雪的表现是“完美”的。

而“完美”却并不意味着昭雪说谎的完美,而是说她所说的那些话就是实话,完全是没有作伪的。这种“完美”才是张凡所需要的。

对此,不论是就昭雪来说,还是就这件事情来说,张凡都是相信的,相信它并非什么坏事。虽然说到现在,已经快一整天过去了,张凡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究竟是如何,但是他如今已经是可以确认,这不是什么坏事了。

虽然他得知的渠道也仅仅是从昭雪一人那里所说出来的一番话而已,但是张凡相信。而且,昭雪也绝对不是那种心中有事,或者明明做了什么坏事,还能够坦然说谎的人。

特别是在那些银两的事情上面。茹雪将事情告诉了他,他知道昭雪拿了茹雪的那些银子并没有说过。而昭雪对于这种偷盗行为却是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愧疚感,只不过是在茹雪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件事情之后,才是有了一丝愧疚。

张凡明白,昭雪绝对不是这种人。而这件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昭雪拿着那些银子去做了什么好事。虽然张凡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好事,但是只要不是坏事,或者是那些会引来麻烦上身的事情就行了。唯一不能说的原因,可能就是她们两个人怕自己知道了不同意,或者是在担心别的什么事情。

只不过,张凡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究竟是会如何。倘若昭雪和映月又要碰到用钱的地方,却还是不肯跟自己说的话,那她们俩会怎么办?再去不告而拿?要是那样的话,即便是天大的好事,张凡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好的了。

所以,如今张凡让梁超派人去调查的行动虽然是毅然没有变化,但是他的初衷已经是改变了。他现在还是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不是如同昨天那样,一心想要阻止了。倘若他也觉得这件事情是好事的话,或许他也会帮上忙也说不定。那样的话,映月和昭雪两人也就不用整天如此了。这样子虽然没什么,但是张凡也并不觉得是好事。

一大早上刚出门,梁超就已经是带着护卫,备好了马在张凡家门前等候着。

张凡对他点了点头,上马向前行去。一直到众人走过了这条街,张凡倒是没有急着开口询问,反倒是梁超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不过梁超正想要开口,却是看到了张凡的面上,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张凡虽然算不上是妻妾成群,不过家中也是有着几位美人相伴,甚至其中还有那么一对孪生姐妹。对此,不论是朝中的同僚,还是他锦衣卫当中的下属,也是相当羡慕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往小了说,如今这个时代,男人,只要是有些权势的男人,除非他是怕老婆怕到了极点,就如同现在威风八面的戚继光戚大将军那般的人物之外,别说是张凡如此的身势,就算是那小小七品知县,还不是一样家中妻妾成群的,这没什么好嫉妒的。

而往大了说,以张凡如今的身份地位,拥有这些东西也是丝毫没有任何困难的。甚至于,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应该的,没什么好非议的。而且,稍稍知道一些张凡家中事务的,也就是和赵氏或者茹雪有些联系的那些女眷们即便不用去探听什么,从她们那里也能知道,张凡对待家人那是极好。虽然说张凡还并不能做到当真就是不偏不倚,但是他能这样,已经是让那些嫁了人的夫人和妾室都羡慕不已了。更不用提那些尚未出阁的女子。虽然说张凡已经娶了正妻,那些未嫁之女对于他的盼头也是小了不少,但是这并不妨碍那些女子畅想一番。

张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存在。不过就算是他知道,恐怕他也未必会因此而感到什么高兴吧。

言尽于此。

梁超发现张凡那一脸笑容的模样,首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凡昨晚当真是“春风得意”了。虽然说张凡作为他的上官,他想这些心思是对张凡不敬。但是梁超毕竟也是个男人,这种事情不去想才奇怪呢。再说了,只要他不说出来,又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立刻,梁超就将这种想法抛去了。毕竟昨天晚上,张凡在回家之前,甚至是骑马行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面上那担心的模样就没有消退过。而今天,却是就这么换上了一副笑脸。梁超相信,他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大人。”想着这些,梁超开口对张凡说道,“大人吩咐卑职去查的事情,卑职已经是查到了些东西。”

“哦?”听到梁超的话,张凡自然是深感兴趣,问道,“查到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梁超见状,想周围看了看。一旁的这些护卫是相当地尽职的,看到梁超的眼神,知道他要和张凡说什么不方便让人听到的事情。所以他们立刻打马离开了一些距离,却始终是在能够立刻保护张凡,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的安全范围。实际上,这个距离上,除非是梁超和张凡两人靠在一起耳语,要不然就算是没有经过什么严格训练的普通人都能够听得到梁超和张凡说什么,更不要提这些经过了训练,而且这些几乎以前全都干过侦查监视工作的锦衣卫了。

而梁超,甚至是张凡也都是明白这一点的,只不过却没人觉得这样子有什么不妥。毕竟,上下之分在这时是相当清楚的。有些事情,不该看的不看,看了也当成没看到;有些事情,不该听的不停,听了一假装没听到。

张凡也明白这些。虽然说让别人,特别这些还是自己的属下,听到什么有关自己的家事实在是有些不好。但是他同样也明白,他们就算是听到了什么,也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有这么个前提,张凡才会放心。

不过梁超和王猛两人,倒就是另外一幅情况了。对于王猛,张凡绝对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相信他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似乎这世界上也当真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王猛那个有着倔脾气的人改变想法。

至于梁超,张凡对他放心的源头来自。梁超这个人虽然平日里有些随性,但是对于很多事情,特别是那些牵扯到重大或者隐秘的事情,他也是会守口如瓶的。

现在,梁超这么一说,张凡明白。虽然昨天晚上昭雪的话已经是让他轻松了不少,但是如今就到了要验证的时候。不过,张凡并不打算现在就把事情搞清楚。

“你就跟我说。”张凡对梁超说道,也没有放低声音,“这件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细节先不要跟我说。”

听到张凡的要求,梁超有些纳闷,但还是回答道:“虽然卑职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但是绝对不是坏事。”

听到梁超的这番话,张凡就彻底放心了下来,面上也是更加轻松了。

第六百零五章 两者之间

梁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都已经告诉张凡,事情他的手下已经是查明白了,而且他也已经是明白地告诉张凡了,而张凡却是不让他说.

而后面,张凡问他事情到底是好是坏,梁超也是回答了。实际上,梁超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他自己也实在是说不准。那件事情倘若是从普通人的角度出发,自然算是好事,而且还是天大的好事。甚至就连梁超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都想要自己参与进去了。

但是并非所有的人对于每一件事情的看法都相同的。有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好事。但是换了一个人,站在一个不同的角度上去看的话,那就未必是好事了。

不过既然张凡没有问他细节,那么梁超就照直直说了。虽然说他觉得张凡的人很不错,就算是对于这种事情也必然是会觉得高兴的。不过他始终没有说。还好,张凡所问他的问题,弹性很大,让梁超很好回答。既然只是问他是好事还是坏事,梁超也就换了个方法回答,说虽然看不出来好不好,但是绝对不是坏事。这么一来,也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这并不是梁超有所疑惑的原因,他是在奇怪,明明自己说出来所有的事情,也就是几句话的时间,可是张凡偏偏让他现在不说。这一点,梁超有点想不明白。

不过对于张凡来说,他是有着足够的理由的,这么做也并非是他一时兴起,或者是对于这件事情已经是失去了兴趣了。想法,虽然昨天晚上和昭雪之间的对话,已经是让张凡明白,事情并不严重,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他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如今他不让梁超现在就说出来,并不是什么不敢接受之类的。而且梁超刚才也说了,绝对不是坏事,而张凡仍然是没有让他说。

张凡这么做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去上朝了。若是平日里倒也无所谓,但是今天有所不同。

昨天,他和张居正两人商量了一下午,觉得这《考成法》已经算是大体完成了,虽然说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但是就现在来看,两人还看不出来有什么太过明显的破绽。两人也都是决定了,特别是张居正的那番话语,让张凡明白,有些事情追求完美是没有错,但是太过了可就不好了。

就如同这件事情一样,明明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如今也是做不了太多的改进了,而且这件事情又不能够交给其他人去处理。而对于他们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东西就应该让时间和那些想方设法想要钻空子的人来“帮助”他们解决了。

于是,两人就统一了意见,认为是时候将这《考成法》摆在世人面前了。

但是,在做这道工序之间,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虽然凭着张居正和冯宝如今在朝廷当中的身份和权势,《考成法》的颁布执行那是必然的。至于到底会有多少人反对,多少人赞同,能不能够顺利,那都是颁布以后才应该担心的事情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即便如今看起来已经是这么一种万事俱备的模样了,但是张居正并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甚至于,就算是他昨天对张凡所说的那些话,让他不要想的太远了,而是要做好眼前的事情,这句话的时候,张居正的心中也不是一点都不打鼓的。

《考成法》乃是张居正所要施展自己抱负的第一部,可以说张居正对待它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希望它能够顺利地迈出自己的第一步。

对此,张居正可谓是煞费苦心啊。张凡对此恐怕是除了张居正自己之外,最是深有体会的了。想想看,为了这件事情能够顺利,张居正可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甚至于,他已经是丢掉了自己的尊严,去向葛守礼承认错误,赔礼道歉。而他这么做所为的,就仅仅是想要让葛守礼在朝中,对其他的官吏说些《考成法》的好话而已。

要知道,张居正这么做可已经算是完全丢弃了自己的尊严。并不是说他和葛守礼之间所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究竟是谁对谁错,就算是真说,也是张居正有错,愧对于葛守礼。

但是,张居正的身份摆在那里。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即便是自己做错了,但是因为自己所处的位置不同,道歉这种东西就不是能够轻易做得出来的了。倘若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那张居正绝对是要大丢面子的。

而即便是这样,即便是他只是单独去给葛守礼道歉。就算是没有人知道,那么张居正自己的自尊也是说不过去的。毕竟到了他如今这个地步,这么长时间所养出来的性格习惯,这种事情绝对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而如今,张居正是放下了这一切。即便是自己带着目的去向葛守礼道歉,而且迹象是想当明显的。特别是,葛守礼也不傻,张居正这么做,目的是昭然若是了,他没有道理看不出来的。

那么一来的话,不仅仅张居正这么做会让他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特别是葛守礼自己,当他知道,张居正来向他道歉的目的,却也是带着目的的。那么一来,即便是葛守礼赞同张居正的《考成法》,即便是不会反对,却也未必会帮着张居正出言,让其他的官吏也去认同。这样的话,葛守礼也是有可能不会答应下来的。

张居正自然是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但是这就是张居正的独到之处,他的聪明之处。他虽然如今正在跟葛守礼闹矛盾,而且这种矛盾很有可能是永远都无法好转的。

但是张居正很会看人,尤其是如同葛守礼这样的人,张居正看的更是清楚。

实际上,张居正就是那种徘徊在两者之间的人。对于那些贪官污吏来说,张居正绝对是个好官,有才学,为人也是严谨的很,做事也是一丝不苟。而且他心中那份怀有抱负的心思虽然按捺多年都没有暴露出来。但是他的这份心思,恐怕整个朝廷上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只不过,张居正从来都没有表示过自己打算怎么做,这才是让那些人猜测不断。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从那些当真是清正廉洁、并且勤勤恳恳的官员们来看,张居正就算不得是什么好官了。张居正的入朝,实际上和张凡差不多,甚至可以说,张居正的顺风顺水,跟张凡是不相上下的,只不过时间上要晚了一些罢了。

刚刚进入仕途的张居正,才作为庶吉士这种预备官员的时候,就是被朝中最为有威望的人,当时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徐阶看上了,收到门下做学生。而之后,张居正所遇到的还不仅仅只是有了徐阶这么一个助力这么简单。之后张居正进了裕王府,结识了裕王,也就是后来的隆庆了。

这一下子,张居正那可就是平步青云了,隆庆一坐上皇位,当年跟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此,躲避了嘉靖皇帝的一次又一次猜疑的张居正,自然是立刻就站到了很多努力多年的人的前面。

而且张居正的顺利故事还没有结束。在裕王府中当差的那段时间,张居正更是结识了与他志趣相投的高拱。而以后的故事,虽然说到了最后,高拱和张居正之间算是反目成仇了,而且有种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两人初时,那绝对是相当友好的。

有了这么多助力的张居正,上位自然是轻松无比。而这,就是让很多努力了一辈子,却是还不能走到张居正如今的这个位置,甚至与之相去甚远的人心有微词。甚至于,在很多人看来,张居正表面的都是假象,毕竟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不走后门又能够像张居正这样升的如此之快的呢。而且他张居正虽然聪明,但也不是诸葛再世,没那么大的本事。

而实际上,在那方面,张居正也不是完全清廉,一点污迹都没有的。那时候的张居正为了给自己将来,也就是现在的行事做准备,所以那个时候的张居正,看上了有着无限潜力,却是因为一些外部事物的原因而迟迟不能上位的冯宝。在结交冯宝的过程中,张居正可谓是煞费苦心了,很多以前他不屑的事情,像是什么送礼,受贿,帮着打压别人等等这些事情,张居正也都是做过。

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尤其是那些自诩清廉的,更不要提像是葛守礼这种真真正正清正廉洁为官一生的人了。在他眼中,张居正虽然那种事情做得少,但是和那些贪官污吏没什么区别的。

所以,张居正是属于那种在两者之间徘徊的人,对于两方面的事情都是知道的。而也正是因为,他才会敢就这么去找葛守礼想要通过道歉让葛守礼来帮他的忙。就是因为他游离在两者之间,对于两面的人都明白,所以他才会肯定,葛守礼肯定会帮他的忙。

第六百零六章 吃不吃亏

心中想着这些事情,尤其是当张凡想到了张居正的用心,不由得是大叹一口气.

显然,对于这件事情,张居正绝对是无比重视的,他把实现自己的抱负看的比什么都要重要。而也就是这样,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居正只要是在自己力所能及,能够办得到的范围之内,那他就绝对要有九成九的机会才会行事。最起码也要做到,就算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也绝对不会是出在他自己准备不足的前提下。

而如今,虽然外人不知道张居正单独去向葛守礼道歉的事情,但是倘若是有人知道的话。在这种前提之下,张居正的道歉之意是昭然若是,所有人都明白,张居正绝对不会是单纯地为了给葛守礼道歉的,毕竟那样多没面子。张居正是带着目的的,那就是想要让葛守礼在朝中替他,替他的《考成法》说说好话。

但是,其他人倘若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不从个人感情的因素上考虑,只是单单考虑成败的问题,并没有多少人是看好张居正的,毕竟他的目的也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而葛守礼同样如此,恐怕张居正道歉完了之后还不想走,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的时候,葛守礼就能立刻想明白他必然是有事情有求于他。

而再张居正告诉他是关于这件事情之后,葛守礼会怎么做?还会不会接受张居正的道歉?还会不会帮助张居正?很多人都不看好。毕竟,之前所发生的几件事情,虽然和葛守礼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葛守礼还是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说了公道话。这虽然是让人无比敬佩的举动,但是却也很是让人担心,生怕葛守礼会因此而遭遇到什么麻烦。

而事实也正是如人们所担心的那样,麻烦果然是随之而来。以冯宝和张居正为代表的两人,对于葛守礼的这种抵抗表现的尤为激烈。

虽然说在那些事情上面,冯宝才是打头阵的,毕竟也只有冯宝和高拱之间的敌对关系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而张居正与高拱之间,虽然也是由友情转化成了恨意,而且那份恨意也不必冯宝与高拱之间的轻了多少。但是,张居正就算是再坏,也并不是一个不死不休的人。那时候,冯宝已经是被逐出了朝廷,带着无比的失落黯然离开了。这对于张居正来说,也就够了,他明白,无论如何,就算是高拱再想,以他如今的年纪和带着一身屈辱离开的情况,以后也是绝对无法翻起什么波Lang了。

然而,就是因为冯宝的不依不饶,而张居正那个时候正是要巩固自己与冯宝之间的关系的重要时刻,所以他只能够跟着冯宝一起继续对付张居正。虽然说那个时候,张居正的心中对于这件事情并不算是反对的,但是说到赞同,却也未必,毕竟谁没有个可能失势的时候。

只不过,太监和大臣可不一样。大臣就算是失势了,将来或许还会有再起的一天,无数的例子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张居正即便是因为冯宝的原因而不得不对高拱落井下石,但是心里面还是想要留下一些余地的好。

但是太监就不一样了。一个太监,尤其是站在冯宝如今这个高度的,整个大明朝身份权势也是第二个如此之高的太监。一个受到恩宠的太监一旦失势,那么下场可是相当惨痛的。

一个大臣,一个身居高位的大臣。他能够走到那个位置,其中不乏利益关系的牵扯,以及对于政敌的打压和排挤,甚至也少不了一些黑暗、血腥的手段。但是,一个大臣想要上位,也同样是少不了友谊,共同的理念。

而一个太监,一个身居高位的太监。在一个太监上位的过程中,却是没有那些“无聊”的共同理念,或者是志趣相投的友谊之类的东西。他们所有的,就只有单纯的尔虞我诈和互相的争斗了。所以,一个太监,特别是一个身居高位的太监,一旦失势,那下场绝对是相当惨痛的。毕竟这种被统治者所信任的人,一旦失势,那就意味着他当真是做了什么极大的坏事,所以被处罚的也是很重。不见历史上那些身居高位却是犯了大错的太监,要么就是被当场处死了,要么就是被放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看守陵墓了。而等到那个时候,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陷害了那么多人而登上高位的太监,只被利益关系所牵扯的太监,那是绝对不会有什么人来帮助他的。想要重新回到那过去的辉煌,绝对没有可能。

冯宝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现在如此的疯狂,疯狂到让人觉得有些疑惑的地步,实际上是他明白,自己一旦失势就什么都没有了。既然到时候自己就很有肯能什么都没有了,也无法再回到辉煌,那就趁着现在自己有权力的时候,多多弄些,多多享受。而且,如此的疯狂之下,自然也是让很多人对于冯宝产生了极大的惧意,这一时半会地也根本就没有人敢动他。即便是动,有着如今执掌朝政大权的李太后在背后给他撑腰,张居正在明面上帮着他,而且他自己还有东厂这个比之锦衣卫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力量的存在,也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动得了他。

别说如今的小皇帝朱翊钧年纪幼小,而且还没有执掌大权。但是将来就算是朱翊钧亲政之后,面对着有“大太监”这个很是特别的称呼的冯宝,却也未必是想换就换的。

虽然张凡的上辈子并不精通历史,不知道倘若没有他这只蝴蝶扇动翅膀的话,在原来的时空当中,冯宝也的确就是因为朱翊钧的上台,以及张居正的身亡而被朱翊钧找了个理由给罢黜了。但是如今,就算是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张凡,也不是看不出来这种情况会发生的。

恐怕就连冯宝自己,有时候也许也会想到。但是那些是他所害怕的东西,他自然是不会去多想了。

总而言之,无论张居正和葛守礼之间有着什么过节,事实上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甚至可以说,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张居正首先挑起的,而是葛守礼“故意找茬”的结果。当然了,葛守礼是占着正理的,而且是绝对应该站出来说话的。

而现在,张居正去道歉,并且求葛守礼帮忙的这件事情,张凡是有着自己的看法的,跟一般人会想的不一样。

张凡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葛守礼都是会帮助张居正的。这并非是什么猜测,而是有理由、有依据的。

可以试想一下,首先从张居正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情。张居正足智多谋,行事作风也是严谨无比,对于自己所在乎的事情,都要有极大的把握才会去做,绝对不会冒然行事的。

而事关《考成法》的这件事情,张居正对此绝对是上了一百二十个心的。他敢去找葛守礼帮忙,那就必然是要先确定了,自己这么做是肯定能够成功的,然后才会去做。实际上,只要看看以往张居正所办成的事情,即便是不知道张居正究竟是想出来了什么办法来应对葛守礼,但是仅仅凭着张居正想要去做这件事情,就已经是可以让知道的人相信,他会成功的。

其次,从葛守礼那边看。葛守礼乃是三朝元老,清正廉洁、老成持重之名那是享誉朝野的。却是被张居正当真小皇帝的面给如此的污蔑了一番,换了是谁也绝对是受不了的。而葛守礼却与常人不同,他为了朝廷的大局着想,不想在看到朝政动荡,所以他忍了下来。

不过忍了下来,并不代表着他就原谅了张居正了,毕竟张居正在皇帝的面前说了他那么重的坏话。

但是葛守礼还有一点,他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从来都是。平常在朝中虽然是不言不语,即便是遇到了一点小纠纷,也不会开口过问什么。但是只要朝中一旦出现什么大问题,特别是那些不去解决就会酿成大祸的大问题,葛守礼是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口水的,第一个站出来说话调解的肯定是他。

而如今,张凡明白,张居正必然是已经看清除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地确信,葛守礼在这件事情上面是会帮助他的。

几次与葛守礼的谈话,让张凡明白一点。在葛守礼的眼中,并没有政敌这种东西的存在,有的只是政见不同的同僚而已。而不管对方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好是坏,但是只要他所作的是对朝廷,对整个天下有好处的事情,葛守礼绝对是会义不容辞的。

实际上,张凡虽然不知道,但是他总是觉得。就算是昨天张居正去见葛守礼不道歉,只是要他帮忙的话,恐怕葛守礼也未必就不会同意他的要求。

想到这里,张凡再次叹气。没错,他在为葛守礼担心,毕竟像他这么做,是肯定要吃亏的,这个亏他已经尝到过一次了。好在如今,朝中的文武大臣大都是会替葛守礼说话的,这就让他悲剧的可能减小了不少。

“大人,到了。”

正想着这些,梁超的话语传来,马已经来到了午门外了。

第六百零七章 提前贷款

看着那修筑宏伟的大门,以及那被关在大门之后的宏伟建筑,虽然时间不算久,但是即便张凡有着那超群的记忆力,却也是已经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第几次看到了.只不过,他总觉得,无论自己的过去、现在、还是在将来,每次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面总是会有些新的的东西。

这里是这整个天下最为庞大的帝国的权利中心,也是所有妄图能够名垂千古的人们所要奋斗的地方。

张凡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不过他敢肯定,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名垂千古,亦或是遗臭万年。上辈子的张凡也是有才能,但是却被很多东西埋没了。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个时候的张凡毅然坚信,自己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一天博得云开见日明。当然了,即便是能够成功,张凡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变得有名亦或是什么,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过得好一些,将来也能让为了自己而辛劳一辈子的父母过得好一些。

而当那场飞来横祸,让他是再也无法实现那个愿望了。他只身一人来到了这个地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当时的张凡非常的茫然,即便是他受到过高等教育,知晓应该用科学和理性的目光看待世间万物。但是,这并不久意味着张凡不敬鬼神。不过不要误会了,这并不是说张凡为人迷信,而是说张凡心中从小就存着那么一份心思而已。他虽然相信科学,却也相信,万事万物皆有报应;相信很多事情都是老天爷所注定了的。

或许,这也是有些矛盾吧。倘若老天爷注定了他上辈子就该一辈子不得志,所学非所用,永远过不上好日子。那么的话,张凡就算是再努力,再坚持,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凡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而实际上,这世上的人全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又怎么会知道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到底是如何安排他们的人生的呢?

总之就是一句话,在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么样的情况下,去做了未必能够成功,但是不去做是绝对无法成事的。

而那个时候,张凡才是刚刚到达这里,脑海中是茫茫然的一片,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来到这个时代。老天爷也没有降下来什么说法,是不是有什么任务派给他。而且,那个时候,因为自己的到来,再也见不到上辈子的父母朋友,张凡也是相当地难过的。

不过,好在这里,也是有他的家人存在的。自己的母亲,虽然是这具身躯的亲生母亲,但是并不是他这个灵魂的生母。这一开始是让张凡有些抗拒的,他总觉得这么着很是怪异。所以,一开始的亲近,实际上并非是张凡的意愿,而是他的思绪跟随着这具身体去行事。

但是渐渐的,张凡发现在赵氏的身上,有着比之自己的生母丝毫不弱,甚至还要强上很多的,让他想要亲近的气息。那个时候,张凡开始接受了。并且,也是从那个时候,张凡那茫然的思绪重新找到了目标。

而实际上,这个目标说起来,实在是太过简单了,简单到几乎跟他上辈子所想的一模一样。要坚持下去,不被如今的苦难所难倒,将来想要出人头地,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自己这个辛劳万分的母亲。

只不过,这么做下来,张凡发现如今的自己很是顺利,或者说是运气,上辈子根本就没法比。

拥有了这具身躯的同时,张凡的脑子里也继承了“他”的所有记忆,并且他发现自己还有了无与伦比的记忆力,任何事情,只要是他所看过的,都能够记得清楚。就这点来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是非常有用的。毕竟明朝的科举考试制度乃是有目共睹的,死板的很。不要求你自己去理解或者发散什么,只需要你将书读熟背下,照着写出来就可以了。

但是张凡并不是一个榆木脑袋,特别是来自后世的他,脑子里总是会思考。而也是因为他的这份本领,让张居正看上了他,也让隆庆看上了他。这就不得不说是好运了。

虽然途中,被鞑子侵扰,只不过刚刚有了个举人的公民的张凡,却是要随军出击,去征讨鞑子。但是几番生死追击之间,张凡到头来还是能够全身而退。要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能够像张凡如此的,第一次出征就能够全身而退的,更可谓是幸运至极了。

而后,连中三元的张凡,走进了仕途。虽然因为一些问题而与当时当权的徐阶不合,但是却被皇帝隆庆看中了。曾经的张凡,刚刚进入仕途的张凡,也曾经幻想过,自己能够位列朝班,与皇帝大臣共议国家大事。而徐阶对他的所作所为差点就让他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但是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倘若是没有徐阶这一下子,恐怕隆庆也不会将张凡提的那么快了,张凡这可谓是因祸得福了。但是,能够因祸得福的人,这天下又有多少呢,张凡这样,又是一种天大的运气。

能够遇到茹雪,这位冰雪聪明而又极为通情达理的女子,并且和她结为连理,这可能是张凡所最为感到幸运的一件事情了。

如此的运气,如此的幸运,如此的顺利。这要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早就已经是飘飘然,不知所以了。而张凡,虽然并非特别,与一般人也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同。经历过那种匪夷所思的穿越经历的张凡,对于这一切都有着不同的看法。

虽然说,自己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完全都是能够看成绝佳的运气。而且其中也并不光是靠运气的,张凡自身的因素也是占了很大的成分。

也就是说,如果要说这一切,张凡能够会如此的顺风顺水,跟那什么老天爷完全都没有关系,仅仅只是单纯的幸运罢了。这样也是能够说得通的。毕竟就算是在这个时代,在这么一个人人都信奉鬼神,相信因果报应,动不动就会去烧香念佛的时代,这也只不过是一种信仰的形式而已。到底有多少人又能够因此而真正地获利,恐怕也是没有人敢说的。

但是,张凡总是觉得,自己如今所得到的这一切并非只是偶然而已。他总是觉得冥冥之中是有什么在帮助着他。

而张凡,并不是一个别人给了恩惠就能够坦然接受的人。或许“无功不受禄”这句话,在张凡的心目中,就算是对于老天爷来说,也都是可以用得上的。即便是如今,张凡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得到了这些东西,他并不会把这些当成是毫无回报的。用后世的话来说,张凡觉得这就是“贷款”了。

不管老天爷想要他做什么,但是,对于一个无权无势,毫无身份地位可言的人来说,恐怕都是无能为力的。尤其是,老天爷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将他这么一个后世的人带到这个时代,张凡绝对不会相信这一切只是要他做一些平平凡凡的事情的。

如今给他的这些身份地位,只不过是为了好方便他日后的行事而已。这是给他完成任务的“装备”,却同样也是对他的回报。

虽然也从来没有人,或者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仙音和梦境来告诉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张凡并不是一个会坐着干等着的人,在他得到了这些之后,也是已经给自己定下了许多的目标。有些目标就在眼前,是他努努力就可以实现的。而有些,则太过宏大了,宏大到古今中外也从来就没有人会去想过。不过这对于张凡也一样,他自然是不会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做事情要循序渐进,那些未来的长远而又宏大的目标,如今在张凡的脑海中虽然已经有了,但是也只不过是个框架而已,里面还什么内容都没有。

而如今,看着这座平日里已经是见惯了的午门,张凡的心中又是想起了这些事情。

特别是今天,他之前让梁超不要将那些有可能会烦心的事情告诉他,而是要专心应对今天可能发生的情况。

今天,是张居正的大日子,又未尝不是他张凡的大日子呢。即便他和张居正之间,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般的紧密了,但是他和张居正的目标并不冲突,甚至于可以说是相同的。张居正如今所要做的这些事情,也是在张凡的计划当中。

虽然说,张居正所要做的,比起张凡所要做的,要微小的很。但是,万事开头总是从细微之处出发的。

今天,虽然还不是正式开始行事的日子,却也是个重要的日子,重要到看到日后的事情究竟能不能够顺利下来。

想着这些,张凡下了马。

此时,午门之前也是如同平日里那样,已经是来了不少的官员。很多人都在相互谈论着什么,与平日里无异。

张居正有自己的一个圈子,葛守礼也有。

看到这些,张凡是微微一笑,朝着张居正那边走了过去。

第六百零八章 高下立判

如今的朝廷,张居正坐着那头一把交椅,身份地位那是没得说的.而唯一能够与张居正稍稍分庭抗礼的,也就只有葛守礼了。只不过葛守礼所依靠的并非是那些身份权势,而是以自己的人格魅力才让人如此喜欢与他攀谈。

就像现在这样,天色尚早,还没有到上早朝的时候,大臣们都等在午门之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相谈什么。只不过,有两个地方的人要比其他的多出一些。一个自然就是张居正那里,有着许多大臣都在他身边,全都是面上带着笑容,在和张居正说着什么话。一个那就是葛守礼那边了,也是聚集了不少的人,不过人人面上的表情都是各不相同,有的是面带笑容,而有的则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张凡看到这么一副场面,心中有些想法,面上却是什么表现都没有。他下了马之后,脚步只不过是稍稍停下,就径直向张居正那边走过去了。只是,他所走的路也是正好经过了葛守礼的身边。

等到张凡走到张居正的身边之时,这聚集了人最多的两方就立刻是显露出来不同的表现。在他路过葛守礼的身边之时,他也没有特意想要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如同平常的见面寒暄那样,点了点头,说上那么一两句问好的话而已。而且不仅是葛守礼,在葛守礼身边的那些人也是对张凡点了点头。

这倒也算是葛守礼的功劳了。要知道,张凡的上位太过顺利,让人觉得这个年轻人只不过是走运了而已,虽然也是有才能,但是他的才能还没有发挥,还没有得到别人的认可就已经是身居如此高位了。朝中那些围观几十载的老人却是无法达到张凡如今的高度,这自然是让人心有不爽。所以连带的,朝中有很多人都对张凡很是不友好。

而现在,这些聚在葛守礼身边的人,尤其是如此。毕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葛守礼身边的人,也大都是如同葛守礼一般的人物。虽然他们做的并不如葛守礼那么出色,但是也绝对不会差的。而特别是这些人,对于像是张凡这样的,那就更是不假颜色了。

而现在,也是因为葛守礼的原因,这些人对于张凡的看法也是已经有了改变。虽然张凡在为官的路途上的确是非常顺利,但是最起码他为人为官都是非常正道的。这一点以前,很有可能只有葛守礼最为了解,即便是张居正,都未必有这种意识。

如今,在葛守礼的“帮助”下,这些人也都是认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像是过去那样,即便是和张凡面对面也是形同陌路一般,根本理都不理会,甚至还特意转过头去了。

虽然张凡并不打算在这一点上感谢葛守礼什么,甚至他自己也并不是太过在意这些东西。但是他还是相当希望看到这种情形的。

总之,这边,张凡从他们的身边走过,相互寒暄一番,张凡就继续向前走去。而那些聚在葛守礼身边的人也是如此,该说什么还是继续,与之前并没有分别。

而到了张居正那边,情况就大不相同了。那些围在张居正身边说着什么的人,实际上这根本就不是谈话。这些**都是面上带着笑容,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绝对不是自然之间流露出来的模样,而是可以装出来的样子。并且,张凡走到那里的时候,也听见了一些他们说话的内容,当真是不怎么让人觉得舒服,简直就是献媚之言罢了。

好在,张凡还算是放心。毕竟被围在当中的张居正,听着这些甚至可以说是不着边际的吹捧之言,还能够保持住本性。张居正的面上虽然是带着微笑的,但是那模样只是平淡的很,并没有什么得意的模样包含在其中,甚至还有些勉强应付的意思。

看到这些,张凡的心中也不知道怎么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好了很多。似乎是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他和张居正之间产生了一些裂痕,但是他与张居正之间并没有就此决裂,如今不就是又因为相同的理念而和好了吗。而现在,张凡看到张居正如此应对这些拍他马屁的人,却是一副平淡的模样,甚至隐隐之间,还表现出一副明显就是在应付的模样,张凡的心中自然是高兴了。

而现在,这边围着的一群人与那边聚起来的一群人的差别就显现出来了。

张凡走过去的时候,正好是被张居正看见了。也不知是当真看到张凡很高兴,还是说张居正也厌烦了身边的这些人的言行,主动向张凡打招呼:“远德,你来了。”

听到张居正的话,围在他身边的人也都是顺着声音转过头去,看到了张凡。但是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心中有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看到张凡之后,自然是陪着笑脸打招呼了。可是之后,这些人就个个露出一副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或者是不想要在打扰张凡和张居正之间谈话,而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而且,这些人所找的理由可谓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甚至有些理由根本一听就让人想要笑起来。

或许是这里的人数众多,很多人找的理由都大同小异。即便是明摆着想要离开,但是显然相同的理由并不是会被重复说出口的。有的人说自己那边有朋友,有的人则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更有甚者,居然在这么个凉爽,丝毫没有一丝燥热的清晨,挥了挥衣袖,擦了擦面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珠,说天气太热,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太热了,而陪着笑脸转身离开。

看到这些人如此的模样,不仅是张凡,就连张居正的眼中也是露出了笑意。

只不过,张凡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消退下去了。原因很简单,还是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葛守礼那边的人,虽然也并非个个就当真如同葛守礼那般的清正廉洁,毫无瑕疵,但是最起码他们做的很好。

而在张居正这边的人,却都是心中有着别的想法的。很多人在此,明摆着就是看着张居正身居高位,想要来巴结他。

要说起来,为何张居正的身边会有这样的人围过来呢,说到底还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倘若是张居正也是以身作则,为人围观不偏不倚,即便是有些小动作,小心思,抱着那种心思的人也是绝对不敢围过来的。也就是说,让这些怀着异样心思的人敢于接近张居正的原因,还是因为张居正自己。要不然的话,葛守礼那里怎么会没有这种人呢?葛守礼或许是为人耿直,但是即便是面对贪官污吏,葛守礼也从来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言行。不会骂出口,也更加不会打出手。

而这样,还是没有这样的人去葛守礼的身边。

但是张居正这边就不同了,来了好些人。原因就是张居正前番几次事情的所作所为,让这些人看到,原来那个一直不错的张居正也弄这一套,也是“同道中人”啊。而如今,张居正站到了文官的最高处,让这些人,这些以前只不过是想要尽可能地捞些好处,最好是能够再升官的,但是对于那个位置基本是无望了的人,心中又是燃起了**。

既然张居正,这样子做这么多小动作,手脚也不干净,还和一个太监搅合在一起。连这样都能够上去,那他们也是未尝不可啊。

所以,这些人如今才是会如此地极力想要接近张居正。而且,就算是以后坐不到张居正那么高的位置上,也或许能够凭着张居正,再让自己升上去一些也说不定呢。

所以,张凡这个时候才是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

而那些人,看到张凡的到来,自然是要惊慌的。毕竟,张凡的为人处事,为官之道,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又是在葛守礼的影响下而更加让世人所明白了。再加上,更重要的是,他可是锦衣卫啊!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专门监察大臣的。而这些人又有哪一个身上是没有些事情的呢。倘若如果张凡想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往上通报什么,直接找个理由将他们抓来就是。

那样的话,根本就没什么人会说什么。

想到了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些人哪里还能够呆在这里,要不是这朝必须得上,恐怕他们是绝对想要离张凡远远的,最好是连看都看不见的地方才好。

这种情形,两方之间的高下立判,这又让张凡怎么不会心有所想呢。

而张居正也不傻,眼力也是好得很。这种情形,再加上张凡面上的表情的变化,让他是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不过,看出来的同时,他也已经是明白了张凡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对此,张居正除了无奈之外,也是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露出一副苦笑的模样。这所有的一切又能怪谁?还不是得怪他自己吗。

“老师。”并不知道张居正的想法,张凡来到他面前,向他问好。

第六百零九章 得失之间

“远德,你到了.”张居正向着来到自己跟前的张凡说道。

点了点头,张凡说道:“老师,事情怎么样了,葛大人那边……”

张居正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用一副微笑的模样回答张凡。张凡自然不蠢,看到他这副模样,也就明白过来,葛守礼必然是同意了张居正的要求,帮他在官员当中宣传宣传《考成法》。只不过,张凡实际上所想要问的,并不仅仅是这个问题而已。虽然不知道张居正自己有没有发觉,只不过张凡早就有了自己的一番考量,他明白,在这件事情上面,葛守礼必然是会答应张居正的这个请求的。毕竟,葛守礼是个永远都以大局为重,将任何能够给这个朝廷、这个国家带来好处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的。即便是面对曾极度侮辱过他的张居正,他依然会是如此。

但是张凡所要问的并不仅仅是这个他已经猜测到,如今只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的答案。张凡真正所希望知道的,实际上是另外一件事情。昨天张居正去找葛守礼帮忙,在去之前他是和张凡在一起的。而张凡自然是不会忘记,当时的张居正和他所说的理由是去给葛守礼道歉的。

而如今,张凡所想要问张居正的,实际上就正是这件事情,他想要知道,到底葛守礼有没有接受张居正的道歉。只不过,这番话张凡本来张凡是不想问的这么明白的,但是,显然,张居正的心中只想着关于《考成法》的事情,却是忽略了那件事情。或许,对于张居正来说,即便是去给葛守礼道歉,恐怕也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是一种寻求帮助的条件罢了。

看到张居正的这幅模样,张凡的心中又是一阵失望。看来,张居正当真是没有将道歉的事情当成一回事。

不过,既然张居正想不起来,或者说是不关心这件事情。但是,张凡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着将这件事情揭过不谈,不管是从张凡的个人好奇,还是说从情理上面来说,他都很想要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样了。

“老师。”想明白了之后,张凡看着张居正,开口问道,“学生所要问的,并不是这件事情。看到老师这么一副笑容,学生自然是能明白,事情必然是妥了。学生是想要问问老师,葛大人他……接受了老师的道歉吗?”

听到张凡提到这件事情,张居正面上的表情立刻是一滞。而张凡本来就是十分地留心张居正的表情,看见他在听到自己这么问了之后,面上的表情有了这细微的变化,他也是就明白过来了。很显然,事情必然是有了麻烦的。

要说麻烦,实际上也只是关系到张居正和葛守礼的。只不过,在张凡看起来,两人之间的感受也都是差不多的。

先从葛守礼那里来说。张居正如此的身份,能够亲自上门来给他道歉,恐怕即便是葛守礼对于张居正再是另眼相看,想来也是会在很大程度上面接受道歉,心中的感受也是会好上很多。但是,倘若葛守礼发现,张居正前去向他道歉却是另有目的的,哪怕那个目的是一件对天下有好处的大事,想来葛守礼必然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的。

而张居正那里也是相同的情况。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能够亲自前去给葛守礼,不管他这么做是不是带着别的目的的,但是也绝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那么做的。然而,到最后,葛守礼居然是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这给张居正的打击或者说是挫败感,恐怕也是相当的大。

而看到张居正面上的表情,张凡就已经知道了,葛守礼肯定是没有接受张居正的道歉。只不过因为这件事情的特殊性,即便是葛守礼没有接受,却也是可以分成两种情况的。

“这个自然。”虽然张居正面上的所表现出来的显然不是什么快乐的模样,但是他说出来的话语却不是那个意思,“我都已经亲自出面了,葛大人自然是没有理由不接受我的道歉了。”

看着张居正的表情,听到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张凡已经是完全明白过来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副模样了。肯定是,张居正去了之后,当葛守礼得知他是来道歉的,虽然不会表现的多么高兴,但是心情绝对也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就算是葛守礼对于张居正的意见再大,既然张居正这当真是来道歉的,他就绝对没有理由不接受。

可是,张居正在道歉之后,便是要说出此次前去的本意了,想要让葛守礼帮忙在朝中的官员们当中游说一番,让那些保持中立的人能够站出来赞同张居正的《考成法》的施行。而就算是反对的人,即便并不能让他们转而赞同,只是仅仅能够让他们不要在这件事情上面发表言论,这对与张居正来说也就是够了。

而事情也正是如同张凡所想的那样。即便是张居正所请求葛守礼的事情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是张居正这种带着目的的道歉,就算是放在任何人的身上,恐怕都不会觉得好受的。

而葛守礼更是如此。他受了张居正那么大的侮辱,虽然说张居正在那之后并没有来向他道歉,哪怕是一点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但是,葛守礼并不是完全不能明白的,他也知道想要张居正向他低声下气地道歉,不论是公开的还是私下的,都是相当困难的。

而昨天,张居正去了,并且还就是向他道歉的。遇到这种情况,葛守礼心里面自然是非常高兴的。然而,这股高兴的劲头,就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持续到,就被张居正突然间说出口的请求给变成了坏心情。

但是,张凡还了解一点。虽然那么做比较无耻了一点,但是凭着张凡对于张居正的了解,既然他是有事要求,而且那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必须要成功的事情,所以他自然也是会用出来一些特殊手段的。就比方说在这件事情上,即便是张凡当时不在场,也是能够想得到的。

必然,张居正在道歉之后,说出请求之前,自然是先要葛守礼说出接受他道歉的话语的。当然,未必要如此的直白,不是非要葛守礼对张居正言明:“我接受你的道歉了。”可能只要一句别样的话语,甚至于他连口都不用开,只需要一个眼神,让张居正明白,葛守礼已经接受了自己的道歉了,这就够了。然后,张居正才是会开口请求葛守礼的帮忙。

不得不说,张居正这绝对是好打算。因为到了他们如今的地位,说出来的话是不可能轻易出尔反尔的,葛守礼自然是不会,不过张居正也是不可能。甚至对于了解了很多情况的张凡来说,他也知道,哪怕是对于那些大奸大恶之徒,贪官污吏之辈来说,这个道理也是一样适用的。

就像张居正与葛守礼这样的。张居正做了对不起葛守礼的事情,而现在,他去向葛守礼道歉。要是说他不说,也就罢了,但是既然说了,那么也就不会收回。哪怕是葛守礼不接受他的道歉,他也是不会收回的。

而对于葛守礼来说,这个道理也是同样的。张居正向自己道歉了,那么自己自然是感到高兴的。再说了,张居正都已经是亲自到了他的面前说了道歉的话语,即便是葛守礼心里面对于张居正再是觉得不爽,却也不会根本不理。就算心中再是不想,但是既然已经说了,那就自然是要答应下来的。

但是,葛守礼刚刚接受了张居正的道歉。然而张居正是马上进就换了个模样,说要请求他帮忙一番。这种事情,就算不是葛守礼,哪怕是个脾气更好的人,恐怕也是接受不了的。

然而,这也正是张居正聪明的地方。他明白,这么做只是会更加地激怒葛守礼。但是,如今的张居正为了自己的事情能够顺利,并且确保万无一失,他也就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而且事情倘若当着那是这样的话,葛守礼实际上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的。别说这件事情,本就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稍稍抛开一些,之前张居正有错于葛守礼,但是如今,张居正道歉了,你葛守礼也已经是接受了道歉,那你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而且再说这件事情是好事,你葛守礼也一直是对朝廷尽心尽力,再加上如今张居正和你之间的矛盾也算是暂时解除了。实际上,那么一来,葛守礼是找不到一点理由反对张居正了。从道理上来说不能,从事情上来说也不能,从人情上来说还是不能。

而且,葛守礼又不能做出如同市井无赖一般的举动,不管怎么样,就是不帮忙,葛守礼做不出来。

所以说,实际上张居正这么做,葛守礼根本就没有反对的余地。

只不过,张凡却也明白,张居正这么做,不仅没有让两人至今的矛盾化解,甚至还是更加加深了。

得失之间,恐怕就是张居正自己也未必能摸得清楚。

第六百一十章 游说之源

抛开心中这些繁杂的事情,张凡再次开口对张居正问道:“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张居正心中自然是明白张凡所指何事.并没有举手,而是抬头向着葛守礼那边点了点,说道:“我也没有过去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样子,葛大人确实是对那些人说了。只不过那些人到底同不同意,我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准。”

随着张居正的目光,张凡也是向着葛守礼那边看过去。他发现,跟葛守礼说话的那些人,有的是紧皱眉头,有的则是一副深思的模样。但是不管怎么样,总之没有一个是面露笑容的。显然,不论葛守礼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总之也不会是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实际上张居正所要面临的阻碍,并不仅仅是那些贪官污吏。实际上,那些平日当中作风不检点的人,对于张居正所提出的《考成法》自然是会反对的。但是说到底,这些人也全都是有些想法的,也是有做过什么的,总之说到底,反对是绝对会有的,但是声音也未必会变得很大。毕竟这《考成法》就是为了杜绝这种贪渎维护之风,如果这个时候有哪个站出来说不同意的话,首先让人想到的是,他是绝对有问题的。要是没有问题,自然是不会反对这种正对贪官,而又能利国利民的提议的。

所以说,这些人当中,真正能够站在朝上开口反对的人,那绝对是极少数的。更多的人,也只不过是私下里议论一番,提提自己的看法。而且,对象估计也是和他一般的一丘之貉,只不过是几个人凑起来发发牢骚。真正想要靠着这些人来颠覆张居正的这个提案,实在是有些困难。

但是,这并不代表张居正的《考成法》就会顺利,还是会有人站出来反对。而这些人却是与那些贪官污吏不同了,他们大都是些当真是清正廉洁的官员。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好笑,既然张居正所拿出的是一个好的提案,而且是专门针对朝中那些贪污腐败之风的有效措施,可是站出来反对的人却也是那些当真是清正廉洁、一生为国为民、不偏不倚的官员,这听起来当真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会让人想不通的理由。道理很简单,那些当真是清正廉洁的官员,实际上大都是古板的很。真正能做到像是葛守礼那样,为人正直至于还开明的很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了。

这种**都是固执的很,正是因为这种固执,才能然他们好不迟疑地维持着心中的那种初衷,将自己的为官之道始终贯彻下来。但是固执的同时,却也是让他们有了一些改变,变得古板,不知变通起来。

在这些人的眼里,有的东西是不能够改变的,甚至于他们平常的生活模式都不能够轻易改变。并且,这种轻易并不是有弹性的,而是绝对的。哪怕是平常出了什么意外,到了不改变不行的时候,他们还是如此,并且会变得十分暴躁,即便是不通,还硬是要往那条不通的路上走。听起来,这实在是太过无法让人理解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种固执,有其在朝政上最为显眼。特别是对于朝廷里的律法,规矩之类的这些祖上留下来的东西,那对这些人来说简直就是禁忌,管他是谁,也绝对是不能动的。

举个例子来说。当年,成祖朱棣靖难成功,赶下了朱允炆,自己接替了侄儿的皇位,登基大宝。那时候,明朝的京师还在应天府。登上皇位的朱棣,对于那些原来朝廷的大臣,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留的留。但是,绝大部分的官员,还是换成了他原先做燕王时候的那一套班子。

不过,即便这些大臣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心腹老臣,但是当朱棣打算迁都顺天府的时候,也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

当年,朱元璋封朱棣为燕王,让他驻守应天,就是看上了朱棣的武功,让他驻守应天也是为了让他抵御北方的那些元蒙残党的进攻。而朱棣显然是做的不错,并且也正是因为这些,让他变得矫勇善战,才能最终靖难成功,登上皇位。

因此,朱棣当然是明白,这顺天府的重要性。要是他就在南京的话,将来鞑子一旦大举进攻,不说快马飞报军情的时间会慢上很多。即便是他在知道了之后,力排众议,主动下旨军队集结出动,那也是要耗费时间的。

倘若他就坐镇在顺天,军情一到,他马上就能够知晓。然后下旨集结军队。那样的话,可能从事发到明君迎敌,恐怕一天的时间都用不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当他宣布了准备迁都的打算之后,大殿之上还是跪满了大臣,吵着嚷着不让朱棣迁都,理由就是这祖宗的基业碰不得。甚至还有已经迂腐到了极致的大臣,摘下乌纱伸着脖子让朱棣砍了,就为了让他不要迁都。

朱棣虽然生气,但是面对这么多人他也是没有办法,就反问他们倘若鞑子来了该怎么办。

结果居然有人说,让他在封一位王爷,率兵镇守顺天。这句话,气的朱棣是浑身发抖,最后竟然是笑了出来。再找个王爷率兵镇守顺天?这简直是开玩笑。想想看他朱棣是怎么登上皇位的,难道还想要再来一次靖难不成?

朱棣虽然嗜杀,但是他终究是没有杀掉这个口出馊主意的大臣,因为他也明白,这些人都是读书读坏了脑子,根本就分不清楚情况了。

而如今的情况,跟那时候又有什么不同呢?虽然那时是迁都,这时是要改朝廷的律法。但是实际上,两者之间是相同的,全都是大事。

可想而知,即便张居正所提出来的这《考成法》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但是它要改的可是朝廷的律法,是祖制。而祖制这东西,在这些大臣心目中是绝对不能动的东西。所以说,张居正将来将要遇到的阻力,可以说是可想而知的。

这也正是他非常需要找葛守礼出面帮他游说的原因了。一来,葛守礼资格够老,而且在朝廷中是三朝元老,名望朝野上下皆是知道的。由他出面,就算是那些古板到了极点的人,也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最起码不会刚听到这个话题就要否定,而是会想一想在说话。

二来,就是葛守礼虽然老成持重,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不知道变通的人。他虽然也是敬畏先祖,但是并不代表着,他对先祖的所有一切全都是无条件的认同的。新的东西,不管是对或者不多,葛守礼在没有经过三四之前,那是绝对不会妄下定论的。

在《考成法》这件事情上面,自从张居正的提议在朝廷中传出来之后,葛守礼就已经开始思索了。为此,他曾经还特意找来张凡问了问具体的情况,包括张居正的打算,以及《考成法》当中的具体都有些什么。

经过葛守礼的这一番思索,更是显出其人格魅力的所在。那个时候,已经是张居正污蔑葛守礼之后的事情了。但是葛守礼永远都能够冷静对待,从来是对事不对人的。即便张居正曾经对他不利,但是他没有将此事一直放在心上,三四之后的他发现,张居正的《考成法》的的确确是大大的有利于朝廷的。

对此,他就曾经在张凡面前言明,他是赞成这件事情的。而对于葛守礼的这种气度,张凡也是敬佩不已。

张凡也曾经自己考虑过,倘若自己遇到了同葛守礼这样相同的情况,他会怎么做。他发现,自己或许也会如同葛守礼这般,对事不对人,不计前嫌,面对好的事情也是会大家支持。但是张凡的心中并不肯定,仅仅只是或许而已。他毕竟是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又会怎么样。

所以,对于葛守礼的这种肯定,张凡当真是佩服无比的。

现在,张居正也是明白。即便是自己如今的权势巨大,这《考成法》凭着他和李太后如今的关系,即便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硬是要朱翊钧颁旨执行《考成法》也是可以的。只要是有皇帝的旨意下来,朝中的人即便是再反对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圣旨是必须要执行的。

然而,他也明白,倘若当真是那样的话,其中所会遇到的阻力究竟有多大。若是没有经过朝中的商量,就贸然让朱翊钧颁发这道圣旨的话,那些大臣会觉得张居正想要将整个朝廷都囊括在自己的掌中。等到那个时候,这些人绝对是会一起站出来出言声讨张居正的。

张居正虽然不怕这些,但是也绝对会烦恼。而且到时候,有那么多的大臣一起站出来说话,而且又是朝中的清官,别说朱翊钧如今年幼,就算是换成了谁,也会觉得头痛的。

如今,让葛守礼游说他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将来不要遇到太大的阻力。

第六百一十章 游说之源

抛开心中这些繁杂的事情,张凡再次开口对张居正问道:“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张居正心中自然是明白张凡所指何事.并没有举手,而是抬头向着葛守礼那边点了点,说道:“我也没有过去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样子,葛大人确实是对那些人说了。只不过那些人到底同不同意,我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准。”

随着张居正的目光,张凡也是向着葛守礼那边看过去。他发现,跟葛守礼说话的那些人,有的是紧皱眉头,有的则是一副深思的模样。但是不管怎么样,总之没有一个是面露笑容的。显然,不论葛守礼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总之也不会是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实际上张居正所要面临的阻碍,并不仅仅是那些贪官污吏。实际上,那些平日当中作风不检点的人,对于张居正所提出的《考成法》自然是会反对的。但是说到底,这些人也全都是有些想法的,也是有做过什么的,总之说到底,反对是绝对会有的,但是声音也未必会变得很大。毕竟这《考成法》就是为了杜绝这种贪渎维护之风,如果这个时候有哪个站出来说不同意的话,首先让人想到的是,他是绝对有问题的。要是没有问题,自然是不会反对这种正对贪官,而又能利国利民的提议的。

所以说,这些人当中,真正能够站在朝上开口反对的人,那绝对是极少数的。更多的人,也只不过是私下里议论一番,提提自己的看法。而且,对象估计也是和他一般的一丘之貉,只不过是几个人凑起来发发牢骚。真正想要靠着这些人来颠覆张居正的这个提案,实在是有些困难。

但是,这并不代表张居正的《考成法》就会顺利,还是会有人站出来反对。而这些人却是与那些贪官污吏不同了,他们大都是些当真是清正廉洁的官员。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好笑,既然张居正所拿出的是一个好的提案,而且是专门针对朝中那些贪污腐败之风的有效措施,可是站出来反对的人却也是那些当真是清正廉洁、一生为国为民、不偏不倚的官员,这听起来当真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会让人想不通的理由。道理很简单,那些当真是清正廉洁的官员,实际上大都是古板的很。真正能做到像是葛守礼那样,为人正直至于还开明的很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了。

这种**都是固执的很,正是因为这种固执,才能然他们好不迟疑地维持着心中的那种初衷,将自己的为官之道始终贯彻下来。但是固执的同时,却也是让他们有了一些改变,变得古板,不知变通起来。

在这些人的眼里,有的东西是不能够改变的,甚至于他们平常的生活模式都不能够轻易改变。并且,这种轻易并不是有弹性的,而是绝对的。哪怕是平常出了什么意外,到了不改变不行的时候,他们还是如此,并且会变得十分暴躁,即便是不通,还硬是要往那条不通的路上走。听起来,这实在是太过无法让人理解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种固执,有其在朝政上最为显眼。特别是对于朝廷里的律法,规矩之类的这些祖上留下来的东西,那对这些人来说简直就是禁忌,管他是谁,也绝对是不能动的。

举个例子来说。当年,成祖朱棣靖难成功,赶下了朱允炆,自己接替了侄儿的皇位,登基大宝。那时候,明朝的京师还在应天府。登上皇位的朱棣,对于那些原来朝廷的大臣,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留的留。但是,绝大部分的官员,还是换成了他原先做燕王时候的那一套班子。

不过,即便这些大臣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心腹老臣,但是当朱棣打算迁都顺天府的时候,也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

当年,朱元璋封朱棣为燕王,让他驻守应天,就是看上了朱棣的武功,让他驻守应天也是为了让他抵御北方的那些元蒙残党的进攻。而朱棣显然是做的不错,并且也正是因为这些,让他变得矫勇善战,才能最终靖难成功,登上皇位。

因此,朱棣当然是明白,这顺天府的重要性。要是他就在南京的话,将来鞑子一旦大举进攻,不说快马飞报军情的时间会慢上很多。即便是他在知道了之后,力排众议,主动下旨军队集结出动,那也是要耗费时间的。

倘若他就坐镇在顺天,军情一到,他马上就能够知晓。然后下旨集结军队。那样的话,可能从事发到明君迎敌,恐怕一天的时间都用不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当他宣布了准备迁都的打算之后,大殿之上还是跪满了大臣,吵着嚷着不让朱棣迁都,理由就是这祖宗的基业碰不得。甚至还有已经迂腐到了极致的大臣,摘下乌纱伸着脖子让朱棣砍了,就为了让他不要迁都。

朱棣虽然生气,但是面对这么多人他也是没有办法,就反问他们倘若鞑子来了该怎么办。

结果居然有人说,让他在封一位王爷,率兵镇守顺天。这句话,气的朱棣是浑身发抖,最后竟然是笑了出来。再找个王爷率兵镇守顺天?这简直是开玩笑。想想看他朱棣是怎么登上皇位的,难道还想要再来一次靖难不成?

朱棣虽然嗜杀,但是他终究是没有杀掉这个口出馊主意的大臣,因为他也明白,这些人都是读书读坏了脑子,根本就分不清楚情况了。

而如今的情况,跟那时候又有什么不同呢?虽然那时是迁都,这时是要改朝廷的律法。但是实际上,两者之间是相同的,全都是大事。

可想而知,即便张居正所提出来的这《考成法》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但是它要改的可是朝廷的律法,是祖制。而祖制这东西,在这些大臣心目中是绝对不能动的东西。所以说,张居正将来将要遇到的阻力,可以说是可想而知的。

这也正是他非常需要找葛守礼出面帮他游说的原因了。一来,葛守礼资格够老,而且在朝廷中是三朝元老,名望朝野上下皆是知道的。由他出面,就算是那些古板到了极点的人,也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最起码不会刚听到这个话题就要否定,而是会想一想在说话。

二来,就是葛守礼虽然老成持重,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不知道变通的人。他虽然也是敬畏先祖,但是并不代表着,他对先祖的所有一切全都是无条件的认同的。新的东西,不管是对或者不多,葛守礼在没有经过三四之前,那是绝对不会妄下定论的。

在《考成法》这件事情上面,自从张居正的提议在朝廷中传出来之后,葛守礼就已经开始思索了。为此,他曾经还特意找来张凡问了问具体的情况,包括张居正的打算,以及《考成法》当中的具体都有些什么。

经过葛守礼的这一番思索,更是显出其人格魅力的所在。那个时候,已经是张居正污蔑葛守礼之后的事情了。但是葛守礼永远都能够冷静对待,从来是对事不对人的。即便张居正曾经对他不利,但是他没有将此事一直放在心上,三四之后的他发现,张居正的《考成法》的的确确是大大的有利于朝廷的。

对此,他就曾经在张凡面前言明,他是赞成这件事情的。而对于葛守礼的这种气度,张凡也是敬佩不已。

张凡也曾经自己考虑过,倘若自己遇到了同葛守礼这样相同的情况,他会怎么做。他发现,自己或许也会如同葛守礼这般,对事不对人,不计前嫌,面对好的事情也是会大家支持。但是张凡的心中并不肯定,仅仅只是或许而已。他毕竟是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又会怎么样。

所以,对于葛守礼的这种肯定,张凡当真是佩服无比的。

现在,张居正也是明白。即便是自己如今的权势巨大,这《考成法》凭着他和李太后如今的关系,即便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硬是要朱翊钧颁旨执行《考成法》也是可以的。只要是有皇帝的旨意下来,朝中的人即便是再反对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圣旨是必须要执行的。

然而,他也明白,倘若当真是那样的话,其中所会遇到的阻力究竟有多大。若是没有经过朝中的商量,就贸然让朱翊钧颁发这道圣旨的话,那些大臣会觉得张居正想要将整个朝廷都囊括在自己的掌中。等到那个时候,这些人绝对是会一起站出来出言声讨张居正的。

张居正虽然不怕这些,但是也绝对会烦恼。而且到时候,有那么多的大臣一起站出来说话,而且又是朝中的清官,别说朱翊钧如今年幼,就算是换成了谁,也会觉得头痛的。

如今,让葛守礼游说他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将来不要遇到太大的阻力。

第六百一十章 游说之源

抛开心中这些繁杂的事情,张凡再次开口对张居正问道:“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张居正心中自然是明白张凡所指何事。并没有举手,而是抬头向着葛守礼那边点了点,说道:“我也没有过去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样子,葛大人确实是对那些人说了。只不过那些人到底同不同意,我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准。”

随着张居正的目光,张凡也是向着葛守礼那边看过去。他现,跟葛守礼说话的那些人,有的是紧皱眉头,有的则是一副深思的模样。但是不管怎么样,总之没有一个是面露笑容的。显然,不论葛守礼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总之也不会是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实际上张居正所要面临的阻碍,并不仅仅是那些贪官污吏。实际上,那些平日当中作风不检点的人,对于张居正所提出的《考成法》自然是会反对的。但是说到底,这些人也全都是有些想法的,也是有做过什么的,总之说到底,反对是绝对会有的,但是声音也未必会变得很大。毕竟这《考成法》就是为了杜绝这种贪渎维护之风,如果这个时候有哪个站出来说不同意的话,先让人想到的是,他是绝对有问题的。要是没有问题,自然是不会反对这种正对贪官,而又能利国利民的提议的。

所以说,这些人当中,真正能够站在朝上开口反对的人,那绝对是极少数的。更多的人,也只不过是私下里议论一番,提提自己的看法。而且,对象估计也是和他一般的一丘之貉,只不过是几个人凑起来牢骚。真正想要靠着这些人来颠覆张居正的这个提案,实在是有些困难。

但是,这并不代表张居正的《考成法》就会顺利,还是会有人站出来反对。而这些人却是与那些贪官污吏不同了,他们大都是些当真是清正廉洁的官员。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好笑,既然张居正所拿出的是一个好的提案,而且是专门针对朝中那些贪污**之风的有效措施,可是站出来反对的人却也是那些当真是清正廉洁、一生为国为民、不偏不倚的官员,这听起来当真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会让人想不通的理由。道理很简单,那些当真是清正廉洁的官员,实际上大都是古板的很。真正能做到像是葛守礼那样,为人正直至于还开明的很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了。

这种**都是固执的很,正是因为这种固执,才能然他们好不迟疑地维持着心中的那种初衷,将自己的为官之道始终贯彻下来。但是固执的同时,却也是让他们有了一些改变,变得古板,不知变通起来。

在这些人的眼里,有的东西是不能够改变的,甚至于他们平常的生活模式都不能够轻易改变。并且,这种轻易并不是有弹性的,而是绝对的。哪怕是平常出了什么意外,到了不改变不行的时候,他们还是如此,并且会变得十分暴躁,即便是不通,还硬是要往那条不通的路上走。听起来,这实在是太过无法让人理解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种固执,有其在朝政上最为显眼。特别是对于朝廷里的律法,规矩之类的这些祖上留下来的东西,那对这些人来说简直就是禁忌,管他是谁,也绝对是不能动的。

举个例子来说。当年,成祖朱棣靖难成功,赶下了朱允炆,自己接替了侄儿的皇位,登基大宝。那时候,明朝的京师还在应天府。登上皇位的朱棣,对于那些原来朝廷的大臣,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留的留。但是,绝大部分的官员,还是换成了他原先做燕王时候的那一套班子。

不过,即便这些大臣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心腹老臣,但是当朱棣打算迁都顺天府的时候,也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

当年,朱元璋封朱棣为燕王,让他驻守应天,就是看上了朱棣的武功,让他驻守应天也是为了让他抵御北方的那些元蒙残党的进攻。而朱棣显然是做的不错,并且也正是因为这些,让他变得矫勇善战,才能最终靖难成功,登上皇位。

因此,朱棣当然是明白,这顺天府的重要性。要是他就在南京的话,将来鞑子一旦大举进攻,不说快马飞报军情的时间会慢上很多。即便是他在知道了之后,力排众议,主动下旨军队集结出动,那也是要耗费时间的。

倘若他就坐镇在顺天,军情一到,他马上就能够知晓。然后下旨集结军队。那样的话,可能从事到明君迎敌,恐怕一天的时间都用不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当他宣布了准备迁都的打算之后,大殿之上还是跪满了大臣,吵着嚷着不让朱棣迁都,理由就是这祖宗的基业碰不得。甚至还有已经迂腐到了极致的大臣,摘下乌纱伸着脖子让朱棣砍了,就为了让他不要迁都。

朱棣虽然生气,但是面对这么多人他也是没有办法,就反问他们倘若鞑子来了该怎么办。

结果居然有人说,让他在封一位王爷,率兵镇守顺天。这句话,气的朱棣是浑身抖,最后竟然是笑了出来。再找个王爷率兵镇守顺天?这简直是开玩笑。想想看他朱棣是怎么登上皇位的,难道还想要再来一次靖难不成?

朱棣虽然嗜杀,但是他终究是没有杀掉这个口出馊主意的大臣,因为他也明白,这些人都是读书读坏了脑子,根本就分不清楚情况了。

而如今的情况,跟那时候又有什么不同呢?虽然那时是迁都,这时是要改朝廷的律法。但是实际上,两者之间是相同的,全都是大事。

可想而知,即便张居正所提出来的这《考成法》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但是它要改的可是朝廷的律法,是祖制。而祖制这东西,在这些大臣心目中是绝对不能动的东西。所以说,张居正将来将要遇到的阻力,可以说是可想而知的。

这也正是他非常需要找葛守礼出面帮他游说的原因了。一来,葛守礼资格够老,而且在朝廷中是三朝元老,名望朝野上下皆是知道的。由他出面,就算是那些古板到了极点的人,也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最起码不会刚听到这个话题就要否定,而是会想一想在说话。

二来,就是葛守礼虽然老成持重,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读变通的人。他虽然也是敬畏先祖,但是并不代表着,他对先祖的所有一切全都是无条件的认同的。新的东西,不管是对或者不多,葛守礼在没有经过三四之前,那是绝对不会妄下定论的。

在《考成法》这件事情上面,自从张居正的提议在朝廷中传出来之后,葛守礼就已经开始思索了。为此,他曾经还特意找来张凡问了问具体的情况,包括张居正的打算,以及《考成法》当中的具体都有些什么。

经过葛守礼的这一番思索,更是显出其人格魅力的所在。那个时候,已经是张居正污蔑葛守礼之后的事情了。但是葛守礼永远都能够冷静对待,从来是对事不对人的。即便张居正曾经对他不利,但是他没有将此事一直放在心上,三四之后的他现,张居正的《考成法》的的确确是大大的有利于朝廷的。

对此,他就曾经在张凡面前言明,他是赞成这件事情的。而对于葛守礼的这种气度,张凡也是敬佩不已。

张凡也曾经自己考虑过,倘若自己遇到了同葛守礼这样相同的情况,他会怎么做。他现,自己或许也会如同葛守礼这般,对事不对人,不计前嫌,面对好的事情也是会大家支持。但是张凡的心中并不肯定,仅仅只是或许而已。他毕竟是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又会怎么样。

所以,对于葛守礼的这种肯定,张凡当真是佩服无比的。

现在,张居正也是明白。即便是自己如今的权势巨大,这《考成法》凭着他和李太后如今的关系,即便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硬是要朱翊钧颁旨执行《考成法》也是可以的。只要是有皇帝的旨意下来,朝中的人即便是再反对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圣旨是必须要执行的。

然而,他也明白,倘若当真是那样的话,其中所会遇到的阻力究竟有多大。若是没有经过朝中的商量,就贸然让朱翊钧颁这道圣旨的话,那些大臣会觉得张居正想要将整个朝廷都囊括在自己的掌中。等到那个时候,这些人绝对是会一起站出来出言声讨张居正的。

张居正虽然不怕这些,但是也绝对会烦恼。而且到时候,有那么多的大臣一起站出来说话,而且又是朝中的清官,别说朱翊钧如今年幼,就算是换成了谁,也会觉得头痛的。

如今,让葛守礼游说他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将来不要遇到太大的阻力。

第六百一十一章 所谓勇气

“瞧这模样,看来葛大人当真是已经开始帮着老师游说那些人了.”张凡一边看着葛守礼那边的情况,一边对身后的张居正说道,“就是不知道,葛大人出马,那些人能不能听他一句,不让他们说同意,最起码也是不要反对才是。”

“到时候会怎么样,你就算是问我,我现在也不知道。”张居正倒也是实话实说,“不过,反正现在看起来,希望倒是不小。”

“真的吗?”这句话就连张凡自己都没弄清楚,到底是自己说出来了,还是只在心里面默念了一番。目光再次看向那边,似乎葛守礼身边的人也是感觉到了,有几人也是回过头来看向张凡这边。

倒也没有什么不友好的表情,只不过,他们的眼神中却是带着怀疑的模样。张凡也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最起码,也不像是坏事。

不过,接下来,张凡倒是发现了一些很不同寻常的东西。他看到,那些人的目光虽然是看向这边,不过一开始,那绝对是盯着自己身后的张居正的。那怀疑的目光,也是冲着张居正而去的。只不过他们到底是在怀疑什么?是在怀疑张居正本人,还是说在怀疑张居正所提出的《考成法》。不过张凡并没有打算思索这些东西,老实说,他们到底在考虑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也都没有露出嫌恶的模样,那就足够了。

而接下来,这些人的目光离开了张居正。虽然张凡距离他们很远,但是他也看得很是清楚,那些人的目光的的确确是离开了张居正。只不过离开了张居正的目光,也还是一直盯着这边。

而这边,就只有张居正和张凡两个人。如果这些人不是在看张居正,那就一定是在看张凡了。虽然知道,这些人既然连看张居正都用了那么中正的目光,那么看自己就更是不会带着什么别的意思了。但是,看到自己被这么多人看着,换了谁也会心里觉得不舒服。

不过,就算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张凡倒是也没有回避他们的目光,毕竟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但是,渐渐的,张凡发现,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发生了改变。不,不应该说是改变,是自从他们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就透露出了一种情绪。只不过之前,张凡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如今镇定下来了,自然也就是看出来了。

那十余道目光中,包含着很多东西,不过大都可以归纳为可惜,或者是怜悯。这不禁是让张凡觉得有些纳闷了。可惜什么?怜悯什么?自己有什么好可惜的?自己又有什么好怜悯的?

可惜自己出身不错,连中三元的状元出身,却是要干着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么一个让百官们讨厌的角色吗?不像是,毕竟如今,他也算是熬出了头,朝廷的侯爷,又是当朝的一品太傅,而且还如此年轻。要说这样都需要可惜的话,恐怕这满朝上下全都是要失意到死的人了。

怜悯?自己又有什么可以被怜悯的?而且特别是怜悯这个词语,让张凡是怎么想都没有想明白。如今的自己,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而且也不失本性,没有被眼前的华丽迷惑了方向。而且他又是如此地得到皇帝朱翊钧的信任与肯定,这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不是心中一团浆糊的“瞎子”,全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一点。虽然说如今的朱翊钧因为年幼,还不能够临朝亲政,权力都掌握在李太后的手中。甚至于,朱翊钧的这个皇帝,却是还要惧怕身边的一个做奴婢的太监冯宝,是在可谓是有些太窝囊了。但是谁都知道,朱翊钧不是个没本事的人,特别是有了张凡的教导之后,更是不同凡响。

将来有一天,朱翊钧必然会真正地将皇权是完完全全地握在手中。这一点是所有人都认同的,就连如今执掌大权的李太后都是毫不怀疑地深信这一点。当然,张居正也不例外,所以这一年当中,张居正要求重开经筵,又是对朱翊钧的诸多要求,简直可以说是苛刻了。这正是因为张居正明白朱翊钧以后必然会亲政的道理,所以现在的张居正这么做,就是想要让朱翊钧养出一种“习惯”,对自己惧怕的“习惯”。如此一来,就算是以后朱翊钧临朝亲政了,也会习惯性地对张居正惧怕三分。那样一来,他张居正想要行事,有个这么听自己话的皇帝在身边,那可就相当地方便了。

当然了,就算是张居正包藏着如此的心机,就算是知道的人都觉得张居正将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最起码的一点,张居正自己明白,朱翊钧将来总是会有独掌大权的,他从来都没有否定过这一点。

不过,即便是在这种整个朝廷都已经是认同了这样一件事情的前提下,似乎总是有一个人不信邪。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冯宝。他冯宝如今是如此行事,根本就不把朱翊钧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行事乖张至于,对于朱翊钧更是毫不客气。虽然他们也毕竟是皇帝和太监的关系,不可能动手动脚,但是冯宝动不动就会去找李太后告上朱翊钧一状。

对此,朱翊钧是毫无办法。现在的朱翊钧对于冯宝,怨恨是少,但是恐惧为多。可是将来,等到朱翊钧独揽大权的时候,等他明白自己再也不用去惧怕任何人的时候。即便是那个时候的冯宝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偃旗息鼓起来也是没有用的。他不可能永远都不见朱翊钧,就算能成,朱翊钧也不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这个曾经如此欺辱过他的大胆太监。

只要朱翊钧一想起来他,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怨恨,绝对是会翻倍地烧着他的心,让他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而所谓的吐,也就是抱负了。一个皇帝对于一个太监的抱负,可想而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朝中的所有人都明白,有些更是跟冯宝有着很大的仇怨,并且也是被冯宝对付过的人,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这些人如今都已经是被贬官到了不能再低的地步了,继续做官简直就是比赋闲在家还更要难受。但是他们依然是硬撑着,不过他们硬撑着并不是为了等着有一天,自己还能够再起来。他们硬撑着,就是为了身为一个官员的身份,而看着冯宝到底是如何倒霉的,想要看到那个时候的冯宝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凄惨模样。可见这些人对于冯宝的怨念到底有多大,而冯宝又究竟造了多少仇怨。

不过这些也是闲话。正题就是,朱翊钧总是有一天会执掌大权,亲政临朝的。那么那一天,也将会是张凡再次飞黄腾达的时刻,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说,张凡也丝毫是看不到,自己有什么好被这些人怜悯的地方。

“远德。”正在张凡疑惑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了张居正的声音,“他们在看什么,怎么眼神这么奇怪?”显然,张居正也是看到了对面传过来的目光。只不过,张居正是更加地想不明白为什么了。

而张居正的这一开口,倒是提醒了张凡。瞬间,他也就是明白过来这种眼神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原因,就是在张居正的身上。

他们是在可惜、怜悯张凡,想他一个大有作为的人,如今居然是和张居正这么一个人搅合在一起。

说到底,这实际上跟张凡一点关系都没有,原因还是在张居正身上而已。

只不过,这个发现,让张凡意识到,张居正如今的处境究竟是多么的尴尬。他当真是再也回不到往日的时刻了,如今的张居正,因为一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已经是被朝中这些清正的官员打上了“奸佞”的记号,并且恐怕是永远都甩不掉了。

想到这里,张凡的心中倒也是有些悲哀的感觉了。是的,悲哀,他就是在为张居正悲哀。但是也不完全是悲哀。

毕竟,张居正倘若不做这些,不联合冯宝,不打压别人,以他的能力或许也能够独自完成自己的伟大抱负。但是,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而张居正选择了这么一条捷径。虽然是让他更早地能够成功,但是却是抛却了自己的名声。将来的史书上,或许很多人都会知道,明朝有个张居正,是个中兴之臣,正是他让这个已经是有些垂暮了的大明王朝重新焕发出了青春。

但是当有人想要对张居正进行研究的时候,随着发掘,也必然会发现。张居正,并没有中学的历史课本上所说的那么好,那么完美无缺。他的下场惨淡,即便是在为官的时候,也算不得是一个好官,也是做出了很多不光彩的事情,被其他的官吏所鄙视。

但是,张凡无权是评论这些。他倒是觉得,张居正早就知道这些。而既然早就知道还要做,最起码,张居正有勇气。

要知道,没有勇气的人,什么都干不成。

第六百一十二章 八卦之心

午门城楼上的角楼传来了击鼓声,午门缓缓开启,上朝的时间到了.百官们见了,也不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什么了,赶紧是站好了队,缓缓地走了进去。

张凡站在队伍的前列,跟着慢慢地走着。刚才在外面,他就已经是发觉,很多人都在用带着异样意思的眼光看着自己了。如今走在队伍中,这人群里面,他的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

虽然也曾不顾会被御史记下过错的危险转头看了看,却是始终没有看到有什么人专门盯着自己看,也没有人将目光瞟向自己。但是那种感觉却是始终不曾减少过,随着距离皇极大殿的距离是越来越近,张凡的这种感觉是越来越强烈了。

脑子里回想起来之前所想到的那种可能,这种感觉实在是让张凡觉得不舒服。

好在不管是再大的紫禁城,也有走到的时候。花了半柱香的时间,百官们已经是位于皇极殿的宫门外了。这个时候,只要等到监官吆喝一嗓子,百官们就要进门早场了,所以人们自然是警惕的很,全都是一副正襟的模样,目不斜视。

这个时候,张凡可以明显地感觉的,自己所讨厌的那种目光少了很多,几乎是没有了。但是,也仅仅是几乎而已,还并没有完全消失掉。

这让张凡感觉到有些愤怒了。话说刚才还好,就算是一路上有御史跟着监察官员们的言行,那时候做些小动作也不是什么大事,八成以上的朝官都是这么做过的。可是如今,这都已经是站到大殿跟前了,居然还有人盯着自己。在张凡看来,这已经不是单单地异样心思了,给人感觉,这更加是像一股怨念。

想到这里,张凡也顾不了什么皇城礼仪或者天子面前了,转过头去看了起来。

其他的官员对于张凡的这个举动,都有些吃惊,但是即便连一旁站着的那些御史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毕竟今天早上的这种奇怪的气氛,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站在张凡身边的张居正虽然没有呵斥张凡的打算,但是看到他这模样,不由得想要劝阻一番。只不过在张居正行动之前,他却是发现,张凡面上的表情,由刚才的那种愤怒的模样,极速地转变成了一种无奈和尴尬的模样。对此,张居正是感兴趣的同时,也更加地好奇。不知道张凡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有了这么剧烈的转变。

好奇之下,就连张居正都忍不住转过头去,顺着张凡的目光看去。

这一下子可好。本来有张凡这么一个人违规,就已经是够让人为难的了。特别是那些个御史,他们负责监察百官们的言行。但是张凡有些特殊,并非因为他锦衣卫或者是太傅的身份,而是他和皇帝朱翊钧之间的关系,甚至于李太后也很是看好张凡。就算是这些御史将张凡的这种极端不礼貌,甚至可以算作是藐视皇权的行为记载下来,呈上去,恐怕也不会有人在意。到时候,如今正跟张凡关系不错的冯宝要是知道了,很可能为了进一步拉拢张凡再用些什么手段对付他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现在,张居正居然也这么做了。这让这些御史们几乎是快要崩溃了。一个张凡不够,如今再加上一个张居正。而且张居正比之张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动不了张凡,却是更加动不了张居正。这两个全都是能引火烧身的主,而且偏偏,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你想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去。

那边的御史心中正处在发狂的边缘,这边的张姓师徒二人却是根本不在意。张凡的面上还是那种无奈和尴尬的模样,而张居正原本好奇的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他顺着张凡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站在刑部尚书孙丕扬身后的一个人影。能够站在刑部尚书身后的,而又能够让张凡露出如此这么一副模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凡的岳丈,刑部右侍郎陈文川了。

看到是陈文川,张居正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反而是好笑了起来。毕竟,这么一来的话,这可就不是什么政敌的事情了,而是关系到张凡的家事了。虽然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些牵强,但是却也大差不离。

对此,张居正倒是没有去怎么在意张凡,而是仔细观察了一番陈文川。要说陈文川能够被提拔为刑部右侍郎,虽然张居正没有亲自为这件事情说过一句话,但是这也绝对跟他是撇不开关系的。

不过老实说,张居正虽然不曾后悔,但是却也担心过。他知道陈文川虽是文人出身,但是就在军营当中,虽然号令极严,但是却也疏于应付朝中的这种场面。总之,张居正并不是在担心陈文川干不好刑部的工作,而是在担心陈文川会处理不好朝中的人际,闹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如今看来,这简直就是瞎担心。有张凡这么个好女婿在,即便是陈文川自己不想说出来,但是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因为这件事情,他在朝中并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只有那一次,昭雪也嫁给张凡的时候,倒也是的确有人对他冷眼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刑部的几件案子在他的处理下完美结案了,也就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如今的陈文川,在朝中也算是一帆风顺了。

回到张凡这边。张凡的确是没有想到,看着自己的是自己的岳父。本来,他还想找出那个瞪着自己的人,回以一个怒视的眼神,将他吓退也就算了。可是等他看到是自己的岳父之后,张凡也是没有脾气了。

看来这女婿害怕岳父,倒也是一种天性。说起来,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陈文川也不是那种会去告诉自己女儿,让她们来对付张凡的人。说到底,张凡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害怕陈文川的。

但是,现在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了。

不过说起来,陈文川会这么看着自己,张凡也是能够理解的。陈文川的为人为官倒也当真是耿直清廉的很。除了在他升任刑部右侍郎的这件事情上面,的确是因为张凡的一些因素之外,而且还不是他自愿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陈文川也是走在了那批清廉之人的群子里。不过张凡也和陈文川谈过这些,他发现陈文川并不固执,虽然他是文人出身,再加上在军中那么多年,只知道听从号令的性格,也是让他有些古板起来了。但是也正是因为军营中的生活,以及几次的出征,让陈文川并不是一个好不变通的人,毕竟行军打仗,变通之事尤为重要。

所以说,陈文川如今虽然是结交了那些人为友,但是并不像那些人一样的固执,认死理。对此,张凡自然是高兴的。

他也和陈文川谈论过关于张居正的改革之举,甚至于对于《考成法》的透露,比之对于葛守礼还要多。而陈文川当真也是如同张凡所想的那样,甚至于他自从听到张居正打算改革之初就没有马上出言否决。在听完张凡的叙述之后,陈文川更是大力同意。

但是现在,陈文川又用这么一副带着可惜的眼神看着自己,当真是让张凡不怎么舒服。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岳父,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自己也不能怒视之。想来就算是那样,陈文川也未必会回避。

只是,想着想着,张凡的心思又飘到了张居正那边去了。如今就连自己的岳父都觉得自己这么跟着张居正实在是不对了,张凡对此却是毫无办法。自己又能怎么办,再说了他虽然此时跟张居正一起,心中却也并不是一点那种想法都没有。

想到这里,只能是无奈地叹气,转过头去了。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虽然张凡和张居正这动静最大的两人是平静下来了,陈文川也不再死盯着张凡不放了。但是其他的人却是看到了这幅场面,不由得在心里畅想起来了。

看似顺风顺水,什么人都不用怕的张凡,居然是对自己的岳父陈文川有了“惧意”,这可是个好消息。

只不过,这些人并没有打算利用这件事情做什么文章,毕竟他们也知道,陈文川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他们只是把这当成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来看待罢了。

在这些人看来,张凡害怕陈文川,实际上就等于是惧内了。说起来,这大明朝,惧内的名人还当真不少。

不过这些人更有兴趣知道张凡到底是惧怕陈文川的哪一个女儿,是哪个温柔贤惠的陈茹雪,还是那个天真开朗的陈昭雪。甚至有的人都打算回去之后,让自己的夫人小妾去打听打听了。将来相聚谈论的时候,也能作为谈资。

由此可见,八卦之心,人人有之。而且,这男人就未必要比女人弱上多少。

这时候,太监的声音响起,早朝开始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商贾正名

随着太监的声音,朱翊钧坐上了龙椅,这早朝也就是正是开始了.冯宝依然是像往常那样,站在朱翊钧的龙椅旁边,跟着朱翊钧一同接受满朝文武的朝拜。

一开始,这种感觉的确是让人非常的不爽。不过如今,这么长的时间都过去了,虽然人们心中还是觉得不爽,但是也不像是以前那么反感了。倒不是说百官们已经是承认了这件事情,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只是明白,如今也改变不了这种情况,语气每天早朝都要那么闹心,还不如就随他去了。基本上,大殿上的人,无论是和冯宝的关系如何的,全都是当冯宝不存在一样。

实际上,也是如此。若不是早朝上要讨论什么冯宝当真是关心的事情的话,他一般也是不会说话的,就这么站在那里。只是,没有站到过那里的人,当真是体会不出站在那里到底有什么感觉。甚至于就算是冯宝很享受这种感觉,但是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他也未必能说得出。

虽然说如今,葛守礼已经是在朝中帮着张居正宣传起《考成法》来了。但是今天毕竟是第一天,就算是葛守礼在朝中的威望再大,恐怕也不能让那些古板到死的人,就这么短短的一个早上就改变了主意。这件事情是要寻寻渐进的,不可急躁了。

所以说,虽然这件事情如今在朝中都已经是传开了,只要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在大殿上稍稍环顾一番,看看百官们面上的表情,也就能够看得出来了。不过如今还并没有到最终的时候,并没有人会说些什么。

总之,今天的早朝,和以往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拿朱翊钧来说,现在的朱翊钧也已经是习惯了坐在上面接受百官的朝拜了。不过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虽然是皇帝,但是还没有皇帝的权利。所以,他每天坐在那里几乎就是不言不语的,除非是当真有什么事情要让他开口,要不然他是绝对没有一句话的。

所以,基本上每天早上,朱翊钧往那一坐,然后就由太监喊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接着,就会有大臣站出来说话了。然后朱翊钧也根本就不去理会是什么事情,或者去思考应该怎么办。一开始,他还会开口说上一局,问问:“哪位爱卿有良策可解啊?”然后就不再开口了,一直等着有人站出来说话,最后才说上一句:“那就这么办吧。”

到了现在,恐怕就是连下面的大臣也看出来,朱翊钧每天早朝可谓都是兴致缺缺的。所以现在,只要有大人上奏说话,其他人根本就不再听朱翊钧的吩咐,直接就站出来解决问题了。

而朱翊钧也是默许了这种情况,丝毫没有异议。

曾经更有一次。有人开口请奏事情,想请朱翊钧决断,而且事情也不小,并不是其他人能够随意开口的。可是朱翊钧偏偏就是一句话的不说,坐在龙椅上,歪着脑袋就像在打瞌睡一样。他这么做,下面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开口。于是这整个大殿上就这么沉默了起来,持续了好长时间,知道有的人都站到腰酸背痛,肚子都饿了,这才是有受不了的人站出来说话了。

所以现在,为了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百官们也是不再矫情什么了,只要有问题,那绝对抢着站出来说话。说完了也好早点结束早朝,回家去。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明朝的早朝变得无比的效率。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句话都不说,却是要比大明开国之初的几位勤政帝王的早朝还要有效率。这不可不谓是个奇迹了,当然,要是不计较解决事情的质量的话。

今天,事情也没什么。如今是盛夏过半之际,每年出海行商的大部分海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却是想要赚的更多的人,开着船去了更远的地方,等他们回来那可就快要年末了。

如今这事情,倒也是和往年有些不同了。这些海船带去的货物换回来的银子的确是不少,比之往年也是在逐步稳健地增加当中。朝廷从中收税,那是相当高兴的,毕竟光此一项,就要比大明朝以往每年所收的农税还要多。

如此一来,国库丰盈,这爱钱的小皇帝的内库也丰硕,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不过今年与往年有些不同了。

以往,这些从海商们手中所收取来的税银并不记在公开的账上,只是另外有本帐记着。所以说,每年年末盘点的时候,大明朝实际上的税收还是原来那么多,并没有什么提升。

实际上,这对于那些商人倒也是不公平的。虽然说他们也乐于交税,而且朝廷也是一改过去的方式,竟然为他们做生意的商船护航了。让这些商人交税,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但是每年年末盘点之时,他们所上缴的税银却是永远不会被公开。这让他们也是颇有微词的。

本来,朝廷才不会在意这些东西,毕竟事情本就如此,虽然明朝已经是好转了很多了,但是千年以来对于商人的看法并不是那么好改变的。再说了,那些商人不是也没有说什么吗?虽然有些微词,但是既然不说、不闹,那就没什么事情了。

不过张凡却并不这么想。毕竟不记录、不盘点,只是记在另外一本帐上面。这样不仅仅对于那些商人来说不公平,甚至还利于让某些人从中做手脚,中饱私囊。所以他以前就跟隆庆说过这件事情。

而隆庆对此,倒也是赞同的很。不过张凡的话说过没多久,隆庆还没有来的及宣布此事,就病重倒下了。所以这件事情也是一直被拖了下来。

直到朱翊钧登基之后,他倒是对于张凡所提到过的这件事情是上心的很。不过那个时候他才刚刚继位,而且年龄幼小,手中有没有权力,所以就一直放下了。不过放下是放下,朱翊钧可是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到了今年,改国号为万历的时候。朱翊钧是第一次,不在乎自己到底有没有权力,也不在乎别人的反对,当众是宣布了这件事情。

虽然百官们有很多不同意,虽然朱翊钧还不算是一个手掌实权的皇帝。但是这说了就是说了,他不管再是傀儡,那也是皇帝,皇帝的话,说出了口,自然是要算数的。

如今,这一条也就被定下来了。

这可是让那些商人挺直了腰板。实际上想想,作为一个商人来说,知道每年国家所收缴上去的赋税当中,有自己的一份,而且能够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本就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虽然说,即便是如此,商人们的社会待遇并没有提高一个档次,但是也绝对是跟以往不同了。这让这些商人高兴之余,却也不会以做生意为耻了,反而还热情高涨了起来。

而朱翊钧会这么做,张凡对他说过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力很大,这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是,朱翊钧记住了张凡所说的一句话,倘若不公开的话,会有人从中中饱私囊。这绝对是朱翊钧无法允许的。不论是户部的国库还是他自己的内库,在朱翊钧看来全都是他自己的东西。让他拿出来花销,他愿意。甚至于让他赏赐,他更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倘若有人想要拿而不言的话,这就是朱翊钧完全无法允许的事情了。

所以,总的来说,朱翊钧会盯着如此巨大的压力颁布这件事情,实际上并非为了什么别的,而是为了他自己罢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毕竟效果既然已经有了,那么过程究竟是如何,究竟是什么缘由,也就不重要了。

今年,归海的商船所带回的银子也是不少。但是就如同前面所说的那样,今年的情况与往年有了不少的变化。

实际上变化的东西,看不出来,甚至与大明王朝也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据归海的商人所说,欧洲开始对外用兵。大明朝的南面那些小国,有很多都是遭到了欧洲人的进攻。而这帐一打起来,自然是有了发财的机会。倒不是那些欧洲人,而是那些被攻打的国家,大都是希望能从这些明朝的商人那里买些兵器来抵御外地。

不过兵器在大明可算是违禁品,商人们自然是明白。但是这并不代表商人们不想做这笔生意,如今就是将这个消息给传回来,朝廷的意思。

这件事情一说,这大殿上顿时就如同烧开的锅一般,议论开了。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赞同的意思是,那些地方跟大明没什么关系,能赚一笔是一笔。而反对的自然是又是那老一套的东西。不过总的来说,反对的人数是非常多的。

张凡看着面前这种有些混乱的场面,并不打算参合进去。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在思索着一些别的事情,一件去年就已经说好了的事情。

第六百一十四章 感受如何

对于往外卖军火,不多,这个时代还不能叫军火,最多只能叫武器.对于往外卖武器这件事情,老实说张凡并不是泰国上心。在他看来,卖与不卖的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毕竟,到了这个时代,西方大都也已经是换下了长剑、枪茅,在军队当中大幅度地装备火枪了。但是如今毕竟还只是十六世纪,受制于当今世界的科技原因,即便是在冷兵器面前杀伤力较强的火枪,也并不是优势太过明显。最主要的就是火药的装填问题,即便是对于那些相当熟练的士兵来说,也不可能做得到密集的连续发射。

而且,戚继光的戚家军被称为当今最强战力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诚然,戚家军是大幅度装备火枪的一支军队,但是真正让它利害起来的还是那独一无二的战法。所谓的火枪三段击不仅仅能够做得到让子弹不停地射击,更重要的是可以让敌方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这才是最重要的。这比之西方也要早了近一个世纪。

所以说,虽然如今西方进入了殖民时代,但是其陆战的优势并不会比冷兵器高超的太多。而且,侵略别人的国家,尤其是像南亚那些有着众多丘林地带的国家,并不见得会很顺利,毕竟当地的人还占了人和地利的优势。

不过张凡也明白,殖民阶段开始的不顺利并不会一致持续下去。一来是西方如今的发展,是的人们的欲望已经不仅仅只是为了金钱而已。倘若他们固步自封,不开拓海外的市场,恐怕就连自己的国家都无法保持安定。

而且,前期或许会有些伤亡,但是他们也不是傻子。到后面自然是会研究出来应该用什么办法来对付当地的人才是最有效的。

总之一点,就算是当地的当权者,或者称之为反抗者。即便是这些人能够从大明朝进口一些武器,甚至能弄来一些火枪,武装起来更多的人抵御外敌。最多也就是增加侵略者的殖民难度罢了,最终那里将会被殖民的事实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而且,张凡也并不认为那么做的话,会给那些西方的殖民者带去多少的负担。最主要的是,即便是做这种武器的买卖可以赚来更多的钱财,但是张凡却并不将此看在心上。这跟与扶桑岛上的人做火枪的生意不同,一来那里也盛产黄金,并且各个大名之间争斗已有百年之余,如今也都到了后半段了,正是要发力的时候。所以,那里对于这些东西的要求比较迫切,而且虽然倾家荡产,但是那些个大名也还算是出得起价钱。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火枪的制造虽然不易,但是成本却要小了很多。这里的成本并不是指生产一把火枪所需要耗费的钱财,而是指生产一把火枪所需要用到的材料。如今的火枪,除了枪管和机括之外,其他的都是可以用木材来做的,不仅便宜,也能让火枪的重量轻便许多,方便士兵们携带。

而倘若是出口刀剑之类的东西,那全都是金属的。而中国本就是一个金属出产很少的地方。要是那样的话,虽然是能赚来大笔的钱财,但是以后也会弄得军备开销大幅上升,简直就是得不偿失了。

当然了,这也只不过是张凡在心里面想想而已。他从来就没有说出来的打算。不过,即便他说了,在场的人也是不会相信的。甚至于就连那些在开采矿石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每每都以为自己挖的地方不对,或者是别的什么因素。

在这些人的眼中,中国永远都是地大物博,什么都有的地方。开采的少必然是因为没有找对地方而已。

对此,张凡并不打算说出来,然后再和这些人争论什么。在物理科学并不发达的现在,即便是张凡有着理论知识,但是也仅仅只有他一个人有。即便他是对的,但是一人难敌众口。

更何况,虽然张凡不说话,但是朝中反对的人数本来就多,他也就没有必要去操那份心了。

只不过,张凡是在考虑另外一件事情。而那件事情跟武器什么的都没有什么关系,勉强和“殖民”这两个字沾上一点边,却也并不是什么张凡自己的宏大目标,而是比较私人的事情。或者可以说,这件事情就只跟一个人有关系罢了。

是的,张凡想起去年回来的王喜亮等人对他说起的事关那个葡萄牙特使,乔安娜的事情。

就如同乔安娜让人带回来的话那样,倘若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今年冬天,张凡就能再次见到这位金发碧眼的异国之人了。

但是,那意外会发生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张凡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见到她的人。

身遭惨痛的陷害,并且那过程也当真是让人侧目心酸的很。但是这种事情,以前的张凡在故事里,现在的张凡在自己的职位上,也不知道听说过多少了。甚至于张凡亲眼所见过的事情,要比之乔安娜惨重的更是举不胜数,张凡也并不是对她太过在意。只不过是因为,大明王朝禁海百多年,如今重开海禁。朝廷的战船将来也不仅仅只是限于内陆的清剿以及外海的护航了。就算是针对护航,大明朝的开关,给那些商人,给整个大明朝带来的多少财富。虽然这些东西除了朝廷每年的计算之外,还真就没有什么外人统计过。但是没有并不代表着不会,这些东西也并不是什么需要私藏的,外人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这短短的十年不倒,通过对外贸易,大明朝究竟是聚集了多少的财富。

看到这种情况,或许有人会羡慕,然后效仿。但是这天底下,更多的则是希望不劳而获的人。所以到那个时候,顶上这些出海或者归航的海船的人肯定是不少。

虽然说如今,还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这些,毕竟在亚洲,即便是禁海多年的大明朝的海上力量,也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就算是像倭寇那样,聚集几十艘小船一同出动,在海上登船抢劫,实际上,这边只要一两艘战船就够了。不仅体积大,船上所装配的佛朗机炮虽然射程不远,但是上弹极快,炮击也是精准的很。这些倭寇的小船上塞着几个人,在茫茫大海上只要中了一炮,那就是沉没嗝屁的事情了,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但是现在没有威胁,并不代表将来不会,将来不会也并不代表着永远不会。

而对于海战,实际上大明朝是并没有多少心得的。即便是当年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途中也是遇到了不少的外敌侵袭,并且都是化解于无形。但是郑和所靠的也并不是什么战术,只不过就是船只数量众多,船坚炮利罢了。

试想,如此庞大的舰队,对付那些人,只要一轮齐射,对方即便是不死,也早就已经是吓傻了,哪里还敢过来进攻。

所以说,大明的海上力量看似很强,实际上却是并没有什么战术可言的。而张凡对于乔安娜的向往,也仅仅只是在这方面而已,别的并没有什么。毕竟,作为航海的先驱国家,葡萄牙的海上力量自然是不可小觑的。而乔安娜虽然只是在陆军当中任职一名军官,但是其海战也并不弱。这点从去年王喜亮等几人所告诉张凡的那些话当中就能明白。

并不是说,堂堂的大明王朝离了这么个外国人就不行了。只不过,既然有这么一条近路,有这个有着海战经验的人,也自然是能够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了,花钱让那边的人过来也不是没可能。但是那样的话,谁知道人心会不会有什么藏私的想法。而像乔安娜这样的,在自己的国家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被送到了前线,简直就是与死刑无异的人,过来之后才当真是会尽心尽力。

只不过,想到这里,张凡也是心中有些迟疑。是啊,乔安娜虽然遭人陷害并且失去了一切之后,并没有马上就被处死,而是被送到了前线,如同一名普通的士兵一般作战。但是那简直就与死刑无异了。

特别是如今的这个年代,拿着火枪的队伍,站立着不动射击,这简直就跟排队相互枪毙没有什么区别。即便她所要面对的是拿着弓箭、刀剑的人,危险似乎也没有什么减少,一旦对方冲过来,几乎是必死无疑。

而且,她这么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女人,如今更是与一班最为底层的士兵生活在一起,即便是在自己的阵营当中,危险似乎也并不会小。

不过,话说到这里,张凡对于乔安娜就仅仅只是在大事上的需求,已经很是普通的关心吗?虽然说张凡自己在心里面一直是非常地否定这一点,但是事实上,他自己也无法肯定。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呢?张凡的心中如今不由得陷入了如此的思考当中。

而朝堂之上,大臣们还在争论着那早就已经被确定下来的事情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天各一方

虽然说这朝堂之上,如今正是吵吵嚷嚷的是一件众人心目中早就已经是有了定论的事情.当然,或许有人会问,既然早就有了定论,早就已经明白结果会如何了,为何这些人还要如此争论呢?

而实际上,这个理由也实在是千奇百怪。有的只是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间,别看这个理由看起来有些像是无稽之谈,而实际上就是如此。有的时候,这堂堂的广大帝国的最高领导层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的确是有些无聊了。

而有的,更是为了更加无聊,但是却非做不可的理由。那就是自己站出来亮亮相,提高一下知名度。甚至有那种站出来说话的人,实际上他所说出来的话跟他所想的也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但是他还是站出来信口开河一番了。

这也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东西,实际上别看大明王朝疆域广阔,所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作为臣子的又何止千千万,光是每天都要来到这皇极大殿上上早朝的人就有百余。而其中,有的人当真是独领风骚,那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主场,每次早朝也都是叽里呱啦讲个不停,仿佛世界没了他就要不转了一样。

而有的人则是低头闷声,甚至说句难听的话,有的人更是连个屁都不放。别看,实际上朝中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的,有的是隔个几天,几个月,甚至是几年才说一句。有的就更狠了,自从有资格站到这里列朝的那日开始,他就没有啃过声。

实际上,这也怪不得这些人消极,实在是在那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面,要他们又能说什么呢?说的对了,有的人会说他们跟风赴会,拍人家的马屁。说的不对,立马就是要招来一群人的声讨。既然怎么说都是错,这些人干脆也就不再说话了。不过有的时候,即便是不说话,那也得遭到牵连。

反正,想要在这里站住脚,而且想要站的长远而又稳当,并不是说找准了一个办法就这么一直用下去就可以了的,一定要审时度势,该说话的时候就一定要说,该闭嘴的时候也一定要把住自己的嘴巴,不要口无遮拦。

当然了,这种人一般在朝中也都是顺风顺水,树敌也不会太多,将来也能够得个善终。不过这种人却永远也都坐不到极致了,似乎偏执也是想要成功的一个重要条件。

不管怎么说,总之如今,朝堂之上就在讨论着一件没有营养的问题。即便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朝廷是不可能对外卖武器的。火枪还有可能,但是刀剑是绝对不可能的。以前不会,以后也未必可能。但是,人们依然是要拿出来大书特书,似乎不这样就不过瘾似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再无聊,再已经是有了定论,这也毕竟是国家大事。而面对着一帮正在讨论这种无营养的国家大事的人,张凡却是在朝堂之上想着儿女私情,这是不是有些太那个了。

当然,这里可没有人会知道张凡的心里面在想什么,就连站在张凡身边的张居正,看到张凡面上露出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也是觉得他对于现在的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在肚子无聊着。

张凡在想什么,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太多了,但是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想。

话说那年乔安娜最为使臣前来的时候,跟着张凡在江南的那段时间,也算得上是经历了很多了。特别是倭寇大举入侵的那一回,张凡让他们俩随着朱翊钧一行一同回京,也安全一些。当时,那个理查德也是这么个意思,倒不是说他作为一个男人有些软弱,不过他毕竟也算是个文臣,再加上他作为使臣,使命在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性命不重要,耽误了自己国家的大事,那可就麻烦了。

而乔安娜想要留下来,也是有理由的。她的理由就是,作为一个西方人,虽然从当年马可波罗的著作当中了解了很多东方的事情,包括战争。但是她却也是没有亲眼见到过,所以想要留下来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是,实际上她的这个理由不要是说张凡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既然外面在打仗,而且还面临着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被敌人攻破城门,身死的场面。那么他们既然是作为外国来的特使,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走上城楼去观摩的,必然是要将保护他们的安全放在首位。而事实也是如此,整个江南大战,从倭寇登岸的消息传来开始,她就一直被“关”在扬州城中的安全地方。一直等到戚家军长途跋涉而来将倭寇击溃,她这才是有机会走出来看看战后那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的场面了。

这么做有意义吗?倘若是用这么个问题问乔安娜的话,她自己也回答不出来。但是倘若是问她,如果重来一次,她会不会还是选择留下来。乔安娜却是根本就不用考虑什么,绝对会点头答应下来的。

为什么?这个问题恐怕不需要问,张凡和她都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当然了,其他的人看不出来,并不是他们眼力差,而是因为并非身临其中所以才看不清楚罢了。再说了,东西方的差异,让人根本就想不到,一个女人会这么主动地向一个男人表带自己的爱意。

而实际上,倒还真不是因为乔安娜有多么的开放,她的这种行为,在她那里,已经算是相当含蓄了。或许是因为,家中世家贵族出身的她,即便是在那个比之东方要开放的多的国度,也还是保持着一份大家闺秀的矜持吧。

只不过乔安娜也并不是那种矜持到死,死守着贵族的作风的人。她明白,想要得到真爱,特别是自己好不容易能够心仪的人,那就绝对要放大了胆,错过了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但是乔安娜却是没有这么做,毕竟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遭逢家中的大变,心中还有牵挂的东西。而且她跟张凡是分隔万里的两个国家的人,那个时候的她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的主动或许只不过是想要留下一些回忆而已罢了。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甚至比那更甚,张凡这里几乎就成为了她的新希望了。

然而对此,张凡还有些不能想明白的。或许倘若事情就如同原来那样发展的话,乔安娜即便是永远都不能再和张凡见面了,但是恐怕她和张凡却是能够相互记挂一辈子。

然而这么一来,乔安娜虽然明白,自己能够对于张凡大胆地释放自己的爱意,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也再也不用去牵挂什么了。但是她对于张凡的迫切却是淡了下去。

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如今的她和张凡站在了一个不对等的立场上。而自己此时才来对张凡如此,却是仿佛带着目的一般的,这让她有些不能接受,而且也害怕张凡会对此有什么微词。

当然了,这些事情张凡本人并不了解。或许是因为,张凡虽然是明白,但是却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的。张凡并不算是个善良之辈,但是却透露着几分天真。即便当年,他已经是了解到了映月接近他是带着别样目的的,但是他也并没有对她有什么太多不满。

这就是张凡心中所怀着的那份心思,他并不是个善良之辈,当然那也是指能够狠下心的时候,它能够狠得下来。但是张凡的心中却永远是带着三分天真。他总觉得,不论是面对任何人,也都是有回旋的余地的,没有人会坏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这种想法,活血在他到今天为止,都得到了验证。但是将来,他会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吃什么亏,却是谁都说不准了。

总之,怀着这种天真想法的张凡,是绝对不会认为乔安娜是怀着那种心思的。

这么一来,又出现了一种相互尴尬的场面。这边,不管是张凡天不天真,总之他根本就不相信乔安娜会有那种心思。

而乔安娜那边,担心着张凡会怀有那种心思的她也是绝对不会有那种想法的。

但是,两人的心思对方都不清楚。张凡倒是无所谓,但是这对于乔安娜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她不知道将来还见到张凡之后,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甚至于她也明白东方的传统,明白在这里,有权有势的男人可以有不知一个女人的存在,而且完全没有必要像她那里那样,结婚后有个情人,还要遮遮掩掩的。

乔安娜甚至于甘心做小。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张凡的其他女人。

而目前,这些都是后话,如今,张凡和乔安娜自己都不知道,她能不能够活到见到张凡的那个时候。

这边,张凡在胡思乱想着。那边朝堂上的一出小闹剧也是落下了帷幕,结果是已经确定了的事情。

既然一件事情搞定了,那就要解决接下来的一件。

朱翊钧照例是没有开口,安静地坐着。而下面,张居正是缓步走出,站到了朝堂中央。

第六百一十六章 汛情来到

见到张居正站了出来,原本还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要站出来说上两句的人也就平静了自己的心思.虽然说他们也有些事情要说,也是不大不小的。不过既然张居正已经站出来了,那么其他人也自然就是偃旗息鼓下来了,如今的朝堂之上,又有谁敢于跟张居正强风头呢。再说张居正也不是个会没事找事的人,他要是站出来了,所说的事情也一定是重要的,最起码也不会是什么无聊的东西。

不过今天,张居正站出来了之后,还是很让人侧目的。为什么?毕竟今天早上,朝中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和张凡两人已经将那《考成法》给完成了,如今正让葛守礼游说朝中的大臣,想让他们赞同,最起码也是不要反对。

这才是刚刚发生没多会的事情,在场的这些人又怎么会忘记呢。所以,现在,张居正这么一走出来,而且还不是像之前那样,丝毫不在意坐在皇位上的朱翊钧而面对群臣。这一次的张居正是站在了大殿中央,面色严肃地看着朱翊钧的。

这就不得不让百官们心中思忖,张居正是不是真的这么着急,如今就算是有葛守礼帮着他游说群臣,但是这才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情,而他现在就要向朱翊钧说了?

看到这里,即便是葛守礼,乃至是更为了解这件事情的张凡,也都是对此十分惊讶。葛守礼倒还好些,虽然说张居正这么做有些不信任他的意思,但是却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解答。

如今葛守礼既然已经答应了张居正,帮着他游说群臣了,而且今天早上他也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虽然说这才是一会功夫的时间,听了葛守礼的话的人不可能马上接受,甚至于赞同。但是葛守礼的身份和他早上所说的那些话却也是让那些人不会马上反对,而是思索起来了。

或许,张居正所要求的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和空白而已,让那些一直是反对他的人们有了这么一丝空白,抓住这个机会赶紧上奏朱翊钧,想要让朝议也能通过。

而一旁,对于张居正十分熟悉的张凡,实际上也是想到过这么个可能。不过他并没有坚持,没多久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当然了,并不是说那样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那样的话,事情当中就有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毕竟张居正要面对的不是什么事物,而是人。而人心难测,并不是靠着你自己想当然的想法就能够猜测明白的。

早上在午门之外,确实是看到那些跟葛守礼说过话的人面露思索犹豫的模样。但是思索犹豫并非就当真是因为那件事情。或许那些人内心深处还是非常反对《考成法》的,那时候的犹豫和思索也只不过是因为告诉他们的人是葛守礼罢了。

张凡明白张居正在这件事情上面的需求,那是必须要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像这么着凭着猜测和运气来行事的风格,绝对不像是张居正的为人,更加不会是张居正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

既然不是如此,那么张居正此时站出来就是另有目的的。张凡是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不过只要不是那件事情,就无所谓,毕竟现在还没有到时间。而且,张居正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阁中的事物也是相当繁忙的,或许他这次站出来就是要说什么事关重大的国家大事也说不定。

不过张凡倒也并不是太过担心什么,毕竟他身为锦衣卫,对于情报的掌控也是很有独到之处的。最近,在张凡的印象当中,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除非是那件事情……

正当满朝文武都暗自猜测张居正这么着站出来究竟是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张居正却是一副满面严肃的模样,看着朱翊钧准备开口。而朱翊钧,似乎也是被张居正的这幅模样搞的有些心神不宁,坐在龙椅上的小屁股挪了挪,也正了正身形。那模样如临大敌一般。

只不过,这短短的时间也已经是让朱翊钧有些受不了了,他主动开口,对张居正说道:“不是张先生有何事上奏?”朱翊钧称呼张居正为“张先生”,这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惊骇之举了,所有人都知道。当然,一开始自然是有人不喜,觉得张居正这么做实在是太过了。皇帝如今虽然年幼,但是他毕竟是皇帝。一个皇帝如此惧怕一个大臣,这在将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只不过,后来人们知道,朱翊钧这么称呼张居正只是因为张居正在经筵之上实在是严厉的很,因而朱翊钧这才是对其有了三分惧意。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百官们这才是释怀,毕竟倘若经筵之上的主讲官要是还不严厉的话,经筵之举就形同虚设了。并且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很多人对于张居正倒也是有所改观了。这也算是张居正无心之间,让自己的名声也好了很多。

但是,朝中除了个别的两三个人之外,张居正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实际上就是为了在朱翊钧的眼中树立威严的形象,让朱翊钧惧怕他。而且朱翊钧似乎也正是按着张居正所设计的这条路去走,对于张居正是日益的畏惧了。

虽然如今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张凡明白,这样子持续下去,将来朱翊钧亲政之后,这种已经养成的“习惯”却不是这么好改变的了。等到那个时候,张居正可就算是能够完全把持朝政了。那样究竟是福还是祸,张凡不知道。

“陛下。”张居正开口了,“如今也已是七月,今年的夏季已然过半了。”

“这朕自然是知道的。”朱翊钧开口说道,“不知张先生说这些,所谓何事?”

“我大明自立国之时,每年都要饱受水涝之灾。”张居正说道,“自从隆庆初年起,水涝之灾锐减,可算是祥瑞之事。只不过锐减之余,却也并非丝毫没有……”

朝堂下面的百官们本来还在担心着,不知道张居正会说出什么事情来。如今一听是这件事情,众人这也就是放下心来了。

虽然说这种天灾也的确是烦人得很,到时候赈灾是个麻烦,治理河道什么的也是个麻烦,而百姓因此流离失所、闹饥荒什么的更是个麻烦。更就不要提,每次大灾之后,各地也都会树旗子搞什么劳什子起义,那更是麻烦中的麻烦了。但是这些麻烦虽然烦人,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只要能够处理得当,其危害也是相当小的。比之那些政治斗争来说,这可当真只能算是小把戏了。

如今张居正说起这件事情,虽然是一件关系民生的大事。但是这对于明朝的官吏来说,也是老生常谈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隆庆四年之时,汛期又至。”张居正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这番话着实是让在场的人们都是大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时河堤决于邳州、睢宁之地,闹得当地百姓民不聊生。幸得先皇体恤民情,速速派人修缮赈灾,这才是让灾情平定,百姓安居乐业。

“如今,虽然入夏已有半余未有险情,只是内阁今早接到河南和南直隶多处州府的奏报,黄淮之地因为近日多次降雨,河堤决口,冲垮了不少地方。如今,河南府、济南府、庐州府、凤阳府等地周围有多处决口之地,这些州府当中也已经是聚集了大批逃难的百姓。

“好在去年的收成丰硕,朝廷各地的府库当中也是存粮充裕。只是未有朝廷的命令,各地官员也是无权开仓救济,还望陛下下旨。”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于这种事情,朱翊钧虽然亲自碰到也只是第一次,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以前没听过,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内阁立刻拟旨,让收纳百姓的几个州府速速开仓放粮,接济百姓才是。”

“此时微臣明白。”张居正说道,“实际上,微臣今早接到奏报之时,便已经拟好了圣旨,只等陛下同意,加盖玉玺,便可发往几处。皆因此时关系重大,又实在是不能多等,微臣逾越之事,还望陛下治罪。”说着话,张居正是对着朱翊钧躬身一拜。不过在场的百官们都注意到了,即便是张居正说着这种话,却也是没有跪下去,实在是有些不敬。

“先生心系天下百姓,此事又如此突然。”朱翊钧自然是不会怪罪张居正什么,“这也算不得逾越,倘若非要等到朕知晓了才去拟旨,耽误了时辰而让民情有变,那可就不得了了。等会散朝后将圣旨呈上来,待朕看过之后就加盖玉玺,交由内阁执行便是。”

“微臣遵旨,多谢陛下赎罪。”张居正说了一句就站了起来。

对于张居正的这番作态,一旁的大臣们多有不满,他这简直就没有将皇帝放在眼中。不过如今遇到这种事情,却也不是应该计较的了。

倒是张居正,也当真能沉得住气,刚才还看了一段闹剧,这才是说出这件事情。

如今,赈灾的事情算是办妥了,下面该是讨论如何治水的事情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治河能臣

既然如今,赈灾的事情已经是定下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派人前往当地,整治河道,疏通水路,以解当地灾民的燃眉之急才是正道.

实际上对于这件事情,在派什么人去这个问题上,也已经是没有什么悬念了。如今的朝廷当中,最适合的这个人选,除了工部左侍郎潘季驯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潘季驯那是嘉靖二十九年的进士。初时授予九江推官,后升任为御史,巡查广东。期间推行均平里甲法,且斥抑当地豪强。广受当地百姓爱戴至于,在朝廷当中也是名声初显,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到嘉靖四十四年,年方也是四十四岁的潘季驯已经身为大理寺左少卿了。那时的他也是更进一步,升任右佥都御史,并且他所干的事情,就是总理河道。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潘季驯开始了他的治黄生涯,其一生也与水离不开了。

次年,也就是潘季驯上任右佥都御史的第二年。以新挖的河道接洽城中日益势涨的旧河道,不但解了城中的违纪,也保留了那条河。是以此举,潘季驯升任之后一年不足就更上一层楼,加为右副都御史。却是因为家中亲人故世,暂辞,回乡丁忧。

这丁忧一去,就是二十七个月。而日期满了之后,潘季驯也并没有急着回到朝中任职,而是继续呆在家乡。这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其原先所担任的官职也是极为重要的。虽然潘季驯只是暂时辞官,回乡丁忧,但是那个位置不可能一直空着。潘季驯不回朝廷,并不是因为不想再做官了,而是不想要陷入什么不必要的纷争当中。那样一来,不仅自己会陷入麻烦当中,朝廷里也又会是一片混乱。

不过他不急并不代表别人就会遗忘他。时间到了隆庆四年,也就是前面所说到的,邳州、睢宁的河堤决口的事情。如今说起来,倒也没什么,而且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平顶下去。但是无论是亲身经历过那时候的人,还是说当时只不过是在朝中听着下面呈上来的奏报的官员,全都指导,当时的情况不可谓不紧急。不但有大批的百姓流离失所,前倾两天被决堤的河水所淹没,甚至于已经有不少的百姓已经丧生于水患之中。

虽说破坏严重,但是水患也毕竟还是水患。朝中也并不仅仅就只有潘季驯一个人能够治理河道而已,甚至于换上一个人,虽然没有潘季驯那么有本事,那么有效率。可是这事情也未必就不能得到解决。

但是,当时的情况已经是相当严峻了。再加上当时,不论是隆庆还是其他人,对这件事情也是极为关心的。所以,为求稳妥,朝廷自然是要找到一个最有经验,也是最有能力的人来确保事情能够万无一失。所以,也就唯有潘季驯一人能够担此重任了。

所以潘季驯这一次,乃是接到了朝廷的旨意,重启为官,再任总理河道之责。并且,潘季驯接到了旨意之后,更是二话不说,甚至都没有回到朝廷述职,收拾包袱就赶赴“战场”了。

并且,潘季驯也是丝毫不负重望,极力工作之下,次年就上报朝廷,浚河工成。

只不过,潘季驯这一次并没有因为被评了什么功劳而被奖励,反而是遭到了弹劾。实际上,那一次的事情,也并不能够怪罪他。因为之前灾情严重,潘季驯只是忙着抢救,并没有能够全方注意,是的几艘做以运送火狐的船只沉没。而实际上,这件事情并不能怪在他潘季驯的头上,毕竟水灾来临,大批地方已经被淹没了,有的船更是已经不走河道了,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就会飘过去。

但是即便是船只不走河道,却也是轮不到潘季驯来说三道四。但是最后,因为他人不想担当责任,却是遭勘河给事中雒遵劾,潘季驯是被反咬了一口。

而朝廷里的事情就是这样,万功不抵一过。即便是潘季驯治理河道有功,活人无数,但是这个错误一旦被怪在了他的头上,那么他也是有过无功。随即,潘季驯便被罢官。一直到了高拱被罢官逐出京城,张居正上台担任内阁首辅大学士之后,张居正是打算重新启用潘季驯,以应对日后将会发生的,能够用得着他的情况。

不过,当时朝中诸项官职并无太多空缺,所以只能让潘季驯担任了一个刑部右侍郎的位置。倒不是说给他的官职低了,毕竟刑部右侍郎的这个官职也是极为重要的,而且潘季驯干的也是相当不错的。只不过,潘季驯总觉得自己有点所学非所用,毕竟自己的本职就是治理河道罢了,可不是和人打交道。

不过潘季驯即便是如此,他也是非常感激张居正的。并且,潘季驯自己心里头也非常清楚,如今自己虽然占着这么个位置,但是张居正只是想要他不要距离目标太远了。要不然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却是需要用到潘季驯。而倘若潘季驯在野的话,一下子又将他提上来。到时候即便是众人都明白,潘季驯有那个实力,有那个资格,但是也绝对是会遭人非议的。

张居正这么做,就是要他事先预热一段,就算是有了什么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的,那也是前期的事情。等到事情都过去了,对于潘季驯的闲话也都消失了。等再是到了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再将潘季驯委以实用,也就不会再有人说什么了。而且到时候,潘季驯在做正事的途中,也绝对不会遇到什么人敢于麻烦他而耽误了正事的了。

总之,潘季驯因此对于张居正是很是感激的。但是,潘季驯所感激张居正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感谢他让自己能够继续做官。而是因为,潘季驯如今的愿望就是能够天下太平。但是一旦出了天灾什么的,他也希望能够让自己马上派上用场,以解天下黎民的忧愁。

只不过,虽然潘季驯对于张居正的感激只是来自于此,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下来,潘季驯对于张居正的感激,已经不是之前那种为了天下黎民而感激他的心情了。其中,私人的情感也是渐渐占据了上风。以至于之后,当张居正身死而全家遭殃之时,并没有被牵连过甚的潘季驯也是看不下去张家的惨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上疏神宗,希望能够对张居正一家子怜悯一二,却是被罢官。知道万历十六年,黄河再次大患,众人束手无策之时,才是被当时的给事中梅国楼等人推荐,复官右都御史,总督河道。万历十九年冬,家为太子太保,工部尚书兼右都御史。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此时暂且不提。

总而言之,如今虽然没有说,但是这治河之人也已经是唯一的了,这点在场的人心中全都明白。

“臣举荐……”张居正继续开口说道,“工部左侍郎潘季驯前往治理此次黄淮水患,以解当地百姓燃眉之急。”

“准奏。”朱翊钧自然也是听过潘季驯的名头的,而且如今又是张居正举荐,当然是没什么好说的,立刻准了,只不过,朱翊钧心中还有些疑惑的地方,“只是,如今水患有两处,分属黄淮两地。两地之间相距虽然不远,而且潘侍郎治水之功也是卓有成效。只是,潘侍郎只有一人,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前往两地同时治水。不知对此,张先生可有什么良方?”

“回陛下,此事臣早已想过。”张居正显然是有备而来,说道,“虽然如今黄淮两域皆有水患横行,且祸害百姓无数。但是,这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淮河那边,虽然受难百姓不少,但是实际上,情况却是要好得多了,也并没有人因此而身亡。反倒是黄河这边,情况危急的很,不但几个州县已经受灾,万余人无地容身,还有百余人已经因此而葬身水中,连尸首都已经无法寻觅了。

“如今,臣打算让潘侍郎先去往河南,治理黄河的水患。而淮河那边也不能放着不问,朝中也不仅仅只有潘侍郎一个治水能手。臣打算让潘侍郎推举一人,前往治水。如此一来,便能可成事了。”

“如此甚好。”朱翊钧说道,“工部侍郎潘季驯何在?”

“微臣在。”潘季驯走出来,恭敬地向朱翊钧一拜,等候旨意。

“你本就是总督河道之责,等会早朝散了,将推举前往南直隶的人选报上,你也就不必耽搁了,立刻前往河南。”朱翊钧说道,“到那里看过之后,上奏上来,言明究竟需要多少银子,也好让户部准备。”

“微臣遵旨。”潘季驯再一声,便是又退回了人群里。

如今,这件事情也已经是办妥了,今天的早朝也是要散了。但是众人都明白,这件事情并不会因此而结束,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没有做下来。

只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才是张居正的真正打算。

第六百一十八章 最后考验

如今的事情,暂时算是这么定下来.散朝之后,潘季驯的速度也不可谓不快,第一时间是跟着张居正来到内阁,而那个被张居正和冯宝用手段顶上位的吏部尚书也是跟着一同来到,只是两人对于张居正的态度倒是大有不同。

潘季驯对于张居正完全就是因为官职的不同而表现出来的一种恭敬而已,别无其他。而另外一人,面对张居正完全就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

张凡也是跟着一同过来了,所以这一切他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心中也不禁是有些哀叹起来。不过转念,张凡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最起码张居正和冯宝虽然是想要把持朝政,但是他们两人还没有什么胡搞的打算。如今又有这么一个对他们言听计从的人来担任吏部尚书之职,虽然将来未必能将大明朝廷搞得风生水起,不过最起码的是,也会少了很多争执和纷争。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好事吧。只不过,究竟是不是得不偿失,那就无人知晓了。

而潘季驯显然是着急的很,只不过做起事情来还显得有条有理。如今在朝中,治水第一人非他莫属,这点不仅仅其他人承认,就连潘季驯自己也是明白的。所以,既然已经是决定了的事情,潘季驯也就没有必要再遮掩什么了。

朝中的其他能够前往南直隶治水的大臣,其能力也都是大大的不如潘季驯。本来潘季驯对此还很是担心,但是等到他详细看过南直隶送呈内阁的奏报之后,心也就是稍稍放下了不少。那边的情况跟张居正所说的差不多,虽然情况看起来是相当的严重的,大批的百姓流离失所,淮河流域的几座大的州府城中更是人满为患,但是事实上的情况却并没有那么严重,不像河南这边这么急迫。

知道了这一点之后,潘季驯也是安心了不少。而且,如今的这个情况,朝中想要应付也是绰绰有余了。刚才在朝堂大殿之上,潘季驯听着张居正的那番话,还以为淮河流域的水患也是很严重,张居正之所以要轻描淡写只不过是因为河南那边的黄河水患当真是更加严重一些,再加上河南距离京师又近。以防止有什么意外,所以张居正才编了那么一番话,让众人觉得,河南那里刻不容缓,而南直隶那边可以放在第二位。

本来,有着这么个想法的潘季驯虽然在心里也是赞同张居正的,但是毕竟不怎么高兴。如今潘季驯得知张居正所说的一切完全属实,这么一来,潘季驯之前对于张居正那一点小小的不满也是立刻烟消云散了。而现在的他,对于张居正的好感也是更深了,知道他并不是因为一些在他看来无聊的原因而置受难的百姓于不顾,这对于潘季驯来说,就已经是足够了。

思绪到此,潘季驯也开始思考起来究竟应该派遣何人前往南直隶去治水。结果他这么一思考下来,发现如今的朝廷当中有个很大的问题。倒不是他潘季驯自负,实在是他发现,当今的朝廷里,倘若出现了什么特大的水患,如同隆庆四年的那一次一样的话,能够派去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的人,还当真是只有他这么一个。

对此,潘季驯是既喜且忧的。喜的是,自己的才能有发挥的地方,能够造福百姓,让民间安定。但是忧愁也是不少,毕竟他人只有一个,倘若一年之中的同一时段,两处,甚至三处都同时爆发了巨大的水患,他也就分身乏术了,不可能同时前往两地、三地治水。到那时候,也不知道会因此而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而派了其他人去,也不是不行。不过朝中其他能够被派往治水的人,其在这方面的才能都是大大地不如他潘季驯的。或许也能工成,但是不论是速度还是时效上都要比之落后一大截。

对此,潘季驯也是相当的忧虑。但是如今,却根本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幸好自从隆庆皇帝登基以来,还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水灾,和往日有记载的相比,这几年算是相当的安稳了。

不过让潘季驯推荐人,虽然他在朝堂上说的是信誓旦旦,但是等到现在,却是又有些心中打鼓了。倒不是别的,毕竟除他之外的那几人,实际上本事都差不多的,潘季驯对于这方面自然是行家,有说话的权威的。

所以说,如今让他选择的人选,实际上并不是让他推举最能够治水的,而是让他推举最能够办好事情的人。对此,潘季驯不由得大是伤神。毕竟潘季驯虽然如今的官位做的也是很大,但是实际上,对于朝廷当中的政治斗争,他并不是太过了解的。甚至于,当年回乡丁忧之时,期满之后的他也没有想要赶紧回到朝中再为官。可见潘季驯此人对于官位或者是打压他人的心思并不热切。所以相对的,潘季驯对于如何探查人心这种事情也并不是熟练的很。

而且,治水之事事关重大,倘若用人不对,即便是那边情况稍好,也会因此而弄得越来越糟糕。所以这方面他不能太过放松了。

而实际上,潘季驯这是有些自找苦吃。想想看,既然如今的朝中,除了他之外的其他几人,其治水的本事都差不多的。那也就是说,派谁前往都行。而他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那个人的为人为官的品格如何了。

而对于并不是太过明白的潘季驯其实完全是不需要在这方面纠结什么的。他只需要点出几个人的名字,然后交给张居正就可以了。

但是潘季驯却并没有这么做。究其原因,实际上还是因为张居正的原因。

虽然对于张居正,潘季驯是满怀感激的,而且也很是认同张居正这段时间的做法。但是在为官相斗这方面,潘季驯对于张居正是始终都有看法的。尤其是在经过上一次提举葛守礼担当吏部尚书的那件事情。潘季驯虽然是没有像其他的人那般一同去冲击禁宫闹事,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心里头就没有一点想法。

而如今到了这件事情上面,潘季驯是更明白。朝廷的用人法度,一向都不是用最好的,而是用最好用的人。他潘季驯的确是最好的,但是同时,他也从来不会玩些虚招或者比的什么东西。综合起来,潘季驯也的确是第一人选,所以张居正这才会看上他。而其他人就不同了,潘季驯明白,有的时候,为了一些事情,即便是明明知道不能那么去做,那样做的话是会出大事的,但是有些人还是会那么去做。

所以如今,潘季驯也是担心,倘若自己只看治水才能而点选了几个人交给张居正选择的话,或许张居正会选出最为听他话的那个人前往。当然,这并不是重点,听张居正的也没有什么坏处。只不过潘季驯担心的是,那人表面上听上面的,私底下还有些别的想法,那可就完蛋了。

这说到底,还是潘季驯对于张居正所有的不信任罢了。

所潘季驯在这件事情上面,才是有些为难。

但是为难并没有多久,盘继续那就改变主意了。他还是打算像原来那样,提供几个人的名字,交给张居正,让他来选择。

潘季驯之所以会做出这么个选择,并非是自暴自弃什么的,实在是他心中是另有打算。他想要找出几个人,交给张居正来选择,用以考验张居正一番。

促使潘季驯做出这个决定的,并非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一来,淮河那边的情况他是详细地看过奏报了,实在是不怎么严重。就算是让一个才能平庸,并且带着许多别样心思的人去办的话,实际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坏的情况。毕竟那里如今已经是这样了,倘若让人去了比之现在还不如,那人自己也不会那么做的。更何况,就算是出现了那种情况,潘季驯作为推举之人也并不会遭什么问题,毕竟这人是张居正指派的,并非他潘季驯,他只是提供了几个人选而已。

而且,如今又有张凡在场,将来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抵赖什么的。

二来,他就是想要借此考验考验张居正。毕竟现在的潘季驯虽然对张居正是心怀感激的,但是他还是不能够完全地相信张居正。他想要接着这个机会考验张居正一番,也好看看张居正是否值得自己在将来全心全意地追随。

听起来有些好笑,实际上,张居正在这种事情上面也是关系极大的,他根本不可能大意的。而实际上,有了这种想法的潘季驯,自己都没有发现,实际上他的这个决定,也已经是因为他现在就认同了张居正了。这么做只不过是让他自己的心思好受些罢了。

这边,潘季驯在思考着这些问题,而那边,张居正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而一旁的张凡,看着张居正的模样,也是心中有些思索起来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别有想法

那边,潘季驯正在考虑着心中的事情,那根本就可以说是早已定下来的,以及他自己实际上也早就已经认同了的事情.只不过,他还需要自欺欺人一下,好给自己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来认同自己早就已经是认同了的张居正。

这说起来,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可笑。然而,人心有的时候就是如此,不论摆在眼前的事实究竟有多么的明显和确凿,但是心中不认同就是不行。

就如同潘季驯这样,实际上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对于张居正的感激之情是很高的,高到已经让这种原先不过是代替天下百姓,或者说是感激张居正能够让他继续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普通情感,渐渐地转变成了潘季驯对于张居正私人上感激的情感。

朝廷当中的事情,一旦牵扯到死心,那就会相当严重了。不论是那一种类型,是以前就有的,还是之后才产生的。总之,一旦是有了这种建立在私人之上的感情,那就绝对算不得好事了。毕竟,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对方又会牵扯到什么情况当中去。到那个时候,这份私心会让你无法置之不问。而最终,这份私心会将本来并没有什么关联的你给拉下水。

就如同朝中那些几经风雨的“老人”一般,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是有着这种想法,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官位做到他们这个地步,实际上全都是在极力地想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是即便是他们这些“久经考验”的人,却也不是能够完全避免的。一旦与什么人私交过甚,私人的情感也就会自然而然地牵扯到其中。将来,一方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这边就很难不被牵扯进去了。

当然,这种情况也是局限于将来,有一方会出什么事情。听起来似乎有些靠不住,然而实际上,即便是去问才进入仕途只不过五年不到的张凡都知道,这种事情是绝对没有什么侥幸的。哪怕是你一辈子为人做官都是缩手缩脚的,每天都是谨小慎微,极力地想要原理麻烦。但是当时辰到了,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会自然而然地来找你的。

这点就连张凡自己也是有所明白的。他自己就曾经碰到过不止一次的这种情况。

所以说,这是一件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事情。

就连潘季驯自己也未必不知道。他如今总理河道,也确实是因为他在这方面的才能出众。而且,这并非他一家之言,也不仅仅是朝廷里面有人看得上眼,实际上全朝廷,乃至皇帝太后也全都明白这一点,潘季驯是如今治水的第一人。可是即便如此,那些才能不及他的人,却是依然会对他嫉妒。

这听起来有些让人不可思议。既然才能不急,甚至有的人连为官的品格也未必赶得上潘季驯,为何还要嫉妒呢?道理简单的很,那就是人心难测了。更何况,官场上的事情,只要你能登上高位,到底能不能出色地完成你的本职工作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究竟会不会与人相处。

别看治水之事关系重大,朝中也是无人敢轻待。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人当真不那么想。

总之一点,潘季驯实在是有些太过想当然了。

不过话至此暂且不提。心中打定了主意的潘季驯,对着张居正说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自行选择。之后他也是丝毫没有耽误,当场就在内阁当中拿了令书,并且立刻就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即可赶往河南了。

对于潘季驯的这份用心,不论是张居正还是张凡都是相当地赞同的。朝中能有如此勤奋之人,自然是好事。

特别是张凡,想到这里,又是想到将来张居正可能会有的下场,以及他和潘季驯如今的关系。张凡暗暗打算,将来要是力所能及的话,他会对潘季驯伸出援手,帮他一把的。

潘季驯离开了,其他人也走了。平日里繁忙的内阁当中,如今倒是一片清闲,只剩下了张凡和张居正两人。只不过,两人当中不论是谁,也都不觉得此刻是应该清闲的时候。

特别是张居正,心中正是有着别的想法。而张凡也不知道为何,心里对此也是有所察觉,特别是此刻,两人独处之下,看到张居正面上的那副沉思的模样,也是明白过来,自己的感觉并没有什么错误,张居正确实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对于张居正,张凡没有什么好做作的,既然看他有什么心事,张凡也不打算猜测什么,直接就开口问道:“老师,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被张凡的话这么一说,张居正也是回过了神来,看着张凡问道,“远德,可是有什么问题?”

“倒是没什么疑问。”张凡也是看着张居正说道,“只不过……学生看到老师一脸沉思,不知老师心中是作何打算。”

“哦,这件事情啊。”张居正听张凡这么一说,倒也是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说道,“我先不说,看看远德你可能猜出来什么。”

听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也是接下来了。实际上,张居正倒也是没有什么非要考验张凡的意思,只不过这样说是因为,他心中还有些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所以才这样一说。

而张凡倒也不在意,仔细考虑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乍一看起来,根本就没有问题。一切全都是正常的很,甚至在他看到张居正深思之前,也是完全没有想到里面有什么问题。

而现在,经过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也是不得不思索起来。毕竟张居正可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是这么说了,那就说明里面当真是有问题的。

思索之下,张凡倒也是当真想出来了些什么。

“怎么了远德,想到什么了?”张居正自然也是看到了张凡面上表情的变化,微笑着问道。张凡能够这么快想出来问题,他自然是相当高兴的。

“学生不才。”张凡说道,“虽然看出来一些问题,但是却未能窥全貌。”

“没关系,想到多少就说多少。”张居正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刚才所思索的问题也是抛在了一边了,显然这边对他来说更加有趣。

“今天早朝上……”张凡想了想,说道,“老师站出来说接到了河南和南直隶两方奏报水患的折子。这乍一听起来,的确是没有问题。在学生想来,恐怕就连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是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甚至以后也未必看得出来。但是既然老师这么一说,学生也就是多了个心眼,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哦?”果然,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的兴趣更甚,“说来听听。”

“这水患之事,乃是大事。”张凡说道,“内阁首管我大明的各项事宜,再加上老师又是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不论是有老师,还是有户部或者是工部,哪怕是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这件事情也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的。

“不过,学生在仕也有些日子了。这几年以来,也发生过一些水患之事。就如同隆庆四年那一次的大事一般,虽然学生当时身在东宫为官,负责教导太子,无权上朝,但是却也是听过了一些的。当时,内阁虽然是已经接到了奏报,但是事情也是由户部奏出。

“后来有一次,学生是无意之间发现这个问题的。我大明开国百多年来,发生的水患无数。但是由内阁亲自出人上报的几乎就是没有过。而且自从老师执掌内阁之后,虽然这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是却也不该是由老师来说这件事情。当然了,就算是由老师来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纯粹只是因为经过老师刚才的那一番话,让学生知道其中有问题之后,学生这才看出来的。

“不过,即便学生如此说了,但是学生自己也是觉得这番猜测实在是有些牵强附会。只不过,除此之外,学生并无发现还有任何异常的情况,还请老师赎学生眼拙。”

张居正听着张凡说话,面上是一直带着笑容的。等他听张凡说完,脸上的笑容更甚了,说道:“不拙,你若还是眼拙的话,恐怕这朝廷当中也就没什么看得清楚的人了。的确,这件事情唯一怪异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只不过我是特意这么做的,好让这一切看起来根本就是无事,也好让那些有心人不要有那么多的心眼罢了。”

“学生能够看得出来,倒也多亏了老师的提点了。”张凡倒也是一点都不邀功。而实际上,情况似乎也就是如此。倘若没有张居正的问话,以及他肯定了自己是有心思的那番话与,张凡也是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只不过,赎学生心思不敏,学生实在是想不出来,老师究竟为何这么做……难道……”

张居正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张凡点了点头。“难道”什么?看来里面的确是有事。

而张凡见到张居正点头,也是恍然大悟起来,心中不由得对张居正也是相当佩服,没想到他能够想得到这个主意。

第六百二十章 无奈赈灾

事实上,张居正的这个想法想要成功,确实是有着太多的偶然和可能了.只不过,这些偶然和可能,或许在别人看来,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就被凑齐。但是张居正却是恰恰就先天有着这种条件。所以,他才会那么去想。而且,也只有张居正想到了,才能够做得到。

首先一点,那就是这人在朝中必须是个位高权重之人。这一点,张居正是完全符合的,毕竟如今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的张居正,可谓是文官第一人,而大明朝向来又是重文轻武,说如今的张居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点也不过分。当然,那个能够让张居正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冯宝,却是被人们自然而然地去除了。

只有位高权重之人,才有权利开口说话。哪怕是说些别人不喜欢听,不愿意听的东西,却也是不会惹出太大的乱子来。这一点就是张居正的优势了,只不过,这种优势并不是针对这件事情的,这是张居正本身就有的优势而已,也是他如今将要行事的一个最为基本的条件。

而第二点就更加地浅显了,那就是张居正他有想要行事的要求。实际上,关于治水的这件事情,每次都有人想要借此而发挥,获得些什么。倘若没有那个需求,自然也是不会想要说什么了。而张居正却是正有那个需要。所以才会有了他现在的打算。

说了这么多,张居正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

之前张凡也是想不明白,但是经过张居正的这么一提醒,他自己仔细一想,也就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本来要说嘛,这也没有什么。但是张凡转念一想,这水患的奏报才是今天早上刚刚传过来的事情,而张居正看过之后,这才短短的几个时辰,却是就已经想到了这么个主意,这不得不让张凡佩服无比了。

“老师是想……”张凡看着张居正,面带惊喜和诧异的模样,说道,“是想借着治水这件事情,来验证一番……”

“不错!”还没有等到张凡把话说完,张居正就出言说道,“我正是有这么个打算。”

验证?验证什么?自然是验证那张居正将要实行的《考成法》了。虽然说如今朝廷里全都在传言此事,如今更是有着葛守礼的加入,让这件事情在朝中几乎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但是张居正的这个打算,张凡明白,依然会让众人有个措手不及。毕竟,这河南和南直隶传来水患的奏本,只是今天一大早才刚刚到的,而且这种事情张居正不需要骗人,也骗不了人。想来,不管是谁都想象不到,张居正会用这件突发事件来做文章。

当然了,事后只要张居正打算这么做了,那么朝中的人也自然是会明白过来。可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就算他们想怎么反对,吵闹,也全都是无济于事的。

想到这里,虽然张凡对于张居正所搞的这种“突然袭击”并不是怎么感冒,但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这的确是一种最为有效的方式,来在事情将要实行之前,验证一番究竟可不可行。

“只不过……”虽然是佩服张居正的这种想法,但是张凡还是有些疑问,“学生不知道老师打算对那方面出手呢?”

张凡会有这么一问,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考成法》是他全程参与,帮助张居正一同做出来的。所以考成法当中究竟是有哪些内容,他也全都是一清二楚的。

但是如今,张居正说要在治水的这件事情上面验证一番,这个想法的确是不错。但是张凡一时半会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具体实施了。

再说了,这治水本就是大事,不论到时候是朝廷拨款赈灾,亦或是主治之官员的言行也全都是会有人监督的。张凡不知道张居正在这么个前提下还能做些什么来验证《考成法》。

“远德,《考成法》的完成当中,有你一半的功劳。”张居正并没有正面回答张凡什么,而是看着他,笑着问道,“你可还记得,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

“这学生怎么能忘记!”张凡自然是记的一清二楚的,“不说这《考成法》也有学生参与制定,就连到时候老师打算如何上奏的折子,学生不也是帮着老师完成了嘛!学生又怎么会不知其中的内容。

“《考成法》当中的内容不多,不过细细说来,却也是不少。但是,老师真正需要上奏给陛下的奏折上面,实际上就只有两条。而这两条的重点就是那三本帐薄了。”

“不错。”听到张凡的话,张居正是相当高兴的,“我的主意就打在这三本账簿之上。”

“可是……”听到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并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模样,反倒是皱起了眉头,说道,“‘考成’之事当中,这三本账簿并非如其名一般,不是用来记账的,而是用来记录官员的承办之事。学生并没有看出这其中能有什么是可以用在治水这件事情上面的。毕竟,就拿如今已经前往河南的潘大人来说,他所要承诺的事情,就是将河南的黄患治理好,让当地的百姓能够快些返回家园了。这种事情即便是不记录在案,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到时候治理好了,潘大人自然是大功一件;治理的不好,潘大人却也是难辞其咎。学生看不出来这其中有何事需要如此验证的。”

“你这话说得不错。”张居正微笑着说道,“但是你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一件事情。”

“何事?”听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不由得好奇起来。

“账簿。”张居正笑着回答道,看着张凡仍然是一脸不解的模样,张居正继续说道,“你忘记了,这账簿的‘账’是什么意思吗?”

“这有什么可想的?”张凡并不知道张居正为何会问他这些,并且是这么一个问题。

这“账”之一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所谓账,自然就是关于银钱、货物出入的记载罢了。这点被说是张凡这位状元出身的了,恐怕就是连三岁小儿也都是明白。

但是,张凡想到这点,却是突然明白过来,张居正想要做什么了。

看着张凡那恍然大悟的模样,张居正说道:“不错,我就是这么个打算。虽然说具体的用法有些不同,但是实际上做起来,效果是一样的。”

对啊,治理水患,治水的人是谁,这点固然是重要。但是更加重要的,就是银子。没有银子,谁都没有办法。沙土不要钱,甚至是人力也可以不要钱。但是水患之时,人要吃饭,船要运输,之后甚至被冲垮的房屋也是要重建。总之,这些跟钱都是离不开关系的。

而张凡也是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了。“账簿”本来就是来记载“账”的东西,如今化作本来的作用,自然是无可厚非之事。

“其实远德,你好好想想。”张居正继续说道,“以往每次有水患的时候,都是个什么模样。”

的确,以往只要水患一起,自然是人人关心。特别是大明朝这个自从开国以来就一直是每年灾难不断,而且随之而来的造反事件也是不断的国家了,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极为上心的。

要用钱,朝廷倒也从来就没有吝啬过。但是不管当地的灾情严不严重,亦或是给的钱是多还是少,能够最终用于赈灾之上的银子,实在是不多。当然,至于其他的钱是怎么会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这种事情如今就不用再复述一遍了,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而且,关于这点,还有一种让人无力的感觉。无论当朝的皇帝是多么的勤政爱民,无论当朝的大臣是多么的清正廉洁,也无论当朝被派遣去治水的人是多么的精忠职守,这种事情都是无可避免地会发生。朝廷发下十两纹银,而最后能够真正用到治水前后之事上面的,能够有一两就已经是可以让人谢天谢地了。

以前更是什么都有。什么官员暴毙,银子找不到了;什么用于百姓,数目繁多无法记录;更有甚者,银子沉到水中去了。总之就是,朝廷想要个交代,那就给你的交代。反正这些都是死无对证的事情,任你朝廷派什么人,花多大的力气查也是查不到任何东西的。

所以说,朝廷每次遇到这种事情,都是恼火的很。但是偏偏的,朝廷根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以后再遇到了水患,朝廷也不可能不管不顾,照样还是要往里送银子。

到了现在,也是有了应对的方法了。比方说前往治水的官员说是需要十万两,那朝廷就给二十万两。可是这银子多了,比例也变了。以前是只有十分之一,如今只有二十分之一用到治水之上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无奈的事情。

如今张居正想要用这件事情开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张凡却是觉得,其中还是会有不少麻烦的。

第六百二十一章 试用之举

“老师的意思是……”张凡看着张居正,说道,“等到潘大人去往河南查看,将所需要的银子数目上报朝廷之后,朝廷派发,让人监察只是,也弄上三本帐?”

张凡的这番话虽然是询问,但是意思也已经相当明确了.甚至于,他敢肯定,张居正就是这么想的。

而实际上,张居正会这样想也没有什么错误。毕竟大明朝的官吏想来是贪污腐败的严重,像是这种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每一笔钱的提取和所用全都是要上报朝廷,以便将来核查。这么一来,张居正想要实验这《考成法》也就是方便了许多。

只不过,按照以往的经历来看,无论朝廷是用出了什么样的手段,也都是只能遏制,却根本就无法消除。而且那所谓的“遏制”,实际上也是相当有限的。等到将来核查之时,有的银子数目找不出来用处,却又是各种的理由和推脱,别说是追回了,根本就是找不到应该是由谁来负责。

“怎么了远德,如此做有什么疑问不成?”见张凡这么一副模样,张居正不由得开口问道。实际上,张凡到底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张居正心里头也是清楚的。不过这种话他不能说,他是提起这个提议的人,如果他也那样说的话,那就是毫无信心了,事情还怎么办。他是在有了疑问之后,来解决问题的。

“老师,这样好是好,但是也有些麻烦的地方。”张凡也并不是想要打击张居正或者不同意他的看法,甚至于他心里面对于张居正的这个提议也大是赞同的。他如今这么说,只是提出了可能会遇到麻烦的地方,想要听听张居正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办法来解决问题罢了,“只不过,就算是老师这么做了,三本账簿上同时记载着银子使用的数目以及用途。等到朝廷核查的时候也的确是能够一目了然,有什么差错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朝廷以往核查的时候,不也是如此吗!即便是有什么问题,却也是能够一目了然。可是即时是发现了问题,却是怎么都解决不了的。学生是怕到时候,又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理由,最后全都是毫无对证,不了了之了。

“而且,朝廷损失一些银子虽然不好,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学生只是怕,老师这么做的话,朝廷上下的官吏们也都是知道了老师的打算,想要试试这《考成法》的功效。可是万一到时候解决不了问题,如今这才刚刚开始有些赞同的人,怕是又要开始反对了。这么一来的话,得不偿失啊。”

这就是张凡所在担心的事情。而事实上,也就是这么回事,的确是应该担心这些。倘若到时候解决不了时下的问题,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怕就怕那些本来就不怎么赞同《考成法》的人,如今却是因为葛守礼的游说而心思有所松动。但是那么一搞的话,又会是让他们开始反对起来。而且反对的也比现在是更加地有理由了。这对张居正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赌注。

而面对张凡所说的这些简直可以说是耸人听闻的事情,张居正却是连一点点惊慌的意思都没有,仍然是一副微笑着的轻松模样,对张凡说道:“这些事情实际上我是早有考虑,远德不必太过担心了。”

听到张居正如此自信满满地说道,张凡不由得一怔。张凡的确是看不出来张居正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是他也同样相信张居正不是个会明知道不能做,却非要做,还要故作镇定的人。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面,既然张居正表现的如此轻松,那就一定是有了应对的方法。

对此,张凡不由得好奇起来:“不知老师有何应对良策?”

“说是应对的良策,老实说我还真是不敢当。”张居正说道,“但是我却明白,这么做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一来,关于最后核查的事情。到时候,朝廷拨款之前,我只需要上奏陛下,在圣旨当中多加上一句,‘所用银钱不得用于与灾情无关之事上,所提用银钱之人必须本人亲自前往,不得冒名顶替,也不得为他人领取。就算是有急用,也要有文书在手’。当然,就算是这样,也未必能够完全杜绝此事。到时候朝廷核查起来,银子的数目也必然是有出入。但是有一条,到时候这个差错究竟是出在何人身上,那也同样是一目了然之事,断然出现以前那种出了事情却找不到事主的情形。

“所说这个办法初听之下就如同马后炮一般,事后诸葛亮。但是这么一来,严惩那些除了‘差错’的人。将来再发生这种事情,那些有心思的人也就不敢再胆大妄为,肆无忌惮了。”

“这……”听着张居正如此一番话,张凡也是在心中思索了一番,“事情倒也的确如此。就算是这一次未能达到要求,却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将来干那么干的人自然也是会少了不少。只是……只是这只是其一啊,第二个问题才是学生所关心的。倘若这件事情办得不好,让那些人找到钻空子的地方,到时候全都站起来反对老师的话,这可怎么办?”

“这就更加不用担心了。”面对张凡的这个问题,张居正面上的笑容更深,“这个问题甚至用不着咱们去做什么。”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凡面对张居正的这种态度,更加地疑惑了。他不知道自己都已经将事情说得如此严重了,为何张居正不但一点担心的模样都没有,反而是更加轻松了。而且,张凡看张居正的模样,丝毫没有勉强,完全不是装出来的。这也是让张凡最想不通的地方。

“远德,你只是被眼前的事情所迷惑了,光是看到担心的地方,却没有往前看。”张居正说道,“一来,这一次只是试用而已。朝中的很多人虽然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们却觉得,我这么做是徒劳无功。下面的那些人或许听到了消息,却也是会毫不在意,以往该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但是等到朝廷核查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朝廷对此到底有多重视。而且就算是追不会银子,却是对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进行了严惩,也算是这《考成法》的成功之处。

“而你的第二个担心,就更加不是问题了。毕竟不管如何,《考成法》如今已然是完成,如今用在此处正是为了检测它到底如何。倘若是连这种简单的局面都无法应对,那咱们还是早早另起炉灶,再想别的办法,不要再在这上面多花费心血了。”

张凡可以看得出来,张居正虽然说得轻松。但是当他说到“另起炉灶”这四个字的时候,面上也是有了些别样的感情流露。

虽然如此,但是张凡不可否认张居正所说的这番话。是啊,两人辛苦了好几个月才想出来的办法,倘若是连如今这小小的水患都无法应对的话,将来还有什么希望来靠它治理大明朝的吏治,简直就是空谈而已。倘若那样的话,当真就应该如同张居正所说的那样,早早另起炉灶,再谋取他法了。

想着想着,张凡也是认同了张居正的说法。

看到张凡如此,张居正也是放心了不少。不过他的心里面也是有些嘀咕,他所担心的也就是和张凡刚才所说的一样,万一事情遭到了巨变,这《考成法》如今看似天衣无缝,但是一用到实处却是漏洞百出,一无是处的话……张居正倒是不担心别的,毕竟这个方法不行,那么就应该继续找别的办法。毕竟他的抱负从来都是坚定无比的,绝对不会允许这小小的挫折而有了什么改变的。

可是有一点,张居正担心。这《考成法》乃是他和张凡两人几个月的心血,虽然这对于一项改革来说,几个月的时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张居正想出这么个方法的框架,却用了好几年的时间。万一这个办法不行,再想出来一个新的,却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他张居正如今虽然年岁不大,但是人生难测,他是否当真是有那么多的时间仍然是个未知数。

这边张居正正在担心着什么,而那边,刚刚放心下来的张凡,心又悬起来了,他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老师。”眉头再次皱起,张凡对张居正说道,“学生还有个担心。”

“何事?”有问题是好事,倘若没问题,张居正才担心呢。

“老师的意图,学生也是明白了。”张凡说道,“只不过,如今这《考成法》还未正式上奏皇上,下面的大臣们如今虽然是因为葛大人的游说也变得不像以前那样全是反对了。但是想要试用的话,却是有个麻烦。毕竟朝廷没有这个先例,而且律法之事也不是在圣意不明的情况下可以随意更改的。学生是怕,到时候老师提出来了,会有人不同意。”

面对张凡的担心,这一次张居正当真是一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了,再次露出了微笑。

第六百二十二章 另辟蹊径

张凡所提出的问题很明确,也的确是相当棘手.

的确,张居正所提出的,在此事之上试用《考成法》的提议确实是很好,而且,张凡之前所提出的几个问题,张居正也都是早已找到了解决之道,一一解答之下,张凡也是挑不出什么别的问题了。

倒也不是说张凡吹毛求疵,实在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即便是再过慎重也不为过。倒不是心疼两个人几个月以来的成果会经不住考验而在瞬息之间毁于一旦,实在是怕到时候不仅没有让它帮上忙,反而是越弄越糟糕,那可谓是麻烦至极了。

但是张居正所说的几番话,让张凡认识到了。首先,那些自己所担心的并不是太成问题。二来,即便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也绝对是没有退缩的道理的。毕竟这东西既然抛出去了,就是要让他处理问题,并且发现它本身的问题的。倘若如此畏缩不前的话,两人这几个月一来的辛苦,照样还是白费。

但是解决了以上的问题之后,张凡又有了新的疑问。

的确,张居正想要接着治水赈灾的这件事情,试试看这《考成法》到底好不好用。这个想法的确是没有错,而且张凡在听完了张居正的话之后也绝对是会举双手赞成的。可是如今还有个最根本的问题摆在他们的面前,那就是这件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开始。

或许很多人一开始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什么叫做怎么开始?但是实际上,问题就摆在他们二人的面前。张居正想要试用,但是他所想要试用的东西,实际上乃是一种改变朝廷以往律法的新律法。而朝廷当中,律法为重,即便是近日认识到以往的律法已经不适用与近日,倘若是再用下去就是错误的了,却也不是说改就改这么简单的。

且不说那些繁琐的公文,以及朝议。还要有各方势力的争论,都尽量想要在新的律法当中加入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而且到时候扯皮起来,恐怕一年都扯不完。

总之一点,今年发现老黄历不适用了,然后开始讨论,一直到明年才能差不多执行新律。而这讨论的一年当中,那老黄历还在被用着,就算是有什么危害,也是如此。

这种模式实际上很不好。但是祖宗就是祖宗,“祖宗”这个词在中国人的心目中究竟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想来只要是在身体中流动着这片土地的血脉的人,心中全都是明白的。因此,祖宗所留下来的东西,也同样是重要无比,绝对不能够改变的。这祖宗所订立下来的律法也是如此,更加是这是在朝廷里,这就更加是难以改变了。

看看以往历史上,什么商鞅变法,什么王安石变法,一直到了现在,马上将要进行的张居正变法。虽然说在这些变法当中,商鞅、王安石、或者说张居正这些想到了,并且计划出来,而且亲自组织变法的人才是主角,而且在后世,这些人的名字也将会闪耀,成为他们那个时代的先驱。但是实际上,真正能够起到关键作用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那个同意他们的改革方法的君王。

暂且不论朱翊钧,毕竟他此刻年岁尚小,就算是有什么压力,实际上大都也是被压在了如今正是皇太后的李太后身上。但是想想其他两人,商鞅和王安石。如果没有秦孝公和宋神宗顶住了其他的大臣的反对,以及被扣上了不敬祖先的大帽子而强行通过他们二人的变法请求的话,这两人想要“出名”完全是没有可能。

而且,这两人最后,也都是不得善终。王安石倒还是好些,晚年安度至于,却也是能荣誉加身。商鞅那个时代就比较惨了,秦孝公归天之后,商鞅受了车裂之刑,死状凄惨无比。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张凡上辈子并不精通于历史,甚至是如今那些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人,全都能够猜得到,将来张居正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原因。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这祖宗的历法是很难更改的。想要正式修改,那就是一个长年累月的巨大工程。而像张居正这样,现在只是想要试用一下,听起来没什么,实际上更是难上加难。

“学生的意思是……”张凡看着张居正,很是艰难地开口说道,“朝廷以往并没有这个先例,到时候老师一旦提出来的话,虽说皇上或者太后都是会答应下来的,毕竟他们早已是知道了老师的打算。如今老师想要这么做,却也没什么。

“但是,下面的那些大臣基本上是不会同意的。到时候,学生是怕,老师不但不能试用此法,还会闹得满朝风雨,那可就麻烦了。”

而张居正,面对张凡所说的这番很是担忧的话语,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苦恼的模样,面色反而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微笑的模样。

看到张居正这么一副模样,虽然张凡知道他必然是想到了什么解决的办法了。但是张凡面上的神色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少轻松,毕竟他明白,这件事情可是相当棘手的。

“远德,你所担心的事情,我自然是明白的。”张居正开口说道,“我今天早上接到河南和南直隶的水患奏报之后,就在考虑这件事情。你所说的的确是有些难办,我一时之间也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解决之道。”

张居正的表情虽然轻松,但是实际上他所说的也并不轻松。显然,他告诉了张凡,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

“那么……”听着张居正的这番话,张凡面上的表情也是更加地疑惑了,“既然老师没有想到办法,却是为何会有如此轻松的模样?”

面对张凡的疑问,张居正笑了笑,回答道:“因为我发现,不论我怎么想,这件事情都是没有办法完美解决的。而且,我也找到了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让此事通过的办法。”

“哦?”听到张居正说有办法,张凡的兴趣也是有了,赶忙问道,“不知老师想到了什么办法。”

“呵呵。”对于张凡的询问,张居正一时之间没有了刚才那副自信的模样,却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实际上,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的确,诚如你方才所言那般,这么做实际上就等于是想要篡改朝廷律法,的确是会遇到巨大的阻力的。但是,好在即便是朝廷的律法也没有明文写着,不允许有这种改变。”

“可是老师……”面对张居正的话,张凡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即便是律法之上没有明言不许改变,却也从来没说过允许有人去改啊。虽然老师如此偷换概念,在学生这里倒是无所谓。但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可是绝对不会赞同老师的。而且到时候老师如果用的是这么个理由的话,恐怕麻烦回比咱们原先预想的还要多。”

“的确如此。”张居正说道,“不过远德勿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来。

“我也知道你所说的,倘若我真的那么做了,麻烦更多。但是我不需要那么做。”

“不用那么做?”张凡有些奇怪了,“老师是什么意思?”

“他们所在意的,实际上只是我是不是要改律法。”张居正回答道,“那么咱们就不要动律法好了。”

“可是,不动律法的话,老师又该如何试用呢?”张凡更加疑惑了。

“你想啊。”张居正说道,“咱们所想要做的,只是试用一番这《考成法》行不行。那么咱们为什么非要把它弄成一想律点来做呢?”

“老师的意思是……”似乎张居正的话,让张凡有些明白了。

“不错。”张居正说道,“咱们只是要试用它行不行,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它的手段行不行。所以咱们只要拿出其中几条用得上的试试看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全都搬出来。

“那样一来,这可就不是改变朝廷的律法了,只不过是临时加了几种手段而已。到时候只要这么一说,朝中的那些人就算是不同意,却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了。而我们这边也是能够得偿所愿。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老师这么做的话……的确是……好。”张凡这番话说的有些断断续续的,虽然他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张居正所说出来的这个方法,他也不得不认同,的确是个办法。

见到张凡的同意,张居正自然是高兴。但是同时,他也看出来张凡的勉强了。

张居正心中也明白。虽然说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办法的确是可行,但是却也有些牵强。到时候,谁知道自己就算是这么干的话,会不会还有人说出不同的意见来。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么有些强词夺理了。

可是,既然已经是打定了主意,那就不能够轻易改变。到时候究竟会怎么样,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使用条件

总而言之,张居正所想出来的办法,实际上就是先斩后奏了.当然,其中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他是在找漏洞,从而能够让自己的打算顺利施行。

的确,正是如同张凡刚才所说的那样,朝廷的律法是以前所定下来的。而所谓的以前,就是老祖宗的意思。既然是老祖宗所定下来的规矩,那就不是能够轻易改变的。当然,想要改却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张居正所打的那个打主意,就是要改变它。

但是,如今,不论是张居正他自己还是说张凡,两人心中全都明白,如今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倘若现在就贪功冒进的话,必然会碰壁而回,鼻青脸肿之下,对于他们的计划也是没有好处的。

而张居正此刻所想要来做的,就是先拿出来试一试,看看好不好使。毕竟,就算是张居正没有张凡那从五百年之后所得来的知识,却也是明白一个道理,“实践出真知”。一个再好的计划,哪怕是看起来再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但是倘若不经过实际上的运用,都算不得好。这就跟后世张凡每天都可以看到的新闻中的军事装备的道理一样,再是高科技,再是革新,实验的数据再是超标。但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武器,却是没有办法得到军人们的信任的。

《考成法》就是张居正和张凡两人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所设计出来的武器。如今,这件武器看起来是完美无缺的,各项数值也是大大地高于如今的标准。但是它也同样是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实际上被人们所使用过。所以,即便是在两人的眼中,它再是完美,但是终究不能堪当大任。

而现在,这次水患的来临,给了它一次几乎,去证明自己并非只是个摆设,而是实实在在的锋芒无比,无可匹敌。当然,倘若是能够发现什么问题的话,虽然会让他们两人觉得烦恼,但是同时却也是能够让他们两人觉得高兴。毕竟现在只是小规模的,用在这么一件小事情上面。倘若是能够发现了什么问题的话,张居正和张凡就能够几时去改正它。而不是等到皇帝颁下了圣旨,朝廷实实在在开始实行它之后,再出现什么问题。

那样的话,情况可就尴尬了。既然已经颁发了圣旨,那就不能轻易撤回,即便是刚刚实行的《考成法》有着天大的问题,也不能够就这么撤回。

而且,要是当真出现那样的事情的话,张居正就要担心两件事情。一来是他自己,毕竟这件事情是他所起得头,那时候除了什么问题,他也是责无旁贷地要站出来负责任才行。而且事情并不是最上面说说这么好解决的,毕竟对于一个已经开始实行的律法,即便制定它的人就是张居正本人,却也是不能够轻易去触碰的。而且那样一来,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就不是现在可以同日而语的了。

而且那种情况最为严重的就是,一套不成熟,或者说是错漏百出的律法被朝廷执行下去,所危害的范围和深度也就是严重的很了,并不是可以轻易清除的。

倘若是出现了那种情况的话,不管张居正如今是什么身份地位,也不管朝中有着谁在背后为他撑腰,他也根本就抵不住这个风波。

等到那个时候,冯宝或许可以一下子撇清自己的关系。虽然说冯宝如今跟张居正站在同一阵营,而且他也是非常赞同张居正在朝中实行新政的。但是冯宝虽然表现出了意图,却毕竟是没有真真切切地作出那份姿态。而且,制定律法的当中,是由张居正和张凡来完成的。而冯宝到时候完完全全就可以说自己根本没有参与,甚至是对此毫不知情,却也根本就没有人能抓住他的什么把柄来说什么。

但是倘若事情那样的话,张凡受到波及是一定的。毕竟,虽然朝廷里也是无人能够证实,但是张凡他毕竟是帮着张居正,并且是亲自参与了考成法的制定当中去。

到时候,只要是东窗事发,张凡或许能够凭借着这样那样的理由逃过一劫,但是受到波及是肯定的。而且,即便是波及的程度再小,对张凡来说是大是小那可就当真不一定了。

这些张凡自然是能够事先预见到。但是他之所以在明白,即便是没有自己的帮忙,张居正自己也能够独自完成这个任务的前提下却是还要参与进来。一方面,张凡对此同样有着自己的抱负。毕竟张居正的此举对于朝廷,对于这整个天下都是大有好处的。既然是好事,张凡觉得自己是有义务帮上一把。

而另外一方面,张凡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旦出现那种最不想要看到的情况,就算张居正是麻烦缠身,甩都甩不掉,而他也是要受到波及的。但是,他并非在这中心。再加上凭着他与朱翊钧之间的关系,他相信自己会没事的。

这听起来虽然有点像张凡实在利用朱翊钧一般。但是实际上事情也就是这样。

而张居正所还要担心的另外一方面就是如此了。倘若事情真的到了正式施行的时候才出了什么大问题的话,他绝对是要担全责的。而那个全责,也是要看事情的破坏程度如何。不过即便是如今还没有施行,还不知道就算是出了问题的话究竟是多大的问题。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一旦出问题,所有的人不会仅仅去针对所出问题的地方,而是会去针对这整个计划的源头,去针对《考成法》,也就等于是去针对张居正了。

到那个时候,不论之前的张居正有多么大的身份和权势,也不问他的身后到底是有着谁在替他撑腰。总之一点,张居正那个时候必然是会倒霉无疑的,而且绝对是倒血霉,并且这绝对是毫无商量的事情。

所以说张居正不论从哪个地方来说,也都是输不起的。一旦出事,不仅这天下会大乱,他自己会因此而殒命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虽然说,恐怕不论是张凡还是张居正都说不清楚,这两种情况到底是孰轻孰重,但是其所带来的后果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等到那个时候,即便是天下再乱,也跟他张居正没有什么关系了。

所以,张居正如今才必须要将《考成法》用到实处,来看看它究竟行不行,究竟有没有问题,除了问题也要马上改正。

但是《考成法》占了个“法”字,就不是可以轻易来试验的。好在一点,《考成法》其中虽然是细节不少,但是总体的大框架也就是那么一两条。而且对于水患这件事情,虽然是重视无比,却也没有必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去,只要拿出最主要的那一两条还测验一下究竟行不行就可以了。

也因此,张居正才是不会担心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错误。毕竟这么一来,那就不再是该换律法了,而是在原本的律法之上加上一两条新的东西而已。

这么做,自然是会顺利许多。毕竟这也不是张居正自己头一遭想出来的,古已有之。甚至于就在这大明朝开国以来的短短百多年当中,也不知道是有着多少的皇帝或者当权的大臣来用这么个方法做过事情。在不改变,不相驳的大前提下,加入一些新的东西,一些规定什么的。有的或者就是想张居正这样,是去测试新的东西管不管用的;而有的就当真只是想要改革现状,但是不想要全都改,只是想要加上一些新的东西来完备的。

不过不管是怎么样的目的,其手段都是相同的,都是不希望引起朝中太大的不满。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说是这么说,但是看看以往的情形,哪一次又不是在提出来了之后,朝中又是一大片议论的声音,而且有一大半都是反对的。

最后也全都是靠着那个提出来的人的权势将这些反对的声音压了下去,硬着头皮去做的。成功了,自然是好,却也不会有这太多的赞誉;然而一旦失败,那就绝对是一件能够让人身败名裂,再起不能的后果了。

所以说到底,这个办法好是好,而且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有使用条件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拿来用的。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想要使用它的人,要么本身就有着巨大的身份和权势,要么就是身后有着那样身份的人力挺他。

要不然的话,即便这是一个办法,却也是根本就行不通的。

而张居正如今想要这么做,不过说起来,也就是因为如今只有他才能够这么做。剩下的人,即便是冯宝和张凡都不行。冯宝虽然被隆庆的遗旨指为顾命,但是他的本质终究只是个太监。而张凡如今,虽然是身份和权势都有了,但是他缺乏资历,说出来的话虽然被人也要听,但是毕竟没有那么深的影响力。

综合起来,张居正的这个办法好是好,但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用。而且一旦出了什么事故,所要承担责任的也只有他一个,比人是想顶替都没有办法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 善于变通

“大人!”梁超向着从皇宫中走出来的张凡问礼.他看到张凡的表情有些不同,怎么说呢……那绝对不是什么有心事的模样,要不然张凡的脸上绝对不会透露着那么一丝轻松的模样了;但是那同样也不是什么绝对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张凡的脸上,轻松之余,却也是同样有着一丝担忧的模样。

梁超面对如此的张凡实在是搞不懂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梁超心中还有别的事情想要急于告诉张凡,没错,正是关于映月和昭雪两人的事情。

话说今天早上,梁超护送张凡前来上早朝的时候,就提到过这件事情,却是因为张凡以为今天的早朝上会有什么需要他注意的事情而不能分神为由,没有让梁超将详细的情况全都告诉他,只是软泥怪梁超告诉他,事情究竟是好是坏而已。

对此,梁超自然是不会胡说,也不敢胡说的。事实上,那件事情就是好事,他也自然是要说好了。梁超可以明显地看到,早上张凡那本来就是比之昨天轻松了不少的心情,在听到自己说出“好事”这两个字之后,更加地转好了。但是,梁超同样也是能够看得出来,张凡虽然的的确确是放下了不少的心事,却还是没有完全,他心中多多少少地还是有着那么一丝担心。

所以,梁超在宫门外等着张凡的同时,也是希望他能够早点出来,好让自己将事情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这么一来,想来张凡也就是能够完全释怀了,心情也能够完全放得开。梁超自然是不想看到这么烦恼的张凡,也是希望他不要被这种无法猜测的事情弄得不可开交。

但是,现在张凡是走出来了。而梁超,也是想要马上上前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张凡。可是,映在他眼中的,却是张凡这么一副喜忧参半的模样,这让梁超刚刚想要做什么的举动停了下来。

毕竟,这里是皇宫,是一轮朝政的地方。梁超不知道张凡今天早上在里面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敢冒然上前去说那些事情。即便那是好事,能够让张凡的心情好转。但是谁又知道张凡今天早上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呢。要是有个万一,梁超本人可不想承受,却也承受不起。

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关于映月和昭雪这两位夫人的事情,不是什么坏事,即便是现在不说,却也是不会坏了什么大事的。所以,他也就是止住了主动迎向张凡的脚步,换了个心情,慢慢地走了过去。

“嗯。”张凡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面对梁超只不过是出了这么一声,打了个简单的招呼,便是走向停在便的马匹。

看到张凡这么一副模样,梁超也是在心中暗自庆幸,这一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张凡果真是在思索着什么,倘若自己现在就过去冒然打断了他的思绪的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人。”登上了马匹,梁超用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声音,对张凡说道:“现在巳时过半,时辰尚早,不知道人意欲前往何处?是回府还是去衙门?”

“回……去衙门吧。”张凡本来想要说回府的,但是他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实际上他刚才一直就是在思索张居正刚才的那番打算究竟如何,有多大的成功几率,中途又究竟会遇到多少的阻难。

虽然说刚才张居正说起来那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但是不单单是张凡,恐怕就是连张居正自己心里面都明白,这嘴上说的容易,什么条条框框的东西,意外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也都是想到了。但是,毕竟这种事情,谁又能够知道到时候究竟会如何。

张凡明白,可能张居正自己也是在思索应该如何做才能够完美一些,让将来可能会发生的阻挠变得小一些。而张凡也是如此,他也希望多考虑考虑,毕竟两个人总是会比一个人想的要多一些,也完整一些。

当然,最好的情况其实是他和张居正两人一同商量。但是张凡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张居正的那副模样,可能他虽然也是那么想,但是却又不好说出口。虽然这本并没有什么,但是张凡总觉得既然他不想,那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剩下的东西,就让他自己来考虑吧。

传说,始皇帝的阿房宫并没有建成,只不过建了个前殿而已,但是其规划当中,当真是广大无比。

大唐的大明宫比之紫禁城也是要广大四倍之多,不过如今也已经风光不再了。

总之,这座紫禁城乃是当今世界上最为广大的皇宫建筑群。张凡等人行的并不算是太快,但是却也是骑着马的。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是让那红色的城墙边的微小无比。然而城墙之内的宫殿依然是能够让人们尽收眼底,是在是让人不得不赞叹一番。

“大人。”见到张凡半天是都不说话,梁超倒是首先有点沉不住气了,“不知道大人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虽然卑职官职不高,不过却也能听大人说说,或许也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是,逾越之嫌,还请大人赎罪。”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被梁超的话语惊醒的张凡并未露出什么讨厌的模样,反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只不过这件事情你是帮不了我的。本来说出来也没什么,不过只怕是说了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你烦恼。”

面对张凡这么一番话,梁超的确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本来他的意思就是想要帮着张凡分担烦恼而已。但是张凡并不是不领情,而是不想要让他自己都觉得烦恼的事情,再去烦恼自己的属下。

对于张凡的这种做法,梁超当然是相当感激。如果说刚才他那么说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属下对上官应该有的奉承之言罢了。但是现在的梁超却是当真想要为张凡分担一些烦恼。

只不过,张凡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好丢了面子,自然是不能再说了。

队伍又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如今才不过巳时过半,但是这条路乃是在皇宫所在的内城,所以并没有太多的行人,也没有什么小贩之类的。路上如今只有张凡一行人,偶尔能够看到匆匆走过的穿着家丁服饰的人,想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下人出门去办什么事情吧。

一时之间,长长的街道上只能够听得见马蹄声杂乱无章的踩踏声音。

只不过,这种寂静并没有沉默多久。张凡首先开口了:“梁超,我问你个事情。”

“还请大人询问。”梁超说道,“只要卑职知道,自然是会全数告诉大人的。”

“呵呵。”面对梁超的这番话,张凡却是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这番话虽然是真心,却也有些算是奉承我的话。只不过,我也的确是要你将知道的事情都全数告诉我,万万不得有半点隐瞒。毕竟,我要问的事情,很可能还当真是有点什么让你不好回答的。你们也是,如果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张凡后面的那番话,是对着一旁一同护卫自己的几个侍卫说的。

面对张凡的这番话,其他的侍卫倒还没什么,但是梁超的脸上可就有点神色变化了:“既然大人这么说了,卑职也就据实相告。实际上,刚才那番话,还当真是用来应付上官的。要是问起了什么,倘若是有些什么不好回答的,也的确是会有所隐瞒。不过既然大人这么问了,而且问话的还是大人,卑职也实在是无法再隐瞒什么了。”说完了这番话,梁超更是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梁超的模样让张凡又是笑了起来:“你不必如此,我虽然会问些你不太好回答的事情,但是还没有那么严重。说起来,那些事情我也干过。实际上,只要是身在人下,不论是朝廷、军队,亦或是江湖上的帮派门阀,乃至是市井无赖所组的小帮派,人人都干过。”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也是稍稍释怀了,面上刚才那副紧张的模样也是瞬间放松了不少。他的这种转变,不仅仅是张凡,就是连一旁他手下的侍卫也是有些笑容。

不过梁超对此毫不在意,对张凡说道:“既然如此,卑职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大人尽管问吧。”

“实际上,这个问题简单的很。”张凡说道,“我想问问,比方说我派给你一项任务。咱们暂且不管那是什么,杀人放火也好,或者是揪出某个人来教训一顿也罢。我就是想要问问,不管你的私心,或者是别有什么原因。是不是说,只要在不违背我的命令的前提下,你去执行之时,稍稍有了什么改动的话。你会不会这么去做?”

听到张凡这么问,梁超的面色也是轻松了不少。不光是他,就连一旁的其他那些侍卫也都是笑了起来。

“大人。”梁超微笑着对张凡说道,“何止是会,几乎是每一次,咱们都是这么干的。”

第六百二十五章 答非所问

梁超的回答,让张凡是诧异无比的.实际上,张凡在问出这么一番话之前,心中已经是有所准备了。就如同他前面所说的那样,不论是干私活还是吃皇粮的,也无论是军队还是帮派,所有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的那么去做,就连他自己也是不例外的。

但是,张凡却是没有想到,梁超会这么回答他。几乎每一次都有,虽然说梁超之前已经说过了,无论张凡问他什么他都会据实回答。但是这个答案,总是让张凡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可是,张凡也想不通,就算是要对他有所隐瞒或者说谎的话,那话也自然是应该往好的方面去说。可是梁超这么说明显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说谎自然都是为了自己好,当然,也有想要让事情变得更坏的情况。但是张凡此刻可看不出来梁超为什么要那么去做。

总之,他可以肯定梁超对自己所说的绝对是实话,但是这番实话却是让他觉得不真实。或许他本意当中,是并不想要去相信他的这番话的。

怎么说呢。看到自己所说的话让张凡露出了如此惊诧和困惑的表情,梁超心中倒也是有些歉意的。但是更多的则是好笑。

“大人是不是觉得卑职这么说有些太过了?”梁超问道,“或许在大人看来,偶尔有人那么做是正常的。可是像卑职所说的那样,每一次都那么做,却是让人觉得怪异了?”

点点头,张凡没有说话。倒不是张凡无话可说,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了。

“呵呵,大人的心情卑职能够理解。”梁超笑着说道,“由于大人没有在锦衣卫下面任过职,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实际上,卑职当年刚刚进来卫中,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是如同大人现在一样。既看不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算是到了现在,大人倘若硬是要卑职说出个缘由来,想来卑职只能告诉大人,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哪怕是没有必要,咱们也会去那么做,想改是不可能了。但是倘若大人非要卑职说出究竟是为何会有了这种习惯的,卑职也实在是说不出来。”

面对梁超的回答,实际上张凡根本不用去细想就能够找到很多矛盾的地方。可是就在这么个档口,张凡却也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一直过了好半晌,张凡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有些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那可就太多了。”梁超说道,既然已经都说开了,面对张凡的这番询问,梁超也就没有再打算藏着掖着,干脆点,全都将实情说了出来,“有的时候,的确是为了私心。比方说某个朝廷命官犯了什么事情,要被吵架问罪了。咱们的人去了之后,抄家之时,要是看到了什么值钱的小玩意,或者金银什么的,倒也是会中饱私囊一番。但是也的确没有人敢大着胆子多拿,毕竟那样一来就很容易被看出来。要是被查出来了,那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所以卫中的弟兄们在这方面倒都是很有节制的,每次就算是有,也只是一点点,基本上让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而有的时候,没有私心,甚至连一点点油水都没有,咱们还是会那么干。只要是上面所吩咐下来的事情能够完成,下面做些小动作也是可以的。或许,这就是咱们这些做下属的,总是不喜欢完全按着上面的意思来做的原因吧。”

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面上的表情变得相当的怪异,过了一会他才是慢吞吞地说道:“有私心的事情我能理解,我也并不打算怪罪你们什么。只不过后面那一条,我就真的是一点都想不通了。当然,人有反叛之心我是能够理解的,但是也用不着每一次都如此吧。更何况,倘若是你们跟你们的上官有什么过结或者是什么不合的话,我倒也是能想得明白。可是,如今你们还这么做,难道说我在什么地方亏待你们了吗?”

“不不不!”听张凡这么一说,梁超是赶忙摆着手连声说不,“实话实说,卑职如今虽然年纪不大,也还没有娶亲,就算是进入卫中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是大人绝对是卑职所见过的最好的上官。有时候,卑职回家之后,市场也会这么想,能有大人做卑职的上官,实在是卑职三生修来的福气。卑职对于大人又怎么会有什么不满呢!”

“那你们还……”被梁超这么一说,张凡虽然心中很是高兴,但是也更加地疑惑了,面上的表情也是如此。这的确是让他想不明白,既然自己干得不错,对部下也不错。甚至于他接掌锦衣卫之后,也是发现了卫中的人在执行任务之时,各种各样的小动作也是多的很。为此张凡还特意禀告隆庆,让锦衣卫那将近一百年都没有涨过的月钱提高了不少。张凡这么做所谓的就是高薪养廉,但是他同样也明白一个人心不足的道理,明白有的时候给的再多也不顶用,甚至还会让情况恶化。但是他这么做,也的确是让下面的风气好了不少。

刚才梁超说了,对他这个上官那绝对是相当满意的。然而他说他如今也还在那么干着,这明显就是什么跟上官不合的下属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本来,张凡今天问梁超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因为张居正打算偷换朝廷律法的概念。所以他想要问问梁超,看看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本来他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能够问出来什么很有价值的东西,权当是一种参考了。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倒也是问出来了什么当真是不得了的东西。当然,这个不得了也只是张凡自己那么认为的,梁超等人还是当成无所谓的事情。

“大人……”面对着疑惑不解的张凡,梁超开口说道,“卑职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这书本上的知识也的确是比大人少的太多了。但是卑职进了卫中之后,也是接触过不少的人,对人,卑职想来也是有些能说话的地方的。这人,有时候就是如此。有的是贪心不足,不管大人您怎么喂都是喂不饱的。而有的,则纯粹就是没事找事了。当然,这个没事找事也实在是有些说的过头了,不过卑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管是谁,一开始进入锦衣卫的时候,干起活来,尤其是上官所指派的活,那也绝对是尽心尽责,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的。

“可是这人有各式各样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持之以恒的。特别是一直干着这种活,虽然第一次觉得很过瘾,把别人踩在脚下,有其对方如果是什么当朝的大员的话,那种感觉更甚。但是这种活干久了,却也是会觉得无聊了。而且几乎每一次,这种活都没有什么难度。那些被抄家的官员,不管是做没做错事情,全都是不知道,也不敢反抗咱们的。只要看到咱们的人到了家门口,全家几十口人绝对是浑身发抖,就跟已经进了刑场一样。

“老是这么干,卫中的人没有一个觉得不无聊的。所以到了最后,咱们干脆就是在自己去干活的时候,小小地违背一番上官的命令。虽然到时候,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咱们做了什么,就连咱们的上官也是。但是自己干过什么,咱们自己心里面最清楚了。而且每次这么干了之后,咱们的心里都觉得很舒服。等到下一次,也就还想这么去干一次。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习惯了。即便是到了现在,继续这么干也根本不能让卑职等人的心中有什么高兴的感觉了,但是咱们还是会这么干。”

这一次,面对梁超的这番回答,张凡并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模样,甚至就连他心中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反而是思索了起来。

说起来,梁超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总得就可以归为两个字,“无聊”。正是他们所干的这种长年累月下来的无聊的事情,才会让他们变得如此。

而且张凡也是如此,就算是朝廷,甚至是皇帝让他去做什么。他就算是跟皇帝没有什么过结,但是办事的途中也会是小小地违规一下。虽然到了最后,事情也办成了,皇帝对他大家赞赏,根本就看不到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但是亲自做出来的张凡自己心里面清楚,而且还会为此而感到高兴,不,应该说是兴奋。

又像是前世做作业一样,老师做交代的作业全都完成了,但是他也喜欢故意写两个错别字,或者把字写得潦草一些。到时候,老师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他的心里面总觉得自己所做的让自己觉得舒服。

这怎么说呢,可能也只有人才能这么做吧。

张凡并不打算责怪梁超什么,毕竟他所做的这些只不过是身为一个人而不知不觉的行为而已。

只不过张凡着实没有想到,梁超的答非所问让他知道了一些新的东西。虽然其实只是些无聊的东西,但是张凡的心情却也为之而变得好了不少。

第六百二十六章 审问手段

张凡想到这个情况,他本来只是想要问问梁超,看看他是不是能够无意之间说出来一些什么,好提醒自己一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什么解决的办法.结果,事情根本就是大出张凡的意料,他只不过这么一问,却是问出来了一些别样的东西。一些在情理之中,却又在一时之间让他接受不了。

当然,并不是说张凡当真是接受不了,或者说他打算针对梁超所告诉他的这一切做些什么。毕竟他在说这番话之前,就已经说过,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论是谁,就连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梁超的回答让他感觉着实在是太过“平常”了,平常的过头了。

不过,初时的不适应,之后给张凡又带来了另外一种异样的感觉。想到哪里,张凡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大人……”看到张凡如此,梁超不由得一脸的怪异,想要问,却又不敢过问的模样,“大人您……您没事吧!”虽然说梁超并不担心自己说出这些来会有什么麻烦,但是他也并非是丝毫不担心,毕竟在上官的面前说自己以往办事情总是会有些或多或少的不尊号令的小动作,不论是哪个做下属的心中都会有些打鼓的。但是,他的确是没有想到,张凡在听了他所说的之后,会是大笑起来。

要说张凡板起脸训斥他,或者是一言不发,面上却是冷若寒霜。这些梁超都考虑过,而且他虽然考虑到了,但是心中还是决定要说出来。可是如今,他倒是说出来了,但是换来的可不是他心里面所想的那样,而是张凡的大笑之声,这让他如何不诧异!

“没事……我没事……”张凡虽然还没有到笑的前仰后合的地步,但是却也差不多了,口中断断续续地回答梁超,“我只是心中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张凡这么一说,梁超以及旁边的一众侍卫们心中是更加疑惑了。虽然说刚才梁超所说的那番话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而且张凡之前也说了不会计较了。但是他们也的确是想不出来为何张凡会如此大笑。

“你知道吗?”张凡虽然忍住了,但是脸上还带着很深的笑意,对满脸疑惑的梁超说道,“本来我刚才问你那些问题,其实是想要让你说说看法,看看能不能帮到我的。但是没想到,你却说出来了这件事情,实在是好笑。而且,你不觉得,这种事情,你们经常会碰到吗?”

张凡这么一说,让梁超等人面上一怔。但是随即,他们全都是笑了起来。事情正是如同张凡所说的那样,当真想到了的话,实在是会让人觉得好笑。

锦衣卫是做什么的?虽然它当中的衙门众多,管理的方面也是巨大,几乎什么地方都会插手关上一些。但是它最为让人们所畏惧的,还是它对于朝廷官吏的监察。说白了,就是它的情报工作。

既然是做情报工作,那就免不了要审问人犯,其中严刑拷打之类的也自然是少不了的。其所为的就是要人说出真相,以便将来查证或者找证据。

但是,这其中实在是有些很会让人发笑的事情。说起来,这就是因为,它所针对的对象是人。而只要是人,特别是这些朝廷的官吏,只要是被锦衣卫盯上的,就算不是罪恶滔天,也绝对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的。

而往往,比方说,锦衣卫抓人只是因为那人结党营私什么的,想要套出他的话,将其他的相关人员连根拔起。但是,面对这些大都是读书人出身,虽然一身气节倒是硬气的很,但是终究难敌皮肉之苦,更何况又是锦衣卫施刑。所以基本上都是承受不了几下就全都招了。

可是,问题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有的时候你是想要问结党营私的事情,但是这么严刑拷问,却是把另外一件,比方说是贪赃枉法的事情给诈出来了。虽然并非主要的想法,但是总是会让人有意外的收获。

想要问一件事情,却是诈出来了另外一件事情。这种情况看起来是比较好笑的,但是实际上,它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人们的生活当中。从日常的生活,一直到国家大事,它可谓是无处不在。只不过,一般是没有人会去太过注意这种情况的,将它单独拿出来说事。

但是像锦衣卫这种专管情报的组织可就不同了,这种意外的收获往往也正是他们所想要的。所以,这种特性也是被他们单独拿出来研究过的。到了现在,锦衣卫抓人来审问,绝对不会说是为了什么,只是说你犯了大错,让你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交代出来。

实际上,面对那些做官的人全都是有脑子的,最起码不会是太笨,要不然他们也做不了官,即便是做了官却也干不出来这些事情。只要是能够让他们冷静地想一想,自己究竟做过一些什么,以及锦衣卫抓他的这前前后后究竟是发生过了什么事情,想来最后都是能够猜得出来锦衣卫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找他们的。

但是锦衣卫自然是不会给你这种时间。再加上当时的环境以及人刚刚被抓捕之时的那种难以平复的心情,很少有人是能够那那种情形之下还能够心平气和地思考问题的。

如此这般,问题就来了。锦衣卫审问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问你“某某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这种带有明确指向性的问题的,而是会问“你究竟做过了什么事情”这种毫无指向的发散性问题。这么一来的话,很多人在那种紧张的压迫气氛之下就会非常容易说漏了嘴,答非所问之下,自然是能够让锦衣卫找到新的东西。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那样。毕竟有的人倒也当真是心志坚定的很,即便是身处于那种情况之下,却也是能够随机应变,时刻保持自己的一刻清明之心,并且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调整好心态,想出来锦衣卫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这些人既然能想出来,也有着应对的办法。他们绝对不会马上就利索地将事情说出来,那样却是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说谎应付了。他们绝对是会先挺一段时间,然后再说。

不过锦衣卫就是锦衣卫,即便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还想要得到更多。所以,即便是对方说出来了,他们还是不会停止审问,继续深挖,看看是不是还能挖出来一些新的东西。

当然了,在这途中,刑讯也自然是少不了的。也正是因为刑讯的原因,即便是一些心思坚定的人却也是受不了这种生理和心理上所带来的双重冲击而最终会全线崩溃,招出对方所想要知道的全部。

毕竟,这些人即便是脑袋再过清明,心思再过坚定,但是他们也毕竟都是心中有鬼的人。心中有鬼的人,是很难做到如同死士一般的视死如归的。

在锦衣卫的这种审问方式之下,实际上被审问的人犯当中,有九成九都是会招出来一些新的东西。而这种审问方式,也成为了如今锦衣卫的标准审问方式,每一个被带进来的人,不管他是真犯了什么事情,还是说被冤枉的人,全都是会用这么一套,而且往往还是能够找出来一些新的东西的。

即便是到了如今,由张凡执掌锦衣卫之后。他虽然无法完全改变那些老一套的东西,但是也是因为张凡的原因,锦衣卫当中刑讯逼供的事情也是要少了很多。

但是即便如此,使用这种方法,还是能够问出来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等一众人自然是能够明白他所说的就是这些。一时间,众人的面上全都是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尤其是梁超,毕竟事情全都是他一个人说出来的。

不过这古怪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全都转变成了笑容。尤其是梁超,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笑容比之其他人更甚三分。

“大人所说的不错,这的确是跟那种情形差不多。”梁超面上,古怪之中还透露着笑容,说道,随即更是对张凡露出了一副佩服的表情,“不过,卑职想来,大人倒是的确适合这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没想到大人只不过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卑职等人就全都招了,而且还是另外那件事情。呵呵……”说到这里,就连梁超自己也是忍不住,笑出来声音来。

“好你个梁超!”张凡也是一脸的笑容,说道,“别的不行,如今都这样了,却还是不忘了拍马屁。”

有些沉寂的街道上传来了几个人的笑声,反而更加显得怪异了。尤其是那些偶尔过路的家丁,见到这番模样都是诧异的很,特别是看到梁超等人穿着一身锦服,还保护着张凡这么个人,却是在街上发笑,都是感觉怪异,离得远远的,赶紧离开。

“不过话又说回来。”梁超说道,“不知道大人刚才究竟是想问卑职何事?”

第六百二十七章 原来误会

是啊,问题有回到了本来的轨道上面.张凡一开始问起梁超他们,究竟是想要问些什么呢。虽然刚才的回答也的确是让张凡知道了一些新的东西,而且那些也是他感兴趣的话题,虽然是题外话,却也是他想要知道的。

而且,虽然说出来的确是有些尴尬,但是好在最后倒也是以一种比较欢快的方式结束了,并没有人因此而有了什么麻烦,算是一件好事吧。

只不过,笑过了之后,梁超又开始纳闷了,张凡一开始想要跟他说的到底是什么。究竟张凡这位他们的上官,到底是有什么问题是需要询问他们的呢?

听到梁超这么一问,张凡的面上露出了一副有些无奈的表情,说道:“实际上,我想要问什么,刚才已经是跟你们说了。可能是我问的问题不对吧,所以才会让你们回答出来一些别的东西。”

张凡的表情虽然看似很是无奈,仿佛刚才他问出那些话是做错了什么似的。而实际上,张凡越是如此,就越是让梁超等人有些担心。毕竟一来,从张凡自己的角度来说,他并没有问错什么话,只不过有些事情他不想搞得众人皆知,即便是张居正将要在朝中实行《考成法》的事情如今已经可以算是大白于天下了,几乎和朝廷有着那么一点点关系的人全都是知道的。但是张凡却仍然是不怎么想说的那么直白,毕竟他也明白,梁超这些做锦衣卫的虽然明白很多事情,他们也希望获得高位和权力,将来能够多多知晓一些什么。但是站在他们如今的位置,却是根本就不想要搅合进这样的事情里面去。

二来,实际上就是从梁超等人的角度去看了。张凡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而梁超等人是他的下属。说到底,张凡就是他们的顶头老大,而且是手中握有实权的,绝对不容置疑的顶头老大。

以张凡的身份要是想要问他们什么事情,哪怕是再难以说出口,再不合时宜的事情,梁超他们这些作为下属的,也根本就不能反驳或者是对张凡有什么不满的。毕竟,这个社会的整体架构就是等级森严的,这种森严不仅仅体现在国家这个大的建筑当中,即便是某个组织中也是如此,而像锦衣卫这种属于朝廷的组织就更是如此了。上层有了什么命令,下层是没有权力提出异议的。

所以总的来说就是,即便是张凡所问他们的问题是多么的难办,难以回答,哪怕是最为私人的问题,他们也都没有权力对于张凡表现出什么异议,而且还是要据实回答的。当然,你也可以说谎,就看你的谎言圆不圆乎,能不能把人完美地骗过去了。骗过去了自然是好,骗不过去那就是一项欺瞒上官的大罪了。

总之,张凡是完全不需要向梁超他们道歉的。但是张凡如今却是这么做了。这让梁超等人在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大人万万不可如此。”梁超赶紧说道,面色上却是不再像以往那样的冷静或者是充满笑容了,而是换成了一种微微有些恐慌的模样,说道,“大人乃是上官,卑职等人乃是大人的下属。上官所问的事情,即便是再过难以回答,哪怕是涉及卑职等人的私事。卑职等人或许可以欺瞒大人,甚至什么都不说。但是卑职等人是完全不敢对大人有什么恼怒的心思的。这一点还请大人明鉴!”

张凡本来是并没有什么意思的,这番话也只是他自己刚才所问的问题不怎么妥当才说出来的,算是他无心当中的自我道歉罢了。但是如今,他发现事情似乎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梁超等人似乎是当真了,而且对于这件事情也是相当的看重。

废话!怎么可能不看重呢!张凡他可是梁超他们的上官啊!而且他还不是普通的衙门的上官,是锦衣卫这个衙门的上官。这种事情倘若是还不看重的话,那将来可是要有杀身之祸的!虽然说张凡为人不错,执掌了锦衣卫的这几年来,部下们对他是相当爱戴。说直白一点,张凡在短短的时间当中就让这些人认同了自己这个指挥使,甚至于,如今的张凡让他们去赴死也并不会有太多的微词。

但是张凡在这方面的仁慈,也只不过是因为张凡个人的原因罢了。可是从公事上面来说,张凡也的确是大公无私的。讨论起来这种事情,也的的确确是犯了错误。即便张凡为人仁慈,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在涉及公事的事情上面,张凡还会表现出来什么仁慈的模样。

所以,梁超等人如今才会如此的正经,生怕是张凡有了什么误会。

不过,看来张凡这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张凡也是个聪明人,当他看到梁超他们如此模样的时候,心思稍稍一转,便也就是明白了过来了。的确,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面对自己的属下,这的确也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

为了让梁超等人安心一些,张凡打算将事情跟他们说明白了:“这倒是我疏忽了。只不过,我刚才是想要问问,你们平日里倘若是有了什么卫中所派遣的公事,并且途中也已经是得到了上面的明确命令,应该怎么办都是条条框框的规定的很死。但是等到你们实际去办的时候,会不会做出来什么改变。当然,这个改变我并不是指你们自己有什么私心,也不是想要反抗上官什么的。只不过是你们自己觉得,那样做的话会更好,所以才会临时有所改变。

“我想要问问,倘若你们这样的话,事情被别人或者是上官知道了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还有,万一被知道了这件事情,即便是自己的同僚或者上官不同意,但是倘若你们自己觉得这事情做的对,就应该那样做的话,还会不会依旧。

“还有就是,倘若当真是有了什么麻烦的话,你们觉得是不是依然能够那么做?”

张凡的这番话,听起来也可以算得上是长篇大论了,而且听起来也绝对是比较啰嗦的。但是他却不得不这么说,不得不抛弃那种简练的说话方式。正是因为刚才的原因,让张凡实在是不像再让自己的属下再有哪怕是一点点的误会了。

最开始他的目标也是如此,可是就是因为他那时实在是不想太让梁超等人牵扯到和《考成法》有关的事情里面太多。毕竟一来这件事情是麻烦无比的,就连他和张居正这样身处高位的人如今却也是有了些深陷其中的感觉。而要是让梁超知道的话,或许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的原因,到时候也不会因此而惹上什么麻烦。但是张凡却是不希望用这种他和张居正两人合力都不能够快速且完美的解决的事情来烦恼自己的属下。由此可见张凡对于属下是十分的着想的。

二来就是,张凡也实在是不想要让自己的树下有什么紧张的心情。所以他之前才会那么着拐弯抹角地提出这么个问题来。只不过张凡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做倒是有些好心办坏事了,不仅没有让他们放松,反倒是让他们紧张了起来。

而实际上,之前的那番话提虽然没有让张凡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但是也的确是没有产生什么紧张的情绪。最主要的还是后面,张凡这位作为上官的人居然是想要和自己的下属道歉。这本来倒也没什么,毕竟做错了事情知道道歉,这本来就是一件好事。可是问题就出在,实际上不论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还是说从梁超等人这些作为下属的人的角度来看,张凡实在是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自己的上官,因为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而跟自己的下属道歉,这觉得是不允许的。不只是外人不允许,就连他们这些作为下属的人也是不允许的。这会让他们将来想当难做的。

而张凡本人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当他再一次问话的时候,他把问题说得想当地详细,甚至于啰嗦了。但是他所谓的就是要让梁超等人完完全全的明白自己的意思,以及自己究竟是想要问些什么,不要再像刚才那样有了什么别样的误会了。

只不过,即便是张凡如此做,梁超等人的心中虽然稍安,但是却并不能够完全释怀。因为在他们看来,张凡这么做,把话说的这么清楚,让他们听的明明白白,这本身就是一种张凡对于他们所施行的道歉手段了。

但是,如今话语都已经说到了这种份上,倘若是再纠结什么的话,就只是会让事情更加的难办了。所以到这里,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开始仔细考虑张凡所问的问题,想着应该如何回答了。

“大人。”思索了一番,梁超开口说道,“倘若是这个问题的话,倒是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了。”

“哦?”听到梁超的话,张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第六百二十八章 皇命难违

听梁超说里面有问题,张凡不由得是皱起了眉头.

之前的张凡总觉得,就算是刚才自己问错了话,又或者梁超会错了张凡的意思,回答了他一些本来是无关的事情。但是在张凡看来,刚才梁超所回答他的事情也并不是丝毫没有关联的,甚至于,他从中也是能够得到一些答案的。

但是当这一次,张凡将问题是逐字逐句地问明白了之后,却是没有想到梁超是一概之前的答案。虽然说现在,梁超还是连一个关于回答张凡问题的字都还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却已经是说有麻烦了。

张凡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还不知道缘由,却就已经觉得事情麻烦的感觉。当然,张凡自然也并不是害怕麻烦,只是他不想要麻烦而已。但是这个时候,梁超说出有麻烦,张凡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或许能够借着发现什么问题,进而以此来提醒张居正也说不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凡想到这里,不由得对着梁超问道,“你说值得商榷,究竟当真只是指有什么地方要注意一下,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大人……”梁超对着张凡一拱手,说道,“实际上卑职心中也不是太明白这一点。有的时候的确是只要注意一下就可以了,但是有的时候,也的的确确是个麻烦。”

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的眉头皱的更深。

“卑职并不知道朝中的大人们平日里是如何做的。”梁超说道,“再说了,卑职等人倘若是行事的话,实际上也是大有不同的。”

“怎么说?”张凡问道。

“朝中的大人们行事的话。”梁超说道,“不管他们之间是如何商榷或者争执的,但是最后行事的话,总是需要上面有了决定才会行动。而这个决定,要么是来自朝廷的朝议,要么就是由皇上亲下圣旨。关于这一点,想来大人是比之卑职更加了解了。卑职也是曾经听闻过,以往的朝廷官吏是如何行事的。毕竟这圣旨和朝议虽然看似不同,实际上却又是差不多的,都是绝对不可违背的事情。当然了,这谋事在人,去做什么的话也是由人去做。这人倘若是觉得那么做不合适的话,或许会稍稍做些改动,但是绝对不敢太大。而有的人,却是因为命令来自于朝廷或者是皇上,所以即便是他自己觉得用另外的办法更好行事,却也是不敢做什么改变的。

“但是卑职等人行事就有些不同了。卑职的这番话绝非对大人不敬,只不过在锦衣卫当中供职,平日里所接到的命令,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死规定。比方说,卑职等人接到了大人要卑职去抄家的命令,命令当中规定,全数抄没家产,将人全都抓起来,并且不得伤人性命。但是,这里面并没有说过,也没有规定下来卑职等人到底应该怎么做。最直接的就是,命令上面说,不得伤人性命,但是上面也并没有说不得伤人。到时候或许会有的属下公报私仇什么的,将对方毒打一顿,但是只要不伤及性命,那就没有问题了。

“当然,这些都是私心的事情了。再比方说,如今揪出了对方的把柄,但是有的属下对此并不满足,他们总觉得,对方的背后必然还有别的人,并不仅仅只是吵架问罪了就能那么简单了解的。所以,有些人会借着这份命令,在此之上深挖一番,看看是不是还能找到什么新的东西。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就算是到了最后,大人觉得卑职做的不对,或者是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最多就是会责怪卑职一番。但是卑职等人毕竟没有违背大人的命令,所以大人也不会下手过狠地整治卑职了。”

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沉思起来。事情倒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既然给出的命令上面没有说要他们那么做,却也没有说完全不准他们那么做。那么就算是最后,自己的属下办了什么多余的事情,但是只要不是太过严重,或者是大乱了自己的计划,自己也绝对不会严惩他们的,最多就是斥责他们几句而已。

“但是……”梁超看到张凡的面上露出了理解的表情,知道张凡认同了他的话,心中也是暗暗舒了一口气,他本来还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让张凡不喜呢,现在却是放心了不少,便继续开口说道,“还有一点,卑职等人是完全不敢那么做的。”

“哦?”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的心中兴趣又起,问道,“此话怎讲?”

“呵呵,大人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梁超无奈地笑了两声,说道,“卑职等人,说到底也是锦衣卫啊!”

“锦衣卫?”张凡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梁超为何会提到这件事情。他们当然是锦衣卫了。张凡自己就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是执掌锦衣卫的人。而梁超他们作为张凡的手下,也自然就是锦衣卫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接着张凡也就明白过来梁超为何那么说了。

“不错。”看到张凡这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梁超也明白他知道了,说道,“卑职等人虽然官职与大人不同,乃是大人的属下。但是卑职等人有一样与大人无异,那就是不论是卑职还是大人,还是卑职的手下,也全都是锦衣卫。

“而锦衣卫,乃是大明天子的十二亲卫当中最为重要的一卫。说到底,咱们都是替皇上干活的人。正因为此,有的时候,命令咱们干活的人,并不全都是大人,而是陛下亲自下令。那么一来的话,虽然命令不得为外人道出,但是其本质,却是变成了皇命。而皇命不可违,这一条不论在何处都是如此。所以卑职等人在执行皇命之时,与执行大人的命令就又有不同了。

“即便是皇上所下的命令与大人相同,只问目的不过途中经过,也没有条条框框地规定卑职等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是皇命就是皇命,绝对不可以有半点差池。卑职等人在行事的过程中也是绝对不敢像以往那样,凭着自己的私心,或者自己的想当然来行事。毕竟最后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哪怕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对于大人这边,咱们好交代的多,但是到了皇上那边,咱们这就是不遵皇命。不遵皇命,这乃是欺君大罪,抄家问斩、株连九族全都不为过。更何况,卑职等人乃是锦衣卫,不说是没有人会知道,就算是被人知道了,也是绝对不会有朝中的人前来为卑职等人求情的。到时候卑职等人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梁超的这番话,说起来倒也是轻松的很,语气也并不凝重,眉头也没有皱起来。总而言之,是平静的很的。

但是张凡并不觉得轻松,他自然是能够感觉得到梁超说这番话之时,心中的凝重感。就连周围的其他几个侍卫在听完梁超的这番话之后,也全都是一言不发的模样。

刚才还有些欢声笑语的街道,如今已经是彻底地安静下来了。

是啊,梁超所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他们是锦衣卫,并不仅仅只是接受张凡的命令,还要接受皇帝的命令。当然,要不是因为现在的张凡跟冯宝相处的不错,而且张凡也并不是受制于冯宝的。要不然他们还有可能要听从冯宝所下的命令。那样的话,那就是更加不能有半点差池了。毕竟,就算是违抗了皇命,但是赏罚论处全都是只听皇帝一人的,或许那个时候皇帝高兴,就放他们一马了。但是对于一个太监来说,那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敢不听从自己的命令的,下场也绝对是死。

“只不过……”梁超突然又开口了,“就算是皇命,却也未必完全不能改。”

“何意?”张凡问道。

“毕竟那是皇命。”梁超说道,“皇命是不可违,但是还有一点,皇命也是绝对不能失败的。倘若卑职等人只是为了不触怒皇上,而行事相信谨慎,缩手缩脚的话,却又有可能无法成事。那么一来,本末倒置之下可就是更加麻烦了。所以,为了能够办成事情,即便是皇命加身,卑职等人应该的时候,还是需要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不过不管手段如何,一切也都只是为了能够办成皇命罢了,并非为了私心私欲。”

虽然梁超的这番话,让事情有所转折,同时也让话题并不是那么沉重了。但是张凡听了之后,心中所想的也是很多了。

不过,虽然梁超所说的这番话,还是没有能够马上就让张凡找到了什么办法来帮助张居正,却也是让他明白了一点。

张居正所想要做的,如今看来,倒还真是没有什么危险了。毕竟他乃是内阁首辅大学士,而所谓的朝议基本上是掌握在他手中的。他自己给自己下命令,做些改变,其他人就算是心中不同意,嘴上却也是说不出来什么话的。

就算是要皇帝下旨,但是如今不论是李太后还是朱翊钧也全都是听从他的。这么一来,张居正的麻烦只是会来自于朝中的大臣。不过,那些麻烦如今只能是放在次要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多方考虑

应该说,梁超所回答张凡的这些话,倒也当真是说出了实情.只不过,实际上梁超的话还是没有回答出来张凡所想要问的问题。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想来就算是费尽口舌,却也是很难向梁超表达清楚自己究竟是想要问些什么。毕竟有的事情一来不是可以轻易说明白的,二来这件事情张凡也不想对梁超说的太过明白了。

所以有了梁超第一次的会错意而答非所问之后,张凡虽然是详细地再次叙述了一遍,但是其中真正的意思实际上是没有说的太明白。所以说,梁超第二次所回答的那番话,虽然对于张凡的触动也的确是不小,但是实际上,还是文不对题的。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了,张凡从梁超所回答他的话语当中已经是想明白了事情应该怎么做了。虽然说梁超回答的不对,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张凡心中将它主动与自己所想要的事情对上。这天下很多的事情,哪怕是两件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也总是会有或多或少的关联的,只要换个方向去想问题,就能够发现,办法实际上早就有了。

总而言之,梁超所告诉张凡的就是,虽然说朝廷所下的命令或者说是上官所下达的命令重要无比,必须要完成,但是却不是一定的。其中倘若是或多或少的有些变数的话,却也不是不被允许的,只要你最终能够完成你的命令,那就可以了。就算是节外生枝,最终却也只不过就是被斥责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倘若是皇命的话,情况就又是不一样了。皇命难违,甚至是不可违。皇命加身之下,事情必须要完美。但是,同样的道理,为了能够完美,倘若单单只是按照条例行事还不够,毕竟突发事件是谁都无法预见的。倘若当真是遇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那就必须要随机应变,甚至是临时改变原先的策略。不过总的来说,其目的还是为了完成皇命。那么一来,即便是途中有了什么小小的改变也是可以允许的。就算是到时候皇帝会不高兴,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倘若是连事情都做不好,那就更加危险了。

看起来这和张凡如今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瓜葛。不过实际上,两者之间却也是想通的。

张居正如今想要试试看这《考成法》究竟是好不好使,他想要在这一次的治水事件当中把它加进去,试试看。

而想要这么干的张居正就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这跟朝廷以往的律法有所相驳。律法这种东西,实际上说起来也就是与朝命或者是皇命无异的东西了,都是难以难以更改,并且也都是必须要执行的。

即便如今的张居正乃是内阁首辅大学士,朝命这种东西实际上就是他说了算的。但是律法这种东西可不是归他管的,就算是他也是要必须遵守,不能反抗的。

这么一来的话,事情就跟梁超刚才所说的状况差不多了。既然是为了完成朝命或者皇命,即便是在行事的途中稍稍做些改变也是可以的。但是换个角度来说,同样的,只要能够完成的话,即便是在行事的途中加入一些个人的想法,却也并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也就是说,张居正的想法是可行的。当然了,到时候具体应该怎么操作,那也就是张居正的事情了。张凡现在也只是在想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即便是张居正并不想要让他搅合到这件事情里面去,但是张凡仍旧是想要帮上一点忙。

而现在,张居正所要面对的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虽然他的这个想法是可行的,但是到时候只要是他一提出来,那么朝中的大臣们必然是会群起而反对的。

到那个时候,张居正就算是能够力排众议,却也是需要花费很大的一番力气。甚至于还有张居正抵受不住整个朝廷的官员们的反对,而被迫放弃这种想法的可能。当然,那样一来就是不是张居正自己的意思了,而实在是行事所逼的了。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张居正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或许会跟李太后或者朱翊钧提起,但是不让他们下旨说明。甚至于张居正很有可能就什么人都不说,直接命人在暗中操纵这件事情也说不定。

当然了,这样自然也是一种办法,而且比之前面那一种,还能够让事情顺利地进行下去。毕竟只要前期的保密工作做得好,那么下面的大臣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情。既然不知道,那又从何而来的反对呢!

可是,张凡心中明白,张居正这么做的可能性是相当渺小的。甚至于,张凡都能猜得到,张居正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办法,但是他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毕竟不管事情做的再过隐秘,将来也总是会有这泄露的可能的。万一一泄露出去,让朝中的大臣们知道了,那可当真就是大事不好了。

而且,就算是整个行事的过程中都相当的隐秘,一直到事情结束也没人知道。但是,结束的时候,这件事情是必须要拿出来说说的。等到那个时候,事情也自然是会大白于天下。

那样一来,群臣不仅仅是会站起来反对张居正了,而是更加的有根有据。这个擅自修改朝廷律法,擅用私律的大帽子就要扣到张居正的头上了。而这个大帽子,可是不管你如何的权势无双,如何的身居高位,绝对是难以扛得住的。弄不好还要把自己都搭进去了。绝对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最重要的是,张居正根本就没有办法那么做。三本账簿,记录着官员们的打算,以及银钱的提用事项。虽然其中的两本是招他人抄录的,但是有一本,必须是要官员当场签字画押才行。要不然也是找人笔录的话,那就做不得真凭实据的数了,张居正的实验之举也就是成了一个大笑话。

而既然是要官员们亲自签字画押,那么这个风声也就根本是守不住的。毕竟治水的主官虽然是潘季驯,或许张居正可以跟潘季驯私下里说说这件事情,让他配合。但是治水的人却也并不仅仅只是有潘季驯一个人,其他的官员也是要参与其中的。

那么只要有一个人觉得这道手续不对劲而将它说出去了的话,事情也就会立马完全暴露了。

中途将事情暴露出来,其危险程度更甚。且不说张居正会因此而受到满朝文武的责难,更加有可能会让正在治水的行动有所混乱。毕竟只要朝廷意乱,下面正在干事情的人就觉得如今是个趁乱而占便宜的好机会。

倘若事情当真是发展到那种地步的话,张凡当真是不知道究竟会乱成什么样子。

所以说,张居正想要办成这件事情,那就必须要当着朝中百官的面把事情说出来。然后将那些反对的声音给平定下去,最起码要做到即便是还有人口服心不服,却也不会再说出什么来的地步才行。

只有名正言顺,才能够让这件事情以后不会产生那么多的意外和磨难,也不会因此而牵连到什么人才是。

想明白了这一点,张凡就在考虑应该怎么帮助张居正了。

只要事情一宣布,马上就会有人站出来反对。张居正虽然能够站出来说话,但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即便是官位再大,却也是很难以一人之力独自对抗那么多的人的反对。

也就是说,到时候必然是要有人帮忙才行。但是什么人那个时候站出来为张居正说话才能合适呢?

张凡自己?虽然是可行,但是毕竟他和张居正在这件事情上面有何合作的表现。所以说他站出来并无法给人一种客观的感觉,不客观也就无法让人认同他的话。

如今站在张居正阵营当中的那些人?那就更加不合适了。毕竟朝中谁都知道这些人是站在张居正那边的,那么一来这些人站出来说话就自然是会帮着张居正了,更加的不客观。所以这些人也不行。

那就必须要有一个中立的,能够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情的,而且心中也是稍稍赞同张居正的,并且在朝中说起话来也是有权威的人,才是能够担当这么个角色。

可是,想要找到一个集如此多的条件于一身的,当真是难得很了。

而张凡思来想去,半天下来,也只想到了一个人,似乎如今也只有那一个人。没错,还是葛守礼。也只有葛守礼有着这些条件。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要看人选只有葛守礼一个。但是只要葛守礼肯站出来说话,他的作用比之其他两个三个,乃至一群人都要有效。

但是,该如何说服葛守礼呢?张凡皱眉了。张居正之前是说通过一次,但是却耍了不少的手段。倘若这一次再让他去,葛守礼绝对是不会再上当了。

想来想去,张凡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只有他亲自去一趟才行。

第六百三十章 时辰不对

张凡如今已经是打定了主意.

这一次,他必须亲自去往葛守礼的府上一趟,阐明事情的前后实情,然后提出让他帮忙的意思。而且,这一次,必须是张凡去。有了上一次的事情,虽然张凡也从来都没有从葛守礼或者张居正的口中亲口听到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从两人之间的眼神和语气,以及张凡从张居正的口中旁敲侧击所打听出来的事情,已经是让他能够猜得出来当时到底是什么模样。而且实际上,张凡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总而言之,张居正这一次是不能去了。他若是再去,可能就算是所为的还是这么一件大好事。但是他的态度以及他对葛守礼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是很有可能让葛守礼即便是知道事情是好事,却也不会买他的帐了。倒不是张凡对葛守礼有什么意见,实在是张居正的事情做得太不地道了。也就是葛守礼能够如此忍受,要是换了一个人,早就闹起来了。

不过虽然张凡如今已经是这么打定主意了,但是却也并不着急。毕竟如今,水患的事情这才是刚刚出现没多久,而且,潘季驯和另外的治水一人也是今天才刚刚启程前往河南和南直隶。虽然说水患之事关系重大,作为主官的他们俩自然是要抓紧时间全力以赴的,但是有些事情,即便是再着急却也是急不来的,毕竟是需要好好打算的事情。

按照以往的情形来看。潘季驯如今虽然是走得急,但是这个时代的路上交通并不发达,虽然河南距离京师不远,但是怎么说也有好几百里地的距离。潘季驯又是个文人,自然是不会骑马前往,坐车的话,怎么也都得一天的时间。

而且,就算是潘季驯到了那里,不顾及自己的劳累,不吃不喝就马上开始统计灾情,准备上报朝廷应该用多少的银子。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虽说两处水患,潘季驯所管理的只不过是河南一地。但是河南那里却也并不是只有一个地方决了堤口的。到时候潘季驯必然是要走访多地才能够掌握详细的灾情。只有那样才能明白到底该用多少银子。毕竟对于用银子这种事情上面,朝廷一向是谨小慎微的,潘季驯以往多次治水,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虽然说不可能是该用多少就上报多少,一文钱都不多,毕竟是要多报上去一些,用以应对各种可能会出现的突发情况。但是这也是有个限度的,不能胡乱要。

而且,潘季驯对于治水之事一向是谨慎。可能他到了那里就会立刻组织人手治理。但是对于统计应该要多少钱的事情上面,说不麻烦却也是不对。潘季驯不可能光是凭着下面的官员报上来的情况就仓促作出决定,那么一来就很有可能被某些人给钻了空子。他必然是要亲自前往,亲眼看个究竟,这样才是能够作出决定的。

这些东西说起来是不少,但是做起来也并非太多。再加上潘季驯乃是深蕴此道之人,到场一看也就能够看出来个所以然了。但是,这件事情就算是再怎么简单,却也是要花费时间的。或许一天,也或许是两天。虽然如今水患尚在,但是水势也是来得快去得快,已经是不想前几日那样猛了。但是这一两天的时间,对于张凡来说,却也已经是不少了。

再加上,潘季驯还要人将奏报传回来。即便是用八百里加急,却也是要画上大半天的时间才能到京城。

所以现在张凡并不是太过着急去找葛守礼谈这件事情。一来事情还没有迫在眉睫,二来就是张居正毕竟昨天才去找过葛守礼,才是让葛守礼不舒服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而如今,这还是一天都不到,张凡就又上门。

如此一来,就算是张凡再是怎么的诚恳,却也未必能顺利成事。与其做如此没有把握的事情,还不如等到适当的时机,也好一击即破。这段时间就先是让葛守礼冷静冷静。

想到这里,张凡也是不得不想到张居正了。可能张居正如今的心情,也是相当的复杂的。如今的张居正,可谓是喜忧参半的。

喜的事情自然是不必多说了。他虽然惹得葛守礼不高兴,但是他也毕竟是成功“说服”了葛守礼在朝中帮着他游说百官们,不要让他们反对《考成法》的施行。而且如今,又是碰到了黄淮水患的事情。这件事情正好是给了张居正一个契机,让他是有机会试试看自己和张凡花了将近半年的力气所弄出来的东西管不管用。

而忧的事情也是不少。一个就是他虽然是成功地说服了葛守礼帮忙,但是他所使用的手段实在是不怎么好。如今葛守礼虽然是答应了帮他的忙,同时却也是一肚子的怨气。虽然说葛守礼此人识大体,明白事情的先后秩序,但是他并非一个无缘无故的好人。张居正如此这般三番五次地羞辱他,使计策诈他,换了谁也不会高兴。葛守礼这一次能够帮他,下一次可就是不一定了。

而第二件让张居正觉得忧愁的事情就是,这水患发生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过尴尬了。从一方面来说,它发生的还是相当及时的,让张居正能够现在就有机会验证《考成法》的效果。倘若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后面还是有大把的时间来修正它的。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水患发生的时间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一些。几乎就是在张居正昨天去往葛守礼那里“道歉”并且请求他的帮忙的同时,河南那里的堤坝就决口了。没有发达的通讯手段的这个时代,张居正是不可能马上就知道事情的。倘若是事情早发生一些,让他能够在昨天去往葛守礼府上之前就知道的话,事情也就好办的多了。他必然是会将这件事情一同说出来,然后一起让葛守礼帮他的忙了。

而如今,自己已然是对葛守礼那么做了。他也明白,葛守礼如今虽然是答应帮助他了,但是心中必然是不快。如今再是让他去找葛守礼让他帮忙,先别说葛守礼会不会同意,恐怕就是连张居正自己都未必能够迈得出去往葛府的步子。

本来嘛,这件事情就算是张居正让张凡去一趟,帮他说说话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倘若他这么说了,张凡也是绝对不会拒绝的。但是张居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做了亏心事,觉得心中有鬼,又或许是经过了昨天拒绝张凡的好意之后,他也实在是不想再有什么反悔的意思吧。总而言之,实际上今天早上,张居正是不止一次地想要开口对张凡说这件事情,但是却是始终都没有张开这个口。

又或者,张居正根本不是因为这些原因。他当真是心思缜密,想得到张凡对于此事也是极为关心的。再加上他也已经是将自己的打算全数告诉了张凡了,对于此事也是极为关心的张凡不可能不思考一番。

或许,张居正早就已经料到,张凡不用自己再说什么,也是会想到这些,从而主动前往葛守礼那里,帮着他说服葛守礼再帮忙一次的。

当然了,这些东西,谁也说不准。张居正的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谁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不管事情到底是如何,却也已经是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张凡也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去葛守礼那里帮张居正这一次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经过,或者说张居正到底是如何考虑的也就不用再去在意了。

而张凡的心里面究竟又是如何思索的呢,恐怕就连张凡自己也未必能够想得明白吧。

梁超等人护送着张凡去往锦衣卫的衙门。这段距离不算长,却也不算是短。但是在这之中,却是无声无息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却也实在是让这几个当事人有些感慨万分了。

马匹转过一条街,前方的不远处,张凡就已经是可以看得见衙门了。那里并不显得光鲜,却也一点点阴暗的模样都没有。门前没有什么装饰,也没有什么衙门的招牌。倘若不是门前不论日夜都是有着四名守卫站着的话,平常人也不可能将这里当成是衙门,看起来就如同一家普通大户人家的府院一般,丝毫不起眼,却也不让人觉得寒酸。

当然了,即便是如此,那些普通人也实在是想象不到,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的一处衙门。

转过了这个街口,张凡等人的目的地也就快要到了。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梁超也再次开口说话了。

“大人。”

“怎么了?”张凡有些奇怪地看着梁超。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躁,就如同有什么被他憋在心中的事情爆发出来了一样。当然,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卑职一路上想了想。”梁超说道,“本来卑职见大人心中有事,所以没打算现在就说。但是,卑职实在是忍不住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偶然彷徨

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瞬间就纳闷起来了.他这一时半会的还当真就是没有想到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会让梁超如此的锦衣卫都无法憋在心中不说的事情,想来一定是什么非常重要的大事。但是张凡想来想去,还就真的想不出来最近还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是西南的事情?”张凡的心中突然间想到。不过随即,他就将这个想法抛却了。西南那边的确是值得关心,而且说起来,张凡因为为了还方月玲一个人情,已经在里面“投入”了几十万两的银子了,自然是一件值得关心的事情。但是如今,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自己的手下虽然已经算是打入那两人所建立的反叛组织的内部了,但是如今还是没有能够完全得到他们的信任。更何况自己的手下这段时间以来都有联系,但是却也没有报告过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显然,梁超所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件事情。

而如此想的张凡,想到了这件事情,却也不自主地想了想。说自己欠了方月玲一个人情,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很难说明白的。虽然说方月玲算是救了张凡一命,但是伤了他的却也是方月玲和她身边的那个女人。总的来说,两人之间应该是互不相欠的。

又或者是说,她交出了能够解除映月身上所中的“五仙蜜露”的解药,因此张凡才欠了她一个人情?这就更加值得讨论了。毕竟当年在映月身上下毒的人,也是方月玲。虽然说那并非是方月玲的本意,是别人抓着她的把柄,以她父亲的姓名相威胁,逼着她给映月下毒的。但是说到底,实际上动手的也还是方月玲了。

既然是你方月玲下的毒,那么让你交出解药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所以说,张凡实际上并不亏欠方月玲什么。甚至可以说,方月玲在某些方面来说倒也是亏欠了张凡不少东西。

只不过,这种理性的说法却并不能够替代感性的判断。不论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但是真正牵扯到事情当中的是人。只要是人,那就不可避免的要按照自己的心去行事。不论自己的心究竟是理性还是感性,都是如此。

所以说,在这件事情上面,实际上不论是张凡还是方月玲,两人的心中却都是觉得自己已经跟对方扯平了,甚至于他们两个人全都觉得,自己对于对方有了误会或者亏欠。

所以,张凡这才是会答应下来帮着方月玲寻找她父亲的下落,甚至于帮忙解救方振乾。而方月玲一来是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对不起了张凡,二来也是觉得张凡的帮助是可以让她在寻找父亲的道路上少走很多弯路的。

所以,两人在各自的这种想法之下,产生了这种近似于合作的想法。

而说到合作,却又有些不同。抛开那些个人的感情不论,单单从官场或者是江湖上来说,合作的前提乃是利益使然。即便是在这件事情上面,也是如此。虽然两人的合作带着个人的感情和那种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但是利益也是始终存在的。

从张凡的角度上来说,就比较简单了。一来,他是要为映月报仇。虽然说“五毒教”才是对于映月施行惩罚的人,但是主意并非他们出的,他们与映月之间也是无冤无仇。而且即便对方的名字叫做“五毒教”,听起来倒也当真是厉害的紧。但是“五毒教”说到底乃是一个江湖帮派。一个江湖帮派,虽然说不会太过怕这怕那的,但是却也不是会太过放荡行事的,只要不是招惹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动手做什么。而且就算是动手,却也是会查清楚对方的背景,以免将来会招惹到什么麻烦。

映月在那个时候没什么背景,但是却也同样没有招惹过“五毒教”的人。甚至于,她身为苗家女子,虽然自小就是听过“五仙教”的大名,但是直到她姐姐的事发之前,她根本就没有见过。

所以说,跟映月有仇的人是那两个,而并不是“五毒教”,“五毒教”没有杀害映月的姐姐,也没有对她做什么的迫害的事情。即便是下毒,也是因为受人威胁才会如此的。

张凡要报仇的对象,是那两个人,而不是“五毒教”。如今,张凡只是想要借助方月玲这个跳板,来帮助他达成这个报仇的事情罢了。

二来,张凡的意思就更加地简单了。毕竟那两人乃是跟随当年的反叛之人韦银豹一同造反而没有被剿灭的漏网之鱼,并且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也是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是图谋造反的大事。

而张凡,身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在吃皇粮的一批人当中算是排在首位的。再说了,这种事情也正是张凡的本职工作。所以这个时候张凡的目的就相当的简单明确了,他就是要将那个组织在正是树大旗造反叛乱之前就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而对于这件事情,方月玲以及她的“五毒教”依然是作为跳板的存在。张凡只是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好让自己的人打入那个组织的内部,从而能够用最小的代价,最好是能够悄无声息的,不要引起太大的动静的,究竟麻烦在发生之前给解决了。

这就是张凡的理由。

而换到方月玲那边,事情的缘由就有些复杂了。

一来,她会和张凡合作的原因,抛却那些个人的感情之外,也并不复杂。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要解救自己失踪的父亲罢了。虽然在很早的时候,方月玲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那两个人给抓了起来,并且一次来要挟她,想要让整个“五毒教”都为他们两人效力。而方月玲没有办法之下,只能够妥协。并且在这几年的时间当中,方月玲也是在不遗余力地想要查清楚自己父亲的下落,从而解救。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也还是没有什么着落。

而等到张凡参合进这件事情,靠着锦衣卫的庞大人数和实力,并没有花费多少的功夫就已经算是有了不少的头绪。这也是让方月玲打定主意与张凡合作的原因。她看得清楚锦衣卫,或者说是朝廷的力量。光是靠着她和她所统领的那个内部多有不合的“五毒教”是没有办法的。

还有一个方月玲决定会跟张凡合作的原因,有些复杂,但是却也并不是太复杂,稍微想想也是能够想得明白的。

那就是方月玲对于“五毒教”的感情了。方月玲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回自己的父亲,而且不论遇到多大的苦难,她也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即便是因此而别人威胁,尊严不再,但是方月玲依然是能够忍受得住,丝毫不放弃。可见方月玲对自己的父亲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

但是同样的,她也从来都没有打算放过“五毒教”这么个“负担”的。毕竟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统领着“五毒教”的方月玲不仅仅没有靠着它来帮着自己找父亲而发挥了多大的作用。更多的实际上是,“五毒教”对于方月玲所造成的负担。或许她若是能够离开了“五毒教”而独自行动的话,恐怕效果比之现在还要好得多。但是她却没有。可见“五毒教”在方月玲的心中也是有着相当巨大的分量的。

而方月玲如今打算跟张凡合作的原因,实际上也是有着“五毒教”的原因的,甚至于,“五毒教”对于方月玲的影响,跟她父亲方月玲相比是不分上下的。

而如今,“五毒教”在这件事情上面虽然实际上不是,但是就表面上来说,它已经是和那两人站到了一起的。也就是说,“五毒教”跟反叛这件事情如今也是被联系了起来了。

而且,方月玲看的很明白,不论那两人究竟是如何的,将来即便是能够成什么事,却也终究是会被朝廷所打压下去的。那么到那个时候,在表面上和那两人有所牵连的“五毒教”也是绝对跑不了的。就算是到那个时候,再说什么没有关系。但是叛乱这种事情,对于朝廷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妥协的,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虽然说起来有些太过了,但是实际上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而现在,方月玲和张凡合作,实际上也是为了给“五毒教”找个后路。等到张凡平叛了之后,就算是有人想要对“五毒教”不利的话,只要张凡站出来说上一句,表明“五毒教”的叛乱并非是其本意,而是被人威胁。甚至于“五毒教”在这场平叛当中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气。那么“五毒教”这个在江湖上有名,但是并不被朝廷所看重的江湖门派,也是能够保得住的。

方月玲所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也是为了拯救“五毒教”的。

想来想去,张凡倒也是颇有感慨。

不过退出了这些想法之后,张凡就又开始纳闷了。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得到的最大的事情了。但是他并不觉得是这个原因。

那样的话,梁超究竟是想要说什么呢?

“夫人啊!”梁超见状,不由得急了起来,说道,“是关于两位夫人的事情!”

第六百三十二章 更上一层

面对张凡的这种态度,梁超感觉自己有些受不了了,第一次如此失态地在张凡的面前爆发了出来.不过说起来,这实际上倒也当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不管是出没有出事情,有事情的都是张凡的两个女人,跟他梁超连五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但是梁超就是想不明白了,明明昨天还是担心的要死的张凡,怎么今天就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变得一点都不担心了呢?虽然说梁超他自己也已经是查明,映月和昭雪两人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也没有参与什么坏事,并且他也是将事情告诉了张凡。但是张凡却是什么都不再问他了,这就让他纳闷了。而这么纳闷下来,再经过这么一番根本是毫无关系的对话,特别是看到张凡在自己如此的提醒之下,却是根本就没有想到,梁超是憋不住了。

被梁超这么一吼一提醒,张凡自然是想起来了,面上也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刚才他之所以会想到别的地方去,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不过是他昨天从昭雪那里旁敲侧击一番,得知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再加上今天早上他也从梁超的口中证实了这件事情。虽然说他到现在也还是始终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明白不是什么坏事之后,张凡也就是放下了心,这才是显得不怎么关心了。

如今,张凡听到梁超说起来,他就明白了。而且,虽然他已经是知道了事情不是坏事,但是倘若能够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是件好事。

这么一想,张凡倒也是并不会责怪梁超突然这么一惊一乍的。不过,他看到如今的气氛也是有些异样的意思,梁超还一脸气呼呼的模样,而身旁的那些护卫们脸上也是一种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张凡突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的,想要戏弄梁超一番。

“这个我当然知道。”张凡露出一副略带着继续怀疑的模样,看着梁超说道,“但是……”

“但是什么?”看着张凡的模样,梁超突然间从中感受到了继续危险的意思。放下了刚才的心情,梁超变成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问道。

“我的意思是……”张凡故意拖长了话音,看到梁超面上的表情因此再有改变之时,这才开口说道,“这不管怎么说,她们两个也都是我张凡的女人来着,你梁超着急什么?”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顿时就说不出来话了。而且他面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整张脸都变得有些黑了。

而旁边的那些护卫们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全都是紧张了起来,用着一副担心,但是却也带有着怀疑的眼神看着梁超。而且马下也是不由自主地远离了梁超不少,似乎是想要跟他撇清什么关系一般的模样。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张凡一副根本就没有看到梁超模样的表情,微微抬起头,用手抵着下巴,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慢慢说道,“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梁超你还没有娶亲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旁边的那些人距离梁超的距离是更远了。而再看梁超,整张脸都变绿了。

“大人……”梁超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嘴巴张得不大,话语仿佛是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的样子,慢吞吞地说道,“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卑职……卑职也开不起这种玩笑!”

“哈哈哈……”突然间,张凡大笑了起来。

本来是非常诡异的气氛,但是让张凡这么一笑,就完全变了个模样。旁边的那些护卫们还是一副理不清头绪的模样。而梁超,虽然脸还是绿着的,但是却也是露出了诧异。

“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你那么认真了!”张凡笑着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实说你跟了我也有段时间了,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如今你这副模样,我还就当真是没有见过。”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其他人哪里还会不知道,他刚才是在开玩笑,戏弄梁超的。随即也都是露出了轻松的模样。只不过……

“大人!”梁超虽然也放心了不少,但是脸色却也并没有变得轻松,“还请大人以后万万不要用这件事情开玩笑了,这可是一点都不好笑!而且……而且卑职也实在是开不起这样的玩笑!”

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第一时间的感觉是,他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轻松”气氛。正想要说说梁超,让他放宽心,却是发现梁超面上的表情是以前他绝对没有看到过的凝重模样。

张凡这才是直到,自己把事情给闹大了。

的确,正是如同梁超所说的那样,这种玩笑他这个作为下属的当真是开不起。就连普通的衙门当中,用这种玩笑在下属和上官之间都是绝对不能说的,更何况这是在锦衣卫当中了。

这么一想,张凡也是发现自己做的有些太过头了。他生怕梁超因此而在将来有什么问题,所以赶紧是摆正了姿态,收起了那一副微笑的模样,换了衣服一本正经的模样,对梁超说道:“刚才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对,这我要向你道歉。”说这话,张凡抱起拳就对着梁超拱手作揖。

“大人,您这是……”梁超见状,慌忙着想要阻止。但是两人如今都是骑在马背上,梁超也无法上前阻止张凡的动作,只能是在马背上慌忙着挥舞着手臂,身子也是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似乎是在逃离一般。

“你无须自责,也并不是承认不起。”张凡认真地说道,“虽然我只是想要缓解一番当下的气氛,但是却没有注意一些事情,让你感到不适了,那我自然是要向你道歉的。”

“可是……”梁超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你不必多说。”张凡开口,阻止了梁超的话语,“刚才我的确是没有考虑太多就开了那种玩笑,实在是有欠妥当。而如今我想你道歉,却也是跟我俩之间的官职无关,只是我张凡向你梁超道歉而已。还希望此事能够就此揭过,以后不要再提,也不要因此而心生芥蒂,坏了别的事情。”

看到张凡如此说话了,梁超的面上虽然还是有着无法接受的模样,但是却也是好了很多。他平复了一番自己的心情,开口对张凡说道:“大……张大人,你的道歉下官梁超接受了。还请张大人放心,下官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此事当真也是就此揭过,以后绝不会再提起。下官之后无论办事,无论公私也是会一如既往,尽心尽责,万万是不会让这件事情有什么影响的。”

“如此甚好。”张凡重新坐正,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的意思,还多问了一句,“这么说,我们之间没问题了吧。”

“自然是没有。”梁超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也是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虽然他的这个笑容并不像以往那样的开朗和无所顾忌,但是他的这种笑容,却是更加地让张凡觉得可以信任。

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但是一旁的那些个护卫们总是会觉得有些什么不同了。

而实际上,最根本的变化并不是来自于张凡,而是在他们和梁超的身上。只不过他们自己看不到罢了。

他们没有发现,他们如今看着张凡的眼神中,还多了意思尊敬。

以前,他们对于张凡是在信任以及权威的双重作用下,有着尊敬,但是却又有不同。张凡执掌锦衣卫这短短的几年时间就能够让属下信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张凡的个人原因。不再像以往那么苛刻,也不认死理,从人出发,能够多替下属着想。

但是现在,通过这件事情,让这些人明白,张凡不仅仅是能够做到那些。他是绝对不会将事情推到别人身上的,即便是他们这些本来就有着被上官推卸责任被黑挂而不敢有什么怨言的人,张凡也不会这么做。

只要是做错了事情,那么张凡就绝对是敢于承认的。哪怕那样会让他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丢了颜面,让他将来不好在管束他们,他也是会那么做的。

而实际上,事情的发展跟这些猜测是正好相反的。张凡这么做,不仅仅没有让自己在自己下属心目中的形象有了什么贬低或者轻蔑,反而是更加地让他们尊重他了。

这点,恐怕连张凡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即便是如今在这里的就这么几个人,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能够拿出去说的。很有可能,对于张凡的尊敬更上一层楼的也就是他们几个人。但是这都无所谓了,张凡不需要那样。而且这些人也明白张凡不需要那样。

这场小小的风波算是揭过了,马匹也停在了衙门前。

“话说回来。”张凡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对梁超问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进去了之后,你详细给我说说。”

“是,大人!”梁超说道。虽然现在的梁超似乎有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却也不再是一直嬉皮笑脸的模样。

“这……或许也是件好事吧!”张凡在心中说道。

第六百三十三章 所谓便宜

张凡进了衙门之后,在衙门当值的人就明白,他这个时候才过来必然是会留在这里用午膳了.在张凡吩咐了人去自己家中通知一声中午不回家了之后,下面的人也就很自觉地去往附近的酒楼订了几个精致的菜肴和几壶美酒。

当然,这个衙门一天十二个时辰当中都是有人当值的,但是却没有人在这里吃过东西。原因简单的很,这衙门的饭,实在是不怎么样。张凡也是上过当的,那时候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还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到了中午要吃饭的时候,下面就有人说要去好一点的酒楼去订菜肴。结果,当时的张凡想要表现一下,说白了就是在装13而已。他没有让人去,而是问这里难道没有嘛?毕竟这种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的地方,不可能没有饭食。

于是,下面的人一开始也对刚刚上任的张凡不熟悉,不知道这个新来的上官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习惯,就没有多说什么,照着张凡的吩咐办了。

而自打那一次之后,张凡就再也不说要吃衙门里的饭菜了。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吃过那些东西之后,想起来之前那些人面上的古怪表情之时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

当然,这些都是些小插曲。张凡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并不是为了别的。他本来的目的,是想要在自己去找葛守礼帮忙之前,先自己好好的想想看。虽然说这件事情算不得是什么需要讲究的事情,但是毕竟事关重大,张凡不得不好好思索一番,等到都想明白了,再去行动。这也算是张凡的一贯作风了,当然,倘若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不能给他太多的时间考虑,他也只能够先去做了,途中在急中生智了。

而现在,摆在张凡面前的问题可不是什么《考成法》或者治理水患之类的国家大事,而是事关自己私人问题的,可以说是家事了。而且,关系到女人的事情,即便不是什么坏事,也绝对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就如同如今张凡所遇到的,关于映月和昭雪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也没有被卷进什么麻烦当中。但是看看两人如今的行事作风,做起来都是藏着掖着的,根本就不敢光明正大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张凡之前才会被弄得那么担心。

而现在,虽然已经是明白了不是坏事,张凡有段时间也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但是不放在心上却又跟他不在意是两码事,这不,梁超一提起这件事情,他就又开始担心起来了。

不过想来,担心也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了,毕竟既然已经提起了这件事情,梁超也就马上就要将事情全数告诉他了。

想到这里,张凡独自一人走进屋子里,并没有马上让梁超过来跟他说明什么,只是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那里,想心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或许只不过是一会儿,但是张凡总觉得自己思考了很久。直到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回过神来的张凡吩咐了一声。

“大人。”开门的是梁超,他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卑职将饭菜给大人送来了。”

似乎当真是有些饿了,虽然并没有闻到什么香味,但是张凡倒也是有了些精神。

梁超将食盒打开,将其中的菜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如今是夏日,天气炎热。这个衙门之内虽然没有什么好风景可以看,但是这里倒也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格局,通风良好,并不会显得炎热。而下面的人也是相当有心的,明白这种季节的原因,所以订来的菜肴虽然也是有荤有素,但是即便是看上去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吃下去有多么的热。

“又是旁边食味轩的菜肴?”张凡随口问了一句。

“是的。”梁超回答道,随即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是不是大人觉得不合胃口,卑职这就让人去别家再订。”说罢了,梁超就要收起菜肴。

“不用了。”张凡阻止,道,“食味轩做的东西倒也不错,而且这边还没有比它更好的酒楼了,最近的也要再走五、六条街,太麻烦了。我就是觉得,每次来这里都吃这些,有些腻味了。还好,不是天天都来这里吃东西,要不然我还真要叫你去换了。”

“大人说的也是。”梁超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将菜肴摆上去。

最后将酒壶和酒杯都放好,替张凡斟满酒,梁超就打算离开了。

“慢着。”张凡喊住了梁超,说道,“你也没吃东西吧,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半碗,坐下来陪我喝两盅。这一个人吃着也是有些无趣,多个人说话倒也好。”

“这……”梁超一开始是想要拒绝的,但是看到张凡并没有太在乎他的回答,已经是自顾自地走到了桌子边坐了下来,梁超索性也就拱手说道,“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给自己也满上。”张凡点了点头,说道。

碰杯,喝干了杯中的酒,再次满上,两人也就吃了起来“其实大人您是不知道啊。”吃了一会,梁超突然开口说道,“就是因为大人的原因,咱们这里可也算是有些麻烦了。”

“哦?”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倒是有些纳闷了,问道,“怎么回事?”

“这衙门的伙食是不怎么样,没人喜欢在这里吃东西。”梁超说道,“但是以往,咱们的月钱也没多少,而且吃衙门里的东西又不要钱,上外面买的话,衙门里也不管,得自己掏腰包。所以咱们这也都是忍着。

“但是等到大人来了之后,给咱们涨了不少的月钱。弟兄们有了银子,自然也是想要饱饱口福,这衙门里的东西也就没人吃了,都去外面买。

“本来这也是没什么,就是那一次,大人本来说要在这里吃。结果东西都买回来了,大人又临时有事离开了。于是就有人把那份给吃了。结果第二天,那人还去买。这么一来,到现在,这衙门里的弟兄们也是天天去食味轩那里订菜肴了。可是如今,这口福是饱了,但是这腰包有瘪了!”

听着梁超说这些,张凡一开始还有些诧异。但是随即,他就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梁超说道:“好你个机灵鬼。快说,这些话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下面的人让你来跟我说的?还有,你收了多少红包?”

“嘿嘿……”听张凡这么一说,梁超尴尬地笑了几声,很显然,张凡是一语中的,猜对了,“大人,卑职也不敢隐瞒,红包的确是收了。不过大人别误会了,这可都是弟兄们自己的钱,不是那些来路不正的东西。他们只是想让卑职跟大人提提这件事情,看看以后这边的伙食能不能改改。当然,弟兄们自己想要吃好的,也不能全让衙门掏腰包是不是。所以……”

“所以,你就想要让我……”张凡撇着眼看了梁超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以后的伙食,衙门也拿出来一些钱财贴进去是不是?”

“嘿嘿……”梁超再一次笑了出来,显然张凡又才对了,不过他马上又换了一副表情,说道,“不过大人,咱们也不是想要占什么便宜。倘若大人答应了的话,其实衙门一点损失都没有。毕竟只要大人点头同意,这衙门当中也就用不着做饭了。省去了那些银子,也就是够用了。”

“嗯,你这么说倒也是。”张凡说道。

“这么说……大人同意了?”梁超说道,瞬间,他的脸上也是露出了高兴的模样。

“唉,先别高兴的太早了。”张凡见了他的模样,说道,“这件事情我可是答应了。以后这衙门里面也就不再过问伙食的事情了,以前每个月在这上面花了多少银子,全都拿出来贴进去,按着对半补贴给弟兄们。要是多了就你们自己掏,要是少了我也不占这个便宜,留到下个月。但是我得给你一个规定。”

“什么规定?”听到张凡答应下来,梁超自然是高兴的,所以也很爽快地问出口。

“那就是,这个衙门以后只能从食味轩那里买菜肴,别的家不许。”张凡开口说道,“倘若想换口味就自掏腰包,我不补食味轩之外的酒楼。”

“大人跟食味轩有什么关系不成?”梁超不由得问道,而且他的表情也不怎么好。

“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张凡说道。

“可是,要是天天都吃的话,这恐怕没半个月就要吃腻了!”梁超有些为难了。

“那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喽。”张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喝了一口酒。

咬着牙,思索了一番,梁超说道:“好,就照大人的意思办。”他是想过了,宁愿是吃食味轩吃到腻味,也不再去受以前那种苦头了。而且省下来不少钱,也够平日里的其他开销了。只不过这个其他究竟是指什么,那就是个人爱好了。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张凡说道,“现在来说说你一直想告诉我的事情吧。”

第六百三十四章 妄自猜测

这酒喝到一半,张凡提起了这件事情.实际上,之前梁超既然是已经说了,他就算是直接问也没什么。但是经过前面的那一番事情之后,张凡总是觉得自己实在是玩笑开大了。即便是他已经没有估计自己上官的身份而很是诚恳地给梁超道过谦了,但是那也是刚刚发生没有过多久的事情,他的心中始终还是有些介怀的。

当然了,之前他说让梁超留下来跟他一起喝酒,实际上那个时候他还当真就是没有想得这么远,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人在这么一个房间里面实在是有些无聊了,这才会邀请梁超的。不过这么坐下来之后,他就发现,这样子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最起码说起话来也能轻松不少。

所以,刚才他才是这么问了出来。

不过,张凡这边倒是没什么事情了,但是被问到的梁超,却又感觉有些不同了。的确,如今虽然只是有他们两个人,但是这气氛也的确是轻松了不少,毕竟是在饭桌上,虽然算不上什么绝顶的美酒佳肴,也没有歌舞作伴,但是氛围却也是相当地融洽,让人放松了不少。

但是,张凡这么一问之后,梁超还是在心里生出了一些怪异的感觉。他总觉得,刚才发生了那件事情,虽然说他们上下两人也是平等地道过谦了,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梁超还无法完全适应下来。

以至于,刚才还对于这件事情非常急躁,急着想要说的他,经过张凡这么一问,一时之间却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

看到梁超的这幅模样,张凡也是心中明白过来了。而且,这种发现让他有了些连带影响。本来张凡对此也是有些想法的,但是并不是太过严重。可是让梁超这么一搅合,他也开始觉得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咳咳。”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要掩去那一丝尴尬,张凡用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没事,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也不必太过介怀了。现在就说说吧,你到底是查到了什么。”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也是明白,就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那一丝尴尬,开始回忆起来。而且,他这么一回忆,还当真是好了很多,那份担心什么的也就随之而烟消云散了。

想了想,梁超开口说道:“大人,事情是这么回事……”

昨天,张凡发现了问题之后,也就是相当担心。跟梁超商量了一会之后,他就回家去了,看看是不是能够从映月和昭雪的身上打听出来什么消息。还别说,张凡的出发点那是相当正确的。凭着他对于映月和昭雪二人的熟悉,明白应该从二人当中的哪一个身上切入。

最后,心思单纯的昭雪也就是成为了张凡的目标。在张凡的旁敲侧击之下,昭雪虽然始终是没有说漏了嘴,告诉他她们这段时间以来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却也是让张凡明白,不管是什么事情,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所以这才是让张凡今天放心了不少。但是他也始终是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梁超昨天和张凡一同思索了一番之后,排除了一些可能存在的隐患,将目标指向了那间映月和昭雪这段时间经常去的茶楼,“春茗轩”的老板,那个寡妇身上。

于是,昨天张凡回去之后,梁超就立刻招来了自己手下,吩咐他们去自习调查那间茶楼的老板,那个寡妇。

“根据卑职手下的弟兄们打探回来的消息。”梁超说道,“以前,毕竟她是寡妇,咱们只知道人称她赵卫氏,由于那个时候,卑职等并没有觉得这个赵卫氏会有什么麻烦,也就没有详细打探。昨天自习探了探,她的本名叫做卫嫆瑶,乃是嘉靖二十年生人,如今算起来,也是三是有余的年岁了。”

听到梁超这么说着,张凡心里面也在思索着。对于一个已经年进三十的女人,又是个寡妇,倘若事情当真是跟男人有关,倒也未必是无法理解的。一来这个年纪的女人,怎么说呢,不是有句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吗,虽然听起来倒也是有些下流,但是张凡并不打算就因为下流而不去理会。

二来嘛,毕竟这个时代的原因,在加上之前听梁超说过,这个卫嫆瑶乃是出生自一个书香门第的世家,家中历代也有多人出仕,可算是有些墨水的。虽然说卫嫆瑶乃是女子,但是身在这么个家庭当中,不论如何也是会识字断句,或者是看上几本书,做出几篇并非传世佳作的诗句。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身在这种人家的女子,心里面是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的。即便是她们的外表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内心想法表现出来,永远都是一副矜持恭顺的温柔模样,但是内心却很有可能是小溪潺潺或者惊涛骇Lang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意思就是,这些女子是绝对有自己的想法的。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拿着自己的几个女子做了比较。结果发现,最为天真的昭雪,就是那外表也表现的很是天真的模样。而平日当中比较沉寂的人,比方说茹雪或者骆灵儿,她们的心里却是会想着很多东西。

当然,那些东西并不是什么心机或者阴谋之类的东西,而纯粹就是她们心中有自己的想法而已。可是她们却也是很少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哪怕是面对再过亲近的人,比方说张凡的面前,她们也是如此。

而卫嫆瑶这么一个寡妇,又是一个有思想的寡妇。虽然张凡猜不到她会想些什么,但是也能猜到个大差不离。而且关于男人的事情,绝对是他所第一个能够想得到的事情。

或许这个卫嫆瑶,虽然是秉承着家中的教训,三从四德。可是如今,她的父亲已然去世了,丈夫也走了,她和丈夫之间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所以说,这“三从”吗,从某些方面来说,已经是无法再支配卫嫆瑶了。

或许,这么多年的守寡,让她的心相当的寂寞,急于想要找到一个男人来慰藉自己。而且这个卫嫆瑶并非什么无言之女,听说就算她算不上什么天资绝色,却也是有着一张娇好的容颜。而且这个年岁的女子,那种成熟的风韵自然是很难让男人挡得住。所以,张凡即便是不用去听查证的事情,也能想象得到,必然是有不少的男子对她觊觎已久。

如此一来,虽然那些男子大都是带着这样那样的目的的,但是怎么说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卫嫆瑶或许就会从中选取一位。毕竟,倘若是她再也按捺不住寂寞,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然后,张凡所想得到的事情就更加地明确了。或许这个卫嫆瑶心中下了决定之后,可能是这种长时间的压抑而突然释放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事情。总之,她是很有可能会疯狂地爱上那个男人的。

而或许,那个男人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而接近卫嫆瑶的;而又或许那个男人之前倒也当真是看上了她,但是等到他当真是得到了之后,就开始起了别的心思。当然,答案也就只有两种罢了,要么就是骗财骗色,要么就是二者兼具。

对于这一点,张凡是绝对有自信的。毕竟之前让问题浮出水面的也还是银子的事情。

当然了,关于银子的事情,实际上张凡是有些疑惑的。要说,卫嫆瑶是因为被骗了,给那个男人钱财的话,张凡是相信的。但是倘若是映月和昭雪借钱给她的话,这点张凡就有些想不通了。这种事情,恐怕就连身在其中的卫嫆瑶自己都明白自己被骗了,心甘情愿只是因为不想再次失去而已。

可是,同样是身为女子的映月和昭雪就不同了,她们应该是能够看得清楚的。然而,张凡却是想不明白,映月和昭雪为什么会在知道了这种事情之后,却还是会给卫嫆瑶钱财来让她再给别的男人呢?

可怜,或者说是感同身受是一方面。但是张凡同时也明白,倘若映月和昭雪当真是可怜卫嫆瑶的话,那就更加不应该这么做了。

这是张凡想不通的一点。当然,可能张凡自己也没有发觉,或许会有这么个矛盾存在的原因是,他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想着想着,张凡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副暧昧的模样。

梁超看着张凡的表情,倘若是平常,他很快就能够想得到张凡心里在想些什么了。但是此刻,他得知了事情前前后后的实情之后,却也怎么都想不到张凡所想的那个地方去了。

于是,这里就出现了一副比较怪异的模样。张凡一副面色暧昧的模样,看着梁超的面上,嘴角还隐隐的有了些笑意。而梁超却是一副纳闷的模样,看着张凡有些不知所云。

“大人,您为何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梁超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说道,“莫非是卑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第六百三十五章 特殊爱好

听到梁超这么一问,张凡可就纳闷了.一般说来,这种事情,有其谈论的人又是衙门当中的人,那还不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情吗。更何况,这事情又不是什么天下秘闻,完全就是摆在眼前的了。而且,梁超这个人平日里又是很喜欢那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就算是刚才因为张凡的玩笑开大了而心生畏忌的话,却也不用做到如此的地步啊。

“难道说,刚才的事情实在是给梁超的冲击太大了?”张凡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不过随即他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要是别人倒还是罢了,但是梁超应该不会。更何况,如今说的是别人,跟自己人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又哪里有需要避讳的地方呢。

“难道说……”张凡的心中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话说这大明朝,虽然是封建王朝,但是实际上,这个时代出在封建时代的后期,商品经济已经是初见雏形了。再加上如今开了海禁,无数的商人出海之下,海外的钱财源源不断地送入到这里来。

有了钱的人,心中自然是会生出很多想法。

当然了,大明朝,不,应该说中国历史上的历朝历代都有发生过。喜好男风。这种事情虽然对于一般人说起来有些难以接受,甚至于会有些恶心,但是却并非什么异常的现象,各个朝代都有过。而大明,也算是一个盛期吧。

“莫非……梁超他……”张凡突然间想到了这么个可能。虽然这个可能同样是被他很快就抛出了脑海,但是张凡看这梁超的眼神也是发生了些许变化,甚至就连身体也是向后,似乎是想要距离梁超远一些。好在他所坐着的是椅子而并非凳子,后面有靠背挡着,要不然张凡可当真是要做到外面去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梁超还是发现了张凡的这种反常的动作。这种莫名其妙的疏远感,让梁超是更加疑惑了。

“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梁超猜测着,这就起身来到张凡跟前,想要扶他一把。

“别过来!”梁超的这个动作,让张凡是有些大惊失色了。他现在已经有些开始后悔,不应该邀梁超一同用餐的。

“大人……”梁超的脸上完全就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当然,还带着些许的委屈。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而让张凡变得如此了。

“你……你先给我坐回去。”张凡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么有些太过大惊小怪了。但是语气之中却还是有着三分戒备。

梁超没有办法,只好回到位子上坐下。

“梁超,你……”张凡想了半天,本来这种事情虽然他不喜欢,但是他也从来不会过问别人的,毕竟个人有个人的爱好,就算对方是他的属下,他也是无权过问的。但是,想来想去,张凡还是决定问个明白,“你……不会……”只不过虽然心中已经是有了主意了,但是这话却不是这么好说出口的。

“不会什么?”见张凡说话都如此断断续续的,梁超也是有些担心起来了,“大人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你不会是……有那种嗜好吧?”虽然下定了主意,但是张凡最后问出来的话,却还是这么不清不楚的。

“嗜好?什么嗜好?”梁超纳闷着反问道。倒不是说他迟钝还是什么的,只不过他实在是想不到张凡会去问那方面的事情。更何况,在梁超看来,如今的情况怎么说也不是应该朝着那种方向发展的。不,应该说他根本就从来没想到那边去。

突然,梁超面上的表情也是发生了变化。想到张凡之前的神情,以及刚才自己想要上前去碰触他的时候,张凡所露出的那种惊恐的表情。顿时,梁超面上的模样仿佛是吞了一百只活苍蝇一般,泛着绿光至于,简直就是快要吐出来了!

“大人!”梁超大吼着站了起来,当真是拍案而起了,“大人……卑职……卑职……大人……”就这么半天,梁超一直在重复着这两句,但是就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虽然说梁超这么激烈的表现,很明显就是在表现自己不是个有着“特殊”兴趣爱好的人,但是他这么满面潮红的模样,再加上口中还不停地喊着“大人”和“卑职”的话语,这么重复着。张凡只觉得,这仿佛是更加向着自己所猜测的方向发展了。

“你……”张凡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卑职……卑职怎么可能!”梁超最后,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沉默了好半天,这才是开口说了一句依然是另梁超快要抓狂的话,“你怎么证明!”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的梁超,浑身乱颤。不过他倒也是爽快的很,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的荷包,摆在了张凡的面前。

“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张凡并没有看懂梁超此举是什么意思。

“大人,还请看看卑职身上有多少钱财。”梁超说道。

张凡虽然不明白梁超让自己看他的荷包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如今正是在这么个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张凡也就只好如此了。

打开了那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光鲜,摸上去却是结实无比的荷包。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大概有个三四两的碎银子,还有两张各值十两的银票。

锦衣卫如今在张凡的意思下,这月钱的确是多了不少。再加上梁超本就是个从五品的副千户了,实际上,跟当朝三品官的年俸差不多了。而且张凡如今也特意是拿出了上辈子的那一套,只要这个月没有什么大的过失,分发月钱的时候也是会有这不少红利的。

不过如今,虽然是看到了这些,但是张凡还是不明白,这究竟跟梁超是不是有着那种“特殊”的兴趣爱好有什么关系。因此,张凡只是能够抬起头,依然用着疑惑,并且还带着几丝戒备的眼神看着梁超,等待他的解释。

再一次看到张凡的这种眼神,梁超那本来算是十分粗大的神经,如今却是极近崩溃的边缘了。

“大人!”梁超再一次大吼了一声,不过立刻,他就发现这么做似乎不对,赶紧吐纳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好好地平复了一番,用一副心平气和的口吻,说道,“大人,咱们卫中是昨天发的月钱,一共是二十两银子。当时卑职的荷包中还有大概二十两银子。”

“那又……”张凡本来还并不以为意,但是马上,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等一下,你原本有二十两,上面发了二十两,那么你就有了四十两银子。而且你刚才还说,收了下面的人不少红包,来让我同意衙门每天吃饭的事情。那些怎么说,恐怕也得有个一、二十两吧。更不要提还有别的什么收入了,当然,我并不打算过问你这些事情,只要不闹出什么事情,就没关系。那么说起来,你那里最起码也得有个五、六十两银子,而且只会更多,绝对不会更少,是不是这样?”

对于张凡的说法,梁超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此时,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丝毫不在意什么贪污的事情了,照直说道:“实际上,倘若算上今天弟兄们给我的红包,我这里应该是有着一百两银子的。”

“那……”张凡迟疑了,“如今这还有二十多两,剩下的七十多两银子你全都花了?”

梁超点了点头。

对此,张凡有些惊讶了。那可是七十多辆白银啊,若是放在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当中,绝对够用得上一两个月的,省吃俭用的话,三、五个月也都不成问题。而梁超这才过了一天的时间,就全都花了。

“你买什么了?”张凡不由得问道,“你买了什么?定亲了?买了聘礼?”

摇了摇头,梁超说道:“倘若是这种事情,卑职自然是会告诉大人的。更何况卑职如今并未有相好的女子。”

“那你用到哪里去了?”张凡问道,“七十多两,一天就花了?”

“实际上就是前天一晚上的时间。”梁超回答道,不过说到这里,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从衙门出去之后,往南走,过了五条街,在向左拐。”

随着梁超的话,张凡思索着路线通往何处。立刻,张凡也就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没错。”梁超见张凡想到了,说道,“卑职前天晚上说衙门有事,没有回家,在外过夜的。这钱吗,自然是都花到那‘春香阁’里面去了。”

不错,梁超所说的跟张凡所想的一样,那“春香阁”张凡自然是知道的,乃是一座青楼了。而且,张凡知道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去过。但是这么想的话,张凡这种身份的人即便是没有去过都知道它的大名,可见那里当真也算是个有名的销金窟了。这么一来的话,七十多两银子一晚上也是不稀奇了。

这一下,张凡看着梁超的眼神也是改变了。毕竟,那个喜好男风的人还会花上这么多的钱去逛窑子,这跟让冯宝去那里一样,当真就是奇闻一件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所谓真爱

“你……”张凡面对梁超所告诉他的这些话,很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这么“你”了半天,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站在张凡面前的梁超也是差不多的模样,虽然说他刚才如此冲动,而且如此直白地将自己的一些虽然不算是什么大不了,却也不至于大声喧哗的私密之事说了出来,只是为了澄清张凡所搞混了的一些事情罢了。但是等到事情说出了口,并且如今他也已经是稍稍冷静下来不少了之后,却是也感到了很多的尴尬。

看到梁超如此,张凡自然也是明白他的心情的,赶忙说道:“梁超,你先坐下,喝杯酒,事情慢慢说。反正如今都这样了,时间有的是,咱们慢慢说。”如今,倒是变成了张凡来安慰他了。

听了张凡的话,梁超也是露出一副无神的模样,显得有些木讷地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这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见到梁超如此,张凡也是松了口气,开口说道:“不过我说,就算是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尴尬的。男人嘛,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当然了,我是没有去过。”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张凡是有些心虚的,语气也是加重了不少。他想起当年的事情,那时候还是他刚刚被隆庆派往漠北之前的事情了。不过那一次,他倒也有情可原,只不过是觉得有些好奇,这才走进去的。再说了,那个时候他也算是意外,碰到了正在风流快活的高仪,两人只顾着喝酒谈话,却也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好吧,至少张凡本人是没有做过什么。

当然了,张凡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毕竟那个时候,虽然他和茹雪已然是定过亲了,但是毕竟还没有成亲。既然没有成亲,那这种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所以,这也就成为了张凡劝慰梁超的一个论点:“不是我说你,现在咱们虽然身在衙门当中,而且我是你的上官,而你是我的下属。那我就命令你,现在,喝酒的时候,咱们就是一对普通好友了。这两个大男人,喝起酒来,自然是无所不谈,女人自然也就是主要话题了是不是。再说了,你尚未成亲,也没有跟哪家女子定过亲,甚至就连相好的女子都没有,去青楼风流一番,又怎么会有人敢说你什么。”

“这么说……”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是抬起了头来,看着张凡说道,“大人并不觉得卑职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自然是没有问题了,能有什么问题!”张凡说道,“不过有一点,我现在即作为上官,也作为你梁超的朋友,说你一声。这么做没什么,但是千万不要耽误了事情,尤其是正事。只要不耽误正事,也别去做什么犯了刑律的事情,你们私下里做什么我才懒得管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梁超赶忙问道。

“这个嘛……”张凡有些无意义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清蒸桂鱼,沾了沾醋,送进了嘴中,吞下去之后这才开口说道,“这逛楼子归逛,但是就算那‘春香阁’连我都知道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却也用不了一晚上七十两银子吧。我倒也是听别人说过,这么多银子的话,头牌是有些少了,但是对下面的女子,却也太多了些。再说了,你梁超家中世代都是锦衣卫,却也都是奉公守法之人,也没有积攒下来什么财务。而你本人虽然俸禄不少,却也经不起这么花销吧。”

“这……”面对张凡如此一问,梁超一时之间有些不好开口了。

“看来里面倒也是有些事情。”张凡见了他的模样,心中如此想到。

“莫非……”张凡说道,“你是不是……”显然,张凡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而梁超也是明白的,不过这一次,他居然露出了一副有些羞涩的模样,双颊有些微红,点了点头。

“这……”面对梁超的肯定,张凡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就算是你为她赎身,将她带回家,也没什么。但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也还未娶妻,总不能未娶就纳吧。”

“不不不……卑职并没有那个打算。”梁超慌忙着摇着手说道,“卑职……卑职是想……是想……娶她为……为妻。”

面对梁超的回答,张凡无意识地长大了嘴巴。这个时代,虽然说朝廷并不准许民间女子卖身风尘,但是实际上朝廷的教坊司自己都在这么干。而家中稍稍有些钱财的男子,只要你能养得活,不管是为了传宗接代,还是说单纯只是看上了对方的美色,将青楼女子赎身,纳为妾室,也没什么。当然,只要你的家人,或者更准确的说,你的父母长辈或者妻子能够同意你这么做,也没什么。再说了,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不过,娶一个从青楼赎身回来的女子做正妻,老实说,虽然不是没有过,但是也绝对是有些耸人听闻了。张凡已经是可以预见到,倘若梁超这么做了的话,将来的麻烦事肯定不会少。

但是,张凡看着梁超的这幅神情模样,这明显就是陷入了热恋之中的男子。要说梁超是不是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倒是难说,但是张凡确定他一定会那么干的。

“你至今未娶,所以就没有别的女子给你找麻烦了。”张凡替他分析道,“但是我问你一点。你父亲已然过世了,虽然说你这么做有些对他不敬,但是却也没什么。可问题是,你母亲尚在,而且身子也是健壮的很。我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却也是有所耳闻的。再加上,你梁家可是四代单传了,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母亲能同意吗?”

“这……”梁超为难了起来,“不会,倘若我母亲知道红儿的来历,肯定不会同意的。”

“就是啊!”张凡说道,“虽说现在成亲办婚事,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但是就算是没有,是你自己相中的,只要你母亲同意,这事情也能成。可是倘若是连你母亲都不答应,恐怕是不行了吧。”

“可是大人……”梁超说道,“红儿她……她也算是清白之身。”

“怎么说?”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是有些纳闷了,这青楼里的女子,也有清白之身的?

“是这么回事。”梁超说道,“红儿是进了‘春香阁’也有段日子了,但是直到前天才是被那鸨母正式要她接客的。

“在这之前,卑职去那里的时候,也就是见到了她,和她谈了谈,意趣相投。从此之后,卑职就经常去那里。后来卑职就……就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了。跟她说起过,她也愿意跟着卑职。所以卑职这段日子就是在凑钱,想要替她赎身的。只是,卑职也承认,红儿并非什么天资绝色,却也是清秀可人。那鸨母要价五百两,卑职这一时之间那里拿得出来,这段日子一直是在凑银子。谁知道昨日突然出了那档子事情。

“当时,卑职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了。结果,还是用卫中的千户腰牌吓走了几个人,这才算是没有让红儿……

“由于那天是红儿头一次,这几日都在休息。但是之后,那鸨母必然会让她接客的。可是卑职如此一来,也就没钱替她赎身了。而且那鸨母将红儿赎身的银子涨到了一千两,任凭卑职怎么说,她都不肯降下来。卑职正在烦恼这件事情,要不然的话,帮着弟兄们说情,也不会要他们的银子了。”

“这么说的话……”张凡说道,“你小子不错啊。逛楼子还拿着咱们卫中的腰牌。唉,可怜我好不容易让锦衣卫的名头在这几年好了不少,却没想到你……”

“此事乃是卑职行为不当,玷污了卫里的名声,还望大人赐罪。”梁超赶紧站起来,就要跪下去。

“给我起来!”张凡喝道,“多大的事情,说跪就跪,还有没有个男人的模样。”虽然说张凡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可不这么想。梁超能够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的确是不容易了。

梁超见状,不安之余,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大人……”

“什么都别说了。”张凡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且问你一件事情。你当真是喜欢这个红儿,不是看上她的美色,而脑袋一时之间有些不清醒,这才是如此打算的?”

“此事卑职怎会乱说。”梁超说道,“卑职并不是可怜她,也并非看上了她的美色,当真是心中喜欢她,这才有此打算的。”

“这样啊……”听到梁超这么一说,张凡手托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

虽然不知道张凡在琢磨什么东西,不过梁超感觉,张凡在思考的事情,必然是跟自己有很大关系的。

“我决定了。”张凡思索了半天,说道,“这件事情,我来帮你,那红儿赎身的银子,从我这拿。”

“这……”听张凡这么一说,梁超先是高兴,却又犹豫了起来,“这有些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张凡说道,“你是我最得意的部下之一,你要成亲,我这个做上官的自然是要出彩礼的。”

听张凡这么一说,梁超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第六百三十七章 心有所属

虽然说,看到梁超笑了起来,不过张凡心里面却并不是一点担心都没有的.

“只是,梁超,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张凡说道。

“大人有什么事情要问卑职,尽管开口,卑职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梁超的心情当真是不错,丝毫是没有察觉出来张凡的语气里面有什么问题。这可真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但是这精神一爽,却是连平日里那种敏锐的判断力也丧失了。

看到梁超如此,张凡不由得微微地摇了摇头,心中也是一叹。不过他又想到了自己当年的时候,和茹雪定亲之时,尤其是当他得到了陈文川的答应之后,那股高兴兴奋的劲头,似乎也跟如今的梁超差不多。或者应该说,不论你是谁,做什么的,受过什么训练的,总之遇上了这种事情,也是完全按捺不住的。甚至于,在张凡看来,梁超的表现要好的多了,虽然说他的心情可以说与那个时候的张凡无异,但是最起码他表现的相当内敛。

不过张凡自然是不可能表现出来一副我理解的感同身受的模样,而是故作姿态地长叹了一口气,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

梁超看到了,面上的模样更是羞涩了,他不由自主地搔了搔头发。

“你先坐下,咱们边吃边说,这饭菜才吃了一点,我还未吃饱呢。我且问你。”张凡开口问道,“这人人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倒不是我张凡觉得人分贵贱,或者别的什么理由。但是你梁超好歹也是个堂堂的锦衣卫千户,从五品的命官,而且家中也是世代如此,说来家世不弱。倘若你想的话,门当户对之下,就算是赢取一位当朝尚书家的千金为妻,却也并不为过。而且倘若如此的话,将来你在朝中也是顺风顺水,海阔天空的。当然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毕竟情爱之说在于人心,我也不会一味地去在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东西。可是你梁超,为何就偏偏看上了一个踏入风尘的女子?即便是她还尚未出阁,却也有些让我想不通。”

“大人的话,卑职明白。”梁超说道,“卑职也是相当地认同大人的这番话的,并且卑职心中也是佩服无比。卑职知道,卑职这么做的话,很多人恐怕都无法了解。但是卑职当真是喜欢红儿的。”

“那踏入风尘却又与红儿相似的女子,这天下何止千万!”张凡继续问道,“倘若是如此的话,为何你别人没有看上,却是偏偏看上了她呢?”

“这……这只能说是缘分吧。”梁超说道,“正如同大人所言一般,与红儿类似的女子何止千万。但是这番话放到普通人的身上却也是一样。对那些已经成过亲的人来说,这天下与他们的妻子相似之人何止千千万,但是他们还是选在了自己的妻子。这……只能说是一种缘分吧。”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是别无他话了。”张凡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且梁超的这番话也根本不是狡辩,毕竟张凡虽然和梁超的年岁差不多大笑,但是在这方面来说,他可以算是过来人了,自然是能够明白这一点的,“好吧,这个问题我算是弄明白了。不过我还有别的问题。”

“还请大人问吧。”梁超说道。他并没有对于张凡的这种追问姿态表现出什么不满或者烦躁。

“正如之前你所说的那样。”张凡喝了一口酒,这才继续开口说道,“这种事情是要将缘分的,毕竟这天线就算是相似之人千千万万,但是总有些不同。你总是会对其中的少数才有兴趣。那么这问题可就来了,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这红儿才应该是你的命中之人呢?”

“这……”梁超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实话不瞒大人,卑职虽说尚未成家,年岁却也不大,却也算是个铜豌豆了。”

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倒是笑了起来。这“铜豌豆”一说来自于前朝的关汉卿这位杂剧大家,其意思就是形容总是混迹市井勾栏的老风流而已。当然,其意到了后世已经被篡改的面目全非。虽然关汉卿自比“铜豌豆”却也并不缺少强硬骨头的作风,但是明白其两个时代的真正意思变迁的张凡还是会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梁超并不明白张凡这番微笑背后的真正含义,他只是把那当成了一种揶揄罢了。

“所以呢……”梁超继续说道,“这‘春香阁’也是卑职常去的一家。而卑职遇到红儿,则是去年的事情了。”

“去年。”张凡听到了不由得有些诧异,“那红儿如今年方几许?”去年就碰到了,那么就算是年末,如今也是七月份了,这都大半年了。堕入风尘的女子,有着各式各样的原因,所以张凡并不打算跟梁超细细询问这件事情,毕竟那红儿很有可能是梁超将来的妻子。即便梁超是自己的属下,什么都得听自己的,而且还得毫无怨言。但是这么着打听属下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张凡所想的并不是这些。虽然说,初入风尘的女子有着各种无奈,或许会反抗什么的。所以那些地方不可能刚刚买了人就让她们接客,以免心生抗拒之余,发起疯来伤了客人,那可就不好了。总之,也就是说,这先前还要有个调教的阶段。

而就算是只有半年的时间,并不算多。可是张凡还是觉得,是不是这红儿的年纪还太小了?

“这……”梁超似乎是对于回答合格问题有些犹豫,“红儿她今年,尚在豆蔻。”

“禽兽啊!”张凡心中大喊道,甚至是他的嘴巴里也就差点跟着喊出来了。

豆蔻之年,形容女子年纪,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罢了。话说,这男人总是会对于女人有着各种各样的幻想,当然了,想一想的事情谁都有,但是真的去做可就是另外一个道理了。但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自己眼前的时候,又是一个自己很是亲近的人,这让张凡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虽然说,这个时候,大明朝并不像是过去的朝代那么无情,将女子合法的婚嫁年纪定成了十二岁那么低,但是也不过是堪堪涨了两岁而已。恐怕这也是那“春香阁”不让红儿如此早地出来接客的缘由吧,毕竟那样可是要找麻烦的。

想到这里,张凡开始用一副异样的眼神看着梁超了,心中也是不由自主地说道:“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小子有这种爱好呢。话说,按照他平常所说的那些话,他应该是对那种成熟风韵的熟女有感觉才对。却没有想到,他是一个萝莉控来的!”

梁超这一次倒是没有从张凡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发现什么问题。毕竟在大明,红儿已经是到了合法的嫁娶年纪,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咳咳咳……”张凡赶忙借着咳嗽来摆正自己的姿态,继续问道,“那你是……”

“卑职就是觉得。”这一次,未等到张凡问完,梁超就开口说道,“卑职与红儿当真是投缘。虽然我二人身世经历都是大有不同,但是却仿佛早已熟识一般,就连那第一次说话,实际上咱们就如同那从小陪伴着到大的青梅竹马一般,无话不谈。这一年来,卑职去那‘春香阁’对此,却是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找红儿来喝酒说话而已。”

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也是明白了。看来他当真是爱上了这个红儿了。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想到前世的一个笑话。长篇大论倒是不必再说,但是张凡觉得,其中一句对应梁超也是相当合适的。

“看了《神雕侠侣》,明白年龄不是问题了。”

不过,似乎梁超是没有看过《神雕侠侣》这部作品了,但是他也明白了这个问题。

当然了,这只是张凡心中如此想的而已。实际上,对于梁超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毕竟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的。

于是……

“好了,我该问的都问了。”张凡做出了总结。

虽然梁超根本就想不明白,张凡刚才问的那些事情到底都有什么意义。但是当他听到张凡这么一说,还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我说,你紧张个什么劲啊?”张凡看到梁超的模样,不由得微微发笑,“说了帮你就是帮你。我刚才那么问,只不过是要确定一下,你不是突然之间头脑发热罢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梁超面带惊喜。

“嗯。”点了点头,张凡说道,“我没有理由不同意。等我回家的时候,你跟我回去一趟,把钱拿了去将红儿赎身吧。虽说如今她正在休息,但是总是让她待在那种地方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梁超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卑职多谢大人。”

“好了,就不用如此了。”张凡笑着说道,“坐下,继续喝酒。你现在告诉我,关于那个卫嫆瑶都查出来了些什么。”

第六百三十八章 行事诡秘

实际上,张凡打算帮助梁超倒也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部下,而如今,部下遇到困难了,他想要伸出援手罢了.倘若对象不是梁超而是别的人的话,张凡也是会在问明白之后考虑的。只不过,如今的这件事情,恰好涉及到了银子而已,所以才让它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但是究其本质而言,也没什么分别。

而得到了张凡的答复之后,梁超也是高兴了起来。

但是,看到了梁超的这幅表情,张凡却是心有所思。按理来说,梁超这几天的必然是都在烦恼这件事情。而且,心中带着这种负担,可是在他身边的人,包括张凡在内,就是没看出来梁超有什么异常的,他的表现还是如同平常一样。张凡不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说了,是说梁超粗枝大叶,还是应该说他能够公私分开,丝毫不会相互影响呢?不过在张凡看来,遇到了这种事情,不论那一种情况都不容易。梁超就这方面来说,还是很值得赞扬的。

如今他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一部分。当然,被解决的一部分,实际上只是关于梁超的,眼前的事情。而这整件事情还远远没有解决,只能说是开了个好头而已。毕竟到时候,虽然成亲的人是梁超,但是却并非都是由他说了算的。倘若梁母知道了那红儿的来历,即便知道破了她身子的是自己的儿子,却也未必愿意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

那样的话,可就要想一些偏招了。不过到底有什么办法,这个倒不是说轮不到张凡来操心,倘若到时候梁超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来找他帮忙的话,他也是会伸出援手的。不过那是以后,不是现在,而且还没有到时间,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张凡暂时是不会去考虑哪些的。眼下,还有更让他关心的事情需要处理。

“大人,昨天晚上,卑职心里面正在为此事发愁,所以没有回去,就宿在衙门里。”梁超说道,“所以等到弟兄们探查回来的时候,正好卑职人在,他们就顺便将事情都告诉卑职了。”

“哦,说来听听。”显然,张凡对于这件事情有着更加巨大的兴趣。

“是这么回事。”梁超说道。

前面说过了,昨天梁超知道了问题所在以后就立刻派了人去调查那“春茗轩”的老板,寡妇卫嫆瑶。既然是锁定了目标,那么锦衣卫调查起来可就是有点不择手段了。为了能够尽可能多地获得情报,那绝对可以用“不择手段”这四个字来形容的。不过这件事情有些特殊,毕竟所牵连的事情有些大,所以行事起来也是要小心翼翼一些的。梁超在派人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要尽可能地保守秘密,在没有完全弄明白事情的性质之前,绝对不能够被外人发现了什么风声。

一方面,有一批人再次去向那卫嫆瑶的家人或者朋友那里去打探消息了。而那间茶楼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但是那里是一间之供女客前去歇脚的地方,锦衣卫的密探大都是男的,去那里自然是不合适。

而梁超对于张凡所吩咐的事情,一向是比较上心的,所以他还是特意找来了卫中为数不多的,还在卫中闲着,没有被派到那个朝廷高官或者亲王的家中去打探风声的女子,办成了出游晚归的大户人家的女眷,去那里打听一番。

当然,茶楼之外,进不去的地方却也是有着其他人继续盯着,以防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而昨天,显然,去卫嫆瑶的亲戚或者朋友那里打探消息的人不可能那么快就回来了,有的是在京城当中,但是有的是在通县,虽然那里距离京城比较近,但是这一次既然是说了要全面调查,所以这只不过半天的时间,未必能够发现什么。

而梁超是昨天晚上得到的消息的,那就说明,情况应该是在京城被发现的。

“你发现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多银子的原因吗?”张凡插了一句,问道。

点了点头,梁超说道:“卑职知道了。”

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按理来说,事情应该是跟他之前所猜测的差不多才对。那个卫嫆瑶需要银子应该是为了男人。不过关于那个论点,实际上就连张凡自己也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如今这点还值得商榷。

更重要的是,张凡想起来,之前梁超所对他说过的。这件事情虽然说不上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坏事。这就让张凡有些纳闷了。要是因为别的男人的话,这件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件好事啊,肯定是坏事。

而梁超自然是不会欺骗自己的。所以,原因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猜的有问题了。

“快些说,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凡赶紧问道。

“下面的人说。”梁超点了点头,说道,“昨天晚上,卫中的人一直在那间‘春茗轩’里面呆到很晚的时候,他们是最后一批出门的。出了门之后,‘春茗轩’就打烊了。

“之后,卑职手下的弟兄们也是在外面一直等着,知道茶楼里面的五个老妈子都已经离开了,却是还不见那个老板卫嫆瑶的身影。一直是等到大概晚上戌时过半的时候,门板才再次被打开,出来一个人,正是那卫嫆瑶。看她的神色,有些神秘兮兮的,出门之前还左右看了看。双手提着两个食盒,不过看起来也是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听着梁超的话,以及他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带上了的有些神秘感的语气,连张凡也有些紧张起来了。呼吸的节奏也变慢了,甚至就是连眼皮,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像眨眼。

“当时……”梁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搞的这么紧张,虽然他没有去,但是这简直就跟他身临其境一样,继续说道,“弟兄们也是觉得这里面大有问题,三个人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卫嫆瑶倒也是不绕弯子,似乎根本就不怕身后是否有人跟着,手中提着两个装满东西的食盒还显得有些吃力,直接是本着西门而去。那个时辰,正好西门还没有关上,守门的人也没有监察什么,似乎是经常见到她,还和她打招呼什么的。”

“混账!”张凡突然间说道,“京师重地,天子脚下,这些守门的人怎么能如此粗心大意,让如此形迹可疑的人顺利出入城门,也不搜查一番!赶明我的禀明皇上,斥责那些人一番才是。”

“大人说的是,当时卑职听到这里,也是心中觉得愤怒,不过也有些好奇。”梁超继续说道,“弟兄们跟着她,一直总出了城之后。那卫嫆瑶出了城就向南行去。”

“南边……”张凡思索着,“南边不是有个没名字的小村子吗?”

“大人记性不错,是有个村子。”梁超说道。

京城的周围,有着几个村子,不过虽然说是村子,实际上有很多王公贵族,朝廷大员的庄园就建在那里。但是南边不是,只是一个有着几乎穷苦人家,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子而已。

这么一想,张凡又有些恍然起来。要是这个卫嫆瑶当真是参与进了什么大阴谋里面的话,那个地方倒也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实际上那里不论是军队还是官员,只要是出了城向西或者向南去的话,都是要经过那里的,张凡就曾经路过那里。那里实在是有些荒凉,只有几亩薄田而已,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么想着,张凡的心里面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果然是背后有什么人在操纵吗?”张凡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而他最为害怕的,就是遇到这类事情了。

倘若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倒也没什么,毕竟张凡早就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但是如今,事情牵连到了自己的两个女人,映月和昭雪。昭雪没遇到过什么事情,心思也是更加单纯,张凡是最担心她的了。而映月虽然经历过不少的事情,只是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张凡只不过是把她同昭雪相比之后,稍稍放心了而已。但是实质上的担心,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

“卑职明白大人在担心什么。”梁超说道,“老实说那个地方,以前也是出过事情。当年,正德年间,刘六、刘七造反,咱们卫中曾经在那里发现过他们的乱党。不过剿灭了之后,监视了有五十多年,却也没有再发生过什么,所以如今不论是卫中还是朝廷也都不在关心那里了,早把那里给忘了。倘若是有什么人要秘密行事,却又不想要让朝廷知道的话,那里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弟兄们据说当时也是有些担心。要不是卑职交代过他们非得查清楚,他们估计就不敢进去了,要多找些人才敢。万一遇到了什么情况,三个人可出不来。

“结果,一直跟着那卫嫆瑶走到村中一件大屋出,见她进去了。弟兄们有人从外面看,倒还真是看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第六百三十九章 社会发展

梁超说到紧张的地方,张凡也是不由自主地听得入神了起来.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张凡的双手紧攥着,特别是那只正拿着酒杯的右手。坐在他对面的梁超实际上对此是有些担心的,他生怕张凡用力过猛,将那个酒杯握裂开了。别的都不要紧,要是张凡不小心伤到自己那可就不好了。

实际上,就是连梁超都不明白,张凡这到底是在担心些什么。虽然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张凡并不知道。可是换句话说,里面又能够怎么样。

从如今梁超所说的这些来看,事情应该是和男人无关了。毕竟这卫嫆瑶也算是个有些文化、有些钱财、还有些体面的三有寡妇了。那么倘若是男人的话,就算是骗她,也绝对不会住到那个地方去。除非是什么惹了麻烦的人,毕竟女人家有时候还就是喜欢找刺激,看着危险的东西,也是有着很多的好奇,想要亲身体验一番。

当然,这些东西可不包括张凡的几个女人在内,她们早就已经受够了刺激了,再也不想看到什么新的情况了。当然了,这算是题外话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男人又怎么样。里面或许是那卫嫆瑶在跟一个男人相会,做些什么风月之事。

又或者,是她当真背后有着什么人在操纵着这整件事情。那间房子里面就是在讨论着什么天大的秘密,或许轻微,或许严重。或许所针对的就是张凡,或许映月和昭雪二人只不过是附带的受害者而已。

但是不论是哪一种,在梁超看起来,张凡都没有必要如此紧张吧。

不过,他可不打算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能沉默下来。不过他也没有急着说出来后面的事情,而是等着。等到张凡的模样看起来明显是冷静了很多之后,梁超这才是继续开口。

“当时,弟兄们也不知道房间里面有什么人。”梁超说道,“所以未免打草惊蛇,就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屋顶,揭开瓦片向下探去。只不过,根据当时上房去查看的那个弟兄所言,实际上他还没有将瓦片揭开,就已经能听得到屋子里面传来的声音。连等在下面的其他两个弟兄也不例外,他们全都听到了。”

“声音?”张凡虽然如今已经是放松了不少,但还是有些紧张,这时候听梁超这么一说,赶紧问道,“是什么声音?”

“是……孩童的声音。”梁超有些犹豫地说道。

“孩童?”这一下,就连张凡也是皱起了眉头。他是千想万想,却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里面会是孩子。

“而且里面,除了那个卫嫆瑶之外,还有六个人,全都是孩童。大都是五岁到十岁的模样,男女都有。”梁超继续说道。

这一下,张凡是更加地疑惑了。

“想来,大人应该能够想象得到,当时卑职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什么想法。”梁超说了这么一句。

“的确,这事情很是怪异。”张凡说道,“要我说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卫嫆瑶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张凡皱着眉头说道。

而实际上,张凡所说的是什么事情,梁超已经是明白了,甚至于他早就已经有了那种想法。按照梁超本来的打算,这件事情也没什么,比起锦衣卫以往所接触的事情来说,实在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就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但是他的这番话,让人第一个所想到的就是,是不是这个卫嫆瑶在做什么贩卖人口的事情。毕竟,梁超也没有接着往下说,从他如今说的这些来看,情况似乎就是这么回事。甚至于,就连梁超之前刚刚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也是有了这样一种想法。

当然了,会有这种想法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像贩卖人口这种事情,尤其是针对孩童的,这种事情古已有之。而且这种看起来最为原始的产物,实际上是在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发展而越来越“推陈出新”的。

在原始社会当中,也是有着人**换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的人不通知识,也没有接受过圣人教诲,觉得那是一种非常正常的事情罢了。

而到了奴隶制度的社会当中,这种行为发展到了一个阶段的顶峰。不过即便是如此,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在那个时代,最为社会统治阶级的奴隶主们或者是国家的统治者来说,他们所拥有的财富,实际上就是以划归在自己名下的奴隶,也就是人口的数量,来决定自己的社会地位和财富,甚至于来划分国家的实力。

那么,虽然那种制度非常的野蛮,没有人性,充满了血泪。但是那是时代的原因,就算是放到现在或者是以后,不论是学着还是一般人,都只会说那是一个还没有开化的,充满了血腥和暴力的时代,却不会去对当时做那种事情的人而表现出来什么愤怒或者不满。毕竟,研究历史这种东西,并不是想当然,你要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才能去给一个人的好坏下定论。不能凭着现代的标准,来决定那个时候的人行事的对错。

但是,之后到了封建时代。圣人的教诲传唱天下,人们更多地懂得了礼义廉耻,奴隶制度也因此而分崩离析了,世界算是进入了一个新纪元。

特别是,当封建王朝的继续发展,仅仅从教育和国家选择人才的角度来考虑的话。从世袭举荐制向着科举制度而发展,人才不再仅仅局限于那些地方所推荐的,或者是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世袭,而是面向了整个社会。

这听起来似乎还是狭隘了一些,毕竟能够接触到知识的人还是少数,不是所有人都有接受制度化教育的可能的。可是不可否认的一点,这种制度的变化,也是让更多的普通百姓接触到了这些东西。也因此,才让这个中华大地变成了一个有礼教的泱泱大国。而不过,有的时候,东西是会改变的。

就比方说在这种事情上面。也正是这种礼教的原因,让人们在乎起来传承了。当然,这里所说的传承,并不是指大的方面,像那些什么家国天下的大事,并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而是说小的方面,具体来说就是个别人。

有的人是家中的男子,或者说是独自,那么他就肩负着传承这个家族的香火的“重任”。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在这个男权的社会当中,一个男人有着多个女子的事情也就出现了。这与以前的原始社会不同,那个时候虽然也有这种想法,但是更加重要的是,个人财富的多寡直接可以体现出那个人的权利和实力。如今,这单单只是为了继承家族而已。虽然即便是这种相反,到了如今也都已经是变味了,人们再不单单是为了传承了,有的只不过单纯是为了欲望而已。

不过,有的人就是无法生育后代。有的指女人,想来,在封建时代,加了夫家的女子,倘若是生了男孩,其在家中的地位自然是母凭子贵,水涨船高了。但是倘若是生了女子,却又是被人所瞧不起。只不过这个时代还无法证明,责任并不在她们的身上罢了。

而有的,则是男子无法生育。即便是家中妻妾无数,却也是不行。想当年,正德皇帝就是如此。建了豹房并且搬进去的正德皇帝,每日都在那里与飞禽走兽逗乐,当然了,自然也是少不了美人相伴的。可见,正德皇帝也是一个充满“兴趣”的人。但是他就是没有生下来一男半女来继承大统,这皇位最终只能落在了他的族第,嘉靖皇帝朱厚熜的身上。

当然了,皇家自然是不可比较的。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实际上虽然心中在意,但是没有办法的时候,却也不得不如此。

这里所说的,就是从外面弄来一个孩子,或许是穷人家无力养育而丢弃的,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让这些没有血亲的人来当自己的继承人。当然,这种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实际上只要是可以的话,更多的人都会选择从亲戚的手中过继一个孩子来继承,毕竟也是自己家中的血脉。

自然了,这里所指的大都是男孩罢了。不过女孩也有,有的人家就是想要个女孩也说不定。但是更多的,是女孩虽然在普通人家看来,没有男孩的价钱高,但是对于很多地方来说,女孩将来才是个“宝贝”,能够为他们赚钱的宝贝。当然了,是什么地方已经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

而梁超说到这里,张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些事情。

“难道说,这卫嫆瑶是个人贩子?”张凡皱着眉头说道,面上还有一丝不快。

梁超自然是可以理解张凡的,毕竟如今的张凡也有了一双儿女,而且马上骆灵儿就要临盆产子了。现在的张凡对于孩童来说也是相当关心的,或者说也是因为他自己有了孩子,才会如此的吧。

“当时卑职也是这么想的。”梁超说道,“不过,卑职后面所听到的话,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第六百四十章 究竟如何

“你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面带着诧异表情,张凡向梁超问道。这件事情也当真是不能责怪张凡什么,毕竟他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而且梁超的话也没有说完。最重要的是,梁超之前说话的方式和语气,还有他那种神神叨叨的表情,当真是会给张凡一种误导,让他觉得下面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大事之类的。

而现在,梁超在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东西之后,却是突然说,后面发生的事情不一样了。老实说,这种感觉让人非常不好,就连听着都不爽了,更何况张凡就在他对面,是他说话的对象。

“是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而且很不一样。”梁超说道,“跟大人和卑职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之后所想的是一点都不一样。

“弟兄们本来也觉得,那卫嫆瑶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些孩童,准备找人家卖出去。但是最后却发现,似乎又不是那样。那卫嫆瑶提着的两个食盒当中,还就是些饭菜,虽然不是什么精致的好菜,但是却也很是管饿。当然了,倘若是要卖了他们的话,这么做也并非不对,毕竟没有哪家人会花费不菲的价钱去买一个看起来就像是生了病的孩子。

“不过,那卫嫆瑶对那些孩童却又不同,并不是那种冷漠的眼神。相反,看上去很是在乎那些孩子,不像是想用他们来赚钱的模样。当时,弟兄们就想,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可能。““你的意思是……”很显然,张凡也是想到了梁超所要说的那种可能。

“不错。”梁超点了点头,说道,“这种场面看起来不像是贩卖这些孩童的,反倒是像她收留了这些孩子一般。卑职虽然也没有去亲眼看过,但是据说,那些孩子看起来当真是什么模样的都有。唯独一点,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破破烂烂的,却也并不显得华美。最重要的是,那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他们自己的一副,像是别人给他们的一样。”

“所以你才说,这件事情虽然不清楚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张凡说道,“你觉得这个卫嫆瑶是为了这些孩子。咱们虽然不知道这些孩子怎么了,不过想来也应该都是没有人家的孩子了。看来这个卫嫆瑶也是个好心人,受不得看着这些孩子受苦,才会收留他们的。既然如此,你的话可就有些说不通了。这明明就是一件大好事吗,怎么会是坏事呢?”

显然,张凡会这么问很是正常。不管是谁,一听到这件事情,也不论他们会不会想卫嫆瑶那样,或者说是觉得卫嫆瑶如此做有些傻。但是,想来却是很少会有人把这当成是什么坏事的。

要是那样的话,梁超今天早上所告诉他的话可就有问题了。

“是的大人。”梁超却是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倘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是啊。”张凡也是附和了一声。要是事情当真如此的话,张凡之前的所有担心就都化成了徒劳了。不过即便是如此,这种徒劳的感觉却是张凡所希望的。

而且这么一来的话,那么映月和昭雪两人要拿那些钱财与的理由也就有了。必然是因为卫嫆瑶虽然薄有资产,但是仅仅凭着她一个人和那间去的人并不是太多的,只是招待女眷的茶楼,恐怕有些无法负担了。当然了,现在这几个孩子还不算太多,很有可能是卫嫆瑶想要再收留多几个孤儿。

“等一下。”突然,张凡打住了自己的思绪,看着梁超问道,“你刚才说……倘若。倘若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不成?”

“回大人,隐情倒是没有。”梁超说道,“但是卑职刚才所说的,都是弟兄们回来告诉卑职的,卑职只是根据这些情况擅自猜测一番罢了,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来证明那卫嫆瑶当真就是如同咱们所想的那样。或许,她是当真心怀怜悯,可怜那些孤儿才收留他们的,并没有带着别的目的。又或许,她当真是一个面善心恶的人,她这么做就是想要卖了这些孩童,还顺便从别的人那里骗些钱财来。对那些孩子们露出这么一副笑脸,还亲自送东西给他们吃,只不过是为了让那些孩子觉得安心,不让他们逃跑罢了。”

“嗯,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有些可能。”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皱起了眉头。

“而且,卑职之所以敢这么说,还有一点。”梁超说道。

“是什么?”张凡赶紧问道,“后面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实际上,张凡会有此一问,只不过是他个人对于这件事情的兴趣罢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已经是大体上知道了。唯一还没有闹明白的就是这个卫嫆瑶弄了那么多孩子在那里究竟是好心还是恶意。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实际上也不需要张凡担心什么了。毕竟不论对方怎么样,映月和昭雪两人是没什么事情了。这才是张凡最为关心的事情,只要她们两人没事,就一切都好。

“就是关于两位夫人的。”梁超说出了这么一句让张凡再次深深皱眉的话语,不过梁超并没有在意这些,或者说他早就料到了,继续说道,“还请大人想想,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会让咱们注意到的,还不就是因为两位夫人吗?”

梁超这可算是说对了,而且是说到了点子上面去了。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张凡无意中从骆灵儿口中得到的消息,说映月和昭雪两人这段日子,拿了不少银子,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如今,看起来很有可能,他们两人就是把银子给了那卫嫆瑶了。那么,这就有问题了。

倘若卫嫆瑶是真心怜悯那些孩子,而不是想要利用他们来给自己赚钱的话,这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倘若事情是那样的话,面对这么一件好事,映月和昭雪是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藏着掖着,行事隐秘的。这种事情完全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的,不需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而且,梁超这么一说,张凡也仔细想了想。若是只有昭雪一个人,还是有可能会这么干的。毕竟昭雪天真至于,却也根本就看不懂别人,哪怕是对于最亲近她的张凡,她也是有些了解不足的。或许她会觉得,自己拿不准张凡是不是会认同她那么做。倘若是那样的话,昭雪会小心行事,不让别人知道也就是很可能了。

但是,映月也在里面。张凡和映月之间是非常互相了解的,两人都明白对方。而且再加上之前,映月和张凡之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映月早就已经弄明白什么事情应该瞒着张凡,什么不该。

而这件事情上,很显然是不应该的。再说了,张凡也相信,凭着映月对于自己的了解,她必然是明白自己不会反对这种事情的。

当然了,若是坏事可就不一定了。可是那样的话,事情也说不通。

如果说,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坏事的话,也只有那一种情况。那就是卫嫆瑶收留这些孩子当真为了赚钱的话,那么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映月和昭雪也就不可能会给卫嫆瑶银子的。

而且,就算是卫嫆瑶骗了她们,那么她们也不会知道。那么她们两人不将事情说出来也还是奇怪。

“那里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吗?”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头绪的张凡,不由得像梁超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没有了,最起码弟兄们告诉卑职的是没有了。”梁超并没有盲目地回答,而是深思了一番才说的,“那卫嫆瑶去给那些孩子送了吃的之后,就一直呆在那里,陪着他们说些话什么的。看起来还当真是那么回事。一直等到那些孩子都睡着了,她才睡下。也不知道是她要看着那些孩子,不让他们跑了,还是说时辰太晚了,她一个女子回来有些太危险了。

“但是有一点,又是让卑职疑惑了。卫嫆瑶睡下的时候,那屋子只是被她用门闩挂上,并没有上锁,似乎是不怕那些孩子会跑。而且据卑职手下前去打探的弟兄们回忆,她去的时候,那屋子也没有上锁,也从来没有看到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同伙帮着她看管那些孩子。”

“嗯。”听了梁超的话,张凡开始思索起来了。

“大人……怎么看?”梁超问道。

“这件事情我也有些说不准。”张凡说道,“要是从你告诉我的这些来看,那卫嫆瑶应该是做好事,并非为了什么私欲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另一种情形,那村子里或许有人在别的地方帮她看着那些孩子。

“总是,如今这才一天,还看不出来多少东西,再多打探几天,看看再说吧。”

“卑职明白。”梁超说道,“不过,要是让大人猜的话,会是哪一种呢?”

张凡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是在烦恼梁超的问题不好回答,而是在想着别的。

“映月和昭雪在想什么?”张凡心中不由得想到,“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第六百四十一章 怪异心思

如今,事情也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压在张凡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虽然说如今知道了事情的前前后后,虽然还未能窥见全貌,却也是差不多了,只不过还不能知道这件事情的性质到底如何,毕竟眼前的事情,如今也只能算是看到了个表面而已。

而张凡所关心和紧张的并非这些,他真正在意的是,在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之后,却是想不通之前的问题了。正是关于映月和昭雪的。

毕竟不论是这个卫嫆瑶到底是不是在骗人,是当真心存怜悯,还是说有着别的目的都好。很显然,她自然是不可能会告诉映月和昭雪,或者是别人的。而且事情似乎也正是这样的,要不然的话,知道卫嫆瑶是为了那种目的而收留了这些孩子的话,张凡相信映月和昭雪是绝对不会认同这种做法的,也就自然是不会再给她银子的。

那么这个事情反过来说,也就是说,不管卫嫆瑶是做什么打算的,她定然是不会将坏的那方面告诉映月和昭雪的。所以她们两个才会给她银子。

而张凡所想不通的就是,不论事情如何,最起码的就是映月和昭雪她们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而问题就是,张凡想不通,既然是一件好事,那么她们的行事为何会如此的隐秘,藏着掖着,很是怕别人知道的一半。

但是,她们的隐瞒却也是有些不同的,并不是对谁都隐瞒的。昭雪的银子是从入学那里“拿”来的,张凡相信,不管昭雪再怎么天真,这毕竟是一百多两银子。等到茹雪一发现,只要稍稍追查一下就能知道是她拿去了的。倘若茹雪追问起来的话,昭雪或许能够顶得住一时,但是却也未必就会一直闭口不谈。到时候或许她就会将事情告诉茹雪了。

而映月那边也是如此,她是向骆灵儿借钱的。这种事情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同样的道理,一百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也就是说,映月在去之前就已经是预料到,骆灵儿很有可能会问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或许,映月也会告诉她。

也就是说,她们两人这么做,基本上就是为了瞒着张凡的。

至于赵氏,对她说更是没什么问题了。毕竟如今,赵氏也是将家中的钱财拿出了不少来接济外面的穷人。她们两人所做的事情跟赵氏没什么区别,就算是被赵氏知道了,她也只会觉得高兴,甚至还有可能帮着她们,绝对不会反对的。

但是,映月和昭雪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对赵氏说过。而原因,在张凡想来,也就是只有一个,就是为了瞒着自己罢了。毕竟倘若是赵氏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就很有可能去告诉张凡的。或许是专程,或许是无意之间的事情。但是想来,赵氏会告诉张凡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点。从如今的情形看起来,映月和昭雪两人这么行事隐秘,就是为了想要瞒着张凡,不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这不禁让张凡纳闷起来了,他一点都想不通,这种事情为什么自己不能知道。而映月和昭雪究竟是在想什么!

“大人……”见张凡又开始沉默不语了,坐在他对面的梁超不由得开口问道,却又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

“梁超,这件事情如今倒是不怎么着急了。”张凡看了看他,开口说道,“你那边,让人继续去查,不过也要小心点,不要让她发现了什么。倘若她真的是想卖了那些孩子的话,知道有官府在追查她,谁知道她会干出来什么事情!而且小心之余,也要给我好好的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搞清楚她究竟是想要干什么的。不过就跟我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情不必着急,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也就不怕别的了。”

“这点卑职自然是明白的。”梁超说道,不过他的面上还有这疑惑的表情,问道,“卑职是想要问,大人似乎还在担心什么事情?”

显然,梁超也是看出来了张凡正在担心什么,而张凡一时半会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但是想了想,张凡最后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包括映月和昭雪隐瞒着他秘密行事,以及他想不通的地方和担心的地方,全都告诉了梁超。

听完了张凡的话,梁超也是皱起了眉头:“两位夫人如此行事,还当真是有些怪异。这个……卑职……卑职一时半会之间却也是想不明白。但是……”说到这里,梁超似乎有些考虑,却是又打住了。

“但是什么?”张凡赶紧问道,很显然他是想到了什么。面对如今的这种怪异情况,张凡虽然是不怎么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但是这种问题还是想要早点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位夫人这么做,的确是在故意瞒着大人的。”梁超说道,但是下面,他的表情看起来却是像有些不确定一样,“只不过,两位夫人这么做,似乎并不是在担心大人知道了之后会不高兴,而是在担心什么别的事情。”

“担心别的事情?”听他这么一说,张凡也是皱起了眉头,“担心什么?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个……这个卑职也不知道。”梁超回答道,“两位夫人这么做,似乎不是在担心大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怎么想,更像是在担心大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怎么做。”

“怎么做?”张凡没有说出口来,心里不由得想到。怎么做?自己会怎么做?自己又能做什么?

很大的可能,只要这个卫嫆瑶当真是为了这些孩子好才收留他们的话,那么张凡知道了之后,肯定会赞同。甚至他自己想来,自己也会参与进去,帮着她们一把。无论是给钱还是出力,没有别的什么人会比张凡在这方面有着更大的便利了。他可以让这些孩子住在更好的地方,也可以让他们穿的更暖和,甚至于,将来让他们读书考科举什么的,张凡都是可以办得到。

这些都是好事,可是如今,映月和昭雪都瞒着他这件事情,似乎是在担心他会做什么。那么,既然是担心,那必然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张凡也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这些可都算是为了那些孩子好。

“卑职这么也是想不明白二位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担心什么。”梁超接口说道,“但是卑职可以肯定,二位夫人就是在担心这个。只不过,这件事情,卑职猜不出来,却也是无能为力了,毕竟是二位夫人,卑职可不好去查。而且这件事情,就算是查也是查不出来什么的,毕竟这些都是两位夫人心中的想法,她们不愿意说的话,卑职可看不出来。”梁超这么一番话说的好像是在推卸责任一般,只不过无论是张凡还是梁超他自己都明白,事实也就跟他所说的一模一样,这种事情,不问她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可是,映月和昭雪两人毕竟是张凡的女人,根本就不可能像锦衣卫对待别人那样,抓过来审问一番的。毕竟她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是妾室,但是别说是锦衣卫了,整个京城了解的人又有哪一个不知道,张凡对于自己的几个女人都是相当疼爱的,绝对不可能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这可就麻烦了。”张凡也是皱着眉头说道。他也明白梁超所说的是完全没有可能的,那么剩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张凡去亲自向两人询问。

可是对此,张凡也是有些为难的。

昨天晚上,他还是特意选择了两人当中比较容易突破的昭雪来作为询问的对象。然而,昨天晚上,即便是面对天真的昭雪,而且张凡也是准备相当充分,话语之间滴水不漏,旁敲侧击之下,丝毫是没有让昭雪看出来什么。可是即便是那样,张凡也只不过是问出来了一些东西,而且那些东西如今看起来,只不过是映月和昭雪两人认为的那样,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

然而即便是如此,昭雪却也是没有告诉他更多的东西。可见就连昭雪对于这件事情的防备也是相当深重的。这并不是什么准备好的东西,而是人的心中当真非常关心,所以才会如此的警惕慎重,丝毫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做出来的一种姿态。对此,张凡也只能表示无奈了。

当然了,张凡还不知道。就算是如此,他丝毫没有对昭雪透露出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事情,而且昨天晚上昭雪告诉他那些的时候,实际上都是张凡引她自己说出来的,张凡自己并没有提到过有关此事的一个字。

可是今天一早,昭雪还是去找映月说了这件事情。可见她们两人对此事实多么的慎重和担心。

倘若张凡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恐怕会更加地烦恼吧!

第六百四十二章 各有想法

“事情就先这么办吧.”烦恼了一阵子,张凡发现,如今自己在这里恐怕是想破了头却也是想不出应该用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情。再这么想下去的话,除了徒增烦恼之外,没有任何的帮助。

两人又沉默了起来。盛夏的时节,天气也很热。梁超和张凡两人这顿午饭吃了很长时间,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讨论问题,私人的问题,关于梁超的,也有关于张凡的。但是两人倒还没有吃饱,即便是如今,这菜肴依然还热着,还有着阵阵的香气袭来。而且两人也并没有吃饱,顶多算个半饱而已。可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却也是没有心情在吃下去了。只是在那里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而已,也不碰杯,也不说什么话,就这么干喝酒,偶尔吃上两颗下酒的花生而已。

气氛显得很是沉默,但是两人的心中却并不是如此的。梁超是心中高兴,毕竟自己找到了相爱的女子,虽然对方如今还身在风尘之中,但是梁超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她而已,想要娶她当妻子,就是这么简单而已,没有别的。

说起来,梁超这个锦衣卫的千户当得倒也是有些窝囊了。不,应该说如今的锦衣卫当中,就他和王猛两个人做的最窝囊了。一个千户,一个副千户,而且两人又是极得张凡的信任,能够让张凡委以重任的人。可是这两人却也好笑,王猛为人沉静,平日里只要没有任务和命令在身的话,为人也是极为老实的,自然是不会去做哪些事情,他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个私心和欲望。

而梁超,外表上看起来,梁超和其他的锦衣卫没什么分别,平日里口花花一点,办起事情来也靠谱,让人放心。该狠心的时候,他也能够狠下心来,什么严刑拷问,哪怕是再过惨不忍睹的事情,他也是能够干得出来的。可是梁超这个人,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说他家中因为世代都在锦衣卫当中任职而有了什么家规之类的东西。总而言之,梁超这个人,平日里小便宜倒是会贪一些,但是大的他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而到了如今,梁超遇到了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可是他这个锦衣卫的千户,站在这么个位置的人,能够让朝中无数的官阶比他高出很多的一品、二品大员都未必能够指着他破口大骂的人,却是会为了这“区区“的一千两银子而忧心忡忡。而且如今,在得到了张凡答应帮助自己的承诺之后,他又表现的如此开心。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窝囊的表现。

当然了,这个窝囊也是对于外人来说的。实际上在锦衣卫当中,无论是上面的张凡或者其他人,还是下面那些腰包里鼓鼓的梁超的手下来说,王猛和梁超这两个人都是很值得他们去喜欢和尊敬的人。

以前,张凡刚刚来到锦衣卫做个佥事的时候,他就曾经想象过。或许锦衣卫当中也都是那种贪赃枉法的人。当然,他也遇到过不少锦衣卫下属的人,并且他们倒也是那么去做的。小便宜不断,大便宜不是不沾,只要找到了机会,就会捞上一笔。

曾经的张凡,觉得自己的想象和现实是没什么分别的,锦衣卫就是这样的。

一直到张凡接触到了王猛之后,他才发现,似乎情况不是他想的那样。最起码,不是完全一样。即便是在锦衣卫这个被后世描写的异常黑暗和恐怖的组织当中,也并不是没有好人存在的。

这就如同那些树大旗造反的人一样,其中必然有着当真只是因为地方的朝廷不公正,想要为百姓们谋些福利的人,并不是为了什么自己的私欲而已。

从这里,张凡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发现,那些当真是如同他想象中一样的锦衣卫,实际上在卫中的地位并不高。而像王猛这样站到了其中武人能够站到的高点的人,实际上都是公正无比的。

或许,这就是一种明白的方法吧。下面不管怎么乱都无所谓,但是在上面的人,必须要能够公正一些,这样才能够公平。

当然了,锦衣卫这整个组织的性质却是又有不同,它与当前的政局息息相关。倘若上台了一个好皇帝,锦衣卫自然是好。但是上台了一个昏君的话,那也就麻烦了。不过如今,张凡不需要去考虑这个问题。如今的朱翊钧也不错了,就算是将来会做什么错事,却也不会是他的本意,很有可能是被身边的人所蛊惑的。

更加重要的是,张凡觉得,自己有能力,或者说自己也有义务,尽量让那种事情不至于发生。

然后,张凡执掌了锦衣卫之后,又遇到了梁超。一开始,他对梁超的赏识,只不过是来自于梁超本人的办事能力而已。张凡觉得他很有能力,办事又快又好,所以才准备大用他。

但是那个时候,张凡所谓的大用却也是有限度的。毕竟他接触梁超的时日尚短,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他那是的那种表现,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要给他看看的。也就是说,一开始张凡对于梁超还是抱有这一些戒心的。

知道相处的久了,让张凡知道,梁超当真就是这么一个人,行事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拘小节,大大咧咧至于,平日里还喜欢说笑话。但是梁超却不是个坏人,甚至可以说,他是个跟王猛一样的好人,只不过他比王猛开朗了许多而已。

总而言之,事情就这样。

梁超如今,得到了张凡的回答,知道他会帮助自己,让自己能够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所以如今的梁超心情是非常的好的。

但是也并非都是好心情。毕竟如今张凡还在为什么事情烦恼着。那些事情虽然说起来是张凡的私事,他梁超是不需要太多关注的。可是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下来,梁超和张凡彼此之间都明白。张凡从欣赏、看重梁超的能力开始,到了如今,他是当真很喜欢梁超,也很庆幸自己能有他和王猛这样的部下。

而同样的,梁超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如今张凡被什么事情所烦恼着,虽然说那件事情是关系到张凡的私事的,他梁超可以在外面帮忙,却是不能够走进去解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关心这件事情。而且看着张凡烦恼的模样,他也是心中觉得不好,想要帮上忙。

也就是说,如今的梁超,可谓是喜忧参半的。但是总的来说,他的喜大于忧。毕竟嘛,人生死大喜事之一,洞房花烛夜,梁超似乎一件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了,他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而张凡不同。虽然他也在替梁超高兴着,看到自己的这个得力的部下能够找到人生的另一半,自然是一件喜事。

不过如今的张凡,眼前正放着一件更加让他感到忧愁的事情。这件事情事关自己的私事,虽然他很感激梁超也是如此担心他,想要为他分担些。但是张凡自己也明白,这件事情并不是梁超可以帮忙解决的。或许梁超能够帮得上忙,但是他所能够帮得上的忙毕竟有限,最后也不能够指望他来解决这件事情。

两个人坐在饭桌前,不停地喝着酒,却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没有吃饱的两人,面对着一桌子冒着香气的美味佳肴,却是没有一个打算动筷子了。

一个是喜忧参半,但是喜大于忧;而另外一个也同样是喜忧参半,只不过是忧大于喜罢了。

过了一会,酒也喝光了,菜肴上的热气也少了不少,几乎看不见了。

“大人才吃了这么些!”梁超似乎是才发现了这个问题,说道,“如今这些菜也都有些凉了,要不要卑职让人来热一热,再吃一些?”

“我没什么胃口。”张凡的面上没有带上任何表情,说道,“若是你还饿的话,就让人来热一热,再吃一些。我虽然并没有吃饱,现在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张凡的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梁超感觉到有什么惊讶的,而实际上,就连他自己如今也是这样的。

“大人,实不相瞒,卑职虽然也没有吃饱,却也是不想吃了。”梁超说道。

“既然如此,让人撤下去吧。”张凡说道,“我等下还要想些公事,要清净一些。你让人给我打一盆冷水来,清清神,再给我泡上一壶浓茶来。”

听到张凡吩咐的梁超,马上就开始收拾起来,一边收拾,一边开口说道,“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让人去办。”

点了点头,张凡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看着梁超的身影,却是在思索着。

“看来如今虽然是知道了,可还是麻烦。”张凡的心中如此想到,“也罢,如今这件事情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还是暂且放下。葛大人那里,也是个麻烦,我得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说得动他再站出来给老师说话了。”

显然,还有一件烦心事需要张凡去处理。

第六百四十三章 混蛋决定

“你,过来!”

“官……官老爷……”

“家里几口人?几个遭灾了?几个到了京城?”

“回……回官老爷的话,家里五口人,遭灾了,没人出事.都……都来了。”

“嗯,拿着这个,去那边排着。”

“官……官老爷,这……这能……能拿多少?”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没看到后面还有人吗,快去排着,够你家人吃的。”

“是是,谢……谢官老爷。”

“快滚,别耽误事。下一个!”

“官老爷……”

这里是京城的南城门外。昨天黄淮水患的文书报了来,不过上面只是记着河南和南直隶的奏报。如今,事情却不是那么回事了,实际上遭灾的地方并不仅仅就那两处,只不过那里比较严重罢了。而像山东境内,有些河流也是决堤了。虽然说如今看起来,情况也是比较严重的,但是总的来说,没有河南和南直隶那边那么紧急,所以今天,这文书是跟着难民一同到了京城的。

受灾的难民,人数也不少。有的人是直接赶往了济南府,而更靠近北方的人则是直接北上。当然了,这个理由也是很多的,毕竟以往这里也受到过这种威胁,虽然不多,但是有过。可是每一次,去到济南府之后,当地的府尹好几次都是推脱半天,就是不开仓放粮,救济百姓,非要等到朝廷的文书下来了才肯。

一路之上,河间府、真定府、保定府,这些难民全都没有停留,而是直奔着京城而来的。这也是有原因的。虽然说,京城乃是天子所在之地,这些流落到此的难民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进城的,以免他们扰乱治安。这也不是看不起人,只不过几千年以来的经验告诉统治者,这人只要一聚集的多了,必然会闹事。

但是,同样也是因为这是在京城,所以也有好处。当皇帝知道了有难民在城外的时候,绝对会马上下令开仓放粮救济他们。甚至于,在皇帝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有当朝的大员们下了决定了。毕竟京城重地,不论是城内还是城外,都是绝对不能够允许出乱子的。就算是这里有着重兵把守,但是乱子一起的话,军队即便是来镇压,这些也都是普通的无辜老百姓而已。

虽然说有些难言,可是这些受了水灾的人不远长路,一路上的州府都没有留下来,却是凭着命的想要到京城。这种情况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对于皇帝和朝廷的一种信任。倘若是置这种信任与不顾的话,将来这国家还如何能够治理!

总之,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所以,只要是有受了灾祸的百姓来到京城,那就绝对是会有口饭吃的,虽然未必能够填得饱肚子,但是也绝对不会饿死。再加上又衙门从旁协助,甚至于还有军队再一旁看着,混乱的场面也是很少会发生的,即便是有也马上就会揪出带头闹事的人,将事情压下去。

当然,开仓放粮的不仅仅是衙门。或者说,只有衙门可以用开仓放粮这四个字。其他也有很多的人,有的是大户人家,做生意的或者是家中殷实的。有的则是朝中的官员,当然,这是少数,毕竟朝中的官员俸禄并非太多,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来很多东西,岂不是不打自招,说自己手脚不干净吗!

当然了,朝廷也不会白白地让那些自愿出资救助灾民的人掏腰包。不过,以前大都是下发一份文书,以表其功德。说实在的,那就是面子上面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福利。或许过个几百年,能值不少钱,但是现在却没什么。

但是,这是一个以皇权为主导的封建时代,对于永远出在社会最底层的商人来说,面子这种东西是最重要的,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能够为自己脸上增光的机会。

再说了,大明朝除了海商之外,对于一般的商人从来不收赋税的。这些占了极大便宜的商人,也是要摸摸自己的良心来做事的。当然,也不乏那种抠门至极,黑心无比的人,不过总的来说,那也是少数了。

张凡如今就在南城门外。话说,张凡当年得了隆庆的那些赏赐,虽然算不上发愁,但是想要将那些钱财都花销掉,恐怕也得经过几代人的共同努力了。而赵氏也从来不看重这些东西,够用就行。其他的她也是拿出来救济穷人。对此,张凡自然是没有反对的道理。

当然,赵氏即便是没有读过书,也明白很多的道理。过犹不及就是其中一个。在南城门外,常年都有着张家摆着的施粥场所,但是从来不会太过了。

如今,难民涌到此处,赵氏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非要亲自过来。所以,如今张凡也是身在此处。

看着母亲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面带笑容地亲自为人盛粥装米,张凡心中有些不太乐意。倒不是他看不起被人,只是他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让母亲亲自来。再说了,母亲虽然年不过四旬,但是毕竟不如年纪轻的人有力气,速度也要慢上不少。不过张凡不敢去劝,之前试过几次,都被瞪了回来之后,他就不去触霉头了。

一旁还有茹雪,只不过她什么也没有做。倒不是她矫情,实在是她也做不了什么。而且赵氏也吩咐了,叫她不要动手。张凡也是多次劝她回去,但是茹雪从来没有说过不愿,只是回以张凡一个微笑。看到那幅表情,张凡就没什么词了。看来,赵氏的优良传统,张家以后又有人要继承了。巧合的是,两个女子都算是外人。

骆灵儿如今临盆在即,那是说生就要生,随时都有可能的。连下地都苦难的她,自然是不可能来的。而映月和昭雪两人,却也没来,她们的理由是要去寺庙为这些受了灾的百姓们祈福。

对此,张凡是相当的怀疑的。他虽然也能肯定,两人必然是会去寺庙上香的。可是上香,给些香油钱,再听老和尚神神叨叨几句话,总么算也用不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她们两人会去哪里,张凡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了。

而如今,张凡正在烦恼着。倒不是在烦恼映月和昭雪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今天早朝上的事情。

话说这些难民是今天一大早,不,应该说是黑夜当中,寅时就到了。如今赵氏起的很早,比要上早朝的张凡都早。她一听到这个消息,吩咐人带上钱去买粮食之后,天海没亮就出门了。

对此,张凡无奈之余,也没有办法。他毕竟还要去上朝,就命令梁超派人保护好他。

可是到了朝上,也不知道哪个人消息是如此灵通,竟然把这件事情都说了出来。走后,不论是葛守礼、张居正、冯宝,甚至是坐在皇位上,以往都是闭嘴不开口的朱翊钧都说话了,连连赞扬赵氏。

这一下子,朝中几个最有分量的,而且不论哪边阵营的人都说话了,甚至连皇帝都开口了,下面的大臣们岂有不说话的道理。

于是,一个接着一个地站出来赞扬赵氏一番。这也是因为如今实在是没什么事情。潘季驯哪边,回音还没有,朝廷里面早就做好了准备了,但是现在也是没事情做。山东那边,虽然难民过来不少,但是实际上的灾情并不严重,朝廷也是早就准备了人过去了。

于是,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而张凡站在里面,动都不敢动,尴尬无比。虽然说说的是他娘,可是张凡感觉,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一样。

想着这些,张凡不由得感到头疼。

“相公。”这时候,茹雪的声音传来,只见她指着官差那边,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那边,还在有条不紊的派着粮食。虽然秩序是有了,但是速度也慢到了极点。很多走了一整天,饿着肚子的人等不及,都跑到旁边的地方去了。

张凡看到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得说道:“那是朝中商量下来的结果。”

放屁,什么朝中,那是冯宝的打算。他上奏要求如此的,理由是以往的放量没有规矩,人都乱成一团,容易出事。可笑的是,什么都不懂的朱翊钧竟然同意了,而且下面也没有人说什么。

本来情况更是不堪。冯宝要求一个个查验,以防有人冒名多领。结果速度更慢,如今才这样,也快了不少。但是还是慢的很。

结果,这边一个时辰能让好几百人吃上饭。而官府那边一个时辰能派完一百个来领粮食的人就不错了。

对此,张凡也是没有办法。虽然说冯宝的这个想法很是混蛋,但是既然朝廷通过了,那就只能执行了。

而茹雪,听张凡这么一说,本来还想要反驳一句,却是见到张凡的面上满脸的无奈,知道另有隐情,也就不再过问了。

本来,张凡打算陪着母亲一起,毕竟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他不放心。上朝的时候,就一直在担心。

但是当他接到了一份密报之后,就只能够离开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实在巧合

“相公,你那边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去吧.”茹雪看到张凡是一脸为难的模样,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决定一样,便开口说道,“这边有妾身在,不会让娘累着的。”

“嗯。”点了点头,但是张凡面上的表情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的变化。原因简单的很,他并不是在担心这件事情。虽然说他不希望赵氏如此,但是赵氏也并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而且现在也不像是以前那样了,身旁有人会帮着她的。

张凡真正所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而且也不是关于他手上拿到的密报,而是非常担心地看向了另外一边,也就官府正在派粮的那一边。

那边看起来,怎么说呢,有条不紊,极为地有秩序。当然了,这并不是这些百姓们觉悟比较高的原因。且不说这些大都是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农民了,就算是那些读过书的,乃至是有功名的秀才,恐怕到了这个时候,饿了一整天,又走了那么多的路,也是饿的早就忘记了那些,哄抢起来了。只不过是那边有着很多的官差,甚至有军队在旁,这才会如此的。

对此,张凡从早朝上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就一直是腹诽无比的。当然,有秩序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那也是要看情况的。像是如今这种样子,还要在乎那些。虽然说百姓们在畏于武力的情况下也会遵守,但是恐怕心中的不满只是会越来越甚了。

不过,冯宝为人就是如此。他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要作秀罢了,将来等到灾情过去,下面报上去说前来京城的难民很有规矩,从来没有哄抢,也没有闹事。那么这个功劳就是他冯宝的了。

或许,冯宝并不了解这种事情,才会如此的想当然,下了这么一个决定的吧。又或许,他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明明知道会如此,还要这么干,实在是……

“我要不要去劝劝他呢?”张凡的心中如此想到。不过没多久,他就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虽然说冯宝很有可能会答应他的要求,但是也很有可能心生不快,张凡不想要在这种事情上面跟冯宝闹出来什么矛盾。

那么,怎么解决呢?

“茹雪,你跟下人说一声。”张凡对一旁的妻子说道,“让他们再架起几口锅,不过别架在这里,放远一点,也好多让一些百姓过来,却也不会太挤了。”

“嗯,相公放心吧,妾身明白了。”明白了张凡实在担心这种事情,茹雪的感觉好了很多。当然了,或许是她心思单纯吧,想不到张凡是在为什么更加难缠的事情烦恼。又或者,她并不想去关心那些,虽然担心张凡,但是她也知道,很多事情自己就算是想要替张凡烦恼的话,除了徒增困扰之外,却是没有什么办法。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要过问的好,张凡自己的事情,他自己能够解决,茹雪相信自己的男人。

不过,茹雪倘若也是单纯的话,那她就不是那个陈茹雪了。

这边,茹雪已经开始命令下人再去一边的空地上支起几口大锅,准备再开一个施粥的地方。那边,张凡临走之前,看了看这里的情况,眼中有些难言的神情。不过他始终是没有说,转头离开了。

骑上了马背。虽然说如今城外都是难民,城门对于进出是有着严格审查的,不论是谁想要进城,要么有严格的审查,要么就是有着什么手令之类的。

当然了,张凡等人并不在这个行列之中。说起来也是,这天下,只要是跟官府有着什么关系的人,只要是见到一去穿着锦衣的人骑着马过来,还没有不让路的。

马匹进了城之后,直接向着锦衣卫的衙门行去。虽然他们是锦衣卫,在天下很多地方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但是这里毕竟是京城,是天子脚下,这些替皇帝办事的人也是不得不遵守着很多规矩的。

速度并不快,却也不慢,毕竟这个时候,也快要到中午了,街上的人也并不多。没多久就到了衙门了。

张凡看起来不算是太慌张,却也并不拖沓。下了马匹之后,一边往里走,一边对身边的梁超说道:“书信在哪里?”

“就在卑职手上。”等在衙门当中的梁超赶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交到张凡的手上,“这是刚刚才送到没多会的,卑职就立刻让人去通知大人了。只是让人监察了一番,看有没有问题,还没有看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张凡接过信,一边拆着封口,一边往里面走。走到房间当中,梁超马上将门关上了。

坐了下来,张凡展开了信看了起来。

这封信,或者说它是密函也可以。正是来自于西南那边,由张凡派去“打入敌人内部”的手下所发回来了。

话说了,就在昨天,张凡还正好想到过这件事情,却是没有想到,如今就有了回音了。

对此,张凡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地方。毕竟,他之所以会派人进去监视他们,并且回报消息回来,就是因为张凡要提防他们,也是因为张凡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如今,有消息传回来了,张凡虽然觉得并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却也有些安心了。最起码的一点,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了效果了。

还没有看这封信之前,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可能是坏事,却也有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一旦是什么大事的话,如今就算是给张凡提了个醒了,当然是好事。

而这,也正是张凡刚才刚刚接到密报之后,却没有着急的原因了。他相信自己的手下会提前在事发之前将消息告诉自己的。

看到张凡看完了手上的信,梁超也是忍不住了,赶紧问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的时候……”张凡皱着眉头说道,“就在西南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情。”

“上个月?”听张凡这么一说,梁超开始回忆起来,“咱们这里每个月都接到很多事情,卑职也不知道大人到底是说哪一件。不过要是说上个月,又是在西南的话,那恐怕就只有那一件事情了。”

张凡也是点了点头。

上个月,说起来当时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看来却是非常巧合了。

上个月的月初,锦衣卫接到一封奏报。当然,这封奏报并不是官方的,而是锦衣卫自己所打探到的消息。说是西南那边,再具体一点,就是在澜沧江旁边的金齿卫,遭到了袭击。当然,说袭击实际上也不是太准确。

那个时候,金齿卫的士兵在外巡逻。犹豫西南那边的形式比较复杂,再加上前些年出了韦银豹那档子事情之后,汉人月那里生活着的多个民族之间的矛盾也是激化了。虽然当地的衙门因为这个原因,大多是找了各族的人来做士兵,但是只要是穿上了明军的衣服,就会被当地的人所仇视。

也因为这点,很多的卫司也是决定,除外巡逻之时改换便装,这么一来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朝廷的兵勇,但是却是由当地人所组成的,不会有太多的麻烦了。

那天也是如此。由于那时已经是夏日,再加上西南那边,天气热之余,湿气还特别的重。行路一会就会大汗淋漓,浑身难受的要命。当时,负责巡逻的一批人也是如此,又到了中午,就准备回到卫中吃饭休息去了。

当时,带队的伍长因为贪图近路,就准备穿过森林直接回到卫中去。结果,就是这个决定,让他们遇到了麻烦。

话说,这朝廷并不会过多地管江湖帮派的仇杀。在江湖看来,这些人就是狗咬狗,最好一个死了,另一个也重伤才好。但是,这些巡逻的人,却是遇到了一批人,这批人当时正在杀人。没错,没有什么大场面,就是杀人。

而且他们所杀的还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当时,那些巡逻的人就看不下去了,结果动起手来。但是对方却也不害怕,明知道对方是军队,也敢动手。

结果,这边不过十几个人,那边也多不了多少。但是很显然,这些人不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军队的对手。被杀了五个人,重伤了好几个,其他的都跑了。将那几个抓回去,却也没有问出来些什么,就因为伤势太重都死了。当然了,很多都是因为当地的将领也觉得这几人该死,没有给他们治疗的原因了。

梁超想起来这件事情。

“那你还记得,上个月我们也收到过一封那边的来信吗?”张凡继续问道。

“这当然。”梁超说道,“大人让卑职负责此事,卑职自然是记得清楚的。”

上个月来信说,那些人说自己被朝廷阴了一把。但是张凡的人只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看来……

“难道说……”显然,梁超也想到了,“金齿卫所杀的那些人,正是那边的人?”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隐秘报复

巧合?什么叫做巧合?不,张凡至今也不知道这个词应该怎么解释.

曾经,上辈子的张凡,那个默默无闻,生活在社会底层,没有接触过高层生活的张凡。那个时候的他相信着巧合的存在,但是却也无法解释巧合之所以会发生的原因。

而如今,身在这个时代,并且是站在了社会高层的张凡,却也是无法解释什么叫做巧合。当然,要是光说巧合这两个字的本意,没有人不懂的。可是越是如此,张凡就越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实在是不会有什么巧合的存在。越是事关重大的事情,越是事关重大而又看起来巧合的事情,那么其中必然是会有着什么深层的联系。总而言之,到了今时今日,在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并且其中有很多也是看似非常巧合的事情之后,张凡再也不相信还巧合的存在了。

而如今,这件事情发生了。这让张凡实在有有些想不通了。

倘若只是从如今得到的消息上面来看,这件事情的确是巧合。金齿卫外出巡逻的兵士,因为天气炎热而贪图近路的原因,偶然间碰到了一伙正在行凶伤人的人。而那些兵士偶然间又是一群很有正义感的人,并且面前发生了这种事情,别说这些拿着军饷的了,就算是普通人,如果是能力足够的话,也会有上前制止的想法。而那些人碰巧又是那些如今正在密谋造反的,看到朝廷不爽的,并且是敢于对朝廷出手的人。于是双方大打出手,死伤了好几条性命。

而偶然的,到了最后,朝廷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结果,张凡从如今得到的消息上面看,当时那伙搞不清楚身份,又被朝廷很快就当成只不过是一些江湖匪类而很快忘却的人,如今看来正是西南那密谋造访的张勇、王新一伙人的手下。

这的确是巧合,只是也太巧了一些。巧到了即便是早就认定世事无巧合的张凡也开始怀疑了,即便是身在锦衣卫当中多年,早也已经不相信巧合存在的梁超也是瞪大了眼睛。

“大人,您觉得……这件事情……”梁超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张凡说道,“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怪异,虽然当时咱们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看起来也没什么。但是现在看来,的确是就跟咱们猜的那样了。”

“那大人,信里面都说了些什么?”梁超稍稍甩了甩头,抛开了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想法,开口问道。比起去思索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还不如专注于眼前的好。毕竟事情既然已经是发生了,再去琢磨它是不是巧合就有些多余了。当下的问题是,应该如何解决它才是。

“咱们的人似乎并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虽然他们知道是出事了,但是咱们这边说过,不是万不得已的大事,尽量少联系他们。而且这件事情当时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关系,咱们就没跟他们说。而且,据他们所说,那张勇和王新两人似乎都不怎么想提起这件事情。他们也是最近才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所以这才是赶紧给我来信。”张凡说道,“如今,他们来信说,张勇和王新两人,非常确定,那件事情是咱们朝廷所密谋好的,所为的就是要引他们出现,然后将他们剿灭。”

“可是大人,这么看来,事情又有些不一样了。”梁超皱着眉头说道,“毕竟,朝廷倘若是有什么动静的话,咱们不可能不知道。哪怕是金齿卫独自决定的事情,咱们也不可能不知道的。可是,这几个月咱们都没有收到过任何消息来着。”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张凡说道,“但是他们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事情也未必就说不通。”

“大人是何意?”梁超不太明白。或许是不明白张凡的意思,或许是不太明白怎么才能让事情如此。

“你想想。”张凡说道,“倘若这件事情他们认定是朝廷所为的话,换做你是他们,你会怎么想。”

“这……”梁超想了想,才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那些被他们追杀的人,或许,正是朝廷派出来的诱饵,做了什么他们不喜欢的事情,故意被他们追杀。然后将那些人引到这边。之后,金齿卫的人,看似有些无意的遇到了她们,然后看不下去了,这才出手。或许他们会觉得,朝廷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将他们全数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嗯。”张凡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如今这么想的话,也是没什么错。”

“这实在是……”对此,梁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沉默了一会,他继续问道,“那他们现在想要干什么?”

对啊,这些不管如何,也都是一个月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了。那些人当时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如今却又想要干什么呢?

“可能……”张凡想了想,说道,“可能是那些人觉得,当时并不适合做什么。毕竟在他们看来,朝廷这么做完全就是针对他们的。倘若他们当时要是有了什么动作的话,不就是中了朝廷的圈套了吗?

“但是,他们又咽不下这口气,一直都想要报复一番。一直到现在,见到事情还没什么动静,他们或许是觉得,朝廷见他们不上钩,已经放弃了。于是,他们觉得现在是时候出手,让朝廷尝尝滋味,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了。”

“嗯,大人这么说也是没错。”梁超思索一番,说道,“但是这也有些问题。”

“确实有很多问题。”张凡也是如此说道。

两人都明白,这张勇和王新二人,乃是当年跟随着那韦银豹叛乱的人。如今韦银豹早就被朝廷剿灭,且不管那韦银豹究竟为何,这两人如今还是这么做,并没有韦银豹的那些心思,也不是为了西南的百姓讨公道。他们只是借着韦银豹的名声,想要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而且,这两人也并非一点点头脑都没有。虽然在大的方面来说,这两人这么做明显是不明智的。朝廷,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是最为痛恨这些造反的人了,更不要提在这个造反树大旗的事情都频繁发生的大明朝了,更是如此。这两人,最后势必是要失败的。

但是在小的方面,一些细节方面来说,这两人还是相当聪明的。就像他们如今正在做的一样,在实力还没有蓄积好,还比较薄弱的时候,完全不去想出头的事情。即便是偶尔需要做上一笔,赚一些钱财的话,他们也是做的相当的隐秘,也很花费心思,若不是太过注意的话,想那些半路里杀出来的情况,大多数人都会是觉得遇到了什么江湖匪类,见利起异而已,绝对不会将这些事情与那些反叛、造反之类的事情联系起来的。

即便是张凡这边,虽然锦衣卫很早就知道,韦银豹的余孽,也就是这张勇和王新二人,当年是逃脱了朝廷的追捕,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是却也始终是没有将他们给算进去。

要不是张凡遇到了映月,再加上之后所牵扯出来的,关于五毒教的那档子事情,恐怕谁也想不到,这两人还在做着这些打算。

“可是,大人,这么说不通啊!”梁超很是疑惑地问道,“倘若是他们的话,他们也应该明白,如今他们实力尚浅,不可能明着跟咱们作对的。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如此做法,看起来更是隐秘无比的。直到现在,咱们虽然是摸到了一些,但是对他们也不是非常了解。好在他们也不知道咱们知道了,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可是,倘若他们因为这件事情而有所行动的话……这两人也不是傻子,他们难道想不到,这么做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咱们知晓了他们的行踪吗?”

“嗯,你这么想是不错。”张凡说道,“但是这个问题,那两个人也是考虑到了。”

“大人的意思是……”

“心里面说。”张凡拿起了手中的那封密函,拍打着,说道,“那两人虽然是下了这么个决定,但是并非头脑不清醒的。他们虽说是将事情怪在了朝廷的头上,想要做什么来报复朝廷。不过他们也明白自己实力不足的道理,因此,这件事情他们的行事是相当小心的。

“就如同信上面所说的,咱们的人虽然是知道了他们打算作什么来报复朝廷。可是这两人也是在暗地里动作,只不过是跟外人说了一些想法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这封信如果说是来跟咱们通报的,倒不如说是来提醒咱们主意提防的,提防那根本就毫无头绪的来袭。”

对此,梁超也是皱起了眉头。相比起来,就算是声势再过浩大,或者实力再过强横的敌人,都没什么。但是最怕的就是这种,在暗地里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你来上一下子的情况了。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第六百四十六章 毫无方向

“那么,大人,倘若事情如此的话,咱们应该如何应对呢?”想起来这是种都是一件麻烦事情,梁超一时之间也是想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只好把问题抛给了张凡.毕竟嘛,张凡才是他的上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梁超只不过是一个下属而已,出主意的事情偶尔为之就不错了,大多数时候还是要张凡这个老板来做决定。到时候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也落不到他梁超的头上。

虽然说,这么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太不负责任了,而且梁超面对张凡,也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但是如今的情况却是事实,他梁超的的确确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够无奈地将这个问题送给张凡来解决了。

不过张凡也没有考虑那么多的问题,最起码这个想法,他也没有过。如今既然梁超已经把问题问出来了,那么他也是开始思考起来了。

只是,关于这件事情,思索了半天,张凡那皱着的眉头却始终都没有舒展开来。

“大人,怎么了?”梁超看到张帆的表情,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是有什么麻烦?”

“麻烦嘛,倒也说不上什么,只是太难办了。”张凡说道,“说是麻烦,还不如说是,咱们如今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的确,正如同张凡所说的这样。遇到了不能解决的事情,或者说是什么非常苦难,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够解决的事情,那才叫做麻烦。但是这种事情,这种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方有什么打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情况,那就不叫麻烦了。毕竟你是想要找麻烦都未必能找得到的,那就不算是麻烦了。

但是,不论是张凡还是梁超,心里面都明白,这种事情比麻烦还麻烦。完全就是让人找不到方向。

“我们不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怎么干。”张凡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说道,“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来报复朝廷,是他们自己直接出手,还是说挑动当地的人出手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打算用什么方法,是直接用武力报复,还是说动点什么小手脚。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打算对什么报复,毕竟朝廷这个词可是大了去了,有平常地方上的衙门,有各个卫所,有各省的都司,也有咱们锦衣卫。你不要忘记了,当年他们让映月来接近我的时候,就是打听出来我是锦衣卫当中的,而且我很受到先皇的宠信,想要借此来在我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想要干什么,但是肯定是想要长期这么干下去的,并不是为了一时之利。

“如今,既然咱们已经知道对方打算对咱们出手了,按理来说应该是做好防备,让他们不管想要从哪里来报复咱们,都是没有办法的。可是如今,咱们什么都不知道,除了知道他们打算这么做之外,连他们到底要报复哪里,怎么报复的手段都是一概不知。如此一来,咱们也是根本就没有办法。”

的确,张凡所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在如今这个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想要完全防备,那么只有全方位了,将可能被他们当成目标的地方都监护起来。但是这只是说说而已,想要这么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明朝的疆域这么大,这么多的省,数不清的州府和县城,你是不可能全都防备过来的。那样不仅仅是要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给朝廷和当地造成很大的影响。更重要的是,这么做,恐怕不仅仅起不到防备的效果,还会让当地的人感到紧张。

而朝廷之下的衙门,也是数不甚数,且不说衙门的种类,就算是同一衙门之下,也有着为数众多的小衙门,根本就没有办法防备。

而且问题还不仅仅是这些。张凡觉得,就算是自己真的打算做这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的话,也根本就没有理由。他不可能就仅仅靠着这种猜测和不确定的消息,来说服各地的,与朝廷有所关联的地方都做好准备,猪呢比迎击那根本就不知道何时会来,会怎么来的报复。

而且,即便是他说了,想来也是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他的。当然,锦衣卫说话,其真实性自然是很大的,再加上如今,张凡很是得到当权者的信任,可谓是当朝的第三大红人。或许,冯宝、张居正,甚至是李太后都会相信他的话,朱翊钧就更加不用提了。然后,相信了之后,或许就会有关于此事的旨意下来了。

而下面能够真正去执行的又有多少人呢?有的或许会当成是一回事,但是更多的可能根本就毫不在意,表面上答应了,之后就马上置之脑后不问了。特别是,当那些人知道这个消息是锦衣卫当中来的,恐怕就更是如此了。毕竟,锦衣卫的消息虽然正确,但是更多的官员却是不怎么喜欢锦衣卫的。这个不喜欢到了什么程度了,就是这种,明明知道锦衣卫的话正确的可能性很大,也明明知道不要说是圣旨了,就算是锦衣卫单方面要求他们这么做,他们也得要执行。但是对于锦衣卫的讨厌,还是会让这些人不快活,不想要那么干。这种如同小孩子一般的别扭,听起来是非常可笑的,但是事实上却非常有可能发生。

这一点不论是张凡还是梁超心里面全都是明白的很的。

当然了,张凡也可以换一种方式。他不需要在乎这些,只需要自己动手去做就可以了。

不过,这种办法,比起之前那一种来说,更加有主动性至于,却也更加的不可能了。

锦衣卫才有多少人?锦衣卫,乃是大明皇帝的十二亲卫之一。既然是以“卫”这个字为单位的朝廷衙门,那么其编制最多就只有五千人。虽然说,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发展到了今天,锦衣卫的在职人数早就不只是五千人这么多了,很有可能是扩张到了一万,甚至于两万人。但是,就算他有五万人又怎么样?面对这种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对什么地方发动的攻击,难道锦衣卫就要靠着几万人来防备整个帝国的所有可能成为被攻击对象的地方?不可能。

这听起来有些好笑,毕竟对方如今羽翼未丰,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万把人而已。而且当真原因更这那些人一同出生入死,树大旗造反的人,估计也没有多少。

而靠着这一两万人,来防备着几千人,实在应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可是如今的问题是,大明朝的疆域太过辽阔了,完全就不知道对方会对那里进行攻击。京城?还是说一个人口比较多,却是地处很远的地方?亦或是一个没有什么价值的地方,只不过是想要发泄一番罢了。

当然,或许他们不会走的太远,就是在西南选择一个地方进行攻击。毕竟他们在那边占着很多便宜,地方很熟悉,这是地利。群众的基础也很好,毕竟当年经过韦银豹叛乱的那档子事情,西南的很多人还是记得清楚的,这是人和。

但是,这也仅仅只是一种假设而已。即便这种假设非常的靠谱,可能性有九成九,但是还不完全,还是有那很少很少的可能性,他们会选择别的地方来攻击。毕竟,他们并不是笨蛋,锦衣卫和朝廷能够想得到的地方,他们也会想到。只要反其道而行就能避开锋芒了。

虽然说,如今对方还不知道朝廷已经掌握了他们不少的动向,甚至于在他们当中已经是有张凡派出的眼线进入了他们的核心了。

可是,张凡所担心的那种可能性,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是无线接近于零,却是不会消失的。

总而言之,在这种根本不知道袭击会在何时而来,指向何地,会以怎样的手段来临。这些都是个未知数,不搞清楚这些,张凡是没有办法行动的,也无法做出任何防备的举措。

“可是……”梁超虽然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他明显是非常不甘心的,对张凡说道,“大人,难道咱们……咱们就这么干坐着,什么也不做吗?明明知道他们会干出来什么对朝廷不好的事情,却是动也不动,就这么干坐着等他们来犯吗?”

“当然不能。”张凡说道,“可是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咱们又能做什么?”

“可是……”梁超还想要做什么。

“不过嘛……”张凡没有等梁超往下说,就开口说道,“咱们这边没办法,就往前去,到源头去找办法。”

“大人的意思是……”

“咱们不知道他们会干什么,但是他们自己知道啊。”张凡笑着说道,“既然他们知道,咱们就直接去问他们好了。”

梁超自然是能明白张凡的意思,但是他还有些担心:“大人不担心那几个……”

“放心吧。”张凡说道,“当时你不是跟我说,那几个是卫中最为得力的弟兄吗?既然如此,想来这个问题他们也是能有办法解决的。”

第六百四十七章 混乱场面

事情算是解决了,嗯,暂时解决了.或者也可以说,什么都没有解决。

虽然说张凡已经想好了办法,当然,所谓的办法就是如今什么都不做,让梁超给在西南那边的人发去命令,让他们全力调查那边到底是有什么打算,想用什么方式来报复朝廷,对哪里实行报复。

怎么说呢,这本来是个不错的办法,而且梁超觉得张凡说出来的时候,也是满脸自信的模样,仿佛只要去这么做了,就一定能够找到突破口一般。不过不论是他还是张凡恐怕都明白,这根本就不可能。而且比起梁超,张凡是更加确信这一点的,毕竟那封信函张凡看过,而梁超并没有。

虽然说,张凡将信函上面所写的东西全都告诉了梁超,并没有隐瞒什么。但是却又有一点不同。之前张凡所告诉梁超的是,那张勇和王新二人对于报复朝廷的这件事情弄得非常的隐秘,根本就不跟外人多说什么,整件事情在他们当中也是弄得非常的神秘,好像只有他们两人和那些被他们吩咐了的人知道,其他的人是一概不知。

这听起来是麻烦,但是还不算太过。不过张凡没有告诉梁超的是,信函上面说到这一段的时候,所用的措辞根本不是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充满暧昧,实际上是非常肯定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想要从中挖掘出来点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张凡在刚刚看到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也是非常的忧心。但是他在对梁超说起来的时候,却是没有提到这一点。或许是他不想要让梁超担心,太过打击他吧。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如此。虽然说如今已经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究竟管不管用,能不能用,能用了又能有多少的效果,这些完全都是个未知数。而实际上,张凡也并没有对此抱有太大的希望。

“对了。”张凡喊住了正要出门的梁超,说道,“你在写一封信,内容也差不多,就是要对方帮着咱们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言辞之中不要以命令的口吻,就将对方当成与咱们对等的一半,半命令,半请求的那种。”

“大人是想……”很显然,张凡虽然还没有说出来这封信到底是要寄给谁的,梁超就已经是才出来了。

“不错。”点了点头,张凡说道,“这封信是给那方月玲的。苏日安说方月玲实际上是跟那二人有仇的,但是如今,起码他们还是合作的关系。让她去帮咱们打听打听,或许也能知道些什么。”

“这个卑职明白,只不过……”梁超显然对此是有些犹豫的,“大人觉得,那方月玲能打听出来多少?”

“我不知道,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多。”张凡皱着眉头,说道,“如今,那边发生了这种事情,而她却没有给咱们来信,说明她也未必知道这件事情。那样一来,想要让她打听什么的话,就很难了。且不说方月玲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她很想帮着咱们。但是跟那二人提起一件她本来是根本就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恐怕不但不能打探出来什么,反倒是会遭到对方的怀疑也说不定。这点你也在信里面写清楚了,至于想什么办法,还是让她去琢磨吧。”

“卑职明白了。”梁超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张凡一个人在房间里,他如今当真是烦恼。现在,几处都有了水患,虽然不算是严重,但是真正烦恼着张凡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张居正想要借此来试用《考成法》的事情。虽然说,张凡也明白,从大体上来看,张居正的这个想法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细节上,到底是会遇到多少的麻烦,张凡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如今,他就是在想,应该用什么办法来让麻烦能变得少一点。

现在,山东境内也有水患发生。实际上,这对于张居正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这《考成法》想要试用的话,仅仅河南和南直隶两地来看的话,似乎是有些不太够用的了。如今山东水患一起,三地三处同时试用的话,将来所得到的结果就比较靠谱了。

只不过,张凡也明白,多加一处的好处是有,但是难处也多了起来。倘若只有一地两地的话,行事起来也是更加的方便,大臣们的反对也会更少。但是若有三处的话,就不同了。实际上,三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有很多事情却不是能够这么轻易地看待的。三地全都试用,意义上就不同了。两地可以当成试用,三地而又是全部,恐怕很多人会偷换概念,觉得张居正此举,就是想要在未经朝廷通过的情况下,就这么将《考成法》给用上了。这必然是会造成极大的反抗,而且会激烈的很多。

昨天,张凡思索了很久应该如何去奉劝葛守礼帮忙,现在看来,那些东西又要有所改变了,毕竟如今的事情又有了变化。

正在烦恼着,突然门外响起了很多的脚步声,听着很急。

还没有等张凡反应过来,门就已经被**力地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梁超。

“怎么了?”张凡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不好了。”梁超一脸火烧眉毛的模样,“城外乱起来了,有人带头闹事!”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张凡赶紧站了起来,“那里不是有军士吗,都是干什么吃的!快,叫上这里的人,只要能放下事情的都跟去。”一边说着话,张凡一边就向外快不跑去。

他并是不担心别的,而是城外如今还有自己的母亲赵氏和妻子茹雪在场。如果闹起来而伤到了他们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张凡连找人麻烦的办法都没有。

梁超也知道这一点,他之所以这么着急也正是为了这一点。实际上在他来通知张凡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跟张凡相同的命令。

这一次,可不再像之前出城那样那么的温文尔雅了。虽然说衙门当中没有多少人,能动手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十人,还有三十多人是步行的。可是这完全就是横冲直撞了。好在此时已是午后,虽然城外还是有着很多的难民,可是城中并没有多少。

不过想来,就算是有人,也不知道此时的张凡能不能够冷静下来,让人注意了。

没多久,张凡一行人就到了城门口。之间城外已经是乱成一团了,有的地方空旷无比,可是更多的是,很多的人都挤到了一处。本来这里是有军士在场维持秩序的,可是有种思想,不论是百姓还是朝廷都有。那就是官府永远是最大的,只需要少许的人就能管得住大批的百姓。所以,实际上在场的军士并没有多少,只有千把人而已。而难民的数量却是接近万人。

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闹腾,但是也有一大半的。想想看,五六千人闹腾起来,靠一千人那里能镇得住。

“大人,怎么办?”梁超一时之间也是没了主意。他们只有这几十人,面对如此的人潮,根本是无能为力。

张凡拿出来怀中的令牌递给他,说道:“你让人去最近的地方调来军士,要快。剩下的人,跟着我冲到里面去,先将人护住再说。”张凡没有说要护住谁,也不用说,肯定是之赵氏和茹雪等人。

明白了张凡的话,也不啰嗦。

赵氏等人的位置实际上很是尴尬,就在人潮的正中央,这让张凡是更加地担心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凡还是说道:“不可伤人性命。”倒不是张凡怎么了,只不过他明白,如今这种场面已经是够混乱了,倘若再有流血发生,那就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了。

死命的往里挤,这些锦衣卫很是痛苦。不许伤人倒没什么,拳头开道的事情他们不是不会。但是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还要保护住张凡,更要护住身上的绣春刀,万一被他人夺去了,那就更加麻烦了。

张凡虽然被护在中间,但是他也是最为积极的一个,毕竟里面有自己的家人,他很是担心。

好在一点,人潮的方向并不是想着自家粥篷那边去的,而是另外一边。虽然是花了不少的力气,但是总算是挤了过来。

到场一看,行事并不好。虽然人潮所针对的不是这边,但是却也有了很大的影响。有些家丁正在拿着棍子抵挡着人潮的冲击,而里面,张凡似乎是可以看到有人倒下了,还有了血迹。

看到这模样,张凡是更加着急了。

“夫人,老爷来了。”似乎是某个丫鬟的声音。

张凡冲进去一看,这才是稍稍放心,不过心里也难受的很。受伤的是一直跟在赵氏身边的香梅,她自从张凡一家刚到京城就一直在服侍赵氏了,张凡对她也是亲如家人一般。如今看到自己的家人受伤了,心里怎么不会难过。

“娘,您没事吧。”张凡赶紧过去,“香梅她怎么了?”

后面他带来的人,梁超正在指挥者手下抵御人潮的冲击。

“也不知是哪个狠心的,香梅也没招惹他们,却是……”赵氏满眶的眼泪,将香梅扶在怀中。

只见香梅的额角像是被石块的东西打伤了一个口子,正在流着血,看起来惨不忍睹。

“梁超,过来帮忙。”张凡只得让梁超过来包扎一下,毕竟他也算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的,实践的也是不少。

“大人。”梁超一边替香梅包扎着伤口,一边说道,“不行,弟兄们快顶不住了,这人太多了,咱们就五十几个人。”

张凡正皱着眉头,突然“砰”的一声。

“谁在开枪?”张凡听到了火枪的声音。

第六百四十八章 都督同知

随着“砰”的一声火枪声音,现场混乱的情况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是更加地混乱了.

“是谁开的枪?”张凡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这是枪声。但是也正是因为听出来了,他才开始担心。毕竟这子弹比之刀剑还要不长眼睛,谁知道会打到哪里去了。万一打中了什么人,只是会让事情更加的难办。

“大人。”这个时候,梁超也是为香梅包扎好了伤口,站到了张凡身边,说道,“听这声音,像是从东面传过来的,想来是想要警告一下吧。”

“这简直是混蛋。”张凡不由得有些生气了,不知不觉口中也是骂了出来。

理由简单的很,虽然说火枪发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大批量的装备部队的。虽然无法普及到人手一把的地步,但是每个卫所中都会有,更不要提像是神机营或者是戚家军这种全都换装成火器的军队了。但是,火枪在这个时代毕竟还是一件稀罕物,百姓们并没有见识过太多。如此冒然开枪,百姓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有人放炮仗。这么一来,不仅起不到警示的作用,反而是会让情况更加的混乱。

果然,人群再一次混乱了起来。或许不知道火枪,但是那一声是相当的响亮,以为是有人点燃了炮仗的百姓们,也是害怕在人群中会炸伤了自己。人潮涌动的方向不再是向着之前那固定的地方了,而是毫无方向的向着四周各个方向。

这让本就是混乱无比的现场,更加的不堪。特别是张凡这边,加上家中的家丁也不过只有六七十人,却要抵挡外面无数的人的冲击。而且外面有着这么多的人包围着他们,想要冲出去到安全的地方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好在,不管是谁,放枪的人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所做的是无用功,除了能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之外,却是没有别的效果了。所以,之后也没有再听到有人继续放枪的声音了。

张凡这么一看,倒也觉得不管来人是谁,也不算是太笨,知道马上变通。但是他现在最希望的是,来人不是那么一两个,最好多来些,能够马上将这场混乱平息下去。

可是,就这么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变化,张凡也是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了:“到底来的是什么人,在搞什么东西,难不成来了这里放一枪,看不行就走了吗!”

“大人息怒。”一旁的梁超一边帮着抵挡人潮的冲击,一边说道,“或许外面正在平定,这里毕竟在当中央,可能一时之间还没到这里。”

不得不说,梁超的这番话,倒是让张凡放松了不少。但是也不得不说,梁超倒也是猜对了。

过了一会,这边明显可以感觉到,人潮的拥堵比之刚才要好了很多。后面已经可以看到穿着兵勇衣服的军士了。

“大人,是后军都督府来的人。”梁超见到了远处被竖起来的旗号,不由得说道。

“这来的倒是挺快的呀!”张凡却是发出了这么一声感叹。说来也是,毕竟他让人去叫人来,还没过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人赶到这里。而且还是距离这里虽然不算远,却也算不得近的后军。很显然,前来的将领必然是得到了消息之后,马上就率领人马过来了。

对此,张凡刚才对于那个将领的腹诽也是一扫而空,感谢起他来了。而且感谢之余,也对此人颇为赞赏。毕竟后军都督府属五军都督府,虽然有统兵的权利,却无调兵之权。即便是遇到了这种状况,需要及时调兵前来镇压,而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面,想来也是没有得到上面允许的。可见这个调兵的将领,或者说是官,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而且将来,他必然是会被人弹劾,毕竟私自调兵可是重罪,不论你以后有什么理由,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但是显然,张凡已经是决定要保下此人了。

随着压力的减少,人潮也逐渐被分开了。等到人潮被分开了,张凡这边才是看清楚。来人也是耐心的很,并没有因为眼前如此混乱的状况就大肆动作,胡乱抓人打人。而是命令士兵从外面讲闹事的人全都提出去看管起来,然后一层一层地往里面进发。总而言之,这种行动虽然很是耗费时间,但是好处就在于,人们不会因此而受伤,被单独拉出去之后,也就能够明白了状态,而停止了疯狂。

“这边是锦衣卫的张都督。”见到来到眼前的军士似乎有些分不清楚了,连他们也要抓,梁超赶紧喊道。

很显然,“锦衣卫”这三个字有着巨大的力量,不论是将领还是普通的兵士,没有不明白的。听梁超这么一说,再看旁边站着好多身穿锦服的人,这些士兵也就明白了。

继续向前面去抓人至于,还让人弄出来一条路来,让张凡等人走过去。

这边,锦衣卫的人倒还没事,毕竟就算是有伤,却也只是些皮肉而已,并不严重。而张凡的家人之中,只有香梅一人是流了血,其他的人倒也是无碍。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赵氏和茹雪,两人是女子,面对这种情况除了担心之外,倒也是没有什么,平静的很。倒是那些伺候人的丫鬟们是吓了一跳,如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来人可是锦衣卫的张大人?”张凡还没有看到人,就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话。

“正是张凡。”张凡说了一声,这才是看到有个一身从一品的都督同知的常服打扮,年约三十的男子走了过来,“多谢这位大人赶来相救。”

“唉,张大人客气了。”那人说道,“我率兵起来也是因为这里情势混乱,倒还真不是因为张大人的缘故。直到路上碰到了张大人派去寻人帮忙的手下,才是直到了这件事情。”

显然,这个人倒也是个实在人,面对张凡还能如此镇定地把话说得这么实在,丝毫不在乎张凡的身份,也算是个坦诚之人了。

“敢问……”虽然对方也是个从一品的官,可是张凡并不认识他。

“哦,有失礼数,还请见谅。”那人赶忙拱手作揖,说道,“在下郑承宪,乃是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郑大人有礼了。”张凡说道,“如今,我家中也是有人受了伤,还请……”

“快快快,还请张大人的家眷到一旁休息。”郑承宪也是爽快的很,听到张凡家中有人受伤,赶快让人将他们送到旁边的空地上休息,还关心地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无妨,受伤的之府中跟随老母的丫鬟,索性伤势不重。我也是让人替她包扎了一番,等会去请郎中来看看,应该没事了。”张凡说道。

“这样就好。”郑承宪也是叹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听到这里乱了起来,就慌忙着带人过来了,却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说起来,我也不知详情,听说是有人带头闹事。”张凡叹着气说道。

“哼,这群人也真是。”郑承宪有些不满起来了,“来到此处,朝廷也未有亏待,马上就名人开仓放粮,救济他们了。听说城中大户还多有施粥之所摆在这里。让他们吃饱了,却还是闹腾起来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对于郑承宪的说法,张凡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苦笑一番。虽然说张凡是的确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会闹起来的,但是他心中也能猜到不少。

要么就是有的人等不及了,想要吃东西,抢先一步。结果闹出来什么小乱子,却是越闹越大,从而演变成这种场面。要么就是,对于朝廷那边的拖拖拉拉心存不满,混在人群当中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想要心生歹念还是怎么回事。

不过要张凡看起来,后者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一些。但是这些说到底,终归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如今还没有真凭实据,他自然是不会随便乱说的。

“我定要将那闹事之人揪出来,问个明白。”郑承宪似乎骂了一番之后,还是没有解气,继续说道,“倘若这一次没有人伤及性命就罢了,打他军棍,以示惩戒。要是有人因为这件事情而丧生的话,定然要砍头示众才行。”

虽然说郑承宪说的话很少严厉,但是张凡却明白,他是想要能快些平息下去,不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毕竟如今的这种事情,要是真有朝中的人抓着做文章的话,将来被惩处的可就不是那一两个闹事的人了,很多无辜的人会因此而丢了性命。他这么做,将来若是有人要问,就可以说,源头依然被惩治了,就没什么后事了。

又或者说,他是对张凡说的?虽然是丫鬟,但毕竟是张凡家的人。如今家人受伤了,郑承宪也不知道张凡这个平日里风评不错的锦衣卫都督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对此,张凡不想去考虑了。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郑大人如此做,不怕引来麻烦嘛?”张凡看着郑承宪,问道。

第六百四十九章 妄自臆断

张凡跟郑承宪两个人,抛开了之前对于如今这个混乱场面的公事之后,张凡所说的这第一句话,却是一件既公且私的事情.他开始关心起来郑承宪这么做会不会在将来引来什么麻烦了。

老实说,现场的人听到张凡说这番话的人是不少,但是脑子里面想到别的地方去的却没几个。在大多数人听到张凡的话的第一反应,只不过就是认为,张凡觉得郑承宪在遇到突然事件之后,能够如此快速的率兵前来,是个有独断之力的人才。但是他这么做毕竟是违反了朝廷的命令,将来因此而掉脑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而张凡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关心他,再说了,郑承宪的到来,毕竟是解了张凡母亲和妻子被困的危机,他这么做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或者,甚至于张凡自己也没有抱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但是,郑承宪的心里却不是这么简单的想法了。在这短暂的一段时间当中,他的脑子里面闪过了很多的可能性。其中自然是有与其他人一样的那种想法,觉得张凡只是单纯地感激自己而已。但是,他郑承宪并不是一个有责如此平凡想法的人,这一瞬间,他想到更多的是,张凡会不会是看中了他,想要拉拢他。

“相比起那些事情,以后再说吧。”郑承宪没有做出什么苦恼的模样,反而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对丈夫呢说道,“如今这里的混乱还是要马上平定下去,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却也是不迟。”如此的轻描淡写,如此的毫不在意。

郑承宪当真是没有别的想法吗?自然是不会。甚至于,他自己在率兵出动之后,立马就后悔了。当时的他也是考虑到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但是既然出来了,就无法回去了,他只能是硬着头皮来帮着平定这场混乱了。

甚至于,他在过来这里的一路上,脑子里一直都是在思考,之后应该怎么做。

如今的郑承宪,三十有八。而这个年纪的他可以做得到这个位置上来,不可谓不能干。当然,这里所说的能干,并不是什么反义词,他也当真是有着很大的才能,并且靠着实力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当然,中间自然是用过一些并不怎么光彩的手段,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固定过那种关系。所以说,郑承宪能够做到如今的位置,靠的有九成以上都是他自己。而且他也没有什么人在其背后长期的为他做靠山。

也就是说,对于这么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能够做到现在这个从一品的都督同知的位置,很多人那是相当眼红的。更有很多人在等着想要把他挤下去,自己取而代之。而如今,他这么一来,就是犯了一个大错,一个正好能够给别人找借口弹劾他的大错。

而他也并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之所以他郑承宪,有着野心,想要上位,却也没有去敢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正巧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他入朝十年有余,对于朝中的局势看的非常清楚。他很早也就发现,将来这个天下是张居正的,当然,这么说有些不对,但是意思也差不多。

而张居正就是那种,即便是自己朋党无数,但是对于下面人的要求却又是清正廉洁的怪异所在。郑承宪这么做可以说是投其所好了。还别说,他能够得到这个都督同知的位置,实际上张居正在其中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而现在,一时之间的冲动,几乎就要毁掉他在朝中这十几年的辛辛苦苦所得来的成果,换成是谁都不会心甘情愿的。

所以说,他这一路上过来,实际上心中也是忐忑无比。一直到他在路上遇到了张凡派去要人帮忙的传令人,郑承宪得到了消息之后,立马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所以,如今的郑承宪才会如此的心平气和,丝毫没有担心的模样。而他的这种自信,实际上也有很大的一部分是源自于张凡的。毕竟张凡的作风在朝中也是流传颇广,郑承宪明白,只要张凡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必然是不会放手不问的,再加上那时候,张凡的家人还被困在其中,他将之解救出来,张凡就更加没有理由不帮他了。

而,只要张凡肯开口为他说话的话,他就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因此,此时的郑承宪才会如此的镇定,不仅如此,他甚至是开始琢磨张凡是不是要有意拉拢自己了。

虽然说郑承宪这一路仕途走来,并没有跟任何人达成过什么合作的方式。但是他毕竟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在这个朝廷当中,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就如同如今的葛守礼一般,从来不会结党聚朋,官位也是很高。但是他有了名气,权势也不差,可是说起话来,能让人强制认同的权威就小了很多。

郑承宪明白这个道理。在这一瞬间,他开始觉得,倘若张凡是看中了自己,有意拉拢的话,那自己就倒向他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张凡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他刚才那么说,只不过是单纯地觉得郑承宪这个人不错,是个可以深交之人而已,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

不过,郑承宪如此说话,倒是让张凡有了一些错觉。觉得他也是个秉公无私的人,似乎对于自己已经是言明了想要帮助他的话语有些不屑一顾了。想到这里,张凡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了,毕竟对方也是有自尊心的,自己这么做却也是不太合适。

但是越是这样,张凡就越是觉得,这个郑承宪不错,自己不能够置之不顾,而让朝廷失去了这么一位好官。张凡已经是决定,之后必然是要帮着郑承宪说说话,好让他能够挺过这个难关了。

而这一下,张凡不说话了,郑承宪心中却又是有些着急起来了。本来那番话他只不过是想要让张凡能留下个自己的好印象。可是好像张凡就真的当真了。

这下子,他可就着急起来了。倘若张凡当真是不管不顾了的话,自己以后可就麻烦了。

正当郑承宪在想着找什么话题跟张凡说说的时候,那边已经有军士抓着几个人过来了。

“大人!”来人向着郑承宪拱手说道,“这几个人一直不服管教,还不停地唆使周围的百姓,说什么朝廷有意如此拖沓,就是不想给他们发放粮食。”

“哦?”张凡没等郑承宪开口,就说道,“这五人都是如此吗?”

那个被张凡问道的人是一名伍长,显然他并不识得张凡,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郑承宪。

郑承宪正在思索着如何跟张凡套近乎,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佯装有些恼怒的模样,开口说道:“这位是张大人,是锦衣卫的都督,你只管回答。”

显然,“锦衣卫”这三个字再次发威。那名伍长听闻了之后,态度也是瞬间就转变的温顺无比,对张凡点头哈腰地说道:“回大人的话,正是这五人,口中一直在说些对朝廷不敬的话,而且被抓之时,还多有反抗,甚至打伤了咱们几个人。要不是郑大人之前有言在先,不得伤害任何一人,弟兄们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受伤。”

听他这么一说,张凡倒也是多看了郑承宪一眼,眼光之中多有赞赏的意思。

郑承宪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高兴的很。想来这个小小的伍长,回去之后也是会有些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了。特别是当他想到张凡因此而对自己更加高看几分的样子,以及自己以后会遇到的什么好事,他看着那个伍长的眼神也是赞赏无比了。

“郑大人。”张凡并没有去注意那些东西,看着眼前这五人,对身后的郑承宪说道,“这五人我想要带回去审问一番,不过这毕竟是郑大人的手下所抓来的,我也不好如此抢了功劳。所以,还要请郑大人同意才行。”

“张大人说的哪里话。”郑承宪赶忙说道,语气中却并没有带上多少献媚的意思,“人虽然是我的人抓到的,但是这点功劳是在是没什么。反之,若是让张大人审问的话,想来那样才能抓出更多的消息才是。”

“如此甚好。”张凡点了点头,喊道,“梁超!”

“大人。”听到张凡的呼唤,梁超赶紧过来,听候吩咐。

“这五人就是带头闹事的人。”张凡说道,“你给我弄清楚,他们是何人,为何要这么做,可是有人唆使他们,还是别有原因。另外,也要给我弄清楚,他们还有没有同党了。”

“是大人。”梁超说着话,就要招呼人将这五人带走。

“不用。”张凡说道,“从那边弄个帐篷来,不要让人看到,就在这里审。倘若问出来有同党的话,马上就地抓捕。”

“卑职明白了。”梁超说道。

看到梁超想要转身离去,张凡又开口喊住了他,说道:“还有,给我注意一点,不要让家里的人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动静。”

“大人放心,卑职明白了。”梁超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明白张凡的意思。

“那张大人。”一旁的郑承宪,见张凡吩咐完了之后,开口问道,“如今这里怎么办?”

第六百五十章 此起彼伏

“这里?”听着郑承宪的话,张凡不由得将头转到了一边.

那里,混乱的状况也已经是平静下来了。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要闹事,起因也只不过是因为几个人带头,其他人跟风而已。而且这么多人,其中有多少人是要闹事的,又有多少人是因为身在其中没有办法脱离才被卷进去的,很难说。

而且,闹事也是要看情况的。毕竟,这片大地上的老百姓对于官府的态度一向是温顺的很。如今也只不过是因为,官府在场的人数没有他们多而已,这才会如此的。而且,这多出来的人,也不是一星半点就能如此的。像如今这样,即便是有一半的百姓都没有参与进来,但是毕竟,百姓于官兵的数量是十比一的比例。有着如此之大的差距,这些百姓才敢如此。而且整个途中,大都是一推搡为主,实际上的暴力几乎没有。当然,香梅头上中的那一击,也实在是无法说清了。如今就算是想要找出来凶手也不可能了,没有人会站出来承认的。

而现在,有了郑承宪所带来的五千人,虽然人数的总量上来说,还是没有这些百姓多。但是实际上,这五千人再加上现场本来就有的一千多人,已经是远远超过了当真闹事的那些人的数量。有如此多的官兵到场,或许不知道的人还会乱上一阵子。但是一旦是知道了,朝廷派了这么多人来,也就绝对不会再闹腾了。

就跟现在的情形是一样的。

但是问题又有了。或许郑承宪可以吩咐人一直看管着这些百姓,以防他们会再闹腾起来。但是这么一直看管着却也始终不是个办法。所以他才会问张凡怎么办。

“这事情说大不大,到时候只要是惩治了那几个带头的人也就是了。”张凡想了想,说道,“可是说小却也未必。毕竟这里是京城,虽然在城外,但此处还是京城地域,天子脚下。这里发生了这种事情,不追究则已,要是有心人追究起来的话……”张凡没有往下说去,但是即便如此,一旁听着的郑承宪也是明白,那么一来的话,麻烦会很多。

当然,就算是有什么有心人想要抓着不放,但是这么多的百姓也不可能会被怎么样。但是,这些毕竟是因为水患而一路逃过来的难民,而且这数量怎么说也有上万人,不是那么好办的。

“所以大人才想要在此审问那几个带头的人,好让事情早早结束,也好上报朝廷,堵住那些人的嘴巴。”郑承宪接着张凡的话说道。

“你说的不错。”张凡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我担心什么,而是我实在是不相信朝中的那些人。特别是有些……”

关于这句话,张凡没有说完全,却也不能说完全。

虽然说,这背后很有可能是有什么有心人想要挑起事端,借此发挥什么。但是实际上,理由也是有的。就是朝廷那边慢吞吞的派粮作风。

而这件事情,是冯宝的主意。也就是说,到时候这矛头必然是会指向冯宝的。

甚至于,张凡都在考虑。或许这场混乱的起因并没有什么耐人寻味的原因,只不过是几个唯恐不乱的人,或者是早就对朝廷心生不满的人,想要借此发泄一番。当然,至于具体的原因,没有人回去过问的,也不需要去过问。

但是,在张凡看来,这场事故的背后,也有可能存在着什么别的阴谋也说不定。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情是冯宝决定的,要是出事了的话,矛头自然是会指向冯宝的。

或许,或许有些人就是这么想的,而主动想要将矛头对准了冯宝。于是,这么考虑的话,后面的事情就比较好猜测了。有人故意派了人,混进难民的人潮当中,然后看准了时机,故意闹事。等到事情闹大了,将来在朝堂之上在将祸根指向冯宝。虽然对于这种手段,张凡并不怎么看好,在他看来这么做根本就不能伤得了冯宝分毫。

但是这么想的张凡却不会去否定有人会这么做。毕竟这么一来,虽然无法动摇冯宝的地位,但是影响总归是有的。就算是连影响都没有,那么最起码的一点,这件事情的指责可以让冯宝非常的不爽。在张凡看来,这就够了。

毕竟,如今的冯宝,权势滔天。虽然说现在他也不再是像之前的那段时间一样,犹如疯狗一般,见人就咬,看到不爽的就想要整治一番了。现在的冯宝越发地趋于平和了,但是这种平和却并不是平静。怎么说呢,就是这种“平和”状态下的阴沉吧。如今的冯宝,从来不会说什么针锋相对的话,即便是看到了不爽的人,也不会是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的说话呵斥了,而是微笑着说些什么。因此,实际上这样的冯宝,更加的让人忌惮了。

所以说,就算是张凡如此的大胆猜测,猜测这件事情的背后是有朝中的什么人指使的。可是张凡却丝毫是不觉得突兀,而且自从他开始如此猜测了之后,是越发地觉得这种事情很有可能。

所以说,张凡在这件事情上面的打算,绝对是要帮着冯宝的。不过,与其说他是为了帮着冯宝,倒不如说是帮着其他人来的好。毕竟,如今的冯宝如此的内敛,但是其戾气却并没有如何衰减。倘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让冯宝爆发了的话,恐怕后果也是让人堪忧的。

如今朝中一切都平定下来了,只不过是偶尔会有点小摩擦。更何况在如今的这个节骨眼上,张居正的《考成法》颁布在即,张凡是一点都不希望会出现什么乱子的。

这也是张凡想要急于查了出来这场事故的原因,好让这件事情早点结束的原因。

而实际上,张凡根本就不想要查了出背后的人是谁,或者说即便是查出来了,他也不想要做什么,只是会藏在心里面而已。到时候,在随便找个其他的缘由,将这几个带头的人杀的杀,关的关,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虽然说,这种解决的办法,实在是有些太过残酷了。但是在张凡看来,牺牲几条人命,却是能够让朝廷安分下来,实在是太过划算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刚才张凡才要抢着从郑承宪的人手中把人要过来自己审问。他并不是担心军中的审问手段有什么问题,而问不出来什么。恰恰相反,他所担心的正是怕郑承宪的人从中问出来什么,再将消息捅出去了,引来一系列的麻烦。这才是张凡所担心的事情。

所以他才要让梁超等人去审问。而且,梁超那边,根本就不用张凡去交代什么,要是问出来什么大问题的话,他们必然是会保守秘密的。

“光是这么看管着也不是个办法。”张凡开口说道,“这里面的人几乎都是受那个别几个挑拨才会如此的。而且,刚才发粮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朝廷这边又不施粥,只靠城中几家大户的粥蓬。很多百姓领了粮食,却是没有办法吃。更有很多人还什么都没有吃。倘若因为这件事情看管起来,又不给他们东西吃,恐怕后面还要闹事呢。”

“那……”听张凡这么一说,郑承宪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嗯……”张凡想了想,说道,“这么办吧。郑大人你继续让人看着他们,那边我会让人去说一声,派粮和施粥都不停下。但是每次去领取的人不宜太多,却也不必太少,但是都要让人看着,以防再有变。虽然这么一来,比之刚才还要慢了,但是毕竟刚才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想来不管是咱们还是这些百姓心里都能明白为什么。至于后军都督府那边,我会让人去说一声的,就说郑大人来此是我张凡的主意。反正我锦衣卫怎么说也是一个卫,又有手令,调些人马过来也无可厚非。若是还有人要找麻烦的话,就让他们冲着我张凡来吧。”

郑承宪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刚才心里面所悬着的那块大石头也是彻底放下了。他向着张凡,抱拳躬身,说道:“郑某人在此要多谢张大人了。”

“郑大人这是作甚?”张凡赶紧伸手托起他的身子,说道,“郑大人此举乃是好事,倘若再来的迟些,且不说张凡家人有危难,这场面却也不知道会变得如何。倘若面对此举却还有人想要说三道四的话,张凡自然是要站出来说话的。”

“不管如何,郑某人还是要多谢张大人。”郑承宪微笑着说道。不过他倒也是好心态,即便是说着这番话,面上所表现出来的也是一点点献媚的模样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诚恳的感激模样。

这样,让张凡对于他的好感也是再一次上升了不少。只不过,张凡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了。

“老爷,老爷!”正在这时候,张凡家中的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骑着马从城门而来,直奔这里。

“怎么了?”张凡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非常着急。显然,家中似乎除了什么事情。

“二夫人……二夫人……”来人倒也不是累的,只不过是太急了,一时间有些说话不利索。

“二夫人怎么了?”一听事关骆灵儿,张凡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二夫人要生了!”

张凡一听这个消息,高兴之余却也烦恼。这事情,要么不来,要么就一件接着一件,丝毫不停。

第六百五十一章 必须保密

张凡从来就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或者说,在很多事情上面,他总是会先衡量一番在作出决定。倘若公事很重要,但是私事却比那公事还要重要,当然,这只是对于张凡才这么说。那么张凡就会做出选择。

就像现在一样,张凡也是要面临选择。只不过,这个选择,让他非常难以坐下。

当然,骆灵儿要生孩子了,这对于张凡,尤其是现在的张凡来说,自然是一件一等一的大事了。而且,骆灵儿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以前还好说,但是怀孕了之后,身子里的一些隐疾就暴露了出来。倘若不是骆灵儿要坚持的话,实际上张凡根本就不想要她冒这个风险的。但是,女人这种东西,真的想要倔强的话,那是很难被扭回头的。更何况,家中没有比之骆灵儿更加懂得男人心思的了。她从来不会正面对抗,总是会找一些曲折的道路。还别说,张凡最终不也是同意了吗。

而现在,这里的混乱虽然平息下去了。可是,张凡正在担心,这场混乱的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阴谋。虽然如今还无法知晓,但是在张凡看来,这种可能性是非常之大的。所以,他必须要立刻找出那些原因,将事情的导火索在这里就掐断了,绝对不能让之后产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那不论是对于大局还是个人来说,都是没有好处的。

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搞定的。本来,张凡可以什么都不用过问,直接找出来是哪几个带头闹事的,直接关起来或者是干脆杀了了事。但是,他必须要问出来事情究竟如何。或者是说,他必须要问出来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搞鬼。当然,张凡只是要知道名字,未必现在就要对付那些人。只要知道了名字,以后就容易防备了。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一步对于张凡来说是必须的。但是,毕竟这件事情很敏感,张凡想要留下来亲自看看最后是什么模样。

可是如今。

一旁的郑承宪可没有这么多的考虑。实际上,他刚刚也是听到了这件事情。一时之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愣神了很久,又哪里知道张凡这一段时间里面,脑子里面想了这么多的东西。

“张大人。”回过神来的郑承宪,赶忙是露出一副满脸微笑的模样,拱手抱拳对张凡说道,“张大人,恭喜恭喜啊。”

“多谢郑大人。”张凡微笑着回答道。当然,张凡此时面上所流露出来的微笑自然是真心的,毕竟自己的孩子将要出生了,有人祝贺自然是好事。但是在他那真心的微笑之中,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里面还有着几分担忧。

郑承宪自然不是个笨蛋,也绝对不是个眼力差的人。凭着他虽然有野心,却从不结党营私,仅仅靠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在如今这个还未到不惑的年纪就能过坐到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这个位置来看,这两样他都不缺少。但是他也没什么神通,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的他,自然是猜不透张凡为何会有如此的模样。

恐怕,即便是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的人,也是很难搞得清楚张凡到底是在担心什么。是在担心骆灵儿,还是说在担心这边的事情?恐怕就连张凡自己都说不明白吧。

但是郑承宪没有考虑那么多,在他看来,张凡是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才开始露出担心的模样的,那么事情就一定更那有关系。

于是乎……

“张大人家中有事,就先请回吧。”郑承宪说道,“既然前面已经定下来了,那么郑某人自然是会一直在这里,知道揪出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将事情平定下去,等张大人回来。”

“多谢郑大人了。”张凡笑着说道。不过他的笑容还是有些勉强,毕竟他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别的。

“怎么?莫非张大人不信任我郑某人不成?”郑承宪的这句话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是这番话却也当真不怎么好听,不论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说都是。

“不不,郑大人误会了,我是在担心……”张凡似乎是想要解释一番,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打住了,转口说道,“如此,就劳烦郑大人了,我要去跟我的手下交代一声。”

“如此甚好。”郑承宪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说道,“有张大人的手下在此,郑某人自然是高兴的很。”

“娘。”张凡来到了母亲的身边,说道,“这边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娘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知道,可是香梅她……”赵氏有些犹豫,毕竟这边,香梅的伤势虽然不大,而且经过梁超的一番包扎之后,也是止住了血,但是依然在昏迷不醒,“还是等到郎中来了,给香梅看过了再说吧。要是现在就会去,这一路上颠簸,万一有个什么好歹……”

“娘!”张凡稍稍地提高了一些声音,止住了母亲的话,再小声说道,“刚才家中的下人过来了,说灵儿要生了。”

“哦……”显然,赵氏还在担心着香梅的事情,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张凡在说些什么,等到想明白了之后,“你说什么?灵儿她……她……”

“没错。”点了点头,张凡说道,“所以,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嗯,好嘞!”赵氏顿时变得开心了起来,站起身子就要走,却是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仍然昏迷着的香梅,面上有露出了担心的模样。这的确是让赵氏很困扰,一边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女将要出生了,她自然是要回去的。可是这边,自己最喜欢的丫头如今是受伤昏迷了,她也不能不管。

“娘,放心吧。”张凡自然是明白赵氏在担心什么,他赶忙说道,“这边我会让人好生照顾香梅的,不会有什么意外的。等到郎中来给香梅看过诊,没事了就让人用车送回去,放心吧。”

“嗯。”虽然心中还是担心的很,但是赵氏也只得认同了张凡的办法,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这才是离开。

那边,茹雪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看到婆婆赵氏也走动了,她自然是也要跟着回去的。

按理来说,骆灵儿是妾室,这妾室生子,她这个做正室应该感到担心才对,绝对不可能是高兴的。而且,那个担心,也不应该是担心骆灵儿什么的,而应该是担心她也生了个男儿出来该怎么办。虽然说她是正妻,骆灵儿是妾室。两人就算都生了男儿,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将来不管如何,再加上张凡对于她也毕竟是更加在意一点。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对她,或者说是对她的孩子有什么影响的,就算有也不会打。但是茹雪并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女子,张家似乎也没有这种习惯。最重要的是,茹雪跟骆灵儿,或者说是更其他人的关系都很不错。

如今遇到了这种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骆灵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她对于骆灵儿的身子状况也是明白的。

这边,张凡没有再去多问,毕竟就算是准备也要稍稍花费一些时间。趁着这个时候,张凡找来了梁超。

“审的怎么样了?”张凡问道。

“大人,事情有些奇怪。”梁超说道,“要是一般的百姓,或者只是想闹些乱子的人,咱们一出手,恐怕都不用动什么,只要嘴上威胁两句就全都招了。可是这几个人,嘴巴硬得很。虽然说卑职也没带什么审问的刑拘,但是那些招数大人也知道,一般人绝对受不了的。可是这几个人偏偏就是硬挺着不说。卑职看来,这后面是有些什么隐情才对。”

梁超的话,让张凡皱起了眉头。如今虽然还是没有打探出来什么确凿的消息,但是这种情况,已经是可以确实,张凡之前的担心和猜测是正确的了,这背后必然是有人在操纵着这件事情。这个消息,让张凡很是烦恼。

“我家中有事情,必须要回去一趟。”张凡说道,“你在这边继续审,那边郑大人也会配合你的。一定要给我审出来是否还有同伙混在人群里,还有那个背后捣乱的人到底是谁。抓到了之后,不要杀了,全都给我押回衙门去。小心些,不要让外人知道了消息。”

“这个卑职明白,只是……”梁超的面上似乎有些难言,“卑职这边人手也不是很多,现在大人要回去,是不是要叫人来护送大人”

“不用了,这边的情形我明白,人手本就少,你就留下来用吧。”张凡说道,“我会去跟郑大人说说,让他派人护送我会去的。”

“如此甚好。”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这才是放下心来。

“总之,这边的事情好好办,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临走之前又叮嘱了一遍,“还有,绝对不能泄露一丝消息出去。”

“大人放心吧,卑职绝对不会的。”梁超也是再一次保证道。

第六百五十二章 心如火燎

张家,闹开了锅了.嗯,这么说倒也不太正确,虽然说骆灵儿要生孩子了,这个的确是大事。不过这件事情家中早就有所预见了,所以很多准备早就做好了,就是为了以防这种情况的出现的。因此,现在也不算是什么慌乱,当骆灵儿的贴身丫鬟跑着通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即便是赵氏、张凡和茹雪都不再,下面的人也知道应该做什么,接生婆、郎中之类的是早就备好了的,随叫随到。

当然,不怎么慌乱还有个缘由,毕竟如今赵氏、张凡和茹雪,这三个家中最能够说话的人如今是都不在,都出门去了。而映月和昭雪两人,虽然说找她们也没有什么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就一点忙都帮不上了。可是如今,她们两人也不在府中。

因此,慌乱是慌乱,但是这规模,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了。

一直到,张凡等人回了来,这才开始喧闹起来。

“老夫人,老爷,夫人。”下人向着走来的张凡三人问候。

茹雪虽然也是着急,但是最起码她还能点头表示一番。至于赵氏和张凡这母子俩,早就顾不了这么多了,直直去往骆灵儿的住处。骆灵儿住处的前方是个小院子,张凡等人就等在了这里。

“这……这里面没什么事情吧?”张凡向着一边的一个丫鬟问道,神色自然是紧张无比了。

“老爷,里面什么样,奴婢也不知道。”小丫鬟倒也是实话实说,或者说是不像找麻烦吧,“接生婆早就进去了,那边郎中也候着。想来是没什么事情的。”显然,她不敢把话说得那么满。

这一时刻,张凡哪里还顾得上揣摩一个小丫鬟的话,很是紧张的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话说,这也并不是张凡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了。上次茹雪产子,张凡就紧张得很,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好在最后母子平安,茹雪虽然有些憔悴,但是并不大碍,还给张凡生了一对白白胖胖的龙凤胎。

按理来说,这一次,张凡也不应该如此担心才对。可是这一次,与上一次情况又有些不同了。上一次,张凡只是单纯地担心着茹雪而已,毕竟那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这一次,即便是张凡已经是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或者说后面应该是什么过程,但是他比起茹雪那一次是更加的放心不下。为什么,毕竟骆灵儿的身子是什么状况,如今这件事情张家几乎是都知道了。

之前张凡劝她不要孩子的时候,家中的很多丫鬟对此也是议论了好一段时间的,都是称赞张凡至于,却也是暗叹骆灵儿好福气,可以嫁给张凡这样的男子。要知道,这个时代来说,虽然步入了封建文明的巅峰,但是女子永远都是社会的弱势群体,没有什么地位的。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某个男子对于自己的妾室极为宠爱,却也不可能因为担心那种风险而劝她将孩子打掉。

要知道,生孩子这种事情,任哪一个女人在哪一种情况下都是有危险的。如今只不过是因为骆灵儿所要面临危险的可能性比较大罢了。但是张凡依然是这么做了。

而对于张凡的这种做法,张家的这些下人们,尤其是这些感性大于理性的,还没有谈情说爱过的丫鬟们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也是她们心中所想象的。

而张家,赵氏对此,自然是有些不喜的,但是最终她也没有阻挠张凡的决定。更何况,到了最后,骆灵儿也是没有决定不要孩子。

要说赵氏的这种反应,所有人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作为一个婆婆来说,自然是希望看到媳妇给自己多生几个孙子孙女才是,没有,或者说是很少有会因为那种不确定的原因而改变主意的道理。只不过,知道的人都明白,赵氏并非那个意思罢了。

而茹雪对于此事,在听到消息之后,也是烦恼了一阵子。但是当听到骆灵儿执意要生下孩子之后,她也就更加地烦恼了。

茹雪的这种情绪在其他人看起来更是好理解了。毕竟她是张凡的正妻,而且已经是替张凡育有一子一女。而如今,作为妾室的骆灵儿也有了张凡的身孕。若是生个女儿还好,但若是生了个男孩的话,那就烦人了。将来,张凡能够在朝廷当中达到一种什么样的地位,如今没有人敢肯定。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只要朱翊钧在位一天,张凡就绝对是不会失势的,嗯,当然,绝对这个词有些不太适合,但是最起码是很难的。而且将来朱翊钧总有一天会亲政。等到那个时候到了,张凡就更加的不可撼动了。

但是,张凡不是什么神仙鬼怪,他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既然是个凡人,那就逃不掉生老病死的束缚。等到那一天到来之时,张家这份巨大的家业,又应该由哪一个儿子来继承呢?这种事情的争论和闹出的矛盾,甚至是血腥世界,古今中外,不论是帝王将相,还是高官厚爵,亦或只是民间的大户人家,比比皆是,从来都不曾停歇,甚至于还将要延续下去。

张凡或许能够再教育自己的后代之时,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都能一碗水端平,丝毫不偏不倚。但是将来,总是要选择一个继承人的。那个时候会怎么样。

茹雪如今即便是给人再过温柔的模样,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又有哪个母亲是不为自己的亲生骨肉着想的呢?或许在旁人看来,将来若是昭雪也为张凡生下了儿子,茹雪也未未必会让着自己的亲妹妹,甚至是肯定不会。

因此,对于茹雪的那一系列反应,很多人也觉得是正常的很的。听到骆灵儿有了身孕,自然是不会开心。当知道骆灵儿不论如何也要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就自然是更加不开心了。

只不过,茹雪当真是这个意思吗?

或许,现在就考虑这些实在是有些太急躁了,事情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但是眼前,在这些下人的眼中,张凡在着急,可能是担心着骆灵儿,又或者是担心着自己那还未出世的孩儿,亦或是二者皆有。而赵氏也许是在担心着骆灵儿,又或者是在担心着自己那还未出世的孙儿,亦或是二者皆有。但是在他们看来,茹雪现在担心的,应该就只是骆灵儿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亦或是在担心她所生下来的到底是男是女。

总之,在这些下人的眼中,这院子里面的三位主子全都是在矛盾状态的。或许是八卦的天性吧,这反而让他们觉得很有趣吧。毕竟大户人家,尤其是像张凡这样的高官家中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绝好的八卦题材吧。

但是实际上,除了赵氏心中还担心着自己的孙儿是否能够平安出世之外,三人的心中最为重要的是担心,骆灵儿能不能够平安。

而那边,张凡都在考虑是不是要跟那些郎中们说一声,万一有了什么情况,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保住骆灵儿。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做,他才是想起来,这个时代没有那种手段的,要么母子平安,要么一尸两命,要么就是孩子保住了,却保不住母亲了。只不过,除了第一种情况之外,后面两种是张凡绝对不希望看到的,甚至连想都不去想。

而现在,房中传来了骆灵儿的惨叫声。似乎在这些女子来看,哪怕是没有经历过生孩子这种事情的那些年轻的丫鬟来看,这都是很平常的。但是骆灵儿的惨叫声,每一声都牵动着张凡的心,每一个字传入他的耳中,都能够让他的血压上升,心跳再快上几分。

这种感情的压抑,让张凡非常的难受。可是他没有办法,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只要是男人,哪怕是丈夫都不得进去的。到没有那些女子不能让男人看见的什么地方的那种限制,毕竟都这么长的夫妻下来了,张凡该看的也都看遍了。

而是在担心另外一件,说什么女子生孩子,多有污浊,越是声名显赫的男子,越是不能观看,以恐带来什么霉运之类的道理。

张凡自然是不信这些。但是他还是不敢进去,毕竟他虽然不信,但是母亲赵氏信这个。尤其是如今张凡得到了如此的身势,她也是更加的偏信这些鬼神之说了。既然自己的娘亲不让,那么张凡就不能违抗了。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张凡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虽然还不至于手舞足蹈,但是绝对是着急无比的。

虽然说,就算他进去了,也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丝毫不懂得这方面的事情的张凡,进去了只能帮倒忙。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有着那种想法。

“凡儿,镇定一点。”赵氏看见儿子如此,发话了,“娘也知道你着急,可是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再说你急也没有用。”

张凡刚想要说什么,这个时候,屋子里本来一直传来的惨叫声,突然间停了下来。

这一下,张凡脸都绿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担心过头

“这……这怎么回事?”张凡的声音突然之间就颤抖起来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刚才虽然房中还是不断的有骆灵儿那饱含着痛苦的声音传出来,虽然说那声音,张凡听着自然是不会好受的,但是从某一方面来说,那也是能够让他多少知道一点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而现在,这声音一下子没了,这不由得让张凡是瞬间就变了脸色。或者说吧,他就在声音停止的这一瞬间,脑子里想到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这么慌乱起来,慌不择言的就问出声音,连让一旁的本来并没有去想那么多的人心中也是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这或许是……是……”赵氏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好让张凡平静下来。但是说了半天,却是根本就说不出来什么,显然,她也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而赵氏的这个做法,不仅是没有帮到张凡,反而是让他更加的担忧了。

“相公,不要如此。”茹雪在一旁开口说道,“里面什么状况咱们都不清楚,相公也不要如此担心,让……让人进去看看不就是了。”

显然,茹雪的这番话还是很有用的。虽然说张凡的担心之情并没有因此而降下来多少,但是他很明显是平静了不少。

茹雪见状,向着旁边示意了一番。一个老妈子进了房间。

还别说,这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那个老妈子刚刚进去,骆灵儿的声音就又响起来了。这一下,张凡原本是充满了担心的脸上,这才是放松了不少。但是,却无法全然放松。毕竟,刚才那个一直是缠绕在他心头的最坏的可能如今是不见了,可是毕竟现在可能的危情还没有过去,他还是在担心着。

那个老妈子出来了,走了过来,还没有等待她开口,张凡就已经是急不可耐地抢先开口问道:“刚才怎么回事?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回老爷,刚才,二夫人一时疼晕了过去,不过现在又醒过来了。”老妈子说道,“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估计……估计要多等一会。”

听她这么一说,张凡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想了。或许她说的是实情吧,又或许里面的情况实际上是非常危急的,她如今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要让张凡放松而已。

或许,就连张凡自己的心里面都觉得,面前的这个老妈子是在骗自己,不想将事情告诉自己。但是这个时候,即便是心中担心,他却还是选择相信她所说的话。或许,这就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凡儿,不要如此慌乱。”赵氏这个时候发话了,“女人家生孩子本就是如此,你在这里瞎担心,也帮不了灵儿。再说了,这也不是你第一次经历了,茹雪那个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人家都是经历过一次就能放下心来了,怎么你倒好,一次比一次还担心。本来没什么事情的,被你这么一搅合,连我都开始担心起来了。”

“娘……我……”张凡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说,“孩儿知道了,孩儿也是担心……”

“好了好了。”赵氏似乎对于张凡有些不耐烦起来了,眉头微微皱起,说到,“你给我坐下来,不许出声,安静的等着。”

“是。”面对母亲的话,张凡自然是不干反驳的,值得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一旁的人,看到张凡这副模样,尤其是他那坐立不安,坐在椅子上,身子却不断的扭动。想要站起来,却又不敢的模样。即便是在如今这种紧张的情况下,脸上还有有了笑意。

张凡的心里面一直在担心,总是希望能够快点结束这种折磨。而如今都已经两、三个时辰过去了,里面除了骆灵儿那因为疼痛的声音传出来之外,却是没有别的动静。这让张凡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沉重了起来。

上一次,茹雪生孩子的时候,又是双胞胎,足足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那一次,张凡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会有什么意外呢。不过后来才算是知道,生孩子这种事情,快就不一定是好事。很多时候,孩子生的太快了,不仅母亲危险,孩子也是相当危险的。

按照这些接生婆的经验来说,最正常的应该是三到五个时辰。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张凡现在心里面非常着急,而且耳边还能够听得见房中骆灵儿的惨痛声音。虽然心中着急无比,但是还能做得下去的原因了。

虽然说,母亲的话他不敢不听。但是倘若事情当真是危急的很了的话,张凡是顾不了那么多的。

张凡自己没有感觉,实际上这比之上了战场还要难熬。虽然战场上,刀剑无眼,又或者有着敌人追杀,甚至于生死一线之间的情况,张凡都遇到过。但是那说到底,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或许自己努力一把,或者求生的欲望再强烈一些的话,也会出现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但是如今的情况跟那些可不同。这种事情不是说自己努力一把就能够挺过去的。甚至于,这种事情,身为一个男人的张凡,恐怕是想努力也没什么办法的。他所能够做的,只能是在这里等着,然后那个不信鬼神的心理,如今也是在不停地祈祷着,祈祷骆灵儿能够平安无事。

“咦?家中怎么了?”昭雪的声音传了过来。显然,她和映月两人也是回家了,可见这个时候,已经是很晚了。要不是如今正逢盛夏世界,白天比较长的话,恐怕外面已经开始天黑了。

“嘘……”茹雪对着妹妹比划着,要她小声一些,不要打搅到了这才刚刚平静下来张凡,“灵儿正在生孩子呢。”

听到这个消息,昭雪明显是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模样,赶紧凑到了姐姐的身边,似乎是想要问些什么。而映月虽然也是走了过去,但是那脸上带着感兴趣的表情之余,却还似乎是带着一丝哀怨的模样。幸亏这个时候,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要不然又是一片不着边际的畅想了。

“你也真是,整天都往外跑,家中出了事情也不知道。”茹雪一副责怪的模样,对着昭雪说道。也难怪,虽然说如今她们倒也是一样的,但是昭雪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茹雪不可能去斥责一旁的映月的。

不过很显然,昭雪对此是非常不满的,但是她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是满脸委屈的表情。

茹雪看到妹妹这副模样,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没有告诉两人今天在城外的事情,显然就是不想让两人知道了之后,在担心什么。虽然说香梅是受伤了,如今还在郎中那里昏迷着,但是情况也好了很多。茹雪并不想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天色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地暗了下去,家中那边也已经是备好了晚膳。但是很显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去吃饭的。那边,既然主人都没有吃饭的意思,这些下人们虽然是饿着肚子,却也是不可能去吃东西的。

“对了!”张凡突然之间站了起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凡儿,又怎么了?”赵氏看着张凡,问道。

“娘,孩儿想起来一件事情。”张凡说道,转身向外走去。

“这孩子,媳妇在生孩子呢,又要去干什么别的事情吗?”赵氏用有些埋怨的口气说道,“亏他刚才还那么担心。”

这倒是赵氏误会了,张凡这个时候怎么也不会去想别的事情。即便是城外,如今还有很多的事情要等着他解决,但是那在张凡的心中,是绝对没有如今骆灵儿的这件事情重要的。

张凡之所以如此,的确是想到了什么。实际上这件事情是他本就应该想到的,只不过之前一直在担心着骆灵儿而忘记了。

没有停歇,张凡直接走到了家门外,对着一直在这里的几个手下说道:“你们马上给我跑一趟,去将宫中的王太医给请来。”

这几人听了之后,并没有动作,而是问道:“大人,王太医今天当值吗?”

“当值,但是不是晚上,如今这个时候也该出来了。”张凡一番思索,马上说道,“分两队,一队去宫里,一队去他家中,找到了就跟他说,是二夫人的事情,让他马上带着药箱给我过来。”

“是。”问明白之后,这几人再也没什么疑问,立马转头去办事了。

张凡站在门口没有马上回去,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是暗下来了,好在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要下雨的迹象。这或许对于这一代附近的农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如今,对于城外的那些难民来说,应该不错吧。

张凡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此时还有心思想这些。不过他也没有停留,转身又走进了家门。

家中,依然是有着他如今最为担心的事情。

第六百五十四章 未能轻松

“老爷老爷,二夫人生了.”一个老妈子从屋子里面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脸上是一脸的高兴模样,“是位小姐。”

后面的屋子里传来的婴孩哭泣声音,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太好了。”身后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当然了,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着孩子终于生出来了,还是说是因为生出了个女儿。

当然,这个问题,虽然在场的很多人心里面都有,但是真正去考虑的在现在也没有几个。

如今已经是晚上戌时了,这个看似平淡的事情,一直耗费了将近四个时辰的时间,可也算是声势浩大了。尤其是张家的一家人,从张凡他们回来之后就一直等在这里,几乎就没有挪过地方。如今这么放松了下来,很多人的心里倒也是有些觉得,这么一直在这里等着,跟看戏的一样,实在是有些好笑了。

不过张凡可是没有这些想法,他最关心的可不是这些。冲上前去,根本就不去问孩子的事情,而是问道,“灵儿呢,她怎么样了?”那神色别提有多着急了。

“老爷放心,二夫人没什么事情,只是昏过去了。”那个老妈子说道。

“王太医。”张凡慌忙着向一旁早就等在那里的太医王有才说道,“还要劳烦你去为灵儿看看如何了。”

“大人……”王太医正想要说话。

“等一下。”一旁,赵氏开口制止了,“杨婆婆,快去弄些热水,给灵儿擦拭干净了,换上一身衣服再说。”

“是,老夫人。”杨婆婆很是听话,赶紧按着赵氏的话去做了。

“凡儿。”这边吩咐完了,赵氏又开始数落张凡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更不要说在外面,也是朝廷命官。怎的做事还是如此急躁。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急躁行事,以免做错了,想要再反悔那可就不行了。”

“娘教训的是。”张凡是赶紧道歉,只不过脸上是带着浓重的笑意。要是说平日里,赵氏教训他,哪怕是毫无道理的事情,张凡也绝对是不可能有一点反驳的。今天也是如此,只不过他的心里面实在是高兴。虽然说骆灵儿如今的状况还不知道如何,不过那边也说过了,骆灵儿如今只是昏睡过去了,并没有别的事情。

这个情况就已经是让张凡非常的放心了。

“还好……”那边赵氏自然是不满意张凡如此的做法,只不过今天似乎她也不想要抓着不放,毕竟自己又多了一个孙女,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所以她就算是不满意张凡的做法,但是也没有责怪什么。只不过,一时半会,赵氏也是停不下来唠叨,“如今是夏天,天气热得很,也没什么要担心的了。要是寒冬腊月的话,那可就麻烦了。虽然屋子里有炉子,不会冷,但是这门一开一合的总会是有凉气跑进去,万一冻着个好坏,那可就……”

这边,母亲还在唠叨着,不过张凡却是摆出了一副笑脸,根本就不在意母亲的话。不论她说些什么,他都是笑着承认错误,并且保证下不再犯。张凡的这种模样,让一旁的人都是露出了笑意,而赵氏则是摇着头叹气,显然是在不满意张凡的这种态度。

总算,赵氏不再唠叨了,张凡也总算是脱开了。

虽然说,经历了这半天的紧张气氛,众人都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如今这么闲下来了,这就开始有了很明显的反应了。那就是饿。

话说,因为今天城外来了大量难民的事情,以赵氏为首的很多人,只不过是一大早起来了之后吃了些东西,然后就直奔城外去了。实际上,张凡下了朝之后去那里之时,正好是中午。而赵氏等人都还没有吃东西,本想要等一会再说。而张凡也就是打算在等一会,跟着家人回家以后一块吃。谁知道之后又发生了那些事情,这让众人哪里还有吃饭的闲心。

再然后,就是突然传来了骆灵儿将要生产的事情。然后一家子人都回了来,在这里紧张地等着,根本就想不起来吃饭这种事情。

于是乎,如今除了那些本来就在家中的人以及外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映月和昭雪两人中午吃了东西,还不错之外,其他人实际上是一整天都没有吃过饭了,都是饥肠辘辘的。

其实可以想想,这在家中的人和映月与昭雪,中午吃过了,到了这个时候也都是有些饿了。更加何况是其他还没有吃过饭的呢。

“娘。”张凡也是感到了腹中饥饿,但是他最关心的还不是自己,“这也饿了一天了,赶紧去吃点东西吧。”

“着急什么,一天没吃,早就饿过头了,也不在乎这点时候。”赵氏瞥了张凡一眼,说道,“我得先看看我的孙女,然后再说。”

“娘……”张凡是想要再劝劝,好让赵氏先去吃饭,不过看到赵氏这样,他也是明白,自己恐怕是怎么说都不行了。最终,他只得是妥协了。不过这边不行,但是茹雪可也是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

只不过,赵氏不去,茹雪这座媳妇的又怎么可能就这么去独自吃饭呢。所以,自然是要等着赵氏一起的。但是茹雪却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她跟张凡说要先去准备准备,便带着丫鬟离开了。只不过,走的时候,茹雪的神情也很是复杂。当然,张凡此刻的关注并不在茹雪的身上,他并没有看到。

只不过,张凡没有看到并不代表着其他人看不到。很多在场的下人,尤其是那些小丫鬟们都看到了。于是,八卦之心再起,虽然没有出声,也不敢出声,但是很多人的心里面都是在想,这下子茹雪可算是得意了,骆灵儿生了个女儿。

虽然不知道将来,映月和昭雪到底会给张凡生下个男儿还是女儿,不过有一点确定,来自于骆灵儿这边的威胁时彻底消失了。

毕竟,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骆灵儿的身子状况是什么样,家中是众人皆知的。虽然说如今,王有才还没有去看过,但是也算是母子平安了。可是所有的人也都知道,骆灵儿的身子,以后绝对是不可能再生了的。或许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凭着张凡平日里是如何对她的来说,也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再冒这个危险的。

在这些小丫鬟看来,如今这个状况可谓是一家欢喜一家愁。茹雪自然是会高兴,她骆灵儿生了个女儿。而骆灵儿自然是要烦恼,甚至于怨恨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是赌上了自己的姓名,却是生了个赔钱货。

当然,这些事情,只是这些小丫鬟心中这么想的而已。而且她们也只敢这么想想罢了,根本就是不敢说出来的,只敢放在心里面,甚至连私下里几个人也不敢拿这件事情聊的。

张凡倒是不关心这些,他在担心别的事情。

来到了太医王有才的身边。

“张大人。”王有才是抱拳问候。

“王太医。”张凡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对王有才说道,“如今我还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等会王太医进去看诊,得到结果之后,万望你能据实相告,无论是好是坏,都还请据实相告,万万不得欺瞒我。”

“这……”听到张凡这么一说,王有才的面上,在这一瞬间有了一丝犹豫的味道。

“王太医。”张凡没有等到他开口说什么,就打断了他,说道,“倒不是张凡翻旧账。不过怎么说,张凡也算是救过王太医的性命,而且是两次,并且那两次可都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张凡并非想要以此来要挟你,只不过是请求你能够据实相告,万万不要欺瞒我,那可就算我们两之间,两清了。”

“……”面对张凡的这么一番话,王有才根本就是无话可说,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确,张凡的这番话当真是不像威胁,却也不是请求,只不过是想用那两次的救命之恩换取他还不知道的一句实话而已。

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的沉重,却也让王有才非常的轻松。他毕竟是个郎中,即便是他医术再高超,做成了太医,他也还是个郎中。既然是个郎中,就算是告诉了不好的消息,却也是没有人会来责怪他的。所以,这么一句实话,就让他抵消了张凡两次的救命之恩,当然是很划算的,他也是非常开心的。

可是,张凡的话,总是让他有着很不好的感觉。

按理来说,他这个郎中,还没有给病人看过诊,不可能知道是好是坏。而且刚才他也听到,骆灵儿并没有事情,只是昏睡了过去。这对于刚刚生过孩子的女子来说,并不罕见。

可是张凡的话,让他无形之中就紧张了起来。

而张凡却是一直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这边,屋子里的老妈子出来了,已经是帮骆灵儿擦拭了一番,可以让王有才进去看诊了。

看了看屋子那边,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一直在等着自己回答的张凡,王有才的额角有了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心中紧张所致。好半天,他才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下官答应大人,无论二夫人是何状况,都对大人据实相告。”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不能再有

张凡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多,毕竟事情还不知道到底如何,就已经是被他弄得如此紧张了.但是这个时候,即便是张凡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张凡的脑子一时之间有些太过紧绷,无法放松的情况下才有了现在这种担心吧。毕竟先是要关注城外的大批难民,还要担心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在城外是否是安全。之后又接到了密报,得知西南那边因为一件很是巧合的事情,如今也是有了巨大的变化。而且这个变化,即便是得知了的人都明白十分的严重,可是他们偏偏就是无法掌握任何一点迹象来证明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这种仿佛是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当真是难受的很。

再之后,又是遇到了城外突然发生的混乱事件。虽然说张凡的母亲赵氏和妻子茹雪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家中还是有人流血了。这就已经是让张凡非常的烦恼了,更不要说之后,他发现这件事情的背后,似乎还有是有什么人在捣鬼。虽然说,张凡也是气愤,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做什么的人而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了惊吓。但是比起来,这件事情在朝廷上面所要发生的状况是更加让他担心的。

可是这件事情还没有搞定,骆灵儿这边又恰巧要开始生孩子了。虽然说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吧,可是骆灵儿的状况才是张凡最为担心的一件事情。

这也是刚才,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所听到的状况也是非常好的情况下,张凡却还是要跟王有才那么一番交代,希望他据实相告的原因了。

本来嘛,王有才作为一个太医,什么样的情况没有见过,比张凡如今更加严重的,地位比之张凡更要高的,然后更加有可能让他身陷死局的情况,他都是经历过。还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他运气不错,全都挺过来了。可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张凡毕竟是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而且是两次。即便是张凡说了,只要他能够据实相告,就两清了。可是王有才心中还是担心的很,毕竟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而且张凡所知道他的事情,不是说两清了就能够忘记的。万一说骆灵儿的情况不好,张凡一怒之下迁怒于他的话,他照样还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现在的王有才,说什么,想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他唯一所希望的事情,就是骆灵儿能够吉人天相,没什么事情。但是他心中对于此事也是七上八下的,毕竟之前他也是亲自为骆灵儿看过诊的,骆灵儿的身子究竟是什么状况,他比谁都清楚。虽然现在,听到的消息是,骆灵儿只是安然无恙,昏睡过去了而已。但是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有些头大如斗的王有才只能是硬着头皮,背起药箱向前走去。后面,张凡和赵氏也是一同前往。

屋子里,婴儿已经被清洗干净,正由一旁的奶娘在喂奶,早就已经是停止了哭泣。赵氏看见孙女,面上的笑容是更甚。为了不打扰王有才给骆灵儿看诊,她让人将孩子抱走,自己也是跟了上去。

而张凡虽然也是很想要看看自己的女儿。但是现在,比之更加重要的是骆灵儿才对。

床榻上,骆灵儿正在昏睡着。面上红晕密布,但是却并不让人觉得好看,仿佛是大病了一场的模样。看见这副模样,张凡很是担心,却是又怕出声了,打扰了王有才的看诊。

王有才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张凡此刻正紧张着骆灵儿,紧紧地盯着她,并没有注意到罢了。

实际上在王有才进门的一刹那,在看他看到骆灵儿的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还没有替骆灵儿号过脉,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但是所为望闻问切,他这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骆灵儿已经是没什么事情了。剩下的只是要看看她身子的状况到底如何了。

似乎是为了怕被他人打扰,张凡让屋子里其他的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他自己和王有才,还有原本就在屋中的骆灵儿。本来,张凡都打算自己出去,以免打扰到王有才的。但是他心里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想要留下。只不过,留了下来的他,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王有才坐在床边,拿出一个小巧的枕垫放好,然后看了看张凡。见他没有动作,这才是比划了两下。

张凡一开始还没有闹清楚是什么意思,看了他的比划,这才是明白过来。赶忙走上前来,动作是轻柔无比的将骆灵儿的手臂拿起,放在枕垫上,生怕是重了一些就会吵醒她一般。

并不需要别的,王有才行医这么多年,又是在那规矩多到数不甚数的宫中,即便是隔着轻薄的衣物,号脉也是准确无比。手指搭上骆灵儿的手腕。

一旁的张凡更是紧张无比。不过此刻他就不再是盯着骆灵儿了,而是眼神死死地看着王有才,一直在观察他面上表情的变化。

要不是说王有才当真是个有道的郎中。倘若是平日里,不要说张凡了,被任何一个人这么看着,他都绝对是不会舒服的。但是一旦他为病人看诊的时候,那也绝对是会完完全全的集中思想,根本就不会在意旁边有什么动静的。毕竟那也是宫中那种特殊的环境之下所培养出来的,要不然因为自己的一分神,而诊断错误的话,那可就是要掉脑袋的。

没过多久,张凡看到王有才的模样,嘴角是微微翘起,分明是有了一丝笑意在脸上。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张凡的心中那是非常的高兴。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住了,不让心中的感情宣泄出来,生怕会耽误了。

没过多久,王有才就抬起了手。

“怎么样了?”张凡看到了,赶紧问道,声音急躁之余,却也是轻的很,“灵儿他怎么样了?”

“大人,借一步说话。”王有才虽然是如此说道,但是面上的笑容也是表露无遗。

此时的张凡急于知道到底如何了,所以他也根本不在意王有才的意思。领着他向外走去,走到骆灵儿的贴身丫鬟所住的房间,正好没人。

关上了房门,张凡又问了一遍:“王太医快些告诉我,灵儿她到底怎么样了?”

“大人还请放心。”王有才微笑着说道,“二夫人这次的确是气血损耗很多,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碍。如今昏睡也是因为体力不支,但是绝非什么坏事。只要尽心调养,不出两个月就能恢复往日的模样了。”

“真的!”张凡听到他这么一说,可是高兴坏了,“这太好了。”

“不过……”王有才却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什么?”这一下,张凡立刻就紧张起来了。

“这一次,二夫人是没什么事情。但是诞下大人的骨肉也的确算是耗费了很大的力气。”王有才说道,“虽然说精心调养之后就不会有问题了,二夫人的身子也能如同往日一般。普通的房事也并无大碍,完全与寻常人无异。但是,有一点下官要向大人说明。”

“是什么?”张凡皱着眉头问道。听到王有才这么说,他实际上已经是放心了不少。不过王有才既然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他也是非常用心地听着。

“二夫人以后绝对不能再生孩子了。”王有才说道,“想必大人还记得下官之前为二夫人看诊时所说的话。那个时候下官说二夫人生下大人的骨肉,可能会有风险。如今看来,二夫人也是化险为夷,平安了。可是经过这一次之后,二夫人绝对不能再生孩子了。要不然,绝对是回天乏术,万万没有救治的办法的。”

“这……”张凡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说来难以接受,也只不过是一点点而已。毕竟,骆灵儿已经算是完成了心愿,替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是,张凡并不确定,骆灵儿对于剩下女儿这件事情到底会不会有怨言。

“大人。”见到张凡如此,王有才强硬了起来,说道,“下官这不是在跟大人商量,而是警告大人,绝对不可。倘若二夫人再有身孕,那就是相当危险了。很有可能还未到临产之时,就有毙命的可能。还望大人明白。”

“……”张凡思索了一番,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王太医,我明白了。”

见到张凡如此,王有才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张凡却是继续开口说道,“既然如王太医所言的话,张凡倒要问问,有没有什么药材能防止那种情形的发生?”

“这点还请大人放心。”王有才说道,“下官怎么说也是太医院的上官,宫中的事情想来大人也有耳闻,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方子都有,更不用说这种平常之极的东西了。只要一剂,什么感觉都没有。”

“如此……”张凡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番,“还要劳烦王太医了。为避免夜长梦多,现下就开方子吧。对了,现在给灵儿她服用没问题吧?”

“大人还请放心,这点下官敢以性命担保。”王有才说道。

第六百五十六章 事情起因

既然说定了主意,那么王有才也不拖沓,当场就开了方子.两份,一份是为了骆灵儿之后调养身子所用的,而另外一份自然就是张凡所要求的了。

其实关于那张方子,想要做到那种效果的话,民间的郎中也能开出来,而且效果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民间所用自然是有些副作用了,却是不适合如今刚刚生下孩子的骆灵儿服用了。还有几种药材,只有宫中才有。不过虽然精贵,但是对于王有才来说,并没有什么,精贵是精贵,但是宫中存货也足的很,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担不上什么责任。只不过,需要他本人才能拿到罢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张凡还是嘱咐一声,特意让人护送王有才去一趟宫中了。虽然此时时辰已经晚了,但是王有才身为太医,晚上虽然不是他当值,想要进宫却也是容易的很,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本来嘛,这件事情等到明天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张凡还是想要早早地了解了。

这边王有才刚刚走,张凡让人好生照顾着骆灵儿,正打算去吃饭。那边,梁超就赶忙赶了过来。

“恭喜大人。”显然,梁超来了之后也是听到了张凡家中的消息,得知张凡又多了一个女儿。虽然说这个时代,还是男孩看重的多。但是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尤其是像张凡这样,有妻有妾的,虽然如今只有一个儿子,但是将来必然会多起来的。所以相比起来,女儿家倒也是显得珍贵了不少。所以,梁超见到张凡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的话。

倒也不算是拍马屁了,而且张凡如今的心情当真是好。又多了个女儿,而且最为担心的骆灵儿也是挺过了最为艰难的时刻。虽然说以后她再也不能生育了,对此张凡会绝对多少有些对不起她。但是总的来说,今天这件算是好事了。

“好了好了,闲话就不要多说了。”张凡微笑着说道,不过马上,眉头又皱了起来,“只是,你现在来找我,必然是有了什么结果了吧。想来我还没吃饭,饿了一天了。如今看来,又得再饿上一段时辰了。”

“呃……”面对张凡这番半带着调侃的话语,梁超当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快说吧,到底怎么样了。”张凡问道。

“那边卑职已经问出来结果了。”梁超说道,“除了那五个人之外,还有另外三个。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没说出来的,不过卑职也算是用了不少手段,想来这八人就是全部带头闹事的人了。”

“抓起来了吗?”张凡问道。

“这是自然。”梁超回答,“如今那八人都被揪出来,绑了起来。只不过卑职只是命人将他们看管了起来,并没有抓回衙门去。”

“怎么了?”张凡问道。

“没什么,只是……”梁超想了想,说道,“那边情况如今算是平定了不少,百姓们如今连晚饭也都吃过了,再加上天气并不冷,就算是没有帐篷也没什么。可是当卑职抓了那几人的时候,那些百姓倒也是群情激愤的很,还有人打了起来。那三人被咱们抓来的时候,还没有动手就已经是头破血流了。被只是怕,要是将他们押走的时候,再让那些百姓们看到,不但他们会被打死,兄弟们也难免有些伤害。而且,倘若因此而再让那边乱起来的话,也不好。”

“嗯。”听到了梁超的这番解释,张凡自然是认同的,“这件事情你做的不错。不过将人留在那边也不是个事。我现在就跟你一同过去,到那边再说。”

“大人,如今事情已经安定下来了,虽然说之后还有事情要做,不过也都不是着急的事情,大人可以吃了饭再过去。”梁超说道。

“你吃过了吗?”张凡没有说别的,转而是问起了梁超。

显然,梁超并不知道张凡问这句话的意思,面上有些困惑,不过他还是回答道:“没有,卑职还没……”

“没吃就好。”张凡没有等到他说完,就开口说道,“倘若你吃过了,我也得吃些再去。既然你没吃,那就不用等我了,去那边喝粥吧。”说着这番话,张凡也不再听梁超想要说什么了,直接教过了一旁的丫鬟,让她去告诉一声自己不再家中吃饭了,让家人先吃。之后便和梁超一同离开了。

很显然,赵氏对于张凡这个时候还要出去,而且什么都没吃很是生气。毕竟他的女儿才刚刚诞生,应该是留在家中才对。对此,赵氏的怨气很大。好在一旁的茹雪等人是赶紧抚慰一番,这才是平息了下来。

不过张凡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或者说即便是他知道,也不会去烦恼的。毕竟还是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

路上,梁超并没有带许多人,就两个人与他一同回来的。所以这去的时候,也就是多加了张凡一人,四个人四匹马,向着城门处行去。

此时已是晚上。虽然城外如今还有着很多人,但是城内,已经是家家户户关门,亮起了灯光了。

见到路上没什么行人,张凡便开口对梁超问道:“可打探出来些什么没有?”声音并不算大,却也清楚地传到了梁超那里。

“回大人。”梁超说道,“卑职的确是打探出了些东西,但是是真是假,却也是不敢确认。只不过那几人虽然硬实,但是这么久了,想必一旦开口也不会是造假的。更何况,卑职也是让人将他们分开审问,结果问出来的东西都一样的,想来是不会有错了。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之前就考虑过会被人抓住,事先就商量好都这么说也说不定。”

“嗯。”张凡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你且说说,打探到的是什么。”

“这就是让卑职觉得困惑的地方了。”梁超皱着眉头说道,“打探出来的人,是个如今并不在朝中的人。”

“哦?”听梁超这么一说,张凡心中也是升起了兴趣,问道,“是谁?”

“此人曾是被高拱推上了吏部左侍郎之位,并且掌管詹事府的。”梁超说道。

还没有等到梁超说出那人的名字,张凡就已经是明白了。这个人他自然是知道的,甚至也见过,并且对他的映像也算是不错的。

“张四维?”张凡说了这么一句。

“大人所言不错,正是张四维。”梁超说道。

这一下,张凡也是困惑起来了。

张四维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此人文采出众,才学也是极佳,与昔日的兵部尚书杨博乃是同乡。而且此人善谈兵事,对于边疆之事也是有过颇多见解,并且成效也是不错。

当年,也是被内阁首辅高拱看中。特别是那一次,俺答想与大明议和之时,朝中的高拱和张居正都赞同,但是其他人却是反对的很多。而张四维此人却是不顾别的,竭力支持高张二人的决定。最后议和通过,边疆从此战事不再,张四维也算是贡献颇大的。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高拱推举他担当了吏部左侍郎一职。

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张四维对于高拱是相当有好感的。但是相当一词并不代表盲目。到得后来,高拱弄得天怒人怨之时,张四维也是断然反对高拱的。

这也是之后,冯宝和张居正得权之后,冯宝并没有打压他的一个原因。相反,不论是冯宝还是张居正都是非常推举他的,甚至是想要委以重任。

但是,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情。那个时候,冯宝依然是获得了巨大的权利,并且身后还有两宫太后在为他撑腰。天不怕地不怕的冯宝刚刚站上权利的巅峰,有些飘飘然了,盲目了起来。

虽然那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但是就在那段时间,冯宝却是做了一件很让人讨厌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如今地位有了,可是名头似乎还不够,毕竟怎么说,也只不过是太监两个字前面对了个大字。即便大太监这三个字所代表的东西非常,可是他仍然觉得不过瘾。他想要个爵位来当当。

没错,听起来很滑稽,但是事情就是如此。冯宝想要封自己个伯爵来显显眼。

这件事情,朝中的人是非常愤怒的。太监封爵,实在是不像话。可是那个时候,冯宝正在极力打压朝中的人,而且手段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很多人是心中盛怒,但是敢怒不敢言。

可是这个张四维不同,他是明确地站出来反对冯宝的。然而冯宝也拿他没办法,即便是张四维以前跟高拱的关系不错,但是他行事也是规矩的很,没有落下什么把柄。

最后,事情不了了之。但是冯宝却是因此而恨上了张四维,也做了很多不让他高兴的事情。

再然后,也就是去年。张四维因为身有旧疾复发,归家养病去了。

倘若是说张四维因此而要怨恨冯宝,并且报复他的话,张凡相信。可是如今这种事情,张凡却不相信这是那个曾经精忠职守,而且行事规矩的张四维的作风。

看来,事情其中还别有隐情。

第六百五十七章 事有隐情

张凡对于目前所掌握的消息,非常的烦恼,也是非常的不确定的.

很显然,梁超等人打探出来的消息是有,指向也非常的明确。而且之前,梁超等人虽然没有将人带回衙门细细审问,而且身上也没带什么刑讯的工具,但是张凡知道,就算是空手,他们也能让人开口的。所以说,得来的消息应该不是假的。

可是,这只是通过分析消息的来源来判断消息的真假罢了。而对真正所得到的消息来进行分析的话,所得到的结果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诚然,张四维此人是跟冯宝又间隙,而且是相当大的间隙。甚至可以说,冯宝那边单方面对于张四维都有了绝不姑息,一定要除掉这个大障碍的打算。而且这件事情在朝中也并不算是什么机密,可以说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这一次张四维回乡修养旧疾,名义上是如此,可是实际上,谁都知道,自从隆庆驾崩,张居正和冯宝得权之后,他们两人,尤其是冯宝,逼得太急了,张四维多多少少也有这个原因而暂时离开朝廷的。

前面还少提了一个人物。当年张凡还是举人之时,被朝廷招入军中,随军出击之时,遇到过当时镇守宁夏卫的王崇古。张凡对于王崇古,无论是人格还是才能都是敬仰有加的。而这个王崇古,恰恰正是张四维的叔父。

如今因为张四维的原因,王崇古也是受到了不少影响。不过好在王崇古一心戎边,虽然兵部侍郎的官衔加身,但是并不过问朝中的斗争之事。再加上王崇古身为大明朝当今有名的几位将领之一,武功卓著,冯宝虽然也是多次因为张四维的事情想要动他,以此来显示自己的权威。不过碍于张居正等内臣的劝阻,以及外面犹如戚继光等将领的上谏,这才是没有动手。

不过,即便是冯宝没有动手针对王崇古什么,但是影响毕竟也有。王崇古如今能够不受影响,依然坐在总督三省军务的位子上,也是因为他自己的本事。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有了,那就不是那么好平息下去的了。或许,因为这件事情,让本来对自身的遭遇还没什么抱怨的张四维,因此而怨恨起冯宝来了也说不定。

因此说,如果张四维想要先发制人,从而给冯宝制造一些麻烦的话,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今的事情,张凡是怎么看都不觉得事情是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算是成功了,将来也的确是会对冯宝造成很大的影响。但是影响之后呢?这种影响说罢了,只是在脸面上会让冯宝在朝廷里觉得有些丢脸而已,并不会对于冯宝如今手中的权力和他的地位造成丝毫的影响。张四维是个明白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倘若他这么做的话,不但起不到对于冯宝报复的最用,只会是更加地激怒了冯宝,将来也会更加地对自己不利。

二来,就是通过张凡对于张四维这个人的认识来看了。他根本就不觉得张四维会这么做,对,连一点点的可能性张凡都没有考虑过。

张四维此人,为人行事光明磊落,就算是要对付什么人,也会是在公堂之上,划下道来,堂堂正正的对决,绝对不是个会在人背后用这些小聪明来做事的人。这一点朝中的任何人都明白。更有一点可以佐证,张四维平生最为敬仰的人之一,正是他的叔父王崇古。因此他的行事当中有很多地方都能够见到王崇古的影子。他将王崇古当成了自己的一种标杆,从这方面来说,他也是绝对不会做有驳于王崇古为人的事情的。

总的说,张四维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在人背后用这种手段做什么的。

当然,张四维为人多多少少有些古板。当时他还在朝之时,张居正打算改革的主意也是传出去了不少。有些古板的张四维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的想法是非常有意思的,可以说是充满了矛盾,但是这种矛盾在他的身上却是以一种丝毫没有违和的感觉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一方面,他觉得张居正的办法不错。在他看来,如果张居正那么干了,并且朝廷也通过了,开始实行了。那么就其效果而言,那是绝对有好处的,不论是对于朝廷还是百姓。官员们的贪渎情况会大幅度的减少,而随之而来的,百姓们的生活也会容易许多。

但是另一方面,他却是不同意张居正的做法。毕竟张居正想要更改朝廷的律法。对于这一点,思维略有古板的张四维是不敢苟同的。

一方面,赞同其效果。另一方面,却反对其方式。这种矛盾的两面性全都体现在张四维一人的身上,这不得不说也算是一种奇观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应该考虑的是,这件事情究竟何张四维有多大的关联。

想着这些东西,张凡等人已经是回到了城外了。

“走,先带我过去,我亲自问问他们。”张凡下了马,直接对梁超吩咐道。

“是,大人。”梁超也不多啰嗦,直接带着张凡向远处的一顶帐篷走去。

帐篷里,八个人都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并排着坐在地上。帐篷不论是里外都有着锦衣卫的看守,这些人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可能。

张凡进去了之后,坐在梁超让人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着这八个人。

老实说,这八个人倒也是有些奇怪。之前张凡并没有仔细看过他们,如今看起来,问题也是不小。一个个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而且头发蓬乱,面上也是多有灰土,看起来就如同外面的百姓一般模样,没什么区别。几个人也是身强力壮,但是这却恰恰就是问题所在。张凡虽然不是太熟悉,但是也明白一些。这种强壮的模样,不像是常年干农活的结果,反倒像是多年有针对的锻炼出来的。

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毕竟这个时代又没有健身房之类的东西,老百姓也不会去这么锻炼。他们这样只有一种可能,这些绝对是当过兵的人。

而且,他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让人耐人寻味。看不出他们是如何被梁超他们审问的,不过这八个人的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好像是坚毅,但是还带有些害怕的模样。

张凡心中暗暗有些好笑,肯定是因为梁超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会如此的。

“你们……”过了好一会,张凡这才是开口,问道,“你们都是哪里人?”

“哼,自然是山东人了。”其中一人有些不屑地看了看张凡,说道。虽然看起来傲慢的很,不过一旁的梁超知道,他们这样子已经是比之前的模样要好多了。

“山东?嗯,不错,说话也是那股子味儿。”张凡笑着说道,丝毫不在意他那种不敬的模样,“那么,你们当真是那张四维派来的?”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下面这八个人还没什么,一旁的梁超面上却是起了变化。很显然,张凡会这么问根本就不是在求证什么,而是心中保有着极大的怀疑才会如此的。

“不错。”还是那人,很是坚定的模样,回答,“张大人对我等恩重如山,且张大人的为人让人敬佩。如今却是被朝中的阉党所害,不能在朝为官。我等要为大人讨个公道。”

“嗯,这个想法也不错。”张凡说道,“不过,这件事情是你们自己打算的,还是张四维让你们做的?”

“我等……这是我等决定的。”那人用一副有些犹豫的模样说道。

“不不……大人,不是!”这时候,一旁的一个人突然大声说道,声音之中还带有一些哭腔,“这些都是张四维让我等所为,我等也是没有办法,还望大人饶命!”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刚才说话的那人,顿时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着他,骂道,“张大人带你不薄,你怎的如此?”

旁边的其他几人也是一副愤怒的模样看着那人,有的甚至还向他吐了口唾沫,在他一旁的人就想要起身去撞他,却是被张凡的手下一把制住了。

“唉……”看到这里,张凡叹了一口气,用有些困扰的口气,说道,“这可就难办了。你们要是如此的话,我也只得将你们杀了,免得日后多有麻烦。”

“要杀便杀,我等无悔。”那人还是一副倔强的模样。

而之前的那人却是跪地求饶,大声说都是张四维让他们干的,他们也没有办法之类的话。

张凡却是一副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的模样,说道:“只不过,杀了你们,也麻烦了。毕竟我跟冯公公也算是交情颇深,就这么着把你们杀了,不知道将来冯公公会不会找我的麻烦,说我不顾是非,就将自己人给误杀了。”

听到张凡这么说,一旁的梁超顿时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而下面的八个人,全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嗯,至少看起来像是莫名其妙。

第六百五十八章 未来之祸

“哼,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其中的一人听到张凡这么一说,面上的表情有了一刹那的变化,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口气也是强硬的很,“要杀就少,不要说那些废话了。”

“这点就不用你们来操心了。杀或者不杀,都由我来决定。”张凡微笑着说道,“不过我可得事先告诉你们一声,要杀你,可不用把你们带回衙门了,那样的话,夜长梦多。做事情呢,就是应该当机立断,不用出这个屋子,等会我就让人将你们的头一个个地砍下来。谁也不知道的话,还能免去我很多的麻烦。”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也是早就明白了过来。他向一旁自己的一个手下示意一番。只听“锵”的一声,那名锦衣卫已经是将腰间的刀拔出了一截。如今是夏日世界,闷热无比,而且又是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帐篷里面。可是这一番场面,让那八个人是后脖子的寒毛树立,所有人的脸面都是变了颜色,颤颤发抖起来。就如同几个人穿着这些单薄的一副,却是跪在大雪纷飞的雪地当中一样。

见到他们如此,张凡的面上再一次露出了微笑,而且是那种非常温柔的,一点点杀气都没有带着的微笑。不过这个微笑如今在这八人的严重,形同恶魔一般,似乎张凡的微笑,是由着无数的杀意所形成的。这种杀意,没有恨意,只是杀而已,但是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对于张凡来说,自己只不过是露出了一个非常平凡的笑容而已。

“我……”其中有人还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你们现在可以放心。”张凡却是没有听那人说话,直接开口,“我现在不杀你们,或许是我很仁慈也说不定。但是等一会我会不会该注意,那可就不知道了。”说完了这一句,张凡站起身来,转身就离开了帐篷。

梁超看到张凡离开了,转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八人,面上也是露出了笑容。不过相比起张凡,梁超的笑容就别提有多诡异了,即便是不带着杀意,却也是让人一看就发抖。

没有在多做纠缠,梁超转身也是跟着张凡一同离开了。

剩下帐篷里面,八个人是面色惨白,相互看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半天都没有说出来话语。

“大人。”跟出了帐篷,梁超对张凡说道,“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我没看出来什么破绽,特别是从他们八个人的身上,那绝对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张凡说道,“如果勉强说破绽的话,可能只有一点。那就是如今张四维回家养病,但是他家是在山西,而这八人是山东人。不过这些东西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书信什么的,从山西无论是到山东还是到这里,都是一天的事情。”

“那大人……”见张凡这么一说,梁超就有些迷惑了。

“你不知道我也不怪你。”张凡笑着说道,“完全就是因为,他们陷害哪个人不好,偏偏要陷害张四维。若是说别人,我倒还是相信。但是张四维,绝对不可能的。”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也没有再问的意思了。虽然原因他还是不清楚,不过显然是跟张四维的为人有什么关系。至于其中到底有些什么,梁超就不准备再去打探什么了。

“那么大人,这些人……”虽然不再打算纠结于张四维的问题,但是梁超还有别的问题要问,“这八个人咱们怎么办?”

“嗯,这也的确是个麻烦。”张凡之前威胁那些人说要杀了他们,只不过是吓吓他们而已,毕竟那个几个人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害得自己的母亲和妻子身陷险境,香梅也因此而受伤。如今知道了他们是冯宝的人,张凡自然是不会痛下杀手的。但是什么都不做,他心里面也不爽,只得是如此恐吓一番,最起码自己的心里面会觉得好受不少。

“要不,咱们就当真如大人所说的那样?”梁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五指并拢,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不行。”张凡立刻就否决了,“绝对不能杀了他们。冯宝此人最是护短不过了,虽然说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为了几个人而害了自己的。但是如今,还没有到那种时候,咱们也不用激怒他。”

“那……”梁超一时之间也是没有了办法。

“嗯,是很麻烦。”张凡也是皱着眉头说道,“等等再说吧。或许等一会,不用咱们想办法,办法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听着张凡的这番话,梁超如有所思,却也无法完全明白。

走着走着,两人走过了,那郑承宪的大帐。说是大帐,实际上也就是行军是所用的帐篷,只不过比一般的要大上许多。如今郑承宪倒是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一直呆在这里,而且他所带来的兵士也是没有携带的意思,一直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即便是如今,时辰已经是有些晚了,很多逃难到此的百姓,劳累了一天一夜。现在填饱了肚子,很多人都已经是睡下了。但是四周还是有不少的兵士在走动着,很是尽责。

而吸引张凡和梁超两人的,并不是别的,而是帐篷之中传来的肉香。两人已经是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之前因为有事在身,虽然是饿着,但是并没有关注于此。如今,闻到了这股肉香,两人这肚子也是开始咕咕作响了。

“这个郑承宪。”梁超有些气不过的说道,“外面都只有粥饭和馒头,他倒是好,大鱼大肉的。本来我还以为他为人不错,没想到如此。”

张凡倒是没有梁超这么大的反应,不过这件事情也是让他觉得有些诧异。不由自主的,张凡向着郑承宪的大帐走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走到帐帘跟前,刚要伸手掀起来,却是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声音。

“父亲,这是孩儿让下人做好的,特地送过来的。”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的声音从郑承宪的大帐中传了出来,“父亲虽然正值壮年,可是这晚上不吃东西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孩儿担心父亲,所以自作主张,还请父亲原谅。”

张凡听到这里,转头看了看梁超。而梁超也是不好意思起来了,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是啊,郑承宪并没有做什么私心事,这些饭菜都是他家人送来的,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你们啊……”郑承宪显然对此很是有些无奈,“如今这里也算是军中,下面的士兵都没吃什么东西,我这个带头的在这里大鱼大肉,不是好事。”

“父亲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一次,传来的不是刚才的男孩声音,而是一个女孩子,而且听上去,年纪幼小的很,“父亲既是主将,自然是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指挥他们才是。”

显然,是读过一些书本,不过倒也没有那种掉书袋的酸臭味道,很实在的话。这一下,张凡倒是有些兴趣了,看来郑承宪倒是养了两个好子女。

“偶路此地,闻到这飘飘香味,张某人倒是忍不住要进来一观了。”笑着说着话,张凡走了进去。

“张大人!”见到张凡进来,郑承宪立刻站起来见礼,“大人何时回来的?”

“刚刚,没有通报郑大人一声,实在是有失礼数。”张凡笑着说道。

“张大人客气了。”郑承宪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这……这是我家孩儿自作主张……”

“唉,郑大人又何须解释。”张凡摆了摆手说道,“能有此子女,当真幸事也。”

“国泰,玉儿,还不见过锦衣卫的张大人。”郑承宪对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说道。

“晚辈,郑国泰。”“玉儿。”“见过张大人。”

“唉,不用如此多礼,快起来吧。”张凡赶紧说道,不由得看上了两个孩子。

郑国泰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模样,长相普通的很,跟他父亲很是相似。

倒是这个小名叫做玉儿的女孩子,看起来年不过六岁,却是看得张凡有些,有些。怎么形容呢?有些惊心动魄了。

这小丫头才不过六岁,可是这模样,却是何等的国色天香。所谓三岁看来,如今这玉儿六岁了,张凡甚至敢确定,长大之后,必然是个倾国倾城,不,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了,祸国殃民还差不多。

郑承宪对于张凡的这个反应并不见怪,虽然说对象是自己的女儿,但是很显然,这种情况他见的也是不少了,早就习惯了。

“以后张大人倒是能够经常见到小女了。”郑承宪突然说道。

“郑大人这是何意?”张凡有些不明白了。

“再过两个月,宫中选秀,小女就要入宫为婢了。”郑承宪说道。

“原来如此。”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了。自己隔三差五地就要进宫一次,以后遇见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

或许,张凡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感觉,或许以后,自己还要向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女孩行礼也说不定的。

只不过,张凡并不清楚,他那个祸国殃民的感觉,倒也是一点都没有错。

第六百五十九章 行动迅速

“国泰,玉儿,既然饭菜已经给我送来了,你们就赶紧回家去吧.”郑承宪对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说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太晚回去不好。我让几个人送你们回去。”

这边,郑承宪刚刚送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回来却是发现张凡仍然在自己的大帐中。一时之间,郑承宪有些不明白,或许是觉得张凡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吧。不过他却不太好主动问,但是这么无聊着也不是个办法,所以……

“张大人吃过了没有,要不要坐下来喝两盅?”实在是想不到话题的郑承宪,说了这么一番客套无比的话语。在他看来,如今时辰已经是很晚了,张凡不可能没吃过晚饭,“对了,听闻张大人又添了一位千金,当真是可喜可贺,且让郑某敬一杯酒,聊表祝贺。”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凡微笑着说道。实际上,他的表情已经算是忍耐非常了,差点就大笑了起来。郑承宪这番邀请可谓正中下怀。虽然说张凡如今还没有娇贵到那些毫无味道的粥饭是无法下咽的地步,不过既然有美食当前,谁人会去找罪受呢。

这边,郑承宪倒是毫不在意,反正对他来说,他倒也是巴不得张凡会留下来一块喝酒,那样也好增进一下感情。毕竟,如今的郑承宪,达到了这个位置的他,开始觉得不能在靠着自己一个人单干了。之前的他,能够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除了靠着他自己之外,也有着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但是他发现,到了现在,想要再进一步的话,就相当困难了。而且在这个时候,简直如同逆水行舟一般,稍有闪失就会被激流推开,轻则重回旧地,重则船毁人亡。他需要搭上一条大船,来为自己保驾护航才行。

而很显然的,在郑承宪的严重,张凡就是这条大船。

郑承宪不是个蠢人,他将朝廷如今的形式看的非常清楚。像是张居正或者是冯宝之流,如今可谓是大权在握,实力最为强劲。而且凭着郑承宪如今的身份地位,如果想要主动搭上他们的话,他们也是不会拒绝的,甚至很有可能给予他很高的待遇。

但是郑承宪并没有这么做,甚至于那种想法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罢了。原因简单的很,张居正将要干的事情满朝尽知。虽然郑承宪也明白,张居正那么做的好处。但是他同样也能够看得到,张居正这么做的话,将来会惹上多少麻烦。或许,如今皇帝年岁还小,而权力全都会掌握在他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的手中。但是那又能有多久呢?十年?二十年?郑承宪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一点,皇帝虽然如今年岁尚幼,但是他总是会长大的,总有亲政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张居正恐怕就没那么好下场了。

而冯宝那边更加是如此。如今的冯宝多么的得意风光,锋芒毕露。但是正是因为他锋芒毕露,总有一天,是会因此而付出代价的。

郑承宪所需要的是长久的打算,甚至于给自己的下一代的打算,好让自己的家族更好地生存下去。所以他不会去追求这种不长久的东西。

而张凡,正好就是符合了他的要求。他所看重的最重要的一点,张凡为人并不算是张扬,当然,也绝对算不上是低调了。但是张凡有个最大的优势,皇帝的信任。这种东西在这个社会当中是最为,你得到了当今最有权势的人的信任,那才是真正的能够平步青云,却同时也能够长久下去。

当然,世事无绝对,或许也不知道哪一天,朱翊钧就不再信任张凡了也说不定。不过从目前看来,郑承宪还没有看到那种情况的发生。也就是说,如今的张凡才是最为值得他所投靠的。

当然,世间之事多有奇妙。或许连郑承宪自己也不知道,将来的有一天,他也能够站在这个庞大的大明朝的顶点也说不定呢。

所以,现在的郑承宪,觉得当务之急,就是自己跟张凡之间多多地套近乎。当然,他是个聪明人,即便是套近乎,他也会表现的很是君子,绝对不会让张凡看出来什么故意的模样,要表现的非常自然才行。

“对了张大人。”郑承宪突然间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这边有个人入了军中,却好像听闻是陛下亲自授意的?”

“嗯,确实是有这么件事情。”张凡那超群的记忆力,不会让他忘记任何事情,郑承宪这么一说,他就已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了,“那孩子比陛下要大上两岁,却是个外族人。建州女真的。前段时间,他一直在辽东跟着李将军,学些东西。去年回来之后,陛下本来想让他入了御林军的,只不过似乎有些不太合规矩。虽然就让他在五军当中挂了个名字,想来实在郑大人的后军当中吗?”

“正是如此,因为他的名字有些怪,所以我才是多看了两眼。”郑承宪说道,“不过这名字是上了名册了,但是这人我是一面都没有见到过。”

“那当然了。”张凡笑着说道,“陛下有意将他留在京城,所以才让他入了军中。但是现在的他,不说年岁还小,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让他在外面多闯荡闯荡,将来也好为陛下所用。陛下可是相当看好他的。如今,他还在辽东那边。”

“原来如此。”郑承宪说道,虽然说,一个女真族人,帮着朝廷对付女真,这种事情有些怪异,不过他可没有去在意,毕竟谁都有说不出来的事情,“话说辽东那边,如今也是麻烦的很啊。”

“是啊。”听郑承宪这么一说,张凡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辽东那边,如今的局势紧张的很。王杲想要做什么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可是偏偏,在没有正式做出来的情况下,无论有任何的证据,也无法指责其什么。

实际上,这半年以来,辽东那边的消息也是不断地传过来。不过张凡对此关注之余,却也是有些无能为力了。再说了,那边还有李成梁在,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不过我看……”张凡喝了一口酒,说道,“最迟明年,恐怕就会有动静了。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说。我这边其实管不来那么多事情,只要那边有什么消息,能够及时打探到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李将军去操心吧。”倒不是说张凡推卸责任,实在是这种事情,他也只能够负责情报方面的事情了。剩下的事情,就算是他想要插手,且不说有没有那个能力,即便是李成梁也是不会同意的。

“唉,不说这些了。”郑承宪突然说道,“眼前还有一大摊子难题,哪有功夫去操心那些。对了张大人,现在外面这该怎么办?”

“恐怕过不了多久,朝廷就要派人过来了吧。”张凡说道。他早就让人将事情报给了宫中,实际上他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多余了,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不可能没有动作的。

只不过这一次,张凡并不想要亲自去朝中,只要朝中没有让他过去,他就像留下来。

虽然说,他如今正是在极力着想要将这件事情,以及背后的故事完全摆平,不要生出什么混乱才好。不过他也明白,这种事情光是凭借着他这么做,恐怕是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冯宝的心思他明白,他想要通过这种手段,即便是给自己一些打击也无所谓。但是他真正想要做的,还是嫁祸给张四维,好让他有理由整治他。

想到这里,张凡心中又有了叹息。看来冯宝对于朝廷当中不服自己的势力的清洗,以及对于自己权力的巩固行动,在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之后,如今是又要开始了。

还有一个张凡不想回去的理由。虽然说他如今正在极力地找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但是张凡是一点点也不想被搅合进去。特别是当他明白事情当中有着冯宝的时候,他的这种想法是更加地强烈了。

的确,冯宝如今跟他是站在一起的。虽然不算太过亲密,但是双方也的确是处于合作状态的。但是张凡不论是通过现状的观察,还是对于未来的遇见来说,他总是觉得,跟冯宝之间还是不要有太多的联系为好。即便是如今,实际上他跟冯宝之间的关系,远远比自己所期望的还要亲密一些。但是张凡如今正在努力着想要让这种情况不再“恶化”下去。

然而如今,仅仅是面对眼前的事情,张凡却是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入手的感觉。而他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实际上那边已经是有所行动了。

“大人,郑大人。”梁超走了进来说道,“兵部尚书谭纶谭大人到了,冯公公也来了。”

“呵,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到了现在才有人来,而且还只是谭大人而已。”张凡不由得说道。

的确,从时间上来说,两人的到来实在是有些太晚了,毕竟已经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才有行动。

而对于张凡来说,他的心里只想着:“好快的动作!”

第六百六十章 朝廷来人

有些事情还真是不能想,越是不想的,来的越快.就如同现在一样,这话刚刚说出去,这人就来了。

这边,张凡还在觉得人来的太快了一点,那边的郑承宪可不是这么考虑的。

“这朝廷这次是怎么了?怎么来的这么慢。”郑承宪皱着眉头说道,“不瞒张大人说,我从今天中午过来了之后也就是一直在等着,可是等到现在也没有人来。如今这天都已经黑下去了,这才有人来了。实在是有点让人想不明白。而且……”

而且什么?郑承宪没有说下去。不过即便是郑承宪不说,张凡心里面也是明白的很。这两个人,谭纶和冯宝来了,的确是有些怪异。

要说冯宝来了,却也没什么。不管这件事情是像表面上那样,是针对于冯宝而做出来的什么举动。毕竟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冯宝所做出来的决策,才会闹出来这么一件事情。亦或是如同张凡所猜测的那样,这其实是冯宝的苦肉计,而且并不是要苦自己太狠的计策,就能够扳倒张四维这么一个大麻烦,实在是划算的很。如今冯宝过来了,自然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而那边,谭纶来了,却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五军都督府有着统兵之权,却是没有调兵的权利。调兵之权在兵部。郑承宪如今这么做,可以说是完全违背了朝廷所订立下来的规矩,按理来说,要对他抄家灭族也是丝毫不为过的。不过张凡之前上奏朝廷禀明这里的事情之时,已经是说过了,事情里面有他的原因。这么一来,郑承宪也就没什么麻烦了,职责全都是被揽到了张凡的身上。

对于张凡,朝廷自然是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即便张凡这么做也的确是有着很大的越权行为,但是相比起郑承宪来说,却也不是完全不能原谅的。

而且,还有一点,朝廷当中并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他们看来,郑承宪应该是没有那个胆子,单干私自率兵前来。虽然他来此镇压了混乱,实在是大功一件。但是相比起来,他所犯下的过错也是更加无法让人原谅的。如今有着张凡顶在他的前面,他自然是没什么事情了。

不过没事归没事,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朝廷就不会追究了。因此,谭纶这个兵部尚书过来了,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毕竟事情事关重大,就算是张凡如今在朝中是炙手可热的三把手,但是这种事情也是绝对不可能仅仅靠着张凡的一家之言就不再追究了的。

如此看来,谭纶来此,可以说是一点错误和怪异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对于张凡来说,怪异的地方并不在这里。实际上,这两人来了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除了这两人以外,其他的人居然没有人来了。这才是怪异的地方。

如今,闹事的群体不论是不是有人挑拨也好,但是主要的还是百姓。而事关百姓之事,即便是没什么好做的,但是户部也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

可是现在,来的除了兵部的,就是冯宝这个大太监了。这怎么能不让张凡感到怪异呢?

当然,对此张凡也是有很多猜测的。或许早就已经“知情”了的冯宝做了些什么吧。毕竟如果这件事情是他所一手策划的话,也是很有可能的。他想要对付张四维,那么他就会尽力的将问题全都指向张四维才是。如果是那样的话,牵连到户部,或者说是这大批的百姓的话,麻烦就一定会有。

冯宝的为人,张凡是在清除不过了。他明白,那样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而冯宝对付起来张四维,也绝对是会因此而受到很大的影响的。

虽然不知道冯宝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从而撇开了户部和其他相关的衙门,但是张凡从中也是明白了,冯宝做这件事情的决心了。

唯独没有撇开兵部。道理也简单的很。毕竟兵部所关心的并非是这场混乱事件,也不是百姓什么的。兵部真正所关心的,实际上就是郑承宪私自率兵前来的这件事情了。虽然张凡的解释早就送去朝廷了,但是朝廷同样也是不可能仅仅靠着张凡一面之词就将郑承宪的责任完全撇下。即便是很多人都明白,如今有了张凡的作保,郑承宪必然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但是调查还是有必要的。

所以,谭纶就来了。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兵部的这个动作,跟冯宝所要做的并没有什么关联,并不会影响到冯宝。而且,恐怕冯宝就算是想要甩开兵部,也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吧。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这在旁人看来怪异无比,却又透露着一些协调;而在知道内情的人看来,却又是无比的和谐的二人组和,就这么粉墨登场了。

“张大人,你看……”郑承宪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向了张凡。

“既然谭大人和冯公公来了,我们自然是要出去迎接才是。”相比于郑承宪的毫无头绪,张凡却是做出了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实际上,他这么做也就是为了给郑承宪打打气而已。而具体的,张凡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马上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谭大人,冯公公。”张凡走出去了之后,对着老远向这边走来的人就已经是拱手行礼,嘴中说道,“如此时辰,却是要劳烦二位的大驾,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谭大人,冯公公。”一方的郑承宪虽然是有着张凡给自己撑腰,但是却也没有那么的放得开。毕竟,谭纶算是他的上司了,而冯宝他也惹不起。他不可能像张凡那样,只能是中规中矩的。只不过,他的面上却表现的格外的平静,并没有显出什么害怕和担心的模样。

“张大人,郑大人。”首先开口的是冯宝,“比起二位来,咱们这可算是多多懈怠了。事情中午发生的,却是到了如今才过来,还望两位见谅。”冯宝的这番话看似是对着,两个人说的,不过实际上,只是对着张凡一个人罢了。郑承宪那边,冯宝恐怕只是今天才第一次听闻他的吧。对于这个从一品的都督同知,冯宝并没有放在心里。而且,他心中还有着一件大事要办。并且,这件大事,冯宝并不是太希望张凡知道。所以他现在的注意力基本上都是放在张凡身上的,他在仔细地观察着张凡,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张凡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一般。

不过冯宝只有失望了。张凡的面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那种怪异的表情。即便是在冯宝如此盯着张凡的情况下,他也只是表现出来一种困惑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奇怪冯宝为何会如此看着自己一般。

当然这种失望,对于冯宝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毕竟如果张凡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也就不可能阻止冯宝了。虽然说冯宝之前也考虑过,如果被张凡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样。不过他考虑了很多种情况,却是始终没有办法确定,张凡究竟会怎么做。是跟着自己的决定来办事,还是说不想要朝廷在混乱,从而会阻止自己。

虽然冯宝如今跟张凡站在同意阵营当中,但是冯宝对于张凡的了解并没有那么的深厚,他还不能够完全琢磨清楚张凡的行动。

所以,思前想后,冯宝下了决定,最好是张凡完全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最好了。

这是冯宝之前,也就是昨天晚上,在知道了有难民向着京城而来的时候就想出来的主意。

不过似乎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还是将张凡给卷了进去。而且,事情比他所想的还要严重。要是张凡只不过是目睹了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张凡未必会搅合进去,趟这趟浑水的。可是偏偏的,闹事的过程中,张凡的家人也是被卷了进去。冯宝是算天算地,最终却是没有算到人。

但是事情已然是发生了,冯宝也不会停止下去的。他如今最希望的就是张凡不要看出来什么。而且他也是做好了,就算是张凡看出来了什么,不论他是同不同意,也要将事情继续进行下去才行。

所以如今,冯宝才会如此紧张,紧紧地盯着张凡。虽然说,他已经是有了想法,不过如果张凡能够不知道的话,那样最好了。

而现在,冯宝却是没有看出来张凡有什么知道了的迹象。最起码,现在的冯宝,感觉还不错。

“事情是怎么回事?”一旁的谭纶开口了,“他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乾坤,或者说即便是他知道了,而已不是怎么关心的。他真正想要的是搞清楚郑承宪的问题,其他的他根本连管都不想管。

“回大人,事情稍稍是有些复杂。”虽然从官衔上来说,郑承宪比之谭纶这个二品的兵部尚书还要高上一级,但是职权相比,却是要低了很多,所以他说话之余,也是恭敬的很,“咱们还是进账去说吧。”

第六百六十一章 争夺功劳

这边,郑承宪将到来的谭纶和冯宝二人迎入了大帐之中.张凡走在后面,也不知是在想心事还是怎么的,速度慢了不少。那边,郑承宪正在忙着应付谭纶,而冯宝也是心中有着别的事情,之前他见到张凡一副并不知道什么的模样,也就放下心来了,如今并没有太过注意张凡。

“大人。”梁超走到了走在最后的张凡身边,带到前面的三人都已经进了大帐,这才轻声对张凡说道,“如今那冯宝已经是来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梁超会有此一问自然是很正常的。可是,张凡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了。或者说,实际上张凡现在也还没有想出来什么办法。

看到张凡面上的神情,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梁超也是知道,张凡这一时半会的是没有想出来什么法子。随即,梁超脑中灵光一现,开口说道:“要不,大人,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卑职就去杀了那八个人?”

“不可。”张凡听梁超这么一说,赶忙开口阻止道,“咱们如今虽然是知道了冯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这些也都是咱们猜出来的。虽然说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可是里面到底有什么乾坤,冯宝究竟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咱们都是一概不知。这八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恐怕杀了他们会引起什么别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大人……”显然,梁超并不是太明白张凡的意思,“这八个人只不过是冯宝的狗腿子罢了,就算是杀了他们,又能有什么事情呢?”

“唉……”张凡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就是因为我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才不敢那么做。倘若是知道的话,哪怕是再大的事情,都是有回旋的余地的。可是如今,两眼一抹黑,而且我不知道,冯宝对于这件事情究竟如何执着。万一他当真又是像之前那样,非要搞出个结果的话,那又免不了是一番大麻烦,或许还会生出什么祸事来也说不定。”

听张凡说到这里,梁超也不再开口乱出主意了。张凡所说的一点也没错,怕麻烦,但是倘若麻烦在眼前的话,再大的麻烦也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可是现在,会出现什么样的麻烦都不知道,这才是最烦人的。

“可是……”梁超担心地说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等到冯宝要见到那几人,那几人必然是会死咬着张四维不放。如此一来,冯宝不就得逞了吗?”

张凡皱起了眉头。梁超所说的也是个麻烦,而且是一个摆在眼前的麻烦。不过这个麻烦,张凡是一点都不希望看到它发生。

其实,倒也不是张凡心软什么的,不肯杀掉那八个人。只不过,在他看来,虽然说冯宝策划了这件事情,而且时间也不长。可是对于冯宝相当熟知的张凡明白,即便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冯宝也一定是会准备万全的。

或许,冯宝很有可能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而事先就做好了准备。比方说,他事先就埋下了伪造的物证之类的东西,比方说张四维的书信什么的。倘若这八人死了,冯宝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定然是要查了出来个结果才行。等到那个时候,那些伪造的书信被查出来,而这八个人又死了的话,那就是铁证如山了,想要扳倒冯宝也是不可能的了。

当然,冯宝或许不仅仅只是会用这么一招。但是在张凡看来,这些只会更加危险。所以他要留着这八个人的姓名,将来或许会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冯宝的人就在这里,距离关押那八个人的地方不过十几丈的距离罢了。情况,如今可谓是相当之危急了。

“大人,咱们该怎么办?”虽然没有张凡所想的那么多,但是既然张凡做出了不杀的决定,那么梁超这个做下属的自然是要遵从。但是他一时之间也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对了。”张凡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着梁超问道,“冯宝和谭纶两人,带了多少人来?”

“谭大人那边的话,只有四名护卫,其余兵部的官吏是一个也没有。”梁超自然是侦查过这件事情,张凡一问起,他就马上开口回答了,“冯宝那边的话,只有两个小太监,还有两名宫中的护卫陪着,不是咱们的人。”

谭纶那边只有这么点人来,这个情况有些怪异,但是却也在张凡的意料之中。按理来说,如今除了那么大的事情,郑承宪私自率领五千兵马,未得兵部批准就擅自行动,这是大罪,甚至都可能被扣上谋反的大帽子。不过如今,有张凡为他作保,想来朝廷里也明白,这件事情就算是大肆追究,也没什么效果。还不如就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也免去了不少的麻烦。所以谭纶到此,却没有兵部或者吏部的官员陪着,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而冯宝那边,这就让张凡觉得很是怪异了。毕竟这件事情,如今张凡已经是可以十成确定,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冯宝本人。这点,张凡实际上也是有些佩服冯宝的,毕竟时间如此的短暂,他就想出来这么个几乎是天衣无缝的法子。当然,除了陷害张四维的那一段有些牵强附会的意思,但是事情一旦起来,这些东西就都不重要了。

不过,既然冯宝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想了个这么复杂的法子,自然应该是相当关心这件事情才对。现在,冯宝他本人就在这里,也恰恰是说明了这一点。可是,冯宝只带了这么几个人过来,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两个小太监能够帮他抢人?不可能。两名宫中的护卫,他们虽然很有可能也是冯宝的心腹,但是宫中的侍卫有着规矩,即便是在宫外也是一样。他们只是负责冯宝的安全而已,其余的事情,他们不会去多管闲事的。就算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凭着两个太监,两个护卫,又能够有多大的力量呢?

对此,张凡困惑不已。亦或者说,冯宝的信心实在是非常大,他觉得即便是自己一个人前来也能够将事情搞定?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笑了起来。倘若冯宝是有着那种想法的话,他觉得冯宝也太过小瞧自己了。

因为这个时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边是有着郑承宪和张凡两人共同管理的事情,想来宫中也是人尽皆知了。而郑承宪不管怎么说,虽然有着张凡作保,但是麻烦总是会有的。而且就算他闲得发慌,也绝对是不会来过问冯宝和张凡之间的事情的,并且,他也惹不起这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人。

而谭纶也是一样,他只是负责过来调查郑承宪私自调兵一事。至于这场混乱的起因,并不归他并不管理。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是由张凡的锦衣卫或者冯宝的东厂来调查的,就算是谭纶想要插手,他也没有那个权力。再说了,谭纶虽然为官为人都很是不错,但是他也并不是一个喜欢搅进什么斗争当中的人。

那么,也就是说,冯宝来到这里行事的当中,唯一能够遇到的麻烦,只能是来自张凡的了。

而张凡发笑的原因,就是他觉得冯宝实在是自信心过大了。难道说,他就这么认定,如今的张凡已经是完完全全地屈居在冯宝之下了,对他所说的话完全都是言听计从吗?

当然,这一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甚至于,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冯宝只身一人前来,就已经是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不过,张凡自己明白,或者说他觉得冯宝并不了解自己。

从私心上来说,张凡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那么他是会阻止冯宝的。

而从公事上来说,调查这件事情,将来查清楚了之后,多多少少都是一件功劳。虽然说如今的张凡和冯宝,锦衣卫和东厂是处在合作的状态的。不过倘若是面对功劳的话,两方面即便是在合作,也是绝对会相互争抢的。

也就是说,从这方面来说,张凡并不觉得,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和冯宝闹翻。毕竟,从如今的情形,以及张凡对于冯宝的观察来说,冯宝似乎还不知道张凡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这么一来的话,既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两边争夺功劳起来,也就不存在任何的私人相对的事情。那么冯宝即便是再不愿意,却也不可能因为一件对方并不知道的事情而和张凡之间产生什么矛盾。

甚至于,在张凡看来。就算是冯宝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其中的奥妙,但是却也不会做什么。毕竟,这种事情冯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那么张凡只要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硬是把事情揽过来,那么冯宝或许会痛恨张凡,但是表面上却是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想到了这里,张凡说道,“梁超,我教给你一件事情。”

第六百六十二章 为人作保

“大人尽管吩咐.”梁超听说张凡有事情要自己去办,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冯宝带来的那四个人如今在何处?”张凡没有马上吩咐什么,而是问了起来。

“距离这边不远。”梁超说道,“这边不管怎么说,如今也算是军营了,外人自然是不得擅自进入的。冯宝和谭大人所带来的那八人,就在外面等着,被兵士们拦在城门口的地方,大概距此有三十余丈。”

“这样就好。”张凡说着,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刚才没有什么人在出城门吗?”

“没有。”梁超回答道,“这点卑职可以担保,刚才只有他们十人出了城门。如今城外有这么多的难民,之前还闹过了一场,城门现在关的很严实。而且现在的时辰也很晚了,根本就没有人出入。”

“如此甚好。”张凡听到了之后,面上也是稍稍露出了一丝笑意,“你现在,就去将那八人给我带进城去,关到咱们的衙门里面去。不用再去审问拷打他们了,就这么给我关着。”

“是,卑职明白。”梁超自然是赶忙应道,不过他马上就露出了困扰的表情,说道,“只是大人,虽然说,那边只有冯宝所带来的四个人,这边咱们要做什么他们看不到。可是,那些人如今就站在城门口,可算是进城的必经之地。卑职该如何将人带进城去呢?”

“你……”张凡听梁超这么一说,翻了翻白眼看了看他,仿佛是在看白痴一般,“你真是榆木脑袋。这是京城,城门又不只是这一座。这边不行,换一边不就行了嘛!”

“大人英明,卑职怎么一时之间就没想到!”梁超听了之后,赶忙说道。

“少拍马屁,快点去干活。”张凡骂了他一句,在梁超转身将要走开之前,还叮嘱了一句,“记住了,行事隐秘一些,千万不要让人看到,特别是冯宝带来的人。还有,速度要快一些。我估计过一会冯宝就要吵着见那个几个人了。”

“大人放心,卑职定然办到。”梁超说道,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这边,梁超刚刚离开,张凡吸了一口气,走向大帐。在跟前,却是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咦?张大人刚才还在,现在到哪里去了?”是郑承宪的声音。老实说,那声音里面倒是有些慌张,似乎对于张凡如今不在帐中这件事情有些担忧。

还没等张凡回过神来,帐帘已经被人一把拉开了,正是郑承宪。看到张凡就在自己眼前,郑承宪面上刚才还带有的恐慌立刻是变成了欢喜:“张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快些进来吧。”

“抱歉了,刚才我那边有些事情,稍稍耽搁了一会,还望郑大人见谅。”张凡说道。他倒也是没有对郑承宪有什么抱怨的意思,毕竟谁遇到了这种事情,肯为自己作保的人突然之间消失了,都会大吃一惊的。

“唉,哪里的话,张大人是忙人,耽搁一会很是正常了。”郑承宪说道。

走进大帐中。这个大帐说的是,不过临时而用而已,里面是简陋的很,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四周连装饰的东西都没有。之前桌子上面还有张凡和郑承宪二人吃剩下的饭菜,如今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想来是郑承宪得知谭纶和冯宝到来,觉得一桌子的残羹剩饭放在上面实在是有失军中规矩,刚才叫人收拾干净了。

而大帐当中,如今的气氛倒也是有些好笑。只有两把椅子,按理来说,自然应该是给来此的谭纶和冯宝二人坐。不过他们两个来此,不管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要干什么,都不是来审问犯人或者质问张凡和郑承宪的。所以两人坐着,张凡和郑承宪站着,却是有些不合适了。

于是,如今只有冯宝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面,翘着二郎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手中还很是风雅地拿了一把扇子,是不是地蒲扇两下。不过虽然他是个太监,但是冯宝这么做却没有人说什么。毕竟冯宝的文采那可谓是相当出众的,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就连那把扇子上所提的一首诗,也是明代书法大家文征明的亲笔。要说冯宝的这身行头,当真是文采风流了。当然,如果能够换套正常点的一副,不穿那一看就知道是监官的服饰,就更好了。

不过这似乎也成了冯宝的一种象征,平日里,只要不是服侍朱翊钧和两宫太后之时,他都是如此模样。自然而然的,人们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如今的冯宝,坐在椅子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似乎如今大帐之中的所发生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一般。嗯,确实是毫无关系,他也并不想搅合这件事情。

那边,谭纶身为兵部尚书,虽然说职权比起郑承宪来说,要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可是毕竟,单单只是论官职的话,兵部尚书乃是正二品,而郑承宪的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乃是从一品,比之谭纶还要大上了一级。而且,前面说过了,如今并非什么质问的场面。所以,现场只剩下那么一把椅子了,谭纶自然也不好意思坐下,站着跟郑承宪说话。

现在,张凡进来了。虽然说如今并非审问,也不是质问,可是张凡也是谭纶需要询问的对象。所以他自然也是不能坐下的。

于是,现场四个人,两把椅子。冯宝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坐在那里,扇着扇子还兼摇头晃脑的。这边三个人都有些无奈,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过滤掉了这种情况,开始说起眼前的事情了。

“这次……”开口的是谭纶。实际上,刚才他就已经跟郑承宪说过了一番话,只不过刚才张凡不在。如今张凡是进来了,但是这边,谭纶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了。难不成让他把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张凡倒是没什么,可是听过了的郑承宪肯定会觉得相当别扭,谭纶自己更是如此。

张凡似乎也明白他的尴尬,见了如此状况,主动开口说道,“谭大人无需多言,来此的前后实情,即便不说,张凡心中也已经是明白了。想来大人是想要问问,郑大人率领兵马前来此处帮忙平乱的事情吧。”

见张凡如此“识相”,谭纶心中也是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不说省去了他很多的麻烦,最主要的是,不用再如同刚才那般的尴尬着说不出来话了:“张大人既然明白了,那我也就不再复述了。事情的确是如此。虽然说,郑大人率领兵马前来帮助平乱,为让百姓有所伤亡,这的确可以算是大功一件。但是郑大人身在武军都督府当中,只有统兵之权,却无调兵之权。就算是事急从权,却也必须要经过兵部的批准才可率兵出行。郑大人这么做,虽然是好意,也是功劳。但是的的确确是犯了朝廷的律法。

“不过之前张大人向朝中递了奏折,说张大人愿意为郑大人作保,调兵的事情,是郑大人得了张大人的令,才会来此的。不知张大人,可有此事。”

“谭大人又何须多次一问呢?”张凡微笑着说道,“张凡上奏的折子上面已经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了,想来不会看不明白吧。”

“还请张大人见谅,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即便是如此,我还是要向张大人本人确认一番。”谭纶在公事上面倒也是认真的很,丝毫不放松。

“不错,张某的确那么做了。”张凡见了,也不多啰嗦,很是干脆地承认了。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谭纶听到张凡说了,也是放下了心。

张凡身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且不管锦衣卫如今都是在干什么活,但是说到底,锦衣卫也是一卫,而张凡也是个有权统领这一卫五千人的将领。虽然说如今,他统领的并不是锦衣卫,而是后军都督府的兵士。可是锦衣卫在这方面有优势,如果张凡需要的话,他可以向地方上的军营借兵,这一条是本就存在的规矩。

或许有人会说,后军都督府可不是地方,而是京城的。但是条例当中虽然没说允许锦衣卫向武军都督府借兵,却也是没有说过不允许。

本来,像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若是落在了有心人的手中,自然是要大做一番文章的。可是如今,关系到张凡,就不同了。毕竟此刻的张凡,怎么说都是朝廷的三把手,深得朱翊钧的信任。虽然没有冯宝和张居正那么的炙手可热,但是其权势却也是大的很,没有人会想要去找不自在,硬是非要找他的麻烦的。

甚至就连谭纶本人来说。虽然说他也是有些反感郑承宪这种不听号令的人,可是他很欣赏他的做法。如今张凡肯接下这件事情,谭纶的心里面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虽然张凡接下来了,事情还有些需要准备的,并不是那么快能结束的。

“对于,张大人。”这个时候,坐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冯宝开口了,“咱家跟过来,实际上是太后很是不放心,让咱家来弄清楚这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张凡一听就知道,冯宝的打算开始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进入角色

冯宝既然已经将话给问出来了,即便是他所要针锋相对的人并不是张凡,张凡也是不得不接招了.

“公公。”虽然说张凡已经是做出了一些应对的手段,不过到底是应该怎么跟冯宝说这件事情,他还是没有想好,可是现在,他也是不得不回答冯宝的问题,“事情的起因,是因为这批人当中有几个人带头闹事。他们说朝廷派粮拖拖拉拉,速度太慢了,很多人都没有办法马上拿到粮食。就以这件事情,这八个人带头闹事,最终将事情搞成了如今这副德行。”

说完了这番话的张凡,眼睛是紧紧地盯着冯宝不放,似乎是想要从他的面上看出来一些什么。毕竟,张凡刚才的话中,有几处地方是绝对能够激怒冯宝的。最重要的一点,朝廷派粮的方式,那就是冯宝所定下来的规矩。速度如此慢的派粮,最终引起了这场混乱的事件,这要是追究起来的话,必然是冯宝的责任。

之前,事情刚刚发生,张凡也是刚刚到达现场的时候,他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件事情是背后有人操纵,所为的就是要针对冯宝的。这种想法一直是存在于张凡的脑子里,一直到梁超从那几个人的口中问出了一些消息,这才是让张凡改变了想法。

所以,张凡从来都不会轻视冯宝。而这件事情的发生,也是让他更加地警惕起来了。冯宝既然能够想得出来这种办法,用这种伤及自身的方法,来对付自己的敌人,虽然说他自己所会受到的伤害是小只有小,但是事情的本质摆在面前。这种事情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得出来的。

而且,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将来不管冯宝对于张四维的打击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有人将怀疑的眼光看向冯宝的。到时候都会觉得,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张四维想要报复冯宝而做出来的。当然,等到那个时候,关于讨论张四维的为人是不是会做出来这种事情都已经是不必要的了。

总而言之,可以说,冯宝的这个计划可谓是高明的很。当然,朝廷中聪明的人多得是,到时候能够看得出来冯宝用心的,不可能只有一个张凡。但是等到那个时候,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谁也不能说什么。

“竟然有这种事情!”果然,冯宝如同张凡所料想的一样,面上充满了怒容,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话语是从他紧咬着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在场的其他两个人却是对此有不同的反应。郑承宪完全就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毕竟他并没有上早朝,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可能知道朝廷如此派粮的提议是冯宝所提出来的。不过郑承宪很聪明,不知道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多说,毕竟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虽然说,有的时候即便是不说话也会惹来麻烦,不过如今,他是选择了闭口不谈。

而一旁的谭纶,却是将头转向了一边,或许,他是在发笑也说不定。他今天早上在早朝上,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了冯宝对于朝廷派粮的提议,所以这其中的事情他自然是明白的。或许,他如今就是在发笑,笑冯宝提出来这么一个办法,本来是想要做出些功劳来,却是没有想到因为他的这个办法,才会出现了这么一场混乱。

当然,谭纶不知道张凡所知道的事情,他还以为冯宝这么作茧自缚,却是没有想到,这也早就已经是在冯宝的算计当中了。

“没错。”张凡见冯宝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自然是不会露出破绽的,反而还是配合着他,面上也是露出怒容,说道,“这些刁民当真是不识好歹。朝廷和皇上怜悯他们受了水灾,有不远劳累来到京城求救,派了粮食给他们,他们却还是不满,无故闹气事端来,当真是可恶。不过公公,此时也不能全数责怪这些百姓,毕竟他们愚昧的很,而且又是被人煽动才会闹事的。如今正主既然已经抓到了,应当尽快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这八个人自作主张,还是他们身后有什么人指使的。”

张凡的这番话,说的内容比较严重。毕竟煽动百姓闹事,形同谋反。百姓自然是无故的,可是带头的人必然是会严惩不贷。

不过面对张凡的话,知情的冯宝不算,一旁的谭纶和郑承宪二人倒是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大明朝是个多灾多难的皇朝,自从开国以来,每年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灾情,水旱两灾更是年年前来点卯。而几乎每次受灾了,都会出现这样那样混乱的场面,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毕竟之前就已经不知道听过了多少这样的事情。

“张大人说的对。”冯宝面色略有缓和,开口说道,“这种事情怪不得百姓,毕竟他们不会如此。事情还是要找源头,那几个带头的人,必须得好好审问,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对了。”这个时候,一旁的谭纶开口说道,“我听说张大人已经是将带头闹事的那八人都给找到并且抓了起来了,可问出来些什么东西?”

“谭大人,的确是如此,带头闹事的那八人已经是被我的手下抓起来了。”张凡对着谭纶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审问可就有些麻烦了。这八人倒也当真是硬气的很。倒不是张凡自夸,不过锦衣卫对于审问犯人还是有些手段的,即便是没有什么家伙在手上,也差不了多少。可是这八个人却愣是一个字都不说。”

“如此……”听到张凡这么一说,谭纶也是有些惊讶了。锦衣卫的手段,他以前也是亲眼见过一次的,那绝对叫做一个惨,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硬挺着不说的。而张凡这么一说……

“这还用想吗?”一旁的冯宝开口了,“寻常的百姓,就算是带头闹事,却哪里会有如此硬气。这后面必然有什么事情才对。”

“公公所言甚是,与张凡所想一般。”张凡说道。不过张凡心中对于冯宝的态度又有些想笑了。刚才他所说的那番话,虽然是对着谭纶说的,但是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是没有离开冯宝的面容。张凡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就在他说审了半天却是没有审出来什么的时候,冯宝的眼角有了细微的跳动。虽然那只不过是一下,而且马上就恢复了原装,不过张凡还是看的非常清楚。

想来,如果张凡直接说审出来结果了,并且告诉他幕后之人就是张四维的话,冯宝会更加高兴才对。那样一来的话,他也就不用再做别的事情,直接就可以对张四维开炮了。想必,如今的冯宝早就是已经把各项的准备工作都给做好了才是。

“张大人,那八个人如今身在何处?”冯宝突然对张凡问道,“可否带咱家过去看看。咱家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做如此事情,在锦衣卫的手下也能硬挺过去,倒也是不错。”

张凡自然是明白冯宝想要做什么了,不过这种情况也是早就在张凡的考虑当中了。他故意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摇了摇头叹了一口,说道:“公公来晚了。”

“怎么了?”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冯宝做出了一副有些吃惊的模样,“莫非张大人已经……已经将那八个人杀了不成?”

虽然说冯宝满脸都是一副吃惊和可惜,甚至还有些责怪的模样。但是这些,都只不过是他佯装出来的。而且,埋藏在这些表情之下的那股喜色,怎么都无法掩盖过去。

不知道的谭纶和郑承宪两人,还以为是冯宝听到人已经被杀了,那么一来将来他就不要在负责任,所以才高兴的。

不过张凡自然是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毕竟,只要那八个人一死,冯宝只要以继续追查而插手进来,再随便弄出来几项证据什么的,张四维的罪名可就算是落实了。

张凡自然不会随了他的心愿:“那倒不是,毕竟这八个人是张凡如今仅有的线索,倘若就这么杀了的话,将来朝廷或者皇上下旨要追查此事。可是我却一头雾水,那可就是要耽误大事了。

“公公的确是来晚了一步。就在公公和谭大人来之前,要不了半柱香的时间,我已经是让人将他们带回了衙门关起来了。如今他们在我锦衣卫中的衙门关着,万一他们还有同伙在外面,想要救他们的话,也是不可能了。

“公公倘若想要去看看那几个人,也是无妨。只不过,今天时辰太晚了些,恐怕……不如明日……”

“唉,张大人说的哪里话。”冯宝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此事事关重大,咱家这时候过来,就是为了要查明此事,回去也好对太后和皇上有个交代。因为这件事情,太后是担心的很。”

“太后关心天下百姓,微臣敬佩不已。”张凡说道,“既然公公主意已定,那等会我就跟公公一同过去吧。”

第六百六十四章 随机应变

张凡见冯宝如此想要快些弄妥这件事情,他自然是想要多拖延一会的.不过,说实在的,张凡所准备拿来拖延冯宝的话语,到头来都有些不怎么靠谱。实际上这件事情,他想是想,但是想了很久,却都没有想到一个更好的理由来推脱。如今,张凡所说的理由都是苍白无力的,冯宝只需要说出太后关心此事,他就根本没有应对的手段了。甚至于,张凡明白,冯宝根本就不用摆出李太后来说是,只要他自己说坚持要审问那几个人,张凡就没有理由不同意。

但是这件事情,换个角度来说,却也是让张凡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明明用别的理由,那种不会让张凡觉得不好,或者不抗拒的理由,却是一开始就抬出了李太后。可见,冯宝对于这件事情到底是保有着多大的急迫心情,他想要马上就有结果。

如此一来,张凡就更加的烦恼了。他想要阻止冯宝将要做的事情。然而,抱有着如此大迫切的冯宝,而且他又是有备而来。张凡想要靠着自己临时想出来的法子就能够阻止冯宝,的确是难上加难了。

“对了张大人。”正在张凡苦苦思索解决的办法的时候,冯宝开口了,“咱家听说了张大人家中的事情,恭喜张大人了,又得了一个女儿。”

“还有这等事情?”一旁的谭纶并不知道,听冯宝这么一说,自然也是过来向张凡抱拳行礼,“这可当真是要恭喜张大人了。”

“哎,二位客气了。”张凡虽然心中一直在想着应该如何对付冯宝,不过提到这件事情,他也是相当高兴的,“今日说起来也是张凡的好日子。改日等到小女满月之时,还望几位能够赏脸光临寒舍,痛饮一番才是。”张凡不仅仅是跟谭纶和冯宝说,郑承宪那边也自然是邀请了的。

“一定一定,到时候咱们必然会到。”谭纶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而冯宝那边,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点头微笑,已然是答应了下来。

而郑承宪这边却是高兴得很了,毕竟他本来就有意想要靠上张凡这座大山。虽然之前,他也已经是确定了,张凡对于自己的确是有着不俗的好感。不过他也明白,光是有好感还是不够的,还要有更加深入的交流才行。毕竟,他所要的并非和张凡利益勾结的那种合作,而且他也知道,张凡并不是那种人。所以,他想要和张凡慢慢培养一下关系,由浅入深,这样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能够长久。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实际上郑承宪一直是在烦恼着。毕竟,他乃是后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虽然张凡乃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两人从官阶上面来看,是靠的比较近的。可是实际上,锦衣卫与五军都督府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更加说不上是经常会交流什么了。郑承宪正愁着找不到机会亲近张凡,如今得到了张凡的邀请,他自然是高兴得很。就在现在,他就已经开始考虑,到时候应该用什么办法,多和张凡说上几句话了。

张凡虽然是如此说到,虽然是客气话,却也当真算得上是邀请了。不过他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实际上心里面却是在一直担心着一些东西。冯宝如今的第一要事就是要抓紧时间,陷害了张四维才是。而且他并不知道张凡已经是知道了他的意图,或者说,他不想要让张凡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所以,冯宝之前虽然一直是在说着这件事情,但是张凡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冯宝所做的都是在极力地想要让张凡不会怀疑他有什么企图。

可是如今,正应该是冯宝想要尽力让张凡妥协的关键时刻。然而冯宝却是突然说出来这么一件事情,这不由得让张凡心中稍稍警觉起来了。看起来,冯宝突然间提起这件事情像是无关紧要的。不过在张凡看来,他必然是打算接着这件事情,想要做什么才对。

“张大人,到时候咱家必然到场。实际上陛下也是听到了这件事情,还说到时虽然不能亲临,却也是要赏赐些东西给张大人的,所以咱家这才是有此一问。”冯宝说道,“不过,如今却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宫里面,太后还在等着回复呢。所以,咱家来此,首要之事就是要弄清楚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张大人家中有事,如今时辰又实在是有些晚了。咱家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让咱家来查吧,张大人可以回家去了。不过张大人可万万不要误会了,冯宝如此可绝对不是想要争功,只不过是想早日解决此事罢了。”

冯宝的这番话说出来,其他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还觉得冯宝为人不错。毕竟一来,张凡又添了一个女儿,这自然是大事。而且如今时辰的确是晚了,这件事情虽然是大事,可是还没有重要到如此的地步。虽然说李太后如今正等着要结果,不过只要说乱事已经平定,带头闹事的人依然抓捕,想来太后也不会逼得太紧了。

二来,两人从张凡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语当中,虽然不知道别的情况,但是他们都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件事情当中,必然是有着什么更大的阴谋存在的。虽然说两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锦衣卫的办事能力,可是这件事情毕竟是一件麻烦事情。而冯宝如今能够主动将事情接过来,却也是帮张凡省了不少的麻烦。

还有一点,就是谭纶,也觉得冯宝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今天上了早朝的谭纶明白,这件事情的起因在于冯宝。如今冯宝想要接手过来,想来也是想要将事情压下去而已。虽然说冯宝这么做有些不妥,不过朝政上面的事情,谭纶也明白的很。冯宝会这么做,他完全没有异议。甚至于,就算换了他自己,也会如此。

不过张凡不这么想。当冯宝将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他就马上明白过来冯宝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冯宝是想要撇开自己,独自调查这件事情。这么一来的话,事情对于冯宝就非常的有力了。到时候,无论什么,冯宝都可以搬弄是非,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而且,如今张凡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下来,那八个人就是受了冯宝的指示,甚至于那八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冯宝自己的人。到时候,就算是朝廷当中有人抱有什么疑虑,想要提审那八个人的话,问出来的东西也肯定都是众口一致,全都是会指向张四维的。

那么一来,可就麻烦了。而张凡,不想,更加不能够让那种事情发生。所以……

“公公说的哪里话。”张凡开口说道,虽然他是极力想要反对冯宝,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却是充满了笑容,“这件事情刚刚发生之时,最先到的就是张某了。如今,虽然事情还没有什么进展,但是张某又岂能够因为这些事情而如此放弃,将如此棘手的事情,张凡怎么能只图自己轻松,却是交给了公公去烦恼呢?”

“莫非……张大人不相信咱家?”突然间,冯宝是一反常态,面上的笑容虽然没有消失,但是却换成了一种诡异的方式,让人觉得很是怪异,“还是说,张大人害怕咱家抢了张大人的功劳?”

冯宝如此模样,再加上说的这番话,又是非常的阴阳怪气,一旁的郑承宪和谭纶两人都是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冯宝这是怎么了,或者说他想要干什么。

而张凡,实际上也是被冯宝吓着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冯宝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会这么的大。或者,应该说是张凡没有想到,冯宝会如此的沉不住气。在张凡看来,既然冯宝对于这件事情是如此的着急,那么他越是着急,就越是会稳扎稳打才对。这么一来的话,冯宝岂不是自己露出马脚了吗?

可是,冯宝是这种人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并且张凡这里,虽然的确是被冯宝这突然的表情变化给唬住了,但是下一刻,他也就明白过来了。

于是,顺着冯宝的变化,张凡也是做出了一副吃惊的模样。看着冯宝的面孔,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哈哈,张大人莫要惊慌。”冯宝突然间笑了笑,说道,“咱家并非别的意思,只不过此事宫里面当真是催逼得太紧了,咱家过来之前,太后也是三番五次地交代咱家,要赶紧查明事情究竟如何。咱家这……这也是一时心急,张大人莫要怪罪。”

“公公不必如此。”张凡装作一副后怕的模样,说道,“张某明白公公的心思。不过想来公公也是明白,张某不是那种半途而废之人。嗯,公公觉得这样如何。既然太后那里催得紧,咱们也就不要在分什么彼此了。此事就由张某和公公一同去查个明白,如何?”

冯宝对于张凡的提议并没有反驳,而是问道:“如此甚好,只是……张大人家中……”

“唉,那些只是家事。”张凡摆了摆手,说道,“家事再重要,却是重要不过公事嘛。”

第六百六十五章 有所怀疑

“大人,冯公公.”在锦衣卫的衙门前,梁超向着到此的张凡和冯宝拱手问礼。

当然,冯宝对于梁超这种小人物自然是不会多言的,只不过点点头,就算表示回礼了。当然,他自然也不可能表现的很是热情,毕竟那么一来,反倒是显得他冯宝有些低级了。

张凡自然不会去在意那些东西,他请冯宝先进去,然后对梁超说道:“我交给你一件事情。”

梁超还以为张凡是还要他去准备什么,用来应付冯宝的,听到张凡这么一说,他马上问道:“还请他人吩咐。”

“你现在,马上去一下我家西面那条街上的医馆。”张凡说道,“今天太忙了,家中又有事,却是把这茬子给忘了,香梅她人好像还没回去呢。家里面,老妇人现在心思还放在新出生的小孙女身上,等到想起来这件事情,却是看不见香梅,又是麻烦事。你弄辆马车去,亲自去将香梅给接回家。也不知道现在香梅怎么样了,不过如今时辰也太晚了,让她一个女子在外过夜,亦或是让她一个人走过来,也实在是不放心。另外,在跟茹雪说,叫她们不用担心,我不会回去太晚的。”

听到张凡所吩咐的是这件事情,梁超顿时觉得有些无聊起来了。不过既然这件事情是张凡所吩咐的,梁超自然是会听候吩咐的:“放心吧大人,此事卑职亲自去,定然将香梅姑娘安全送到大人府上。卑职不会忘记向夫人转达大人的话的。”

“嗯。”点了点头,张凡看着衙门的大门,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样就好。”

虽然被张凡吩咐了事情,不过梁超看到如今张凡这幅叹气的模样,却是并没有马上就去,而是小声问道:“大人,事情怎么样了?”

“麻烦的很。”张凡皱着眉头说道,“冯宝那厮,警惕当真是大的很,虽然说我表现出来的模样,也算是毫无破绽,根本就没有让他看出来我知道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虽然没有说出来过,不过我知道,他如今对我也是有些怀疑的。”

“这……”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顿时有些犹豫了起来,问道,“既然如此,是不是要卑职留下来?香梅姑娘那边,还是让其他的弟兄们去吧。”

“不用。”张凡摆了摆手说道,“今天你也累了,之后就直接回家休息去吧,你不是还要去给红儿赎身吗?今天已经是耽搁了一天了,明天一大早就去吧,让她多在那里呆上一天,也不好。而且,这边接下来虽然是麻烦,可是麻烦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冯宝知道你是我的心腹,等会进去审问那几个人的时候,我要还是带着你,他恐怕也会怀疑什么。毕竟如今,他的疑心就始终都没有放下过,咱们现在已经很难办了,不能再把事情弄复杂了。”

对于张凡所说的这一点,说他在这里没有用,反而会碍事。梁超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不满,亦或是什么消沉的模样。毕竟他做锦衣卫的时日也不断了,他明白,在这个朝廷当中,不论上至皇帝,还是下到小卒,在很多时候,都只是一种工具而已。有的时候,工具可以派得上大用场。但是有的时候,却会惹麻烦。梁超的心中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便是张凡说出了对他实际上是有些打击的话,但是梁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的,只有这样的张凡,才是让他更加值得追随。不会感情用事,不要因为个人而影响了大局。

“既然如此,卑职明白了。”梁超点了点头,说道,“卑职这就去。”

看到梁超离开了之后,张凡站在衙门前,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这才是转身走进衙门。

衙门的大堂中,冯宝倒是悠闲的很,坐在那里喝着茶,跟之前他所说的,宫中李太后在急着等消息的情况完全相反,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跟着冯宝一同前来的那四个人就站在一边,却也是没有露出过什么急躁的表情,仿佛这件事情跟他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冯宝做护卫的,其他的他们一概不问。当然,对于这一点,张凡是非常怀疑的。

“张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见到张凡进来了,冯宝开口问道。

虽然说冯宝问的平常,语气也平常,甚至就连神态也完全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就是随口这么问问罢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如今的张凡可算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即便是冯宝根本就没有什么过人的举动,在他看来,冯宝这么问实际上就是在怀疑着什么。

或许会觉得,张凡如此紧张实在是有些不对,而且这样反而容易坏事。不过张凡自己也明白,但是他更加明白,如今的事情正是处在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完全由不得一点点的失误。因此,再过紧张也并不为过。

“公公多虑了。”张凡展开微笑,对冯宝说道,“今天中午的事情,家中有个小丫鬟受伤了。虽然只是一个下人,不过也是贴身伺候老母的丫鬟,所以家中母亲极为关心。如今人还在医馆当中,我这才是让人将她送回去的。”

“张大人关心下人,冯宝当真是敬佩。”冯宝如此说道,话语不咸不淡的。

张凡也并不在意,说道:“既然公公已经到了,宫中太后又催促的紧,咱们也就不必Lang费时间了,赶紧审。哪怕是审出来什么荒诞的东西,最起码也好给太后个回复,让太后能好好休息才是。”

“张大人所言不假。”对于张凡这么说,冯宝自然是不会反对的,“既然如此,咱们就开始吧。”

“不过……”张凡突然却又犹豫了起来,眉头轻轻皱起,说道,“虽然之前,公公已经同意了有我与公公同审这几个人。不过现在,这里是我锦衣卫的衙门,并无东厂的人在此。公公是不是要……”

“张大人,此事不劳费心。”冯宝自然是知道张凡的意思,微笑着说了一句,便看向了自己带来的其中一个侍卫,说道,“魏勇。”

“公公。”那个侍卫听到冯宝的话,站出来向着冯宝行了一礼,有面向张凡抱拳说道,“魏勇见过张大人。”

“公公,这是……”面对冯宝的这个举动,张凡有些想不明白了。

“张大人。”冯宝面上微笑不减,说道,“魏勇在升为宫中守卫之前,乃是我东厂的人,尤其是审问犯人的事情上,他更是颇有心得。不管你是什么江湖好汉,还是那些死硬着骨头不肯开口的贪官污吏,只要魏勇上去,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必然会开口。倒不是咱家不相信锦衣卫的手段,不过还望张大人能够通融一二。”

“如此……如此张凡可就放心了。”张凡有些无奈地说道。看来之前他想冯宝是有备而来的,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

“不过……”冯宝却是并不停口,继续说道,“不管如何,魏勇也只有一人,而那边却有八个。我这边人手是少了些,张大人,是否……”

“还请公公放心。”张凡自然是明白冯宝想要说什么,对着旁边的手下说道,“听着,今天由我和冯公公共同审那些人,冯公公若是有什么吩咐,尔等定要听从。冯公公的话,与我无异,明白了吗?”

“是大人,卑职遵命。”四周张凡的手下共同说道。

见到如此,冯宝自然是高兴起来了:“既然如此,张大人,咱们就不用再耽搁了吧。”

“公公说的是。”张凡说道,随即便让人带着他们前往关押人犯的牢房。

锦衣卫的牢房,张凡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冯宝也是来过不少。这里的牢房,有大有小。虽然位置在地下,这里永远是给人一种阴暗潮湿的感觉。不过如今也有很多不同了,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自从张凡担任了锦衣卫的指挥使之后,这里的犯人可谓是大幅度的减少了。有时候,有人被抓了进来,却又被很快就放出去了。

张凡做了指挥使之后,迅速地就得到了卫中人员的认同。不过唯独是在这上面,很多人都有些微词,当然,特别是看管这里的人,最为不爽。毕竟,犯人少了,虽然他们所要管理的事情也变少了。不过很明显的一点,能够敲诈的东西也就变少了。

被关到这里的人,大都被抄家了。不过所谓狡兔三窟,很多人都有后手。有时候,这些狱卒可以能些好处的,有时候甚至是很大的好处。而里面的人所要的不过只是舒服一点而已。

现在,这里又热闹了起来。在一间还算宽敞的牢房中,八个人都被并排绑在了架子上。虽然看起来,各个都是凄惨无比,蓬头散发的。不过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受过什么刑。

只不过后面会怎么样,可就不知道了。即便张凡如今敢肯定,这八人定然是冯宝的人。不过冯宝的行事,他会怎么面对自己人,张凡还真是不好说。

第六百六十六章 审问开始

锦衣卫的衙门当中,大堂里面还有着几人,当然,偌大的衙门当中,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会有人在的.他们做着平常该做的事情,有的只不过是当值而已,没什么事情,即便是偷懒睡觉什么的,却也没有人会去过问。不过有的人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当然,这个时候,在衙门当中工作,所有的也只不过是一些事关卷宗的文书工作而已,虽然累得很,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今天,情形却有些不一样,衙门当中的每一个人,脸上几乎都带着一些异样的表情。

衙门之下的牢狱当中,这种情形更是如此。尤其是那些狱卒,实际上他们的表情最是怪异。其中有着几分“怀念”,当然更多的则是别种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的表情了。

外面可能听不到,不过身在牢房中,那足足可以用撕心裂肺来形容的惨叫声,的确是让人们扣紧心弦。当然,这只是对于普通人,或者那些没见识过的人来说。可是如今,在这些平日里这种事情并没有少接触的人身上出现这种情形,那可就有些奇怪了。当然了,那不是吃惊。

说来这种情形也合理的很。实际上,自从张凡执掌了锦衣卫以来,这种情形就少了很多了。不过,当然了,锦衣卫依然是锦衣卫,即便是如今执掌着它的张凡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不过锦衣卫并不会被人同化,它只会同化别人。

也就是说,虽然如今这种情形的确是少了很多,不过也只不过是因为张凡的到来,让这种情形变得理智了一些。当然,这些下面的人一开始对此是有些反对的,毕竟严刑拷打,不仅仅是对于犯人的折磨,实际上对于行刑者来说,却也未尝就不是一种难受的事情了。当然,不可否认的,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那种因为总是执行这种事情而上瘾了的人。不过,这种事情说到底,其所占据的比例还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很多人,或许习惯了,或许没有感觉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喜欢这种事情。

而就在现在,这个牢房当中再一次发出了这种声音。不论是在这里听的清清楚楚的狱卒,还是守在牢门外的,隐约能够听到一些叫喊声的侍卫,亦或是在衙门当中,其他根本就听不见什么动静的人,似乎都有了一种感觉。正是这种感觉,让他们觉得怪异。

当然了,就算是如今张凡执掌了锦衣卫之后,这种情况却是少了很多。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它完全就不会有,平日里,这里还是会经常出现这种声音的。

只不过,今天的事情,实在是让他们觉得有些怪异。

不管外面的人是怎么想的,实际上,身在现场,就在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张凡无疑是有着比之其他人更加强烈的感受。

但是,张凡的适应能力很快。他马上就将事情换了一个角度来考虑。这是冯宝亲自过来审问,用的是冯宝自己所带来的人。这或许会让张凡的手下感到有些恼怒,毕竟东厂虽然比之锦衣卫更有权势,但是锦衣卫的犯人,却要东厂的人在锦衣卫的牢狱中审问,这的确是让人不爽。

不过,这只是对于那些不知情的人来说的。实际上,张凡更加在乎的是,冯宝,用自己的人,丝毫不带什么怜悯的意思,在审问他自己的人。要不是张凡心中一直在思索着该怎么应对冯宝,这个情况差点就被他给忽略过去了。他觉得,这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好笑了。而随之而来的,张凡即便是已经习惯了的,如今却还仍然是有些觉得恶心的场面,在他的这种想法之下,就变得非常的戏剧性了。

当然,冯宝也当真是狠心,或者说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八个人的姓名。冯宝是一点点慈悲和不忍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而那八个人也当真是可以被称为死士了。在让他们这么干的元凶——冯宝的面前,被冯宝的人严刑拷打,愣是硬气的很。虽然表现出来很多怒气,但是张凡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那种怒气是装出来的,并不是他们对于冯宝有什么不满。

视线从这种心理活动转向现场。那个冯宝所带来的魏勇,倒也当真是不愧于冯宝的夸赞,拷问犯人的手段十分的高超。他所用出来的技艺,几乎全都是锦衣卫当中所熟识的,也是经常运用的人。但是那花样百出,他一个人就囊括了将近十个人合力才能施展出来的手段。对此,不论是张凡还是一旁他的正在看着的手下,倒也是有些佩服了。

不过有一点。这个魏勇虽然是手段高超,但是他所用出来的手段,却是没有一样,能够让人永久性残缺的。大多都是一些非常疼痛,甚至可以说是让人死去活来的外伤,但是真正的伤筋动骨的招数却是一项都没有。

这种手段,锦衣卫也是经常使用。当然,用这两种手段,自然是要看实际情况的。要么就是面前的犯人还有用,不能太过了,万一死了就麻烦了。要么就是犯人是有身份地位的,不能弄出来什么明显的外伤,万一将来有什么需要的话,那就麻烦了。

但是,这八个人,不考虑他们是冯宝的人这个因素,只从他们所犯下来的事情所说,他们并不适合“享受”到这种待遇。就算是用什么血腥的手段,或者是什么让人一看就望而生畏的刑具,却也是不为过。甚至于,就连杀掉几个也无所谓。

之前,张凡没有杀他们,也没有如此做。那倒是可以解释成,当时身处现场,不说没有带着刑具,却也不能在那些普通的士兵或者百姓们面前用出这些手段,以免让百姓们忧虑的同时,却也是让朝廷找来什么麻烦。

不过现在就不同了。这里是锦衣卫的大牢当中,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人回来过问的。而冯宝这么做的话,张凡疑惑了起来,他就不怕让人怀疑吗?

想了想,张凡干脆问了出来,也打算借此探一探冯宝的口风:“公公,这位魏兄弟的手段当真是高潮的很,令我等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唉,张大人过誉了。”冯宝摆了摆手,很是客气地说道,“魏勇是不错,但是在我东厂当中,却也算不上顶尖的。如今只是事情急的很,咱家这才是没办法,只能就近而已。”

“那以后,我这里若是有什么需要了,还望公公不吝,能够借几个人过来,也好让我这些个不争气的手下好好学学才是。”张凡微笑着说道。

“张大人客气,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冯宝也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不过,张凡心中却是有个疑问。”张凡突然间皱着眉头,对冯宝说道,“这位魏兄弟的手段是高超,可是如此下去,都是些皮外伤,为何不用刑具?要知道,此事太后也是着急着想要知道原因,咱们可不能太过温和了。要是还不能快些问出来点东西,太后那边可不好交代。而且,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这些歹人也是有恃无恐,还以为咱们就这些手段,或者是咱们不敢伤他们。这么一来,不但问不出来什么,他们反倒是更加不会开口了。要是那样一来,可就麻烦了。”张凡说完了这番话之后,眼神就一直放在冯宝面上。并不是紧紧盯着不放的眼神,而是一种平常的,带着困惑的询问模样。

“这……”冯宝听到张凡这么一问,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些为难的模样,随即他就凑到张凡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咱家实不相瞒,是这么回事。这种事情,尤其是牵扯到谋反的事情。虽然说很多都是由咱们东厂和锦衣卫来审,可是最后,朝廷那边也是要派人过来看看的。虽然按照张大人的法子,的确是能问出来东西。不过,想来张大人也知道,朝廷当中,想要跟咱们对着干的人,实在是不少。到时候,万一有那种搅局的人,说咱们这是屈打成招,所问出来的东西不足为据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不仅耽误事情不说,还有可能让那些人跟咱们对着干。咱们虽然不怕麻烦,可是能没有麻烦,那不是更好吗?”

听到冯宝这么一说,张凡赶忙点头称是。不过他心里面也明白了一些,冯宝是想要保下这几个人,毕竟能有如此的手下,换做张凡也不愿意轻易失去的。但是,张凡又有些疑惑,如今冯宝已经是过来了,这几个人为何还不招供。

想到这里,张凡对冯宝说道:“公公所言,张凡明白。只不过,如今事情可不能这么拖着,宫中,太后还在等着回复呢。”

“那张大人的意思……”冯宝问道。

“要我看,咱们得杀鸡儆猴,对他们用大刑才是。”张凡说道,“反正他们有八个人呢,就算是弄死一两个,不是还有其他的吗?”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冯宝的面上为难了起来。而且那为难之中,还有着怪异的模样。

第六百六十七章 准备动刑

张凡所说的这番话,会让冯宝为难,这是张凡早就知道了的.不过冯宝的表情上,危难之中还带着怪异。这个表情,让张凡一开始也是有些不解。不过马上,张凡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了。

道理简单的很。张凡执掌锦衣卫的时间算不上场,却也不算短了。他的作风以及办事的方式等等,别说是跟他还算走的比较近的冯宝了,就连朝廷中的大部分官吏也都是知道的。张凡的这种,轻易不会下重手的对待犯人的方式,帮助他在朝廷当中赢得了很多人的认同。但是对于这一点,冯宝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总是觉得张凡有些过于仁慈了,觉得当初隆庆将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这个位置交给他有些不合适。不过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冯宝产生了一种张凡比较好控制的错觉。

而相对的,关于这一方面,张凡自己也是明白的。他知道冯宝在这一方面看轻了自己。不过张凡对此并没有觉得什么,或者说,冯宝看轻自己,对于张凡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呢。

但是现在,冯宝露出了这种表情,很明显,就是他一时之间想不通,怎么平日里都温温和和的张凡,如今倒是突然之间变得凶狠起来了。

张凡明白这一点,而且他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反应,很有可能让冯宝会怀疑什么。万一的话,那可就不好了。不过这种事情,他可不能这么明白这说出来。

立刻,张凡做出了一副困惑的模样,向冯宝问道:“公公,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不是,只是……”冯宝的眼神一直放在张凡面上,过了半晌,这才是开口问道,“只是咱家有些奇怪,平日里……怎么张大人今天就突然……”后面的话冯宝没有说,他也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了。

“哦,我明白公公的意思了。”张凡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面上的表情瞬间就转变成了一副凶狠的模样,说道,“公公有所不知,就因为这几个人闹事,我家中有人因此而受了伤。之前也跟公公提过了。”

“这事我知道。”冯宝点了点头,不过他面上怀疑的表情并没有减少,“只是,听张大人说,贵府上受了伤的是一个丫鬟,怎么……”冯宝的意思很简单,一个丫鬟而已,别说是受伤了,就算是死了又怎么样。

不过马上,还没有等到张凡将想好的解释话语说出来,冯宝就变成了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一副暧昧无比的神情出现在了他的面上,看着张凡说道,“张大人不用说了,咱家都明白了。”

“明白了?”对于冯宝的话,张凡是根本就摸不着头脑。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冯宝就明白了?明白了什么?于是,有些愣神的张凡过了一会才发现冯宝的表情,他也就明白冯宝所指何事了。

瞬间,张凡赶忙这摆了摆手,口中说道:“这……公公误会了,不是公公所想的。那丫鬟名叫香梅,是张凡与家母初到京城之时,就来家中帮忙的丫头。家母甚是喜爱,平日里待她如同女儿一般,这几日家母也正有打算收其与其妹为义女。张凡待她也是如同妹子一般,并非大人所想的那般。”

“哦,原来如此。”冯宝听了张凡这么一番解释,也就明白了,他并不觉得张凡这是在做什么掩饰,毕竟这种事情多得很。而且张凡就算是跟香梅之间有什么,冯宝也并不觉得张凡需要掩饰什么,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嗯,如此一来,确实如此。这几人当真是可恶至极,不仅公然闹事,搅合的百姓们不得安生,还闹起事端,让张大人的家人受了伤,当真是该上大刑。”

冯宝说这番话的时候,张凡的眼神却是转了过去,看向了那八个人。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当冯宝说到“该上大刑”这几个字的时候,几个人的瞳孔明显的一缩,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不过却也好像有比的意思。而且张凡还发现,几个人也是以很细微的动作相互看了看,做了一番眼神的交流,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一番。

看到这里,张凡也就明白过来了,真的动用了大刑,似乎对于这八人来说,就是一个信号了。而且张凡也明白,自己想要报复一番的想法,八成是要落空了。不过,即便知道是不可能了,但是这戏还是要演的完美一些才是。

“来人啊。”得到了冯宝的同意之后,张凡朗声说道,“将咱们锦衣卫看家的家伙事全都摆出来,让这帮人知道知道厉害。”

既然张凡吩咐了,下面的人自然是不会怠慢的。实际上,东西就在这里,只不过大大小小几十余件,张凡在这里不少时日,也见识过了很多东西,不过就连他还是搞不清楚有些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大人。”有个来到张凡的身边,抱拳问道,“还请大人下令,先用哪一种。”

“嗯,这怎么说也得有个循序渐进才是。”张凡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做出一番思索的模样,说道,“咱们就先来最普通的,外面的公堂之上都先用哪些?”

“回大人。”那人听见张凡问话,毫不含糊,立刻回答道,“外面的公堂上用的东西不多,无非是竹签,张嘴的令板,最普通的就是棍杖了。在厉害一点的,也就是上夹棍,手上和腿上的都有。只是……”

“只是什么?”张凡装作一副不明了所以的模样问道。

“回大人。”那人说道,“这几个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先前那些办法,虽然说一般人也受不了,不过终究也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看起来惨不忍睹,实际上根本不会伤筋动骨。要卑职来看,就算是直接上夹棍,却也不一定能让他们开口。”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感兴趣了。很显然,他并没有跟这个人商量过,这个人也不知道张凡想要做什么。不过他很明显知道,张凡想要对付他们。既然自己的上官,又是顶头上司想要对付这些人,他们自然是要“努力表现”才是。

张凡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卑职建议,上夹棍。”那人说道,“不过不是外面公堂上的那种,是咱们锦衣卫的东西。平常没怎么用过,想来大人恐怕还不知道。”

“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名堂不成?”张凡现在的模样,很明显就是兴趣全被手下的话给吸引过去了。

“这夹棍,简单得很。”那人见张凡来了兴致,立刻解释道,“只有三根硬木,两个夹住一条腿,一根在边上。只要两百一拉,别说是人腿了,就连大腿粗的树都能折断。而且哪怕只是在一条小腿上,这东西能断三次,之后那条腿必废无异。而且,这皮肉不断,骨头都断在里面。以后就算是想要救,要么就是把那条腿锯下来,要么就这么疼着。”

听到这番介绍,老实说,张凡心里面还是真实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想来不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这折磨人的手段可都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这种恶心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当然,这只不过是小的。”那人继续说道,“如果大人觉得不满意,还有更直接的,就是直接……”

“不用了。”张凡干忙着打断了这个热情过头的人,开口说道,“就上夹棍吧。咱们先用一用,看看这些人是不是当真硬气,一个字都不说。”

“是,大人。”那人见张凡开口了,便着手准备去了。

这边,张凡吩咐了之后,看了看冯宝,说道,“公公,这么做公公不反对吧。”

“哪里哪里。”冯宝赶忙笑着说道,“虽说这是由咱家跟张大人同审,但是这里说到底,还是锦衣卫的地方,该怎么做,自然是由张大人做主才是。”

“既然如此,张凡也就不客气了。”张凡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那边,张凡的手下可不会去管张凡跟冯宝是怎么商量的,既然张凡已经吩咐过了,他们就马上去办事了。

不过,很显然,正是如同张凡之前所想的那样,他早就预见到,自己的打算是不会成功的。

那边,夹棍刚刚给其中一个人架上,还没开始动刑,那人就开口了:“不……不要动刑,我……我说,我全都说。”

他这么说着,一旁的其他几个人还有人对他怒目而视,更有甚者,骂他是叛徒什么的。

见到这幅场景,张凡也是有些想笑。看来这几个人做戏倒是完全的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了演下去。

“等等。”果然,冯宝开口了。

“公公……”张凡似乎想要劝阻。

“张大人,咱家也知道大人的心思。”冯宝说道,“不过,咱们如今首要之事就是要查明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马上给太后个说法才是。”

张凡猜的一点都不错,冯宝果然是不想要这几个人有什么损伤。

第六百六十八章 缓和下来

张凡想要对这几个人动刑,有一部分倒也当真是想要帮着香梅讨个公道.另外呢,他就是想要让冯宝难受。不过,张凡也明白冯宝是不会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的。

果然,在刑具上上,准备动刑的那一刻,那人喊停了,说愿意说出来。而冯宝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叫停。

“公公的意思张凡明白。”面对冯宝的叫停,张凡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或者是不服的模样,而是转头,以一种劝说的方式,对冯宝说道,“张凡也知道,宫中太后等着要消息。可是我只是怕,就这么仓促停了下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的话,想来他们还是以为咱们不敢对他们做什么。而且,张凡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怕这些人弄些假消息糊弄咱们。”

“嗯。”点了点头,冯宝表示自己明白张凡的意思,可是显然,他并不打算就此罢手,“张大人的意思咱家也是明白。不过如今嘛,这几个人已经是被咱们抓到手上了,又逃不掉。咱们就先听听他们能说些什么,万一真有什么消息却也算是不错了。而且,就算是日后查明了,他们说的是假的,那咱们在来招呼他们也不迟。”

说到这里,冯宝看到张凡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他却是不去理会,而是转头看向了对面的八个人,开口说道:“尔等给咱家听清楚了,有什么话赶紧给咱家说出来。不过,倘若是让咱家查出来你们是有意欺骗的话,不要说咱家,就是张大人也不能放过你们。到时候,哼哼……”

“是,小人明白。”那人一副面色苍白的模样,说道。

而一旁的其他人,他的同伙,却是个个面上不服的模样,有的**叫着让他不能说,而有的人则是怒骂了起来。

“将其他人的嘴巴给咱家堵上!”冯宝用着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说道,然后又转向那人,说道,“只要你说出来,咱家觉得靠谱的话,就放你下来,好吃好喝的让你享受一番。想来你也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吧。不过如是让咱家查到什么欺瞒的东西,哼,可就不要怨咱家手下无情了。”

“是是是,小人明白了。”那人赶忙是做出一副明白的模样,“小人对天发誓,所说的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半点欺瞒。”

“嗯。”点了点头,冯宝开口,“说吧。”

“是。”那人喘了一口气,这才是开口说道,“我等几人来此闹事,确实如两位大人所言一般,是有人让我们这么做的。”这人倒也是好计策,或是说准备的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装作不认识冯宝的模样,明明太监的衣服穿得这么明显,而且冯宝又自称“咱家”,可是他还是装作一副根本不认识冯宝的模样。

“果然!”冯宝听他这么一说,很是配合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问道,“快说,是谁?”

“是……是吏部侍郎,主管詹事府的张四维,张大人。”那人做出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用着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说道。

“你说什么?”听到这番话的冯宝,做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你说张四维?”

“不错,正是张四维张大人。”那人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其实,这些事情我已经告诉大人边上这位张大人的手下了。”

“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闻言,冯宝立刻转过头来看向了张凡,眼中带着震惊,但是更多的却是怀疑,“既然张大人已经知道了,却是为何不告诉咱家。”

张凡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暗骂一番。他之前却是被事情压的一直在思索解决的办法,却是没有想到这一茬。张四维的事情,这几人已经是告诉他了。如今他们又告诉冯宝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不就等于是告诉冯宝,自己很有可能已经是知道了他的打算,想要破坏吗!

不过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张凡也还没有放弃的打算:“公公,事情并非公公所想,也不是张凡怀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故意隐瞒。”

“那……”冯宝听张凡这么一说,倒也是有些疑惑了,不由得问道。

“的确,就如同这人所说的一样,张四维的事情,他的确是告诉了我的手下,我也是听说了。”张凡开口解释道,“只不过,张凡心中实在是不确定,怀疑这个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毕竟,张四维的为人,想来满朝上下,包括公公在内也都是明白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冯宝想要说什么,不过看着张凡的模样,他就马上换了一种方式,说道,“张大人,你在朝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中的事情,想来你也是明白的很。尤其是自从先皇驾崩,心慌等级之后,朝中有多少人想要对咱家不利,想来张大人也是明白的。”

“这是自然。”张凡说道。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不过心里面却也是很不同意,毕竟那么多人跟冯宝过不去,还不都是因为冯宝自己弄出来的,逼着他们那么干的吗。

“这么说来,想必那张四维跟咱家之间的事情,张大人也知道了吧。”冯宝说道,“如此一来,他可不就是有理由对付咱家了吗?”

“这个我心里当然是明白的。”张凡说道,“不过,公公。那张四维的确是跟公公有些间隙,之前的事情虽然朝中传闻并不多,却也算是满朝尽知了。”张凡所说的,自然是冯宝想要封爵,而张四维力阻的那件事情。

“不过……”张凡不等冯宝开口,就接着说道,“之后,公公没有成功,想来得意的应该是张四维才是。虽然如今,他人不在朝廷里,不过也是因为他身上旧病复发,回家养病去了,跟公公是完全无关的。如此的话,这张四维还有理由这么着对付公公吗?再加上,这种事情,想来他张四维也不是蠢蛋,这种事情会发生多大的混乱他不是不知道。而且,张凡觉得,他也并非是那种人。所以,张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才认定他们所说的是假的,这才是没有告诉公公。”

“嗯……”听着张凡的话,冯宝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不过张凡明白,他那根本就是装模作样而已,他根本就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在考虑怎么说服自己吧。

“张大人所言不错。”冯宝说道,“不过,有些东西,想来张大人也是并不知晓,所以才会如此认为。”

“公公的意思是?”张凡问道,他也想听听冯宝有什么打算。

“那件事情之后……”冯宝说道,“那件事情之后,咱家虽然心愿未了,却也自知理亏,就不再打算跟那张四维一般见识了。不过那之后,咱家不打算找他麻烦了,他倒是主动找过来了。”

“哦?”听冯宝这么一说,张凡很有兴趣。当然,这很有可能只是冯宝自己胡乱编纂的事情,却也有可能是真事,毕竟张四维是个什么德性,他也是知道一些的,让若他真的这么做了,张凡并不会觉得奇怪的。

“咱家没想要跟他计较,他倒是来劲了。”冯宝说到这里,神情略显激动,“那张四维不知好歹,说什么誓与咱家势不两立。咱家当初也是没当回事,如今看来,恐怕未必如此了。”

“这……”张凡没想到,冯宝说出来这么一番话。老实说,这番话,不论是冯宝编纂的,还是确有其事,都是有可能的。毕竟按照张四维那个古板的性格,已经那种倔强的处事方式,他会这么做都一点不出奇。

只不过,这么一来的话,张凡就不好反驳冯宝的话了。

“不过……”冯宝突然开口说道,“张大人这么一说的话,咱家却也是不敢肯定了。”

“公公这是何意?”张凡这一下子,可是完全不知道冯宝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张大人莫要误会了。”冯宝笑着开口说道,神情之中,却又带着几分凶狠,“咱家的意思是,他说是张四维,咱家相信。在咱家看来,张四维不论平日里为人究竟如何,可是倘若他为了对付咱家而做出这种事情的话,咱家也是相信的。但是,如果最后查明,不是张四维做的话,咱家却也会相信。”

“那公公的意思是……”张凡问道,“这等会就要跟太后去说了。如若不是张四维所做,到时候想要改口可就不能了。那咱们不就是冤枉了好人吗?”

“嗯。”冯宝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不劳张大人挂心,咱家自有主张。到时候,先不跟太后提起张四维,就说有了头绪。而且如今外面的乱世早就平定了,想来太后也能安睡。然后咱们在彻查此事,看看究竟是谁做的。”

听到这里,张凡也是稍稍安心了一些。他转过头,看着那个人,说道:“我姑且相信你所说的,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问问你才行。”

第六百六十九章 告一段落

“大……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那人听到张凡的问话之后,脸上出现了有些惊恐的模样,而旁边的其他几人,虽然被堵住了嘴巴,但是没有遮住的眼睛却是一直不停地盯着那人,满是愤怒。

“放心吧,不是什么难题。”张凡微笑着说道,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感叹,冯宝的这些手下,当真是好演技,各个都是有影帝的潜质,“只要你据实告诉我,我就将你放下来,还有酒有肉。”

“咕……大人请问。”那人吞咽了一口唾沫,露出一副向往的模样,回答道,“小人定然据实相告。”

“我且问你。”张凡走了几步,靠近了他一些,说道,“你们说这件事情背后乃是张四维在操纵,是也不是?”

“是,这……这正是小人刚才所说的,万万不会有错的。”那人很是肯定地说道。

“嗯,那我问你。你们之前说你们是山东人,我听你们说话也是。”张凡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一副理不清楚头绪的模样,问道,“可是,据我所知,张四维人在山西老家。虽然说山东山西不过一日的路程,可是他究竟是怎么通知你们的?不要跟我说你们之前人在山西,听了他的吩咐就连夜赶过来了。若是一个两个,我倒是相信,但是八个人一同,绝对不可能。”

“这……”那人听到张凡这么一问,面上出现了一些难为的模样。

“还有,也不要告诉我张四维人在山东。”张凡没等他说话就继续开口道,“张四维如今旧疾复发,在家养病,却是与当地的官吏还有朝中的官员多少都有书信来往。这些东西归我锦衣卫管辖,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人在哪里。”这里,张凡算是吓唬他们了。实际上,锦衣卫的确是有涉及到这方面,不过并没有像张凡所说的这么悬乎,毕竟锦衣卫的编制只有五千人,就算是超编,算它两万好了。可是两万人,又不是全都管这些事情。张凡的确是知道张四维人在山西,不过他具体在哪里,那可就不清楚了。

果然,张凡这么一说,一旁的冯宝也迷惑起来了:“张大人,此事咱家可没有听说过啊。”

“哦,公公可能有所不知。”张凡转头,微笑着对冯宝说道,“想必张四维是山西总督王崇古王大人的侄子,这件事情你明白吧。”

“这个咱家自然是知道的。”冯宝点了点头,说道,“王大人戎边多年,多次击退鞑子来犯,功不可没,咱家自然知道。如今边疆平定,王大人也算是可以安定一些了。”

“正是如此。”张凡点了点头,说道,“想必公公还不知道,张凡当年中了解元之后,还未在朝中任官,却是要上战场做随军主簿,正是在王大人那里。如今王大人身为山西总督,我想要联系,却是几次都说他人在军中,寻之不见。这次张四维回乡养病,我才托人带了信给他,想要让他代我向王大人问候一声。他也是给我回信了。这件事情就在之前没几天,所以我才知道他人在山西。”

“这样啊。”冯宝一副明白的表情,不过眼中却是有了一丝紧张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是那实在是太过细微了,张凡即便是非常仔细地观察,却也是没有发现,只是看到了一些迹象了而已。

随即,张凡又转过头看向了那个人,问道:“所以我就奇怪了,且不问你们与张四维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值得你们这么为他卖命。只是,你们几个人在山东,他人在山西。几年山西那边又没有水患,所以消息穿过去也好一会,然后他在想好了招通知你们。这怎么算,时辰都来不及啊。”

“这……”那人对张凡的话语弄得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这个乱党,竟然敢瞒骗咱家!”突然间,冯宝变得怒不可遏,眼神中的愤怒,似乎要喷出雷火一般,“来人,给咱家上刑!”

一旁的张凡,一句话都没有说,冷眼旁观。

“不不不……”那人见了,连声喊道,“大人,小人所说的都是真的。”

“等一下。”这一次,倒是张凡叫停了。他转过头来看着冯宝,说道,“公公,先莫慌,咱们先听听他有什么说的。”

“哼。”听到张凡的话,冯宝袖子一甩,一副非常不愿意的模样,不过他还是没有开口。

“说吧。”张凡转头对那人说道,“只要你说的能让我相信,我就当是真的了。”

“是……”那人说道,声音和身体都有些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是当真害怕,还是说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而紧张的缘故,“是这么回事。山东发了水患之后,咱们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什么,只是想要通知张大人罢了。所以,这件事情是咱们飞鸽传书过去的。等到这边很多人都开始往京城逃的时候,咱们这才是接到了张大人的飞鸽传书,信中让咱们这么干的。”

“哦,这样啊。”张凡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冯宝,说道,“公公,你觉得他这么说,能信吗?”

“嗯。”冯宝听到张凡的问话,做出了一副思索的模样,想了想,这才是开口说道,“虽然说这么听起来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倘若……倘若那张四维当真是如此想要对付……咱家的话,恐怕……”

“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张凡点头说道。实际上他根本就明白,冯宝所设计的这个陷阱,这个对付张四维的陷阱有着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关于闹事的那部分。表面上看起来是张四维想要对付冯宝不错,不过,实际上张四维即便是有时间来通知自己的人作乱,却根本也不可能知道,朝廷派粮的这种新方式是冯宝想出来的这一点。

不过张凡也明白,如果冯宝当真是拿出来什么“真凭实据”的话,恐怕却也没有人回去在乎那一点了。毕竟,之前冯宝扳倒了朝中多个官吏,实际上所靠的就是这种手段。他根本就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即便是他的理论当中有着巨大的缺陷,也根本不会给你说出来的机会,直接就将你打趴下了,让你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就像是这一次,如果朝廷当中认定了张四维是此事的真凶的话,恐怕就会直接派人去山西抓人了。到那个时候,张四维根本就连为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哪怕将事情告诉了其他的官吏,他们也不可能敌得过如今的冯宝。一句狡辩,虽然很多人会心里不服,但是却也无法开口了。

“我也这么觉得。”张凡说道,但是他马上就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此事怎么看也都是太过不可思议了。那张四维当真是跟公公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不惜要做到如此程度不成?”

“哼。”冯宝冷笑一声,说道,“待到咱家查明此事,想来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如若真是张四维那厮所谓,咱家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也在心中冷笑。冯宝说是这么说,不过在张凡看来,冯宝绝对会不惜一切将事情套到张四维的头上的。

想到这,张凡又面向那人,问道:“你们和张四维往来的书信,如今在哪里?”

“那东西早就烧了。”那人回答道,“这种东西自然是不会留着的。”

听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好一个天衣无缝,即便因为自己刚刚的问话而让他们产生了一段失误,不过立刻就想出来了圆场的办法。而且,即便只不过是刚刚才匆匆想出来的办法,却也是如此的滴水不漏。只要冯宝之后,根据这番话,再做些小小的手段,就能将张四维的事情落实了。

“公公。”张凡转过头来,将冯宝引到一边,小声说道,“公公回宫之后,打算如何回禀太后?”

“张大人的担心,咱家心里明白。”冯宝自然明白张凡想要说什么,“虽说如今也打探出来了不少的消息,不过其中疑点颇多。要是慌张着禀报太后,最后却查出来不是张四维干的,咱家到时候也是麻烦缠身。张大人放心,咱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如此甚好。”张凡说道。他当然明白冯宝为何会这么说,毕竟他虽然不知道张凡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不过之前的事情,他明白张凡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了。

而正是因为这样,他明白想要撇开张凡几乎是不可能了。万一要是让张凡查出来什么,他可就骑虎难下了。所以,现在的冯宝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要不然到时候是给他自己找麻烦。

“张大人放心吧,咱家明白的。”冯宝说道,“如今时辰也晚了,张大人家中也有些事情,宫中太后还在等着咱家。要不,今天就先如此把,明天咱们再来看这事该怎么办。”

“如此,张凡听公公的。”张凡点了点头,说道,“让我送公公出门。”

第六百七十章 别有情事

回家的一路上,张凡一直在考虑着.他所考虑的事情很多,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让张四维能够平安度过这个危难,同时还要让冯宝不能太过激动。该怎么打破之后冯宝一定会拿得出来的那些“真凭实据”。甚至包括,他还在担心,今天冯宝去了宫中,回复李太后的时候,会说些什么。

实际上,张凡之前弄出那么多的东西,包括绞尽脑汁,找出事情当中不合理的地方,还有种种种种,都是为了那最后的一条。

倘若冯宝回到宫中,跟李太后说此事是张四维在背后搞鬼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这话既然已经是说出口了,而且又是跟如今掌权的李太后说的,那么想要更改,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最起码,冯宝自己是不可能这么做,打自己嘴巴的。

而张凡所要担心的还并不仅仅是这些。要知道,张凡如今也是参与到事情当中去了,而且他相当低确定,事情跟张四维没有任何关系,完完全全都是冯宝弄出来的。而且,张凡也十分的确定,自己能够找到反驳冯宝的证据。

可是麻烦就在这里。倘若张凡找到了能够证明张四维清白的证据,跟李太后一说。李太后的确是不会再怪罪张四维什么,但是这并不表示李太后对此就不会有反应。如今张凡所能够想得到的就是,李太后必然会对于冯宝很是生气。当然,即便是李太后对于冯宝很是生气,但是冯宝如今毕竟是李太后最为信任的人,这一点不论如何都是不会改变的。

当然,张凡并不是回去关心冯宝是不是会被李太后斥责这种事情。而是在担心,倘若冯宝以为被李太后斥责这种事情,而大发雷霆,胡乱发泄怒火的话,很有可能,冯宝的怒火会发泄到那些根本就无关于此事的人头上。

张凡并不是在担心自己,即便是冯宝知道了这件事情是因为张凡的原因而搞黄了的,现在的冯宝也绝对不会与张凡撕破脸皮。或者,他会对于张凡有些不爽,但是绝对不会立刻就跟张凡处于敌对态度。

张凡真正所担心的是其他的人。毕竟,如今朝中才刚刚平静下来没躲就,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凡这么做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张四维。虽然说张四维为人为官都不错,虽然有些古板了些,但是绝对不失为是一个好官。但是,他还不值得张凡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并且抱着会跟冯宝决裂的危险而如此努力。张凡真正所为的,还是希望朝廷不要再起祸乱了。

倘若,因为他抱住了张四维,却是让冯宝将怒火发泄到了其他人的头上,让朝廷再添什么混乱的话,这岂不就是白费力气了吗!

所以,张凡今天所做的这些都是在千方百计地想要让冯宝产生一种错觉,让他觉得,张凡已经是查出来什么了。或者说,让冯宝觉得,就算是张凡没有查出来什么,却也已经是对于这件事情的过程怀疑不已了。

张凡就是要做出一种姿态,让冯宝觉得,这件事情他是不会罢手的,一定要查下去的。那么一来,冯宝就会有所担心,就不会这么冒然将事情告诉李太后了。

这也是因为张凡对于冯宝非常的了解,所以他才能够做出这种判断。他知道,冯宝做事一向是很有把握的。即便是如今的这件事情,虽然如今看起来,当中有着很多的漏洞,但是当时的冯宝必然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或者说当时的冯宝觉得这件事情他必然是能够做得到的。

但是现在,张凡所表现出来的东西,让冯宝也不确定了。他开始觉得,事情并不是像他所想的会那么顺利了。就是因为张凡的加入,这才是让冯宝有了这种感觉,他开始觉得不确定了。

张凡正是要这样,如此一来,冯宝的行事就不会那么冲动了。那么一来,就给了张凡很多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情,并且之后会给朝廷造成的风波也就会小了很多。这才是张凡所要的。

这边想着这些事情,张凡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大门。看到了家门,张凡突然之间觉得,心中的那些纷乱的烦恼瞬间就消散不见了,面上之前的愁容也是瞬间消失不见,换成了发自内心的微笑。这里的确是他能够避风的港湾,瓦面的纷扰他虽然不想要,却也逃不掉。但是这里,却没有那些东西。

张凡下了马,走近家门,面上的微笑却是变成了怪异。

“梁公子,我送送你。”香梅追在梁超的身后,虽然头上还绑着白布止血,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却更显得惹人怜爱了。

“不了不了,香梅姑娘。”前面,梁超似乎有些避之不及的意思,“向梅姑娘今天才受了伤,应当多多休息才是,不用劳烦你送了。”

张凡看着这幅场景,不知怎么的,面上那股子会心的微笑却是突然变成了古怪的模样。眼前的这幅场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香梅还在努力着试图想要送梁超出府,而这边梁超却是想要极力摆脱她一般。两人就这么着走了过来,甚至就连近在眼前的张凡都没有发觉。直到梁超发觉身前有人挡住了去路,这才是抬头看了看。

“大人!”“老爷!”

梁超和香梅两人同时说道。

“梁超,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这?”张凡疑惑地问道。

“大人,卑职奉了大人的吩咐去医馆接香梅姑娘回来。”梁超赶忙说道,“医馆里,向梅姑娘早就醒过来了。卑职将她送了回来,本想离开的,谁知香梅姑娘非要招待卑职吃些东西。本来卑职打算拒绝的,只不过老夫人也说了,卑职只得留下。”

“怎么?”张凡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却是面上出现了笑意,调侃道,“我家中的饭菜有这么不待见吗?”

“不不,卑职不是那个意思。”梁超赶忙说道,“只是……只是如今时辰是在太晚了,大人知道,卑职明天还有事情,所以……”

“老爷,这事情不怪梁公子,是奴婢……奴婢非要留下他的。”香梅在一旁替梁超解释道。

“好了,开个玩笑。”张凡笑着说道,“一晚上都陪着冯宝在那里假笑,你要好歹让我放松一下。谁叫你正好在Lang头上呢。”

听张凡这么一说,梁超的表情也变得怪异了起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过你说的也对。”张凡接着说道,“今天的时辰的确是晚了,你就先回去吧。”

“是。”梁超抱拳应了一声。

张凡转过头来看着还想要说什么的香梅,说道:“香梅,都这么晚了,不过梁超他一个大男人的,不会出事的。就算有什么,你这个姑娘家的,也帮不了什么忙。”

“大人!”梁超似乎有些责怪张凡,竟然会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来。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张凡说了一声,“明天早上你去办事,下午再来衙门好了。”

“多谢大人。”梁超道谢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这边,见到梁超走了,张凡刚想往里走,却是发现香梅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神一直看着梁超离去的地方。而那里早就已经是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隐隐约约地可以听见马蹄远去的声音。

看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自然是看出来香梅对于梁超的好感了。毕竟,今天她受了伤是梁超替她包扎的,刚才也是梁超送她回来的。古代的男女之情,显得单薄了一些,并不是那些小说演义当中所写的那么深厚。但是出现了这种情况,却也很难让一个女子不对男子动心的情况。

再说,香梅的年纪也不小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走上去,拍了拍香梅的肩膀,张凡说道:“回去吧,虽然现在天气热,不过毕竟是晚上。你也刚受了伤,身子虚弱,不要着凉了。”

点了点头,香梅似乎想要离开,却又不肯动。

“唉……”张凡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听到张凡的话,香梅身子一颤,却是没有说什么。

“不过……”张凡准备告诉她,毕竟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如今就绝了她的念想,也好让她早点开朗起来,“梁超他已经有了女子了。虽然还没有过门,也没有说媒,不过他跟我说过。我看得出来,他是深爱那个女子的。”

身子再次一颤,这一次香梅转过身,看着张凡,似乎想要说什么。

“我明白,不过那也不可能。”张凡摇了摇头,说道,“娘已经跟我提过很多次,要收你跟小雪为义女。作为你大哥,我怎能让你去做小!”

听到张凡将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抹去,香梅的眼角有了泪光,不过最终也没有流出泪水。她点了点头,说道:“香梅明白的。”之后,便连平常的礼数也不再顾着,跑了回去。

看着香梅的身影,张凡一时之间很是难过。“唉……”再一次叹气,现在的他除了叹气,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注定无果

一路上往着后院走去.香梅早就已经是跑的没影了,张凡却也是不急,慢慢的一步一步走着,心里面怪异的心思别提多重了。

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香梅和梁超这两个原本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的人,以前虽然也是见过几次,不过那时候大都是因为梁超有正事要找张凡,而香梅也是无意中在场,这才是看到了对方。只不过,不管怎么样,张凡也没有发现,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而今天,只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而两人实际上也只不过是见过两面罢了。就这么一会功夫,香梅就已经是对梁超暗生情愫。这听起来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却也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实际上,这里面也没什么矛盾的。毕竟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统。再过过,香梅就要成为赵氏的义女,张凡的妹子了。凭着张凡的身份,以及赵氏对于香梅的喜爱,定然是想要给她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不过,重点并不是在此,重点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对于恋爱这种事情几乎是一种奢望了。这个时代的恋爱,仿佛只能发生在风月场所一般。至于向小说当中所写的那样,那毕竟是小说吗,做不得数的。寻常人家的男女之情,大都是在成亲之后才开始培养。所以,实际上,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在这时候并不少见。

或者说,那并不叫做一见钟情,只是第一次的相互见面的好感而已。

而对于梁超和香梅两人来说,他们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是却直到今天,发生了事情,梁超帮了她,这才是让她对于梁超发生了别样的感觉。

实际上,只要稍微想想,今天,香梅因为在城外的混乱而受了伤。而当时,伤口是梁超替她包扎的。

然后,一个人在医馆当中,时辰已经晚了,天色也是完全黑了下来。这个时候,也是梁超去接她回去的。

遇上了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来说,不论哪个女子心中都多多少少会对如此帮助自己的男子产生好感。更不要说是香梅这样的,年纪也到了的女子了。

张凡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之中,促成了一桩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恋爱,最后的结果,指挥使梁超抱歉一番,而香梅则暗自伤神了。毕竟,会让梁超去帮助香梅,这也是张凡的意思。倘若他当初就不让梁超去帮香梅包扎伤口,或者是晚上换个人去接她的话,想来也是不会有这些事情了。可是事情就这么的巧,两件事情,张凡并非故意,却是碰巧都落在了梁超的头上。这……又能责怪谁呢!

不过,张凡明白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梁超毕竟已经是心有所属了,这点从上一次,梁超跟他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张凡就从他的言行之中看出来了,他对于那个红儿的的确确是一往情深的。并且,这么算起来,两人认识和交往的时间,也有大半年了。这个时间在这个时代也算是良久了。而他与香梅之间不过就这么半天时间,并且实际上这还是香梅单方面对于梁超的爱恋,梁超并没有打算回应。

想着想着,张凡已经走到了后院里。厅中,茹雪还坐在那里。

“茹雪,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息?”见到茹雪还在等自己,张凡不由得走过去,“我不是让人回来告诉一声了吗,你不用等我。”

“妾身知道,只是……”茹雪笑着说道,“只是相公不会来,妾身实在是睡不着。”

听到茹雪这么说,张凡也不由得一番感叹。他明白,茹雪的这番话并不是什么矫揉造作,实在就是她心中所想的。虽然是老话题,不过张凡还是不得不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对了相公。”茹雪突然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问道,“我刚才看到香梅跑了进去,喊她都不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没什么。”张凡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本想就这么混过去,却是突然觉得,似乎跟茹雪说说这件事情也不错,“对了,茹雪,其实,这里面倒是有些事情。”

“什么事情?”显然,茹雪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听到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事情是这么回事。”张凡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跟茹雪如实道来。

听完了张凡的话,茹雪半天没有开口,似乎是在考虑什么,过了一会,这才说道:“这件事情,倒也当真是难办了。相公,你说梁超他……”

“倘若是梁超的话,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张凡开口说道,“虽然说梁超平日里,样子的确是有些浮夸,性子也不像王猛那么静。但是他人不坏,也聪明的很,办事也是滴水不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茹雪赶忙问道。虽然说香梅是个下人,不过再过过也就要成为家人了。而且,茹雪对于香梅也是非常喜欢的。如果香梅能够找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做相公的话,她自然是开心的。

“梁超他……”张凡似乎有些不怎么好开口,不过最后他还是说道,“梁超他已经是心有所属了。”随即,张凡便将梁超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茹雪,没有任何隐瞒。

“你是说,梁超他……”面对张凡所告诉她的事情,茹雪的确是有些吃惊的,“他看上了一个风尘女子?”显然,茹雪到如今都不知道骆灵儿原本的身份,而且不论是谁,知情的人也都不会去说这件事情。虽然说,茹雪从骆灵儿的年纪上面可以看出来一些东西,也有过一些猜测,但是她绝对不会往那方面去想的。

“不错。”张凡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说那头筹,也是梁超自己拔得,但是对方毕竟是个风尘女子。我倒不是在意这些,只不过梁超的母亲,是有些麻烦。但是这件事情我倒是支持梁超的,毕竟男女之事,谁也说不清楚,更加不能妄下定论。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有什么问题,还得看他们自己的了。”

“唉……”听完了张凡的话,茹雪也是常常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这回可算是苦了香梅了。”

“这种事情咱们也没有办法。”张凡也是叹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时辰也是晚了,快些去休息吧。”

“嗯。”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茹雪有对张凡说道,“相公你今晚……”

“我去灵儿那边看看。”张凡说道。

“也是。”茹雪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灵儿姐姐今天也是辛苦了,相公可得多陪陪她才是。”

来到骆灵儿的房门前,张凡正巧看到,奶娘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离去。

“老爷。”骆灵儿的贴身丫鬟看到张凡,赶紧行礼。

“夫人睡下了吗?”张凡问道。

“回老爷。”丫鬟说道,“夫人刚刚给小姐喂过奶,如今还没睡呢。”

点了点头,张凡推门走了进去。

“相公。”见到张凡到此,骆灵儿自然是高兴得很。那张因为生产而弄特有些虚脱苍白的脸上,如今也是露出了喜色。

“不要动。”见到躺在床上的骆灵儿想要起身,张凡赶紧制止她,走了过去,“如今你身子虚,得多多休息才是,那些礼数就不用了。”

“妾身明白。”感受到张凡的温柔,骆灵儿面上的笑容更显温柔甜蜜。

“对了灵儿,药喝过了吗?”张凡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不由得问道。

“喝了。”骆灵儿很是柔顺地回答道,“只是,这两碗药,一碗比一碗苦。妾身也知道是好的,只是,差点没喝下去。”

听到骆灵儿喝了药,张凡的神色放心了不少,却又显出一些担忧。

也不知道是女性的第六感,还是说骆灵儿当真是很在意张凡,只要是张凡在她的身边,她就会将全部的身心都放在张凡的身上。总而言之,在骆灵儿的身边,张凡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有些担忧她明白,自然是不会问出口。而有些事情,却是要说出来的。就像现在这样,张凡的表情上,那为不可查的一丝改变,全被骆灵儿放在了眼里。

“没什么,只是……”张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担心骆灵儿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是不是会有什么反应,不好的反应。

本来,在张凡吩咐王有才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甚至于,那个时候他都打算,这件事情以后就这么一直瞒着,不向任何人说起。以后骆灵儿就算无法怀孕,却也不会去想到这上面。

不过,如今的张凡,面对骆灵儿那天真和疑惑的神情,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灵儿,我……”张凡似乎是想要说,可是这话到了嘴边上,却怎么也出不来。

“相公,不用如此。”骆灵儿不知道,但是她只希望张凡能够开心,“如果不方便说,相公就不用说了。妾身,现在很幸福,却不想让相公烦恼。”

听见骆灵儿的话,张凡下了个决定。

第六百七十二章 无私之心

“灵儿,我……”张凡开口,虽然他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却也有些不好说出来,犹豫了一会,才说道,“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说到这里,张凡却是又打住了。“点了点头,骆灵儿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张凡的话语。面上,她还是一副微笑着的模样,很是耐心等待的模样,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将要听到的消息是一件坏事一般。

而看到骆灵儿这副模样的张凡,心中并不会觉得好受,反而是更加难过,觉得自己这么做,简直就是对不起骆灵儿。

“相公。”见张凡半天都犹豫不决,骆灵儿开口了,“如果相公是在难言,就不必跟灵儿说了。”

“不。”骆灵儿的话反而让张凡开口了,“这件事情我一定要跟你说,要不然我会难受的。实际上,灵儿你……你以后……以后都不能……怀孕了。”总算是说了出来,这一瞬间,张凡有种舒心的感觉。可是舒心过后,张凡的心中却又有些惆怅了。话已经是说出了口,张凡很担心骆灵儿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所以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同时却又有些回避的意思。

谁知道,听到了这个消息的骆灵儿,没有做出张凡所想象当中的任何行为,反而是微微一笑。

骆灵儿的这一笑,让张凡是彻底懵了:“灵儿,你……你怎么了?没事吧?”有这么一瞬间的时间,张凡还以为骆灵儿是不是因为听到的事情太过超出了,而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相公。”骆灵儿收起面上的微笑,神情之中没有半点的悲伤,对张凡说道,“实际上,灵儿已经是知道了。”

“这……”听骆灵儿说她已经知道了,张凡不由得惊讶了起来。这件事情只有他跟王有才两个人知道,他没有说过,王有才也不会说。药也是王有才去拿的,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开了什么样的方子给骆灵儿服用。可是,骆灵儿却说她已经是知道了。

“相公,不要怀疑,这件事情没有人告诉过妾身。”骆灵儿自然是明白张凡在想什么,微笑着开口说道,“那种药妾身自然是知道,以前的地方用的很多。妾身也问过,这种药虽然方子多有不同,不过有几味药材是少不了的。相公让人给妾身开的药方当中,虽然别的东西切身不知道,不过那一味药材的气味很是独特。妾身虽然没有喝过,不过以前总是会闻到,自然是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既然……”张凡听骆灵儿这么一说,也是释然了,毕竟风月场所,若是女子怀了身孕,很是麻烦的。当然,很多女子并不喜欢如此大都是事后服药打掉。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用这种药,毕竟,这可算是绝了她们从良的机会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张凡有些吞吐地说道,“你为何不怪我?不怪我就罢了,为何还要笑呢。灵儿你可知道,如今看到你笑,我心里很难过,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相公。”骆灵儿的双手抚上了张凡的脸颊,将他转过去的脸庞扶过来对着自己,说道,“灵儿从来不会责怪相公什么,这件事情,实际上,灵儿是要感谢相公的。”

“这怎么说?”张凡被骆灵儿的话弄得愣住了,“灵儿,我可是……”

“妾身知道。”骆灵儿说道,“但是,妾身也明白,相公是为了妾身好。自从妾身怀了身孕之后,相公就跟妾身说过不止一次。那也是妾身唯一一次不听相公的话,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妾身自己也知道,可能这是妾身能够为相公生下孩子的唯一机会了,妾身不能放弃。哪怕……哪怕会……妾身也不能。

“如今,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妾身却也是满足了。相公,你不知道,今天,有那么一会,妾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相公了!”

说到这里骆灵儿已经是满眼泪光了,但是面上却还带着微笑。

“可是……”张凡虽然听到了骆灵儿的这番话,但是有很多东西,还是他不能够释怀的,“你就真的不怪我吗?女儿……这……”下面的话,张凡也不好说了。

“不,实际上,妾身很高兴,能够给相公生下一个女儿。”骆灵儿说道,“之前,妾身就在想着,一定要给相公生下个女儿,那样才好。”

“为什么?”张凡看着她,神色当中满是迷惑。不光是他,也不光是现在,哪怕是在几百年后,在这片大地上,人们的思想还是觉得,要生下男孩才好。更加何况是这个时代,而且骆灵儿又是个作妾的。

即便张凡能够一视同仁,但是骆灵儿她作为妾室的身份是不会有改变的。而,所谓“母凭子贵”的这个观点,早就已经是深入了这个时代的人们的心中。特别是对于一个作为妾室的女子来说,尤其又是在大户人家,能够给丈夫生下男孩,是一件好事情。

有了男孩,将来做母亲的人,即便是妾室,在家中的身份那是绝对不同于之前的。而且以后,继承家产的人,即便是庶出的男子,却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总而言之,“母凭子贵”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实际上它所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有欲望,有亲情,也有是非,说不清道不明。不过总而言之一点,那就是在这个时代,不论是作为正室还是妾室,都希望能够生下男儿。

可是,骆灵儿却是偏偏相反,她希望自己给张凡生个女儿。这又怎么能不让张凡奇怪呢。

“相公,你听妾身说。”骆灵儿轻轻拭去了泪光,那副完美的笑脸却始终没有改变过,“妾身出身低贱,能够遇到相公,妾身已经是觉得很满足了,不敢奢求太多。而且,茹雪她也已经是为相公生下了一男一女,妾身不希望……”

是的,骆灵儿没有说出来她不希望什么。不过,她的这番话已经是说的明明白白的了,张凡不可能不明白。然而,骆灵儿越是如此,张凡就越是觉得自己亏欠她的更多。

骆灵儿为了张凡,或者也可以说是为了她自己吧。总之,她付出了很多。不想要男孩,当真吗?不可能,骆灵儿也是个普通女子,虽然说她经历过很多东西,但是她也还是个普通女子,她不可能没有女子的那中想法。

而她同时,身为张凡的妾室,她所想要的并不是什么风风光光,或者是能够在张家有什么身份。她所要的并不是这些,她想要的,只不过就是平平淡淡,能够一直在张凡的身边,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别的东西,虽然也说不上是失望,不过她却也不想要。

这是她爱恋着张凡的表现。同样的,也是因为这种爱恋,骆灵儿所希望的不仅仅是自己能够幸福,她更加在乎的是张凡。

在生孩子的这件事情上面,就已经体现无疑。她并不是不想给张凡生下一个男儿,只不过,她不想要看见,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让张家以后会有什么麻烦,也不想将来张凡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变得烦恼。

这是她的真正想法。而显然,生下一个女儿,对于骆灵儿来说,是最好的情况。她跟张凡有了骨肉,这更加像是一种象征。别的东西,她不想要了。

想清楚了这些事情,张凡的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自认为自己很了解骆灵儿,自从他在江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张凡就觉得,这个女人并不复杂,很容易就能明白。

而似乎到了今天,到了刚才,张凡这才算是看清楚骆灵儿。然而,越是如此想,张凡就越是觉得,自己对于骆灵儿还是不了解。而且,这种感觉给他越来越远的感觉。并非是他和骆灵儿之间的距离。

“灵儿……”张凡叫出了她的名字,可是也仅此而已,后面,“灵儿你知道吗,我现在不知道应该跟你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你……”

“相公……”骆灵儿依然是一脸的微笑,不过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情意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听到骆灵儿的这句话,张凡很是诧异地抬起了头,看向她。

而面对张凡的模样,骆灵儿面上的笑容依然不减,微笑着说道:“妾身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相公在一起,一直陪伴在相公身边。但是妾身所要的并不仅仅是这些。妾身所要的不仅仅是自己开心,更希望相公能一直开心。

“相公是做大事的人,在外面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妾身一介女流,帮不上相公什么。但是妾身希望,相公回到家中之后,能够快快乐乐的,微笑能一直留在脸上。”

“灵儿……”这一下,张凡真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而他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住骆灵儿。他很想要给骆灵儿更多,但是他却明白,自己给不了她比茹雪她们更多的东西。

第六百七十三章 美好愿望

“灵儿……”面对骆灵儿的这番话以及那些她虽然没有说出来,却显而易见的事情,张凡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相公。”骆灵儿明白张凡,同时她也不希望张凡在这件事情上面为难什么,“妾身明白相公在想什么。只是,妾身逍遥说的是,相公或许觉得,妾身为了相公做了很多。可是妾身自己明白,相公虽然不以为然,但是相公所给妾身的更多。如今,妾身只是希望能尽些微薄之力罢了。相公切莫觉得担忧,要不然,妾身心中会更加难过的。”

还是说不出话来的张凡,只能注视着骆灵儿的脸庞,点了点头。

两人睡下,不过骆灵儿还是可以感觉得到,身边的张凡有些不自然,应该是还在为刚才她所说的那些儿有着什么想法才是。明白这点的骆灵儿,心里面略微有些不安。毕竟她的初衷就是希望张凡在家中的时候不要烦恼,最起码,在她这里的时候,不要烦恼。不过如今看起来,自己之前的那番话,如今却是产生了相反的作用。为此,骆灵儿心中多少觉得有些不安。

“对了,相公。”似乎是觉得如今的气氛实在是有些紧张了,骆灵儿开口想要调转话题,“咱们的女儿如今已经出世了,娘给她起了个ru名叫做双儿,说她是张家的第二个女儿。相公这边,有没有想好该给女儿取什么名字呢?”

骆灵儿的问题很实在,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让张凡为难了起来。虽然在黑暗中,不过张凡还是可以看见与自己脸不过咫尺的骆灵儿的面容上,明亮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灵儿,这……”张凡犹豫了一下,说道,“实际上,之前我倒也是取了几个名字,不乏有很多不错的。不过,如今看起来都是没有用处了。”

“怎么了?”听张凡这么一说,骆灵儿不由得奇怪起来了。

“因为……”张凡有些吞吞吐吐的,“那些都是男孩的名字。”

“扑哧。”听到张凡这么一说,骆灵儿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笑着的同时,她眼中的爱恋更甚,她明白了张凡对于自己的心意。虽然实际上,她心底也并不是丝毫没有那种想法,毕竟那个女人不希望自己为张凡生下男儿,继承家业,发扬光大。不过如今,看到张凡如此的骆灵儿,并没有丝毫的遗憾,她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见骆灵儿笑出声来,张凡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晕,不过好在现在实在是太黑了,根本看不出来。不过,恐怕即便能够看见,张凡也没有想要逃避的意思。

“相公,要不……”骆灵儿停止了笑声,说道,“要不现在想一个,怎样?”

“嗯,也好。”张凡自然是应承的。今天虽然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且件件都不是小事,张凡很是劳累。不过如今,这么一时半会的却也睡不着了。既然骆灵儿如此提议,张凡自然是应承的,“灵儿,要不,你也想想。这男孩吗,我倒还有些分寸。不过女儿家吗,名字实在是难起了一些。雁月那个名字,实际上,茹雪也出了不少主意。”

“嗯,妾身听相公的,咱们一块儿想。”骆灵儿柔顺地说道。

“嗯,那我先问问你。”张凡说道,“你希望咱们的女儿,以后怎么样?”

“那自然是希望她能幸福快乐一辈子了。”骆灵儿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其实,这是妾身最大的愿望,不过如今看来,有相公做她的爹,恐怕妾身的想法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倒也是。”张凡说道,面上倒也是颇有自豪的神色,“也不看她爹是谁!想来谁要是敢欺负她的话,我这个当爹的自然是不依的。”张凡似乎很是享受骆灵儿这么说,即便是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奉承的话,但是听起来很舒服。

见到张凡如此,骆灵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这个先放在一边。既然幸福快乐都有了,那我还希望她能一生无灾无难,健健康康的。”

“这……”这下子,张凡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毕竟嘛,这生老病死可不是人能够阻挠的,即便是张凡有再大的权利也不行。而且,这种东西还要看先天条件的。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王有才就看过,确认她很健康。不过后面的几十年当中会遇到什么情况,张凡可不敢保证。

“相公,这种事情妾身明白。”骆灵儿说道,“相公不需如此,只要祝福她就好了。”

“嗯,你说的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荀子《修身》有道‘安燕而血气不惰,劳倦而容貌不枯’,不如就叫燕容如何?”

“燕容,张燕容,名字是不错。”听到这个名字,骆灵儿却是皱起了眉头,说道,“只是,难道咱们的女儿得一生劳碌命?不好,相公快换一个。”

“这确实不怎么样。”张凡一想也是,继续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嗯。”骆灵儿一番思索,突然两眼放光,说道,“妾身最希望的,还是咱们的女儿日后能够找到个好夫家,嫁给一个真正爱她的丈夫。倒也不用他对咱们的女儿百依百顺,不过最起码也得爱她才是。”

“这是自然。”张凡突然变成了一副严肃的模样,“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说我倒也不反对咱们的女儿日后是否会主动看上哪家的公子,不过,想要娶我张凡的女儿,那是必须得过我这一关的。倘若被我发现那小子敢骗咱们女儿的话,定然将他乱棍打出。不行,那样太便宜他了,还得……”张凡的这番话看起有些像玩笑之言,甚至就连他那副正儿八经的神情,不仅无法给人严肃的感觉,更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不过张凡说的事情,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将来那个上门求情的人,呵呵,锦衣卫那时候估计又得忙乎一阵子了。不上查祖宗八代,估计张凡也不会放心的。

而骆灵儿看着张凡如此,心中的欢喜更甚。

“相公。”不过,对于张凡的络绎不绝,骆灵儿还是赶紧叫停,“我知道相公是为咱们的女儿好。但是倘若这样的话,要是第一个来求亲的不成,被相公打回去了,估计事情传开了,哪里还有人再敢上门求亲!”

“呵呵,是吗?”张凡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笑着说道。

面对张凡如此模样,骆灵儿是第一次白了他一眼。这让张凡面上的傻笑模样更重了。

“嗯,你说的也对。”张凡思索一番,说道,“希望咱们的女儿能找个好夫家,嗯,‘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莲清,觉得如何?”

“莲清,张莲清,好名字。”骆灵儿嘴中复述即便,面上顿时展开了笑容。

“希望咱们的莲清能找到一个当真爱她的夫家。”张凡说道。这番话语中带着多少的祝福,恐怕他们是数不清楚了。

张凡自己明白,凭着自己如今的身份,以及将来还会更上一层楼的必然情形。将来,自己的女儿是否当真是能够找到一个对她的爱情纯洁如水的男子,恐怕是难上加难了。但是,张凡却是如此希望着。这,恐怕是最为父母的对于孩子最好的祝福了。

“明天妾身就将这个名字告诉娘。”骆灵儿高兴地说道,“莲清,莲清如水,谢谢相公。”

“谢什么,别忘了她也是我的女儿。”张凡笑着说道,“等莲清长大了,我就亲自教她读书写字,你教她琴箫乐理。让她跟言益和雁月一同学。”

“相公,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骆灵儿突然之间说了这么一句。

“那是专门骗你们这些女人的。”张凡似乎忘了自己就是个男人,“咱们的女儿可不能这么着。要不然将来什么都不知道,被男人骗了也都不知道,那可就吃大亏了!”

“呵呵。”骆灵儿笑了笑,说道,“那,怎么不让妾身教她女红呢?”

“这个自然是不用了。”张凡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咱们的女儿是什么身份,女红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她做呢?”

“可是……”骆灵儿笑着说道,“要是不这么的话,不怕她日后被惯坏了,娇生惯养,不听管教吗?”

“就是要这样。”张凡说道,“以后管自己的丈夫那也自然是得心应手了,不用咱们再操心了。”

听到张凡的这番话,骆灵儿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而张凡,也是一脸微笑的模样。

夜晚还在继续,而这里却充满了快乐。随着夜渐渐深去,声音消失了,而这种快乐幸福的氛围却没有消失,依然围绕在这里。

这一夜,张凡睡得很好。虽然说第二天早上他还要早早起来,而且之后,还有更多的烦心事要做。但是,今天,经过一天的劳累之后,他却很安心。

第六百七十四章 弄清敌情

一大早上,张凡与昨天一样,走在去往上早朝的路上.如今,时辰还尚早,但是天色却已经是有些昏暗了,毕竟是夏日时分。

张凡昨天睡的很安心,毕竟跟骆灵儿的那一番话语,让他很是放心,放下了心中的那些纷扰之后,非常的轻松。不过,因为昨天毕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而且晚上睡得还比较晚。再安心也没有用,张凡只是睡了那么有限的几个时辰。现在,骑在马上,眼皮直打架。

身边梁超今天早上有事,却也是不在这里。所以,即便是张凡骑在马上,眼睛只露出一条细缝,而身子更是摇摇欲坠,随着马匹的前行而摆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坠下马去。但是一旁的几个护卫,却也是不敢上前扶着张凡或者是叫醒他。毕竟,这些人可不是像梁超和王猛那样,如此受到张凡的器重和亲近。即便是他们都知道,张凡为人随和的很,但是,还是不敢那么做。

终于,马匹到了地方。

“大人,大人!”一旁的一个护卫靠近了张凡,小心翼翼地将他唤醒,“大人,咱们已经到了。”

被弄得清醒过来的张凡,一时之间却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环顾四周半天,却是一副身在梦中的模样。又过了一会,连头脑都清醒过来的张凡,这才是明白过来到了哪里了。看了看前面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张凡翻身下马,有些步履轻浮的向着那边走去。

等在这里的人,见到张凡过来,自然也是对他为好。这倒也多亏了张凡平日里的人缘不错,即便是那些他所不熟悉的,甚至是因为某些关系,跟他之间有些小小纠纷的人,见到他最起码也会点头相示,当然,脸色依然是冷着的。不过,那种明明看见了却是故意扭头转身,装成看不见的情况却是极少发生的。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很多人都是没有注意到张凡,而且并不是故意的,是当真在跟身边的同僚讨论着什么,而没有注意到张凡到来。

张凡对此也毫不在意,他穿过人群,朝着张居正那边走过去。耳边,虽然人们谈论的声音都小的很,但是他也能够听到一些东西。果然,人们所谈论的,大都是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冯宝已经跟张凡保证过了,不会将张四维的事情这么快就说出去。而且,张凡也是相信他的。不过,就算是冯宝把事情有意或者是无意地说出去了,张凡也不觉得,外面的这些人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毕竟昨天的时辰实在是太晚了。

而现在,即便是这些人不知道张四维的事情,但是昨天的事情中午就发生,张凡相信就京城中来说,绝对是满朝尽知了。这些人也不是傻子,而且在这里的,都是昨天上过早朝的人,自然是知道什么事情。

这么前前后后一合计,然后只要稍稍猜测一番,就能够猜得出来,这件事情必然是有什么人想要对付冯宝,而在背后搞的鬼。

这种事情听起来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朝臣之争,如今却是牵连到百姓,而且还是在如此水患泛滥的为难时候,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妥。不过,这些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毕竟,为了对付政敌,这些人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不要说这一次的事情虽然影响不好,但是毕竟没有出人命了。就算是出了人命,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听到这些人所谈论的,张凡不由得有些想笑。然而心中却也是更加佩服冯宝了。如此短暂的时间,冯宝就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利用人们这种普遍存在的心思,从而将他们的思绪转到一个方面去。这种借力用力的方式,那可不是好学的,必然是多年“斗争”的经验,才会让冯宝有了这种经验。

并没有想得太多,张凡直直向着张居正那边走去。

见到张凡过来,张居正面上担忧的神情虽然没有完全消去,却也是轻松不少了,随即便向张凡招呼:“远德,你来了。”

突然,张居正发现张凡的模样,睡眼惺忪,眼眶微微有些黑,而且脚步虚浮,他不由得眉头轻皱,以一副长辈的口气,对张凡说道:“远德,不是为师说你两句。你如今年纪轻轻,虽然少年风流,家中也是娇妻美妾。可是却也不可如此纵欲。年纪轻轻,要是搞坏了身子,落下了什么暗疾,将来可就不好了!”

张凡心里面还在考虑如今朝中的这件事情,一时半会之间,没有听明白张居正的意思。等到他回味过来,却是涨红了脸,却又不好对张居正发威,值得憋着说道:“老师误会了。昨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学生本就回去晚了。而且,家中,灵儿生孩子,闹了好些时候。学生是睡晚了,并不是……并不是老师所说的那样!”

“哦,啊?”张居正一开始以为张凡是要说什么推脱的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却是发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不由得轻叫了出来。

旁边,听到张居正那惊讶的声音,很多人都是好奇地把目光看向了这里,仿佛是在看什么稀奇的事情一般。

“远德!”张居正却是毫不在意,没有放低声音,高兴地说道,“这为师可要恭喜你啊,喜得贵子!”

“学生不敢。”张凡赶紧说道,并且纠正道,“实际上,老师,灵儿她生的是个女儿。”

“哦,这样啊。”听到骆灵儿生了个女儿,张凡可以很明显地发现,张居正面上的高兴有了不少的减退,不过却并没有完全消失,“女儿就女儿,这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远德,你是不知道,家中男孩太多了也是不好。你可不知道,为师有三个儿子。一开始倒是高兴得很,结果,等到七八岁开始,那烦心事是一件接着一件不停。女儿也好,安静许多,也听话些。”

张居正之所以这么说,却是以为张凡不高兴自己又多了个女儿而不是个儿子而有些不高兴,所以这算是在安慰他罢了。

当然,张居正这么说还有个原因。毕竟茹雪已经是给张凡生了一个儿子了,张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再说了,凭着张家如今的身份,只要将来有了后人能够继承家业的话,其他的,女儿儿子还不是一回事吗。

“多谢老师挂心。”张凡出言感谢道,面上的微笑却是不减。

“对了,远德,昨天的事情……”张居正显然也是非常关心这件事情的,对张凡问道,“昨天你就在那里,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下,张凡就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提到张四维的事情,也没有听到他自己对于冯宝的各种猜测。倒不是他不能说,只不过如今的他,对于张居正来说,是有着戒心的。他现在对于有关到冯宝的事情,而问张居正的话,都要小心翼翼,先要确定张居正有没有参与到其中,这才能决定,有些事情是说还是不说。

“原来这么回事。”张居正听了张凡的话,说道,“我也是知道一些,不过还以为是这些人在误传。如今听到你这么一说,倒当真是真的。看来,是有人想要对付冯宝啊。”

“老师也是这么觉得?”张凡突然之间闻到,并且之后,眼神就一直盯着张居正。

听到张凡的问话,而且看到张凡如此紧盯着自己,张居正一时之间也有些迷惑了。

本来靠着张居正自己,特别是如今的张凡虽然还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的问话已经是很明摆着告诉张居正这件事情里面有问题了。张居正只要自己好好一想,肯定是能够想明白的。

不过现在,他被张凡这么盯着,一时之间正有些懵了,脑子里都不知道该想什么了,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远德,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

“老师当真是不知道?”张凡随即又问了一句。实际上,他既然这么问了,说明如今的他虽然已经在很多事情上面怀疑张居正了,但是他心中对于张居正还是信任的,他相信张居正应该不会欺骗自己。

人,就是如此矛盾。

“我真的不知道。”张居正已经完全被张凡唬住了,他一时半会真的不知道张凡想要说什么。

“老师,你不觉得……”张凡看了看周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对张居正小声说道,“这件事情有些奇怪吗?或者说太巧了?”

“你是说?”听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也是发现了问题。

“是啊。”张凡说道,“一来,事情实在太巧了,这上午,冯宝才决定那么派粮,中午就有人过去捣乱。而且,老师觉得,如今的朝中,还有谁敢这么着跟冯宝对着干?”

“远德,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张居正聪明的很,张凡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已经明白了,“你打探到了什么?”

“打探说不上。”张凡说道,“不过,学生倒是看出来一些东西。”

第六百七十五章 解决之法

这件事情,张凡是想要找人商量的.虽然冯宝的办法,看似精明,里面却是有很多漏洞。但是倘若真的让冯宝执行起来的话,其他人也是很难找到破解的办法的。而张凡想了很长时间,却也是没有找到什么好的办法。所以,他决定找人帮忙,帮着他一起商量。

不过,最终,张凡还是选择了张居正。

本来,葛守礼那边他也可以去找他商量的。不过如今面对这件事情,毕竟是冯宝大肆诬陷了张四维。张凡所想要的是能够和平解决的办法,最好是能够让冯宝知难而退,而且不会让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虽然这么说的话,葛守礼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张凡担心,毕竟葛守礼的正义感也是很强的。张凡担心,葛守礼听了这件事情之后,会在为张四维鸣冤不平的时候,从而做出来什么太过激烈的举动。要是那样的话,让冯宝不再隐忍,做出什么事情,再让朝廷混乱起来的话,那就不好了。

虽然张凡觉得,葛守礼这么做的可能性非常低,但是却也不是没有的。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一直是谨慎不过了,他不需要任何暧昧的可能性,万一有什么不妥,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来找张居正商量这件事情。

而实际上,张居正并不是张凡最佳的选择目标,毕竟如今的张居正跟冯宝是合作关系,站在统一战线上面,而且相当地紧密。张凡是担心,张居正会不会也参与到其中去。

所以,在他跟张居正说之前,才是要问一些话,问明白张居正到底有没有参与到其中,这才能够跟他说这件事情。

而他之所以找张居正来商量这件事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张凡明白,以张居正那一贯是为人行事都很小心谨慎的行为,还有就是他跟冯宝与张凡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张居正听到这个消息会很是惊讶,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做什么太大的举动,也就不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影响了。

张凡是肯定了这一点,才会打定主意,跟张居正来商量的。

“远德,你快些说,到底猜到了些什么东西?”张居正虽然还没有听到张凡详细说出事情的具体,但是他从张凡之前那说话的神情以及他的口吻,都是感觉到了,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不会小,所以他是赶紧追问。

“老师,就像学生所说的那样,不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太巧了吗?”张凡说道,“老师就没有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性?这未必是有人想要对付冯宝,或许有可能是,冯宝想要对付什么人呢?”

“这……”乍一听到张凡这么一番话,张居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实际上在这一瞬间,他也是产生了一种滑稽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剩下来的就是可能。而且,随着张居正的思索,这种可能性也是在无限接近于真实。

跟冯宝相处了这么多年,张居正自然是明白冯宝的。如今听了张凡的话,张居正这么一想,发觉他说的岂止是有可能。张居正相信,冯宝绝对能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你要是这么一说的话……”张居正的眉头紧锁,慢慢说道,“这的确是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冯宝他也真的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本来,学生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也只是有些怀疑。”张凡却是一副微笑着的模样,回答道,“但是自从学生听到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完全确定,这绝对是冯宝的主意了。”

“你听到了什么?”张居正赶紧问道。

“我让人从那些闹事的人口中打听出来,他们所谓的幕后主使。”张凡说道,“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之后,学生就完全确定这整件事情都是冯宝的主意了。”

“谁?”张居正赶紧问道,“冯宝要对付的是谁?”

“张四维。”张凡以十分低调、平静的声音说出来这么一个很是寻常的名字。

然而,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张居正是大吃一惊,然后眉头皱得更加深了。张四维他自然是知道的,说起来张居正也很是看好张四维的。而之前的那件,冯宝跟张四维之间的事情,张居正虽然一直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根本就没有参与进去。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明白。那件事情当中的一切大大小小的细节,他完全了解。

而现在,张凡说出来张四维的名字,张居正也只不过是吃惊他而已,但是却毫不怀疑这个可能。有些事情张凡并不知道,实际上之前,冯宝就跟张居正谈起过这件事情,而且,冯宝的言辞之中很是明显就提到过,他一定要对付张四维。

现在看来,冯宝要行动了。

而吃惊和皱眉之后,张居正的面上却是又露出了一副无奈而夹杂着苦笑的表情,看着张凡,说道:“远德,刚才你一直在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也参合到这件事情里面去了?”

“是的。”张凡并没有什么回避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学生就是担心这点。老师有所不知,学生昨天晚上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是让冯宝相信,学生并不知晓这件事情。而且,即便是那样,冯宝也已经是对于学生有所怀疑了。

“当然,学生昨天的那番力气并没有白花,找了很多的可以地方跟他说,也演了不少的戏,这才让冯宝回宫之后并没有将事情是张四维做的马上就告诉太后。要不然事情可就麻烦了。

“如今,学生首先要做的就是稳住冯宝。万一要是让冯宝知道学生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他必然是担心学生会坏了他的好事。但是他又不会跟学生翻脸,所以他必然会加紧行事。要是那样的话,不仅张四维性命难保,朝廷也要开始乱了!”

“远德,你不用再说了。”张居正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过,这件事情,你猜的有些不完全。这种事情,冯宝是绝对不会找我来做的。上次葛守礼那一次,实在是冯宝觉得他太难对付了,硬拖着我的。但是一般,他并不会让我做这些。他也是明白我新政的想法在即,并不希望在朝中树敌太多。所以,这件事情,我的确是没有参与。”

“如此甚好。”张凡听他这么一说,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现,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学生这次,就是要跟老师商量商量,如何能够将这件事情给平息下去才是。”

“我明白。”张居正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说话了,他已经开始考虑了。

见张居正在考虑,张凡也就耐心地等在一旁。如今他倒也是并不太着急,一来,这件事情还不算太迟。加上昨天他在冯宝面前做的戏,想来是能够拖延一段时间的。

二来,就现在而言,距离上朝也还有段时间。

当然,张凡也不是就这么着将事情丢给张居正,自己就什么都不问了。张居正在思索的时候,他也是在琢磨着。可是张凡想了半天,却始终是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办法。

而那边,张居正叹了一口气。

“老师,可是有办法了?”见到张居正回过神来,张凡赶紧问道。

“不,这么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张居正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倒是能够确定一点。”

“什么?”虽然听张居正说还没有办法,张凡是有些失望的。不过他听到张居正下面还有话要说,不由得赶紧问道。

“其实,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张居正看着张凡,说道,“你一定是在想,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冯宝。让他觉得这件事情是办不成的,知难而退,是不是?”

“是啊?”听张居正这么一说,张凡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不是废话吗,张凡找他就是为了让他帮自己解决这件事情,“难道说,我这个办法不对?”

“不,你的办法自然是对的。”张居正笑着说道,“不过,办法是对的,但是方向却是错了?”

“方向错了?”听到张居正的话,张凡再一次愣住,“老师这是什么意思?何为方向错了?”

“你必然是想要从冯宝那里下手,找到什么办法,好让他免了这个打算。”张居正说道,“你之所以一直都想不出来,就是因为你明白,冯宝这个人拿定了的主意,很难改变。你或许想到过很多办法,而且都有可能。只是最后却发现,那些办法也都有可能失败。

“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情是两方面的。冯宝是要对付人,可是被对付的人那方面你就没有考虑过吗?”

“老师的意思是……”张凡听张居正这么一说,显然已经是明白了。

“不错。”张居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冯宝那边找不到空子,那就从他要对付的人身上找办法。”

第六百七十六章 另寻方向

“老师的意思是……”张凡听了张居正的话,不由得抬起头,看着他,说道,“让学生在张四维的身上找找办法?”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张居正点了点头,说道,“并不是说冯宝那边准备的有多完备,实际上,从远德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来看,冯宝所准备的并不完全,办法里面有很多的漏洞,有的甚至只要提出来就能让他没有话说了。可是,你我都知道,那种事情是不可能会发生在冯宝的身上的。冯宝做事不仅仅要考虑完全,他更加重视的是能不能行。就像是现在的这件事情,实际上他自己就未必不知道,他的计划当中有很大的漏洞。但是他还是那么去做了,因为他觉得可能行。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冯宝对于张四维的怨念了。实际上,咱们根本就不需要看之前张四维跟他之间究竟怎么了。只要看到眼前这种场面,只要是知道冯宝的人,都明白,冯宝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置张四维于死地的。所以说,并非冯宝谋划周详,而是冯宝对于张四维的怨念太大了。因此远德,你只想着在冯宝的身上找办法,可能行不通。就算是你想到了什么,最有可能的也是冯宝被这种办法所激怒。而之后,他不仅不会因此而有所松懈,反而会更加一股劲地要完成自己的想法,将张四维弄死才算。”

张居正的这番话说的很通俗。或者说可以理解成,对于冯宝这个人来说,这才是最为有根据的解析。同时,张居正的这番话,也是让张凡明白过来。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办法,也不是向他所想象的那样困难,而是他一开始找错了方向而已。

“老师的意思学生我完全明白了。”张凡说道,“只是,从张四维那里找办法,这点学生也是认同。可是,学生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应该从何找起了。对了,老师既然想出这么个办法,不知道老师有没有想到什么具体的东西?”

“没有。”张居正很是爽快地摇了摇头,说出了让张凡非常沮丧的办法,“我这一时半会的,哪里想得出来办法。只不过我觉得,如果你想要解决这件事情,必须得从这上面着手才行。毕竟,冯宝那里是走不通的。想要找办法,只能在张四维那里找。”

“老师的话,学生明白了。”张凡点了点头。的确,他完全明白张居正的意思,而且他也是非常地认同张居正的这番话。可是,如今的张凡,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因为他虽然知道了办法,可是如今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从张四维的身上找问题是没有错。可是,到底该从哪里找起,又应该找什么样的东西呢?如今,张凡是一点点头绪都没有,甚至于,他虽然跟张四维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两人见面也能说上两句话什么的。可是,张凡到底是不熟悉张四维,对于一个不熟悉的人,张凡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虽然他执掌着锦衣卫,凭着锦衣卫的实力,这个天下如果张凡想的话,还当真是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可是,不论锦衣卫的人在厉害,实力在高超,调查人这种事情,必然是要耗费时间的。

而如今,张四维并不在朝中,而是在山西老家养病。虽然说,就调查而言,并不一定非要他本人在。可是那些旁敲侧击而得来的东西,毕竟不如在当事人身边调查而得到的情报要多。

而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又是必须要小心再小心的,不能有一点差错。毕竟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好不容易想到了个什么法子,却是被那个万一的可能给无效化的话。不仅仅张凡白忙一场,朝中毕竟会再次掀起混乱的潮流。那绝对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就连张居正,这个如今跟冯宝站在一条战线上,而且还十分亲近的人。如今会如此地帮助张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新政已经谋划的七七八八了,而且如今,也就是现在,这《考成法》就要试用了。要说朝中现在哪个人最不希望出事情,不是张凡,也不是葛守礼,而就要数张居正了。

所以,张凡问了他这个问题之后,他也是马上就开始琢磨起来,并且马上为张凡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说,张居正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并没有给予张凡任何实际上的东西。但是,这并不是张居正不想,相反,如果他有具体的办法的话,必然会马上就跟张凡说的。

问题是,张居正虽然对于冯宝非常了解,比之张凡要了解的很多。他对于张四维的了解,却也比张凡要多了不少。可是,在张四维这方面,他比张凡多也多不了多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张居正就是想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今,他也只能将办法放在张凡的身上了。

“对了,老师。”张凡一时间也毫无头绪,所以他决定暂时先放下这个问题,关心一下眼前的事情,“这都两天过去了,潘季驯潘大人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张凡想起了《考成法》的事情了,这么着问道。

“哦,那件事情,实际上……”听到张凡提到这件事情,张居正的面上也是露出了笑容,显然,必然是有什么好消息了,“潘季驯果然是治水的大家,他刚到河南那边,用不了一日,就已经看了个大概。将治水以及重建所需要的银子大概多少给算了出来,报给了朝廷。河南距离京师不远,所以他的折子,昨天下午就到了。城外有发生了那件事情,我知道你可能没空,所以就没有让人通知你。昨天我接到潘季驯的折子以后,马上就进宫面见陛下和太后,把事情这么一说。

“说起来,这倒也是天助我也。这次河南的水患,虽然没有多少百姓因此而伤亡,不过威力倒是大得很。好几个州县都被淹了,而且房屋毁坏无数。且不说之后重建的事情,光是治水就要花费大概五十万两左右的银子。以往治水的场面,远德你虽然没有见识过多少次,不过想来你也听说过。

“太后一听要这么多钱,她就是担心,钱一旦弄下去了,会不会有什么人从中弄虚作假,中饱私囊。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将《考成法》的事情这么一说。太后听了之后,立刻就同意了。”

“这很好啊。”张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很高兴,“太后能够同意,自然是不错。这两天,学生也听到一些消息。葛大人这两天里面,也是费心不少,到处走动,帮着老师游说那些人。如今朝中虽然还有人反对,不过却比以前少多了。很多人虽然还是不同意,却也不会反对老师的办法。想来等会朝上说起这件事情,就算有人会站出来反对,等他们看到没几个人跟他们一同的时候,估计也会自己退回去了。”

“不错。”张居正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其实这一次,我还是有点担心。倒不是说担心《考成法》有什么问题,毕竟这是第一次,又是试用。地方上肯定有很多官吏觉得咱们是在吓唬他们,就算是他们做了什么,咱们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到时候银子少了不算,怕就是怕很多人都打主意。到时候银子亏空的太多了,朝廷损失不算,耽误了治水之事,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就算是惩治他们的手段再狠,却也是徒劳。”

“老师所言,学生明白。”张凡说道,“其实,学生也想过这件事情。而且,学生也有个办法。”

“哦?说来听听。”张居正听张凡说有办法,赶紧问道“其实简单的很。”张凡说道,“老师不是说,治水要大概五十万两。之后重建所需要的银子数目,学生还不知道。不过咱们往大了说,也算他五十万两吧。

“朝廷以前的办法都是,需要一百万两,就全部拿出来,直接交到地方手上。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因为中饱私囊而亏空的事情经常有。

“学生觉得,可不可以把钱给分开了。比方说,如今只要治水,而且治水恐怕也得不少时日。咱们就先把治水的五十万两弄过去。等到水患被治理的差不多了,咱们再把剩下的五十万两弄过去。如此,分成两次,既不耽误时间,也不会多出来多少运费。而且,如果五十万过去,治水还没有弄好,就说不够用了,问题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学生这个办法,老师觉得如何?”

“嗯,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张居正很是认真地听张凡的话,说道,“我也知道以前那样不好,可是很多人都觉得,如果不一次性把钱都给了,总觉得朝廷是不是在拖沓,让人心里不安。不过这么一想,却也是如此。嗯,等早朝过来,我把这跟太后说说,看太后怎么说。远德要不要一起来?”

“恐怕,学生也是必须要去的。”张凡说道。

第六百七十七章 心有所忧

皇极大殿之上,大明朝的一天,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早朝在这里举行.百官们左右依照官衔站定,大殿的正北方,年幼的明神宗朱翊钧坐在那里,有些不太情愿的模样。而在他的身旁,大太监冯宝立在那里,表情如同往常一样。

下面,百官们也是刚刚站定。今天的提议非常的简单,不用去想,所有的人都知道,必然是会提起关于昨天的城外,闹事混乱的那件事情。所有人似乎都是有了准备了,这点从如今已经是早朝了,然而很多人却是不像以往那样庄重肃穆,而是左右环顾就可以看得出来了。当然,似乎也因为今天所要说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而实际上,这种不同寻常已经不是大明朝第一次遇到了,事实上这种事情,大明每年都能够碰到一两件,百官们早就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当然,即便是如此,每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之后,官员们还是会议论一番。

而张凡,站在队伍的前列,张居正的身边。他和张居正两个人也在心不在焉。只不过,张居正所考虑的还是《考成法》和张凡所提到的使用银子的办法。他并不是不关心冯宝和张四维的那件事情,只不过一来他如今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考虑,二来这件事情他不方便出面,只能够交给张凡去处理了。

而张凡所考虑的事情也是不少。一件事,他在听到了张居正为他所指明的方向之后,也是一直在考虑应该怎么去做,如何才能够从张四维的身上找到办法,好让冯宝知难而退。还有一件事情,张凡是在担心,虽然说昨天晚上,他在冯宝面前使了很大的力气,耗费唇舌,演技出众,这才是让冯宝能够暂时按下马上就将张四维的名字说给李太后的冲动。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凡昨天也并不在宫里,他并不知道冯宝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

虽然说,从今天一早上的情况来看,很多官员都不知道,看来冯宝是没有说。如果冯宝说了的话,张凡相信,他不仅仅是会跟李太后一个人说,他必然是会让自己的爪牙将事情传出去。那么今天一大早,就绝对能够听得见人们谈论的声音了。不过,张凡没有听到。

可是,对此,张凡也是有些戒备的。毕竟,人心难测,谁知道冯宝会不会临时变卦,将事情说了出去。不要说张凡这个对于冯宝并不怎么了解的人了,恐怕就连张居正在这方面都不敢肯定什么。

不过如今看起来,张凡昨天晚上的力气是花出了价值的,看来冯宝的确是没有说。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张凡,心里面有些高兴,同时又有一些担忧。高兴自然是冯宝没有说,而且还有一点能让张凡高兴地,冯宝是因为担心自己看出来什么,或者怀疑什么这才是没有说的。这从某方面说明,张凡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足以影响到冯宝了。虽然说张凡并不是一个非常迷恋权势的人,但是遇到了这种事情而高兴,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了。

而张凡所担心的,也恰恰正是这一点。说起来,朱翊钧是皇帝,是天下最大的人,但是冯宝却一点也不担心他。为什么,因为冯宝觉得自己能够控制住朱翊钧。而对于张居正,冯宝也是抱有着同样的想法。比起权势地位,张居正比之张凡更甚,可是冯宝好不怕他,原因也是因为冯宝觉得自己能够控制得住张居正。

而如今,冯宝开始忌惮起张凡来了。这对于张凡来说,有喜有忧,而且是一件忧大于喜的事情。实际上,自从朱翊钧登基之后,他只不过是自作主张给了张凡一个太傅的头衔。这个头衔光荣无比,位列三公,可谓站到了顶点。但是,也仅此而已,太傅早就不是上古之时的太傅了,如今的太傅,有名无实,并没有什么可以拿到手里的权利。

而那个时候,冯宝并不会向现在这么忌惮张凡。这点,张凡虽然身在局中,但是他也是能够看得明白的。而那个时候,虽然冯宝也明白,将来的张凡,风光无限,必将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可是那个时候的冯宝并不会担心张凡什么。

这一年多来,张凡的地位并没有变化,没有升官,也没有加爵,可是如今,冯宝对于张凡的态度却是改变了。

实际上并不仅仅是冯宝,整个朝廷对于张凡的态度都改变了。他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这个位置上的人,历来都是百官们所讨厌的。而张凡虽然不是第一个,却也是一个可以让百官们原因靠近的锦衣卫都督,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而现在,张凡所想的并不是这些,他是在担心。冯宝并不是一个会放任威胁存在的。皇家的事情不论,就官吏来说。如果,冯宝发现张居正并不在惧怕自己了,当然,那种事情并不会发生,冯宝握着张居正不少的把柄,不过这是一个假设。如果那样的话,冯宝也不会呆看着,他绝对会对张居正手软的。宁错杀千人,不放过一个,这么说或许有点极端,不过却也可以看成是将未来可能会有的威胁完全杜绝的手段。

如今,张凡从一个侧面发现,入了仕途而一路风光无限的自己,到了现在,总算是站住脚跟了。在朝廷百官的眼里,他也是有了分量。然而,这件好事的背后,是冯宝可能会发起的猜忌和忌惮,或许,之后就是冯宝的实际行动了也说不定。

因此,相比起高兴来,这件事情更加是值得张凡所担忧的。

当然,张凡并不是在害怕什么。还是那句老话,麻烦要是真到了跟前,没有人会害怕,只会去想方设法解决。但是如果能够在麻烦来临之前就解决了的话,那就更好了。

然而对于这件事情,张凡也是没有办法。解决?说着容易,怎么解决?难道说让他跟冯宝决裂,然后大肆进攻不成?这根本不成,他跟冯宝不说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实际上张凡如今能够抓住冯宝的把柄也不少,可是全都不是大事。这些事情或许会让冯宝在朝中和李太后的面前大大地丢脸,却根本不能对他实际上形成什么伤害。而且,一直不中,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的话,将来遭殃的肯定就是他自己。冯宝是绝对不会放过敢于跟他作对的人的,不论对方是谁。

然而,如今这件事情已然是发生了,张凡虽然是担心,却也是无能为力。他又没有大神通,能让冯宝瞬间就忘记所有的事情。他也不可能说如今觉得自己锋芒太露了,就赶紧收敛一点。实际上,关于这一点,不得不再说,张凡入了仕途的这几年时间,一开始也的确是一股干劲。可是她的这股子赶紧还没有力气使出来,就碰到了徐阶这个最大的阻力。那件事情让张凡在一夜之间就成熟了不少。从那以后,张凡的为人处世就变得非常谨慎了。可是即便是如此,到了现在,冯宝还是盯上了他。

而对此,张凡又能做什么?再收敛一点?张凡有些想笑,如果与其那样的话,他还不如干脆就请个几年的大假,回家避避风头的好。

这,又是一件烦心事。

下面,站着的张凡在烦恼着。上面,坐着的朱翊钧同样也是在烦恼着。

他以前见过自己的父亲隆庆皇帝朱载垕上朝的场面,他也曾经是非常期待这个时候的。可是等到他自己真的坐上了这个位子之后,他发觉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皇帝,而且又是一个小孩而已。

所以,朱翊钧明白自己在这里是没有发言权的。有几次他开口说话,提了一些有些自以为是的点子。本来,他还对此有些高兴呢。可是之后,冯宝就将事情告诉了李太后。再之后,就是朱翊钧被李太后唤去大肆说教一番。

一次,两次,一直到第三次,别说是朱翊钧这个小孩子心性了,就算是换成了一个成年人,恐怕三番五次遭到如此场面,估计也是丧失了信心。而朱翊钧也不例外,从那以后,他也开始继承自己父亲的另外一项真传——沉默不语了。

所以,一般的早朝,不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朱翊钧基本上都是不会开口的。

而渐渐的,这种原本是没有办法才会如此的办法。经过了这一年的时间,渐渐的也是变成了朱翊钧的一种习惯了,坐在这里的他,早就已经不是被逼的不能开口,而是他自己主动不想开口了。

而今天……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朱翊钧自然是明白的。他也知道,今天的早朝必然是会说起这件事情的。而且,既然说到了这件事情,他这个做皇帝的不论现在管不管事,都是得开口的。

以前非常想要说话,却是不允许。而如今让他必须要说话了,他却又不想了。

不过,这只是朱翊钧一人而已,该说话的时候,他自己也不能阻止。

而朝堂上,百官们已经开始讨论起这件事情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不降反升

朝堂之上,朱翊钧面临着一个不得不开口的局面.而下面的百官们,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一点,惯性思维的作用下,在他们看来,坐在上面的朱翊钧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仍然有很多人在这么想着。

所以,如今的情况就是,下面的百官们又是如同以往一样各抒己见。以前都是要先看张居正的行事。如果张居正站出来要说什么,自然就是没有人会跟他争抢。而现在,张居正站在那里没有动,其他人就觉得,自己露脸的机会来了,纷纷站出来想要说什么。

不过这些人似乎也忘记了另外一点。他们即便官再大,也还是做臣子的。而朱翊钧就算再是孩童,平日里就算他再是不愿意开口说话,但是他始终都是皇帝,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但是毕竟也是皇帝。臣子站出来想要说话,尤其是在这朝堂之上,那绝对都是要禀报皇帝的。可是如今,如今这些人已经是完全忘记了这一点。人们站出来之后,也只不过是对着朱翊钧象征性的一揖,也不说自己有话要说,就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

这要是放在以前,隆庆也会紧锁眉头,而若是在嘉靖朝,在那个异常在乎自己在大臣们面前的皇权的嘉靖皇帝面前的话,恐怕早就有杀身之祸了。不过现在,经过朱翊钧登基后这么一年多的洗礼,似乎很多人早就已经是习惯了这一点。

如今,说的自然就是关于城外的事情。第一个人站出来所说的话,意思就是这是大逆不道,藐视朝廷,藐视皇帝的行为,应当严惩才是。而第二个人的意思则与之相反,他觉得事有蹊跷,寻常的百姓,尤其又是在京城,身边还有上千官兵看着的情况下还会如此混乱,必然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搞鬼,他主张查清事情再做定论。

而今天,朱翊钧也知道自己必须得开口了,即便他不喜欢这样,可是却也不得不做。然而,下面一个一个地站出来,连珠炮似地说话,他根本就插不进去。似乎,一年多不说什么,他连怎么打断别人的方法都忘记了。

而今天,不对劲的还不止几个人,还有一个,冯宝也在其中。当然,冯宝今天必然是心里面有事的,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让今天的冯宝跟平日里有所不同。

“大胆!”等到第五个人还想要站出来说什么的时候,站在朱翊钧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冯宝突然开口呵斥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尔等不心怀敬畏,如今连通禀一声都不说,礼数皆无,就要站出来说话,这还成何体统,简直就是藐视陛下!”

这番话要是别人说起来,其实效果也差不多。不过换成了冯宝来说,那就是别有一番特别的效果了。朝堂之上的所有人,全都是被冯宝的话给吸引了过去。但是当冯宝的面容出现在他们的目光之中时,所有的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陛下。”冯宝倒是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转头便对着身边的朱翊钧说道,“如今的事情,虽然很快就被平了下去,可是此时毕竟影响不好,又发生在京城城外,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平息下去。还请陛下决断。”

这一次,朱翊钧也是没有被冯宝的突然呵斥所惊吓到,很是镇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对着下面的百官,朗声说道:“昨天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虽然刚才听了诸位爱卿所言,也算是各执一词吧,不过好在事情已经是被平定下去。不过,事情被平定下去了,并不意味就不用再提了。这件事情里面还有很多闹不明白的东西好查清楚才是。对了,当时是哪位爱卿在场?”

“回陛下。”一旁的冯宝赶紧说道,“正是张太傅,其母在那里设了粥蓬,为来此的百姓施粥,结果因为这件事情,张太傅的家人还有人受伤了。”

“太傅,可有此事?”听到张凡家中有人受伤,朱翊钧赶忙问道。他还未做皇帝之时,张凡家更是他经常去的地方,那里给了他很多欢乐。而即便是现在,他做了皇帝,那里有时候他也会去,毕竟,他最在意的阮儿也在那里。听到有人受伤,朱翊钧自然是紧张,无论是张凡的家人还是阮儿,他都不希望。

“多谢陛下关心。”张凡站了出来,说道,“受伤的是微臣家中的一个丫鬟,如今已无大碍。”

“如此就好。”听张凡说是个丫鬟,朱翊钧这才是放下了心来,又问道,“对了太傅,昨天的事情,朕先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朕昨日听闻,兵部有不少人都要来见朕,说是有人不听号令,后军都督府只有统兵之权,却无权调兵。而昨日,居然有后军都督府的人擅自调兵前往。谭爱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兵部尚书谭纶赶紧走了出来,躬身说道:“回陛下,确有此事。擅自调兵之人乃是后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郑承宪,昨日微臣要见陛下也正是因为此事。后来,微臣亲往城外调查此事,已经明白了经过,并非郑承宪之过,他也并不算违背了军法。此事,张太傅可以作证。”

实际上,谭纶站出来的时候,就有人想要说话。毕竟一个都督同知,从一品的官位,很多人都是想要的。而谭纶的前半段话,更加是让很多人蠢蠢欲动。不过碍于刚才的事情,没有人敢擅自站出来。然而等到谭纶把话说完之后,却是没有人敢再开口了。事情牵扯到张凡,而且听谭纶的口气,很明显张凡是要保住郑承宪。那么其他人虽然心痒难忍,但是也不能说什么了。

“太傅,这是怎么回事?”听谭纶提到张凡,朱翊钧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老师问道。

“回避下,确有此事。”张凡说道,“当时的场面混乱无比,而事情紧急,微臣也根本就找不到人,只带着五十余人就急忙赶去了,却是发现根本没办法。当时那里还有衙役加上卫军千人,也根本就控制不住混乱的上万名百姓。如果不是郑大人率兵前来相助的话,恐怕实情不止不会这么快就平息下去,还有可能被闹大。

“原来如此。”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可是,朱翊钧如此了并不代表其他人都这么看,还有那不死心的人,站出来说道:“可是陛下,这事情一码归一码。郑承宪率兵前去平息了混乱,是一件功劳。可是他不服兵部调令,擅自率兵出动,更是大大有违朝廷律法。应当严惩不贷才是,如此才能昭显朝廷的公允。”

“这……”听站出来的人这么一说,朱翊钧也是皱起了眉头,“这番话说的也是。太傅,并非朕不讲情面,只不过,这事情就是如此。郑承宪虽然平乱有功,但是擅自调兵出动也是过错。而且这功过究竟谁小谁大,相信不用朕在解释,太傅心中也明白。对此,太傅可有什么要说的?”朱翊钧并不是要故意为难张凡什么,只不过他身为皇帝,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管事,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懂事。而且,他一旦管起来,也绝对是要按着规矩来办的,不可能有所偏袒。

“这点微臣自然是明白的。”张凡说道,“不过,郑大人并无半点过错。”

“哦?太傅何意?”朱翊钧问道。

“实际上,郑大人会带兵前来,乃是因为微臣派人去寻人帮忙,正好找到了他,郑大人这才是会行动的。”张凡说道。

张凡的这番话,让下面的人都相互看了看,不过终究是没有人说话。

张凡这么一说,很明显就是要保住郑承宪。而且他所说的话,根本就毫无漏洞。锦衣卫的核心就在于一个“卫”字,它虽然如今干着很多事情,但是脱胎不了军队的体系。而张凡本就是一卫之长,有权调兵。并且,他身为锦衣卫的都督,也有权利调动别的军队来帮忙。

虽然人们都听出来张凡是要保郑承宪,可是他所说的在情在理,而且这件事情根本就不会有记录,只要张凡不改口,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找出破绽。

“可是……”显然,还有人不死心,“锦衣卫虽然有权调兵,但是这里是京城,那可是五军都督府!”意思就是说,张凡虽然有权调兵,却无权调动京城的军队。

“话是不错。”张凡在一旁说道,“可是,又有哪一条朝廷律法规定,锦衣卫不能调动京城的军队了?”张凡这就是在钻空子,因为当时制定的时候,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既然没有想到,也就自然是不会去规定出来了。

这一下,所有人即便是还不死心,却也是无话可说了。

“好了,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朱翊钧说道,“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郑承宪,平乱有功,官升一级,如有空缺就补上,没有就仍代后军都督同知一职。

“现在,说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百七十九章 势力组建

张凡保下郑承宪这件事情,在这一时刻,倒是有些引人议论.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却也有些在意料之外了。虽然说郑承宪,身为后军都督府,也就是如今的直隶卫所,大宁都司,一个从一品的都督同知,官位不可谓不高。不过一来,他并不是朝官,不能站到这里来上早朝,很多人并不熟识他。二来,大明朝重文轻武的传统并没有变化过,郑承宪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带兵的将领,所以,不招人待见也是正常的。

之所以对张凡保下郑承宪觉得有些意外的原因,不外乎就是文官武将的这些原因罢了,别的并没有什么。

而觉得在情理之中,那就更是简单了。毕竟,张凡为官的这段时间来,也是给人留下来很多的映像。从他执掌锦衣卫之后,各种案件的结算种种方面就可以看得出来。若是换了一个人,坐上张凡的位子之后,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人很快就会被锦衣卫所同化。而张凡则是让整个锦衣卫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从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因为张凡的软弱和温和才会如此。实际上不是,这件事情恰恰要反过来看,正是因为张凡的坚韧和固执,他才能不被锦衣卫所同化,他才能够改变锦衣卫。

而如今,郑承宪的这件事情。首先不管郑承宪这么做到底是不是他擅自率兵出动,到底是不是张凡让他来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郑承宪这么做,做了一件大好事,无论对于朝廷还是对于百姓来说,全都是一件大好事。

而如果,因为郑承宪做了这么一件有违朝纲的好事被严惩了的话,将来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还有谁敢再站出来。

因此,从这方面来说,张凡保下郑承宪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了,不需要什么比的解释。

而,还有一方面。想到这方面的人并不是太多,不过却都很是警惕。

这朝廷当中,一个人犯了大错,而且是很有可能不仅会丢乌纱,还会掉脑袋的大错,而却是被其他人所救了下来。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可能有两种,一种就是如同真正的正人君子一般相交往的朋友,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只是真心交往。觉得对方没有做错,或者觉得对方即便是做错了也罪不至死,那么才会出身相担保。

当然,那么理想的事情倒不是说没有,只不过少得很罢了。

而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那两人之间有着利益关系,而且是极为深重的利益关系。有的情况就是,一个人倒霉了,而另外一个人觉得他如果还在的话,自己还能够派得上大用场,所以要保住他。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两人之间的利益关系,让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很多秘密,万一一个人倒霉了,那个倒霉蛋或许会因为恳求一点怜悯而会出卖自己以前的“盟友”也说不定。对方自然是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尽管是那人犯了滔天大罪,也要拼着性命保住他。

张凡的情况,如果是外人看来的话,很明显就是属于前者了。毕竟身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从来之后这个位置上的人威胁别人,绝对没有被人所威胁的道理。

但是在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些人,他们更加明白一点。张凡如今的情况虽然是属于第一种,但是跟那种却又有所不同。稍微熟悉张凡一点的人都明白,实际上恐怕昨天,才是张凡跟郑承宪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不管怎么去想,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利益关系。

那么一来,张凡会保下郑承宪,恐怕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想让郑承宪加入自己的阵营当中,扩充自己在朝廷里的实力。

如果是这么一想的话,很多人都会觉得很有可能。张凡执掌着锦衣卫,虽然从根本上来说,锦衣卫是个卫所,是属于军队系统当中的。但是实际上,张凡更加偏向文官一流。甚至就从张凡如今那个太傅的头衔,以及他在朱翊钧心中的分量,再加上将来他的发展方向,张凡最后肯定是会走上从政治上辅佐朱翊钧的那一条道路。

而即便是这个时代,即便没有听过三百多年后才会出生的那位伟人所说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句话,也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就算是再过强势的统治者,如果他的身后没有军队的支持,也是根本没有办法令行禁止的。而且,张凡的这个太傅的头衔,也总是会给予人们一种感觉,将来他必将是会全力帮助朱翊钧。

还有,如今朝廷的形式,所有的人都看在了眼里。也就是说,将来的朱翊钧虽然在人们看来是必然会获得真正的皇帝权势,但是那个过程却也是少不了一些曲折了。

而在那个曲折的过程中,到底是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谁都说不定。会不会到了有一天需要出动军队的时候?

一想到这一点,很多人都是不寒而栗,但是却没有人会回避这个问题,历史上,哪怕就是大明朝,这种事情也不算是少见了。而那个时候,朱翊钧一个从儿皇帝成长起来的人,手中并无军政两权,而且所靠的仅仅就一个张凡而已。

而张凡所执掌的锦衣卫才多少人?编制五千,最多一万罢了。一万人,安定京师是够了,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个什么玩意呢,毕竟那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的。

而这个时候,郑承宪的加入无异于给了张凡和朱翊钧两人很大的助力了。而且,如今朱翊钧又将郑承宪官升一级,他本就是一个从一品的都督同知,如今再升一级,那就是正一品的了。虽然说后军都督府在他之上,有左右都督,都是正一品,郑承宪就算是想要顶替,如今也只能顶替权利地位要稍稍次一点的右都督。可是他如今正一品的官位摆在那里,如果有必要的话,朱翊钧只要一道圣旨,整个后军就是他说了算。

而且,虽然说他即便是升为都督了,也只是有统兵之权,想要调兵还是需要兵部的首肯。可是当真到了那个时候的话,也是跟前面所说的一样,只需要朱翊钧的一道圣旨,一切就可以通行无阻了。

这些,就是如今很多在大殿上的人所想象的。当然,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了,这些东西,张凡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而他们却已经是想的如此久远了。

还有一点,事实上,张凡之所以保下郑承宪,的确是因为他觉得郑承宪很不错。但是张凡昨天也能看得出来,郑承宪一直是在有意接近自己,似乎是希望能够投入自己的麾下。实际上,对于这件事情,张凡并不觉得反感,毕竟这整个朝廷当中,又有哪一个人不是如此呢?别说是张居正了,就连葛守礼也是如此。

唯一一个不沾朋党,甚至就是连朋友都没有几个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海瑞一个了。不过看看海瑞如今,虽然官位也高了,百姓们爱戴,朝中的官员不管是喜欢或者不喜欢他的,都会在心里面对海瑞升起敬意。但是,却是没有人希望变成海瑞那样,张凡也不想。

而之前的张凡却也是走着这么一种路线,并不去主动结交什么人。跟张居正亲密是因为他跟张居正之间的关系。张凡刚刚进入仕途的时候,就是拜在了张居正的门下,成为了他的门生。那么张凡跟张居正之间有关系就是正常的了。

而跟冯宝之间,实际上也并非张凡所愿。而且那个时候的冯宝,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都有着很高的声望,办事也极为认真,从来不会太过。唯一的就是他跟高拱之间的间隙罢了。而且真正让冯宝跟张凡联系起来的,也并不是张凡主动的,而是因为当年江南的那件事情,以及冯宝主动罢了。

冯宝为了早日一天能够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那个时候做了很多的动作,还主动帮助张凡,可以算是间接救了他的姓名。因此,对于冯宝,张凡也不能说什么。

也就是说,之前的张凡,一直是靠着统治者的赏识走到今天的,并不是靠朝中的人际关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将来的张凡不会去结交人脉,不回去争取朋党,不论是外人还是张凡自己,都不会这么觉得。

所以现在,张凡保住了郑承宪,更加是给了人们这样一种感觉。张凡,终于想要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了。而且,以张凡如今的身份地位,他这么做的时机成熟了,条件也不欠缺了。所以,很多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如今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虽然说将来的张凡很可能会变得非常有实力,但是现在毕竟还是初期,还不用去如此关注。如今,人们更加在意的是眼前的事情。

而且,朱翊钧这位皇帝也已经开始询问起来了。这件事情的背后,人们也感觉到了暗流涌动。

第六百八十章 无瑕演技

“陛下.”下面,就站在朱翊钧面前的谭纶开口了,“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微臣当时并不在,还是要问问张大人。”

“嗯。”点了点头,朱翊钧也是在此转向张凡,问道,“太傅,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张凡说道,“当时是午时刚过,微臣接到锦衣卫的一份奏报,不得不回衙门处理公务。谁知道微臣刚刚到衙门还没多会,就有微臣的属下来报,说是城外派粮的地方乱起来了。当时微臣也不知道到底乱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心中很是着急,那里毕竟有上万百姓,倘若当真是起了冲突,必然不好收场。不过一时之间,微臣根本就找不到人手,只能带着衙门里面仅有的五十人匆忙赶到。等到了,微臣才发现,虽然还没有人流血,不过那里早就已经是乱成一团了。当时在场的衙役和兵俑只得一千人,即便是如此,也压不住当场的百姓。微臣带的这五十人也根本就没什么用。所以,微臣就赶紧叫属下带着令牌去往最近的军营寻人来帮忙。之后就是郑大人带着人马赶到,平息了当场的混乱。”

“原来如此。”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话,点了点头,说道,“太傅所做无错,郑承宪也是。倘若郑承宪接到了太傅的令,却是为了顾及朝中军令而不到场,让百姓们有所损伤的话,朕才是要治他的罪呢!”

朱翊钧的这一番话,很明显就是在帮着张凡开拓。毕竟之前就算是有着张凡站出来帮助郑承宪作证,保住了他的官位不说,还让他更上一层楼。但是即便如此,朝中依然是有着那种不死心的人想要做些小动作。如今,朱翊钧这么一开口,也就绝了所有人的希望。虽然说朱翊钧这个皇帝做的有些窝囊,没什么权势不说,因为年纪的关系,他也是很少发表意见。但是不要忘记了,他年纪再小也是皇帝,皇帝金口一开,哪里还有人敢反驳。

“不过……”朱翊钧也是皱起了眉头,继续向张凡问道,“太傅可查清楚此事究竟是因何而起?朕先不问是哪些人在带头作乱,只不过不管是何人作乱,他总得有个理由吧,总不能说乱就乱起来了。百姓们虽然大多是农人,不同文墨,可他们也不是傻子,更加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和朝廷对着干。”

“陛下所言不错,这件事情的确是事出有因。”张凡说道。

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赶紧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面对朱翊钧的这一次问话,张凡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站在朱翊钧一旁的冯宝。

他的这个动作,实际上并不显眼。一来,冯宝就紧挨着朱翊钧站着,张凡并不需要转头,只需要眼神斜过去就能看到他。二来,张凡乃是当朝太傅,上早朝的时候是站在最前列的,只有跟他同样站在一起的张居正才能看见他。

而上面,朱翊钧自然也是能够看见的。不过他似乎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什么,对于张凡的这个动作并不觉得有什么,也没有什么气恼的意思。

而张凡心中却不同。毕竟昨天跟冯宝之间也谈了不少,张凡觉得就算自己如今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说出来,想来冯宝也不会责怪他什么。不过刚才张凡的一番想法,让他觉得,以后不管怎么样,面对冯宝的时候全都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而冯宝也是明白张凡为何要询问自己。当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冯宝站在最为显眼的位置,他不可能开口,也不可能有什么动作。只不过,那看向张凡的眼神之中已经是带上了他的回答。

而张凡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在得到了冯宝的答复之后,他开口说道:“回陛下,事情的起因,说起来也是简单的很。那些人在百姓当中说,朝廷派粮的速度太慢了,一个时辰才让几百人拿到了粮食,而后面还有上万人饿着肚子。朝廷派粮的速度还没有一旁几个大户人家搭建的粥蓬快,他们说朝廷分明就是不想给。就这样,才闹起事情来的。”

张凡的这番话一说出来,朝堂之上顿时就谈论开了。事实上,之前的百官们也在谈论这件事情,但是不知道详细情况的他们,只能是自己妄自猜测。也是有人猜到过这方面,不过并没有人能够确定。而且很多人都觉得这有点不太可能。如今,张凡这么明摆着说出来了,确认了事情的真假,他们自然是会议论起来的。

有的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早就已经是成竹在胸,早就料到事情会是如此一般。而还有的人则是立刻张口斥责那些“刁民”,当然,这些**都是冯宝如今的势力当中的。还有的人,则明显就是中立派了,不声不响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不过一双眼睛在乱转着。

不过虽然下面的文武百官们听到了这件事情,并且分成了三种不同的言论在讨论着,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的,那就是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是盯着站在龙椅旁边的冯宝身上。

当然,张凡也是不例外,他也在看着冯宝。虽然说他早就知道冯宝大概会如何了,不过他也不会错过这个场面的。

而他这么一看,心中又是一阵赞叹了。冯宝的演技,已然是炉火纯青,那什么唱了几十年的名角儿,根本就不能相比。

只见冯宝一脸的神情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丝毫不为所动。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却是在隐隐跳动着。不过说是隐隐,实际上只要视力正常的人,全都能够看得出来。而且冯宝垂在身子两边的手已经是暗暗紧握了起来,就连他整个身子,也是在微微地颤抖着。

若是换做下面这些不知道再深一层消息的人,必然会觉得,冯宝一定是被这么个消息给气的。但是他生气的同时,却也是要估计到如今这里乃是朝堂之上,即便他如今的权力再大,也是绝对不能够有失礼之处。所以,面上的那种表情,绝对是强自做出来的轻松模样。

而造就已经是知道了全部事情的张凡,看到冯宝这幅模样,暗自好笑之余,自然也是要大大佩服一番了。张凡试问自己,如果现在的自己跟冯宝换个身份的话,他也未必能够做得出来冯宝如此精准到位的神态动作。

“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一点啊!”张凡不由得在心中叹道。

“冯宝。”朱翊钧自然也是不知道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不过他很明白,这件事情关联到冯宝,只要能够让冯宝吃瘪,他就非常地高兴。而且现在,似乎他平日里对于冯宝的恐惧也都已经消失不见了,换成了一副标准的,皇帝对太监说话的方式。

“奴婢在。”而冯宝似乎也是一改往日的态度,变得恭敬非常,很是惶恐地应道。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朱翊钧顿了顿,这才是说道,“昨天就是你出了这么个法子,让朝廷如此派粮的吧。”

上面在这么问这话,而下面的百官们似乎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没有任何人出声了,一致闭起了嘴巴。

“正……正是奴婢。”冯宝说道,“奴婢本意,是不想让等着派粮的百姓乱了,如此一来的话,比之现在的速度还要慢。奴婢此举本是好意,并非想要无故生起事端。只是有些有心人,利用这一点,想要制造混乱。还请陛下为奴婢做主啊!”

“嗯,你的意思朕明白。”朱翊钧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轻皱着眉头说道,“不过你虽然是好意,但是如今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这件事情倒也不能仅凭朕一人独断就可,毕竟朕当时并不在那里。太傅,你当时人在城外,你怎么看?”

张凡早就猜到事情会变成如此,他也是早就想到了应该怎么说了:“回陛下,事情起因虽然是如此,不过那也是因为有人以此为由,借题发挥才是。冯公公的提议本身并没有问题,而且微臣身在那里,看的也是真切。用了冯公公的办法,的确是要比以前的派粮慢了一些,但是一个时辰,也最多就比以前少了几个人而已。最重要的是,那里的百姓排着队,很有秩序,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乱轰轰的,也根本不会有人冒领、多领。”

“那太傅的意思是……”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凡说道:“微臣的意思是,这件事情错并不在冯公公,只是有些人想要借着这件事情闹事而已。”

“嗯,太傅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朱翊钧认同了张凡的话,说道,“既然如此,冯宝这边朕就不过问了。不过太傅,你当时就在那里,可是抓住了那些带头闹事的人?”

“回陛下,一共八人,全都抓到了。”张凡说道。

“那,想来太傅已经是问出来什么了吧。”朱翊钧赶忙问道。

第六百八十一章 有趣之事

“陛下,关于此事……”说到这里,张凡是有些犹豫起来了,“……关于这件事情,微臣倒是还没有弄清楚.”张凡这么着说话,算是说谎,却也同样算是直言。这件事情说到底,的确还有很多他还没有弄明白的地方。

不过,张凡说完了这番话之后,朝堂上顿时又开始乱了起来。试想,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居然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如今的情况更是,张凡已经将带头闹事的几个人抓了起来。然而,居然还有凭着锦衣卫的手段都撬不开嘴巴的人存在。百官们这下子不知道是该议论张凡,还是觉得此时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阴谋了。

而张凡却是根本就不去关心这些,也丝毫不在意一旁正在注视着自己的那些目光。如今,张凡的眼神完全就是盯着冯宝,他要看看,自己说出来这么一番话之后,冯宝是不是会有什么反应才是。

不过,张凡看到了自己所希望的。冯宝对于他的话,虽然眉头是皱了皱,但是最终并没有其他的表情,很显然,他已经是认同了昨天张凡跟他商量的事情。

这对于张凡来说,实实在在是一件好事。倘若冯宝不认同的话,他昨天就会将张四维的名字告诉李太后,那样可就麻烦了,他自己没有退路,张四维也没有退路。甚至于,就连想要朝廷稳定的张凡也是没有退路。到时候,必然是他跟冯宝决裂的时候。张凡不怕那些,但是他也不想,最起码现在不想,现在他不觉得到了跟冯宝对着干的时候。

而且,冯宝那么做的话,就说明最起码他自己,对于这件事情是信心十足的,相信自己绝对可以用这件事情扳倒张四维。如果冯宝一直抱有着这种想法的话,从某些方面来说,如今的冯宝可以说是无懈可击的。

而一旦冯宝在这件事情上面有所怀疑的话,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虽然说即便是那样的话,客观的事实情况并不会有所改观。冯宝的主意还是很难被破解,张四维还是有着巨大的危险,朝廷也还是逃脱不了会再一次混乱起来的局面。

但是,冯宝的这种不确定,事实上就是给张凡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来平息这件事情。毕竟,这件事情所有的起因和源头就是来自于冯宝,而一旦冯宝自己对于自己的行为都有了不可能成功的怀疑,这整个源头就会产生裂缝。

而张凡,非常的确信,只要这个源头不完整的话,自己就有能力、有办法将它击破。毕竟一点,如今的冯宝心中已经并不那么的坚定了,而张凡心中却是一如既往。

“太傅说不清楚?”很显然,朱翊钧对于张凡的这个回答也是有些吃惊。实际上,昨天晚上,冯宝回宫之后,将事情回禀李太后之时,他也是在场。虽然说他还年幼,并不怎么管事,但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如今自己的臣民发生了这种事情,而且又是在他这个皇帝所在的京城,他不论怎么样,哪怕就算是装模作样也好,也得弄清楚事情的发展才是。更何况,昨天一出事之后,朱翊钧也是极为关心的。

朱翊钧如今没有权利,是个空架子皇帝,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年纪和身边那些把持着权利的人而已。但是这些东西,跟他身为一个皇帝所需要负担的责任,最起码是他的心并没有任何关系。特别是,跟张凡这么长时间,朱翊钧很早地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责任。无论是身为一个男儿,还是一个皇帝,都必须要肩负起来的责任。

总而言之,他昨天晚上知道没有什么消息之后,还以为是张凡这一次想要独自调查,所以没有将事情告诉也过去了一趟的冯宝。

对此,朱翊钧自然是赞成的。不光是他不喜欢冯宝,更加是他实在是想要“重”张凡。注意,这里只是“重”,而并非“用”,所谓的“重”,就是再给予张凡更加高绝的地位罢了。但是至于这个“用”字,所指的就是实权了。别说张凡如今就是有着巨大的实权在身,实际上现在的朱翊钧也没有什么是需要重用到张凡的地方。他只是单单觉得,自己不管怎么说,也都是皇帝了,而身为自己的老师,张凡,虽然也已经被封为太傅了,配着他曾经所干过的以及他如今的年纪,张凡不止是得偿所愿了,更加是少年得志。

可是即便是如此,朱翊钧还总是觉得有些不够的样子,他还想要给张凡更加高的地位。

而这一次的事情,其实对于朱翊钧来说也算是一个机会。就在昨天晚上,他听到冯宝的回话回话之后,心中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张凡故意不将知道了的事情告诉冯宝,所为的就是想要自己立下功劳。

对于这种事情,实际上朱翊钧这个做皇帝的并不反对,反而是极为赞成的。不要看他年纪不大,但是或许说是天性吧,在他看来,没有野心的人,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作为,同样也根本就不值得人们尊敬,也更加不配获得高绝的权力和地位。不过,当然,必要的是你光是有野心还不够,你还得有能力实现自己的野心才行。

朱翊钧为什么如此地信任张凡,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崇拜他,原因也正是如此。因为朱翊钧明白,张凡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且张凡的野心并不为了他自己,说起来也不算是为了大明朝,而是为了这整个神州大地上生活了几千年的百姓们。而且,朱翊钧同样也相信张凡有能力实现自己的野心,并且实际上,朱翊钧知道张凡已经是再做了。

现在,这件事情,就给了朱翊钧这么一种感觉。不过他并不反感,再加上他对于冯宝的讨厌,就让他更加希望张凡去这么做了。

他觉得,张凡就是想要再更上一层楼,才如此瞒骗冯宝的。

可是如今看起来,似乎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最起码表面上,并不知道事情真正如何的朱翊钧,这一下子完全就懵了,他没有想到,昨天冯宝所说的没有发现什么,没有问出来话什么的,并不是托辞,也不是张凡瞒骗他所说的,而真的就是实情!

这一下子,朱翊钧坐在龙椅上有些愣住了,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而上面没有动静,下面却又一次混乱了起来。下面的文武百官们再一次议论起来,而这一次的议题非常的混乱。

是啊,连锦衣卫都问不出来话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也并不清楚。曾经在他们的印象当中,只有那些国破家亡之后的愚忠之臣,才能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比方说文天祥那种,虽然非常地敬佩他的气节,可是这些大臣们心里面也明白,倘若自己遇到那种情况会是如何。所以在他们很多人的心里面,虽然是敬佩文天祥,但是自己不会那么去做,所以文天祥就变成了“愚忠”。

而除了这种人之外,也还有另外一种人能干得出来。那就是那种那些亡命之徒,要么就是心中死志坚定,要么就是背后有人在操纵。

而前一种,在很多人看来,恐怕只有一种,就是那种妄图谋反的网民制图。而显然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

大明朝民间的起义,谋反之事比比皆是,自从开国以来一直到如今,经常都有这种事情出现。

而这种事情出现的太多了,也让人们摸清楚了很多习惯。实际上谋反叛乱这种事情,基本都是在一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比方说曾经的韦银豹就是在西南,甚至是如今,虽然人们不知道,但是那里也正在酝酿着同样的事情。

而最近的地方,可能也就要数正德年间的刘六、刘七在山东的起义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们也相信,绝对没有人会敢在京城之地、皇帝脚下闹事,这简直就等于是说,我们要谋反了,快来抓我们吧。京城发生了这种事情,必然是天子震怒,也必然是仔细探查的。这么做简直就等于引火烧身。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一种情况,这些人的背后是有着什么人在操纵的,是有什么阴谋存在其中的。

这么一想的话,下面议论的声音更大。毕竟之前,他们已经听说了张凡所说的事情经过,以及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何而起的。

都是因为冯宝所提议的派粮方法。这件事情一说出来,人们就想到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参与在对付冯宝。

而到了如今,张凡这么一说。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居然连锦衣卫问话都问不出来什么。很显然,在这些人的背后必然有什么人在操纵着。那么结合前面的事情,显然就是为了对付冯宝的了。

如此一来的话,很多人都觉得,这件事情更加地有看头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所谓皇帝

“怎么,连锦衣卫都问不出来?”朱翊钧说道,面色有些古怪.很显然,下面的那些大臣们在想些什么,朱翊钧自然也是想到了。而且,朱翊钧也是一副抱着看好戏的模样在看待这件事情的。不过,不论是坐在龙椅上等着看好戏的小皇帝,还是站在下面等着看好戏的大臣们,全都明白一点,这件事情到最后不管怎么样,或许会让冯宝是大大地丢脸,但是绝对不能实质上伤害到冯宝什么。

不过,到这里,朱翊钧此刻所怀有的心思又跟那些大臣不同了。大臣当中,又站在冯宝那一边的,有中立的,当然自然是也有跟冯宝作对的。可以说,在百官们看来,冯宝会有什么事情,实际上跟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联,毕竟他们明白冯宝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损失。不同的只是,站在冯宝那一边的跟中立的一方,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而跟冯宝站在对立面的那些人,完全也就是一种看好戏的模样了。只不过这些人并不觉得这会有什么帮助。

而朱翊钧就不同了。他做了一年多的皇帝,却同时也算是被冯宝看管了一年多。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早就是让朱翊钧非常地不满了。而现在有个能够让冯宝大丢颜面的几乎,朱翊钧自然是开心无比的了。就算是冯宝不可能因此而受损,但是只要看到冯宝不爽,这对于朱翊钧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总的来说,朱翊钧的这种想法更加接近于小孩子玩闹的心态。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他是一个皇帝的同时,却也只是一个刚刚才过了外傅之年没有多久的十一岁孩童罢了。他的这种心理,说到底,实际上还是恶作剧的心态多了不少。不过没有人回去怪他什么,反正现在整个朝廷上下,几乎都是在等着看冯宝的笑话,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回陛下的话。”张凡虽然也能猜到一些朱翊钧在想什么,不过既然皇帝问话了,他自然是要回答的,“那几个人,嘴巴硬得很。而且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微臣又不能让人动大刑,只不过让他们多上几处皮肉伤罢了。这么一来的话,他们还以为微臣不敢动他们,不由得更是有恃无恐起来了。这么一来,弄得昨天审了好久,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这样啊。”朱翊钧说着这番话,那粉嫩的眉头也是轻轻地皱了起来。不过只要一看就能明白,他那肯定是装出来的,眼神中的笑意以及那根本就停不下来向上微微翘动着的嘴角都已经出卖了他。不过现在,没有人回去在意这些事情了。

“陛下莫急,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却也是告诉了微臣一件事情。”张凡说道。

“哦?”听到张凡的话,朱翊钧显得很是感兴趣,赶紧问道,“刚才太傅不是说,那几个人什么都不肯说,嘴巴硬得很吗?既然不开口,太傅所知道的事情又是从哪里知晓的呢?”

“陛下,请想想。”张凡说道,“倘若这几个人只不过是唯恐不乱的人,或者贪小便宜,觉得如果搅乱了场面,就能浑水摸鱼什么的话,陛下觉得他们能经得住这么长时间都不说话吗?”张凡没有提经过审问,不过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而且这个问题,实际上之前很多人心里买呢就已经想到过了,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张凡现在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给朱翊钧解释的。

“朕觉得,应该不会吧。”朱翊钧说道,话语之中虽然略带了不少不确定的意思,不过显然,他已经是同意了张凡的话。

“陛下所言正是。”张凡说道,“倘若这几个只是一般人,想要闹些事端,或者占一点小便宜的话,别说了陛下的锦衣卫了,恐怕就连普通衙门的审问都经受不住,就会开口说话了。”张凡这么说着,而且这番话里面还有一些弦外之音。他特意说了“陛下的锦衣卫”这件事情,表明,自己并不站在任何一边,自己所做的以前,只不过是在给皇家打工罢了。当然,虽然说如今实际的掌权者是李太后,但是李太后的名字在这朝堂之上是不可能以这种方式被说出来的,所以张凡换了种方式。但是即便是如此,所有人也都已经是明白了。

当然,张凡这么做最主要的目的还并不仅仅是表明自己的立场,更加重要的是,他这番话其实是说给冯宝听的。

虽然说之前的那些都是张凡自己心中所猜测的,不过这件事情显然是给了他很深的印象。虽然说不知道冯宝有没有这么去想,不过张凡还是觉得说一下比较好。毕竟,现在的张凡,还没有到需要跟冯宝翻脸的时候,一切只要是能够稳妥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嗯,太傅所言极是。”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这么一来的话,那些人不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吗,太傅到底知道了什么?”

“陛下,一般人,而且还是百姓,最是害怕官府问话。”张凡说道,“有的人被这么一吓,就什么事情都说出来了。而有的人则是会因为心里有鬼,干过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进而编造一大段对他自己有利的假话。不过不论是哪一种,都断然是没有闭口不谈的道理。只有那种身怀目的,而且被人收买、相逼、或者指使的人,才会如此。这些人要么就是将事情推在对方的头上,要么就是闭口不开,什么也不说。”

“这……”朱翊钧毕竟是个孩子,就算是书读的不少,故事也听张凡说过不少,但是他毕竟没有亲历过这种事情。如今张凡这么说起来,他也不是太明白。但是,好在朱翊钧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张凡的这番话,说的又是非常地浅显。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但是他马上也就明白了,“太傅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情,指使那些人来闹事不成?”

“虽然说如今微臣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张凡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微臣觉得,事情应该就是这样了。”

“这……”虽然听明白了张凡话语的意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朱翊钧就能想得明白,“究竟是何人,为了什么目的?”

“这……还请陛下赎罪,微臣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张凡躬身说道,“就连这件事情,如今也只不过是微臣的猜测罢了。至于到底是何人所为,究竟是为了干什么,微臣如今更是一无所知。”

“哼。”朱翊钧冷哼一声,虽然孩童的语气颇重,但是却也让人觉得有些寒颤,“若是让朕知道是何人,竟然不惜扰乱京城,不顾百姓私活就敢干出这件事情的话,朕定要请示太后,将这些人斩首示众。”

朱翊钧的这番话说到最后,实际上是一番会引人发笑的话语。试想,一个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而拥有这个天下的皇帝,如今只不过是个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孩童,而且,他的帝位只是名义上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利。

所以当他说出来,一个皇帝要处死几个既没有身份也没有什么权势和钱财,而且还是犯了这等大罪的人,却是需要去请示太后的时候,实际上这是一件有些好笑的事情的。

然而,在这偌大的皇极殿上,文武百官们,不论是谁,甚至是一直都没有将朱翊钧放在眼里过的冯宝,却没有一个敢发笑的,甚至于就是在心里面笑的人都没有一个。

朱翊钧说这番话的时候,那语气和气势,让很多人都是心头一震,看着他的表情仿佛是第一次遇见他一般。再说的准确一点,这些人看着朱翊钧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第一次见到皇帝时候的表情一般。震惊,而且还带着害怕和惶恐。

就连张凡也不例外。

人们常说,做皇帝的人自然会有一种气势。张凡经历过两朝天子,而朱载垕身上的这种气势是最为清晰的,张凡接触的也很多,所以他的感受也是非常的清楚。但是即便如此,张凡却也并不这么看。在他看来,朱载垕的身上会有这种气势,原因不过是在他自身罢了。

而且之后,他接触了还是太子的朱翊钧,一个孩子而已,自然是没有那种气势了。

而直到朱翊钧做了皇帝之后,张凡也不这么看,还是觉得朱翊钧虽然身份变化了,可是实际上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朱翊钧。

而现在,朱翊钧的样子,让他有了新的看法。或许,自己不应该抱着那种天真的想法。皇帝就是皇帝,而且皇帝必然会有着皇帝才又的样子。

张凡的心中这么想着,其他人的想法他不知道,但是张凡却是非常地在意冯宝。

此刻的冯宝,面上仍然是一片的平静,仿佛根本就不为所动。但是,张凡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之中,还微微地带着一丝震惊。

第六百八十三章 瞬间霸气

“陛下不必为了此事心烦.”张凡开口说道,实际上,在场的人全都被朱翊钧此刻的气场给震慑住了,除了张凡之外,还当真就没有什么人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话,或者是忘记了应该站出来说些什么了,“不管这件事情背后究竟是否有人在操纵,也不论其目的到底为何,都只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的妄想罢了。且不说,如今的情形已经被控制住了,而且京城内外,如今因为这件事情也是多有防备,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如今在朝廷治下也都只不过是一场妄谈而已。而且,倘若是为了这种事情而让陛下大动肝火的话,实在是有些太不值得,陛下应当笑对此事,切莫让那些宵小之辈得逞才是。”

“太傅所言极是。”朱翊钧这脸色变得也是极快,“朕乃是一国之君,大明的疆土又何其辽阔,臣民又何止千万,倘若为了这等跳梁小丑而心烦如斯,将来朕如何能够统领八方。”

下面站着的大臣们都看的清清楚楚。实际上,这点跟年纪都没有关系,倘若朱翊钧当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恼怒非常的话,他们自然是相信的,谁没有发怒的时候?而且,又有谁说过,孩童就不能发怒了?

但是,如今的朱翊钧,这脸色平静下来的速度,那可算是眨眼瞬间的事情了。除非他当真是个能把自己的怒气控制的连每个细节和时间都能把握好的行家,要不然,不可能。

这种人有可能是天生的,但是在场的人全都熟悉朱翊钧,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没有那种天赋。

也或许,是经过了无数的事情,逐渐练就了这么一副本领。而这一点,朱翊钧自然也并不符合。

所以,总结下来就是一点,朱翊钧这副生气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演戏了。在演戏这一点上面,没有人能够说朱翊钧一个不字,他也的的确确是有这么个天分。

所以,刚才朱翊钧根本就不是在为昨天发生的事情而生气,他只不过是借题发挥一下。而对于朱翊钧来说,他这么做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只不过他想要提醒站在下面的人一下,自己如今虽然还没有权势,但是自己毕竟还是个皇帝来的。

当然,刚才朱翊钧所说的那番话,还特意是把这件事情背后的人给骂了一顿。只不过,在场的人,可能出了冯宝自己,以及张凡和张居正是清楚明白事情真相的之外,其他的人最多也就是心中略有猜测而已。

只是,作为说这番话的朱翊钧,实在是不会想到,他所骂的人,那个始作俑者,实际上如今就站在他的身边了。当然,要是让朱翊钧知道了,估计他会非常高兴的,同时还有些可惜。

高兴的自然是他将自己最讨厌的冯宝给骂了一顿,而且冯宝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绝对是朱翊钧如今最想要的。

而后悔就更加容易理解了,倘若朱翊钧知道了的话,他一定会后悔,刚才自己骂的实在是不够狠,不够痛快了。

当然,下面知道真相的张凡和张居正两人,自然也是能够想到这一点的,两人心里面都觉得有些想笑。

“陛下所言极是。”张凡赶紧开口说道,并且是躬下了身子,说道,“陛下英明,微臣敬佩!”

好嘛,张凡这么一动作,下面的大臣们也不得不跟着一同躬身,齐声说道:“陛下英明,微臣敬佩!”

这,算是张凡的投其所好吧。既然他知道朱翊钧想要这么一种感觉,那他就给他这么一种感觉好了。反正做这种事情,也不用什么本钱的。

果然,看到这幅场面,朱翊钧别提有多高兴了。稚嫩的脸颊上面微微有了不少的红晕,那不是害羞,而是兴奋的。

其实,每天他坐在这里,都会被下面的这些大臣们如此参拜,山呼万岁什么的。但是朱翊钧总觉得那有些不对味,每天他都感觉,那不是在对着他喊,而是在对着他屁股下面的龙椅喊而已。

但是这一次,实实在在的,这些大臣们是看着他朱翊钧这个人来喊的。这种感觉,让朱翊钧自己来说的话,他也无法形容。但是有一点,最起码他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地舒服。

“或许,做皇帝也并不像以前想的那么无聊。”朱翊钧的心中如此想着,“果然,被这么多人如此喊着,实在是人生快事。”

如今,皇极大殿上面所发生的这一幕,现在看起来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只不过,谁又能够想得到,正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让朱翊钧的想法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而因为他是皇帝,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如今还没有什么实权的皇帝,但是他毕竟是个皇帝。一个皇帝的心思产生了变化,将来又会引起多大的变迁,那可就难说了。

“不过,虽然不值得为这件事情大动肝火,但是……”也不知是享受了一会,还是自己在心里面畅想了一番美好的未来,朱翊钧再次开口只是,面上有带上了一丝愁容,“这件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而且有发生在京城,不彻查清楚,不光百姓心里面不安生,朕心里面也烦的很。而且,昨天事情发生之时,传入宫中后,太后就对此事很是关心,昨天一直等到确定无事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才肯休息。今天一大早,朕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又问起这件事情如何了。不管如何,这件事情也都必须要查个清楚才行。太傅,你那边问出来什么了吗?”最后,朱翊钧又是看向了张凡。

“会陛下的话,就如微臣之前所言一般。”张凡说道,“虽然如今已经将八名带头闹事的人犯抓了起来,却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不过微臣也可以肯定,他们背后定然是有人指使的。剩下的只不过是要问出来,到底是何人,为了什么目的而派他们前来捣乱的了。”

“嗯,看来事情的确如太傅所言,另有隐情啊。”朱翊钧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还是要抓紧审问才是。朕明白太傅为人仁和,不过对于这种犯上作乱的人,不需要手下留情,得要严刑逼供才是。赶紧问出幕后主使是何人,为何如此,也好早日了结此事,天下安定之时,太后也能放心才是。”

“微臣明白。”面对朱翊钧的这番话,张凡自然是不可能拒绝的,赶紧答应下来。

“陛下。”这个时候,站在朱翊钧身边的冯宝开口了,“奴婢倒是有个想法。”

“哦?”朱翊钧听冯宝这么一说,转头看向他,问道,“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正如陛下方才所言,实在是不值得为了此事而大动肝火。”冯宝开口说道,“但是此事毕竟事关严重,有不可不管。”

“你就直接说,你有什么办法吧。”朱翊钧有些不耐烦起来了,似乎刚才他那一闪而过的气场给了他无限的勇气一般。平日里还很是惧怕的冯宝,如今在朱翊钧看来,也跟一只纸老虎无异了,除了平日里留给朱翊钧的阴影让他还有些底气不足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够让朱翊钧觉得害怕的地方了。

当然,这只不过是朱翊钧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再加上刚才的事情所中和之后而产生的现象罢了,实际上对于真正的情况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而似乎,冯宝如今也有着跟朱翊钧一样的问题。虽然说对于朱翊钧的这种态度,他是非常不满意的。不过对于现在的冯宝来说,他明白,朱翊钧在怎么高傲也只不过是他自己的问题,对于他冯宝并没有任何的影响。而且最主要的是,如今冯宝所关心的并不是自己在皇帝面前的权威,而是眼下的事情。

“你奴婢的意思是,太傅每天都忙碌的很,而且如今又添一女。虽然平日里都说,要公私分明,可是这种事情毕竟是大喜之事,也难免分心。”冯宝开口说道,“而且,太傅每天还要处理许多事情。这件事情,太后那里有催的急。倘若是将这些事情全都压在太傅一人身上的话……奴婢倒不是说太傅力所不及,只不过是想为太傅、为朝廷分忧而已。还望陛下将这几个带头闹事的歹人交给奴婢,让东厂审问。”

冯宝的这番话一说出来,下面顿时就没有了声音。

其实想起来,以前的锦衣卫和东厂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微妙的很。东厂是为了遏制锦衣卫而设立的,但是实际上,自从东厂的实力完全之后,锦衣卫一直都是受制于东厂的。

如今到了张凡这个时候,他靠着皇帝的信任,好不容易才是让锦衣卫摆脱了这个魔咒。

而冯宝如今这么说,实际上在人们看来,这就是明摆着要锦衣卫或者是张凡,或者是二者都有,归顺于他冯宝。

下面的大臣们会这么想自然是不奇怪。不过如今,包括朱翊钧在内,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张凡的回答。

而一旁的张居正,则是尤为紧张。

第六百八十四章 镇定自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冯宝的这番话是在向张凡表明什么.最直接的就是,让他,或者说是让他的锦衣卫归顺于冯宝。

当然,也有人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或许冯宝觉得自己如今的势力实在是大到了一个境界,可以有资格向任何人发号施令了。倘若张凡同意了的话,那么如今的整个朝廷,也就是冯宝一个人的朝廷了。剩下的还敢于跟冯宝作对,不,说不上作对,只能算是不跟着冯宝的,也就只有一个葛守礼了。

虽然说葛守礼为人清廉老成,而且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名声显赫,言之所出,也有许多人会跟着一同。可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而原来,张凡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面都是跟冯宝意见一致的,但是不管是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张凡并不站在冯宝的那一边。对于冯宝所说的话,好的自然是赞同,而不好的他也能够反对。

又或者是,最近张凡和冯宝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彻底决裂了。冯宝这么说,实际上是在给张凡最后一个机会,让他选择。不站过去的话,那就说明张凡是跟冯宝之间彻底玩完了,将来就是敌对的状态了。

这两种观点,就是如今的朝堂之上很多人的想法了。当然,自然也有人将这件事情跟如今所发生的事情挂上了钩,觉得冯宝这么说是不是有这方面的什么用意。不过大多数人的心里面还是在关心,冯宝和张凡之间的事情。

从某些方面来说,冯宝如今在朝廷当中的地位是牢不可破的,稳固非常,很多人都是倒向了冯宝那一边。即便是那些秉持中立态度,或者是看不惯冯宝的人,如今也都是偃旗息鼓,只要冯宝不作出什么当真惹怒他们的事情,他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过问。

从这方面来说的话,张凡如果也倒向了冯宝那一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那么一来的话,朝廷的局面就当真变为了一面独倒的情况了,那么一来,或许会发生很多人人们觉得不爽的事情,但同时那也绝对是风平Lang静的,不会有什么波澜起伏。这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情况。

但是,心中持着这种想法的人,毕竟只不过是少数罢了。更多的人都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倒不是说这些人多么的有远见,只不过将来的事情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定。但是有一点很多人都能看得清楚,那就是冯宝的将来,必然不会怎么光彩。

如今的冯宝,可以用“压迫”这两个字来形容他是如何对待朱翊钧的。而朱翊钧毕竟是皇帝,虽然说现在无权,但是将来他不可能永远都无权。一旦等到朱翊钧亲政之后,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冯宝。

而那个时候,刚刚亲政的朱翊钧,想要跟冯宝对着干,肯定是实力不足。虽然人们都明白,最后能够胜利的必然是皇帝,可是其中要付出如何的代价,实在是说不清楚。

如果,到那个时候,张凡能够站在朱翊钧的一边,那可就不同了。没有人希望朝廷经历一场太大的磨难,最好是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渡。不过显然,那种想法是妄想,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人们就退而求其次,就算是会有什么纷争发生,那也最好是能够将事情的混乱成都降到最低才是。

冯宝和张凡如果当真是搅合在一起了的话,将来这边实力庞大,那边朱翊钧如果想要反抗的话,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斗。等到结束的时候,到底会是一副怎么样的残局,没有人能够知道,也没有人想要看到。

如果,张凡不跟冯宝一起的话,那么他必然是会站在朱翊钧的一边。那么一来的话,到时候一旦起了争执,朱翊钧这边有着张凡的帮助,必然是会实力大增的。而冯宝虽然也是手握大权,但是必然是会低了一些。

这么一来的话,虽然仍然是会有一场纷争,并且也有很多纷争之后所遗留下来的问题,可是必然会好上很多。

既然纷争无法避免,那么将纷争所会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这才是最为主要的。

总而言之,朝廷当中,有很多的人,甚至包括冯宝势力当中的一些人,都不希望看到张凡和冯宝站到一起去。

本来,这种事情,并不是能够一口气就能解决的,要循序渐进,慢慢地谋划,等到时机成熟了,也不能够马上行动,还要看看动向,一步一步地行动。

而如今,冯宝就在这么一个场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番话给说了出来,这无疑是给如今平静的湖水当中,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不仅仅让表面上变得翻涌不停,就连水下也是激流涌动。

而冯宝既然已经将这个问题提出来了,不论张凡是想不想,他现在都必须要有所回答了。

于是,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张凡,想要知道他会如何作答。当然,张居正也盯着张凡,只不过他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另外一件事,跟冯宝所问的问题很表面关系的一件事情。

而张凡听到了冯宝的这番话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他站在大殿的前面,能够看得到他面上表情的人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但是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的人,也没有发现张凡的身形有了任何的改变。而实际上,如果能够看到张凡的面容的话,他也的确是前后如一的。面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反倒是变得越加的平和,甚至是有了不少的微笑在他的脸上。

“陛下。”张凡开口说道,声音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也是平和如刚才一样,“公公既然提出来了,微臣并没有任何的异议。实际上,昨天的初审就是微臣跟公公一同审理的。虽然是没有问出来什么,不过实际上,公公本就参与其中了。如今公公要提人去东厂审问,微臣自然是没有异议的。而实际上,正如公公之前所言一般,微臣最近确实有些忙碌,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的感觉,还望陛下赎罪。”说到这里,张凡躬身作揖,一副深表歉意的模样。

“太傅不必如此。”朱翊钧赶紧开口,“朕也明白,而且各家有个家的事情,朕并不会因为这些儿责怪太傅什么。只不过,如今并非议这些事情。刚才冯宝所言之事,不知太傅觉得如何。是将那带头作乱的八人交给冯宝,让东厂去审理,还是说继续让锦衣卫审问。这件事情,朕也是深感困惑,如果太傅有什么意见的话,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的话……”张凡还故意卖了个长音,稍稍停顿了一番,感觉现场的气氛被他给吊足了,这才是开口说道,“其实,此事无外乎是要问出来那八个人到底是受什么人的指示,想要做些什么罢了。这种事情,无论是交给锦衣卫亦或是东厂,哪怕是一般的衙门去审理,都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微臣敢打包票,无论是谁去审,最后肯定是会审出来个所以然的。只不过,既然如今公公开口了,微臣自然是不好夺人之美。而且,换个理,由公公的东厂来审的话,的确是最快的,想来用不了多久,公公就能够给陛下和太后一个交代了。”

“也就是说……”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稍稍地有些诧异了,他本来觉得张凡不会同意,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太傅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就交给东厂去办了?”

“陛下所言极是,微臣正是这个意思。”张凡点头说道。

这一下,下面的人,可就是议论开了。而且这种议论,并不是像以前那样,官吏们以眼神作为交流。实际上,很多人都是开口谈论了,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这种场面,以前不是没有过,不过每次出现,肯定都是什么大情况。而这一次,显然就是一次大情况了。

且不说其他人,一旁的张居正听见张凡这么一说,顿时就露出了一副着急的模样,显然,张凡的回答并不是他所想要的。如今他最希望的就是能够平静下来,好让他的《考成法》能够顺顺当当地试用。一旦冯宝闹出什么事端的话,对他来说自然是会有影响的。

不过,张居正的着急,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之后就平静了下来。为什么,因为他明白,不管出发点如何,他和张凡同样是不希望事情闹出来什么混乱。

而张凡如今敢这么去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了。至于到底是什么,张居正虽然不知道,不过他也明白,既然张凡敢这么说,就一定是能行得通的办法。

而下面的大臣们,可就是着急起来了。毕竟,这是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如今却是发生了。将来到底是会乱成一个什么模样,谁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而张凡对于自己的话所闹出来的混乱根本就不关心,开口说道:“不过,微臣还有个请求。”

第六百八十五章 和和气气

听到张凡并不反对自己所提出来的,将那八个人交给自己的东厂来审理,冯宝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毕竟,那八个人原本就是冯宝自己的人。而且,再往深层一点地去说,他会挑选这八个人去执行这么一个任务,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如今的情形,虽然有很多都是冯宝所无法预见的变量,但是总的来说,事情的大方向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还在轨道之上。

那么,也就是说,冯宝预见过,事情大概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所以,他所挑选的这几个人,无一不是他极为得力的部下,甚至可以用“死士”二字来形容。

而所谓的死士,那就是相当地珍贵了,如果不是因为冯宝的某些缘由,以及他内心那种日渐膨胀起来的自满以及不可被人看低的性格,他也是不愿意让这几个人来做这种事情的。毕竟,这件事情的发展很有可能会让这几个人都送了命。

人命对于冯宝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对于冯宝来说,到底是或者还是死了更加有价值。

这件事情上面就是如此。一方面来说,冯宝不希望让这几个极为得力的手下来做这种很有可能是送死的事情。而另外一方面来说,也正是因为事情很有可能的发展方向,也必须要这种“死士”才能够帮助冯宝完成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到了关键的时刻,如果这几个人的身死能够让自己的计划完成,冯宝是觉得会舍弃他们的性命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冯宝就不想要让他们活着。如今,冯宝正在往这方面努力,所以,见到张凡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自然是高兴的很。

当然,即便是冯宝他能够保得住这几个人的姓名,他们也绝对是在名义上已经死了的人,将来就不能够再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了。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这几个人将来就没有用处了。按照冯宝这种物尽其用的性格,总会找到他们有用处的地方。

而现在,冯宝对于保住这几个人的性命看到了希望。所以,即便是张凡提出同意他条件的同时,张凡也有条件之时,冯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爽的地方,反而还有些高兴。

当然,此时冯宝的高兴还有另外一点原因。实际上之前他就一直在怀疑,张凡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他在这件事情上面的用意。实际上,就算冯宝不找张凡要人,也没有什么,最终他只要将背后之人是张四维的消息说出来就行了。至于他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

而他现在这么说,实际上还有另外一层用意,那就是再一次地试探张凡,看他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毕竟,虽然说如今的张凡跟他的关系也算不错,但是他自然明白张凡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张凡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有六成以上的可能,张凡会妨碍冯宝的。虽说冯宝并不害怕张凡,但是麻烦的事情,能少一些就最好了。

如今,张凡放手放的如此之快,又这么的干脆。这对于冯宝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么一来,对于冯宝来说,有八成的可能是,张凡并不知道事情的背后其实是他主使的。

话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实际上,冯宝还从来没有十成十地确认过任何事情。只要是这件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事情在他看来,都是非常不确定的。

“太傅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朱翊钧开口了,似乎现在他还沉浸在之前的那种皇帝的气场当中,对于张凡所说的这番话,他就直接开口了,根本就连看都不看一旁的冯宝,“朕相信,太傅所要求之事,不管如何,也都是为了朝廷的好。若果真如此,朕没有拒绝的道理,想来冯宝也不会拒绝太傅的好意吧。”

“陛下所言极是。”冯宝如今的心情也非常的不错,对于朱翊钧这种不同于以往,不带着对自己的害怕的,却也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说道,“太傅为人为官,满朝上下的文武百官们都是知晓的。倘若太傅的要求果真为了朝廷好,想来也没有人会反对的。”

“多谢陛下、冯公公的夸奖。”张凡躬身一番,说道,“其实,微臣所提的要求,简单的很。之前也已经说过,并非是微臣妄自菲薄,这件事情若是能够交给公公的东厂审理,自然是比锦衣卫要快上很多了。不过微臣有个要求,希望公公不要完全将锦衣卫放在外面。还请公公不要介意,本官并非想要干涉东厂之事,之事想要参与其中,也好解了本官心中的那份好奇。”

“这是自然的事情。”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自然是立刻点头称是,“太傅心系大事,自然是好事。想来,冯宝也不会反对吧。”说到这里,朱翊钧转脸看向了一边的冯宝。虽然如此,实际上,这摆明了就不是再向冯宝询问行不行的意见,而是在说,我是皇帝,我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你一个太监敢管吗?

不过,对此朱翊钧可能要失望了,面对这种近似于挑衅的态度,冯宝却是根本不加理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让朱翊钧之前所酝酿出来的那股气势以及那种好心情,现在完完全全地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

而张凡,也是一直看着冯宝。在他看来,对于自己问出来的这番话,冯宝如果是不同意的话,那是非常正常的。毕竟,自己如果参与进去,冯宝就不可能放开手脚来做什么了。但是,张凡之前一直在想解决的办法,想了很多才想到了一个法子,而这个法子,让张凡也不得不这么问。所以,他现在也是一直在看着冯宝的表情,深怕会有什么变故。

然而冯宝的表情让张凡惊喜了,那是一副非常平静的面容,甚至于还有着一些轻松的微笑在上面。这种表情让张凡在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明包。

不过,冯宝可不会去等张凡想不想明白,直接开口说道:“太傅大人所言,整合咱家之意。陛下,奴婢恳请陛下同意太傅的要求,本案还由东厂与锦衣卫共同审理。”

“这样最好。”虽然说冯宝并没有反对这个提议,但是朱翊钧此刻却是回复了往日的那种模样一般,一点劲头都没有了,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既然太傅有此意,冯宝你又不反对,那就这么办吧。”

“多谢陛下。”张凡立刻开口感谢道。

而一旁,还看不出来张凡到底是打什么主意的张居正有些着急。实际上,张凡这么说,张居正就已经猜到,他必然是想到了什么法子。但是张居正也不知道张凡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虽然相信张凡,但是心中还是有些着急。

而一旁其他的大臣,如今是完完全全没有了说话声,全都是盯着这边,都在等着事情的发展。或者说,就是在等着看好戏呢。

“不过,这件事情虽然定下来了,可是还得说清楚才行。”张凡继续说道。

“太傅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既然刚才已经说过了,事情是交由东厂,人犯也是由着东厂去审问,那么这一次东厂就是主审。”张凡说道,“锦衣卫只是从旁协助而已。甚至于,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锦衣卫根本就不会干预东厂在此事之上的任何行事。陛下,微臣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也不是想要坐享其成,带到事情解决之后分上一杯羹。只不过,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微臣的眼前,而且与微臣家人也有些关联。所以,微臣想要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太傅所言,合情合理。”点了点头,朱翊钧说道,随即又看向了身旁的冯宝,问道,“冯宝,你觉得如何?太傅所言之事,你可能答应?”

“陛下,奴婢又从何而来的理由拒绝呢!”冯宝笑眯眯地说道,“而且,奴婢觉得,太傅所言实在是太过轻巧了。这件事情本就该锦衣卫去查证,却是交给了东厂。太傅让人从旁,也是应该的事情。更何况,以后还要多多借助锦衣卫的手段,想来才能够将此事顺利解决才是。”

“嗯,既然你们二人都同意了,事情就这么办吧。”朱翊钧下了最后的旨意,“还有什么事情吗?”显然,此刻的朱翊钧已经觉得非常无聊了,想要早点下朝。

这件事情既然告一段落了,张凡便站了回去。而张居正有走了出来。

看到张居正走出来,朱翊钧又觉得很是心烦了。显然,又要有什么大事了。而大事一旦出现,这个早朝又不知道要拖到何时才能下朝。太晚的话,他可就没有多少时间玩耍了。

“陛下。”张居正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折,说道,“前往河南治水的潘大人已经将治水所要用的银子报了上来,还请陛下过目。”

第六百八十六章 胡乱猜测

水患或者旱灾这种天灾,是中国人永远都无法舍弃的话题.不论是在这个各种天灾都频繁发生的大明王朝,还是以往的几千年,亦或者是之后的年代,不论何时,天灾永远都不会断。不过,这还要多亏了中国是个如此地大物博的国度,再艰难的灾祸总是会挺过去的。倘若是一个小国的,很有可能只需要异常范围很小的,而且破坏程度不是很大的灾祸,这个国家就完蛋了。

大明朝是个多灾多难的朝代,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这里从来都不缺少,而且几乎每年都会来上这么一两次。对于那些刚刚步入仕途的人,或许会惊奇,怎么会如此,毕竟之前的这些**都是在家中读书而已。在这些人看来,自己所住的地方风水不好,经常遭灾。可是到了朝廷这个视野开阔,又消息汇集的地方,他才发现,似乎受难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很多地方如此。

所以,久而久之的,这些人也就习惯了,不再是那么的惊奇了。到了现在,这种习惯已经变成了一种麻木。甚至于,对于很多人来说,天灾的发生,就意味着银子这么一件事情而已。

当然,这种麻木并不代表人们不重视。实际上,越是看得多,也就越是重视了。而越是身处高位的人,也越是重视。所以,每次发了水患,那可谓是皇帝跟大臣们都一块着急。虽然说他们所着急的侧重点不同,皇帝所担心的就是一旦民怨一起,有可能危害到他的统治;而有的大臣或许是为了功绩,有的则当真就是想要让百姓安生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和出发点,但是效果是相同的,都希望能够早点解决。

如今,潘季驯已经将河南治水所用的银子数目报了上来,折子也被张居正呈给了朱翊钧。而朱翊钧结果折子以后,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也是渐渐皱了起来。

站在下面的大臣们看到他的这副模样,自然是心里明白。看来,河南那边的情况并不太好。

“这次,河南的水灾很是严重。”朱翊钧放下了折子,抬起头来,说道,“不仅有十余州县被毁,无数良田被淹没,更有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无粮入灶。所幸的是,虽然有人因水患而受伤,但是却没有因此而丧命的,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虽然朱翊钧这么说,不过他所说的也的确如此,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以往发了水患,多多少少都会有人失踪或者因此而送命。而这一次当真是没有人因为发水患的事情而丢了性命,甚至河南的各个州县收留了难民之后,也没有人去报有什么人找不到了。

这个消息不管是对于那方面来说,都是个好消息。对于朝廷来说,没有人身亡的话,将来起暴乱的可能就降低了很多。而对于老百姓而言,或许水患让他们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只要人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只是……”朱翊钧接着说道,“这一次虽然没有人有性命之忧,但是水患之势实在是太大了。三地同时遭受水灾,而仅仅是河南一地,光是治水就需要花费五十万两之巨。待到重建之时,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虽然朱翊钧说出了这么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不过下面的大臣们也不再像以往那样也跟着一同为难了。如今的大明朝可不同于往日了,除了那些农税之外,更多的是出海的商船所带回来的税收。那些可比农税还要多出几分,在场的官吏们自然是无人不知的。如今,朱翊钧之所以会皱眉,是在只不过是他个人的因素而已,跟朝廷或者国库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看来,朱翊钧贪财的性格如今虽然还没有膨胀,却也是弄得众人皆知了。

而一旁的张凡,心中则是对在场的很多大臣们鄙视了一番。当初,他提议让朝廷征收海商们的税收,代价只不过是偶尔的管理,以及那可以当做练兵的护航罢了,还有就是,要在税收之上,写上商人的名字。可是仅仅是这些,就让这些人觉得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一般,死活不同意。

最后,还是拖了冯宝、张居正和葛守礼等人的帮忙,以及李太后和朱翊钧那边的赞同,这才算是免提昂通过了。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都持着反对的态度。

而如今,需要用钱的时候,这帮人倒是大气的很,只不过他们完全忘记了能让他们如今如此大气的人,正是那些个他们以前瞧不起的商人。

“陛下。”张居正开口说道,“虽说这银子的确不是笔小数目,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计较银钱的多寡,而是赶紧救灾才是根本。”

“张先生所言不虚。”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事有主次,这朕当然明白。不过昨日,太后交代了朕一句,这件事情还得奏请太后之后,才能有所定夺。依朕之见,不如等会下朝之后,就由张先生亲自前往慈宁宫一趟,将事情说与太后。”

“微臣遵旨。”张居正自然是高兴的,毕竟之前他和张凡商量过的那件事情,也是必须要到李太后那边去说才行。

“对于,水患发在三地。”朱翊钧接着说道,“河南和南直隶受灾较为严重,这点朕前日便已经知晓了。可是昨天的事情,看来山东那边也是如此。如今可派人前去吗?”

“回陛下,昨日接到消息之后,微臣就召集几位大学士一同相商。”张居正回答道,“如今已有官员前往山东,查看情形了。”

“嗯,如此甚好。”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最好能快些,毕竟那么多百姓无家可归,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仁德。”张居正说道,“微臣下朝之后就让人传书过去,催促一番。”

“既然如此,其他的爱情可还有什么事要说?”朱翊钧看来的确已经是厌倦了,虽然他这么一问,不过根本就是自问自答,还没有等到有人有所行动,就立刻开口说道,“既然没事了,那就退朝吧。”说罢之后,便站起了身子。

那边的太监见皇帝已经站起来了,自然是马上开口高喊退朝。而下面的百官们也是跪地齐声恭送。

之后,冯宝自然是立刻就跟着朱翊钧一同离开了,而大殿之上的百官们也是鱼贯而出。当然,免不了的又是一边走一边议论,只不过今天官员们所议论的热情是意外地高涨。当然,他们大部分都是在讨论之前张凡和冯宝之间的那番话。

之前很多人关于事情的真相都有着很多的猜测,不过在张凡和冯宝的对话当中,让他们都放弃了那种猜测。实际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就只有已经确定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张居正才相信。不过如果不是他之前就已经听张凡说了,恐怕他也会有所怀疑。

而之后,冯宝的那番话,让很多人都产生了冯宝要求张凡归顺于他的那种想法。而对于很多人来说,就算是如今的冯宝非常的权势,但还是没有人想要看到那种情况的发生。

而结果就是,两人在众人“眼中”的交锋已经算是结束了。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张凡已经是妥协了。可是这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依然是搞不清楚,最后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了。看起来是张凡妥协了,然而实际上,对于在场的这些人来说,在他们看来,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结果。

所以,这些人全都在深思着,到底冯宝和张凡在玩什么游戏,再打什么哑谜,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玄虚。这些人全都在考虑这个。

很少有人会看得到,这表面上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实际上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罢了。只不过是他们的心在作怪而已。

但是,很少有人能够看得到这一点。所以,即便刚才的事情让很多人都看不明白,在他们的心里面,还是强自给自己安上了一种心思。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张凡还是拒绝了冯宝,而且似乎两人私底下早就有了什么协定一般。而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罢了。

冯宝只是利用这件事情来试探张凡,看看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而张凡则是正好借着冯宝的打算,来表明一些东西罢了。更何况,两人心中还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是他人的猜测罢了。

而张凡并没有去理会,或者说现在他也没有心思去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了。刚刚下朝,他就找到了张居正,打算跟他一同去往慈宁宫去见李太后。

“其实远德,你不必跟我一同。”路上,张居正对张凡说道,“我一个人去见太后,也就够了。”

张凡自然明白张居正为何如此说话,不过他微微一笑,说道:“学生明白,也知道实际上老师一人足矣。不过这件事情,学生心中也是多有关心,此去就算做不了什么,也能多增几分筹码不是。

第六百八十七章 心愿一件

隆庆皇帝朱载垕驾崩之后,陈皇后被尊为仁圣皇太后,居于慈庆宫.犹豫陈太后一直都是体弱多病,隆庆三年又一次,差点就没挺过去。

如今,居于慈庆宫的陈皇太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事情,也很少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而朱翊钧虽然并非她所生,但是朱翊钧对于这位太后也是非常的敬爱的,跟生母无异。每天早上都会前往慈庆宫拜见。

而且,陈太后也没有子嗣,所以她对于朱翊钧也是视如己出。每天听到他的脚步声都会高兴非常。当然,或许也正是因为她没有子嗣的原因吧,这位本就是为人温和非常而又体弱多病的皇后,才没有遭到过别人的嫉妒对待。

正是因为她没有为隆庆剩下子嗣,而没有子嗣也就没有纷争了。更何况,就算其他的贵妃之流想要取而代之,也必然都是有了子嗣才会有如此想法。可是妃子并非只有一个,即便一个想,另外一个也不会同意。所以,没有人回去找她的麻烦,而她从皇后到太后,也都平平安安地度过了。

总得而言,慈庆宫这个地方,平日里并不热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清的。来到此处的人,也只有小皇帝朱翊钧、李太后和前来看望的公主罢了。

而那边,李贵妃在隆庆驾崩之后,被尊为慈圣皇太后,居于慈宁宫。跟慈庆宫一比,慈宁宫的气象那可就是大不相同了,简直可以说是热闹非凡,要不是宫中不准车马,简直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了。

说到底,还是权利二字罢了。就是因为李太后有权,如今整个天下,几乎就是她这个妇人说了算的。别看什么冯宝、张居正之类的如今多么的有权势,这些也都是李太后给他们的。

当然,李太后的掌权并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与那吕雉或者武曌不同,并不想做个在人前一统天下的女人。而事实上,在以后对于李太后的评论,可以说是一直称赞的。是历史上“母仪天下”太后的代表,参政不乱政,秉国不贪权。

而事实上,似乎在大明朝,这样的女子有不少,从开国的马皇后到现在,都有出现。当然以后还能不能够维持,那可就相当难说了。

总而言之,如今掌权的是李太后。所以她所居住的慈宁宫也是热闹的很。这种情况也打破了以前的模式,毕竟不论是妃子、皇后、还是太后,都是身在宫中的,皇帝的家眷。而大臣们去见这些帝皇家眷,而且又是女性,实在是有些不合适。不过对于李太后来说,这一条显然是不成立的。

每天,来此觐见她的人有很多,也带有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有的是为了国家大事,有的则是为了自己的私事,更有甚者只不过是想要找个机会在她这个如今的掌权者面前留下个印象罢了。总之,各种各样的目的,有光明正大的,也有放不上台面的,如今似乎都集中到了这座威仪非常的宫殿当中来。

张居正和张凡到来的时候,朱翊钧早已在此,正在跟李太后说着话。而冯宝也在场,不过他就如同一副闲人般的模样,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来只要没有人喊他,他也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了。

那边,正在说话的皇帝和太后见到张居正和张凡一同到来,自然是将视线转了过来。

“张爱卿到哀家这里有何事?”李太后等二人见礼之后,对张居正问道。

“回太后。”张居正说道,“前往河南治水的潘大人已经上了折子过来,河南那边治水所该用的银钱也已经报上来了。”

“嗯,这件事情哀家方才听皇儿说了。”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这一次河南的水患虽然毁坏颇多,但是所幸没有百姓因此而身亡,实在是一件好事。如何,需要多少银子?”

“治水所需是五十万两。”张居正说道,“犹豫此次水患来势不小,所波及到的州县颇多,再加上良田淹没无数,估计治水之后,还需要五十万两才行。”

“仅仅河南一地就需要上百万两。”李太后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也是微微皱起,不过她很快就舒展开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昨天的事情已经让哀家心中很是难过了,如今不能再让别的地方再有这等事情发生了。虽然如今还有南直隶与山东的情形不知道,该用多少银子还没有走着上来,但是既然河南的已经到了,就不应过多拖延,早点将银钱拨下去才是。”

“太后仁慈,太后圣明。”张居正说道,“只是微臣此次前来,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情。”

“哦?那张爱卿是……”

“是上次,微臣所提到的,关于《考成法》的那件事情。”张居正也倒是直接的很,面对李太后的询问就这么说了出来。而实际上,这件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跟李太后提起了,如今再做那些遮掩也并没有必要了。

“那件事情啊。”听张居正这么一说,李太后也就明白了,“之前卿家已经跟哀家提过了。哀家这些日子也是多有考虑,如今既然卿家问起来,哀家也就告诉你吧。卿家那个《考成法》的法子,的确是不错,而且其中所用的法子也是好得很。倘若能够用上的话,或许第一次还有那些不信邪的人敢作奸犯科,但是第二次恐怕就极少有人还敢那么做了。若是要哀家说,这实在是一件好事。不过,哀家心中还有些疑问,要卿家解答。”

“太后还请问。”张居正虽然听到了很多“但是”之类的话语,可是他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李太后总的来说是同一他的办法的。这不禁是让张居正的信心大增。

“别的都好说,就是有一点。”李太后问道,“卿家如何能够保证,那些执行此法的官吏不会动手脚呢。哀家并不是说下面的人,而是上面,比方说那些保管着这三本账簿的人。要知道,卿家所言之法就最主要就是这三本账簿,倘若被人动了手脚的话,岂不是空有一场吗。”

“太后所言极是。”张居正说道,“这个问题,微臣自然是想到过。”

“哦?”听张居正这么一说,李太后顿时有了兴趣,问道,“既然卿家已经想到过,想来也找出解决之道了吧,说来让哀家听听。”

“太后。”张居正说道,“所谓的考成法实际上就是对官吏政绩的考核。虽然并不定时,不过政绩一事,短时间里面也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而这世间一长了,很多人并不会去时刻想着要篡改,等到了临头,再想要改也就来不及了。不过如今,微臣相拥在治水一事之上,世间的确是有些短了,必然有很多人会惦记着。不过微臣并不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

“就拿着三本账簿来说吧,一本呈交六部和都察院留作底册。想来都察院葛大人的名声不会有人怀疑,那本账簿放在葛大人那里,也不会有人不放心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倒是如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张凡却是不经意地发现,张居正在这一时刻,特别是说到葛守礼的名字之时,眼神有些闪烁。立刻,张凡就明白了,转头看向朱翊钧,果然发现,朱翊钧正看着张居正,而且眼神之中有些疑惑的神情。

看到这里,张凡不得不觉得好笑了。上次是张居正自己亲口对朱翊钧说,葛守礼并非一个老成之臣,如今他这么说,简直就等于是自打嘴巴。也难怪小皇帝朱翊钧会不解了。

“葛爱卿的为人,哀家自然是信得过的。”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账簿毕竟了有三本,交给三个地方,光是都察院的那一本,恐怕还不够吧。”

“太后所言不错。”葛守礼说道,“另外的两本账簿,一本交由六科保管,最后一本呈交内阁。以六科一贯的作风,相信太后也能信得过。而内阁之中,有微臣在,必然会严加看管。

“等到最后检查之时,翻开三本账簿对阅,倘若有不符的地方,自然是一目了然。谁想要做什么手脚,最多也只能做一本,微臣可不信有什么人能三本都做了手脚。

“而之后再根据账簿所记载的事情,对有所关联的官吏逐一审查,有什么问题的话,立刻就能看出头绪来了。”

“嗯,卿家所言不错。”李太后很是认真地听了葛守礼的话,说道,“其实哀家也就这一点不怎么放心,如今听了卿家所言,也就明白了。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哀家准了。”

“多谢太后。”张居正听到李太后准了这件事情,自然是高兴非常的,赶忙谢恩。

“不知张太傅近日也到此,又有何事?”李太后将脸面转向了张凡,问道。

“会太后,微臣前来,也是因为关于水患的事情。”张凡说道,“不过微臣所关心的并不是其他的,而是银子。”

第六百八十八章 银子问题

“为了银子?”李太后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满脸疑惑之余,也是皱起了眉头,“怎么了?难道说太傅担心朝廷拿不出来这比银子不成?”虽然说李太后明白,如今的朝廷国库当中能有如此丰厚的收入,实际上多半还要归功于张凡.不过作为上位者自然要有一种坐享的优越感,再说了,这个国家如今就是她的,就连张凡也不过是给他“打工”的一个人而已。所以,李太后并没有对张凡的话表现出什么担忧,反而还有了一种优越感混杂在其中。

“微臣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张凡说道,虽然面对的是李太后这种轻微地指责,不过张凡是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微臣虽然不在户部当值,也不知道如今朝廷每年能收多少赋税上来,不过大概的数字,微臣还是能够估算出来的。如今的朝廷,别说是五十万,就是五百万也能拿得出来。”

对于张凡的话,李太后又是露出了笑容,不过随即,笑容就变成了疑惑:“那太傅为何说是为了银子的事情而来?”

“实际上,微臣之所以说这件事情,也是想要给朝廷省钱罢了。”张凡笑着说道。

“省钱?怎么省?”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李太后不由得问道,“难道说让朝廷少拨些银子下去不成?万一因为银子不够,耽误了治水大事,此事如何是好!”

“不,太后误会了,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张凡赶忙解释道,“治水是头等大事,微臣又岂能不知,更加不会在这等大事上面做这种事情。”

“既然如此,太傅所谓的省钱又是从何而来?”李太后见张凡如此回答,不由得是更加疑惑了。

“太后,以往治水的事情,微臣也碰到过,想来太后也不会不知道。”张凡开口说道,“微臣请问太后,以往治水之时,但凡所需的银钱,最后朝廷所拨下的都要多出多少?”

“这……”张凡的这一问,让李太后是一时半会说不出来话了。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而是她心中明白的很,张凡所说的这番话是一点都没有错。

正如之前所多次提到的一样,大明朝是个天灾人祸都不断的朝代。人祸先放在一边,天灾就已经够让人烦恼的了。而在以往,倘若是遇到了治水这种事情,朝廷自然是非常重视。等到下面将需要用到的银钱数目报上来之后,朝廷立马就会将银子拨下去,而且是一下子全部。

那这一次的河南来举个例子,治水要五十万,重建也要五十万。那么朝廷必然是会将这一百万两一次性拨下去。

不过,实际上的情况跟这还有些不一样。实际上每一次,朝廷都会在这个数目的基础之上多拨下去一些银子。一百万,一般都是一百二十万,一次到付的。

为什么?这个问题就太简单了,因为下面有着数之不尽的贪官污吏。银子在路上还没有到底放的时候,很有可能就会少掉很多。而等到银子到了地方,在经过当地的官员们的手,那就不知道还能有多少真正是用到治水大事之上的了。到了最后,就算是朝廷想要清算,也是毫无办法,管理十分的混乱,很多都是毫无名目的伸手要钱,而之后根本就连当初是什么人将银子给提走的都不知道。最终,虽然愤怒,但是也只能够如此不了了之。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这种情况是一直都有发生。无论朝廷想出来什么办法,全都是治标不治本。或许当时还管用,但是等到下一次,人们就又想出来对付的办法了。

而前面所说的,一百万给一百二十万,实际上如果能够花两百万将事情办妥的话,户部尚书就要谢天谢地了。

张凡这么一说,李太后也是完全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

“太傅所言,哀家明白了。”李太后的眉头紧锁,轻轻地说道,“只是,这种事情,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倒不是哀家不想,刚才太傅刚刚提起此事之时,哀家一时之间还真没想出来,实在是因为对这种事情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其实之前,哀家同意张爱卿在此次治水之事当中试用那《考成法》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最大的一点就是希望能够物尽其用,不要让银子被那些歹人拿去了。如今太傅复言此事,太傅的好意哀家能明白。可是哀家实在是不知道如今还能怎么做了。”

“太后的心情,微臣能够明白一二。”张凡说道,“微臣也明白,张大人的《考成法》若是实行,对此必然是有好处的。将来若是有何人敢于贪渎,只要最后审查之时,全都能够一目了然,没有人能逃得掉。

“不过,微臣还担心一点。微臣并不是说《考成法》不好,反而觉得这个法子的确精明。只是,这一次毕竟是第一次,而且又是试用。下面很多不了解的人,还不明白这个法子到底能做什么,有的甚至会觉得,这是朝廷想出来的另外一个法子,除了换了个名字以外,跟以前的办法是换汤不换药的。这么一来,他们不害怕这个法子,就自然不会停止贪渎。

“而等到最后清查之时,虽然是能够将贪渎之人一一揪出来。可是那个时候,治水也已经结束,该花的银子也都已经花了。而且,就算是揪出了那些贪官污吏,银子能不能够要的回来还不一定。等到那个时候,为时已晚,而且不说朝廷损失严重,即便是张大人的《考成法》再有成效,却也会被朝中的官吏所抨击,实在是不妥。”

“嗯。”听了张凡的这么一番话之后,李太后是一阵低头思索,“太傅所言确实不虚。只不过,哀家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此事。”

“太后。”这时候,一旁的冯宝开口了,“张太傅如此说话,想来已经是想出来办法了。”

“对啊。”李太后听他这么一说,也是抬起了头,看着张凡,问道,“不知太傅可有什么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不敢当。”张凡说道,“不过微臣倒也的确是想出了一些办法。”

“快些说来让哀家听听。”李太后赶忙说道。很显然,听到张凡有办法之后,她很是急迫地想要知道。

“以微臣之见……”张凡说道,“这事情是不是可以这么办?以往,哪里发了水患,朝廷派了人前去治水之时,自然是要将银子拨下去。不过以往,朝廷拨银子下去的办法,实在是有欠妥当。还拿这次来说,河南治水以及重建总共需要一百万两白银。而朝廷定然是将这一百万两一次就拨下去。微臣觉得,这么做明摆着就是告诉那些贪官,让他们来贪渎。

“微臣的意思是,能不能如此。河南治水只要五十万,而且据潘大人的奏折所言,虽然河南此次大水为伤及百姓性命,但是水势颇大,十余处州县遭灾,而且毁坏严重。再加上如今还在多水的季节,据潘大人的估算,这治水的时间,怎么着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那朝廷是不是就先将五十万两银子拨下去,让当地用于治水。等到治水差不多了的时候,再将另外的五十万拨下用于重建。如此一来的话,给的银子就这么多了,倘若是不够用,朝廷便可以质问何故如此了。而且如此一来的话,要是有什么人敢于贪渎,问题马上就能看得出来,还能够及时止住这种势头。不知太后以为如何?”

“嗯……”李太后听完了张凡的话之后,很是认真的一番思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张居正和冯宝那边:“张爱卿,冯宝,你们都说说,太傅的这个法子如何?”

“太后。”首先开口的是张居正,“微臣在来之前,太傅便将此事跟微臣提过。微臣也是一番思索,觉得此法应该能行。”

“奴婢也是赞同太傅所言。”冯宝并没有说什么理由,只是表示自己赞同罢了。

不过如今,即便是这三个在李太后面前是算得上最为能够信任的人都赞同一个法子,而李太后却是还在考虑着。

“话是这么说,不过哀家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李太后很是犹豫地说道,“实际上,太傅的这个法子,先皇以前也在无意之中和哀家提过。不过还未等到哀家开口,先皇便自己否决了这个办法。

“倒不是说别的,只不过,这银子如果不一下子就拨下去,总是会让人觉得,朝廷有些底气不足,或者是不重视治水的事情。如此一来,只恐怕当地的百姓会有所埋怨。而且当地的官员也会以为这是朝廷因为银子不足而找的借口。这么一来的话,治水之事可就有些麻烦了。”

听到这里,其他人自然是明白的。原来李太后担心的是这个问题。而实际上,之前张凡跟张居正提出此事,而张居正也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如今,李太后既然已经提出来了,这又应该如何解决呢?

第六百八十九章 达成心愿

实际上关于张凡所提出的这个办法,李太后之所以会犹豫,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就如同张凡跟张居正刚刚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一样,张居正也犹豫了。

并不是张凡的这个办法不好,正相反,张凡的这个办法绝对是个好办法。如果这个办法能用的话,先不提能够给朝廷节省下来多少的银子,最主要的是,它能够及时地发现是否有人敢于贪渎,而且能够让朝廷及时作出反应和调整。如此一来的话,很多事情就都非常好办了。

可是,之所以会犹豫,却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似乎中国人自古以来办事情,总是会喜欢一点,那就是万事俱备。当然,这个世界上敢于赌博的人,敢于去做无本买卖的人自然多得是。不过,那种人要么是赚的盆钵皆满,要么就是输的一身干净。而对于朝廷来说,要管理一个疆域如此广阔,而且治下又有数量如此之巨的百姓。

正是因为这种牵连太过巨大,所以作为一个朝廷来说,在作出任何一个决定之时,全都是要小心翼翼的,宁愿是多走一些弯路,却也无法承受一点点的错误。

这种情况反映到银子的事情上面,那就是要秉承着一个理念,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万事俱备才行。在银子上面,倘若那里要兴修水利,用时十年的时间,所花费的乃是一百万两。可是如果朝廷这时候拿不出来一百万两银子,那么就不会这么做。也就是说,非要等到十年里所要花费的银子全都凑齐了,才会开始这么做。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年拿出十万两,那样就轻松许多。

这种情况,听起来简直就是对于自己的极度不自信。不过实施情况并非如此,而是朝廷所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未来实在是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或许今年能够拿出来十万两,但是谁又能够知道,等到明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十万两还能不能够顺利地拿出来呢。

而如今,情况就是,张凡想出来了这么个办法。而刚刚听到这个办法的张居正,一开始也是有些犹豫,不过没过多久,他也就同意了。而冯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同不同意或者行不行的问题,只要他觉得这个办法好,他自然就会同意,根本就不回去考虑别的问题。

可是,问题到了李太后这里,却是卡壳了。而且,她也并不是思维与他人不同,实际上当张凡刚刚将这个办法说出来的时候,李太后一番思索,心中也就明白,张凡的这个办法是绝对的好的。倘若当真能够那么做的话,不仅能够及时地揪出那些贪官污吏,而且还能够为朝廷节省下来一大批的银子,这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过李太后任然是犹豫了。毕竟,他不同于张居正和冯宝这样的人,她说到底还是一个掌权者,虽然现在说起来有些太过先进了,不过她这个掌权者,在拥有权力的同时,还有着一份责任。当然,不要误会了,这个所谓的责任并不是什么对天下或者对百姓的责任,而是对大明王朝,对朱家子孙的责任。当然了,这个责任说到底也是一件殊途同归的事情。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责任,让她对待没有件事情,有其是这种国家大事之时,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在这一点上面,是绝对都没有商量的。

而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一份小心,才会有了如今的这种情况。如今并不是朝廷拿不出来这一百万两,也不是说如果按照张凡的办法,先给五十万两,而再过两个月,另外的五十万两就拿不出来了。总之,那种可能的情况,如今怎么看都是不会发生的。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由于了。

太后,说是太后,不过李彩凤今年连三十岁都还没有到。但是如今,那张风华绝代却又威严无比的面庞上,眉头紧锁着,让人当真是有些不忍相看了。

“微臣明白太后在想什么。”张凡开口说道,他也没有胡说,他当真是明白李太后在想些什么,所以,他才要推她一把才行,“微臣之所以提出这么个办法,并非胡言乱语,也想到过里面的问题。微臣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可行,才会说出来的。”

“太傅的意思哀家明白,这个法子的好处,哀家也懂。”李太后说道,“只不过,本朝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而且,不光是本朝,往前的历朝历代也都没有这么做的。这一次哀家也是明白,这么做没有问题。哀家只是怕,这一次的先例一开,将来万一碰到这种情况,朝廷一时之间拿不出全部的银子,这么干了,而到了将来有不足的话,下面会闹出来什么乱子。”

李太后当真不愧于太后的典范,她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着想,更加也是为了这个皇朝着想,希望它能够延续下去,将来不要碰到什么乱子才好。

而听到这番话的张凡,当真也是对她肃然起敬。

不过肃然起敬是一边,但是这件事情,他还是要说才行。毕竟,这个时代已经提上了发展的道路,这个泱泱大国或许能够靠着吃老本而在未来的几十甚至上百年当中仍然是处于世界第一的地位。可是再往后呢?

倘若是将来让这种稳妥的办事方法而让发展减慢了脚步,张凡绝对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

“太后的担忧,微臣明白。”张凡说道,“不过如果这么干的话,其实将来也不需要担心那些事情。”

“哦?太傅如此说……”李太后听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问道。

“太后试想。”张凡解释道,“倘若以后都能够这么做的话,在配以张大人的新法,而且如今,朝廷的税收也是比之以前大有进步。那么将来,朝廷的银子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而且如此一来的话,贪官污吏也会大幅减少。虽然说,这个法子只能制得住人不去那么做,却制不住人心。不过在微臣看来,这两件事情都是一样的。关键并非下面的官吏想不想要贪渎,而是他们到底贪渎了没有。

“而且,微臣相信,这种天灾的情况不提,倘若是一般的情形需要用钱的话,也没有这么些担忧了。”

“嗯,太傅所言也是。”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哀家还有些疑问。就算是哀家打算这么干,可是该如何跟下面去说呢?倘若是不说的话,恐怕下面的人会胡乱猜测。到时候如果因为此事而人心不稳的话,岂不是有违初衷,好心办错事不说,还把事情弄得更难办了。”

“太后考虑的周全。”张凡说道,“这件事情,微臣也想过。不过微臣想了许久,却也没有找到一个稳妥的办法。不过最后,微臣觉得,与其就这么着隐瞒着不说,让下面的官吏妄自猜测而人心不稳;或者是说的隐晦一些,让人更是不安心的话,还不如就这么着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为好。”

“就这么说出来?”李太后对于张凡所说的法子很是惊讶。她想到过张凡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也考虑过可能会是什么法子。但是她却始终都想不到,张凡最后会说出这么个法子。这又怎么会不让她吃惊呢。

“是的,微臣觉得,就这么说出来就行了。”张凡说道,“与其什么都不说而让下面的官员妄自猜测是否朝廷有什么困难而弄得人心不稳;或者是只言片语的,让人想不通。还不如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怎么说?”李太后倒也不是反问,当真是不太明白张凡的意思了,“就这么下旨说,朝廷如今只给治水的钱,等到治水完成了,再把重建的钱拨下去。为的就是因为怕下面有人贪渎,中饱私囊?这恐怕不合适吧,别到时候有站出来几个沽名钓誉的家伙说三道四,虽说他们自己或许也有问题,但是朝廷没有证据也不能说什么。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当然,话不能说的这么直白了。”张凡笑着说道,“诏书上面,定然是要委婉一些,不过也不能委婉的过头了,让人听不明白就行了。”

“太后。”一旁的张居正开口了,“微臣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且不说这里面的好处了,本朝别的不说,喜欢写这种东西的人好事好找的很。到时候只要文笔之间委婉一些,却也是能够让人听得明白,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李太后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说道,“那就这么办吧。而且,既然张爱卿也那么说了,这道圣旨也就由张爱卿来拟吧。不过拟好了之后,可得拿来给哀家过目一番才行。”

听到李太后这么说,张居正有些哭笑不得,答道:“微臣遵旨。”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随口赞同而已,没想到却是把活揽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过总之,今天,很多人都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当然,有的是当真达成了,而有的则是觉得达成了。

第六百九十章 想出办法

张凡和张居正二人从慈宁宫中出来,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什么.不过张凡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或者说他是在等待着什么。而张居正很明显,就是有话想要问张凡,不过一时半会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或许,还有此处仍然是宫中的缘由吧。

不过,张居正所想要问的事情可不是能够憋在心中不说出来的。快要走出宫门的时候,他始终还是忍不住了,开口问了张凡。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脚步停了下来而已。但是,这对于张凡来说,已经是足够了,他已经知道张居正是有话要问自己了。而且,实际上张凡就是在等着他问话。

当然,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因素,只不过张凡觉得这么开场应该不会尴尬,最起码他自己不会尴尬。

“学生知道,老师定然是有什么话要问学生。”张凡笑着对张居正说道。

本来,还是一脸愁容,满怀心事模样的张居正,见到张凡这么一副模样,也是不由得笑了出来:“好你个远德,明明知道我有话要说,却非要等着我先开口,摆明了想要看我的笑话嘛!”虽然是如此说话,不过张居正脸上的笑容可不是假的,也并非什么别有深意的意思,只是笑着而已。

“老师勿怪。”张凡也是赶紧笑着回答道,“学生是见老师如此紧张此事,实在是太过劳累了,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换换心境而已。”

“你啊……”张居正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如今心境也换了,你快些告诉我。为何近日在朝堂之上,冯宝找你要人的时候,却是丝毫都不推脱,如此的干脆。我想你会这么做,必然是已经想出来什么办法了。我也不是责怪你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了,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这老师恐怕是误会了。”张凡说道,“学生的确是想出了办法,之所以不告诉老师也并不是因为不能说,而是学生实在公堂之上,临时才想出来的法子。”

“哦?”听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是更加感兴趣了,“灵机一动却也未必就不能成事。而且……那时候,冯宝说要由东厂去审案,你却非要锦衣卫也参与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么回事。”张凡解释道,“倘若这件事情还是有学生的锦衣卫把持着不放,虽然能够拖得住一时,却不知都冯宝何时回市区耐心,将张四维是幕后主使的消息给放出去。而学生一旦将这几个人交给冯宝的话,却是能够拖得时间长久一些。毕竟他冯宝不傻,不可能为了排除异己而不顾大局。倘若学生才刚刚将人东厂的手上,冯宝就立刻说已经查明了真相的话,恐怕会有很多问题的。”

张凡虽然没有说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不过张居正自然是明白的。

倘若事情当真是如同张凡所说的那样的话,那可真就麻烦了。一来,锦衣卫审了一天一夜都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将人犯交给东厂就突然问出话来了。

这个消息对于外人来说,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锦衣卫办事不力,而东厂却才是如今朝中的中流砥柱。

不要小看这个消息,倘若如此的话,这就会令锦衣卫和东厂埋下很深的间隙。而即便是双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只要外人这么觉得了,那就是一件不好收场的事情。到时候,因为这件事情到底是会引起什么样的混乱,如今谁都不敢保证。

而还有一点则是更加的保险。毕竟,虽然说到手段,东厂实际上的确是要比锦衣卫高一点。但是这个差距非常的微小,不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人都明白这一点。而且,当真是说道审问这一块的时候,实际上锦衣卫比之东厂更有经验。锦衣卫当真就是擅长审问,最主要的就是问出真情。而东厂最为擅长的就是屈打成招了,不论你做还是没有做过,进了东厂之后,绝对会让你身不如死,等到那个时候,恐怕你以前根本就听都没有听过的事情,如今却也觉得自己是做过了。

而如此的话,锦衣卫都没有问出来的话,到了东厂手中就马上放出来消息了。这不得不让人想到两方面,一来就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冯宝计划好的,而且之前的朝堂之上已经是有人如此怀疑了,张凡不相信冯宝会看不出来;二来,或许冯宝之前并没有计划过什么,但是临时起意,想要将罪名扣在张四维的头上,一次来排除异己。

所以说,不论是哪一点,都有可能让冯宝精心计划的事情流产。张凡自然是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之前才会如此大方地将事情交出去。

“远德的意思,我明白了。”张居正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实在是恰到好处,而且丝毫不留痕迹。等到冯宝中招了之后,恐怕都不会觉得这是你故意布下的陷阱,的确是高明。

“只不过,光是这样,恐怕还不够吧。光是拖延时间,对于此事可一点帮助都没有。就算是能够拖得个十日八日的,到时候冯宝还是会把事情说出来,那不还是前功尽弃吗?”

“这一点学生自然是明白。”张凡说道,“所以,学生才提议,事情可以交给东厂,但是锦衣卫必须要从旁协助一番。”

“哦?”听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赶紧问道,“此话怎么说?”

“锦衣卫虽然从旁协助,并不参与审理。”张凡解释道,“不过只要冯宝一有什么动静,那学生自然也就是知道了。而之后,倘若冯宝报出了张四维的名字,即便太后对他再过信任,也不会仅仅凭着他的一面之词,就让人将张四维抓捕归案的,定然是要有所查证。如此一来,学生就可以请缨,让调查的事情,交给锦衣卫来办。”

“话是这么说不错,不过……”张居正对于张凡的话有了些疑问,“莫非你想要捏造证据不成?”

“的确是捏造证据。”张凡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仅仅靠着我一方,恐怕冯宝也是不会买账的。还得有个帮忙的人。”

“帮忙的人?”听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问道,“远德所说帮忙的人是指……”

“老师忘记了吗?”张凡笑着说道,“张四维乃是山西人,而且,张四维在朝中,还有位亲戚呢。”

“噢,是他!”经张凡这么一提醒,张居正也是想了起来。

张四维祖籍山西,入仕为官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不过他在朝中的确是有个亲戚。只不过这个亲戚并非京官,而是地方的官员。

“不错。”张凡说道,“正是如今山西总督王崇古王大人。如今,俺答与我大明封贡互市重开,边疆平定。虽然北疆之地的防卫并未松懈,而且又有戚大将军的戚家军戎边,并没有什么兵事。而且王大人虽然还有雄心,不过毕竟年事已高。如今正是在山西老家任职总督一职。”

“这倒是不错,不过……”显然,张居正还有些疑问,“即便是如此,远德你又打算如何做呢?王崇古的脾气我知道,虽说此人进士出身,但是善言兵事,这么多年以来,也算是将兵家诡计用的出神入化。让他如此帮忙诓骗冯宝倒不是不可。不过……”

“实际上,学生打算回去之后就立刻写信去通知张四维和王大人。”张凡说道,“虽然王大人年事已高,边疆又无战事,而在山西担任总督。不过王大人在边疆几十载,有些习惯是改不过来了。他可不是个会坐在衙门里安安静静的人,实际上如今,他还经常跟在军中,在山西各地转悠,尤其是在大同一带。而且由于如今山西境内并无乱事,一切平定的很,王大人是百无聊赖,经常上奏请求带兵前往河套练兵。朝廷也是多有准许。

“如此一来,老师觉得,倘若张四维人在军中四处跟着的话,有可能在一天之内知晓山东水患,而又想出了法子让山东那边知晓吗?”

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就完全明白过来了。而明白了之余,张居正也不得不感叹,张凡的这个办法当真是不错。不过不错归不错,他还有些问题:“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不过,冯宝可不是傻子。张四维归乡是以养病为由的,而且我也知道,他的确是有疾在身。一个养病的人,如何能够跟在军中四处练兵呢?”

“这点老师放心,学生也想到了。”张凡说道,“倘若到时候冯宝不信,那还请老师提议,派遣宫中御医前往为张四维诊病。而宫中的御医王有才,可还少着学生一份人情呢。”

“嗯,如此甚好。”听张凡将事情全都想的清清楚楚,张居正这才是放心下来。

“只不过……”张凡却是说道,“虽说学生把这些都想到了,可是谁知道事情会不会顺利,一切只有等到时间,自然见分晓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纷扰情事

从宫中回到家中,还没有来得及跟家人打声招呼,张凡就钻进了书房,给张四维和王崇古二人分别写了一封书信,将事情的原委全都交代清楚.正想要找人去将梁超寻来的时候,没想到有下人来报,梁超带着一个姑娘来此要见他。

听到这个消息,张凡是一按脑门,这才是想起来,今天是梁超前往为那红儿赎身的日子。如今看来,梁超必然是替她赎了身,带着她来感激自己的。

想到这里,张凡赶紧站起来去见他们。他倒不是要去讨那一份感激,只不过他对于梁超迷恋非常的这个红儿很是好奇,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女子,才能把梁超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张家后院的大堂之上,梁超和红儿已经等在这里,是茹雪做主让他们进来的。张凡到的时候,发现梁超正站在一边,而且身形有些扭捏的乱动,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而旁边的凳子上,茹雪正在跟一个身形较小的女子正在谈论着什么,时不时地还发出一些笑声。虽然张凡看不见那女子的面容,不过在他想来,那就是红儿了。

虽然还没有走过去,不过张凡能够隐约从儿女的交谈中发现,显然红儿还是有些羞涩,而且虽然是坐着,不过张凡能看得到,她可不敢完全坐实了,只是挨着一点边而已。明显,即便是在茹雪这种和蔼可亲的对待下,还是不能完全放得开。

“啊,相公,你来了。”还是茹雪第一个看见了张凡,不由得说出了声。

听到茹雪这么一说,梁超是赶紧回过身来看向张凡这边。而红儿也是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

“多谢大人!”梁超是朝着张凡深深一鞠躬,表示自己的感谢。

而一旁的红儿则是直接就这么跪了下去。只不过张凡也算是眼疾手快了,还没有等到红儿开口说话,就示意梁超将她扶起来。

虽然说梁超带红儿来就是为了感谢张凡的,在他看来,张凡所做的如何感激都没有过错。不过同样的,张凡的话梁超也不敢不听,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不过他还是照着张凡的意思,将红儿扶了起来。

而被扶起来的红儿,张凡这才算是正是看见了她的模样。之前说她身形娇小,不过是相对而言,实际上,若是不是知道了她的年岁而只是看她的身形的话,还当真就看不出来她今年才十四岁。

不仅是身体发育的不错,面容也是,粉白娇好,却还带有着一丝稚嫩在其中,这才能让人将她和她的年岁挂上钩了。

不过张凡也看出来了,红儿虽然长得清秀可人,却并不是那种国色天香之辈,面容也并妖媚,反而很是纯真。再加上如今,身上穿的是寻常人家女儿的衣衫,不过显然,用料也算考究,只不过微微有些不太合身,想来是梁超替她赎身之后,从城中的成衣店替她买的。最主要的是,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不用再以脂粉涂抹而示人了,素颜之下更显得清心。

这么一看,若不是张凡已经事先知道了她的身世,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呢,当然,绝对是小家碧玉的那种。

而看到如此模样的红儿,张凡的心中也不由得感叹了起来。想来以前的那个梁超当真是要告别了,竟然找了如此一个天生就是居家度日的女子为妻。想来,梁超也是想要安定下来了。而红儿,很明显就是那种安分的女子,相夫教子的绝佳。

对此,张凡心中并没有遗憾,有的只是高兴。虽然说梁超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不过办起事情来自然是稳妥非常的。而如今,一旦有了妻子,安定了下来之后,为人处世也会变得更加稳妥了。毕竟是干锦衣卫这种特殊工作的人,无论再是小心稳妥,也不会为过的。

所以,张凡心中自然是高兴了。

而且如今,刚才张凡让梁超将红儿扶起来之后,红儿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却是把气全都撒到梁超头上去了。这才一会功夫,梁超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个白眼了,不过他却始终是傻傻地笑着,显然已经是深陷入一种微妙的气氛当中去了。不过他却觉得非常的幸福。

看来,曾经那个大大咧咧,满嘴风月,而且又喜欢逛逛风月场所的梁超,没想到如今找到了心爱的女子以后,也都变成了个惧内的主。

“不用如此局促。”张凡坐了下来,说道,“你们也坐吧,就当成平常的串门就好,不需要如此。”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两人才坐了下来。不过红儿很明显还是有些放不开,跟刚才与茹雪说话的时候,那副样子一样,甚至更甚。而红儿如此模样,连带的一旁的梁超,也变得有些局促了。

见到这么个情况,张凡只有心中暗自好笑。不过他也不准备在说什么了,老实说在这种情况下跟梁超谈话,张凡还觉得蛮新鲜的。

“对了。”见两人坐下之后,都不开口说话了,张凡便主动开口了,“我只听梁超唤你红儿,却不知道你的本名呢。”

而显然,张凡要再一次失望了。他所问的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却是没有想到,听到这个问题的梁超和红儿都不说话了,而且面上尴尬的神色,更加的深了。

而张凡则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完全不知道自己所问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奴家……”红儿很是扭捏的开口了,而且声音非常地小,“奴家本姓梁……”

“嗯,姓梁好啊,你们这五百年前是一家,如今可算是亲上加亲了。”点了点头,张凡开了个玩笑,还在等着她往下说。不过红儿除了说自己姓梁之外,就不再说话了。

而尴尬的可还不只是梁超和红儿,实际上就在张凡一脸纳闷的模样,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二人如此的时候,在他看不到的身后,茹雪也是一脸尴尬的模样。很显然,茹雪必然是知道什么。

“怎么了?你们这是?”见二人不开口,张凡是更加好奇了,不由得追问道。

“相公。”茹雪在张凡背后轻轻推了推他,然后俯下身子,对他耳语了一番。

而听着茹雪的话的张凡,一开始只是纳闷。不过紧接着,他的脸色可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了。

“原来如此啊,我明白了。”张凡说道,“这父母所起的名字,做子女的自然是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过,为何都叫你红儿,不叫玉儿呢?”

“这是奴家的娘说的。”红儿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没有回避,直言道,“以前奴家家中清贫,娘说唤作玉儿是在太过精贵,难以活命不说,还会拖累家中。唤作红儿,也好给家中添些红火。”说到这里,红儿的面上更是一片黯淡,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唉,我看就很好。”张凡说道,“如今,你也可算是苦尽甘来了。梁超,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我可会让昭雪她们经常去看望红儿的,若是让我知道你对红儿有什么不好的,可别怪我惩治了。”

“这个自然。”梁超如今却是说的如此坚定,“卑职定然会好好对待红儿,将来也绝不会劳烦大人的。”

“嗯,你有这般想法很好。”张凡笑着说道,“不过啊,可惜你不信韩,不然可又是一段佳话了。”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

几人正说着话,突然张凡看见香梅走了过来,不由得开口问道:“香梅,有什么事情吗?”

“娘在灵儿姐姐那里,让我来寻哥哥过去。”香梅说道。虽然说香梅还没有正式被赵氏收做干女儿,不过今天一早,赵氏就宣布了这件事情,只等良辰吉日做个仪式了。所以如今,香梅对于张凡的称呼也是改了。

“我知道了。”张凡说道,“对了香梅,快过来见人。梁超你见过了,昨晚送你回来的就是。这是红儿,是梁超还未过门的妻子。”

实际上,本来赵氏随便找个丫鬟来唤张凡一声就行了。是香梅听说了梁超到了,这才是主动要来的。而实际上,香梅昨天就已经听张凡说过了,如今就是来看看这个红儿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如今,见到了红儿,香梅本来还抱有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看到香梅变了脸色,张凡的心中可是暗叫不好。之后更是有些担心地看着香梅,生怕她会刺激太深而做些什么。

不过显然,香梅非常懂得识大体,即便是现在听到了十分不好的消息,而且人又在他眼前。但是香梅除了脸色有些不好之外,却也没有别的什么。最后,还是镇定地对梁超说道:“梁公子,那晚多谢了。”

不过香梅说完了这一句之后,还没有等梁超说话,便转身离去了。

梁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在当场。而一旁的其他三人却是叹了一口气。张凡和茹雪自然是在为香梅叹气,不过红儿吗,可就不知道了在叹气什么了。

“梁超,你们等在这里,我去去就来,等会有正事跟你说。”张凡无奈地再次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说了一句就离开了。

留下面色更加疑惑的梁超,不知所措。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太过戏剧

张凡吩咐完梁超等在这里之后,便向着后面走去.茹雪自然是看到了,也是匆匆地说了一声,赶紧追来过去。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梁超,以及若有所思的红儿在原地。

“相公。”茹雪追上了张凡,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妾身虽然不知道前后,却也能看出来些什么?是不是香梅她跟梁超……”

“你都看出来了!”张凡本来并不想跟茹雪说这件事情的,只不过既然茹雪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告诉她了,“不错,香梅她对梁超是有点……不过,如今看来,香梅可要难过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茹雪听到张凡这么说了,虽然他早有猜测,不过还是略微地吃了一惊,“妾身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唉,这事情还得从昨天说起。”张凡再一次叹气,说道,“昨天城外的事情,茹雪你也在场。当时,香梅不是受伤了吗,是我让梁超替她包扎的。本来这事情也没什么,而且当时香梅昏迷着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而之后,家里面灵儿临盆,都慌忙着赶回来了,也没在意。香梅就这样一直被留在医馆当中,一直到我晚上才想起来。当时我也没想到这么多,而且梁超就在我身边,我就顺便着让他去医馆将香梅送回来。结果,香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两次都是梁超帮她的。你也知道,香梅如今的年纪,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有这么一个男子肯两次相助,那绝对是会让她记住的。”

“唉,香梅这丫头……”听了张凡的这么一番话之后,茹雪也是长吁短叹,“这么说起来,这事情也就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相公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为何不立刻告诉香梅,梁超已经有了为成婚的爱人?”茹雪问道,“妾身并非是要责怪相公什么,只不过相公应该能想得明白,这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昨晚就告诉香梅的话,或许她会很是难过,但是却也不会如此。而昨天一晚上,香梅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到了今天已经是难以改变了。如今又让她知道了这么个消息,实在是……”

“茹雪,我昨天也已经是跟她说了,而且是当场就告诉了她。可是现在……”张凡下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也确实想不通,毕竟事情他已经是跟香梅说过了,可是却仍然会如此。

“唉,相公,女儿家的事情,你又怎么会了解!”茹雪再一次叹气,说道,“何况昨天相公只是就这么说说罢了。但是香梅,这可是她第一次看上一个男子,又怎么会轻易放弃?恐怕,昨天听了相公的话之后,她虽然心中难过,恐怕却还没有放弃希望呢。或许,她还在想,红儿会比不上她什么的。

“刚才,相公没有发现,妾身虽然不知道,却也是看清楚了。香梅来的时候,面上虽然不怎么高兴,却也很是充满希冀,似乎在期待什么。一直等到她看到红儿之后,这才是面色大变。”

“难道说……”听茹雪这么一说,张凡也是非常诧异,“就算我昨天这么说了,她还是不死心吗?”

“妾身也是女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茹雪也是在此叹气,“女人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有的即便是真相就在眼前,却也不想放弃。

“而且,对于香梅来说,恐怕更是如此了。”

“这话怎么说?”张凡听不懂茹雪的最后一句了,“为何对于香梅就更是如此?”

“因为她见识过。”茹雪说道,“她知道,只要是坚持不懈,却也未必就不能成功。”

“这话怎么说?”张凡对于茹雪所说的这番话有些迷惑了。不过他并没有迷惑多久,也就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不错。”点了点头,茹雪说道,“正是昭雪的事情。”

不错,茹雪所要说的正是昭雪。试想,当初,昭雪爱恋张凡的事情,只要是见过她的人,恐怕都明白,更不用说居住在张家的人了,可以说是无人不知了。

虽然就当时来说,很多人对于昭雪的未来都不看好,都觉得那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虽然说并没有哪朝法律明文规定,亲姐妹不能同时嫁给一个夫家,不过还是没有人看好。有其又是,两人的父亲陈文川的名声,很多人都清楚的,都觉得陈文川十有八九是不可能同意的。

但是即便是如此,昭雪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即便是心中再过痛苦,却是仍然忍受着,但是绝对没有放弃的意思。

而昭雪这种看似根本就不可能的坚持,最终却也总算是得来了回报。陈文川居然答应了她,也并没有对张凡有什么不满。总而言之,如今可算是圆满的很了。

而对于这件事情,香梅虽然没有参与过,却一直就在旁边。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她全都是看在了心中。

现在,事情轮到了她自己了。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明明张凡在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就将情况告诉了她。可是因为有了昭雪的事情,这并没有让香梅就此而产生退意,反而还让她多了那一丝丝的希望。

而正是这一丝丝的希望,不仅仅没有减轻香梅的幻想,反而是更加地壮大了不少。

而经过了昨天一个晚上的时间。不要小瞧这一个晚上,有的时候,短时间之内所做出的决定,却是很有可能会让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都坚持着。而显然,香梅就正是如此的。

昨天短短的一晚上,让香梅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而如今,残酷的事实给予了她很重的打击。不要小看香梅的这股子信念才只不过形成了半天都不到的时间,这跟时间的长短不同,而是要看她的信念在她的脑子里到底有多么的深。

而显然,香梅脑子里面的这个信念是相当之深的。即便是昨天晚上才立下了,可是今天知道了真是情况的她还是无法忍受。试想,别说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太多风雨的小丫头了,就算是一个心志坚定,而且身怀远大抱负的男子,倘若心中所坚定的信念在这么一息之间就被这么击了个粉碎,恐怕情形也未必会比香梅好到那里去。

总而言之,如今就是一点,香梅是深受打击,而且是非常之沉重的打击。而张凡很茹雪都在替她担心着,毕竟,一个坚强的男子都未必能够承受得住的打击,对于香梅一个弱女子来说到底会是怎么样的情况也说不定。

不过实际上,最为担心的是张凡,茹雪倒还不是那么的担心。而茹雪虽然也在替香梅担心,不过她并不像张凡担心的那么严重。

正如同之前所说的那样,茹雪她自己也是个女人。虽然说二人的人生不同,际遇也不一样,但是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她对于香梅也并不是不了解。实际上,茹雪平日里大多是呆在家中的,并不喜欢出门。经常都是呆在家中的茹雪,并没有什么事情去做,所以,找人说说话便是成了她很多时候的事情。

而家中能够跟她聊的投机的人,其实并不多。昭雪和映月两个人是闲不住的,经常往外跑,而茹雪对于这件事情也没有说什么。而骆灵儿到涨价的时间比较晚,之后又是很快就有了身孕。茹雪倒是经常去看看她,二人也说些话。

至于赵氏那边,倒不是说什么,只不过赵氏并不经常去打扰别人。

总而言之,除了这些之外,茹雪平日里的空余时间很多。而那些时间,基本上都是她和香梅在一起渡过的。

而两人相处的时间一长,自然地,彼此之间也就了解起来了。

茹雪知道,香梅的外表看起来,是个弱女子,而且绝对是非常柔弱的那种,仿佛只需要一阵风就能够将她吹倒一般。但是在内心中,她却同时也是一个很是坚强的人。

实际上,从当初香梅所遇到的事情,就能够看得出来了。家中的原因,但是香梅却从来没有自暴自弃,反而还将自己的妹妹照顾的很好。从中就可以看得出来香梅的坚强。

而茹雪相信,虽然说香梅如今遇到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但是她并不会就此消沉下去,总会再一次站起来的。

只不过,茹雪不知道,香梅要消沉多少时间才能够再一次站起来。而这,正是茹雪所担心的。

“那你说,如今这事情该怎么办?”一时之间,张凡心中也是没有了主意,只好问茹雪。

“嗯,这件事情急不来。”茹雪说道,“这样吧,娘不是唤相公吗。相公自管去。妾身这就去香梅那边,看看是不是能做些什么。”

“如此甚好。”张凡如今也是没有办法,对于茹雪的话,他也只能认同茹雪的办法了。

太阳渐渐移到了天空的正中,温度也在一点点地升高。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戏剧性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正事优先

赵氏找张凡并没有别的事情,只不过是觉得他如今小女儿刚刚出世,却是只知道忙碌,连过来探望一下的功夫都没有.虽然说平日里,张凡也是这样的,毕竟他在朝为官,官位又不小,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也不是他来决定什么时候忙碌和闲暇的。

而且赵氏也明白这个道理,以往赵氏根本就不会去因为此事而说张凡什么,甚至于她还很是赞同张凡能够如此识大体。平日里,如果张凡太过忙碌了而顾不了家中的事情,赵氏根本不会去责怪他什么,更是会去宽慰他一番。

而这一次却是不同了。赵氏对于张凡在骆灵儿刚刚生下了女儿之后,却没有来过问,有些生气。不过即便是生气,赵氏也并没有责骂过张凡,只是向他表示了一番自己的不满罢了。

而对此,张凡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根本就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但是,那毕竟是他的母亲,即便赵氏根本就是没有原因的向他发火,他也没有话说。

倒是一旁的骆灵儿很是有些替张凡着想,还几番劝慰赵氏不要如此责怪张凡。而连带的,骆灵儿也是被赵氏数落了一顿,说她日后必然是被张凡管的服服帖帖的。不过对于赵氏的这番话,骆灵儿自然是没有什么想法,甚至于她的脸上还有着那么一丝笑意。

知道张凡从骆灵儿那里走出来,他还是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发火。一直等到他走到客厅之时,这才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有些不怎么靠谱的可能。

或许,因为骆灵儿的身份吧。骆灵儿在张家,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妾室。虽然说,在张家并没有这种歧视的习惯,即便张凡的确是对于茹雪更加疼爱,但是他和赵氏也都能够做得到一视同仁。尤其是赵氏,平日里虽然并不怎么说话,而且家中也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赵氏在这方面的分寸是拿捏极其精准的。

而如今,张凡已经是有了子女。正室茹雪为他生了一男一女,张家上下自然是皆大欢喜。而如今,骆灵儿也为张凡生下了孩子,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件喜事。

不过,似乎是有些赶巧,骆灵儿产子的时间,外面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而且都跟张凡有关。有的是私事,有的是公事。不过不论公私,都是张凡需要去处理的,而且并不是能够拖沓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张凡除了昨天是陪着骆灵儿之外,今天他出了门之后却是就没有见过她。这并不是张凡不想,而是他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罢了。

但是,正恰恰是因为这个原因,似乎是让赵氏产生了什么误会。或许,她觉得张凡是不是对于骆灵儿这个“妾室”的身份有什么不满才会如此。有或许是,赵氏觉得张凡对骆灵儿只是给自己生了个女儿而心存不满。

当然,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张凡也不知道。而且,刚才他从赵氏的态度上面也能看得出来,赵氏即便是有这种想法,也不会太过严重,很是轻微的罢了。

当然,这种事情谁又能够说得明白呢!甚至于,在张凡不知道的时候,实际上昨天骆灵儿为张凡生下女儿张莲清之时,赵氏心中也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不喜。但是,这种不喜并没有在赵氏的心中持续多久,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毕竟,她如今已经是有了一个孙儿,多添一个孙女也是很美的事情。

而且,似乎赵氏自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做到一视同仁才行。而且,她心中的这个想法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等到今天,她发现张凡并没有太多地关注骆灵儿之时,她便将自己的这种想法加诸到了张凡的身上去了。所以刚才,才会有了那么一出。

这实在是有些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别说是张凡不知道了,可能就算是他知道了事情是这么回事,也未必能够想得明白吧。

不过,虽然说张凡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他依然对此有些猜测。

当然,事情既然是已经发生了,张凡也并不打算现在就把它给解决了。别说他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而且这件事情也是急不来的,不能一蹴而就。

“大人。”见到张凡重新回来,梁超赶紧问候。

“嗯。梁超,你跟我来,有些事情要跟你说。”点了点头,张凡说道,随后又对一旁的红儿说道,“红儿你先在这里等一会,这府中也可随意走动,没什么禁忌的。”

“多谢大人,红儿明白了。”红儿很是恭敬地躬身说道。

而梁超,此时的脸上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很显然,他还是想不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之后,在就剩下他和红儿两个人的时候,红儿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多有怪异。

而面对自己未婚妻的这种怪异眼神,梁超当真是有些受不了的。他倒是一直想要问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每一次话到嘴边,就有收回去了。这么一来一去,他也实在是问不出口了。

而这并没有让梁超停止考虑,实际上,这段时间里面,他一直在为这件事情纠结着。越是想不明白,他心中就越是难受。

如今,一直跟在张凡身后的他心中也是如此,还是在想着这件事情。一直等到他走进张凡的书房,听到张凡让他坐下的时候,他是再也忍不住了。

“大人。”实在是憋不住的梁超,开口问道,“卑职心中有件事情想不明白,而且这件事情卑职实在是不弄个明白,心里面就憋得慌。”

“呵呵,我明白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张凡听到梁超这么一说,笑了起来,说道,“我也知道你想要问些什么。”

“这……”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用如此,你先坐下。”张凡说道,“我来告诉你。”

虽然还是心中不明白,不过梁超还是听了张凡的话,坐了下来。

“香梅,你知道吧,就是昨天晚上,我让你送回来的,如今也算是我的义妹了。”张凡说道。

“恭喜大人得了如此的妹子。”梁超说道。显然,平日里的口花花并没有什么用处,张凡已经是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了,可是梁超依然是没有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见梁超如此的愚钝,张凡一时之间也有些无措了。不过这件事情说到底跟张凡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也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继续开口说道:“香梅她,好像是,看上你了。”

“什么!”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刚刚坐下去连凳子都还没有捂热的梁超又“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而且满脸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给我坐下来,安静一点!”张凡说道,“一个大男人,还是锦衣卫的千户,听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如此慌张!”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这才是慢慢地坐了下去。不过可以很明显地发现,他的动作非常地不自然,一副无法安定的模样。对于张凡来说,梁超如今的样子,没有比用如坐针毡这四个字更加贴切地形容词了。

“大人,这……”梁超似乎是急于想要辩解什么,只不过他“这”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慌个什么劲!”看到梁超的这副模样,张凡不由得训斥道,“一个大老爷们,这件事情又不在你,你有什么好慌的。”

“可是……可是……”梁超又开始重复“可是”两个字,可是他依旧是说不出什么来。

“镇定一点。”张凡说道,“我说这些仅仅是为了解你心中疑惑罢了,根本就不是要责怪你什么。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也算是香梅她自己一厢情愿吧,怨不得她,也怨不得你。”

“可是,即便大人如此说……”梁超听了张凡的这番话之后,面色比之刚才明显是好多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放不开,“这件事情卑职也并不是全无责任。万一让香梅小姐她……卑职……”

“好了,这件事情可不用你操心。”张凡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说道,“我会解决这件事情的,现在,我要你平静下来,把心思放回正事上面。我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待。”虽然张凡这么说了,不过他也明白,这件事情可不是靠他就能够解决了的。但是此时,他也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梁超说,不得不说这些话让他收收心。

而梁超在这方面来说,确实值得称赞。不论自己身上有多么难办的问题,但是只要他听说是要办正事,都会马上收心。虽然心中的纷扰无法解决,但是他会很好的将那些东西藏在心中。等到正事办妥了,才会再去想。

这一点,也是张凡最为看重梁超的地方。

“今天的早朝上发生了一些事情。”张凡开口说道,“有两封信我要你亲自去送。”

第六百九十四章 事有危险

张凡并没有将朝堂上面所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逐字逐句地告诉梁超.不过即便是如此,梁超在听完张凡的解释之后,也已经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也知道你最近有些私事要忙。”张凡说道,“不过如今,王猛不在京城,而下面,就只有你是我最信得过的。这件事情不得不让你去跑一趟。”

“多谢大人信任。”梁超说道,“大人也无需如此,为大人办事,自然是卑职分内的事情,不分彼此。王千户他如今不在京城,卑职却也不会因此而埋怨什么。”

“如此甚好。”张凡点了点头说道,“实际上,倒也不是我不信任下面的人。倘若只是为了送信,那随便找上一个人也就行了。不过,有很多事情是我不方便写在信上的,只能找人代为口传,所以,必须要你去了。”

“大人尽管吩咐,卑职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梁超赶紧表明心迹。

“不用如此,我可不是要你出去大干一场。”张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而且恰恰相反,这件事情要隐秘一点,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人吩咐吧,大人怎么说,卑职就怎么做。”梁超说道。

“嗯,要是以前还不好办。”张凡说道,“不过现在……不,现在我也不能让你那么做了。”

听到张凡话音突然之间的转变,梁超心中也是能猜到一些,赶忙说道:“大人,不论能不能成事,还是将办法说出来吧。”

而张凡,却是犹豫了良久,这才是慢慢开口说道:“本来,我是打算让你将这两封信送到山西,亲自交到张四维以及王崇古王大人的手上。但是,我又怕有什么万一。冯宝如今虽然还没有怀疑我,不过这件事情只是我今天看出来的,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我也莫不清楚。所以我怕,冯宝一直会监视着咱们,一旦锦衣卫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那边就会有所行动。”

“卑职可以隐秘行事啊!”梁超说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不觉得可行。”很显然,张凡并不认同梁超的话,“要是说到隐秘行事,你或许没什么问题。就算是在东厂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京城,想来他们也是发现不了。而且一旦你出了京城,他们就更加不可能再找到你了。

“不过,你想过没有。你梁超,如今可是我身边的人。不光平日里,就连每日上朝,大都是由你护送过过去。这么长时间,别说是冯宝了,就连朝中其他的官吏也知道了你的存在。如今,你突然之间消失,而且又是在如今这么个当口,冯宝必然是会有所警觉的。倘若他来问我,我倒是能想出不少理由搪塞过去。不过依我看来,冯宝根本就不会来问我,他很有可能直接派人出去找你。而且,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山西那边。”

“大人,这不是什么问题,卑职也不怕。”梁超说道。

“我知道你不怕。”张凡说道,“但是,如果因此而失去了一个得力手下,我绝对不愿意。而且不仅仅是你,耽误了大事,那就更不得了了。”

“这……”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张凡继续说道,“只不过……这个法子,我不想用。”

“还请大人明言。”梁超听到张凡还是如此犹豫,很是干脆地就站了起来,拱手对张凡说道,“如今的事情,卑职也明白紧急的很。倘若大人是因为顾及卑职,从而让事情耽误下来的话,卑职万死不抵其过。”

而即便是梁超把这么一番话都说出了口,可是张凡面上的犹豫之色并没有消退,反而是更加浓厚了。而事实上,张凡并不是在故作姿态,从而引梁超上钩什么的,他是当真在为梁超担心。

“大人……”见张凡还是不肯说,梁超继续说道,“不论法子行不行,总得说出来才知道吧。”

“我是想……”张凡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说出来,“倘若你就这么突然之间消失在京城的话,必然是会引起冯宝的猜忌。但是,如果你临行之前放出过消息,说你是因为有事才要出京的话,是不是就会好一些。”

“大人的意思是……”梁超倒是听明白张凡的意思了,不过他还不知道,张凡到底是指哪一件事情。

“比方说……”张凡举了个例子,“你如今也找到了心爱的女子,想要娶她为妻。这成婚之事,自然是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倘若红儿的老家在外地的话……”

张凡还没有把话说完,梁超已经是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而之后,梁超心中对于张凡的感激是越发强烈了。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之前张凡是犹犹豫豫,却就是不肯把这个法子告诉自己了。

带上红儿,以去她老家向她父母求亲的理由,的的确确是可以瞒过很多人的眼睛。甚至恐怕就是连冯宝也未必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猜出来他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的。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人敢确定,恐怕就是冯宝自己也未必会知道,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会做什么。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明白的。那就是不论梁超到底是以什么理由离京,也不论他所想出来的法子到底有多么的完美。但是,如今的这个时机不对,此事正是冯宝最紧张的时候,只要稍稍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会警惕起来的。

所以,张凡不敢肯定,冯宝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买他的帐。万一他最终还是派出了人前往追击的话,那么梁超和红儿可就危险了。

尤其是红儿,她一个弱女子,年岁也不大。之前也是生活凄惨,如今才刚刚看到美好的未来。而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张凡是绝对不会希望的。

而且,倘若冯宝追击,梁超也是绝对不可能抛下红儿自己行动的。如此一来的话,他就等于有了个拖累。这样比他一个人上路而被人追击的危险还要大。

总之,不管如何,张凡都是在担心这些事情,所以他才会一直如此忧郁,没有马上就把这个法子告诉梁超。而且他这么做,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法子虽然相对安全,可以一旦出现问题就有着致命的危险。最为重要的是,他对于梁超还是相当了解的。他明白,一旦他说出来这么个法子,梁超绝对会这么去干的。

“大人,卑职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梁超说道。

果然,梁超说出来这么一番话,也是张凡最不希望听到的一番话。

“梁超,不是我不愿意。”张凡似乎还想要劝他放弃,“实在是这个法子太过危险了!”

“大人。”这一次,梁超并没有再听张凡的,而是非常坚定地说道,“不知道大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这……暂时还没有。”张凡说道。

“既然没有,卑职觉得,刚才的法子就很好。”梁超说道,“这么一来的话,卑职这可就不算是无辜外出了,毕竟是有名头的。这样的话,不论是何人看了都觉得合情合理。二来,红儿她在京城并没有什么家人,就算是东厂想要调查她什么的话,却也不会查出来什么。而且,红儿以前的身份大人是明白的,东厂那些人是绝对想不到的。如此一来的话,就安全了。”

“可是……”而张凡还是不同意,“这些只不过是你说的,你又不是冯宝,你怎么知道他也会照着你的想法去做呢?”

“卑职确实不是冯宝,也不知道冯宝会怎么做。”梁超说道,即便如此,他还是非常地坚定,“但是大人,锦衣卫行事并不像朝廷一样,只是一味地求稳妥。倘若这件事情有六成是能办成的话,咱们就会去做了。如果有七成的把握,咱们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这……”张凡还是有些犹豫。

“而且……”见到张凡还是由于,梁超继续说道,“大人,如今事情不是非常紧急吗?大人已经从冯宝那里拖了不少的时间,不过冯宝何时会失去耐心,那可是谁都说不定的事情。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加紧才好,以防生出什么变数才是。”

“这……”张凡还是在犹豫。

“大人,事不宜迟,同意了吧。”梁超做出了最后的劝说。

“你……当真想好了?”似乎是已经有了决断,但是张凡还是要最后询问梁超一番,“你也明白了这里面到底有多大的风险吗?”

“卑职自然明白。”梁超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卑职才会如此希望去办此事。卑职相信,定然能够将这件事情办好,还请大人放心。”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你去办吧。”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而且你说的不错,事不宜迟,等会我交待你事情之后,你今天下午就起程,跟着红儿一同前往山西。”

听到张凡的吩咐,梁超再一次抱拳躬身,很是恭敬,声音却透露着非常的坚定,说道:“卑职明白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 小赌一场

“不过大人,今天就走,是不是太急了?”梁超问道,“并不是卑职有什么别的想法,实在是今天早朝之上,大人才跟冯宝之间有过争执,今天下午大人就拍卑职出去,是不是会引起冯宝的怀疑?”

“不,实际上恰恰相反.”张凡笑着说道,“倘若我拖了几天,或者说明天再让你去,那冯宝才会觉得我是不是想出来什么办法了。但是今天,却是不会。毕竟之前朝堂之上,我虽然不知道冯宝到底怀疑我多少,但是他绝对不敢确定我会知道后面是他在操纵这件事情。如果今天就让你出去,他虽然会怀疑,却不会很深。想来估计他也不敢确定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底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等他犹豫之间,恐怕你都已经到了山西了。”

“大人说得有理。”梁超很是认真地听完张凡的一番话,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的话,的确是会让冯宝难以判断。”

对于梁超的话,张凡只是报以微笑,却没有说什么。实际上,刚才他的这番话,也并不是完全正确,更多的都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毕竟,他也不是冯宝,自然是不知道冯宝到底会怎么判断这件事情。

不过,按照他对于冯宝的了解,已经如今这件事情的发展方向,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个选择相比较而言是正确的。当然,这天下根本就没有绝对的事情,张凡只是在无数的可能当中,寻找最为安全的那一种罢了。

而这么多情况相比较而言,如今他的判断算是最为稳妥的了。

“大人,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梁超说道,“还请大人告诉卑职,等见到了张四维和王大人之后,卑职应当如何说。”

“其实,我还真不担心你当真是被冯宝的人追到了。”张凡说道,“这里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一旦你被冯宝的人抓到了,千千万万不要反抗。倘若他们搜身搜到信件,也不用担心,尽管让他们拿去就好了。这么一来,他们不但不会伤你性命,更加不会对我有所怀疑的。”

“哦?”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超顿时就疑惑起来了,“大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我给你的两封信,里面所写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张凡说道,“而且信上面,没有写过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文字,全都是表明我的身份,然后说你是替我去看望他们的。而且,上面只写了王崇古的名字,根本没有提到过张四维。”

“大人是说……”梁超也是有些明白了。

“意思就是,就算你被东厂的人抓到了,搜出来这两封信件,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张凡说道,“冯宝或许会更加怀疑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许会马上就确定了。但是你却不会有什么危险,除非他们见到你之后,不由分说就马上攻击你,要不然他们绝对没有理由在对你做什么的。”

“也就是说……”梁超已经明白了张凡的意思,“大人的这两封信,实际上只是敲门砖罢了,是让张四维和王大人明白卑职的来意,相信卑职的话。之后大人到底要说什么,就由卑职以口相传?”

“就是这个意思。”张凡说道,“一来,你安全了。二来,有些事情,毕竟是写不清楚的,恐怕张四维还根本就不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他听到京城有难民暴乱的话,也绝对想不到事情会牵扯到他身上的。所以,很多的事情都要用嘴巴才能说得清楚,必须要这样才行。”

“那卑职应该怎么说呢?”梁超问道。

“简单的很。”张凡说道,“你先把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情况。

“最主要的就是你要让张四维赶紧感到王大人那里去,最好就是你亲自带着他一起去。等到见到王大人之后,就告诉他,让他赶紧带着军队外出操练,把张四维也带上。跟他们说,如果之后有人来问的话,就说张四维自从隐疾归家之后,一直就跟着王大人呆在军中,四处操练。”

“大人这是……”梁超问道。

“嗯,不错。”张凡回答道,“等到冯宝把幕后主使是张四维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朝廷不管是信不信,都会派人去往山西,找到张四维求证。如果张四维一直都跟在王大人身边随军四处操练的话,根本就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在得知山东发水之后,就马上写信让山东那边知道,准备什么了。”

“大人的计策甚妙。”梁超说道,“不过,卑职还有些担心。”

“说出来。”

“大人。”梁超说道,“冯宝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实际上就是为了对付张四维罢了。倘若按照大人的办法,张四维的确是能够逃脱主使他人扰乱京城的大罪。但是这同时也给了冯宝另外一个找他麻烦的机会。

“大人知道,张四维这一次是隐疾归乡修养的。而这个理由,想来历朝历代都被用过,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到底又有多少人当真是因为身有隐疾才归乡的呢。更多的恐怕只是暂时避避风头吧。虽然这没什么,不过,要真的是抓着这件事情不放,也能说出些什么。

“倘若冯宝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不打算说张四维挑动百姓扰乱京城了,只需要说他当时辞官说身有隐疾是假的,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再加上如今的朝中,太后很是信任冯宝,张大人如今也有事情求着冯宝,不得不跟他站在一边。到时候,就算是太后怜张四维以往的功绩,恐怕他也难以再回朝中了。如此一来的话,恐怕就算冯宝无法将张四维置于死地,却也能让他无法再回朝中。而东厂要对付一个在野之身的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梁超,没想到如今你也能如此的周全考虑了。”张凡听了梁超的这一番话,不但没有觉得麻烦,反而是高兴起来了,“将来若是遇到什么危急之事,想来你也能够想出解决之道,化险为夷了!”

“大人,虽然卑职得了大人的夸奖,不过卑职并不开心。”梁超很是严肃地说道,“如今可不是大人夸赞卑职的时候,而是应该想想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才是。”

“嗯,你说的不错。”张凡说道,“实际上,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到了。本来我并不打算跟你说的,不过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自然是要告诉你,也好让你明白,你这一趟旅程不会无功而返。”

“大人说有办法了?”梁超对于张凡的话有些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张凡他也算是了解的。虽然说张凡有的时候也会做出赌一赌的决定,不过大多数的时候,他还是会力求稳妥的。

想到这里,梁超不由得是在心中自嘲一番,觉得自己是有些多此一举了。张凡若不是有了完全的打算,在这种大事上面,他是不会如此匆忙地将他派出去的。

“你只知道张四维是隐疾而归。”张凡说道,“我也知道,他当时十有八九就根本没病,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朝廷一段时间的。但是,倘若他当真是有病在身呢?”

“这……这怎么会?”梁超对于张凡的话有些不理解了,“这人总不会好端端的突然得病才是。当然,大人若是想故意让他得病的话,倒是可以,而且办法也多得是。可是这么一来就又说不通了,毕竟一个得病之人,需当好好在家静养才是,又怎么能跟在王大人身边,随军四处操练呢?”

“呵呵,你说的不错。”即便梁超指出了里面很多的不足之处,但是张凡却依然是笑着回答道,“不过有些东西你还没有想的透彻。你光是知道人得了病需要静养,不过静养之道只是一种而已,并不适用于所有的病情。倘若,张四维所得的病,是因为平日里总是不怎么动,身子太虚了呢?”

“如此的话……”没有等到张凡说完,梁超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张四维就得多走动走动,才好让身子恢复元气。”

“而显然,如今可没有什么地方比跟在军中更加能让人活动的了。”张凡笑着说道。

“大人此计高明。”梁超也是由衷地称赞道,“冯宝也就没有理由再说张四维什么了。”

“不错,正是如此。”

“只是……”梁超问道,“冯宝如何才会相信呢?”

“到时候,可就得让张大人出面了。”张凡说道。

梁超自然明白,张凡所说的张大人是指张居正。

“到时候,只要张大人站出去提议,是否有病也总得求个稳妥的验证之法吧。”张凡说道,“只要张大人提议让宫中派出御医去给张四维看诊的话,那就好办了。”

张凡这么一说,梁超也不再说什么了,他已经完全明白张凡的意思了。不错,正是如同张凡一样,这一时刻,梁超的脑子里也是想到了王有才的名字。

第六百九十六章 周全起见

张凡和梁超的这番谈话算是结束了.最后,张凡没有说到时候具体会怎么做,而梁超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不过这种事情,如今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两人也不必去说什么,心里面完全能够明白。

王有才毕竟欠了张凡很多,算起来,张凡两次解救王有才于危难之中,而且都是那种能够危急性命的危险。虽然说昨日骆灵儿生孩子,王有才可算是帮了大忙,而且张凡也说了,之前的事情算是一笔勾销了,王有才不再欠他什么了。

不过即便张凡这么说了,王有才却不会这么想,恐怕就连张凡自己也不会这么看。所以,张凡有这个自信,将来自己再去找王有才帮忙的话,他也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再说了,如今的这件事情,又不是要他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只不过是让他故意诊断张四维有病罢了。而且,张凡相信,张四维的确是会配合的。如此一来,冯宝就算是心中极度不爽,也绝对不可能将火头发到王有才的身上去。毕竟,王有才一个太医的身份,在这件事情当中所起到的作用固然是重要,但是却不会引火上身。

总之,如今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当然,万事无绝对,或许到了那时候还会发生点什么,但是如今看来,事情这么考虑应该没有错。张凡又不是那种非要追求完美到几点的,他可没有那种预测未来的能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根据如今的状况来分析。

“还有一件事情。”张凡突然间说道,“刚才说了,即便你就这么去了,冯宝也未必就不会不怀疑什么。查证是肯定的。你不在京城,锦衣卫他没办法查,红儿在京城里也没有认识的人,他也查不到什么。我是担心,冯宝会把心思放到你身上去。”

“可是卑职那时不是已经离京……”梁超对于张凡所提的话有些疑惑,不过话才说到一半,他就打住了,他明白张凡要说什么了,随即,梁超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担心的模样,“大人,难道说,冯宝他会……”

“不错。”张凡面色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也知道,冯宝他在这件事情上面花费了多大的心思,他不可能就此罢休的。如果到时候他万一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很有可能想尽一切办法来查个究竟。我是怕……”

“大人,这可怎么办!”梁超还没有等张凡把话说完,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卑职父亲仙逝,家中只有老母一人,万一……”

不错,梁超和张凡所说的,正是关系到梁超的母亲。张凡这么说虽然听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件事情毕竟关系到冯宝,那么一来的话,任何都变成可能了。

而梁超本来是不会担心这些的,被张凡这么一说,本就很是牵挂老母的他自然是担心起来了。

“你也不用如此慌张。”张凡自然是明白梁超此刻的心情,开口说道,“我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是已经有所打算了。”

“大人……”梁超没有说什么,但是却用一副很是期盼的目光看着张凡。

虽然说张凡明白梁超的心情,但是老实说,被他这么看着,心里面还真是不好受。

“我想好了。”张凡说道,“你等下就回家去,让你母亲到我府上住着,住到你回来为止。”

“这……”梁超却是没有想到张凡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一时半会有些拿不定。

“你想啊。”张凡见他犹豫,开口说道,“若是我让人去你家中驻守的话,且不说这么一来正是打草惊蛇,让冯宝察觉到了风神。而且,事情总是会有个万一,万一一不留神,让冯宝得手的话,岂不是糟糕了!”

“可是……”梁超还是有些犹豫,不过他所犹豫的并不是张凡所想的那样,“卑职倒不是说这么做不合适,只不过,老母为人也是固执得很,卑职应当如何说服母亲呢?而且,虽说大人若是让人看守卑职的家的话,是会被冯宝看出来什么不对劲。不过,让老母住到大人的府上,不是同样的道理吗?”

“这倒是不会。”没想到,张凡却是笑着说道,“到我府上来却是有理由的。咱们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到时候我只要让人在外面说说就行了。就说我母亲平日里有些悠闲,无事可做。正好你外出有事,就将你母亲接过来住上几日。

“至于你那边,用什么法子我不管。你母亲的脾气我也略微知道一些,很是明白大体,恐怕就算你将实情告诉他也没问题。不过,你这一次出去,必然是有些风险,你怎么打算?”

“卑职明白。”梁超说道,“卑职也知道母亲是如何对待的。倘若卑职将实情告诉了她,说这一趟出门可能有危险。母亲绝对不会挽留卑职,但是心中却不知道会多么担心。卑职不希望如此。”

“嗯,你说的不错。”张凡点了点头。是啊,天下为娘的又有几个是不担心孩子身在外面,还很有可能会有危险的呢!

而且,张凡也对梁超的孝心很是赞同,毕竟他自己也是个紧守孝道的人。不过,既然这个办法不行,那么就必须要另想办法了。

“要不,你看这样如何?”张凡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开口对梁超说道,“你这次出去,对外面说不是要去往红儿的老家,跟她家人提亲吗?以我之见,对你母亲也这么说。这么一来,就不会有问题了。而且顺道还能够将你将来的终身大事最难的关卡给过了。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大人的好意,卑职心领了。只是……”显然,梁超有些心动,但是他并不是很赞同这个办法,“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娘从来都没有见过红儿,卑职也从来都没有跟娘提起过。如今,今天下午卑职就要启程了,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娘或许会很是看中红儿,但是让卑职下午就走,这恐怕有些问题吧。”

“嗯,你要这么说也是。”听到梁超的话,张凡又重新开始思索起来,过了一会,说道,“不过我考虑半天,却也没有比这更稳妥的方法了。”

“这……”梁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这样。”张凡说道,“我之前不是说,红儿的家在陕西吗?等会我跟着你一同去你家一趟,跟你母亲说,红儿是我一位老家好友的女儿,此次来京城是到我这里串门的,却是没有想到跟你一见钟情了。这么一来,不就一切都说得通了吗!”

“可是大人,这……”张凡的办法好是好,不过……

“唉,这有什么关系!”张凡自然是明白梁超在担心些什么,他说道,“不要以为这会让我难做,再说了,这是我做的决定,不是你,你不需要如此。而且,如今把这件事情搁在一边,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首先将张四维的事情给办成了,其他的以后再说。而且,我想你之前还在考虑,红儿的事情应该怎么向自己母亲说吧。这也算是我帮你一把吧。”

“卑职……”一时之间,梁超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最终,他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卑职多谢大人成全。““你快些给我起来,成什么样子了!”张凡佯装不快地说道,“一个大老爷们,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说跪就跪,再说这里也不是该跪的地方。”

“大人教训的是。”站起来之后,梁超的面上微红,说道,“卑职记得了。”

两人出来,回到大堂上,却是不见了红儿。张凡有些奇怪,而梁超也并不着急,毕竟这里是张凡家中,自然是不会走失,更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的。

叫过来一个丫鬟,张凡问她可知红儿在哪里。却是被告知,红儿似乎是不熟悉这里,走到后院西院去了。这个丫鬟在路上遇到过她,自然是知道她迷路了,不过张凡之前说过,红儿不需阻拦,她也就没有过问。

“西院?”张凡听到红儿到西院去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也是疑惑起来了。

“大人怎么了?”见到张凡皱眉,梁超赶紧问道,“是不是西院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不,没什么不方便的。”张凡说道,“实际上,西院那边也没什么人,除了一个……”

“除了一个?”梁超心中更是疑惑,不过他见张凡已经迈开脚步,便不再过问,跟了上去。

张凡会皱眉自然是有道理的。实际上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丈夫后院的西院,并不是什么荒凉的地方,相反,那里景色雅致,布置的极为不错。不过那里没什么人,除了一个女子住在那里之外,并没有别人。

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朱翊钧从福建认为姐姐,并且带回来的阮儿了。听到这个消息,张凡倒还当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只不过是微微疑惑而已。

第六百九十七章 再上戏台

“大人,民妇梁韩氏见过大人.”

这里是梁超的家中,张凡如今就在这里,旁边还有梁超和红儿,面前则是梁超的母亲梁韩氏。梁韩氏的年纪并不算大,跟张凡的母亲赵氏差不多。不过当她得知了张凡的身份之后,这下子可不得了了,知道来的这个年轻俊秀,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是自己儿子的上官,梁韩氏是赶紧打躬作揖,甚至还要跪下见礼。

“唉,梁母这是作何,赶紧起身。”张凡自然是不会让她跪拜自己。不过毕竟男女有别,他又不好上去搀扶。而显然,梁韩氏是铁了心要跪拜张凡。张凡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看向一旁的梁超,给他打眼色,让他去将自己的娘扶起来。

这下子梁超可就左右为难了。一边是自己的娘亲,他自然是不想娘跪下,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母亲的心思多坚定,要是自己上去扶了,她肯定要责怪自己。而张凡这边,他也是不好交代,毕竟张凡是自己的上官,他的话梁超也是不能不听。

看到张凡还不行动,张凡用略带凶狠的眼光砍过去。这下子管用了,梁超是一个激灵,赶紧上前将母亲扶了起来。

“超儿,你这是作何!”显然,梁母对于自己儿子的行为有些不高兴。

“娘……我……”一时之间,梁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由得向着张凡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呵呵,大娘,您就不必跟我多礼了。”张凡笑呵呵地说道,而且还用上了敬语。

这一下,梁母是更加地不知所措了。

“实不相瞒,大娘。”张凡也不想让她过多尴尬,赶忙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些私事,可不是公差,不带着官衔的。这么一来,大娘可算是张凡的长辈了,晚辈给长辈见礼是应该的,又岂能让长辈给晚辈拜礼,这么岂不是乱了纲常!”

“这……”虽然张凡这么说了,不过很显然,梁韩氏一时半会之间,根本就想不明白,“大……大人这次来,是私事?”

“大娘,不必拘束。”张凡依然是一副微笑的模样,说道,“我这次来,的确是私事,而且还是事关梁超的私事。”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韩氏不由得看了看一旁的红儿。她不傻,张凡这么一说,又是事关梁朝,如今这里还有个女子,她自然是能够猜到些什么的。

不过这么一看,梁韩氏的眼中也是露出了赞赏之色。红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模样清秀可人,已能见到数年之后的那股风韵了。而且,红儿模样也是纯良的很,并不显得狐媚。最重要的是,梁韩氏的目光一直在向着红儿的下面看,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她这么看着不要紧,但是被她看着的红儿是一副娇羞至极的模样,而且身子也是微微扭动。

而一旁的梁超见到母亲喜欢红儿,更是喜上眉梢。随即他看到红儿的模样,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跟着了魔一般,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红儿。

而这时,梁母也是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正好是看到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盯着红儿。这下子,她的心中自然是有数了。

“大娘,这里烈日当头的,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咱们是不是进去再说?”张凡见到这三人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好笑。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梁韩氏被张凡这么一说,赶紧说道。

坐定之后,梁家虽然不小,不过家中并无下人。张凡也是让梁母不要费心招待了。

“不知大人……”坐下之后,梁韩氏却是首先沉不住气了,开口主动问道。

“哦,其实这次来,我是有门亲事的。”张凡倒也是开门见山。而且,他是演技颇丰,面上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实际上,梁韩氏刚才就猜到了什么,不过如今张凡一说,她也有些无措了。毕竟从来都是男方去女子家中求亲,像如今这种明显是女方家人到男子家中来说亲事的事情,实在是不多见。反正,梁韩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说到这里,梁韩氏不由得有向红儿那边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却是看出来一些东西来。刚才在外面,又是临近午时,阳光正盛,看不出来什么。如今进了家中,梁韩氏这可是看明白了。红儿那副眉带春情的模样是进入眼帘。

这下子,梁韩氏可算是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不过明白了之后的她,不但心中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还是深深地担心了。

“梁超,你先带着红儿下去,我有些事情要单独跟令堂说。”张凡说道。

梁超并不知道张凡事先是如何打算的,张凡也没有告诉他。不过他相信张凡,如今张凡吩咐了,他自然是明白的。

等到梁超带着红儿下去,梁韩氏很是担心地问道:“大人,刚才那位姑娘不知道……”

“哦,她姓梁,与贵府同姓。是我陕西老家以为友人的女儿。”张凡如此说道。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韩氏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张凡的面前,叩头说道:“小儿不知轻重,还望大人赎罪!”

梁韩氏的这一下可是把张凡给弄懵了,过了一会才是回过神来。不过回过神来之后,他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赶紧上前去将梁韩氏亲手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

“大娘这是作何!”张凡不由得问道,“这……我还什么都没说,大娘何故?”

“这位姑娘是大人好友之女,如今却是……却是被我家那畜生给……给……”梁韩氏有些颤抖地说道,“小儿万死不抵其过,只求大人看在我家世代为锦衣卫出生入死的份上,饶了小儿一命吧!”

“这……”张凡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不过他倒是明白了梁韩氏的意思,“大娘,这件事情我知道。你且不要如此,听我慢慢说来。我这次可没有来兴师问罪的意思。”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梁韩氏并没有消除那份恐慌。不过她也的确是安静了下来,等着张凡开口。

“实际上,这事情确实难办。”张凡说道,“我刚刚得知此事之时,也是非常生气。毕竟红儿是我友人的女儿,此次来京城算是来串门子的。没想到却是发生了这件事情。当时我就找来梁超质问,本以为他还会搪塞几句,却是没想到他当场就承认了。

“梁超是我得意的手下,但是红儿家中那边,我又不好交代,毕竟人家女儿的清白……谁知道我心中主意还没拿定,红儿就站了出来,说此事在她,不怪梁超。这下子我也是没了主意,最后我只得写信去往陕西老家,想我那老友说个明白。我那老友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他回信上面也说了。毕竟是这种事情,而且,梁超我也是向他保证过的。我那老友只有一点要求,就是要梁超明媒正娶。却又是怕大娘不同意,所以,我这才是亲自来,替梁超和红儿说说好话。”

“唉,这畜生是造的什么孽啊!”梁韩氏听完了张凡的话,身子已经不再颤抖了,虽然嘴上仍然是在责骂梁超,不过面上也是有了些笑意。

“怎么,难不成大娘您不同意这么亲事不成?”张凡倒是好,做戏要做足,继续说道,“这可怎么办,我还想我那老友保证过,如今却……还有红儿,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不不不,老身不是那个意思!”梁韩氏听到张凡的话,赶忙说道,“这门亲事,老身又怎么会不同意呢!只是说起来,是小儿高攀了。”

“唉,怎么会呢!”张凡说道,“自从我到了锦衣卫之后,梁超算是我见过最得力的属下了,办事利索。虽然平日里有些多嘴,不过一旦正事在身,那绝对是没话说的。如今有了红儿,他为人处事更加稳重了,我也是高兴呢。

“倘若这门亲事能成的话,我高兴都还来不及。而且,这怎么能算是高攀呢。我相信,梁超如果能如此的话,将来有番大作为是毫无问题的。而且,红儿在他身边,也算是能激励他吧。”

“这,老身还能怎么说!”梁韩氏很是高兴地说道,“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嗯,如此就好。”张凡也是笑着说道,“梁超,红儿,你们出来吧。”

“娘。”梁超回到堂上,换了自己母亲一声。

不过梁韩氏却是翻了个白眼给他,随即便笑呵呵地看向了红儿。

“伯母。”红儿则很是羞涩,甚至有些不敢看梁韩氏。

“唉。”虽然还未成亲,不能叫“娘”,不过红儿的这一声“伯母”也是换的梁韩氏高兴非常。

“超儿。”梁韩氏对梁超说道,“以后你可得好好对待红儿。”

说完,不等梁超答话,便又看向红儿,很是心疼地说道,“这可真是委屈你了。”

“如此皆大欢喜,甚好甚好!”张凡也是高兴地说道,“事情能如此,最好不过了。不过大娘,我还得让了梁超出去几天。我那老友来信说,要见见梁超才行。”

第六百九十八章 准备上路

“这是自然的.”听到张凡这么说,梁韩氏自然是满口子答应,“既然是要结亲,这不管怎么说,上门求亲这一条也是不能少的。老身这就去准备彩礼,让超儿去的时候一并带去。”

“嗯,伯母说的不错,不过……”张凡一副为难的模样,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样子,还看了看红儿,这才是开口,慢吞吞地说道,“伯母是有所不知。我之所以今天来,是想要让梁超今天下午就走的。”

“这……怎么这么快!”梁韩氏一听,显得非常吃惊,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这……大人,这世间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仓促了,家中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么去不太好吧。且荣老身准备准备,待到后日,不,明日就可以了。等明天了,再上路不行吗?”

“不,伯母不知,其中有些缘由。”张凡一副相当难以开口的模样,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说道,“想必伯母从红儿的年纪也能看得出来,我那老友,其实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红儿是他年过不过才有的小女儿,很是疼爱的。如今……唉……如今我那老友来信说,如今已经是身染重病,恐怕……恐怕是时日无多了。”很是梗咽地说完了这番话,张凡低头之余,还看了看一旁的红儿。

本来,红儿还当真不知道张凡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听了他刚才的那番话,再看了张凡的眼神之后,心思敏捷的她马上就明白了。

顿时,红儿的面色变的是一片惨白,一副站立不稳的模样,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一旁的梁超也算是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扶住了她,口中还很是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稍等一会,给人一副总算缓过劲来的感觉,红儿是一下子冲到张凡的身边,一番担心的要死的模样,问道:“我……我爹他怎么了!”

面对红儿的这番模样,张凡感觉自己有些汗颜。本来他以为自己的演技就算不错了,没想到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别看红儿的年纪不大,这演技完全是炉火纯青啊!

“红儿,不是我不说,只是……”张凡顿时非常配合,说道,“只是之前我也不知道。是这一次,令尊的来信上面说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不过看起来很是难办,当地的郎中请去了无数,却都是束手无策了。”

“爹啊!”听到张凡的话之后,红儿顿时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女儿不孝!女儿不孝啊!”不仅声音是声嘶力竭,就连眼泪也当真是流下来了。

看到红儿这幅模样,张凡和梁超当场就傻眼了。二人对望一番,却都是无奈的模样,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人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不过转眼一想,红儿这么做也不算过分,毕竟张凡所编撰的是这么一件事情。而红儿既然要演,那就得演的出神一些。而显然,一个被父亲从小宠爱着长大的女儿,在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之后,有红儿如今这么一副模样也丝毫不稀奇。

张凡和梁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梁韩氏自然是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将红儿亲手扶了起来,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更是坐在一旁好言好语地劝慰着。

不过即便如此,红儿依然没有停止哭泣。虽然哭声是小了很多,不过抽泣的声音是一点都没有断过。

看到这幅模样,张凡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看向梁超的同时,眼神瞥了下红儿,然后对着梁超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见张凡如此调侃,梁超有些不好意思了。老实说,他确实很爱红儿,红儿也很爱他。两人虽然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不过显然,梁超对于红儿还并不了解。最起码,在如今看来,梁超觉得自己是一点都不了解红儿了。

显然,红儿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被父亲宠爱着长大,却并不是个娇贵非常的女子模样,还很是听话的。梁韩氏劝了她许久,哭声是止住了,不过那副面带泪光的模样,也的确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显然,梁韩氏早就把红儿当成自己的闺女看待了。如今看了她这幅模样,心中也是心疼无比。这一瞬间,她心里也是做出了决定。

“超儿。”梁韩氏唤起了梁超。

“娘。”听到自己母亲喊自己,梁超赶紧过去。

“既然事情如此,就这么定了。”梁韩氏说道,“就今天下午,你现在赶紧去收拾收拾,下午就跟红儿一起上路。唉,这京城距离陕西虽说不算远,却也有上千里的路途,老身若是再年轻几年倒还好,不过如今,恐怕是……”

“伯母不必如此。”张凡说道,“我那老友想来也是能谅解的。对了,如今还有一件事情。如今梁超要跟红儿一同回去,他担心伯母一人。所以我想请伯母去我府上住上几日,也好有个照应。”

“这……”显然,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梁母很是犹豫,而且反对的心思比较打,“这不太好吧,毕竟……”她第一个所想到的是张凡的身份。张凡毕竟是自己儿子梁超的上官,虽然说自己过去也没什么,不过那么一来,她平日里做事什么的都要小心翼翼的,很是不自在。

“唉,伯母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张凡自然是开口劝道,“梁超可是我最得力的部下。抛开部下不说,我跟他平日里也是很好,几乎无话不谈。而且,就算抛开我跟梁超不说,红儿跟我的关系伯母又不是不知道。我与其父虽是好友,不过我与红儿也是年纪相仿,我一直是拿她当成妹妹相待。

“而且,我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如此,非要伯母去府上住上几日,也好说说话不是。”

“这……”即便是张凡如此说话,梁韩氏还是有些犹豫。

见她还是不肯,梁超不由得看向了一边的二人。

“娘。”梁超也是上前劝道,“母亲就去大人府上住上几日。孩儿要离家一些时日,放着母亲一人在家,孩儿是在是不放心。”

而一旁的红儿,虽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过她看着梁韩氏的眼神当中,也是带着很多的期望。

本来,梁韩氏对于自己儿子的劝说也是不想同意的。不过当她看到一旁红儿那副期望的眼神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她立马就改变主意了。

“既然如此……”虽然已经准备同意了,不过梁韩氏说起来还是有些吞吐,“老身就要叨扰了。”

“唉,伯母说的哪里话!”见她答应了,张凡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面上也是高兴了起来,“既然如此,那还请伯母走吧。“听张凡这么一说,梁韩氏有些惊讶:“这……如今这个时辰了,现在去恐怕……要不,等吃了饭再去也不迟。”

“唉,伯母说的哪里话。”张凡说道,“我已经与家母说过了此事,家母得知之后很是高兴,早早就吩咐下人准备菜肴,招呼伯母中午一同用饭。伯母怎能不去呢!”

“唉,老身实在是惭愧,让大人以及令堂费心了!”梁韩氏很是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老身要是再推辞,可就是不知好歹了。不过还请大人多宽限些时日,小儿下午就要上路,让他去收拾收拾也好。”

“这是自然。”张凡自然说好。

之后,张凡看到梁韩氏似乎还有话跟红儿说,就跟梁超一同离开了。

“怎么样,这出戏演的可不错吧。”张凡除了梁家大堂之后,跟梁超说道,“不仅找了个理由让令堂去我府上暂住,还将你的终身大事都一并解决了,一举两得。”

“呵呵,大人妙计。”对于张凡的话,梁超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上尴尬的神色犹豫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张凡却是毫不见外,“只要你跟红儿是真心相爱,我自然是要帮忙的。对了,我交待给你的事情都记得吧。”

“还请大人放心。”一说正事,梁超自然是非常严肃的,“大人所交待的事情,卑职全都记得,绝不敢有所遗忘。”

“嗯,这样就好。”张凡说道,“不过,如今找了这么个理由,看来你跟红儿要在外多几天了。你去山西见了张四维,办妥了事情之后,就直接去陕西。若是没人就算了,若是发现有人跟着,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安排一处戏演给他们看。”

“卑职明白了。”梁超自然明白张凡在说什么。

“嗯,就这样吧。”张凡说道,“赶紧去收拾东西吧,红儿那边我让家人准备好了。如今时辰不早了,下午还要上路。”

梁超应了一声,就回屋收拾去了。

而张凡看着梁超的背影,眼神又像梁家大堂那边看了看,面上闪过了一丝疑惑的神情。他心里面在这一瞬间,又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多想,摇了摇头,暗道了一句“不可能”便放弃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热情过头

总之,梁韩氏是到了张家.赵氏对于这个同龄人是非常高兴的,想来的确也是,虽然说她现在儿子高官,媳妇也有了,孙子孙女也承欢膝下,平日里算不得无所事事,却也总觉得有些闷得慌,如今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来了个能够说的上话的,她自然是高兴。

而梁韩氏,即便之前张凡也算是跟她说过了不少,不过她这初到之时,却还是有些拘谨,放不开。不过等到他见过赵氏之后,那可就不同了。赵氏为人随和,自从张凡入仕,并且官位越来越高之后,赵氏不但没有变的像那种自视甚高的样子,反而是更加地随和了起来,不论对谁,从来不会冷眼相对,一直是一番和善的模样。

很显然,赵氏的这种态度是非常的有效的。初次见到赵氏的梁母还有些拘谨,不过两人攀谈了几句,也就如同好友一般了。

当然,实际上张凡在去接梁母过来之前,已经是跟赵氏商量过了,也跟家中的其他人打了招呼。这就是为了防止以后,梁母万一偶然间提起红儿的事情,下面的人会无言以对。而张凡并没有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告诉母亲,只不过是非常隐秘地提了提。但是赵氏心思敏捷,虽然没有读过书,不过脑筋转的也是极快的。张凡虽然没有明言过,不过对于赵氏来说,也已经是能够明白了。

总而言之,她就是听了张凡的吩咐,将红儿说成是自己陕西老家朋友的女儿,对待梁母,也就跟对待亲家一样就行了。而别看赵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张凡来说到底有多么的重要,但是他总是谨记一点,那就是儿子让他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的。她相信张凡不会去做什么歹事,所为必然都是正确的。

这并不是一个做母亲的对于儿子的盲目信任,而是因为赵氏对于张凡的了解,才会让她做出这种相信张凡的决定。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而梁母也在这种气氛之下,变得开朗了起来,不再是如同那初进大户人家的百姓一般的拘谨了。

而这种气氛延续到了午饭的时候,已经是变得一团和气了,众人都是有说有笑的。映月和昭雪两人也是赶了回来。张凡见到两人,心下生怕是走漏了什么风声,有拉着两人去到个没人的地方,交代了她们一番,让她们万万不要说走了嘴。

映月倒是没什么,她明白张凡这么做必然是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便走出去了。倒是昭雪,又变得开始好奇起来了。

等到映月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她实在是憋不住心思,蹭到了张凡的身边,显然是打算问个究竟才好。不过显然,自从嫁进了张家之后,昭雪倒也是发生了不少的改变。

以前的昭雪,平常有些大大咧咧的,如今,这个情况倒是好很多了。如今的昭雪,虽然还留有以前的不少影子,不过为人也变得矜持了很多。

而实际上,昭雪这种热情过头的性子,并没有改变,只不过是转变了方向而已。这种热情过度,并不是不再展露在她的外表上,而是要看时间和地点了。而实际上,她在平日里大部分时间当中,都表现的相当矜持,但是在张凡面前,特别是只有她跟张凡两人的时候,那股子热情劲头可就不一样了。

就如同现在一样。如果是以前的话,昭雪想要问张凡些什么,必然是抓着他的手,一副撒娇的模样。而如今,昭雪也是改变了方式,直接是一把将张凡的手臂抱在了怀中,用她那对日益丰满的shuangfeng围住,蹭啊蹭啊的。

就跟现在一样。

“相公,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如今的昭雪,那衣服撒娇的嗓音也是学的一点不差,“妾身好奇的很,告诉妾身吧,妾身保证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的。”

实际上,这也是如今昭雪的一贯作风。她虽然和映月如今在外面有些不方便对家中说的事情,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跟映月之间的竞争。而如今似乎昭雪开始想要紧抓住每一个,平日里,只要她跟张凡独处之时,变会如此。实际上,她是想要抓紧每次机会,万一……

而以前还好些,这段日子,张凡是越来越受不了昭雪的这种方式了。之前,昭雪才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张凡也是受不住那种青涩的诱惑。不过久而久之,也就算是习惯了。而如今是盛夏之时,天气炎热不说,这衣衫穿着也是单薄的很。实际上,昭雪的这幅动作,张凡的手臂是将她的身体感受的一清二楚。

好在如今,张凡尚且能够神志清明,明白现在可不是做风月之事的时候,这才是强自镇定下来。

轻轻地推开昭雪,张凡是无奈之极:“昭雪,现在可不是时候,先去吃饭吧,娘他们都在等着呢,其他的晚上再说?”

“相公晚上要过来?”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昭雪瞬间断章取义,将听到的话自行过滤成了这么个意思,满脸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而随后,却又变成了无限的娇羞,“相……相公,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非要……非要晚上,在床上说不成?”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已经非常的低了。

不过即便她的声音再低,张凡也是听见了。而听见了她这番话的张凡,突然感觉自己一阵不适,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了。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昭雪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赶紧替张凡排着背。

“没什么,先去……咳咳……先去吃饭吧。”张凡是赶紧趁着这个时机,将话题带了出去。说完之后,还不等昭雪说话,他自己便急匆匆地走开了。

剩下昭雪一个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站在原地。而实际上,她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顿饭吃的到很是和谐,桌上的气氛也是很好。梁母在经过跟赵氏的一番交谈之后,如今也是完全放开了。虽然还是有些小小的谨慎之处,不过那模样其实就是初次走亲家的谨小慎微罢了,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而桌上张家的众人,都是非常热情。女人那边自然是不用说了,中国人的习惯就是在饭桌上说话,虽然张家平日里吃饭都是平静的很,不过一旦有客在,那就不同了,尤其又是这种“亲戚”了。实际上,她们除了相互客气之外,也是一直在说着什么。

而红儿显然也没有把这当成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实际上她是为了心中的心愿,如今似乎她还在“戏台”上一样。而且,那份与众人相熟的模样,即便是明明知道其中究竟如何的张凡,也是看不出来一丝丝破绽。

而最高兴的,可就要数张凡了。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是一个非常简单,而且听起来有些好笑的理由,酒。

张凡并不是个爱酒之人。前世之事,他自然是喝过酒,而且他的酒量还相当的不错。不过,酒量好,那可是天生的,并不是他的爱好。实际上,他是那种如果要喝的话,就一定能喝,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喝酒的人。

不过到了这一世,张凡却是有了些改变。显然,刚刚来的时候,他一个书生而已,平日里也没什么风花雪月和那些酒肉朋友,只知道在家读书罢了。而且,家中清贫,也没什么钱让他喝酒,当然,他也没这个想法。

而到了他正式走入仕途之后,这喝酒的事情也就开始了。不过显然,这古代的酒要比将来的好喝了不少。总之,张凡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古人有那么多的好酒之人了。

不过,平日里在家中的时候,晚上不用说,小酌两杯,没人会说什么。不过中午的时候,桌上就他一个男人,一个人在那里喝酒,显然是不合适的。

而平日里,张凡有的时候为了中午能够平静地合上一口小酒,会找个理由出去吃。

而今天,正是张凡如此高兴的原因了,因为这饭桌上,还不止他一个男人,还有一个梁超。既然家中有客,这喝酒可就算是成了顺利成章的事情了。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下午梁超就要外出办一件有一定危险的事情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张凡给他饮酒饯行,都是应该的。

所以,张凡还特意拿出了自己的一坛好酒,当年在宫中的时候,隆庆自己都没有舍得喝,赐给张凡的,只有一小坛的,二十年的御酒。

梁超没喝过御酒,只知道称赞这酒好而已。

而在桌上,最不适应的就要数梁超了。实际上,一直到现在,梁超都不适应。他实在是想不通,是自己什么地方看不明白了,还是说这些女人当真都是惹不起的主,这么一件平常的事情,却是演绎的如此逼真精彩,根本就看不出来破绽。

总而言之,在其他人都非常热情,而唯独梁超一个人是怎么都不觉得对劲的情况下,这顿饭总算是吃完了。

第七百章 春茗轩中

梁超下午就带着红儿一同离开了,出乎意料的,非常的平静,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过.冯宝的人没有询问过,也没有见到东厂的什么人。甚至于,就连张凡让人见识周围,也没有发生什么可疑的人物。

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凡对此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冯宝根本就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吧。又或许,冯宝并不是不担心张凡会做什么,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张凡做什么也无法阻拦他排除张四维这个“祸害”的行为了,所以他才会毫不关心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张凡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如今梁超在外,因为要隐秘些行事,所以他只得带着红儿,就他们两个人,张凡无法给他们提供什么帮助。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红儿这个原本的宴会,很有可能会成为梁超的负担。这不是张凡想要的,如果事情当真能够平安完成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送走了梁超之后,张凡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衙门。如今虽然有很多的时候都在眼前等着他去办,但是如今,正好恰恰有了一点点的空当,四方都没有什么事情了,当然,这是暂时的。

所以,张凡打算趁着这个时候,将一些私事办妥了,等将来别的事情来了之后,这边就不会再拖他的后腿,烦心了。

而实际上,张凡所谓的私事,也就是关于昭雪和映月两人的事情了。虽然说这段时间,张凡的重点并没有放在她们二人的身上,但是这并不代表张凡就不关心了。实际上,正是因为梁超派出去探查的人传回来了消息,让张凡明白,最起码映月和昭雪两人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他才会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

不过放下归放下,但是并不代表张凡就不再过问这件事情了。而且即便是这段时间里面,张凡也是让人去自习查证,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卫嫆瑶到底是当真爱心非常,收留那些被遗弃的孤儿。还是说另有所属,想要贩卖那些可怜的孩子,以此来牟利什么的。

不过如今,下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是让张凡非常清楚的明白了。那个卫嫆瑶当真是真心的,并没有什么阴谋和利益在里面。听到这个消息的张凡也是放心了很多,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好事来的。再说如今也已经证实了,那就没有必要再担心什么了。

而实际上,张凡就算是就此不再过问了,却也是没什么的。但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其中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地方,让张凡是非常的好奇。那就是,为何事情是这样,而且不论映月和昭雪是不是被卫嫆瑶欺骗,总之在她们看来,这件事情也是一件大好事。然而她们两个人为何要瞒着自己?而且不仅仅是自己,事实上张家所有的人她们两都隐瞒了。这让张凡一点都不能理解。

当然,实际上如今,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即便不去过问,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最终,张凡还是决定要把这件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话说,或许很多人都会好奇,如今的张凡已经是诸事缠身了,而且都是大事,都是那种需要小心翼翼地处理,稍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酿成大错的事情,为何张凡此时还要去管这种即便是放着不过问也没什么问题的闲事呢?

或许张凡自己也说不清楚。一开始他关心此事,纯粹只是在担心昭雪和映月两人的安危罢了。而现在,知道她们没事之后,张凡也马上就放松了下来。只不过在张凡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地方,他总是觉得这种放松并不仅仅是让他的心在这件事情上面放松了。实际上,再决定继续过问此事之后,张凡总觉得,有的时候考虑考虑这件事情,会让他烦躁的心思冷静不少。

或许,就是抱着这种心态吧。

梁超离开之前,已经是让人将有关这件事情的内容全都记录在案,将卷宗全数交给张凡了。虽然说如今梁超和王猛两人都不在身边,不过这并没有问题。这件事情对于张凡来说,如今也没什么大问题,他不必用到心腹却也可以解决的。

想起来中午吃过饭,亲自送走了梁超和红儿两人之后,一同前往想送的梁母已经是回张家去了。而映月和昭雪两人却又是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想到这里,张凡突然间打算,去开个小玩笑也不错。

“大人,要去哪里吗?”见到张凡走出来,一个锦衣卫的百户问道。

“你叫上几个人,不用太多,三五个就行。”张凡吩咐道,“今天天气有些热,咱们去喝茶。”

映月和昭雪两人,下午未时还未过半之时,又是准时来到了“春茗轩”。最近,这里的生意很是不错。实际上,由于如今的天气很是炎热,白天并没有多少客人,那些女眷更不会选在白天逛街。而且,就算是到了下午,刚刚过了午时的时候,也是最热的时候,也没什么客人。不过再过过,等到申时之后,这里的客人就多起来了。

如今看来,是闲在家中女子太过无聊了,尤其是在这京城当中,大多都是些大户人家,要么就是官老爷家的女眷,这些都不是喜欢呆在家中的人。有的只是单纯的无聊罢了,而有的则是故意想要出门去显摆一番。当然,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而给自己家的老爷带去什么麻烦的话,也都是说不定的事情。总而言之,女人似乎更加在意自己,又不想要发闷,又想舒服点。所以,京城中几处专门迎接女客的茶楼这个时候几乎都是满座的。

映月和昭雪到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就连卫嫆瑶本人也不在。不过显然映月和昭雪是这里的常客了,很快便有人将她们迎进了她们经常进入的那个雅间里,很快也就有人送上了茶水。

“你说,相公今天中午到底在干什么?”昭雪见卫嫆瑶不再,有些无聊,跟映月说起来这件事情。显然,昭雪中午的拿饭,还当真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如果能够趁机诱惑一下张凡并且成功的话,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我也不知道。”映月说道,“不过,相公不会是闲得无聊才那么做的,他那么做必然有原因的。若是相公不想说的话,你恐怕也是问不出来吧。”虽然映月嘴上这么说,不过,实际上映月也未尝就不想要知道。不过比起昭雪来,映月要更加地有耐心。而且,映月想的东西要比昭雪要多,虽然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不过她也是能够猜到一点的。

“哼哼。”说到这里,昭雪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今天晚上,我就去问相公。相公已经答应我了,今天晚上到我那里!”

“你……”听到昭雪的这番话,映月却是突然间不愿意了,“快说,你……你又用了什么法子迷惑相公?”

“你在说什么啊?”昭雪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做的模样,说道,“说什么迷惑,这么难听。话说回来,你还不是一样,平日里的所做比我还要过分。你那些我……我……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想想就让人脸红。”说完,也不知是装模作样还是当真如此,昭雪此刻的脸颊当真是红了起来。

而似乎这种情绪还有传染的效果,昭雪的脸红,让映月的脸颊也是通红一片。而且,看到她那副眼神游离的模样,显然,她又想起来什么很是羞人的事情了。

而似乎,两人都开始纠结于这个问题上了。根本就没有在意,两人所带来的,如今正在一边羞红着脸偷着笑的贴身丫鬟。

“听说两位妹妹到了?”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接着,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卫姐姐。”见到来人,映月和昭雪同时出声喊道。

不错,来人正是卫嫆瑶。

“抱歉啊,那边有些事情,让两位妹妹多等了。”卫嫆瑶一脸歉意的模样,对两人说道。

之后,两人将丫鬟支了出去,这才算是能跟卫嫆瑶说有关那些的话题。

如今,卫嫆瑶正在为一件事情烦恼着。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她所收留的那些孤儿当中,有几个的年纪已经是不小了。而卫嫆瑶不想要让他们将来什么都不知道,她将这些孤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希望他们将来能有个好生活。于是,她想要让他们读书。

虽然说,她自己去教他们也行,实际上,她如今正在这么做。不过显然,她的学识也是有限。不过,让那些孩子上学的话,所花费的费用很是巨大。

卫嫆瑶正在为这件事情烦恼着。

而映月和昭雪听了她的烦恼之后,也是开始一同想起解决的办法来。她们很希望能够帮助卫嫆瑶解决这个问题。

第七百零一章 突然到来(上)

实际上,卫嫆瑶当真是好心。她所做的这些事情,放在别人的身上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了,这世上向她这样,看见可怜之人,伸出援手的人也并不在少数。

不过,卫嫆瑶并不仅仅只是收留了那些孤儿而已。似乎在她的心里面,总是觉得,这些孤儿与她自己的孩子无异。或许是因为她丈夫早逝,有没有留下孩子,这才让她的这种感觉是更加的强烈吧。不过,如此一来,她觉得自己并不仅仅只是需要收留了这些孩子,给他们吃穿就行了。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为这些孩子的将来做考虑。而在这个年代,人们的将来,除了种田耕地之外,最有出息的,莫过于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了。

而卫嫆瑶也正是在向着这方面着想。。。只不过如今的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她已经是收养了将近二十个孤儿,别看是孩子,光是这二十个孤儿平日里的用度,就已经是耗费了她很多的经历和银子。亏着她如今的这间茶楼生意还很好,实际上,收支也是刚刚好平衡而已,有的时候还是会自己掏腰包,多付出一些。上一次,映月和昭雪两人给她的那四百两就是用作一时周转不灵的补充的。虽然说,卫嫆瑶一直是不肯接受,甚至就连她在拿了钱之后,也一直是说将来要还给她们,而且她当真是那么想的。

当然,映月和昭雪根本就没有要钱的打算就是了。

总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而现在,她又遇到了问题了。。。而一旁的映月和昭雪在得知了之后,自然是自告奋勇,想要一同帮忙出主意。不过说到底,这件事情所谓的解决之道,还是银子罢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当然,实际上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解决的办法,那就是把这件事情告诉张凡。如果张凡知道的话,她们二人都明白,张凡必然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不论是花钱还是什么的。甚至于,如果张凡肯出面的话,恐怕一文钱都不用花,就能解决这些孤儿的问题了。并且,恐怕张凡不仅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想来被他找去帮忙的人,还得大大感谢张凡一番。

不过,显然,两人并没有这么个打算。不,实际上是,两人都想到了这个主意。不过映月是刚刚想到就放弃了。。。而昭雪却是觉得可行,不过在映月看到了她的神色,明白她跟自己所想的一样只是,也是以眼神告诉她,这个法子不行。于是,这就算是彻底放弃了这个办法了。

“二位妹妹不必如此。”卫嫆瑶虽然不知道映月和昭雪的心思,不过在她看来,两人就是在为这件事情烦恼罢了。而为二人带来了这个烦恼的卫嫆瑶,很是不好意思,“上一次就已经很是麻烦二位妹妹了,如果这一次还是如此的话,我实在是……”

“姐姐在说哪里话!”昭雪是首先出言,打断了卫嫆瑶的话,“姐姐所为是一件好事,既然是好事,让我们帮忙又有何不可!”

“可是,上一次的事情……”卫嫆瑶自然是不想要答应,“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麻烦你们了。。。唉,其实本来,我就不应该把事情说给两位妹妹的,还得两位妹妹上次如此破费。”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一次,映月不愿意了,“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还不是见到姐姐整日面色消沉,主动询问,姐姐这才是说出来的。而且之后,也是我俩主动要帮忙姐姐的,也并非姐姐要求了什么。

“再说了,姐姐如今的确是有麻烦。这可不是什么不能找人解决的事情,姐姐要这么想,这可是关系到那些孩子的将来啊,可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妹妹所言我也明白。”卫嫆瑶虽然如此说了,不过面色依然是不见好,眉头紧锁的模样,“只是,若是如此麻烦妹妹的话,不光是我心里过意不去,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啊!”

“姐姐这就不对了。。。”昭雪笑着说道,“在姐姐心中,或许是嫌太麻烦了。不过我们可不嫌麻烦的。”

“可是……”卫嫆瑶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哎呀卫姐姐。”昭雪打断了她,说道,“不要再可是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们会帮着你一起想办法的。再说了,说是想办法,或许当真能想出来什么不用花钱的办法也说不定。到时候,只是麻烦了脑筋而已,其他的可都无所谓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在场的不论是卫嫆瑶还是映月,即便是自己说出这番话的,脑筋简单了不少的昭雪自己,心里也都明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当然,她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而已,并不是当真就有什么办法了。

“唉,我在这里,先多谢两位妹妹了。”卫嫆瑶叹了一口气,说道。

“姐姐说的哪里话!”映月止住了她,正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话却被打住了。

止住映月说话的并不是别的,而是外面突然间传来了吵闹声而已。几人在二楼的雅间当中,听的不太真切,声音似乎是从楼下传上来的。

而卫嫆瑶听见了之后,眉头紧锁了起来。因为她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这里是专门给女客们休息的茶楼,所来的自然都是女客。当然,虽然店门口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准男人进入,不过实际上也正是如此。而且这“春茗轩”从里到外,就连在茶楼里帮忙端茶送水的也都是些女人,并没有一个男人。

当然,卫嫆瑶既然开了这种性质的茶楼,这样的麻烦自然是会有。而实际上,当初她才刚刚开了这间茶楼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有几个市井泼皮弄得这里不得安生,到官府去告吧,也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来的凭据。弄得这里是好多时日没有客人上门。卫嫆瑶也是毫无办法。

后来,还是多亏了一个不知情况而走进来的女客,被那帮人骚扰到了。。。谁知道,那女人颇有来历,帮着卫嫆瑶惩治了那些泼皮一番。还别说,虽然那位女客只不过是个匆匆过客而已,不过经过她这么一弄,这里直到现在也没有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客人也随之而渐渐地多了起来,知道现在,变成了这幅生意兴隆的模样。

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面又开始闹起来了。虽然说卫嫆瑶之前也只是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不过那让她是记忆深刻。如今下面的骚乱声传来,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方面去了。

正打算要出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房门被打开,一个在店中帮忙的小丫头急忙忙地走了进来,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不过看见房中还有映月和昭雪两人,就打住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嫆瑶倒也不见外,直接问道。

“卫姐姐,下面……”那小丫头一开始还有些不利索,不过片刻之后就好了,“下面来了几个官差模样打扮的人,说是要借咱们的地方办案,非要进来。下面的姐姐们不让,却也是抵不住那些人。这才是来跟姐姐说说,看怎么办。”

“这……”听到是官差,卫嫆瑶也犹豫了。之前她还以为还是那些市井之流前来捣乱,想要花些银子,破财免灾就算了。如今却是来了官差,这下子可就没办法轻易打发了。

“岂有此理!”卫嫆瑶没有发火,昭雪却是坐不住了,大声说道,“官差就了不起吗,就可以如此侵占百姓的地方!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人。。。”说着话,昭雪就要站起身来出去。

一旁的映月本来是想要阻拦的,不过最终,她却是没有。

“妹妹不要。”卫嫆瑶赶忙拦住,“若是一般的市井之徒,倒也无须怕他们。但是,官府就……还是姐姐去吧,免得麻烦了。”

“姐姐不必害怕。”昭雪却仍然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官差又如何,等我下去,表明……总之,就是让他们回去。”

一旁的映月见昭雪差一点就说走了最,赶忙拉住,这才是让昭雪改了口风。

而听了昭雪这么一说的卫嫆瑶,反倒是不再阻拦了。她心里面再想,到底映月和昭雪的家中是什么身份。实际上,映月和昭雪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她也一直没有问过。不过如今,昭雪这突然之间的姿态,让她是浮想联翩了。

而映月不拦住昭雪的原因也在于此。虽然说如今张凡的地位的确很高,但是还没有到什么都不需要害怕的地步。不过在映月看起来,在街市之上遇到的官府,似乎还不是那种连张凡都对付不了的。而且,她平日里也很是讨厌这种官府之人借着名义而大肆滋扰百姓的事情,所以她也是放纵了昭雪一会。

没有人阻拦,昭雪自然是行动了起来。她走到了门边,准备拉开门出去。

不过,还没有等到昭雪动手,门就自己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两人的两个贴身丫鬟。

“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昭雪见状,不由得问道。

“是……是……”一个丫鬟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不过是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哎呀,到底怎么了!”昭雪也急了起来。

“夫人,是……”另外一个丫鬟说道,“是老爷来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昭雪和映月是同声喊道。而映月更是惊讶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七百零二章 突然到来(中)

“什么!”听丫鬟的话,昭雪和映月两人同时失声喊道.特别是映月,突然间站起来了,要不是一旁的卫嫆瑶眼疾手快的话,她飞把自己面前的茶盏碰翻了不可。

不过,虽然说在动作上来看,的确是映月的反应更大。只不过是因为,昭雪之前已经站起来了而已。而实际上,昭雪对于听到这件事情的反应丝毫不亚于映月,甚至可以说是远远比之要激烈的多的。没看到她那一副呆立当场的模样吗,眼神在那一刹那间根本就是毫无聚焦,面上更是露出了一副“我该如何是好”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过,这也是怨不得这两人,毕竟,她们两人来这里的事情,一直都是瞒着别人的。除了两人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之外,谁都不知道才对。而且她们还再三叮嘱自己的贴身丫鬟,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总之,在她们看来,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家里的人也是如此。当然,这只是她们这么看的。

如今,这一瞬间,得知张凡的到来,两人别提有多震惊了。不过震惊过后,两人也思索起来了,只不过各自面上的表情不同罢了。昭雪就是一副这该如何是好的模样,而且,在她看来,张凡这一次会来这里,应该是碰巧了,并不是经过什么打算的。

而映月很显然就没有昭雪那么单纯了。虽然她一开始也有过这或许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的想法,不过她瞬间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开始联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然而她不想还好,越想却越是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最不想的那种可能了。甚至到了最后,她都心中都笑了出来。不过不要误会,这笑是自嘲,是自己笑自己罢了。

“是啊,相公他是什么人!”映月的心中如此想着,“堂堂大明锦衣卫的都督,这天下能够瞒得过他的事情,不出五指之间罢了。偏偏自己还如此天真,以为自己的所为天衣无缝。如今看来,那只不过是妄想而已。”

“这……”一旁的卫嫆瑶并不知道二人心中的想法,“原来二位妹妹的夫家是官府中人啊!”她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心中却是奇怪的很。

实际上,映月和昭雪二人的身份并不难猜测。毕竟,她结识映月和昭雪两人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实际上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了。两人的衣装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穿得起的,更不用提逛街还要带着贴身丫鬟这件事情了。

如此一来,映月和昭雪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就已经是暴露了不少。要么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要么就是京城中某位在朝为官之人的家眷了。不过显然,后者在京城当中比较多了。

而且,卫嫆瑶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出身书香门第的她,小的时候那些礼仪也没有少学。映月和昭雪二人的言行举止,虽然也都带着不少的随意,不过平常的一些动作,却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映月不说了,她很是聪明,而且她那种冷静的聪明是外人能够看得出来的。而且,映月跟昭雪之间的神态,卫嫆瑶一看就知道,两人关系不错,不错到平日里又是还会拌拌嘴什么的。那么这么一来,不管如何,这两人都不可能是正室,有谁见过侧室敢跟正室互相拌嘴的?

这么一来,卫嫆瑶就更是清楚了。像映月这种女子,绝对不会甘心给一个平常人家的大户人家做侧室的。

而昭雪那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她小的时候受过很正统的教育。如今这幅开朗的模样只不过是她的性格使然罢了。而且,卫嫆瑶从昭雪的言行之中,也是能够很清楚地看出来这一点。

如此一来,事情在她看来就很清楚了。能够纳娶映月和茹雪这样的两个女子为妾的男人,必然是有身份的人。而在这个时代,有身份的意思就意味着做官。

不过有一点不得不提,实际上卫嫆瑶对于官员的态度并不算是友好。不过这一次,她倒是有些例外了。虽然映月和茹雪两人穿着打扮,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也是一样不缺。但是从二人平日的言谈之中,卫嫆瑶也就能够看得出来,两人不是那种只靠着魅惑为生,大肆挥霍的人,那么她们所嫁之人也并不是那种自己所讨厌的官员。

所以卫嫆瑶才会如此亲近二人,才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她们。

如今,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卫嫆瑶,根本是一点都不吃惊了。

只不过,卫嫆瑶如今只是有一点迷惑。两人以前虽然没有说过,不过她从两人平日里的言行来看,显然她们并不是那种非常害怕自己相公的人,反而让她觉得,她们二人过的很是幸福。这也是让卫嫆瑶对于没见过的张凡有了些好奇了。

而如今,卫嫆瑶却不知道为何,当二人听到自己的相公来了之后,为何会如此的恐慌,这让她是非常不解。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现在,昭雪的口中正在小声的重复着这番话,而且神态别提有多慌张了。

“别急!”映月小声地说道,“或许,相公只不过是偶然间要到这附近办事罢了。相公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或许……”映月的口中说着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

“你说的对。”不过很显然,昭雪实在是太过天真了。在如今这个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她非常轻易地就把对于自己有利的话语当成真的了。

正当这边混乱的时候,外面又有丫头走进来,对卫嫆瑶说道:“姐姐,那些官府的人硬是要进来,姐妹们根本就拦不住。如今他们已经上楼这这边来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卫嫆瑶还没说什么,昭雪又是慌张了起来,“相公他向这边来了,他果然是发现了咱们,这可怎么办!”

“不要慌!”映月强自镇定,转而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两人先进来,把门关上。卫姐姐,还要劳烦你出去应付一下。”

实际上,卫嫆瑶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映月和昭雪两人会如此的慌张。不过这怎么说都算是她们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并不便过问。如今既然映月这么说了,那就是她不想要让自己的相公知道她们在这里。

想了想,卫嫆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出去之后,就将房门关上了。

房中,剩下映月和昭雪,以及她们的两个贴身丫鬟,四人全都是神色慌张的模样。虽然这件雅间并不小,别说四个女子了,就是六个大男人共聚于此也不显得拥挤。但是此刻,在她们看来,这里就如同囚室一般,将她们紧紧捆住。然而她们又离不开这间囚室,外面,似乎更加地危险。

“这位大人,不知来我这春茗轩有何贵干?”门外,就是近在咫尺的地方,想起来卫嫆瑶的声音。

“官差办事,不得妨碍。”说话的并不是张凡,这个声音映月和昭雪没有听过,或许是张凡所带来的一个手下吧。

“可是大人,妾身这里只接待女客,这……是不是不太方便。”卫嫆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怎么,你还想要阻拦衙门办事不成?”还是刚才的那个声音。

一直听不见张凡的声音,这让房中的映月和昭雪两人有些急躁了。

“这……妾身怎么敢,只不过……”卫嫆瑶说道,“这样如何,不知道大人要办什么事情。并非妾身打听,只是妾身不想惊扰了这里的客人,毕竟妾身也是做生意的。”

“你就是此间的掌柜?”这个时候,张凡的声音响了起来。

房中,听见张凡声音的四人都是神曲一震。实际上,两个小丫鬟倒是没什么,她们只是有些害怕张凡会责怪她们。不过她们同时也明白张凡的为人,想来自己是不会被太过责怪的。

但是映月和昭雪就不同了,张凡的声音,着实是让她们心中一颤。话说,在这里听见自己相公的声音,的确是让她们有种非常异样的感觉。

“妾身正是这春茗轩的掌柜。”卫嫆瑶说道。

“嗯,既然你是掌柜,我也就跟你说了。”张凡说道,“今天我衙门有要事要办,必须借用你这里。倘若是因此而有所打扰,我向你道歉。若是因此而耽误了贵店的生意,我也照价赔偿。不过,这里咱们今天必须要留下。”

“这……”卫嫆瑶一副非常为难的模样,过了一会这才是开口说道,“如此,还望官爷体恤。”

“嗯,这样就好。”张凡说道,“这里有没有人?”似乎是在指旁边的房间。

“这里空着,还请官爷随意使用。”卫嫆瑶的声音响起。

“进去看看。”

似乎是张凡在吩咐着自己的手下,也听见有人回了一声“是”。

听到这里,躲在一边房中的映月和昭雪也是喘了一口气,看来张凡当真是碰巧来此办事的。如今看来,只要等到他们离开,两人就应该没事了。

不过,事情当真会让她们这么如意吗?

第七百零三章 突然到来(下)

张凡的声音响起之后,在一边房中的映月和昭雪可以听见,旁边的房中传来了脚步声,显然是有人走了进去.听到这个声音的昭雪,心中再一次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她似乎觉得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了。

不过,旁边的映月表情并不显得轻松,反而是更加地紧张了起来。她听得很清楚,旁边的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这并不像是要所有人都要进去的模样,反倒像是……查看什么。

然而,映月的紧张并没有持续多久,马上,外面传来的说话声就告诉了她真是情况。

“大人。”一个声音响起。

“怎么样?”这是张凡在说话,“这里行不行?”

“回大人。”那个声音说道,“这里位置是不错,正对着那边,可是,还稍稍有些南偏,有些看不清楚。要是再往北去一些,那就看得清楚了。”

“这样啊。”张凡的声音再次响起,“掌柜的,旁边的雅间有人吗?咱们有事要办,必须要在那边。”

“这不行,那间已经有人了。”卫嫆瑶是立刻回绝了。

“你这女人,怎生如此不知好歹!”这时候,另外一个张凡手下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大人来此办案,万一因为此事而耽误了正事,你如何担当。再说了,官府办案,如何让你挑挑拣拣的!”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卫嫆瑶拒绝的很是干脆。

“你……”刚才那人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不过却是被制住了。

“我说……”显然,止住那人的正是张凡,“连官府办案都不能进,看来里面当真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不成?”

“不……不错。”卫嫆瑶在一瞬间有了些迟疑,不过她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朗声说道,“里面那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夫人,再次歇息她还吩咐过我不得打扰,你们要是进去了,出了事情自己倒霉不说,还要连累到我这春茗轩。”看来,卫嫆瑶也算是豁出去了,为了保守映月和昭雪的秘密,连这种话也说了出来。

不过显然,她所说的这番话是建立在不知道张凡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之上的。倘若她知晓张凡的身份,绝对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顿时,外面响起了很多笑声。张凡所带来的这些人,都是那个时候,被梁超派出去查探映月和昭雪事情的人,所以他们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是明白的。之前,张凡在来的途中,也跟他们吩咐了应该怎么做。虽然没说为什么,不过这些人也不是笨蛋,自然是能够猜得到张凡的打算。而且这毕竟是张凡的家事,他们可不会笨到非要问个究竟才行。

“有……有什么好笑的。”显然,对于面前这帮人所发出的笑声,还有那在其中毫不隐藏的不屑,卫嫆瑶变得底气不足起来了,“我可没有胡说,你们……你们若是要硬闯的话,有什么后果自己负责。”

“我相信你没有胡说。”张凡的声音响起,而且其中的笑意也是毫不隐藏。

实际上,话说到这里,张凡也早就看出来,映月和昭雪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过卫嫆瑶了。不过卫嫆瑶的这番胡编乱造,倒还真是让她给蒙对了。

她恐怕只是想要找个地位高一些的人物来吓吓张凡,让他们知难而退罢了。却是没有想到,她这倒是一语中的,她眼前的人就正是朝廷的一品大员。而且,那间房中的人,也正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夫人,嗯,两位夫人。

“你可知道我们大人是何人?”这时候,刚才那个张凡手下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人?难道比朝廷的一品官还要大?”卫嫆瑶一副根本不相信的口气问道。也不知道她是不相信张凡的身份,还是说不相信又比当场一品大员还大的官员。皇帝?她从来就没有那么想过。

“哼,告诉你。”那人继续说道,“我们大人乃是皇帝亲封的唯远候,当朝太傅是也。正一品怎么了,我们大人也是正一品。”

“啊!”听见这么个消息的卫嫆瑶呆立当场。说句实话,她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她编纂出来一个一品大员的身份,只不过是想要吓退张凡罢了。毕竟张凡的年纪摆在面前,二十多岁,而立之年绝对到不了的模样。卫嫆瑶是怎么想都不会觉得,张凡是什么身份高绝的人物。所以,她才编了一个她所知道的,官位最大的身份出来。

如今却是没想到,自己撞到了一块铁板。这一瞬间的混乱之后,卫嫆瑶开始在心中思索,或许,或许对方是在欺骗自己。但是,卫嫆瑶实在是看不出来,对方为何要这么做。而且这种事情,若是市井之流说来还能接受。但是在朝为官的人,那是绝对不可能开这种玩笑的,那简直是等于拿自己的仕途来游戏了。

那么,也就是说,那人所说的话是真的,张凡当真就是当朝的一品官,而且,还是太傅!

卫嫆瑶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出身书香门第的她,小时候也读过书,自然是明白很多东西的。太傅是个什么样的官职,她也是明白的。

听到这里,她也就想起来了。去年新皇登基的事情,她虽然只是一介百姓,但是却也是有所耳闻了。那个时候,新等级的皇帝封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做太傅这件事情,在京城的仕途圈中也是非常震动的。当然,这个震动不小,民间自然是有所耳闻。而且,卫嫆瑶的这间茶楼,专门是接待女眷的。来此的有大都是些有身份或者有家世人家的女眷,其中自然是不会缺乏官员。所以,这些东西她也是听到过。

实际上,卫嫆瑶本人对于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想法。而且在她看来,那些事情对于自己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也不是自己应该操心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而如此巨大的身份落差,并没有让卫嫆瑶产生多少害怕或者震惊的心里,更多的反而是一种不真实感。

“怎么,你不相信?”张凡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话语中并没有什么轻视的味道,反而带着不少玩味的意思。

“不是不信,只不过……”卫嫆瑶有些结巴地说道,“这太傅,怎么会带着这些像衙差的手下,出外办事?”

“哼,那是因为我们大人还是当朝锦衣卫的都督。”一旁的人再次说道。

“锦……锦衣卫!”显然,锦衣卫在大明朝的名声已经是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了。即便是一个民间的女子,也是听过它的大名。而且,如今,这三个字让卫嫆瑶是吃惊不已。

当然,她依然不会觉得这是张凡的人在欺骗自己。只不过似乎,锦衣卫这三个字让她更加地震惊,更加地难以接受。她是怎么都想不到,映月和昭雪,嫁给了锦衣卫的都督。

而坐在房中的映月和昭雪二人,如今心中却又有了不同的想法。昭雪当然是更加地担心,她害怕张凡会硬闯进这里,看到自己;她甚至开始责怪起自己来了,当初为何要挑这么个地方,若是换一边的话,如今就能够瞒天过海了。很显然,太过天真的她,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想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她看来,张凡还是不知道,这一次只不过是碰巧遇见罢了。

不过映月却不会那么去想,实际上通过刚才的那一番对话,她心中已经是了解了个大概了。张凡这一次来此可不是什么碰巧,绝对是冲着她们二来的。

为什么?刚才外面的对话已经是非常明显了。锦衣卫的确是会出外办案,这没什么。实际上映月自己也跟着去过几次,自然是明白的。像这种偶尔需要监视什么而借用对面的民宅或者是店铺的事情,更是普通的很。

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是不会泄露身份才对。为的就是以防走漏了风神,让目标有所察觉了。

而现在,张凡他们的做法,根本就是唯恐外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般。若是说这是办案,映月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那么,除去了这种可能之后,所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种了。那就是张凡这次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办案。那么既然不是办案,所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自己两人。

想到这里,映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已经不考虑如何瞒住张凡了,而是在想接下来应该怎么跟张凡解释了。

“好了,不要废话了。”外面继续有声音传进来,接着就是脚步声。

“不行,你不能开门。”卫嫆瑶似乎还在做着最终的挣扎。

不过即便是看不到也能猜到,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跟男子争抢。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并不是那种用力的模样,反而是非常轻的,戴震很多恭敬的模样。

开门的是一个映月和昭雪见过几面的,张凡的手下。他打开了门之后,很是恭敬地说了一声:“二位夫人。”之后便退到了一边。

接下来,张凡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第七百零四章 有所隐瞒

是不是会有这种感觉?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人,或者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跟自己相熟的人在这么个不应该的地方碰面.倒不是说碰面了会有什么麻烦,但是心里面总是会觉得非常怪异。

如今,映月和昭雪就是如此。实际上,两人也未尝就没有想过,在这里就碰不到张凡了。可是当真预见了,对两人来说,还是如此的怪异。当然,一旁的两个小丫鬟早就已经吓得哆哆嗦嗦,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们可不会去想这些。

只不过,昭雪和映月两人虽然是在这么想着,但是大多数的时间,两人其实还是在考虑,如今的这个事情应该怎么才能解决了。刚才的那种怪异的想法,只不过是一时之间冒上心头的,就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而两人在这么想着的同时,走进来的张凡心里面又何尝不会这么想呢。虽然说,他在来这里之前,早就已经是知道了两人在这里的情况,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了吧。可是当他走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心中也是升起了这么一种感觉,觉得在这里看到她们两人是那么的怪异。

不过,这种感觉在三人的心中都没有停留多久,就已经不见了。如今,三人都是在考虑应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了。映月还好些,毕竟她心中已经明白,张凡必然是早就知道了她们在这里。至于刚才外面所上演的那一出戏,或许只不过是张凡在告诉她们,这件事情并不严重,只不过她们的隐瞒让他很是生气罢了。

而张凡却也没有担心多少。毕竟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是调查了很多东西。当他明白两人并没有惹上什么麻烦,也没有被人欺骗,甚至于所做的还是一件好事之后,张凡的心中就好了很多。

而如今,心里面最是安定不下的,就要数昭雪了。实际上,昭雪并非愚笨之人,只不过是接触的事情太少,而且心思也不像姐姐茹雪那样缜密,很多事情在她的这份疏漏之下,虽然并不会让她无法理解,但是她就是看不清楚。

而如今,即便是到了现在,人都已经是走到她的跟前了。她虽然是心中慌乱,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张凡会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让张凡生气。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心里面还是在抱怨着,抱怨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好,怎么偏偏张凡就到这里办案,怎么偏偏就要选在她们在的时候,怎么偏偏就是要在她们如今在的这个房间当中呢……敢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刚才外面所上演的事情已经是说的非常明白了,昭雪她还是没有发觉张凡早就已经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她还以为这是一种巧合呢。

“真是倒霉。”心情非常不好,责怪自己运气太差的昭雪,怨念是如此之大,甚至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音来。

张凡走进房中,刚刚让两个丫鬟出去,自己也才刚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却是听见了昭雪的这么一声,他不由得疑惑起来了,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我……我说怎么这么倒霉。”昭雪一副非常委屈的模样,如同受气的小媳妇一般,“怎么偏偏这么巧,相公要在这里办事。还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这个……这个屋子……”说道后面,昭雪的声音是越来越小,而面上委屈的神色也是越来越深了。

听到她的这番话,一旁的映月是一脸诧异的模样。她明白昭雪是个非常天真的人,但是却没有想到,她会“天真”到这么个地步。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责怪她也无济于事,映月只能手扶额头,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副毫无办法的模样。

而最怪异的则要数张凡了。实际上,他心里面跟映月的想法差不多,不过却要比映月还要深刻一些。他对于昭雪的了解比之映月还要深的多,不过却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在这一瞬间,张凡突然觉得自己好想笑,不过却又发现,现在如果笑出来的话,实在是会将这自己主导责备的气氛破坏的干干净净,所以他只能强自忍住这才是没有笑出来。只是,这还是让他觉得很是想笑,心中想要责备二人的心思也淡了很多。

“你不会还觉得这是巧合吧!”映月是忍不住了,不由得说道。

“什么?不是吗?”而即便是到了现在,昭雪还在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可是刚刚我听见相公在外面跟卫姐姐所说的那番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这个笨蛋,若这真是巧合的话,为何相公刚才看见我们一点都不惊讶。”映月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由得稍稍提高了音量。

“这倒也是啊。”昭雪还在迷糊,不过这一次,映月说的如此直白,总算是让她反应了过来,随即便是一脸惊讶的模样,大声说道,“什么!相公早就知道了!”

这下子,张凡是彻底不行了。原本还只是想笑而已,可是如今,却是变成了一脸挫败的模样,开口说道:“你们知道吗,我本来是打算狠狠说说你们两个的,被你这么一搞,那些话我都说不出来了。”

“这么说,相公不打算骂我们了?”昭雪倒是会打蛇随上棍,听张凡这么一说,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站起来就想要往张凡这边过来。

“坐下!”见她竟然如此得寸进尺,张凡不由得轻喝了一声。

而别张凡如此呼喝,昭雪是身子一震,又赶紧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面上又是充满了委屈的模样。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啊!”张凡说道,“什么事情都不说,整天行事还那么鬼鬼祟祟的,知不知道弄了多少麻烦出来!当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知不知道我担心了多久!你们俩倒好,还整天都当成什么事情了一般。映月,你不是说以后不会有事情再瞒着我了吗?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映月一开始只是默默听着张凡的话,听见他这么一说,她赶忙就想要解释什么:“我不是……我……”

还没有等映月把话说完,张凡就打断了她,看着一旁的昭雪说道,“还有你,怎么别的不学,偏偏弄得如此神秘,做什么坏事了?”

“我没有……我……”昭雪是说不出来什么了。

“那天,要不是我听灵儿说了映月借钱的事情,恐怕到现在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张凡似乎也不打算听昭雪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我一直在担心,你们是不是被牵扯进什么事情里面,一直到前段时间,梁超总算是把事情给弄清楚了,我这才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我这就纳闷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还是件好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显然,张凡这回是当真想要问问原因的。不过现在,他话是问出来了,却是没有人回答了。

“怎么了这都是?”张凡不由得说道,“刚才两个人还想说话,怎么现在都不开口了。”随即,他向两人看去。

映月是一副低着头的模样,显然,她是有什么心事。而昭雪那边倒是看着张凡,只不过她也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见到张凡看向自己,昭雪也是赶忙回避了自己的眼神,似乎是不敢看着张凡。

这一下子,张凡的心里也少许明白了一些。随即,他便对着昭雪说道:“昭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到张凡的提问,昭雪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而一旁的映月也是如此,她甚至是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没有开口。

看到这幅场景,张凡就明白自己是问对人了。这件事情他之前也一直是在好奇,毕竟其中并没有什么在他看来是不能对自己说的情况。所以,他也一直是想不通,为何两人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而且,之前张凡也是试图打听出来原因,他所下手的对象,自然是比较容易的昭雪了。然而即便是昭雪,他也没有从她那里问出来原因,所以张凡也就不再费力去找映月了。

不过虽然说他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但是却也让他明白了一些东西。昭雪绝对不是那种能够藏得住东西的性子,而如今连昭雪也不说,肯定其中是有什么问题的。而且,昭雪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她自己不想说,似乎是有什么外在的原因让她不说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外在,在张凡看来,也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映月。

如今的情形看起来,张凡明白自己猜测的不错,这的确是映月的主意。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是不知道。

然而,正当张凡打算继续询问昭雪的时候,一旁的映月开口了。

“相公。”映月一副没有办法,只能如此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要在为难昭雪姐姐了,这件事情是妾身的主意,也是妾身让姐姐不要说出去的。”

映月的这番话,引来了两对好奇的眼神。昭雪好奇的是,这是映月第一次喊她姐姐,虽然她的确是比映月要大,但是这确实是映月第一次这么称呼她。

而张凡所好奇的是,听着映月的话,他察觉到了一种不得不如此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呢?

第七百零五章 事有原因

老实说,张凡对于昭雪,实在是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了.倘若是放在后世的话,倒是有个词能够很好地形容她,没错,就是“天然”两个字。甚至于,在张凡看来,这个用于那些宅男们,对于那些仅仅存在于什么“二次元”的,不真实的人物的形容,似乎放在昭雪的身上却还是有些不够用。要说“天然”的话,昭雪是更甚之的。不过,这也是张凡喜欢她的因素。毕竟,能够如此,昭雪也可以说,不论如今还是将来都很是难找了。

不过很显然,昭雪的这种过度单纯,若只是表现在她跟张凡,或者说是跟家人之间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反而会让人觉得可爱。但是,她的这种性子,也是会给她带来麻烦的。并非是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昭雪实在是太过容易相信人了。只需要有一个稍稍合理一点的理由,昭雪就是那种愿意去相信的人。

就如同现在一样,张凡虽然还不知道映月倒是是用了什么法子,到底对昭雪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地坚定信念,竟然对于自己的问话,不管是如何的方式,却都是能够守口如瓶。要知道,如果不是张凡亲眼所见,这种事情只是说的话,他根本就不会相信的。

“我也猜到就是这样。”因此现在,对于映月的坦白,张凡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不是的相公,不是这样的。”昭雪突然间说道,“这事情跟映月没有关系,都是……都是妾身的主意,不想对相公说。再说了,映月刚才那么说,就是为了帮我罢了,其实,这都是我一个人不想对相公说。”或许是因为映月刚才唤她的那一句“姐姐”吧,这让昭雪在这一时刻突然见想要围护映月了。而且,似乎是因为这种紧急情况吧,她这一瞬间也聪明起来了。她突然间想到,张凡似乎只是找自己问过,而没有去问过映月什么。她觉得这么说的话,或许还有些把握,将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毕竟,映月只是一个人,她好歹还有姐姐茹雪。

她都已经想好了,如果,如果张凡当真是要惩罚她什么的话,她就去找茹雪帮忙。

而听到昭雪的话之后,张凡的面上不但没有出现什么烦恼的模样,反而却是笑了起来。老实说,这种状况,他也是考虑过。不过昭雪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也的确是有些稍稍出乎他的意料。

“哦?这么说这件事情是你的主意了?”张凡微笑着,看着昭雪说道。一旁的映月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是被张凡挥手止住了。

“是……是的,是我的主意。”显然,即便是说出来了,但是如今面对张凡如此的询问,昭雪还有些底气不足。而且,那后半句的声量徒增,更加是体现了她心中的那份不安。

“这倒是新鲜了。”张凡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模样,说道,“看来我的昭雪总算是变聪明起来了,这回我倒是要仔细听听。说吧。”

“说……说什么?”昭雪虽然强自镇定,但是说起话来依然是有些颤抖。

“你刚才不是说,不告诉我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吗?”张凡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说出来让我听听,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这……”这下子,昭雪可是彻底没辙了。看来她的小聪明也只能够到此为止了。

“姐姐不用再说了。”一旁的映月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昭雪如此困然,只得开口说道,“妹妹知道姐姐这是为了妹妹好,只不过如今,也不用再蛮着相公了。姐姐这么做,只会把事情越弄越乱了。相公,这件事情都是妾身的主意,跟姐姐她没有什么关系。是妾身让姐姐不要把事情告诉相公的。相公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妾身吧。事到如今,妾身也不会有所隐瞒的。”

“唉,我早就知道是这样。”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实话,我今天来这里找你们,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我一点点要责怪你们的意思都没有,也不是生气你们之前那么做,让我烦恼了很久。而且如今我也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那我就更是没有理由责怪你们什么了。如今,我心里面就一件事情想不明白,这件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原本我以为,你们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才是不能说。要真是那样的话,我虽然会发火,但是那种举动我能理解。可是当我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事情之后,我就想不通了。这又不是什么坏说,怎么又不能对外人说了?

“家中,我想不论是娘还是茹雪或者灵儿她们,都不会反对这种事情的。娘平日里是怎么做的,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倘若娘知道了这件事情,不仅不会怪你们什么,反而还会帮着你们。茹雪和灵儿那边同样是如此。而且,我觉得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吧。

“可是你们不仅不把事情告诉我,连家里的人都瞒着。这就让我很好奇了。不过,就算你们什么都不说,我还是猜出来了一些。不对我说的原因,我还不清楚。不过不对家里人说,我倒是能想得到,恐怕就是为了防着我吧。毕竟家里不管是娘,还是茹雪或者灵儿,只要她们当中有人知道的话,就很有可能告诉我了。

“如今,月儿,我就是想要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防着我?又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

听到张凡的这番话,一旁的昭雪出了惊讶之外并没有什么。她不笨,张凡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而且张凡这么一说,她心中一想似乎也是如此。当时映月让她对家人保守这个秘密的时候,只是找了另外的一个理由,而且映月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放着张凡的。如今,张凡的这番话一说,她这么一想,似乎还当真就是这么回事呢。

这个情况的发现,让她是更加好奇起来了。之前那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逃离麻烦的表情也消失了,随之换上的是一副好奇的模样,眼神也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旁边的映月。

而映月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再一次叹了一口气,嘴巴张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不过她却是看了看一旁的昭雪,最终没有说什么,又把嘴巴闭上了。

张凡能够看的明白,他的眼睛虽然一直看着映月,却是开口对旁边的昭雪说道:“昭雪,你先出去一会,我跟映月有话要说。”

“哦。”似乎是有些不甘心,不过现在,昭雪自然是不会违背张凡的话。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算是走了出去。不过张凡并不在意,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房门再一次关上之后,张凡拿起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这里的茶确实不错,只不过其中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多了很多的花香味,估计是专门为了迎合女子的口味而放了什么东西吧。

“相公……”这次,见没有旁人了,映月主动开口了,不过声音并不大,“妾身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并不是不相信相公,只不过,妾身心里面害怕。”

“害怕?”这下子,张凡被彻底搞糊涂了,“有什么好害怕的?难道说你还担心我会加害那些孤儿不成?”

“不,妾身不是那个意思。”映月赶紧说道,“妾身明白,如果相公直到这件事情的话,一定会帮忙。那些孩子本就是可怜人,如果有了相公的帮忙,将来活的也会更好。只不过妾身担心……担心他们长大以后……”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凡听到现在依然还是听不明白映月到底在担心什么,“他们长大以后又会如何?”

“相公直到妾身的来历。”映月说道,“而且相公以前也对妾身说过一些。朝廷虽然在民间没有过,但是在暗地里也有收留孤儿抚养的地方。可是,那种地方长大的孩子,将来会做些什么,想来相公比妾身要明白的多了吧。”

“原来如此。”这下子,张凡就完全弄明白映月在担心什么了。

正如同映月所说的,朝廷在外公开的并没有这种福利性的地方抚养孤儿。不过私底下,却是有的。实际上,锦衣卫也有,不过自从张凡接手之后,情况比之以前要好多了。以前因为人数不足的情况,外出抢夺孩子,冒称孤儿的情况也是有的。

为什么要这些孤儿?简单的很,正如同那些后世的影视剧当中所演的那样,从小培养各种需要的人才。当然,没有演义当中的那么玄乎罢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将来这些孩子出来之后,也都是干着一些高危的工作。

最有特点的就是那些女子。锦衣卫就有不少,用来监视那些大臣。而她们最有用的才能就是能够**了。

映月肯定是不想要让那些孩子,将来踏上这么一条道路,所以才会瞒着他这件事情的。

明白了这个情况之后,张凡的心中突然间很是不知所措,一时之间,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映月来说这件事情了。

第七百零六章 不能不问

张凡之前是怎么想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映月会担心到这个方面去.这并非张凡的考虑不够周全,只不过是映月所担心的事情,那是张凡自己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而现在,张凡听到映月之所以不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所担心的竟然是这个。担心朝廷不会不求回报地帮助这些孤儿,等到他们长大了,还要他们付出整个人生来回报朝廷。这让张凡一时之间的确是非常地无措,并不是因为他听见了自己没有想到的,而是他实在是想不到,映月会将自己想成那样。这一瞬间,张凡觉得很失望。

张凡看着映月,面上的表情好不遮掩地将内心的模样展现了出来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张凡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映月并非不懂,实际上,当她刚刚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这番话会对张凡造成怎么样的影响。事实上,自从一开始,当映月要昭雪跟着她一起对张凡保守这个秘密的时候,她心里面就已经想到过了,既然已经开始隐瞒了,就绝对不能够让张凡知道。她明白倘若那样的话,张凡的误会到底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事实上,直到刚才,映月她依然是没有打算把事情告诉张凡。要不是刚才,张凡一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昭雪身上,让映月觉得倘若就这样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她的身上实在是不应该。这样,才让她在心神不宁之下,说出了真相。只不过,她刚刚说完也就后悔了,刚才她虽然激动,但是自己所说的话却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她明白,刚才的那番话绝对会让张凡误解。特别是之后,当她看到张凡面上的表情之后,更是后悔非常。

只不过,误会仅仅产生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现在不久并不会晚。映月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

“相公,不是相公所想的那样。”心中稍稍有些后悔的映月,赶紧开口打算补救,“妾身那么做,并不是不相信相公,也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你……”听到映月这么一说,张凡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诧异,非常的诧异,这一瞬间,他实在是有些弄不明白映月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你这么说,到底是何意?既然并非不相信我,这件事情又为何不跟我说?”

“妾身从来就没有想过,相公若是知道了之后会有什么坏心,请相公相信,妾身绝对不会那么想的。”似乎为了肯定什么,映月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话。

“你说的我相信。”张凡点了点头,这并不是应付,他是当真相信映月所说的话的。只不过这么一来,就更加地让人觉得疑惑了,“但是这么一来我就更想不通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妾身是担心……担心……”映月说到这里有些打顿,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是不想说,显然下面的话自然是想要瞒着张凡的,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告诉张凡,“妾身是担心,相公会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听到这个词,张凡这么一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映月到底说的什么意思。不过还没有等到映月解释什么,张凡也就转过了弯,明白过来了,所谓的“身不由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张凡之前满心的疑惑,怀疑,甚至是生气和失望全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股好笑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立刻,又变成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你……不会真的跟我想的一样吧!”张凡看着映月,有些诧异地问道。

并没有说话,映月也明白张凡是想清楚了,眼神并没有回避,看着张凡,点了点头。

“你可真傻!”张凡说道,“你怎么会那么想?你觉得你的相公就这么会被人轻易左右吗?”

“不,妾身知道相公不是那种人。”映月赶紧说道,“但是,这正是妾身最害怕的。妾身就是怕相公会为了这件事情,跟别的人闹出什么乱子,所以才……才瞒着相公的。”

“你啊!”张凡有些无奈地看着映月,摇了摇头,说道,“你往日可不是如此,聪明的很。怎么在这件事情上面,变得笨起来了?”

“相公?”映月听了张凡的话,很是诧异地抬起了头看着他。她并不是责怪张凡这么说自己,而是她不知道张凡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件事情,说到底你就是担心我罢了。”张凡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担心的事情,说到底就是怕我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让朝廷来接管这些孩子。那样的话,最后才会出现你所说的那种情形。可是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我就不能不说出去吗?只是自己做不就够了!”

“这……可是……”映月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难道说,你在担心银子的问题?”张凡更是想到了一个更加好笑的问题,“且不说家中的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家里没什么钱财,你觉得我是那种一毛不拔的人吗?”

“不,相公误会了。”映月说道,“妾身并不是担心钱财的事情。就如同起身之前所说的那样,有些事情,事先想的再好,到了最后总是会因为很多的别情而弄得身不由己。这些孩子或许只不过是几十个孤儿而已,这天下的孤儿又何止千万。但是妾身并不敢放言要救多少,只不过这就在咫尺的人若是不救,那就太过寒心了。相公,这可是二十多个人一辈子的事情,妾身万万不想有任何差池。”

张凡静静地听着映月的话,什么都没有说。他的心中也没有之前的那种想法了,也不觉得映月所说的有什么好笑的了。实际上,映月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自己说说就可以避免的,该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论你是什么人,手中有着多大的权利也都没有用。皇帝够大吧,可是皇帝也还有自己做不了主的时候。而张凡如今不过是一个为臣子的而已,还没有那种资格。将来如果当真是碰到了什么身不由己的情况,恐怕他也是无法左右的。

这些全都是不可预料的事情,张凡如今虽然是在责怪映月为何不将事情告诉自己,但是等到他听完了映月的担心以及她的话之后,张凡沉默了下来。他认真地考虑了,映月所说的这些,非常有可能。

“相公。”映月并不知道张凡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她见到张凡不说话了,很是担心,开口问了一句。

“我明白了。”张凡被映月的话惊醒,回过神来之后,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毕竟那些事情,谁也知道会不会遇到。而且若是当真遇到了,想来就算是我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它。你这么做不错。”

“相公……”这一瞬间,映月的双眼当中有了雾气。老实说,她明白、也相信自己的相公。她知道,张凡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而是一个非常懂得道理的。倘若自己将事情跟他说清楚的话,张凡绝对不会不理解的。只不过……

“可是现在,这事情该怎么办?”张凡开口说道,“倘若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最多就是你们多向家中要些银子,家里也不会不同意的。可是现在,我毕竟已经知道了,那可就不同了。已经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够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张凡虽然并没有明说,不过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那就是这件事情如今,他必须得过问了。这并不是什么如同朝政一般的事情,在那里,有着很多不可思议的状况,发现了又怎么样?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心中一清二楚的人,整个朝廷是到处都是,甚至可以说,无一人例外。

而到了私下,私人的事情上面,这种看似不知的情况却有不能用了。明白的就是明白,知道的就是知道。这或许,也是在朝为官的人的一种特性吧。即便是再坏的人,再是坑蒙拐骗,可是那也都是有原因的,或许为了自己,或许为了别人。但是,这些人的心中又何尝没有那种想法,想要抛开这些东西,放松放松。

当官的大都是如此,在同僚面前,尔虞我诈,什么手段都能用得出来。可是到了自己的生活当中,却又是嫉妒地想要抛弃这些东西,轻轻松松地活着。

这或许就是一种寻找平衡的方式吧。

而这个道理,几乎对应着所有的人,即便是张凡也不能例外。再说了,他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放着不过问,只是让映月和昭雪两人来操这份心。

不为什么,张凡就是怎么都放不下而已。

“这……”显然,映月也明白张凡为什么会如此说的原因,而且她也是能够理解的。只不过她当真是不知道如今应该怎么办了。

“秀儿。”张凡突然唤道,唤的正是昭雪的贴身丫鬟,“去将夫人唤来。”

“相公,唤姐姐前来有何事情?”映月不知道张凡为什么要让昭雪过来,不由得很是好奇地问道。

“有些事情,要跟你们两个一起商量商量。”张凡笑着说道。

第七百零七章 拉近距离

其实,张凡让昭雪过来,却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在张凡看来,实际上商量这件事情,要不要昭雪过来都一样,并不是张凡对昭雪有什么看法,实在是昭雪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或许她也会有灵光一现的时候,但是张凡并不会去期待那种可能性。只不过,这件事情,昭雪毕竟也是参与其中的,如果现在只是单单撇开了她,也实在是不合适。

“既然相公要说这件事情,是不是让……卫姐姐也进来?”映月在一旁说道。

“嗯,说的不错,差点忘记了。”被映月这么一提醒,张凡也是想起来了,随即便对站在门外的手下说道,“去请此间的掌柜前来。”

等了一会,此间又有春茗轩的女侍前来上了一壶新茶,四个人总算是坐满了。

“卫掌柜的。”张凡首先对着卫嫆瑶说道,他是想要替之前的事情向她道歉一番,所以,这一次张凡还特意占了起来,抱拳准备向她作礼。

“大人,万万不可。”卫嫆瑶有些战战兢兢的,开口说道,“奴家……奴家一介民妇,实在是当不得大人如此。”显然,之前她得知了张凡的身份的那一刹那,心中除了震惊之外还并没有别的什么,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是被张凡的身份所带来的震惊而填满了,没有空隙再生出别的感情了。

而等到张凡离开,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思绪牵动之下,震惊的感觉悄悄退去,转而发生的更多是惊恐和害怕了。

之前的她的确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映月和昭雪的相公会是这么一个人物。不过换句话说,又有什么人能够想得到呢?谁能想得到,朝廷堂堂的侯爵,一品太傅,执掌锦衣卫的都督的两个女人,会整天在街上逛?而且为人处事,说话什么的,也是如此亲切,最多就是通过两人身上的服饰以及所呆在身边的丫鬟能够看得出来,两人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很有可能是官宦之家。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不怎么摆架子,说话做事也并不张扬的人会嫁了个如此权势的人物。

而如今,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卫嫆瑶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说她相信映月和昭雪两个,相信她们两人不是那种为了会讨好自己的老爷儿不顾一切地胡乱找理由,将事情扣在别人头上的人。不过,卫嫆瑶依然担心,毕竟她跟张凡并不熟识,而且对方又是地位身份如此高的人,在她看来,这种身份的人,脾气一般来说都比较怪异。

万一,万一张凡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那该怎么办?毕竟,映月和昭雪是他的女人,不管他在怎么生气,也绝对不会惩罚她们的。而卫嫆瑶就不同了,她与张凡无亲无故,以前也没有见过。如今是初见,却又是在这么一种略带尴尬的地方。虽然说张凡的模样也并非什么凶神恶煞,不过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张凡会不会突然间将矛头指向她,将怒火发在她的头上。

卫嫆瑶自己无亲无故啊的,倒是无所谓。可是如今,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出事,毕竟那边还有二十多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需要自己才能够生存下去。

所以,刚才卫嫆瑶一个人的时候,她心里面就一直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而且,她这是越想,越觉得事情就不会有好结果,越想,她的心里面就越是害怕。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一直到刚才见张凡手下的一个锦衣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一瞬间,卫嫆瑶是一动都不敢动,静静地坐在那里,生怕对方会说出来什么自己绝对不希望听到的事情。想要逃避不听,却又想要听个明白,自己到底是会怎么样。

而一直到听到并不是要自己怎么样,而是让自己去往那边的时候。卫嫆瑶心中的那份担心不仅仅没有降低,反而却是更加地严重了。她还以为张凡要单独审问自己,或者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非常严重的情况。

不过当她走进那间屋子,发现不光是张凡,就连映月和昭雪都在的时候,卫嫆瑶那可悬着的心一瞬间就放了下去。她可不傻,心里面明白,倘若张凡那里当真是有着什么不好的东西在等着她的话,那是绝对不会让映月和昭雪也在场的。就算是张凡当真是想要当着映月和昭雪的面来惩治她卫嫆瑶,好给她们两个一个下马威,也不会如此,映月和昭雪也必然会帮她求情的。

总而言之,卫嫆瑶看到映月和昭雪也在的时候,心里面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是没事了。

不过,毕竟对面做着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特别是张凡的那个锦衣卫都督的身份。如今即便是卫嫆瑶明白自己应该是不会有什么祸事了,可是她心里面依然是没有底,害怕的很。

“掌柜不必客气。”张凡笑着说道,“张凡到这里的时候,确实是摆了不少的官架子,不过要不是这样的话,恐怕我还进不来这里呢。倒是现在,张凡可不是什么官,只是作为映月和昭雪的相公,预见了她们二人的朋友,前来问个好,感谢这段时间对她们的照顾。对了,听昭雪说过,掌柜比我要年长,容我称呼一声姐姐好了。”

“这……这怎么行!”张凡的话,让卫嫆瑶更加地无措了,“民……民妇……怎么能……”

“卫姐姐。”坐在卫嫆瑶旁边的昭雪,拉着她的手臂说道,“妹妹与姐姐都是如此称呼,再说了,相公他确实比姐姐要小,唤上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倘若唤掌柜的,岂不是太过生分了。”

昭雪倒是有些不知好歹的意思,说出来的话仿佛完全没有考虑似的,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旁边的映月和张凡都对她的这个性子是了如指掌了,不过她此时说起来,还是让两人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想法,只能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

而卫嫆瑶可就不同了,昭雪的这番话当真是让她有些诧异了。好在她与昭雪也不是第一天相识了,对于昭雪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了,这才是放下了心。

“卫姐的事情,映月和昭雪两个已经告诉我了。”张凡说道,“之前还要向卫姐道个歉才是,她们两人一直把这件事情瞒着。两人整天都是鬼鬼祟祟的,弄得我是心神不宁,还以为她们两人做了什么歹事,惹上什么麻烦了,这才如此。如今张凡已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如此,特意向卫姐道歉。”说到这里,张凡站起来向卫嫆瑶躬身道歉。

“不用如此。”嘴上虽然仍然是一副客气的模样,不过卫嫆瑶已经不再像是之前那么局促了,她转过来面向映月和昭雪两人,面上稍带不满,说道,“二位妹妹也真是,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何要瞒着他人。张……大人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又何须如此呢,如今更是弄出了一些麻烦。”虽然说放下心来,也认同了张凡对于自己的称呼,不过让卫嫆瑶也那么称呼张凡,她一时半会的可还做不到。

“唉,那些事情可不必说了。”张凡说道,“话说回来,我心里有个问题,刚才就想要问了。”

“大人但问无妨。”卫嫆瑶笑着说道。

“这里的茶水的确是不错。”张凡说道,“与我常去的那家,可以说是不分高下。只不过或许是为了接待女客的原因吧,这茶水之中有股花香味。张凡想要问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不知卫姐可方便相告?”张凡这么问,虽然的确是想要知道这个问题,不过更多的则是为了缓解气氛,解除卫嫆瑶最后的那一丝忧虑和局促。

“大人客气了。”果然,面对张凡的这个问题,卫嫆瑶的微笑也更加地自然了,“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告知大人也无妨。”

“哦?还请卫姐说说,张凡洗耳恭听。”张凡一副非常有兴趣的模样。

“其实,这个法子也并非是我独创,很多家茶楼也开始这么做了。”卫嫆瑶说道,“不过三年前,还没这么做的。”

“哦?”张凡听到这里,当真是有些兴趣了,“为何?莫非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也不是什么大事。”卫嫆瑶说道,“自从先皇下令重开海禁之后,一直到了隆庆三年,这市面上多了不少的花蜜。不同于中原之地的古来的蜂蜜,这蜜带着一股浓郁的花香。当时还没有人敢买来尝试,之后,却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用它如茶的味道不错。如今,京城当中,凡是专给女眷休息的茶楼,都用它来如茶了。”

“原来如此。”张凡一听是从外国流进来的,心情也是大好了起来,“这味道虽然有些甜腻,却也不失为有些独特。张凡日后倒也是想多多品味一番,只可惜这里只供女眷所来,想来小弟是没这个口福了。”不知不觉之间,张凡再一次拉近了跟卫嫆瑶的距离。

“大人说的哪里话。”卫嫆瑶也是笑着说道,“以后大人若是想来,自管前来便是。这里也有后院,比之此处清静也是丝毫不差。”

“唉,姐姐若是不嫌弃,下次去家中便是。”一旁的昭雪倒是一点也不生分,“也算是有个交情了。”

“一定一定。”卫嫆瑶笑着说道。

第七百零八章 瞬间风韵

一番闲聊,当真是有很大的作用.最明显的就是,卫嫆瑶不再像是之前的那么局促了,跟张凡说话的时候,也算是能够平顺了许多,不再磕磕绊绊的了。当然,还有一点,她对于张凡的称呼是一直都不肯改口,始终是“大人”放在嘴边。对于这一点,张凡并没有强求什么,他也能明白她的心思。

毕竟,不论再怎么说,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而且,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还是如此的巨大。这么一来,不论卫嫆瑶是多么的镇定,亦或是别的,还是说张凡表现的是多么的平常,这差距早就已经是映在了卫嫆瑶的心中,不能改变了。

不过如今,这些都没什么,紧张也并不是无法化解的。最重要的是,这对于几人接下来所要谈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阻碍。

一番闲聊之后,张凡见差不多了,便决定进入正题。

“对了卫姐。”还是张凡首先开口了,“你的事情,我听映月她们说过了。”

“这……”听到张凡提起了这件事情,卫嫆瑶刚刚才算是放下了不少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她之前已经明白,张凡找她过来是要谈一些事情,可是她不知道是什么事。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关于映月和昭雪的事情呢。不过之后,几人所说的话,跟那些并没有什么关联,反而还是一副关系很好的模样。这让卫嫆瑶心思放松之余,心中也是不由得迷惑了起来,她不知道张凡到底是要跟她说什么了。然而现在,张凡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她心中也就明白了。

这不得不让卫嫆瑶是紧张起来。虽然说他对于张凡的印象很好,虽然官位孤傲绝,但是张凡并不是一个自大,又或者喜欢欺压百姓的人。即便是他那个锦衣卫都督的头衔很是有些让人觉害怕,不过卫嫆瑶也并不担心太多,毕竟,她跟锦衣卫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也不觉得对方会找自己的麻烦。

如今,说到她的事情,卫嫆瑶就紧张起来了。道理简单的很,卫嫆瑶只不过是个平常的女子,也并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隐瞒的。如今的她,唯一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她所收留的那二十几个孤儿了。

张凡提起了这件事情,当真是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不知道张凡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情,但是她也明白,既然张凡说了,那就必然是会有什么打算的。这也正是卫嫆瑶最为紧张的地方,她不知道张凡到底有什么打算。

她并没有映月的那份担心,但是她所担心的事情,让她更加的混乱。她害怕张凡会说她那么做不对,或者说朝廷不允许。只不过她并不在意自己到底怎么样了,就算是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被戴上公堂,她也无所谓。可是她真正担心的是,如果当真会是那样的话,那些孩子将来会怎么样。

朝廷会救济难民,却不会过问乞丐。这些孩子如今年岁还小,什么都不懂,也做不了什么。如果没有了她却又无人过问的话,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是沿街乞讨,还是被人收留?沿街乞讨的话,这自然是卫嫆瑶不希望看到的情况,毁了孩子的一辈子不说,将来若是遇到什么歹人,可算是完了。

而被人收留的话,倘若当真是遇到了一个好人家,希望能够过继一个孩子,能够好好对他,不求让他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哪怕只是干干粗活什么的,卫嫆瑶也不会太过担心,最起码将来也能有个盼头。

而万一被什么歹人所收留的话,尤其是那里还有好几个年不足十岁的女孩,会有什么下场,这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卫嫆瑶绝对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

而如今,张凡有说起了这件事情。这无异于是让卫嫆瑶心中的那份担心变大了。紧张的同时,也忘记了什么上下之分,卫嫆瑶很是紧张地盯着张凡,等着他继续开口,眼睛眨都不眨,似乎生怕是错听了张凡接下来有可能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面对卫嫆瑶如此模样,张凡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提出这个事情,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再说的细致一点,他就是为了想要帮上一些忙罢了。可是卫嫆瑶如今的模样,简直是如同保护自己幼仔的母亲一般,即便她的外表并不显得凶猛,但是却也让张凡有些不知所措了。

“姐姐,姐姐。”一旁的映月见了,赶紧是出言劝慰,却是唤了两声才让卫嫆瑶回过神来,“姐姐,不要担心。相公不是姐姐所想的那样,他说起这件事情,实际上是要来帮忙的。”

“帮……帮忙?”这两个字卫嫆瑶是听得真切了,只不过她一时半会的却也反应不过来了,“这……这怎么说?”

“卫姐,我想你是误会了。”张凡也是笑着说道,“这帮忙就是帮忙,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也并不是要求什么回报。只不过是看见这里有人有困难,想要帮上一把罢了。”

“这……”卫嫆瑶似乎还是不能接受。

“怎么,卫姐不相信我?”张凡见她还是如此,不由得笑着说道,“难道说,是因为我是一个男人,还是说我是一个官?我想,这些都不重要吧。而且,映月和昭雪都肯为了这件事情出了那么多的力,为何我就不行。”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卫嫆瑶赶紧说道,“只不过,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我一个人的。之前麻烦了映月和昭雪二位妹妹,我这心里头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如今却又要麻烦大人,实在是不该。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官位高绝不说,想来每天所要管的事情也很多。倘若大人为了这件事情再劳累的话,那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倒是要多些卫姐关心了。”张凡依然是一副笑容,说道,“其实我说来帮忙,也是简单的很。映月她不让我将事情捅出去,最起码的就是不能让官府知道。那么我剩下来的事情,除了出钱之外,想出力也是没地方使了。最多,要是将来有什么麻烦的话,我才能帮上忙。”

“大人的好意我明白,只是……”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卫嫆瑶是更加安心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她也就更加不能接受张凡的帮助了,“映月和昭雪二位妹妹已经帮了我不少了,如今却是还要劳烦大人,这……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卫姐的话我明白。”张凡说道,“不过,如今还请卫姐换个角度想想。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帮那些孩子。而且,这也根本就谈不上麻烦。”

卫嫆瑶刚想要说些什么,听了张凡的这番话之后,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之后更是不同意张凡的帮助了。

这突然间的变化,让其他三人很是奇怪,尤其是张凡,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当地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卫嫆瑶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但是张凡很聪明,他考虑事情,尤其是事关什么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站在对方的角度上看。这么一想,张凡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想明白了之后,他笑着对卫嫆瑶说道:“卫姐,我想我明白了。不过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张凡并非卫姐所想的那种人。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身在官场之中,张凡早已不敢妄称君子了,不过这一条,却是绝不会违背的。张凡家资颇丰,却也是拜先皇所赐。实际上,张凡却也有些受之有愧,却又不敢回绝。如今,这些钱财,家中也是大多拿出来救济穷人罢了。卫姐如果是在担心这些的话,还请放心。”

“这……”听张凡这么一解释,卫嫆瑶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面上也是羞红起来了。想来也是,好端端的就这么错怪了一个人,而且还将对方想的如此不堪,实在是不好。而且卫嫆瑶又是一个女子,本来面皮就薄。虽然她也明白,张凡当场就解释的这么直白就是为了及早撇清误会,不要以后落下什么麻烦。不过被张凡这么一说,她还是非常地羞愧。

卫嫆瑶这一害羞倒是不要紧,不过却也让张凡看出来一些别样的东西。

卫嫆瑶是个寡妇,丧父也有好些年了。如今的她并没有再嫁的打算,虽然女子外出不可能素面朝天,一点都不打扮,不过她也只不过是上了极为单薄的妆点而已。而且服饰也并不华美,颜色也是单调至极。

卫嫆瑶的相貌生的不错,不过就因为她平日里不去装扮,看起来有些普通。但是这一下子的双颊通红,却是仿佛让她在瞬间上了一层妆扮一样,尤其是那股成熟的风韵,当真是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张凡也是在那一瞬间愣住了,之前见到卫嫆瑶还不觉得,可是这一瞬间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动人。

不过下一刻,张凡就赶紧咳嗽了两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倒不是他自己定力超凡,实在是下面,映月轻轻踢了他一脚,还面带愠色地看了他一样。

不过映月的那一眼到底是在责怪张凡如此看卫嫆瑶,还是说了那一番让卫嫆瑶不好意思的话,那可就不知道了。

第七百零九章 做贼心虚

两声轻咳,不仅仅是让张凡免去了那一瞬间的尴尬,却同时也是让卫嫆瑶回过神来,明白这里可不是害羞的地方.她赶紧强自镇定下来,慌乱之下,站起来拿起茶盏为在场的几人添些茶水。

当她站到张凡这边,低下身子斟茶之时,张凡从旁边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卫嫆瑶面上的羞红还没有完全退去。而且,就在那一刹那,卫嫆瑶也是偷偷地看了张凡一眼,见他在看着自己,本来还未完全退去红润的面庞,却是变得比之前更加通红。

还没有等卫嫆瑶回过神来,她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这一下子可不得了,卫嫆瑶的面庞已经是通红一片,不可能再加剧了。不过仿佛正是因为如此,这种突然袭来的感觉,让她以另外的一张方式表现了出来。张凡可见的就是,她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而在张凡不可见的地方,也就只有卫嫆瑶自己明白,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到底跳的有多么剧烈,简直就是一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模样了。

“卫姐,当心点。”张凡说道,“这茶水已经是倒满了,若是再不放下可就要溢出来了。倘若是被烫着了,那可不好。”

张凡的话虽然说出来了,卫嫆瑶却是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知道过了一会,她才是转眼发现,情况似乎正是如同张凡所说的那样。她赶紧站起身来,手也顺势脱离的张凡的手心。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脸上如今是什么样子一样,她面对着张凡,却是没有让一边的映月和昭雪看到,对张凡是微微躬身,说道:“多谢大人提醒。”说完了之后,卫嫆瑶便放下茶盏,转身朝自己的位子走过去。只不过她这走的是相当慢,在这小小的茶室之中,本来地方就不算大。而卫嫆瑶则是用了比平常多了五倍的时间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等到她坐下之后,面上已经没有了红色。但是如果靠得近些,却是能够感觉到她的身子还是有些微微发颤。当然,缠斗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一旁,昭雪还是一副天然无比的模样,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她只是用带着非常好奇的眼神,看着卫嫆瑶。她压根就没有把问题往张凡的身上想。

而映月则要比昭雪多了一个心眼,她是看了看卫嫆瑶,又转脸看了看张凡,只不过她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其实时间并不长,虽然两人都看的很是真切,却也没有到那种让人感觉有问题的程度。最重要的是,那个过程当中,张凡的表现完全就是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都是。

而卫嫆瑶失神和发生变化的那一刹那,实际上她那是大多的时候都是背着映月和昭雪的。在两人看起来,最多也就是张凡关心之下,并没有太过注意,而碰到了卫嫆瑶的手。因此卫嫆瑶才会有些不自然。

不过映月毕竟不是个如同昭雪一般心思单纯的人,她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当然,她会产生这种想法,最重要的还是对于张凡的“不信任”。并不是一般意义的不信任,但是毕竟张凡也是个男子,而且在映月看来,也是个经不住什么诱惑的男子。当然,这个诱惑自然是指家中的几女了,至于对于外人是不是也会如此,映月还真不知道。

不过,映月也没有想那么多。特别是想到后面,她反而还觉得自己这么想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张凡了。即便是对于张凡“不信任”,但是她还是愿意相信张凡的。

而且,跟卫嫆瑶的交往,也让她明白了卫嫆瑶的那份心,恐怕她今生也是不会再嫁了。所以,映月也就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算是翻过去了。

只不过,映月有一点没有考虑周全。或许张凡刚才只不过是一时间的心动,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也是偶然。即便张凡对卫嫆瑶在那一瞬间产生过什么非分之想,如今也都不存在了。

不过卫嫆瑶虽然是说过,今生不会再嫁,却没有说过,她往后的日子再也看不上任何一个男子了。当然了,刚才的事情,还没有让卫嫆瑶的内心发展到那种程度。但是一丝丝的动摇,那是绝对存在的。

而张凡这边,刚才也的确是有些动心了。甚至于在触碰到卫嫆瑶玉手的那一刹那,那种心思是极为的强烈。不过当然了,张凡的心思,更多的只是属于男人的一种幻想而已,他自己也没有当真的意思。

而最后,映月的那一脚,是把他最后的一点幻想也踢飞了。或许是担心吧。不过张凡一时之间也拿不准映月为什么踢自己,是因为看出来他那不可告人的心思?还是说之前自己所说的话,让卫嫆瑶很是尴尬,所以映月才责怪他?

不过不管是哪种,张凡都是装出来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不论是他之前所说还是所做,都似乎是无心之失,并没有什么目的的。这么一来的,映月当真是看不出来什么,所以她虽然心下怀疑,却是找不到证据。再加上对于张凡的那种“信任”,她也就不再追着不放了。

这怎么说呢?要是说张凡花心什么的,他还当真是没有什么说辞,毕竟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面当真就是有了那种想法。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张凡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正常的男人。要说男人的劣根性,永远都说不完,就算是家中有着娇妻美妾,却也还是会想着外面的花花草草,这根本就无法避免。

当然,有的人当真是忍不住外面的诱惑,定力是在是差到了极点,稍稍受一点挑逗,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与这种人相比,张凡自我感觉良好多了。毕竟他虽然也有那种想法,但是却是个有定力的人,他可不是那种一点诱惑都抵受不住的。甚至于,很多时候,在有些情况下,诱惑这种东西也就变得多余了起来。最起码张凡是有一点自信,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耽误了什么正事。

“大人说解决,这究竟是……”恢复了之前的镇定模样,卫嫆瑶问道。这个时候的卫嫆瑶,面上的笑容也是多了起来,比之前显得还要更加放松一些。不过话语间却是要比之前要清冷了不少,仿佛是在刻意疏远张凡一般。

只不过,张凡看到这里,当真也是有些迷糊了。想来想去,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女人当真是难以琢磨,为什么两种丝毫不相干的情绪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而且如今,这即便是出现了,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违和感,相反,还非常地自然。

这也让张凡很是烦恼。实际上,刚才因为映月的那一脚打断,张凡是立刻强自将自己心中那份“不该有”的心思压了下去。注意,是“压下去”,而不是抛却这个想法。而强自的结果,就是越是不去想,那份想法就越是要涌上来。

以至于张凡都将这个问题上升到道德的问题了,但是越是如此,他的心中就越是忍不住去想它,或者是想她。总而言之,这时候,张凡并没有完全放弃那个想法,反而还在想着其中的可能性。

而随着他的这个想法,他也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起卫嫆瑶了。只不过如今,卫嫆瑶这种让人分不清楚她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的模样,让张凡一时之间也根本就想不明白了。而人就是这样,越是搞不明白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弄个清楚。而等到人们在自己不自觉地越陷越深的过程当中,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已经陷得太深了。那个时候,根本就无法从深渊当中爬出来,甚至于他们根本就不想要出来。

张凡并不知道这些。或者可以说,即便是他知道了,却也未必就能够避免这种情况在自己的身上发生。很多事情,实在是不能说得清楚。

“哦,刚才我听映月和昭雪说了。”张凡再一次回过神来,对卫嫆瑶说道,“卫姐最近在烦恼那些孩子读书的问题?”虽然是看着卫嫆瑶说的,不过张凡眼睛的余光却是不停地在看着另外两人,似乎是怕她们知道了什么一样。

这绝对是做贼心虚,张凡在不知不觉间,连昭雪都没有落下,害怕就连她也会发现了什么。

“不错。”卫嫆瑶笑着说道,“这些孩子都是孤儿,有的是被父母所抛弃,有的则是家中遭遇不幸。但是这些事情跟这些孩子无关,他们只是孩子而已。我……我想让他们跟正常人家的孩子一样,要是我有能力,希望他们将来能过的更好。读书,是最好的出路了。

“我能教他们读书认字,却也仅此而已,在往上就无能为力了。所以……”

“嗯。”听了卫嫆瑶的话,张凡点了点头,说道,“卫姐说的不错,读书的确是个好出路。只是,我还有些疑问。”

第七百一十章 商量办法

“不知大人还有和疑问?”听到张凡说有疑问,卫嫆瑶自然是出言问道.毕竟如今正在讨论的是大事,最起码对于卫嫆瑶跟那几十个孤儿来说,这绝对是头等大事,卫嫆瑶不能不谨慎。现在张凡既然说有疑问了,那么对于卫嫆瑶来说,自然是要问个明白才行的。

“其实这个问题,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了。”张凡说道,“卫姐的心思我全都明白,我知道是为了那些孤儿好,也很是敬佩卫姐的所作所为。只不过卫姐要知道一点,那些孤儿可不光是都是男孩,还有不少女孩。让他们全都去读书,这不成问题,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就算是女子,读些书也有好处。可是如今,这问题可就来了。男孩读书是好,将来长大了,若是读得好,也能去考取功名,甚至是在朝中谋取个一官半职,这可算是一件美事了。但是女儿又能如何?就算女儿读书读得再好,将来也不能考取功名,最终也是要嫁人的。

“可是到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这有什么怎么办的?”卫嫆瑶一时之间被张凡的话弄糊涂了,不知道张凡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到时候那些男孩子我可是管不了了,若是能考取功名,自然是不用我操心了。若是不能的话,将来也必然会有其他的出路。至于女孩吗,将来若是被哪家的男子看上了,自然也是好事。当然,我也得给她们把把关才行,要嫁不一定要嫁进富贵人家,却也得要嫁个好人家才行。”

“卫姐当真是将这些孩子视同己出。”张凡笑了笑,说道,“不过刚才卫姐所说的,正是问题所在。女儿家最后自然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卫姐就算是作为母亲的身份,这媒妁之言也是少不了的。可是将来,这些女儿真要到了嫁人的当口,这嫁妆也总得有吧。不能光是让夫家出聘礼,这边却是一点嫁妆都没有吧。到那个时候,卫姐或许能帮得了一两个,可是这些女儿可不止一两个,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张凡的话让卫嫆瑶愣住了。不得不说,张凡考虑的很远,而且这些都是卫嫆瑶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不是说卫嫆瑶想不到这些,毕竟这些说起来也都是人之常情罢了,等到以后,卫嫆瑶不可能不想到。但是如今,她还没有看到那么远,但是这也并不代表,如今张凡提出来这个问题了,她又怎么能不考虑呢。

而她这么一想,发现这也的确是个问题。嫁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可不是小事,甚至可以说能够影响到她以后的生活。若是你带着好嫁妆,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将来,且不论丈夫会如何看待,在夫家的境遇也自然是会好上很多。

若是只带着寒酸的嫁妆,甚至是什么都没有。那么将来夫家的人会如何看待、对待,那可就不好说了。

而卫嫆瑶想到了这些之后,不由得更加地心烦了。是啊,凭她一个人的能力,如今养活这么多孤儿,卫嫆瑶已经是非常吃力了。幸好现在,这间茶楼的生意很是不错,不过也仅仅是堪堪能够维持平衡而已。

现在,能够让这些孩子读上书,卫嫆瑶就已经是烦透了脑筋。幸好,现在有张凡愿意帮忙了,这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而将来,这事情该怎么办?凭她一个人,要是仅仅替一两个女孩置办嫁妆,让她们能够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绝对没问题。可是现在可不是只考虑一两个人的问题,就现在,这二十个孩子当中,就有一半以上是女儿了。原因倒是不难猜,毕竟这是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家家都想要生养一个男儿,传宗接代不提,还能为家中出力。因此,丢弃女儿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罕见。

而且,这只是如今而已,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还有更多的孤女?卫嫆瑶可不是那种会半途而废的人,既然已经收留了一批,那绝对会有第二批的。

到时候,恐怕卫嫆瑶也是无能为力了。虽然说现在有了张凡的帮助,想要养活这些孩子定然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再将来呢。

“相公!”映月在一旁说了一声,话音中带着责怪的意思,“现在说这些烦心事做什么,再说了,其中最大的,我记得今年也才不过六岁,最小的才只有四岁,怎么说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并不是说现在就不该考虑,只不过当下也没什么好办法,与其被这些弄得心烦意乱,还不如好好想想眼前的事情。”

“是啊。”一旁的昭雪也跟着搭腔,“再说了,要是到时候还没有解决的办法,相公那里不是可以……”

“不要。”这时候,卫嫆瑶开口止住了昭雪,说道,“能得到大人的帮助,我心里就很高兴了。正如映月妹妹所说的,这世间还早着呢,现在咱们先不想这些,或许到时候,就有什么办法了也说不定。而且……就算到时候没什么好法子,也不能再麻烦大人了。”

“既然如此,拿这些事情咱们就以后再说。”张凡笑着说道。他既没有说非要帮卫嫆瑶,却也没有答应她不过问。总之,就是模凌两可了。

“大人说的是。”卫嫆瑶似乎也想要逃开这个问题,说道,“那虽然是个问题,不过最起码也要好几年之后的了,到时候兴许我就有办法了呢。就算是没有,再说也不迟。如今,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孩子上学的问题吧。”

“卫姐说的是。”张凡说道,“既然如今打算先说上学读书的事情,那咱们就说说这件事。

“这件事情,说好办也行,说难办也是。难就难在,这先生不好找。大多数的私塾或者学馆,都是一些考了秀才却又无法再进一步的人,一边开馆教学,赚些银钱,一边教书,也好自己再攻读,将来希望能中个举人,甚至进士。不瞒卫姐说,我是考了个状元,因此有句话,我更是清楚无比。都说天下状元秀才教,这番话乍一听起来,像是一种赞赏一般。可是实际上却不是如此,既然是读书人,那么他就是想要将来能够考取功名,之后再更上一层楼,谋取个一官半职的。就是因为考不中才会如此,心中只有无奈,即便是被人这么说了,表面上是高兴,但是心中每次听到这些的时候,又岂能不会难过。

“卫姐不用怀疑,我这么说并不是要说什么大道理,只是说,这教书的先生实在是难寻。若是有书生自愿教书,那就一切好说了。到时候就算是咱们花些钱财请他来,却也没什么了。

“可是这些开了学馆的人,下面已经是有了学生,咱们总不能将人家强行拉来。”

“要是让孩子们去那里上学呢?”昭雪问道。

“也不妥。”张凡不等别人说话,便开口说道,“这些孩子都是孤儿,到时候不论如何隐瞒,总是会被外人知道的。而那里读书的人,大多也都是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并且能去读书的人,家中也算是颇有资产。我是怕孩子们在那里会受欺负。”

“这……”本来,卫嫆瑶还觉得昭雪说的不错,听了张凡的话,她一想也是,就犹豫了。而之后,她对于张凡的好感就瞬间提升了一大截。毕竟这些细处,她是一点都没有想到,张凡却是想的一清二楚,不得不让她对张凡产生好感。

当然,这个好感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当真只是好感而已。而且,卫嫆瑶也是在为映月和昭雪高兴,能嫁给张凡这样的人,实在是她们的福分。

“那咱们就请一位秀才来教书不就成了?”昭雪没想那么多,随口就说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行是行,不过那可就难找了。”张凡说道,“前面都说过了,哪个读书人不想考取功名做官?就算他如今已经是年过半百,再去科举即便是中了也是无望做官了,可是读书人就是有一股脾气。倘若是他自己决定的还好说,但是如果是别人让他去那么做的话,他就会觉得自己如同受了侮辱一般,很难会答应的。这跟钱财没有关系,甚至有时候,你给的越多,他就越不会答应。而且,你觉得一个如此爱财之人,他所教导出来的学生又会是如何?”

“这……”张凡的一番话,让昭雪也是哑口无言了。

“大人所言我都知道。”卫嫆瑶说道,“只是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所以说这里就要用到我了。”张凡说道,“不用用官衔去压别人,只要找个有些威望的人,去说通说通,也就可以了。”

“相公打算去找谁?做官的不成?”映月问道,“那些当官的,岂不是比那些没考取的读书人还要麻烦许多呢!”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不用你去操心了。”张凡微笑着说道。

第七百一十一章 最后闲暇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虽然张凡始终是没有说自己打算如何去解决那些孩子读书的问题,不过他所说的话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说卫嫆瑶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不过见到真心关心那些孩子的映月和昭雪对此事也是极为关心,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不过她也不再追问了。

当然了,或许卫嫆瑶不问个明白,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相信映月和昭雪而连带着对张凡也产生了很大的信心。其中有一半的原因,其实是卫嫆瑶自己在心中,对张凡产生了那股信任感。这说起来有些好笑,毕竟二人只不过是初次见面而已,显然这还不足以让人们互相信任。

不过事实情况就是如此。当然了,你若是出言询问卫嫆瑶的话,她绝对是会矢口否认的。但是,在她的心底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辞别了卫嫆瑶,张凡几人出了春茗轩,想家中行去。一开始的路上,映月和昭雪都是沉默不语,而张凡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映月在想什么,旁人可猜不到。但是昭雪不开口,那实在是太容易猜测了,实际上她心底的表情已经全都写在她的面上了。虽然刚才的气氛很是融洽,而且看着张凡跟卫嫆瑶之间也很是友善。不过就算如此,昭雪心中还是在担心,张凡是不是会还在责怪自己,不跟他说这件事情就擅自决定。甚至于,昭雪还在担心,之前的几次,张凡试探自己,自己却都没有说过,张凡会不会因此而再怪罪自己什么。

而一路上,昭雪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得有可能,特别是这一路上,众人都沉默的很,这让她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是更加地肯定了。可是越是如此,她又越是不敢跟张凡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映月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到了昭雪的窘态,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映月倒也是热心,转眼一想,便是对张凡问道:“相公是不是还在责怪我跟姐姐?”

“你说什么?”张凡也是被映月的话从思绪中唤醒,回想了一番她的话之后,这才是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倘若我还生气的话,之前就说出来了。那种明明是心中有事却憋着不说的心情,我明白,难受的很。所以,平日里在朝堂之上也就够了。要是到了外面还是如此的话,那我非得憋屈死不可。”

“这么说相公不生气了?”映月听他这么一说,也是笑着说了一句。而且她这一声声音是稍稍放到了一些,很明显就是为了让旁边的昭雪听到的。

果然,听到映月的话之后,昭雪立刻是非常惊喜地抬起头看着张凡。

看到这里,张凡也就明白过来映月是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过虽然明白了,而且映月这不管怎么说,都是耍的小聪明。但是张凡心里面却是一点烦恼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他还非常高兴。毕竟,映月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隐瞒什么,也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事情,而是为了昭雪。

老实说,张凡一直就非常担心映月和昭雪之间的关系,毕竟两人平日里的那副模样,全府上下都是知道的。张凡以前虽然也不过问,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担心。虽然两人说起来也就是一些小打小闹而已,而且实际上私下里,两人的关系也是非常不错的,从这件事情上面就能看出来。

不过张凡依然在担心着,他担心两人的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摩擦、小别扭,什么时候当真是弄出火来了,那可就麻烦了。不过如今看到,映月能够为了昭雪而这么做,张凡可算是完全放下心来了。而放心下来之后,张凡心中又不由得起了别样的心思。

“生气是当然的了。”张凡一改面色,用一副严肃的模样,说道,“尤其是昭雪,我三番五次地问她,她都不说。我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还以为你们惹上什么麻烦了呢,我心里面能不着急吗!

“还有你,映月,不是我说你啊,你当真是把我看成了那样的人不成?”

张凡的话,让两人又再一次低下了头。映月是一脸后悔的模样,实际上,她当真是非常后悔。张凡所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件事情上面,她实在是有些太过不信任张凡了。虽然说原因大都来自于她之前所经历的一些事情,不过如今,她已经是张凡的女人了。而她在心甘情愿地变成这个角色的时候,对于张凡必然是已经认同了的。可是即便如此,她却仍然是在这件事情上面不相信张凡。

可以说映月是被过去的事情吓得不轻,但同时,她在这件事情上面的所为,也实在是让张凡有些失望了。

不过映月如今,所有的只是在思索,如何反省,如何下不为例。

但是昭雪就不同了,她的思绪太过单纯,想的问题也太过简单。往往一个问题的出现,就让她的脑子当中塞满了东西,再也不去想另外的可能了。

而如今,她听到张凡生气,心里面别提有多害怕了。而且,害怕之余,她心里面也后悔的很,毕竟,她是没有理由不相信张凡的。她开始想,如果当时,自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张凡的话,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张凡还会不会如此生气。

“不过生气归生气。”张凡突然间改变了口风,实际上本来他还打算多装一会,但是看到昭雪的模样,他心中也是不忍,因此才会就此作罢,“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已经发生了的,再说那些也没用了。好在这怎么说都算是一件好事,可不是别的什么。”

听见张凡如此的转折,映月马上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笑容出现在面上,也不再说什么。倒是昭雪,被张凡摸透了心思的她如今也是随张凡摆布了。听见张凡说不再追究了,她那份后悔的心情立马就消失不见,变成了高兴的模样。

“不过,仅仅是跟你们说,要你们下不再犯,估计有些困难。”张凡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样说道,“我的想个办法,好好惩罚你们一番,这样你们才能记得住,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才不会让我如此烦心了。”

张凡再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也是露出了暧昧的神情,显然他所说的惩罚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是了。不论是映月还是昭雪,也全都能看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的面孔也是瞬间变得通红了起来。

“对了相公,妾身有一事不明。”不只是心中当真有所疑问,还是为了逃离现在这个尴尬的情景,映月突然说道,“相公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啊,有段日子了。”张凡说道,“当初,我当真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甚至就连派出去在暗中保护你们的人,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除了你们两人每天都会外出,实在是有些频繁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迹象表明有什么问题。

“一直到七天前,那天我回家之后,去看望灵儿的时候,这才是听说了你向她借钱的事情。当时我也还没怎么在意,不过后来听说茹雪那边,也被昭雪“借”去了银子,我这才是心生疑惑。”

张凡说到后面那个“借”字之时,语气颇重,这让一旁的昭雪再一次低下了头去。

“后来嘛,我就让人查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继续说道,“查来查去,才查到了这春茗轩。当时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担心过。后来,梁超是继续查,这才是查明了真相到底是什么。”

“相公。”听到这里,映月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前。”张凡说道,“当时虽然查出来了,不过我还要查证一些东西,一直到前天,这才是完全弄明白。”

“原来如此。”映月说道,“可是为何今天,相公才来此过问?当时为何不来,也不是再过几天,非要今天。”

“呵呵。”张凡笑了笑,不过那绝对是苦笑,“映月,你是有所不知,最近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来你也是听说过。不过那件事情可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很多事情,都是牵连甚广。而你相公我,不得不全神戒备,一直到今天,虽然事情还没完,但是我这才算是有了些空闲。

“接下来,或许就是明天,我可能就没时间了,要全力以赴对付那些事情,不能让这件事来分心,所以我才会赶紧来解决。”

“原来如此。”映月说了一声,也就不再过问了。实际上,她问这些,并没有什么原因,只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好让昭雪不再那么尴尬了。

不过她的问题,却是让张凡思绪良久。是啊,正如同刚才他所说的那样,今天很有可能是最后的闲暇了,接下来的事情,或许就是明天,又要他全力以赴,完全不能松懈。

想到这些,张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第七百一十二章 澄清事实

回到家中以后,张凡找来了家里的人,甚至包括梁母也都来了.不过张凡并不介意,毕竟这件事情虽然说起来是有些不怎么好听,不过,张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能让人听的。

总而言之,张家的众人是在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被聚集到了一起。除了已经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的三个人外,其余的人全都是一头雾水。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完全都是一头雾水的。赵氏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平日里也根本就不会去过问这些事情,所以也根本就不知道。而梁母更是刚刚住到这里没几天,自然也是如此。

最担心的是茹雪和骆灵儿两个人了。茹雪一听张凡让家人都聚在一起,一开始也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等她到场之后,看见张凡站在那里,而他的身后,映月和昭雪面上有些异样的古怪,而且面孔是低下来的,是不是会抬起头来看看,转而又赶紧低下头去。

茹雪这么一看,便是明白过来,她知道张凡召集家人,定然是为了映月和昭雪的事情了。这么一来,茹雪可就是担心起来了。毕竟之前发生的事情,茹雪就是知道不好,但是毕竟昭雪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妹妹,她不可能不管不顾。可是却又不好擅加斥责,只打算找个机会跟昭雪说说。只是没有想到,最近不论是张凡还是家中的事情都很多,她一时之间也是找不到机会,却是没有想到,张凡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而茹雪正是因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所以她是非常的担心,生怕昭雪是惹了什么麻烦。所以,如今的茹雪,心中别提有多担心了。

而骆灵儿刚刚生完孩子才没几天,如今才是刚刚能够自如行动。张凡特意吩咐过,如果骆灵儿不便前来,那就不用了。不过骆灵儿还是过来了,可见不论怎么样,只要是张凡的话,骆灵儿可谓是言听计从了。

而等到骆灵儿到了现场一看,看到了这幅场景,她的心中跟茹雪所想的并无异样,她也开始担心起来了。只不过她所担心的可不是映月和昭雪当中的哪一个,实际上她们两个骆灵儿都担心。

倒不是说骆灵儿比之茹雪还要心胸广阔,要说茹雪的话,她对于映月也是担心的。但是毕竟她跟昭雪亲生姐妹的关系摆在那里,即便是担心映月,可是茹雪绝对是会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昭雪的身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骆灵儿当真是很担心映月和昭雪两人了。实际上,她是第二个嫁进张家的女人,虽然地位没有茹雪高,不过她的年纪却是最大的。映月和昭雪两人,她虽然从刚进门的时候感受到过一些醋意,不过渐渐的,她也发现映月和昭雪慢慢地开始接受她了。到了现在,她们之间更是关系亲密,骆灵儿对待她们两人也是如同亲生姐妹一般。如今两人出事情了,而且还有可能会被张凡训斥一番,她怎么能不着急。

而且,茹雪和骆灵儿心中还有一些责怪张凡的意思。如今虽然都是家人,可是毕竟还有梁母这么个外人在场。倘若是要责怪她们两人的话,如果只是在家中的话,哪怕是当着下人的面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还有外人在场,这下子应该怎么收场!

“凡儿,把家人都叫来,这么劳师动众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赵氏是张家的老人,自然是第一个开口问道。

“娘,没什么事情。”张凡笑着说道,“只是映月和昭雪最近做了些事情,害我担心了好几日,如今我弄清楚了,觉得有必要说说清楚,好消除误会。”

听张凡这么一说,一旁的茹雪和骆灵儿都是紧张了起来。茹雪没有说什么,并不是她不想说,只不过她跟昭雪的关系……她怕自己一说,给人一种故意偏袒的感觉,毕竟犯了事情的不只是昭雪,还有映月。

而骆灵儿在一旁差点都忍不住了,幸好一旁她自己的贴身丫鬟在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这才是忍住不说。

“什么事情?”赵氏什么都不知道,听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难道说映月和昭雪两人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不成?”

“娘,您先听我说。”张凡笑着,接着便开始说了起来。他似乎是为了故意吊别人的胃口一般,先是说了自己从骆灵儿那里听来的事情,之后更是昭雪从入学那里“借”钱,以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赵氏听着,眉头是微微地皱起。而张凡身后,知道张凡已经是原谅了自己的两人,见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是忍不住有些不解,不知道张凡到底打算说什么了。

“这……老姐姐这……”听到这里,别人还没有说话,倒是作为外人的梁母先开口了,“这……我有些乏了,要不我就先回去了。”显然,梁母听到这里,也是以为张凡要说什么不好的事情,而她自己毕竟又是一个外人,显然这种别人的家事,自己也不方便听,所以就想要先行退去。

“伯母。”张凡赶紧说道,“不用如此。若是伯母一开始没来,也就罢了。这来既然都来了,总得把话听完,别到时候弄出什么误会才好。”

“这……”梁母一时之间,有些无措起来。她看了看赵氏,又看了看张凡,却是没有人再对她说什么,也看不出两人面上有什么表示。

正当梁母很是无措的时候,那边的张凡可没有等他,已经积蓄开口叙说了。

当张凡说到春茗轩以及卫嫆瑶,而且还说了自己那时候的猜想之时,赵氏的眉头是皱的更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张凡的父亲去的早,张凡是她一个人从小抚养长大的。那个时候的赵氏,人虽然说不上多么漂亮,却也标致的很,如今虽然年过四旬,却丝毫不显得老,从此可以看得出来其年轻之时的风韵。而且那个时候,张凡的父亲去世之时,也留下了不少的遗产,也有人在上门求亲过,甚至不在乎她还带着张凡这么一个拖油瓶。可是赵氏没有。

所以,赵氏这辈子,虽然守寡,但是却很是骄傲,她骄傲自己培养出来张凡,如今的张凡这么有出息,更是让她非常欣喜。但是这么一来,赵氏的心中也是有些偏执了,她也见不得那种因为丈夫去世就改嫁的女子。就算是卫嫆瑶没有子嗣,但是当她听到张凡的话之后,也是眉头紧锁。

而站在张凡身后的昭雪,见赵氏误会了,就要开口纠正,却是被一旁的映月在暗中拉住,不让她说话。

随着张凡继续往下说,当说到梁超探知卫嫆瑶收留了二十余个孤儿,却不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的时候,赵氏也是想到了不好的那一面去。当然,这件事情更加不能责怪赵氏了,毕竟张凡之前说话的口气,实在是有些问题,让人听起来,特别是已经知道张凡会说出实情的两人,总觉得张凡是故意的,他故意是把事情说得如同坏事一般。

如今,显然张凡成功了。赵氏在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之后,更是生气,眼神之中都差点冒出怒火来了。要说女人不忠,她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对方的丈夫已经是死了,又没有孩子留下来。对方是想要嫁还是怎么的,赵氏最多就是讨厌,但是她还管不了这些事情,那是人家的事情。就算是将来会被人说闲话,会被戳脊梁骨,那都是人家自己的决定。

但是这件事情,拐卖孤儿,赵氏根本就不能认同。她以前在张凡小的时候,也是见过这种事情,特别是每当她见到,总是会想到,万一自己的孩子也在那些被拐的孩子当中,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个时代,会抛弃孩子的人并不算多,尤其是男儿。这些不管是什么原因而成了孤儿的孩子本来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还要被人如此利用,这绝对是赵氏无法忍受的事情。

甚至于,赵氏听到这里,她第一次想要以母亲的身份来命令自己这个当官的儿子,去将那罪魁祸首个抓捕起来。可见赵氏此刻心中到底有多愤怒。

而一旁听着张凡说话的茹雪和骆灵儿心里可就迷惑了,她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会跟昭雪和映月有关系。昭雪人是天真了一些,映月也算是聪明。可是不管怎么说,她们两人绝对是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这一点茹雪和骆灵儿都是能够保证的。

“不过事情到了前天,孩儿才总算是弄明白。”张凡说道,“那卫嫆瑶收留那些孤儿并不是为了做什么坏事,当真是看着他们可怜,想要救济他们的。而昭雪和映月两人,前段时间弄那些银子过去,都是为了去帮忙的,并不是别的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赵氏这才是叹了一口气,随即便责怪起张凡来了,“反而,你怎么说话还带这么大喘气的,怎么,戏耍娘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第七百一十三章 就不悔改

“孩儿不敢,孩儿又怎么敢戏耍娘呢.”张凡赶紧说道,“只不过实在是因为这件事情,孩儿是提心吊胆了太久,如今算是是能找个地儿如此说说。不过,也就是说说罢了,没别的意思。”

“你啊!”赵氏一副拿张凡没有办法的模样,随即是看向了张凡的身后,说道,“映月、昭雪,你们过来。”

赵氏这么说,两人自然是不敢有什么违背。而且,两人这一次还特意是做出了一副很是委屈的模样,都是低着头,撇着嘴,向着赵氏那边行去。

而旁边,得知事情原来是这么回事的茹雪和骆灵儿,心头顿时是一送。两人本来还在担心,映月和昭雪是做了什么错事,张凡如今要大兴家法了,虽然张家还没什么家法,不过两人如果当真是做错了事情,张凡说要惩治,却也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这么一番大喘气之后,就连茹雪都已经有些开始向张凡翻白眼了。而一旁的骆灵儿,紧张之后的她只是觉得自己直想笑。她也不知道居然是这么回事,而且刚才张凡说话之时的神态模样实在是惟妙惟肖的很,让她不由自主地那么想了。现在想起来,也的确是很好笑。

而赵氏将映月和昭雪两人唤到自己的身边,很是心疼的抚慰一番,似乎两人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之后,赵氏更是狠狠地给了张凡几个白眼,显然是不满意他这么做。而张凡则表现的很是自然,微笑的表情一直是挂在脸上没有消失,无论赵氏再怎么翻白眼看自己,他也是一副完全照单全收的模样。这让赵氏也是没有办法。

赵氏虽然是用着一副说话的口气问了两人一句为什么不把事情早点说出来。不过两人却是不方便回答。而赵氏见两人不肯说,却也不在意,并且也就不再追问了。

张凡之所以要这么做,实际上不光只是为了这几天以来的不爽而发泄一番,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为了要警告映月和昭雪两人,叫她们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再对自己有所隐瞒了。难事不怕,怕的是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是最让人心焦的了。

尤其是针对映月,毕竟以前,映月就已经是告诉过他,绝对不会再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他了。可是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这又怎么能不让张凡担心呢。

而实际上,就算是现在,张凡也没有什么责怪映月的意思,只不过,他还是希望以后千万是不要再发生了。这一次是一件好事,虽然说也是让张凡担心了好一阵子,不过这毕竟是好事,张凡不怕自己操心,只怕两人会受到伤害。而下一次,若是遇到了什么坏事,却还是瞒着他的话,他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所以,刚才张凡才是绘声绘色地说了那么一番话,其实目的就是要用其他人的反应,来告诉映月和昭雪两人,这种误会到底会产生多么严重的情况,想要让她们当真做到下不再犯,而不仅仅只是在口头上说说而已。

虽然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张凡有自信,最起码的一点,昭雪以后是绝对不可能再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了。而已经三番五次对自己做过保证的映月呢,张凡即便是到了现在,还是不敢肯定,下一次等到她再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还会不会告诉自己了。

这怎么说呢,并不是张凡对于映月的不信任,实际上,映月的这种方式,张凡已经从一开始的不喜欢,不能接受,到了如今的,已经算是有些习以为常了。

而这种习以为常,不但没有让张凡对于映月产生什么不好的感想,却也更加地想要接近她了。不过不要误会,映月毕竟已经是嫁给了张凡,要说接近,没有比这个还更要接近的了。

只不过这种接近,并不是以前的那种。张凡总是觉得,虽然映月已经是嫁给了自己,但是张凡也总是能够感受到距离的存在。他能够感觉到,映月已经将全部的心思,全都是交给自己,可是张凡总是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不太了解映月。

而如今,这样的映月,却是让张凡更加地感兴趣了。

“凡儿。”安慰了一番映月和昭雪两人,赵氏转过头来看向张凡,问道,“如今,这事情怎么样了?那些孩子也都是可怜人,那个卫嫆瑶也是好心。只不过,凭她一个人,能照顾得了那么多孩子吗?而且之前,映月和昭雪不还是给了她不少银子吗,如今却也是有些不够了。这将来要是再有孤儿,难道说就不打算收留了不成。”

“娘,相公下午已经去见了卫姐姐,跟她商量过了。”站在赵氏身边的昭雪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相公已经说过了,卫姐姐那边肯定是要帮忙的。娘平日里也是如此,相公遇到了这种事情,又怎么能冷眼旁观呢。”

“嗯。”赵氏听了昭雪的话,点了点头,面上微笑更甚,“这么做才对。且不管别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那些孩子要好好的。”

“娘说的是。”张凡说道,“如今,那边还在琢磨着,怎么让那些孩子去读书呢。”

“这当然是好事啊。”赵氏一听,更是点头同意,“若是能够读书写字,将来如果能够考取功名,那可当真是太好了。不过,这读书到不是问题,但是你们怎么打算的。娘也知道,那些教书的先生,都有些脾气。要不,凡儿你外面有没有什么关系,由你出面去说道说道,也好能快些解决这件事情才是。”显然,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赵氏也明白一些。

虽然赵氏没有读过书,不过当年她供张凡去读书的时候,虽然没有那些担心,但是对于教书先生的事情,却也是了解了不少的。如今听到他们打算让那些孤儿去读书,赵氏自然是赞成的。但是这其中的问题还是很大的,所以赵氏才会有此一问。

“这件事情孩儿已经是有计较了。”张凡说道,“还请娘放心,反而会办妥的。”

“嗯,这点我相信。”赵氏说道,“不过凡儿,这件事情要注意一点。虽然说你这是办好事,不过也得找个好办法,不要强求别人,要是把好事办成坏事,那可就不好了。”

“娘放心,孩儿明白了。”张凡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赵氏并没有说过到底是会怎么样,可是很显然,在场的不论是张凡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全都明白她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氏就是怕张凡用官威去压迫别人办事,那么一来事情是办成了,却是得罪了别人。

虽然说,赵氏也相信,就算是张凡得罪了什么人,别人最多是记恨而已,却根本就不可能对张凡有什么报复的。可是那并不是赵氏的初衷。

毕竟,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却是因为办了一件坏事儿成全了一件好事,那绝对不是赵氏所希望的。所以,她要提醒张凡一番,让他分清楚轻重才好。

见张凡回答的这么肯定,赵氏也就放心了。不管怎么说,也不管张凡在朝政之上到底是怎么样做的,而且赵氏也管不了那么多。但是这种事情,她却是要提醒张凡的,并不是她不相信张凡,要是当真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只是这么说一遍了,必然是三番五次。她只是不希望,张凡会讲朝廷里的办事方式放到私下里。

如今,事情总算是水落石出了。解释清楚之后,众人也都开怀了。趁着这个空当,茹雪对着昭雪使了一个颜色。这一次,昭雪倒是一下就明白了,她一副害羞的模样,走到张凡的面前,俯身说道:“相公,妾身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吧事情瞒着相公了。”

虽然说,之后再私下里道歉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似乎当着众人的面更加有说服力。而昭雪显然是当真认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才会这么做的。不管平日她如何,这一时刻的昭雪很是认真,就如同当初她表明自己非张凡不嫁一样的认真。可见她当真是下了决心的。

而这边,既然昭雪都这么做了,映月自然是不能不做。

实际上,她来到张凡面前,道歉所说的那些话,那番态度与昭雪相比并不减少,相反,比之昭雪还要认真许多。

不过实际上,张凡根本不相信,这跟态度无关,而是他根本就不相信映月当真能够说到做到。所以,张凡向下看着映月的眼神之中带着很多的怀疑,当然他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让其他人发现。

而映月站起身来的时候,也是发现了张凡的眼神当中所带着的那份不相信的感情。而映月的回应,根本就不是什么歉意或者掩饰,而是在旁人看不到的情况下,给了张凡一个带着浓重笑意的模样。

看到映月的这幅表情,张凡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痛了。映月果然是映月,有些事情,当真是难以改变的。

第七百一十四章 王猛归来

总之,这件“私事”总算是过去了.张凡之所以要在这么一个很是繁忙,却是偶尔才会有一些闲暇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原因就在于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那是相当地重要,绝对不容许他在上面有着任何意思的耽误和恍惚,他必须要全神贯注于那之上,绝对不能够让任何一点事情来分神。张凡就是不想要那种情况发生,才会选择这么个当中的时机来解决这件事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而且,这件事情的性质又不是坏事,张凡并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什么心理负担或者是担心。他如今虽然还有很多事情压在身上,不过这件事情不但没有让他变得更加有负担,反而是让他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并且还能够充满喜悦。总而言之,如今的张凡是很轻松的,当然,这只不过是暂时的。

但是,这种暂时,的确是极为有限的。张凡不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他或许会被眼前的一些事情感染,而在一时之间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不过那样的时间持续的非常短,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恢复到之前的情况。这并不是张凡不够豁达,实在是他如今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而现实的情况也不容许他那样。

实际情况就是,当天晚上的张凡就在考虑着明天的事情,到底会怎么样,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梁超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他们能够平安地到达山西,找到张四维,将该办的事情都办好吗?张凡虽然相信梁超,但是梁超如今只是带着红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同上路。虽然说之前他为他们二人所做的掩饰是很好的,但是万一,万一冯宝有所察觉了,派出了东厂……不,冯宝如果有所察觉的话,他绝对不会派出东厂这种明面上的,很容易会留下把柄的人来追踪,定然就是那些他自己私下所培养的人去阻截梁超他们。

这么一来,梁超和红儿两人可就是危险了,张凡是既担心他们两人会有性命之忧,更加担心的事情是梁超无法完成任务。这并不是张凡不关心梁超的性命,从之前,张凡让梁超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才上路,包括为他想了个那么严实的借口离京,以及接他的母亲来到自己家中居住等等,都是可以说明,张凡非常地在意自己这个手下的安慰。

但是,实在是这件事情太过重要,比之梁超的性命要重要的太多了。倘若事情当真是随了冯宝的愿,那么朝廷当中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牵连。虽然说这件事情如今的表面上看起来,只不过是牵涉到张四维一个人而已。不过张凡在仕途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早就明白凡事如果只看表面的话,朝廷这个无底深渊早就会将人生吞活剥的连头发丝都看不见一根。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却也是一种经验吧。

张四维的事情一旦让冯宝如愿,张四维出事是一方面。张凡虽然会痛惜朝廷失去了一个能够如此不畏于冯宝的权势而直言不讳的好官,却也更加担心这件事情所会带来的影响。

首先一个,跟张四维有关系的人就会开始倒霉了。而这些人当中,最为让张凡看重的一个人就是如今的山西总督王崇古了。这并不仅仅是因为王崇古跟张凡之间有过交情,更加是因为张凡知道,王崇古的能力。

王崇古驻守边疆几十载时光,期间不知道多少次让鞑子南侵的计划流产,功不可没用来形容他是一点都不过分。如今虽然明廷已经与俺答议和,双方重开互市,而且,东边沿海地带,如今因为大明重开海禁,海上的军力也在张凡的提议之下日渐强盛起来,所以朝廷掉了如今全大明最为精锐的戚家军前往北方驻守。

但是,一来,戚家军虽然神勇,不过兵力所限,实际上的人数并没有多少,如今扩编至此也不过才两万人而已。而且,如今的戚家军主要就是驻守在京城以北,位的就是拱卫京师罢了。

二来,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点,即便是来自于后世的张凡都认同至极。谁知道那边什么时候会撕毁合约,重新来犯?

或许,那是几十年之后,那个时候王崇古也已经不在了,那倒还不算可惜。但是却也有可能在这几年,事情就有变化。倘若当真如此的话,西北如今却是无有能力之人防守,就算到时候朝廷想要用,却也有可能因为冯宝的种种顾虑而不让王崇古再度领兵,这期间的厉害,张凡是非常担心的。

而除了与张四维关系极近的人,以及这种很有可能让外敌钻了空子的事情之外,张凡更加担心的是大明朝廷内部的事情。毕竟,比起外敌,内乱更加容易加速分裂,这种事情,谁都明白。张凡管不了中国人喜欢内斗的习惯,甚至于如今的他,虽然没有明确地与任何人是敌对关系,但是他也不会排斥这种事情。可是,他更加担心的是,大规模的内部斗争,会让朝廷极速地分裂。

倘若张四维的事情一起,如今才刚刚恢复稳定的朝廷又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模样。许多才不过刚刚安定下来心思的人,见到冯宝将张四维弄下去之后,其中又有多少人还会镇定?必然是会觉得,冯宝还是不肯罢休,当然,冯宝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只不过是如今沉寂下来了而已。

而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遇到眼前的麻烦,而是心中惦记着将要发生的麻烦。张四维的事情一起,很多人必然会觉得冯宝又要开始有什么行动。而到那时,恐怕冯宝还没说要做什么,很多人自己就慌了起来。

慌乱之下,到底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张凡实在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而且,那正是他如今所要极力避免的事情。

那天晚上,张凡基本上就没怎么睡,他的脑子里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等到第二天他该起床的时候,虽然身体累的很,但是脑子却是清醒中又带着纷乱,根本就一点睡意都没有。

出了门之后,张凡见到了一个让他稍稍有些意外的人,王猛。

“大人。”王猛见张凡出来,上前问礼。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我一声。”张凡见到他也很是高兴,笑着问道。

“回大人,卑职也是刚刚才到没多会,听闻梁超要去见老丈人,卑职就前来护卫大人了。”难得的,似乎王猛的心情很是好,还跟张凡开了个玩笑。

张凡本来也想说说,不过他看到了王猛眼中的神采之后,却是明白,王猛必然是已经明白了什么。

骑在马上,让其他人稍稍距离远些,张凡跟紧挨在自己身边的王猛说道:“事情你都知道了?”

“回大人。”王猛说道,“卑职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刚才听到卫中的弟兄们说起这件事情之后,卑职心中便是有了计较。卑职到不敢肯定大人故地之处是不是有个忘年之交,还有个女儿。不过卑职敢肯定,这里面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

“梁超跟那女子两情相悦,这种事情卑职管不到。不过听说昨天才是梁超正式向外人说明他们二人关系的第一日,大人却是突然就决定让他们赶紧外出,想来必然是有什么故事吧!”

“你说的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最近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王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而紧接着,张凡便将京城当中所发生的事情的前前后后跟事情背后的真相全都告诉了王猛。

听了张凡的话后,即便是平日里都是沉稳非常的王猛也是有些吃惊:“大人,没有想到冯宝那厮如此难缠,如今事态如此了,他在朝廷当中可谓是呼风唤雨,就算是有几个不听他的话的人,却也是没有办法阻止他的。可是他却还嫌不够,非要落井下石不可!”

“唉。”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心想来如此。别说冯宝得来如今的地位是耍了不少的手段,弄了很多的玄虚。就算他是当真靠着自己的本事爬到这个位置的,恐怕如今也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卑职实在是抱歉,出了如此大事,卑职却不在大人身边。”梁超说道。

“不要那么说了,这种事情谁也预见不了,我又怎么会这么责怪于你呢。”张凡说道,“如今,咱们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梁超那边我也根本就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更不能帮他,万一露出了马脚,更是难办,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了。”

“那大人,咱们如今该怎么办?”王猛问道。

“现在我虽然是担心,但是却也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张凡说道,不过面上并未有什么气馁之色,“对了,说说你这次外出都发生了什么?”

张凡这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有想到,倒是有些麻烦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新的情况

“大人,卑职这次外出,是为了私事.”王猛说道,“卑职曾经跟大人提起过,卑职也是出生在西北,入了军中,练就了一身本事,也在沙场之上有些功绩,这才是能进了锦衣卫当值。不过这其中,有些事情大人还不清楚,想来恐怕卫中的卷宗上面也没有记载。”

王猛在说着话,而张凡则是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显然,王猛也是第一次说起他自己的事情,而且绝对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的,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大人也在军中呆过一段时间,虽然时日不长,不过想来大人对于军中的事情也是有所了解的。”王猛继续说道,“军中征收的兵俑,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家中世代从军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还有一种就是普通百姓,这也大都是因为家中境况不好。总是,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好结局。而卑职,则是属于后者。

“不过大人,有些事情您并不知晓。那些世代从军的人,一般从小之时就会有所准备,包括一些动作之类的,也有一些他们父辈上阵杀敌的经验之谈。虽然说经验这种东西,不亲自体会根本就不了解,但是毕竟要好得多,恐怕上阵一两次,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就好了。当然,那些从军的平常人家子弟,若是也能如此,虽然还是稍嫌不足,不过却也会好多了。

“大人觉得,卑职一个普通百姓人家出身的人,为何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恐怕是,这里面有什么人帮了你吧。”张凡虽然不清楚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能够猜出来的。

“大人说的不错。”王猛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个人帮了卑职不少。实际上,他也不是什么从军世家出来的人,只不过是平常的百姓。而且,卑职一直认为,在战场上最重要的并不是你的武力如何,而是在战场上的经验和直觉。

“直觉这种东西,是人所天生的,没法改变。但是经验这种东西,却是可以学到的。不过,对于卑职帮助极大的那个人,所教给卑职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最单纯的武力。应该可以说,卑职就如同他的弟子一般,只不过他与卑职的年纪不相上下,只是略大于卑职而已。而且,他也并不像如同师徒一般教授卑职,但是却也能对卑职倾囊相授。虽然卑职当时不知道,不过如今想来,那些招式的套路,并不是如同绿林的杂路,却也是有招有式的,显然,是某个门派中人。”

听到王猛的话,张凡心下也是有些思索。虽然他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过却也明白了很多。实际上以前,张凡也就对于王猛的事情起过好奇,尤其是他的身手。王猛的身手,不敢说在整个朝廷里都是无敌的,最起码的一点,张凡明白,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当中能够偷袭梁超成功的都屈指可数,更不要提敢跟梁超正面敌对而胜出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而且,张凡虽然不懂武功,但是他也见识过。王猛的武功,可不是那种只是在军中接受训练之时只有的那几种套路,而是非常规范的招式。再加上王猛本人的天赋,让他对敌之时能够得心应手。

张凡之前就开始怀疑了,要不是王猛今天不说,他根本不知道这其中还别有故事。如今王猛说出来了,张凡这才感觉,一切都很是合理。

“也就是说,你的武功,都是那个人教授的?”张凡虽然是问话,不过并不想要期待王猛回答他什么,继续说道,“那么说来,你这次跟我请假说外出,莫非也是为了这个人的事情?”

“正是如此。”梁超说道,“实际上卑职那天才是收到了他的信件,说是有事情要卑职前去帮忙,卑职这才跟大人请假的。不过卑职并没有告诉大人是哪里,一直到卑职到了,才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以前教授卑职武功,乃至是参军之时,所用的都是假名,等到这次卑职再见到他,才知道他的真名。他,甚至都不是中原人。”

“哦?”听梁超说到这里,张凡当真是有兴趣了,“他是一个外族人,这一点我并不好奇。就算是加入了明君,帮着咱们去打鞑子,再加上教授你武功,这点我都可以理解。最多就是他不是个鞑子罢了。不过,我还是想要问问,为什么?”

张凡虽然没有说到底为什么,不过梁超自然是明白张凡想要问什么的。

“大人,这一次卑职是在……”梁超并没有马上回答张凡的问题,而是说道,“是去了东北,在那里遇见他的。”

“东北?”听到这两个字,张凡心下又开始思索起来了。东北,那个地方虽然现在还相对平静,却也是因为有着李成梁驻守在那里,能够压得住王杲一伙人罢了。若不是因此,东北的战事早就会掀起了。即便是看似平静的现在,实际上表面之下也是暗流涌动。如今,努尔哈赤身在东北,他也是因为跟朱翊钧的结识,看到了表面腐朽软弱的明廷实际上并非不堪一击之后,所以才会回到自己的故乡,想要想办法解决那里的问题。所为的,不过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族人罢了。

王猛刚才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却也透露给力张凡一些消息。那个教授他武功的人,必然是东北的。那么在东北的,有四方势力。一种就是汉人,虽然王猛直说他不是中原之人,并没有说他不是汉人,而且非中原之地也有汉人。不过张凡觉得,王猛不会说那种模凌两可的话,那个人肯定不是汉人。

那么生下来的就只有三种情况,要么他是鞑子,要么他是棒子,要么他是女真人了。

鞑子,张凡觉得虽然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毕竟那人参过明军,帮着明君对抗过鞑子。显然,例外不会是没有,不过小的很。

而棒子,张凡更加不觉得可能。当然,他并没有什么道理,只不过是偏执的情绪,让他讨厌那里罢了。

最有可能的,只剩下一种情况了。

“他是女真人?”张凡问道。

而回答他的王猛也是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大人,他的真名叫做阿尔木,是建州女真一族的人。说起来,他与那个努尔哈赤倒还能够攀上一点亲戚。”王猛说道,“他之所以不愿意说我为徒,并不是因为我和他分为二族,实在是因为,当年教授他武功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谁。听说是他小时候,一个不认识的老人传授。”

“这……”张凡听到这里,面上有些冷汗,原来这种狗血般的武侠小说的桥段,现实当中也真的存在。不过如今,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张凡好奇王猛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件事情,想来其中应该还有什么隐情才对。

“当年他会只身来到陕西,加入明君杀鞑子,也是有些隐情的。”王猛继续说道,“他家在其部族当中也是有些地位的,那里常年饱受鞑子的侵扰,有一次,鞑子是攻了过去,杀了他的父亲。而族中与他家对立的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全家。那时候的他武功刚刚有成,却是还不精神,虽然杀了很多人,但是还是无法保全家人,最终才逃了出来。

“后来一时半会的也不回去,便来到西北,加入明君,一边杀鞑子以泄愤,一边也顺道磨练自己的武艺。直到他回去之后,杀了仇人,报了仇,却是不想再在族中生活,便一个人隐居。

“直到最近,东北那边的事情大人也是知道的。王杲图谋造反,也有了不少动作,只不过朝廷还不想动而已。但是王杲如今正在蓄积实力,不敢跟朝廷动手,却是打起来自己人的主意。他想要统领女真各部,以壮大自己的实力。只不过女真中有很多部族不服王杲,所以王杲现在也是大肆杀戮。现在,正好将祸事引导了阿尔木的部族。他的族人没有办法,只得求他帮忙。

“正是为了这件事情,他才唤卑职前去的。”

“原来如此。”张凡问道,“那如今,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卑职去了之后,并没有让朝廷出力。”王猛说道,“只是帮着他杀了王杲此次准备收复各部族所用的领兵之人,如今他的部族算是安全了。不过王杲虽然放弃了一族,但是他的野心并未停止。如今东北那边,王杲正在加紧收复各族,看来不日,他就要犯上作乱了。”

听了这些,张凡又开始思索起来。实际上,东北那边的事情,张凡一直有关注。只不过朝廷,乃至是锦衣卫所关注的焦点只不过是女真到底会不会跟朝廷作乱。当然,这个已经是肯定的了,他们现在之放眼在女真外部,或者说整个东北的局势。可是王杲私下里的这些动作,却是不知道。

如今,王猛带回来这个消息,让张凡也是明白,东北那边,也要开始准备对策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无法过问

听了王猛的一番话之后,张凡的眉头是深深皱起,如今看来,这事情可是麻烦了.王猛所说的情况说明,如今东北的局势很是危急,王杲正在积极筹备造反的事情。当然,王杲筹备这些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早有预谋的同时,不论是张凡、朝廷、亦或是镇守在东北当地的李成梁,全都是明白这一点。如今只不过是王杲加速了行动而已。

但是面对这种情况,张凡如今除了稍稍急躁一点之外,却也是无能为力。而且,张凡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是没有办法。他还能怎么做?将这件事情通报朝廷?这肯定说不通,一来朝廷早就知道这一点,张凡如今再一次提出,也无法再让朝廷有什么行动。二来如今朝廷当中的局势,再加上,朝廷也从来都没有将东北那边的事情放在眼中过,有其,事情所关系到的又是那个如今并不怎么庞大的建州女真势力。现在的明廷,都在忙着那近在眼前的内斗。

或者说,派人去东北通知李成梁?这虽然是个好办法,毕竟李成梁本来就是驻守在那里,他的任务就是为了防止王杲的叛乱。但是张凡也同样不认为那样会有什么效果。道理简单的很,李成梁早就预见过王杲的叛乱可能,也早早地久对此作出了预备的动作,而且他的预备也是比较完全的。

根据张凡如今对于东北局势的了解,尤其是他也是站在朝廷这一边的,所以比之女真族,他对于李成梁这边是更加明白。也就是说,张凡所知道的就是,李成梁已经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当然,最起码对于东北,对于李成梁来说,是万全的准备。张凡不认为自己的这个消息送到李成梁的面前,会让他有什么动作,毕竟那边的事情已经可以说是准备好了。而且张凡也实在是想不出,就算是自己跟李成梁说了这件事情,凭着他如今在东北所布下的防御,还能够有什么变动。

以上这两种,最为有效的办法,如今放在张凡的面前却是死路一条,不管走那一条,最后似乎都是无功而发。

如此一来,张凡还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动用锦衣卫的力量还解决这件事情。只不过,说是解决,其实也没什么好法子。锦衣卫有权利参与到军事行动当中去,不过这个参与,并不是那种全面的,实际上锦衣卫所能够做的,也就是他的老本行,情报方面的事情。

那么这么一来的话,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那条死路上面。锦衣卫做不了别的,也不能调动军队,所以张凡只能够在情报上面下功夫。然而现在,情报是有了,可是张凡也就只有朝廷和李成梁这两方面能够让他去通报的。这样,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

“大人在想什么?”王猛看着张凡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这件事情,相当麻烦啊。”张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就算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说实话,现在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告诉朝廷,别说朝廷也是无能为力,如今朝廷里面有什么事情,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到时候,别说是过问了,可能根本就是说一说就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根本就没有效果。

“而东北那边,李成梁已经是准备了多年,他也知道王杲打算叛乱,只不过还没有找到他的把柄罢了。如今咱们把事情告诉他,他又能够怎么做?而且,这种事情,就算是李成梁知道了之后,心中着急也是没有办法。他如今之所以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却是不动手,只等着对方发难,就是因为虽然明知王杲有反意,但是却没有把柄。

“你所说的这件事情,咱们也没有办法在上面做什么文章了。毕竟,王杲如今所做的,不管他再不怎么仁道,可是也毕竟只是他们女真部族当中的事情。就算这件事情预示他很有可能叛乱,但是咱们也没有权力插手进去阻挠他。

“而且,朝廷对于外族,尤其是这种归附与我明廷之下的外族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你也不是不知道。朝廷巴不得那些外族人自相残杀,以此来削弱他们的力量,又怎么会去过问、阻挠此事呢!”

“可是大人……”听到张凡这么一说,王猛也是有些急躁了,不过王猛并不是一个太过随心所欲的人,只不过是瞬间的急躁,王猛就冷静了下来,而且还在心中考虑了一番,明白了张凡所说的话的正确性,但是,显然这件事情是王猛非常关心的事情,第一次,即便是张凡说没有办法,即便是他自己也明白没有办法,可是他还是开口了,“这件事情如今就放在咱们的眼前,咱们自然是想要找办法解决了它才行,怎么能就这么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王猛的这个反应,张凡也是非常好奇。他不由得看向了王猛,面上也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看见张凡的这个表情,王猛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好意思的模样,这说来,还是因为他的为人很是正直,即便是让人发现了自己不好意思的一面,他也不会去刻意隐藏。而且,如今,在张凡的注视下,王猛反而是非常镇定地说道,“大人,卑职实不相瞒,如今卑职会这么着急,也都是因为阿尔木的缘由。他毕竟是帮过了卑职,甚至可以说,卑职能够有今天,没有他的帮忙是不可能的。如今他虽然平安无事,但是他的部族有难。而且,大人也知道,在他们的心中,部族胜于一切,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如今,他除了事情,而且又是这种大事,卑职不可能不想办法帮忙啊!”

“嗯,你先不要急,这可又失去了你往日的作风。”张凡说道,“再说了,如今我只是说这件事情难办,毕竟不论是走朝廷还是李成梁这条路,似乎都是死胡同,我们自己想要做什么的话,也是如此。

“但是,我没有说过,我就完全不过问这件事情了。而且,咱们如今能够走的道还不只是这么两条而已,还有别的选择。”

“大人的意思是……”听张凡这么一说,镇定下来的王猛显然也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看来这件事情的确是让你非常烦心。”张凡看到王猛的模样,不由得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本来我觉得你会很快就能想到的,却是没有想到,你会如此。”

“卑职一时心中牵挂,实在是不该。”王猛道歉。

“你不用如此。”张凡摆了摆手,说道,“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谁不会碰到什么心中所记挂的事情而极为烦心?更何况,你又不是看破红尘的出家人,遇上这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多谢大人体谅。”

“闲话不要说了。”张凡说道,“如今,既然打算这么干,那咱们就要谋划谋划才是。”

说到这里,张凡一行人已经是到了午门外。

“如今倒不是个好时辰了,等下了朝咱们再说这件事吧。”张凡说了一句,便翻身下马。

如今,张凡倒是有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昨天晚上,当真说起来的话,张凡可是一夜都没有合眼,按理来说,现在他应该是困倦非常才对。不过,经过这一路上跟王猛的这一番谈话,张凡也实在是想困都困不起来了。

如今的张凡,已经开始满脑子地考虑,东北的事情如今应该如何才能够解决了。这么一来,他脑子瞬间就清醒过来了,连带着,精神气也好了很多,困倦那种事情就被抛在一边了。毕竟,睡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不能睡。而解决问题的灵机一动,那可只有一瞬间的灵光一现,张凡自然是不可能放弃的。

这么一瞬间,张凡已经是想到了一个非常可行的办法了。随之,他的脚步也是轻快了起来,向着自己平日里都会过去的地方,张居正的位置走了过去。

或许正是因为此刻张凡的心情大好,总而言之,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一直等到他走到张居正的身边,这才是发觉,张居正身旁围着很多人,正在说着什么。而张居正满脸的微笑,不过一看就明白那都是假笑,完全就是为了应付这些人的。

张凡再把视线转向那几个人,心里也就有些明白过来了。这几个人他都不是太熟,不过有一点他却是明白的,这几个人都是冯宝的人。

如今看来,冯宝已经是吃定张居正了,毕竟面对这么几个狗腿子一般的任务,张居正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以防万一。

不过张凡担心的并不是这些,毕竟这段时间里面,他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张居正会做过什么事情,需要冯宝派人来探查。

而且,还有个问题,这几个人,并非冯宝的心腹,大多都是那种因为权势的威压而转投到冯宝那边的人。倒算不上是墙头草,却也是那种心志不坚的主。

如今这几个人在这里,张凡却是不明白冯宝想要打什么主意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虾兵蟹将

“远德,你来了!”看到了张凡,张居正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地亲切打着招呼,只不过,张凡不管怎么样都觉得,今天的张居正要比以往要热情了很多.不过说实话,就算是这只不过是张凡自己的胡乱猜测,只不过现场的状况也的确是如此,没看到张居正的身边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而张居正也是一副有些受不了的模样。显然,即便是张居正这个非常之圆滑的人,面对这种场面也是有些受不了了。

再说了,这些毕竟是冯宝的人。张居正虽然不明白冯宝到底在做什么打算,但是他派这些人来显然是有用意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想要打听些什么事情。当然,具体是什么是事情,张居正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张居正也是不能得罪这些人的。而且,这些人虽然都是一些迫于形势才加入冯宝集团的,而且冯宝对于这些人也不是非常地重视。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居正也不能得罪这些人,毕竟冯宝之所以会派这些人来,就是不想要让人太过于警惕了。如果因此而得罪了这些人,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到冯宝面前乱说一通。

虽然说这些人不论在张居正还是冯宝的眼中都是无关紧要的,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如今的冯宝究竟会不会相信这些人。万一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毕竟现在,不论是张居正还是张凡,都是有事情需要冯宝“帮忙”的。

张居正就不用说了,如今几处治水,他的考成法正在试用当中,虽然说已经是开始了,但是还是需要冯宝的帮助的。倘若冯宝从中暗做手脚,张居正是最不希望看到那种情况的了。

而张凡这边也是如此。甚至比较起来可以说,比起张居正,张凡如今要更加地不想引起冯宝的主意才行,毕竟梁超身在外,还带着红儿,很是危险。而万一张四维的事情让冯宝得逞的话,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太傅大人。”这伙人听见了张居正的话,转头看到了张凡,也是赶忙躬身问礼,态度也是无比尊敬。

张凡也是赶忙做出了一副微笑的模样,还礼。

其实,从这一点也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张凡升任太傅之衔,虽然说他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功绩,但是他的资历毕竟是太少了。不过朝廷当中的人都明白,张凡得到这个官衔,也是必然的。毕竟那时候新皇朱翊钧刚刚登基大宝,若是不封一两个最为亲信的人做自己的左右手就奇怪了。而且,朱翊钧年纪幼小,这就更加地有道理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无论他再是聪明,他还是摆脱不了小孩子的心性,总是想要找个人依靠。

朱翊钧就是这种类型的。以前的他,很是依赖自己的父皇,隆庆皇帝。这倒也并不是因为隆庆皇帝对于朱翊钧的盲目宠爱,也是因为朱翊钧本身做的不错。当然,要说朱翊钧还有一位太后母亲,以及一个疼爱他视如己出的陈太后。但是,李太后的疼爱当中带上了太多的严厉,或许朱翊钧如今小小年纪还是无法完全明白过来,但是他也有些惧怕,无意之间,母子的距离有些疏远。而陈太后再过疼爱,他们也并非亲生母子。

而且,隆庆皇帝的驾崩,让朱翊钧失去了父亲。而虽然张凡不说,朱翊钧也没有说过,但是隆庆皇帝的驾崩,无意之间让张凡也是隐隐替代了那个父亲的存在。

总而言之,张凡能够得到太傅这个头衔,在朝廷当中的人看来,绝对是名正言顺的。

而自从张凡得到这个太傅之衔后,朝廷当中的反应各不相同。有觉得张凡是个应该巴结的人的,都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而那种觉得张凡的所得名不正言不顺,极其看不过去的人,却也同样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没有必要过问。

不过大多数人对此都是很能够看得开的,毕竟他们也明白其中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缘由,能够想得明白,自然就是不会有太多的嫉妒。更何况了,太傅这个官衔,虽然说荣耀无比,不过说到底,怎么也只是一个虚衔而已,除了外表意外,并没有什么实质上内在的东西,这一点张凡看的非常清楚,那些人也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对于张凡这个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也算是应该的太傅之衔,很多人都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且这些人,见到了张凡,也只不过是微微一笑而已,也从来不会表现的献媚,亦或是嫉恨。

如今,面前的这些人,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张凡不由得不皱起眉头来。这并不是因为张凡担心这些人,而是因为他也跟张居正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这种人是不能得罪的,尤其是这种小人。

而且如今,两人还根本就不知道,冯宝让这些人来干什么。张凡也是看了看张居正,眼神之中带着询问的意思。张居正当着这些人的面虽然不能够出言明说,不过他看向张凡的眼神之中所带的意思已经是非常明显了。很显然,张居正也不知道冯宝让这些人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一刹那间,张凡和张居正“交谈”了很多东西,却是怎么都无法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不过时间可不会等他们两个人闹明白,张凡还没开口,倒是有人先说话了。

“对了,太傅大人。”其中一人开口说道,“近日来卫中可是忙碌?”

张凡听到他问起这么个问题,心中是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了。而一旁的张居正也是如此,毕竟张凡最近在做什么打算,他也是知道一点的。如今这个人这么问也就等于是冯宝在这么问,这不得不让他们警觉。

“大人说笑了。”张凡很是公式化的笑容,说道,“锦衣卫当中的事情,大人也不是不知道,毕竟光是每天要处理的公文就有无数,更不要说还要有一批人盯着,一方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只不过要说忙碌,却也不能,毕竟这人总是要休息的,再是忙,也得有空闲下来的时间不是。”

“太傅大人说的是。”另外一人赶紧说道,“像我等就不知道诀窍,只知道一位地去忙,却也不知道方向究竟是对不对。到头来,是力也出了,人也累了,却是没弄对,实在是不行啊。”

之后又是一群人议论了一番。

而张凡和张居正站在一旁只不过是冷眼旁观,什么都没有说,他们还是搞不明白,冯宝到底让这些人来做什么。

“对了张大人。”还是先前说话的那人,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的问题,对张凡问道,“不过,下官看大人的手下却也是不容易啊。”

“怎么说?”听到他提到自己的手下,张凡不由得警觉起来了,“我的手下,怎么了?”不过即便是警觉起来了,现在的张凡自然是不能够露出什么马脚的,他还是作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副非常好奇的模样,问道。

“这……倒也不是什么事情。”那人似乎是有些犹豫,说道,“可能别人都没有注意,不过下官倒是看到了一些事情。以前大人来上朝,身边总是有两个护卫,其他的人都会轮换,唯独这两人是雷打不动,总是在大人身边。想来,这两人定然是大人的得力手下吧。”

“大人所说不错,那两人名唤作王猛和梁超,的确是我的最为得力的手下。”张凡心中已然是有所了解了,不过他依然是作出了一副平常无比的模样,说道,“王猛不用说什么,自从当年我刚刚到锦衣卫供职之时,成国公便将他放在我身边。而且王猛武力高强,办事不拖,而且,他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先皇派我去往漠北之时,遭遇鞑子内乱,想来那件事情,几位大人也都是知道的。那一次,要不是多亏了王猛的话,我恐怕是性命难保。而且,王猛为了救我,也是身负重伤,差点就死在关外了。不过等我回来之后,想要赏赐他,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要,他说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值得嘉奖的事情,只不过是在做自己的工作,保护我罢了。试问这样的人,我若不重用,这还有天理吗?”

“大人所言不错。”那人赶紧说道,并且还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朝廷若是能够多几个这般人物,那可就好了。

“对了太傅大人,还有一个,我记得刚才太傅大人说是……梁超是不是?”

“不错。”张凡的笑容依然没有改变,说道,“梁超家中世代都在锦衣卫供职,本事不小,不过,他有些口花花。但是有一点,若是遇到正是,他是绝对不会有半点拖沓的。”

“如此,‘劳逸相接’,很是不错。”那人笑了笑,问道,“怎么今天没有看见梁护卫?”

“这……”张凡露出了一副很是困扰的模样,吞吞吐吐地说道,“这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说了。”

而张凡的这幅表情,让几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七百一十八章 据实相告

“这……太傅大人,不要责怪下官多次一问,只不过这的确是让人很是好奇,不知太傅大人能否告知一二,也好解去下官心中的疑惑?”一开始问话的那人,见张凡一副皱着眉头,却又是不怎么想说的模样,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着说起来,也实在是有些无聊了。毕竟,能够站到这里的官吏,最起码也是朝廷的三品官,而且还是京官,也是每天早上都能够进宫面圣,参加早朝的朝官。作为这样的官员,每天不说日理万机,却也是繁忙无比的。当然,他们也自然是有闲暇时间的,闲暇之余,别说是女人了,即便是这些男人,也是会偶尔八卦一下的,说些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等等。

只不过,这些人就算是再闲暇,也不会闲暇到去过问别人手下的地步。也就是说,这个人所问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太过无脑了。只能说他是立功心切,却是没有考虑的周全,问的问题这么直白。如今张凡根本就不用去查证,都已经明白过来,冯宝已经开始对于他派出梁超的这件事情产生怀疑了。而且通过这个人的几句话,张凡所发现的事情还不只是这么多。

这个人会这么问,说明一点,冯宝对于张凡让梁超外出的用意抱着很大的怀疑,所以才会让这几个人来这边打探消息的。但是对此,张凡心里面却也是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这一次冯宝的行事作风与以往不同。若是以前,别说是在这种气氛极为紧张的敏感时期了,就算是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倘若是冯宝听到了什么消息的话,根本就不会过问那么多,或者派人前来探听虚实什么的,直接就是让人去查了再说。

可是这一次,情况却很是不同。既然冯宝派了这些人来,问了这样没有脑子的问题,那么很显然,冯宝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动向。

这自然是让张凡非常好奇,毕竟现在的冯宝是一心想要弄垮张四维,而且从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来看,也是非常的“积极”的。可是现在,他居然没有先派人出去查探,而是让人来自己这里打探虚实,实在是有违他以前的作风。

当然,也不会派出冯宝来这里是放出烟幕,让张凡觉得他还没有派人出去,先要来他这里打探虚实。不过这个想法根本就没有在张凡的脑海中存在多久就被他抛之九霄了。冯宝不会那么笨的,若是那么做,不就等于是提醒张凡,他已经是对这件事情有所怀疑了吗!

那样一来的话,无论张凡信不信,他派人去帮助梁超,阻击冯宝的人的可能性是非常之大的。冯宝不会那么傻的。

张凡脑子里转了转,却是没有想出来什么好的解释。但是如今,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且,冯宝这么做,对于张凡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既然冯宝想要玩这种复杂的东西,张凡自然是会全面奉陪的。最好是能够多绕几个圈,让他晕头转向才是。

想到这里,张凡已经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现在距离角楼鼓响还有一段时间,便是打定了主意。

面上,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仅没有改变,反而是更加地深重了,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踌躇良久,这才是开口说道:“本来嘛,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情我实在是不怎么想要说出去的,只不过其实,我自己也很是为难,让他出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昨天我为了这件事情也是一宿都没怎么好好睡觉。如今几位大人既然问起,那我就跟几位说说。如今这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我也不求有什么好办法能改变,只是希望看几位能否有办法将我心中的忧虑解去。”

“太傅大人客气了,但说无妨,下官等人若是有什么办法,自当是相告。”另外一人说道。

而且,其余的几人,眼中的神采也不是一般的闪亮。显然,这几个人本来就从冯宝那边,或者是他们自己猜到了些什么事情。如今听到张凡这番暧昧不明的话语,瞬间就是想歪了,以为自己打探到了什么密使,将要得到冯宝的中用了。

只不过,这几个人实在是智力有限,他们也不想想,倘若当真是跟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冯宝也不会那么烦心了。

而一旁听到张凡这么说话的张居正,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张凡打算干什么。不过下一刻他也就搞清楚了张凡的打算,这一下,张居正是好歹忍住了才没有想出来,他虽然不知道张凡到底打算怎么办,不过眼前的这几个人注定是要无功而返了。

“这事情还要从那梁超说起来。”张凡说道,“前面我说了,他家世代都在锦衣卫当中供职,他父亲也是为了朝廷而丧命的,他可是算子承父业了。这梁超办起事情来也是好得很,而且我交待的任务都能完成,所以我也很是看重他,提拔了他为千户。

“他年纪虽然比我要小上一些,不过却也老大不小了,如今也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听说他的母亲如今也是在为此事烦恼。所以那天我就问他可有此意,我是打算给他说一门亲事,对方虽然并非官宦人家,却也是有些来历的。倘若他能够成婚的话,将来对他的仕途也是极有帮助。”

“太傅大人果然是关心属下啊,如此为下属操心。”其中一人趁势说道,“不过下官听太傅的口气,显然这个梁超是没有答应吧,这未免也有些太过不知好歹了!”

“说的是啊,当我听他说不愿之时,我心里面除了诧异之外,却也有些好奇,这可算是天大的好事,他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张凡说道,“不过等我听完他的理由之后,我也就释然了。果然,这世间情爱之事很是难办,我虽然成婚也有些时日了,却也还是弄不懂这些东西。梁超说他早有心仪的女子了。要是这样也罢,我也不是那种为了这种事情回去强迫属下的人,相反,我还是为他高兴来的。毕竟比之相亲这种事情,倘若他能够自己去找到一个跟自己相爱的女子的话,也是一件美事。只不过当我问起来对方是谁之时,他也是不说。

“这我可就奇怪了,这种事情不说的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对方是家人不愿,要么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可是他还是摇头。在我一再追问之下,他才说出来,原来对方是个青楼女子。”

“这……”几人听到张凡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在惊讶张凡所说的青楼女子呢,还是在奇怪张凡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家事情来了。

而张凡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继续说道,“要说着青楼女子呢,我也没觉得什么,更何况他所说的那个女子,虽然身在青楼,却也还是个清倌。但是她毕竟是身在风尘。要说你是赎回家做个妾室倒也罢了,可是这梁超也没有妻子,再加上他对那女子一往情深的模样,明显就是要娶回家做正妻。老实说,这事情我不便过问,可是这也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这……”那几个人如今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他也是好说歹说,也算是说动了我吧。”张凡一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模样的表情,继续说道,“而且,他还有别的事情想要我帮忙。他居然要我帮着他一起去骗他的母亲,说那名女子是正经人家出身。你们说,这都是什么事情!

“最后我也没办法,而且梁超在我手下的确是大有所用。我一想,这种事情又不会Lang费我什么,只不过是说两句话而已。而且这么一来,还能够换回来一个忠心无比的手下,这种生意实在是太过划算了,我没有道理拒绝。

“所以我就帮着他一起在他母亲面前演了一出戏,还好他母亲对于朝廷那是相当信任的,再加上又是他儿子的上官出面,她立刻就答应了。如此,这才算是让此事妥当了。

“只不过光是妥当了还不行,他母亲非要见见亲家,我没办法,只好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带着那名女子外出几日,说是去见未来岳丈的,让他们在外面多呆一会。

“各位达人,你们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啊!”说完了之后,张凡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

那几个人如今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的叹气,有的是佯装一旁有事,全都找了个理由到一边去了。

而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的张居正一直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模样,只不过实际上,他的心里面早就已经是笑开花了。他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张凡居然会编了这么个故事来忽悠这些人。

只不过,张居正不知道的是,张凡所说的这番话里面有些是假的,不过大都是真的。

正当两人相视而笑之时,午门角楼的鼓声响了起来。

第七百一十九章 所谓影响

跟张居正相视一笑,张凡也是站到了队伍里面.刚才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过却是令张凡此刻的心情大好,就连本来十分困倦的精神也是为之一振。说实话,戏耍别人,尤其是看着那人在很有希望的情况下,变成了这么一副失魂落魄,或者是尴尬非常的模样,的确是非常地振奋人心的。

只不过,这么一阵子高兴之后,张凡的那股子兴奋劲也就降了下来。而之后,心里面又开始担心起来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不论冯宝究竟是知道了多少,还是说张凡将那几个人戏耍了一番。但是有一件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冯宝已经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风声,所以他才会派人来打听消息的。

问题是,现在的冯宝到底是知道了多少还不明白。是仅仅只是怀疑,还是已经到了很严重的一步?张凡是在担心这些,但是问题是,他不可能知道这些,他也不可能像冯宝那样派人去找他打听什么。不过如今,张凡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一些,他明白现在的自己还有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上朝的鼓声已经响起了,张凡恐怕就已经会去找王猛让他安排一下了。当初他不让人过问此事,就是怕自己这边的行动一起,会让冯宝注意到,从而让梁超是更加危险。而如今,在这种搞不清楚冯宝究竟有没有行动的情况下,主动出击才能够让事情变得更加好些。

只不过现在张凡也明白,并不急于一时。一来他现在也的确是没有办法离开队伍去通知王猛,让他准备。不过对方也是同样,从刚才那几个人的情况来看,冯宝很有可能是还没有行动。这么一来的话,那几个人也是要跟着一起上朝的,就算他们跟冯宝之间有什么暗号能够在朝堂之上相互传递信息,冯宝也是不可能半途离开的。

不过张凡有一点是非常确认的,那就是冯宝一定会有什么行动。毕竟刚才自己对于那几个人所说的那番话,半真半假之余,也是将那几个人给戏弄了一遍。但是问题并不在这里,就算那几个人看不出来到底张凡所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一定会把他们刚才听到的话告诉冯宝,或许在这么口口相传的当中,还会说错些什么。

不过,张凡明白,冯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别说这不是当着冯宝的面跟他说了,就算是听别人说的话,他必然也是会有很多考虑的。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面,虽然说张凡糊弄那几个人所说的话,其中半真半假之余,很多都是真的。但是这些话如果不是当面听他说,而是听别人转述的话,就怎么听怎么像是胡编乱造的一番话了。

冯宝很有可能觉得张凡这么说是刻意在隐瞒什么,从而派人再去打听。

不过如今,还不着急,也就是说,张凡还是有时间等到下了早朝之后,再去让人准备。

这个情况不得不说是对于张凡非常有利的,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应该如何应对冯宝。

仔细想一想,这件事情当中也是透露着怪异的味道。按照张凡对于冯宝的认识,若是遇上了这种疑神疑鬼的事情,冯宝根本就不会去这么着先让自己的狗腿子来打探什么,必然是直接派人去做了。然而这一次,冯宝的行动却是不同。

虽然说从表面上看来,为何会如此的原因是无关紧要的,张凡不用去太过探求。但是张凡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搞清楚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冯宝之后会如何行动也能够明白一些了。

但是,这件事情也是透露着怪异。张凡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解释,唯一一个能够说得通的,张凡却有些觉得站不住脚。

试想,冯宝要弄垮张四维,而且从如今他在这件事情上面所做的动作来看,冯宝也是有些不择手段的味道。派出了死士去陷害张四维不说,还在这么容易暴露幕后就是他在操纵的情况下去见张凡,目的就是为了扭转局势,让自己的打算能够成功。

而且,冯宝敢动张四维,也就意味着他不害怕别的,他不怕张四维会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也不害怕张四维在朝廷当中的好名声会让其他的官员站出来反抗自己,更不会怕张四维的叔父王崇古会跟他作对。自然,凭着如今他在朝廷当中的权势地位,以及李太后对于他的信任,实际上冯宝是什么都不需要害怕的。

可是现在,在冯宝为此事付出了这么多之后,却是在这最为重要的,绝对不容有任何失误的时候,停下来脚步,这不得不让人觉得怪异。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张凡想了很多种可能,却都是被他一一放弃。最终他想都了一种不太可能的可能,虽然自己有点不自信,却是觉得非常有可能。那就是因为他,因为他张凡的原因。

为什么张凡会说这不太可能?倒不是说张凡没有自信现在的自己能够压得住冯宝,只不过张凡还没有看到过那种可能而已。

或许,或许在什么就连张凡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影响力已经是渐渐地扩大了,让冯宝也是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也许张凡自己以前没有觉得,但是实际情况就是,张凡入了仕途的时间虽然不久,可是自从他掌管了锦衣卫之后,尤其又得了两朝皇帝的极度信任,这种情况,不论他是不是个新人,都会让他在朝廷当中的地位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得到极大的提升。当然,快速地拔高,很有可能会带来根基不稳的问题,不过这也是将来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但是如今,最起码的是,张凡已经是站到了一个高度,一个让冯宝不得不注意的高度。

之所以冯宝如今都没有对此表现出来什么,反而还跟张凡维持着一副非常要好的模样,而且在这件事情上面,虽然考虑到了张凡很可能对于自己带来的麻烦,可是冯宝依然是没有做出什么强硬的态度。

当然,这个情况并不是张凡想不到,只不过是张凡并不想要看到这种情况。他看不到未来的情况,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究竟会不会跟冯宝闹破脸皮,但是他不想现在就这样。所以现在的张凡,也是尽量能忍就忍,尽量不要跟冯宝发生什么矛盾。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张凡就害怕这种情况的发生。如今,自己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成长到了冯宝都不得不注意的地步,这个状况已经是无法改变了。那么自己为何不利用这一点呢。

想明白了这些的张凡,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而此时,人们已经是站到了皇极殿的大殿上,山呼万岁之后,全都立在两旁了。

既然冯宝因为自己的原因,之前没有什么行动的话,那么在这之后,听到了那几个人的话,冯宝应该会有什么动作。毕竟就算是如今的张凡已经能够影响到冯宝了,冯宝应该也不会白白看着自己努力了那么久的计划就这么泡汤才是。

不过既然已经影响到冯宝了,那么冯宝之后的动作必然不会像他以前所做的那么激烈了。有八成的可能,冯宝不会直接去对梁超下手。

不要小看八成的可能,对于朝廷当中的这些人来说,八成就已经是意味着完全可能了。

那么冯宝最先要下手的地方,虽然张凡告诉那几个人的那番话听起来就是胡编乱造的,但是冯宝应该会派人去验证一番。

也就是说,张凡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让人去安排一番,让冯宝以为事情的确是如此,梁超的确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演了这么一出戏,还要外出一段时间,骗过他的母亲。

不过如今,为了以防万一,张凡已经是把梁母接到了自己家中。这么一来,冯宝想要通过接触梁母来搞清楚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冯宝最有可能下手的地方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通过调查红儿的身份来确认这件事情的真伪。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好了,毕竟红儿的身份是真的,根本就不需要张凡去做任何的准备,任由冯宝去调查好了,最后肯定就是自己所希望的事情。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梁超的危机也就已经是到了头了,这件事情也算是完了。

但是,张凡考虑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些,还有一些事情。那就是事关梁超的私事了。

他是担心冯宝的调查,很有可能会将事情流传到外面去,让很多人都知道锦衣卫的一个千户娶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妻子。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一向都是热门八卦了。如今梁母住在张凡的家中倒是没什么,但是她总会要回去的。要是等到她回去了之后听到了这件事情,那也是一件麻烦是。

不过如今,还不是张凡需要考虑这些的时候,那以后再说吧,最起码现在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第七百二十章 毫无变化

想到这些,张凡明白主意已定了.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太确定的地方,不过用来应付如今的场面也已经是足够了。想好了这些事情,张凡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

朝堂之上,也并没有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如今河南、山东和南直隶都在治水。上次跟李太后说过要将治水多用的银钱分批发放到各地方的手上,这个提议虽然遭到了离开后很大的质疑,不过在经过张凡和张居正的一番解释之后,李太后也总算是认同了。

不过要说这件事情,却是还有个小插曲。李太后如今大权在握,她虽然不太会公开出面说些什么,不过大多数时候,也是她在背后拿主意的。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李太后赞同了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向往常那样,还要将事情作为一个朝议提出来,让百官们评论一番在做决定。这一次,李太后改变了以往的态度,她赞同了这件事情之后,却是没有在提出朝议来征求官吏们的意见。

虽然说这两种方式,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毕竟如今李太后大权在握,只要是她已经同意了的事情,不论那些官吏们再怎么反对,她也会坚持己见的。

可是这一次,李太后没有这么做,直接下旨这么做了。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李太后已经明白,这个提议本来那些大臣们就不会同意,然而她已经同意了之后再提出朝议让那些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后再传到她的耳朵里之后会更加的烦恼吧。

既然已经是预料到了这种结局,那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直接同意了不就行了!而且,这件事情,在李太后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必要让那些官员们知道,这说到底只不过是朝廷临时改变的一项小小的政策而已,没有必要闹得这么大。

所以,实际上,就在昨天,李太后的懿旨就已经发了下去,是给三处遭受水灾的地方的。而银子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下旨意,只需要一句话,户部尚书只能照办。而且如今的明廷,因为开了海禁的原因,有钱的很,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钱。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也因为国库当中的充足而好做了很多,不再是像过去那样,束手束脚,朝廷要用银子了,想尽办法来推脱。

实际上,这种分批给银子的方式,无论国库当中到底充不充足都是会受到户部尚书的欢迎的。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一件好事吧。不管朝廷的钱多不多,但是能够少花销一些自然是更加好了。

总而言之,在这种明明知道满朝文武除了户部尚书之外全都不会同意,而李太后自己又想要这么做的情况下,还将这件事情放到朝议上讨论显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所以,昨天,李太后就将事情决定下来,诏书也发下去了。而到了今天,张凡却是没有见到有什么人提起过这件事情,很显然,这件事情几乎是没什么人知道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李太后和朱翊钧两人自然是不会乱说,张凡、张居正和冯宝也是如此。

不过朝中的人一向有些大嘴巴,再加上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倘若有什么人知道的话,肯定会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一个时辰,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要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话,这里绝对不会是这么一副平平静静的场面,肯定早就吵闹起来了。而如今很显然就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张凡也明白,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是发了诏书那就绝对不是什么能够隐蔽的事情。虽然说现在这些大臣们不知道,不过过不了几天,甚至很有可能就在今天下午,就会有从山东或者河南传回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凡甚至已经可以预见到,等到那个时候,又会是什么样一副吵闹的场面。不过等到那个时候,实际上就算是现在说出来,也不可能改变什么了。毕竟诏书以下,虽然李太后不是皇帝,不过她的这道懿旨比之如今皇帝的圣旨还更加要有权势,想要收回成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自从朱翊钧登上皇位之后,李太后虽然独掌大权,但是却长居慈宁宫,除非除了什么震天大事,不然是绝对不会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些人就算是知道了事情,想要吵闹,也见不到她,最多只能在朱翊钧的面前吵吵。可是那样根本就是无济于事,朱翊钧如今也管不了事。

就算朱翊钧能管,可是太后的懿旨已经下了,他皇帝下圣旨也改不了。而且,太后下了道懿旨,皇帝又下圣旨驳回,这种事情,除了给皇家,给朝廷丢脸以外,什么都解决不了。

总之事情也就是这样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遇到了这种事情,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办法,只有这种先斩后奏的办法是最为有效,等到其他人觉得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完了。

如今,天下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除了三处闹了水患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当然,没有事情那完全是表面上的东西,实际上下面到底在酝酿着一些什么,谁都闹不清楚,也不是能够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东西。

就如同如今张凡跟冯宝之间的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实际上却是针尖对麦芒的交锋一般,拿不到台面上来说,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却真实地存在着。等到有一天能够公布出来的话,必然会让很多人惊讶地掉了下巴。

“嗯,事情朕明白了。”坐在那张宽大的,与他身子根本就是不相比例的龙椅上的朱翊钧,还是那仿佛从来都没有变化过的,百无聊赖的模样,说道,“三出闹了水患的地方已经开始治理了,这很好。早一天治好了水,也好让百姓们早些回去过活,这么漂泊在外也不是个办法。还有,各地的存粮如今看来也够用。今年秋天,这三处倒是不用指望了,周边的州县都要支援一些,共度难关才是。这件事情朕就不想再多过问了,这件事情你们下面给朕弄好了,不要到时候再出什么麻烦,闹到朕这里来,朕不想听到那些事情。

“而且,如今各省的官吏不在这里,不过朕把话说出去,你们不光是只要听,也给我传到耳朵里。如果这一次,手周边的州县不愿意借粮的话,朕会下圣旨让他们借。但是这一次,只不过是这三个地方不走运,遭了水灾。下一次,若是轮到他们那里,到时候要借粮借不到,朕绝对不会过问。”

老实说,朱翊钧的这番话,绝对是在吹牛。借不借粮食,百姓们说了不算,而是各地方的官员。然而遭了水灾,官员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受伤害的还是老百姓。如果到时候换了地方遭灾,有地方不肯借粮的话,朱翊钧绝对会下圣旨的。但是这番话却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朱翊钧对于这种事情必然是会要过问的,意思就是让这些人不要包着什么侥幸的心里。

不得不说,朱翊钧登上皇位也才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如今年岁也不大,做了一年的龙椅,依然是没什么权利。但是,这并不代表朱翊钧就一点变化都没有,实际上,他的变化非常不小。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个涵养的功夫以及演技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就如同现在这样,要说朱翊钧一点怒气都没有自然是不会。但是实际上,他自己也明白,这种事情他再怎么生气也没有用。最重要的一点,他其实也不怎么生气,就是做做样子,让下面的人知道自己才是皇帝,让下面的人在自己面前不要太过放肆了。

这件事情别人或许不知道,不过跟朱翊钧比较近的都明白。想张凡、张居正或者是冯宝,全都是心里有数的。所以如今朱翊钧说出这么一番话,让人觉得似乎他已经不再受到别人的控制了。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罢了,实际上他们三个人的心里都清楚,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朱翊钧在朝堂上是这样,但是下了朝堂之后,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空闲时光的朱翊钧,实际上跟以往是没什么变化的,他一直都是那样。

经筵上,他早已从一开始的有兴趣,变得兴趣索然了。而到了现在,张居正对他也是越发的严厉,若是可能,朱翊钧是一点都不想去。

而在冯宝面前,朱翊钧依然是抬不起头来。平日里做事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被冯宝知道了,到李太后面前去告他一状。

在张凡的面前,朱翊钧还是那么的开朗,如同当年张凡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当然,这种情况如今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它最终一定会有所变化的。但是,张凡知道,持续的时间越长,将来所会带来的变化也就越大。恐怕,会让很多人都吃不消吧。

第七百二十一章 冯宝计策

“对了,冯宝.”见到下面站着的大臣们没有人再说话了,朱翊钧有些无聊了起来,不由得开口问了站在身边的冯宝,“昨日,那几个煽动百姓造反的人已经交由东厂审理了,如今可有什么下落了?”

很显然,朱翊钧这是无聊透顶了才会这么一问。从事实上来说,冯宝当然不会去这么拆张凡的台,那些人被交到东厂的手上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倘若他现在就弄出来点什么消息的话,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了。而从表面上而言,朱翊钧本人并不知道其中的乾坤,所以他说的这番话,完完全全就是为了臭冯宝而已。

而听见朱翊钧问了这个问题的人,不由得都是神情一震,全都看向了上面,大都盯着冯宝,似乎在等待他会如何回答。而下面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没有看冯宝,却是把脸面转向了张凡这么一边。张凡也是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不过他还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那几个人,发现早上在宫门外向他打听的那几个人也在其中。

看到这里张凡的心中不由得是一阵冷笑。

事实上,张凡不用冯宝开口就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昨日将那八个人交给东厂的时候,张凡还特别提议要让锦衣卫从旁协助,目的就是为了要监视东厂,或者说是冯宝要如何审理这件事情的。如今自己的人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冯宝如果就这么胡乱说的话,肯定会有麻烦的,张凡相信他不会这么无脑。

“陛下。”果然,冯宝顿时是露出了一副有些难办的模样,“还请恕奴婢无能,那几个人着实是嘴硬的很。之前太傅说锦衣卫撬不开他们的嘴,奴婢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心中却有些不屑。如今看来,的确是奴婢小觑那几人了。太傅大人,冯宝向您道个歉,还望太傅大人不要见怪。”

说到这里,冯宝想着张凡是躬身一拜,以表歉意。

“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张凡自然是赶紧应承道,“我初时也是如同公公心中所想一般,托大无比,却没有想到啃到了硬骨头。不过事到如今,抱怨这些也是无济于事,还是应当赶紧想办法,将事情的真相查明,消除此间隐患才是。”

“嗯,你们二人能如此,也算是一件美事,朕心里也是高兴。”朱翊钧说道,“不过如今可不是互相谦让的时候。且不说这帮人闹出来这么大的乱子,如今已经两天过去,朝廷却是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搞鬼。而且更让人担心的是,无论是何人在操纵此事,却是派出了这么能硬挺的人,就连锦衣卫和东厂都问不出来话,可见背后之人的狼子野心,必然是想要颠覆我大明。这件事情一定要给朕搞清楚才行。”

“奴婢明白了。”冯宝再次躬身,之后便又如同之前一样,站在一边不声不响。

不过冯宝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神却在动。张凡就一直在盯着冯宝,当他看到冯宝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心中便有些明白了。

老实说,冯宝的这个眼神,根本就是毫无波动,在张凡的身上也只是比在其他人身上多停留了一息的时间,而且那个眼神根本就没有包含任何的讯息在里面,完全就是一副无所事事至于,胡乱看看的模样。可是即便是如此,张凡还是有所感觉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张凡自己太过神经过敏了,毕竟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期,任何的可能他都是需要考虑到。而且如今,冯宝就是他最需要担心的人,所以他有这种感觉并不会奇怪。

但是,恐怕实情并不仅仅是这么去想就可以的。早上那几个冯宝的狗腿子来向他打听梁超的动向,这就已经是暴露了,冯宝已经知道了张凡在做什么的情况。

如今,冯宝的这个多停留了一会的眼神,对于张凡来说,这已经是足够了。现在的张凡已经是可以确定,冯宝已经是知道了。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怀疑的话,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完全确定了。

这也是让张凡打定了主意,等会下了朝就要派人出去帮梁超了。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会不会有麻烦的时候了,他已经知道冯宝很有可能会对梁超下手,他自然是不能坐视不问的。

“嗯,早日解决这件事情,不仅朕心中安生一些,太后那边也好有个交代,不要让太后如此担心才是。”朱翊钧说道,“不知众爱卿可还有什么事要奏吗?”

见下面没有人说话,朱翊钧是刚刚想要宣布退朝,但是一旁的冯宝却是开口了。虽然说,他一个太监在朝堂上这么说话,实在是有些不太合理,但是不论是皇帝还是大臣也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人会去过问。

“陛下,您忘记了吗?”冯宝在朱翊钧的身边说道,声音不算大,但是下面的大臣,都能够听得清楚,“如今有三地发了水灾,张先生内阁那边是忙碌的很,再加上又有新法要试用,此事也是有张先生主管,是一点也脱不开身的。

“而张先生平日里又负责主将经筵一事,经筵乃是国家大事,不可有废。前几日不论再是忙碌,张先生也会到场,但是今日却是不行了。奴婢的意思是,既然张先生有事无法前来,何不找人替代一二。”

本来,一听到张居正有事情无法来出席经筵,朱翊钧的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了。毕竟如今的他早就没有了刚刚开始的热情,而且张居正的态度也是一日比一日更加的正经,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容许他犯。如今听到张居正来不了了,自然是高兴,心想自己总算是能够休息一会了。

可是如今,冯宝说了这件事情,这让他不由得是烦了起来。毕竟,本来他就是想要在这种什么人都不提起的情况下混过去的。可是如今,冯宝既然提起来了,这件事情可就躲不掉了。

而下面的官员们显然对于这件事情都没什么感觉,毕竟冯宝所说的这件事情非常正常,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张凡和张居正也是心有疑惑,不知道冯宝在这个当口说起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意味。

不过下一刻,等到冯宝再次开口的时候,他们俩就明白过来冯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

“那你觉得何人可胜任此事呢?”朱翊钧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问道。

“奴婢觉得,太傅大人来的话,是实至名归的。”冯宝开口说道,“毕竟太傅本就负责教导陛下之职,而且学识更是毋庸置疑,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听到冯宝说让张凡来给他上经筵,朱翊钧一下子就振奋起来了,不过振奋之后,显然他也是考虑到这么做太不雅观了,强自镇定了下来,但是面上的那股子兴奋劲头却是再也改不了了:“不错,若是由太傅大人来主持经筵的话,自然是没问题。只是……不知这件事情,张先生可答应?毕竟经筵一事一直由张先生主持,这次张先生有别的事情,不能出席,但是改换主讲,也要征求意见。”

“陛下。”站在下方的张居正开口了,面色有些不对劲,不过却也是强自镇定,说道,“这件事情微臣附议,若由太傅大人来主持经筵,微臣没有话说。”

张居正的这个面色很不对,很多人还以为是因为张凡抢了他的活让他不高兴呢。因此很多人都觉得好笑,毕竟张凡乃是他张居正的门生,本来以为他们的关系不错,却是没想到,张居正会如此小气,连让他的学生来主持一次经筵这种事情都不愿。

只不过这些人实在是目光短浅,他们如今只是盯着张居正,却是没有发现站在他身边的张凡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两人这下子是完全明白冯宝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了,他是想要拖住张凡,不让他去准备。毕竟宫中可算是冯宝的天下了,那些小太监都是他的人,他只要随意找个人去东厂说一声,不但不会惹人怀疑,还能把事情都办妥了。

当然了,宫中也有锦衣卫的人。只不过,张凡以主持经筵的名义进去,今天又只是小经筵,恐怕碰不到。而且就算是碰到了,张凡也未必能将事情托付这些人,毕竟这些人常在宫中,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被冯宝收买过。

“太傅大人?”朱翊钧见张凡的面色不好,不由得问道,“不知太傅大人意下如何?”

“微臣自然是愿意的。”回过神来的张凡赶紧说道,“微臣承蒙陛下信任,能够当此大任,心中自然是感激无比。”

“如此甚好。”朱翊钧这下子是喜笑颜开了。毕竟,由张凡来教授经筵的话,虽然所学的东西不会少,但是却让他能够放松很多。再加上这次又是小经筵,基本上只有他跟张凡两人,他想怎么轻松张凡都不会过问的。

只不过,显然只顾着自己快活的朱翊钧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临场发挥

冯宝的想法很好,也很明确,就是要拖住张凡,让他留在宫中,不让他去通知属下布置什么.这个办法不可谓不好,虽然说如今也差不多巳时了,到午时也就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但是如今,总是给人一种分秒必争的感觉。而且,如果张凡不在乎这一个时辰的话,想来冯宝也不会,那么冯宝这么做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将张凡拖在宫中的话,显然,张凡是无法通知任何人的,宫中全都是冯宝的眼线,甚至有可能在宫中当值护卫的锦衣卫也早就已经被冯宝收买了也说不定。总之,张凡进了宫中之后,不到出来之时,那是休想将什么消息传出去了。

很显然,冯宝不可能会做什么毫无意义的事情,这件事情虽然张凡还没有闹明白冯宝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既然对方出招了,那么他就要接下来,而且还要化解掉才行。

早朝马上就要结束了,现在留给张凡的时间是越来越少。而张凡能不能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却还是不知道。而站在张凡身边的张居正,虽然他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不过那只是他做出来的样子而已,位的就是不让冯宝知道罢了。

而实际上,张居正的心中恐怕要比张凡还要着急。毕竟,张凡为了这件事情费神费力,但是他所为的并非自己的事情,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朝廷安定罢了。这么听起来,的确是很伟大,但是实际上,这件事情若是不能成功,张凡也不会受到丝毫的损害。

可是张居正就不同了,如今《考成法》的试用之时,即便没有人说什么,不过他也明白,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他成功。不,不能这么说,不是不希望他成功,而是压根就不希望让他这么做。

现在很多人都不说,最主要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乃是当今朝廷当中三个最有权势的人,张凡、张居正和冯宝全都公开表示赞同的。他们三个合起来的力量,就已经能够让朝廷当中九成以上的人闭嘴了,更加不用说赞同这件事情还不只是他们三个,还有李太后和皇帝朱翊钧。

朱翊钧如今没有什么权利,也并不是太清楚这么做究竟会有什么好处,或许朱翊钧的赞同只是因为张凡的原因罢了。但是他好歹也是个皇帝,即便没有是没有权势的皇帝说出来的话,一样也是有些用处的。

就连如今的朱翊钧都能够产生这么大的影响,那就更加不用提当今正拿着所有大权的李太后了。实际上当初,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用花那么多的力气,张凡和张居正两人,又要去拜托葛守礼,靠着他在朝廷当中的影响,去让朝中的那些大臣不要反对这件事情。他们其实只需要说通李太后一人,让她同意就行了。

这并不是什么假设,实际上关于李太后,她还有些脾气的。虽然她如今独掌大权,而且也不滥权。但是她有一点,是很多人都不清楚的。张凡也是通过张居正的提点才发现出来。

那就是,一般李太后会同意一件事情,那绝对是因为向她说这件事情的人是有所准备,条条框框的分的很细,将很多东西都考虑到了,用事实说话,让李太后一点一点地认识到那个办法的正确性。

然而只要李太后认同了,那就不是简单的只同意这件事情而已,她连带着将那个人也认同了。

这样的话,将来如果有人反对,要是想要让李太后收回打算,却也是要如此精打细算,将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到了才行。这样才能够慢慢地将李太后说通。

不过朝廷里面,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一般的情况都是,很多人对于事情,或者是对于提出事情的人表示不满,这才是会站出来反对。

然而这些人反对的时候,如果只是对事的话,那还好些。虽然说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一般都是将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想不出办法只能说反对两个字,或许会没有什么效果。但是这么一来,李太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政见不合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二来,也不排除就有人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脑子里就瞬间灵光一现,想出来什么好的反驳的理由也说不定。

但是如果只是针对人的话,等到事情出来了,不去找事情上面的麻烦,反而是大声地说那个人的坏话,这可就麻烦了。

如今这么说起来,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朝政之上的事情,有很多都是能够让人瞬间变得激动起来的。别说是那些刚刚入仕途没多久,或者是心性还没有修炼出关的人了。即便是那种早就已经驾轻就熟,对于大部分突发情况都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也不敢打包票,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牵动自己的心绪。

总而言之,冲动之下,对于人的攻击,自然是人本能的,所能够想得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很多人都不清楚李太后的脾气,她的确可以算得上大明历史上最好的皇太后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或许正是那种坚持的性格,让她的脾气也变得执拗了起来。她平生最为讨厌那种相互攻击他人的事情了,这也跟她当年做过妃子有关系,这种事情也没有少碰到过。

一旦有人敢这么做的话,那绝对会遭到李太后的强烈反感的。

所以说,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不用那么麻烦,张居正只要能够说得通李太后,《考成法》的试用是十成十的肯定成了。

但是张居正还是选择那么做了,他所想的并不仅仅只是让《考成法》运行起来这么简单,他还要考虑朝廷当中的问题,让人们都能够接受《考成法》。

倘若只是靠李太后的话,或许在表面上,没有人敢反对,全都是按照他的规定来行事。但是越是如此,下面的官员心中越是不服气的人就越多。可是到那时有李太后在上面压着,他们不可能公然说出来什么,只能够憋在心里。

有些事情,憋得了一时,却憋不了长久。这么老是憋下去,将来肯定是要找到个发泄口。而张居正所能够预见到的,就是这些人会在执行《考成法》的过程当中加入许多的小动作。

这么做或许是无法影响到张居正整个行动的大方向,但是那样一来绝对是小麻烦不断的。而小麻烦,闹不出什么大乱子,却会极大地阻碍事情的进行。你如果去管的话,必然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但是你若不去管,却是足够让你烦心无比,还无法达成预期的目标。

而如今这么做了可就不同了。最起码,到时候那些觉得这么做不好,有碍自己仕途的人,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就会想,当初朝廷在执行的时候,他们虽然也是不同意,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有什么想要阻止的动作,甚至连阻止的心思都没有。

不要小看这种细微的心理变化,这会让事情有很大的改变。

回到正题,如今,总之张居正从什么角度来说,也是要帮助张凡的。但是,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张凡在这件事情上面有什么打算。如今,他只能看着张凡干着急,却是不能做什么。而且他的面上还要装出来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来迷惑冯宝。

这个时候的张居正,比张凡还要紧张。

终于。

“既然无事,那就退朝了。”朱翊钧见长久都没有人说话,说了一声便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开了。

而一旁的小太监赶忙高喊退朝,也是让张居正浑身一激灵。

大臣们开始慢慢退去,而张凡却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低着头,显然,他还是在想着解决的办法。

而站在张凡身边的张居正,却是越来越急,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会看看张凡,一会看看冯宝。

“太傅大人,太傅大人。”

正在张凡冥思苦想的时候,上面冯宝的声音传来,不仅让张居正是停下了那副焦虑的动作,也是让张凡抬起了头。

“公公,唤我何时?”张凡一副什么都没有的平静面容看向冯宝,声音也是毫无波澜起伏,平平地问道。

“已经退朝了,刚才不是说了,近日的经筵就由太傅来主持吗。”冯宝也是一副微笑的模样,看着张凡,说道,“既然如此,就别让陛下在等着了。”显然,冯宝是在催促张凡。不过至于他到底是为了朱翊钧而催促张凡,还是仅仅为了他自己,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个我自然明白。”张凡也是笑着回答,“只不过,我之前也只是在一旁观看过几次经筵大典,但是今日是小经筵,我却是未曾见识过。经筵之事,需当慎重起见。我是打算问问张大人,可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张居正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就安定下来了,张凡会这么说很显然是他已经想到办法了。不过同样显然的是,这个办法需要他张居正的帮忙才行。

第七百二十三章 疑惑加剧

张凡提出要向张居正请教请教讲授经筵的经验,这个理由无可厚非.毕竟经筵乃是大事,虽然说起来只是给皇帝上课,但是其作用已经对其的态度,在这个时代足以上升到国家大事的规模了。倘若是经筵大典的话,张凡是不可能这么轻易代替张居正的。当然,冯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自然不会去选择那个时候。

然而虽然是小经筵,那也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神贯注的事情。总而言之,张凡是找了个好理由,能够跟张居正说上几句话。

而张居正,虽然是不知道张凡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他心里明白,张凡必然是已经有什么办法了。只不过这个办法需要他的帮忙而已。

当然,张居正也明白一点,如今冯宝就在自己二人的身边,张凡若是要对他交待什么的话,绝对不可能说的很明白,必然会非常隐晦地告诉他。甚至于,毕竟冯宝也是聪明的很,张凡很有可能是会跟张居正说些根本就是让他听不明白的事情,让他代为转述。所以,此刻的张居正绝对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他要将张凡所说的话全都记下来。

不过当张凡一开口的时候,张居正就有些奇怪了。张凡所问的事情,完完全全就是在为了经筵而考虑,全都是问他些应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之类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是一概没有提起过。张居正也不觉得,自己向他的属下传达经筵上的什么东西会有什么帮助。

而一旁的冯宝也正是如同张居正所预料的一半,他对于两人的谈话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全神贯注的,一丝一毫,一字一句都不肯放过,生怕是遗漏了什么。毕竟张居正他不可能去阻止,但是如果他听到了什么敏感的东西,却也是可以去拖住张居正的。

而现在,张凡所说的东西,完全就跟其他无关,这么一来,就连冯宝本人也困惑了。

实际上冯宝本来就是对张凡到底是知不知道这里面什么事情表示怀疑,只不过是昨天梁超的出行,实在是赶在了这个最不好,最容易让他怀疑的实际,他才会如此多疑的。

这也是为何今天,冯宝没有像往常那样,稍稍听到一点风声就派出大批人马去查探,而是找了新投靠自己的几个墙头草去试探试探的原因。不光是因为冯宝觉得此时的张凡已经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动的了,更多的是他的不确定。

而现在,将张凡拖在宫中两个时辰的想法,实际上也不是冯宝事先就打算好的。他刚才在早朝上左思右想了好久,觉得与其这么猜测还不如实际调查一番的话,所以才会临时出了这么个主意。而且,这么一来,也能够试探试探张凡,如果他这时候要是有什么举动的话,冯宝也就明白了。

可是现在,冯宝又迷惑了。张凡是一点经筵之外的事情都没有提及,这让冯宝不由得极为困惑。难道说张凡,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见冯宝的多疑到了一种什么地步,即便是如今的状况,他却还是不肯相信张凡。这可能也是一把双刃剑吧。在很多时候,这种坚持不懈的怀疑,的确是能够帮冯宝不少的忙,让很多针对他的事情,或者是他所关注的事情化为平安。当然这种怀疑也不都是好事,有的时候,明明是自己这边的人,却也是会因为他的这种怀疑而被肃清。更何况,不要提将来或许会有人利用冯宝的这一点来对付他。最起码的一点,如今的张凡就已经掌握到了这个讯息。

所以说,人,有的时候很奇妙。冯宝在当今的朝廷当中,学识能够名列前茅,政治手腕也是相当丰厚,而聪明才智更是不在话下。可是再聪明的人,也是很难看得清楚自己的的短处的,冯宝也不例外。

当然,这件事情什么时候才会给冯宝带来沉痛的打击,现在还说不住,不过种子已经埋下,只等它开花结果,再在一个适当的实际采摘就可以了。

“就是这些了。”此时,张居正的话也快要说完了,“其余的事情,就是按照平日里你给陛下讲课一般了。如今,我已经说到了《中庸》九经的敬重大臣那里,想来这一篇,你去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此,我明白了,多谢老师提点。”张凡点头表示感谢,随即又追加的一句,“对了老师,我马上就要去为陛下讲经,却是无法回家了,还望老师向我的属下说一声,让他替我向家中传个话。”

“这个自然没问题,你说吧。”张居正一听,便是知道,总算是说到自己所关心的正题了,不由得是神色一震,却赶紧又恢复之前的平静,怕冯宝看出来什么。

甚至于,张居正对于此事的担心,让他即便是如才,还是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模样,转头看了看冯宝,见他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连眼神都在游离四周,这才是放下心来。

而实际上,冯宝心中的怀疑一起,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消去呢。张凡在说这些的时候,冯宝是一点都没有放松,将他们二人的对话是完完全全地听在了耳朵里。

实际上,张凡刚才说有事情需要张居正代为传达的时候,就连冯宝也是精神一振。他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总算是等到了张凡提及这件事情,而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的怀疑,冯宝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总算是抓到张凡的把柄了。

只不过,下面张凡所说的话,定然又要让冯宝再一次失望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张凡微笑着说道,“毕竟学生如今家中又添了一口人,现在家人每次都会等着学生,若是没有消息,我怕他们等得太久了。还望老师代为传达一声,就说我午时不回家吃饭了。”

“这……”张居正听了张凡的话之后,是一脸的困惑,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张凡说了这些出来,他也想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是会提醒到他的手下的文章,不过马上,张居正就是为了防止冯宝看出来什么,赶紧顺着张凡的话说道,“这不好吧,今日又不是经筵大典,宫中可不留饭。”

“陛下的脾气,老师又不是不知道。”张凡做出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说道,“哪次学生进去,陛下不都是让学生呆在那里。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不在宫中的话,家里若是知道我会回去,只不过回去的比较晚的话,他们还是会等着我,这可就不好了。还望老师代为传达一下。”

“我知道了,这个没问题,走两步路,说句话的功夫我还是有的。”张居正点了点头,说道,“对了,老师,还有一点。”张凡说道,“跟家人说,如今家中新添一口人,可不要饿着了才是。”

“好你个远德。”张居正听到这里,虽然还是不知道张凡打算说什么,不过却也明白,这恐怕才是正题了,“自己家中,又怎么会忘记了。好了,快些去吧,经筵不要让陛下多多等待了。”

“那学生便去了。”张凡倒也是爽快,道了个别,转身便走去,却是见到冯宝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张凡不由得开口,“公公,公公,快些走吧,莫要让陛下等待,那可就不好了。”

“哦,噢。”冯宝也是在张凡的提醒之下才是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只不过他走的时候,还是回头看了好几眼张居正,却是最重没有做什么。

“公公。”似乎是为了分散冯宝的注意力,一边向宫中走着,张凡是一边开口说道,“你说句实话,那几个人到底是审的怎么样了?”

“这点想来不用问我吧。”冯宝也是微笑着说道,虽然话不怎么好听,像是反问一般,不过冯宝的表情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问题,“进锦衣卫的手下如今就在那几人的囚室当中,咱家也没有禁止他们的行动。若是有什么风声,你会不知道?”

“公公误会了。”张凡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说问出来。毕竟我那几个手下在那里,只负责传递消息,却不会跟我说别的。我的意思是,公公那边有没有动什么大刑?若是动了刑讯,而那几个人却是还不肯说的话,恐怕这其中的问题可就大了。”

“这点咱家自然是明白。”说到这里,冯宝也是皱起了眉头,那模样,当真是一副心烦至极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他装出来的,“恐怕这后面,还当真是有什么大阴谋,那几个人也是死硬的很。”

“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这朝廷才刚刚稳定几日,却是又有人想要作乱,还正好赶在这水患的当口,给那些人找了理由,实在是……”

“可不就是。”冯宝也是附和着说道,“希望此事早日结束吧。”

之后,张凡便不再开口,一副很是困扰的模样,向着宫中走去,也不说话了。

而冯宝的面上,疑惑是更加地深重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传递口信

“对了,刚才大人说,贵府上又添了一口人?”冯宝突然之间问起张凡这件事情来.他刚才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来张凡到底要对张居正暗示什么了。而且他们两人的对话,他也是全程都在一旁,听的是清清楚楚的,没有任何的遗漏。但是即便如此,冯宝也是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这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张凡当真是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冯宝的怀疑是多余的。可是,这种情况,冯宝却是不愿意相信。除了他生性多疑之外,如今的这种场面以及张凡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总让他有一种感觉,觉得张凡已经是知道了。

要么就是,张凡跟张居正说的话当中,的确是有什么,只不过他是没有听出来而已。老实说,这是冯宝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张居正如今不想要朝廷出事的心思,他还是能看明白的。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张居正搅合到其中。虽然说如今的张居正并不能对他怎么样,相反,他还要处处听自己的。可是,倘若张居正当真是做了什么对冯宝不利的事情,冯宝除了生气之外,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就是说,冯宝此刻最不想的就是张居正也参合到其中去。

那么他随着自己的心愿去猜想的话,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张凡的确是让张居正传了什么消息出去,而张居正也没有参与到其中。之所以自己听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张凡说了些只有他手下才能够听得懂的事情。

刚才张凡和张居正之间的对话,前面一大部分都是关于经筵的,这些冯宝都知道,而且即便是他都知道,也还是将两人的话听了个完完全全,也看得清晰。两人没有接触过,张凡不可能在暗中递东西给张居正。而关于经筵的事项,也大都是张居正在说话,张凡只是听着罢了。

冯宝想来想去,最有可能有问题的也就是最后的那一番,张凡让张居正帮他传话的事情了。

张凡说午时不会回去吃饭了,这点没有什么可疑的。张凡在宫中的事情,冯宝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倘若是上午进宫的话,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朱翊钧是绝对会留张凡在宫中吃饭的,这点毫无例外。而张凡虽然一直都想要拒绝这件事情,尤其是在朱翊钧当了皇帝之后,张凡更不想如此了。不过每一次,朱翊钧也是恰恰用他这个皇帝的身份来“命令”张凡留下来陪他吃饭。

要说将朱翊钧这个皇帝当成一回事的,朝廷里面恐怕也就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了。恰巧,张凡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说,张凡说的这番话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冯宝不管怎么想,也实在是无法从这句话里面听出来什么消息来。

接着后面,张凡所说的话也是如此,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在意的地方。而冯宝思来想去,唯有张凡说过的一件事情,让他是有些在意。张凡说家中最近添了一口人。这是唯一一点让冯宝有些在意的地方了,所以他不得不问问清楚。

“公公这记性可是不太好了。”张凡听到了冯宝的问题,笑着说道,“公公莫非忘记了,那天城外出事的时候,张凡的家中不是也有大事发生了吗?”

“哦,原来如此。”冯宝一副这才是恍然明白的模样,随即就是笑着说道,“对了对了,咱家这里还要恭喜张大人,喜添以为千金,咱家还没有去道贺,等过几天不怎么忙了,这就动身去府上道贺才是。”

“唉,公公何须如此,张凡实在是荣幸。”张凡也是笑着说道,“不如这样如何,这段时间里朝廷多有大事,又是水患什么的,都忙得很,等下个月,小女满月之时,到时候张凡的帖子送上,定然要请大人过府一叙,好好喝上几杯才是。”张凡自然是不能让冯宝现在就去自己加的,毕竟梁母人在那里,要是让冯宝看到了,即便张凡有了个很好的理由,却也不知道能不能瞒得过冯宝。如今的事情在当口上,必须要谨慎些。等到一个月之后,张凡的小女儿张莲清满月之时,这件事情早就结束了。等到那个时候,冯宝就是天天去串门,张凡都不怕。

“如此甚好。”冯宝自然是听不出来张凡的拒绝之意,事实上张凡的话,即便是如今疑心病很重的冯宝,也听不出来。

“我这就要到了。”张凡站在宫门下,对冯宝说道,“公公要不要一起上去,给陛下请个安?”

“不用了。”冯宝摇了摇手,说道,“陛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心里也明白,陛下不怎么待见咱家,咱家也就不去讨那个晦气。况且,东厂那边的事情还没完,咱家也要加把劲才行。”

“如此,公公走好。”张凡抱拳相送,之后便转身朝着楼梯上走去。

而冯宝站在阶梯下方,看着张凡的背影,脸也是慢慢地仰了起来,一直到张凡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又过了良久,冯宝才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实际上,张凡的心中是一点底都没有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骗过冯宝。但是他刚才也不敢回头查看,只能这样一直往前走。不过在张凡不知道的情况下,冯宝已然是有些相信他了。但是相信了张凡,冯宝却不是会罢休,一时的相信还不足以让他放弃。

转身离开的冯宝没有去别处,直接向东厂的衙门行去,他要派人出去调查一番梁超的动向。

而张居正,听了张凡的一番话之后,虽然他也是不知道张凡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看张凡的神情并没有意思急躁的模样,连带着他也是稍稍放下心来了。

走出宫门之后,张居正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王猛,便向他直行而去。

王猛一直等在宫门口,虽然他这段时间不在京城,是今天才刚刚回来的。不过这几天他也没有听说过张凡的行程有什么变动。但是刚才,他看到宫门开启,知道早朝已经下了。只是他一直等着,看到其他的大臣都已经是走出来了,却是没有看到张凡的身影,王猛的心里面有些着急。

不过,他还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毕竟走出来的那些大臣们也是如同往常一样,谈论一些事情,神情却是没有多少变化,显然朝廷里面应该是没有出什么事情。

正当他担心的时候,却是看见张居正走了出来。本来王猛自然不会去过问张居正的事情,但是这一次他却看到张居正是直接向他走了过来,他的心中别提有多迷惑了。

“王猛。”张居正走到王猛的面前,说了一声。

“张大人。”王猛也是抱拳躬身还礼,说道,“不知张大人找卑职有什么事情,可是关于我家大人的?”

“正是。”张居正笑了笑,眼神却是看了看四周。

王猛自然不是吃素的,实际上他早就发现,今天宫门前的侍卫与以往不同,多了几个不说,还到处走动,像是在探查什么一样。

本来王猛不会怀疑这些,如今张居正的这个举动,立刻就让他明白过来,宫里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张凡不方便,只有让张居正代为传达了。

“近日是小经筵开讲的日子,本来主讲官是我,不过最近内阁当中实在是太过忙碌了。”张居正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显得非常平静,“所以,今日的经筵便是由远德去主讲。只不过,陛下跟远德的关系,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恐怕远德中午是无法回家了,所以他让我给你传个话,叫他家中的人不用等他了,自行用饭便是。他说家中最近多添了一口人,可不能饿着了。”

“卑职明白了。”王猛也是毫不含糊,甚至这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考虑什么,只是专心把话都记下来了,说道,“卑职这就去打人府上,将打人的话转述。有劳张大人代为传话了。”

“没什么没什么。”张居正摇了摇手,说道,“既然如此,我要去内阁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而王猛也是向着张居正的背影作揖,之后也不停留,便翻身上马离开了。他虽然是个内不外露的人,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做事极为谨慎的人。如今虽然已经听到了消息,但是他现在在有眼线盯着的情况绝对不会去想,绝对不让自己有露出任何马脚的机会。

知道翻身上马,离开之后,王猛心里面才开始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张凡让人来跟他说一声,必然是有用意的,不光只是吃饭这么简单。要是那样的话,根本就不用如此,只需要随便找个太监出来说一声就行了,也绝对用不到张居正。

也就是说,张凡这番话里面是话里有话的。王猛开始思索起来。

“对了。”突然,王猛向着身边的人问道,“最近大人家中添了人吗?”

显然,王猛也是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七百二十五章 追赶时间

王猛虽然已经是找到关键了,但是一时之间,却是想不明白,张凡到底是想要通过张居正向自己传达什么讯息.王猛自然不会是认为,张凡有什么事情,是要跟自己的家人说的,也就是说,这番话里面,必然有什么讯息就是要告诉他的,他得将它找出来才行。

而且,虽然说一直是等在宫门外面的王猛,并不知道早朝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自从早朝到退朝,这里的气象都显得比较和谐,当然,最起码是表面非常和谐。表面之下,王猛也是早就发现,宫门出多了不少的侍卫在来回走动,显然,那些都是冯宝的人,冯宝派他们出来打探情况的。

再加上,虽然张居正说得轻巧,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不过王猛也能够猜得到,张凡会顶替他而去为朱翊钧主讲经筵,绝对有冯宝的原因在其中。也就是说,如今的张凡是被冯宝困在宫中,虽然冯宝并没有用什么激烈的法子,不过情况就是他被困住了,无法出来。冯宝做什么必然都是有打算的,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也就是说,冯宝困住张凡,必然是有什么打算的。

显然,冯宝肯定不会无聊到是因为张凡的家事而去做这些。于是,王猛就开始考虑起来刚才听张居正所说的话,他是一字一句的听的清楚无比,完完全全将那些话全都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如今,王猛开始将那些话拿出来考虑。

显然,关于张凡家事的事情,王猛并没有多想,不过因为他谨慎的做事风格,这些事情即便他不怎么去想,却也没有完全抛之脑后,而是将事情先放下,毕竟这些是他觉得并不重要的,不过却也不能够排除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之后,张居正所传给他的话当中,也就是只有一个地方最为让人关心的了。张居正说如今张凡家中多添了一口人,只有这一点,让王猛有些在意。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身边的手下问道:“最近大人家中添了人吗?”这件事情他打算好好问问清楚,毕竟他也是今天才回到京城,算起来,还没有几个时辰的时间,有些事情他并不是太清楚,所以要问个明白。

“大人不知道?”被王猛问到的手下说道,“前几日,大人的二夫人产子,为大人新添了一位千金。”

“这件事情我知道。”王猛点了点头,说道,“我今天回到京城,去衙门的时候,就已经是有人告诉我了。”随即,王猛又开始思索起来,张凡的小女儿,跟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关系吗?不可能啊,别说她如今才刚刚出生,就算是等她长大了,在王猛看来,也绝对不可能跟冯宝或者跟朝政上有什么牵连。

而至于她的母亲骆灵儿,虽然说知道骆灵儿身份的人不少,锦衣卫当中有几人,再有就是张凡、映月、梁超和他王猛了,不过几人都是将这个秘密保守的很好。但是,正是因为王猛知道骆灵儿以前的身份,所以他更加不会觉得,这件事情是跟骆灵儿有什么关联了。

这么一番思索下来,王猛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难道是说他自己的理解有误,还是说张凡没有打算传什么别的消息给他,或者说是这消息隐藏的太深了?

不可能。如今的事情,绝对不像是没有什么事的模样,张凡定然是有什么话要告诉他的。而若是说张凡说的太过隐晦了,却也不太可能,显然,王猛如今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倘若张凡要传话给他的话,必然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张凡也绝对不可能玩什么深沉,把一些需要王猛考虑很久才能够想出来的话说给他听。

“对了大人。”先前那个跟王猛说话的手下,突然之间又开口说道,“要说新添了人口的话,倒也不只是小小姐一个。”

“怎么说?”王猛听他这么一说,赶紧问道,“难道说还有什么别人不成?”

“的确是有他人。”那人继续说道,“梁千户的事情,想来大人也听说过了吧,据说梁千户与张大人的一位忘年之交的女儿好上了,并且……并且还做出了那种事情。大人倒是豁达的很,见他们两人也是两情相悦,没有办法,只好做主让他们二人成亲。只不过听闻大人的那位故交虽然也是答应了此事,却是因病在身,将要不久于人世了,希望见见梁千户和他的女儿。这不,梁千户昨天带着那女子匆匆离京了。”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王猛听他说完,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件事情,跟大人家中添了人有什么关系?若是说那名女子……大人故交的女儿的话,如今不也是随着梁超一同离京了吗,大人家中哪里还有多添人口?”

“这个大人就有所不知了。”那人接着说道,“梁千户离京之前,大人也是考虑他的母亲如今一人在家,没有梁超在京里的话,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找不到人,所以大人便将梁千户的母亲接到大人自己家中住上一段时间,等到梁千户回来了。”

“梁超的母亲?”听到那人的话,王猛一阵思索。突然之间,他也就明白过来了,“我有事情要去衙门,你们去大人府上说一声,大人在宫里,午时不回去了。”吩咐完这一句,王猛也不等他人答话,便拍马狂奔而去,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人在原地。

王猛是一路狂奔,向着锦衣卫的衙门疾驰而去。一路上,他心里也是在想。显然,张凡所谓的“最近家中添了一口人”这句话,其所指的就是梁超的母亲。梁超的母亲跟这件事情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关系不打。但是,她毕竟是梁超的母亲,提起她也自然就会想起梁超了。很显然,张凡实在通知王猛“梁超”这个名字,接下来让他去做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路上,王猛也是暗骂自己愚笨,刚才明明都已经是说到梁超的名字了,他却还是没有马上想到。不过这也只不过是一会功夫,王猛不是那种老是抓着一个错误不放的人,既然错误已经发生了,那就要赶紧去做些什么修正才是。更加不用说,如今为时未晚,只不过是耽误了一点点的时间。

只不过,这件事情必然要慎重许多,毕竟,这事情说起来,可是关系到梁超的姓名,更何况梁超也不是一个人外出,加上红儿,那就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

再说了,就算是不考虑这些,梁超的性命可是直接关系到张凡的打算能不能成功的问题。相比起这件事情,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了,一切以大事为重。

王猛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回到衙门,派人出京追赶梁超他们二人,然后跟着他们一同前往山西,找到张四维和王崇古,完成任务。若是路上碰到了东厂或者冯宝私下派出的人,能混过去是最好的,混不过去的话,也要全力保护梁超他们才行,毕竟如今,王猛不知道到底张凡要对张四维他们说些什么,只有梁超才知道,所以梁超的姓名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才行。

而且,就算是王猛知道了张凡的打算,他也不可能将事情托付给其他人的。

当然,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王猛亲自率人过去。不过王猛一番思量之后,也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毕竟从如今朝廷的动向,以及他刚才在宫门那里看到的情况来看,事情还没有到非常严重的地步。冯宝若是打定了主意要阻拦梁超的话,就不会像刚才那样,还要派人在宫门那边打探什么,探探口风之类的。冯宝这么做就说明,他还不能够完全肯定。

而现在,王猛今天才是刚刚回京,这件事情并没有保密,很多人都是知道了。而且,谁都知道,锦衣卫的衙门当中也是有东厂的眼线的,甚至究竟是何人,都清楚的很,没有拆穿只不过是要维持现在的这种平衡罢了。

倘若王猛亲自离京去协助梁超的话,冯宝必然会收到消息。那么一来就更加麻烦了,冯宝必然会派出更多,更加凶狠的人去追他们,不,应该说是追杀了。

到那个时候,即便是王猛的武艺再高,估计加上他和梁超两人,也是难敌冯宝之人的明枪暗箭,反而会坏了大事。

这么打定主意了之后,王猛是飞马疾驰向衙门,派出卫中几个身手和经验最为丰富的人赶紧离京去追赶梁超他们。

总算,张凡是将消息传了出去,而且王猛也是明白了,开始抓紧准备了。虽然说只不过提前了几个时辰而已,却是让他们站到了跟冯宝同一条起跑线上,一切说起来并不吃亏。

然而这边虽然是妥当了,但是身在宫中的张凡并不能够放心。他虽然是相信王猛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毕竟不知道情况的他,却也是非常担心的。

第七百二十六章 君臣之间

以往,即便是小经筵,张居正对待也是极为郑重的,虽然说也有几个常去的地方,不过有时候也会换地方的.但是有一点,那就是绝对不会在乾清宫中。其实这没有什么到底,只不过是张居正个人的决定罢了。实际上张居正提议重开经筵之后,也是有几次在乾清宫中为朱翊钧讲经。一开始还好,不过渐渐的,张居正发现,在这个地方,朱翊钧是心神不宁。甚至于有一次,张居正还发现朱翊钧趁他转头的那一刻偷吃东西。

虽然说经筵之上,作为主讲官,张居正可以提醒皇帝,甚至于对皇帝说教。但是那些话语都是一些非常正式的词句,不可能说的直白。所以,张居正也就自然是不可能正面提醒朱翊钧,让他不要吃东西了,只能换着法子来说他。只不过那样一来,朱翊钧却是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后来,张居正向冯宝说了这件事情,冯宝查了之后才是知道,原来朱翊钧知道第二天在乾清宫中有经筵的时候,当天晚上就会让身边的小太监偷偷在自己的座位后面藏些点心。一来,可以打发经筵之上的无聊时光;二来,这经筵在早朝之后举行,一直到中午。若是下午也就算了,大不了打打瞌睡,被骂上两句。可是上午的时光,又是接近中午,朱翊钧早早起床要早朝,待到那个时候早就饿了。这,也算得上是一种需要吧。

所以张居正针对此事,也是想出了办法。经筵之地完全由他随性选择,并不固定。这么一来,朱翊钧也无法判断究竟会在哪里,也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这么一来当真是有效,虽然朱翊钧还是会懒散,不集中精神,不过相比在经筵之上公然吃东西,那是要好多了。

而今天,难得张居正有事不能来主讲,朱翊钧就自作主张,将经筵的地方放在了乾清宫。对于张凡的脾气,他还是比较清楚的,如果自己说这件事情的话,张凡确实会答应他。为此,朱翊钧刚才下了早朝之后,是脚步一步都没有停的赶回了自己的寝宫,为的就是让小太监赶紧准备自己的“午饭”。似乎是为了“庆祝”今天一般,他还命令小太监准备了很多花样的点心,就差弄些喝得了。

不过今天倒也当真是朱翊钧的幸运日,若不是冯宝怀疑张凡是不是有所察觉自己的计划,他本人必须要在大殿上盯着张凡,要不然朱翊钧也没有机会准备这些东西。

于是,万事具备之后,朱翊钧已经忍不住,开始捏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嘴巴里了。下面的情况就是,当张凡走进来的时候,朱翊钧正在把一块杏仁糕放进嘴巴里,结果听见了脚步声,虽然明明知道就算自己被张凡看见了也没什么,不过他还是想要赶紧把高点咽下去。结果就是……

“咳咳咳……”朱翊钧根本就不顾什么了,剧烈的咳嗽起来,还在满屋子找水,想要将黏在喉咙那里的糕点弄下去。

“怎么了陛下?”张凡一路上都在担心着,一直等到走近屋子都没有发现什么,知道朱翊钧那剧烈的咳嗽声传来,这才是让他回过神来。只不过回过神来的张凡,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景象,一时之间他还以为朱翊钧出了什么意外,赶紧上前查探。

一旁也是刚刚走近来的小太监却是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如今张凡在这里,他自然是不可能说什么的。这一愣神,小太监就只知道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了。

“你,你还愣着做什么!”张凡见状,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了,“没看到陛下咳得这么厉害,还不去弄些茶水来。”

被张凡这么一吼,小太监是一个激灵,赶紧转身小跑着出去了。没过多久,小太监端着一壶茶水和杯子进来。

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凡也嫌他实在是有些慢吞吞的,从他手上拿过茶水和被子,来到朱翊钧面前就要倒水。

谁曾想到,朱翊钧比他还要着急,根本就等不及张凡把谁倒在杯子里。他是一把抢过茶壶,对着壶嘴就灌起水来,哪里还有一点皇帝的样子。幸好这壶茶是温热的,若是刚刚泡的,那可就好看了。

将一壶水灌了一半下肚,朱翊钧这才是缓过劲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这口气一叹出来,张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一股子桂花和杏仁的清香味道。在仔细看看,却是能发现朱翊钧的嘴边还有不少粉末,定然是刚才急忙着将糕点吞进嘴巴里只是沾上的。

看到这里,张凡的心中有些想笑,刚才心中的那股子阴霾虽然还不能完全消去,却也是好了很多。

而一旁的小太监自然是看出来张凡一副想笑却是憋住了的样子。只不过他如今可不敢搭话,万一张凡笑出来,恐怕朱翊钧之后会责怪他。而如果张凡责怪朱翊钧的话,他同样也逃不了一顿骂。他在乾清宫当值还没一个月呢,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有什么闪失才好。

张凡自然是不会注意一个小太监的表情,他只是知道,这对于朱翊钧来说怎么都算是一件糗事,不太适合让很多人知道,所以他挥挥手,让小太监离开。

见到张凡的手势,小太监自然是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这里,连作揖都忘记了。好在此刻,屋子里的两人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陛下,好些了吧。”张凡笑着问道,显然,既然这里如今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张凡也不打算隐瞒什么,面上的笑意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他心中的想法。

“老师也真是。”本来,朱翊钧的心中还是有些害怕。毕竟,这样公然吃东西,也实在是有些过分来了。只不过,当朱翊钧看到张凡面上那并不是自然显露出来的笑容之后,心中也是明白过来了,知道张凡并不会责怪他,反倒是露出了一副我没做错的表情,说道,“老师平日里的脚步总是温和的很,怎么今日却是如此沉重,害得朕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不,噎着了。”

对于朱翊钧的恶人先告状,张凡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那一句脚步沉重的话,却也让张凡面上的微笑退去了,却好似,张凡心中本来就是在担心这件事情,如今朱翊钧的提起,自然是让他想到了。

见张凡不接自己的话,朱翊钧的面上有些担心起来了。他不知道张凡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着脸色变得是如此之快。

“老师,你……你这个怎么了?”朱翊钧略显担心的问道,面上的表情很是有些担心。不过朱翊钧的担心,有一些是在担心张凡会因为心事不少,从而会责怪自己什么。而更多的则是当真在为张凡担心。

不过这两种心事,不管是哪一种,却都是体现出了张凡对于朱翊钧的重要性。第二个担心就不必提了,这是朱翊钧对于张凡关心自己的回报,既然张凡为他担心着,他怎么又不会替张凡担心呢。

而第一点,虽然乍一听起来,似乎是朱翊钧害怕张凡会责怪自己。但是,他的这种心情并不是如同表面上所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而已。正是因为张凡平日里对他好,甚至可以说是,在如今的这整个朝廷里面,也唯有张凡一个做臣子,并且是手握大权的臣子才将他当成皇帝来看待,其他人根本就不把他当成一回事。

张凡对于朱翊钧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恭敬非常的臣子,也不仅仅是一个肯将一身所学,甚至一些不好听的道理都倾囊相授的太傅,更是一个可以跟他做朋友,说些在别人面前无法开口说的话的朋友。

可以说,对于如今的朱翊钧来说,张凡绝对是他最为珍重的人。而来自于张凡的责骂,朱翊钧自然是不会反驳,但是却会伤心。

张凡并不知道朱翊钧到底是什么心思,但是最起码的一点,他看到朱翊钧的这幅愁眉苦脸,心里也不是滋味。

“陛下多心了。”张凡说道,“微臣确实心中有事,不过跟陛下并无关联,是朝政上的事情。”张凡安慰道,他也的确是不想把事情告诉朱翊钧,让他来烦心。而且,如今的朱翊钧对于冯宝很是讨厌,如果自己将事情说出来的话,朱翊钧的确是帮不了他,不过将来也说不定。

但是,张凡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再到将来的话,他们君臣之间不可能永远都是这种关系。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张凡自然是明白的。

万一将来,拜托了这些束缚的朱翊钧,会不会觉得,这个时候的张凡利用了自己,利用了自己对于张凡信任。这些都是说不定的事情,所以张凡也就没有打算说出来。

“老师这么说就不对了。”朱翊钧说道,“既然是朝政上的事情,朕作为一国之君,岂能无关呢。除非……除非是太傅也不将朕当成皇帝来看了。”说完,朱翊钧用带着可怜的眼光看着张凡。这可怜的情绪,也是半真半假。

看到朱翊钧的这幅模样,张凡也是觉得有些头痛起来。

第七百二十七章 渴望自由

现实情况一点都没有错,张凡绝对是当今所有的朝臣当中,最把朱翊钧这个皇帝当成一回事的人.而张凡的这种做法,并不是因为他和朱翊钧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因为他觉得朱翊钧这个空有架子的皇帝可怜才会如此,他是当真将他当成一国之君来看待的。

也就是说,既然如此的话,朱翊钧这个皇帝如果开口说什么的话,张凡自然是不会反驳的,就算不同意,也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会以理相拒的。这可以说是一个做臣子对于皇帝最大的尊敬表示了。

总而言是就是一个道理,朱翊钧所说的话,只要不是两人私下之中所说的戏言,张凡都是会好好考虑一番再做出决定的。

然而现在,张凡就遇到了麻烦。如今她所碰到的事情,的的确确是朝政上面的事情,也已经是被朱翊钧看出来了。可是张凡并不想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朱翊钧,也不想欺骗他。然而朱翊钧想要听他说的理由也更是充分无比,他是皇帝,而这件事情又是事关朝政之事。这么一来的话,张凡是没有理由瞒着他的。

可是张凡又当真是不想说。一来,这件事情,他自己都解决不了,告诉如今无权无势的朱翊钧,除了再增加一个烦恼之外,却是没有别的了。二来,他生怕朱翊钧因为跟自己的关系,而为了自己的事情,再去跟李太后说这件事情,这么一来,张凡心中总是会有自己利用了朱翊钧的感觉一般。

倘若朱翊钧是个成熟的男子,是个手握大权,已经亲政了的皇帝的话,张凡这么做就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而且他相信,作为一个亲政并且手掌大权的皇帝来说,心智也要成熟许多,利用不利用的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在意。但是朱翊钧毕竟是个孩子,张凡在这件事情上面想的非常慎重。也就是说,哪怕朱翊钧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真的能够帮上什么忙,张凡也不想。

可是现在,张凡却无法拒绝朱翊钧的询问,这实在是让他有些两难。

不过显然,因为张凡平日里对待朱翊钧的原因,朱翊钧也自然会“回报”张凡的。他看到张凡如此烦恼,特别是在自己问了话之后烦恼是不减反增,心中就明白过来了,自己所问的问题,显然是不仅没有让张凡解除困扰,反而还更加地让张凡烦恼起来了。

明白了这一点的朱翊钧,便不再说什么了,笑着说道:“老师不必如此烦恼,若是实在不方便说,朕也就不再追问了。对了,老师今日不是要为朕主讲经筵吗,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开始吧。”

“陛下……”对于朱翊钧的这种善解人意,张凡一开始有些惊讶,不过马上,他也就会心一笑。这样的结果是最好不过了,与其徒增烦恼,还不如这样好了。

“既然如此,那微臣便为陛下讲经吧。”张凡振了振精神,翻开了手中的书本,正好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问道,“对了陛下,若是微臣没有记错的话,这《中庸》一书,我全都为陛下讲过了。而且今日所要说的这敬重大臣一篇,也是微臣曾经着重为陛下讲解过的。”

“是啊。”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之前的笑容也全都消失不见了,全都变成了一副苦瓜相,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副无聊之极的模样说道,“可不是吗,这些东西当年太傅早就为朕讲解过一遍了,可是如今朕还要听一遍。那时候,张先生说要为朕讲《中庸》,朕就已经说太傅为朕说过了。可是张先生一点都不答应,非要说。而且,朕觉得,张先生说的是好,可是朕却是一点都听不下去。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朕早就知道了,实在是朕不想听。”越是往下说,朱翊钧那副无聊的模样就越发地深重。

听朱翊钧这么一说,张凡却是微微一笑。为什么会这样,张凡自然是明白非常的。

实际上,这并不是张居正说的不好,实在是因为,张居正在经筵这件事情上面的关注泰国重大了。不论是经筵大典,还是这样的小经筵,张居正全部都当成是一件大事来对待,所以不管何时,张居正都是非常严肃的。

而偏偏,朱翊钧的性格,再加上他又是一个孩子的原因,让他对于严肃这种事情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以前,其父皇隆庆皇帝还在位的时候,朱翊钧却是做的不错,不过那说起来,也是他做给皇帝看的。倒不是说朱翊钧有什么心思,只不过他不想要让自己的父皇操心罢了,而且他那么做的时候,也是相当的认真的。

如今,隆庆皇帝驾崩了,朱翊钧也就懒散了下来。要说起来,李太后还在,而且她对于朱翊钧的督促,比之隆庆皇帝要严厉许多了。可是,越是这样,朱翊钧就越是不想那么做了,他想要更加自然一点,更加自我一些。

当然,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他的这些想法可以说都是奢望,将来也绝对不能实现的。大明的历史上,正德皇帝是做到了,可是朱翊钧并非正德一脉,他虽然羡慕正德皇帝玩乐一生,却并不想去做那么一个皇帝,他的目标,最起码也要向自己的父亲那样,即便是没有功劳,却也不要有什么过错才好。

再加上,张凡当年为他讲授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还只不过是个太子,张凡并没有太多的估计,而朱翊钧也的确是比较容易亲近。所以,那时候的张凡在说这些的时候,很是趣味,也很敢说,就算是举个例子,也会说个笑话。

如此一来,不由得朱翊钧不听进去,而且不仅仅是听进去而已,他还记得相当的牢靠。当然,这并不是一种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东西,可是一旦遇到有所关联的事情,朱翊钧就会立刻记起来。

而如今,张居正来重新教授这些。且不说朱翊钧早就已经把这些铭记于心了,更重要的是,在朱翊钧看来,张居正实在是太过无聊了。张居正讲经的时候,不仅仅是面色毫无变化,甚至就连声调也没有丝毫的抑扬顿挫,完全就是同一个声调,不论是问话还是陈述,都一样。

当然,不可否认,张居正所说的东西非常的透彻,根本就不用人去多想,他就已经将其中的道理解释的明明白白。可是,先不说朱翊钧早就知道了这些东西,就算是他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些,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记得住这些。

这怎么说呢,只能说是两种不同的教学方法,在同一个人身上所展现出来的不同吧。很显然,张凡的办法,更加适用于朱翊钧。这也并不是因为张凡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只会这种方法的张凡,就恰巧碰到了接受这种方法的朱翊钧。实在是因为,张凡事先已经是把朱翊钧分析了个透彻,因材施教才有了这种效果。

当然,这里并不是贬低张居正不知变通。实际上,从张居正一心想要改革变法这件事情上面就能看得到,张居正是个很能够变通的人。只不过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居正也是有着说不出的苦衷的。

一来,经筵乃是国家第一大事,无论规模大小,全部都要郑重对待才行。面对皇帝,张居正不可能喜笑颜开,也不可能用什么趣事来让皇帝知道什么道理,那种氛围与国家大事丝毫不符。

二来,张居正当初坚持重开经筵实在是有目的的。毕竟,重开经筵这种事情,既然是他所提起的,而且他本身有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这个重任自然是要落在他身上。

当然,他的确是想要让一国之君多多做些改变,明白一些道理,这么一来不论对朝廷还是对大明都是有好处的。

可是,张居正真正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他还要通过经筵来提升自己的影响力。

并不是他在朝廷当中的影响力,那个的话,如今的张居正已经是足够了。当然,冯宝还在他的上面,不过张居正并不想要超过冯宝。张居正真正的打算就是,要提高自己在朱翊钧心中的影响力。将来的朱翊钧,无论冯宝和他如何打压,总有一天是要亲政的。张居正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朱翊钧对自己害怕,然后,害怕变成了一种习惯。最后,即便朱翊钧亲政了,大权在握,却仍然是会听他的话,这就够了。

所以,张居正在经筵之上,全都是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绝对不会露出温和的笑脸个朱翊钧,当然,也不会怒骂。只不过后面的那一条,张居正却是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改变了。

朱翊钧不喜欢这些。

“既然……”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今日老师所要说的,朕早就已经铭记于心了,那今日,是不是可以稍作休息了?”说到这里,朱翊钧不等张凡回答,便将身后的果脯点心端上了案桌。

看到朱翊钧如此,张凡无奈的苦笑起来了。这个皇帝,看来光是跟他交心如此,却也是一种麻烦啊!

第七百二十八章 重压释放

“这……陛下……这有些……有些不太合适吧.”张凡看着满案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糕点,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虽然说今日所要讲的书本,陛下早就已经知道了,微臣自然也是相信陛下已经是烂熟于胸了。可是,此时毕竟是经筵之上,就算是没有外人,陛下这样子……这样子明目张胆,也是实在是……”

“哎呀,老师太过紧张了。”朱翊钧一副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模样,摆了摆手,说道,“何必在意那些,就如同老师方才所言,此处只有朕与老师二人,并无外人。再说了。偶尔放松一下不也是很好嘛,老师又何必如此。朕相信老师是不会出卖朕的。”说完这番话,朱翊钧还朝着张凡眨了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模样。

朱翊钧的这副模样,张凡是更加没有办法了。若是刚才,他虽然也有些无可奈何,不过还没有到说不出来话的地步。但是现在,张凡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微臣自然是不会到处乱说。”张凡似乎还想挣扎一下,让朱翊钧至少也能稍稍收敛一些,“但是等会万一有什么人进来的话,可不就露馅了吗?若是进来的是小太监还好,但若是冯公公进来的话,这件事情必然会传到太后那里去,不仅陛下要被责骂,估计微臣也是难逃其责。”

“放心吧老师,不会的。”朱翊钧似乎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张凡怎么说他就是不愿意收起来,“这在怎么说也是经筵,冯宝那厮没胆量闯进来的,所谓天子学业,若是被打扰了,这可是大罪,不论母后是不是信任冯宝,也是保不住他的。实际上,朕还巴不得他闯进来呢,正好可以藉此机会,把他弄走,最起码也要让他远离朕的身边,省的朕每天见到他就要烦心。再说了,就算是被太后知道了,朕自然会一力承担,老师放心,绝对不会怪到老师头上去的。”

面对主意已经是如此“坚定”的朱翊钧,张凡也是没有办法了。他左顾右盼一会,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最后也只得放弃。不过放弃了让朱翊钧“从良”的想法之后,张凡的嘴角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实际上,以他对于朱翊钧的了解来说,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以前,张凡在为还是太子的朱翊钧讲授之时,虽然朱翊钧也是极为放松的,可是还没有过头到这种地步。当然,大多数的原因也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朱翊钧,的的确确是对于张凡所说的东西非常感兴趣,自然而然地就只顾着听,顾不了去做那些小动作了。

如今,朱翊钧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差,张凡一开始见到也是非常不解。不过当他见朱翊钧主意已定,准备接受的时候,心中突然之间也是有了很多明悟。

经筵大典,张凡作为太傅,自然是必须到场,所以那上面是什么情况,张凡还是比较明白的。然而那个时候,在场的可不仅仅有张凡,其他能够有资格的大臣不少,也是全都到场。所以那个时候,张居正所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朱翊钧一个人,所以他讲起东西来,也是中规中矩的。

但是这小经筵可就不同了。在这一片天地之中,只有张居正和朱翊钧两人,而且,作为主讲官的张居正在这里有着绝对的权威性,朱翊钧即便是皇帝,也得事事听他的。

张凡虽然没有旁听过,不过如今,朱翊钧只不过是遇上了一次张居正不再的情况,就是放Lang成这副模样,从一个侧面也可以看得见,张居正在经筵上对于朱翊钧的灌输究竟有多么的严厉了。

朱翊钧会如此,实在是因为平日里被压迫的太狠,这反弹起来也就越高。

想到了这些,面对着如今在他眼前是这么一副快乐模样的朱翊钧,张凡当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可怜吗?不像啊,现在的朱翊钧是多么的快乐,最起码眼前是这样。

但是,他的快乐背后,也实实在在是有着一些很不忍让人去想的东西。或许有人会说,这算是受罪吗,他朱翊钧再怎么受罪,可是他毕竟是皇帝,没有人会打他,也没有人敢。就算是骂他,皇家中的事情,也不可能说那些难听话,最多是责骂几句。

可是,张凡心中却是明白,这种比之肉体上所受到的摧残还要让人难受。比起肉体上所受到的伤害来说,精神上的威压,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对于一个文人来说,书写文字的右手是他的生命。即便是将他的右手打断了,他只要还有那份心,可以用左手。就算是双手都断了,还有嘴巴。然而相比起来,若是不管如何都不让他去碰笔墨纸砚的话,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处刑。

好在,朱翊钧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并不光是因为他如今还是个孩子的原因,朱翊钧天生如此,天生就是如此的乐观。所以,张居正妄想要控制他,从而在这种精神上给予他的重压,在张凡看来,效果是肯定会有,但是张居正必须要持之以恒,毫不间断的才行。

就拿今天来说,今天是因为冯宝的原因,以及内阁当中的确是有事情要做,所以临时决定让张凡来代替张居正为朱翊钧讲经。但是不要小看了这仅有的一天时间,这一天的放松,绝对会让张居正这几个月一来在朱翊钧身上所下的功夫大大地倒退,甚至是白费都有可能。

这点,恐怕张居正自己都不知道,他还以为一切都在按照自己所预计的那样进行,今天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无伤大雅的。却是没有想到,只不过这一天,说白了也就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一切就都有了巨大的改变。

要说这种改变的话,很有可能就连张凡一开始也没有发现,他也是刚刚才看出来了一些什么。

而正是因为看出来了这些,张凡心中对于自己以前所选择对待朱翊钧的方式很是欣慰。朱翊钧,绝对不是一个能够被人牢牢控制住的人,除非已长年累月的,一刻都不放松的盯着他,要不然只要让他稍稍有些空闲,他便会很快恢复过来。

幸好张凡并没有那么做,张凡也不想那么做,他也没有什么需要去控制朱翊钧。现在,他跟朱翊钧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就已经是非常好了,虽然明白将来,他们二人之间必然是会有所疏远,但是以今日的这种势头,却是绝对不会产生什么隔阂,这才是最主要的。

“既然陛下主意已定,微臣也就不再多说了。”张凡说道,“只不过,恐怕下次,张大人再来为陛下讲经之时,怕是要问起陛下今日微臣所讲的东西,微臣只怕……”

“这个还请老师放心。”朱翊钧拍着胸口说道,“朕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完全没有忘记过,不会出问题的。”

见朱翊钧如此的肯定,张凡也就不再多啰嗦什么了。

“既然如此,如今该做些什么呢?”朱翊钧突然又变成了一副无聊的模样,趴在桌子上,仿佛就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老师虽然有事情要办,可是这里都已经来了,自然不能现在就离开。今天所要说的东西,朕也都全都明白了。难道说,就这么无聊的坐着,打发时间不成?”

“确实没有什么可做的。”张凡说道,“不过,微臣倒是可以跟陛下说说话,若是陛下有什么事情想要问微臣的话,也行。”

“说到这件事情,朕倒是的确有件事要问问。”朱翊钧突然之间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了,抬起头看着张凡,说道,“朕想要问问老师,那个……阮儿姐姐,最近如何了?老师也是知道,最近那么多的事情,而且这身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偷偷出宫了。朕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阮儿姐姐了。”

“这个陛下还请放心。”张凡说道,“阮儿姑娘在微臣家中住的好好的,从无怠慢过。偶尔,微臣家里还能听到阮儿姑娘唱上几句。老实说,在这京城北地,能听到海盐腔,而且如此正宗,也算是一件喜事才是。”

“这样啊,阮儿姐姐好就行。”朱翊钧听说阮儿过的很好,这就放下心来了,“唉,只可惜如今不方便,要不然朕定然也去老师府上看看她才是。”

“等以后吧,会有时间的。”张凡怕朱翊钧会一时冲动,赶紧以话语将他心中刚刚冒起的那份“危险”的心思给压了下去。

见到朱翊钧的面色恢复平静,张凡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只不过,张凡的心中,在这一刹那,产生了一丝丝的怪异。但是这丝怪异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张凡抛之不顾了。

“对了老师,朕又想起来一件事情。”朱翊钧说道,“不知老师还记得那个努尔哈赤吗?”

“努尔哈赤?微臣自然是记得。”张凡说道,“陛下此时提起他不知是何意?”

“他昨天给朕来信了。”朱翊钧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东北之事

听到朱翊钧说努尔哈赤给他来信了,张凡不由得起了兴趣.话说今天早上,王猛回到京城。早上王猛护送张凡来上早朝的时候,王猛正好是跟张凡提过了关于东北的事情。对于这件事情,张凡自然是非常关心的,奈何如今眼前朝廷里面的事情虽然不多,可是件件都是让他必须要全神贯注在上面才行的,他根本是无暇分心。

而现在,不仅仅是因为朱翊钧提起了这件事情,更重要的是,虽然说此刻张凡面前的麻烦还没有解决,但是只不过是这个被人安排而得来的“闲暇”之余,让张凡也是在这百忙之中,稍稍地产生了一点点空余,能够让他有时间来管别的事情。所以现在,他是很想听听努尔哈赤的来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微臣最近也没怎么听到东北的消息。”张凡说道,“听说那王杲在谋划着什么,不过李大人在那里也是戒备良久,想要是不会让那王杲得逞的。不过这件事情,微臣毕竟身在京城,对于东北的事情并不是十分了解。如今陛下说努尔哈赤来信了,微臣倒是也想听听,那边到底怎么了。”张凡并没有马上就把从王猛那里得到的消息说出来,他想要先听听朱翊钧都知道些什么。

“嗯,老师所言跟那边的情形差不多。”朱翊钧说起这件事情来,神情也是稍稍地变得严肃了一些,“王杲那厮确实反意已现,如今正在暗地里筹划着什么。只不过这种事情,表面上实在是看不出来多少。而且正是因为如此,咱们也是没有理由找他的麻烦。不过好在,李成梁在东北做的不错,他也看出来事情的风向了,所以这段时间,他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暗地里也在备战。

“只不过,朕从努尔哈赤那里所得来的消息,也是十分有限。毕竟努尔哈赤如今跟在李成梁的身边,虽然也与他自己的部族有所联系,但是毕竟,努尔哈赤归顺朝廷之后,他的部族也是受到了朝廷的庇护。这让王杲并不敢去动他的部族,所以他所知道的事情也就不多了。”

听了朱翊钧的这番话,张凡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是明白了。显然,这边看来也是得不到太多有用的消息。毕竟,当初努尔哈赤到东北去,并不仅仅只是他个人的意愿而已。他虽然确实是想要磨练自己,不过却也有着一份私心。毕竟他如今算是结识了大明朝的皇帝,虽然说他们二人的结识,有很大的戏剧性,不过最重要的是,如今两人也算是成为了朋友了。虽然说努尔哈赤并没有想过要利用两人的这种关系来给自己弄些什么好处,不过如今毕竟事情关系到自己的族人,他又怎么可能不去想想办法呢。

只不过,如今张凡并不是关心这些。虽然说王猛给他带回来不少的消息,不过他还是觉得不够细致,他还想要值得更加多的讯息。

而如今看来,努尔哈赤的这条路也是走不通了。毕竟,如今的努尔哈赤也是因为朱翊钧的关系,虽然是靠着他自己从小练就的本事也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但是他也毕竟算是“一步登天”的,直接来到了李成梁的身边。而且,据说李成梁一开始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并不怎么上心,不过没多久,他也就认同了努尔哈赤。再加上,虽然努尔哈赤并非汉人,不过李成梁的祖籍也不是汉地,他对于努尔哈赤并无偏见,所以也是非常赞赏的。

但是有一点,显然对于这件事情,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朝廷那一方都没有隐瞒的打算。也就是说,这件事情,虽然并不会主动布告天下,但是想要打听的人却也不费力气。而在东北,在努尔哈赤的老家当中,自然是传得很快的。

对于这件事情,当地的人褒贬不一。毕竟,努尔哈赤的父亲的祖父,都是因为那场祸事在战场上被明军杀害的,虽然是误杀,不过杀了就是杀了,并没有什么好偏颇的。因此,努尔哈赤如今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很多人都是骂他是走狗,认贼作父,为杀父仇人卖命什么的。当然,这也大都是支持王杲那一边,或者是跟朝廷有所过结的人。甚至于,就连明军这边,也有人瞧不起他。

而还有的就是那些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人。同样,这些人当中,也是有明廷这边的,也有努尔哈赤的族人。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在明白事实到底是什么样之后,没有人回去责怪努尔哈赤,或者是骂他,反倒是理解他。

这些人明白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那场祸事,虽然王杲并没有出面,也没有让朝廷抓到什么把柄。可是,背后,谁都明白,是王杲在操纵着。而努尔哈赤的父亲和祖父正是为了调停那场不必要的祸事才参与其中,最终是被明军当成作乱的人而误杀了。这件事情说起来,虽然是明军下的手,但是当真怪不到明廷的头上。

要当真是说起来,王杲也是努尔哈赤的外祖父。若是要一般人站在努尔哈赤的这个位置来看的话,可能这件事情是非常难办的,因为自己外祖父的所作所为而让自己的父亲和祖父身亡,这种事情有时候是扯不清楚的,很多人都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努尔哈赤的心却是非常坚定的。他可不会去管那么多,谁该为自己父亲和祖父的死负责任,他就会找谁报仇。虽然王杲是他的外祖父,可是,王杲不论是对于努尔哈赤本身,还是对于努尔哈赤的家人,甚至是努尔哈赤的族人,也从来都没有好好对待过,不是压迫就是强逼。

努尔哈赤以前是一忍再忍,而且对方毕竟备份比自己高,并且那个时候他还小,族中的事情并不由他过问。可是现在,自己的父亲和祖父都身死了,他家的这一直系当中,虽然他还有哥哥和弟弟,但是他不打算牵连他们,他想要报这个仇。

总之,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只不过,这种情况虽然对于张凡来说,是非常想要见到的。只要努尔哈赤能够在明朝的帮助下杀了王杲,那么将来他一统女真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而且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必然是会帮助他的。

并且,到那个时候,张凡也就不必要担心努尔哈赤会不会反叛大明了。一来,张凡绝对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做足了准备的。二来,恐怕那时候,努尔哈赤想要一统女真,必然是少不了很多明廷的帮助。那样的话,女真族中必然有反对他的存在。这样一来,将来虽然表面在他的统领之下,不过实际上心不齐。只要心不齐,张凡就不怕那里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个……微臣倒是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消息。”听完了朱翊钧的话之后,张凡打算说出来。实际上,他觉得,虽然说如今的朱翊钧无权无势,在现在冯宝的这件事情上面帮不了什么忙,说出来了反而会烦心。但是这件事情,说说也是无妨。

“哦?”听张凡说有消息,朱翊钧自然是非常好奇,问道,“老师听到了什么,快些说说。”显然,相对于对东北形势的关心,朱翊钧更加关注的是对于这件事情的兴趣。

“是这么回事。”张凡说道,“微臣今天一早听到锦衣卫的密报,说是王杲在东北大肆逼迫女真的各个部族归顺于他,而且做法很是粗暴,对于不归顺的部族,甚至下了杀手,有几个小部族更是被王杲杀了个干干净净,似乎是为了立威一般。”张凡将事情是稍稍夸大了一些,说的比较严重了。

“哦?”朱翊钧听到这里,眉头也是皱了起来,“王杲那厮如此残暴,对于自己的族人居然如此行事,简直是毫无人性。”虽然说那些都是外族人的自相残杀,不过对于朱翊钧来说,他的天朝优越感还没有完全形成,尤其是如今他又有了努尔哈赤这个异族朋友,对于这种事情更加是愤怒。

“只不过……”说到这里,朱翊钧也是疑惑了起来,“王杲那厮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如今女真部族当中,就数他最大了,想要其他部族归顺于他的话,或许会有些麻烦,却也不大。他完全没必要如此,只要稍稍等等就行了。如今却是如此极端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微臣刚刚听到的时候也是想不明白。”张凡说道,“后来,倒是让微臣想到了一种可能?”

“是什么?”看到张凡说到这里之时,面上的表情很是严肃,朱翊钧也明白,张凡必然是知道了什么大事才会如此。

“王杲那么做,恐怕是在聚集人手。”张凡说道,“再加上如今,他不是正在密谋造反吗,微臣觉得,他这么做,恐怕就是想要提早行事才是。”

“这……”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也是紧张了起来,眉头也是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第七百三十章 暗中阻挠

“这……”听了张凡的这番话之后,朱翊钧突然紧张起来了,慌忙问道,“老师的这个消息作数吗?”他并不是担心东北会起什么战事,实际上,这作为一个皇帝来说,并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甚至朱翊钧自己都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不过他还是不怎么担心.

话又说回来,他担心也没有什么用处。实际上,东北的事情已经是如此了,李成梁如今做的不错,就算是王杲会起来造反,迎接他的还有李成梁多年的布局。而且朱翊钧也不认为,只不过一个东北的,手下有万余名不到的人手的王杲能够生出什么麻烦来。

自然,朱翊钧有这种自信是好事,而且就算是被人知道了,却也不会去说什么的,毕竟明廷立国百多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朱翊钧真正所担心的并不是那些,而是身在东北的,自己的好友努尔哈赤的安全问题。朱翊钧如今的年岁的确不大,朋友也没有几个,但是正是那几个数目有限的朋友,却是他最为珍惜的几人。一个张凡,一个努尔哈赤,这两个人自然是重中之重。

张凡对于朱翊钧来说,亦师亦友,总是很照顾朱翊钧。这里所谓的照顾,并不是一味地顺从,而是平等的对待。所谓平等,并不是指地位,而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实际上,从如今看来,张凡是唯一一个将朱翊钧当成皇帝来看待的朝臣就能够发现这个问题了。正是因为张凡并不把朱翊钧看成一个儿皇帝,所以才会如此。

而对于张凡,朱翊钧自然是珍重非常的。甚至在如今,隆庆皇帝驾崩之后,朱翊钧对于张凡也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情,只不过这一点无论是张凡还是朱翊钧都没有发现罢了。甚至于,可能就算是两人当中的一个有了这种感悟,也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而对于努尔哈赤来说,朱翊钧跟他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久,但是却有着不亚于张凡的感情。毕竟有一点摆在面前,而且绝对不能被忽视的一点,那就是年纪。

努尔哈赤在朱翊钧的心中自然是上升不到张凡的高度,永远都不会。但是有一点,他跟朱翊钧的年纪相差不大。对于朱翊钧来说,能够有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同伴,哪怕是需要对自己恭敬一些,但是却不会隐瞒自己的朋友,还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这里并不是要把张凡和努尔哈赤做个比较,看看他们二人到底是哪一个在朱翊钧的眼中更为重要。只是说一点,朱翊钧对于努尔哈赤的关心,并不会亚于张凡罢了。

而如今,张凡身在京城,虽然朱翊钧也知道他如今是麻烦缠身,但是毕竟张凡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而努尔哈赤身在东北,如今东北的形式又是如此的复杂,一场战事说起就起。即便是努尔哈赤身在李成梁的身边,相对会安全不少,可是毕竟地处那里,危险总是会有的。

而朱翊钧如今,就是在担心这个问题。

张凡看到朱翊钧的这副模样,又怎么会猜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呢:“陛下是在担心努尔哈赤吗?还请陛下放心,他在虽然身在东北,不过却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老师此话怎讲?”朱翊钧问道,他不是不相信张凡,只不过是眼前的状况,让他也实在是有些无法理解,“那里如今这副模样了,王杲那厮如今又在加紧准备叛乱,战火何时会被点燃,这里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万一……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好!”

“陛下。”张凡说道,“王杲虽然加紧筹划,但是想来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这个问题还得再等等。而至于努尔哈赤那边,前段时间,他还随军在外巡视过,不过如今听说,也是不再外出了。再加上,努尔哈赤的事情,不论是咱们这边还是东北王杲那边都是有所耳闻的,李大人对于他的部族也是保护有加。努尔哈赤如今,不是身在军中,就是在自己的部族当中,自然是不会出事的。

“就算是到时候战事一起,那里毕竟是他的家,想来陛下也是无法让他回来的。不过那样也不代表他会出什么事,毕竟,李大人的身边,可不是那么好接近的。而且,努尔哈赤和陛下的关系,李大人也是明白的。相信不用再提点,他也会对努尔哈赤照顾有加,自然是不会让他受伤的。若是陛下还不放心的话,卑职可以让人去传个话,让李大人在盯紧一些便是了。”

“嗯,老师所言不虚,确实如此。”朱翊钧听了张凡的一番话,这才是稍稍冷静下来,“不过,至于传话嘛,这……老是觉得,要不要?”显然,朱翊钧是很想这么做的,但是又觉得,这么做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不由得这么“问”了出来。

听见朱翊钧这么说,张凡有些想笑,明明是想这么做的,却又不敢说出来。不过张凡自然也是不会让朱翊钧因此而为难的,说道:“微臣觉得,还是派人去李大人那里说一声的好。”

“这样好是好,只是……”显然,朱翊钧所担心的还不止是那些,“但是若让其他的大臣知道了这件事情,岂不是……”

“此事陛下无须担心。”张凡笑着说道,“微臣可以让手下的锦衣卫去传达陛下的口谕,这口谕自然是不用让外人知道的,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既然如此,那就穿口谕吧。”听张凡这么说,朱翊钧这才是放心下来。

“只不过……”张凡却是继续说道,“微臣觉得,这次派人去东北,可不能大材小用了,不只是光去传个口谕那么简单的事情。”

“太傅这是何意?”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也奇怪起来了,“难道说,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陛下请想。”张凡解释道,“王杲想要作乱的消息,那已经是天下皆知了,朝廷如今就是因为没有他的把柄,师出无名也就无法治其罪。而现在,王杲也是加紧筹备了,为了让其他部族归顺于他,其所用的手段也是无比毒辣。但是这件事情咱们虽然是看在眼里,也明白他的用意,却偏偏更是没有理由去管他。毕竟,那些都是他女真部族内部之事,咱们没有权力管。

“可是,若是就如此放任下去,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那老师的意思是?”朱翊钧也听明白一些张凡的意思了,“咱们这次派人去,要阻止王杲收编部族不成?”

“不是。”摇了摇头,张凡说道,“咱们不能阻止王杲,微臣刚刚说过了,他们部族的事情,咱们朝廷没有理由插手。”

朱翊钧本来还以为有希望,却是没有想到听到张凡这么说,瞬间,他又有些消沉下去了。

“不过。”张凡却是继续说道,“朝廷不能,并不代表别人不能。”

“别人?”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有些糊涂了,“这天下,除了朝廷之外,还有什么人会关心这些事情。难不成让鞑子帮咱们不成?”

“鞑子自然是不能指望的。”张凡说道,“不过陛下的思路不能这么窄,应该往别处想想才是。”

“别处?”朱翊钧听张凡这么一说,更加的疑惑了。

“江湖故事,陛下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不过想来也听过不少,微臣就给陛下说过一些。”张凡说道,他指的是当年在东宫之时,为了打发无聊,自己给朱翊钧说起来的那些武侠故事了,“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然听起来就是那些绿林抢匪遮盖自己丑行的场面话,不过这种事情也并不是没有过。如今,王杲以如此血腥的手段来收编自己的部族,自然是很多人都看不惯的。那些女真人,或许是迫于王杲的人兵强马壮,即便反抗,却也没有什么效果。但是,或许有人会看不下去这种事情,出手相助也说不定呢!”

“老师的意思是……”这下子,经过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老师打算以这个名义,派人去那里阻止王杲不成?”

“不错,微臣正是此意。”张凡说道,“到时候,就算是王杲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也怪不到朝廷的头上,也不会让其他外族人觉得,朝廷会胡乱搅合别人族中的事情。若是能够解决这件麻烦事,自然是好。就算是不能,也会极大拖慢王杲的脚步。”

“嗯,老师的这个法子不错。”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派谁去呢?难道派出朝廷的人,这有些不好吧,毕竟这种事情,九死一生。”

“不用这么麻烦。”张凡说道,“微臣手下的锦衣卫抓到那些作奸犯科的江湖人物不计其数,有些都难以看管了。正好让他们去做这件事情,只要给他们一些条件,他们自然是会答应下来的。”张凡说到这里,面色并不是太好。

他所能想到的条件,实际上就是威胁罢了。毕竟那些人已经被锦衣卫抓到了,或者出去基本无望。唯一能够让他们就烦的,也就是以他们的家人来要挟他们罢了。

说实话,这种事情,虽然是用在这种亡命之徒的身上,不过张凡始终也不能放松下来。

第七百三十一章 只能如此

老实说,张凡的心中,对于这件事情,始终是觉得,有些……问题.倒不是他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妥的,但是他还是会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或者说是,他这么做到底应不应该,值不值得。

或许现在,张凡跟朱翊钧这么说的时候,实在是简单的不行了。只不过是这么说上两句,而且还是一番带着微笑的话语,便是将这件事情确认下来了。但是,张凡如今思索一番,这却是一番有些沉重的思绪了。

说起来,那些就算是江湖匪类,却也未必都是穷凶极恶之人。锦衣卫虽然抓了不少这类的人,甚至于就在锦衣卫的大牢里就关了不少,有些则是因为犯罪情节并不怎么重,放归外面,却也是监视着。不过这些人当中,在张凡看来当真是罪大恶极,需要处以极刑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掰着手指也能数的过来。

然而,张凡心中明白,如今他跟朱翊钧敲定了的这件事情,绝对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的,去的人,虽然都是在中原江湖上逞威风的绿林任务,武艺什么的自然是不差。可是女真人,从小生活的环境不仅仅决定了他们身体和性格的坚强,也让他们从小就勤练武艺,虽然比不得那些专门练就了一身本事,靠着一身本事走江湖混饭吃的中原绿林,但是他们的人数很多,几乎全民皆兵了。

所以说,这个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如果这些人被张凡派去执行了这个任务的话,绝对是九死一生的。而且,王杲为人生性残暴之余,也不是笨蛋。若是这些人有被抓到了的,王杲自然能明白,他们的行事必然不是受到朝廷同意的,很有可能是什么私人所派出的。那么一来,王杲肯定会杀了他们,绝对不会留情的,反正朝廷也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那他们怎么样。

当然了,或许有些人会在去的途中逃跑也说不定。不过张凡觉得,那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这些人会同意去,必然是因为张凡已经是拿了他们的家人作为威胁了。当然,凭着张凡的性子,很有可能这番话虽然是说出去了,不过张凡到底会不会拿他们的家人作威胁,恐怕他自己也说不定。好在一点就是,那些人虽然知道张凡掌管锦衣卫,却是不知道张凡的脾气。再说了,锦衣卫这么多年来给人们的映像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了,恐怕那些人会相信的。

但是,却也不排除那种六亲不认的亡命之徒,那种必死无疑的人。本来关在锦衣卫的大牢中这些人,就是命悬一线的,随时有可能会被锦衣卫秘密处决了。而就算锦衣卫忘记了他们,却也绝对不会放他们出去,他们恐怕也是逃不出去的。

或许会有那种丝毫不顾忌家人性命的亡命之徒,借着这次好不容易才能自由的机会,马上就远走高飞也说不定。

当然,张凡并不在意逃走一两个。毕竟这样的人就算是逃走了,却也绝对是会被锦衣卫在私下里暗中通缉的,很有可能会跑到哪个深山老林里面,然后隐居起来。这么一来,只要他不再出去祸害别人,在张凡看来,抓不抓都差不多了。

“老师这是在担心什么?”显然,张凡这幅眉头紧锁的模样,朱翊钧也是看到了。他自然是十分不解,毕竟两人刚刚才想好了一个应对的好办法,而下一刻,张凡就是如此一副模样,他怎么能不奇怪呢,“难不成说,这件事情还有什么麻烦不成?”

“不,陛下多虑了。”张凡赶紧说道,“并没有什么麻烦,微臣只是在考虑这件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嗯,让那些绿林匪类去做这些?”朱翊钧显然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这确实不是件能让人放心的事情。万一这些人不出力,他们死了朕可不担心,朕是担心他们会坏了这件事情,那可就麻烦了。”朱翊钧所关心的是,用这些人的话,事情能不能够办成,而不是向张凡那样去考虑那些东西。

这倒不是因为朱翊钧冷血什么的,实际上,他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二来,就算是朱翊钧想到了,他也还是会坚持现在的想法。毕竟,他出身皇家,虽然也曾经随着张凡在民间走动过,不过毕竟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在他看来,那些江湖匪类,实在是没什么好值得可怜的。死了就是死了,若是能在死之前为朝廷出力的话,那也算是不错了。

朱翊钧所担心不是这些人会不会死,他们死不死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担心的是这些人死了也没有完成事情。

显然,张凡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不过他并没有责怪朱翊钧的意思,实际上,他也能够理解朱翊钧的心思。而且,张凡也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面对朱翊钧说教什么。将来的朱翊钧,恐怕能不能再碰到这种事情还说不定呢。而且在张凡看来,就算将来朱翊钧有可能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论是作为一个皇帝的身份,亦或是别的什么角度来考虑也好,总而言之,朱翊钧都不应该抱有什么仁慈之心才对。

“陛下,微臣刚才想了想。”张凡说道,“虽然陛下的担心有道理,不过在微臣看来,陛下所想的可能,恐怕不会发生。”

“哦?”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再一次起了兴趣了,“老师从何得来这个想法?”

“那些人或许当真有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不过这种人毕竟也是少数。”张凡解释道,“而且,就算是再坏的人,恐怕也并非是那种会心无牵挂的,总有些事情是他们所需要担心的。”

“老师的意思是,打算……”朱翊钧显然也是明白张凡想要说什么了,不过朱翊钧即便是不怎么关心那些人的性命会如何,但是,张凡的话,也还是让他的心中微微一颤。

朱翊钧开始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审视张凡了,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与以往丝毫不同的张凡。若是以前的张凡,这种事情,不用朱翊钧去考虑他就能马上回答出来,张凡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但是现在,张凡却不仅仅是说说了,朱翊钧也相信他接下来绝对会那么干的。

只不过,张凡的这个变化,也只不过是让朱翊钧微微有些奇怪,不过很快,朱翊钧也就觉得正常了。

朱翊钧明白,张凡如今之所以会如此考虑事情,并不是因为他的想法变了,或者说他开始有些不择手段了什么的。只不过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面,不这么做不行。不能派出朝廷的人,哪怕是在没有得到朝廷允许的情况下,秘密派人出去也不行。

虽然张凡和朱翊钧都自信,若是派了自己的人出去,必然能完成任务,也绝对不会透露给王杲他们身份。但是万一呢?万一身份要是透露了呢?

张凡所担心的并不是让王杲知道朝廷要对付他,这种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张凡真正所担心的是,他害怕让李成梁知道这件事情。

说起来,这似乎有些说不通,都是为了大明而效力的人,张凡是,李成梁也是。如今就算是让李成梁知道了又能如何?

可是,这件事情却不行。不,不应该说这件事情不行,应该是说这件事情放在李成梁身上不行。

李成梁毕竟不是汉人,虽然因其有将领之才,靠着自己的实力坐到了如今的位子上,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朝廷就会如此全力相信他。想来,恐怕李成梁自己也是如此,无法完全相信朝廷吧。

如今,东北的局势,王杲在加紧备战。实际上,如今的王杲,即便是不去收编那些本来不跟着他的部族,他的兵力也是有实力跟明廷对抗的。就算这一次张凡派人去东北办成了事情,也只是能在某个方面降低王杲的实力而已,而且效果也并不是很显著。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张凡成不成,王杲都会进攻。

而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了李成梁的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种效果了。他不会是觉得朝廷是为了帮助他,要是那样的话,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对他说?只要对他说了,他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而张凡明白,此时的李成梁已经万事俱备,他也不想要因为这件事情而让李成梁在东北的布防有所改变。更重要的是,朱翊钧不允许,此事事关女真部族,若是李成梁派人去办的话,努尔哈赤很有可能会去,毕竟那是他的族人。

所以,如果李成梁听到了这件事情的话,不用想,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朝廷开始不相信他了。

试想,如今东北大战在即,而作为东北主将的李成梁开始觉得朝廷不相信自己了,这样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张凡和朱翊钧心中明白,却也根本就不想去考虑这种事情。

第七百三十二章 经筵开始

“既然已经决定下来了,不知老师打算何时去准备此事?”总算是打定了主意,朱翊钧不由得追问了一句.虽然张凡早就明白了他在这件事情上面到底有多么的重视,不过显然,朱翊钧的重视要比张凡所料想的还要重的多。

“这件事情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那自然是事不宜迟。”张凡说道,这番话并非是推搪朱翊钧的话,张凡心里面当真也是这么想的,“虽说咱们不知道王杲到底会何时发难,不过也知道就在最近。而且,如今他收编自己部族的手段,也实在是有些激烈,不止是面对各个部族所为的,据说他同一时间不止是向一个部族下手。微臣觉得,恐怕他也是想要加快了。”实际上,后面的那个情况,张凡完全是瞎掰的。他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些,而且王猛也没有说过。他这么说,除了帮着朱翊钧应个景儿,也有他自己也想早日解决此事的心思在里面。

“也就是说,老师准备马上就去准备了?”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心中也是略微放心了不少,面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如此就好,早一日安排,早一日解决,也是能省去了将来的不少麻烦。更何况,如今朝廷里面就已经够让人烦的了,若是东北再出什么大乱子,那实在是不好。”

张凡听到朱翊钧说朝廷如今有事,心中一惊,还以为朱翊钧知道了什么。不过下一刻,他也就明白过来,朱翊钧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自己这么想只不过是如今自己实在是太过担心了,才会误听了朱翊钧的话。

“是啊!”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没由来的紧张还是怎么回事,张凡不由自主地张口说道,“如今朝廷里虽然还算平稳,但是毕竟事情很多。这件事情还是放在私下里做的为好,若是提上了台面,再让大臣们议论一番,实在不妥。”

“可不是吗!”朱翊钧附和道,不过他的脸庞立刻就露出了微笑,说道,“不过倒不是朕没心没肺,只不过,那些事情,实在是轮不到朕来烦心。老师,朕是第一次发现,有时候这种无权在身却也不是坏事。虽然说这么一来,有些事情朕是没法做决定的。但是有些时候,朕也是同样不用搅合进去,那样反而麻烦。现在这样多好,无事缠身,轻松的很啊!”说到后面,朱翊钧已经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朱翊钧的这番话让张凡有些回不过神来。到底他这当真是这种意思,还是说他在用这番话讽刺什么呢?不过回过神来的张凡仔细看了看朱翊钧,发现他笑的非常的自然,完全没有一丝做作的痕迹。也就是说,他的这番话是真心的,心里面也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看明白这个情况,张凡不但不觉得欣慰,反而心中觉得有些难过。为何?显然,朱翊钧已经被压迫出了惯性。以前的朱翊钧总觉得,自己这样,虽然做了皇帝,却是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主,那种感觉,朱翊钧非常的不喜欢。而且,不仅仅是在私下里会对张凡表现出这种心情,甚至是在外人,哪怕是在冯宝或者是李太后的面前,虽然他不会说出来,面上的表情却也不会装成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依然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然而现在,朱翊钧居然会说出来这番话。这明显就是只有那些破罐子破摔的人才会这么说的。可是现在,朱翊钧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实在是太过自然了,这让张凡一时之间,心中冒出很多的想法,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臣们希望看到这样一个朱翊钧吗?当然,这是必然的,最好是朱翊钧现在就养成了这么一个很难改去的朱翊钧才是,那么一来,养成了惯性,将来就算是他亲政了,却也是会如同现在一样做事,对于朝政不闻不问。这么一来就是最好了。

但是张凡希望吗?那是绝对不会的。张凡所最希望的,并不是大明皇朝会长久,亦或是别的什么事情,而是希望这个中原大地,能够将来长久地繁荣下去。哪怕就是到了将来,这片中原大地不论是何人当家作主,也绝对不能够让他再像他上辈子那样,落后别的国家那么多。最起码的一点,在张凡看来,起点绝对不能输。或许,在很多地方上来说,中原大地因为文化的传承问题,很多地方都不能够做到快速接受新事物。但是如今的张凡也不指望人们能够在思想上面做到这些。

现在张凡考虑的,只不过是技术问题。对于一些比较顽固的人来说,或许这一点都很难说通,但是毕竟比起让他们改变想法要容易很多。

不过张凡同时也明白,光是让他们改变手中动作的方式,而不去改变他们真是的想法还是不够的,最主要最根本的,还是思想上的问题。

不过就如同刚才所说的那样,现在还不能那么做。张凡现在考虑的是,是不是先从技术这方面入手,用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现实让人们明白其中的好处,然后再从思想上面入手,一步一步地让人们去认同。

当然,张凡也知道这非常的困难,而且他也已经做好了坚持和万一遇到挫折的打算。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如果先从思想上入手,先让人们改变了想法再去做,虽然前期会困难,但是之后所带来的发展速度,必然是飞速的。

但是这种方法,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是行不通的。对于那些欧洲国家,或者是其他地方的人来说,这种办法最多是困难。但是在这里,无论是任何人,都明白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张凡也就只有走这一条,吃力不讨好,速度极慢的道路。而且对于这件事情,实际上张凡的压力是非常大的。虽然说,如今是殖民时代的开端,但是实际上,欧洲的很多国家都已经开始了殖民扩张,只不过规模还不是很大而已。而这里还没有开始。

而且,对于那些技术性的东西,虽然说,很多东西,中原大地上的技术力量并不比欧洲弱,甚至在很多方面还要强上很多。但是,这片大地上的人,也正是因为文化的原因,不是讨厌创新,而是因为只是存着老思想的脑子无法开阔视野,即便有着高超的手艺在手,却是做不出创新的东西,所有的还是那些老一套。越做越精致是不错,但是却一直是陈旧的东西,没有什么新花样。

这虽然不是什么坏事,却也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话题说的有些远了,总之现在,虽然说朝廷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这件事情算起来也是当务之急了。

“微臣早就打定了主意了。”张凡说道,“如今,微臣也是走不开。不过等微臣出宫之后,就马上命人去办这件事情。”

“嗯。”听了张凡的话,朱翊钧自然是点头称是,“早点准备好,早点了了这件事情,省得麻烦。

“不过,朕还是有些担心。太傅之前说朝中有些事情,却是不方便告诉朕。朕再问一句,当真不能说吗?”

“这……”张凡没有想到,跟朱翊钧说了这么多,甚至就是为了转移他的视线,还特地是提到了东北的事情,而朱翊钧最后却还是在关心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就算是告诉陛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情说出来,也实在不是什么能让人高兴的事情。而且,并非微臣有什么心思,这件事情陛下也没办法作什么。不是……不是因为陛下现在……就算是以后,却也没什么办法。”

虽然张凡没有说明白,不过他摆明了就是说,如今的朱翊钧手中没什么权利,就算是告诉他了他也做不了什么。至于后面那句,说他就算是亲政之后手握大权也没有办法,那完全就是张凡在安慰朱翊钧的话了。毕竟,对于一个手握大权的皇帝来说,别说是这种事情了,就算是再棘手一些的,也自然是有办法的。

不过朱翊钧似乎是意识到了,对于张凡的话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笑,就算是揭过了。他并没有觉得张凡的这番话对他来说是什么侮辱之类的,似乎已经是有了自知之明一般。

看到朱翊钧这样的笑容,张凡刚才才刚刚才过去的那份心思又回来了。

朱翊钧这么下去可不行。将来,这片土地上不只是需要他张凡和他那来自于几百年之后的知识什么的就行了的,更重要的,在这个时代,需要一个开明的皇帝。

如果朱翊钧仅仅是开明,但是手中有权利,却该用的时候不用,那就不行了。

想到了这些,张凡突然发现,今天他来代替张居正给朱翊钧讲经,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张凡也找到了,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应该做些什么了。

“陛下。”张凡说道,“虽然《中庸》中的东西,陛下已经知道了。不过微臣觉得,今天的经筵,微臣还有些东西要跟陛下讲讲才是。”

听见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疑惑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又话往事(上)

“这……老师这是何意?”听见张凡说要讲经筵,朱翊钧真的疑惑了,“刚才不是说了,今天不说经筵的事情吗?”倒并不是朱翊钧一点都不想听张凡说那些个无聊的东西,只不过现在张凡这么一说,他的确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张凡到底打算说什么。(更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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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张凡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刚才是微臣觉得,一来今日原本要说的《中庸》陛下已然是了然于胸了,而且微臣就算是再说一遍,陛下也未必能领悟更多的东西,却还有可能厌烦,所以微臣并不打算重复。但是现在,微臣找到了一些新东西,微臣觉得陛下应该听听才是。只不过,这虽说是经筵,不如还请陛下看成一次普通的授业一般,就如同微臣以前教授陛下之时一样。。。”

“那好呀!”果然,听见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并不觉得有什么无聊的,反而还起了兴趣,“就跟原来,老师在东宫之时所说的一样吗?”看来,朱翊钧显然也是非常怀念那段时光的。

“差不多吧。”张凡笑着说了一句,不过下一刻,面色就变得比较严肃了,“只不过,这一次,虽然说的话与经筵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此时此地,毕竟是经筵之上,微臣还望陛下能够认真对待。”

显然,张凡对于朱翊钧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就变得非常严肃起来了,看着张凡,点了点头说道,“老师放心,朕分得清楚场合的。。。”而且,朱翊钧这番话,也的确是他的本意,尤其是那份认真的模样,的确是让人非常相信他。

张凡也是如此,而且那一瞬间,张凡也的确是被朱翊钧瞬间所流露出来的表情给镇住了,让他也是觉得,此刻的朱翊钧的确是非常认真的。不过下一刻,张凡的表情就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无奈,却又带着很多的无可奈何。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看到了朱翊钧在说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只是,身子面前的桌案上面,还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点心和高点,实在不是一种能够说服别人的样子。。。

不过,这时间,张凡倒也是觉得无所谓了,现场究竟是什么气氛,到底是不适合来讲授什么东西,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朱翊钧能不能够听得进去。而显然,张凡所认识的朱翊钧,恰恰就是这么一种人。不管之前他对于什么事物的兴趣有多大,如果现在当真有意见更加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发生的话,他绝对会全身心地投入上去。

“老师想要说什么?”朱翊钧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是等了一会,还没有见张凡开口,不由得问了一声。

朱翊钧的声音将张凡从那种稍稍有些怪异的思绪中唤醒,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今日臣虽然说有些东西要跟陛下说,不过说起来,也只是借着经筵的名头,相让陛下听个仔细罢了。。。”

“哦,那不知到底是些什么事情?”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觉得更加有兴趣了。

“陛下,微臣曾经听下属说起一些民间的事情,觉得有些意思,便想跟陛下也说说。”张凡笑着说道,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说教,那么一来或许因为自己的原因,朱翊钧会听的很认真,但是究竟会收到多少成效,那可就不一定了。

“真的,那老师快说。”虽然朱翊钧是一个皇帝,那些江湖或者百姓的事情,并不应该让他如此感兴趣。。。但是朱翊钧偏偏就是喜欢听这些,实际上,很多的帝王之流也是很喜欢听这些东西,区别只是,有的听完了还想要听,有的则是听听,之后便表现的不屑一顾而已。而朱翊钧,恰恰就是那种听了还想听的。

“话说,大概也就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张凡说道,“在江南之地,也就是微臣上次奉先皇之命去的时候,微臣听闻了一件事情。”

“哦?”听到这里,朱翊钧稍微觉得有些奇怪了,当然,他并不是在奇怪别的东西,而是,“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朕还是太子,并且,那是朕也跟在老师的身边。。。只不过,为何朕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朕没有听到,还是朕已经听过了的?”

“陛下应当没有听过才是。”张凡笑着说道,“有两兄弟,出生在正德年间。家中世代经商,虽然作为商家,一直有些不受人待见,不过自从我朝开国之时便开始经商,到了现在,却也算是有些资本,在当地也算是名声不错的。但是,因为商人的身份,总是有些被人瞧不起,所以这兄弟二人的父亲便有了相让二人考取功名的想法。虽说家中就这兄弟俩,倘若都去做官了,也就无人能够继承家业了。但是毕竟这百多年的时光,那家虽然说不上聚敛,却也有着不少银钱。。。将来如果兄弟二人都走上仕途,家中从此出仕,这生意做不做却也是不重要了。”

“这倒也是。”朱翊钧显然听的很认真,不是还会说些话,“果然,不论是普通百姓亦或是官宦子弟,不论家中贫富,却是都想要出人头地。每三年,朝廷都有很多新入仕的人,有的第一次便高中,却又考了又考却总是不中的。不过不论如何,这些人也都付出良多。若是朝中因为一些无缘无故的无聊理由而将这些经过千辛万苦才浮出的人冷落的话,不仅仅会让朝政不通,也会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莫非老师想要跟朕说的就是这件事?老师还请放心,这一点朕早已明白,虽然不敢夸口什么,不过朕将来必然要在这上面做些改动。。。”

张凡的确是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说了个开头,却是另朱翊钧有了这么一番想法。虽然说这并不是他主要的意思,不过朱翊钧能够想到这一点,张凡自然是高兴的。

“陛下说的一点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微臣要说的,还并不是这件事情。那两兄弟勤奋读书,他们的父亲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管理家中生意的想法,让他们一心读书,绝不用在这件事情上面分心。而那两兄弟不仅仅有天分,也的确没有让他们的父亲失望,年纪轻轻就双双中了秀才,开始准备乡试之事了。。。

“只不过,等到乡试快要举行的时候,他们突然间觉得,自己家的家业不能被废除。而他们的父亲,年纪也大了,虽然那份心思没有少,不过守住祖上的家业,却也让他有些放不开。对于他们的父亲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他有两个儿子,而且读书的天分都不错,只要留下一个继承家业,另外一个去考功名也就可以了。

“但是那两兄弟却不这么看,而且他们都很年轻,气盛之下,也是因为读了不少书,总觉得,让他们以一个读书人,而且还是有功名在身的身份,去操持生意上的事情,实在是有**份。他们的父亲自然是看出来了这一点,便是立下了一个规矩。。。他让两兄弟都去乡试,若是都没中,那就等下一次。若是一个中了,一个没中,那么没中的那个便不用再考了,回来继承家业做生意。若是两个都中了,那么名次低的那个便回家。

“不得不说,父亲的这个办法不错。毕竟,若是两人都中了举,那么显然,成绩好的那个将来必然会有大发展。但是两兄弟却都想要考取功名,虽然他们同意了自己父亲的方法,不过暗地里也是更加努力读书了。

“但是,做弟弟的那个,实在是有些不如哥哥。不论他再怎么努力,虽然天分比其他人高了不少,但是却始终赶不上他的哥哥。可是,做弟弟的他,却很想做官,光宗耀祖。于是,在如此迫切的愿望之下,弟弟便做出了一件坏事。”张凡说到这里,神情有些落寞。

“坏事?什么坏事?”朱翊钧听的有些入神了,并没有察觉到张凡的神情,而是对于他所说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做弟弟的有一次,在他兄长的饭菜中下药。”张凡继续说道,“如今听起来这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但是当时,他弟弟有些走火入魔了,而且他所想的也并不是那种事情,他只是相让自己的兄长病倒几天,等到他中了举人之后,这事情不论如何都是定下来了。”

“这……”听到这里,朱翊钧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的确对自己的亲兄弟下药,为的却是做官。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并非什么奇闻,朱翊钧并不觉得很稀奇。毕竟,做官啊,这种事情谁不想!

“只不过,他弟弟并非什么郎中,也不知道用药的轻重。”张凡继续说道,“他做这件事情很是隐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就连用药,也是他自己找来了医书查看,自己私下里去买的药材。

“结果,因为配药分量不对,最终,还是出事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又话往事(下)

“出事?出了什么事情?”朱翊钧如今也是被张凡所说的话语给深深吸引住了,随着张凡所说的话,朱翊钧也已经是紧张起来了,“难道说,那个做弟弟的,因为配药分量不对,杀……杀了自己的兄长不成?”实际上,朱翊钧会想到这上面去,也并不是他思想有问题,一想就想到那块去了,实在是因为张凡刚才的那番话,实在是说的有些阴沉,也有些沉闷,不由得不让朱翊钧往那方面去想了.

“这倒不是。”张凡说道,对于朱翊钧那有些过了的猜测,张凡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所要说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沉重了一些,对张凡自己来说,“但是虽然不致死,却有了另外的问题。他的哥哥因此而大病一场,急坏了家人,请来了无数的郎中名医,名贵的药材也是用了无数,最终病是治好了,身子骨也没什么大碍。但是有一点,他的哥哥从那之后,不能生子了。”

“这……”朱翊钧没有想到会是这种事情。老实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又是一个男丁,不能产子,跟杀人又有什么不同。甚至说起来,情况要更甚,毕竟,这就等同于断了一个家的香火,这种事情比起直接杀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这可不仅仅是毁了一个人,还断了全家的命脉。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或许会因此而悔恨一辈子,即便他身体的状况根本就不是他自己造成的。

“不过好在。”张凡说道,“他们两人并非孪生兄弟,哥哥比之弟弟要大上很多,那时候在就已经成家,也有了一个儿子。”

“呼……”听到张凡说了这些,朱翊钧这是一个大喘气,“如此一来,倒是好了很多。而且,他自己也是家中的男丁,想来这件事情虽然难办,恐怕那个做哥哥的也许会恨弟弟一辈子,但是想来也没什么。更何况,弟弟这次不就能去参加乡试了,到时候若是中了举人,再去考进士,将来做官了,恐怕也就没这么多事情了。而且,这件事情既然弟弟做的隐秘,恐怕也是没有人知道的吧!”

“陛下说的不错。”张凡说道,“若是这个做弟弟的当真不在意这些,当做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话,想来不论是他哥哥还是他父亲,也不可能会怀疑到他身上去。再说了,他们家是经商的,商人逐利至于,有些也是会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们家必然会有什么仇家,或许是某个生意上的仇家下的手也说不定。总之,只要做弟弟的不说出来,恐怕也不会被人知道了。”

“嗯,老师说的不错。”朱翊钧说道,“只不过,恐怕事情不是这么回事吧,老师既然对朕说了这件事情,显然事情必不是如此的。”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事情的确不是就这么简单结束了的。毕竟他的弟弟会那么做并非因为跟他的哥哥有什么深仇大恨,相反他们两兄弟一直关系不错。只不过是因为一时之间想不通,钻了死胡同,没弄明白而已。实际上,还没有等到他哥哥被下药毒发之时,弟弟就后悔了。哥哥能够被如此快的救治过来,实际上,也正是因为弟弟的良心过不去,他当场就把事情说出来了。”

“嗯,一时间走火入魔,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既然大错已然铸成,即便心生悔意,却也已是回天乏术了。”

“陛下所言不错。”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做弟弟的虽然已经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而且是天大的错事,但是却也无法回头了。

“那天,他干了这件事情之后,立刻就对自己的父亲说了。而得知这个消息的父亲虽然是愤怒,不过那时候紧急的很,他也没工夫来管自己的儿子了,只顾着去请人找郎中救治自己的大儿子了。

“而那个弟弟,一开始也只是心慌,不过并不太慌乱。虽然说并不通医术,而且也用错了药,不过医术上写的很清楚,那种药并不会置人于死地,所以他也就不怎么担心。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哥哥好了之后,大骂自己一顿,或者是父亲打自己一顿,哪怕是被逐出家门,他也并无怨言。可是谁曾想到,哥哥醒了之后,却被诊断无法再行人道。听见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实在是承受不住这件事情,便独自离家出走了。

“这件事情,打击最大的其实是兄弟俩的父亲。一开始虽然忙着救治自己的大儿子,但是父亲的心中也的确是对自己的小儿子异常的愤怒,不过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却也有了将他逐出家门的想法。

“可是等到他听闻大儿子无法人道之后,心思就变了。虽然说,大儿子已经为他生下了一个孙子,但是哪家不希望开枝散叶,多留下些香火呢!如今大儿子无法再有后人了,这个希望自然就是落到了小儿子的身上了。却是没想到,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却是再也找不到小儿子了。

“一时之间,残了一子,又失了一子,两兄弟的父亲实在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病倒了,不就便仙去了。而大儿子并没有责怪自己的弟弟,他也是读书人,当时那种想法并不比弟弟要少,甚至于,他也在心中想过,虽然说弟弟读书不如自己,但是两兄弟差距不大。如果弟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这个荣耀自然就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两兄弟的区别就是,都想到了这件事情,但是哥哥想了,弟弟却是做了。虽说差别很大,但是对于哥哥来说,两人并无不同。他根本就不会责怪弟弟,只是对于父亲的死很难过。但是那时候,弟弟已然失去了踪迹,只知道是去了西北,却杳无音信。从此,哥哥便继承了家业,做生意,但是一边也是多处托人寻找自己的弟弟。”

“这……实在是不幸!”朱翊钧听完了张凡的叙述,长吁短叹一番,却是只能说出“不幸”这么两个字来。这并不怪他什么,实际上,说到这种事情,谁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来这是别人家中的事情,自己就算是作为皇帝,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自己权力无限,却也没办法一句话就包治百病。

二来,会出现这种情况,朱翊钧心中也的确是没有预料到,或者说是即便他想到了,却也未必会这么去考虑。

“那么后来呢?”朱翊钧一番唏嘘之后,继续问道,“后来的事情如何了?应该还有吧。”

“是的。”张凡点了点头,说到,“弟弟逃出了家门,身上仅仅带了不多的一些钱财,却又是想要远离自己的家,便一路往西北而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走到陕西,庆阳府,安化县,总算是停了下来,落脚于那里。”

“老师……”听到这里,朱翊钧的身子一震,口中想说,却又不敢大声说出来,眼神看着张凡有些担心。

而这一次,张凡并没有停下来,甚至没有多看朱翊钧一眼,继续说道:“由于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实在是无法原谅,虽然到了一个新地方,并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但是他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

“只不过,不管如何,他并不想要结束自己的性命,但是毕竟要生存。他只是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无法种田营生。本来,按照他的学识,开个学堂绝对没有问题,但是他却不那么做,他觉得自己做出了那种事情,手中已经不配在拿着书本了,更加不配去教导其他人,以免误人子弟。

“无奈之下,他只有经商。虽然从小,他就不曾做过这些事情,但是毕竟出身商人世家,从小即便不碰,耳濡目染之下也是有所明白的。只不过,生意这种事情,却让他无法忘记自己的家,时时都在想着这件事情。”

而朱翊钧此时,看着张凡的眼神已经是完全变化了。

“之后,他便在西北住下,娶妻生子,也是有了后代。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父亲的期望,读书考取功名,只不过他的儿子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但是他因为心中的心事,却是等不了多久了,没多久,便去世了。只不过去世之前,他留下来一到家训,将家中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儿媳妇,并且说,以后如果家中无人能够出仕,就永世不得回扬州。并且,若是回去之后,家中当代的子孙没有子嗣,便要生下男丁,送给他们。

“这件事情一直到他的孙子出生,他的儿媳妇一直记着公公的这些话,在丈夫死后,即便变卖了家产,过上贫苦的日子,却是一心要让儿子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为的,就是为了偿还那个弟弟曾经做过的错事,那份罪孽。”

“……”朱翊钧看着张凡,此刻已经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回首当初

“殿下,太子殿下!”小太监的声音在东宫之中想起虽然算不得响亮,但是绝对能够让听闻之人为之侧目.只不过,在这里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好奇怪的,似乎,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隆庆三年,今年刚刚殿试过,朝廷又出了一批新的进士。当然,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对于那些个百姓和读书人来说,三年又三年,看到的只不过是身边那些为数不多的人进京赶考的样子罢了。然而在这里,每此所看到的都是这全国甄选出来的“精英”所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被唤为太子殿下的,正是当今隆庆皇帝朱载垕的唯一一个儿子,如今年仅七岁的朱翊钧。朱翊钧平日里在隆庆皇帝和陈皇后,以及自己的母后面前,绝对是一副乖巧的样子,认真读书,礼仪讲究。但是到了私下里的时间,就变了个模样,顽皮的很。对于这点,隆庆皇帝自然是明白,不过他并不想要管束。所以,这也让朱翊钧更加地放纵了一些。

“你!你快点上去!”看着一棵不算太高的树木,朱翊钧以十足的气势对着站在树下有些发抖的小太监说道,“快些,若是那只鸟儿飞了,看我怎么……怎么……总之,快些上去帮我把它抓下来,不然我就让人用板子了!”似乎当真是有些生气了,朱翊钧那张粉嫩的小脸如今是通红的,虽然此时已是秋日,但是额头上也有些汗珠,显然,他的心里如今浮躁的很。

“可……可是殿下……”小太监一副苦瓜脸,就差快要哭出来了,“奴婢……奴婢实在是……实在是不会爬树,万一……万一掉下来……”

“你不会爬树?那我可管不着!”朱翊钧一副完全没商量余地的表情,说道,“这么没用,若是掉下来摔死了,那也正好,省的让你这没用的东西在我身边转悠,看着也心烦。”

这边,朱翊钧正在对着一个小太监逞威风,那边,又有小太监找过来了:“殿下,殿下,大事啊!”

“大事?”朱翊钧闻风不由得眉头轻蹙,问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这里可是太子东宫,岂容尔等如此放肆!还大事,不知道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怎么,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难不成鞑子打过来了?”

“不不不,不是这种事情。”前来的小太监的确是没有想到朱翊钧会说出这么一番有些“大逆不道”的话,面上一副吃瘪的表情,随即说道,“刚才殿试结束了。”

“这种事情啊。”朱翊钧听了之后,很是无聊地说道,“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每三年不都有吗?两年前是我父皇的新号,所以科举的人多了不少,不过最多也就是殿试多了几个进士而已,又何曾可以称为大事呢?”

“殿下有所不知。”太监说道,“今年不同,出了一位状元。”

“废话!”朱翊钧还没等他说完,就呵斥道,“这怎么不同了!哪一次没有个状元,你要是再说这些,我就马上让人将你打出去!”

“太子说的是。”那太监倒也是不急,继续说道,“只不过今年有所不同,这位状元郎,年纪轻轻倒也没什么,但是,他乡试、会试、殿试全都是头名,这可是连中三元啊!自从当年的商辂商大人之后,这可是咱们大明的第二位啊!”

“什么第二位!”听到这番话,朱翊钧有些不快了,面带不愉,说道,“当年太祖年间,还有位黄观呢,这怎么就第二位了,第三个才是。”

“这……”听见朱翊钧这么一说,小太监顿时哑口无言了。那黄观,被朱棣给彻底封杀了,从此之后,大明直到张凡连中三元以来,也只有一位,黄观无人敢提。当然,朱翊钧自然是没有这个顾忌,毕竟就连嘉靖和隆庆也曾经提起过这个人。毕竟他们可都是皇帝太子,都是皇家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朱翊钧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面太多为难这个小太监,继续说道,“就算是又如何,最多就是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而已,而且这种人,大都是那种只会读书的死脑筋,不知道变通的,说起来,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了。”

“这……”小太监听到朱翊钧这么一说,面上的脸色是更加地难看了,不过随即,他也打算揭过这一件事,继续说道,“奴婢听今天在殿上的小顺子说,陛下已经决定,让这位新状元郎来教导太子读书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朱翊钧有些吃惊,而吃惊之后,他又开始想不通了,“父皇怎么会如此?”这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想不通的,毕竟新进的状元郎,虽然说还不算正式走进仕途,但是有一点,他的学识绝对是够的。

但是这在朱翊钧看来,绝对是不合理的。毕竟,朱翊钧明白,自己的父皇并不是个封建帝王,反而是开明的很,对他的教育也是如此。除非是那些在朝中有了资历的大臣,隆庆绝对不会派一个心思不通的新人来教导他的。

“这个状元,是什么样的人你可打探了?”朱翊钧问道。

“奴婢倒是知道一些。”小太监既然来这里告诉朱翊钧这件事情,自然是事先打听过的,“听说这位状元郎,如今也不过而是刚出头的年纪,当初陛下之所以会看上他,也是因为会试之时的文章。据说,还是内阁的张大人提点的。”

“哦?让张先生提点?”朱翊钧一听说是张居正提名的,心中升起了不少的兴趣,“那状元莫非跟张先生有什么关系不成?”

“这奴婢倒是没听说过。”太监说道,“虽然他们都姓张,不过并非亲戚。张大人会看上他,就是因为他的文章。而之后殿试,本来内阁徐阁老并非举荐他,只不过他殿试之时的文章,被陛下看中了。毕竟殿试的文章,是陛下出题,听说他所写的那篇文章,可算是写到陛下心坎里去了。这一次,陛下也是不顾徐阁老反对,硬是提这朱笔,批了他一个第一的状元。”

“哦?”朱翊钧听到这里,更加感兴趣了,“能够让父皇为之对徐阁老的一件都不听了,看来,这位状元有些意思,将来或许也不那么无趣了。”

“是啊是啊。”小太监附和着朱翊钧的话,说道,“这位状元郎奴婢也是在远处看过,年纪轻轻的,长相也是俊俏的很。”

“去你的!”朱翊钧还没有等到他说完,就笑骂着说道,“你们这些太监,怎么一天到晚都是关心这些!”显然,朱翊钧的年纪虽然不大,不过身在宫中,这些事情也都是明白的。再说了,他有这么一个父皇,有时候早上去乾清宫请安之时,无意之间也会看到一些不是他这个年纪该看的东西。当然,隆庆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这种作风会教坏自己的儿子,丝毫没有什么躲藏的意思。

“不不不,太子殿下误会了。”听见朱翊钧这么说,小太监赶忙陪笑着说道,“奴婢的意思是,这位状元郎看起来就不像是朝中的那些老古板。而且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小太监接着说道,面上的表情也是颇为神秘兮兮的,“这位状元郎出声陕西庆阳府的安化县,从小家中并不富裕,是个寒门书生。而且,听说去年鞑子大举南侵只是,宁夏的王崇古王大人刷军直捣鞑子大帐,他也是被招为随军主薄,一同出击。虽然上没有杀过鞑子,不过一介书生,却也是上过战场的,想来应该没有殿下讨厌的那种书生气吧。”这些话要是放在平日里,这个小太监绝对不敢这么说。不过现在,在朱翊钧的面前,他自然是要说讨欢心的话了。

“上过战场?”朱翊钧并不是担心书不书生气,而是战场这两个字很是吸引他。在他看来,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无聊了。

“老师……”时间回到四年之后,乾清宫中。

张凡说完了刚才的那个“故事”之后,一直是沉默不语,而朱翊钧则是回想起了当初他跟张凡见面只是的场景。

不错,陕西庆阳府安化县,那是张凡出生的地方,这一点朱翊钧心中明白的很,实际上关于张凡的事情,他心中都是明白得一清二楚的。

而刚才,张凡也是提到了同样一个地方,那个下毒还得自己的哥哥不能人道的弟弟,出走之后所去的地方,正是陕西庆阳府的安化县。

没错,即便张凡不用再解释什么,朱翊钧心中也已经明白过来,张凡刚才在说自己的家事。

他不知道张凡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情,但是,张凡所说的这些,却也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

或许,这是张凡祖辈的事情,到了他这时候,不必太过担心什么。但是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敢忘记祖宗。

不论张凡是不是,在朱翊钧看来,他的身上也背负着很多沉重的东西。

第七百三十六章 家之价值

“不错,想来陛下早已猜到了.”张凡看着朱翊钧说道,“那个逃到西北去的弟弟,正是微臣的祖父。如今,微臣也算是完成了祖父的心愿,上次去江南之时,陛下也是住在微臣叔父家中,想来陛下也知道,微臣一家,如今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原来是这样。”朱翊钧点了点头,的确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也是一家,虽然说他如今并不管这个家,将来总有一天会的。而且即便是现在,皇家的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朱翊钧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知道的不多罢了。如今张凡说出了自己家的事情,朱翊钧除了叹息之外,却也不能说什么了。

突然,朱翊钧的面孔变了变,不过立刻就恢复了:“刚才朕还在想,老师的祖父不是说过,若是老师本家这一代没有男丁,老师便要将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他们。上次朕在那里的时候,也是看到老师叔父家也是有后了,这样好,好。”

“多谢陛下关心。”这番话,张凡面上的微笑很是温馨,他的确是没有想到,朱翊钧对他是如此关心,就是连这种跟他根本毫无关系,而且张凡也只不过是刚刚提了那么一句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心中却还在为张凡关心。

“嗯,看来老师的祖叔父当年也并不是一直在责怪老师的祖父啊。”朱翊钧继续说道,“若是一直有心结的话,恐怕也不会都过了这么多年还要让人在西北四处打探老师一家的消息了。”

“的确如此。”张凡说到这里,面上虽然还带着微笑,但是微笑之中却又有着很多无奈,“但是这件事情,虽然说微臣叔父一家人不再在意了,而且微臣的祖父和祖叔父如今也都已经仙去了。可是,微臣心中总是觉得有个疙瘩,即便这件事情不是微臣所犯下的,但是那毕竟是微臣的祖先,说到底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说起来,微臣也算是欠祖父一家良多了。如今微臣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总是想要给他们一些东西,却又没有办法。钱财之物,微臣得蒙先皇信任,有了很多。但是一来,微臣家中祖上直到现在也都是做生意的,钱财之物并不或缺;二来倘若是送钱的话,这根本就拿不出手,无论多少都是。

“但是,别的事情,微臣就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微臣的祖上是做生意的,人人都说商人逐利,无奸不商,做生意的为了那一文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但是微臣祖上做生意,绝对是规规矩矩的。一直到了现在,张家由微臣的祖父掌管,做生意依旧如此,不依不靠,完全凭着自己,还有张家的那一块招牌而已。微臣现在有些权力在手上,倘若微臣在官面上做些什么,让叔父一家人过的更好些,生意更好些,完全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是,这么一来,却又是违背了张家的祖训了。”

“老师,这些朕也都明白。”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朕也明白老师的烦恼。只不过,在朕看来,老师这却是有些自寻烦恼了。”

“陛下这话怎么说?”张凡听朱翊钧这么一说,心里面很是诧异,完全不明白为何他会这么说。不过张凡明白一点,朱翊钧既然会这么说,心中必然是已经想到了什么,绝对不是什么故意讽刺挖苦。只不过张凡有些诧异的是,为何朱翊钧能想得到什么东西,毕竟他一个孩子,虽然说隆庆的驾崩的确是让他在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但是他也的确是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又为何会有这方面的感触呢?

“有些事情,不用说出口来,甚至说出来了,反而不好。”朱翊钧开口说道,“就像这种事情,老师家的事情,朕其实无权过问。只不过有一点,朕生在皇家,皇家的事情,纷纷扰扰,比之普通百姓更加的让人烦恼。百姓们羡慕,但是谁又能知道其中的烦恼。没错,锦衣玉食,这点没有问题。但是为了这些东西,还有更多的是人心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好吃好穿的还不满足,想要更多。这皇家,也是因此而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身在其中,有时候却是会受尽世间悲苦。”

“……”张凡是的确没有想到,朱翊钧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若是平常人有感触,说说倒也无妨,但是他如今是皇帝,他的家就是皇家。这并不仅仅是对于他来说的一个家而已,更有的是统领整个天下,作为表率的责任。

而现在,朱翊钧则将这么一份荣耀的东西,比作了人间炼狱,张凡的心中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实在是……不同寻常。

或许,也至于朱翊钧和张凡之间这种皇帝和大臣的关系,才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吧。甚至很有可能,只不过是在今天的这个场合,朱翊钧才会这么说。或许,到了明天,甚至不用明天,再过上一个时辰,朱翊钧就再也不可能对张凡如此敞开心扉了,不论他们的关系再好也是如此。但是最起码在这一刻,两人之间没有了任何隔阂。

“皇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朱翊钧说道,“老师家中的事情,朕知道了。不过老师的祖父,说到底并无害人之心,也只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罢了。但是老师可知道,不用说整个朱家了,就是在这座皇城之中,到底有着多少的血案,他们之间都是亲人,乃至是父子、亲兄弟,却是非要要了对方的性命才肯罢休。等到一方胜出之时,落败的一方能够落个打入冷宫而不被处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而老师的家中,朕只能说,老师太幸运了。老师的祖父怀揣愧疚之心,毕竟当年做了错事。而老师的祖叔父却并未怀恨在心。在朕看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所说两位两人如今已然仙去,但是如今,老师已经认祖归宗,从回家中了。

“而老师如今,心头还有着这么个疙瘩。朕虽然自从坐上了皇位之后,也不知道老师平日里做什么了,不过想来,恐怕老师自从那次江南回来之后,想来也是没有再联络过扬州那边吧。就算是有,恐怕也是扬州那边主动来信的。”

“这……”这一次,轮到张凡哑口无言了。朱翊钧所说的一点都不错,实际情况一点都不差。那一次张玉方一家人在京城里着实是住了很久,但是回去之后,张凡确实没有再联系过他们。偶尔的几次来信,也只不过是逢年过节的问候而已,也没有见面。

“老师,你应当珍惜此事才是。”朱翊钧说道,“老师不主动的话,将来老师叔父一家人也不会再来。再过几年,如果还是如此,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家又要消失了。老师怀着愧疚不肯见他们,但是他们会怎么想,恐怕是会觉得,这关系已然是疏远了,亦或是觉得老师如今高官厚爵,不屑与他们来往了?

“而老师叔父一家人,并没有责怪过老师的祖父。但是这么下去,恐怕就连老师心中也会不由得觉得,他们并没有原谅老师一家,当初只是看在老师的官位上说的那些场面话而已。”

“这……的确如此……”张凡没有说什么,因为他明白,朱翊钧所说的这些完全正确,一点错都没有,“只是,如今这事情……微臣又该如何?”

“只要老师有这份心思,这就好办了。”朱翊钧笑了笑,说道,“这夏日未了,老师可以请叔父一家人再来京城住住。”

“这……”听到朱翊钧这么说,张凡有些犹豫。倒不是他不同意,只不过这件事情让他先开口,似乎有些张不开。

“老师。”朱翊钧看出来张凡的心思了,笑着说道,“这件事情,老师和老师叔父一家全都没有做错,但是也都没有做对。

“如今,好不容易,老师下决心补救了,怎么还如此忧郁。这可不是什么说面子的时候,在朕看来,这跟国家大事一般,都是可以用厚脸皮来办事的。别管这时候,自己说了什么丢面子的话,但是换来的,却是长时间的快乐。在朕看来,这面子丢的实在是太过划算了。”

不错,张凡的确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而朱翊钧的这番话,让他是茅塞顿开,再也没有什么忧郁了:“陛下说的不错,微臣回去之后,就写信送去扬州,让叔父一家务必来京城小住。”

“如此甚好,而且老师的小女儿再过过也就满月了,正好应个景儿,两全其美。”朱翊钧见张凡终于放开了,笑着说道,“只不过,今日这经筵,老师做的可是不对。本来应该是老师为朕说道理的,却是没想到,朕替老师解决了一件心事。”

“陛下,微臣是在惭愧。”张凡对此的确是有些羞愧了,不过他继续说道,“但是,这经筵却没有结束,微臣要说的,可不是这些。”

第七百三十七章 改变现状

“老师到底要对朕说些什么?”被张凡这么绕着说了一大番话,自己也说了不少东西,可是张凡却说还有什么东西要说,这不由得让朱翊钧是更加疑惑起来了.

“陛下。”张凡说道,“微臣方才所说的事情,并不是主题,虽然有所关联,但是却还无法表达微臣真正要说的事情。一来,其中的确是有着微臣要给陛下说的道理,二来,也是让陛下之前散漫的心思有所回复,好认真听微臣的话。”

“原来如此,老师有心了。”对于张凡的话,朱翊钧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反而一副非常理解的模样。

而看到朱翊钧这副模样的张凡,心中却并不高兴。倘若朱翊钧只是对他一人表现出如此这么一副谦逊的模样的话,张凡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张凡所担心的是朱翊钧的这幅表情不仅仅是面对自己,就连那些指责他哪里做得不对的大臣,他都不反驳,都露出这么一副笑容的话,张凡心里面那就当真是相当不是滋味了。

“陛下。”想了想,张凡还是决定说出来,“难道陛下不觉得,这么做很让人觉得不舒服吗?陛下就没有自己的考量,难道说只知道听别人的话行事,却没有自己的打算吗?”

“不舒服?不会啊!”然而朱翊钧所说出来的,却是张凡最最不希望的一番话,“朕不知道老师为何会这么说,不过在朕看来,老师所说的话是对的,而且也是为了朕好,朕又怎么会觉得不对呢?而且朕相信老师,老师对朕是绝对没有什么坏心的,既然没有坏心,朕又何必堤防什么呢?而且老师说,朕心中没有考量,这话也不对啊,朕就是心中有了考虑,知道老师所说的不错,所以才会认同的。

“至于说,是不是要听别人的话。这可又要牵扯到这次经筵本来应该说的话了,敬重大臣不是?朕身为天子,不论现在还是将来,母后的话,朕是一定要听的,不论何时都是如此。而其余的时间,能够跟朕说三道四的,也就只要朝廷的大臣了。朕身为天子,对于大臣们的话,不论他们说的对不对,却也都要先听进去才是,若是连听都不听就贸然否决,朕这个皇帝,恐怕也是做不长久了。”

“……”朱翊钧的这番话,让张凡当真是有些迷糊了。曾经的他,以为朱翊钧是非常容易看懂的,最起码他跟朱翊钧在一起的时候,除非有些朱翊钧用小孩子的角度去考虑的事情之外,张凡几乎都是能够猜得透他的心思的。但是现在,张凡也有点糊涂了,是不是自己在什么地方,还没有看透朱翊钧,抑或是说,即便是在这段自己跟朱翊钧并不疏远,几乎天天都会见面的情况下,朱翊钧已经是悄悄地成长起来了。

张凡再次看了看朱翊钧,他的面上还是一副有些傻傻的天真模样,完全跟刚才应该说出来那番话的人是两码事,张凡心下又摇了摇头,朱翊钧这副模样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

“那如果……”张凡想了想,还是打算问出来,“如果说,是冯宝所说的话呢?而且冯宝所说的话,很不好听,尤其是让陛下听了,非常的不舒服,但是却也不错。这么一来,陛下应该如何对待?”

“这……”朱翊钧听到张凡的这个问题,犹豫了。

而张凡看到他的这副模样,心下也就明白过来了。看来他心中所想的是一点都没错,他的担心也并非不在理。

“陛下。”张凡说道,“微臣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陛下定然是变了。”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朱翊钧被张凡的这番话弄糊涂了,“为什么老师可以肯定……朕刚刚……刚刚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件事情并不需要陛下说的很明白。”张凡笑着说道,只不过,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那副笑容当中,也的确是没有多少笑意,“刚才陛下不说话,就已经是告诉微臣了。”

“咦?”显然,对于张凡的回答,朱翊钧还是没有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师……这……朕真是有些糊涂了。”

“陛下还请想想。”张凡说道,“若是以前的陛下,不,不用太早,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前的陛下,倘若是听见了冯宝的事情,必然是心中讨厌至极的。无论冯宝说了什么话,不管是对还是错,若是在陛下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冯宝说的话根本就不对。陛下根本就不会考虑冯宝到底说了什么,所说的那些话到底对不对,合理不合理,陛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风暴说的绝对不对才是。

“可是刚才,微臣在问陛下这个问题的时候,陛下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马上就说肯定不同意,却是犹豫了。”

张凡的话,让朱翊钧陷入了沉默。的确,就如同张凡所说的那样,若是以前的朱翊钧,不管冯宝说的是什么,对或者不对,朱翊钧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否决,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面也绝对是否决的。

然而现在,在这个只有他跟张凡的时候,在这个他可以畅所欲言的时候,朱翊钧的话语也就代表着她的内心。

可是当张凡问朱翊钧关于冯宝的话之时,他还是犹豫了。

虽然这一点,朱翊钧自己都没有发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在张凡提出来之后,朱翊钧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而明白了之后,朱翊钧就彻底迷惑了。

“是啊,老师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朱翊钧的心中思索着,“自己这是怎么了?若是以前的话,听到冯宝所说的什么,根本就不用犹豫,也不用去想对错,那绝对是自己不喜欢的。毕竟,冯宝那厮,平日里如此对待朕,朕的心中怎么可能不讨厌他。但是现在,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对于冯宝,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朱翊钧心中思索了很久,却是没有想通为什么。而现在,他唯一指望能够给他答案的人,也就在他的面前。朱翊钧不由得把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张凡。

“陛下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微臣并不明白。”张凡说道,“毕竟微臣也是个普通人,在这官场当中也不算长久,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是太高明。但是陛下的这件事情,在微臣看来,却是有些眉目了。”

“还请老师赐教。”朱翊钧很是诚恳地说道。

“在微臣看来,恐怕陛下已经是被冯宝平日里的态度弄得有些麻木了。”张凡说道,“陛下对于冯宝的讨厌,这种情绪一直到现在也都没有消失。只不过,平日里,陛下对于冯宝是无可奈何,毕竟不论冯宝的话,陛下是有多么讨厌,亦或是他说的再不对,可是陛下心中虽然讨厌,却是没有办法说出来。甚至是就算是陛下说出来了,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陛下对冯宝是更加讨厌了。但是这种一直说不出来的话,却让陛下渐渐的觉得,反正自己说了也没用,还是不说了。而出现了这种情况之后,虽然陛下心中还是讨厌,但是却也渐渐稍稍改变了不少。

“等再过过,陛下恐怕就不只是会犹豫冯宝的话了,恐怕就连冯宝到底在说什么,都不会是讨厌,而是会去想想,他所说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了。”

“这……”听着张凡的话,朱翊钧开始变得惶恐起来了。之所以会惶恐,正是因为他明白张凡所说的话是对的。而等到他明白张凡的话是对的之后,他就更加惶恐起来了,因为他只要一想到,以后不论冯宝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心中都不会反对。不但不会反对,心里面还要去考虑冯宝说的究竟对不对,这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了。

“老师,朕……朕该怎么办?”朱翊钧显然是对此有些害怕的,赶紧问张凡有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个问题,微臣虽然有些办法,但是最后还是要看陛下的了。”张凡说道,“微臣的办法说到底,只不过是告诉陛下一些东西,但是具体要怎么去做,这是陛下心中的事情,微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有些犹豫了,不过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下了决心,说道,“这个朕知道了,还请老师说吧。朕相信,如果老师告诉了朕方法,朕绝对能做到的。”

看来,朱翊钧当真是很讨厌冯宝。即便是到了现在,他的思绪已经是有了轻微的改变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想要被冯宝制住,无论是行动还是思绪。

所以,他才会有如此大的决心。他绝对不能让冯宝牵着自己的鼻子,他才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他的。如果连一个只不过是稍稍有些权势的太监都搞不定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能够统领整个天下呢!

第七百三十八章 所谓信任

从乾清宫中走出来,时间已经是午时了.张凡虽然也的确是腹中有些饥饿了,但是心情却是不错。不,也不能说是不错,不过却也不知道该用其他的什么词来形容了。总而言之,有些怪异的感觉是肯定的。

刚才他在里面到底跟朱翊钧说了些什么,除了他们君臣二人之外,没有别人知道。似乎,两人也并不打算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就让它这么埋藏在心底就好了,以后就算是朱翊钧表现出来了什么不同,却也并不能让人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说,将来朱翊钧会有了什么改变,并没有人会怀疑到张凡的头上。当然,这番话说的如此肯定却是不行了,毕竟不论是现在,还是如今朝中人们所能预料到的未来,没有人敢否认,张凡必然是将来对朱翊钧影响最大的一个人。朱翊钧所作出的任何改变,很有可能都是跟张凡有关的。但是这种猜测带着太多的不确定隐私,没有人敢肯定。

张凡这么做并不是明哲保身,或者是不想让朝廷里的大臣知道是自己改变了朱翊钧,从而招来不合的因素。毕竟,倘若这件事情当真说起来的话,恐怕将来,随着朱翊钧的改变,或许他对于张凡的态度也会有所不同。变得好了自然是没有话说,变得坏了,张凡也怨不得别人。毕竟,向朱翊钧灌输了这么一番道理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咦,张大人怎么出来了?”正在张凡低着头,慢慢走着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怎么,今天陛下没有留张大人,还是张大人家中有什么事情不成?”

声音正是冯宝的。他用了不少办法,这才算是将张凡留在了宫中,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对于已经离开京城快有一天时间的梁超来说,这两个时辰的确是不顶用。不过反过来说,冯宝和张凡所利用的都是朝廷的资源,锦衣卫和东厂的实力虽然有差别,但是相差不大。所以,同样的出发点的话,东厂率先两个时辰,对于冯宝来说,绝对是很重要的。

而且,冯宝在这件事情上面很有可能并不会派出东厂的人马,以免有些什么问题。那么冯宝就很有可能派出自己私底下的人手去做这件事情。

这么一来的话,差别就更加明显了,毕竟既然会蓄养私兵,那么其实力就必然是要比原本的高上很多。冯宝若是派出这些人的话,那么他所争取来的这两个时辰,其效果就会更加体现出来了。

而且,若是事情跟平日里一样的话,冯宝这一下子所拖延的时间,还不只是两个时辰。毕竟平日里,如果朱翊钧招张凡进宫的话,下午可就不一定,但是如果是早上,必然是会留下张凡吃饭的。这么一来,就得又拖延一个时辰。

当然,如果张凡当真是参与其中,那么可就不一定了。如果他将事情对朱翊钧说了的话,朱翊钧肯定是会早早放他出宫的。不过对此,冯宝并不是太过担心,他不相信张凡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朱翊钧的。毕竟如果张凡当真那么做了的话,不仅解决不了麻烦,随之而来的只会是更多的麻烦了。张凡不可能看不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说,刚才早朝上的那一番交锋,还不能够让冯宝确定张凡派出梁超到底是不是因为参与进了这件事情当中来。虽然说,冯宝对于如今的张凡,已经不能再向以前那样子随心所欲了。但是冯宝在张四维的这件事情上面可谓是准备良久,也显示其想要成功的决心,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

所以,一番思索的冯宝,决定还是这么做了,最起码先找到梁超再说。而且,冯宝的行动并不是像张凡所担心的那样,既然他已经对张凡有所忌惮了,那就不会下杀手,最多只是跟着梁超。如果梁超当真是去见未来的老丈人的,那就作罢。如果他路上路过山西之时停了下来,那么冯宝的人就要阻拦了。

当然,冯宝最后还是下了个命令,如果事情棘手的话,杀了也行,但是一定要做出一副梁超是遇到意外身亡的样子。只要张凡找不到证据,哪怕他再是怀疑,哪怕他心中明白这一定是冯宝干的,但是没有证据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刚才,冯宝趁着支开张凡的这段时间,便是去安排人手做这件事情了。不过即便是如此,他那个对任何事情都不怎么放心的性子,还是让人在这里监视着。

这一次,倒也是让冯宝抓到了什么,这不,张凡这才是刚刚走出乾清宫的宫门,就跟冯宝“偶遇”了。

“公公。”看见冯宝,张凡自然是一副非常客气的模样,打了个招呼,说道,“今日本来也觉得陛下会留下我在宫中,只不过刚才在为讲经只是,却也是发现了一些以前不曾主意的东西,心中颇有感悟至于,却也是想要早些回去办了。而且,今天陛下的兴致也是不高,虽然提了这件事情,不过我只不过拒绝了一番,陛下也就不再说了。”

“原来如此。”冯宝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今日让张大人去为陛下主持经筵的确是没错,因此而有了感触,却也不是经常能够发生的事情。咱家在这里恭喜张大人了。”

“公公客气了。”张凡也是笑着说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是一点不错。这次经筵虽然只是为陛下讲经,但是我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冯宝突然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再拖延张凡一会,“方不方便对咱家说说?”

“这……”张凡一副面有难色的模样,吞吐一番,说道,“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不能对他人说的事情,只不过,这些也都是我家中的事物,还望公公……”

“唉,张大人这么说就见外了。”冯宝挥了挥手,说道,“咱家一个内监而已,张大人是朝臣。就算是朝廷上面的事情,咱家都无权过问,又何况是张大人家中的事物呢。”冯宝的这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一点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和口气都不带,就被他这么顺其自然地说出来了。

这让张凡心里还真是有些怪异,不过见怪不怪的情况,张凡也很快就习惯了:“多谢公公谅解。”

“嗯,不过……”冯宝摸了摸下巴,思索一番,说道,“虽然咱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想来,也应该是好事吧。”

“的确,这件事情对于张凡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反正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张凡直言不讳。

“既然是好事,那可就的庆贺一番了。”冯宝也是一副喜庆的模样,说道,“如今也是午时了,咱家让御膳房备些精致的菜肴,咱家那里还有坛好酒,不知张大人可愿与咱见同酌两杯?”

“这……”张凡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公公的好意张凡心领了,只不过方才拒绝了陛下的话,就是因为要赶着回家罢了那件心事。如今,公公相邀本不应拒绝的,但是张凡心中实在是有事放不下,想要早日料理,唯恐扫了公公的雅兴。”

“唉,人之常情,张大人无须自责。”冯宝一副很是了解的模样,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不打搅张大人了。”

告别了冯宝之后,张凡心中也是一阵子怪异。虽然他的心里面完全明白冯宝刚才跟他扯那么多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摇了摇头,将那份怪异的心思抛开,张凡快步走到了宫外。

宫外,王猛已经是去而复返,站在了那里。他并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张凡会提早出来,不过他办完了张凡吩咐的事情之后,便再次赶了过来,等在了宫外。

“大人。”王猛迎了上去,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你都去办了吗?”张凡没有解释什么,首先问了这么一句。

“办妥了。”王猛说道,“卑职接到大人传来的消息之后,赶忙就返回衙门准备了。为了不让冯宝的人发现了什么,卑职没有动用京城的人手,专门去了密函到太原,让那里的弟兄们找到梁超,做个接应。”

“太原那边,可靠吗?”即便都是锦衣卫的人,但是张凡是只知其名,并不知道那边的人到底如何,所以还得问问。

“还请大人放心。”王猛点了点头,说道,“卑职选太原并不仅仅是因为那里位置好,在梁超的必经之路上。太原那里有很多卑职曾经共事过的弟兄,卑职可以用性命担保,这件事情交给他们去办,绝对不会有问题。”

听到王猛这么一说,张凡也就不再过问了。同样的事情,张凡对于王猛也是绝对信任的,而且王猛也不是个行事莽撞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了,张凡绝对是相信他的。

第七百三十九章 准备人手

“大人,咱们现在做什么?”见张凡问完了一番话之后就不声不响了,王猛不由得开口问道,“虽然说卑职此刻也想不出来该做些什么,不过难道说咱们就这么干坐着,什么也不做?”

“现在,咱们也只能干坐着.”叹了口气,张凡说道,“别的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看梁超的造化,还有就是冯宝的人,会不会走霉运了。”

听了张凡的话,王猛一阵默然。张凡所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本来就不应该关他们什么事情,他们如今做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而且,如今,张凡就算是还想使力,却也是没有地方使了。现在,只能希望梁超能够平安无事而且完成任务了。

情况就是如此。

“大人现在要去哪里?”王猛不由得问了一句,毕竟之前张凡已经是让他转告家人,中午不回去了。

“回府吧。”张凡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要回去跟家人说说。”

听了张凡的吩咐,王猛也不多啰嗦,和张凡翻身上马,便是往着张府的方向行去。

刚出了紫禁城的范围,张凡便转头对王猛说道,“咱们卫中,如今关着多少那些抓来的江湖绿林?”

“数量并不多。”王猛并不知道张凡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情,不过他也明白张凡不会无的放矢,最终自然是会告诉他为什么的,便立刻回答道,“有很多人,若是犯了不大的事情,但是朝廷却不肯轻饶的话,大都是选择加入咱们。虽然说,在咱们这里干的都是些下面很危险的事情,也没有原来那么风光了,不过最起码是能够保住性命。当然也不乏有些人想要逃走的,不过也没几个成功的就是了。现在还关在卫中各处大牢里的人,要么就是那些犯了大事,却不方便马上就杀了的人,要么就是那些死硬着不松口的人,不过这类人当真是没有多少,全国各地加起来,也就几百人罢了。”

“嗯。”点了点头,张凡表示已经明白了,继续问道,“那在京师附近的呢?包括京城,山东山西、河南河北这些地方,所关着的人有多少?”

“约有一百余人。”王猛虽然还不知道张凡到底要做什么,不过这番话表示,张凡一定是要用到这些人了,“犯了大事的人,几乎都在京城里,被严加看守,绝对逃不出去。而那些死不肯松口的,大都是劫了什么东西或者有些咱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以也是要在此处审问。因此,京师周边,这类‘危险’的犯人最多了。”

“如此也好。”张凡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人看来你比较熟悉。等会你回衙门之后,调来这些人的卷宗,仔细看看。选出一百个,有本事,但是在咱们放他们出去之后,还能够控制得住的人,将这些人全都转来京城,我有用。”

“卑职明白了。”王猛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沉默了,继续问道,“卑职冒昧问一句,大人要这些人来做什么?这些人都是有事在身的,虽然咱们也有着他们的把柄拿在手中,就算是放他们出去也不会怕他们在做什么大乱子。不过若是希望他们堪当大用,那可就不一定了。这些人若是继续被关在衙门里,将来也不会被放出去。如今就算是出去了,却也是会觉得,即便是完成了咱们交待的事情,也还会被咱们抓回来。让他们完成什么事情,恐怕是困难了一些。”

“这点我明白。”张凡说道,“所以咱们可以告诉他们,若是能完成了,便让他们重获自由,只要以后不再犯什么事情了,那咱们也不抓他们了。”

“这……”听到张凡这么一说,王猛一时间也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回过神来,问道,“大人这番话是当真,还是说拿去骗骗那些人?”

“当然是当真的。”张凡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口说道,“如果这些人办成了,首先,对于咱们来说,那绝对是一件大好事,不谢谢他们可真的不行。二来,他们如果想要办成这件事情,绝对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死伤惨重是肯定的,能有多少人或者回来都不一定。如果他们不出力,肯定办不成,到时候再将他们抓回去的理由也就有了。”

王猛听了张凡的这番话不由得沉默了。他并不是对于张凡的这种做法有什么微词,实际上,虽然教授他武功的人也算是江湖出身,不过,他并不曾在江湖中厮混过。王猛的一切看法,都是为了朝廷的。

当然,如果他出身江湖的话,恐怕就更加不会在意这些了。江湖中的事情,即便是无冤无仇,听都没听过的人,却也不会希望对方好过,万一哪天碰到了就是对头,还不如早早让对方死翘翘来得好。

只不过……

“大人请恕卑职好奇。”王猛说道,“大人到底是要这些人去做什么?听起来似乎是非常棘手的事情,拍这些人去能行吗?”王猛也并不是想要主动请缨什么的,这种一定会死人的事情,用不到自己人自然是好事。但是这种棘手的事情,若是不用自己人的话,却又担心会办不成,从而坏了大事。

“现在可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张凡说道,“咱们必须要用这些人。你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可还记得今天早上你跟我一同来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

“卑职说过的?”王猛只不过是稍稍一想便是明白过来了,立刻,他的脸色也就变了,“大人是说东北那边的事情?”此刻,王猛的脸上的确带着惊讶的样貌,只不过,其中到底是欢喜还是担心,可就不一定了。

“不错,正是东北那边。”张凡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在宫中,和陛下一同之时。本来我并不打算提起这件事情,只不过陛下却提起了。陛下说努尔哈赤来了书信,告诉了陛下那边的情形。虽然说努尔哈赤如今在李成梁的身边,定然是不知道王杲这时候在做些什么,不过我还是将事情告诉了陛下。”

“想来,陛下定然很是关心东北的事情了。”接下来是什么情况,不用张凡再说,王猛也是明白的,毕竟他也知道朱翊钧跟努尔哈赤之间是什么关系,朱翊钧不可能不关心他的安危。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对于如今的东北,陛下是相当之关注。尤其是因为,努尔哈赤人就在那里。

“当陛下听完我说的话之后,很是担忧。于是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一来,解了陛下的担忧,二来,这么做也的确是对咱们有好处。”

“大人说的不错,只不过……”王猛也认同张凡的话,不过显然,他还有想不通的地方,“为何大人说,这件事情必须要这些人去做?如此重要的事情,若是放在这些人身上,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安。他们若是成功了还好说,但是他们若不成事,却也会有大乱子。”

“这点我自然是想过。”张凡叹息一番,说道,“但是我仔细想过,这件事情相当棘手,就算是拍了咱们的人去,恐怕跟让他们去一样,也未必会成功。更何况,若是咱们的人,为了完成使命,定然会死去不少,太不划算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件事情必须让他们去,若是咱们的人去了,万一出事,那可就太过麻烦了。”

“出事?会出什么事情?”显然,王猛并没有想的那么远,“就算咱们的人失败了,最多就此作罢,或者在派一批人过去。可是不论如何,咱们的人都会拖住王杲的脚步一时,怎么会麻烦呢?”

“我说的麻烦,可不是指王杲那边。”张凡说道,“实际上,拍这些人去,只不过是为了陛下而帮助努尔哈赤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但是,去的话,若是被爆了出来是咱们的人,麻烦无穷啊。”

“这……”王猛还是搞不清楚。不过王猛心中却也有些感激,虽然张凡说这次想要去处理这件事情,大都是为了朱翊钧,不过王猛敢肯定,张凡心中也是有着想要帮自己的想法。

“你想想,如今东北是什么局势?”张凡说道。

“东北?”王猛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王杲密谋造反,天下皆知,偏偏朝廷没有证据,不能先行出手。如今王杲也在加紧筹备。而东北有李成梁李大将军镇守,想来……啊……”说到李成梁三个字的时候,王猛也是反应过来了,轻呼一声。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因为担心李成梁,咱们才不能用自己的人。万一让李成梁知道了,他必然会觉得,朝廷对他不信任。他本就不是汉人,若是心中再有了这幅心思,恐怕会生出无数变数。就是为了防止变数的发生,这件事情不能用咱们的人,所去的人,绝对不能跟朝廷有关系。”

第七百四十章 即刻行动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王猛心中也是明白过来了.的确,情况就如同张凡所说的一样。如今东北王杲密谋造反,天下皆知。朝廷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够率先出手。但是如今的朝廷,这么一来也显得有些太过平静了,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东北有着李成梁,做好了万全准备,严阵以待。

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如今才能这么沉得住气,丝毫不担心王杲会突然起来叛乱,就因为有李成梁的存在,朝廷一点都不心慌,相信李成梁能够摆平东北的一切。

这种自信,首先就是朝廷有着东厂和锦衣卫,能够将东北如今的情形传回来,让人们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对比了两方的情况之后,朝廷发现,不论王杲何时叛乱,如今已经是做好了准备的李成梁都是能够应对的。而且,就算是到时候破坏的比较大,却也不会超过朝廷的那个底线。

当然,这种心思,其中也包含着朝廷对于李成梁的一种信任在里面。只不过,这种信任,自然也是有限度的。实际上,这并不是因为李成梁的个人原因,也不是因为他是不是汉人。实际上,朝廷对于在地方上统兵的人,不论是不是汉人,都不会放心的,这不论是在何时何地,哪个朝代都是如此。

偶尔出了个能够信任地方统兵之人的大唐,却也是毁在了这上面。

只不过这也只是相对的,实际上,如今的明廷对于李成梁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但是,李成梁不管怎么说,他毕竟不是根红苗正的汉人出身。朝廷也不可能派人去对他说什么“我们完全相信你”这种话,甚至说了反而会更加让他怀疑。

李成梁的心中总是存在着一种危机感,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如今若是让他知道,东北出了什么事情,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而朝廷却不通知他,居然是擅自派出了像锦衣卫这种组织去解决的话,那么无疑会动摇他的心。

在这个危急近在眼前,不知道何时,王杲就会率兵发起叛乱的时候,这么做自然是极其不明智的。

而在对面的王杲,他虽然狂妄,但是也不是个笨蛋,最起码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他虽然知道自己跟李成梁之间又差距,不过在他看来,这种差距并非是不可弥补的,这也正是他如今在大肆收编女真各部,增加自己力量的原因。

若是被他抓到了或者知道了,锦衣卫派出了什么人去东北阻挠他的话,而李成梁却是动也不动,王杲绝对能看出来,这件事情是朝廷在没有告知李成梁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李成梁如果得知了这件事情,第一个反应就是,朝廷不通知他,就是对他的不信任。这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很多人看来,都没什么,但是李成梁会怎么想,没有人敢保证。或许他会觉得,朝廷会这么做,其中必然是有什么隐情,跟他无关,只不过朝廷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罢了。或许他会觉得,朝廷这么做就是不相信他。

而在这件事情上面,李成梁会相信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大。而无论是张凡还是朱翊钧,亦或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的王猛,也全都是这么想的。

“大人既然已经决定了,卑职回到衙门就去让人准备。”王猛回答道,“不知道大人准备何时让这些人去?”

“如今王杲的动作这么大,却还要在表面上掩盖一番,连李成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张凡说道,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过,“很显然,他这么做很有可能,就会在不久的时候想要叛乱了。所以咱们这件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虽然拖不住大局势,但是能拖得一日也是好的,能消耗王杲的一分实力,自然也是好的。”

“卑职明白了。”王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那到时候……”

“这个我知道。”张凡自然是明白王猛想要说什么,“等你把人都找来了,我就亲手写一封手令,如果这些人完成了这个任务,那就放他们自由。”

说完了这些事情,两人便不再说什么了。马匹一直行到张凡家的大门前,看到张凡走了进去,王猛便是立刻回身,向着衙门赶去了。既然张凡说了这件事情事不宜迟,那他就自然是不会拖沓的。

张凡家中,因为之前已经有张凡的手下前来通报过了,而且张凡被留在宫中的事情也是经常的,所以一家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如今已经是坐在饭桌旁边正吃着饭。看到张凡此时回来,家人们都有些在意。

“凡儿,怎么了?”发话的是赵氏,“之前不是说在宫中,不回家吃饭了吗,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难不成有什么事情?”

“娘,不用担心,什么事情都没有。”张凡坐下了之后,说道,“今天宫中没什么事情,陛下也有些无趣,孩儿见陛下兴致不高,而且孩儿也想起来一些事情,便提早回来了。”

“哦,那就好。”赵氏点了点头,说道,“香梅,快去让人准备碗筷。”

趁着饭还没有到的这一刻,张凡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情在饭桌上说出来:“娘,如今这大夏天的,正是最热的时候。咱们这在京城里,还算不错,不过想来,江南那边定然是要热得很。孩儿的意思是,是不是让伯父一家人,来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一来能够避避暑,二来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这……”赵氏确实没有想到张凡会提起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她自然是高兴的,马上笑着说道,“这当然好,你等会吃过饭了,就亲自写封书信,让人快些送到扬州去,让你伯父一家人早日动身。多了,一路上,你也让人好生照料着,毕竟从扬州来此路途不短,可要小心些。”

“孩儿明白了。”张凡说了句,便开始吃饭了。

而饭桌上,其他的几女,甚至连梁母都好奇地看着张凡。梁母的好奇很简单,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其他几女心中则是觉得有些怪异了。

但是赵氏在听了这件事情之后,面上的微笑就一直没有停过。

的确,赵氏心如明镜,虽然平日里从来不会说三道四,但是心中又怎么能不担心呢。那次张玉方一家人因为江南的兵祸而在京城之中住了一段时日,可是自从他们回去之后,两家虽然联系不断,但是却再也没见过面了。虽然这时间也不长,不过,这总是让赵氏觉得有些怪异。

她生怕,即便是经过了张玉方的原谅,张凡心中还有着什么疙瘩。而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只不过这种事情,赵氏即便是明白,却也是放在心中不说出来。她倒是想找个机会跟张凡说说,但是张凡自从那段时间之后,虽然也有不少空闲时间,但是总的来说也都挺忙的,再加上赵氏也不想让张凡烦心,所以一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中没有提过。

如今,张凡这么说了,赵氏心中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她本来还在担心,入今自然是高兴了。虽然不知道张凡为何会突然想开了,不过她并不会去问个究竟,只要张凡能想得通就好。毕竟,不论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的隔阂,若是能够早日解决,那就最好不过了。

“正好。”似乎是赵氏觉得这么一件大喜事只是这么微微一笑还不过瘾,继续说道,“再过半个多月就是莲清满月的日子,你伯父一家人来这里,正好能赶得上喝满月酒,实在是两全其美。”

“娘说的是。”张凡听闻了,也是笑着说道,“孩儿正是有这个打算。”

“这就好,这就好。”赵氏说完了这番话,这才是重新端起饭碗。只不过,她面上的笑容却是迟迟没有消退,显示其内心是如此的高兴。

看到母亲如此,张凡心里面也是高兴得很。同时,他心里面也很是后悔之前的那种想法。那不但是让两家人有了隔阂,如今看来,很显然自己的母亲也是在担心这种事情,只不过母亲为了自己,从来不说。

好在,如今补救起来还不算晚。

张凡想明白这些之后,心里面也是高兴了不少。

吃过饭,张凡一个人坐在书房中。家中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外面的两件大事,如今也算是安排过来。可是张凡不可能停下来思索。

手下铺开了信,手中提着蘸了墨汁的笔,要给王猛的手令已经写好了放在一边,但是这封家书,张凡却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或许是,他的心中还有着愧疚吧。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张凡应了一声,开门走进来的,是映月。

“映月,有什么事情吗?”张凡见到她,不由得问道。

“妾身见相公虽然在饭桌上行的时候,言行很是舒畅,但是饭后,相公的面上还有一丝阴霾,便过来看看相公。”映月说道,提起手上的茶壶,“顺便,也为相公泡上一壶茶水。”

面对映月,张凡也是微笑了起来。

第七百四十一章 所谓特别

“这可不像咱们映月会做的事情.”张凡看着映月,笑着说道,“若是平日里的话,你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哦?”被张凡拆穿了心思,映月却是一点羞涩的模样都没有,面上的笑意反而更甚,脚步轻快地走到张凡身边,将茶壶放下,笑着问道,“那妾身倒是要听相公说说,平日里的妾身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嗯,怎么说呢。”张凡想了想,说道,“若是平日里,咱们的映月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当然,我的意思是不会亲自去做,要做也是让自己的丫鬟去做,你是绝对不会出面的。当然,也是有例外的,那就是你有什么事情要求我的时候。不过现在,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这副模样,可不像是有事情要求我。但是,我也不太肯定了。”

“相公果然明白。”映月说道,“这次妾身来,确实不是来求相公什么的。”

听她这么一说,张凡心道果然。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近映月的确是没什么事情要操心的,那件事情也解决了。不过说到那件事情,张凡不由得问道:“卫姐那边如何了?想来你和昭雪两人又去过了吧。”

“卫姐姐那边很好。”提到这件事情,映月脸上的笑容更美了,“话说,相公倒也真是,也不怕寒了其他士子的心,竟然找了这么个人来教那些孩子读书。”

听到映月提起这件事情,张凡也不由得笑起来了。那天说了会帮忙之后,张凡可不是说说客气话这么简单。他回去的路上就找人吩咐过了,专门花了些钱在那些孤儿居住的村子里买下一座不错的大宅子,稍稍改变便成了学堂了,地方也是不小。

只不过,这地方虽然有了,没有教书先生也不行。

当然,这件事情必然是要张凡出手帮忙才行的。结果,映月之所以会对这件事情如此觉得好笑,实在是因为,来教书的人,当真是让人听了有些觉得好笑。来的是个举人。

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了,毕竟,举人的身份,那可不是一般的了。这天下,考了秀才的人,不计其数,但是中了举人的人,就要少上很多了。毕竟,秀才顶多相当于高中毕业,而举人却也算是以后的高考了。高中毕业没问题,但是高考能考得上的,那可是屈指可数。这个时代的高考,可没有扩招一说,而且就算有,也是当年多了十几人罢了,并且下一年就改回来了,不会一直如此的。

而考中了举人,那可不得了,意味着很多事情。意味着,不论你原来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出身,现在,你都是进入了社会的上层。考中了举人,就代表着你已经有资格做官了,这更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出人头地的最好方式,那就是做官。百姓们害怕做官的,就是因为地位的问题。

读书人读书,到底是有多少是为国为民,这可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无论是施展抱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做官的那份渴望始终不会改变。

人人都说,天下状元秀才教,这的确不错。只是,这番看起来像是赞美的话语,其中包含着多少辛酸!而且,真的教书的秀才,听到这句话,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恼怒。他们如果可以的话,也不想这么做,他们真正想的是,继续去考试而已。只不过有很多寒门出身的人,没有办法维持生计,只得如此,一边教书赚取些钱财,一边用心攻读,想着将来能够福星高照,高中了。

总而言之,这些读书人,不论如何,如果他们自己想要出来教书还差不多,但是若是有人让他们出来教书,那就相当苦难了,他们会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钱财一方面也是如此,明明家中都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了,却还不想,觉得,这么做,出卖自己的学识去赚钱,简直就如同那些商人一般,满身铜臭。

这种思想的影响下,也正是张凡那时候说,这件事情有些麻烦的问题。虽然他此刻的权利,想要办成这件事情自然是不成问题,但是那些读书人的“骨气”让他觉得麻烦。有的就算是迫于压力同意了,心中带着不愿的话,那效果就会很不好。

而张凡如今,居然找来了一个举人。当然,虽然按照张凡如今的权力来说,就算是找个进士来教这些孩子都不是不可能的。可问题是,张凡找来的这个巨人,当真把这当成了一回事,昨天才是第一天开课的,但是去那里看了之后的映月就发觉,这个人当真是勤勤恳恳,丝毫不会有什么怨言。甚至于,他的下面坐着的女孩要比男孩还多,但是他却毫不在意,反而认真的很。

这不由得让映月很是好奇,张凡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么个举人身份的人会如此听话呢!对于这个问题,映月是想不通,她非要来向张凡问个明白才行。

“这个嘛。”对于这个问题,张凡笑了笑,“告诉你也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你可别到处乱说,要是让他听到了,一气之下走了,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相公放心,难道相公还不相信妾身会保守秘密吗!”映月一副很是自信的模样,就差排着胸脯保证了。

“嗯。”点了点头,张凡说道,“实际上,我也没做什么,主要还是看,能不能找对了人。”

“找对人?”听张凡这么一说,映月有些不明白了,“找对人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张凡想了想,说道,“不错,读书人是有很多怪脾气,有些还说得通,有些则完全就是死硬着,坚持一些根本就说不通的道理。但是,并不是全部的人都是这样的,这天下不坚持这些的人还是有的。你相公可就是一个。”说到这里,张凡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面上露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看到张凡的这副模样,映月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相公到底是什么样,如今妾身可还是有些不明白呢,还请相公赐教。”

被映月这么一说,张凡面上的表情僵住,反而是有些尴尬了。轻轻地摇了摇头,张凡说道:“总之,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实际上,他的学识不差,若要我说,中不中得了状元可不一定,但是考中殿试前三,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不过他却不想做官,他家中也是富裕,而且他二十岁就中了举人,是第一次去考试就中了。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跟人证明,自己想要考中根本没有问题。但是他又不想做官,毕竟若是再去考,中了进士之后,想不做官都不行了。所以他就这么闲了下来。

“我也是偶然的一次,听到葛大人说起他的,也算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吧。葛大人对他不愿做官,那是相当可惜的。结果卫姐的事情,正好让我想起他来了。我就去找他说了说,没想到,他本来还不怎么同意,但是一听是教导那些孤儿,而且其中还有一大半都是女孩,他立刻就同意了。”

后面的话,张凡并没有往下说,不过映月也明白了。的确,就如同张凡所说的,这世上总是有例外的人。张凡是个例外,这个人也是个例外。只不过,这个人的例外与张凡并不相同。

这个人的特别之处在于,他那种见谁都不服的反抗心理。别人说不行,他就做给别人看看,除了从小读书认字之外,真正准备科举的时间不过区区四五年,第一次乡试就中了。但是之后,他又不想做官,即便举人的身份在身了,却也不再去会试了。

别的读书人要坚持自己的“骨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做那些跟金钱有往来的事情,也不会去干教书先生这种没有前途的工作。若是给那些有资质或者有钱人家的孩子教书,还有些可能,毕竟骨气再高,也终究会有个价码。或者将来自己教导的孩子出人头地了,他也能跟着沾沾光。

但是他不是,他一听是一些孤儿,立刻就答应下来了,丝毫没有什么顾虑。而且家中颇为殷实的他,居然跟张凡说的很明白,自己不是做福利的,还特意要了工钱。

张凡并不是在乎那点钱财,而是有些想不明白。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说若是不收钱的话,自己就太过放纵了。但是收了钱,便有了责任感,教起书来也会认真一些。

对此,张凡一开始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一番思索之后,张凡也就笑不出来了,他这么做这么说才是一个真正想要负责任的人才会说的。

葛守礼就不下一次跟张凡说过,如果他做官,定然会给朝廷带来一份很大的力量。但是他的性子,恐怕在他还没有展现出实力之前,就已经被人整的不能翻身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无法放开

总之,不论如何,张凡算是把那些孩子上学的问题解决了.虽然说,这种看对了人心而让对方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事情的手段,确实不怎么好。倘若是在朝堂之上,因为朝政之事而用出这种手段的话,那就非常自然了,不但不会有人说你什么,若是你办得好了,人们还会对你刮目相看,那说明你的政治手腕已经是相当高明了。

不过,如果在私下里还是来这一套的话,那就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应了,毕竟,不论是何人,这种时间都想要自由一些,若是再把那些政治上的东西用在私人生活当中,也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厌烦了。不过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嘛,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办法。这么做起来,不但让事情变得轻松了不少,而且张凡也着实觉得这个人十分有趣。

只不过……

“映月,你过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的吧!”张凡看了看映月,语带玩味地问道。

“当然不是。”映月回答的倒也是干脆,“若只是说这些的话,妾身可不会亲手去泡这壶茶,这种事情交给丫鬟们去做就好了。”

“你倒是实在,这一问就说了,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张凡听了她的话,无奈地笑着说道。映月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些不太动听,就如同那些为富不仁,将下人们当成奴隶对待的无良女人一般。不过张凡知道,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实际上,映月这么说正是她心里的本意,只不过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罢了,那就是她自己并不会做这些事情,万一做的不好,反倒是坏了事。

这也是为何,只有映月在有事情要求张凡的时候,才会亲自动手为张凡做些什么。虽然这听起来有些临时抱佛脚的意思,不过她就是如此。对此,张凡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而且正是因为映月如此,不但不会让张凡觉的现实或者别的什么不好的,反而会让他觉得,她是一个很诚实的女人。当然,经历过那么多了,张凡虽然是很想相信,不过他也明白,恐怕就算是现在,映月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不过张凡已经对此不在意了,只要映月不会欺骗自己,他就很满足了。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呢?”张凡不由得问道。话说,他心里面也在思索,但是思索一番,却也的确是没有发现,最近映月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帮忙的。当然,这并不排除,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过张凡仔细看了看她,发现她的神情之中也不像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这不由得让张凡有些奇怪了。

“实际上,这件事情,并不是妾身要求相公什么。”映月笑了笑,说道,“只不过是,映月觉得,相公心里面才有什么心事吧。”

映月这么一说,让张凡是无比的诧异。没错,此刻的张凡心中的确是有着心事,而且还是非常难解决的心事。并不是朝廷里面的事情,不是冯宝和张四维的问题。那件事情虽然棘手,但是现在张凡毕竟是已经做出了应对,在还没有下一步的消息之前,张凡并不打算做什么。

当然,自然也不是因为东北的事情。东北虽然是麻烦,不过张凡也是已经让王猛着手准备了,并不需要太过担心。而且实际上,东北的事情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因为张凡想要帮着朱翊钧和王猛一下而已。他对于东北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如今那里的局势很紧张,王杲也是造反在即,不过张凡并不担心,李成梁已经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且,即便是对于历史并不通宵的张凡也明白,王杲的叛乱最后并没有什么效果,还是被李成梁打压了下去。至于努尔哈赤这位“清太祖”如今也已经是有了极大的改变,将来只要张凡稍稍做些工作,历史可就要大变了。

而现在,张凡的心里面唯一还在担心的事情,实际上就是事关自己家的私事了。虽然说在之前的经筵上,朱翊钧对他所说的那番话,的的确确是让张凡非常有感,也是下定决心放开自己的心,不再被那些东西束缚了。然而到了眼前,信纸已经铺开,毛笔已经是蘸满了墨汁,提在手中了。但是,张凡还是迟迟无法下笔。果然,他的心中似乎还有疙瘩,即便是下定了决心,但是实际上,那一份心结还没有解开。

或许,朱翊钧所说的虽然是在理,但是皇家的纷纷扰扰,实在是距离他这样的普通家庭太过遥远了。

只不过……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张凡首先却是问了映月这个问题。并不是对此有什么好奇,实际上,家中知道张凡这件心事的人并不多,其实也就是赵氏一人而已。不过赵氏从来不会去跟张凡说什么,今天在饭桌上听到张凡的话,赵氏自然是非常高兴。但是……

“相公放心。”映月自然是明白张凡在担心什么,微笑着说道,“相公的心事,恐怕也就只有妾身看出来了,其他人可都没有发觉呢。”

“这……”张凡倒不是不相信她的话,只是有些好奇了。

“相公今天虽然面上是故作轻松,但是也并非一点破绽都没有。”映月说道,“相公的面上那是一点破绽都没有,根本就看不出来是有心事的模样。所以坐在相公对面的娘和两位姐姐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过,妾身看到,相公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左手在下面可是攥的很紧呢。”

“……”听映月这么一说,张凡并没有什么回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这么做了。不过那个时候,张凡心中也的确是非常紧张,或许不由自主地作出来这种动作,也是很正常的。

映月说的没有错,当时,她就坐在张凡的身边,自然是能够看得到张凡这种小动作。只不过,对此张凡还是有些好奇,毕竟当时坐在张凡身边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映月,还有……

不过下一刻,想到了什么的张凡,摇了摇头。虽然他此刻的心中还在烦恼着,不过面上还是笑了出来,而且口中还在不自觉地说道:“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这一类话。

一开始,映月也不明白张凡这是怎么了。不过在她听到张凡的话,以及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之后,也就明白过来了。随即,就连映月也是笑了出来。

为什么?原因简单的很,当时坐在张凡身边的有两人,一个自然是映月了,而另外一个,是昭雪。实际上,昭雪出了在张凡回来的时候,看了看他,笑了笑之外,其余的时间,也都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饭桌上,根本就没有关心别的事情。甚至就连张凡和赵氏那番明显是有什么隐情在里面的对话,昭雪也只是很好奇地抬起头看了看,之后就又继续低下头吃饭去了。

如果说映月发现了自己的下动作而有了什么猜测的话,张凡是绝对相信的。但是如果说昭雪的话,恐怕,她还以为是张凡手抽筋了,想要舒展一下呢。

想到这里,原本张凡心里还有的烦恼倒也是去了一半。

“看来相公……”笑过之后,映月说道,“也是因为扬州的事情在烦恼?”

“不错。”如今,面对映月的话,张凡一点隐瞒的打算都没有,很是直白地说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还将在宫中跟朱翊钧的那番话都告诉了她。

而听了张凡的话之后,骆灵儿心中也是明白过来了,也知道了张凡心中症结的所在。

没错,朱翊钧的那番话的确是给力张凡很多的开导,也是让张凡下了决心去做出如今的决定。不能够因为自己心里面的那些想当然的想法,而让一个好不容易才破镜重圆的家庭就这么无疾而终。

只不过,朱翊钧的话虽然的确是能够开导张凡,但是这在映月看来还不过,或者可以说,朱翊钧开导的方法不对。皇家的事情,的确是比之普通百姓人家更加让人觉得难以和谐。但是,皇家也毕竟跟普通人家的距离比较大。即便是朱翊钧这么说了,却是很难让人产生实感。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张凡的心里面已经是下定决心了,可是如今却依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映月明白,这个是还,还需要有人再推张凡一把才行。

“切身觉得,相公当真不应该在想这么多了。”映月想明白了之后,说道,“妾身说不出来那种大道理,只不过,妾身明白,明明一家人在眼前,却因为一些旧事而如此隔阂,想来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你……”张凡看了看映月,最终,却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不错,映月说的一点不错,若是天人永隔,倒也作罢。但是如今,明明就在眼前,只需要自己放下心中的愧疚就能够其乐融融,若还是不做,那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决定下来

“妾身的事情,不用再提,相公也都是明白的.”映月说起来自己的事情,虽然因为很多原因,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梗咽了,不过她的面上依然是带着笑容,而且那副笑容并不是装出来的,的的确确是真心的微笑。看来,她心中也是已经放开了。

点了点头,张凡并没有说什么。映月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当初,他跟映月两人在漠北初见之时,早就怀疑映月接近自己有目的张凡,立刻就让人去将她查了查。而之后,映月跟了张凡,也并不对张凡有所隐瞒,将她那很是痛苦的往事一一告知了张凡。在明白了映月的痛苦之后,张凡又怎么会再去责怪映月什么,或者说不满她带着目的而接近自己。特别是当他真正接受了映月之后,他心疼还来不及呢,说到责怪,更加不可能了。

现在,张凡看着映月再一次提起自己辛酸的往事,心中的确是有些替她难过。不过张凡并不打算出言安慰,或者是做些什么。并不是因为他对于映月不再如同以前那样了,只不过是他看到了映月面上的那副笑容。

那不是强做出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真心的笑容,映月也的的确确是已经放开了。要说她不痛恨当初害得她姐姐走上这条不归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那些人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并不像以前那样了。

以前的映月,就算是再如何,心中对于她的姐姐,也是有些怨言的。可是如今,这些都不存在了,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条路是姐姐自己所选择的,而且那个时候,她的姐姐明白,也只有那条路能够保护得了年幼的映月。并且,映月那个时候也没有本事将自己的姐姐拉回来。

想通了这些的映月,如今听到有关自己姐姐的事情,心中还是会无比疼痛。但是,那只是因为她在疼痛自己的无能罢了。可是对于姐姐,她无法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只能在心中无限地感谢。

而此刻,张凡却是不明白,映月为何会说到这件事情。

看到张凡疑惑的模样,映月不由得笑了。这种事情,看来即便是再聪明的人,一旦陷入了死局,如果不提点他一下的话,恐怕就算是真相摆在他眼前,他也看不到。

“妾身的意思是。”映月坐到了张凡的身边,紧靠着他,轻声说道,“有些事情,当真不能只顾着自己,如果一直如此的话,恐怕将来的事情,光是后悔已经是没有办法回头了。”映月的这番话,用一副非常平静的声音说了出来。只不过,在张凡眼睛所看不到的地方,映月的眼眶也已经是渐渐湿润了。

“如果太过执着的话……”映月的话说到这里,停了停,这才继续说道,“将来恐怕,到了想见面都见不到的时候,那就已经太迟了。”

虽然是没有看见,但是张凡却已经能够猜得到现在的映月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他却没有回头,只是将映月那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上面的温度,以及那微微传来的颤抖,都让张凡明白,此刻的映月心中,到底有多难过。但是张凡却没有安慰她,甚至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渐渐的,映月的颤抖停止了,张凡可以听到隐隐传来的抽泣声,虽然非常小,不过他还是听到了。而之后,张凡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似乎耳边,响起了一声细小到几不可闻的“谢谢”二字。

“你……真的已经放开了?”张凡忽然问了这个问题,“当真不再纠结于此了?”

“是的。”虽然张凡看不到,映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妾身当真放开了。而且,妾身向相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就算以后再谈及这件事情,妾身也不会再害怕了。”

轻轻拍了拍映月的手,张凡的面上露出了一副欣慰的模样。不过之后,欣慰就变成了惭愧。连映月都能放开了,然而自己如今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并且事情也没有映月的严重,可是自己却还放不开,实在是可怜、可笑。

不过随后,那份惭愧,也就变成了愤怒。映月是放开了不错,但是这样的映月,让张凡心中更加地不想看见。他心中以前就决定了的,将那些把映月祸害成这样子的人碎尸万段的决心,此刻也更加地坚定了。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眼前……

“你说的一点不错。”张凡说这话,重新坐正,提起那已经有些干涸了的笔,在砚台里蘸了蘸,说道,“有些事情,是在不是面子的问题。若是不去做,放不开,当真是要抱憾终身的。”

说罢,张凡便在信纸上写起来。而且现在,似乎这封信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应该怎么写一样,写下来的时候,丝毫没有一点点停顿,一气呵成。着说起来,的确是有些怪异,毕竟刚刚,张凡还在烦心到底该不该给扬州那边写信,信上面到底该写些什么,才会既能够保住面子,又能缓解关系。

燃现在,相通了这一切的张凡,再也没有了那些顾虑,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为的就是要能让一切走上正轨。而张凡所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面子,这些东西,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或许在朝堂上面还有不少的用处,但是在这里,完全就是一无是处。既然只不过需要舍弃这些东西就能够让一切变得好转起来,既然只不过需要舍弃这些就可以让自己的心无比地轻松起来,生活中充满了笑容,那还有什么不值得的呢!

而想明白了这些的张凡,不论是心思还是身体,都感觉轻快了很多。轻快了之后,似乎这脑子也灵光了起来,根本就不用去考虑那么多,笔尖碰触到纸上,这内容自动就出来了,根本不用多加考虑,就跟在写一篇平常的家书,对象也只不过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关系非常好的亲朋好友一样。

而看到张凡如此,一旁的映月笑了起来,她心里面当真是很开心。只不过,她并不知道,张凡在将来,还是会令她再大哭一场。只是,那一次的哭声,比之现在还要让她感动良多。

很快就写好了家书,张凡让人将王猛唤来。将两封信件都交给他,张凡随口说道:“其中一封没有写东西的,就是给你的。里面我已经写下来了手令,也加盖了锦衣卫的官印。到时候,那些人若是有不信的,你就拿出来给他们看看无妨。”

“大人,卑职明白。”王猛点了点头,不过他随即很是疑惑地看向张凡,很明显,这第二封信,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面也只有“叔父亲启”这四个字,并没有别的。

这不由得让王猛很是奇怪,毕竟这明摆着就是家书嘛。既然是家书,那就直接让人送到扬州张家不就好了,交给自己做什么?

“第二封……是要送到扬州老家去的。”张凡说到这里,面上也是展露了不少的笑容,“不过,我不只是光叫你去送信这么简单。你在卫中找些人,找些最近没什么要紧事情的。不需要身手多好的,也不需要人多,十人就够了。将这封信带到扬州,交到哦我叔父的手上之后,让那十个人护送我叔父一家人来京城。”

“大人,这……”显然,王猛并不是不同意这件事情,不过他听张凡这么一说,显然是想到别处去了,不由得问道,“难道说,江南那边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过这番话,他刚刚问完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看到,张凡面上那丝毫没有隐藏的笑容。

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张凡绝对不会还用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跟他说话了,定然是急急忙忙地让人去扬州接人了。

“不,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张凡笑着说道,“只不过,母亲他最近有些想念叔父一家人。而且,莲清也出生了,再过不久满月了,叔父他们总不可能不到场吧。而且现在又是盛夏之时,我想早点让叔父一家人过来,不仅能喝得上满月酒,还能来这里住上一段日子,避避暑也是好事。”

“卑职明白了。”听了张凡的话,王猛也就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不过虽然王猛并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张凡也能够看得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而看到这里,张凡在心中不由得自嘲起来。看来,无论是谁,在他身边的人似乎都是已经明白了。只不过,张凡却此时此刻才发现问题所在。这让张凡又怎么能不自嘲一番呢!

只不过,心中一番自嘲之后,张凡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温暖。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身边的人,各个都在关心自己,有自己的亲人,也有自己的属下。

这种事情,张凡没有理由不高兴,没有理由还看不开了。

“剩下的,就是等了。”张凡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光这么等着,似乎也不好,看来还得找点事情做做才行。”

第七百四十四章 提前出手

第二天的早朝至上,整个皇极殿上都已经闹开了.实际上,并不是因为这时候有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或者说了什么话,实际上,是因为昨天下午发生的一件事情。

就在张凡跟冯宝二人在朝堂上暗中较量的昨天,事实上,二人也算是棋逢对手。冯宝有着很多优势,但是张凡凭着张居正帮忙的这个人和之利,也算是将局势拉平了。总之,如今的张凡和冯宝二人,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两边的进度也算是相同。当然,张凡这个时候比之冯宝要更加有优势,毕竟两边的目的都是要找到梁超,而梁超身为锦衣卫的人,同样是锦衣卫的这边对于寻找他更加有优势。只不过,张凡并不能肯定,万一梁超为了逃避各种的可能性,而不走寻常路的话,恐怕就连锦衣卫自己也找不到他。不过那也并不算是一个麻烦,毕竟如果连锦衣卫自己也找不到他的话,冯宝那边能够找到他的几率也就更低了。

总之,两边的角逐现在就开始了。张凡是为了大义而做这件事情,如此一来,张凡身上的压力骤然之间就小了很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也非常轻松。而冯宝则不同,虽然说不上,不过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也是做了很大的牺牲。他抱着必须成功的念头来做这件事情,而身上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

而昨天下午,从东厂传出来的一件事情,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变得严重起来了。

因为当时,将那带头作乱的八个人交给东厂审理之时,张凡也是提出了要求,要让锦衣卫的人“从旁协助”。如此一来的话,那边有什么动向,张凡也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就马上知道。

而也就是昨天,张凡也算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让他明白,冯宝的确是等不及了。不只是那边要阻止自己的行动,即便是在这京城之中,他也是要有所行动了。

而那天,张凡正为了解决心中的心事而高兴,正在家中跟自己的小女儿享受那可能是这段时间唯一的闲暇之时,一个消息传了过来,让张凡这唯一的闲暇瞬间变成了慌张。不,也不能说是慌张,毕竟这个消息会传来,早就在张凡的意料之中。只不过,传来的也太过快速了。

不错,正是冯宝那边有了“突破”,他们“问出”了这件事情的背后主使——张四维的名字。

听到这个消息,张凡稍稍慌张了一阵子之后便冷静了下来。毕竟这个消息,在情理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张凡早就肯定,冯宝必然是会这么做的。只不过在张凡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想到冯宝的动作会这么快。本来在张凡看来,这件事情冯宝应该缓上一段时间。即便他现在已经是派人去了山西,不过他也不是要对张四维做什么,只不过是要稳住那边的局势罢了。而且,锦衣卫审问那些犯人也有两天的时间了,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冯宝如果不希望跟张凡交恶的话,那就不应该这么快就拿出这些消息来。在张凡看来,冯宝最起码也应该是在今天,没想打他昨天就拿出来了。

说不上措手不及,但是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张凡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进宫去。顾不了身后见不再跟自己玩耍的小女儿的哭闹,张凡站起身来赶忙让人备马,直向皇宫行去。

等张凡一路来到慈宁宫中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是有了不少的人。李太后和小皇帝朱翊钧母子二人自然不必说,两人此时都是眉头紧皱着,显然眼前的事情让他们两人非常烦心。

而旁边,冯宝这个带来这件烦心事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在。冯宝的面上,也是带着一股子愤然之气,似乎是在对张四维背后主使叛乱这件事情而感到愤怒。只不过,恐怕此时,在场不论是谁,都能够从他的面上,看到那一丝得意之色了。

而一边,张居正也站在那里,只不过一脸阴沉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当然,张凡是个例外。实际上上午才是两人相互筹划了好久,张居正还冒险帮着张凡向宫外传来口讯,这才算是让他在跟冯宝的这一番较量中扯平了。

毕竟,现阶段对于张居正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风平Lang静了,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段时间,张居正会做很多以前做不出来的事情。

而上午的事情,让他帮助张凡领先一步。但是下午,冯宝放出来的这个消息,似乎又让他再一次领先了一步。对此,张居正心中很是担忧。

但是偏偏,此刻他当着冯宝的面,却是不能表现出来,一副冷静非常的模样。而实际上,他的心中却是纷乱的很,他不知道如今这件事情的走向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他担心事情会变糟糕。

而张凡到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人,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

实际上,葛守礼一开始虽然是有所猜测,不过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他虽然知道冯宝这么做必然是想要针对什么人的,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就连让下面的百姓作乱这种事情,都是冯宝在背后指使的,也就更加无从谈起,冯宝到底要对付的是什么人了。

而真实的情况就是,葛守礼这一次来并不是因为得知了什么消息而主动过来的,实际上他是被李太后让人传唤入宫的。直到进宫之前,他还都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到底找他去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为何非要自己到场。

不过等他听到事情之后,心中就立马明白过来了。不过他所明白的并不是冯宝在背后捣鬼,而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毕竟此时,居然有大臣做出了这种事情,他这个都察院左都御史,自然是要插手的。因此,他来这里,基本上就是被叫来,问问看应该对“罪魁祸首”张四维如何处罚才是。

一直到张凡到来,众人这也才是开始讨论这件事情应该如何解决。

而对于葛守礼来说,实际上他对于这件事情很是怀疑。要说张四维会做出这种事情,他心里当真是不相信,张四维他也是非常熟悉的,张四维的为人如何他也明白,他不相信张四维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反过来说,如果葛守礼相信张四维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冯宝在这件事情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虽然说,事情如果这样的话,只能够这么想了。但是对于葛守礼对于冯宝虽然讨厌,可是他对于冯宝也同样是了解不深。如此一来,葛守礼也实在是不能够相信,冯宝会做出这种事情。如果只是为了打击政敌,葛守礼虽然讨厌冯宝,但是也并不觉得冯宝做了什么错事。毕竟朝廷里面的事情,本来就是这么运转的。

而到了现在,这已经不只是相处拆台、耍手段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事情已经牵扯到了百姓的大规模作乱,而且地点又是在京城。葛守礼并不相信冯宝会这么做。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如此了。

不过葛守礼并不是个会盲目的人,不管是从他个人的观点出发,还是说从他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这个角度去出发都是。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需要讲证据的。葛守礼自然是不会仅仅凭着冯宝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他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才能相信。

而对于这件事情,张凡是非常奇怪的。当时在锦衣卫衙门里审问那八个人的时候,冯宝也在。张凡记得非常清楚,当时问他们有没有张四维造反的证据的时候,那几个人说的很明白,已经将张四维的信件烧掉了。

而现在,冯宝要证明,岂不是就出尔反尔了。当然,也会有例外出现的。

而现在,张凡所看到的就是例外。实际上,他派到东厂的人手,的确是能够拿得到第一手资料,这件事情也就是他的人通知他的。只不过,只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张凡就已经急急忙忙地进宫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不过,如今却也无所谓了,他进了宫之后,也就明白过来了。

冯宝的确是拿出来证据,而且也就是一份书信。对此,张凡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这种事情,圆起来也非常简单。就算是出尔反尔,冯宝也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只需要将事情推脱到那八个人的头上,说当初是他们说谎了就行了。

而至于那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信件,张凡是更加不用去操心了。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干这种伪造信件的事情,几乎是天天都有人在干。只要几个简单的理由就能解决了。

而现在的问题是,张应该如何才能够防得住冯宝的这一次进攻了。

而作为决策者的李太后,显然是不知道背后的事情,她此刻最为担心的是事情闹大。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第七百四十五章 证据出现

“葛大人.”张凡走到葛守礼的身边,说道,“能否将那封信予我一观?”张凡所说的,正是如今被葛守礼拿在手里的那封,作为证据而存在的信件。只不过本来,冯宝拿出来就是让众人传阅的。而李太后母子那里看了之后眉头是深深皱起,不过并未有很多迟疑。张居正也是如此。

然而到了葛守礼的手里之后,他将那封信拿在手里是看了又看,眉头紧缩之余,却似乎是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完全没有把信再传下去的意思。张凡这才是不得不提醒他一番。

张凡的声音让葛守礼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了看张凡,有看了看手中的信,面上那副深思的模样是愈发地深重。不过他还是将信交给了张凡。

张凡接过来一看,立刻就看出来一些名堂了。关键并不是在于信上面所写的内容,实际上冯宝会拿出什么证据来这一招,张凡是早就想到过,信这种东西自然是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的。甚至于,张凡根本就不用去看,他都能猜得到信上面所写的是什么。

只不过,冯宝所拿出来的这封信,显然他是下了很多功夫的。信上面的的确确是写着让那八个人跟到京城,然后趁机作乱,让百姓们闹起来,自然是越大越好。当然,信上面自然是不会写明到底是为什么要让这些人这么做,那样一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封信肯定不是真的,是为了栽赃而伪造的。

不过,其实伪造这么一封信,并不是好做的。若是针对的是那些百姓,或者是什么官位很低的人,这一招很有用。但是张四维可不一般,而且如今这件事情做的却是是在太大了。到时候就算是梁超没有能够完成张凡所交代的任务而让冯宝的人将张四维看管了起来的话,到时候自然是要将他带回京城审问的。

而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冯宝说了算了,张四维也不可能是交给东厂去审理的,必然又是一场三司会审。那样的话,这封信,也就是这个冯宝唯一的依仗,只要一拿出来,问题就立刻显露出来了。

信上面虽然没有说为何这么做,但是,那口气绝对是张思维本人的。甚至于,在信最后的落款处,还有一个磐石的标记。张四维字子维,好凤磐,这摆明了就是他的记号。

可是问题还不在这里,问题是这么一来的话,这封信是做不了证据的。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张四维的手书。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读书人,不仅仅要会吟诗作赋写文章,更加重要的是要有一手漂亮的字来做脸面。

练字一道,没有捷径,而人们最常用的办法,便是临帖。就如同张凡,喜欢临米芾的字。但是这天下间喜欢米芾的字的可不只是张凡一个人,但谁又见到这些人全都写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了?

字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会因人而异,一千个人写同一个字,那就有一千种风格。而张四维的字,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他也写过不少东西,朝中知道他的字的人也是不少。

但是,冯宝即便是手里有张四维的亲笔,却也难以临摹的惟妙惟肖,更加不用说用来造假了。作画被造假,可以造的一模一样,唯独这字帖,那是完全没有办法。更不要说,张四维没有写过这些,冯宝要将这些字拼凑起来。

写这种信件,行书自然是首选,不可能用楷书,一笔一划的写,也不可能用草书,写的别人都不认识了。但是行书,也是最为难以模仿造假的了,毕竟行书书写的饿时候,笔画滑顺,虽然不至于随心所欲,却也带着极重的个人风格。

如果到时候跟张四维公堂对薄的话,这封信一拿出来,那可就露馅了。冯宝扳不倒张四维不说,还会被天下人所耻笑。

然而,张凡所看到的问题就在这里。这封信上,的确是有模仿张四维笔锋的痕迹存在。只不过,那种痕迹并不明显。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封信让人一看,完全就不是张四维写的。

而冯宝之所以还敢拿出来,恐怕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恰恰这里,张凡就知道,因为锦衣卫当中,有很多书信都跟这封差不多。这是一封用左手写出来的信。

用右手写字的话,那么笔锋就因人而异,带着极重的个人风格,别人无法模仿。但是用左手的话,即便是天生的左撇子,生下来就用左手来习字,那写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千篇一律,几乎一模一样的。

“葛爱卿。”显然,不仅仅是张凡,就连李太后也看出来葛守礼有些不对劲了,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回太后。”葛守礼说道,“这封信微臣方才看了看,且不说信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只是,微臣怎么看这也不像是张大人所写的。但是,那字,偏偏怪异的很。”

“冯宝,这是怎么回事?”李太后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但是她对于书法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研究。实际上,如今在场的人,包括朱翊钧在内,都是对书法有所钻研的人。只不过,既然这封信是冯宝拿出来的,那么她自然是要问冯宝的了。

“张大人。”冯宝并没有马上回答李太后的话,而是微笑着看着张凡,说道,“张大人也看过这封信了,觉得太后所问的问题,该如何回答?”

李太后并没有责怪冯宝如此,而是将奇怪的目光看向了张凡,显然,她对此也很感兴趣。

“太后,这……”张凡停了停,却是见到在场的人几乎都在看着自己。只不过冯宝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而其他的人,包括看过信的张居正在内,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这封信,微臣不敢肯定是否张大人所写。”张凡说道,“却也不敢否认。”

“这是何意?”显然,对此事非常关注的葛守礼听张凡这么一说,立刻开口问道,“这字体笔画……张四维如今也过来而立之年了,这笔锋早就成型,怎么可能随意更改?”

“因为……”张凡顿了顿,说道,“这封信不是用右手所写,而是以左手写成的。”

“什么!”听到张凡的话,葛守礼吃了一惊,一把将张凡手中的信抢了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张凡也不见怪,对着还是不明白的李太后说道:“太后,微臣,想来包括张大人、葛大人、以及冯公公在内的所有人,平日里习字总是以右手居多。而右手写字,风格太重,几乎不可能模仿。但是左手则是不同了,不论天生左手,还是临时该用,所写出来的字几乎如出一辙,难以看出到底是不是本人所写。微臣卫中时常会看到这样的信件,所以刚才微臣一瞧,便是看出来了。两位大人没有看出来,却也是有情可原,并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李太后听了张凡的解释之后,点了点头,说道,“难怪。这天下想来会用左手写字的,恐怕除了天生之外,也就是要写些不让他人知道的东西了。”

而葛守礼在又看了那封信半天之后,这才是重新抬起头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神情当中,却也有了不少的神采。

“太后,正如张大人所言,这信的确是左手写成。因为微臣平日里并不用左手习字,所以刚才也是没有看出来。经过张大人提点之后,这也是发现了。”葛守礼说道这里,话锋一转,变得强硬了起来,“但是,仅仅凭这封信,却是无法断定,这就是张四维所写。或许,这是有人故意伪造,为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张四维也说不定。”说到这里,葛守礼的目光瞥了下冯宝。

而冯宝显然也是看到了葛守礼的目光,不过他是丝毫没有在意,就连面上微笑的表情都没有消减一丝。

“这……”李太后听了他的话,说道,“葛爱卿说的也是,光是凭这封任何人用左手都能写出来的信,却也是难以断定,这到底是不是张四维亲手所书。”

“对了,公公,张凡有一事想要问问。”张凡突然开口对冯宝说道。

“张大人有何事要问,但说无妨。”冯宝点了点头,说道,“咱家若是知道,自当作答。”

“那日,也就是刚刚抓到这八个人的时候。”张凡说道,“那天,是在我锦衣卫的衙门中审问他们的,当时公公也是在场,公公可还记得?”

“这个自然记得,咱家又怎么会忘记。”冯宝点了点头。

“那想必还记得。”张凡说道,“当日里,那帮人招出是张四维所为之时,我向他们所要书信,他们可是亲口说已经烧了。而为何如今,公公却又能拿得出来这封信?这封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面对张凡这有些算作是质问的口气,冯宝并不紧张,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过。

然而,听到张凡的话之后,在场的其他几人,全都是露出了一副惊讶非常的模样。

第七百四十六章 原来如此

“张爱卿,你在……你在说什么!”第一个发话的是李太后.而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不过也是一样用吃惊非常的表情看着张凡,仿佛他说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而作为此刻焦点的张凡,面上却是冷静非常。他心里面明白得很,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让在场的人们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而显然,张凡并不担心这些。

吃惊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张凡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句“那帮人招出是张四维所为之时”。那天,也就是事发的第二天,张凡和冯宝当着百官的面,在朝堂大殿之上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这句话,也没有提到过任何跟张四维有关的事情。而如今他这么一说,明摆着就是在说自己之前已经知道了,却没有说出来。这要是当真追究起来,可算是欺君之罪。

而冯宝对于张凡这么说也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毕竟张凡的话刚才说的非常清楚,当时冯宝也是在场的,也就是说冯宝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么当时张凡说没有消息,冯宝却也不吭声的话,显然他跟张凡也就算是同犯了。但是,现在冯宝对此也并不担心。

“太后。”张凡面向李太后,一脸平静,毫无慌张地说道,“当时微臣的确是从那几人的口中问出来了张四维的名字。只不过,一来当时微臣问他们可有证据之时,他们说没有。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不能胡乱信口开河。二来,微臣不可能仅仅凭着这一言半语之间的话,而且还是毫无证据的话,就如此武断地将此事说出,且不说张四维为人如何,他虽然此刻在家养病,但是他也的的确确是个朝廷命官。如果仅仅凭着这些风言风语就治他的罪,或者是调查他的话,未免会伤了朝廷中其他官员的心。微臣之所以押后不报,并不是因为偏袒,实在是想要将事情弄明白了,再行定夺,如此才能以示公允。如今,冯公公拿出来证据,但是与当时那几人所说的不同,所以微臣才要问个明白。”

李太后并不是一个武断专行的人,在听了张凡的这么一番解释之后,一开始的震惊也是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冷静的思考。她在仔细思考,张凡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是应该追究,还是应该酌情。

而一旁已经知道为什么的张居正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葛守礼却是已经听出来一些东西了。按理来说,张凡不可能会这么做,即便他为人不错,即便他有道义存在心中,即便他为人处世之时还带着很多义理,可是说到底,他也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

张凡所说的那番话,若是放在一个普通的大臣身上,或者是如同他一般的都察院大臣的身上,都是能够说得通的。但是偏偏,放在张凡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身上,就完全说不通了。锦衣卫说到底,是皇帝亲卫,他们的任务,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实际上就是为了消除任何一切对皇帝所可能会产生的威胁。

那这么一来,锦衣卫就并不存在什么确定不确定的问题,只要有任何一点捕风捉影的可能,他们就绝对会去调查个一清二楚才行。然而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这么做,摆明了就是说明,这里面有问题存在。也只有这么去想,才能解释为什么张凡会放着不过问。也只有这么去想,才能解释为什么不只是张凡,就连冯宝也没有任何动作。

葛守礼是想到了这些,但是,对于很多事情的不了解,让他还无法想出来到底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两人如此。不过不论是什么,这总算是一件好事,张凡没有马上就对张四维的调查,或许是因为他明白了什么。但是冯宝也没有动作,那就绝对是因为张凡的原因了。

不管怎么说,葛守礼也能看得出来,冯宝是非常想要调查这件事情的,毕竟他跟张四维之间的事情,朝廷当中知道的人多得是。但是冯宝却也是被张凡拖了这么多天,他自然是感谢张凡的。

只不过,既然这件事情如今已经是被说出来了,那么听到了这件事情的葛守礼,心里面也自然是想到了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为什么,在冯宝和张四维两人之间闹出别扭这么短的时间之后,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而且,所有的一切,却又恰恰都是指向张四维的,这不明摆着是给了冯宝极好的下手机会吗?

当然,这不能排除这是一种巧合,这种事情不光是历史上,就仅仅是这开国才一百多年的大明朝,也遇到过很多比这还要巧的事情了。只不过,有很多人都不太相信巧合这种事情的存在,在这些人看来,巧合背后必然存在着必然。

葛守礼是站在两方中间的人,他明白必然的重要性,却也不反对巧合所会带来的因素。但是如今摆在眼前的这件事情,也实在是有些太过巧合了。这冯宝跟张四维之间才是刚刚闹过那么一出,然后这水患就来了,然后这张四维就站到了如今这么一个不利的位置。这其中不说必然,在葛守礼看来,也应该是有什么隐情的。

而更加让葛守礼如此认为的是,张四维的为人他明白。而且不光是他,找朝廷里面的很多人都明白。张四维如今虽然还算不上官位高绝,但是他为官清正廉洁的名声,在朝廷里也算是响当当的,若是说他为了打击冯宝而用出什么政治上的手腕,没有人会觉得意外,在清正廉洁的官,打击起政敌来,那也绝对是毫不手软的,用出一些看起来很不厚道的手段,也是可能的。

但是,问题在于,别说是张四维了,就算是那些劣迹斑斑的官吏,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是不会将主意打到百姓们的头上,有其又是这些刚刚出了事情的百姓。而且,骚动百姓作乱,又是在京城地方,这与造反无异。别说是张四维了,换了其他人也不会这么做。

而这也正是,葛守礼虽然会怀疑这整件事情背后是冯宝在搞鬼,却也无法确认,他觉得冯宝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煽动百姓作乱而达成自己的扫清政敌的办法,实在是最最下策的办法了。

若是办成了,而且还不让别人知道,这还好说。但是如果这件事情一旦捅破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别说你扳不倒别人,就算是扳倒了,那人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化险为夷不说,你自己还得担上犯上作乱的名头,丢了性命都是正常的。

在葛守礼看来,冯宝应该不会如此疯狂。只不过他所怀有的只是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他还没有看清楚冯宝的为人究竟如何。而实际上,就算是如今对于冯宝有了不少了解的张凡和张居正二人,一开始也是不相信冯宝会做出这种事情。只不过当他们发现冯宝做了的时候,却也并不会觉得有多吃惊罢了。

“这……哀家明白了。”李太后听了张凡的话之后,思索了良久,这才是说道,“虽然说这么做,知情不报确实有欠妥当,不过这种消息初听起来也太过骇然,就算是不信,也没什么。张卿家这么做也不错,若是仅凭着这件事情就对张四维查来查去的,毛病还没查出来,恐怕就能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了。”

“多谢太后。”张凡说道。

“不过。”李太后接着说道,“如今既然是有证据了,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能坐视不问了。”

“太后所言,微臣明白。”张凡说了一句,便看向了一旁的冯宝,“正因如此,微臣这才是想要问问公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那个时候已经说了,这封信应该是已经烧掉了才是,怎么如今又找到了呢?”

“这件事情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当真解释起来也简单的很。”面对张凡的问话,冯宝没有一点慌张,说道,“张大人请想想,若是你站在那八人的位置上看,这种事情,你会烧掉那封信吗?”

“自然是不会。”张凡想都没有想,直接说道,“若是我的话,要去干这种对抗朝廷,而且必然是死罪的事情,必然是要想好退路才行。若是像现在这样,这些人被朝廷抓到了,拒不交代的话,必然是人头落地。那么留着这封信,交代出罪魁祸首是谁,或许不可能放他们出去,最起码也能留得住性命。”

“不错,正是这么个理儿。”冯宝点了点头,说道,“之前那几个人交代了张四维的名字之后,我命人又逼问一番,也就问出来这封信来。原来他们说烧了,只是因为那时候还没对他们动刑罢了。现在只要稍稍使些手段,他们也就招了出来,这封信一直被他们藏起来,如今已经是找到了。”

众人一听,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而张凡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

“动刑?”张凡突然问道,“公公对那几人动刑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轻松应对

那八个带头煽动百姓们造反的人,在这里,张凡、张居正、冯宝三个人是心知肚明,那就是冯宝的人.而且即便是张凡和张居正两人不知道真相,却也是能够猜得出来,冯宝所用的这些人不会是在东厂上明面上能够看得到的人,必然是他私下所蓄养的好手。

凭着这一点,再加上当时在锦衣卫当中审问那些人的时候,那些人所表现出来的“敬业”方式,张凡很明白,如果可能的话,冯宝是绝对不希望看到那八个手下身首异处,或者有所残疾的。这也正是,张凡敢于断定,冯宝是不会对那几人动刑的原因。

而现在,冯宝居然说他动刑了。张凡有些怀疑,毕竟,他根本就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消息。现在在关押那几个人的东厂大牢中,他锦衣卫的人手也在那里。如果说冯宝动刑了的话,他们不可能不告诉张凡这件事情的。

但是,或许,这段时间的落差,当中发生了什么张凡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说不定。若当真是在这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凡已经身在宫中,他的手下也没有办法进来通知他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凡对此也是深表怀疑。所以,他也才会有刚才那么一问。

“这是自然。”冯宝面上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模样,真要说的话,那是一副愤然的模样,开口说道,“这帮好贼子,嘴巴硬得很。咱家也是不想大动干戈,免得到时候外人说我刑讯逼供,做不得准。可是,好不容易是问出来这幕后主使是张四维,总不能不找证据不是。但是,就连他们供出了张四维的名字,却也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人一时失言说出来的,再问他们可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张大人应该明白,这样子最是让人觉得不爽了。咱家这下子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动了刑。没想到这刑一动,这帮原本嘴巴比精铁还要硬上三分的家伙立马就受不住,开**代了。这不,最主要的这封信,便是他们供出来的。

“太后,奴婢这也是没有办法才如此行事的。只不过奴婢明白太后仁厚,这么做实在是有违天和,奴婢恳请太后降罪。”最后一番话,冯宝在对李太后说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惶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李太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显然,她是相信了冯宝的话,“若是别的事情,哀家倒也是有些不忍。但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做过了头,不惜让百姓牵扯其中也要使那些在朝堂上才有的绊子,实在是不应该。依哀家之见,这刑当真是动得好。到时候公审之时,定要让这些人当着天下人的面,再受刑法,让那些包藏祸心的人看明白了,造反是什么样的下场。”

“太后圣明。”在场的几人立刻齐声说道。

面对李太后这么一番丝毫是不留情面的话语,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有异议,甚至连最是仁厚不过的葛守礼,面上的表情也都没有变化过。

道理简单得很,若是别的事情倒也作罢。但是这种犯上作乱的大事,朝中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丝毫同情的。这并不仅仅是个人理念的问题,若是有哪个官员对这种事情还于心不忍的话,将来很有可能就成为别人弹劾你的把柄,说你也是包藏祸心,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张凡的关注并不是在这里,实际上刚才冯宝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张凡的眼神是一直看着冯宝的,片刻都没有离开。并不是他不相信冯宝的,毕竟在这件事情上面,冯宝不需要说谎,也没有可能说话。等一会张凡也就知道那几个人到底受刑了没有。而且就算现在只有张凡知道,可是既然如今事情已经放出来了,那么公审的那一天也就快了。到时候一看就知道那几人有没有受过刑。

冯宝不会如此糊涂,在这件事情上面犯下如此的错误。只不过,张凡依然是觉得其中有些问题。冯宝是如此确定自己的办法能够将张四维置于死地。如果当真如此的话,到时候,张四维这个主犯自然是会受到“热情对待”的。而那八个人,很有可能就不再会有人去注意了。冯宝只需要随便跟李太后找个借口,将那八人关起来也好,秘密处置也好,凭着东厂,总是有办法让那八个人获救的。

这就说明,冯宝并不希望那八个人成为一次性的东西,他想要长久地使用他们。

所以,刚才冯宝一副非常肯定的模样说对他们动刑了,张凡心中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然而下一刻,他想明白了冯宝的打算之后,也就明白冯宝到底是怎么做的了。

很显然,即便是动刑,也是有着大小之分的。大刑动了,那自然是伤筋动骨,特别是东厂那里,想来也是没有什么温柔的方法,只要一动,即便是不死,那也是半死不活的了。将来就算是能够活下来,恐怕也难当大用了。

不过如果是动小刑的话,那就不同了。小这个字在这里有着很多种含义,用得多了,不仅仅能够达到动大刑的伤害,而且痛苦积少成多之下,更是让人痛苦万分。

但是,若是想要保全的话,也是相当容易的。有的时候,连伤势都不会有,虽然动刑的时候痛得很,但是却不会遗留下什么麻烦。而且想也明白,冯宝必然对自己的人有过交代。这么一来的话,那就好办事了。或许因为有张凡的人在场,不好做的太过明目张胆了。但是张凡相信,就算是头破血流,那几个人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这样一想,张凡就完全明白过来了。

“想来,这张四维也当真是用心险恶。”冯宝一副气愤非常的模样,说道,“牵连到了百姓不说,却还玩这种手段。看看这封信,居然用左手写成,恐怕他也是策划了良久,想要消灭证据,到时候来个不认账。”冯宝开始最后发力了,想要一下子将张四维置于死地。

只不过,这下子可就由不得他了。现在即便张凡什么都不说,也会有人阻止他的。

“公公所言去,却也未必。”果然,张凡根本就不用操心,葛守礼已经开口了,“正是因为这封信上面的字,这番话却也不能说的这么肯定了。或许,这封信的确是张四维亲笔所写,之所以用左手,正是为了不让人发觉。就算是到时候发现了,却也能赖账,让人没有办法。

“可是反过来说,这也有可能不是张四维所写,而是他人想要嫁祸于他也说不定。道理也是一样,这封信是用左手写出来的,不论是张四维,还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只要写出来了,都是差不多的。而这封信上的字,笔锋当中的确是带着张四维的痕迹,但是这也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是有心人,稍稍注意一下,就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这么说,葛大人是不相信咱家的话了?”显然,对于葛守礼的这番话,冯宝是非常地不认同,“难道说,葛大人觉得,是咱家故意陷害张四维不成?”

“唉,公公莫要误会,我可没这个意思。”出乎意料的,葛守礼此刻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冯宝的挑衅表现出来什么过激的行动,而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甚至还是略带歉意地说道,“我这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再说了,公公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又为何要说这种诬陷公公的话呢。我只是担心,担心公公是被一些有些人给蒙骗了,到最后不但没有找到真凶,却是反而帮了别人的大忙。”

葛守礼的这番话,让冯宝是无言以对。本来,冯宝刚才那番话,就是有意激怒葛守礼,如果葛守礼买账,也是一番言辞激动的话,恐怕李太后还会偏向冯宝一些。但是这一次,葛守礼可没有中招,他一副和气非常的模样说出来这番话,非常有说服力。

尤其是当他说到那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时候,在场除了冯宝的所有人,都是在心中狂笑。而冯宝就别提有多郁闷了。

可是偏偏,葛守礼的这番话说的是句句在理,冯宝是完完全全没有反驳的道理。

而冯宝,见自己无功而返,而且还吃瘪如此,心中着实是难受的紧。只不过现在,在李太后的面前,再难受也不能表现出来。

“嗯,葛爱卿说的也是有道理。”这时候,李太后发话了,“或许这当真就是那张四维一时气不过,做了糊涂事;或许这也就如同葛爱卿所言一般,是什么人想要嫁祸张四维也说不定。这件事情一定要好生查探,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切莫匆忙行事,冤枉了一个人倒是小事,若是让真凶逍遥法外,那可就不好了。

“太后圣明,微臣也是此意。”张凡是适时地插了这么一句,“只不过,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了,不知太后有何旨意?”

“这……”李太后被张凡这么一问,也是犹豫了,不过她没有迟疑什么,而是看向了问自己的张凡,反问道,“那张爱卿觉得,这事应当怎么办才好?”

听到李太后问自己,张凡心中笑了起来,他早就将办法想好了,正愁没机会说。如今李太后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第七百四十八章 胸有成竹

所谓人之常情,自然是要很明白才行.很多平日里,哪怕只是在最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们当中,他们日常生活中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若是放到其他地方,却是极为有用处的了。

就比如张凡刚才所做的,他抢在其他人的前面,问了李太后一个她明摆着就是还没有想好的问题。而被问了的李太后,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虽然是太后,但是她还是个人,常理用在她的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而每当一个人,被这么问了一个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却又是摆在眼前,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之时。当他回答不出来的情况下,十有八九是会问那个问他问题的人。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对方会这么问是因为对方已经是想到了答案。

这个道理,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朝廷官宦,并没有人去研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特别是在朝廷里,这个道理是非常之有用的。而现在,张凡正是用了这么个法子。只不过,现在很明显的,冯宝也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他被张凡抢先一步,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也仅此而已,不论冯宝知不知道张凡在阻挠他的行动,在他看来,如今的张凡也不会说出什么能够妨碍他的办法了。

而被李太后如此一问,张凡自然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才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稍稍思索了一会,张凡这才是开口说道:“太后,这家事情关系重大,需当谨慎行事。如今虽然说咱们不能确定到底是张四维有意这么做的,还是说有人嫁祸于他,可是现在的证据,全都是指向张四维的,这一套线索,咱们不能不查。”

听张凡这么一说,李太后点了点头,同意了张凡的意见,随即便开口问道:“张爱卿所言不错,只不过爱卿也说过,此事需当慎重,可有什么法子?”

“以微臣之见……”张凡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才是继续,“这边,那八个人咱们也不能放下了。毕竟如今他们所说的事情以及冯公公找出来的这封信还不知道是真是假,自然是要继续审问才是。但是张四维那边,咱们也自然是不能放着不过问,还得去查个究竟,看看是不是他所为。”

“张爱卿言之有理,只是……”显然,对于张凡的话,李太后是很赞同的,只不过,她在赞同至于,却也是非常疑惑,“这件事情,咱们到底应当怎么做?若是就去查证的话,想来不论是什么人,遇到了这种事情却是都不会承认的。如此一来陷入了僵局不说,不只是张四维一人,还要搞的整个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的,那可就麻烦了。

“哀家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件事情快些解决,早日查证是不是张四维所为。而不是这么拖下去,弄得满朝风雨。”

听到李太后这么一说,下面的几人都是一副深思的模样。这件事情的确是很难,让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而冯宝虽然面上如同张居正和葛守礼一般,是一副不知道应当如何的模样,不过实际上,他的心里面早就已经乐开了花。在这件事情上面,冯宝思索了很久,正反两面都考虑过,他却是没有想到过什么好办法。他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里,张凡就能想出来什么好办法。

不过,显然,冯宝低估了张凡。在他得意洋洋的时候,偶尔看了一眼张凡,却发现他的脸上是一点慌乱都没有,反而还是一脸的自信模样。这下子,冯宝的心中有些慌了,他虽然仍然觉得张凡不可能想出来什么办法,但是张凡的神情,让他很是担忧。

不过接下来,可就不仅仅是让冯宝担忧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这法子,微臣到的确是有一个。”张凡开口说道,“虽然说用起来也耗费时间,不过却是比原来咱们用的法子要快多了,也不会冤枉好人。”

“哦?”听张凡这么一说,李太后很是感兴趣,赶忙问道,“快快说来。”

“太后。”张凡面色一正,开口说道,“以往,不论是衙门还是朝廷里面,遇到了这种事情,这种证据在手的情况,所为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想方设法将手中的证据与怀疑的人联系起来。只要能联系到一块,那人的罪名也就坐实了。这个办法的确不错,最好的就是能查证清楚。

“不过这办法太耗时间了,尤其如今,面对一位朝廷命官,咱们不能冤枉他。而想来张四维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不论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他都会极力否决。这么一来,太拖时间了。

“微臣是想,咱们是不是能换个办法,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想方设法的把这件事情,这封信联系到张四维的身上。而是查证一番,张四维是不是没有办法做这些事情?”

“爱卿的意思是?”李太后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还不是太懂。

“张大人的这个办法好。”葛守礼却是已经开口了,“太后,微臣同意张大人的办法。若是像往常一样,想法子让张四维认罪的话,正如张大人所言,不论他做与不做,都不会承认。但是,咱们要是想法子查查张四维是不是没做,却也容易的很,想来张四维本人也会极力配合咱们。

“若是最后查起来,张四维还是脱不了干系的话,恐怕他想不认罪都难。但是若是查不出来张四维与本案有什么干系,那也就能证明他的清白了。这么一来的话,查起来没有人阻碍,也快了很多。”

“这样啊。”听葛守礼这么一解释,李太后也是明白过来,“既然如此……”

“太后,这恐怕有些不妥吧。”见李太后就要答应下来了,冯宝是赶紧出言阻止,“倘若此事当真是张四维所为的话,他恐怕也是想到过会如此。他必然是已经做了很多准备,掩盖自己的证据。如果因此而放过了一个罪魁祸首,那可就……”

“冯宝,你平日里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就想不明白了呢?”李太后笑着说道,“不论如何,这道理不都是一样的吗?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张四维做的,正如同你所说,他必然是做了准备,掩盖自己与此事的联系。这么一来,不论咱们是去查他有没有联系,还是查他做没做,不都是一样的吗?”

“这……”冯宝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了。这个问题他自然是想到过,但是正是因为他想到过,他就更加不能同意了。他心里面明白的很,如果是按照他的法子的话,张四维基本上就跑不了了。主动去查这种事情,就算是张四维那里所没做,却也拿不出证据。

但是换了张凡的办法之后,张四维是肯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就在冯宝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李太后已经是发话了,“这件事情不能拖得太久,得快些查出来到底怎么回事。立刻派人去山西,找到张四维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边也不能送下来了,张爱卿,这件事情就由你的锦衣卫跟冯宝的东厂一同查证,两方合作与否哀家不管,但是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谁要听命于谁了。”

“太后,这件事情,咱家一边就足够……”冯宝刚想否决,不过下一刻……

“冯宝。”李太后的话打断了冯宝,“这件事情关系重大,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想办法早日解决才是。哀家如今主意已定,这件事情就由东厂和锦衣卫一同审理,那几个犯人也是如此,由你们两家一同去审。动不动刑,哀家不在乎,但是一定要给哀家找出个道理来。”

“奴婢……”“微臣遵旨。”下面的几人齐声说道,只不过,冯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苦涩。

似乎冯宝还想要说什么,不过……

“你们都下去吧。”李太后说道,“这些事情,弄得哀家实在是有些乏了。”

几人听了,齐声告退。只不过,其余几人的声音听起来就是欢喜了不少,也轻松了不少。而冯宝的声音,却是带着很多的苦涩。

四人是一同走出了慈宁宫,站在宫门外,冯宝似乎是想要对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也不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去了。

而葛守礼,看着张凡的面孔好久,最终也是一言不发,离开了。只不过,葛守礼离开只是,面上那副轻松的模样,表露无遗。

葛守礼并没有问张凡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也没有询问张凡,倒是准备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张居正在场,他不方便开口,只不过他相信张凡,既然在李太后面前如此有自信地说了,就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至于那到底是什么,他却也不回去过问。

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张凡和张居正两人。

张居正看着张凡,面上是露出了笑容。显然,他如同葛守礼一样,虽然不知道张凡到底是打算怎么做,但是只要他能解决此事就好。

只不过没下一刻,张居正面上的笑容,却是有变成了无奈。

第七百四十九章 本末倒置

没错,张居正就如同葛守礼一样,虽然不知道张凡具体打算怎么做,但是他也明白,张凡会如此自信,必然是已经想到了办法.至于到底如何,张居正也不打算去询问了。

实际上,张居正不问张凡,跟葛守礼还有些不同。毕竟,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居正也算是产于了很多,对于事情的了解也比葛守礼要明白的多。即便是现在,张凡说有解决的办法,不告诉他,他或多或少也是能够猜得出来一些的。

不过一下刻,张居正面上原本轻松的模样,也就变成了无奈。原因无他,只不过是张居正想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老师,怎么了这是?”而张凡,自然是看到了张居正面上的这幅表情,对此他也是非常好奇,不由得开口问道,“老师何故如此?明明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难道说老师不放心学生的办法不成?这点老师无需担忧,学生的办法虽然不敢说是万无一失,不过用来对付冯宝倒是已经足够了。学生相信冯宝能想出应对的办法,不过恐怕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前,他是不可能了。”

“我……”张居正开口了,只是他的话语间,无奈之余还有着很多的犹豫,“我不是在担心那些东西。我也相信远德你的办法,定然能将此事办妥,让冯宝没有办法再找麻烦。只不过……只不过我在担心……”

“老师到底在担心什么?”张凡见张居正如此吞吞吐吐的,不由得心中也有些急躁,这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周全,有什么疏漏呢,“还请老师明言,刚才听老师这么一说,学生心里面也是有些打鼓了。”

“我不担心这件事情,而是之后的事情。”张居正说着,看着张凡点了点头,“这么一来,这件事情是解决了。可是,恐怕再瞎的人,也都看得出来,这里面你是参与进去了。而冯宝之前或许只是对你有怀疑,恐怕现在,他再傻也看得出来,这一切从一开始你就准备破坏他的局了。”

“原来,老师是在担心这件事情。”听了张居正的话之后,张凡不但没有表现出来多少担心的意思,反而还是笑了起来。他笑并不是说对于张居正所担心的这件事情他也已经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他笑完全是因为,张居正居然会想到这么多,他心里的确很高兴。

曾几何时,张凡觉得张居正变化了。而实际上的情况是,张居正确实是改变了不少,变得不如以前呢么宽厚仁和了,做起事情来,也有些不择手段了。但是,这在张凡看来,都是可以接受的东西,毕竟对于一个在朝为官,又是身居张居正如此高位的官员来说,这些都是必要的手段,不仅仅是能够帮助自己登上仕途高峰,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没有人会去在这方面责怪他什么。

但是张凡所真正担心的是,是不是随着张居正地位的变化,是不是随着张居正跟冯宝之间关系的变化,连张居正的心境也是发生了变化!

如今,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让张凡觉得高兴,张居正还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张居正,变化虽然存在,但是本质却是没有变化。

但是即便是有了这么多次的验证,张凡却是还不能放心。今天这次只不过是张凡的又一次验证而已。虽然说着一次做不得准,张凡也不能肯定,张居正以后就不会改变了。但是最起码,放在眼前的事情,是值得高兴的。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张居正见张凡这副模样,自然是心中着急,他不希望因为这件实际上跟张凡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管不管都无所谓的事情,让张凡跟冯宝之间闹翻脸。而且,这个时候,张居正也不再像是以前那么对张凡充满信任了,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件事情张凡会如何解决。

“老师的担忧,学生心中明白。”张凡说道。

“这么说,你又有办法了?”见张凡回答的如此轻描淡写,张居正自然是会如此去想。而想到这里,张居正的心中高兴之余,却也是有意思欣慰。自己的这个学生当真是不错,任何事情都能做的圆乎。而且即便是面对再过麻烦的麻烦,都是能够冷静思索,谋而后动,首先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而且,对于这件事情,张居正是当真觉得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可是张凡竟然是有。张居正不由得兴趣非常,想要问个明白。

然而这一次,张凡的举动让张居正大吃一惊。张凡没有再像往常那样,虽然那副笑容没有变化,不过,点头变成了摇头。

看着张居正吃惊非常的面孔,张凡心中也是有些好笑:“没有,学生可没有想过这些。实际上,学生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必然会到如此境地,而且学生也是思索过,该怎么做。不过想来想去,学生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

“你……这……你……”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的面孔别提有多吃惊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张凡会如此回答,一时之间,张居正有些回不过神来。

“老师,老师,您怎么了?”见张居正如此,张凡也着实是吓了一大跳。张居正本来身子就弱,自从坐上了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值周,内阁几乎所有的大小事务,他都要过问。这并不是张居正揽权不放,实在是他明白,内阁之中有能力的人不少,但是能秉公办事的人实在是不多。当然,实际上张居正自己也是没有立场来说这句话,不过他也明白,自己也的确是要比其他人好多了。

不过,如此一来的话,张居正可就忙碌非常了。内阁当中的大小事务都要去过问,那可就是耗费了张居正一大把的时间。而且在张居正严重,事无巨细,都重要非常,他每每都是认真对待的。

如此,张居正就更加地劳累了。更不用说,如今他正在思索着如何让《考成法》一事提上朝廷的日程。这可以说是张居正的头等大事。再加上,如今的他要管理《考成法》在水患三地试用一事,还要准备日后的各种事宜。可以说,现在是张居正最为忙碌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居正那原本就是不怎么强健的身子骨,如今可以说是每况愈下。原本,张居正的身子原本羸弱,但是却也健康,最起码的,还没有出过毛病什么的。但是现在,张居正有点大病不来,小病不断的味道。对此,张凡还是非常担心的。即便对于历史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张凡也是知道的,历史上的张居正,也就是在他执政十年之后死去的。那时候,正好是万历十年,也正好是万里亲政的日子。

“我……我没事。”还好,此刻张居正并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被张凡的话惊吓到了,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罢了,“但是你……你怎么就不担心呢?”

“老师的心情,学生心中明白。”张凡见张居正没事,面上担忧的表情退去,又是之前那一副微笑的模样,说道,“学生也担心过,但是,学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办法解决此事。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学生已经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无法抽身了。既然没有退路,又不能半途而废,却也是想不到解决的好办法,学生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其实老师,学生心中并不是不担心。只不过后来学生一想,就算是如同老师所说的那样,学生与冯宝之间彻底撕破了脸皮,想来却也是没什么。学生不能拿他怎么样,相同的,他也治不了学生。”

“可是……”显然,张凡所说的张居正不是不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明白并不代表他不担心,“这么一来的话,冯宝以后就会把你当成是他的绊脚石了,会想尽办法对付你。虽然说现在看来,你跟他在朝廷里也差不多,一个统领东厂,一个掌管锦衣卫。你们二人也都得李太后和陛下的信任,真要说起来,陛下不喜欢冯宝,却是对你很信任。可是如今,毕竟陛下年纪幼小,手中无权。真要说起来的话,虽然势均力敌,但是冯宝还是要比你高上一筹。

“若是你们两个当真敌对起来的话,必然会拖很长时间。我不担心冯宝最后会不会胜出,只是怕你们两个要真是如此了,恐怕朝廷这刚刚稳定下来,又要混乱不堪了。

“要是真如此的话,你现在还不如就此罢手。张四维就算是出事,朝廷会乱,也不过就是一时罢了。要是因为这件事情,你们两个人闹起来,局面可就不会是张四维倒下之后所带来的混乱那么简单了,恐怕……”

张居正的话,张凡又怎么会不明白。他是在提醒张凡,不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平静,而闹出什么惊涛骇Lang来。

张居正并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而是更加关心朝廷,张凡并不见怪。但是对于张居正的担心,张凡却是并不太放在心上。

第七百五十章 两不相欠

“老师.”看着张居正,张凡只能是一番苦笑,说道,“若是前天,我还没有派梁超出京的时候,这么做的话也未尝不可。那个时候撒手不管的话,冯宝根本就不会知道我也搅和在里面。但是现在,冯宝再傻也看出来这里面有我了,现在再撤出来,不仅让事情变化,冯宝也绝对要对我不爽。与其这么两头都不对付,还不如就这么着,最起码让一边变好了再说。”

“唉……”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张居正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张凡所说的话,他完全明白,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现在再停手已经没有意义了。张居正之所以会如此无奈地叹气,也正是因为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过,学生觉得,老师也不必要如此担忧。”张凡说道,“事情或许不像老师所想的那么麻烦。”

“这怎么说?”听张凡这么一说,张居正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事情都已经如此了,张凡跟冯宝如今虽然还没有到撕破脸皮互相开始掐架的地步,不过按照如今的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张居正似乎都已经能够预见到了。

“虽然说学生如今跟冯宝在这件事情上面闹了很多的麻烦出来,不过现在还没有到开战的时候。”张凡说道,那一脸轻松的模样的确是让人有所信服,只不过他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可就无法猜测了,“这件事情,说到底,只不过是学生破坏了冯宝的一件事罢了。而且,扳倒一个张四维,对于冯宝来说,心境里的舒爽,恐怕也是要大于实际上的好处。而且,也绝不会妨碍冯宝在朝廷中的地位。毕竟,虽然张四维这一次没有事情,但是到时候消息一传出去,谁都知了,张四维到底曾到过怎么样的险境。其他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

“那些会跟冯宝不对付的人立刻就会想,这一次张四维能够脱困,是因为有我的帮助。而我帮张四维,或许并不是因为为朝廷着想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与张四维的叔父王崇古王大人有旧也说不定。这么一来,这些人对于冯宝恐怕只有越来越惧怕,却不会更加想要跟冯宝争斗了。如此一来,虽然说朝廷似乎变得比现在还要让人觉得压抑,但是在人人都如此想的情况下,恐怕也会安定许多。”

“你……”对于张凡的话,张居正并没有一味地反驳,而是当真认真思索了一番,这才说道,“你说的的确是不错。倘若如此的话,情况恐怕当真如你所言一般。”

“而且,学生觉得事情不仅仅只会如此。”张凡追加了一句,“冯宝跟学生,恐怕不仅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闹出别扭,他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却一个人做不了的话,恐怕还要来找学生帮忙。”

这一次,张居正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并没有开口表示什么。不过即便是不说话,张居正心中却也是有些认同张凡的。为什么?毕竟自从张凡步入仕途一来,就因为徐阶的原因,险些断送了站上朝堂的希望。但是后来,他去了锦衣卫,做了个佥事。然而也就是那个时候,刚刚入了仕途没多久的张凡,也就是跟冯宝相结识了。不,实际上张凡第一次见到冯宝的时候,还是在山西大同府,戚继光的大营当中,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举人的身份,还没有走入仕途。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总而言之,张凡跟冯宝相见的初时映像就非常不错。而之后,张凡执掌了锦衣卫之后,他跟冯宝的关系并没有因为锦衣卫和东厂而有所降低,反而是暧昧的很。

而且,冯宝此人虽然是个太监,但是知书达理,学问深厚至于,也是有所作为,对于朝政一道,虽然他只是个太监,但是也有一番独到的见解。

因此,张凡跟冯宝算是非常友好了而到了后面,张凡也是帮了冯宝不少。最值得让冯宝记忆的,自然就是那一次张凡的江南之行,不仅仅是摆了冯宝的死地高拱一道,更重要的是,那一次让冯宝结束了长久以来,虽然有资历却是一直屈居人下的情况,升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成为了真正的,大明朝第二个能被称为“大太监”的人物。

虽然说,即便是没有张凡的帮忙,冯宝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也是必然的,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他再多多耐心等待一番就好了。但是,所谓的时间,对于人们来说似乎当真是重要的很。张凡替冯宝节省了好几年的时光,冯宝又怎么会不感谢张凡呢。

因此,即便是现在,两人之间闹了这么个小矛盾,却也让人觉得无伤大雅了。总的来说,张凡对于冯宝的帮助,还是要大于他如今给冯宝造成的麻烦的。

但是,这也并不是绝对的事情。还有一点,那就是冯宝也是帮助过张凡的。而且,冯宝所帮助张凡的事情,可不是反过来那种无关痛痒的事情,而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别的不说,这里只提一件。也是当时张凡奉旨巡游江南的时候。那时候,因为大明重开海禁的原因,无尽的财富,让人眼红,让无数人蜂拥入海的同时,却也引来的他人的觊觎之心。当然这觊觎之心很快,就转变成了强盗之心。无数的倭寇蜂拥而至,而且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上岸劫掠大明的村镇了,而是袭击海上的商船。当然,如今大明的舰船也开始为商船保驾护航了,这算是一项革新,不过当时,因为很多原因,大明的沿海遭到了很多倭寇的大举入侵。

说是倭寇其实算不上,毕竟谁都知道,那里面只有一半才是倭寇这种乌合之众,重点是另外一半伪装成为倭寇的,倭国正规军。

大明朝以往,也遭受过倭寇的大举入侵,虽然说场面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大,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这种被他**举侵入国土的事情,却是让人愤怒,按理说,应当对对方进行军事报复的。

但是明廷从来没有过,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来,自从明朝建国之初,被赶到北方的元蒙残党就没有被清剿干净,这百多年来不断地侵扰大明边疆,甚至有一次还掳走了大明的皇帝。明廷一直在防范这北边,无暇东顾。即便是如今,明廷已经与俺答封贡互市了,两边也是平静了下来,但是明廷并不放心。从调集了如今大明朝的最强战力,戚继光的戚家军前往京城以北镇守边疆就能看得出来,明廷对于这件事情是多么的重视。

第二点,明廷往日就对与倭寇的这种大举入侵没有做过什么行动,并不是明廷不去做,而是因为明廷没有理由去做。大明朝并不是个软弱的国度,从历代的帝王就能看得出来,即便是再混蛋的帝王,但是对于这种国家被入侵的情况,绝对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但是对于倭寇这件事情,明廷也是没有办法了。第一次有倭寇来侵扰大明边疆,朝廷就对于倭国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是那里已经持续战乱百多年了,根本就处于无政府的状态。空有一个室町幕府,也几乎就是个空架子。至于天皇,更是提都不用提了。

但是就算去追问那些大名,他们也会告诉你,那些侵扰大名的倭寇,都是战败之人。早就已经没有了国度的那些人,根本就谈不上对他们负什么责了。

无主之人,就算是侵略他国,却也怪不到原来的国家头上。但是同样的,若是有人要对他们进行报复,却也没有人会庇佑他们。

只不过,作为那些倭寇来说,他们本来就是因为打输了战争的亡命之徒,本来就是应该被处死的人。如今只不过让他们多苟活了一会而已。

总之,情况就是如此。

而那一次,张凡身陷江南,准确地说,整个扬州城都已经被包围了起来。

而正是在这种危机非常的情况下,也正是因为冯宝使了手段,这才是让朝廷抛开了怀疑,立刻出兵江南,解决了那份危机。

虽然说,冯宝之所以会如此热心地帮助张凡,也还是因为那时候,张凡的手中有着能够让他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位置的那本账簿。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冯宝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是帮助了张凡,救了他一命。

对于这一点,张凡心中明白得很。

这么一来,似乎张凡跟冯宝之间又平衡了下来,谁也不欠谁的了。真要说的话,还是张凡欠了冯宝一个天打的人情。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并不是做过就算了的。两人的关系,如今也算是不错。

现在,除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到底会发生什么改变,谁也不知道。

“老师不必担心。”张凡安慰张居正,“学生不觉得冯宝会这么快就对学生发难。而且,就算他马上要做,学生却也不怕,他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能扳倒学生的法子。”

张凡虽然说的自信,但是听着的张居正却是担心的很。不过,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能做的,也只是深深叹气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所谓现实

之前就是昨天所发生的事情.从宫中出来之后,张居正和张凡二人也就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去了。两人心中倒是平静的很,实际上,恐怕就是连李太后、朱翊钧,或者是葛守礼,心中都平静得很。

李太后和朱翊钧两人,倒不是说知道了什么。只不过,他们作为统治者来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也仅此而已。在大明朝,像是这种事情,几乎是天天都有发生。区别只不过是,这件事情在京城发生罢了。

这种事情的确是让统治者烦恼,但是如果太过烦恼的话,那么别的事情都不用做了,整天就这么烦下去吧。更何况,这件事情如今已经明白了,并不是百姓们自发的,或者是对朝廷当真是有了什么不满,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人,想要利用此事来打压别人罢了。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当然,李太后也是能看得出来,其中似乎是有些什么问题的。不过她也并不太过担心。就算她不问,这件事情也必然会解决。李太后并不担心最终的结局到底如何,只要别闹出太大的乱子就可以了。而且,她似乎还有些希望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要是让下面的人太闲了,可能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早些事情让这些人做做,分散分散精力也是好的。

而葛守礼说不担心是假的。自从葛守礼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也是非常关注此事。而当今天他知道事情关联到了张四维之后,心中自然很是紧张的。不过刚才的对话,让他是明白,张凡显然是早就明白了这件事情,而且也已经是有了对策。

葛守礼并不责怪,张凡为何在知道了的情况下,不首先告诉自己。或许张凡也是有着各种不方便说出来的原因吧。但是,只要葛守礼知道,张凡已经是有了办法了,他就放心了。

所以葛守礼对此,也并不担心。

而张凡和张居正二人,因为除了慈宁宫自后的一番对话,原本也是有些担心的张居正,此刻也是放开来。至于张凡那边,本来就没有事情。

唯一心中不爽的,可能也就只有冯宝一个人了吧。实际上,情况也的确是如此,冯宝在吃了瘪之后,心中是非常不爽的。可是偏偏,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能做的也已经是都做了,现在,他也只能这么静静等着,看看究竟是他和张凡二人,谁的准备工作做得更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会愿意这么做,在这件事情上,尤其是冯宝。毕竟他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了很多东西,冒着一旦泄露,就有可能会失去李太后信任的危险。同样,如果一旦失败,那么冯宝私下里所培养的,那八个他最为得力的手下也都失去了作用。这让冯宝怎么可能不担心。

冯宝也并没有想到应该对张凡如何。并不是说他顾念就请,不忍对张凡下手。冯宝并不是个那样的人,如果可能的话,他绝对干得出来。但是冯宝即便是此时,却也不缺乏冷静。因为他心中明白,此刻就算是他对张凡做了什么,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局势。甚至可以说,他如果这么做了,还有可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也说不定。

所以,与其有所行动,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琢磨了,还不如就静观其变。反正如今,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剩下的就看局势到底会如何发展了。也就是所了,如今两人已经被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对于他们来说,也就只能等着看事情的记过到底如何了。

这种无力的感觉,却是不让人高兴,最好是能够将局势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样才能觉得安心。

于是乎,到了第二天。上早朝之前,在宫门外,所有的朝臣几乎都已经闹开了。实际上,昨天这件事情就传遍了京城的仕途阶层。只不过许多人要么是在家中思索,要么就是知道自己的好友一番谈论。

而到了今天早上,众臣聚集在一起的事情,那场面,可是相当热闹了。几乎所有的人,全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再关心了。这也有情可原,毕竟如今,这爆炸式的消息,才是最为吸引人们眼球的。

不过,人们似乎并不是在谈论这件事情本身。不管是不是牵扯到张四维本人,还是别的什么,这都无所谓。这种嫁祸他人的事情,虽然说现在的这件事情的确很大,但是本质上来说,其实是相同的,只不过所用来嫁祸他人的事件不同罢了。

实际上,自从众人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全都是有了同一种想法。虽然说如今,冯宝是找到了证据,而且对张四维的调查也已经是开始了。只不过,几乎所有的人,全都明白,张四维十成十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看看到底哪一方会得逞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不怀疑冯宝。但是这件事情的性质实在是太过恶劣了,冯宝究竟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那当真是不一定。

同时的,在百官们知道这件事情的同时,也是知道了张凡在其中的作用。显然,张凡如今在做什么,全朝廷上下都知道了。对于这件事情,有的人是很欣赏张凡的,虽然让他们这么做,他们或许不愿意,但是这也并不代表他们不想,这些人也有很多无奈的。如今张凡这么做了,他们自然是希望看到的。

不过,却也有很多人不看好张凡,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多管闲事了。张四维会不会倒霉,跟他张凡有个什么关系。当然,这些人要么就是冯宝阵营那边的人,要么就是已经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了。

不过,总的来说,关心此事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的。而最为有所改变的,还是人们如今对于张凡的态度。虽然说张凡为人为官一直不错,但是锦衣卫的头衔,也着实是吓着了很多人。并且,张凡自从入仕一来,跟冯宝的关系也算是不错。

如今冯宝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势,已经是让人非常害怕了。而若是锦衣卫这个组织再投向他的话,那么朝廷即便风平Lang静,也会变得黑暗非常了。

而且偏偏,张凡跟冯宝之间,不说风平Lang静了,很多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错。

正当很多人都觉得,张凡跟冯宝已经是一丘之貉了,这个朝廷最起码在未来十年之内,都会非常黑暗的时候,张凡做出了这么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虽然如今还没有个结局,众人还不知道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情况收场。但是张凡的所作所为,却是告诉了众人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张凡跟冯宝,并不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通过这件事情,百官们发现了一个问题。从以前来看,原来张凡所谓的跟冯宝站在一边,并不是一件绝对的事情。

实际上,这种事情的发生并没有几次,而且如今众人仔细想起来,实际上每一次,张凡会同意冯宝的时候,实际上冯宝的所作所为,也都是有根有据的,最起码的一点,那就是那些事情绝对是好事。

而现在,冯宝要做的事情,对朝廷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一次,张凡就站出来反对了。

如此看来,张凡并不是那种盲目的人,他也从来没有选定哪一个阵营。如果真要说的话,在官员们看来,张凡恐怕是站在朱翊钧这个皇帝一边的。虽然现在朱翊钧手中无权,空有一个皇帝的架子,但是将来,张凡必然还会更加水涨船高。

只不过,百官们不知道,到时候如果朱翊钧这个皇帝做出了什么对与朝廷不利的事情,张凡到底是会赞同,还是反对呢?恐怕,很难说吧。

现在,众人还不要考虑这些,眼前的事情就已经让人们很烦恼了。

不过现在,在宫门外,张凡可以很明显地发现,气氛非常不对。他昨天就明白,事情定然是已经传开了,现在的这种场面,张凡心里也是有所准备的。但是有一点不同。

此刻,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跟张居正站在一起,讨论着一些事情。

但是他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很多官员,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亦或是有没有交集的,哪怕是那些以前对与张凡因为葛守礼的那件事情而抱有很多意见的官员,现在都会有意无意地经过他的身边,跟他非常友好地打一声招呼。

这种情况,老实说,张凡也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偏偏现在发生了。

对与这种事情,张凡其实心中并不怎么高兴。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并不是想不通,而是让他觉得太过现实了。不过转眼,他也就接受了,在这个现实的世界当中,情况就是如此现实。

不过,张凡不知道,如果下一次,他做了什么其他人都看不爽的事情之后,又会是什么样一副场面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同僚岳父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这是一句非常平凡的话,平凡到了极点。虽然它所代表的意思的确是让人觉得非常的高绝,不过实际上,对于每天都会听到这么一句话的人们来说,像是张凡他们,听这句话听的耳朵都快要出茧子了。

在很多的时候,这句话的意思也更是如同一个信号一般。平日里倘若是无事,那倒也没什么。但是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如同今天,明摆着就是有事情的。那么这句话也就代表着一个意思,告诉站在朝堂上的百官们,现在可以开始说话了。至于要说什么,是打击政敌,还是趁机发泄,那可就不好说了。

而今天,这个讯号代表着什么却是有些不一定。不过张凡明白,之后肯定又是一番能马上收场的事情了。而就在众人都拭目以待究竟是那一个人第一个站出来找不自在的时候,张凡的眉头,皱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紧。

原因无他,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刑部侍郎陈文川,张凡的岳父大人。老实说,张凡在这件事情之前,还真是没有考虑到过陈文川面对此事会如何,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陈文川。

但是今天早上上早朝,列队进宫的时候,张凡也是看见了自己岳父的身影。虽然他并没有多想,不过也明白自己的岳父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事情。这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于公于私,陈文川都没有不知道的理由。

于私,陈文川自从被调来京城做了刑部侍郎之后,因为他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张凡的原因,有一段时间,他的确是被其他人冷落了。不过那段时间并没有太久,很快,陈文川便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获得了人们的承认,让人们明白,或许他坐上这个位置的确是有张凡的因素在其中,但是以他的能力,是绝对胜任这个职责的。

如今的陈文川在朝中名声不小,就连本来对他也不是怎么待见的刑部尚书孙丕扬也是对家赞赏。而因此,如今的陈文川在朝中,虽然算不上是风生水起,却也是游刃有余。私下里,也是结交了不少的朋友。

光是靠着这些朋友,陈文川获得消息的渠道也就已经是很广了,不逊色于他人。

而于公而论,这件事情陈文川更是没有不知道的理由。他乃是刑部左侍郎,而这件事情在昨天上报给了李太后之后,事情已经上升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层面,毕竟这件事情本身就很严重。显然,无论如何,到时候张四维被弄回京城之后,必然是要审问一番才是。三司会审,绝对少不了。而既然是三司会审,刑部也是必然在其中的。

而陈文川作为刑部的第三把手,这种事情自然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的。

知道了此事的陈文川,心里面自然是着急得很。张凡所担心的事情,张四维心中也都明白非常。他也担心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会让朝廷刚刚平稳下来的局势,再一次变成动荡不堪的局面。

而当他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知道了张凡从一开始得知此事之初,就已经开始着手应对此事,陈文川的心中也是十分的高兴。不,不应该说是十分的高兴,是十分的欣慰才是。

曾几何时,陈文川对于张凡在朝中的态度是有些不满意的。虽然他出身军旅,做事情一直是有些有板有眼的,还见不得那种官官勾结,相互庇佑的模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理解。实际上,等他到了京城做官,还没有几天,他就更加明白这个道理了。在这里,不这么做,很难生存下去。

所以,如果说张凡都做到了如今的这个位置,却还是没有几个能够站得住的朋友或者同一阵营的人,陈文川反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陈文川最为不满意的,还是张凡跟冯宝站到了一边。虽然说,陈文川本人对于冯宝并没有什么坏印象,当然,最起码以前没有。实际上,不说是以前,哪怕是到了刚刚进京的时候,陈文川对于冯宝的印象都是很不错的。

冯宝为人,绝对没有问题。虽然他是一个太监,但是太监也是人嘛。而且,冯宝的才学出众,这是出了名的。且不论他那些私人兴趣爱好,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在宫中,冯宝就撰写过很多本书籍。这些书,即便是那些当代大儒,哪怕是当年,对于太监非常反感的徐阶、高拱之流,也都是大家赞赏的。而这些,虽然无法肯定一个人,却也从一个侧面看出一个人的修养来,最起码这种人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当然,也是有例外的,不过像北宋蔡京那种异类,恐怕冯宝也是比不上的。

当然,事实上冯宝能够被人所称道的地方,还不只是这些。他也是做过不少善事,并且他的名声,即便是在京城的百姓当中,也是流传很广的。从这点就看得出来,冯宝的影响力有多大了。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而且还不是那种外派的太监,是在皇宫中当班的内监。而一个内监,即便是做了什么事情,却也无法为外人所知。可是冯宝却是名声在外。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冯宝故意让人在外面宣传自己名声的因素。不过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好笑,冯宝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内监。他一个内监,需要百姓的名声有什么用处?

总之,陈文川一开始对于冯宝,虽然谈不上好感,却也没有什么讨厌的感觉。但是现在,陈文川对于冯宝是有了一些看法了。不过即便是到了如此地步,陈文川也没有将冯宝看的太坏。并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陈文川对于冯宝有了什么新的认识,觉得他是个可交之人。而是,陈文川一直用冷静的目光来看待分析。

冯宝所做的这些,虽然听起来很让人觉得反感。但是很多人会反感的原因,不外乎因为他是一个太监罢了。其实说起来,冯宝所做的这些事情,跟普通的那些朝臣打击政敌的方式,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是利用一件事情,想要嫁祸给别人,这种事情虽然陈文川本人没有做过,但是却也见过,没什么好大不了的。却别只是,冯宝的身份,是一个太监罢了。

当然,陈文川的这一切分析,是建立在他不知道,实际上就连最开始的作乱百姓的行为,都是冯宝所挑动的基础上。如果陈文川了解了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再对冯宝有什么好感的。

而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陈文川对于张凡的的看法了。事实上,即便是在面对自己的女婿之时,哪怕是自己两个女儿都极为深爱的一个男人,陈文川仍然是能够做得到冷静的。但是冷静下来的结果,就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虽然说,他能到京城里做官,张凡并没有开口为此事说过一句话。不过,张凡却无法撇开,其中必然是有着他的原因的问题。而陈文川也明白张凡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情,但是他心中却总有些疙瘩。

不过从这里也能够看得出来,陈文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将昭雪嫁给了张凡。若是其他人的话,遇到了这种情况,为了平息人们的猜测或者是保住自己的面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陈文川不会在意这些,比起自己,女儿的幸福更加重要。

总之,就是如此了。

但是,陈文川对于张凡还是颇有微词的。虽然他不觉得冯宝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朝廷的形势,他不是看不出来。尤其是,冯宝对于小皇帝朱翊钧的态度,如今已经是满朝皆知了。所有人都明白,将来朱翊钧一旦大权在握,第一个要对付的,必然就是冯宝。

而这么一来,陈文川也是不由得不为张凡担心一番了。虽然说,他也知道张凡跟朱翊钧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如今,张凡跟冯宝之间的距离,以及朱翊钧那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的,对于冯宝的愤怒,陈文川真的很担心,将来朱翊钧亲政掌权之时,对付冯宝之日,张凡是不是也会被牵连进去。

而现在,陈文川却又不担心了。张凡做了这么一件事情,虽然还没有明说,不过这也意味着,他跟冯宝之间的关系,也已经算是有了裂痕。

不要小看裂痕这两个字,在这些朝中大臣的心目中,以及那些以往的经验来看,一旦产生了裂痕,那就不可能再修复,如同一块无瑕碧玉一般,裂痕一点出现,不可能变好,只会变坏。将来,这所意味的必然就是彻底断裂。而在陈文川看来,张凡和冯宝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以上,是陈文川作为张凡的同僚跟岳父的看法。而如今,他站出来,并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张四维的事情。

只不过,他可不是要站出来公然反对什么,而是在尽他的职责,作为刑部侍郎的职责。

第七百五十三章 交待清楚

看到陈文川第一个站了出来,朝堂上的很多人都是有些惊讶,不过惊讶之后,那就是一副明白的模样了,事实上,在这一刻,也不是没有人能够明白过来陈文川急于站出去的目的.不说张凡,最起码最为其上司的孙丕扬心里面是完全明白的,陈文川是为了公事,而不是为私。

只不过,这样想得明白的人,实在是不多。在很多人看来,陈文川急于站出来,正是因为张凡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

今天,不,事实上是昨天,自从昨天,事情被暴露出来之后,京城仕途圈子传递消息的能力再一次受到了考验,并且也得到了肯定。消息一开始虽然只是冯宝、宫中的李太后和朱翊钧、张凡、张居正、葛守礼这么一些人,还有就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少部分人知道了。虽然说这些人显然是不会再外面到处乱说这些事情的,不过,很显然,既然已经发出来的消息,那是完全守不住的,尤其是在皇宫当中。

很快,事情或许是通过哪个被收买了的小太监之口,又或许是哪个被塞了银子的侍卫的话语,传了出去。而且这一次所传出去的话语,不再像是过去那样的只言片语了,非常的全面。这并不是几个小太监或者侍卫可以捏造,或者胆敢捏造的,他们却是是听到了整个过程,一点点都没有虚假,无减无增的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去。

连带的,不只是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更重要的是,张凡在这件事情里面的所作所为,也是被京城中的官员们所得知了。

而这一次,无论是讨厌张凡的,看张凡顺眼的,或者是以前对他有所怀疑的人,此刻都是没有话说了。张凡不论如何,他毕竟是执掌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这个职位,天生就是要被朝廷百官们所讨厌和惧怕的。无论张凡再怎么做,在表现的仁和,这也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这一次,很多人都变了,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不同的张凡。

当然,传出去的消息还有一个,那就是这件本来就被人们猜测有幕后黑手存在的事情,果然是冯宝在作怪。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太过天真了,或者是不敢那么去想。即便是有几个有所怀疑的,却也是不敢肯定,冯宝到底有没有参与当初的作乱。

不过现在,陈文川第一个站出来,恐怕很多人都是觉得,他是因为张凡的原因才会如此。而且,就算是张凡,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也只有孙丕扬明白,陈文川此刻站出来,是为了公事,当真不是因为私人原因。当然,孙丕扬心中也是有些觉得不妥,自己的这个最得力的下属,这时候显然是有些急躁了。

“陈爱卿有何事要说?”朱翊钧见陈文川站了出来,开口问道。实际上,朱翊钧对于朝中的大臣,能够叫得上名号的并不多,除了那些知名的人之外,也就没有几个了。恰好,陈文川因为是张凡岳父的原因,他倒是熟悉的很。

“陛下,昨日微臣听到一些消息。”陈文川躬身一番,开口说道,“说是前几日,京城门外骚乱,背后是有朝中大臣在操纵,而且是张四维。本来,微臣以为这些只是流言,做不得数,只是昨日,刑部突然接到内阁公文,让派出人手前往山西,彻查张四维。微臣并非对内阁的公文有所怀疑,只不过,这种事情,牵连到朝中大臣还当谨慎行事。微臣想问个明白,既然怀疑张四维,不知可是有证据。”

“陈爱卿所念之事也是正常。”朱翊钧一副无奈的模样,说道,“朝中大臣会做这种事情,恐怕很难让人相信。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必然是会严谨对待的,若是没有证据,也绝对不会如此施为。”

听朱翊钧这么一说,不只是陈文川,下面站着的很多人都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昨天传出来的消息虽然全面,却是并没有提到证据这种东西。很多人都是觉得,冯宝绝对是恶意栽赃,将屎盆子扣在张四维的头上罢了。很多人对此虽然是有些心有余悸,却也并不是太过担心。他们都觉得,张四维并不会有什么事情,毕竟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也是难以成事。而且即便是东厂神通广大,伪造什么证据出来,到时候三司会审,东厂又无法参与,那些东西还不是不攻自破嘛!

可是现在,听朱翊钧这么一说,很多人都是心下一秃噜。当真有证据啊!而且,这还是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如今,从朱翊钧口中说出来的话,也就意味着李太后是知道的。如果连李太后本人也认同了这个证据的存在的话,那么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陈文川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懵了,顿了顿,这才是开口说道,“敢问陛下,证据究竟是何物,能否容臣下一观?”

陈文川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很多人都是看向了朱翊钧,面上带着非常明显的神情。显然,这些人都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不可以。”朱翊钧说道,“这既然是证据,那么将来就是要示人的。只不过如今,这证据也就只有一份,早朝之时时间有限,无法让众卿们一一查阅。不过刑部和都察院乃是过问此事的地方,不过葛爱卿已经看过了。等到早朝之后,朕会让人将证据送到刑部,就由刑部尚书孙爱卿保管好了。爱卿们若是有谁好奇的话,但可去看个究竟。只不过这证据十分重要,孙爱卿可要注意点,莫要损毁了。”

“微臣明白。”孙丕扬站了出来,说道,“只是,还请陛下恕微臣好奇之心,可否请陛下告知,这证据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一封信。”朱翊钧非常坦言地说道,“是一封写给那八个带头作乱之人的信,信上面写的很清楚,让他们这么做了。”

“莫非,此信当真是张四维亲笔所写?”孙丕扬一听,眉头皱的更甚,立刻问道。其他的人听了,也是一样。

这听起来有些问题,毕竟既然是做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做到,让人不知道才行。即便是之后有所察觉,也绝对不会留下这种明确过头的证据。张四维恐怕就算是再傻,也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也就是说,这封作为证据的信的出现,本身就有很多的问题。

然而朱翊钧却也是毫不保留,实话实说:“老实说,昨天,朕和太后,还有张先生、太傅和葛爱卿都是看过这封信的。虽然说信上面确实是以张四维的口气写的,而且也有张四维的标记在上面。不过却是没有人能够肯定,那封信到底是不是张四维亲笔所写。”

朱翊钧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朝臣们全都是皱起了眉头。朱翊钧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些说不通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有不确定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呢?

而且,朱翊钧跟李太后看不出来,这倒不必多言。冯宝不说,众人也能想得出来。张居正不提,恐怕也是有冯宝的原因在里面。

可是,作为从一开始就反对这件事情的张凡,以及想都不用想,绝对不会赞同此事的葛守礼也都是看过,他们怎么可能也看不出来,或者说什么都不说呢?

“具体的情况,众位爱卿到时候看了也就知道了。”朱翊钧说道,“不过要是众位爱卿当真是不解的话,朕也可以告诉诸位,那封信是用左手写出来的。在场的众位爱卿,想必看过张四维的手书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有何人见过他用左手书写了呢?”

“……”朱翊钧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默然了。的确,在场的除了为数不多的武将之外,大多是读书人出身,就连那些武将,也是饱读书本多年,写的一手好字。

这些**都是以右手习字为主,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用左手写过字,不过他们也都明白,不同的两个人都用左手的话,写出来的字也都大差不离,难以分辨。

不过这一下,在场的人几乎都是能够肯定,这封信是伪造的了,绝对是有人想要嫁祸给张四维的。当然,是不是冯宝,如今还没有人敢肯定,不过在人们看来,这种可能信也是非常之大的。

“总之,事情就是如此。”朱翊钧见无人说话了,开口说道,“刑部昨日已经是派人前往山西,彻查张四维是一件事,不过也是要将他带回京城的。不管这到底是不是他所为,还是被人陷害,既然事情出了,总是要调查一番。

“如此一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听令,待到张四维到的京城,即可三司会审。此事事关重大,须得立刻解决才行。不过,朕也说明白了,速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给朕查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切莫不可冤枉了好人,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臣等明白。”三司执掌站了出来,齐声说道。

看着下面的这幅场景,张凡心中也是嘀咕,看来,一场好戏又要上演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必须得行

“陈大人.”下朝后,张凡来到陈文川的面前,招呼一声。实际上,这实在是有些怪异,别说是旁边的人了,就连听到张凡如此称呼陈文川的其他人,心中也是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是这种场合,可是如今毕竟是已经下朝了,不是在朝堂上的那种正式场面,也不是当着皇帝什么的,称呼一声岳父也实在是没什么。但是,陈文川却是坚持己见,非要张凡这么称呼。对此,张凡哭笑不得之余,却也是只能照做了。

“远德。”而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陈文川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了,而是喊出了张凡的字,这算是很亲密的关系才会说出来的。

对此,张凡有些好奇。不过还没等张凡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陈文川已经是一把拉着张凡到了一边,远离其他人的地方。说是远离,其实也没多远,只不过是其他人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罢了。

“岳父,这到底是怎么了,唤小婿来此,有何事?”张凡被陈文川这么一弄,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文川没有在乎别的事情,首先这么问出了他现在最为关心的事情,“你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我。”

而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却是没有回话,而是左顾右盼一番,随即便对陈文川朗声说道:“岳父,有些日子没去小婿家中了,茹雪着实是有些想念。不如这样如何,今天中午还请岳父一同回去,吃个饭,家母也是颇多顾念,还望岳父同意。”

“这……”张凡的意思,陈文川只不过是略微一想,便是明白过来了。这里不管怎么说,都是宫中,说到底,这里就是冯宝的地盘。即便是两人所站的地方再过偏僻,却也是难防隔墙有耳,“好吧,张四维没到京城之前,却也是没什么事情可做。中午正好去你那里。”

这些场面话,放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听,全都是能够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的。不过既然两人不愿意说,那么也就没有人能多问什么。

对着张居正点了点头,张凡跟陈文川二人走出了宫门,上马朝着张凡家行去。一路上,张凡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跟陈文川说了一遍,从那天京城外事发开始,一直到今天为止的所有事情,张凡全都告诉了陈文川,并没有保留。其中还包括他是合适参合进去的,以及他如今究竟是打算怎么平息此事的。

说完这些话,陈文川开始思索了起来,而张凡在一旁并没有搭话。两人,却也是已经到了地方。

家中,茹雪和昭雪两姐妹对于父亲的到来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当然,赵氏对于亲家今日过来也是欢喜的很。陈文川这一刻也是暂时将心中的那些事情放下,很是热切地跟他们说说话,还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吃完了饭,到张凡跟陈文川两人走进书房为止,两人脸上的笑容也是沉寂了下来。

“远德,你这么做,我很赞同。”陈文川说道,“绝对不能让冯宝如此得意,即便他现在还没有做什么大事情,不过这个先例也是不能再开。如今朝中刚刚平定没有多会,要是再闹起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岳父的话小婿明白,所以小婿那时候就决定了。”张凡说道。

“只不过……”陈文川突然开口,却是又停了停,这才是看着张凡,眉头紧锁着,说道,“你这么做的话,如今冯宝就算是再傻,也看得出来,你是要故意跟他作对了,这样,是不是会……”

“岳父,老实说,当天事情发生之时,我还是毫无头绪。”张凡说道,“不过按天晚上,冯宝来到城外之时,我并没有马上同意将那八个人交给他,而是要在我锦衣卫的衙门里审问他们。

“原本,对于此事,老实说,小婿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虽然说小婿跟冯宝的关系不错,锦衣卫如今跟东厂也算是平起平坐了。不过,冯宝总归是冯宝,东厂也总归是东厂。不论是论实力,还是论权,如果东厂要锦衣卫交人的话,锦衣卫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拱手让人。但是那一次,冯宝居然没有说什么,同意了小婿的看法。

“本来,小婿对此也并未在意,毕竟那时候,小婿与冯宝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小婿还以为,冯宝是在顾念什么。不过后来小婿就想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那件事情,如果当真是没有什么人操纵,真的是百姓们因为朝廷派粮过慢而闹起来的话,恐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冯宝自己。毕竟,朝廷那么派粮的主意,就是冯宝起的。

“也就是说,不论冯宝怎么想,这件事情他都不会坐视不问,必然要亲自接管,弄点什么事情出来,好推卸自己的责任。但是冯宝却没有那么做,小婿不由得对此是相当怀疑。

“后来,小婿跟老师一番商量,却是有了些发现。恐怕,冯宝之所以不找小婿要人,实在是因为小婿的原因。或许岳父听起来,小婿这番话实在是有些自夸,但是除此之外,小婿也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听了张凡的这番话,陈文川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怀疑,而是一番仔细地思索。而思索之后,陈文川也是觉得,张凡的这个推断是非常有可能的。如今的张凡,却是没有冯宝的权势大,但是却也是仅次之。而张凡的这番话之所以初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实在是因为张凡平日里为官并不张扬,也没有那么多的事情。可是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张凡没有动静,并不代表他的权势不在增长。而实际上是,不只是陈文川,朝中的每一个大臣如果仔细思索的话,都能的出来这个结论,张凡早就是已经到了能够影响到冯宝行动的地步了。

而陈文川现在心里面非常不好受。他一开始也只是觉得,冯宝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么一次机会摆在面前,他自然是要利用起来,打击政敌。却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冯宝所挑起来的。如今,听了张凡的一番解释,明白此事根本就是冯宝自编自导的,陈文川心中又怎么会好受,他之前还在心中替冯宝开脱过。

“小婿现在想起来,倒也有些好笑。”张凡突然微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会如此,要是真说起来,还得感谢家母才是。若不是家母非要亲身前往城外施粥的话,恐怕小婿也不会去。如果小婿不到的话,恐怕也就没人能治得了冯宝,他的这个打算,如今恐怕也已经是得逞了。

“想来,冯宝自己恐怕也是觉得有些太巧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我人就在那里。”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天有不测风云’了,想来冯宝是绝对没有想到过这种事情。”面对张凡的话,陈文川也是笑了出来。

虽然说如今的事情,情况很是复杂,实在是还不到能够笑得出来的时候。不过,要想到事情原本会怎么发展的话,如今的情况,也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欣慰啊!

“其实,小婿也是有些事情要问问岳父。”张凡开口问道,“刑部办案,到底是怎样一道程序,老实说小婿还不太清楚,劳烦岳父说说。”

“嗯。”陈文川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种事情,跟下面的衙门里审案也是差不了多少。却别只不过是,由刑部亲自审理的案件,对待起来自然是要慎重许多了。像这次,陛下已经是决定三司会审之事,自然是要慎重对待。

“只不过,张四维那边……昨天孙大人已经派了人去往山西找张四维去了。找到他之后,却也不是马上就将他带回京城,也要在那边弄清楚张四维的情形才是。”

“那岳父觉得,小婿的办法,能行吗?”张凡不由得问之前他告诉陈文川的办法究竟能不能奏效。实际上,张凡也是多次一问,如今不论如何,事情已经如此了,也是无法再更改了。虽然说张凡心中很有信心自己能够成功,但是怀疑自然是有的。

“这个法子不行也得行。”少见的,陈文川并没有说别的,而是用一副想当然的口气说道,“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奏效了。只不过,这件事情,我也觉得有些不放心。远德你的办法,说到底,最为重要的,就是那个将要去给张四维看诊的太医身上了。而太医那边,我不熟悉,只是他们都是宫中的人,想来跟冯宝的接触算是比较多吧,你……有把握吗?”

“这点岳父还请放心。”张凡自信地笑了笑,说道,“别的不敢说,哪怕现在我也不敢说,冯宝的人是不是会赶在小婿的人前头找到张四维。不过唯独这一点,小婿有十二分的信心,王有才是绝对会帮小婿这个忙的。”

“这怎么说?”虽然张凡说的很有自信,但是陈文川反而是迷惑了。

张凡微微一笑,说道:“那王有才,欠着小婿两次救命之恩呢!”

第七百五十五章 形势不错

现在,整个京城,不,是整个京城的仕途圈子,都是热闹的很.虽然说在外表上是看不出来什么东西,看起来平静的很,不过那也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内里的人们,早就已经闹开锅了。

说起来倒也是,毕竟,如今一位朝廷命官,一位朝臣,一位平日里很是君子的人物,做出了,可能做出了一些事情。挑动百姓们造反,虽然那种规模可能根本就称不上是造反,不过这种事情并不是看规模大小,而是看这件事情的性质究竟是如何的。而偏偏,这件事情的性质,是在如今的这个时代,在这个封建时代,在这个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时代,最为不能够被统治者所容忍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但是统治者最害怕的就是看到有人对自己的统治不满而造反。一旦遇到了这种事情,那么必然是会以最为强硬的手段做镇压。这并不是什么习惯或者别的,而是保障自己的权益,甚至可以说是维护自己姓名的一种方式。

但是,现在事情又有了不同了。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究竟如何,不过如今摆在人们眼前的答案是,带头造反的,乃是一名朝廷大臣。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过,在以前的历史上,很多这种事情都曾经发生过,不论是大明朝还是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可是现在,事情的性质又不一样了。这个朝廷命官并不是因为不满明廷的统治而想要借着这次水患而推翻它,他只不过是想要用这个办法来间接地对付另外一个人罢了。

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实际上,当朝臣们全都了解了这件事情之后,虽然最上面肯定是不会同意这么做的,但是他们的心中,又何尝没有想到过呢。尤其是,两个几乎可以算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做出这种事情的话,看起来也是非常正常的。

这不禁让人们非常担忧,而且,尤其是李太后。当然,也不是说朱翊钧这个做皇帝的就不担心,不过他现在即便是担心也做不了什么,还弄得心中烦闷无比。与其如此,在朱翊钧看来,这件事情还不如什么都不过问,让他人去解决算了。

而李太后所担心的,也实实在在就是大明朝的基业了。这件事情,不管是李太后还是下面的大臣全都明白,必然是要查出个水落石出才行。若是两人之间只是像普通的政敌之间做斗争,哪怕是干出什么在恶心的事情,想来李太后也未必就不能理解。毕竟,这种事情她也没有少见了。

但是现在,居然牵扯到了这方面,李太后是不得不查。她所担心的并不是两个大臣之间会怎么样。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李太后根本就没有担心的必要,她甚至还巴不得两个人互相争斗,少给朝廷里找麻烦了。

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是如此了,李太后是绝对不可能放着不过问的。并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李太后知道,这件事情一旦被放过,那么以后,其他的人就会发觉,这个办法当真是不错。毕竟这种事情极为重大,上面定然是会重视的,以后打击政敌,尤其是那种简直可以算是有着彻骨之恨的人的时候,用这么个办法十有八九就会将敌人托下台。当然,风险也是极为严重的,如果做得不缜密,那么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李太后并不是在担心这些,她是害怕,如果以后人人都这么干的话,这天下可不就要乱套了!

要知道,大明朝是怎么得来的?那就是当年的放牛娃朱元璋率领百姓起义,从暴元手中得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有明一朝,这老百姓闹起义的事情会那么多,有的甚至理由都很牵强,只不过是地方的官员收了些脏银,乱棍打了几个无辜的人,还没有打死。这就让有些人觉得受不了了,要开始起义。

其实,这些都是人心作祟,他们还觉得,既然朱元璋这个放牛娃能够当皇帝,那为何自己就不可以。

所以,自从大明朝开国之后,一直到现在,已经是一百多年的事情了,但是这起义的事情是一直不断,各种理由都能找得出来。

如今的大明局势,虽然还算平稳,却也不容乐观。李太后不可能会让它再混乱一些的。以后万一人人都这么干,虽然都会前脸很大,但是这种事情谁又能知道。万一,万一哪一次当真是闹大了,最后造成了什么极为不好的后果的话,这江山命脉还不就断送了吗!

所以,如今的朝廷里,气氛是相当地紧张,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件事情到底会有个什么样的发展。

虽然说现在,张四维的人还在山西,距离他来到京城,恐怕还有好些时候,不过很多人对他都是并不太乐观。这件事情摆明了是冯宝想要整治他,而就以往所发生的事情来说,除了一个葛守礼因为很多的原因,冯宝是想动也动不了的。不过即便如此,葛守礼还是没有做成吏部尚书。这已经极为有力地说明了冯宝如今的分量如何。

而现在,冯宝利用这么一次突发事件,将屎盆子扣到张四维的头上,朝中很多人都是觉得,张四维如今的形势是相当不妙的,或者可以说是极为危急的,有性命之忧。

而除此之外,很多人都觉得,冯宝也算是走运了,好死不死的,在这么个档口,在他跟张四维刚刚发生矛盾没多久,正是他怀恨在心的时候,居然冒出来发大水这么一件事情。而且也正是这么个时候,一棒子来到京城避难的百姓,居然是闹起事来。冯宝面对这么一个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如此利用,实在是非常走运。

只不过,这些人并不知道,就连这么一次“极为巧合”的事件,实际上都是冯宝自己一手策划的。

当然,有些人倒是才对了,这次百姓闹事,背后的确是有什么人在操纵。只不过那个人并不是如今已经摆在了明面上的张四维,而是则喊捉贼的冯宝而已。

总而言之,如今的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而今天早朝之时,虽然还没有人察觉到什么。不过到了下午,事情可就不同了。那封信被送到了刑部,交由刑部尚书孙丕扬保管。朱翊钧提过,如果有大臣想要看的话,尽管去刑部问孙丕扬要便可,只不过看看是可以,这可是极为重要的证据,切不可弄坏了。

不过会不会弄坏,却也的确是会注意一下。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的大臣们蜂拥而至,想要看个究竟。

说实话,孙丕扬当真是不希望这种混乱的场面,毕竟有这么多的大臣要来拿着这么一张薄薄的信纸所写成的信件,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一件至关重要的证物。皇帝既然是将信件交给他保管,那就自然是信任他的。如果在这么个档口掉链子,让证据有所损毁的话,孙丕扬就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好在,陈文川倒是想出来了一个办法。他让人将信挂在墙上,这么一来,来此的大臣们可以观看,但是谢绝碰触。如此一来的话,就免除了很多麻烦,不会有人在看信的过程中因为激动的原因而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也不会因为太过混乱,而意识不查之间,让人在不经意之间掉包了。

对此,孙丕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刑部的几人也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虽然是轻松了不少,不过他们在其他人看信的时候,眼睛也是一直不变地盯着那封信,生怕有什么意外。毕竟,想要看清楚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或者说,再细致一点,想要看清楚上面所书写的字的笔锋,那也是要靠的很近的。

而且偏偏的,朝中很多的大臣,眼睛也都不是太好使,所以……

总之,刑部尚书孙丕扬带着自己的两个副手,在这里陪着这些大臣将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里面,三个人没有说过话,没有喝过水,全都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封信,甚至连眼睛都很少眨。这一番下来,三人是累的很,当然,实际上三人当中的陈文川明白,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的情况,他已经从自己的女婿张凡那里听到过了。这封信,说到底只不过是冯宝所耍的一个手段罢了。就算是不注意而弄坏了,实际上也没什么。

不过陈文川还是不希望它被弄坏了。自从陈文川听了张凡的打算之后,他知道如今的情况是对张四维有利的,尤其是这封信,很有可能成为让张四维开脱的重要道具。毕竟张凡虽然先前不知道,但是她所做的应对,套用在这封信上面,却也是很合适的。

陈文川是害怕,万一这封信被弄坏了的话,冯宝必然是不会甘心罢休。到时候,如果他在找个什么证据出来,找个众人无法应对的证据,那可就麻烦了。

既然现在的情况对自己有利,那么就守住现在的这个有利情况才行。

第七百五十六章 聚集目光

如今,虽然平静了下来,但是实际上,那也只是别的地方.既然这个世界一直是遵守着平衡的守则,一方有失就自然一方有得。就如同前世,张凡出身于金融方面,同样也是一个道理。拿股市来打比方,狂跌之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亏钱。既然有一部分人的钱流走了,并不会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必然是落进另外一方人的口袋了。

这虽然根本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不过,张凡明白,道理是一样的。

就如同现在一样,整个京城里面是安安静静的,就算是那些个吃皇粮的,如今正在当班的时候,却也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就没有骚动。事实上,如今的刑部,都已经是闹开花了。无数的大臣都围在这里观看那封被作为证据的信件,即便是陈文川想出来了这么个能够将人们很好的隔绝开来,又能避免让证据受损的办法,但是,这一位尚书和两位侍郎,却也是烦恼到无比,头疼的同时,身子骨更是难受。

前来围观的大臣着实是不在少数,毕竟这件事情的性质摆在那里,不在乎恐怕才有问题呢。但是,如今这个势头,实在是有些太过了,几乎,能够在早朝上站到皇极殿上的人,除了张凡、张居正和葛守礼这三个已经看过了的,都到了刑部的大堂中。

显然,所有人都想要看看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乎,如今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了。所有人都在挤着往前,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讨论谁眼力好不好的了,哪怕是站在五步之遥能看得清楚的人,也想要站的更近一点,在好好看看明白,生怕看错、看漏了任何一个字一般。

有些人还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后,虽然是不愿意相信,虽然是叹息非常,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但是有些人,那可绝对是不依不饶的,要么就是一副崩溃了的模样,大呼小叫一番。有的更甚,直接是口中怒骂着冯宝的名字,眼看着就想要上去将这封在他眼中简直就是一种侮辱的信给扯下来,撕个粉碎,最好是能烧掉才好。

刑部的这三个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模样。虽然说他们心中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不过毕竟,他们是刑部的官员,而是三个头头,感情不可能驾驭在理性之上,因为他们非常明白自己的职责。可是如今却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就连陈文川也是,他也是考虑到了,有可能会群情激愤,所以才出了这么个办法。在他看来,这些人或许可能一时激动,但是只要能够控制住一会,比方说,这封信不让他们碰到,恐怕过一会也就没事了。

但是,陈文川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当真是激动无比。打从第一个上前来推搡的时候,后面的人也就是已经跟着动了起来。

本来,陈文川出了这么个主意,也觉得不错。甚至就连孙丕扬,也是因为他自己心中同意了,才是让陈文川这么干的。

而且,刑部的三个人,年岁都不算大,陈文川和孙丕扬也都是刚过不惑之年没多久。在他们看来,就算是有什么问题,靠着他们三个人,也是足够能够抵挡得住眼前的这些人了。所以,三个托大的人,为了不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他们并没有要刑部衙门的人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再次候着这些大臣。

谁曾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瞬间的局势失控,让这三个人也是招架不住了。

陈文川本人倒还好些,虽然他是读书人,进士出身,但是说到底,他在军中呆了这么多年,别说是随军操练了,就算是带着手下的兵马冲锋陷阵,也是有过几次的。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耳濡目染,身子骨也是练就的非常硬朗了。

所以,在面对着这么一棒子读书人,特别是有的还是年纪比较大的,身子骨并不是很强壮的大臣的时候,陈文川还算是得心应手的。只不过,面对如此之多的人,就算是陈文川也是有些抵挡不住了。

而那边,孙丕扬可没有陈文川这么好的身体素质。说到这里,孙丕扬心里面倒还是有些纠结。当初,陈文川刚来的时候,他也是以为,陈文川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官位,靠的是他的女婿张凡的原因。对于张凡,孙丕扬并没有什么话说,但是这种事情,他心中也是反对的。尤其是,当陈文川同意将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嫁给张凡的时候,孙丕扬心中的这种看法就更加确信了。

所以,孙丕扬一开始看待陈文川的时候,就是带着有色眼镜的。

但是后来,孙丕扬逐渐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回事。没错,陈文川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情,但是他的态度是极为认真的,而且进士出身的他,原本也就是通读过明律,有些事情虽然在官场上还是不太了解,却也是一点就透。再加上之后,陈文川所经手过的几个案子都完美地解决了,这让孙丕扬对其有了极大的改观。

不过,有一点孙丕扬是一直都没有变过,那就是陈文川那几十年的军旅生涯。

世人皆知,大明一朝重文轻武。即便是在历史上,整个大明朝的两百多年当中,实际上战事是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但是重文轻武的这个事实,却也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在得知了陈文川的过去之后,明白他是一个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却是甘愿到军中,而且这一呆就是几十年的时间。这对于孙丕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自甘堕落的典型例子。

所以,不管如今的陈文川在怎么尽职尽责,再怎么工作出色,或者说孙丕扬表面上再怎么肯定他,但是在孙丕扬的心中,也总是有着对陈文川的那一丝瞧不起。虽然这一丝东西,在随着时间而逐渐变小,但是却是始终存在的。

可是今天,就在这一时刻,孙丕扬心中的这仅有的一丝鄙视也都是消失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一副羡慕的模样。

原因无他,直到这个时候,孙丕扬才是发现,原来有一副好身板是多么的重要啊!或许原来他还不觉得,感觉这些都无所谓,毕竟一个朝廷命官,还是个文官,要四肢发达有个什么用,头脑发达,那才是他们所需要的。

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一直也是在阻拦这众人冲击的孙丕扬,如今已经是浑身酸疼了。但是面前的这些人,却是仿佛有着无穷的精力一般,还在不停地推搡着。孙丕扬已经是让人去将衙门中的人叫来,一同阻挡这些人。不过他也是看到了一旁的陈文川,虽然也是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不过状态也明显是要比他好多了。这让他是不由得羡慕了起来。

不过,这只不过是孙丕扬看在眼中的景象罢了。实际上,陈文川如今也是有苦说不出来。

这种事情若是在军中,那就好办了。且不说军中,要是碰到了如此不服从号令的人,根本不用给他们好脸色,只管让人全都抓起来就好了。但是面前的这些人,若是对他们动粗了,将来的麻烦是一大堆,根本都不敢想象。

更何况,若是在军中的话,陈文川自己也早就挥着拳头上去了,根本就不用在意别的事情。哪里会像现在,这些人动不得,还不能露出什么不满的面孔,还要阻拦他们不能向前,而自己这边只有三个人,除了自己一个还算是有些力气之外,其他两个跟对面的人差不多,也都是文弱书生。

这个时候,陈文川的心中不由得觉得,当初如果不来京城当官,而是继续留在军中的话,如今看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的一点,人要自由多了,不用这么束手束脚的。如今,碰也不能碰,陈文川即便是身子骨不错,现在却也是觉得,自己已经是浑身酸疼了。

总之,孙丕扬跟陈文川两个人在心里面不断抱怨的同时,还要抵挡着这些已经是失去控制的人,实在是艰难无比的任务。

三人又是硬挺了一阵子,这才算是等到了衙门的人赶过来帮忙。只不过说是帮忙,也实在是帮不了多少。面对这么多的大臣,这些身份低微的衙役,比陈文川他们三个还要畏惧不少。只不过这些人已经被交代过了,只要阻拦就好,绝对不能动手。总而言之,就是筑起一座人墙,阻挡着这些人。一直等到他们的“热情”消退下去,恐怕这件事情才能算完。

而这边,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被吸引到刑部来了。甚至于,就连冯宝也是让人去看看什么情况,估计现在得到消息的冯宝,正在一边偷着乐呢。

而这,对于张凡来说是个好机会。现在所有朝中的人的视线,基本上都是聚集到了刑部,他想要干什么,却是无人过问了。

这么个机会,张凡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第七百五十七章 只需监视

“大人.”王猛向着张凡躬身一礼,说道,“卑职都准备好了。”

“那么快?”张凡似乎是有些吃惊,不过却也不怪,虽然说几个地方距离京城都近的很,但是到现在也不过仅仅是一天多的时间而已,王猛就已经将事情都准备好了,却是是让张凡有些吃惊,“现在人在哪里?”

“都在衙门里。”王猛说到这里,眉头是微微皱了皱,“大人,还请恕卑职之言。这些人,却是是这件事情的首选。只不过,卑职总觉得,让他们去,还不能让咱们的人看着他们,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卑职倒不是怕他们办不成,毕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是卑职怕……怕他们不但办不成,还会坏事。”

“嗯,你的担心也不是毫无道理。”张凡说道,不过他那一脸微笑的模样,也实在是不像在担心的模样,“但是现在,咱们除了这些人,也没有别的可用之人了,只能把事情交给他们。”

“大人……说的有理。”王猛一时之间被张凡的话给噎住了,过了一会这才是重新开口说道,“只是……大人的话卑职也是明白,只是,大人就不担心吗?万一……万一事情被他们搞砸了的话,那恐怕就……”

“王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张凡却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说道,“只不过,这种事情,如今咱们再怎么担心,恐怕也没有用处吧。与其这么担心,弄得身心疲惫,倒还不如相信他们,能把事情办好。”

“……是……”王猛有些无奈地叹道。张凡所说的话,他并不是不明白,甚至于他也知道,张凡所说的完全在理,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如今的东北那边,虽然还没有露出表象,但是内里实际上已经是一团混乱了。在这个当口上,张凡想要做些什么,帮帮忙,却又是担心因为李成梁的个人原因,而会造成什么反效果,所以也只有派这些人去了。

但是,王猛即便是明白张凡所说的话,明白如今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够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这些亡命之徒的身上时,他的心中还是非常的烦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种情况怎么能不让王猛烦恼呢!

毕竟这一次的东北行动,并不仅仅是要帮助东北平定局势,也不仅仅是为了朱翊钧而去帮努尔哈赤一番,还有王猛自己的私人因素掺杂在其中。三方面的重大关心,如今却是都寄托在这么一群亡命之徒,而且是绝对不会对朝廷有什么好感的人身上,实在不是一件能够让人愉快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王猛根本就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但是如今,它实实在在地在眼前发生了。这只能说是……明白如此吧。虽然听起来很泄气,很无力,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不过我倒是觉得,王猛你也有些担心过头了。”张凡突然笑着说道,“不错,你的担心是对的,这帮人虽然都是汉人,也讨厌外族,但是他们毕竟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匪类,恐怕相比起来,咱们朝廷在他们眼中与那些外族人一样值得痛恨吧。

“但是现在却只能用他们,而且,还有一点。咱们这一次,也只不过是去搅乱那王杲的计划而已,实际上对于东北如今的局势可以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即便他们成功了,也只不过是让将来的战事,更够更加对朝廷有利一些。当然,也会让一些人的处境更加安全一些罢了。

“不过这么一说的话,这件事情总觉得,咱们做不做都无所谓。但是,明明知情却是不做,却也是心中难受的很。如果能因此而让将来的战事早一日结束,少牺牲一条性命,那现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只不过,恐怕这些人,可当真是九死一生了。”

“大人……”王猛对于张凡的这番话,心中有着很多的感激。张凡的话虽然没有明说,或许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张凡的意思是,为了帮着朱翊钧而保护努尔哈赤,但是王猛心中却是明白的很。

要说到让努尔哈赤的情况变得安全一些,王猛自然是相信。不过王猛同样也明白,张凡这么做也只是在加固一道防线而已。而且,如果张凡想要凭借着这件事情加深朱翊钧对他的信任的话,他却是没有告诉朱翊钧这件事情,可见张凡做此事的初衷并非如此,他是当真希望帮着朱翊钧一些。

而至于从大道理出发的话,若是说张凡关心东北的局势,却也是没错,毕竟这天下太平吗,张凡自然是愿意看到的。只不过,这里面却也是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毕竟,说到东北的事情,也就是女真人的事情了。

而现在,虽然东北开战在即,但是,李成梁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着王杲发难,他好有理由出兵,一句剿灭王杲一伙人。但是,李成梁并不是个只知道打仗的疯子,他如今所做的准备当中,对于百姓的保护也是重中之重。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朝中的武将,一方的统帅。将来,就算是打胜仗了,但是百姓死伤无数的话,恐怕还是会有麻烦。不,麻烦总是会有,哪怕你出征之后,全胜而归,全歼敌人,一个自己人都没死,朝廷里自然是会有人给你找麻烦的。李成梁做这些,只是让麻烦变得少一些罢了。

军人死伤是正常的,那么将来,也就只有女真人死了。对于这些外族人,张凡并不是不在乎,但是也没有那么在乎。也就是说,即便张凡如今什么都不做,将来的情形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但是,张凡还是这么做了,而且这件事情还非常的麻烦,但是张凡还是做了。

王猛心中自然是明白,恐怕张凡会做这件事情,其中也是有很大的原因是想要帮他一把。对此,王猛心中又怎么能不明白呢。只不过,有些事情,心里面明白了就好,不用再说出来了。

“但是大人,就光是让这些人去,卑职心中实在是有些不太放心。”虽然已经是决定了,但是王猛还是说出了心里面的不安。

而听了王猛再一次这么说,张凡并没有不耐烦地否决,而是认真思索了一番,这才是开口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说咱们有这帮人的把柄在手,但是这帮人也实在不是能够让人放心的主。”

“要不,让卑职也去吧。”王猛提议道,“让卑职带着他们,武艺方面,卑职也没问题,想来那些人有把柄在咱们手上,也不敢对卑职如何。更重要的是,卑职去的话,也能看管他们一番,免得他们胡乱行事,闹出来什么麻烦。”

“不,不行。”张凡听了王猛的办法之后,立刻就否决了,“你绝对不能去。且不说这么一来,他们会对你抱有敌意,恐怕做起事情来也更加不会上心了。而且重要的是,这一次的行动,咱们之前已经说过了,绝对不能够让王杲或者李成梁那边知道,是咱们派出的人马。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些人当中有谁被王杲的人抓了去,就算是供出来是咱们派他们去的,可是没有证据之下,咱们到时候不管是对朝廷还是李成梁那边,都好有个交代。但是若是他们将你的身份供了出来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这……”听张凡这么一说,王猛一时之间也是犹豫了下来。不过,张凡所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件事情最重要的并不是到底能不能成功,毕竟不论成功与否,都会给王杲造成麻烦,这才是最主要的。

但是除此之外,最为主要的就是,绝对不能让王杲或者是李成梁知道,是锦衣卫派出的人手。甚至,恐怕连朝廷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毕竟这次行动,说起来可以算是张凡自作主张了。虽然说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自作主张的次数也实在是不少,相比起解决的麻烦,更是不值一提。但是,如今的朝中形势如此混乱,张凡可不想在这个关头上在闹些什么事情出来。

“不过……”张凡思忖一番,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些人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必死无疑,非要闹出点什么事情的话,恐怕咱们手中的那些把柄也定不了什么事。”

“那……大人的意思是……”听张凡这么一说,王猛知道张凡是有了想法,不由得问道。

“要不这么如何?”张凡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那些人知道,咱们自己也派了人跟他们一同去。”

“大人的意思是……”王猛也是明白了张凡的意思,“找个自己人,混在他们其中?”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张凡说道,“只不过,这么一来的话,要找个不起眼的人才是。但是不起眼的话,恐怕也不能命令他们如何如何了。嗯……这样,咱们的人在里面,不需要告诉他们怎么做,只要监视他们就可以了。一旦是有了什么麻烦,那就以密报通知李成梁,让他派兵剿灭了这伙人。”

“可是大人,这么一来,李成梁不就知道了?”王猛问道。

“没关系。”张凡笑着说道,“你难不成忘记了,咱们锦衣卫的本职不成?”

第七百五十八章 安插人手

说到锦衣卫的本职工作,以前已经提过很多次了,如今就不必在一一复述一般了.除了他们那庞大的权利,以及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身份之外,还有一点,而且恰恰是那一点,就是可以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作用。

比方说,参与军事行动,手机军旗、甚至策反敌方将领等等工作,就如同后世的军情处和中央情报局一样。当然,这种间谍活动,只不过是锦衣卫的副业,是那庞大的职责当中的一小块而已,虽然曾经发挥过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却从来不显得太过主要。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的作用。

当然了,背着战场的主将不通知而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的话,这种事情不论是谁碰到了恐怕都不会开心,哪怕是心生猜忌也是非常正常的。但是,侦查情报这种事情,就完全用不着关心主将在不在意的事情了。如果发现了什么事情,尽管通知便是。当然,也不会有人不开心的,毕竟将来,战事平定之后,这些都是不会被纰漏出来的,得利的说到底,还是主将罢了。

当然,说到这里,或许有人要问,为什么张凡不派人将王杲如今行事的动作告诉李成梁,让他自己去解决呢。事实上,这并不是张凡不想,也不是李成梁带着什么私人情绪。实际上是,就算是李成梁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也不会去做什么。

要说为什么,恐怕就牵扯到一些明面上的政治手腕了。大明从来不对外用兵,这番话自然是不对,但是大明朝对外用兵,却也从来是没有遭到过什么口诛笔伐,原因就是,师出有名。

而如果李成梁知道了如今王杲在做什么,就立马派人去捣乱的话,恐怕在很多情形上就说不通了。毕竟,人家还什么都没有做,这只不过是他们族内自己的事物罢了,你大明朝再大再有权利,也只不过是个外人。一个外人搅合进别人家的事情里,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么一来的话,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而且,也不知道李成梁对于这种事情会有什么感觉,不过不高兴是肯定的。

既然不论怎么样都会不高兴,那就索性不说了,张凡决定自己行动。运气好的话,很有可能在李成梁还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就解决了问题。而且,就算是李成梁知道了什么,张凡完全是可以推卸责任的。即便到时候,事情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了,但是李成梁没有证据,就什么都不会说。如今的张凡,所想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张凡提出了这么个主意,王猛一听也就明白过来,并且马上就同意了。而且仔细一想,张凡的这个办法,当真是好得很,免去了很多麻烦不说,一旦出现了什么情况,尤其是出现了那种在他们预料之外的,无法及时防范的情况,能够马上止住,这才是他们现在所最为需要的。

“大人的办法当真是不错。”王猛说道,“只不过,这个人选,到底该选谁呢?卑职的意思是,卫中的好手多得是,要说身手就根本不是问题。但是有一点,卫中的好手们,基本上都是抛头露面过的,就算是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的,也是有些名气的。如此一来可就麻烦了,要是派了这样的人去,想来自保是没问题,但是被他们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卫中的好手,出身也都是正经的很,所学的武艺,有的就像是梁超那样家中世代在卫中供职的传下来的,有的则是出身一些名门正派,武功路数也是极为正经。平日里还好,但是一出手就露馅了。

“这么一来的话,被那些人知道咱们不放心他们,岂不是会更加坏事吗!”

“嗯,说的也是!”张凡听完王猛的话之后,一番思索,点头说道。毕竟,有很多的事情,并不在张凡所熟悉的领域当中,他即便是想出来了什么主意,却也未必能够将那些细枝末节都想明白。更不用提,有些事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的了。

就像现在这样,张凡提出了一个办法,而且是一个非常可行的办法。但是王猛也提出了其中所存在的问题。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对于张凡来说,这反而是一件好事。有人能够告诉他什么地方存在不足,他才能够及时改正过来,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但是现在,可不是感慨和讨论这些的时候,现在出现了问题,首要任务是想出来解决的办法才是。

“话说回来……”张凡不由得问道,“卫中就没有那种,身手好的,但是又不怎么抛头露面的,而且人也是从江湖上招来的,对咱们也忠心一些的吗?”

“大人……这个……”看来,张凡的问题当真是将梁超给问住了,“要说身手好的,多的是。要说江湖上招来的,武功路数竟是些野路的,人也是不少,有的身手比之卑职也是丝毫不差。要说不怎么抛头露面的,更是举不胜举。忠心那就更不用提了。但是如果将这些全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的话……”

“怎么说?”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很是焦急地问道。在他看来,或许这么多条件都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的确也算得上是稀有生物了。但是,锦衣卫这个庞然大物,张凡知道,旗下两万人都有,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能找出来两个的。更何况,如今他们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了。

不过……

看着张凡,王猛的面上带着非常抱歉的神情,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说道:“大人,最起码卑职知道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别提有多失望了。这种失望,并不是一时间的,实在是相当失望。

如今,行动马上就要进行了。而虽然张凡也明白,即便是王猛也不知道,却也并不代表着锦衣卫旗下的两万人马当中就当真找不出来这么一个人物,毕竟就算是王猛再怎么尽责认真,也不可能将两万人全都记清楚。

但是,如果王猛不知道的话,恐怕就如今来说,京城里张凡的其他手下,也是不知道的。而且,王猛所熟悉的,都是那种要么办事有能力,要么就是武功高强的人。

如此一来,就算是想要再去找到合适的人选,却也是没有那个时间了,毕竟现在时间紧迫。就算现在让下面的人去找合适的人选,恐怕来不及了。而且万一走漏了什么风声,却也不是一件好事。不能解答,在别人的臆断之下,再生出什么别样的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总而言之,如今这件事情是相当麻烦的。

张凡所说的这些条件里面,身手好的,武功是江湖路数的,这种人在锦衣卫当中,为数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多得很,一抓一大把。但这种人,既然是江湖上招来的,要说让他们去替锦衣卫卖命,那是绝对没问题的,甚至身死,却也未必不可能。

但是,要是说他们有多忠心,却也无法肯定了。这种事情,当真是难以考究,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嘴上说的再忠心耿耿,在敢作敢当,在肯定非常,但是谁又能知道看得出来,他的心里面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呢!

而面对这种人,基本上都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情,而栽在锦衣卫的手中。只不过因为“犯罪情节”并不是太过严重,却又不能将这些已经抓到的人再放回去。所以,最后做出了一番条件之后,这些人也就是在这种半推半就之下,进了锦衣卫卖命。

但是说到底,他们到底有多门的忠心,到底能够为锦衣卫做到那种地步,谁也不知道,恐怕那些人自己,恐怕也未必有个清楚的认识。

这样的人,张凡又怎么敢放心去用呢!

“这可就麻烦了。”张凡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如此一来,怎么能找得到那种人呢!”

“嗯……”听张凡这么一说,王猛也是思索起来了,“大人,卑职倒是有个办法。”

“哦?快说来听听。”听王猛说他有办法,张凡不由得马上问道。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了,如果王猛当真是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解决的话,那就好办了。

“大人,咱们卫中要找个这样的人,的确是难找。”王猛说道,“不过,咱们不一定非要从卫中找人啊,若是从别的地方找来人的话,那不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从别的衙门拉人进来?”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也是想到了,只不过,“但是,别的地方,要说忠心的话,我倒是不担心,但是想要满足咱们条件的人,恐怕也不多,一时之间也不太好找吧!”

“大人还是没有想开。”王猛笑着说道,“这个人不一定非要是衙门里面的。话说,衙门当中这样的人,还当真是有些不太好找。”

“不从衙门里找人?”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有些迷惑了,“不从衙门找,那从哪里?”

“大人似乎忘记了。”王猛提醒张凡,道,“不知大人还记得,卑职的出身吗?”

“啊!”王猛这么一说,张凡就明白过来了,“从军中!”

第七百五十九章 绝佳人选

“军中!”王猛的话,让张凡是眼前一亮.的确,如果是从军中找人的话,的确就没有这些问题了。一来,若是说武功的话,军中的人也是很不错的。虽然所学的也只不过是一些只能够用在战场上的战搏之技,若论单打独斗的话,恐怕也没什么优势。但是有些从军多年,或者是世家从军的人,其实伸手很不错。

江湖上,绿林中,有些人还真就是一些曾经从过军的人,退下来之后,什么都干不了,也讨不到媳妇,干起了这种无本生意。如果说安插进去一个人,出手的时候带着几分军中的路数,那也是非常正常的,并不会引人注目。

二来,在军中的话,对于很多事情也很是了解,就算是没有做过锦衣卫的那种侦查工作,却也做过军中的斥候。虽然没有过那种长期潜伏在敌方地盘的经验,但是这种临阵之前的侦查工作,实际上危险系数也丝毫不减的。所以说,说到警惕性,也没有任何问题。

三来,说到忠心这个问题的话,虽然说若是从军中找人,很有可能是一些并不是太知根知底的人,可能会有些问题。不过,若是锦衣卫从中调查的话,想来这个问题也是能够解决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王猛一提到从“军中”,实际上张凡的心里面就已经是有了个人选了。

“大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看到了张凡的这副模样,王猛也不是心中没数的人,似乎也是看出来了一些什么,不由得问道。

“先不说我这边。”张凡微笑着看着王猛,说道,“既然这个提议是王猛你提出来的,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人选了?话说,王猛你也是出身军中,是不是有什么你认识的人,能胜任此事?”

“这……恐怕有些困难了。”王猛听张凡这么一说,有些无奈地说道,“要是说以前的话,恐怕卑职还能找出来几个这样的人。但是卑职从军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卑职所认识的那些既身手不错,又忠心耿耿的人,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们有的跟卑职一样,也是进了锦衣卫,甚至是东厂,如今去找这些人也是不可能了,毕竟这些人在江湖上也是有了不少的名气了。

“还剩下一些人,有的是留在军中了,不过这些人如今虽然做不得什么大将,却也大小是个将领了。要是让这些人放下手中的活,来做这种事情,恐怕是不可能了。

“而另外一些人,却是从军中退下来多年了,如今别说是难以找到,恐怕就算是找到了,卑职却也不会推荐给大人。这些人这么长时间不见,卑职实在是不知道他们近况如何,想来这年纪,恐怕也都是成家有后了,卑职实在是不想让他们搅合进这件事情里来。而且,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他们的身手如何,更重要的是……卑职怕,这人心一变,那可就靠不住了。”

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心中是很有感触。虽然王猛没有说过这些人到底是谁,也没有说过这些人到底是有着什么样功绩。但是张凡从王猛的这一番话当中,也是能够感受得到,他口中所说的这些人,恐怕都是王猛所极为看重的人。

但是即便是面对这些他往日所最为信任的人之时,王猛还是有所考虑,还是要考虑到这么多年的时间,这些人会不会有了什么变化。总而言之,就是说,王猛不相信这些人,所以才是没有盲目地对张凡推荐。

若是换了一个人,恐怕碰到这种事情,都是要极力推荐一些人的,一来成事之后,可以帮到自己的朋友,也能够让自己更加得到重用。但是王猛,并不是别人,他所想的不是这些,而是以大局为重。他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提议能不能够帮助张凡促成此事。

面对如此的王猛,张凡心中再次感慨,能有这么个手下,实在是他的幸事。

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而且刚才,似乎张凡已经是有些头绪了,王猛看向了张凡再问了一次:“大人心中,可是想到谁了?”

“要说想到谁的话,恐怕还不行。”张凡坦言说道,“不过,我已经想到到哪里去找人了。”

“哦?”听张凡这么一说,王猛心中也是有兴趣了,“大人所说的是?”

“想来,王猛你也有些事情记不住啊。”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笑着说道,“不过如果我说起一件事情,你就一定能想的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开春,也就是先皇刚刚病倒在宫中修养的时候,我这边不是出了一件事情吗?”

“这个卑职自然是记得。”张凡一提这个时间,王猛也就明白过来张凡所指的是什么了。实际上,那哪里是非常难忘,简直就是想忘都忘不掉的情景。那时候,张凡正在为映月的事情烦恼。碰巧,五毒教在那时也是有所行事,一开始只不过是某一个人独断专行罢了,谁知道到了最后,竟然是五毒教教主方月玲亲自过来了。她来了还不说,还劫持了张凡,“这件事情卑职又怎么能忘记!当时大人被人劫持,又受了重伤,情况是危急无比。还好,后来能够化险为夷。”

“不错,我所说的就是那件事情。”张凡说道,“不过我要说的可不是我被人劫了,你还记不记得,在路上,咱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路上遇到了什么人?”王猛听张凡这么一说,只是稍稍这么一思索,立刻就想起来了,“大人所说的不错,当时他们说了不准咱们跟在他们身后一里地之内。不过卑职当时是派了人去前面找人帮忙,没想到却是遇到了大人的故人。啊,莫非,大人所说的正是那个王……”

“不错,我要说的,正是那个王德贵。”张凡笑着说道,“我跟他可算是老相识了,当年我还在安化县的时候,第一次被招入军中做主簿随军出征只是,就是他在我身边做护卫的。要说他的身手如何,这点你虽然没有见识过,不过我却是能够担保一二的,王德贵的身手虽然不算顶尖,却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若是由他去的话,绝对没有问题。就算是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有了什么意外,他想要跑,却也是简单的很。”

“这点卑职并不怀疑。”王猛说道,“只不过,就如同大人之前所考虑的一般,这件事情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身手只是一方面,虽然在将来很重要,但是现在说起来,对咱们根本就毫无帮助。这个王德贵,大人极力推荐,卑职倒是想要问问,他忠心如何?”

“相比起他的忠心,我反而是更加担心他的身手了。”张凡却是笑着说道,只不过说的虽然紧张,却没有露出紧张的表情,显然,张凡是在调侃,“他的经历你不知道,我却明白的很。他早年父母双亡,都是被北面过来劫掠的鞑子给杀了的。还好,被人收留,也从军,是一心想要杀敌。所为的或许不是什么报国不报国的,但是绝对是想要给自己的家人报仇。而且,这个人有些不分轻重,虽然杀了他家人的是鞑子,但是对于外族人,实际上他都是一概痛恨的。而且,我跟他虽然相见不多,却也是谈得来的,我还是非常相信他的。”

“既然大人这么说,卑职也就没问题了。”王猛说道,不过他的眉头却是还没有放松下来,“只不过,卑职虽然不如大人对这个王德贵了解的多,却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个人,的确是不错,只是若能多读几本书的话,恐怕将来,也能成为一员将领。但是这么一来的话,他在那些走江湖十几、几十年的人面前,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这点,若是以前的话,我也是说不好。”张凡仍然是一副微笑的模样,说道,“但是现在的话,我敢肯定,他是能够胜任的。你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吗?”

张凡这么一说,王猛思索起来。这么一想的话,的确,这方面王德贵也是没什么问题的。那天晚上,王德贵并不是偶然,而是的确是得到了张凡被掳的消息,才赶来帮忙的。虽然是粗人一个,不过那天晚上,王德贵的那番表演,就连五毒教那些人,一时之间也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直到后来,动起手来,才是暴露了。

张凡的确是没有想到过,王德贵竟然有如此好的演戏天分。现在想起来,王德贵的确是此事的不二人选。而且他没有什么名气,五毒教的人的确是见过他,不过其他江湖上的人物却是没有。想来五毒教的人也不会闲着没事把他的消息传出去。

如此一来的话,人选总算是有了。

不过,张凡的脸面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心中却并不轻松。的确,王德贵是个绝佳的人选。而且张凡也不是在为这一次行动的危险而替他担心什么的。

真正让张凡无法下定决心的是,王德贵,如今也已经成家立业了。让一个有了家室的人去做这种事情,张凡的心中总有些不安。

第七百六十章 所谓粗人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他娘的给老子操练起来!”盛夏的京郊,时辰又是刚刚吃过午饭的时间,正是一天当中太阳最毒的时候,这个时候不论是什么人,都想要休息休息,好等过了这个时辰在活动,但是这里却是不停地传来一阵阵怒吼声,“他娘的,老子去年带的那帮弟兄,有一半都回家抱媳妇去了,现在,却是来了你们这些废物滥竽充数.今早千户大人跟我提过了,说赵千户已经打算回乡了,那个位置就由我来顶上。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老子可算是倒了大霉了。你,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抓紧操练,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还得老子做不上千户,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嗯,这的确是一番势利非常的发言,绝对是让人觉得不爽。而且,不论是这番话的意思,还是说这番话的人所用的声音,绝对都是会让人不爽到极点的。

方才喊话的人,正是如今被调来京城附近的王德贵。他刚才说的也的确是不错,他确实快要升任千户了。实际上,其实去年,他就可以升任了。去年所发生的那件事情,张凡知道他也在京城这边之后,专程去找了他的上官来说话。卫使大人亲自找来说话,这让那个不过从三品的武将很是上心。而一听说,所说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而已,而且他也有些看不起的百户,这个人心中顿时就是一片冷汗。他并不知道张凡跟王德贵之间的关系,不过在他看来,能够让张凡亲自出面找他谈话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正当他想着,应付完了张凡之后,回去马上就对王德贵提拔重用之时,张凡却是告诉他不要如此。

实际上,张凡找他来谈话的动机很简单,他就是想要给王德贵一个机会,一个平等的机会。需知道,无论是官场还是军中,升官都是要靠关系的。或许你从一个小兵升到百户,就如同王德贵这样的,并不需要什么关系,所要的只不过是实力和功绩罢了。但是再想要往上一层,那可就不简单了,关系,绝对是第一重要的。

可是,王德贵没有那种关系。当然,没有关系的人,也能上位,比方说后军的郑承宪就是一个绝佳的例子。不过显然,王德贵虽然并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人,但是也不是那种喜欢钻营的人。

张凡找来他的上官的意思,实际上就是要跟他说说,在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够给王德贵一个。并不是要他对于王德贵多加照顾,毕竟张凡知道,如果自己那么说的话,王德贵在军中的确是会立刻蹿升起来。但是那么一来,张凡明白自己的话不但没有帮到王德贵,反而是害了他。张凡是想要帮助王德贵的,不会用那种极端的方法。

所以,王德贵的上官听明白张凡的意思之后,也就心里有数了。回去之后,他并没有找过王德贵询问他和张凡之间的关系,也没有马上就要提拔王德贵,而是还如同平常一样。这并不是别的,而是这个人实在是特别会揣摩别人的关系,张凡找他说了几句话,他就明白了张凡的意思。

所以,一直到了现在,有个千户要退伍了,他这才是将王德贵推上了这个位置。当然,他也要考虑一些事情,比方说王德贵是不是适合。

王德贵虽然出身贫寒,即便被人收留,却也是没有读过几本书。不过上过几次战场的他,不像别人只是光练就武艺,反而是因为跟张凡的接触,也让他知道了读点书,并不是什么坏事。当然,王德贵所想的并不是什么要做什么大学问,而是关键的时候,比如说上了战场,能看的懂令书,这可绝对是能够救自己一命的事情。

而说到升官这种事情,谁会不高兴呢!王德贵刚刚听到的时候,也是如此,心里面高兴的很。之后,他也曾经担心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做好。但是再之后,他就开始考虑别的事情的了。升了千户,责任重了一些,但是同样的,这皇粮嘛,拿的也是多了一些。他家中的孩儿如今也快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了,多谢钱财的话,将来也能让孩子上好一些的学堂,将来出人头地的可能也就是更大了。王德贵并不是绝对回家种地就很低贱的人,但是对于他来说,让自己的孩子多一条出路,那是绝对肯干的。

当然,如今,他正在对新到自己手下的那将近五十个菜鸟训话,而且训话的内容却是无比的势利。不过,下面的这些人倒也并不反感,他们明白这只不过是王德贵说不出别的理由,只能拿着个来说事了。实际上,别说是那些一直在王德贵手下的人,即便是这些才来没多久的人,心里面也明白,王德贵实际上是个好人,他嘴上说这些也实在是因为他没别的说法了而已。

这边,在热火朝天的干着,王德贵却是看到了那边来了几个人。等到走近一些,王德贵才看清楚,为首的正是张凡本人。

“小兔崽子们,继续操练着,俺有贵客上门了。”王德贵吩咐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说道,“还有,别给老子偷懒,老子会偷偷看着你们的,要是有哪个敢偷懒的话,今儿个晚上别想吃饭,还得去刷马桶。”

虽然知道王德贵的话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他的话还是让这些人全都是一愣,之后就是心中发寒了。少吃一顿饭或许没什么,毕竟这是军中,这种事情十分常见。但是刷马桶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有些胆寒了。其实,军队在这种地方驻扎,大都是野外,要是解手的话,也大都是在些挖好的坑里面。军中除了军官等少部分人之外,也很少会用到马桶这种东西。

但是,有的时候,会专门针对这种受罚的人。至于到底怎么做,这里就不再复述了。

下面的那些人,胆寒之后,也就开始专心操练了。不过他们对于到来的人,那是十分的好奇。而且刚才,王德贵口中所说的是贵客两个字,让这些人心中更是无比的好奇。其中有的人眼尖,已经是看到了来人的模样,五个骑马的,都是穿着普通的衣服,看不出来是什么身份。但是领头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模样的人,衣着虽然说不上特别华丽,不过却也气质的很,一看就是个有地位的读书人。

自己的百户大人是什么模样的,这些人心里面都是清楚的很。他们就在好奇,自己那个看起来就粗俗无比的大人,什么时候结识了这般人物。

不过显然,他们也没有太多考虑,毕竟,那个要是偷懒了,这晚上的马桶,那味道可以相当不错的。虽然他们也绝对刚才王德贵说会在暗中观察他们的话,明显就是在吓唬他们。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些人还是警惕起来,好好操练。

“大人怎么有空到俺这里来了?”王德贵见到张凡,心中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忘记了两人之间的身份,说起话来也是非常懂得礼数的。

原本,王猛对于王德贵的映像是很不错的。不过他也是担心,这么一个粗人,毕竟经常生活在下面,会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情绪。不过如今看来,并不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王德贵还是非常懂得分寸的。这么一来,王猛的心中也就放心了,若是能够让王德贵去做那件事情,那必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王猛担心,张凡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件事情……

“王兄别来无恙,这么大热的天还要在太阳下面操练士兵,当真是有劳了。”张凡笑着说道。

“唉,大人这番话俺可受不起。”王德贵说道,“更何况,俺好歹也是个百户,操练这些人也是俺的本分。哦对了,俺们上官说了,要升俺做千户,俺不努力努力,那可不行。”

听王德贵这么一说,张凡心中也是明白了。看来,找那个人说说话是对的,他也做得不错,没有盲目地想要巴结自己而提拔王德贵,而是当真考察了王德贵一番时间。如此一来,张凡才觉得对,毕竟如果盲目提拔的话,或许现在没什么问题,将来如果出了事情,那就是大事。

“对了大人。”王德贵问道,“今日怎么想起来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看俺了?”

王德贵的这番话说的粗鲁,张凡几人心中都有些想笑。不过张凡和王猛心里面却不只是想笑而已,王德贵的这番口气,即便是面对他们也改不了,他当真是那件事情的第一人选。

“今天,的确是有些事情要找你。”张凡说道,“王猛你留下来,其他人去一旁,我有些话要跟王兄单独说说。”

好奇地看着其他人走到一边去,王德贵等着张凡开口。

“王兄。”张凡说道,“有个差事,我想要招你入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第七百六十一章 比试比试

“好啊,俺答应了!”听说张凡有什么差事要找他,王德贵根本就是连考虑一番都没有,直接就应承了下来.

本来,张凡跟梁超两人还在考虑着,应该如何说服王德贵。虽然王德贵粗人一个,但是即便神经在大条,也应该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才是。王德贵虽然出身贫寒,而且还自小就丧失了父母,后来还从军,还要上战场跟鞑子拼杀,每次都挣扎在死亡边缘。

如今,虽然说还算不得苦尽甘来这么大喘气,不过现在不说是边关平定了,别说没有仗打。如今王德贵也是被调来了京城,现在又有过张凡所交待的那一番话,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但是升官也是必然之局。成家立业到如今,也是有了个儿子。可以说,王德贵如今的人生也算是能够满足了。

面对这样一个人,让他去做哪些事情,张凡跟王猛也是考虑良久,他们不知道王德贵会不会同意。甚至于,张凡都准备好了一大番的说辞,从国家大事,到人生哲理什么的,一大段。是想要等到王德贵说不的时候,张凡准备拿出来对他说教的。

哪里知道,张凡刚刚说出来有差事要让他去做,还没有说过到底要让他去做什么,而王德贵就一口答应下来了。这该说是信任吗?亦或者说,是盲目吗?

这一瞬间,张凡即便是还什么都没有说,心中却也是产生了很多的愧疚。很明显,王德贵之所以会如此,就是因为问他这番话的人,就是张凡。只要是张凡的话,王德贵都是愿意相信的,他相信张凡,至于张凡会不会害他这个问题,他根本就是连想都没想过。

这一瞬间,张凡觉得自己利用了什么,欺骗了他。但是现在,即便是王德贵已经答应下来了,张凡却是不能同意,他要将事情完完全全地说清楚,绝对不能够有任何一丝的隐瞒。到时候,就算是王德贵知道了之后也绝对不会责怪张凡什么,但是张凡不能如此,他自己的心中不安。

“这件事情非常的危险。”张凡没有回答王德贵什么,而是继续说道,“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本来,我那边倒也有不少的人手可用,但是却不行,我那些人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气,若是被认出来了那就是必死无疑。

“不过即便如此,就算找个不引人瞩目的去,身手不行照样是死路一条。就算是这两边都凑齐了,可是如果他心生畏惧,不但他麻烦,我这边更是要有大麻烦。

“就算这些问题都解决了,这一趟去,那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俺干了。”同样,王德贵还是如同刚才一样,即便是张凡解释的非常吓人,听着哪里是九死一生,简直就是十死无生,去了就铁定回不来的情况,而王德贵还是没有考虑什么,他仿佛只是为了等着张凡说话一般,看到张凡说完了,立刻就回答同意。

而这,并没有让张凡觉得高兴,反而是让他皱起了眉头来:“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听张凡这么一说,王德贵反而是露出了很是疑惑的表情,问道,“既然是大人吩咐的,俺还有什么可想的。大人不从锦衣卫当中找人,那就说明大人有麻烦了。而这天下这么大,朝廷的人又如此多,大人不找别人,却是专门来找俺,那就说明,如今只有俺能帮到大人。如此一来,俺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况且俺心中也明白,大人所要做的必然是大事。若是因为俺贪生怕死,从而耽误了大人的大事,那俺还不如以死谢罪来的痛快。”

再一次,张凡跟王猛二人愣住了。他们这一次当真是吃惊无比,两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王德贵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这番话听起来简单,可是要说出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中包含着信任,还有着无畏,而更多的,却是一种睿智,一种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睿智。

如此一来,张凡跟王猛两人是越发肯定,王德贵就是他们所需要找的人选了。但是同时,两人心里面也是越发地不忍心让他去了。若是这么一个人死在了那里,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你就不再想想?”张凡问道,如今的情况似乎已经是转过来了,本来是张凡来求着王德贵同意的,似乎现在是张凡在求着王德贵拒绝了。

“没什么好想的,俺干了。还请大人吩咐,大人说怎么做,俺就怎么做。”王德贵再一次肯定地说道。

“可是,你真的无所谓吗?”张凡问道,“你现在人在京城这边,边疆也没有战事,如今你又快要升官了。更何况,你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家中不仅有妻子,还有个儿子。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不是你在不在乎的了,你要我如何面对你的家人?”

“大人面对不了,那就不用面对了。”王德贵再一次的,语出惊人,“这是俺定下来的事情,她一个婆娘家,唧唧歪歪什么。而且,俺这怎么说也算是为国……那个捐躯来着,这个大人以前教过俺的。就算是不能被外人知道,将来只需要大人让人跟俺家孩儿说一声,他爹是个汉子,死在战场上的,那就行了。”

“这……”张凡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更何况。”似乎是见到张凡的模样,王德贵安慰道,“听大人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俺觉得俺也都合适。那样俺不就是九死一生了。既然是九死一生,那不就是还能活着回来吗!俺觉得俺的运气不错,当年上战场跟鞑子打了那么多次,刀剑无眼的,俺这不都是没缺胳膊断腿,活蹦乱跳的吗!”

“你……”这一次,张凡心中似乎是打定了一个主意,他一定不能让王德贵去,“既然如此,王猛,拔刀。王德贵,你跟王千户比试一场,若是你能胜得过他,我就同意。”

这一瞬间,王猛也是看明白了张凡的意思。而王猛没有说别的,他心中自然是明白张凡的意思的。而且,说实话,在听了王德贵的这一番话之后,王猛也觉得,不应该让王德贵去。他不应该死在那种地方,就算要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才行。

而王德贵却并不知道张凡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张凡已经是同意了他的话,也是拔出了腰间的刀,摆好了架势。

说实话,张凡还当真是没有见过王德贵动武。以前几次,王德贵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时候,也是在大军中央。那时候就算是情况凶险,却也没有几个鞑子能够冲到阵中央来。但是张凡倒是看过王德贵替他阻挡过几支飞来的流矢,那身手也是相当不错的。这也是张凡会想得到王德贵的原因。

但是,张凡并不觉得,王德贵能够跟王猛比肩,毕竟王猛锦衣卫第一好身手的威名那可不是弄虚作假的,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

而面对王猛,王德贵没有轻松,即便是他明白,这只不过是一场比试罢了,但是他也没有丝毫松懈,完全是严阵以待。

这一次的比试,也引来的一旁很多人的关注,别说是张凡带来的几个人,就连那边王德贵的手下,也是停下了操练,看着这边。

而这一次,倒是王猛先动了。刚才,王德贵的架势一摆出来,王猛心里面就是一惊。他的确是没有想过,王德贵居然也是个练家子。他那些绝对不只是军中操练的那一套,却也是有些武艺在身的。一身上下,没有几个破绽,最起码王猛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好机会。

不过王猛此刻的心思跟张凡差不多,他想要让王德贵知难而退。一刀挥去,就要碰到王德贵架起的刀是,刀势立变,变砍为刺。这绝对不是刀法,却能够让对方疏漏,毕竟刀可不是这么用的。但是这一刀由王猛这样的人刺出来,也是威力无比的。

然而面对这一招,王德贵是丝毫不慌张。虽然动作上有些问题,但是他的脑子却清楚的很,轻轻向后一退,躲过了这一刺,还没等王猛前脚收住,便一刀击在王猛的到侧,顺势向前突进到王猛身前,用整个身子的力量将刀锋向王猛压去。

王德贵这一招,也是让王猛一惊。这招式,王猛以前倒也是没有见过。虽然古怪,不过他心中瞬间就明白,这一刀非常有利。整个身子的力量让刀这么劈砍下来,想要挡是挡不住的。虽然说王德贵这么一来,有些凶险,但是如果对上人,一般都会在吃惊之下,手忙脚乱。

不过他对上的可是王猛这么一个无论战场还是独斗都身经百战的好手。这一刀的确是让王猛一惊,不过却没有让他手忙脚乱。

王猛将刀一转,便是将手收了回来,完完全全就是一种以命搏命的打法,若是中了,绝对是两败俱伤。

这比试开始才第二招就已经是如此凶险了,不由得让张凡是捏了一把汗,现在更是要叫出来了!看情形,两个人有同归于尽的架势。张凡可不想在这里,同时失去他们两个人!

第七百六十二章 无法作伪

若是在战场之上,则是必然要生死相搏.毕竟刀剑无眼之余,双方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是必须要拼上了性命才能够活下去的场面,只有如此才能生存。

而若是平常的比试,不论双方所学究竟是作何用,这下手总是会留有三分余地。毕竟,比试比试,又不是生死相搏,也不是战场相见,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需要下狠手的,点到为止即可。

可是现在,在张凡的面前,王猛跟王德贵两个人简直就如同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而偏偏的,张凡在两人的脸上又看不出来这种表情,两人即便是都用出了杀招,却一脸的冷静。而且在招式上面,即便是并不通晓武艺的张凡也能看出来,两人的一招一式全都是在非常冷静的情况下出手的,即便都是杀招,而且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危险,只想着如何命中对方。但是这些招式出手至于却并非失去理智的,而是思路清楚,那就是如何能够让对方中招。

可是越是如此,张凡才越是不想要看到,这种理智的杀戮。若是当真对敌,两人的这种状态绝对是最好的。但是如今,两人如此面对,却是如此动作,张凡当真是不希望看到,心中也是担心无比。

王德贵将刀竖在身前,以整个身子的力量将刀锋向着已经无法后退的王猛压去。而王猛也是不甘如此,手中已经伸出去的刀锋回转,向着王德贵的后脑砍去。眼看,两败俱伤,不,应该说是两方皆亡的场面就要发生。张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已经预见到了两人血溅当场的场面。而这时,却偏偏是无人能够上去救援,且不说在这里还没有如此等级的高手。就算是,这一眨眼的时间,也根本就不够用。

只是,两人或许当真是想要拼杀一番,却也并不像就这么死在这里。王德贵的脚下一扭,刀锋对向了王猛旁边,而已左肩装在了王猛的怀中,将他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

而王猛也是干脆的很,他这个时候根本做不出回刀的动作,但是他的选择更加干脆,直接弃刀。

将王猛撞飞出去之后,王德贵可以感觉得到,即便刚才王猛已经及时弃刀了,但是自己的头发绝对被削掉了一撮。可见两人刚才距离死亡到底是有多近,简直可以说是就在深渊边缘玩杂耍一样,随时都会掉下去。

看到两人平安无事,张凡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但是,这种感觉不但不让张凡觉得轻松,却是反而让他觉得如同虚脱了一般,浑身大汗之余,即便是在这盛夏时节,又是这一天当中最为炎热的时候,他却是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好不难过。

而那边,刚刚在阎王殿门口徘徊了一圈的王德贵和王猛二人却是如同没事人一般。尤其是王德贵,还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微笑着对被自己撞飞,躺在地上的王猛伸出了手。王猛也笑了起来,抓着王德贵的手站了起来。两人说到底,这一次也才不过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罢了,但是两人之间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多年不见的挚友一般。

而这边,张凡心中还在后怕着。但是旁边,且不说王德贵军中的那些手下,张凡所带来的锦衣卫全都是看的惊呆了。王猛锦衣卫第一高手的名头那可不是谁封的,可是他自己实实在在打出来的。能够屹立在两外人之巅,那可绝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但是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百户,居然就在这么两招之间,将王猛逼到了生死边缘,这种事情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想都不敢想。

“早就听说千户大人的威名,上次俺也是听锦衣卫中的人提过。”王德贵对王猛说道,“如今这一比试,俺也当真是佩服。”

“哪里的话。”王猛也是笑着说道,虽然看起来像,但是他绝对不是客气,“你才让我吃惊。说老实话,你没出手之前,我还真是看不出来你的斤两,如今看来,倒是我之前小瞧你了。”

两人在惺惺相惜,张凡有些扛不住了:“你们……你们刚才……”

“大人,这事怪不得王千户。”王德贵首先开口说道,“刚才王千户还没出手之前,俺就看出来了,若是俺只把这当成比试的话,绝对赢不了王千户。用不了十招,俺必败无疑。但是俺可不想让大人小瞧了,所以才如此拼命。”

“你就是头蠢驴!”即便是张凡平日里的脾气再好,如今却也是爆发出来了,“都说了这是比试,为何要以命相搏!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嘿嘿,老实说,这个俺也想过了。”王德贵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若是俺死在王千户的刀下,只能说俺技不如人,没什么好别扭的。若是俺……那俺就以命相陪。”

“胡说!”张凡依然是愤怒无比,他怎么可能不恼怒,“以后不得如此。”

那边,王猛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看着张凡露出了抱歉的眼神。而王德贵就满脸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还不时傻笑两声。

“不过……”好不容易,张凡这才是平静了一些,他的思绪马上就回来了,说道,“不论怎么说,这也是因为你不是王猛的对手吗!”即便两人比试的结局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但是张凡还是这么硬挺着说道。他现在越发地不想要让王德贵去做那件事情了。

“这点俺承认。”王德贵的面上并没有任何气馁的表情,很是坦诚地说道,“不过刚才,大人想来也看清楚了。若是俺当真……恐怕结果就不一样了。”

对于武艺并不精通的张凡,虽然也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看了看王猛,一副询问的眼神。而王猛恢复张凡的,是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并且,还不止这些,王猛的眼神当中,还有些异样的东西。

张凡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王猛会有如此表情,他不由得一脸好奇。而王猛也是来到张凡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事情的确是这么回事,而且……”

“怎么了?”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也是好奇起来了。

“的确,就如同王兄弟所言。”王猛坦言说道,“倘若当真是比试的话,王兄弟绝对不是卑职的对手。当然,也不想王兄弟所言,恐怕五十招之内,卑职也是拿不下他。但是若是以命相搏的话,恐怕……卑职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说什么?!”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别提有多惊讶了,他仔细看了看王猛,见他也不像是在说谎,不由得问道,“这话怎么说?刚才明明你们……”

“大人。”王猛第一次打断了张凡的话,说道,“刚才,王兄弟虽然与卑职可以说是以命相搏,但是,卑职心中还明白,这是一场比试,王兄弟最后是不会对卑职下狠手的。所以最后那一刀,看起来若是不住手,卑职跟王兄弟两人会同时丧命。事实上,正是因为卑职知道这是比试,所以那一刀才能挥出来。若是当真在拼杀,卑职用不出来那一招。就算是用出来了,却也未必能砍得到。”

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心中是更加地吃惊了。他也算是认识王德贵,而且好几年前就认识了。但是张凡当真不知道,看起来如此的王德贵会有如此身手。

这么一说,张凡转念一想,他发现自己还当真是没有看见过王德贵出手。如今看来,真人不露相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当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只不过……

“可是……”张凡露出了一脸为难的模样,说道,“这么一来的话,咱们这比试不就白弄了。本来咱们就是不想让他去干这件事情才让他跟你比试一番,好让他知难而退。可是这么一来,这不就事与愿违了吗?”

“大人的心思卑职明白。”王猛说道,“但是,事情就是如此,卑职的确是输给了王兄弟。”

“你看咱们是不是……”张凡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不由得说出来。只不过……

“大人!”王猛轻喝了一声,这是他第二次打断张凡的话,却也是第一次对张凡出言呵斥,“大人的心思卑职明白。但是这是事实。再说了,事情并不是咱们能说了算了。且不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王兄弟自己心里面最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了。若是咱们如此搬弄是非的话,恐怕……”

“这……”张凡再一次犹豫了。王猛所说的话让他明白过来,这件事情的确不是一件能够糊弄过去的。且不说王德贵自己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在场的这么多人,尤其是自己所带来的人,都是练家子,刚才怎么回事他们都一目了然。如果自己在这里说不行,简直就是出尔反尔。

“大人,怎么样?”这时候王德贵过来说道,“俺还行吧!”

第七百六十三章 决定人选

看到王德贵这么一副一脸期盼的模样,老实说张凡的心里面是越来越不想要让他去了.可是心里面如此想,但是嘴上却是越来越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再加上王德贵刚才的那番表现,张凡的心中可算是纠结无比。

不过看到王德贵如此,张凡也并不打算在烦恼了,他将心中的那些烦心事强行压了下去,看着王德贵问道:“我最后在问你个问题,若是你能答应下来,我就同意了。”

这一次,王德贵并没有如同之前那样,张凡还没有说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而非常认真地回到道:“俺知道了,大人请问吧。”王德贵这么说是因为他看见了张凡面上那十分正经的表情,知道张凡所问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决定要不要他的重要因素。并不是王德贵觉得,如果能跟张凡做事情的话更有前途,他并不是一个势利之人。只不过,他对于张凡非常有好感,而现在若是自己能够帮得到张凡什么忙的话,他自然是高兴的很。

看到王德贵这么一副模样,张凡心下也是赞叹的很。他的确是粗人一个,没有读过什么书,外表看起来也是粗犷无比。但是实际上,他是一个内心非常细致的人。并不仅仅是从现在看出来的,实际上刚才他跟王猛的一番比试,已经是说明了这件事情。心中若不细致,脑中若不清晰,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想出来敌对王猛的办法。而王德贵此事的认真对待,也是让张凡这一刻更加地肯定,他绝对是自己的第一人选。

“这次到底要你去干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张凡也是朝着王德贵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有一件事现在就能说。这一次让你去,是叫你扮成抢匪,混在其他人中间。而且,这个身份,绝对是不能暴露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去杀人,你也要跟着杀人。这……你能办到吗?”

张凡的这番话,的确是有些危言耸听了。不错,这一次不管是派谁去做,都是要混在那些人当中。而那就意味着,这就必须要杀人。张凡之所以敢用这些人,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要对付的是王杲这种外族,要不然,恐怕即便是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也有可能不愿去做。

不过张凡在这里这么告诉王德贵,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要让他知难而退。张凡对于王德贵还算了解,知道他的为人如何,明白他是那种不论在战场上再怎么凶狠,但是平日里心中却总是温和的一个人。想来,恐怕这个条件,会让王德贵知难而退吧。

“俺答应了。”王德贵再一次说出了让张凡感到意外的话语,“还请大人吩咐吧,大人说砍谁,俺就砍谁。”

王德贵的这番话,若是放在平日里,的确是一番让人觉得好笑的话语。但是现在,张凡心里面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甚至于,张凡还迷惑了起来:“德贵,你……这是怎么了?若是以前,就算是平常说笑,你都不会说出这种笑话的。怎么现在却……”

“因为俺相信大人。”王德贵说道,“俺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大人到底要俺去干啥,不过俺知道,大人绝对不会去祸害别人的。就算是让俺去砍人,也绝对不是坏事。俺,想帮大人!”

王德贵的话,让张凡彻底沉默了。这下子,的确,按照之前张凡心中所想的话,他实在是没有理由再拒绝王德贵了。可是那个问题,张凡也实在是没有想到,王德贵会如此回答。在张凡想来,自己的话的确是能够让王德贵知难而退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王德贵居然一口气答应下来了,而且根本就没有考虑。说到他没有考虑,但是张凡却不能责怪他,因为王德贵的依据是,他相信自己。

这一下,张凡彻底难办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让王德贵去,但是现实的情况却是让他无法拒绝。

在王德贵那期盼的眼神下,张凡是左右为难,他甚至是将眼神看向了王猛,想要征求他的意见。本来,对此张凡并没有抱着什么希望,毕竟这种事情,他也不期望王猛能够作出什么回答。但是这一次,张凡再次惊讶了,王猛居然朝着他点了点头。

王猛这一次之所以会点头,实际上也是考虑过才决定的。若是别的人遇上了这种事情的话,哪怕是没有在官场中厮混过的,也都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能够轻易给出意见的。毕竟,王德贵要去做的事情,凶险的很,即便他的身手当真不错,却也不能够保证万无一失,若是有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而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张凡绝对会自责。那么一来的话,会不会为了减轻自己的自责,而降责任怪罪到当时同意了他的王猛头上去,这可就是不一定。

王猛的心中明白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同意了。并不是他对王德贵有什么成见,实际上,他对于王德贵的好感,并不亚于张凡。但是如今,一来事情也是迫在眉睫了,不容得过多耽误。二来王德贵如今绝对是第一人选。当然,这种事情永远无法绝对,但是目前,恐怕很是难以找得到比王德贵更加合适的人了。

而且,在王德贵的一番话语之后,王猛也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还没有确定下来,不过如今看来,这件事情那是非王德贵莫属了。既然怎么都是同一个答案,王猛觉得自己还不如帮着张凡一把,让他下定决心。

而且,王猛相信王德贵去做这件事情,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话,也是能够化险为夷的。如果说,万一……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王猛也愿意承受张凡所转移的自责。

“好吧。”王猛的点头,的确是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让张凡答应了下来。实际上,张凡心中也是有着跟王猛同样的感觉,他也觉得此时必然是会有王德贵去办。只不过,因为他跟王德贵之间曾经的关系,让他始终是无法下定决心。

现在他答应了下来,心中却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思绪太过消沉了。为何自己总是会想着王德贵会出事这种不好的事情,应该往好的方面想想才对。王德贵身手好,又忠心,而且演戏的天分也很不错。有着这些条件,不仅仅让王德贵成为做这件事情的最佳人选,更重要的是,也意味着他的加入能够让事情变得非常成功才是。既然是成功,那么就不会出问题。

“太好了!”王德贵见张凡总算是答应了下来,高兴地说道。他当然是高兴了。他的高兴并不是因为自己这次跟着张凡,以后就能够飞黄腾达了。他高兴是因为,他终于可以有什么事情帮得到张凡了。

以前,他做过张凡的护卫,也算是救过张凡的性命。但是那种感觉,总是让他觉得,自己是受命于他人,而并非出于自己的本意。

特别是在跟张凡交谈过后,让他对张凡很是看重。张凡给他的感觉,有学问,却又不会像那些读书的酸儒一般整天掉书袋,尽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东西,却还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瞧不起别人。

在王德贵的眼中,张凡的学问一点不下于那些人,比他们要高多了。但是最关键的是,张凡所说的话,全都是王德贵能够听得懂的。张凡能够用非常朴实的话语,很是亲近人的例子,让王德贵明白了很多道理,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人生。

面度如此,其实王德贵心中在很早就想要报答张凡了。这也是为何那一次张凡被掳,王德贵得到消息之后,不顾会因此而受罚立刻带着人前来支援。

但是那一次,王德贵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帮到多少忙。

现在,终于是有个机会摆在自己的眼前了,他自然是要抓住的。而终于,让王德贵能够抓紧这个机会了,他怎么会不开心呢!

“那俺现在……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心中兴奋的王德贵,似乎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呵呵,这倒是不急。”张凡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军人,身在军中,又是个百户,而且马上就要是千户了。我锦衣卫就算是要调你过来帮忙,却也要去说一说,免得闹出什么事情来。”张凡的这番话,其实别有深意。毕竟,若是锦衣卫要人,最多发个文书就好了,哪里需要他亲自去说。而且对方接到了锦衣卫的文书,那也绝对不敢说什么。

可是张凡如今存了这么个心思。他不想让王德贵以后被军营拒之门外。没错,锦衣卫是不错,在里面的话,将来会有大出息。但是,张凡并不希望王德贵如此。如果可以的话,现在的世道,还是留在军中安全不少。

而且,张凡会这么担心,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他还有更加深一层的想法。

第七百六十四章 所谓粗犷

张凡一众人让王德贵带着找到了他的上官,听到锦衣卫有人找,那将领就已经很是惊讶了,等到他看到来的居然是张凡本人之时,那就是震惊了.一番客套下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不过等他回过神来,看到张凡,又看了看王德贵,心中却是一番思索。

虽然张凡也曾经找他说过话,也是为了王德贵的事情,但是他并不知道王德贵跟张凡究竟是什么关系。而且,张凡那一次对他说的话,意思他是全都明白了,那就是不要对王德贵多加照顾,给他平等对待就好了。他如今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在他心中还有一种想法,那就是王德贵跟张凡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太过深厚,要不然张凡不会这么嘱咐他的,靠着张凡的身份,想要提拔一个王德贵,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现在,他心里面的想法又改变了。实际上,在张凡一众人还没有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手下的人就来通报了。而他远远看过去,却是见到王德贵跟张凡并肩走着。这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而情况还远远不止这些,张凡跟王德贵两人是有说有笑的,就如同多年不见的挚友一般。这个场面让他着实是有些吃惊。那个他曾经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王德贵究竟是如何结识张凡这种人物的话题,又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起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情况还是跟以前一样,他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而且还越想越糊涂了。

不过如今可不是他应该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这一次,张凡过来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很明显,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是跟王德贵有关的,但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一直到张凡进来跟他说了之后,他这才是明白过来。原来张凡是想要让王德贵去做什么事情。听到这里,这人心中有些羡慕起王德贵来。毕竟能够跟着锦衣卫办事,那自然是前途无量,风光无限的。不过他也明白自己不是那块料,或者说他自己没有那层关系。

不过张凡接下来跟他说的话,就让他迷惑了。

实际上在他刚刚听到张凡说出来意之时,心中也就开始有疑问了。毕竟锦衣卫办事情,想要征调什么人的话,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直接将人叫走,随后一封公事文书也就妥当了。从来没有见过,需要锦衣卫都指挥使亲自上阵开口说话的情况。

而且,这人心里面也是清楚,这事情的确是有些想不明白。并不是因为王德贵与张凡之间的关系,不论两人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想来都不需要这么做。他只能想,事情是别有隐情。

不过等到他听完张凡的话之后,他也就明白过来了。张凡来找他的确是为了王德贵的事情,只不过却与他所想的不一样。张凡的意思是,这一次只不过是借用王德贵一段时间而已,并不是要将他永久地拉进锦衣卫来。将来,等到事情办完了,张凡希望王德贵能够回到军中。特别是,那个千户的位置,他希望能够给王德贵留着。这恐怕算是张凡第一次为了王德贵而动用自己的身份了。

张凡的意思这人是能够明白,但是他也实在是想不通了,为何张凡要这么做。显然,在他看来,能够有这么个进入锦衣卫的机会,自然是去那里比较好。而且他刚才看到的,也觉得张凡跟王德贵之间的关系不错。这个道理张凡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让王德贵去锦衣卫发展,却还要他回到军中呢。

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恐怕他以后也未必能够想得通。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大人,虽然说是让俺去当土匪,但是到底让俺去做什么,俺心里还没个数呢。”从军中出来,王德贵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就这么跟这张凡走了,路上,他不由得问起来张凡这件事情,“虽然说俺相信大人不会让俺去做什么坏事,不过这办成土匪,老实说俺也是第一次,不知道行不行。俺以前只跟鞑子打过仗,到现在还一次土匪都没见过。”

听王德贵这么一说,张凡一帮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眼神看向了王德贵,仔细打量起来了。说起来,众人似乎现在才发现过来。要说这土匪的模样,王德贵实在是不用特意去装扮,往那里一站,就活脱脱的是个土匪了。

要说王德贵,看起来,虎背熊腰不说,脸上虽然不曾有过什么凶狠的表情,但是看起来就是一副凶恶的模样。而且还留着胡子,平且还有些不怎么打理。这一点张凡倒是清楚的,若是王德贵在家中,自然有他老婆管着,情况会好很多。不过他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军中,很自然就将这种小事给忘记了,不修边幅是经常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从来都不被当成一回事。这让他那张脸,简直是一看就是一副令人生畏的模样。

还有,王德贵那副说话的样子和腔调,都是极为“有利”的帮助。而且他现在身上也没有穿着百户的衣服,腰边还挂着一把刀。这要是去路上随便了一个路人来问问王德贵是干什么的,十成十都会是同一个答案。

这么一看,让张凡等人都是心中一震。话说,张凡当初想到王德贵是个合适的人选的时候,还真就没有想到这方面来。他那时候只是从当初选人的条件来出发,却并没有看这些外在的情况,或者可以说是这种天生的条件。

但是现在这么一看,王德贵实在是适合,简直可以说是最为适合的人选了。除了他之外,不作第二人想。甚至于,这一瞬间,张凡心中都有种荒谬的想法,觉得王德贵这条件,不去做土匪,那实在是可惜了!

至于旁边的人,心中实际上是跟张凡有着同样的想法。

而王德贵本人,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他被张凡几人这么一看,着实是有些吓着了。一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模样,王德贵看着几人,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即便是王德贵的神经在粗,却也是明白定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张凡几人如此的。可是看了看自己,却也实在是找不出来为什么,自己……没什么吧……应该……

“大……大人……怎么了这是?”王德贵看着张凡,问道,声音似乎有些发颤的味道,“俺……俺怎么了?是不是俺的脸上有啥东西?还是衣服上?”王德贵看着众人不只是看着自己的脸,似乎自己的全身上下都被几人注视着。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被扒了个精光的黄花大闺女在被几个男人看着。可是偏偏的,这几个男人似乎也没那个意思,似乎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这两种感觉,才是最为诡异的。

王德贵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别扭,或者说是害羞的感觉。而随着这种感觉,他的身子居然不自然地扭动起来了。

王德贵不动还好,这一动,这杀伤力可是非同寻常的。刚才看着王德贵的所有人全都回过了神来,等到他们看清楚王德贵的这幅动作只是,全都是觉得自己的肠胃有些难受,张凡甚至都已经开始脸色发青了。

“大人,你……你这是怎么了?”见到张凡如此,王德贵是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查看。

“没……没什么。”张凡好不容易才缓过了劲,将刚才那副嫉妒令人反胃的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删除,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实际上这一次,我是让你去办成土匪,混在一伙土匪当中。”

“要杀人?”王德贵第一个问的不是让他去做什么,而是这么个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张凡并不觉得怪异,相反,他还觉得王德贵会这么问才正常。王德贵是个在战场上驰骋多年的人,通常这种人会向着两种方向发展。一种就是,在战场上杀的兴起,就算是到了平常的时间,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感受那种生死之间的感觉。第二种就是,不论战场上表现的再过勇猛,但是到了平日里却也不想再动刀动枪的了。这是两种极端。

不过王德贵并不属于这两种当中的任何一种。实际上,王德贵的心态很平稳,这或许也跟他那种粗犷的神经有关系。他所想的并不多,在战场上就向着如何杀敌,再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到了生活中,眼前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才会去考虑该怎么办。怎么说呢,这是个只考虑眼前问题的人。虽然说这种方式对于张凡来说是绝对行不通的。但是对于王德贵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当然要杀人了。”张凡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有可能,让你杀那些土匪。当然,最有可能的,是杀外人。”

“外人?什么外人?”王德贵很是好奇地问道。

“女真人。”张凡回答道。

第七百六十五章 人手到齐

“大人,此人是在徐州府抓获的抢匪周光昌,江湖人称林中霸.一双短枪使得倒也是颇得章法,而且尤其是在林中,短枪耍的是游刃有余。平日里只是带着一帮喽啰手下抢劫商队,虽不算心狠手辣,却也是杀人好不眨眼。本来这种事情说到底也是归于捕快的事情,但是这个周光昌,那次可算是没开眼,居然劫了咱们卫中的信件。下面的人觉得面子上过不过去,便是报了上来,卫中这才是决定要抓着他。

“当时在徐州,听说这周光昌不仅仅是在林中能称霸,就是平地上,也是厉害的很。咱们的人想要抓他,也着实是费了不少的功夫,伤了十几号兄弟,这才是将他擒住。还好没有弟兄出事,不过也是因为咱们之前就将那周光昌的手下给一网打尽了,他知道咱们是有心要杀他,所以留了一手,也好保住性命。”

这是在锦衣卫在京城城郊的一处院子里,实际上,这里以前还真就没有人用过,虽然是锦衣卫名下的,不过也是秘密的,而且不仅是张凡,就连下面的人以前也都没有来过的地方。

如今,张凡跟王猛两人正在院子里的一间屋子里,看着院子里的情况。这时候,院子里已经是有了不少的人,王猛正在指着其中一个身材适中,看起来也不像是凶神恶煞之人的人跟张凡介绍。

张凡对于王猛的介绍,听的倒也是认真。只不过这么认真地听下来,张凡脑子里却是不论怎么联想,都无法将王猛所描述的状况跟眼前他所看到的这个人给联系起来。

王猛倒是没有注意张凡,将目标转向了下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就是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之余还有着络腮胡子,甚至于脸上还有一道刀疤的人,对张凡说道:“大人,这个人叫做陈大。不过老实说,卑职当真是不太清楚他的事情。要不是这一次提人将他也是一并提了出来,卑职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这人功夫倒是有些,不过并不算太高。虽然也心狠手辣,但也实在是没有杀过几个人。据说他第三次拦路抢劫,却是杀了个七品官,如此才惹上了麻烦,被抓了进来。卑职听兄弟们说,真要是比试的话,卫中九成以上的人都能胜过他。”

听到王猛的这番介绍,张凡再一次无语了。看着这身高马大的陈大,以及站在他旁边,小了不止一圈的周光昌,这差距……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理解。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自从张凡决定了,就由王德贵来执行自己所定下的任务,打入这些人的内部,跟着他们一同到东北去阻挠王杲的计划,并且监视这些人。只要他们稍有异状,便发出讯息,让李成梁派兵剿灭。

张凡到现在为止还记得当初自己告诉王德贵是要去杀什么人的时候的场面,当真是有些好笑。不错,王德贵实际上最熟悉的,还是跟他打了快二十年的鞑子,女真人是什么人,他是毫不知情。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女人什么,弄得张凡等人是啼笑皆非。

不过等到王德贵弄清楚了,女真人是外族人,如今正在想着叛乱之后,王德贵就瞬间燃烧起来了。他对于外族人,除了鞑子之外,也并没有太多的恨意。不过一个打仗快二十年的人,再加上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出手的机会,这么长时间下来,王德贵也着实是有些手痒了。特别是之前跟王猛的一番比试,虽然时间短的很,但是两人也都用上了实力,让王德贵是更加的心痒难搔。

现在,张凡给了他一个机会,去杀人。而且这还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毕竟对方可是如今正在密谋叛乱的外族人,这种人最好是杀个干净才好。

当然,这只是王德贵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其实很多人心里面也都是这么想的。

之后,张凡将他需要王德贵办的事情一一跟他说了一遍,未曾想到,王德贵似乎是对于这件事情格外地上心,张凡才说了这么一遍,他也就记住了。对此,张凡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觉得诧异了。

再之后,就是准备一番了,好让王德贵能够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混进那些人当中去。

虽然这件事情,听起来的确是有些麻烦,不过实际做起来,却也并不困难。如今是大夏天的,王德贵也是在军中呆了快一个月没回家了,这一个月的时间,让他的形象本身就已经是非常接近于那些人了。再加上多年的行军打仗,这一身的黝黑,已经他那副天生的模样,也是让他更加接近于那些人。

而且,这么多年的战场拼杀,王德贵虽然都是安然无恙地归来了,但是总免不了受伤。大大小小的刀伤,虽然平常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不过脱下来,也的确是让人有些触目惊心了。这么一来,这种虽然不会外漏,但是却仍然存在的细节问题,也是让王德贵更加能够不被怀疑,更加能够融入那个圈子里。

当然,说到底,能不能够融入进去,并不是这些外表上的问题,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看这个人究竟怎么样。王德贵是一个粗人,说起话来虽然不会恶语伤人,但也总是让人有种不学无术的感觉。而如今的情况,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最后,当张凡他们发现,似乎找来王德贵根本就是最为正确的选择。根本就不需要在他的外表上再下什么功夫,也不需要再教他怎么去做,只要让他记住自己的职责,以及保住自己的性命这两点,那就完全足够了。

之后,找来一件破旧肮脏的囚衣让王德贵换上。王德贵也丝毫不嫌弃,二话不说就穿戴了起来。等到他这一穿戴好,众人是眼前一亮。这哪里还是一个朝廷的千户,这活脱脱就是一个逃脱了多日,杀人劫掠无数,最近才刚刚被抓起来的土匪啊!尤其是他脸上那种无所谓的模样,如今配上他这一身衣服,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刚刚被抓获的土匪,面上却还带着很多的不屑,觉得朝廷之所以能够抓到他,并不是靠真本事,而是耍了什么阴谋诡计一般,一脸不服输的表情。

这种事情,果然是要靠天分的。这种想法并不仅仅是张凡,在场任何一个看了王德贵如此形象的人,全都是有这种想法在脑海里闪过。这要是换了一个人,恐怕都没有让王德贵来的这么传神,更加不用提,如果换了锦衣卫当中的人,恐怕他们没有一个能有王德贵的这种神似了。

而剩下来的事情,那就相当简单了。毕竟这一次,调集了这么多的亡命之徒,并不是只从一个地方,而是从京城周围各地的锦衣卫大牢调过来的。这些人或许相互之间,也是听过对方在江湖上的名号,却也未必都见过面。更何况,这么大的疆土,这么多的地方,就算是突然之间冒出来一个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人,也是正常的很,根本就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到时候,只需要将王德贵往他们当中一放,根本就是滴水不漏,绝对不会露馅的。

不得不说,这一次,不论是不是事先就想好的办法,张凡的安排也都可以算得上是天衣无缝的,如此看起来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破绽,绝对是个绝妙的安排。

而之后,就是现在的这幅场面了。

这时候,两人正在房间里看着外面,王猛正在为张凡一个个介绍此刻站在外面的人。

如今,外面那个并不算小的院子,已经陆陆续续地站了十余人,还有一个一个的不断被送进来。而每进来一个,王猛都会给张凡介绍一番,包括这个人姓甚名谁,在江湖上的绰号,所习的武功,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这人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情才被抓进来的之类的消息。

张凡也是听的认真。不过他听着听着,渐渐的也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这里的这些人,都是犯了什么大事儿的。但是基本上,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反而犯的事情最小,听着也最没有危害性。反而是那种看起来身材适中,长相也并不凶恶,甚至可以说是斯文秀气的那种,极其危险。听那身手,虽然还不至于天下无敌,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抓住了,但是也绝对是能让人惊讶非常的。而且一般这些人所犯的事情,也绝对是让人听着就有种闻风丧胆的感觉,全都不是好惹的主。

这种感觉,让张凡确实有些觉得恶心。老实说,心中想想,如果在路上行走,遇到一个看起来还没有自己强壮的人打劫,却是不知底细就上去拼命,要是碰到了这种扮猪吃老虎的主,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大人。”正当张凡想着这些的时候,王猛出言提醒道,“看那边,王兄弟进来了。”

张凡听到,抬头一看,之间王德贵带着夹板和脚镣,在两个厂卫的看押下,缓缓走了进来。而且,王德贵脸上那股子自傲的脸色,丝毫是没有收敛的意思。

“人都到齐了。”张凡对着王猛微微一笑,说道,“该咱们出场,演一出戏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之所以恨

锦衣卫当中,或者说是在锦衣卫不为人知的一些大牢里,关押着很多人.当然了,锦衣卫实际上,抓捕的最多的,还是一些朝廷的官员之类,不过自从张凡执掌锦衣卫之后,这种情况虽然还是没有得到多少好转,该抓人的时候还是不会多过问,照样是直接冲过去把人抓了再说。

只不过如今,张凡执掌之后,不敢说一点都没有,但是冤假错案的情况,的确是好多了。而且,更重要的改观就是,原本就算是锦衣卫当真是明白,自己真的抓错了人,却也是为了面子的问题,八成都不会放出来,直接就这么一直关着。如今,张凡执掌之后,只要是能够证明,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干过,抓他当真是抓错了,那么这人绝对是会被放出来的。这与以前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张凡即便是靠着隆庆的宠信,以根本没有什么资历的身份顶替了成国公朱希忠,执掌锦衣卫。之后虽然在开头被人说三道四,但是再之后,却又被众人所称道的原因。

锦衣卫这种东西,说好说话,最大的一个因素就是看当朝的皇帝如何了。不过显然,无论是朱载垕还是朱翊钧,都对张凡不错,而且他们父子俩本就是不是什么坏人。再加上张凡为人如此,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是非了。

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说这些并不是要赞扬张凡什么,而是说,如果之时抓捕这些大臣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秘密关押的地方,就关在明面上的锦衣卫衙门里也就够了。

而锦衣卫私底下还设有了这么多秘密的大牢,有的就是用来关押那种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会有什么大麻烦的官员的。但是这种官员,说到底数量也是并不多,用不着这么多的大牢来关押这些人。

于是乎,如今这些地方,大都是关押着一些从江湖上抓来的人,也就是如今站在张凡面前院子里的这些人了。当然,在这里的二十余人,可以说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了。虽然刚才王猛也指出,里面有几个人所犯得事情的确是死罪,但是跟别人一比也就不那么可怕了。可是王猛所说的别人,也都只不过是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实际上,站在这里的人,那个个都是危险非常的,全都是锦衣卫花了巨大的力气才抓捕回来的人物。

如今,张凡就站在距离这些人不到十步的距离看着他们,而他们也在打量着张凡。

对于这些人来说,对于张凡,这些人并不认识,或者说是他们也从来就没有亲眼见过张凡。但是没见过归没见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听说过张凡。

当初张凡执掌锦衣卫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出头,而且才是刚刚走上仕途的新人罢了。这个消息并不会对谁封锁,虽然朝廷不至于布告天下,却也不会可以隐瞒什么,这件事情本来就没什么。

所以,张凡接掌锦衣卫的这件事情,虽然不至于说是天下皆知,但是只要是想知道的,稍稍问问,也是能够打听得到的。

而这些人,虽然说是江湖人物,但是因为他们“工作”的特殊性,跟朝廷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如今,能够有资格站到张凡面前的,无不是“工作”态度认真,干的非常好的一批人,他们受到锦衣卫的关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么知己知彼之下,自然是需要了解了解的。

说实话,不管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见面至于,总是会以侠客自居,一副为国为民,劫富济贫的模样。就算是他们当真是干了什么让人们所不耻的事情,却也依然觉得,追捕他们的朝廷才是罪魁祸首,官逼民反嘛!

而当初张凡刚刚接掌锦衣卫的时候,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对此是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张凡只不过是一个深受隆庆这个昏君所宠信的人罢了,能够登上这个位置,绝对不会是靠着张凡的能力,而是靠着隆庆对他的宠信。这样的人上台了,锦衣卫只会变得更加糟糕。不过他们却也更加希望看到这种情况,他们希望张凡只会把精力放在官场上,去使劲祸害那些大臣才好。这在他们看来,就是狗咬狗一嘴毛。最好就是弄个两败俱伤,不要再来烦他们才好。

的确,有一点不论是谁,哪怕是张凡自己也都会承认,他能够执掌锦衣卫,而且是在那个刚刚进入仕途,也没有什么身份,更加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情况下,完完全全就是凭着隆庆对他的宠信。或许在那之前,张凡也的确是替隆庆办了几件事情,但是那几件事情所彰显出来的张凡的能力,也根本不足以让张凡登上现在的这个位置。

倒是有一点是真的,张凡之前替隆庆所办的那几件事情,也都是一些私下里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也是绝对不能够被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隆庆让他执掌锦衣卫,不仅仅是一种宠信,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奖赏吧。总之,大体上就是这么回事。

然而,这些人是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不是靠着能力上位,却并不意味着张凡在上位之后,没有能力。实际上,张凡跟他的前任,那个被江湖上的人物提起来就胆战心惊的成国公朱希忠是丝毫不差。唯一的差别就是,张凡并没有朱希忠那么心狠手辣,做起事情来也不会丝毫不留情面。但是这只不过是张凡仁义的一方面罢了。实际上,这种仁义,张凡也只是针对那种需要用仁义来对待的人才会如此。若是遇到了那种死不悔改的死硬分子,张凡不用说也知道,跟那种人说理是说不通的,对什么样的人,就应当用相应的态度,那样才会有效。

而渐渐的,随着张凡在这个位置上所坐的时间的长久,这些人发现,原本的那一套东西,现在不管用了。以前,在他们的口中,总是会用什么劫富济贫,或者是朝廷不仁之类的语言来作为贬低对方和抬高自己的借口,如今也都是没有什么作用了。

毕竟,自从张凡上位之后,在他的做法之下,锦衣卫的改动是非常大的。当然了,实际上的变化并不是很大,但是变化却是从质量上发生改变的。根本上的改变,哪怕只是有一点点也好,都会在表面发生巨大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不仅仅是让这些人再也找不到抨击朝廷的理由,反而是让他们更加地痛恨官府了。原因是什么?

原本,朝廷要捉拿这些人,不论是官府还是锦衣卫,都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毕竟这些人,也知道自己处在被通缉的状态,他们也不是什么不可一世的疯子,不可能就这么着出来招摇撞市,必然是躲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僻静之所。当然,就算是这么躲起来,却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地与世隔绝,必然是会跟外人有所接触的。

这就是朝廷能够抓住他们的依据,同时也是一种阻挠。毕竟,相比起这些人对于百姓们所造成的伤害来说,一些地方的老百姓对于官府也是不怎么喜欢的。这么一来的话,对于官府本来就比较讨厌,更加害怕如果自己对朝廷说了什么,若是那人被抓住倒也好,若是朝廷无能,抓不住的话,这些告密的老百姓可就会有很大的风险了。

既然两边都不是好人,而且自己说了之后,还会有麻烦,那自己又何苦这么做呢。

可是现在,锦衣卫的作风彻底改变了。虽然说犹豫锦衣卫的特殊性,跟百姓之间也当真是没有什么直接接触。但是如今,锦衣卫在很多地方都抓不了大量的贪官,而且这些人也不再是锦衣卫的胡乱栽赃,如今的锦衣卫不再如同过去那般,现在抓了人,为了安抚以往根本用不着过问的百姓,都会给出一些列有根有据的东西,来证明,所抓的人的确是没有被冤枉。

虽然这只不过是在张凡接掌锦衣卫之后的这几年才开始的,不过老百姓并不管这些,他们只看到眼前,而他们眼前的锦衣卫就非常好。于是,他们对于的形象,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避之不及了。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尤其是锦衣卫下去抓人的时候,询问百姓什么情况,都是能够问出来不少东西的,让原本还是非常棘手的问题,都能够化解许多。有那么多的百姓提出线索,蛛丝马迹之下,想要抓住这些人,那可就容易的多了。

于是,如今,站在这里的这二十余人,本来若是按照以前锦衣卫的办事风格和方法,恐怕是这些人当中有一半如今都不会站在这里,还都是在逃的状态。所以,现在这些人看到张凡,心中明白了他是什么人,也知道了他就是害他们会被抓到的罪魁祸首之后,又怎么可能不会恨他呢。

当然,张凡对于这些是一点都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些人都应当感谢他才对。毕竟他们犯了不可少数的罪状。而现在,自己又给了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第七百六十七章 不骗自己

“你们都在这里,相互之间,就算是没有见过面,想来,也听过对方的名号.”张凡看着眼前的这二十余人,说道,“知不知道让你们来干什么?”

“谁他娘的要问,你这狗官,想来是忍不住了,要对俺们下手了吧!”说话的是之前的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陈大。很显然,他对于朝廷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更加不用提是将他们抓捕的锦衣卫了。

而其他的人,即便是没有说话,在他们心里面又何尝没有这种想法呢。

“混蛋,你敢辱骂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吗!”一旁的王猛倒也是应景,听到下面有人敢如此说话,自然是厉声呵斥出来。当然了,这这一声呵斥也是半真半假的,毕竟,有人敢辱骂张凡,他也的确是无法坐视。只不过,如今可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即便他也想将这些人惩处一番,但是他们毕竟还是要派上用场的。

而随着王猛的这一声呵斥,一旁看押这些人的厂卫纷纷是将腰间的长刀拔出了一半。一时间,这座并不算小的院子里是寒光闪闪,即便是在如此盛夏时节,却也有些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当然,眼前这些被威胁着的二十余人,要说不害怕,那倒不是真的,这种场面放到谁身上都会有些胆颤。再加上,他们如果真的是武艺高强,如今也就不会在这里了。现在他们的手上和脖子上还套着镣铐,若是动起手来,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不过这些人即便是心中害怕,但是他们说到底,各个也都是过着刀头tian血的日子,干的也都是用命去做的买卖,平常就是那种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虽然说他们武艺高强,干的也都是这种无本买卖。但是谁知道哪一天点子背,遇到一个比他们还要难缠的硬茬,那这一身百多斤可就算是交代出去了。

只不过,如今,显然对于锦衣卫的恨意,也使他们在这一瞬间的怒气超过了恐惧。

“要杀要剐就他娘的快点,反正老子进来了就没想到要竖着出去。在这首你们这帮子人的气,还不如给老子脖子上来上一刀的痛快!”这一声是王德贵喊出来的。实际上关于这一点,张凡跟王德贵之间也是商量过很久的。显然,王德贵最重要的任务是监视这些人,那么一来,他随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认同他的存在,不要暴露至于,却也不要显得太过显眼了。

这么一来,这第一印象也就是非常重要的了,虽然王德贵的形象很传神,让外人是一眼就觉得,他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过这些东西说到底都并不能够让人肯定,张凡想要更加确保这一点。

而这什么时候说话,就是个问题了。

显然,若是第一个开口的话,显得太过显眼了,容易受到他人的注视,这么一来,就有暴露的可能。张凡自然是要杜绝一切暴露的可能的。

但是如果只是一味地闷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的话,一开始或许管用,但是时间一长,照样是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所以,这什么时候说话,也就成了个关键。这件事情听起来虽然是小事,但是实际上,却不是。毕竟如今的这件事情,并不是张凡之前所考虑的,行不行都无所谓的了。现在,有了王德贵在其中,张凡是必须要保证王德贵的安全才行,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而之前,几人还在为这么个问题所烦恼,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有人率先开口了,这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这个时候,王德贵站出来说话,绝对是最合适的时候,完全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呵呵。”张凡却是笑了笑,吩咐其他人把刀收起来,然后看着面前的这些人,说道,“说实话,我根本不在意你们骂我。并不是我脸皮厚,也不是我无所谓,实在是你们没有骂到点子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这帮人又有什么资格骂?劫富济贫?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倘若你们当真是劫富济贫,当初抓你们的时候,咱们也没有打扮,就是以朝廷的身份,明着问当地的百姓,可有什么线索。倘若你们真是劫富济贫,那些百姓会告诉咱们吗?”

张凡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下面的人个个眼中的怒火更甚,但是即便如此,他们却是说不出来什么了。毕竟,张凡这番话说的可是实情,让他们无法反驳。

“而且……”张凡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继续说道,“更何况,这种事情,你们自己嘴硬也没有用。你们恨我们,可以。恨我们把你们抓起来,也行。这天下恨我们的人多了去了,想要我们死的那更是不计其数。不过,你们自己在心里面想想,你们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是不是你们应得的。”

张凡的这番话,让这些人眼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但是同时,张凡的这番话,却也是越发地让他们说不出来话了。就算是再过穷凶极恶的人,心中也并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张凡所说的这番话可谓是句句在理,就算嘴上能够说出来什么话,那也是硬撑着的。但是不论自己嘴上怎么说,却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这些人,正是如同张凡所说的那样,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劫富济贫,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张凡听了王猛一个个地介绍之后,对于这些人就算不能算是知根知底,也明白了很多。这些人,当真是没有一个抱着那种侠义思绪的,全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不过,这种事情,自然是会让这些人没有话说。但是他们发怒的原因更加简单。若是有个比他们要弱小的人在他们的面前说这番话,他们不但不会发怒,反而会觉得好笑,觉得这只不过是软弱者的呻吟罢了,只要自己的拳头有力量,能把对方打趴下,那么自己就是对的。

但是现在,对他们说教的,是比他们还要有力量的人。这种被人从上面俯视的感觉,没有人会觉得高兴。而且,如今,对他们说教的人,却偏偏是他们最为讨厌的朝廷,还是锦衣卫,这就更加让这些人心里面不爽了。只是张凡却说得句句在理,让他们无法反驳,只能眼冒怒火,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张凡看到他们如此,心里面却是觉得高兴。最起码,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

“老子可不管这些。”其中一人开口了,“老子管不了那些大道义,老子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劫富济贫。老子抢东西杀人,就是为了填饱肚子,没别的话可说。被你们抓到了,老子也认了,那是老子自己不成事,本事还不行。但是如果你们没有抓到老子,老子还会继续抢东西杀人。”

“这位说的有道理。”张凡微笑着说道,“就算是我不同意你的话,但是最起码,你也是个实话实说的人,是条汉子。”

“别他娘的废话!”这时候,王德贵开口了,“把俺叫来什么事情?要是没事,就送俺回去睡大觉。难道你们这些人还指望这么几句话就让俺撒手不干了吗!”

“当然不是。”张凡说道,“今天把你们叫来,可不是就为了说这些东西。而是有事情要你们去办。”

“呵呵,这倒是新鲜了。”另外一人嗤笑道,“堂堂大明锦衣卫,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的吗?再说了,咱们为啥要替你卖命。”

“当然,既然是让你们替我办事,自然是不会没有报酬的。”张凡说道,“你们替我办事,事成之后,我会放你们自由。只要你们以后不再犯事,我可以保证,没有人会再去找你们的麻烦。”

张凡的话,刚刚出口的时候,的的确确是让这些人心动无比。本来,被关在锦衣卫当中的这些人,即便是没有被处死,却也知道,自己的这辈子基本上可以算是完了,都要在此度过了。

如今,一个能让他们重归自由的机会放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又怎么会不动心呢!可是,这种动心,也就是这么一瞬间而已。长期以来,这些人对于朝廷的痛恨,也是让他们如今,根本就不会相信朝廷中人所说的话了。如今张凡这么说,但是这些人心中却是十有八九都觉得,张凡到时候必然是会出尔反尔的。等到他们替张凡办成了事情之后,张凡就会立马来个回马枪,将他们这些人一网打尽。

一瞬间的希望,也同样是在这么一瞬间,就转变成了不信任,甚至可以说是比之刚才要更甚的愤怒。他们觉得,张凡这简直就是在玩弄他们。

“怎么?”张凡自然是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在想些什么,笑着说道,“觉得我在玩你们?这点你可以放心,别说我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算我是闲得发慌了,也不会跟你们开这种玩笑的。

“只不过,就这么放你们出去,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于是,我就想了些办法,让你们能听话才是。”

“你什么意思?”一直都没有开过口的那个,这群人里面最为危险的周光昌,皱着眉头问道。显然,他感觉到了张凡的话里面的问题。

而张凡,看到他这幅模样,知道这群人上钩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交易达成

张凡的话,虽然是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说出来的,但是却让这些人感到了极大的威胁性,那副笑里藏刀的模样,即便是用他那副书生的清秀脸庞,看起来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而那个一直沉默着,从来都没有开口过的周光昌,这一次居然开口说话了。

张凡当然是高兴。实际上,之前经过王猛的一番介绍,张凡自然是能够明白,这帮人里面,最为难缠的一个,就要数这个周光昌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这些人当中,犯的事情最为严重,也是因为他是这群人当中最难抓的一个人。而且,说他难抓,并不是指他的武艺有多么高强,实在是他的心计了得,让锦衣卫是兜了很大的圈子。

这件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只要放了这些人出去,即便是这个周光昌一直是沉默着什么都不说,也绝对会成为这帮人的首领。在他们的圈子里,这种关系非常简单,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而周光昌的武艺的确是出类拔萃的,当然,不能跟王德贵比,王德贵也并没有打算显露什么。仅仅凭着这一点,周光昌就已经能够领导他们了。更加不用提,周光昌心智了得,就算是有人不服气,他也只要略施小计,就能成功。

而现在,这个不管怎么样都会成为这些人的首领的人,现在也对他的影响,将来必然会对这些人产生同样的效果。

“你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张凡露出了一副更加危险的笑容,看着他,手却是指向了一边的王德贵,说道,“这个人叫做王二,原本是在西北一块做你们那种买卖的。不过这个人,倒是瞎了眼,杀杀鞑子也就算了,居然连这边的百姓都不放过。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二,你家中还有老母在吧。”

“你这狗官!”王德贵早就跟张凡演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他明白这个时候应该自己上场了。虽然是带着夹板,手脚都有镣铐铐住,但是王德贵此刻一副激愤非常的模样,就这么冲了出来在,直奔张凡而去。

一旁,两个厂卫是赶紧上前阻拦。这两人倒是不知道王德贵的身份,还以为他就是这些亡命之徒当中的一个,如今见他居然直奔着张凡而去,赶紧上前阻拦。

只不过王德贵这一下当真可谓是势大力沉,这两个人挡在他面前,虽然是拉住他了,却是阻止不了他继续向张凡冲过去。而一旁的其他人,见这边骚动起来,却也是心中有了小心思,想要趁机做些什么。只不过却是看到,即便王德贵这边闹得在热闹,一旁张凡的其他手下,却是仿佛没有看见一半,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他们,并且手也都是放在了腰间的刀把上。

见到这副情景,这些心里面有心思的人,立马就打住了。他们明白,锦衣卫对于这种情况显然是早有防范的。虽然这些人心中都在感叹没有了机会,不过他们也不得不佩服,锦衣卫的行事风格,当真是毫无疏漏。

而这边,王德贵依然是奋力朝着张凡冲过去,即便两个人拖慢了他的脚步,却是无法将他停下来。而两个拦住王德贵的人,虽然是阻挠王德贵的同时,也在他身上拳打脚踢,但是王德贵仿佛毫无感觉一般,任然是向着张凡那里冲过去。

而张凡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一旁的王猛也二话不说,走到了王德贵的跟前,一拳头击在了王德贵的心口。只是这一下,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王德贵一下子就焉了下来,跪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被一旁的厂卫犹如拖死狗一般地拉回原地。

王猛的这一下子,给在场的这些人震动很大。不管王德贵的武艺如何,但是他的块头摆在那里,一身孔武有力的模样,绝对不是能装出来的。换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谁也不敢断言,自己当面一拳能够让他如此。

而王猛的这一下子,也是让这些人心中警惕起来。虽然他们还是很痛恨朝廷,但是却再也不敢小瞧了。或许锦衣卫抓捕他们的时候,靠的是人海战术,但是如今看起来,这也并不意味着锦衣卫之中就没有高手。

而实际上,王猛的这一下子,的确是没有留手。这些人或许都没有他和王德贵的武艺高强,但是他们也都是刀头tian血几十载的江湖人物,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做事情,武艺不高并不代表他们的眼力就差。万一被看出来什么,那可就麻烦了。所以,王猛的这一拳,当真是没有留手。

而王德贵也的确是觉得有些气闷,一时之间难以起身。只不过还没有现在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罢了。

“你……你们这些狗官……小人!”王德贵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看着张凡恶狠狠地说道,“有什么本事,冲着俺来。你们要是敢打俺娘的主意,俺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点你大可以放心。”张凡却是摆出了一副标准的恶人模样,看着王德贵说道,“你娘咱们会照顾周到的,绝对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当然,这一切都是要看你的才是。如果你听话,那么一切都好说。将来等到事成之日,只要你能够安分守己,让你回去继续孝敬你娘,这一切都好说。但是如果你不听话的话,那会发生什么意外,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你……”王德贵趴在地上,看着张凡,那愤怒的模样,似乎是想要将张凡生吞活剥了一般。

然而张凡,仍然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笑眯眯地看了看他,便又望向其他的人。

“或许你们之前就有个问题,为什么这一次要找你们这些人?”张凡根本不在意他们面上露出来的,或是愤怒,或是惊恐的模样,说道,“锦衣卫这几年的时间,抓了很多你们这样的人。而我这一次,却是偏偏找了你们这些人过来,知道为什么吗?若是论武艺,你们不是咱们所抓过的最好的。若是轮到听话,你们也不是。但是我却偏偏选中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听张凡这么一说,再加上之前张凡跟王德贵所合演的那一出戏,这些人心中已经是明白过来张凡想要说什么了。

“看来你们心里面也都想到了。”张凡继续微笑着,说道,“找到你们,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你们都不是那种无牵无挂的人。你们或许去抢劫杀人,要么是为了填饱肚子,要么是难以收手。但是,你们却都是有家室的人,要么家中上有高堂,要么就是有着妻子儿女。或者说,你们当真能抛下自己的牵挂,独自逃走不成?”

事实上,这个问题,张凡跟王猛之前就已经是讨论过了。虽然说不太可能,不过还是要防范,万一说这些人什么也不顾了,为了自己活命而抛下自己的老小,就这么跑路的可能性,那是非常有的。

所以针对这一点,张凡在选人的时候,也是非常仔细,特意选出来了那种被调查过,绝对是不会做出那种抛弃老小的事情的人来到这里。

因此,张凡如今拿出这么一件事情,这些人除了继续提升对于张凡的仇恨之外,却是无能为力。这些人都是很顾家的人,即便在外干了那么多坏事,也都是如此。有的甚至离家多年,就是因为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家人遭到什么麻烦。

如今,张凡拿出来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一把扣住了他们的脉门,让他们除了乖乖听话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这种感觉,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自然是非常的不舒服。但是现在,这些人别无选择,他们只能看着张凡掌握住了他们的把柄。而且他们的心中即便是再不愿意,却也明白,自己是没有什么选择了,只能够任由张凡驱策。

相互看了看,这些人眼中的怒火虽然不减,但是也的确是下了决定。

“你说吧,让我们去做什么。”周光昌在无形之中,已经是隐隐成了这帮人的领袖了,他开口向张凡问道。

“其实这一次,让你们去做的事情,简单的很。”张凡见进入正题了,心里面自然是高兴,也就不再跟这些人多废话啰嗦了,那些事情,点到了也就可以了,不需要说的太过明白,“这一次,就是让你们去做回老本行,去杀人。”

听张凡这么一说,这些人也是有些略微吃惊。不过吃惊之后,这些人也都是静下心来了。仔细想来,张凡会这么说,还当真是不让他们感到惊讶。

“怎么,你想招安我们?”周光昌问道。

“不不不,招安可说不上。”张凡说道,“刚才我都说的很清楚了,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了,就放你们自由。只要你们以后不再犯事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会阻拦你们。”

“既然如此,你要我们去杀谁?”周光昌并没有太过纠结那个问题,继续问道。

“去东北。”张凡微笑着说道,“你们要杀的人在那里。”

第七百六十九章 行间之事

在这件事情上面的选择,张凡和王猛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做出了决定.实际上,锦衣卫所关押的人,非常多,这种虽然因为犯了事情被抓进来,却也不至于被处死,但是也同样是不能再将他们放回去的人,非常多。

而这么多的人,即便只是在京城周围,想要找到几十个能够对付王杲那些人的,却也是绰绰有余了。而张凡剩下来所需要的,也就是找到那些个容易被自己控制的人了。

显然,锦衣卫对于每一个被抓到的人,都会进行非常深入的调查。虽然有的调查可以算是无用功,很有可能以后都用不上,不过锦衣卫这百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有备无患,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因此,这一项帮了张凡很多,他不用再去调查什么,只要让人找来这几个人的卷宗翻一翻,看看哪些人是家中还有眷属的,那些人是在意家人的,将这些人跳出来,也就万事大吉了。

而实际上,这些人,听到张凡拿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就已经是妥协了。虽然说,这些人都痛恨朝廷,更恨将他们抓捕归案的锦衣卫,根本就不用提会提他们卖命了。但是如今不同了,毕竟他们有把柄落在张凡的手上,让他们不得不从。

而且,在张凡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杀的人,只不过是一帮正在准备早饭的外族人罢了。虽然说,这些人并不关心什么国家大事,也没有上升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那种至高境界。但是最起码,去杀准备造反的外族人,就算是他们不会做什么特别好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事情,最起码也不会让他们觉得有什么不爽,更不要提什么心理负担了。

而且,在这些人的眼中,不论对方如何,那都是一去没有开化的蛮人罢了。去对付这些人,在他们看来是非常容易的。

而且,张凡也承诺过他们,只要他们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便放他们自由。虽然说锦衣卫是朝廷,朝廷的话他们一概不会相信,不过张凡也是拿出了白纸黑字的赦令,虽然他们不知道到时候,张凡会不会毁约,不过如今,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能走这一条。

只不过,这些人不知道的是,那些在他们看来,不屑一顾的蛮人,那些女真人,实际上却是出乎意料的强力。要不然的话,人口数量有限的他们,能够抵御鞑子这么多年的进攻究竟是为什么呢!只不过,这些问题,这些人可不会去考虑,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都是非常好对付的。而且,只要他们组织了这些好对付的人,自己也就自由了。

他们只想着这些。当然,关于锦衣卫为何不自己出马,却非要冒险让他们去办这件事情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多想。倒不是他们都单纯的很,实际上这些人无一不曾想过。江湖上,这样无法为外人道出的事情多得是。而那些个一心想要去探寻真相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都因为这份好奇心而丢了性命。

这些人虽然并不是朝廷中人,但是也并非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即便只是靠他们所知道的那一星半点,也让他们明白,凡事如果跟朝廷牵扯到了一起,那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这种,官位越大的,那么所牵连到的事情,也就更加地棘手,他们就更加不想要知道了。要不然,本来就是命悬一线,但是还有可能幸免于难。可是一旦知道了什么,恐怕将来就是必死无疑了。

所以这种事情,能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将来有什么麻烦。

总之,交代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张凡便是将这些人送走了。当然,为了不让他们弄出来什么麻烦,或者让别人看出来什么破绽,他们的武器也是一并准备好了的,当然不会是清一色的一模一样的,而是就如同他们没有被抓到之时一样,各式各样,都是他们各自曾经用惯了的称手的兵器。

当然,不会是在这里给他们。他们的第一站是广宁卫,在那里,兵器和一些必要的东西会发给他们。之后就不再监管他们,让他们继续朝着东北方进发了。广宁卫可以算是东北的大门户,过了那里之后再往前走,就是真正的东北了。

出发之前,张凡让人多多盯着那些人,实际上是要多看看王德贵是不是能够融入那些人当中去。

显然,王德贵的那一拳没有白挨,虽然那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王德贵,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他们也很快就接受了王德贵。再加上,王德贵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说话的口气等等,都跟他们的距离比较近。让那些人一下子就将王德贵当成了自己的同行来看待,完全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而且这些人相互之间询问经历,王德贵倒也是好不隐瞒,直接说自己曾在军中。只不过后来的那些事情,那完全就是王德贵跟张凡之间商量,编撰好的情节了。

张凡深知一点,一位地编造假话,那是绝对有破绽的。不论你想的再过周全,到最后都必然会有破绽留下来。这种不确定的方式,绝对不能用,毕竟此事关系重大,绝对不能有任何一点的闪失。

然而,若是一些半真半假的话,就非常容易让人以为是真的了。就拿这件事情来说,张凡跟王德贵所想好的,王德贵在军中的经历是真实的,这一点可以说出去,没有关系。毕竟这些绿林抢匪当中,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一样有人是在军中服役过的,这点没什么问题。而之后,王德贵的那些个经历,自然就都是编造的了。

只不过那些不仅仅是编造的,有很多,倒也是王德贵参与过的。当然,对象无一例外都是鞑子罢了。有的则是将王德贵听说的一些事情,稍加改编,变成他自己的经历就可以了。

总而言之,在这些人出发之前,王德贵已经算是能够很好的融入进他们的那个圈子里面去了。

而这边,对于这些人的监视,实际上虽然都是在暗中,但是也只是到广宁卫为止。等到他们过了广宁卫,开始向目的地进发之后,除非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就很难再有他们的消息了。

张凡对此自然是有些担心的,不过也并不是担心的要死。这个任务的确是九死一生,但是同样的道理。王杲那边也是在秘密行事。虽然他知道,他的这种行动,不可能完全守住秘密,必然是会传出去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这么做了,正是因为他明白,即便是李成梁得知了什么消息,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不过即便是如此,王杲的行事还是要小心一点。这里的小心,并不是针对外面,而是对内,对女真人自己。虽然他这么做是要集结更多的兵力去造反,但是如果在之前就让自己的部族人知道,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是杀了很多的自己人的话,总是会有影响。王杲的确是个疯子,但是还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这么点道理他还是能够看的明白的。

所以,不管怎么说,如今东北那边的事情,都是进行的比较隐秘的。

因此,当张凡所派去的这些人实实在在地进入那里并且开始行动之后,张凡明白,自己将会彻底与那边失去联系,根本就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实际上,那边的情形早在很久之前就开始了。王猛只身一人去了那里这么多日子,不就是在忙着这件事情吗!虽然王猛本人没有说什么,不过张凡不相信王猛不会通知他这件事情。为何王猛要一直等到回来了之后才告诉他这些,虽然王猛不说,不过张凡也敢肯定,王猛实在是没有办法把消息从那里传出来。

而且,除了王猛告诉他之外,不论是东北、朝廷、还是卫中,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可见,这一次王杲的行动有多么隐秘。

那么,除非出现了必须要动用王德贵的事情之余,张凡是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边到底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切都只能等到事情有了一个结局之时,才能明白。

张凡对此,自然是担心的很。只不过他很理智,明白在这件事情上面,即便自己再过担心,也没有什么用处。索性,张凡就将这些事情放下,想着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事情了。

几天过去,刑部去往山西调查张四维的一行人,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张凡也不好在这件事情上面多做顾虑,虽然心里面也是担心的很,但是也没有太多的急于过问。

倒是扬州那边有消息了。张凡的伯父张玉方一家人,接到了张凡的家书之后,也是高兴的很,稍稍收拾,也就跟着一同上京来了。扬州到京城虽然也是路途遥远,不过有锦衣卫的护送,这一路之上自然是不会遇到什么阻碍的,虽然行的慢,不过也没有用多久就到了京城了。

在张玉方一行人到了之后,张凡很是高兴。他心里已经能够完全放开了,如今,自然是非常欢喜了。

第七百七十章 再显暴利

“远德,家中比之之前,也有不小的变化吗?”再一次来到京城,走进张凡家中,张玉方不由得说道.

“伯父说的是。”陪在张玉方身边的张凡,微笑着说道,“这是上一次,伯父一家人走了之后,母亲让在后院的空地那里在建几间厢房,为的就是日后,让伯父一家人来此之时,也不显得那么拥挤了。”

“唉,有心了。”张玉方感叹一句。

而张凡心中倒也是有些惭愧。虽然说经过几人的话语,张凡也是对心中的事情早已释怀,不过如今提起这件事情来,张凡心中还是觉得有些惭愧。老实说,那几间厢房是在上一次张玉方一家人来京城,刚刚回去之时,赵氏就是让人修建的。

当然,张凡也并没有阻止,他也觉得家中多了几处房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他的心中还是会有惭愧的想法,那个时候的他觉得,母亲这下子算是白做了,伯父张玉方一家人恐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如今这么想起来,张凡心中自然是会有些惭愧了。

“对了,听说你又添了一个女儿?”张玉方自然是不知道张凡心中的这些想法,问起了这件事情。

“正是。”张凡点了点头说道,“是灵儿诞下一女,小侄为其取名莲清。再过半个多月,正是莲清满月之时。这一次邀伯父一家人上京,也是有这个意思。这侄孙女的满月酒,伯父可以一定要喝的。”

“哈哈哈,如此甚好。”听张凡这么一说,张玉方也是高兴起来了,“不过这么一来,这几日可是要少喝一些了,等到那日,方才能一醉方休。”

“伯父说笑了,这酒自然是管够。”张凡听张玉方这么一说,也是笑了起来,“不过伯父,今天晚上,那可不行,这么多日子不见,那可是要多多喝上几杯方才能行。”

听张凡这么一说,张玉方笑的是更加开心了。两人这么边走边说,一直是走到了后院的庭院中,如今虽是盛夏,也热的很,不过今日天公作美,阳光不算太强,也有阵阵微风,当真舒爽之际。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自由家中丫鬟上茶。

张凡亲手为张玉方斟茶,说道:“对了,小侄这边虽然是有些消息,不过终究不如伯父那边清楚。有些事情还想请教伯父。”

“不知远德所问何事?”张玉方抿了一口热茶,只觉神清气爽。

“还是关于出海的事情。”张凡问道,“朝廷这边,虽然是有些消息,不过小侄还是想听听商人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伯父想来也认识不少做这趟生意的商贾,所以小侄就想要问问。以前,朝廷对于商人从不收税,如今却独收海商的税银,下面的人,心里面当真是没什么想法吗?”

“我不知道朝廷接到的是什么消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下面的人,当真是高兴的很。”张玉方微笑着说道。

听张玉方这么一说,张凡还以为他在诓骗自己,可是仔细一看,却又不像,张凡不由得很是困惑,问道:“这……小侄有些糊涂了。朝廷收税,而且收的还不少。这商人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吗,辛苦赚来的银子被朝廷拿走一小半,怎么还会高兴?”

“这个嘛,也是有原因的。”张玉方说道,“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最贱。这个观念,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商贾们自己,也都是这么看的。本朝自开国以来,便不收商人赋税。这么一来商人赚的是多了没错,可是却也更加觉得不对劲了。士人不用收税,这是自然。可是商人并非士人,却同样如此,这就让人觉得有些不爽了。而农工就更加不用提了。说到底,这还是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越是不收,商贾心中就觉得自己越是不对劲,似乎商人逐利的道理已经被坐实了一般。

“如今,朝廷开始收商税,虽然是只收海商的,但是这给人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不过,商人逐利,咱们且不说那些朝廷有钱了能为百姓做什么的大道理,就从商人这边来说,他们心里面也觉得自己最起码也给朝廷做了件好事,光是这心里面好受些,就让他们很高兴了。”

“原来如此……”张凡听到张玉方这么一说,心中也是认同。毕竟,以前一直都被认为是逐利之人的商贾,如今就算是只有一部分,但是提起来他们也能说,朝廷每日的用度也有自己的一份努力在里面。虽然这听起来没什么,但是给那些商贾们的感觉,却是大大地不同。

“而且他们高兴的原因还不只是这些。”张玉方继续说道,“以前,像是店铺颇多的街市,虽然繁华不少,却也有不少麻烦。很少有衙门的捕快会来巡视,因此也有很多麻烦。一些个市井混混恶霸之类的,经常来寻衅滋事,不是要钱就是要别的。有的家大业大的,倒是能够请一些看店护院的人来打发麻烦。但是那些小铺子可就麻烦了。

“现在,衙门也经常有人在这些街市巡视,这种事情如今已经少多了。光着一件事情,就已经是让商人们愿意交税了,而且还是交的心甘情愿的。更不要提那些要出海的商船了,朝廷居然派出战船护着,一直到过了琼州府才回头。光着一项,就已经是让那些商人交税交的无比高兴了。远德你是不知,那些倭寇的抢劫,实在是把这些海商抢怕了。对了,我听说这里面还有远德你不少的功劳,这倒是要多谢你了。”

“伯父言重了。”张凡赶紧说道,“张凡也只能做到如此。”

“这个远德你可就谦虚了。”张玉方说道,“你是不知道,对于商人来说,尤其是这些出海的商人,赚钱是肯定的,但是怎么能够平平安安的赚钱,那才是最重要的。出海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有风险的,别说是遇到什么大风大Lang了,哪怕一块小小的礁石,也是能让一艘海船沉默,那就是几十条人命啊!光是担心这些已经是够让人费心的了。若是还要担心那些倭寇海盗,这种钱,不赚了也罢。

“如今,没有了倭寇的威胁。虽然朝廷的船队只送到琼州府,但是到了后面,那海商也没有什么威胁。到了欧洲虽然是有些海盗,但是想来远德你也清楚,那里的海盗,大都是奉了他们国家皇帝的命令出来抢劫的。而大明过去的商船,所载的东西,却也大都是那里各国皇室贵胄所要的,他们可不敢随便抢。就算是遇到一两个不开眼的,却也没有咱们的船快。再加上,朝廷允许船上装上火炮,就算是遇到了,也能撑上一会。若是周围有其他国家的船只经过,也就算是得救了。

“怎么说呢,自从朝廷开始收税之后,这出海,可就安全多了。尤其是今年。如今盛夏已经过半了,虽然还有几条船没有回来,不过也差不多了。这一次,没有一条船出问题,全都是平安无事地到家。因为这件事情,这些回来的海船船主,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交税,这说起来却也是有些好笑了。”

听张玉方这么一说,张凡心中也是有些高兴。但是高兴之余,却也是有些感慨,这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不得不说是让人觉得有些侧目了。

“对了,咱们家的生意做得如何?”张凡问起了这件事情。

“咱家的玉器在那边卖的不错。”张玉方说道,“说起来这也有些好笑。第一次干这生意的时候,老实说我也不是想赚钱,只是看人家都往外跑,咱家也有些闲钱,就试试看罢了。

“不过第一次,的确是赚了不少,但是玉器却实在是没有卖出去几件。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一问这才是知道。那欧洲不是没有玉器,但是少得很。很多人都没见过,大都是王公贵族有些,成色却也不如咱们的好,更不要提雕工了。因此咱家的货一到,却是吓退了一批人,后来卖出去了几件,出的全都是天价。当时我听到了,也是吓了一跳。一件玉如意,玉石的成色不算上乘,最多也就是中上而已,雕工倒也是过得去。若是摆在扬州的店铺当中,做多百两纹银,不可能再多了。但是那里,却能卖到十倍不止的价钱。

“后来我又问了问当地的情况,之后像这种大件的,也不弄去买了,专门做些才智上乘的玉石首饰弄过去卖。老实说,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本来我也不想卖的那么贵,但是便宜了还没人买。后来我一想,那些蛮子的钱不赚白不赚。这不,今年咱家运过去将近五百件的东西,全都算起来在这边也就值个十万两左右。这个月月初回来,带回来金银等物,折合白银六百二十五万两。”

张凡听伯父这么一说,虽然早就知道了出海行商的暴力,但是还是咋舌不已。六十余倍的回报,这足以让任何人去干任何事情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即将上演

“这……六百多万两白银……这……”听到张玉方说出来的这个数字,张凡的心里面着实是震惊了,“这比抢来的还快!呵呵,这……说实话,小侄都觉得,这官做得没什么意思了,别说不贪,就算是贪官,这得贪多长时间才能有这么多.干脆,小侄也辞官回家,跟伯父做生意算了。”

面对张凡的这番话,张玉方并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张凡说的只不过是玩笑话,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他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是下了一大跳。这一趟赚回来的银子,比自己的祖先做了一百多年生意所赚的还要多,怎么能不让人吃惊呢。

“不过拿回来的可没那么多。”张玉方说道,“朝廷所收的税可是三成,交出去也就将近两百万两了。虽然交了那么多,可是咱家赚的也还是多到让人不在意了。”

心中震惊过后,张凡也是静下心来,对张玉方说道,“对了,堂兄人在何处?之前还在,怎么没有一同过来?”

“哦,延儿去收拾东西去了。”张玉方说道,“之前不是跟远德提过一次吗,想在京城中开间铺子。那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情,总是周转不灵,如今家中有了一笔钱,我就动了这个心思。这次借着上京的机会,正好将咱们家的铺子开起来。这不,这一次上京虽然是接到了远德你的书信,略显匆忙了一些,不过也带来了一些东西。话说这铺子开起来,不能什么都没有,总得有些东西充充门面不是。”

虽然张玉方说的轻巧,不过张凡心中自然是明白的。这里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京城,虽然百姓也多的是,但是说到底还是达官贵人居多,这眼界自然是要高了很多。张玉方说的匆忙,不过既然是充门面,那带来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了的。

“如此甚好。”张凡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是高兴,“京城中开间铺子,将来也好联系。”

“唉,不用那么麻烦。”张玉方说道,“我准备让延儿去寻一间院子,就住在这里。今后京城里的铺子就由他掌柜好了。这么一来你们也能经常见面了不是。”

“这样当然好。”张凡一听,自然是更加高兴了,“不过不用这么麻烦了,自管在这里住下便是,家中空房也有不嫌拥挤。不用再去另找院子了。”

“那多不好,这一家子住在这里,那可多麻烦。”张玉方自然是拒绝。

“唉,伯父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张凡赶紧说道,“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如果堂兄不住在这里,那可就见外了。再说了,若是当真让堂兄出去住的话,恐怕,娘非得把我骂死不可。”

一番推脱,张玉方终究是说不过张凡,只得这么定了下来。

“爹,堂兄。”两人正说着话,声音传来,正是张玉方的女儿张婷。正被映月拉着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路过这里,却是见两人在此说话,停下来打招呼。

“婷儿,过来。”张玉方将女儿唤过来,“怎的,这才刚来,也不矜持一点,就知道玩耍。”虽然言辞之中多有责备,不过面上那高兴的模样可是一点不减。

“伯父莫怪。”倒是昭雪开口替婷儿解围,“是我拉着婷儿妹妹去说话的。”

而张婷站在一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偶尔抬起头看了看,却是见了张凡的面,又赶紧低下头去,一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模样。张婷的这副模样,张凡和张玉方两个大男人自然是没有察觉,还是觉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而一旁的昭雪本就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人,也根本就没看出来什么。若是这里换了个人,比方说映月或者茹雪的话,定然是能看出来些什么的。

“对了爹。”似乎是为了摆脱自己给自己的尴尬,张婷开口问道,“你在跟堂兄说什么呢,看起来这么高兴。”

“呵呵,之前不是说要在京城中开间铺子吗。”张玉方说道,“我决定让你延儿来掌柜,就在京城。这不,远德让延儿一家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张婷也显得格外地高兴,“那爹,同意了吗?”

没有说话,不过张玉方也是满含笑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这可太好了。”张婷很是高兴地说道。只不过她所高兴的可不是这件事情。实际上,她对于自己的哥哥住在那里并不关心。只不过如果住在这里的话,她也就有留下来的理由了。若是张延不住在这里的话,将来她也没理由留下来。毕竟,她一个女儿家,就算是亲戚家,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但是如果张延在这里的话,她想要留下来也是理所当然了。

只不过,为何张婷会这么高兴,恐怕也只有她心里面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相公和伯父还有事情要谈?”昭雪在一旁说道,“既然如此,那妾身可就不打扰了,婷儿妹妹,咱们去我屋里说话。”说完了这些不由分说地,昭雪拉着张婷离开了。

而被昭雪拉着离开的张婷,向着这边看了看,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不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张凡被昭雪弄得有些无措,只得是一脸赔笑的模样,对着张玉方说道,“小侄这……让伯父见笑了。”

“哪里哪里。”张玉方也是同样,被自己女儿的动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女也是有些……”

“对了伯父。”张凡说道,“既然要在京城开间铺子,相比铺面还没有消息呢。小侄下午就让人去街上看看,可有位置好的空铺。”

“唉,这就不用远德麻烦了。”张玉方自然是赶紧拒绝,“这种事情,还是让延儿去办。说实话,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在生意场上厮混了这么些年,也是有些累了,想要在家想想清福。但是这份家业可不能就此断了,要让延儿继续下去。可是延儿虽然有些天分,但是遇到事情,总归还是要找我商量一番。这么一来的话,将来他哪里能担当这份责任。这一次让他在京城中开间铺子,这钱货是准备好了的,不过也就此而已,剩下的还是要他自己的磨练一番。如此一来才是。若是有远德帮忙的话,恐怕就没什么意思了。”

“嗯,原来伯父是由此打算。”张凡听了张玉方的一番话,点了点头,说道,“伯父的用心,小侄心里明白。只不过,伯父终究远来是客,对于京城也不甚熟悉。这领路的人,也总是要有的。这样如何,下午我让人出门的时候,让堂兄也一同去,这么一来不就好了。”

“嗯,你说的倒也是。”张玉方显然对于张凡的话是认真考虑过的,说道,“既然如此,就随着远德的话吧。有人带着路就好。”

中午,听闻张玉方一家人到了,赵氏是非常地高兴,特意吩咐伙房做了丰盛的菜肴。看着母亲跟伯父聊的如此开心,张凡心中也很是关心。一家子也算是其乐融融,这心中一高兴,酒量也是跟着涨了起来,虽然喝得不少,但是却也不会酩酊大醉。

就这么着,张玉方一家人来到京城当中也是过了几日。赵氏也是特别高兴。而那边,张家在京城中的铺子也是开了起来,张记玉器的店铺也开了起来,是在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而且是地段最好的一处。

对此,张玉方心中有数,他明白如果没有张凡的帮忙,恐怕就是花再多的钱财,也未必能够盘得下那间铺子。不过偏偏,张凡在这里也是耍了不少手段,做的也是天衣无缝。最起码,像是张玉方这种不在仕途当中的人,即便是心中明白,却也说不出来什么。

对于这一点,张玉方一开始倒是有些无法释怀,不过随即的,他也就想通了。

这店铺没开几天,生意却是不错。一来,张家的玉器是相当有名的,且不说在扬州当地,就算是在京城之中也是大大有名。别说皇宫中就有几件出自张家,不少的王公贵族也是张家的老主顾。如今听说张家在京城中开了铺子,这生意自然是好的很。

二来,这就要是归功于昭雪她们了。这几日,尤其是昭雪,喜欢带着张婷到处转悠。试想,张凡的女人,能够说的上话的,也自然是同样有身份人家的女眷了。这交谈之中,偶尔间透露出来一些消息,让那些人明白,张记玉器可是跟张凡有什么关系的。这还不是要经常去光顾了吗!

总之,一切都是很顺利。

而再过了五六天之后,距离张凡的小女儿张莲清的满月还有三天不到的时日,朝廷里面传来消息了。

刑部派去山西的人,回来了,而且顺道的,就连张四维也给带回来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张凡,马上放下了手中的其他事情,将精神全都放在了这件事情上。他心里明白,这下子,好戏就要上演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也在其中,演的精不精彩,也要看他的一份努力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危伏旅途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张凡急匆匆的走进衙门,直奔王猛那里,见了王猛直接就开口询问道.

之前接到朝廷的消息,刑部派去山西调查张四维一事的人如今已经回来了,而且张四维本人也一同回京了。听到这个消息的张凡,放下了手中的其余事情,直奔衙门而来询问情况,毕竟这如今是他最为关心的一件事情。

“启禀大人。”王猛自然也是明白张凡的焦急,赶紧说道,“刑部那边,人也是刚刚回来,而卫中也是才收到消息不就,卑职这边实在是不太清楚那边到底如何了。”王猛说的是实话,锦衣卫几乎是跟张凡同时得到消息的,实际上在刑部的人快要接近京城之时,锦衣卫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派人回来禀报了。如今张凡赶到衙门,又那么匆忙,当真是没有花费多少时日,王猛这边也自然是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

“我不是问你这个。”张凡还是一脸焦急的模样,说道,“既然刑部的人已经回来了,无论咱们的事情成与不成,也都已成定局了。我是要问,梁超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吗?”不错,张凡所要问的就是关于梁超的事情。正如同张凡所想的那样,既然刑部的人已经回来了,无论他的打算成功与否,如今也都已经是注定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张凡等会只要去刑部一趟,也就马上能明白了。但是他最为关心的,还是梁超的事情,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边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有些奇怪。”还未等到王猛回答,张凡就自言自语起来,“咱们不是派了人去接应梁超吗,这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找到找不到,都应该传个话回来呀!”

“大人原来是要问梁超的事情。”听明白张凡的话之后,王猛笑了起来,说道,“卑职这边拿到消息了,不过也是刚刚才到手,还未来得及通报大人,大人就来了。”

“怎么样?”张凡赶紧问道。虽然他也看到王猛那一副满脸微笑的模样,知道梁超肯定是没什么事情了,不过他还是要问问清楚才行。

“大人还请放心,梁超并没有什么事情。”王猛回答道,“他如今正好好的,正在大人的故地安化县。没有传过来消息,却也是有原因的。咱们派过去接应他的人也是一早就找到他了,只不过因为同时,冯宝的人也在周围,被看得死死的,没办法将消息传回来,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有了音讯。”

“原来如此。”听明白梁超没事,张凡这才是放下了心来,随即又问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书信在此,还请大人亲自过目。”王猛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交给了张凡。

原来那日,张凡等人让太原府的锦衣卫寻找梁超一行,以作接应。结果太原那边接到消息的时候,梁超已经是走过了。可见梁超对此事也是极为上心的,即便是带着一个红儿,行动的速度也是非常之快。

好在梁超这一次走的匆忙,一路上的隐蔽并没有太过讲究,再加上本就是锦衣卫,同行之间的一些习惯都比较好察觉,所以当时梁超路过太原府的时候,那里的锦衣卫就已经是接到消息了。只不过以为梁超是奉命在身,而且身边又有个女子,这才是没有多加过问。

不过等到张凡的手令来了之后,他们就赶紧行动起来,向西追赶梁超。梁超倒也当真是了得,即便是这次的行动比较匆忙,但是却也让自己的同行们找了三天这才是找到。

只不过这找到之后,却是发现,梁超依然是带上了张四维,三个人在向王崇古的大营进发。

而同时,他们也发现,在他们周围有冯宝的人。虽然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不过却也在山西是洒下了天罗地网。而且冯宝的人在找不到张四维的所在之后,也是四面撒网,包括张四维的友人,当然也包括其叔父王崇古那里,到处都是派人查探。

只不过,王崇古一直在外带兵操练,实在是没有定所,有没有衙门通报,难找得很。只是这么一来,不仅冯宝的人找不到,就连梁超他们也要花费很多力气了。

这么一来,简直可以说,两方就完全是在拼运气了,就看谁能够先找到王崇古的大营。若是冯宝的人领先了,只要在那里监视,等着梁超带着张四维上钩就行了。而若是梁超先找到了,那可就是张凡胜利了。

好在,在这一步最为关键的时候,幸运是来到了张凡这边的。锦衣卫的人先东厂一步,找到了王崇古的大营。而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梁超将张四维带入了王崇古的大营中,将张凡的书信交予他二人,并且将张凡的话一并对二人一番叙述。

一路上还有些迷糊的张四维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锦衣卫给秘密抓捕了,要不是看梁超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不像是抓人的阵仗,他早就反抗了。如今,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这才是明白,张凡是要帮他的。

张四维也是有些死脑筋的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也是知道厉害关系。这件事情并不是说他一个人无所谓,或者他舍弃性命也要维持真理什么的。他心里也明白的很,自己在这场阵仗中的重要性,所牵连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一条命而已。所以这一次,张四维也是极为配合,在听过了张凡的话之后,立刻就开始商量对策了。

至于王崇古,他对于张凡本来就很有好感,再加上他也明白这件事情里面的利害关系,也是极为配合。甚至于,王崇古还找来了自己在军中的几个亲信,让他们对口供。最起码之后,朝廷若是来人询问的话,切莫说漏了嘴。他们到不怕会有意外发生,毕竟这件事情一旦三司会审,那么朝廷是极为慎重的,就算是找人问话,也绝对不会找那些不可靠的士兵,毕竟要收买那些人还是很容易的。

而之后,为了替梁超隐匿行踪,王崇古倒也是劳师动众了一番。以军中操练为由,将梁超两人带在军中,一直送到陕西地界上,这才是让他们离开。

而刚刚脱离王崇古的军队,梁超就发现自己又被冯宝的人给盯上了。虽然说这个时候,已经是无所谓了,毕竟张凡所交代的事情他都已经完成了。但是为了能给张凡少生点麻烦,梁超决定做戏做到底。

本来,梁超也并不是如此打算,弄得这么麻烦的。只不过他发现,即便是张四维早就不在自己这里了,可是东厂的人却是死死地盯着他跟红儿不放,一路跟下来。梁超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如此。

他先是让人去了安化,到当地找了一户人家,来做样子。之后就跟红儿两人,当真像是去求亲的模样,一路上是慢悠悠地往陕西行去。

之后,到了安化,一场戏也就上演了。红儿先是跟一个根本就没见过面的人家上演了一处女儿归家的大戏。而之后,梁超也是如同正儿八经地来求亲的模样,而且这聘礼媒人,那可是一个都不少他们倒也不怕东厂会调查什么,毕竟梁超跟红儿的关系,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就算是被问出来什么,却也没有问题。到时候只管说是梁超不希望让老母担忧就可以了。

于是,东厂的人在极为隐秘地监视着,而梁超跟红儿就当真如同一对快要成婚的新人一般,这倒也不算是做戏,毕竟二人当真如此。

可是,东厂的人却是一直都不曾有退意,所以这边有什么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刑部的人到了山西的消息传来也是如此,他们还是不退。一直到消息说刑部的人回去了,冯宝的手下这才是系数退去。如此,这封书信才会来的这么晚。

张凡看完了手中的书信,嘴角也是略有笑意。这个情况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一切顺利的话,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即便如今成功了,但是在张凡看来,事情还是显得如此的有趣。

“信上面说,梁超打算再过两人就回来。”张凡笑着对王猛说道,“看来他在‘老丈人’家里过的还挺舒坦的吗。”

面对张凡的这番打趣,王猛也是笑了起来:“大人,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张凡说道,“其余的不说,实际上咱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还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确保刑部会用王有才,那就行了。”

“可是大人……”王猛对此有些疑问,“太医院的太医有很多。虽然王有才在其中无论是官职还是医术都是最高的,可是咱们未必能确保,去的就一定是他。”

“这点我早有打算。”张凡笑着说道,“咱们其实不必要确保必须是王有才,只要确保其他的太医去不了就行了。”

看着张凡的笑容,王猛有些纳闷,他不知道张凡又打算用出什么主意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精明打算

刑部.这个时候,刚刚下午没过多会。衙门里堆积了几件案子,所以孙丕扬和陈文川等人,上过早朝之后也没有回去,来衙门将几件案子审理之后发下各地。虽然不多,不过既然是呈报刑部的案件自然都不会小,几人也自然是要认真对待的。再加上几人都不是那种会偷懒的主,这一干就到了下午,中午也只是在衙门当中随便吃了点东西。

而下午,这未时才刚刚过半,几人将案件都整理了出来,没了事情正准备离去之时,衙门里就传来了张四维已经被押到的消息。嗯,说押到有些不合适,应该说是带到了。毕竟,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这诡异,而且自从那日早朝上的事情之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件事情跟冯宝有没有关系不说,但是张四维必然是被冤枉的。

不过即便明白,但是如今除了张四维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嫌疑人,但是也不能就把张四维当成罪犯来看待了。因此,张四维被带来之后,既没有被关起来,也没有上手铐脚镣,而是坐在刑部的大堂中,跟孙丕扬几个人喝茶谈天。

张凡到的时候,几人正聊的兴起。虽然说张凡也明白,孙丕扬是不会将张四维当成犯人来对待的,但是这幅喝茶谈天的场面,也着实是让张凡有些吃不消。虽然说不紧张是好事,但是放松到了这个程度,也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怪异了。

而在场的几人却是没有这个自觉,尤其是张四维,见到张凡到了,很是热情地上前问候。旁边的其他人还有要拉着张凡一同坐下喝茶谈话的阵势,让张凡心中更是觉得怪异非常。

张凡本来是来这里想要跟张四维在说说之后的细节,而且毕竟陈文川也是知道内幕的。只不过有孙丕扬在,张凡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又被几人拉着喝茶,实在是有些心绪不宁。

“对了张大人。”见张凡一副有心思的模样,倒是张四维首先开口了,“临来的路上,我也听说张大人最近又添一女,也算可喜可贺,不知这满月酒何时能喝的上,可有我这一杯。”看来,不管是平日里多么正经的人,一提到喝酒,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哎,张大人就是不开口,这酒席上也早有预备大人的位置。”提到这件事情,张凡的脸上自然是笑容展现,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妾室所出,而且还是女儿,不过在官场上,这种能够见面说话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而且,到时候,那可就不是一杯的事情了,咱们那可是不醉无归啊。”

“这恐怕就麻烦了。”听张凡这么一说,张四维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我这酒量可是不怎么样,这不醉无归吗,恐怕以我的酒量,那是费不了多少酒水的了。”

说到这里,几人都是笑了起来。

之后,闲聊一阵,张凡开口问道:“对了张大人,这事情你都已经清楚了吧。”由于旁边还有别人,张凡只能说些能让其他人听的东西。

就像这句话,完全就是废话。张凡已经是拖梁超,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张四维,如今的张四维虽然是刚刚回到京城,恐怕比之在场的孙丕扬等人还要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知道是知道了。”张四维听到张凡提起这件事情,也是应景的很,立刻就做出了一副困惑着,却又带着许多愤怒的表情,“只不过,子维当真不知,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还有人想要如此对付我。子维一生不说有什么功绩,却也明白做人的道理,平常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却是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在场的其他几人都是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要说张四维的这番话,实际上也是没有说错,他为人做事也的确是本分。身怀文采之余,虽然有着文人的那一份倔强,却也同时有着许多变通之道。总的来说,张四维的这番话并没有说错,他做官也有二十年了,还当真没有做过什么招人记恨的事情。

只不过众人回看着他的原因,实在是觉得,张四维有些太过健忘了。这件事情说到底,就是张四维惹了冯宝。当然,可能这就是他唯一一次跟一个人叫板了,不过恐怕他自己也并不觉得。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根本就不会做什么得罪人的事情。如果是针对什么人有了什么不容情的话,那些在张四维本人看来,也必然是因为对方做的不对,自己才会如此。这种合理的反对,在张四维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私人恩怨。

但是,在场的这些人心中都清楚的很,张四维之所以会面临如今的这个境地,还不是因为他当初跟冯宝之间所弄出来的那一场事情。

只不过,当时的事情,即便是在在场的几人看起来,也是冯宝做的不对。毕竟,一个太监,就算是权利再大,他到底也还是太监。哪怕是如今,冯宝站到了太监的巅峰,被人唤作“大太监”这个无与伦比的称呼。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个太监罢了。

一个太监,不能有子嗣,终生也只能是伺候人的奴才罢了。可是冯宝却妄想着封侯。这种事情,别说是张四维这个正义感极为强烈的人,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也都是不会同意了。

区别只是,这一次,是张四维站了出来说话。没有站出来的,却也并不代表着他们心里面就没有那个想法,只不过是被张四维抢先一步罢了。还有的没站出来,就是因为畏惧于冯宝的权势,害怕将来冯宝会对付自己。很显然,这些人的想法完全正确,张四维站起来说话了,如今却是什么模样,朝廷里的人全都看清楚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做。但是,这些人即便是不站出来说话,却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心里面就不是这么想的。

实际上,这件事情对于张四维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虽然看不惯冯宝想要封侯的这件事情,但是他也并不觉得冯宝是个多坏的人。毕竟冯宝在新皇登基的前后,虽然是在忙着对付高拱。但是那个时候的冯宝也的确是办了很多的事情,而且很多都是好事。张四维虽然并不认同一个太监太多地干政,但是冯宝干的尤为出色,实际上,他是非常欣赏冯宝的。

可是,冯宝想要封侯,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怎么说呢,应该说冯宝想要封侯这件事情,触及到了张四维的底线。既然如此了,张四维自然是要站出来反对的。

而反对之后的张四维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成是什么问题来看待。因为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当时的事情最终的结束,也是冯宝自己提出来的。所以张四维认为,自己站出来说话,让冯宝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而放弃了那个荒唐的想法。

因此,可以说,刚才张四维的那番话,虽然说是跟张凡配合之下的产物,但是实际上,那也是他自己心中非常真实的内心写照。在他看来,两人之间虽然有冲突,但是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罢了。过去了之后,两人之间也就是应该相安无事了才对。

只不过张四维这种天真的想法也着实是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梁超将他带到王崇古的军营当中,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们叔侄二人之后,张四维这才是完全明白过来。原来冯宝并不是那种能够不计前嫌的人,之前他虽然表现的已经是不怎么在乎了,但是实际上,冯宝已经是记恨上他了。那一番姿态只不过是他做出来给人看的而已。

之所以没有当场就发作,那就是因为冯宝还找不到机会。而且两人之间刚刚发生口角之后,冯宝就行动的话,无论掩饰的再过完美,也会让人看出来破绽。

这不,过了这么些日子,当人们已经渐渐地将这件事情淡忘之时,冯宝就到了应该出手的时候了。这不得不佩服冯宝所选择的好日子。当然,这种事情朝中的人或许会渐渐淡忘,但是绝对不会完全遗忘的,只要冯宝所出的主意挑明了是牵扯到了张四维之后,人们自然会想到那件事情。但是冯宝选择这个时候,恐怕不到事情挑明了却是没有人会想得到。

但是一旦挑明是针对张四维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冯宝的准备已经完全了。这个时候就算是知道了,想来也是极难有办法转变了。

不过还有件事情,张凡不敢告诉张四维。张四维只知道,冯宝是借着这一次百姓骚乱的事情来给自己找麻烦,但是张凡并没有告诉他,就连这件事情也是冯宝操纵的。

这同样也是张四维的一道底线。张凡明白,倘若张四维知道事情是这么回事的话,那么将来的麻烦还会更大。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冯宝要找张四维的麻烦了,而是颠倒过来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好运实力

“张大人心中对此可有什么想法?”张凡见张四维停顿了良久都不开口说话,不由得问道.老实说,张凡心中对此也觉得有些不靠谱。虽然说张四维如今的表现都是非常配合自己的行动的,但是这人的心思难测也易变,谁知道这一刻还这么想着的张四维,下一刻会不会就变卦了。张凡必须要问问清楚才行。

“唉……”谁知道,张四维在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大人无须担心,子维并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

别人自然是听不出来有什么,但是张凡却是听得非常明白。显然,张四维是听明白了张凡所想要问的到底是什么,只不过如今在场的可不只是他跟张凡两人,所以这说的话,自然是需要慎重许多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张凡也还是听明白了。张四维是在告诉他,虽然他的心中的确是有气,但是既然事情已经是如此了,那就不是应该意气用事的时候。以后该怎么办那是另当别论,当下最应该做的是,如何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当然,张四维的这番话,也是告诉了张凡另外一个讯息。那就是对于冯宝的这种做法,张四维当真是非常地生气,虽然说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但是那并不代表就不存在。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不论是谁,遇到了这种事情,生气那是难免的。就算是愤怒非常,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张凡也管不了那么久远,以后他们打算怎么闹,张凡都不想过问了。他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了,以后他也不想再过问这种事情了。不过张凡会这么想,里面却也是有张四维不少的因素。张凡相信张四维是个能够自律的人,就算是满腔的怒气想要发泄,却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就算是他要报复冯宝,也会选择另外一种,既能够达到效果,却又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方法。

倒是一旁的其他几人,除了已经是知道了内幕的陈文川之外,都以为张四维的这番话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发言罢了,并没有听出来什么弦外之音。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啊。”张四维突然间提起了这件事情,“子维这才是刚到京城没多久,张大人就已经是知道了。这前脚才走进刑部大门,张大人后脚就跟进来了。”

“呵呵,让张大人见笑了。”张凡笑了笑,说道,“张凡是做什么的,张大人也不是不知道,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可就麻烦了。”

听张凡这么一说,几人都是笑了起来。由此可见,张凡绝对是历代当中,亲和力最高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即便如此,这些大臣还是能够跟他聊到一块去。这若是换了另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如此。

“对了,我也想起来一件事情。”张凡突然间说道,“锦衣卫得知消息自然是有门道的,这个暂且不提。不过,其他的大臣可也有自己的消息。而且刑部也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再加上张大人回京,虽然没有刻意张扬,却也同样没有隐瞒的意思。这么一来的话,外面的那些人不就是全都知道了。”

“这又如何?”显然,张四维并不知道张凡这么说的意义何在,不由得问了出来。

而旁边的其他几人,听到张凡这么一说,都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顿时,刑部的三人都是满脸的冷汗。

“这个……恐怕张大人还不知道吧。”张凡说道,“如今这件事情已经是闹得整个朝廷都是风言风语了,尤其是因为冯宝……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件事情是如何发展的。而其中,对于张大人的呼声是很高的。前几日,冯宝拿出了一件证据,是一封信,如今就在刑部。张大人是不知道,当日,无数朝中大臣都来观看,就在这里。那时候,这个刑部大堂当真是挤满了人,就是如此,外面还是有人不断想要挤进来。张凡是怕,到时候张大人回京的消息一传开,恐怕这里又会水泄不通了。”

而旁边的三人,虽然并没有接张凡的话茬,不过他们都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同。而且三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这也难怪,那次的事情当真是把三人都吓坏了,就连戎马一生的陈文川也是一样。

本来,张四维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当他看见三人面上惊恐的表情之后,这心中也是以咯噔。这一刻,张四维的心中想到了一副令他直冒冷汗的场面。只不过张四维心中的想法,外人看不到。若是能表现出来的话,恐怕还会被嘲笑一番,张四维所想到的场面的确是令人难受,但是与那日的“盛况”相比,却只不过是儿戏罢了。

“这……”张四维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憋了半天,这才是开口说道,“几位大人放心,到时候就算是来了许多人,想来也是冲着子维来的。这个……子维会想办法劝他们离开,这件事情就……就包在子维身上了。”虽然张四维的这番话说的肯定,不过看他脸上的那副表情,似乎也是没有什么自信。

这不由得让四人是更加地担心起来了。但是现在,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些个大臣倘若真的激动起来的话,别说是刑部的衙役或者锦衣卫的人,就算是在皇宫中也照样是能闹起来。到时候,调集再多的人都没用,而且估计,人越多,那些大臣就越是闹得厉害了。

“不过……”张四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对了,刚才张大人说,冯宝拿出了一件证据,是一封书信,而且现在就在刑部这里。不知,能否拿出来,让子维一观呢?”

“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刑部尚书孙丕扬倒是爽快的很,张四维一提这件事情,他就立马同意了,丝毫不担心,张思维会毁灭证据。不过不仅仅是他不担心,实际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担心。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今朝廷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张四维并没有做过,是冯宝诬陷他的。既然不是他做的,张四维自然就没有毁灭证据的理由了。实际上,按照张四维的性格来看,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巴不得到时候在公堂之上靠着这件证据反驳回去。虽然说冯宝并不会同审,但是他就算不会来旁听,也绝对是会派人时刻查看这边的情况,并且随时转告回去。

这封信很快就拿来了,孙丕扬交给张四维之后,却是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再说一遍,孙丕扬并不怕张四维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只不过是担心张四维在看过这封信之后,会别样的反应,那可就麻烦了。

张四维看信看的非常安静,而他越是这么安静,一旁的四人就越是觉得不对劲,看着张四维的眼神也是更加地担心起来了。

过了很久,张四维将手中的信放下,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四人。

见他不说话,张凡不由得有些担心,开口问道:“张大人,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不。”张四维却是微笑了起来,看着四人,说道,“只不过,我看完这封信之后,心里面倒也是佩服起冯宝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四人再次面面相觑。若是张四维说更加痛恨冯宝的话,这么一来才觉得正常。但是张四维不但不恨,反而说佩服冯宝。

“张大人的意思是……”张凡用一副非常不确定的口气问道。

“我是佩服冯宝的能力,当然,还有他的用心。”张四维笑着说道,见私人面上更加地不解,他便开口解释道,“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早年间的子维,初读数之时,性子有些急躁。几位都是读书人出身,恐怕也都会有些感触。这书法一道,并没有捷径可走,完全靠的就是毅力来苦练。当然,自然是不排除那些天分非常的人,一学就会。可惜子维不是。

“这字练了几年,不只是先生,就连子维自己也不甚满意。但是的子维年纪还小,就想着可有什么近路能走。于是,这左手的字,当真也是练过一段时间。”

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几人都是一脸的惊讶了。这件事情,朝中根本就无人知晓。

“那……”陈文川看了看张四维,有看了看张四维手中的信,很是担心地问道。

“嗯。”点了点头,张四维说道,“那是子维还年少,很快就发现,用左手却是绕了远路,就不练了。因此这件事情,只有子维的家人知道,外人并不知晓。

“而子维之所以会佩服冯宝,正是因为这封信上的字,简直跟子维亲手用左手写出来的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冯宝找人写这封信,是在揣测子维的笔锋还是找到了什么子维曾经的手迹。若是前者,只能说冯宝的运气太好了。而若是后者,那就当真是要佩服冯宝了。”

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人都是心中诧异。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第七百七十五章 事不亏心

“这,要么就是冯宝这一次当真是下了功夫,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子维年幼时的手迹.”张四维也是一脸诧异的模样,说道,“要么就是这一次,冯宝的运气好到了极点,找了一个人来写这封信,却也是正好写的更子维一模一样。”

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孙丕扬等三个刑部的人,全都是沉默了下来。张四维所说的这两点,不外乎是两件事情,实力和运气。要说实力的话,那就很是恐怖了,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自从一开始就是冯宝策划好的,还以为冯宝是因为突然发生那一场骚乱而临时起意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当真是要佩服冯宝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从出事到找出这封信,这才四、五天的时间,就能找到恐怕连张四维自己都不太清楚的东西,东厂的实力当真是非同寻常。

如果说是运气的话,也并不会让人觉得放心。毕竟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事情,还是需要看运气的。不论是在真刀真枪拼杀的战场上,还是说在这种没有硝烟的战役中,运气所能够带来的好运那绝对是非常重要的。

如过是这种情况的,那可就麻烦了。当然,运气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谁知道好运还会不会一直光顾冯宝。或许会风水轮流转,现在已经来到了这边也说不定。但是这也同样是说不准。不过可以肯定是,若是如此的话,好运让冯宝是占到了先手。这对于张四维来说很是不利。

不过在场的人当中,也有并不是太为此担心的人。陈文川只不过是心中有些想法而已,并不是真的很担心。而心中明白之后到底会怎么样的张四维,以及作为这件事情的策划者的张凡,心里面却明白,接下来到底会怎么样。说起来,运气这种东西,的确是可遇不可求,但是这也并不带别运气就不能自己创造出来。

“而且……”张四维又看了看手中的信件,继续说道,“不光光是写这封信的人,就连其他地方,也是很下功夫啊。”

“张大人此言何意?”陈文川听张四维这么一说,有些惊讶,赶紧问道。

“哦,我是指这封信的内容。”张四维微笑着说道,还扬了扬手中的信,“老实说,这信上所写的什么,才是我最佩服冯宝的地方。不论是冯宝找人来写的,还是通过他的口说出来的,可见冯宝已经是将我弄清楚了。这封信上的语气和措辞,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让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来有什么差别。还好我心里面清楚,自己并没有写过这封信,要不然就连我自己都要被糊弄了。还有,特别别出心裁的,就是这封信落款上的那个标志。子维自己并没有用过任何标志,但是正是因为如此,这么一看,却显得是天衣无缝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合情合理,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破绽,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人,包括张凡在内,全都是面面相觑。本来,即便是包括张凡在内,都以为冯宝只不过是打的一个好主意,想要将张四维拉下马。而这封信出来的时候,他们也并没有过多的考虑,觉得这只不过是冯宝多加的一道手续而已。在他们看来,冯宝早就想好的对付张四维的办法,用这么一件严重的事情,将一个大臣拉下马实在是太过容易了,这封信只不过是加深一下而已。实际上,想要凭着这封信来定张四维的罪的话,也根本不可能,毕竟就算是描绘的再像,却也都是有造假的可能。而实际上,只要到了最后,这封信即便是写的再不像,张四维也是百口莫辩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在这件事情上面,冯宝依然是发挥了他那种做事必须要尽善尽美的态度,即便是这么小的一个细节,他也是做的如此细致,如此天衣无缝。怎么说呢,虽然说冯宝所做的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人称道的地方,但是他的这种做事的精神,那实在是没得话说,绝对值得朝中的任何一个人学习的。当然,并不是指要跟他一样去干坏事。

就如同现在一样,虽然说,冯宝想要陷害张四维,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了,就连任何一点点可能的瑕疵都没有给人留下。虽然人们痛恨他干得实在是太过、太绝了,但是同时也不可否认,他的这种态度,实在是太过严谨,严谨到一个敌人都要佩服的程度。

“这……”想着这些问题,孙丕扬也是一脸非常担心的模样,“这么一来,看来这情况对张大人是非常不利啊!”

“孙大人过滤了。”张四维说道,“本来这种事情,只要是在‘这里’,那就谁都有可能遇上。只不过,如今是我遇上了这种事情而已,并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而且,子维自己到底有没有干过这种事情,我自己心中最是清楚不过了。若是干过了,那自当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若是没有干过,子维也丝毫不怕别人来找茬。若是没有干过,到最后却还是出事了,老实说子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毕竟,一来,有这样遭遇的人,子维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倒不是子维有什么幸灾乐祸的,只不过这事情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二来,那也说明,子维当真是没有本事,再在仕途上走下去,也是没有出路的,还不如早些退下来的好。”

“可是……”孙丕扬虽然对于张四维的话有些赞同,但是这里他可不会表现出来,而且,“张大人,这件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的,要么就是有事,要么就是没事,只有这两个结果,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而且,一旦有事的话,那可不是退下仕途这么简单的,到时候恐怕……”

虽然孙丕扬最后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人全都是明白他的意思。一旦有事的话,的确不是退出仕途这么简单了。这件事情的性质如此严重,一旦罪责落到了张四维的头上,凭着他一个大臣的身份,那绝对是必死无疑。只不过到时候会是怎么个死法,那可就不知道了。

当年大太监刘瑾只不过是露出了一点想要谋反的名头,还什么都没有干,结果正德皇帝下令将其凌迟处死,死前受了千刀万剐,痛苦万分。

而这一次,其实张四维的情况更加糟糕。毕竟,这一次是已经发生了乱子才会如此的。而且这乱子又是挑动百姓造反,更重要的是,造反的地方就在京城。若是张四维一旦被定罪的话,其下场……简直是不敢让人想象。

而面对孙丕扬的这份担心,张四维却好似没事一般,笑了笑,说道,“子维多谢孙大人担心。只不过,如今,陛下已经下旨意要三司会审,而且子维的人都已经是到了这里,恐怕,这也由不得子维来做主了吧。”

虽然在场的几人心中还是非常担心,但是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却也是有中无可奈何的感觉。

正在此时,有人走进来将一本册子交给了孙丕扬。

“这是什么?”孙丕扬接过册子,问道。

“大人,这……”那人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张四维,面上的表情非常怪异,顿了顿才说道,“这是调查张大人的卷宗,卑职那边已经整理出来了,如今呈给大人观阅。”

“知道了,下去吧。”孙丕扬一边翻开册子观看,一边挥退了手下。

而随着孙丕扬的不停翻页,一旁的人也是可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有着巨大的变化。渐渐地,一开始那种眉头紧锁,深深顾虑着的模样,渐渐地转变了,变成了一副略带微笑的模样。

“孙大人,怎么了这是?”一旁的张凡见状,心中很是好奇,不由得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我只是心里高兴。”孙丕扬笑着说道,“果然,就如同张大人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现在我也是明白过来,为何张大人好不惧怕了。”

“哦?”听孙丕扬这么一说,反倒是张四维自己有些迷惑起来了,“这……不管如何,子维如今也是有嫌疑在身,只不过子维心中实在是好奇,那本册子上都写了些什么?”

“呵呵,告诉张大人也无妨。”孙丕扬说道,“上面其实没什么,只是记载刑部去山西见到张大人的过程,当然,是在王大人的军营当中。而之后,询问这段日子张大人的踪迹之时,毕竟因为王大人是张大人的叔父,这层关系摆在那里实在是有些麻烦,所以只是询问王大人手下的人。这问来问去,却是没有问出来什么对冯宝有利的事情。王大人的手下都一致说,张大人是一直跟在王大人的身边,一直跟着军队操练,从来没有离开过。而且行军经常会去一些人迹罕至之地,恐怕张大人就算是想要通消息出来,都没有什么办法。

“看来这下子,冯宝那厮的如意算盘可就要落空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需要镇定

“只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总是让人不太放心.”说话的还是孙丕扬,即便张四维说的这么肯定,而且刚才接到自己手下的消息以后,孙丕扬对此还是无法放下心来。这并不是孙丕扬太过优柔寡断,要不然他也没有本事坐这个刑部尚书的位子,只不过他会如此,也是有原因的。

孙丕扬之所以会如此担心,实在也是因为冯宝的原因,他之前所办的几件事情,给朝中的大臣们的心中,实在是留下来很多深刻的“印象”。

当初,自从隆庆驾崩之时,实际上就已经开始了。那份遗诏上的内容就已经让朝中百官们腹诽不已了,毕竟这大明朝开国百多年,也算是什么样的事情都遇到过,监官乱政的事情,虽然当年刘瑾那一次还不算闹得太大,不过那也是的的确确地发生过的。而且正德一朝距今虽然是时日已多,不过其实也就过了两朝皇帝罢了,也算是让人记忆犹新。

可是,在隆庆的遗诏上,在将来的辅政大臣的名单上,却是赫然出现了冯宝的名字。这不得不让人们怀疑。而且,说到底,隆庆对于冯宝虽然也是信任的很,但是隆庆却并不喜欢冯宝。怎么说呢,隆庆似乎对于太监来说,都不怎么喜欢。当然,如果这么来看的话,其实隆庆对于冯宝也是相当不错了。

总而言之,一个太监做辅政,那实在是太过违和了。可是,这对于朝廷里的人来说,他们的感觉也是仅此而已,却没有再深一步的考虑了。毕竟,隆庆本人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皇帝,实际上,大明朝似乎任何一个皇帝都是与众不同的,都有他们自己的特点。要是说隆庆当真是做出来了这个决定,虽然心中反对,但是却明白,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得知了这个消息的高拱是气愤非常,但是却终究没有去找隆庆或者李太后求证过此事的真假。万一真有的话,高拱可就麻烦了。

而自从朱翊钧登基即位的那一天开始,冯宝就站到了朱翊钧的身边,即便是上朝之时也是如此,很是坦然地接受满朝文武的跪拜,也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这让下面的大臣们心中非常不喜,但是既然连皇帝都不说什么了,李太后也没有管束,他们再过问又有何用。

而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冯宝有了资本攥在手中,也因此,冯宝对付人的方式发生了变化。不再像是过去那样,非要找个合适的理由,也非要有根有据,就算是诬告也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从那个时候开始,冯宝就变得有些嚣张了。

而在那之后,在他跟高拱之间的争斗中,最终,是以冯宝的胜利而告终。高拱被逐出京城之后,大臣当中的张居正独占鳌头,但是张居正也是跟冯宝站在一起的。到了现在,朝廷里面,能够有资本不听冯宝摆布的人,实在是不多,必入葛守礼这样的人,他有这个资本不跟着冯宝的腔调,冯宝也拿他没有办法。但是也仅此而已了,葛守礼所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是到这里为止了。

高拱走了之后,冯宝在朝廷里面是呼风唤雨,一家独大,还好他本人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再加上冯宝的才能也被大臣们所肯定。如今的这个朝廷,却是是比以前的那个更加地平稳,也更加的积极了许多。可是这种情形,没有人会喜欢,也同样是没有人希望这样。而且这情形看起来虽然是不错,但是人们过的都是战战兢兢的,有的是怕自己做了什么会令冯宝看不顺眼的事情从而招惹来麻烦,而有的则是害怕冯宝会翻旧账。

如今,孙丕扬所担心的事情,就是冯宝这方面的因素所造成的。冯宝在驱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高拱之后,就开始一边收编自己的部下,也在壮大自己的势力。除此之外,冯宝还在做的事情,就是打击政敌了。而且这一次,冯宝所做的事情并不仅仅那么简单。冯宝所打击的对象,并不仅仅是以往那些跟他有过“深仇大恨”的人,就连以前只不过是跟他有过一些小摩擦的人,他也不放过。

有旧仇的自然不用提,毕竟冯宝现在有了实力,也站到了高峰,摆弄他们自然是很正常的。而打击那些往日跟自己并不是有太大仇恨的人,其实说到底,是冯宝在立威而已,他在告诉这些人,也告诉那些虽然没有跟他有过什么旧仇,但是也一样在心里有什么想法的人,不要在想着找自己的麻烦,是在杀鸡儆猴而已。

只不过,虽然人们不说,但是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面都觉得,冯宝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了。实际上,朱翊钧刚刚继位的时候,人们还没有这个念头,毕竟那个时候朝中还有个高拱在,而且倘若真的说起来,高拱的势力是要大于冯宝的。而且两人就算是相斗起来,会波及旁人,但是只要眼光准一点,独善其身还是能做得到的。

但是高拱一倒台,实际上所有的人全都明白了,朝廷的风水其实早就告便了,如今是冯宝一家独大了,没有人能够再跟他叫板了。因此,冯宝之后的动作在很多人看来,也就是多此一举了。

可是如今,孙丕扬突然之间发觉,自己明白了冯宝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冯宝会这么做,绝对不是什么多此一举,也不是什么无用功,而是有很大的意义了。就如同孙丕扬现在一样,即便是明白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是对于张四维有利的。但是孙丕扬心中还是觉得不踏实,还总是会觉得有些忐忑不安,明明已经是可以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

这时候,孙丕扬突然之间明白了冯宝这么做的用意了,没错,就是为了影响人心。话说这么做,虽然对于事实无济于事,事情该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可是,所谓的事在人为,事情总是要人去办的。如果说办事的人心事不宁的话,那就容易出差错。一出差错的话,会有什么偏离原来轨道的后果发生,那可就不知道了。

总而言之,冯宝的这一招,还是相当管用的。但是……

心神不宁的孙丕扬,抬起头来正想要说什么,却是看见陈文川、张凡、包括当事人张四维自己,也都是一副镇定非常的模样。孙丕扬这么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

不错,冯宝所影响的也只不过是人心而已。而之所以会动摇,那是因为心志不坚罢了。张凡和陈文川二人还好说,毕竟张凡的身份摆在那里,或许他已经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又或许他能够让自己全身而退。而陈文川那里,毕竟他也跟张凡之间有着那么一层关系。这两人的镇定,孙丕扬倒是能够理解。

可是张四维这个当事人呢,他毕竟是被牵扯在这件事情里面,稍有不慎那就可是大麻烦了。只要罪名落实,那可不是说一句丢官就能了事的,绝对是性命不保。然而面对这种情况,张四维都镇定无比。

当真是因为不怕死吗?孙丕扬觉得不是,不管如何,或者总比死了要好。而且他也不相信张四维就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道理,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不能输给冯宝,必须要胜利。从张四维自身来说自然是不必解释,而从大道义上来说更是如此。这件事情一旦冯宝能够成功地将张四维拉下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虽然是冯宝一家独大,但是说到底,朝廷里面还有一股能够跟他抗衡的势力。站在中间的那帮人人数众多,虽然不管是,却也不会喜欢冯宝。如果以后遇到了什么情况,这些人还是能够站出来反对冯宝的。

但是如果这件事情一旦让冯宝得逞的话,情况就会大不相同了。不说就不会有人敢站出来反对冯宝了,但是也绝对会少了很多人。这么一来的话,这绝对是一件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情形。

而张四维这么一个人,对于国家大事也是极为关注的,他不可能考虑不到这种情况。所以即便是对于张四维自己来说,这一次他也是不能够输掉的。

那这么来说,张四维本人必然也应该是无比紧张才对。可是现在的张四维却是一脸轻松的模样,丝毫不像是有着性命和那种道义重任压在身上的模样。这让孙丕扬不由得自嘲一番,人家身在其中的人都能如此洒脱,自己这个局外人,紧张个什么劲。

“对了,会审之日不知在何时?”张四维问了一句。

“明天。”孙丕扬说道,“之前陛下的圣旨下来之时就说过了,当张大人到达京城之后,便立刻开始审理此案。张大人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很严重,不仅仅是皇上,李太后也很是关注,还是早点解决的为好。”

“嗯。”听了孙丕扬的话,张四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而张凡却是低下了头,在思索着什么。

第七百七十七章 混乱再起

就在张四维回到京城的当天,这个消息没有多久就传了出去.于是乎,刑部再一次如同前些天的模样,挤满了人。当然,这一次,这些人并没有如愿以偿地见到张四维。

实际上孙丕扬几人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毕竟张四维回京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三司会审,虽然需要慎重,但是也实在是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地方。而且他们也明白,就算是要保密,可没没什么办法。可是毕竟这件事情的性质摆在那里,他们明白,自己即便是不去宣传,可是一旦有哪个人知道了什么的话,就立刻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了。

果不其然,张凡到了刑部以后,跟他们也没说多长时间的话,这就有人来禀报说外面有不少朝中大臣要来见张四维一面。孙丕扬等人顿时就想到了几天前的那种场面,三人全都是满脸冷汗的模样。不过试想一番也是如此,当时只不过是一封书信罢了,就已经引起了这么大的混乱。而如今,张四维他本人,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这里,那还不得闹翻了天去。

而作为当事人的张四维,对于刑部这三人的这幅紧张模样,那是相当的不解,他可不知道,几个朝廷大臣怎么会把他们吓成这副模样。不过,张四维虽然身在其中,只是还不了解罢了。在他想来,只不过是几个人而已,殊不知外面所来的人与几个那可是有相当的差距的。

而张凡,虽然这件事情跟他牵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张凡也是害怕这种场面。人多还是其次,尤其是这么一帮子如今正激动非常的朝廷大臣们。这些人平常就是靠着一张嘴,而如今,在这么心情激动的情况下,这些人会不会上手,那可就不一定了。本来,光是他们的唾沫就能活活淹死一个人,如今还要动手,这边还不能还手,那简直就是“必死无疑”了。

“几位大人,这……这是怎么了?”丝毫不明白如今是怎么个状况的张四维见几人如此模样,心中困惑之余,也被连带着紧张了起来,“这……几位同僚前来问候,子维心中感激不尽。只不过,为何几位大人如此紧张?莫非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成?”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几个人听张四维这么一说,面面相觑一番,却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对了,张大人。”张凡突然之间是想到了什么,对张四维说道,“张大人长途跋涉,今日这才是刚刚回到京城,又跟几位大人说话,想来定然是劳累了。而且,明日就是会审之日,虽然张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过却也要养足了精神,专心应对不是。依张凡之间,不如张大人就此下去休息如何?”

“是是是。”一旁的孙丕扬听了张凡的话,自然是马上赞同,“太傅大人说的是,张大人,长途跋涉回到京城,而且张大人还是有恙在身,不得劳累,不得劳累。虽然说我也明白张大人定然是无辜的,绝对是被人陷害的,但是这件事情毕竟关系重大,如今还未得审理,我也不能独断专行。不过张大人还请放心,衙门里早就准备好了清静的屋子,供张大人休息。哦对了,张大人来的匆忙,想必还没有用过饭吧,我这就让人准备酒菜送去。”

“这……这是……”张四维一瞬间被孙丕扬这一连串的连珠快语给弄得懵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想不明白为何孙丕扬会如此激动,简直就跟欠了别人一大笔钱的人,突然之间听到债主上门讨债来了一样的慌张,“孙大人,冷静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张大人,这也是在是事出有因。”张凡见状,不由得对张四维说道,“并不是有什么事情,实在是前几日……这说起来也有些麻烦,不过张大人不是非要见那几位同僚吧?”

“这个嘛……”听张凡这么一说,虽然张四维还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却也镇定了下来,他也明白,张凡都如此说来,必然是有什么麻烦事情了,“也不算是想见吧,只不过几位同僚来此,也是因为关心子维,子维若是避而不见,恐怕是有些不好吧。”

“这个嘛,详细的事情,现在也没时间说来。”张凡一脸为难的模样,“只不过有句话要跟张大人说说。这些人当然是因为关心张大人才会来看望的,只不过相比起关心张大人,他们倒是有些太过激动了。上一次因为那封信的缘故,这里就已经闹出来不少乱子了,三位刑部的大人如今还是心有余悸呢。”

“原……原来如此啊……”虽然还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张凡的一番话,也是让张四维稍微明白了一些,总之就是,如果放这些人进来,就已经是很麻烦了,若是再见到他的话,恐怕那场面就要彻底乱起来了,“既然如此,子维还是回避的好。反正虽然如今会审还未开始,不过子维毕竟也没有摆脱嫌疑,如此悠哉地在这里和几位大人喝茶闲聊也不是个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听到张四维同意了,孙丕扬是大出了一口气,刚忙吩咐道,“来人啊,带张大人去休息,切莫怠慢了。”

看着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张四维一脸迷糊的模样离开之后,在场的几人包括张凡都是大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陈文川也是一副逃过一劫的模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一来的话,虽然张大人不在了,不过……”

陈文川的话并没有说完,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想要说什么。的确,如今张四维是不在了,那些人就算是进来了,也见不到他。可是问题却并没有就此解决,毕竟这些人来此就是要见张四维的。

谁知道这些人进来了之后,看不见张四维会不会更加骚动起来。而且前几日的事情,让几人都是心有戚戚。现在张四维本人在此,就算是还没有看见也能想得到,这一次的阵势绝对不会减弱,只会是更强。

正当几人打算想个什么应对的方法,却还根本就没有开始的时候,已经是有人走了进来。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首当其冲的就是五个人。这几个人张凡都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有的还相互之间有过过结,但是如今,却如同好友约定了要一同来此一般,一起到达这里,这场面,让张凡觉得如此的不适应。

而且现在虽然只不过是五个人,不过谁都知道,这只是“先头部队”罢了,真正的本阵还没有到来呢。

而这五个人,一进来,连打招呼的功夫都没有,立刻就问张四维人在何处,想要见他。

孙丕扬当然是拒绝的,让他们见了那还得了。于是,异常别样的拉锯战就开始了。

几人自然是要责问刑部的一行人,为何不让他们见。实际上,这个理由非常好说,也很管用。不过孙丕扬他们都明白,如果把那个理由说出来的话,还不如就让张四维呆在这里来的好。

于是,几人就打定了主意,一问三不知。当然,这也是有学问的,毕竟别人问话不回,也实在是太过傲慢了。好在几人也都是有些功底的,这种圆滑的应对方法虽然吃力,却也不是做不出来。

只不过,好汉架不住人多。没过多久,大部队就到来了。这一次与上次差不多,还是那些人,让这个不算小的刑部大堂是挤得满满当当的。只不过这一次的气氛比之上次,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些人群情激愤的模样,那也是更上一层楼。

但是,渐渐地,张凡他们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若是人少还好,现在这人一多了起来,再想要打太极拳,却也挡不住这么多人同时攻击。

而且这帮人似乎也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渐渐的,他们的那股子激愤劲头,也是转变了方向。

开始是,有人向刑部的几人发起了进攻。当然,那些什么没有骨气,或者是什么胆小怕事之类的,在以前听起来绝对是极大侮辱的话,对于现在的孙丕扬几人,那可是一点点杀伤力都没有了,这一段他们早有经历。

可是如今,这些人转变了方向了。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不过有人开始咒骂几人,说他们畏惧了,变成了冯宝的走狗,帮着冯宝一同陷害忠良。

本来,这只不过是没有的事情,可是这么一说起来,立刻就有人赞同。而且这话也是越说越像这么回事,似乎本来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一样。

当然,张凡自然也是不能幸免的,这些人咒骂的话似乎也更加可靠一些。毕竟,锦衣卫和东厂之间的关系,谁都明白。虽然说张凡自上任以后做了很多好事,但是这也无法让人们对于锦衣卫的形象就立马改变,所以这些人才会如此说张凡。

面对这些人的这些话,张凡倒是无所谓。但是,很显然孙丕扬他们有些顶不住了。

于是……

第七百七十八章 没事找事

“诸位爱卿可有谁还有话要说?”坐在龙椅上的朱翊钧问道,话语间那是非常地有精神,似乎遇到了什么兴奋之事一般,没说一句话,脸上也是带着笑意,“既然无人有话说,那朕要问问了.刑部尚书何在?”

“微臣在。”听到朱翊钧唤自己,孙丕扬立刻就站了出来,躬身而拜。

孙丕扬拜见的时候,坐在高台上的朱翊钧一直是非常仔细地看着他,而且还是一副面带笑意的模样。尤其是看到孙丕扬站起来的时候,那一副非常吃力的模样,朱翊钧险些就要笑出声来了。

“三司会审之事,朕若是没有记错,就在今天吧。”很标准的开场,朱翊钧看着孙丕扬,声音却仿佛是想要让所有的人都听见一般,说道,“准备的怎么样了?”显然,朱翊钧所想要的达到了,如今这件事情是头等大事,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他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边。

“回陛下。”孙丕扬说道,“刑部已经准备妥当,都察院葛大人那里亦然,大理寺刘大人也在昨日准备好了。再加上如今张四维已在刑部,就等着下午三司开审了。”

“嗯,如此甚好。”朱翊钧说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必须要早日解决才是,也好让太后心中安稳。不过毕竟事情如此,需要慎重非常。速度快固然是好事,但是不能只为了急于破案而就不顾一切了。定然要详实调查,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切莫轻易下结论,若是冤枉了好人,那可就不好了。”

“还请陛下放心。”孙丕扬说道,“微臣等人必然谨遵陛下吩咐,仔细审理此案,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嗯。”点了点头,朱翊钧又说了一句,“如此就好。不过光是不冤枉也不够,还要搞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何人所为,也切莫让歹人走脱了才是。”

“微臣明白。”孙丕扬再次说道。

“陛下。”正当朱翊钧想要宣布退朝之时,却是有人站了出来。

“爱卿有何事?”朱翊钧对与站出来的这人并不是太熟悉,叫不出来名字,不过对于皇帝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微臣要弹劾刑部尚书孙丕扬。”站出来这人倒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话。立时,整个朝堂之上是鸦雀无声。不知道的人全都是一副震惊外加好奇的模样,而知道的人全都是好奇地盯着这边,想要知道事情到底会怎么样。

“哦?”听他这么一说,朱翊钧的兴趣顿起,“这就要弹劾大臣,这可是朕第一次遇到啊。来来来,快说说,你为何要弹劾孙爱卿,又有何弹劾的理由呢?”

“陛下,孙丕扬不重大臣。”那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开口说道,“如今三司会审还未开始,张大人或许有嫌疑在身,但是并未被定罪,那就还是清白之躯。既然如此,刑部怎么能如此施为,将张大人如同犯人一般关押起来。而且,还不让朝中同僚前去探望。”

“嗯,这件事情吗,说大也大,毕竟如此不重同僚的话,以后又如何与人相处呢!”朱翊钧一副深思的模样,缓缓说道,“但是这事情若是当真说起来,也未必就是这么回事。毕竟,这案子重的很,就算是孙爱卿要慎重一些,却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却不要做得太过头了才好。

“话说回来,孙爱卿,可是有这么回事?难道说你当真是将张四维当成人犯一样对待,关押起来了不成?”

“不不不,此事绝对没有!”孙丕扬立刻是连摆手带摇头地说道,“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如今会审还未开始,而且此案疑点也颇多。虽然说如今只有张四维一个人,但是毕竟还未定罪。既然没有定罪,微臣又怎么会做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事情呢。”

“这么说也是啊。”朱翊钧听孙丕扬这么一说,也是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那站出来弹劾孙丕扬的人,问道,“既然如此,爱卿又是从何得知,刑部尚书孙丕扬,未等审判就断了张四维的罪状,将其严加看管,甚至还不给饭吃呢?”

朱翊钧的这番话直是让人冷汗直流,不仅仅只是下面站着的这个人,就连在场的其他人,听了之后也是冷汗直冒。想来这朱翊钧倒也是有意思,能胡扯,刚才这人只不过是想借着告孙丕扬这件事情,相让朝中的人,特别是皇帝提起对于张四维的同情之心罢了。毕竟如今的形势,对于不知道的外人来说,张四维的出在危机边缘的,他们也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帮帮张四维罢了。当然,即便是在这件事情上面,这些人也是有公私之分的,有的人帮张四维当真是为了大道义,而有的人则只是为了私心罢了。

如今,朱翊钧这么一反问,倒是将这人给问住了。显然,站出来的这个人也是没有想到皇帝会问出来这么一番话。刚才他也只是说孙丕扬对待张四维不妥,还未审判就严加看守,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可是实际上,昨天他们根本都是没有见到张四维的面,只是听孙丕扬说张四维虽然还未受审,但是毕竟是嫌疑在身,就算不至于关押起来,也要严加看守,不得让外人轻易见面。

实际上,这也是因为孙丕扬被这些人逼得太急了,没有办法这才是说出来了这么一番话。其实孙丕扬能这么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当时的情况相当之混乱,那帮人见不到张四维,相互之间的情绪也是在互相影响着。到最后,这才是口无遮拦起来。而且这一开骂,就竟是捡一些难听的骂,把平日里的那一副温文尔雅的儒雅之气是完全抛却了,各个是如同市井之徒一般。

孙丕扬的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这一次之所以这么能忍,也是因为这一次一来事情很重要,不能有什么差错,不让这些人添麻烦也是必然的。二来,孙丕扬也着实是被上一次的事情给弄怕了,有些抵挡不住的感觉。

但是这些人倒是不问这些,给他们客气当福气了,更加地放肆起来了。这一下子,孙丕扬是忍无可忍了,最后这才是爆发了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不过即便是如此,从他所说的话当中,也能够看得出来,即便是孙丕扬心中非常暴躁,但是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理智的。他依然是没有实话实说,而是说了一番能够回绝这些人的话。

只不过,很显然的,如果只是这样子就能够将这些人给堵回去的话,那一切就都好办了。当然,事实只能是相反的,孙丕扬的这番话不仅仅没有让这些人回去,也没有让他们冷静下来,而是起到了相反的效果。这些人变得更加难缠,也更加暴躁了。

说实在的孙丕扬当真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张四维不便相见罢了。但是这帮人就断章取义,认为孙丕扬将张四维当成死囚来对待,严加看管什么的。

至于那句不给饭吃,那只不过是朱翊钧自己加上去的。恐怕是朱翊钧觉得如今的场面还不够热闹,还想要再添上一把柴火吧。

只不过,朱翊钧是注定要失望了。他如今虽然年幼,也没有什么权势,但是说到底,他毕竟也是个皇帝,皇帝的话,那当真是金口一开就难以更改了。皇帝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如果说现在有人站出来说皇帝说错了,这就等于给了他的敌人一个绝好的,整治他的机会,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了。

所以现在,即便是站出来的这个人想要说自己没有说过那句话,那也只能是在心中罢了,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

而独坐高台的朱翊钧见他不搭话,便有些无聊了。

“孙爱卿。”朱翊钧看相了孙丕扬,说道,“可有此事?你将张四维关押起来了?”

“不不不,绝无此事。”孙丕扬说道,“昨日几位大人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如今还没有开审,张四维也只是有嫌疑而已,微臣有怎么会关押他呢。微臣昨天的意思是,此事毕竟关系重大,如今还没有开审,就贸然让这么多人见张四维,实在是不妥。等待到审判之后,无论如何,各位大人想要见他,怎么都可以。”

“原来如此。”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那问题也就解开了,众位爱卿也能够放心了吧。还有谁有话要说?”

显然是没有,朱翊钧都已经把话给卡死了,谁还敢这么不识相地站出来说话呢。

“既然没有,那就退朝吧。”朱翊钧说道,“今日下午三司会审,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够审个结果出来。孙丕扬,记得将审理的卷宗呈进宫中,朕与太后都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遵旨。”孙丕扬回了一声。

退朝之后,百官们慢慢走出大殿,谁都没有说话。而冯宝这次却是没有跟着朱翊钧一同离去,他站在大殿上,看着人们慢慢退去,嘴角也是慢慢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论到底如何,看来今天下午可就要见分晓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会审之始

中午的一顿饭,绝对有很多人都是吃不好的.毕竟嘛,现在都在担心这件事情,不论是心中抱着什么样的想法的人,绝对都是心神不宁的。不过相比起来,这些人都是局外人,而真正作为当事人的张四维本人,倒是心平气和的很,丝毫没有一点事情临头的紧张感。

而且,刑部今天给他准备了不少酒菜,也精致的很。张四维丝毫不在意,一点都没有被眼前的事情影响到了食欲的样子,还特地拉着孙丕扬一起喝了几杯。期间,张四维见到孙丕扬这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甚至还有精神打趣他,说他太过郑重了,这顿饭也太过郑重了,弄得就跟最后一顿一样。

说起来,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四维丝毫是没有什么自觉,倒是挺他这么一说的孙丕扬,面上是更加担心了。

不过到最后,孙丕扬终究也是说不出来什么话。倒不是他绝望了什么,只不过他也明白,倘若张四维能够保持这么一种轻松的态度的话,等会的审理肯定会对这边更加有利。只不过孙丕扬也明白,那也只是相比以前的,毕竟冯宝为此事做了这么多的工作,就算是这边有着很大的胜算,那也绝对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胜出的。与其说什么话来打击张四维的积极性,还不如就这么闭口不谈,也好让他养足了精神才是。

话说,这一次算是万历朝的第二次三司会审了,只不过上一次并不是寻常的三司罢了。而且这一次也与上次的王大臣一事不同,上一次毕竟事情的性质很恶劣,行刺皇帝的事情,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而这一次要好了很多,所以这一次特许,会审之时,朝中的大臣可以从旁观看。只不过这一次,李太后也是下了懿旨,旁听归旁听,若是在审理过程中赶有任何一人开口说话的话,不仅仅那人要廷杖三十,而且其他人也会全被逐出,无一例外。

老实说,这一下子,那可是相当狠了。毕竟廷杖,乃是司礼监和锦衣卫共同执掌的,只不过说是共同执掌,下命令的是司礼监,亲手上去打板子的人是锦衣卫的。但是,实际上这一批人虽然挂着锦衣卫的名头,但是他们几乎都是听命于冯宝的。

而在这件事情上面,冯宝的立场早就已经是表明了的,若是有人胆敢站出来说什么不利于冯宝的话,那廷杖下来,绝对是一条人命。实际上,即便是没有亲耳听见,但是众人绝对是早就想到了,冯宝必然是早有交代,若是有人因此而被拉去廷杖的话,绝对是有去无回的。

廷杖三十,说是三十,实际上,真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话,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十下就够了。只不过众人都明白,冯宝绝对不是个那么“温柔”的人,说是廷杖三十,他绝对不会让人提前去“享清福”的,绝对是得打满三十大板,让人受尽了痛苦,估计还得再拖上几日,让痛苦再纠缠一段时间,然后再死去。

这点,倒也不是责怪冯宝残忍,只不过如今的这件事情,基本上谁都能猜得到,冯宝必然是会这么办的。所以,这个消息一出来,朝廷里面居然没有说什么闲话。

所以嘛,这去是一定要去的,但是估计很多人都会“遵守”吧,虽然是被逼的。不过呢,很多人也看明白了,到时候,如果审判的结果当真是让这些人心生不爽的话,估计该闹还是会闹起来。当然,那个时候,冯宝也不会再为难他们,毕竟嘛,会审已经结束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审判的结果一定,这些人再闹,也是没有办法更改的。

虽然说,即便是三司会审,想要定罪,最后还是要讲审理的结果交给皇帝来定夺。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性质恶劣,即便到时候满朝文武都反对,但是结果一出,皇帝若是强自改变的话,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这么一来,谁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下午,未时刚过,申时才露头,在大理寺审案的大堂中,已经是满满当当地来了很多人。上坐的自然是三司的首座,刑部尚书孙丕扬、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以及大理寺卿刘思问三人。而一旁,还坐着冯宝和张凡二人。

本来,这三司会审,自然是不能有外人在的,不论如今的冯宝和张凡的身家权力有多大,也是不行。只不过这一次不同,毕竟这一次的案件并不光是由刑部调查,一开始,锦衣卫和东厂都有参与其中,所以让他们来也是应该的,毕竟也有可能提供线索。

而只不过,在坐的还不只是这些人,几位内阁大学士也都有座位,当先一人自然就是张居正本人了。而至于其他前来观看旁听的人,自然是没有座位,毕竟这里就算是再大,也总不能给每个人都找个座位吧。

申时已过,已经是到了开堂问案的时候。上座的三人相互看了看,虽然说在这里,三人的地位相当。虽然说决狱之权在刑部,但是这里毕竟是大理寺的地盘。至于葛守礼,他来这里最大的作用就是要保证审判的公正性,而这,也是对于冯宝最大的“考验”。三人相互看了看,见如此,刘思问也就不再推辞了,开口说道:“前日京城外,煽动百姓闹事一案,今日开堂问审。”

刘思问这话一说,下面的议论声也就消失了。可见,那条警告,当真是被众人铭记于心了,没有人想要犯了之后,被冯宝找个什么理由就消失了。

“如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刘思问看了看,说道,“带人犯。”

随即,衙役将八个穿着脏兮兮的囚服,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伤痕,却也是个个精神萎靡不振的人带了上来。正是当日张凡在现场所抓获的那八个带头闹事的人。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刘思问喝道。

“草民张德彪。”“林岳。”“王三儿。”“赵明。”“刘……”几人是一一报上姓名。而且话语之间,一副子丧气之色,就如同已经是被人宣判了死刑,了无生趣一般的模样,一点点生气都没有。

坐在一旁的张凡,即便已经是感叹过无数遍了,现在不由得心中是感叹再起。不得不佩服,冯宝的人实在是太敬业了,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还一副全身都是戏的模样,誓要将职责进行到底的模样,让人是不服不行。

“尔等是哪里人士?”刘思问倒是不问这些,继续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连张凡这种明明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人都看不太出来,刘思问这个根本就不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是更加不可能看出来什么了。

“草民八人……皆是……山东人。”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全都是山东人?”刘思问继续问道,“同在一个地方过活,以前就认识了,还是说以前没见过面,因为这件事情才会相互认识的?”

“回大人的话……”另外一人开口说道,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战战兢兢的,“草民等人以前都住在同一个镇子里,自然是相互认识的。”

“也就是说……”一旁的孙丕扬发话了,“你们在此之前,就是听命于什么人。这一次也是得了他的消息之后,便跟着来到了京城,然后作俑其他百姓作乱,是也不是?”

“如……如同大人所言,正……正是如此。”下面的人小声回答道。

“这倒也稀奇。”刘思问发话了,“看你们,既然能够看的懂信,那么想来,也是读过书的人。既然读过书,也就不会不知道,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会有什么下场吧。明明知道是必死无疑之事,却还是要做,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缘故吧。”

“刘大人说的不错。”一旁的孙丕扬说道,“能让人心甘情愿,冒着生死之险去做事情,要么就是那人花了大价钱,要么就是别有原因。我倒要问问你们,是有什么缘故了。”

“这……”几人都是一番犹豫,不过其中一人还是开口说道,“回大人,恩公对草民几人有救命之恩,草民几人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若是没有恩公当日的搭救,草民几人早就身首异处了。如今,恩公要草民几人办事,即便是赔上性命,草民几人也是在所不辞。”

“哦?当真如此?”孙丕扬显然,对于他们的回答并不相信,毕竟这话是容易说,但是做起来就困难了。特别是这种说起来越是漂亮的话,做起来就更加地困难。

“大人,草民所说的一切全都属实。”当中立刻就有人开口了,那一副发誓赌咒的模样,“草民等人收留恩公如此大的恩惠,无以为报。如今恩公有求,草民又怎么能不答应呢!”

“嗯,这么说倒是没错。”刘思问继续说道,“只不过,我倒是不相信,你们八个人心里面都是如此所想的吧。毕竟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难道说你们没有一个有另外的想法,全都甘心受死不成?”

“这……”显然,相比起漂亮话,刘思问的话更加符合情理,让下面的八人一时之间是无言以对。

“咳咳,刘大人,咱家有句话要说。”这个时候,一旁的冯宝倒是憋不住了。

第七百八十章 找不自在

这边,审问还没有什么进展,倒是冯宝那边首先开口了.冯宝的这个举动,他自己并不在意,甚至于在他看来,这是合情合理的,他有这个资格在这里说话。但是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可就不同了。毕竟之前,李太后的懿旨上都说了,这次的审理,除了审案子的人已经犯人之外,其他人不得开口。冯宝这摆明了就是抗旨不遵。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场的人也没有打算说什么的,他们都明白,冯宝虽然是说话了,不过却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因此,现在的情况就是,冯宝这一开口,虽然还没有说什么,但是在场的左右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当然,除了有几个当真是在眼光之中带着询问的意思,不知道他到底打算说什么,其余的人几乎都在眼中带着愤怒之意。

而显然,冯宝于此并不在意。毕竟,现在的情况,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无比,而作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更是比谁都清楚。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必然是会遭到所有人愤怒的问候。但是他同样也明白,在这种场合之下,这些人就算是心里面再愤怒,却也是不会说什么,更加不要提口出怒言了。

正是明明知道这些人就算是心中再恨也说不出来,冯宝才会有恃无恐。要不然的话,即便是他也不会开口的。毕竟今天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对于朝中大臣们来说是的,对于张四维来说自然也是,对于他冯宝来说,同样也是如此。冯宝自然是不希望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话,而让现场混乱起来,最后致使这场审判无疾而终,那就不好了。

当然,会这么做的冯宝还要有一点,那就是要有承受这些目光的觉悟。这一条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当真有些困难。但是冯宝就不一样了,他完全能够承受。倒不是因为冯宝脸皮厚什么的,这完完全全就是心思在作怪了。而对于冯宝来说,实际上他还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被所有人愤怒地注视着,而偏偏这些恨他恨到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的人,却是偏偏没有任何办法,无能为力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作威作福。这种感觉,对于冯宝来说,也是最好的兴奋剂。

当然,或许有人会觉得这种心理很变态。只不过事实上,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会有这样一种想法,只不过,当事人所处的环境,让他压抑下了这种感情而已,但是并不代表就没有。

“公公想要说什么?”一旁,刘思问张口问道。虽然他所说出来到了话也是心平气和的,但是眉头上那一瞬间的一皱,也是让人看出来了,“可是本官审案审的不对?”

“不不不,咱家可没有那个意思。”冯宝一副可以非常的模样,说道,“此次是三司会审,自然是由三位大人共审的,咱家也并不是要干预。只是咱家有些意见,想要提提。”

“原来如此。”刘思问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很是客气地问道,“不知公公有何指教,本官定然洗耳恭听,还望公公明言。”

“指教不敢当。”冯宝说道,“只不过咱家觉得,此次审案,乃是要搞清楚上次京城门外的骚动,挑起百姓们作乱的事情,究竟了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这八个人虽然是挑动百姓们作乱的主犯,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但是毕竟他们几个也只是小喽啰而已,更何况,对他们的审问也早已结束,也问出来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了。如今,宫中,陛下和皇太后都是急于知道此事究竟如何了,以咱家之见,不如跳过这一步,直接审问犯人张……”显然,冯宝是想要让审案快些进行,一来好早点让张四维定罪,二来也不要让他们多在自己的这几个人身上下功夫。虽然说冯宝相信自己的人不会出纰漏,但是万一有什么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公公说的有理啊!”可是,刘思问还没有等到冯宝将话说完,就开口了,“的确,此事,陛下和太后都是焦急的很,急于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又是什么目的。是得要加紧速度才行。”

听刘思问这么一说,冯宝的面上虽然表现的镇定,但是就坐在他旁边的张凡还是能够看得到,冯宝的嘴角有了一丝上扬,显然是在高兴刘思问采纳了自己的“意见”。

而冯宝这边高兴着,可是其他那些旁听的人就变得非常不爽了。冯宝会开口说出来这些话,老实说他们并不稀奇,实际上自从冯宝张口的那一瞬间,他们也就预料到了。可是,他们所没有预料到的是,在他们看起来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刘思问,不仅仅没有反驳他,反而还表现出一种同意的意思。这让他们很是不解的同时,心中也是更加地愤怒。有几个人甚至就要开口喝问了,而且对象也不是冯宝,而是刘思问。好在这样抑制不住冲动的人没有几个,还都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

“只不过……”显然,刘思问也不会个会任听他人摆布的人,还没有等冯宝高兴多久,他就开口说话了,“此事毕竟是关系重大,而且太后也说过。既然是关系重大,那就自然是要仔细审理才是。若是为了要匆忙,而放过了什么事情,或者是让什么歹人钻了空子的话,那可就是本官的失职了。这个嘛……本官生来就胆小,这种事情要是出了问题,本官可是承担不起太后娘娘的责罚。如此的话,还请公公多多包涵,多多包涵了。”

“你……”听刘思问这么一说,冯宝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模样,而是震惊非常。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平日里并不怎么作为,也没有什么过激行动的刘思问,在此事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要是说人有变化,却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对于冯宝来说,这刘思问早不变、晚不变,偏偏是要选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变,那可是……相当有意思啊!

当然,冯宝可不会觉得这多么有趣。虽然他面上还没有什么表示,不过想必,他现在的心里面已经是恨死刘思问了。可是偏偏,刘思问的一番话,说的极为巧妙,不仅仅一口回绝了冯宝的话,还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而且还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这么一来,即便以后冯宝想要找他麻烦,这个却是不行了。毕竟胆小怕事虽然不好,但是在此时,却是可以理解成为谨小慎微。而这在审案当中,恰恰是最为需要的。

而刘思问的这番话,也让其他人全都是一愣,显然他们也跟冯宝一样,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方向。不过,他们跟冯宝相同的地方也仅此而已。之后,他们个个是心中兴奋了起来。刘思问这种不软不硬的应对方法,将冯宝是封的死死的,一点点进退之道都没有留给冯宝,让他无法再继续开口了。

此时,这些人心中都是高兴的很,在他们看来,刘思问的此举并不仅仅是敢于反抗冯宝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如此一来的话,大义就能得到伸张。

只不过这些人还是太过不智了,他们只是看到刘思问回避冯宝的巧妙,也只看到刘思问是如何让冯宝吃瘪,而自己心里面高兴的。但是他们就看不到刘思问这种对付冯宝的方式的好处。实际上,刘思问这一次算是免费给他们上了一课,让他们知道如何才是正确对付冯宝的办法。正是这一种办软不硬的方法,那才是最为重要的。只不过这些人是根本看不出来,并不是说他们有什么问题,毕竟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这些人都是有些本事的。但是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可不是在这件事情上面,而是在于看到冯宝吃瘪了而高兴。

现在,所有的人几乎又都是盯着冯宝来看了。而冯宝,就算是不敢,那股子戏谑的目光也是绝对能感受得到的。只不过,他此刻可不是会担心这些的时候,他现在心里面是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公公,没事吧。”一旁的张凡,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还特意端起来茶水送到冯宝面前,“怎么了这是,快些喝杯茶水,压压惊。”他倒也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是,他也不想冯宝太过激动了。人毕竟都是有底线的,冯宝也不例外。张凡并不知道冯宝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不过他者也算是防范于未然吧,若是让冯宝爆发了,那也就难办了。

“多谢太傅大人。”还好,冯宝已经恢复过来了,接过张凡递过来的茶水,面上还面前露出了一个微笑模样,对张凡说道,“咱家没事,如今还是听审吧。”

见没事了,刘思问也就不再多关注了,转头看向下面跪着的八人,继续发问:“那,指使你们的人,你们口中的那个恩公,究竟是谁?”

第七百八十一章 审问当中

刘思问算是给了冯宝一个下马威,而且他那种不软不硬的方式,让冯宝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对此,冯宝即便是心中再是愤怒,却也不能表示什么,只能闷在心里面。而这种感觉,绝对是冯宝所最为不爽的。但是,现在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一下,把冯宝弄得不上不下的,那是相当难受。

当然,这只是对于冯宝来说罢了,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就算是冯宝阵营那边的人,却是正好相反的。有的人心中自然是一阵狂喜,而有的就算是称不上狂喜,那也绝对是高兴的。老实说,自从隆庆驾崩,朱翊钧登基以来,能够让冯宝吃瘪的人或者事情就是少之又少,能够碰上一件,那绝对是相当值得高兴的。记得上一次,也是三司会审之时,好在这才是第二次,若非事不过三,恐怕所有人都要认为,冯宝跟这“会审”二字有什么过节了。

而坐在正中央审案的刘、孙、葛三人,虽然也是心中高兴,但是他们并没有将视线太多地放在这里。刘思问问了话之后,就专心在那八人身上,仔细听着他们的回话。

“大人,之前草民已经招了……”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正是……正是那詹事府詹事张四维,便是草民几人的恩公。这一次,也是张恩公让草民几人去做这件事情的。”

“哦,原来如此。”刘思问并没有对于这个回答表现出来什么愤怒的模样。而一旁的冯宝,听到几人这么回答,刚才脸上那副憋着的愤怒模样也是立刻就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副微笑的模样。

“既然如此……”刘思问并不在意这些,问道,“那本官倒要问问,张四维当年是如何救了你们几人的姓名,又是如何让你们如此,能用性命相报呢?”

“刘大人。”一旁的冯宝此事,似乎也估计不了别的事情了,再一次开口,而且这声音也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让人听在耳朵里就不舒服,“这件事情,与本案无关吧?既然这几人都说了,是张四维主使的,那就应该带张四维上来问话才是。”

“公公莫慌。”面对冯宝已经变调了的询问,刘思问还是一副丝毫不担心,也不过激的模样,心平气和地说道,“本官这么问,自然是有道理的。此案关系重大,而之前,有个问题,本官也实在是搞不明白,必须要问清楚了才行。”

“哦?原来如此啊。”冯宝脸上阴阳怪气的模样是更加深重了,“既然如此,咱家就不再打扰刘大人问案了。”此刻的冯宝,心中是冷笑不已。在他看来,刘思问想要问这个问题,其实是想要找出案情中的破绽。不过在他看来,刘思问这也是徒费力气罢了,毕竟他不知道这八个人就是冯宝的人,而冯宝既然打算做这件事情了,又怎么会不想到这点呢。

只不过,冯宝也是人,也有失算的时候,刘思问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并不在此。

“回大人的话。”当下,其中一人便开口说道,“那还是嘉靖四十五年,也就是丙寅年的事情了。当时,草民等八人,没什么活计,便是在城中的镇永镖局做活,走镖之时壮壮场面罢了,并不会什么武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当时,有一趟镖是送到平阳府的,路上却是遇到了贼人。几位镖师却是被杀了,那些人却不想放过草民几人。还好,当时恩公路过,身边还带着护卫,救下了草民几人。恩公对草民有救命之恩,草民虽然没有念过什么书,不过也明白大恩当报的道理。就是这么回事。”

“嗯,丙寅年……”听几人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是思索了起来。

张凡当时还不在朝中,甚至于当时的张凡,还不是现在的这个张凡,他自然是不知道丙寅年到底怎么了。不过看当场的所有人都在思索的模样,显然,那一年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特别是坐在张凡身边的冯宝,那一脸自信满满的模样,更加让张凡确定了。

“本官再问你,那是丙寅年何时的事情?”刘思问继续问道,“你们可还记得清楚。““记得清,记得清。”当下,立刻就有人说道,“恩公救命之恩,草民岂敢忘记。那时正是八月十一,这一点草民敢打包票,绝对不会错。”这就是冯宝的高明之处,像是这种事情,越是说的明细,越是容易让人相信。

而这个“八月十一”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对此,张凡是完全迷糊了,好奇心之下,他也不由得开口向一旁的冯宝问道:“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丙寅年八月十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大人不知?哦,这也难怪,张大人当时并不在朝中。”冯宝说道,“嘉靖四十四年,也就是乙丑年,张四维在朝中也是繁忙的很。那年的会试,他是考官,这倒还没什么。不过那年,先皇还给了张四维一个重任,分摹《永乐大典》副本。只此一项便是繁忙的很,张四维忙了整整大半年,一直到丙寅年六月才是办妥。先皇念他劳累,而且他身子也是不好,便准了他回乡养生一年。张四维走的时候,正好是八月份。”

张凡听冯宝这么一说,心里面便是完全明白了。他明白,这几人之所以会说出这个时间,必然是有原因的,冯宝也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而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件事情。

这时间当真是卡的很准,不过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既然冯宝对此事早有准备,那么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想不出来反而会觉得怪异。而且,这个时间算的非常好。

这个时间,不仅仅是因为张四维正好回家而不在朝中,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张四维是一个人回去的,也带着护卫。这么一来,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就算等会将张四维带上来,跟在场的这八个人当面对质的话,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不论是谁,不管他是什么人,遇到了这种事情自然是会极力否定的。但是这么一来,却是无法解决问题,毕竟谁也不知道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这么一来的话,事情就陷入僵局了。而且,如今的这件事情,似乎也就只有张四维这么一个嫌疑人,情况还是对他极为不利。

而且,这毕竟是快要八年前的事情了。若是按照常理来说的话,刚刚救下来的人,若是就要他以性命相报答,恐怕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如果说这么多年过来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要么就是不再见面,张四维只不过是过路的时候,救了他们,顺水人情而已。当然,事情发展到如今的模样,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要么就是,两方之间还有这联系,而且八年以来就一直没有断过。甚至于,张四维对于他们的帮助并不仅仅止步于此。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地方的帮忙,又或者是张四维将这八个人收归己用等等。

而现在的事情看起来,也就是如此。

“嗯,的确,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刘思问点了点头,说道,“更不要提这是救命之恩了。只不过,我也不觉得,他让你们来干这个,你们就会这么听话。就算你们再不学无数,也应该知道,干了这种事情,非常容易被抓住,而且一旦被抓住,那就是脑袋分家必死无疑的事情,你们就一点犹豫都没有?”

“没什么好犹豫的。”当中一人开口说道,“恩公不只是救了咱们几人的性命,之后对于咱们几个也是多有帮助。那次之后,草民几人回到家中,也是丢了镖局里的饭碗。全靠恩公救济,咱们才算是过得不错。恩公不仅仅对草民几人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德,草民几人无以为报,若是能为恩公办些事情,自当全力以赴。”

“嗯,说的也有道理。”刘思问说道,这话一说,下面的人全都是紧张起来了,不过刘思问丝毫不在乎,看着这八人,继续问道,“那本官再问,就像现在这样,你们被抓到了。按理说,你们自然不应该供出张四维的名字才对,要不然岂不是害了他不成?”

“不错……草民……草民本来已经打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恩公的名字。”另外一人说道,“只不过……实在是受不过刑法,没办法,这才是招了。”

他的这句话一说,在场的其他人还没有感到有什么,倒是刘思问的眉毛一扬。而一旁的张凡却是心中好笑,受不过刑法?别开玩笑了,若是说在场的人谁最能受刑,绝对是这八个人,而且毫不做他想。不过这几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却也并不会被人拆穿了。

“原来如此啊。”刘思问说着话,视线却是转到了一旁的冯宝身上去了。

“怎么了,刘大人?”冯宝一副挑衅的模样,看着刘思问说道,“莫非刘大人是在怪咱家下手太狠?”

听冯宝这么一说,刘思问反而笑了起来。

第七百八十二章 出现破绽

冯宝如今对于刘思问是非常的不爽,而偏偏的,在这个场面上,他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面憋得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如今的冯宝,正是最为窝火的时候,刘思问又问了这么一句话,这简直就是摆明找茬,冯宝也是在沉默不住了,用这么一副凶恶至极的口气说了出来。如果刘思问还要接着说下去的话,恐怕……

不过显然,今天冯宝是一件事情都别想要得逞。这并不是指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是指在场的绝大部分人的心里面都有这么个想法。而且,如今正在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的刘思问,又是个非常有脑子的人,自然是不会着了冯宝的道。

“不不不,公公误会了。”刘思问急忙是一副有些害怕的模样,甚至连面上还有些恐慌的样子,对冯宝完全就是点头哈腰的模样,“要是说起来,就是本官对于这些人也是恨之入骨,敢在下面煽动百姓作乱,这就已经是一项不赦之罪了,更何况,他们居然就在京城闹事,更是罪无可恕。若是说受刑的话,别说是东厂或者锦衣卫了,换了我这衙门,也定然是要他们好好吃一锅才是。”

“那,刘大人刚才是……”听刘思问这么一说,冯宝是被彻底弄糊涂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刘思问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番话听起来,根本就是在逢迎他冯宝,丝毫没有要跟他作对的事情。当然,冯宝是自然不会相信,仅仅是凭自己刚才吓唬人的那一句话,一个面孔,刘思问就害怕了。但是他也想不通,刘思问为何要这么说。

“本官只是在奇怪,为何这几人身上,几乎都看不到受刑的痕迹。”刘思问说了出来,“倒不是本官在指责公公手下留情什么的,毕竟要说拷问这门活计的话,这衙门里是怎么也比不上公公和张大人那里的。可是,本官也是在是看不出来什么,难不成,用了什么新的东西,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实际上却……”

刘思问的话并没有说完,不过即便是如此,所有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了。的确,这八个人的外表看起来是非常凄惨的,身上也能看到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但是要真说有什么残缺或者是受了重刑的痕迹,或者是什么行动不便的模样,倒还真是看不出来。刘思问刚才在问,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法子,外表虽然看不出来受了大刑,但是实际上,却是非常凄惨的刑罚。

而刘思问这一次,倒是没有第一个问冯宝,而是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张凡。

张凡倒是镇定的很,说道:“这个嘛……东厂是公公那边的,本官也不太清楚。不过锦衣卫当中,倒是没有这种办法。要么毒打一顿,打的轻了却也是没什么用处。打得重了,要么是断手断脚,要么直接就一命呜呼了。从这几人身上看起来,打那是的确打过的,但是却也没有那种模样。要说用了大刑还看不出来的话,刑具是没有用了,本官也只知道一种,那就是喂毒了。不过这毒药一喂下,那是神仙也难救。要是说用这种方法来拷问他们的话,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被喂毒了。若是他们知道自己被喂了毒药,恐怕如今也不可能还这么镇定了。

“难道说,公公那边当真是弄出来了什么好办法,即便是用了大刑,外表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成?这……公公这可真是的,锦衣卫跟东厂共同为皇上、为朝廷效力,有如此好的办法,怎么能不告诉本官一声。”后面的这番话,张凡是看着身边的冯宝说的,而且说的是声情并茂,言辞之间,责怪至于也带着一些兴奋的味道。

老实说,张凡的这番话,让下面听着的大臣们都是青了脸。不错,张凡人长得斯文,而且又有大学问,并且大人厚道,也仁厚。而且,自从张凡执掌锦衣卫之后,冤假错案的发生是极大地减少了,锦衣卫给人们的形象也不再像是过去那么让人害怕了,甚至于有人也开始觉得不错。

不过张凡刚才的那番话,顿时让在场的人都醒悟过来,锦衣卫就是锦衣卫,即便是换了一个仁慈一些的指挥使,那也是相对于前几任指挥使来说的。但是锦衣卫真正的本质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个让人害怕的组织。

突然间,在场的人都有种好笑的想法,笑自己居然就这么背迷惑了,开始觉得锦衣卫不可怕了。抱着这种想法的人,那可当真是惊吓了一身冷汗,有的人开始觉得,即便自己弄些小动作,张凡也不会管他们,如今看来可是大错特错了。

张凡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有这么个原因在里面。虽然他这几年都是尽量做得好一些,改变人们对于锦衣卫的看法。但是也因此,很多人开始觉得有些肆无忌惮了。张凡也是借此警告一下这些人,不要抱有那么幼稚的想法,如果他们当真是犯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后果,相当严重的。

而张凡的这番话,此时的宗旨并不在这里,这只不过是附加的而已,真正的还是说给冯宝听的。

“张大人说笑了,咱家那边可没有这种办法。”果然,听了张凡的发问之后,冯宝是勉强在脸上做出一副笑容,而且似乎是怕张凡不相信,还加了一句,“正如同张大人方才所言一般,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也无论两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说到底咱们都是为了皇帝办事。张大人也明白,这个办法有多少好处,若是咱家那边当真有了的话,又怎么会不告诉张大人呢!”

虽然冯宝的这番话,说的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但是实际上,张凡跟冯宝两人的对话,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汗如雨下。两人怎么说,都是两大酷刑机关的首领,如此堂而皇之地谈论如何用刑,如何让人受尽折磨却还不让别人看出来什么的“技术问题”,这就已经是让人脊背发凉了。更何况两人说的时候,还是一副平常的模样,甚至还有种扭捏谦逊的问道在里面,这让在场的人怎么能受得了。

“原来如此,没有啊。”刘思问倒是没有被影响到,继续说道,“那可就有些奇怪了。”

“怎么,刘大人莫非还是在责怪咱家用刑太重不成?”冯宝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转头看向他,凶狠地问道,“这几人做出了如此事情,最大滔天,动大刑想来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不是,公公误会了。”刘思问赶紧说道,“正如同公公所言,这几人犯了这种事情,实在是不能轻易饶恕。本官的意思是,公公的刑动的太轻了。”

“你说什么……”冯宝想当然地回答,却是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听这才是听清楚刘思问到底问了些什么。

而不只是冯宝如此,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张凡跟坐在刘思问身边你的另外两个主审,葛守礼跟孙丕扬,全都是愣住了。

这……这还是那个谦逊有礼,仁厚有道,而且平日里还带着不少酸儒气味的刘思问吗?这个刘思问,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这简直就是让人不可思议!难道说,干刑狱这一行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子?冯宝自然是不用说,看看张凡,看看现在的刘思问,甚至于,就连根本还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的,坐在一旁的孙丕扬和葛守礼也都是受到了众人询问目光的注视,把这几人看的心中好不自在。

“刘大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冯宝也是被问的懵了,不由得开口问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公公的刑用轻了。”刘思问一副无辜的模样,说道,不过还没有等冯宝再开口,刘思问就继续说话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本官心中有个很大的疑问,必须要问清楚。”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刘思问转头看向了下面跪着的,如今也是在莫名其妙的八人,问道:“你们说,张四维是你们的救命之恩,而且不仅如此,之后对你们几人也是多有救助,是也不是?”

几人不知道刘思问为什么这么问,甚至连冯宝都不知道,不过他们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还说,这件事情是张四维吩咐你们去做的,是也不是?”刘思问并不关心别的问题,继续问道。

继续点头。

“你们为了报答张四维,甘愿为他受死。也就是说,按理说起来,就算是让你们去死,你们也不应该说出来他的名字不是?毕竟,那可就算是害了他了。是也不是?”刘思问再一次问道。

似乎已经是习惯了,台下跪着的八个人还是点头。

而他们这一点头,一旁的冯宝心中立刻暗叫不好。而一旁的张凡反应时何等的快,他马上就明白了刘思问之前是在干什么了。

“刘大人,你……”冯宝急于想要说什么。

“公公,你不觉得这很是奇怪吗?”刘思问并没有给冯宝说话的机会,说道,“既然他们不惜替张四维去死,又怎么会供出他的名字呢?”

刘思问的这句话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片哗然。

第七百八十三章 良好心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事无绝对,恐怕就连这句话本身都未必是绝对的,可见世事无常,难以让人琢磨.能够在这无常的世事中获得最后的成功,除了靠超群的心智以及强大的实力之外,显然,还需要很多的运气。

如今,倒也无关乎什么运气不运气的了,事实就是,冯宝被刘思问摆了一道。或者说,在刘思问有条有据的连番发问之下,冯宝的万全准备,如今也是露出了破绽。虽然说起来,也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就是这件小事,却是关于整个案情的一个巨大破绽。

这个时候,刘思问也是刚刚说出来这么句话,还没有后续。在场的人都在惊讶着,只有少数几个脑子动的非常快的人,立刻就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尤其是张凡,他虽然并不是策划者,但是自从这件事情的最初开始,他也就是参与其中了。为了能够让这件事情顺利平息,他也是绞尽脑汁,做了很多的准备。

可是如今看起来,这最大的破绽倒是被刘思问拔得头筹了。当然,对此张凡自然不会有什么不爽的,相反他心里面是非常高兴。毕竟他自己虽然也准备了很多,但是却也还是有着不确定性。如今,刘思问让不确定的可能再一次降低,他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而张凡甚至都不用转头,只要去感受就能知道,坐在他旁边的冯宝如今是什么样子了。

冯宝如今,低着头,虽然其他人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身体也没什么颤抖的模样,但是能看得见的地方还是能发现,冯宝的脸色那是非常地不好。而实际上,不只是脸色,此事的冯宝是紧咬牙关,心中满是愤怒。

愤怒刘思问如此跟他作对,找到了他的破绽?这个自然,出现了这种事情,冯宝不很刘思问那才叫奇怪呢。但是说到冯宝对于刘思问的恨意,其实也只是占很小的一部分。如今的冯宝生气这,但是很大一部分的怒气并不是在恨别人,而是在恨自己。

冯宝就这么样一众人,若是有了什么事情,他必然是要准备完全才会上阵,有了九成九的把握,才会说出来,才会做出来。这已经能说明,冯宝是非常不错的了,他还没有自大到觉得,只要是他所策划的事情,都能够十成十地成功。但是,冯宝每次都会将能够做得成的事情,全都准备妥当才是。

而如今,被别人找到了破绽,他恨刘思问的同时,却是更加怨恨自己。毕竟,他所策划的这件事情,不用想都知道,自然是会有人来砸场子的。既然是来砸场子,那就自然是要找出他的破绽,找出他准备不足的地方来进攻。如今这个不足之处被刘思问找到了,冯宝怨恨刘思问的同时,也是更加地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想到这一点。

这也难怪,冯宝能够有今天的这份成功。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刘思问已经算是彻底激怒了冯宝,但是冯宝却并不是将所有的愤怒全都洒在刘思问身上,而是自己肩扛了很大一部分。有着这种心态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即便是这一次失败了,以后也总是会有成功的一天。

可惜的是,人要是不愿意的话,内心中在想什么是不会为人所知的。在场的人全都明白冯宝现在愤怒非常,却是不清楚他愤怒的对象到底是谁。但是,如果说在场的人都知道了冯宝的这种想法的话,就算是再讨厌冯宝的人,那也绝对是要竖起大拇指来佩服他的。要当真说起来,能够有这冯宝这种心态,并且还能够坚持下去的人,在场的这几十人,绝对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冯宝能够有这么一份心思,这么点打击虽然会让他消沉,但是绝对不会长久。用不了多久,冯宝就会再次充满信心,甚至于将这一次的失误化为对自己的警示,让自己以后的打算变得更加完美。当然,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无疑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而且,事情还不只是如此。这只是一次失误而已,这一场战斗还没有结束,谁也不会相信,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而让冯宝无法得逞。这个世界可还没有如此的容易,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结束的。现在,只不过是冯宝的打算有了一丝破绽而已,但是对于整件事情来说,还没有结束,现在就下结论说鹿死谁手,还太早了。

这边,所有人都在思索的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边问话的刘思问,也是考虑了起来。实际上,他所想的事情,更加让人想不通。刘思问之前之所以会这么问,并不是心中早有打算,而是在看到被带上来的这八个人之后,心中才有了这个想法的。他明白,这件事情的背后必然是有冯宝在搞鬼,但是他所想的也并不多。

可是现在一看,这个问题问出来了之后,就连刘思问自己也是疑惑起来了。毕竟他并不像别人那样,那么了解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若是换了一个人,换成张凡或者陈文川这种已经明白了,这整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巧合,所有的一切都是冯宝在背后操纵的人的话,这里根本就不会有问题。

但是刘思问不同,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直到他问出来这么个他自己也是临时想出来的问题之后,这才是心中疑惑了起来。这八个人能做出这种事情,那自然是已经明白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说,不论他们是不是张四维派来的,都绝对不会是那种受不住这种小小的刑罚而招供的人。

那么这么一来,这八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是何人派他们来做这件事情的,为何要嫁祸给张四维?

前面两个问题让人想不通,但是第三个就没有问题了。既然是这么做了,那就不会是随便选出来的一个人,必然是有原因的。能够想到的就是,让他们这么说的人,必然是跟张四维有仇怨的。

但是张四维的为人,在朝中知道的也是不少,他为官也有几十载了,若说没有得罪过人,也是不对。但是当真如此,将别人得罪的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却也是没有。

不,不能说没有,实际上这里就坐着这么一个人,正是冯宝。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冯宝的主意呢?那这么一来的话,刘思问立刻就想到了,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跟冯宝有关系。

若说是冯宝途中策反了这几个人,想要借他们的口来整治张四维的话,刘思问相信就算是冯宝有这种心思,却也未必能够达成。毕竟从这件事情的开头来看的话,明明就是针对冯宝的。这八个人自然是会因此就转投向了自己本来要对付的敌人。

那么,事情也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八个人从一开始,根本就是冯宝的人。

而且刘思问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得是这么回事。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事情越来越顺溜。并不是刘思问一心想要把事情往冯宝身上推,只不过他考虑来考虑去,这件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刘思问看冯宝的眼神都变了。他对于冯宝的认识,其实跟陈文川差不多,虽然对于冯宝此前所做的事情有些不认同,但是却并不讨厌冯宝,毕竟他也的确是为朝廷做了很多好事。

可是这么一想的话,冯宝为了打击政敌,居然连这种招数都用出来了,也实在是让人觉得心寒。一个表面上对于大明皇朝尽心尽力的人,居然通过掀动百姓们造反而来达成自己想要打击敌人的目的,这本身就是一件让这些朝中大臣无法容忍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刘思问这种人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这件事情了解,切莫让冯宝得逞了才是。

如此想着的刘思问,平定了一番自己的心情,看着眼前的这八人,继续开口问道:“既然,张四维是你们几人的恩公,而且之前你们也说过,抱着必死之心来做这件事情,也是为了报答自己的恩公。那么供出张四维的名字不就是害了他吗,想来这点你们也不会不知道。可是如今,本官看来,你们简直就是谎话连篇,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伤痛,就将名字给说了出来,试问这天下,还有什么人会如此意志不坚?”

“……”这几人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刘思问所问的话的确是句句在理,而且绝对是击中了他们要害,让他们无言以对。

“刘大人。”这时候,旁边的孙丕扬开口了,“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回事。不过,如此一来的话,张大人岂不是就没有嫌疑了?”

冯宝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急坏了,立刻就想开口说话。

“不。”没有等冯宝开口,刘思问就说道,“这几人的话确实不能当真,但是如今,张四维也是唯一一个被提到的人。事情到底是不是他所为,也得问问清楚才行。”

第七百八十四章 事有问题

审案的程序总算是走过了一段,如今,关键人物张四维总算是正式登场了.只不过,这走过去的一段,也实在是让人惊诧,有的触目惊心,有的则是大呼过瘾。

想不到的是,刘思问居然这么“勇敢”,就当着冯宝的面跟他对着干。而且,刘思问所用的方法实在是让人不由得不觉得奇妙,那种软硬兼施的方式,表面上看上去,是在逢迎冯宝,表现出一种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样子。然而实际上,刘思问的口吻实在是非常地强烈,让冯宝也是不得不低头。

而且,最让人们高兴的,并不是刘思问的话挫了冯宝的锐气,而是因为刘思问所说的话,让案情有了很大的转变,很多疑问都暴露了出来。这么一来,很显然,冯宝想要诬陷张四维的阴谋,就很有可能失败了。当然,如今审判还没有结束,任何事情都不能够下结论。如果说冯宝所准备的并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什么后招存在的话,最后究竟鹿死谁手,还真是难以判断。

因此,对于那些旁观的人来说,心中是高兴的,甚至都有人觉得,这一场争斗冯宝注定是要失败了的。但是,对于刘思问来说,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实际上,争锋相对的较量,现在才算是开始罢了。

张四维的登场,倒也是颇具戏剧性。若是换成了其他人,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被这么诬陷,只要对方成功了,那么就是杀身之祸。若是他人遇到这种事情,想要镇定非常,那绝对是非常困难的。就算是你心中坦荡无比,也相信真相终会显出,事实总会摆在人们的面前,但是身处在如此的悬崖边上,实在是无法让人觉得能放松。

而张四维不是,且不说别的,那一脸轻松的模样,根本就让人看不出来他如今正身陷麻烦当中。而且,张四维是一脸精神饱满的模样,显然,昨天晚上休息的不错,并没有因为什么心事而闹得睡不着觉。

再看张四维走路的身形,不显得沉重,却也不会可以做作地表现出来什么放松之类的情绪,完完全全就跟他平常一样。

施施然地走了上来,很多人都想要跟张四维打个招呼,或者是勉励勉励什么的。不过张四维倒是一副不领情的模样,看也不看这些人,自顾自地走向大堂的中央。

张四维的这种态度并没有引起在场的人的不满,毕竟就算是外表表现的再轻松,毕竟面对这种事情,自然也是需要全神贯注去应对的。再说了,谁都知道,张四维并不是故意无视他们。之前的审问,张四维本人必然就是在后堂等着,那么之前的那番话,他也自然是听见了。

既然听见了,那么就一定能明白,冯宝必然是被这些话弄得非常地愤怒。张四维并不是个傻子,即便是他从来都不害怕冯宝,但是这一刻他也犯不着非要跟冯宝作对。只要用一副平常的状态来应对这件事情就行了,这么一来,就算是冯宝心里面再不爽,毕竟这一次也不是他审案。就算冯宝能够开口插话,台上坐着的那三个人也没有一个是会赞同冯宝的。

既然如今所有的状况都是这样,张四维也犯不着非要去做那种事情。就算是讨厌冯宝,也不是非要表现在这上面才行的。

张四维走到了大堂中央,面对着坐在他正前方的三个人,抱拳躬身,正打算说话。

“恩公,你……你怎么来了?”那八人当中有一人倒是率先开口了,看着张四维的眼神也非常到位,完全就是一副吃惊外加尊敬的神情。

顿时,在场的人是一片哗然,有吃惊的,也有在低声咒骂着什么的。

而一旁的张凡,面上虽然是没有表现什么,不过心中也有着跟其他人差不多的想法。说起来,冯宝当真是尽心尽力了,虽然之前是有瑕疵,不过如今看来,他连这些东西也全都考虑到了。此时,张凡对于冯宝的佩服是再一次登上了一个高峰。当然,这佩服归佩服,不过张凡倒也在考虑,是不是能从中学到几招,以备日后有用的时候拿出来显一显。

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必然是心中慌张。这只要一慌张,本来能说的清楚的事情,都会让人觉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的了。

不过张四维,那是相当相当地镇定,被这人这么一叫,一点点惊慌的模样都没有,反而是看向了他,一脸疑惑的模样:“这位……你我认识?”

“恩公莫非记不起小的长什么样了?”那人一副心急的模样,说道,“小的是林岳啊,当年恩公在会山西老家的路上,救了小的八人,之后还经常救济咱们。这……前几日恩公不是才来信,说要小的等人去做……怎的恩公这么快就将小的给忘了!?”这林岳说着说着,面上还流露出来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样。而且不仅仅是他一个,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如此。

而面对这种情况,张四维还是没有一丝慌乱,非常镇定地说道:“我想怕不是你认错了人吧。”

“不不不,小的绝不会认错。”那林岳继续说道,“小的知道,恩公不想认小的是怕惹祸上身,只是……如今这事情,实在是捂不住了。”

这人越是这么说,下面旁观的那些人就越是愤怒。要不是李太后早有懿旨,此次审案准许旁听,但是不可妄言的话,估计现在都已经吵开锅了。但是即便是没有人发出声音,现场那无尽愤怒的怨念,在场的人那是感受的淋漓尽致。

而那引发这种状况的八个人,却是一副跟自己毫无干系的模样,依然是在发挥着他们精湛的演技。对张四维所说的话,也是更加让知情者愤怒,让不知情者垂泪了。

“张四维,此人说的可是真的?”台上的刘思问倒是没有对此有什么异样的表现,还是一副非常冷静地模样问道,甚至就连问话的口气,都跟先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刘大人,这几人我并不认识。”张四维理直气壮地说道,但是语气却并不强硬,就如同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嗯,这下可难办了。”刘思问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刘大人,这有什么难办的。”一旁的冯宝忍不住开口了,“张四维说不认识,但是这八个人说认识,相比起来,还是人多的一方说的话有道理吧。张四维,你莫要逃避,事情既然敢干,为何不敢承认呢?”

“公公莫要误会。”张四维说道,“有没有做过,这天下没有比子维自己更加明白的了。若是子维当真做过这种事情,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说出来了又有何妨;但是子维并没有做过此事,想要让我承认没做过的事情,这简直是妄想。”张四维即便是在回答冯宝的这番话之时,也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声音也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很正常的模样。

而面对张四维的这番态度,冯宝并没有表现的有什么不爽。实际上,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是这样,有人说他做了,他自己说没做。这种扯皮的事情,如果当真是被对方给弄得恼火而叫嚷的话,反而会产生相反的效果。所以即便是此刻的冯宝,心中极为不爽,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这可难办了。”刘思问倒是不担心那些,反而是皱着眉头说道,“倒也不是我矫情,审案最怕遇到这种事情。如今又没有证据,全靠你们两方说话。只是,这空口无凭,难以让人信服啊。”

“刘大人无须自扰。”张四维倒是开口了,“这件事情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刘思问赶紧问道,“还请详述。”

“若是说丙寅年的事情,那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张四维说道,“那年我奉先皇之命,分摹《永乐大典》完成,劳累之余,却是心中高兴。先皇又准了我的假,会老家过上几日。没错,那天我离京之时,身边确实是带了护卫。不过若是我现在还说,没有救过这几人,恐怕在做的各位也是不会相信。”

“那……”刘思问也被张四维的话弄糊涂了。

“只不过有件事情,我得说说。”张四维继续说道,“当时,我带在身边的护卫,实际上只有两人。刚才这些人所说的话,我也听清楚了,是在送镖的路上遇到了歹人,将镖师杀了,是不是?

“如此,子维就好奇了。光是你们这些劳力就有八人之多,想来送镖的镖师人数也不会少。若是这么多人都被歹人杀了,那再加上我带去的两个护卫,能顶多大的事?难不成我带去的那两人当真是身手了得,神勇无畏,仅仅靠他二人,就将一干歹人吓跑了不成?”

不错,张四维的确是没有反驳这八人的话,而是说了这么一件事情。

张四维的这番话一说,在场的人又都沉默了起来。

第七百八十五章 再次不爽

张四维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沉默了起来.实际上,沉默的途中,所有人也都是在思索着,张四维的这番话。

张四维带了两个护卫回家,当然,这种事情,不考虑张四维这个人的话,他是有可能撒谎的。毕竟那个时候的张四维,奉了当时的皇帝嘉靖之名分摹《永乐大典》,这绝对是大功一件。就算是嘉靖拍了十余人送张四维回家的话,也不是让人想不通的事情。

但是,这种事情,朝廷的卷宗里面都是有记载的,如今遇上了这种事情,需要查阅的话,只需翻出嘉靖四十五年的卷宗,一看便知。倘若是张四维在这件事情上面说谎的话,那就太过不智了,立刻就会被人拆穿不说,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来不会对他有什么好处,只会更加加重他的嫌疑。

而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在场的很多人都是高兴了起来。的确,就如同张四维所说的那样,他当时只带了两名护卫回家。就算是中途遇到了这种事情的话,能将护镖的十余人系数杀干净,那想来歹人也绝对不会只是一两个。

这么一来的话,仅仅靠着张四维所带去的两个人,又能有什么作用。别说将歹人赶跑了,恐怕就连他们自己也都要陷进去。

若说是单打独斗的话,倒还是有可能。毕竟,朝廷里的护卫,那可不是江湖上的那些谁都能去显摆两下的大路货,就算不是高手,也绝对要高出那些人不少。可问题是,他们遇到的是这种人,这些人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义或者规则,绝对是一拥而上的。两个人同时敌对十余人,还胜出了,那可就有些让人觉得惊讶了。甚至于在人们看来,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要说完全不可能也未必,大明朝百多年的历史,朝中有这一两个身手十分了得的人,那绝对是有的。但是哪里会那么碰巧,这两个人全都做了当时张四维的护卫了呢。

而想明白了这一点,在场的这些支持张四维的人,自然是心理高兴了。既然张四维这么一说,那么那八人所说的,张四维救了他们的事情,完全就是没有发生过。如果就连那件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话,那么张四维跟着八个人就是完全没有关系。跟这八人没有关系的话,那么张四维就跟这整件事情都没有关系了。

当然,就像之前曾经说过的那样,世事无绝对,任何事情,就算是再小,却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种有迹可寻的事情,实在是不那么容易颠覆的。既然朝廷当中会有记录此事的卷宗,那么那两个护卫的名字,也是必然会被记录下来的。实际上只需要找来那两个人问个明白,当时到底有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就行了。

不过在场的人,不论是张四维还是刘思问,全都没有这个打算。这件事情既然是冯宝策划的,那么他必然也是会想到这一点。这从刚才这八人硬赖着认识张四维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了。既然如此,冯宝必然是会对此有所准备的。

这一点,几人心中都明白,他们不会觉得,事情还会如同刚才那样,让刘思问抓住了冯宝的什么漏洞。刚才的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这种巧合只能偶然为之,如果想要靠这种方式,这种走运气的方式来全面战胜冯宝的话,想都不要想。

再说了,冯宝本来就是个太监,皇宫乃是他的主场。这些卷宗资料之类的,他很容易就能够轻易弄到手。查阅一番,在相处对策让事情完美,对于冯宝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而且,这都已经是六年的时间过去了,按照朝中的规矩,那两人不是回家了,就是升官了。若是回家了的话,那就非常好对付了,毕竟没有了以前的风光,为了一日三餐而忙碌的人,不论之前的信念有多么坚持,也是非常容易就能被收买的。

而若是升官了的话,那就更加好对付了。按照这个时间来计算的话,那两人如今恐怕也是要到而立之年了。可以想象一下,两个从宫廷侍卫做起的人,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若是这两人有幸能够升官的话,没有什么资本的人,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而这么一来,就是冯宝最为拿手的事情了,收买人。不论是收买人心,还是收买外物,这对于现在的冯宝来说,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就算是那两人有什么关系,或者有什么资本能够拒绝别人的收买,但是他们能够拒绝冯宝吗?想都不用想,如今若是有什么人专门被冯宝看上了的话,那是绝对麻烦的。不是跟冯宝为敌,就是为冯宝效力。那两个只不过是护卫而已,就算是现在升官了,又能大到那里去?能抵挡得住冯宝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张四维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是没有提去找到那两人,让他们过来对症。到时候若是被冯宝抢先一步的话,那恐怕是更加麻烦了。

“嗯,张大人说的倒也是。”刘思问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这么一来,可就难办了。”

“这又有何难办的?”果然,一旁的冯宝开口了,“这种事情,宫中都有卷宗记载,只要让人去查查就明白了。而且宫中的卷宗记载详实,恐怕就连当时是派了哪两名护卫护送张四维回家的都有记载。只要找来这两人问问明白,不就是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件事情了吗。”

“嗯,公公所言也是个办法,只不过……”刘思问的眉头依然皱着,说道,“此事我觉得有些不妥。”

“不知刘大人所言的不妥所指为何?”冯宝问道。

“这件事情,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一点已经是可以确信无疑的了。”刘思问说道,“不管到底是何人所为,并不是那些妄图造反的宵小之辈,而是想要对付朝中大臣的人所干出来的。而且,不管是何人,既然能够指使得动这八个人,那他在朝中也绝对是有些势力的人。既然如此,朝中人的话,那就不可信了,若是碰上了被收买的人,不但解决不了事情,还会愿望了好人,实在是不能如此。”

刘思问的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如今大明朝官场上的作风,已经是无须再说了,所有人都明白。刘思问这么说也不怕得罪什么人,或者是冯宝会去李太后那里告他的状什么的。事情早就是如此的了,朝廷在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奖励那些本分的官员。

做官,本来就不应该贪图什么,但是这些守本分的人居然会得到奖赏,大明朝官场的风气可见一斑。既然如此,刘思问也就根本不用去害怕,冯宝会借着这件事情去告他一状什么的,毕竟他所说的话,句句在理。

但是,冯宝却不这么看。刘思问的这番话,最重要的是将他原本准备好的,能够将张四维的罪状一举板上钉钉的计划给破坏了。偏偏,刘思问所说的这些话,句句属实,他冯宝根本就没有反驳的话能说的出来。要说刘思问诬蔑朝廷,那简直是放屁,谁都知道现如今大明朝的官场是个什么模样,皇帝和太后也不例外。

这么一来,刘思问就又废掉了冯宝的一张好牌。而冯宝,心中是更加地痛恨刘思问了。却偏偏的,他还什么都说不出来。窝火至此,这还当真是冯宝第一次遇到。曾经,就算是他跟高拱争锋相对之时,却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还没有到这种命名一肚子的恼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可见,刘思问的这一连串话语,其威力当真是不同凡响。

“不过,既然如此,这个问题却是无法说清楚了。”刘思问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说道,“两方都各执一词,虽然如同冯公公方才所言,这边八个人的确比张大人那边只有一人要让人确信一点。但是这种事情,谁都说不清楚。不知两位大人对此作何感想?”后面,刘思问问的是坐在他旁边的孙丕扬和葛守礼二人。

“刘大人的话本官也明白。”一旁的孙丕扬说道,“说的也在理,这种各执一词的说法,实在是无法让人确信到底哪边才是真的。”

“本官也是这个意思。”葛守礼开口说道。

“那,此事就揭过不提了?”刘思问说道。

一旁的孙丕扬和葛守礼同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一旁的冯宝,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绝好的,能够将张四维一下就弄死的机会就这么着被这几个人给放走了,心中怎么能不气。但是这种事情,他再生气也没什么用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诚如几位大人所言,这件事情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冯宝了说道,“不过,不是还有一件证物吗?那可是咱家花了老大的力气才从这几个贼子那里弄来的。”

“公公莫急,正要说到这个。”刘思问笑着说道,“来人,将证物呈上来。”

第七百八十六章 证物登场

随着刘思问的吩咐,有人将作为证据的那封信拿了上来.这封信才是真正的关键,不论之前的审判到底如何了,但是说到底,那些都只不过是一些扯皮的事情罢了。不论是相信张四维也好,还是说相信那八个人的话也罢,但是说到底,他们两方面都是缺乏证据的,没有说辞的,都是空口无凭。而唯一有的,刘思问根本就不可能去问,那绝对是冯宝早就准备好了的陷阱,等着他们进入。既然明知是陷阱,又怎么会以身犯险呢。

而这封信不同,不论它是不是什么人伪造的,但是它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众人面前的一件东西。仅仅凭着这一点,就让它有了无与伦比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说,这件案子的成败,完全就在这封信上面。

只要能够驳倒这件证据的话,这次的案件或许还是无法解决,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一定清楚了。只要证明这不是张四维所写的,那么张四维就是完全清白的了。不管张四维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是不是曾经想过这么做,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张四维即便是想做,却也是没有办法。只要证明了这一点,张四维的清白就能被证实了。

自然,不论是张凡、冯宝、刘思问三人、亦或是张四维本人,心里面全都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们同样也明白,这是非常困难的。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冯宝,在冯宝看来,刘思问他们想要驳倒这个证据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并不是冯宝自大,而是他有着这么一份绝好的自信。他明白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模样,想要驳倒它的话,那绝对是难如登天一般。

而且,就算是有了什么万一的话,冯宝实际上还有后招存在着,等着张四维迎头撞上去,撞个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如今,这封信被刘思问拿在手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将视线转到了他那里。刘思问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只不过他确实也有些紧张。

那天,刑部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虽然说刘思问本人并没有去凑热闹,但是他也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思问本人并不是一个想当然的人物,所以当日有人告诉他刑部衙门的“惨状”之后,刘思问并不像其他人所想的那样,觉得那只不过是几个大臣去捣乱一番而已,并不是什么大场面。

刘思问心里面明白,这件事情如今在朝廷里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影响。而想到了这个影响之后,他也自然是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刑部衙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虽然没有人知道,不过客观上面来说,刘思问所想到的景象,跟真实状况还当真是没有多大的差别。

不,现在不是佩服这个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从这件看似完美非常的证据当中找到它的破绽,让一切都恢复正常,变得对这边有利才对。

不过,这并不是刘思问之所以会紧张的原因,他紧张是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如今都正在紧盯着他。正确地说是在场的人都在紧盯着他手上的这封信。但是,作为拿着这封信的人,刘思问也因此而成为了众人目光注目的地方,这让他觉得非常地不自在。

不过这一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前段时间,这封信到了礼部的时候,已经是引起了那么大的影响,今天前来旁观的人,几乎也就都是那天到场的那些人。现在,这些人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封让他们如此激动的信,又怎么能够心情平复呢。如今,这可真是如同仇人见面一般,几乎所有的人都用着愤怒非常的眼神,盯着如今正被刘思问那在手里的那封信。连带的,根本就是无辜的刘思问也被弄得紧张兮兮的。

虽然说不上什么绝对,不过实际上,冲着这一点,刘思问也必须要还给张四维清白之身。如果说,他这次能够成功地帮助张四维洗脱冤情的话,自然是会招来冯宝的愤怒。的确,冯宝的愤怒,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来发出的话,是很吓人。但是说到底,这件事情能够成功,也是走程序的,就算是冯宝要迁怒刘思问的话,实际上他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刘思问并不惧怕冯宝,他只不过是怕麻烦罢了。

但是,如果这件事情最终让冯宝得逞了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首先是,朝廷失去了一个能够尽心尽忠的好臣子。而且冯宝的成功,也会让如今才平稳的朝廷变得更加的“平稳”,当然,平稳之下就是毫无作为,这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最后最后的一点,非常重要的一点。这件事情如果让冯宝得逞了的话,其他的大臣们心中必然是会愤怒非常的。但是他们的愤怒无处发泄,去找冯宝这个始作俑者?别开玩笑了,如果冯宝能够用如此手段,政治一个只不过抵触了他两句,让他一个无关紧要的愿望变成空想了的张四维丢了性命的话,这些人又有什么单子去对冯宝发难呢!

但是,心中的愤怒一旦生起,不发泄出来是不会消退的。不仅不会消退,这种情绪只会越积累越身后。那个时候,他们急需要一个发泄的方式和对象。而在这件事情上面下了判决的刘思问,那就很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相比起这些人来说,冯宝那边算是很温柔的了。刘思问根本就不敢去想象,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话,会是怎么样一副场面,自己究竟会遇到多么大的麻烦。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我这里有一封信。”刘思问扬了扬手中的信件,说道,“是冯公公花了大力气,从这八个人手上弄来的。这里,本官很是感激公公,若是没有这封信的话,要断决此案,不论时间还是利奇,恐怕要花上十倍于此还不止了。”

“刘大人客气。”明明知道,刘思问这么说,并不是在真心感谢自己,甚至于就是在讽刺自己,但是冯宝如今却是不能有什么别的表现,只能微笑着说道,“这都是咱家的本分,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好才对。何况这种事情,必然会有这种东西留下来,能找得出来,倒也不是咱家的本事,运气倒也是有些的。”

“公公客气了。”刘思问说了一句,便转身看着前面,说道,“只不过,这封信上面,并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虽然写清楚了让这几人来闹事,但是究竟是谁写出来的,却是无法知晓。如今第一要务,就是要搞清楚,这封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这就是官场上的麻烦,明明是众人早就已经知晓的事情,却是无法爽爽快快地说出来,还非要来个这么长的前奏。但是谁都没有责怪的意思,毕竟,这是必须的,这些场面话也是必须要说的。

“如今这证人不就是在眼前吗?”一旁的冯宝装模作样地提醒道,“本来,这封信就是咱家从他们几个刁民那里弄来的,而且她们也将究竟是何人写的这封信告诉了咱家,几位大人,想来也不是不知道吧。”

“那……”说着这番话,刘思问看向了眼前的张四维,说道,“张大人,请问你到底有没有写过这封信?”

“自然是没有。”张四维好不慌张地说道,理直气壮之余,却也不显得做作或者硬挺腰杆,总之看起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知道昨天为止,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封信,更谈不上是不是我写的了。”

“嗯,如此可就难办了,又是各执一词。”刘思问说道,“不过,这封信既然是写出来的,那这上面的字,必然是会留下痕迹。只不过,之前早有几位大人看过了,这封信通篇都是用左手写出来的。在场的各位都是读书人,不用本官详述,各位心中也都是明白。用左手写出来的字,大同小异,都差不多。

“想来写这封信的人,必然是不想让人认出来他的笔迹。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了,些这封信的人,必然是咱们这些人所熟悉的。想来他也明白,这封信最终会到得哪里。”说到这里,刘思问还扬了扬手中的信,意思是说,这封信如今就在这里,在朝廷的公堂上。

“而且还有一点,写这封信的人,恐怕是独自一人行事的。”刘思问继续说道,“并不是指这八个人,这八个人虽然是那人派来捣乱的,但是显然,那人在写信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或者说,并没有什么牢靠的人。要不然,他根本不用亲自动笔,只需要找人来写就行了。日后,就算是信被发现了,也找不到他什么把柄。

“只不过如今,咱们也是对此没有头绪,并不知道此信到底出自何人之手。不过,现在倒是有个人有嫌疑。”

说到这里,刘思问将目光转向下面站着的张四维。而其他人见刘思问如此,全都是一副心生不满的模样。

唯有冯宝一人,看着这一幕在暗暗发笑。这是他最后的一招,也是最为有效的一招,几乎是不可能有破绽的一招。这下,他倒是有些期待,刘思问打算如何化解呢!

第七百八十七章 转折开始

刘思问的这一番话.虽然众人明白,在这个场合之下,他不得不这么说;虽然众人明白,说出来这些话的刘思问,并不代表着他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即便如此,听到他这么说了,在场的人们心里面还是觉得不舒服。而这种心情释放,转到了面上,就又是一副副怨气的模样,让人看得心烦意乱。

不过刘思问可不是一个不分时宜的人,即便是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但是他也明白,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下还是想办法好好解决了这件事情再说。

想到这里,刘思问说道:“又是如此,各执一词。这么一来,可是没有办法弄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的。”

“恩公,为何您如此说话?”下面跪着的当中一人,开口说道,“这封信的确是恩公你写的啊。小的读的书不多,什么字迹不字迹的,认不出来,不过这封信跟以往恩公写来的那些都一样啊。特别是最后那个印记,那是一模一样啊,是只有恩公才会用的,不会错的。”

“首先一件事情,不要再喊我什么‘恩公’了,我跟你们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面。”张思文看着那人,非常冷静地说道,“第二,我也没有写过这封信。我得说说,那个标记的确是细致入微,不论从笔画还是从标志上来说,的确是让人一看就明白,跟我有关,甚至我自己都这么看。但是,我也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个标记,又谈何说起,这就是我的呢?”

“可是恩公……”那人显然并不死心,即便是张四维如此说话了,他确实还在挣扎着想要说什么。

“嗯,这的确是麻烦。”刘思问开口了,“这八人拿出来这么一封信,说是张大人所写的。而且他们也是坚持,想来要问出来什么不同的东西,却是困难了。偏偏,这也只是他们空口而说的,不能光凭着这点就坐实了此事。

“而张大人那边,也是说自己没有写过这封信。但是同样,依然是空口无凭。既然是断案,那就要公平,不能说不相信这八人的话,却要相信朝廷大臣所言。只不过,如此一来,实在是让人难以决断啊。”

“刘大人,这还有什么不好决断的!”冯宝在一旁,冷笑着说道,“就算是这封信用左手写成,而且写出来的模样也大都是差不多的。可是却并非绝对,不管何人用左手还是右手,必然是有些差别的。咱们,何不请张大人当场用左手,照着这封信写上一遍,这一看不就看出来了吗?”

“公公说的不错,不过却是不能用于此处了。”刘思问说道,见冯宝一副着急着又要开口的模样,他赶忙说道,“公公莫要慌张,本官反对此事却并不是无根无据。在场的都明白,这手书的东西,想要伪造是极为困难的。画还好说,但是字却是破绽太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真假了。”

“既然如此,不知刘大人为何还要反对?”冯宝一副非常不爽的模样,“既然不易模仿,那不就对了。只要让张大人写一遍,若是对不上,那就是这几人诬陷了张大人。若是对上了,想来也不需要咱家再多说什么了吧。”

“的确如同公公所言。”刘思问说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本官还知道一件事情。这左手写出来的,却是极易伪造,只要稍稍加上一些那人的笔锋,根本就看不出来分别。就算是专门用左手练过字的人,却也是同样。”

自己想出来的,能够一下子就搞定张四维的办法,如今是失效了,冯宝的脸色是更加的难看了:“那刘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空口无凭,那就自然是要做做看才知道真假。而刘大人又如此多方阻挠,这案子到底还要不要审下去了!莫非,刘大人顾念与张四维的同僚之情,故意拖延审案,想要徇私不成?”

“公公切莫动怒。”刘思问赶紧说道,“不错,我与张大人乃是同僚,虽然说平日里也没有太多交集,不过总的来说,我与张大人还算是不错的。但是,案子就是案子,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番话不仅仅是当年公孙鞅(既商鞅)所说过的,本朝已有实例。若果最终查明,此事的确是张大人所为的话,本官绝对不会顾念私情,徇私枉法。但是此刻,一切都还未成定数,如果贸然如此行事的话,只恐怕会铸成大错啊!”

“那依着刘大人的意思,这案子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拖下去吧!”冯宝见刘思问这么一说,也是无法应答,只得做出了妥协。

“不,实际上还有个办法。”刘思问笑着说道,“如今虽然不知道这封信究竟是何人所写,但是张四维的嫌疑最大,自然是还要从他入手。”

“可是,方才咱家的提议,都被刘大人否决了。”刘思问这么一说,就连冯宝都是疑惑起来了,“不知刘大人到底打算怎么做呢。”

“其实也简单的很。”刘思问说道,“其实,一直到昨天,张大人回到京城之时,本官也是想刑部要来了前往山西调查的卷宗,也算是弄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当本官看过刑部的卷宗之后,心中就一直是有个疑问。如果说这件事情,当真是张四维在背后操纵的话,那么他是如何将信送到这八个人手上的呢?

“当时,张四维身在山西,这一点如今已经是确信无疑了,不作他想。可是如此一来,事情当真就怪了。从张四维的老家到京城,就算是朝廷的急报,也需要半天的时间。更不用说,如果是这件事情的话,必然是需要引人耳目的,那传递信的速度就更慢了。而且,还不只是这些。张四维当时的人并不在他家中,而是在山西总督王崇古的军营中,他跟着军营一同操练。如此一来的话,就更加让人想不通了。张四维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将信从山西在半天之内就传到京城呢?”

刘思问这么一说,让在场的气氛有了很大的改变。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索的地方。且不去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光是从时间上面来考虑的话,张四维也是不够的。如此一来,很多人都看到了希望。

“这还不简单吗?”不过,冯宝倒是对于这个问题并不觉得棘手,非常轻松地说道,“不错,正如同刘大人所言一样,若是让人去送信的话,又不能太过显眼,那怎么说也都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才行。但是,莫非刘大人忘记了,飞鸽传书?”

这个问题是冯宝早就已经想好了的。实际上,飞鸽传书这种事情,很早就有人在做了,这片土地上也不例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时开始的,不过从人们能够找得到的记录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遭灾隋唐之时,就有人这么做了。

时至今日,这种方式早就已经被大量应用了。其最大的优点就是,传递消息的速度快,而且还非常方便,随时随地都能够传递消息。尤其是在军队当中,这绝对是一种能够极大提高军情传递效率的“工具”。大明朝廷就有不少专门驯养的信鸽用在这里,而且这也并不是什么违禁的事情,个人蓄养信鸽并不犯法。

如果说,张四维是用这种方式来传递这封信的话,那别说一天时间了,半天都用不了,信就传到了。

“不错,公公此言也是有道理。”刘思问说道,“只不过,张四维一开始到底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呢?这一次河南、南直隶和山东,三地同时发了水患,而山东要迟了一天。却是在水患发生的第二天,百姓们到得京城也才半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件事情。而山西那边又没有水患,再加上当时张四维还跟在军中,根本就无法知道这些消息。

“难不成说,是这八人用同样的方法,飞鸽传书,将事情告诉张四维的?之后张四维这才是想出来了这么个主意不成?”

“咱家也觉得如此。”冯宝是一脸镇定的模样,回答道,“这件事情,如今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

“嗯,如此一来确实能够说得通。”刘思问说道,“多谢公公为本官解惑。”

而刘思问这么一说,下面那些个本来都觉得已经看到了希望的人,却又是干瘪了下去。

事情似乎又是陷入了僵局。

“大人,我虽然有嫌疑在身,不过有句话倒是想要说说。”这一次,张四维倒是开口了。

“不,张大人不必如此,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刘思问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很是客气地说道。

这让一旁的冯宝,心中别提有多不爽了。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反而是看了下去。他倒是要看看,张四维能否口吐莲花,说出什么道道来。

“其实,有件事情要说一下。这件事情有些难以启齿,所以之前刑部派去的人,并不知道此事。”张四维说道,“不过如今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无济于事了。”

“还请张大人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刘思问说道。

不只是刘思问,在场所有人的兴趣都被提了起来。

“能证明在下清白的事情。”张四维说道。

第七百八十八章 证明清白(上)

自从张四维站到这个公堂上之后,当然也说过话,他又不是木头人,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乖张了。不过,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要替自己辩护的话语,从头到尾,张四维表现的都是非常地镇定,并不多言,除非是必须要他开口的时候,他才会说说。今天到现在为止,张四维都没有主动说过话。

但是现在,这一次张四维是第一次的,主动开口说话了。而且他这一开口,还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事情,正是直指这一次的主题。他正是要为自己来辩护。

这一下,可算是让现场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就算是李太后已经下过了懿旨,这一次准许旁听,不得喧哗,不然廷杖伺候。但是即便如此,在场的这些人也是在小声议论着,根本就不把那道懿旨放在眼里。。。

而冯宝似乎也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想要找人麻烦的意思。一来,如今他也是对于张四维更加地感兴趣,至于其他人的话,冯宝倒不是过问,只不过目前有更加让他感兴趣的事情摆在眼前。

二来,冯宝也不是不想,但是眼前面对这些人,他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毕竟,在场的这些人可算是“种类”众多,不只是那些要来力挺张四维的人来了,就连站在他冯宝阵营的人也有不少到了这里。如今,这些人也算是不分彼此了,每一个人都是在小声议论着。这让冯宝怎么办?他总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抓起来打一顿吧。。。若是说都抓起来,到时候不只是他打了自己人的问题了,消息传到李太后那里去,他冯宝也得被斥责一顿。要是说只把那些个冯宝看不过眼的人抓起来的话,那其他人又要闹了。闹到最后,还是冯宝吃亏。

想明白了这一点,冯宝就干脆是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一门心思都放在眼前张四维的身上。

而且,说实在的,张四维现在所说的话,也的的确确是让他非常感兴趣。张四维说,他有些话要说,而且是能够证明他的清白的话。这不由得让冯宝很是好奇,而且他在好奇之余,心中还冷笑一番,他倒是要看看,张四维到底能玩出来什么花样,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哦?能证明张大人的清白?”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刘思问也是惊讶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了。那还得请张大人好好说说才是。只不过,这自己给自己作证,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刘大人还请放心,这些事情,子维还是明白的。”张四维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事情,子维虽然是自己说出来的,不过却也都是有根有据,而且还是有证人的。若是说在场的各位,但凡是有人不相信子维的话,尽管去问便是。”

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全都是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张四维说的如此肯定,显然是有着十分把握才会如此的。。。可是如今,虽然说案件的具**情,还是有些破朔迷离,但是这边指责不了张四维的罪状,张四维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但是,现在的情况,实际上对于张四维是非常不利的。如果说实在是找不到证据,但是这些东西若是硬要扣在张四维的头上,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如今除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怎说,也总得有个人来为这件事情负责才是。如果说到最后,都无法指定幕后黑手的话,恐怕找张四维这么一个唯一的嫌疑人做替罪羊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看来事情要出现转机了。

而这个场面,即便是自从一开始就对于能够让张四维定罪而信心十足的冯宝,闻见张四维如此肯定的一番话,面上却也是微微露出惊讶之色。。。此刻的冯宝,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自己难道又有了什么疏漏不成?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没有弄清楚不成?

刑部前往山西调查的时候,东厂的人也在。那时候,东厂的人一开始是追着梁超去的。不过这一路上也没有找到梁超的踪迹,但是他们却并不放弃。而且,他们也听闻张四维是到了王崇古的大营中去了,只不过王崇古带兵出外操练的话,从来是不会通知衙门的。虽然是上万人的大军,但是山西之大,一时之间却也是难找。

而且东厂的人这一次是秘密行动,不宜声张,所以就一直没有找到。。。一直到刑部的人来了之后,到官面上一问,知道了王崇古的所在。东厂的这些人便跟着一同找了过去。

虽然他们无法进入大营,但是他们却监视的很是严密。而且他们发现,张四维的人的的确确就是在大营中,也就放下了。

不过倒是有一点,那就是刑部的人到底调查了些什么东西,他们并不知晓。而且刑部的人回京的一路之上,虽然是带上了张四维,但是行程却并未拖沓,行路很快。一直到京城之后,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就开审了。

冯宝并不是不想知道刑部到底得到了什么消息,只不过这世间也实在是有些太急了,他即便如今身份再高、权势再大、再有办法,但是没有时间的话,一切都是空谈而已。。。

此刻的冯宝就在考虑,难道说,其中当真是有什么事情,就是发生了?而且还都是他根本就毫无头绪的事情这种感觉,冯宝非常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可是现实情况就是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既然张大人都如此说了,咱们也不多言。”刘思问说道,“不管张大人要说什么,可不可信,一切全等听完了再说。张大人还请说。”

“是这么回事。”张四维说道,“子维那日回家养病,实际上并没有在家中呆上几日,便是到了叔父军中去了。。。一直待到现在为止,已经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从来没有离开军营一步……”

“哦?”还没有等到张四维把话给说完,一旁的冯宝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反驳了,“难不成张大人的意思是,就因为你身在军中,身旁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所以就没有机会写这封信了不成?”

“公公莫急,且听子维说完。”张四维对于冯宝打断自己的话,一点点不爽快的模样都没有,甚至连脸上那副微笑的模样都没有什么改变,说道,“子维并不觉得光是这一件事情便能打消子维的嫌疑。何况就算是在军中,子维的一些习惯还是改不了的。在场的诸位都知道,平日里子维就喜欢读些书,写写东西。。。就算是身在军中,这种习惯依然难改。

“倘若子维当真是想要些这封信的话,机会还是有的。军中并不是没有识字的人,不过叔父并不会整日看着我,其他的将领也不会。而且子维每日都是到深夜才回,若是想写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而不被人发现的话,还是非常容易的。”

“这么说来,张大人是承认这封信是出自你手了?”冯宝如今倒还真是亟不可待了,一点点机会都不放过,即便是这个时候,还不忘这么说一句。

面对冯宝的如此见缝插针,虽然说张四维心中的确是非常讨厌,但是却不由自主地想要笑出来。冯宝的确是太急了,急的都有些失去理智了,连这种地方都要站出来吼一声。。。

而面对如此的冯宝,张四维仍旧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说道:“公公莫要误会了,难不成公公没有听见,子维刚才说了‘倘若’两个字吗?”

“呵呵,张大人莫怪,也是咱家急于想要解决此案。”冯宝的表情倒也是变得快,“咱家还以为张大人这是一时间说漏了嘴,想要诈一诈呢。”

说实话,冯宝的这番话说的一点点水平都没有,要多臭有多臭。哪有这么问的,就算是诈人的话,也是自己在旁边想,或者是跟自己考虑,哪有当着审问对象就这么说出来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冯宝现在当真是急躁了,有些分不清楚现在是处在什么状况下了。

“子维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张四维说道,“不过却也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子维在叔父军中,也是跟着军士们一同操练。而且叔父的脾气,想来不用子维再说,在场的各位同僚,知道叔父的人都明白。平日里叔父待人宽厚仁慈,但是一旦到了军中,面对军士的话,那就立刻是变了模样,无论是有什么关系,都是一视同仁。”

张四维的这番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王崇古虽然戎边几十载,但是他的脾气在朝廷里也是出名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大人当真是一方表率。”就连刘思问,都是脱口而出,“不过,这又如何能够证明张大人的清白呢?”

“其实……”张四维说到这里,竟然露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脸上微微有了红晕,“从水患发生前的那一天,一直到三天之后,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张四维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愣住了。

而张凡在一旁,虽然表情跟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但是心里早就笑开了:“这张四维,还当真会演戏。原来,做官的,全都是影帝啊”

第七百八十九章 证明清白(中)

“张大人……”刘思问被张四维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了,实际上不只是他一个,在场的人,基本上除了张凡和张四维自己之外,全都是有些糊涂了,“你说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发了水患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还说就是那几天,难道说,那几天在王大人的军营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这……”张四维一副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模样,不过他最后还是开口了,“却是如同刘大人所言,那几天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张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孙丕扬也实在是疑惑不解张四维为何摆出这么一副模样,不由得问道,“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而张四维还是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点了点头。

“张大人,或许当真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如今,眼下是什么状况,想来张大人心里也是明白的。”刘思问说道,“如今的情形,对于张大人来说可是相当不利的。若是张大人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能转变此局势的话,还请明言才好。”

听了刘思问这么一说,张四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最后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开口说道:“也罢,虽然是一件坏事,但是相比起如今的状况,却是不算什么了。说出来,最多也就是让大家贻笑大方,让子维丢脸而已。

“水患发生的前一天,子维如同往常一样,跟着叔父手下的军士一同操练。各位想来也知道,叔父戎边几十载,跟鞑子也打了几十年的交到。虽然说如今,两边互市已开,边疆也没有了前来劫掠的鞑子,叔父也是到了山西做巡抚。本来叔父年事也高了,是应该享享福的时候了,但是他就是放不下,也静不下来。而且,即便是现在,叔父练军的手段,跟以前也是没什么分别。

“那天操练的是,穿上甲胄,带上刀弓,跑上十里路的来回,也就是二十里。在场的各位都是读书人,或许是不知道。不过太傅大人是穿过甲胄的,相比也是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说到这里,张四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张凡。

不仅仅是张四维,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张凡。在场的不是没有武将,不过这些人平日里也大都是身穿朝服或者常服,穿戴甲胄全副武装的时候,还真没有多少。有的甚至于,虽然是武将,但是甲胄也就穿了一会就脱了,根本就不知道,一直穿着甲胄,还要跑上二十里地到底是什么概念。

而张凡也是顺势,露出了一副深有体会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远德倒也是‘有幸’,呵呵……这……那确实是让人有些受不了。试想,全身都穿着甲胄,少说也得有几十斤重,更不要提还要提刀背弓。就算是什么都不做,让你站那站着,别说一天,我是一个时辰都受不住。要不是当时有鞑子在面前,鬼才愿意去穿那些呢。后来,就算是鞑子杀到了跟前,我心里都有种想法,与其穿着这些受罪,还不如脱了上去跟鞑子拼杀一番来得好。”张凡说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也是丰富的很,完全就是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这里面也就是半真半假的了,张凡的确是受过那种罪,而且那的确是非常地让人难受。所以,这一半的真情流露,也是让在场的其他人立刻就信服了。

“太傅大人所言不错。虽说子维是读书人出身,但若是让子维这么着上战场的话,与其这么受着罪却又要做缩头乌龟,还不如脱了它,跟鞑子拼命算了。”张四维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道,“不过当时是在操练,既然军令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叔父交代过,要一视同仁,所以子维也是不例外。只不过,穿着也就罢了,还要跑二十多里地,而且还是在这种时节。实际上,我跑了连一里地都不到,就已经是受不住了,只能一步一步走。

“偏偏,那天还有命令,最后回来的五个人要……要刷全营五天的……的马桶。”说到这里,张四维的面色再一次通红一片。

不过虽然张四维在害羞,但是这一下,在场的人全都明白了他刚才为何会是那么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了。的确,让一个读书人,而且还是朝廷命官,詹事府的总管事,去刷马桶,这实在是……别说张四维自己了,恐怕换了个旁人来说,都未必能说的出口。

而张凡在一旁,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奇。敢情这种事情,他碰上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更加让他纳闷的是,这军队里面实在是……怎么惩罚人就这么三种,要么就是加大操练,要么就是不给饭吃,要么、就是刷马桶?有时候还有两种或者三种同时一起干的。但是不论怎么变换,就是脱不了这么三样。

而冯宝听到张四维的这番话,当场就愣住了。老实说,即便是刚才,张四维说他有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但是冯宝虽然慌张,却也并没有太过往心里去。可是如今,张四维这么一说,那就……

“难不成说……”坐在上面的刘思问也是一脸惊奇的模样,“那几日,张大人都在……都在王大人的军中刷马桶不成?”

“嗯。”很是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张四维点了点头,随即他的脸面上又变成了一副很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道,“我那时连刷了整整五天的马桶。本来,其实当日的军令,最后回来的五个人,只不过是少了一顿中饭,然后刷一天马桶罢了。

“可是那个参将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叔父都严令过来,在军中要一视同仁。但是他……或许是他见我……一来,王大人是我的叔父;二来,我毕竟是朝廷命官。本来,这不管怎么说都是逃不掉的。可是他居然犹豫了起来。”张四维说到这里,面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而且……好巧不巧的。你说这种事情,犹豫一会也就算了,居然还摆那么长的时间。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叔父便巡视过来了。一问之下,叔父还以为我嫌惩罚太重,想要逃避,便是加了重刑。让我一天不准吃饭,而且要连着刷五天马桶,五天还要时时穿着甲胄。而且还不只是如此,其他的几人,还多加了那个参将,要一同跟我受罚。而且叔父为了怕我偷懒,又拍了两人过来,轮流盯着我们六人,一直到第五天把马桶刷完为止。这可是真事啊!”

虽然张四维一副非常不想说出来的表情,但是末了还是加了这么一句。显然,这才是正常人都反应。反正这么糗的事情都已经说出来了,就算是要被人笑话也是无可避免的了。既然如此了,那就要让自己所说的事情产生价值才行。

而张四维的这番话,实际上也确实是让在场的很多人都有些想笑。毕竟,一个朝廷命官,而且还是詹事府的总管事,整天都是跟那些王公贵族、皇亲国戚打交道的人。并且还文采风流,学富五车。这么一位人物,穿着几十斤重的甲胄,在这种盛夏的天气里面,连着刷了五天马桶,甚至就连休息都还得有人看着。

这种事情没法让人不发笑。

不过笑过之后,很多人都是严肃了起来。且不管张四维所说的这些究竟是真是假,但是以在场的这些人对于王崇古的了解,他还当真是能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要知道,一旦牵扯到军务上面的事情,王崇古那可以说是六亲不认的。有的时候,他甚至能干得出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事情。

相比起来,让自己的亲侄子连刷五天马桶,这种实在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事情就出现转机了。如果说,张四维所说的这些事情当真是属实的话,那么显然,如今所有对于他的嫌疑或者是怀疑,全都是烟消云散了。既然那五天的时间里面,他都在跟马桶为伍的话,那么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知道发了水患的事情。就算是他知道了,却也没有时间有功夫写信了。毕竟这五天的时间,他身边可都是有人看着的。

当然,看着他的人也有可能会有疏漏。不过这若是换了一个人还是有些可能,但是在王崇古这里,绝对不会。王崇古在朝廷里面被传的,不只是他的脾气和态度,还有不少他的事情。而且,很多人都可以肯定,那是真的。

王崇古绝对不可能允许军中有这种情况发生。既然犯了错,那就要受罚。如果连受罚都偷懒的话,那还有什么效果。

早年间,王崇古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还有人不信邪。结果,军法处置之下,也就是脑袋搬家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过去,凡是王崇古的部下,全都是服服帖帖的。王崇古让他们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也自然的,王崇古让人看着张四维他们几个,除了眨眼,眼神一刻也不准离开他们身子。那就绝对是这么回事。

而这么一来的话,冯宝的脸色,这次当真是一变就变不回原来的模样了。

第七百九十章 证明清白(下)

马桶这东西,怎么说呢,也算是凝结了人们生活智慧的结晶吧.不过当然,实际上这东西就是这么回事,没那么夸张的。但是,如果说到用马桶来断案,而且还把案子给解决了,这倒是头一次听闻的。嗯,虽然说,这案子还不能说是玩了,不过如今,它的使命倒是完成了,即便是在场的人都“无福”亲眼目睹这个“赫赫功勋”的马桶。

而此刻,不论在场的人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张四维应该是没什么事情了,最起码他是跟这件案子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当然了,并不排除,张四维所说的这些话都不是真的这个可能。毕竟遇到了这种事情,别说是张四维,哪怕是换了一个更加正经的人的话,想要靠着谎言来逃避责任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是此刻,却是没有人会这么认为。一来,张四维虽然也是个普通人,也会有七情六欲,怕死这种情绪肯定会有。但是到底会不会让他如此大地改变还是个未知数。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种事情,说谎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毕竟既然张四维说了,那么那些个人都是可以作为证人的。只要去问一问就可以了。

甚至于,如果不放心,害怕张四维收买了那五个人的话,还可以去王崇古的军中随便找个人问问。虽然大军当中有上万人,虽然这种事情虽然难以启齿,但是在军中,这种事情可是没有什么忌讳的,但说无妨,还拿它当成笑话来说。

张四维或许能够收买一个两个人,但是整个军营当中都能收买了?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最为刑部,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虽然军中,不论是最为普通的军士,还是有些权利的将领,亦或是最高统帅王崇古本人,这些都是人,都是有可能被收买的。区别只不过是收买这些人的难度大小而已罢了。

显然,王崇古自然是不会去找的。就算王崇古再怎么样,在怎么有功劳,当年再是杀了多少鞑子,再是秉公办事、不偏不倚,但是他毕竟是张四维的叔父。这么一层关系摆在这里,不论王崇古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会不会说谎,谁也不敢确定。

而找普通军士去问的话,却也有麻烦。这些**都是百姓出身,虽然是来当兵,却也未必会当一辈子,将来还是要回家种田讨老婆抱孩子的。这样的人是非常好收买的,他们没有读过什么书,并没有太多的礼仪尊严存在。有的或许当真是恨鞑子,而有的则是想要来混口饭吃罢了。这样的人最是好收买不过了,若是到时候问道了两种情况,一种说有,一种说没有,那更是麻烦。

所以,最后,所询问的人,还是在王崇古军中的那些个中级将领身上。

其实说起来,这些人是最为好收买的。毕竟官位也是有了一些的,而若是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坐在这么个位置上的话,那就要苦心钻营了。而苦心钻营至于,钱财等等东西是最为重要的。甚至于,收买他们有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钱财,只要许给他们一个承诺,将来让他们升官发财那也就够了。

但是,这里是王崇古的军中,那么这个情况就大不相同了。王崇古治军之严,在朝中那绝对是有名的。若是说如今,在大明朝的治下,哪几位将领的军令最为严厉,也是执行最为到位的,也就只有三个人,戚继光、王崇古、李成梁了。不过这里,李成梁倒是有些凑数了。但是,戚继光和王崇古两人,那是绝对不用多言的。

戚继光的戚家军,军令如山,执行落实那绝对是有名的。而虽然王崇古在这一点上面,名气不如戚继光,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当真不如戚继光。实际上,在很多地方,就连戚继光也比不上王崇古。这一点并不是空口说白话,也不光光是实地考察的结果,就连戚继光自己都这么说过。

如果说,王崇古军中的将领,为了某些军士的情况的确不便而网开一面什么的,这还是有情可原。但是如果说,其中有人敢徇私枉法,因为某些利益而做出来什么的话,那么那人这辈子就算是完蛋了。别说是升官什么的了,恐怕是否能够再在军中待下去都成问题了。最重要的是,这个买卖是非常不划算的,或许会得到一笔钱,或许能得到他人的承诺,但是一旦被王崇古发现的话,别说双手空空,就算走之前还得挨上一顿军仗,半死不活地被人给抬出去。没有人会这么傻,想在王崇古的下面升官发财,只有那么一条道,实实在在地打出来,别无选择。

如今,这件事情如果找这些人去问的话,他们却是不敢说假话的。而且刑部调查此事的事情,并不保密,到时候找这些人问话的话,问了他们什么,他们怎么回答的,也会被外人知晓。如果说王崇古知道哪个人胆敢胡乱说的话,那下场……可想而知。

而听了这件事情,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是真事的冯宝,此刻的面上,那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本来,对于张四维的审判,在冯宝看来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有例外的,毕竟他准备了那么多的东西,虽然当中也是出了一点小瑕疵,算不得面面俱到,却也是相当不错了,想得到的想,不论大小细节,他全都准备了。

可是谁曾想到,这半路杀出来这么一件事情。天公不作美?可以这么说。不过冯宝更加觉得,这是老天在跟自己开玩笑。

而且,在此之前,冯宝根本就不会担心这些事情,也根本就想不到这些。实际上那个时候的冯宝,最为担心的其实是张凡。他在事情发生的当天,见了张凡之后,心中就立刻明白了,张凡是不想让自己成功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有问题,毕竟对于张凡他也是非常了解的。

而且,那个时候的张凡所表现出来的并不是一种非要破坏他的计划的模样,而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么一来,冯宝就是放松了警惕。不过当然的,冯宝的个性使然,即便放松了警惕,也只是“放松”而已。实际上,对于任何有可能的事情,他都不会完全放弃。

而之后的事情,虽然说东厂的人根本就打探不到什么消息,虽然说东厂的能力确实要高于锦衣卫,但是那差距并非到了不可弥补的地步。锦衣卫如果当真是想要隐秘行事的话,东厂想要打探出来也是难上加难的。但是,他通过日常与张凡的一些对话和观察当中,也可以确定,张凡的确是在想办法阻挠自己。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的冯宝,还以为张凡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他这么做也只是想要尽尽心,好让自己好受一些罢了。

一直到了今天,三司会审开始的时候。在冯宝看来,或许张凡是做了些工作,但是却都是无济于事的。

而到了现在,冯宝却是已经可以确定这个想法了。在他看来,张凡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做,或者说是,做了也没有什么成果。

为什么?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张凡来多事,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经注定好了的。

冯宝,这个不相信命运的冯宝,如今,此刻,他是头一次感觉到了命运的可怕,仿佛也是头一次明白过来“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错,为了这件事情,他是用心良苦,准备繁多。只要是能够想得到的地方,全都是花了十成十的力气来准备,让一切看起来都是毫无破绽。可是结果呢?结果他要打击的对象张四维,根本就什么都没做,自然而然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势。

这让冯宝是非常地愤怒,但是愤怒之后,却是一股子无奈。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让他不能接受,但是却又不接受不行。

“孙大人。”刘思问对着身边坐着的孙丕扬说道,“如今看来,还是要劳烦刑部了。还望孙大人再派人去往山西王大人处,去问问明白,张大人方才所言之事,是否属实。如果当真的话,张大人的嫌疑就可以消除了。”

“刘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孙丕扬说道,“既然与案子相关,那自当是尽心尽力。如今有了如此收获,自然是要查证一番,不费事的。”

而下面那些听到了这番话的大臣们,面上都是露出了一副高兴的模样。而且还有不少人是特意看着冯宝,似乎想要看他的笑话一般。不过冯宝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些视线罢了。

“嗯。”点了点头,刘思问转过头来,说道,“既然如此,那边查证之余,这边却是要继续审下去。虽然说张大人的话如今无法马上证实,不过想来在场的诸位都清楚。

“如此一来,本官这就有些奇怪了。你们八个人,到底是受谁的指使,做出了这番事情,还要陷害朝廷命官?事情都到如此地步了,在做困兽之斗又有何用,还不如痛快些,说出来的为好!”

791 第七百九十一章 权衡利弊

显然,最为一个合格的主审官,那是绝对不能够忘记任何细节的.即便是案情因为一些缘故而进入了另外一边,但是绝对不能够因此而厚此薄彼,忘记了什么。

这种事情如果是放在五百年之后的话,那就完全是没有问题。且不说现代司法制度比之古代的完整性,以及检察官和律师的职业性了,更重要的是,现代手段的全程记录,根本就不可能让人忘记任何一个细节。

而在古代就不同了。虽然说随堂的也有师爷在记录着按键审理的过程的,但是手记之下,必然是有所慢。而且这些东西,案中不需要拿给主审去看,主审也不会在审案中所要。尤其是古代的审案,不论是小到一棵葱、一只鸡的百姓琐事,上到人命关天的案子,或者是什么国家大事,就如同现在的这个三司会审。实际上这案子审的怎么样,一来要看证据之类的人证物证是不是全。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就是要看这个主审到底水平如何。

而很显然的,刘思问绝对是此中的佼佼者。他能够坐的上大理寺卿这个位子,所靠的绝对不是什么人际关系,或者是弄虚作假,而是凭着真本事。从福建巡抚,南京右都御史,一直到今天的大理寺卿,每一个位子都不是那么容易坐的,而且也都是容易得罪人的官职。但是刘思问一路走来,虽然遇到过麻烦,但是却从未退缩,而且也是靠着他的这一份坚持,平平安安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刑狱工作,刘思问的审案风格早就已经自成一派。而且他这个自成一派,并不光是指他的审案带着太多的个人风格。其中更加包含着他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以及在所遇到的麻烦之中继续总结寻找办法等等。

而且,刘思问此人,不管做人做事,都是严谨非常的,绝对不会出现虎头蛇尾的事情。所以这种案子,尤其是这种内情非常复杂的案子,而且又是其他人不能够插话的案子,会有很多时候从一端走到另一端。

但是刘思问却是能够照顾的很全面,绝对不会说有什么地方忘记了。

就如同现在一样。虽然说事情是由这八个人所引起来的,说出来张四维的名字的也是他们。但是,这件案子最主要的就是张四维一个。等到张四维来了之后,审问的所有重心全都是放到了张四维的身上,而且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放在了张四维的身上。而作为引发这件事情的八个人,似乎是被人们给忽略了。

不过刘思问并不会如此,他的心里面亮堂着呢。尤其是如今,虽然没有人告诉他,不过他在审案的过程当中,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这整件事情的背后,都是有着冯宝的存在。而且,特别是其中的一次问话,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整件事情,不是说在背后有着冯宝的存在,很有可能这整件事情都是冯宝所一手策划的。

虽然说这个想法非常的大胆,而且以刘思问对于冯宝的认识,他也并不觉得冯宝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但是这人归人,事归事,人事要分开来看。即便是冯宝在他刘思问的眼中,并不是个会做出如此事情的人,但是那也仅仅是从冯宝这个人来看。而且,说到人这种生物的心理,是会产生变化的。

而且,如今的这件事情,在刘思问看起来,特别是在他从之前审问当中的蛛丝马迹所推测出来的情况,这件事情是冯宝一手策划的可能性是非常之大的。这么一来,人性这种东西的可变性太大了,不能作为参考和判断的标准。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是不容改变的。这么一想的话,刘思问就明白过来了。

而这么一来的话,实际上在张四维说着辩护自己的话语的同时,刘思问虽然也是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毕竟张四维所说的话很有可能能够证明他自己的清白。但是刘思问在听着张四维叙述的同时,眼神却也是一刻不停地在悄悄打量着冯宝和下面跪着的这八个人。他一直是在思索,这八个人到底跟冯宝之间是什么关系。

所幸的是,冯宝因为听到了张四维的那么一番话,而且是一番能够让他之前的所有准备全部都付之东流的话之后,心中的起伏就异常的大。因此,冯宝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处在一种心情激动的状态下,而且他的头还是一直低着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此心情的冯宝,就算是抬着头一直看着刘思问,恐怕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而对于刘思问来说,他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问题的。虽然说按照他的推理来看,事情应该就是他所想的那样没跑了。但是这种事情,实际上不可能明言的。或者说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反将冯宝一军,甚至于干脆就是借着这么一股劲头,干脆地将冯宝弄下台。这种事情,刘思问根本是想都没有想过,他明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冯宝是个喜欢做事之前准备充分的人,把一切都考虑到了,准备好了再出手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冯宝对于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十成的把握,只要去做了就根本不会考虑失败了之后会怎么的人。而事实上的情况是更次完全相反的,即便是有着极大的把握,除非出现什么天灾人祸,就像是如今这样,张四维的话让冯宝觉得简直就是老天爷在戏弄他的情况,而让他的计划完全流产的情况。即便是有着这种概率小到万分、十万分、百万分之一的情况,冯宝也不可能不管不顾的,他会把每一种可能性都考虑到。

刘思问相信,冯宝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便是眼前的这种情况,是冯宝千不想、万不想、根本就是应该杜绝其发生的状况。但是如果说是冯宝来做这件事情的话,他一定会考虑到这一步的。到时候,如果说他当真是想要把事情往冯宝身上引的话,恐怕冯宝会早就有准备,可以把他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面,刘思问不打算继续追究冯宝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点。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刘思问看起来,即便是如今的冯宝锋芒太路,而且弄得朝廷里面人心惶惶,除了站在冯宝那一边的人,以及像葛守礼和张凡这样的有限的几个人能够不惧怕他之外,其他的人对于冯宝都是心有惧意的情况下。冯宝以现在的身份权势留在朝廷里的好处,要远远大于他所带来的坏处。

即便是如今的冯宝做出了这种事情,这种让人非常看不起的事情,刘思问还是如此认为的。

因为刘思问心中明白,倘若他能够确定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正是冯宝做的话,那么在他看来,他会非常地讨厌冯宝。但是仅仅也就是讨厌而已,不会再有别的情绪在里面。这件事情,说起其性质,煽动百姓作乱,的的确确是谋反大罪。这并不是看起规模大小,而是从本质上面来说的。

但是刘思问并不是一个丝毫不知道变通的人,他看的很明白,这么些个百姓作乱,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毕竟,这里是京城,京师重地,其护卫怎可有失!而且这件事情的实际情况是,那些个百姓闹起来,就连一个时辰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郑承宪带兵给平定下去了。虽然其性质恶劣,但是说到其影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要真是说影响的话,从嘉靖年间一直到如今的万历初年的朝廷争斗,才是最有影响力的。而这件事情跟那些个一比,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了。

而且刘思问的论据还不只是这些。

自从冯宝击败了高拱而一人独大,在朝廷当中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权势之后,刘思问可是相当关注的。而到了现在,或许冯宝他用着各种手段打击了很多政敌,但是说实话,那些人当中有八成也的确是不怎么干净的。相比起来,刘思问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赞同冯宝的。

而且更加重要的一点是,这种一人独大的情况,结束了大明朝廷当中持续了几十年的内部斗争。虽然现在的朝廷,有些压抑,但是不可否认的,没有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既然不敢闹事,怕被冯宝找麻烦,那么就只好将精力放在正事上面。即便是原来只放了一分,现在多加了一分,那也绝对是好事。

而如果一旦说冯宝当真在这个时候下野的话。朝廷里面会出现权力的真空。而无数的人都会去争抢冯宝所空出来的权力。这么一来的话,这才是刚刚平静没有多久的朝廷,又会再一次乱起来。

刘思问并不想看到那种情况。所以,他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面再追究冯宝什么。虽然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但是刘思问不存在这些,他的思路很清楚。

但是他并不打算放过这八个人。毕竟,冯宝做了这种事情。而且刘思问还明白自己不能对他怎么样。可是既然做了,那就需要受到惩罚。最起码,也要敲打他一番才是。

第七百九十二章 准备动刑

“现在,就剩下你们八个人了.”刘思问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八个人,半眯着眼看着他们,一副很是轻蔑的模样,说道,“如今,张大人的这番话可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你们还是不肯改口,非要那样说吗?”

下面跪着的那八个人,本来似乎是还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是被刘思问这么一问,却是说不出来了。的确,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当真就是说不出来什么了。张四维虽然如今身上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消除,但是毕竟的他本身也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朝廷命官,若是说起来他的话跟下面这跪着的八个人的话哪一方可信的话,在场的人绝对是相信张四维的多。

而且,张四维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刘大人,断案怎能如此武断。”下面这八个人不说,并不代表没有人开口,这部,一旁的冯宝不就是说话了吗,“诚然,方才张大人的那一番话,说的是振振有词,让人一听就觉得是真的一样。不过谁知道张大人是不是在蒙骗几位呢?张大人,倒不是咱家有意说你信口开河,只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是关系重大,陛下和太后也是极为关注,再是小心也不为过。”

“公公不必多言,子维明白。”张四维倒也是一副非常客气地模样,对于冯宝说自己说谎的这番话是一点都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还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说道,“公公能如此谨慎,那自然是好事,子维并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只不过诸位大人也都明白,如果子维方才说谎的话,恐怕最多也就多拖上三五日时光,等待刑部调查罢了。等过得三五日,查明了真相之后,发现子维只不过是故意拖延,想来子维除了能拖得了这么几日,也是于事无补罢了。”

的确,正是如同张四维所言一样。如果说他之前说的这番话,只不过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罢了的话,根本就是于事无补的。等到刑部去山西调查过真相之后,一切水落石出,他只会比原来死的更加凄惨罢了。

可是这么一来,让冯宝本来想好的,想要再说什么来缓解现在这个状况的想法是完完全全地落空了。即便现在两人的面上都是摆出来这么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可是,估计在心中,两人早就对着对方一同谩骂了。当然,张四维这边可能还好些,但是冯宝那里恐怕就不知那么回事了,在冯宝的心里,估计张四维也不知道被杀死多少回了。

“张大人所说的一点没错。”刘思问见冯宝不再说话了,这才是继续说道,他虽然不怕冯宝,但是也不想再冯宝继续搅局的情况下问话,“而且,虽然说冯公公所说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不过本官倒也是愿意相信张大人的话。那么一来,如今这八个人所说的话,那就相当有问题了。而且,如今审案还未完成,本官也是需要问问清楚才行。既然,事情跟张大人没有关系,你们八个人又为何非要把事情赖到张大人头上呢?”

“……”

一片沉寂,在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八个人开口说话的过程中,他们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这么并排跪着的八个人,全都是低下了头去,一副“我就是不说,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话说,在场的各位,那都是在官场上厮混过多日的主。别说那些老资历的,就连张凡这种,虽然时日还比不上在场的各位“老前辈”,但是某些东西却是旁人比不了的。如果说,动刀动枪,动起手来,这些人绝对不行,都是一拳就倒下的主。但是如果说,动嘴皮子的话,恐怕这天下,还当真就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过他们。要知道,这可完完全全就是在唾沫星子跟脑力活动当中练就出来的技能,绝对是天分再加上经验的有机结合,一点点水分都不掺的。

而如今问话的刘思问,作为本案的主审之一,他绝对是此中的佼佼者。如今刘思问这么问了,自然是要这八个人跟他对弈。他们八个不开口则已,如果说话了,必然不是刘思问的对手。

显然,这八个人也是明白这点的。如果说他们当真是开口说话的话,绝对会被刘思问逼到拐角处,哑口无言至于,可能胡乱说话还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尤其是那种时候,心慌之下,必然是会有所口误。这么一来,只会更加麻烦。

所以,秉持这少说少错的原则,这八个人现在全部都是一副默不作声的模样,低着头,就跟那已经被宣判了罪行的囚犯一样。

而面对这种情况,刘思问也是皱起了眉头。他最烦的也是遇到这种情况,只不过对于原先的刘思问来说,这种情况他是很少遇到的。原因很简单,他乃是大理寺卿,如果事情需要到他出面来主审的案子,绝对不会是小事。

而这种不是小事的时候,刘思问所要审问的人,也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所谓的有身份地位,其实就是指这些犯了什么事情的朝廷命官罢了。但是,这种人,说起来却是不同了。虽然官职有高低大小之分,但是说到社会阶层,实际上这些人是跟刘思问站在同一个角度的。这么一来的话,这些人也就有了能够跟刘思问进行对话的权利。而且这些人,在这方面的才能,实际上是跟刘思问差不多的。

所以,如果说遇到了这种情况,刘思问一般都是会主动引这些人开口说话。不怕你说话,哪怕你口吐莲花也不怕,只要说话,就有可能会有破绽,只要抓住破绽,就能有突破。

而同样的,最怕的就是你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说。能上刑逼供,自然是可以。但是这种审问,一旦用刑,后续就会有无尽的麻烦,刘思问心中明白,自然是不会轻易用刑的。

但是,这么着不说话,却也不是个事。不说话就代表什么都问不出来,而这种审案,并不是说确定了罪行就可以了的。毕竟能放到大理寺来审问的案子,绝对都是重要非常的。这些案子,不是说问出来犯人是谁就能收手的。还要问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犯人为何要这么做,或者其中又有什么关联的人物之类的,无分巨细全都要问问清楚。但是不说话的话,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这八个人如今全都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这也是刘思问最为讨厌的地方。不过显然,刘思问并不打算就这么着放过这些人。既然打算找冯宝的麻烦了,那么就要说到做到,可不能半途而废了才是。而且,对于刘思问来说,这八个人的沉默不语,并不是那么麻烦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刘思问一脸轻蔑的模样看着下面跪着的这八人,就如同在看死囚一般,“尔等不论出于什么缘故,挑动百姓们作乱,罪大恶极,若是能够据实交代,尚且能够挽回一点。但是如果还不说的话……”话说到这里,刘思问又等了等。

记过如同他预料的一半,这八个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这么一来,刘思问自然是不会再客气了。

“来人,动刑。”刘思问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今天来这里旁听此案的人不可谓不多,几乎在朝中能够排的上名号的官员全都来了。如今,刘思问的这番话,着实是让这些人全都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原因无他,虽然说需要刘思问亲自主审的案子不会很多,但是也不会少。而以往,这些人或许不是每一次都会来看,但是却从来没有见到刘思问动过刑。所以现在刘思问说出来动刑两个字,自然是让这些人全都是大吃一惊。

而吃惊之后,所有的人又全都觉得,这是必然的。毕竟,刘思问以前不动刑是因为对象全都是朝廷命官罢了,若是审问最后发现无罪,自然是不动刑的最好。而若是审问之后,发现有罪,却也用不着动刑,自然有《大明律》去对付这些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可是不同的。毕竟,如今这八个人,并不是朝廷命官。或许刘思问心中明白,他们是冯宝的人,或许在外还是有什么身份的。但是在这里,既然这几个人决定上台表演了,那么不管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全都是平民百姓罢了。

既然是面对平民百姓了,别说是堂堂的大理寺,就算是普通的县衙衙门什么的,也全都是可以动刑。而且动了刑之后,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话能说。

这一次,刘思问显然是打算这么做的。虽然说,在这个大理寺的公堂上,已经有很久没有刑具的出现,也没有发出过什么惨叫声了。不过刘思问显然是丝毫不在意这些。

而下面,那些个其他的大臣们也不反对这么做。毕竟,这些**都是前来力挺张四维的,这几个人受不受刑,跟他们丝毫关系没有。或者说,他们当中有的人还希望看到这种事情。

不过……

“且慢。”

不出刘思问所料,冯宝开口阻止了他。这下子,刘思问又有些期待了,不知道冯宝这次能说出来什么话。

第七百九十三章 跌宕起伏

冯宝的这一声“且慢”,的的确确是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在外人看来,这不过就是因为冯宝跟这八个人在之前有协议所以才会出言制止刘思问行刑罢了。不过在别的人眼中,冯宝的这一声“且慢”那绝对是别有用意的。

就比方说在刘思问看来,这一声“且慢”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很多他之前还想不明白的东西,如今也都是在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了。他此前虽然在心中是早有怀疑,但是一直都无法确定。刘思问早就怀疑,并不是说冯宝是在审问途中跟这八个人达成了某种协议,让他们来指认张四维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而是这整件事情根本就是冯宝在背后搞鬼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冯宝的决定,包括这八个人,也根本就是冯宝的人。

虽然说,刘思问是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他是越想越是这么觉得的。可是就这样,他却是始终都没有办法确认这一点。不要小看这一点,如果说无法确认的话,很多事情他都不能做。

如今,冯宝的这么一声“且慢”,已经是很好地回答了刘思问,这几个人绝对就是冯宝的人。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冯宝的确跟这几个人没有关系,他现在之所以不希望刘思问动刑,主要是因为他害怕这几个人会说出来他们跟他之间的交易。

不过这个可能,刘思问考虑良久,却是觉得不会。原因非常简单,毕竟这次的审案过程中,可以说冯宝一直都是在做出努力,希望能够让张四维的罪名落实了。冯宝的这个态度在今天是表露无遗的,而且所有人虽然都看到了,但是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也就是说,如果一旦这几个人将那种事情说出来的话,冯宝只要说声什么都没有,就可以推的一干二净了,根本就不用去多费口舌就能让事情完全不会挨着他。

可是现在,冯宝毕竟是开口阻止了。这一下就让刘思问可以确定,这八个人的确是冯宝的人。而且这么一想的话,刘思问的心中还能反证此事。毕竟从今天审案的过程中来看,这八个人是何等地尽职尽责!如果说有什么人最不希望失去这等得力的手下的话,那么他就自然是会保护他们的。

如今冯宝既然站出来做了这么个保护人,那么也就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这些人本身就是冯宝的人。也只有如此,冯宝才会这么做。

因此……

“不知冯公公有何指教?”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刘思问丝毫没有跟冯宝翻脸的意思。即便是冯宝刚才在说那两个字的时候,一脸也算是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指教倒是不敢当。”冯宝说道,“只不过,咱家觉得,如此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失礼了。哦,刘大人莫要误会,咱家并不是说对这几个人。这几个人胆敢挑动百姓作乱,本就是死罪一件,就算是现在不找他们麻烦,以后也是要的。只是……此处毕竟是大理寺的公堂上面,而且如今又有这么多的大人们在旁光看着,如果动刑的话,是不是有伤天和?”

“原来如此,本官多谢公公关心了。”刘思问脸上的微笑更甚了,说道,“不过这点还请恕本官无法苟同,还请公公听本官一言。‘大理’儿子为汉景帝所取,其意为天官贵人之牢曰大理之义。而‘理’之一字,其意更加简单。古谓掌刑曰土,又曰理。既然是刑,那么在这里本官自然是有权利动刑的。当然,公公所言有伤天和倒也是不错。不过这件事情本官却并不这么看,毕竟现在这件事情如此严重,若是只顾着天和不顾人,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更何况,太后还在等着此案早些有个结论。所以,如果这八个人不说,动刑那就是必须的了。当然,各位大臣,若是不忍观看还请自行离开,或者转过头去。

“其实,这么做也是不错,本官其实还想要让更多的人来看看。若是敢做出那种事情,就是这个下场。如此一来,刑律次八人,以儆效尤,却不失为是一件大好事。不知,公公觉得如何呢?”

“这……”冯宝顿时是哑口无言。

而冯宝说不出来话的同时,下面看着的人,全都是心中高兴,弄得面上也是露出了笑容。他们之所以高兴,原因非常简单,就是看到了冯宝吃瘪。

而冯宝说不出来话,也是因为刘思问这番话说的是句句在理。他并没有在意冯宝的身份,以及如果不听冯宝所言的话,会出现什么问题。刘思问所说的理由是句句在理,而且都是不可能因为某个人而更改的大道理。别说是如今的朱翊钧还没什么权利,就算是朱翊钧是一个已经亲政了的,而且是一个实权在握的皇帝,他就算是亲临此地,想要改变大理寺卿的审案过程,也得有一个能够说服人的理由,不是说改就改的。

面对这种情况,这是冯宝所最最不希望预见的了。可是偏偏,刘思问用这么一种微笑着的方式说了出来,这就是让冯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刘思问从审案到现在,那绝对是一点点脸色都没有给冯宝看过,只要是单独跟冯宝的对话,刘思问全都是摆出一副笑脸的模样,绝对不会黑着脸的。

这种模样的人最是难缠不过,而即便是冯宝,面对这种情况,即便是心计非常,思绪过人的冯宝,单单想要是用他冯宝如今的身份和权势去压过刘思问而让他妥协的话,一时之间也是丝毫没有办法的。

不过,这并不是说冯宝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对付什么样的人,要用不同的办法才行。就拿刘思问来说,他虽然从来不会跟你说什么强硬的话,但是却偏偏的,刘思问所说的话是句句在理,让人根本就是无法反驳。

而想要对付这样的人,硬来不行,必须要找到方法才行。也就是说,要对症下药。既然刘思问喜欢用道理来跟人说话,回绝他人。那么同样的,这边也同样用大道理来对刘思问说话,来让她赞同,这么做就没问题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冯宝脑子一转,也就是想到办法了,对刘思问说道:“不不不,刘大人误会了,咱家并不是那个意思。咱家的意思是,张大人的事情,其实还没完呢。如今的当务之急,却是要先解决了这边,再去顾及那边也是不迟。”

“公公所言不错,做事情,尤其是审案子,自然是不能如此虎头蛇尾才是。”刘思问说着这番话的时候,面上是一副很是困惑的模样,“只不过,本官有些迷惑了,不知道公公所言是哪一件事情?若是说张大人身上的嫌疑,如今虽然说还是无法完全澄清,不过这也是条件所限,必须要调查清楚才行。而京城距离山西并不近。”说到这里,刘思问看向了坐在他旁边的孙丕扬。

“刘大人所言不错。”孙丕扬点了点头,说道,“公公莫要慌忙,本官这就派人或许前往山西,到王大人的军营当中问明白事情究竟是不是像张大人亲口所言那样。毕竟此时也是陛下和太后所关心之事,本官自然是会让属下加紧行事的。”

“不知公公可满意否?”刘思问等到孙丕扬说完,又看着冯宝问了一句。

“对此咱家自然是无话可说。”冯宝说道,“两位大人精忠职守,绝对是天下为官之人所应学之楷模。只不过咱家所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那不知公公这是要说什么?”刘思问被冯宝这么一说,也是弄得有些糊涂了。

“咱家要弹劾张大人。”冯宝倒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了这么一句。

冯宝的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倒是没有多少人说什么,因为这些人全都是愣住了。

要说弹劾这两个字,恐怕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不陌生。在场的人,除了那些大理寺的下属以及公堂之上跪着的那八个人之外,所有的人全都是弹劾过别人,也全都被别人弹劾过。

只不过,冯宝居然在这么一个地方说出来“弹劾”这么两个字,的确是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掉了下巴的。

弹劾啊,有见过在朝堂之上,向着皇帝弹劾某个大臣的,有见过上奏折弹劾某个大臣的,甚至有见过上一本走着批量弹劾一批大臣的。可是在大理寺,向大理寺卿弹劾大臣的事情,这还当真是没有见过。

“嗯,可能说是弹劾,有些不对。”冯宝说道,“应该说是状告才是。”

冯宝的话并没有让张四维吃惊。而刘思问,也是从一开始的发愣,马上就是回过了神来。

“怎么了?”冯宝见刘思问不说话,说道,“此处莫非不能状告大臣不成?”

“不。”刘思问说道,“此处乃是大理寺,说起来也是公堂。如果公公要状告某位大臣的话,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道,公公打算状告张大人的,是何罪名?”

“欺君之罪。”冯宝用很是平稳地口气说出来。

他倒是说得平稳了,在场的人无不是惊讶至极。

第七百九十四章 欺君之罪

“你说什么!”刘思问惊讶地问道,要不是一旁的葛守礼还算是沉得住气,一把将他拉住的话,他就这么着站起来了.而且这一惊一乍的,刘思问根本也是忘记了之前自己对付冯宝的方式,这么一声喝问是丝毫没有掩盖地扑向了冯宝。

对此,早有预备的冯宝根本就一点都不惊讶,很是平稳地看向了刘思问说道:“咱家说要状告张四维欺君之罪,不知道刘大人听清楚了没有。”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冯宝看着他的表情,还有一丝冷笑的意思。

刘思问也不是一般人物,实际上刚才的那番情绪波动,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只不过刘思问作为此案主审,实在是一时控制不住,这才是喊了出来。但是他冷静的也快,实际上在刚才葛守礼拉住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是冷静了下来,并且心中也已经是开始有些后悔了。他不知道为何刚才的他会如此地冲动。

显然,冯宝并不是空穴来风,这种事情显然也不是能这么做的。不过看现在冯宝的这副模样,说他似乎是在期盼着这种时刻的到来,却也是不为过。当然,刘思问自然是不会愿意让冯宝如愿的。

看到刘思问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并且也不再向着自己发怒,冯宝的面上略有失望的表情。不过这也没什么,冯宝很快就放下了这种想法。毕竟冯宝如今所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激起刘思问的怒意这么简单的事情,再说了,刚才能够让刘思问有了那么一点点时间的失控,对于冯宝来说已经是足够了的。

“不不不,公公误会了。”刘思问心态调整的很快。虽然说如今在对冯宝露出这么一副笑脸,也是已经无济于事了,不过好在此刻,冯宝所关注的并不是他,所以这么点小小的破绽实在是无伤大雅,“方才本官都说过了,此处乃是大理寺,说到底,还是个衙门。既然是衙门,有人告状,那就自然是要接着的。只不过……公公状告张大人欺君之罪,实在是有些太过严重,此事须得谨慎对待才行。”

“刘大人所言不虚。”冯宝也是换成了一副一脸正经的模样,正气凛然地说道,“所以,咱家所说状告一事,并非儿戏,还望刘大人能严正以待。”

听冯宝这么一说,刘思问也就明白过来了。看来冯宝说状告张四维欺君之罪,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也不是吓唬人的,他是当真想要这么干。

只不过这么一来,刘思问心里面就有些纳闷了,他实在是不知道冯宝到底有什么理由去状告张四维,而且还是欺君之罪。刘思问自己心里面也是想了想,却是想不出来,张四维到底哪里犯了欺君之罪了。想不明白的情况下,刘思问不由得多看了冯宝两眼,最后还是没有发现什么。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地不妙。

“那……还请公公说说吧。”刘思问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好向冯宝开口了,“既然是欺君之罪,想来也是责任重大,只是不知道公公到底想要状告张大人的是什么。”

“若是咱家没有记错的话……”冯宝施施然说道,还特意拽了个长音,吊着眼看了看张四维说道,“这一次张大人之所以会在山西,是因为张大人事先称病,于是陛下这才是准了张大人回乡修养的吧。““不错,公公说的不错,却是如此。”刘思问对于此事自然是非常认同的,毕竟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再说了,在刘思问本人看起来,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做文章的地方,也没有需要不承认的理由。

而且不只是刘思问,就连旁边的其他人也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甚至就是连张四维本人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一副一脸雾水的模样。

“这就行了。”冯宝说道,面上的笑容更甚,“张大人,此乃欺君之罪,不知你可敢认!”

冯宝的这句话一说出来,现场顿时就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在乎那道懿旨了,议论了起来。而坐在高台之上的刘思问等主审三人,全都是面面相觑,根本就想不明白冯宝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只有一旁的张凡明白,只不过张凡的脸色虽然未变得惊讶,却也是一副沉重的模样。不过沉重之后,却又是觉得有些放松了。虽然说从这件事情上来看,冯宝的确是有些无所不用其极了。这么一来的话,这件事情如果说冯宝无法得逞,那么他以后只会更加疯狂了。

但是,仅仅从这件事情上面来看的话,冯宝却是已经输了。

这边在惊讶着,也有沉稳的。不过第一个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明白冯宝为何会这么说的,现在却是明白了过来的人,正是刘思问。他之前的惊讶也是因为不明白为何冯宝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惊讶之余,刘思问的大脑也是在全力运转,想出来其中的原因。

不论是哪件事情,全都是可以要得了张四维脑袋的。不论是煽动百姓们作乱,还是这个欺君之罪,都是一样。既然都是一样的话,为何冯宝非要等到现在这个时候才说?数罪并罚之下,不是更加容易让张四维人头落地吗?

想明白这些,刘思问仔细一考虑,也就明白过来了。不过随即,他也是在心中赞叹,冯宝当真是好计谋,能想到这些,却是非常地不简单了。而想明白了这些的刘思问,也是镇定了下来。

“既然公公有状要告,本官也不能不受理。”刘思问说道,“不过如今,既然公公要告状,却也是能省去很多麻烦了。只不过本官心中还是疑惑,方才公公提到此事跟张大人称病回家休养有关,本官实在是看不到其中有何地方欺骗了陛下。”

此时的刘思问心中是非常之着急的。毕竟他可不像是张凡和张四维这样,心中早早就已经是有了打算了。这件事情他是现在才刚刚听到的,而且他自己这么一想,冯宝说的的确是句句在理,事情还当真就是这么回事。只是,这一时之间,对于刘思问来说,他根本就想不到其中有什么能够解决的办法。

“呵呵,其实这件事情,刚才的问案当中已经是说的清清楚楚了。”冯宝这一次站了起来,一边缓缓走过来,一边微笑着说道,“既然张大人当日是称病乞休,不知道身子骨现在好些没有?”

“托公公的福,现在子维好多了,基本已无大碍。”张四维也摆出一副微笑的模样回答道。

“嗯,好了就好。”冯宝说道,“只不过,这么一来,咱家这心里可就当真是想不明白了。既然张大人是称病乞休,想来不管是什么病症,这身子都是虚弱了些,应该是在家好好休养才是。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刚才张大人所说的那些事情可就说不通了。”

“公公是指……”孙丕扬不自觉地出声问道。实际上不论是他还是旁边的葛守礼,心里面都想明白了冯宝打算说什么了。只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也认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此刻的孙丕扬也是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吗!”冯宝笑道,“既然张大人是身子有恙,就应该好好在家休养才是,为何又会在王大人的军中,还跟在军中四处操练呢?就如同之前张大人所说的,在京城这里事发之时的事情一般,全身披挂,还刷了三五天的马桶。这种活就算是放到现在在场的任何一人身上,那都是劳累非常的,更不要提张大人这么一个‘病人’了。

“所以,以咱家之见,张四维此前称病乞休,就是在说谎。只不过若是跟旁人提起倒也是罢了,但是他这便是犯下了欺君之罪!不知张大人自己是作何感想呢?”

冯宝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马上就都明白了他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过即便是明白了,虽然也有人心里面暗骂冯宝卑鄙,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反驳冯宝,即便是不说出来而在心里面反驳都坐不到。

称病乞休这种事情,实际上在朝廷里面实在是太过普遍了。别说是大明朝,往前再说几个、十几个朝代,哪朝哪代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称病乞休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当然,有的当真是有病在身,没有办法。但是有的,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所为的很有可能是避嫌一时,或者是劳累太多想要休息休息罢了。毕竟,一个做大臣的总不能直接跟皇帝说什么“臣累了,想要歇歇”或者什么“臣害怕谁谁谁找臣的麻烦,回家避几天风头”什么的。因此,这个“称病乞休”也就成为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千百年来,所有的人,无分忠奸,全都这么用。皇帝心里面也明白,根本不会去过问这种事情。

但是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这种事情也是能够拿出来说事的。

这不,如今冯宝不就是这么干了吗!只不过这么一来的话,张四维还没有从一个麻烦当中爬起身,就又要陷入另外一个泥潭了。

所有的人,都为此而担心不已!

第七百九十五章 再次开审

冯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是惊讶无比.而这一次,所有的人并不是对于冯宝还抓着张四维不放手而感到惊讶,只不过是,冯宝这一次所说的话,那可就是句句在理了,而且是丝毫不参水分的话。乍一听起来,这番话将所有的退路都封的死死的,根本就一点点疏漏都没有。

这对比起之前冯宝在刘思问的妙语之下步步后退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落差太大,不敢相信了。只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在场的这些人,全都是面上黯淡了。毕竟,今天他们来到这里,虽然并不能够帮得上什么忙,但是却都是来给张四维加油助威的。很显然,这些人的心情是非常容易理解的,都是希望能够看到张四维能够平安无事,然后再看到冯宝是一脸吃瘪的模样。当然,后面那一条就是附加的福利了。

而现在,冯宝说出来这么一番话,状告张四维欺君之罪,而且还说的句句在理,这不由得让这些人担忧起来了。不,担忧不对,目前的状况在这些人看起来,那简直就是毫无希望了。

欺君不可犯,但是在公堂之上说假话倒是没有什么。而对于此刻的张四维来说,却是没有这个选择的。他若是翻供说自己不在王崇古的军中的话,虽然公堂不会找他作伪证的麻烦,但是这么一来,之前张四维所说的那些话也就无效了。那么一来,没有了这强力的证据,对于张四维来说,那绝对是无法设想的。到时候这煽动百姓造反的屎盆子又得扣在他的头上,那么一来他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是死路一条。

而如果张四维不愿意改口的话,那么冯宝状告张四维欺君之罪的话,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虽然说冯宝的这番话,以前还从来都没有人用过,但是这并不代表这番话就没有用了。到时候,罪名坐实了,张四维还是死路一条。

如今这样,这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全都是死路一条的境地,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得喜欢。明明,今天是来给张四维鼓劲加油的,并且还要看看冯宝的糗样。而且,刚才的发展方向,显示着他们的心愿眼看着就要达成了。

然而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眼看着就快要成功了,结果冯宝一句话,绝地大反击,战况一瞬间改变,所有的情况全都不同了。

这一下,在很多人看起来,张四维这可就算是完蛋了。

“这……”虽然心里面是千百个不愿意,但是冯宝所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一时之间,刘思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即便是他不愿意,如今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模样了,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没有别的选择的,刘思问能做的只不过是尽量拖延一番罢了。

“怎么,难道说里面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成?”见刘思问还是一副不清不远,不想说话的模样,冯宝开口了,“咱家记得方才刘大人可是说过的,此处乃是公堂之上,若是有状告他人之事,也是可行的。难道说,刘大人如今又想要反悔不成?”

“不不不,公公误会本官的意思了。”刘思问慌忙说道,“别说这话说出了口就不能随意收回了,更何况此处乃是公堂之上,本官作为主审官,这话既然说出口了,自然是有效的。”

“那如此不就好办了吗?”冯宝反问一句,说道,“方才咱家状告张四维的事情,已经是说的一清二楚的了,相比也不用咱家再行说一遍了吧。”

“不不,本官不是那个意思。方才公公所言之事,本官已经是听得一清二楚了,不必重复。”刘思问说道,随即便摆出一副面有难色的模样,“只是,如今就说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

“不知刘大人所说的不合适,到底是什么意思?”冯宝倒是没有什么不明白的意思,而且也是一副非常有耐心的模样,问了这么一句。

“本官倒不是不想接公公的状,只是……”刘思问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是这么回事。如今张大人那边的事情还没有了解,虽然张大人方才那么说了,咱们也都愿意相信张大人。可是这件事情毕竟关系重大,太后都在等着呢,须得谨慎才行。山西那边,如今还没有派人前去问个明白,事情到底是不是就如同张大人方才所言一般,一切还未得定论。公公这边若是就要状告张大人,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

刘思问虽然说得不错,只不过实际上,他的这番话说出来是非常勉强的。虽然说如今一切还没有定论,但是他这么说也只不过是能够替张四维多宽限几日罢了。到时候,如果说查明了事情当真是如同张四维所说的那样,事发之时他正在全身披挂着刷马桶的话,煽动百姓作乱的事情是没有了,可是冯宝这边的欺君大罪还在等着他。

而如果说查明了事情并不是张四维所说的那样的话,冯宝这边的状是没法告了,但是那个煽动造反的嫌疑还在。而且,如今所有的证据虽然无法证实,可是只要这一点不能确认,这几点证据,人证和物证都有,绝对会让张四维成为唯一一个有嫌疑的。这这时候,张四维想不认栽都不行了。

为此,刘思问可是由于的很呐!

“这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冯宝却是一脸轻松的模样都丝毫不见更改,笑着说道,“至于说刘大人所担心的那件事情,咱家倒是觉得并不成问题。毕竟,张大人也是朝中大臣,在朝为官几十载,咱家相信张大人的话。至于山西那边,刑部都不用去调查了,咱家就能够为张大人作保,到时候由咱家去跟太后说。但是这件事情,咱家却是一定要刘大人当场断绝才是。”

冯宝的这番话说的,当真是前后互相矛盾至极。明明都说了,因为张四维是朝廷命官,所相信张四维的话,甚至愿意替他作保,跟李太后去说明此事。但是一方面,他却又要状告张四维的欺君之罪,而且还必须要现在就来个决断。

这种矛盾,若是放在平日里,恐怕只要他一说出来,就得有无数的人站出来反对他。可是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说什么,甚至于都不能反驳他。虽然矛盾,可是说出来,尤其是说到公堂上又是如此合理的情况,恐怕也就只有在这么个时候,这么个地方了。

“这……恐怕不妥吧。”显然,刘思问对于冯宝的话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如果按照原本的方式去走的话,虽然张四维依然是必死无疑,但是宽限下来的几日,说不定就能有转机也说不定。欺君之罪这种罪名,说起来是严重无比,但是说到底,却也是被骗者,也就是皇帝的一句话罢了。

如今又有张凡站在张四维这边,凭着张凡跟朱翊钧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张凡能够随意出入宫廷的便利条件,到时候只需要让张凡去跟朱翊钧说说,那么这件事情也就能够解决了。毕竟,虽然说如今的朱翊钧不掌权,但是他毕竟是皇帝,这种事情只要他皇帝点头了,即便是李太后出面想要反驳都坐不到。大礼于此,无法更改,谁都不行。

可是冯宝非要在现在就让三司做出决断,这可就麻烦了。如果此时就做出了断决的话,到时候的文书,可不光光是送给朱翊钧一个人看的,李太后必然会过目。这么一来,只要冯宝在李太后耳边捣鼓几句话,那么事情也就坐实了,张四维到时候想翻身都不可能。

面对着如此的决断场面,刘思问当真是无法做出选择。如今的发展,已经不是靠什么人就能够拦得住冯宝的了。

“刘大人不必担忧。”这时候,作为双面受害者的张四维,倒是开口说话了,“方才的事情,子维都听明白了。再者说,此处乃是公堂之上,方才冯公公提出要告状,刘大人也是接着了。如今就要断决此事,那是自然的,刘大人可莫要为了子维而坏了三司会审,这规矩一坏,那以后可就要麻烦了。”

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刘思问惊讶了:“张大人,你这是……”

“刘大人!”显然,冯宝并不打算给刘思问机会,打断了他的话,冯宝开口说道,“如今就连被告张大人都这么说了,若是刘大人再做阻拦的话,岂不是有些太过……徇私了吗?”冯宝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压刘思问。

被冯宝这么一压,刘思问是说不出来别的了,他不由得看向了张四维。而张四维则是回以一副没有关系的表情。

而这一时刻,冯宝也是在看着张四维。此刻冯宝的心中比之刘思问是更加疑惑,毕竟刚才的事情已经是说的非常清楚了,然而张四维并不惧怕,反而还是很镇定的模样。这不由得让冯宝心中生疑。

若是说面临什么大义之事,张四维如此不顾生死,那还说得过去。但是说如今的这件事情,冯宝不相信张四维会如此轻生。

“既然如此。”刘思问见了张四维的模样,把牙一咬,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说道,“司礼监掌印太监冯宝状告张四维欺君一案,现在开审。”

第七百九十六章 正中下怀

其实说起来,现在的这种审问,当真是有些有趣了.欺君之罪,不用再解释的太深,光是看看这四个字也就明白过来,摆明了就是欺骗君主之罪行,不作他想。而这个罪行,说实话,弹性实在是太大了。这个罪名是严重,毕竟欺骗君主,君主的面子放在一边,但是最重要的是,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会发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但是说到底,这个罪行并没有被规定的条条框框的,所以定罪起来也是并没有什么标准。实际上最主要的就是一项,皇帝如果自己觉得“靠,你耍我”,只要皇帝有了这种心思,那么这个罪名可就算是坐实了。

但是现在,如今的这个场面,却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了。若是在平常,这种罪名最多就是皇帝一人独断,只要皇帝说你犯了,那你就是犯了。而现在,在这里,开堂公审欺君之罪,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惊奇。还没有见过开堂公审这种罪名的,但是如今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这自然是让这些人觉得惊奇了。

如今,刘思问已经说了,审案开始。但是他说了这一句之后,一时之间却也是没有了下文,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毕竟,冯宝方才所说的话,全都已经是说的明明白白的,虽然说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证据之类的,但是冯宝所说的话条理清楚,在场的人没有不明白的。更重要的是,冯宝所说的这些话,全都是有根有据的,基本上不用再做猜测,也全都是能够明白的。

这件案子一旦审下来了,呈交给李太后,李太后必然会震怒。不为其他,毕竟此刻是她的儿子做了皇帝。虽然说权利如今是在她的手中,但是皇权不可侵犯。李太后是绝对不能够让这种事情放在那里无人问津的,被传出去的话,这绝对不是好事。

也就是说,如果李太后看到了,对于张四维来说,那就是大祸临头了。

而现在的问题是,在刘思问看来,如今的这个场面,根本是无法更改的了。

“刘大人……”刘思问不说话,冯宝可不会不吭声。见刘思问迟迟不开口,冯宝便说话了。而且他说的有根有据,用正式公诉的方式,将先前说的一番话全都说了一遍。他倒是也不嫌麻烦,或许是因为在他看起来,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所以他并不显得急躁。

“这……”听完冯宝这番实际上等同于废话一般的复述,刘思问依然是犹豫不决,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也是想不到好的办法解决,“张大人,对于冯公公的状告,不知张大人有何话要说?”最后,刘思问将话丢给了张四维。

只不过,这话一说,刘思问就后悔了。他也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办法,心情烦闷,便是将问题推了出去。可是他却是选错了目标,毕竟张四维乃是被告,又是如今冯宝正要对付的人。将这个问题丢给张四维自己的话,恐怕他会很难作答。

正当刘思问心中万分懊悔之时,却是看到张四维开口说话了。

“刘大人,冯公公,各位大人。”张四维开口了,话语间是非常地镇定,丝毫不显得慌乱,他看向了冯宝,用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说道,“公公的心思子维明白,子维明白公公是为了朝廷好。所以如今公公状告子维,子维心中虽然埋怨,却是并不责怪公公。但是公公所状告子维一事,却是有些不对了。”

“哦?”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冯宝心中瞬间就联想到了方才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的时候,张四维脸上那一副镇定非常的模样。如今他又看到张四维这样,这实在是让他觉得心中不安。可是冯宝左思右想,却也想象不到张四维能有什么翻身的办法,虽然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心,但是他还是放下了心,说道,“张大人所言不虚,不过咱家也是没有办法。若是张大人能有什么解决此事的办法,还请说出来的好。“这就是独特的官场。明明双方已经是正面交火了,而且冯宝可是招招发狠,每一招一式都想要了张四维的命。可是张四维跟他的对话之间,却还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仿佛是一对多年的好友,因为一些实在是不能违背的事情而产生了分歧。虽然道不同,但是却仍然惺惺相惜一般。这让人很奇怪,却看不出来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

可是,这对于冯宝可就不同了。若是说张四维此刻面露凶相,或者是将他大骂一顿,那么冯宝心中可就算是安心了。这并不是冯宝贱骨头,而是因为如果事情到了那种时候,那也就意味着,张四维也是明白自己回天乏术,没有在翻身的可能了。

而现在,张四维对待冯宝仍然还是这么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那么这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张四维明白自己能够逃过这一劫。毕竟就算他逃过去了,他也不能反过来将冯宝怎么样。两人虽然一个是大臣,一个是太监,但是在官场上还是要见面,还是要打交道的。也就是说,张四维如果还在跟冯宝如此,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到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

冯宝担心的是这个。

“实际上,子维所言,简单的很。”张四维看着冯宝说道,“公公方才所言虽然句句属实,不过子维也实在是没有犯欺君之罪。当日,子维向陛下乞休,也真的是因为子维身子不适。至于为何子维会在叔父的军营中吗……”

“不错,咱家也正是奇怪这一点。”冯宝抢着说道,“既然张大人有恙在身,自当在家中好好休息才是。可是张大人却是到了王大人的军中与军士一同操练。咱家虽然并不懂得医术,但是这医书也是看过不少。不错,身子虚的话,多多走动是有好处。但是跟在军中一同操练,想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吧!”

“公公说的不错,只不过子维的情形却是略有不同。”张四维说道,“那日子维回到家中,休养了几日,却是觉得这身子并不见好,反而还是更加虚弱起来。本来子维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家人担忧,于是便找来郎中替我看诊。这不看还罢,一看却是看出来不少问题。

“原来子维的身子,的确是虚弱无比,当时甚至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是踏进棺材了。那郎中的话可算是把子维的家人下了个半死,不过子维见他的模样,知道他有医治的方法,便问了他。

“原来,子维这病因,却是因为经常不动,弄得身子虚到了极点。而且这病,用药当真是没有疗效,最好的办法,就是天天操练。那日子维就想,这操练一事……子维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虽然早年也跟在叔父身边一段时日,军中的事情也见过。但是让子维单独操练,一来子维不知道正确的法子,二来若是无人督促,子维自觉坚持不下去。

“于是子维这就是想出来个点子,正好叔父也是回到了山西,于是子维便跟叔父这么一说。叔父一听就同意了,便让子维去了军中,还让下面的将领将子维跟普通军士一般对待,督促子维操练。子维一开始,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下就累趴下了。到了现在,虽然还是无法跟普通的军士相比,但是却也相差不远了。最重要的是,子维这身子比之以前,当真是好多了。”

在场的人在张四维说这番话的时候,全都是聚精会神地听着。但是,张四维所说的这番话,确实是有些让人回不过神来了。这还从来就没有听过,明明是身子虚弱,却是不用吃药,而是每天坚持操练就能恢复过来的。这简直就是背道而驰,让人根本就无法相信。

而冯宝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却是有些想笑。在他看来,张四维这简直就是无理找事了,这种事情说出来,换了谁也不会相信。难道说张四维得了失心疯不成,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得以洗脱罪名?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了。

“张大人,你觉得你的这番话,咱家会相信吗?”冯宝笑着问张四维,“就算咱家相信了,在场的诸位大人能相信吗?就算是连他们都相信了,难道说,太后也会相信吗?”

“这个子维自然是明白。”张四维也回以笑容,说道,“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子维绝不虚言。只不过,如今却是没有办法验证了。”

一旁的张凡听张四维这么一说,心里面又是有些想笑。这明明就是他之前就让梁超对张四维说起过的事情,如今张四维这么大义凛然地说出来,还当真有些唬人。

“唉,这个好办。”冯宝说道,“此处乃是大理寺,与宫中不远。宫中随时都有当值的太医,如今咱家就让人去请一位来,替张大人看看不就明白了。”看来冯宝当真是要将张四维往绝路上逼了。

只不过冯宝却是没有想到,他的话正中对方下怀。听冯宝这么一说,无论是张四维还是张凡,都是心中一喜。

之前他们都还在想,如何让冯宝同意这件事情,如今却是没有想到,冯宝自己说出来了。

这可是免了他们太多麻烦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有请太医

“这……”张四维听冯宝这么一说,面上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

而冯宝却是觉得,自己这下算是抓住了张四维的痛脚了,便乘胜追击,说道:“怎么,张大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让太医看诊不成?张大人还请放心,咱家会跟前来看诊的太医说说清楚,只说此案相关之事,不会提起别的事情的。”到了这个时候,冯宝以为自己是必胜无疑了,还要出言诬蔑张四维一番。

冯宝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是愤慨非常。但是却偏偏的,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么干瞪眼看着。而即便是此刻,冯宝这么一个太监说出这么一番诬蔑的话语来,若是在平时,哪怕是再斯文的人也早就开始开骂了。但是此刻的这些人,却是只能站在原地,一声都出不了。

“不,子维并没有这等问题。”张四维说道,“不过让太以前来……也罢,既然公公如此说了,那子维也不好拒绝。毕竟碰上这种事情了,还是要弄弄清楚的为好,还劳烦公公让人去请太医前来为子维看诊吧。”

“好,既然如此,咱家便不客气了。”这一次,冯宝心中并没有别的想法,在他看来,张四维已经是山穷水尽了,这是他的最后一搏而已,“刘大人,还要劳烦了。咱家今日是独自前来,更何况此处乃是大理寺的公堂,也是刘大人在审案子,这种事情还是由刘大人派人去的好。”

“这……”即便是张四维说的这么有把握,但是刘思问还是担心,可是如今,这个问题都已经被问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能再行拒绝了,担心地看了看张四维那种毫无变化的连,刘思问说道,“来人啊,前往太医院去请一位太医前来,就说是大理寺审案要用。”

在去请太医的这段时间里,现场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的人全都在左顾右盼着,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但是他们再担心,再交流却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这边,就在这么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而太医院那边却又是另外一幅场景了。

王有才早就已经是接到了张凡派去通知他的人给他的消息。虽然说那日,张四维替骆灵儿产后养生之时,张凡已经说过,两人之间已经是互不相欠了。不过王有才心中明白,自己虽然帮了张凡不少,但是却绝对是抵不上张凡对他的帮忙的,更加不用说那几次的救命之恩了。

而且,王有才虽然只是个太医,但是说到底,他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别人帮了他,他也不可能就这么不认账了。所以,这一次张凡派人来找他,说要他帮忙。他虽然也明白,既然是张凡找来,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不过当他听完了到底要他做什么之后,心里面却是有些后悔了。要说是别的人或者别的事情,王有才还当真是不害怕。可是这件事情,毕竟是要对上冯宝的。虽然说冯宝并不会去找一个太医的麻烦,但是如果冯宝一旦失利,他丧心病狂之下,却也不是不可能找他麻烦的。

不过王有才这人倒也有些义气,既然已经是答应了,那么也就不再多问,便是应承了下来。

只不过昨天他接到消息,说是明天开审,很有可能就要用到他了。听到这个消息,王有才不由得感叹是老天在帮着张凡。本来他还在考虑,到时候如果不是他在太医院当值的话,应该怎么办。如今却是不用烦心这些了,今天就是轮到王有才当值的。

但是即便如此,王有才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要去做这种事情,谁心里面不打鼓啊!

从今天一大早,王有才到了太医院之后,就一直是有些心神不宁的。他害怕到时候,自己会畏惧于冯宝而一时之间说漏了嘴,搅了张凡的大事。他同事也害怕,自己会得罪了冯宝,以后引来冯宝的报复。

就在这么担心着的时候,那边也是开审了。而过了两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有人过来要他去的情形。这么等着,心中焦急的王有才,当真是不好受,这茶水都喝了好几壶,茅房也不知道去了多少趟。

一直到现在,这前来唤他的人总算是出现了。虽然明白事到临头了,但是这对于王有才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了。毕竟老是这么提心吊胆的,还不如赶紧上阵,做完了自己该做的活来的好。

这么想着的王有才,装模作样地听完了来人的诉说,收拾了一番,便是背起药箱跟着他一通前往大理寺了。

到了现场一看,王有才也着实是被这里景象吓了一跳。在场的有很多人,虽然他们不认识王有才,不过王有才可是认识他们的。这些可都是当朝重臣,各个说不上名满天下,但是也绝对都是在朝廷里有名有姓的。

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王有才作为一个太医,根本就不用去关心这些事情,只需要看诊,做好自己的活就好了。可是现在这场面,王有才到场了之后,几乎是所有的人全都在看着他。这种成为众人焦点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似乎在这一瞬间,原本跟这件事情是毫无关系的王有才,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最为主要的人物一般。虽然事实上的确是如此,但是作为王有才自己来说,他觉得自己很冤枉。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王有才镇定了一番精神,朝里面走去。他走的很慢,而且心里面还在考虑着一些事情。这一次,张凡早就跟他有所交代了,只不过因为事情的性质,张凡并没有亲自出面跟王有才亲口说,而是找了别人传话给他。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王有才已经确实地明白了张凡的意思。而对于王有才来说,张凡所交代的事情并不困难。虽然说他要王有才所说的那些事情,那种病症的确是有些少见,不过那也是确实存在的。

不,不应该说少见,实际上在朝为官日久的大部分人都有这种病症。只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让他们去每日操练,显然是不可能的了,甚至于在这些人看来,这对他们还是一种侮辱。再加上他们这些人自己也不这么觉得,也不会因为体虚什么的就请郎中来看诊,所以说少见归少见,只不过是没有发现罢了。而实际上有这种问题的人很多。

不过对于王有才来说,他并不觉得张四维会有这种问题。毕竟张四维的年纪并不大,算起来他今年也才不过四十多岁罢了。若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对于王有才来说,他根本就不用给张四维看诊都能确定他确实有这种问题。可是对于现在的张四维来说,却是有些不好说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毕竟张凡是要让他撒个谎,就算是看出来张四维没有这种病,也要说有就可以了。这对于王有才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实际上,这对于所有的太医来说,全都是拿手的活。宫中有什么贵人身子不适了,让这些太医去看诊。等到最后,哪怕是看出来什么问题了,只要不是立即就会发作的,大都说是小兵,开个方子调养调养就好了。更有甚至,直接说没事。

不过这个时候,王有才有些担心起来了。虽然他是一个太医,但是他还带也是有官衔加身的,所以朝中的事情对于他来所,也是明白的。

如今,张四维的这件事情,王有才可是直到的一清二楚。嗯,还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官面上的情况他都明白,而且因为张凡有求于他的原因,内里的一些东西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而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些,对于王有才来说,他才会这么担心。因为事情牵连到冯宝,而且冯宝在这件事情上面的态度,如今根本就不用说也都知道,绝对是强硬非常的。冯宝如今绝对是铁了心想要让张四维或作。

而且,还有一点是王有才不知道的。冯宝如今,其他的办法都没有了,只剩下来这么一项罢了。也就是说,这是冯宝最后的手段,也是他最有把握的手段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王有才的担心。在他看来,如果说他给张四维看诊之后说出来什么冯宝不希望听到的事情的话。冯宝或许当场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最难保的一点就是冯宝会换一个人来给张四维看诊。

如果是那么一来的话,不但张凡的打算会完全落空,张四维性命不保。而他王有才,也都把姓名给搭进去。

现在,王有才已经是走到了张四维的面前,而他的担心也是越来越严重的。可是对于现在的王有才来说,他唯一能做的一点就是,祈祷冯宝在听了他的诊断之后,千万不要找另外一个太医来给张四维看诊了。

只不过,这个可能性在王有才看来实在也是微乎其微的很了。

但是,人生在世,有的时候就是需要赌博的。或许,今天有好运气也说不定呢。

第七百九十八章 诊脉断案

“王太医.”冯宝唤道,他虽然不像张凡那样对于王有才如此地熟悉,不过毕竟都是在宫中的,他对于王有才来说,自然也是了解的,“既然是王太医前来的话,咱家也就放心了。”很显然,冯宝虽然是知道王有才跟张凡的关系不错的,而且那次骆灵儿产子之时,王有才去了张凡府上,冯宝也是知道。

但是对于冯宝来说,他对王有才也是有着相当地了解的。王有才本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在冯宝看来,他绝对不是那种能够冒着杀头之罪而单干说出来一些一拆就破的谎话的。总而言之,如今是王有才过来看诊断案,冯宝的心里面还是非常放心的。

“公公。”王有才也是向着冯宝躬身一揖,说道,“这次不知唤下官前来是……”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不过这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

“哦,王太医莫要误会了。”冯宝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说道,“此次还望王太医为张四维张大人把脉看诊。前段时日,张大人身子抱恙,如今咱们都关心,张大人的身子是不是好了些。”

冯宝的这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但是实际上,在场的任何人,包括王有才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冯宝明明是想要定张四维的罪,却说是为了关心他。这番话,不由得让在场的人觉得怪异到不行了。但是却偏偏的,此刻什么都不能说。

“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王有才也是应承了一声,随即说道,“不过公公,既然是看诊,那还得请张大人坐下来才是。”

冯宝倒也是不含糊,马上出言吩咐人搬来两张椅子,一方小案。似乎在这一时刻,冯宝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根本就不问刘思问等人了。

不过刘思问此刻对于这些事情也都不怎么在意了,他点了点头,让人去准备。此刻的刘思问,心里面满是在考虑,当王有才诊脉之后,张四维的罪名被落实了之后,应该怎么办的事情,根本无暇去考虑这些琐碎之事。

很快,桌案备齐,张四维也是坐好了准备着。而王有才则是有些犹豫,担心地看了看张四维。不过张凡那边他当真是一眼都没有看过去,甚至就是连拿眼角瞥上张凡一眼都没有。他生怕就算是这么一个微笑的动作都会被冯宝发现,从而给自己带来意外的麻烦。

不过王哟粗爱此人,虽然是有些胆小,但是却绝对是个非常尽职的医生。即便是此刻,早就已经是做出了应该如何回答的准备了,但是面对一个病人,他绝对是一点都不含糊的。本来这件事情,王有才觉得自己只不过需要装模作样地为张四维看看,然后将事先就准备好的那一番说辞说出去就可以了。但是事到临头,他有改变了想法,他打算仔细为张四维检查检查。

而面对如此境地,张四维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伸出手臂,撩起衣袖,将手放在王有才拿出来的小枕上。

最后一眼,王有才看了看张四维,那是一种略带希望的眼神。只不过这眼神立刻就变成了失望。所谓望闻问切,这看自然是第一步的。但是王有才的这一看,张四维当真是红光满面,哪里有一点点患病体虚了的模样。似乎,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正在离他而去一般。

决定不再去纠结那些事情,王有才的手搭上了张四维的脉门,仔细诊起脉来。

此刻,整个大理寺的公堂之上,当真是悄然无声,落针可闻。间隙之中夹杂着人们的喘气声,或有粗重,或有短促,当真是紧张到了极点。

有的人是一脸担心的模样。最为有着鲜明代表的就是坐在高台上审案的刘思问三人了。

而有的人则是一脸轻松的模样,当然,实际上在场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罢了,那自然就是冯宝。冯宝是始终保持着微笑看着这一切,丝毫不担心事情会脱离自己的预想,或者产生任何意外。

王有才与张四维是面对面坐着的,而背影向着公堂大门。所以那些在那里观看的大臣们是看不到王有才的面容的。但是坐在高台上的刘思问等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冯宝也是。

刘思问他们是一直盯着王有才的面孔不放,而实际上,即便是一直一脸轻松模样的冯宝,也是如此。

不过很快,他们的脸色也就改变了。而实际上,改变他们脸色的,正是因为王有才的脸色也是在改变。

王有才一开始还是一副很镇定的模样,甚至于仔细看的话,还能够发现他的面上是略带担心的。然而当他开始给张四维把脉只是,这种担心也就消失了。当然,这或许能够解释成,王有才非常尽职吧。

不过现在,这诊脉还没有多长时间,王有才的脸色就又变了。本来,还是什么都没有的模样,却是渐渐地变得疑惑了,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太明白的事情。

而这种模样并没有停留很久,几乎就是在转瞬之间,王有才的神情就变得吃惊非常,似乎是看出来什么大问题了一半。这种惊讶的程度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王有才的身子抖动至于,手指都是离开了张四维的手腕。

“王太医,怎么了这是?”张四维的面上,始终都没有露出过紧张的模样,见到王有才如此,他也是有些疑惑,随即问道,“难不成,王太医还探出来子维有什么别的病情不成?”

“不不不,张大人误会了。”王有才吃惊之后,赶忙说道,“是下官自己的毛病,自己的毛病。这……下官还得为张大人看看,还望张大人多多包涵。”

“王太医哪里话!”张四维倒是笑得潇洒,说道,“让太医为子维看诊,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还望王太医看仔细些,若是子维身子还有什么毛病的话,还望一并说出。”

张四维的这份潇洒,并么有人在场那些支持他的人心里面有多好受,他们都觉得张四维是在硬撑,因此这些人的面色是更加地暗淡了。而一旁的冯宝,却是露出了非常不屑的模样,在他看来,张四维这是打肿脸充胖子,明明已经是死到临头了,却还想故作潇洒罢了。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王有才。他再次将手搭上了张四维的脉门,仔细诊脉。

这一次,王有才诊脉的时间比之刚才要长的太多了,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还要仔细查探清楚才行。

而这边厢,能够看得见王有才面上表情的几人发现。王有才第二次为张四维诊脉开始,面上的那副惊讶疑惑的模样,随着时间的变化,慢慢地变成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显然,不论王有才之前发现了什么,现在他都已经是可以确认了。

而再过了一会,王有才面上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渐渐地又是有了变化。虽然还是镇定的模样,但是仔细看的话,却是能够看得出来,王有才的表情之中还带着一丝轻松,更有一丝喜悦的模样。

对于那些不明白王有才初衷的人,包括刘思问等人,亦或是冯宝,都不明白王有才的这个表情到底是代表了什么。而一旁的张凡看到了王有才的这幅表情,面上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心里面却是暗暗吃惊。难道说……

没过多久,王有才收起手,一边整理这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边对张四维说道:“大人的病症好多了,一开始下官从大人的面色上,还当真是看不出来什么,大人的气色之好,在朝中觉得少见。不过当下官替大人诊脉之后,却是发现,大人的病症虽然是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却还有一丝残留。”

王有才的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一时间还无法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自然有那些脑子转的快的,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不过这些人明白了之后,有些是变得欣喜若狂,有的则是一脸惊异非常。

“原来如此。”张四维丝毫不在意一旁那些无声的变化,对王有才问道,“那不知王太医有何建议?”

“嗯,大人的病症确实不用用药。”王有才说道,“大人以后只需坚持每日操练,不出一个月,病症自消。只不过此症复发有些频繁,如果说大人不放心的话,下官建议大人每日多多走动走动。这么一来就完全不必在意了。”

“原来如此,那还要多谢太医了。”张四维说了一声之后,便是站了起来,仿佛没事人一般地站到了一边去。

张四维这么做到不打紧,不过一旁的冯宝可是极坏了。他就是那种脑子转的比较快的人,刚才的那番话让他的心里非常不安分。

“王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是憋不住了的冯宝,向着王有才问道,“张……大人的身子到底如何了?此事关乎重大,还请王太医详实说来。”

“公公。”王有才也是说的四平八稳的,“方才下官替张大人看诊。张大人的确有恙在身,只不过如今已经是好多了。”

听到王有才如此确定地说话,在场除了冯宝之外的所有人,全都是喘了一口气。

而冯宝,面上的惊讶模样已经是无以复加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病因如此

“你说什么!”显然,王有才的话,让冯宝是无法相信.如今,他几乎用大叫的方式喊出了这句话,“怎……怎么回事,王有才,你可莫要胡说八道。此事关乎咱家……关乎朝廷大案,太后都多加过问,若是你敢胡说八道的话,当心咱家奏鸣太后将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很显然,此时的冯宝有些失控了。

实际上,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或者说是为了一个张四维,并不值得冯宝如此。冯宝之所以会失控,实在是因为,一件本来在他打算之中的,绝对能够成功的事情,如今却是因为某些情况变得根本就无法实现了。因此,冯宝所真正在意的并非是无法整治张四维了,而是在意自己的计划失败了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冯宝来说,他还当真就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计划会失败的问题。毕竟,之前的设计,冯宝做的已经是相当完美了,当然,那是在他看来。而实际上,冯宝的设计也的确是非常完美了,除了一些小小的瑕疵之外,也都是一些无须担心的小事。

可是现在,似乎所有的准备和那份希望,全都是化成了泡影。明明是就在眼前的可能性,距离自己非常的近,然而却是在这一瞬间,就飞离了自己十万八千里之外。这种感觉,当真是没有几个人会喜欢的。而且最主要的是,对于冯宝来说,这种感觉足以让他失控了。

“公公,下官所说的一切属实。”而面对如此暴虐的冯宝,甚至是出言威胁要诛他九族的冯宝,王有才却是一副一脸镇定的模样,虽然面上也是带着些许惊惧,不过畏惧到不能说话却还不至于,“下官方才为张大人诊脉,所说出来的的确就是实情,还请公公明察!”

王有才说的是如此地坚定,神情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然而听着这番话的张凡心里面却有不同了。要说王有才会如此的“有种”,张凡第一个不相信。

“你……”明明知道,王有才不可能,也不敢跟自己作对,但是此刻的冯宝听着王有才的这番话,却是怎么听,怎么像是跟他作对的一样,“你竟敢如此!咱家要再找其他太医前来,若是发现你欺骗了咱家,咱家让你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下官依然坚持己见,若是公公不信,去请其他太医为张大人诊脉便是。”而面对如此强硬的冯宝,王有才也是第一次变得强硬起来了,“既然公公都说了,下官也敢以性命担保,方才下官所言是句句属实,绝对没有一句假话。若是不符,王有才虽死无憾。”

似乎并不是因为跟冯宝杠上了,王有才才会这样的。对于王有才,虽然在场的官吏们不算太过熟悉,但是知道的人也都明白,王有才并不是一个勇敢如此的人。而真正能够让一个平常胆小怕事的人做出这么一番举动的,也就只有一件了,那就是内心的原则问题。

王有才是个太医,说到底,他就是个郎中罢了,只不过是医术高明了而已。但是对于这种人而言,或许是会为了保命而说谎,或许是会为了眼前的形势而不得不隐瞒真相。但是这种人唯一受不了的一点,那就是对于自己本事的怀疑。如果说有人敢于触动了他们的这个地方,他们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退让的。

不过王有才的这番话,也无疑等于是火上浇油了,让原本就因为计划落空而恼怒非常的冯宝,是变得更加地愤怒。却是偏偏的,此刻他不能对王有才做出任何的举动。这种情况别说是冯宝了,换成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而张凡全程都是在一旁观看着的。当他看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已经是可以确定了一件事情。而确定了这件事情之后,张凡不由得有种想要仰天大笑的感觉。原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情况并不是理想,当真是存在的。原来天意弄人也并非空穴来风,如今就实实在在地发生在眼前了的。

原本,他的打算就是让事情转到这个场面,让冯宝将话题转到张四维的身体状况上面。这么一来,发展成为让太医过来替张四维看诊,确定他的病情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事先早就已经跟张四维交代过该如何说话了。只不过实际上,张凡的这条计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其中存在着很大的漏洞。

那个时候的张凡,也没有想过张四维到底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一心想着要回避冯宝罢了。只不过张凡本人也明白,自己的这个法子存在着很大的漏洞。

虽然可以让王有才暗中操纵一下,让今天只有他能来。亦或是想实际情况一样,今天当真是巧合,偏偏就是轮到王有才在太医院当值的日子。但是,既然是叫做太医院,那么里面就不会只有王有才一个太医。

一旦最后的出来的情况是冯宝不满意的话,他很有可能去另外换一人。而对于张凡来说,这就没有办法了。毕竟,他不可能将太医院当中所有的太医都收买了。就算是能都收买了,却也会担心,毕竟其他的人并不是像王有才那样对自己欠下了救命之恩。而且更重要的是,对于王有才的熟悉,让张凡相信王有才是个可用之人。

如果说张凡去找其他人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很有可能这些人迫于张凡,或者是锦衣卫的压力,答应了下来。当时当他们再面临冯宝的时候,那就很有可能因为畏惧冯宝,而将原本不应该说出来的话说出了口。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而这种麻烦,绝对不是张凡所希望碰到的,所以他这次只找了王有才一个。

还有一点原因,毕竟事情的性质摆在那里,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以后有个什么万一,走漏了风声而铸成大错。

因此,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凡一直都是有所担心的。不错,他所安排下来的这一步,绝对是能够扭转局势的关键一步。这一步如果走对了,很有可能就让冯宝的计划就此打住,让现如今所有的麻烦全都是烟消云散,一切都回到以前的模样,朝廷也能够安稳下来。

但是,如果说冯宝十分执着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张凡最怕的就是,王有才一个人的话语无法征服冯宝。万一冯宝再去找来别的太医来替张四维看诊的话,这个谎言立马就会被拆穿了。到时候,不仅仅救不了张四维,还得再搭上一个王有才。而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到时候冯宝会得逞,而原本才刚刚平稳了没有多久的朝廷就会再一次乱了起来。这才是张凡所最为担心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一切都不同了。原本根本就没有想到的可能,如今却是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原本是千万担心不要发生的问题,也是最大的担忧,如今却是变成了完全不需要担忧的状况。

老实说,这种情况是希望见到的。但是却让人觉得有些不自然,有些落差太大了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点都不爽。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天下之人各有烦恼,只是所烦恼的事情,却各有不同吧。

而此刻,冯宝的神色是越来越发地凶狠。不过面对着他的王有才,这一次却是丝毫没有退缩的一丝,即便是他那早就已经弯的无法挺直的腰杆,如今也正是努力地直着,仿佛在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心一般。

“公公莫慌,还待本官问问情形才说。”刘思问赶忙出来打圆场,向着王有才问道,“王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大人的身子究竟是什么状况,还请王太医明言。”

“刘大人。”王有才也不再过问冯宝,转向了刘思问那边,说道,“方才下官已经为张大人看过诊了。张大人的身子的确是有问题,不过如今已经是大有好转,不日即将痊愈了。”

“哦?到底是什么情况?”显然,刘思问还是想不明白,“既然张大人身子有恙,为何能在军中如同普通军士一般操练呢?”

“回大人,张大人的病情,其实在场的诸位大人全都有些。”王有才说道,“这还是平日里不怎么走动,像是诸位大人,就算上朝来,也是骑马坐轿,唯一要走路的除了在宫中,也就是家中了。而一天当中最多的时候,都是坐着的。这时间一长,气血不顺,身子虚弱,就容易如此了。”

“原来如此。”刘思问说道,“只是,在场的有多位大人,而有的比之张大人的年纪更大,在朝的时间也更久。怎的此前,张大人的病情会如此严重?”

“下官听闻,张大人曾经奉先皇之命,分摹《永乐大典》。”王有才说道,“想必病因就是如此了。那时候的张大人,恐怕每日每夜都关注于此,这大半年将近一年的时间,几乎都是坐着的,甚少站起来走动。所以才会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也就是说……”

“不错,只要张大人如今能多加运动的话,病情自然就会好转,根本就不用吃药。只不过,这也是要持之以恒才行。”王有才说道。

而冯宝,却是不甘心地叫了起来!

第八百章 自己挖坑

“你胡扯!”冯宝已经是扯着嗓子叫了出来,此刻的他早就已经顾不了其他的事情了,什么礼仪之类的根本就抛之脑后,自己的示例,让他变得如此暴躁,指着王有才,一脸暴虐的模样,说道,“天下……天下又怎么会有如此病症!定然……定然是你与张四维串通一气,想要蒙骗咱家,是也不是!”

“公公言重了.”而面对这样的冯宝,王有才也是如同先前的张四维一样,并不跟他一般见识,而是摆出了一副非常镇定的模样,说道,“王有才一介太医,又有何本事胆敢欺瞒公公!张大人所患上的病症,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方才下官也说过了,恐怕在场的诸位大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只不过没有张大人这么厉害罢了。换了任何一个郎中,都是能够看出来的,除非他有心隐瞒,不跟张大人说,要不然张大人绝对会明白的。”

“你……你……”冯宝对于王有才的这种态度更加地愤怒起来了。又是一个自己越是暴躁,那边就越是镇定的家伙。若说是张四维那还好,冯宝倒也不在乎,毕竟冯宝将张四维当成一个敌人来对待,一个能够跟自己较劲的敌人。而王有才是什么身份,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医罢了,居然也敢跟他这么较劲。这让冯宝不只是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过去,更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威胁。

“公公,公公莫要慌张。”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张凡开口了,“不知公公能否听我一言?”

“你……”冯宝转过头来,面对着张凡只是说出来这么一个字,就立刻打住了。慌乱并没有让冯宝完全迷失心智,他还是能够听得出来,这是张凡的声音的。

方才张凡一直都没有说话,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冯宝想不到。实际上冯宝早就想出来恐怕这里面少不了张凡的份。只不过张凡一直沉默着,而冯宝也是有些担心,所以这才是一直都没有说什么。

现在,张凡一开口,心智一时糊涂的冯宝也是将他当成了想要跟自己作对的人一般,张口就想要斥责他。只不过这话到嘴边,却是停了下来。就在这一瞬间,他考虑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关于张凡的一些事情,这让冯宝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虽然指着张凡大叫了一声,不过冯宝倒也是转变的几块。虽然面上还是有着许多不自然和不甘心的模样,不过最起码他已经将自己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太傅大人有何指教?”

而张凡的开口,也是让在场的很多人都心有所思。毕竟在场的,有的人知道张凡在此事上面的立场,有的则不是。不是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位,张凡是站在冯宝这边的。但是自从开审至今,张凡都没怎么说过话,这不由得让这些人觉得奇怪。

而重要的是,此刻张凡开口,无疑已经是表明了他在此事上的立场。现在开口说话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要劝说冯宝的。而所谓的劝说冯宝,在此刻也就意味着,张凡是站在冯宝的对立面的。

“公公,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了,还请公公冷静一些。”张凡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冯宝身边,“这种事情着急上火也是没有用的,还请公公冷静。”

“太傅大人。”冯宝虽然没有看着张凡,而是低着头说话,别人也看不到此刻他面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他这番话说的已经是非常平静了,语调也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模样。等到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众人已经能看出来,的确,冯宝是平静下来了,“莫怪冯宝如此,只不过这么一来的话,本案就找不到幕后真凶,这让咱家如何去跟太后交代。”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是心中有数了。看来,现在最为能够制得住冯宝的人,那是非张凡莫属了。能够让正处于暴虐之中的冯宝平静下来,这在如今的朝廷里面,除了李太后之外,也就只有张凡了。

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张凡在朝廷当中的身份,水涨船高那是必然的。只不过如今还不知道,到底能够高到什么样的地步罢了。

不过这些人并不知道的是,冯宝会在此时此刻妥协于张凡,除了因为张凡本身的身份之外,还有别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了张凡必然是搅合在了这件事情里面。虽然说从如今的情形看起来,还看不明白张凡到底是参与了那些事情,但是冯宝并不是这么一个得过且过的人,事情如此了,他心中绝对有些想法。

“公公有些太过担心了。”张凡想了想,尤其是刚才王有才的那一番话,心中有数,开口说道,“虽然我并不是质疑王太医的医术,或者是有没有别的隐情,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是太后所关注之事,需当谨慎行事。刘大人,能否再去请两位太医前来,为张大人看诊,看看事实是否如此?”张凡对着刘思问说道,随后又看了看一旁的王有才。

王有才自然是明白张凡的意思,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太傅大人,这……有必要吗?”虽然刘思问也是如同张凡一般,心里有数,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便问了这么一句。

“谨慎一些,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张凡也是点头说道。

见张凡如此,刘思问也放心了下来,不再啰嗦,派人去请太医了。

而张凡又面向冯宝,说道:“我明白公公的担心,只不过公公不觉得,事情有些太过了吗?”

“太傅这是何意?”冯宝听张凡这么一说,不由得疑惑起来了。

“公公,今日审案最主要的并不是弄清楚到底谁才是此案幕后主使之人。”张凡朗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却也没有可以隐瞒,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清楚,“今日审案最主要的是确认,张大人到底有没有跟本案有所牵连。且不说如今的情形究竟如何,到时候也是大理寺将审案的结果交予太后审阅。虽然没有问出来主使之人究竟是谁,不过毕竟是给了太后一个交代。

“而且……公公觉得,若此事当真是张大人所为的话,太后若是知道了,会心中高兴吗?自然是不会。毕竟张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是臣子。若是臣子犯下了如此事情,确认了之后,太后那才不会高兴呢。而虽然如今,案情尚未解决,但是却也明白,朝中的大臣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这对于太后来说,也算是一种好消息吧。”

“这……太傅大人所言不虚。”即便是冯宝心中明白,张凡是为了替张四维开脱,是为了跟自己作对才会这么说的。但是张凡的这番话,也的确是非常好地回答了自己刚才的问题,对此冯宝也是无话可说的。

而冯宝是什么感受无人能够体会,也不想体会。不过张凡的这番话,倒也让在场的人再一次认识了张凡。并不是说这番话到底有多高明,实际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想得出来。

但是这么说出来这番话,而且还要得让冯宝认同的话,恐怕是不简单的,还必须要有本身的身份陪衬着,这番话才会发生作用。如果说刚才说这番话的不是张凡,而是换了个人的话,冯宝绝对是甩都不甩。

而这一次,众人再一次确认了张凡的身份对于冯宝影响力。

总算的,冯宝被张凡劝回了座位上坐着。而那边,刘思问派人去请的另外两个太医也已经到了。他们虽然也是明白了这里到底是在怎么一回事,不过他们毕竟是局外人,并不知道此事的内情。尤其是当他们到了之后,却是发现王有才正站在那里,还挺直这摇杆,一脸不服气的模样的时候,这两个人是更加地迷惑了。

不过迷惑归迷惑,还没有到影响他们医术的地步。既然是来替张四维看诊的,两人也是二话不说,先后替张四维诊脉了。

由于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确认了。虽然说这两个人是刘思问让人随意找来的两个太医,不过也不能派出那种可能性。

所以这一次,这两人为张四维诊脉之后,并没有让他们口述,而是让他们各自将张四维的病因写在一张纸上,然后,一同呈交刘思问等三个主审查阅。

虽然在场的人已经是可以确定事情到底如何了,但是现在他们还是紧张起来了。

不过等到他们看到刘思问看着两张纸时候的表情,慢慢地变成了欣喜的模样的时候。而随着刘思问表情的变化,下面的人也总算是能够完全放下心来了。

唯一不爽的人,恐怕只有冯宝了。

尤其是,刚才他在状告张四维的时候,居然说了相信张四维之前所说的那番话,都不用再派人去山西追问了。这一下,冯宝可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让自己栽了个大跟头了。

只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了,冯宝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第八百零一章 总算结束

最后的结果,似乎已经是注定了的.张四维之前乞休的确是因为身子有问题,并非犯了欺君之罪。如今,经过三名太医的看诊,这点已经是可以确定了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疏漏。对于冯宝本人来说,或许他收买了王有才一人,冯宝相信。虽然说冯宝知道王有才跟张凡之间有关系,却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但是如果说张凡买通了王有才让他说瞎话的话,那冯宝也绝对是会相信的。

可是如果说,张凡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买通了的话,冯宝是绝对不会信的。毕竟张凡也是干这跟他差不多同样的工作,怎么会不明白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了,知道的人太多了,万一哪个说漏了嘴,将来就会是无尽的麻烦。所以说这一点上面,冯宝即便是此刻再是不爽,也不会想到这上面来。

而且,即便是不考虑这些,仅仅从一个靠不靠谱的问题上考虑也是如此。就算是张凡买通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让他们全都替张四维作伪证,而且她们还能够守口如瓶。如果说冯宝不相信的话,到时候找来一个他信任的郎中给张四维一看,只需要说这是太后的意思,张四维也不可能违抗。到时候谎言立刻就会被拆穿了,根本就没有用。

也就是说,虽然此刻的冯宝,心中不爽到了极点,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张四维所说的是真的,他的确是一直在王崇古的军营当中。

这个时候,冯宝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刚才把话说的太满了,不应该光是为了抓住告张四维欺君之罪这件事情而放弃了那边的罪名。只不过此刻,他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还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负责。这话一说出来,而且还是在公堂之上作为原告,那么就删改不了了。为此,冯宝心中当真是非常后悔。只不过,这天下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那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是收不回来的。

只不过,这也仅仅是冯宝自己的情绪而已,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或许事后,他会气不过而再去找张四维的麻烦,但是他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怨恨什么。自己没有成功,只能说明自己的运气差,或者是对方想到了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的方面。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够在此事上怨恨对方的理由。

“公公。”这个时候,刘思问开口了,只不过他开口说话并不是为了要刺激冯宝,或者落井下石,也不是因为同情他什么,而是他害怕冯宝会气不过之下,找别人的麻烦,“本官明白公公担心什么,不过这件事情,到时候还是由本官去跟太后亲自说吧。而且,虽然公公方才说相信张大人之前的话,不过此案毕竟是我大理寺公审,公公的话虽然也算数,但是这边还是需要刑部那边去问个明白才行。至于张大人到底有没有罪,到时候等到刑部的人从山西回来之后,一切就都明白了。”

“如此……那倒是多谢刘大人了。”冯宝说道,不过他也就话到于此,便又是低下了头去,不再言语了。

“张四维。”刘思问见冯宝应了一声,也就不再跟他说什么了,转头看向了张四维,说道,“如今事情已经查明了,你并没有什么问题。如今也可以回家去了。只不过状告一事已经澄清,但是这次造反的事情还没有个定论。也就是说,如今你还是有嫌疑在身。因此回去之后,还请恕本官无礼了,须得派人看住你,一直到刑部前往山西调查实情的人回来,有了定论,是放还是责,那时候自会有分晓。如此还请谅解。”

“刘大人客气了。”张四维也是躬身一揖,“能有如此结果,子维感激不尽。况且,事到如今,子维只求能还清白之身。至于其他的事情,子维明白刘大人也是照章办事,怎会有怨言呢?”如今一切都已经无事了,张四维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紧张过,如今却也是变得更加自然了。

“如此甚好。”刘思问听闻之后,说道,“既然如此,本案今日暂停,待刑部之人前往山西归来之后,再行开堂审讯。退堂!”

随着刘思问说出来的“退堂”这两个字,现场顿时就热闹起来了。毕竟此时,审案已经是结束了,那么李太后那道不准说话的懿旨也就已经失去了效力。所有的人都开始谈论了起来,似乎是要将憋了几个时辰不准说话而累积在心中的那点不快全都吐出一般。一时间,大理寺的公堂就如同菜市场一般,只不过缺少了叫卖以及还价的声音罢了。

而其中,作为焦点的自然是张四维了。毕竟这一次,张四维这也算得上是虎口脱险了,虽然说最终的审问还需要等上好些日子才能有判决,不过在很多人看起来,实际上局势已定了。也就是说,冯宝的计划算是彻底落空了。

于是现在,很多人都走到张四维的面前,跟他问好。当然了,还不至于向他表示祝贺什么的,那么做太过张扬了。虽然说,在刘思问刚一宣布审案结束的时候,冯宝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没有人敢说冯宝什么,或者是说什么风凉话。这些人只能够通过对张四维的慰问来变相地发泄一番。

而刘思问三人并没有凑过来,他们还要忙着整理这次审案的卷宗,等会就要送到宫中,让李太后查阅才是。至于张凡,他倒是还如同之前一样,一直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张凡并没有凑上去跟张四维说话,此时毕竟是人多,他跟张四维有些私下里的话要说。

一直等到其他的人都渐渐散去,刑部已经是派出了人准备送张四维回家了,张凡这才是凑了过来。本来,张四维毕竟是还没有完全洗脱嫌疑,但是这些人见到张凡凑过来,也是没有阻拦。毕竟如果张凡要跟着,他们在拦也没有用。

于是,一行人出了大理寺的公堂,向着张四维的住处行去。路上,张凡骑马跟张四维并行着,其他的人不论是刑部的人还是张凡手下的人,全都离开他们一段距离,他们知道张凡跟张四维有话要说。

“张大人,此番,要恭喜了。”张凡说道。

“哎,张大人说的哪里话。”张四维倒也不是客气,摆了摆手说道,“这次,还是托了张大人的福,我才能化险为夷。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有没有事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朝廷还能够像现在一样平稳下去,别闹出什么乱子。如果说要来我的人头能够办得成这件事情,我虽死无憾。”

“张大人的气节之高,张凡佩服无比。”张凡抱拳说道,“不过如今的结果岂不是更好吗,既能够让朝廷的局势平稳下去,张大人还能继续在朝中。我觉得,这才是更好。张大人以后要能在朝中,必然会有所助力。而且,不论是什么人,想必就连张大人,心中总会是有所抱负的吧。若是抱负还无法施展,岂不是会抱憾终身?”

“嗯,张大人所言不错,我也是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多谢张大人提点。”对于张凡的这番话,这番在其他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说起来,绝对是会对张凡又是一番口诛笔伐。而对于张四维来说,他为人处世一直都比较冷静,考虑事情也是如此。从来不会仅仅因为不喜欢表面就全盘否定。

而且,张凡的这番话,也的的确确是说到张四维的心坎里去了。谁人没有抱负?这些苦读十余年,从考了秀才、举人到进士,一路坎坷走过来的人,谁人心中没有抱负呢?

或许,在你做官了之后,因为现实的原因已经官场上的种种,这种抱负的心态会一点点的被磨灭,到最后很有可能只剩下了一丝丝不值一提的痕迹而已。但是它却绝对不会消失。

“对于张大人。”张凡继续说道,“这件事情,王大人他……同意帮忙了?”虽然是多此一举,毕竟既然张四维没有被套上枷锁带回京城,那就意味着王崇古定然是肯帮忙了。不过凭着张凡对于王崇古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这种编谎话欺骗朝廷的事情。

“张大人的意思我心里明白。”张四维说道,“叔父那种脾气,张大人也是知道的。不过若是我当真做了那种事情,叔父绝对饶不了我,恐怕都不用回来京城受审,叔父自己就拔剑把我砍了。但是叔父明白,我没有、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更何况,叔父也并非不分大义之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厉害。”

“原来如此。”张凡说了这一句,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冯宝到当真是不凑巧。不过张大人这边,倒也当真是太过巧合了。本来那件事情,我也是想到了,想要让张大人准备一番。谁曾想到,事情根本就不用考虑,到当真就是如此。”

张四维自然是明白张凡说的是什么,也是笑了起来,说道:“这恐怕就是世间万物,老天自有安排吧。”

第八百零二章 揣测上意

从宫中出来,张凡还在想着刚才在慈宁宫里发生的事情.

如今已经是酉时了,只不过因为此时是盛夏之时,白昼时长,现在天还大亮着,得再过一两个时辰才会暗下去。而此刻的张凡站在宫门外,却是心中在想着别的事情。

下午审案总算是结束了,虽然张四维还不算是完全洗脱了罪名,不过实际上事情也就等于是如此了。刑部的人前往山西再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只不过张凡明白,不论怎么样,事情都已经是注定了的,绝对不会再有什么更改了。如今所需要的也仅仅只是等待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做了。

而张凡在送张四维回家的路上,跟张四维谈了很多东西。虽然说他们两人之间,以往并不是有过太多交集。不过这种事情,并不需要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基础。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相处的再久,若是理念不同,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而一旦双方都怀有同样心思的话,即便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句两句,也能成为至交好友。

张凡跟张四维之间谈了很多东西,而实际上大多是张四维在询问张凡。毕竟这件事情虽然是平了,不过对于张四维本人来说,他却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他对冯宝虽然不算讨厌,却也同样算不上喜欢,所以他对于冯宝的了解也是很少的。因此张四维一直是在担心,他如今是平安无事了,但是他害怕,冯宝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去找别人的麻烦。如果这样的话,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不过在张四维听完了张凡的一番话之后,心中却是有起了另外一番想法。冯宝的为人,包括他的那种想法,原本张四维不知道倒也罢了。但是当他明白了之后,即便是在这件事情上,冯宝想要置他于死地,但是他心里面还是对冯宝产生了一丝佩服的想法。这也难怪,毕竟天下,事情失败之后,不去怨别人,反而责怪自己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不过佩服归佩服,张四维的心中也因此而更加担心起来了。就如同在他跟冯宝之间产生裂痕之前一样,张四维对于冯宝来说,并不算疏远,却也不亲密。不过那个时候,冯宝毕竟是在朝廷里面也做了几件好事。而对于张四维来说,这点上他是非常欣赏冯宝的。

至于之前跟高拱相斗的那一段,张四维倒是不以为意,毕竟那个时候的高拱,满朝上下没有一个不烦他的。冯宝对付高拱,可以说是“顺应民心”了。在除掉了高拱之后,冯宝有对付了很多人。不过这些在张四维看来也都没什么,毕竟排除政敌这种事情,实在是非常正常的,不只是冯宝,换了任何一个人去做也都不奇怪。

而冯宝除了这些之外,还做了很多事情。最为显著的是,冯宝排除异己并不仅仅是那些以往跟他作对的人。实际上的情况是,就算是以往跟他作对的,或者是曾经站在高拱一边的人,如果当真是有用之人,冯宝也会留下他。而那些就算是一直跟他关系不错的,但是实在是不适合再在朝中厮混的人,冯宝也照样会将他们免官。

自从冯宝得到了李太后的支持之后,裁撤冗员、减少支出,当真是让大明王朝有了不少新气象。而且,张居正当政之后,做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如今张居正正在策划的《考成法》一事,如今已经是弄得满朝皆知了,张四维自然是知道。而且他不仅是知道,他本人对此也是极力赞同的。

不过张四维所看到的并不只有这些,他也明白,张居正能够登上这个位置,做出这些举动,如果说没有冯宝的支持,那是绝对不行的。也就是说,冯宝在这其中也是关键人物,没有冯宝的支持,张居正也是什么事情都干不成的。

总而言之,对于张四维来说,冯宝是很不错的。但是就因为冯宝的太监身份,张四维对他并不太过亲密。所以说当冯宝妄图想要封爵之时,张四维是第一个站出来坚决反对的。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情,冯宝也实在是有些太过大惊小怪的了。毕竟,一个太监封爵,别说大明朝没有,就算是往前找五百年、一千年也找不出来一个。

想必冯宝自己也明白,这件事情一说出来,必然是会有人反对的。而张四维之所以会成为冯宝对付的唯一一个对象,而不是其他人,实在是因为,这件事情是张四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而且几乎就是同时间,几乎就是在这件事情刚刚有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张四维就站出来反对了。

其实对于冯宝来说,他只是想要锦上添花而已。如果说超重的人都畏惧于他的权势,不说话的话,那么这件事情也就成了。而如果朝中有很多大臣都同时站出来反对的话,冯宝也不会都对付他们,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而张四维在这件事情上面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强烈,冯宝不对付他对付谁!

而送张四维回家之后,张凡也没有多做停留,便是直接去了宫中。正好,刘思问、孙丕扬、葛守礼三人也是已经将方才审问的卷宗都整理好了,正好四人碰面,便是一通前往慈宁宫。这件事情毕竟张凡也参与其中,一同去见李太后也没有关系。

到了那里之后,四人发现冯宝早就在那里了,而且小皇帝朱翊钧也在,正陪着李太后在说话。几人拜见之后,便是由刘思问将卷宗呈交李太后了。

张凡虽然是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不过他却是仔细看了看。冯宝站在一边,不声不响的,面上的表情也是非常平静,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不过张凡明白,他现在必然还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不过虽然心情还有波动,但是大体上已经平复下来了。

而下面的刘思问三人却是有些面面相觑,三人还相互看了看,面上都是有些担心的表情。

张凡一看他们三人的不用,都不用问,心里面就明白他们是在担心什么了。这三个人,必然是在担心,冯宝早来这里一步,是不是会在李太后面前说些什么。不过对此,张凡倒是不担心,他知道冯宝的,这种没有把握,也没有营养的事情,冯宝是绝对不会干的。

果然,李太后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卷宗之后,并没有说话,而是很仔细地看了起来。这让三人不由得是放下心来。

虽然审案耗时不短,不过也就两三个时辰罢了,所以卷宗上面所记载的东西并不多,没过多久李太后就看完了,抬起头来对着几人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张四维的确是惹了什么人,竟然有人想要用如此狠毒的办法对付他。”说到这里,李太后并没有转脸,而是眼珠瞥向了冯宝所站的一边。

这一眼,下面的三人都在低着头听李太后说话,没有看到;朱翊钧正在拿着卷宗观看,也没有看到;冯宝跟李太后朝向一面,而且他现在正在想心事,也没有看到。不过张凡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而且李太后也知道张凡看见了,却也没有什么,只是略有深意地又看了一眼张凡。

只不过是两个眼神,张凡心中瞬间就有所明悟了。原来,众人心中所想的并非如此。李太后表面上看起来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人会将消息透露给她。不过,恐怕,她早就已经明白其中的乾坤了。不,不是恐怕,是一定。

想到这里,张凡并没有觉得惊讶。虽然说李太后手下有着东厂这个庞然大物,而虽说锦衣卫是归皇帝管辖,但是李太后想要调动也是轻而易举的。但是谁又能保证她就没有别的手下了呢?

而李太后那看向张凡的一眼,也是让张凡明白过来。她不仅仅是明白了冯宝在这其中会搞什么鬼,恐怕就连张凡做了什么,她也都是一清二楚的了。

想到这里,张凡觉得有些脊背发凉,却也觉得这是必然之事。

“微臣等也是如此觉得。”刘思问说道,“只不过如今,刑部派遣往山西的人才刚刚上路,张四维的嫌疑还未解除。”

“话是这么说,不过恐怕也查不出来什么吧。”李太后说道,“如此也好,张四维为人为官都很不错,如今查明他没有做这件事情,哀家心中也甚是宽慰。只是,此事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不弄个明白,哀家实在是有些心中不安啊!”

下面的三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全都沉默了起来。这时候朱翊钧也是放下了卷宗,对此事他并不关心,所以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而冯宝依旧是站着一言不发,在想心事。

见几个人都不开口说话,李太后却是没有做别的,而是将眼神再一次看向了张凡。只不过这一次,这双眼神中的意味是更加地深邃了。

张凡不蠢,立刻就知道李太后是让他说话。但是到底该说什么呢?

李太后既然给他暗示了,那就不会是什么不着边际的事情,必然是他知道的。

这么一想,张凡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开口说道:“启奏太后,微臣倒是有些想法。”

第八百零三章 浑身是戏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李太后的面上露出了一副轻松的模样.没有错,张凡是一点都没有猜错,李太后心中的的确确是有什么想法,她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情来做些什么。

而具体到底是要做什么,李太后没有说,张凡也没有问。不过这并代表张凡就猜不到了,而事实上,张凡所猜测的事情,恰恰就是李太后心中所想的。

“这件事情既然不是张四维所为,那么幕后之人想来必然是还躲在暗处,定然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居然胆敢做出如此事情。先好朝廷大臣不说,还煽动百姓作乱,定要将此人揪出来才行。”李太后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说道,“不过如今看来,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刑部和都察院那边要加紧调查,不过东厂和锦衣卫也不能放松。这一次你们要联起手来,给哀家好好地查,一定要查出来是什么人做的。”

“微臣遵旨。”“奴婢遵旨。”几人是齐声回答道。

“嗯。”点了点头,李太后又转向了一旁站着的张凡,开口问道,“听张爱卿方才所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出来让哀家听听,也让在的几位爱卿参详参详。”

“回太后,这只是微臣的一点想法,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太后恕罪。”张凡躬身一番,开口说道,“方才太后也说过,如今虽然还没有最终定论,不过想来,张四维的清白之身已经是可以确定了的。那么一来,这整件事情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想要诬陷张四维的了。而能够对张四维做出如此事情的人,必然是对他恨之入骨,想要置他于死地之人。而且此人,也必然是在朝中有些势头的,要不然也不会弄出这么个办法来。”

“张爱卿所言不虚。”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这些虽然哀家与诸位爱卿都是心中有数,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人找出来。毕竟朝廷里面的事情,想必不用哀家多言,诸位爱卿也是明白的。有时候,恐怕都不明白为何,就会得罪了别人。张四维为官时日也不算短了,虽然为人谦和,但是如果说得罪了什么人的话,想要找出来却是有些难了。”

李太后说完了这番话之后,站在下面的四个人全都是用为不可查的眼神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冯宝。要说哪个人的话,这里不就正站着这么一个吗!只不过,这个时候就算是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这件事情跟冯宝脱不了干系,甚至有可能就是冯宝做的,但是谁都不会说出来。

而李太后也不会对冯宝做什么,倒也不是因为李太后会放任冯宝如此胡作非为,实在是因为,如今的局势下,冯宝对于李太后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虽然说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失去一位有作为的朝廷大臣,但是相比起来,如果李太后在这个当口丧失了冯宝这么个助力的话,那她只会更加地困扰。

而面对这种情况,冯宝却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不,与其说是镇定自若,倒不如他此刻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虽然他是摆出来一副有些低着头的模样,不过在张凡看来,那简直就是一副在想心事的模样。不过此刻,李太后也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虽然不会对冯宝做什么,不过事后必然是要有所惩罚的,至于到底是罚什么,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所言不错。”张凡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开口说道,“不过如今却也不是毫无方向。张四维比微臣早入仕途多年,微臣这些日子也是从卫中找了他的卷宗过来看了看。微臣发现,张四维入仕之后,似乎都做一些并不需要跟人接触的官职。一直到先皇让他分摹《永乐大典》之前,他都是如此。微臣觉得,是不是在那之后,张四维在官位之上,惹到了什么人物,所以才会到如今才有这件事情发生了呢?”

张凡的这番话说出来,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张凡说的有道理。但是光是有道理是不够的,光凭着这点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而其他人反应不过来,但是心中早就有数了的,刚才已经用眼神跟张凡达成了同演一出戏的李太后,心中自然是明白了。而明白了之后,李太后的心中也很是高兴。她刚才听到张凡立刻接茬,虽然心中高兴,但是却担心张凡会不会会意错了她的意思。如今张凡的这番话一说,她也就完全放心下来了。只不过……

“你……你好大的胆子!”虽然心中欢喜,但是李太后的面上却是做出了一副震怒非常的模样,尤其是她那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而且还浑身颤抖着,并且伸出了颤抖的手指着张凡说道,“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

李太后的这番表演可谓是相当到位的。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宫女出身的女子,能够坐到今天这个独掌朝政的皇太后,手腕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而且,对于宫中来说,跟官场上自然又不是一个等级的了。官场上一步走错,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而在宫中,半步踏错,那就是万丈深渊,根本就没有回头路的。

所以要说在场比拼“演技”的话,没有人会是李太后的一合之敌。

但是,张凡虽然还稍欠火候,不过也并不是差到了无法追赶的地步。李太后既然已经做了动作了,张凡是紧接着下一步,赶紧是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说道:“微臣不查,一时说漏了嘴,还望太后责罚。”而且还表现出来一副很是害怕的模样。

李太后跟张凡合力上演的这一出戏,让在场的人都是呆住了。而且,本来他们两人所说的事情,虽然乍一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的,但是对于在场的这几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想不到的事情。只不过李太后如此激烈的反应,再加上张凡做出了这么一副从来都没有过的模样,的确是让他们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全都愣在原地。

而李太后的一声喝呼,也是让一旁的冯宝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场面,先是有些疑惑,不过随即他就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看了看张凡,有瞥了眼正怒发冲冠的李太后,冯宝也不打算趟这趟浑水,再一次低下了头去,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而现场唯一一个关心张凡的人,也就是如今正在用一双包含着担心的眼神看着张凡的小皇帝朱翊钧,虽然有些畏惧,还是拉了拉自己母亲的衣摆,小心翼翼地说道:“母后……”显然,朱翊钧是想要帮张凡求情的,但是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或者说是不敢说了。

而这情况,让李太后心中又是一震。要知道,朱翊钧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虽然说她平日里对朱翊钧是不苟言笑,也是严厉非常的,并不像母子之间的关系那般亲密,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她还是非常明白的。

而就是那个平常见到自己都有些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儿子,居然为了张凡而向正在怒火中的自己开口求情。虽然说朱翊钧的话只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不过这在李太后看来,已经是非常不同凡响了。

本来,对于李太后来说,她也是知道朱翊钧和张凡之间的关系的。不过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朱翊钧毕竟是个皇帝,虽然现在是她执掌朝政,但是将来总有一天,朱翊钧是会亲政的。李太后并不是个专权的人,她也明白,到那个时候,朱翊钧需要一个有力的,并且是能够信任的支持者。而张凡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不过如今看来,李太后明白过来,看来朱翊钧跟张凡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那么简单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太后也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对于张凡,她也算是了解。如果说张凡能够一直不变的话,将来绝对会成为朱翊钧的一大助力。

“你……”虽然心里面想到了别的,不过这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也罢,既然陛下替你求情了,你且站起来说话。不过,哀家可要提醒你,说话的时候小心了,若是让哀家发现你有一丝不敬之意的话,哼……”

“微……微臣多谢太后不责之恩。”张凡缓缓地站了起来。

而一旁的孙丕扬等三人,经过了刚才的那一番缓冲之后,脑子也是有些清明过来了。这么一想,也是瞬间明白过来,为何李太后会对张凡刚才的那番话那么震怒了。

不过再仔细一想的话,发现事情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这件事情,当真需要李太后动如此大的怒气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这一切恐怕……

想到这里,几人都不再往下想了,毕竟已经是心中有数了。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必要开口,只要站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太后。”张凡站起来之后,继续说道,“张四维分摹《永乐大典》之后,这才算是接任了官职。虽然以前也是,不过这一次他却要与很多人打交道。恐怕这怨仇就是在那时候结下的。”

而李太后则没有说话,一副深思的模样。

事情很明显了。张四维之后担任的是詹事府的詹事。麻烦,恐怕就来自于此了。

第八百零四章 所谓宗室

在张凡跟李太后上演了这么一出戏之后,虽然还没有点出来两人之间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在场的几人也都是马上就反应过来李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仔细想起来,这件事情也怨不得什么人,毕竟这件事情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谁又能够想得到,冯宝要对付张四维只不过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张四维得罪了冯宝,让他面子上过不过去罢了。但是也仅此而已,冯宝要对付张四维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而且冯宝本身也没有把事情想的太过长远,只是一心想要对付张四维罢了。

如今,冯宝的打算落空了,张四维也能基本上确定是平安无事了。但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实际上,李太后从中看出来了其中还有别的利用价值,所以,这件事情还要继续下去。

而刚才的那番演出,让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张凡说张四维在分摹玩《永乐大典》之后,被任命了新的官职之后才惹上了什么麻烦。这个已经完全说明了问题了。张四维之后所担任的职务是詹事府的詹事,而所谓的詹事府,詹事府是掌管皇后,太子家族(东宫)事务的机构,掌统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太子。

而那个时候,皇帝是隆庆,皇后是陈皇后。陈皇后本就体弱多病,而且脾气温和,对任何人都不会随意迁怒。而且陈皇后的家人也是如此,并不会太过张扬。

而到了现在,隆庆驾崩,朱翊钧登基。朱翊钧年纪尚幼,没有皇后。也就是说,实际上,张凡的话的意思就是,张四维只是在辅佐朱翊钧罢了。只不过实际上,张凡明白,张四维的这个詹事有些并不是太实至名归。

当年,朱翊钧还是太子之时,张凡就是负责教导之事。而那个时候,张四维虽然作为詹事府的詹事,而且也并不是个虚衔,的的确确是有着那份权力的一个官职,却是很少在东宫出现。所以,张凡跟张四维之间才会没有什么交集。要不然,两人这么些年下来,绝对不会互相都说不上几句话的。

而张四维之所以会如此,并不经常出现在东宫,并不是因为他是个不尽忠职守的人,而事实上是正好相反的,再没有人比张四维更加要忠于自己的动作的人了。那个时候,张四维一直是在忙于应酬。

说到应酬这一点,其实张四维也是非常无奈的。那个时候,隆庆还在位,朱翊钧还是太子。但是情况并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的。如果说朱翊钧并不是隆庆唯一在世的儿子的话,那么一切虽然会有些混乱,但是却很平常。而问题就在这里,朱翊钧是隆庆唯一的儿子,一直到两年前,当时的李贵妃才给隆庆生了朱翊钧的弟弟朱翊镠。而很显然的,都是一个妈生的两个亲兄弟,而且一个还根本无法自己思考的孩子。那么,朱翊钧在隆庆驾崩之后登基即位,成为皇帝已经是一件必然的事情了。

而且,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来的绝对不会玩。毕竟隆庆的那些“特殊”的爱好,还有从宫中太医那里得到的消息,全都昭示着一个消息,隆庆将会不久于人世的。

也就是说,想要在以后能够保住自己的饭碗,或者是更上一层楼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趁着现在朱翊钧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去接近他,跟他套好关系。实际上那个时候,张凡这个刚刚走入仕途的人,绝对是全朝廷上下的所有官员都最为羡慕的了。

而当时的朱翊钧只有七岁的年纪,虽然爱玩,也喜欢背着他的父皇和母妃出宫游玩,但是却不是在官面上。而且就算是出门,也都是非常隐秘的,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所以这对于其他的人来说,想要接近朱翊钧是非常困难的。

而如果朱翊钧在宫中的话,基本上都是在东宫呆着,要么就是去乾清宫等地方请安。其余的时间,朱翊钧都很少出来。也就是说,那些想要接近朱翊钧的人,想要见到他,只能去东宫见他。但是东宫是太子居所,又岂会是这么好进的呢。

而想要进东宫,最重要的一关,那就是张四维掌管的詹事府了。詹事府负责东宫的一贯事宜,想要进东宫觐见朱翊钧,必然要得到他的同意。于是在那段时间,张四维是应酬不断。不过他倒也不用跑腿,这些人全都蜂拥至他的家中,送礼或者说好话的无数。而张四维也是不胜其烦。

但是张四维虽然烦恼,却是明白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且他也明白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打算的。所以张四维在这件事情上面是从来都不会松口的,完全就是坚持己见,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去见朱翊钧而达成什么目的。毕竟他也明白,朱翊钧那个时候年纪不大,很容易收人蒙骗。而虽然朱翊钧身边有张凡,但是他对于张凡这个刚刚走入仕途的人虽然有好感,却是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并不放心。

而之后,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一开始,张四维还是能够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回绝这些人。但是这种事情持续了可不是几天几个月的时间,而是几年。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几年下来被这么骚扰,也是要爆发的。

但是,张四维无论如何,也都是读书人出身,即便因为叔父王崇古的原因而沾染了一丝武将的气息,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个文人,即便是生气爆发,也不会太过。而这点对于那些大臣来说,完全就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了。也就是说,这种状况之后是一直持续着。

但是,光是这么想,还不能解决问题。毕竟,那个时候,想要进东宫去觐见朱翊钧的人,那是相当之多的。虽然还没有到数不过来的地步,不过却也一个接一个的让人烦不甚烦。

而张四维从一开始的温和到后面的爆发,却也不着调一共得罪了多少人。虽然那些人当时并不会有所表现,但是那也是因为他们当时是有求于张四维的,那自然是不会跟张四维翻脸的。或许张四维在某一次的无心之中说了什么话,而激怒了这些人,这才会有了如今的这个麻烦也说不定。

不过这样想虽然是不错,但是却还是不能解决如今的问题。毕竟谁也不知道张四维当时到底是对哪个人的态度最为恶劣。这百来号人,一个个插过来,那还不要了亲命了!显然,这个想法并不对。

不过在场的几人都不是蠢人,既然李太后说了,张凡也配合着演出了,那就说明事情并不如此简单。

再想想,众人也就明白过来了。

事实上,当时作为詹事府詹事的张四维,所得罪的人并不仅仅是朝中大臣而已,还有一批人。这批人相比起来,更加地关心将来的皇帝到底是谁。这批人自然就是大明的皇族宗室了。

那个时候,除了大臣之外,还有很多大明宗室的人想要见朱翊钧。而即便是这些朱翊钧的叔伯兄弟想要进东宫见他,要么就得得到隆庆的同意,要么就要得到张四维的同意。而隆庆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期望很高,同时也不希望他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到这些事情的烦恼。所以但凡是有这样的人想要见朱翊钧,隆庆是一概不准的。

而既然皇帝那边走不通,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子找不自在了。于是,这些人就将主意打到了张四维的身上,想要通过他去达成目的。在这些人看起来,他们乃是大明宗室,而张四维不过是一介臣子罢了,应该是很好搞定的。

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张四维对于这件事情,比之隆庆还要油盐不进。甚至于,张四维在对待这些大明宗室之时的态度,比起对待那些个朝廷大臣还要恶劣很多。倒不是因为张四维本人对于这些只知道要钱却什么都不做的蛀虫有什么反感,毕竟养着这些人是祖制。但是这些白吃白喝的人不知道感恩,反而是如此作为,这点张四维就看不下去了。

于是乎,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四维所惹到的人虽然没有朝中大臣多,但是怨仇却是最为深厚的。而且,当中有几个也不是那种只知道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干的亲王郡王,有的当真是在地方上有实权、有军队的。

而且,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

隆庆驾崩,朱翊钧登基成皇帝是唯一的选择。但是自从大明朝正德驾崩,因为没有子嗣而让同辈的朱厚熜继位之始,天下间所有的藩王全都是看到了一种另类的希望。

而现在,朱翊钧这么个年幼的皇帝,权利又在李彩凤这么一个女人的手中。这种情况,让那些总喜欢白日做梦的人,看到了一丝实际上并不可能的希望。

而这个时候,朱翊钧虽然已经是皇帝了,但是詹事府还是在代管着很多事情。而对于大臣来说,觐见皇帝是不需要别人同意的。可是对于那些宗室来说,想要见朱翊钧还是要通过张四维的点头。于是新一轮的麻烦又来了。

而在这期间,张四维也当真是狠狠地得罪了几个人。

或许,李太后所指的麻烦,就是来自于此吧。

第八百零五章 混蛋想法

本来,这种事情,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遇到。有的如同张四维一般,对于那些怀有特殊目的的人可谓是油盐不进。这么一来的确是会惹上很多的麻烦,就算是当真会有什么人想要用如今的这种方式来报复张四维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件事情说起其性质,虽然是造反,对于那些大臣来说,那绝对是死罪的。但是对于那些皇亲国戚来说,有的时候是死罪,有的时候却又不能轻易断决了。

而有的人,坐在张四维的位子上或许会做一些与他背道而驰的事情。两边逢迎,两边都不得罪。但是这么一来,恐怕死的更快。毕竟,这世上可没有不漏风的墙,事情一旦被捅了出去的话……在有些人眼中,这叫游刃有余,两边都不得罪。而在某些人看起来,这可就是吃里爬外,不忠于人的表现了。而显然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面对着两方人马,要么是皇宫里的皇族,而要么就是皇宫外的皇亲国戚。而这两方人是不会觉得你会做人还是会做官的,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吃里爬外。而对于这种吃里爬外的人,这些人才不会有所顾忌呢,他们所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人,而不是有什么能力的。

不过说起来,这些问题跟张四维本身的关系都不大。而如今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子,也只是因为李太后需要借着这件事情而办成了另外一件她想要办去,却是一直都没有理由的事情罢了。毕竟,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她的眼前,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而至于说这件事情原本真正的幕后真凶,并不是李太后不想查,而是这里面相比起来有个孰轻孰重的问题,要选择当前最为重要的事情来做。而且,且不说虽然还没有查明,但是李太后心中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背后就是冯宝在捣鬼了。就算是李太后不知道的话,她如今也会这么选择。

她会这么选择并不是因为她只是专心权术而不顾大明王朝的安稳。实在是她心中明白,这件事情说到底,如今谁都看得出来了,不论是什么人,都不是真心想要造反,而是为了要坑害张四维罢了。而对于这种有私怨的人来说,一次这么大的动作都做出来了,不论他成功与否,以后都很难会再做出这种举动了。也就是说,除非换了另外一个人想要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敌人,要不然这种事情也不会发生了。而且对于这件事情来说,这一次张四维的平安脱困,也会让再次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大大降低。

既然没有了这方面的考虑,那么李太后也就明白,就算这件事情放着不问,也不会出什么问题。那么何不用它来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呢?更何况那个心愿对于李太后来说,还不仅仅只是她个人的愿望而已,更重要的是,她这么做,对于巩固大明江山也是有所帮助的。虽然她的出发点,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为了她的儿子能够坐稳江山罢了,但是殊途同归,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张凡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才会非常极力地去配合李太后,而不是拆台。不要小看了张凡了,虽然说如今当朝的掌权者要你配合,你若是不答应自然会不好。但是刚才,李太后的那个眼神,如果说张凡想要装成视而不见,不能理解的话,李太后也拿张凡没有办法。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冯宝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根本就懒得理会。他虽然也烦那些人,但是也明白想要对付那些人的话,必然是麻烦无数的。最好这件事情是不要牵扯到他的身上才好。不过这恐怕只是冯宝的奢望了,毕竟刚才李太后已经说了,事情的调查需要张凡和冯宝共同去做。但是冯宝甚至连说说话都不想搅合进去。

而其他的葛守礼三人,在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也并没有阻止的打算。而且他们也明白,李太后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些皇族宗室未必会做出这种事情。不过他们虽然觉得李太后这么做也有些问题,但是相比起来,他们更加明白,若是任由那几个人胡作妄为的话,到以后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场面。所以他们也就闷声不说话了。

当然,至于李太后到底打算怎么对付那些人,此刻这些人的心中都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他们虽然会倒霉,但是绝对不会倒大霉的。就算是这件事情,最终被以造反的罪名按在他们的头上,李太后却也绝对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的。

毕竟,这些人是皇族宗室,而皇族宗室之间,或有相互亲近的,或有互相仇视的,但是这联系总归是要有的。你若是指定了一家去做这杀鸡儆猴的刀下冤魂,虽然说这罪名是可以强行按在他们头上,但是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其他人就未必会不知道。到时候,杀了人的话,恐怕引起来的麻烦,比现在还要混乱。

而如果是要警示一番,找这么个倒霉蛋,减减封地,少给些钱财,或者多敲打敲打,却是会让其他的人都看明白。让他们知道,如果说宫中正统想要整治他们是轻而易举的。这么一来,这些人才会老实下来,麻烦也自然就会变少了。

而葛守礼等人也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不会过问李太后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在这一点上,没有人敢小瞧李太后的手腕。这件事情虽然是需要张凡和冯宝去操持,但是到最后,下决定的一定是李太后本人。那么一来,她绝对能把事情很完美地解决了的,并且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而且,李太后想要对付这些人的理由,实际上也是非常充分的。这些人在朱翊钧还是太子之时,只不过是想要接近他罢了。而那个时候看起来,这些人只不过是想要像还没有成为皇帝的太子示好,一边在他将来当上皇帝之后,能够给他们这些叔伯或者同辈一些更加优惠的对待而已。

可是,事情并没有这么轻易就能结束。这些人之所以会在现在就去巴结朱翊钧并不仅仅是因为朱翊钧当时的年纪幼小,容易说服。更重要的一点,前面也提过,那就是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那个时候的隆庆,即将要不久于人世了。既然皇帝快挂了,那就自然是要跟下面那个已经确定了的继承者大好招呼才对。

所以,那个时候,虽然隆庆是不同意他们去见朱翊钧,而张四维也是摆出了非常强硬的手段去阻止这些人。但是这些人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在他们看来,时间还非常地充裕,他们有的是时间去接近朱翊钧。

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隆庆居然死的这么快、这么早。事实上,隆庆驾崩的消息,虽然是举国震动,但是最为震动的还要数这些人首当其冲了。

于是,一时之间没有了主意的这些人,眼看着新皇登基,而自己这些做叔叔长辈的,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而且之后是李太后掌权,李太后的为人处世比之隆庆来说是更为严厉,想要见他一面也是更加困难了。

所以,那段时间,这些人就犹如疯狗一般地疯狂行动起来了。虽然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大明皇族宗室,用疯狗一词来形容他们的确是有些不太合适。可是疯狗这两个字已经是可以形容这些人的最低限度的词语了,想要换的话,只有比这更加恶劣的词汇了。

可是这些人却并不自觉,一直再找各种办法。张四维那边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但是实际上,去找张四维,比去找李太后本人还更加没有可能。而偏偏的,他们又只能这么做。

但是渐渐的,这种没有可能的方式,对于这些人来说,也是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了。而失去了耐心至于,也就无法再冷静地思考了。而无法冷静思考的情况下,就会开始胡思乱想。而这么一胡思乱想,就会想出一些本来根本就没有的事情。而且,还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越想就越觉得是真的。

这些人就是这样。

他们就开始怀疑,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不论是以前的隆庆还是现在的李太后,都不愿意让他们见朱翊钧一面呢?会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

想着想着,这些人就觉得,这里面当真是有什么问题了。或许……或许李太后觉得他们这些皇亲国戚实在是个危险。而他们越往这上面想,心里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于是,对于老朱家的人来说,坐以待毙绝对不是他们的性格。而是应该率先出手,首先将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打倒,只有这样才能够保得自身安全。

这虽然听起来很神奇,但是实际上,事实就是如此。如今,这些人正在蠢蠢欲动着。

而李太后一直苦于明明知道这个状况,却是什么都做不了。而现在,终于让她抓住了一个机会,她有怎么会放过呢!

第八百零六章 简单承诺

如今,事情既然已经是说到了这个份上,而且在场的又没有人反对,那就基本上已经是通过了.不过说到这种事情,实际上很是怪异不过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皇族内部的事物,如今既然是李太后掌权,虽然名义上可能有些问题,但是她也同样有权利来管这个问题。这些都不是做臣子的能够过问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一点。就算是李太后想要对付这些人,或许私下里吩咐张凡或者冯宝去调查这些人的事情,那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如今这里,还有葛守礼等三个大臣在,这种事情说起来,是没有必要当着他们的面说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来说。但是李太后却偏偏还是这么做了。这也说明了她主意已定,不容更改的心思。

“不错。”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要你们两人去好好地查查这件事情,尤其是那些人,要仔细地查,切莫放过任何一丝痕迹。也不要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有所顾忌,要记住,这件事情是我让你们去查的,其他的人没有权力阻拦。”李太后的这番话说的是信心十足,也肯定非常,一副绝对不容他人质疑的模样。

由此看来,李太后有这个心思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恐怕早在她还作为贵妃的时候,心里面就有了这种想法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只不过是个贵妃罢了,且不说大明朝后宫和内监不可干政的祖训,就算是为了替隆庆着想,让他保住皇帝的尊严,她也不会去管这些事情。但是不去管却并不代表心里面就没有这种想法了,实际上那个时候的她比之隆庆还要更加烦恼那些人。只不过,隆庆作为皇帝,而且他还想要当个好皇帝,自然是不能什么闲话,而且就算是有麻烦,也只能自己憋在心里面。

而李太后,虽然她为人处世非常的理智,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不过这里的女人并非代指那些冲动、易情绪化的意思,而是说身为一个女人的话,实际上是有着不少特权的。她可以表现的高深莫测,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任由男人去扛,这本来就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但是她同样也可以哭闹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完全做出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可是就因为她是女人,而且还是皇帝的女人,即便是皇帝也未必能拿她有办法。

所以,现在李太后要对付这些人,完全可以看成是她自己心中对于那些人的私怨。而实际上,她除了私怨的那一部分之外,却也是为了大明王朝能够更加安稳,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稳稳当当地当皇帝,不要被这些事情烦恼。

而这么一来,就算是那些宗室子弟或者朝中大臣会有所反对,但是怨气之类的就只会冲着她一个人去,绝对不会波及到朱翊钧身上的。如此可以看出来,李太后这一番动作是何等的用心良苦。只不过,她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对朱翊钧说。

将来,朱翊钧的江山如果坐稳当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才能或者大臣的帮助,却不会去感谢自己的母后到底为了自己做出了多少努力。如果朱翊钧的江山坐的不稳,却甚至还有可能责怪李太后什么。

这些道理,李太后全都明白,但是她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只能说,有些事情并不是光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的。而有的时候,根本就体会不到她的良苦用心,被发现了可能还要被指为心狠手辣。这些到底李太后全都明白,但是她还是决定这么去做了。

而实际上,作为李太后做这件事情的原动力,年幼的小皇帝朱翊钧如今就坐在自己母后的身旁。虽然聪明,但是毕竟经历太少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母后跟自己的太傅到底在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母后像是要责怪张凡,但是如今看来又不像。

年幼的朱翊钧怎么会想得到,自己的母后为了替他着想,而将要做出一件会让很多人,甚至是将来的他都有些无法理解和看不起的事情。但是如今的朱翊钧,就有些开始在心里责怪自己的母后了。事实如此,皇家之事更加是让人难以琢磨。

“微臣明白了,只不过……”张凡自然是早就明白李太后的意思,虽然他心里面也想了想,不过他却是不会考虑这么多,而且他也问不了这么多事,“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张凡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但是虽然李太后没有说,却也代表着她应允了,可是张凡依然想要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承诺,要不然,他这心可放不下去。

“怎么?你难道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也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生气了,这一次李太后称呼张凡,连“爱卿”这两个字都省去了,直接就是你,一副很是生气的模样,“你虽然入仕不久,但是执掌锦衣卫也算是有些时日来吧,怎么做还需要哀家来教你吗?既然如此,哀家看来还不如换个人来干的好!”

虽然明明知道,李太后这么说只不过是演戏罢了,但是张凡还是非常配合地,额角留下了汗滴,就如同当真是因为被李太后的这番话弄得心底发凉一般。

虽然两人这一番演的都非常到位,只不过如今,在场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却还是要如此,实在是让他们心里面觉得有些怪异。但是虽然怪异,可是心里面一想,却是发现,不这么演更加地怪。既然都说了,那就要继续下去,否则这么半途改道了,虽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心里面却是觉得更加怪异。

“不不,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张凡说道,“微臣是说,对方……对方毕竟是……微臣只怕,到时候查起来,会很麻烦。”

“麻烦?”李太后提高了声音这么一问,却是反义,“怎么,什么时候锦衣卫也开始怕麻烦起来了?”实际上,李太后心里面也是很明白为何张凡要绕着弯子说这些。虽然说,她作为掌权者让张凡去办事,张凡却还这么推三阻四的,还想要个承诺来作为保障,李太后心中的确是有些不爽。不过去除了这一丝不快之后,李太后心里面反而又有些高兴起来了。

毕竟,如果张凡立刻就答应下来了,她反倒是有些不放心。那种情况,也之后什么都不考虑就盲自敷衍他人的人才会说出来那种话语。很有可能就是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子事。这种阳奉阴违的例子,李太后见过太多了。

而也就只有真正想要照着她的吩咐去做这件事情的人,才会在心中考虑这么做之后所会带来的后果什么的。不是不想不做,也不是想而不做,只有真正的那种,既想到了这件事情到底会有什么后果,而且又想到了自己做了之后该怎么才能明哲保身的人,才会有这份担心。

李太后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张凡这样就说明他是当真想要去做了。对此,李太后非常高兴。即便是她心里也能想得到,张凡之所以会同意这么去做,未必是因为自己如今这个独掌朝政的太后的命令,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也是同样在关心着朱翊钧吧。不过,还是那句话,殊途同归,不论是抱着怎么样的目的,亦或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只要最后所完成的目标是相同的,那么就完全没有分歧。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李太后相信张凡为了帮助朱翊钧,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用心去做的。明白了这样点,他的担心,在李太后看来自然是小事,甚至是贪生怕死的表现。不过换个角度一考虑,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或许,张凡之所以会怕因为这件事情而惹上麻烦,并不是为了他自己也说不定。毕竟惹了麻烦,没有李太后的保护,或者李太后自己想要推卸责任,那么张凡即便是立功了,却还是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责罚。他或许想要不收牵连,那样以后才能继续辅佐朱翊钧。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太后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了,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哀家同意了,你放心去做,到时候除了什么事情,自然有哀家为你撑腰。那些人如果想找你麻烦,须得先过哀家这一关才行。”

听李太后这么一说,张凡也就彻底无忧无虑了,拜叩说道:“微臣遵旨,微臣定然细查此事,定要找出此中关联之人。”

“嗯。”点了点头,李太后说道:“今日时辰已晚,哀家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臣等告退。”“奴婢告退。”说着话,就连冯宝也是一同退了出去。

而朱翊钧,看着走出去的张凡,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没有开口。

冯宝出了慈宁宫,也没有说什么就自行离开了。而张凡跟葛守礼他们三人一直走到宫门外,都没有说什么。最后也只不过是互相点了点头,便各自离开。

看着天色,还是大亮这,如今不过酉时。虽然张凡很累,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毕竟这几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是他却不想回家。

“大人。”王猛走过来问道,“大人可有要去的地方了?”

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去‘春茗轩’。”便起步走动了。

而后面的王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凡,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跟了上去。

第八百零七章 自然而然(上)

现在已经是晚上戌时了,张家人所得到的消息是,张凡今晚有公务,要很晚才能回来。只不过,这公务呢,都公务到床上去了。嗯,没错,话说这男人嘛,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的。或许原来的那个张凡并没有,但是那只不过是条件所限罢了。即便是不能那么去做,却并不代表着他就不能那么去想。

而现在的张凡,有钱也有了身份地位,于是就做了出来。这做与不做虽然性质不同,但是究其本质而言,也是一回事。有人或许会说,人一旦有钱了就会变化。而实际上不是这样的,钱的多寡并不会改变一个人,而只会让一个人的本质放大或者缩小。就是这么简单。

“快到亥时了。”卫嫆瑶的臻首靠在张凡赤裸的胸膛上,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声带慵懒地说道,“你还不快些回去?若是太迟了,几位妹妹可不是要起疑心吗?”

随着话音,张凡低下头看了看怀中玉人的面容,慵懒的神色,外加上满脸的红晕,尤其是在这只是借着月光的朦胧下看起来,更添一副想让人一探究竟的欲望。将卫嫆瑶环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赤果娇躯,张凡轻声说道:“若是我走了,你不会寂寞吗?要不,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卫嫆瑶很是享受张凡的爱抚,却是因为听到他的话,突然间惊醒过来,还撑起了身子,丝毫不顾春光外泄的模样,直视张凡的双目,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你……你绝不能留在我这里。我……若是……若是你非要留下,以后就莫要再来了。”说完了这番话,卫嫆瑶却还不算晚,眼神一直在看着张凡的双眼,一直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才算罢休。

而张凡,见到她这副模样,却是并不显得慌乱,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反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顾卫嫆瑶的反对,再一次将她楼入怀中,在她耳际柔声说道:“好,既然姐姐说了,弟弟自然是要答应的。”

这一声“姐姐”一声“弟弟”的称呼,当真是让卫嫆瑶心乱不已,原本就带着红晕的脸面,如今是更加地通红了。好在,此刻她的脸庞埋在张凡的胸口,并不会被人看见。要是让张凡见到了,定然要调笑她两句,那卫嫆瑶可受不了。

不过,明明是很让她害羞,甚至连光是听着就已经如此了的事情,如今的卫嫆瑶却是在张凡提起来之后,心中却怎么都无法忘记,甚至还因为这两个只不过是事实如此的词语,而变得起了一种打开禁忌的快感。这种感觉,顺便传遍卫嫆瑶的身体,让她更加不敢动了。

张凡却是不知道卫嫆瑶怎么了,却也没有问。过了好一会,卫嫆瑶这才是平静下来,不过她并没有忘记之前的事情,继续说道:“你当真答应了?”

“什么?”张凡在装糊涂。

“以后,你来这里,晚上可千万要回去。”卫嫆瑶说道。

“我不是答应了吗?”

“你……我不放心,我怕你会食言。”也不知道是当真这么想的,还是说是故意如此。

“那怎么会呢?这件事情既然是姐姐交代的,做弟弟的自当要遵从才是。”张凡先是笑着说道,随即又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说道,“若是姐姐不行,我马上立誓,今后,但凡是姐姐的吩咐,除了一件事情之外,我张凡都言听计从,若有违背,天……”

卫嫆瑶未等张凡说完,便制止了他。只不过如今她整个人都被张凡抱在怀中,手根本就用不上,只好是抬起头,用自己的樱唇将张凡的嘴堵住了。

唇舌相交,再也不能开口了。然而在与张凡缠绵之余,卫嫆瑶欢喜张凡的那些情话之余,心中却又有些失落。毕竟,面前这个与她坦诚相见的男子,她虽然喜欢他,甚至也已经有了爱意,但是他毕竟是有了妻妾的人。并且卫嫆瑶明白,毕竟张凡的身份摆在那里,绝对不可能娶一个有妇之夫过门的,哪怕是作妾都不可能。

而她所想的并不只是这些,她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外人。如果被人知道了,只会说她不知廉耻,却不会有丝毫责任怪到张凡头上。但是她还是心甘情愿。只是,她与映月和昭雪的关系,让她的心中,始终是有份内疚感在那里。她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应该,而且张凡还是自己两个亲如姐妹般的妹妹的相公,如今自己却和他如此。

而对于张凡来说,他也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够明白卫嫆瑶为何会如此要求自己。那必然是因为映月和昭雪的关系。或许在这个时候提起她们有些煞风景,但是这也是不得不去想的事情。而卫嫆瑶的那份愧疚,张凡自然也是能够感受得到的。

想到了这里,张凡心中却也是有了些愧疚。

原本,此事会发展成这样,却也是有些无意了。自从结交了卫嫆瑶之后,张凡虽然也去过春茗轩几次,不过那几次,他也是心有考虑,就是为了怕搞出误会,所以每次张凡来,也会亮出来排场,最起码不要做得偷偷摸摸的,免得让人看了会误会。

那几次,张凡也是因为没什么事情,闲了下来,却是来此跟卫嫆瑶商量商量学堂的事情罢了。有的时候,他也会跟映月和昭雪两女一同前来。如今,事情已经是走上轨道了,不过张凡倒也是很上心,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好一些,所以他才会频繁来此,了解了解情况,也算是一种关心吧。

不过再往后,张凡倒也是不拘泥于那些事情了,而卫嫆瑶对于张凡也是很有好感,她本人也并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所以,张凡单独来此的时候就多了起来,不过大都是来这里散散心什么的。对于那个时候的张凡来说,毕竟卫嫆瑶是个美丽的女子,虽然有过夫家,但是这并不妨碍张凡对其的那一丝丝妄想。尤其是她那种,有着茹雪一般的文气,却同时也有着一种成熟的风韵,更加吸引男人的目光,若说张凡没有一点幻想,却也是不会。

但是,那个时候的张凡,却是将卫嫆瑶当成一位红颜知己来看待的。而所谓的红颜知己,实际上,也就是以为能够倾吐的对象罢了。有些事情,妻妾之间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毕竟要在一同生活的,这些烦恼说出来了不会解决,只会让人跟着你一同烦恼。

而对于卫嫆瑶这位红颜知己来说,她出身书香门第,祖上也有人做官,对于张凡的烦恼,她能够了解,她能够安慰他,她也不会被张凡的烦恼而烦恼。

事情似乎就在如此顺利地进行着,一直到前几日,也就是冯宝设计陷害张四维的事情发生之后,张凡一直是在为这件事情烦恼。每天忙碌下来,心中还是在担心着很多东西。

张凡下定过主意,绝对不会将这种烦恼带回家中。而这件事情的性质如此,朝中没有他能够倾吐的对象,就算有,甚至对方还会有跟他不同的见解。而卫嫆瑶就成为了张凡说出心中烦恼的最佳对象,她不会议论张凡的事情,只不过是静静地听着,也不会胡乱出主意,更不会对其他人说。

而两人如今的关系,也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虽然事后,两人都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可是张凡心中明白,如果那时候自己能够克制住欲望的话,就绝对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毕竟卫嫆瑶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如果张凡不主动的话,她绝对不会的。

而现在,卫嫆瑶完全是一副内疚的模样,可是张凡总觉得,她在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内疚。这让张凡心中的确是有些不好受,但是偏偏的,这些只能放在他的心里,他不能对任何人说,甚至是卫嫆瑶。

只不过,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毕竟是你情我愿的。卫嫆瑶也的确是对张凡有好感,才会如此。

一开始,她对于张凡的看法,只不过是年纪轻轻,却是被皇帝看中了而已。在她眼中,这种人必然是会非常自大的。不过张凡显然不是这种人,更重要的是,张凡能够一心向善,为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想法而去费时费力,破财找关系。这些本来都是他可以放手不问的,或许因为映月和昭雪的关系,他会出些钱财,但是也仅此而已罢了。可是,张凡做事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卫嫆瑶对于张凡有了很多的改观。这个观念的改变之大,足以让她对张凡产生好感了。

而张凡那里连续几天的心烦,那几天,张凡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即便是再晚,也会来坐上一段时间。虽然卫嫆瑶明明知道,张凡是不想将烦心事带回家,但是她却并不觉得不好,还很是希望张凡能够到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虽然现在看起来很怪异,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疑虑的地方。

或许,很多时候,事情都是如此的吧。没有什么前因后果,也不需要,一切都是很自然就发生了。

第八百零八章 自然而然(下)

卫嫆瑶和张凡都不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躺在那里.屋子里一片寂静,而外面,由于是夏日,每天晚上,街上都是人流不断,要到很晚才回安静。可是如此一来,却显得更加地安静了。

但是这种安静,不会让人心慌,反而会觉得一种宁静的舒适感。而此时,无论是张凡还是卫嫆瑶,心中都有这么一种想法。

只不过,两人的这种想法或有区别。对于卫嫆瑶来说,她明白自己跟张凡之间的关系,不论孰是孰非,只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可是在这一刻,她并不在乎这些。并不是因为张凡的原因而让她不去想,实在是那些纷纷扰扰与如今相比,都算不得什么了。

而对于张凡来说,的确这里能够给他带来宁静,让心中的那些纷乱之事都平静下去。但是那之后,张凡的心中又有了别的想法,他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是不想要将那些烦心事带回家中,可是,将那些东西都释放在这里,似乎有些对不起卫嫆瑶了。

“对了。”正在张凡想着那些事情的时候,卫嫆瑶开口了,“刚才你发……发誓的时候,说除了一件事情,别的什么都听我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怎么?”听到卫嫆瑶这么一问,张凡一时之间有些诧异,不过回过神来之后,却又想要戏耍她一番,装出一副疑惑,还略带忧愁的模样,问道,“难不成说,姐姐不相信弟弟的话不成?还是说姐姐觉得弟弟会留着什么后手不成?”

“你……我……”冰雪聪明的卫嫆瑶怎么会不明白张凡的意思,只不过,张凡这个时候这么一说,让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你……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说到后面,卫嫆瑶的话音是越来越小了。

“呵呵……”张凡轻声一笑,手臂将卫嫆瑶又搂紧了几分,说道,“如果当真让我不要再见姐姐的话,那我可不答应。”

听张凡这么一说,卫嫆瑶的心中一阵高兴,随即她似乎是对于张凡刚才那番戏耍自己的话的报复一般,说道:“这么一来,你不就是难做了吗?都说了什么都要听我的,如果我就是让你不要再见我呢?”

“哈哈……”听卫嫆瑶这么一说,张凡笑了笑,说道,“倘若姐姐当真如此的话,那弟弟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到时候,我就叫人在大白天,街上行人最多的时候,将姐姐绑回家中。这所谓金屋藏娇,弟弟可是要将姐姐好好藏起来才行。”

被反将一军,张凡的话让卫嫆瑶的双颊通红。可是偏偏的,张凡的这番话,让她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是虽然害羞着,可是卫嫆瑶的心中到底有多高兴能听到张凡这么说,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那……可怎么行!”卫嫆瑶虽然被张凡的话弄得非常害羞,不过还是强作镇定,说道,“姐姐可是个寡妇,而弟弟乃是朝中的官员,又如此得到当今皇上的赏识,前途无量。若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坏了你的名声吗?”

“名声什么的,虽然重要,却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一次,张凡并没有跟卫嫆瑶开玩笑,而是轻轻拥起了怀中的玉人,双目交汇之下,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姐姐,却是实实在在的。我又怎么能为了那些东西,而放着姐姐不问呢?况且,我如今可是执掌着锦衣卫。一直以来,我就老是觉得,朝中的大臣都不怎么怕我。这可不是好事,所以我决定了,以后也得干些欺男霸女的事情,要不然让他们小瞧了我,以后这活可就不好干了。”

虽然张凡的这番话,完全就是用正儿八经的神情说出来的,不过很明显,后半段就是在胡扯。不过也并非完全的胡扯,最起码他是在告诉卫嫆瑶,不需要为他担心那些问题,不论除了什么事情,在这方面来说,张凡都是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和话语的。

“咯咯……”而听到张凡这么一说,卫嫆瑶也是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之中,也有着幸福的模样。因为,张凡的前半段话,卫嫆瑶知道张凡当真是在意自己的。

或许,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尤其是卫嫆瑶这个有过夫家的,在只留女客的茶楼中做过掌柜的女子来说。无论是她的亲身经历也好,道听途说的八卦也罢,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男人对于女人,不可能完全实话实说的,总是会有那么一两句假话掺杂在里面。

或许,张凡刚才的那番话,只不过是想要讨她欢心罢了,并不是他的真意。但是这对于卫嫆瑶来说,都无所谓。如果张凡当真是真心实意的话,那么自然是好,卫嫆瑶能够遇到张凡,绝对是她的一大幸事。

可是,就算张凡是虚情假意的,却也没有什么。卫嫆瑶并不是个愚蠢的女人,她看的很清楚。即便是跟张凡成为这种关系的时候,她虽然也有过一时的甜蜜妄想,不过她也毕竟是个女人,会想这种事情,非常正常,她是不会当真的。

如果张凡只是为了欲望而说些虚情假意的话,只要他能够就这么一直这么虚情假意下去,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想到了这里,卫嫆瑶的心思不由得飘远了一些。曾想她在丈夫逝世之后,如果她实在是受不了那份寂寞孤独的话,却是不会如此的。这么多年以来,多少人家前来求过亲,其中也不乏大富大贵的人。不过不论那些人是看上了她的美貌还是别的什么,如果卫嫆瑶答应的话,也能做个妾室。就算是妾室做不成,却也不会成为毫无名分的人。

而现在,她跟张凡在一起,却还是这种关系,对她而言,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被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而实际上,这种情况如今已经是发生了。

她跟张凡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去张扬过,却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张凡也曾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似乎是要她再寻一座院子,作为两人幽会的地方。可是卫嫆瑶倒好,她并没有听张凡的话,而是拿着那笔银子,给那些孩子们添置了不少衣裳。

而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张凡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当他问卫嫆瑶为何如此的时候,卫嫆瑶却是没有说什么。于是,之后两人便是在这里,卫嫆瑶的家中,这间她自从丈夫死了之后便搬出来的房子里。

而张凡每次来此,也并没有藏着掖着,因此自然是有旁边的邻居看见的。而这段时间,这些人对于卫嫆瑶自然是指指点点的,更有甚者,那些个无聊之极的女眷,甚至能当着卫嫆瑶的面大声议论着她的事情。

不过卫嫆瑶对此是毫不在意,即便是对方说的声音再大,话语再过难听,她也不会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毕竟她明白,这条路是她自己所选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不能后悔。

不过对此,卫嫆瑶还是有担心的地方。她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件事情,而让映月和昭雪两人产生误会什么的。她知道张凡还有别的女人,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最为担心的是映月和昭雪两人。

卫嫆瑶并不担心映月和昭雪会生自己的气,毕竟这条路是她选的。但是她不想两人因为自己而伤心。所以,这才是她没有让张凡将跟自己的事情藏着掖着的原因之一。恐怕,她心中虽然不反对,却也知道这种关系并不正常,希望映月或者昭雪能够早点发现,从而给自己一个结束的理由吧。

这就是女人,永远都是矛盾的集合体,明明是两件相反的事情,却是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而偏偏看上去,还并不觉得别扭。

不过这些对于张凡来说,他可是看不了这么多的。并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并不是个女人,他也不会像女人那样来思考事情。

而且,就算是张凡知道了卫嫆瑶的想法,却也不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来,张凡对于她的想法是能够想得明白的。二来,他也实在是不觉得卫嫆瑶的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倘若映月和昭雪之后当真是发现了,他也有办法。

亥时已过,张凡正骑着马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旁跟着王猛。对于那些事情,王猛并不想去说什么,他身为下属也不会去说什么。就算是让他说,在他看来,这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在朝廷当中为官做事,并不是只有那么一个标杆,所有人都要朝着那边去努力。而是在同时期时,相互比较才行。从这方面来看,张凡做的实在是好多了。

当然,实际上不管怎么看,王猛都不需要在这件事情上跟张凡说什么。只不过,现在这么走着不说话,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了。

“大人。”王猛想起来一件事情,本来是要明天再更他说的,不过他还是觉得现在说出来的好。

“什么事?”张凡并不知道王猛在想什么,问道。

“西南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了。”王猛说出了刚收到没多会的消息。

第八百零九章 太过谨慎

“西南那边……”听到是西南传过来的消息,张凡也有些警惕起来了,虽然他从如今获得的消息来看,那两人距离造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也不会是什么成气候的事情,不过张凡对此还是很上心的,如今听到有消息传过来了,便问道,“你方才怎么不说?”张凡一时之间,也是以为王猛在考虑自己的事情,所以才没说出来.

“不,卑职并不是不说。”王猛自然是明白张凡指的是什么,说道,“只不过,卑职实在是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太过重要,而且一时之间也无法确认其真伪,所以打算先放下。毕竟如今朝中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了,却还没有完,卑职想等到大人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再说这件事情。”

张凡听了王猛的话,点了点头。他自然是能够明白的,他也知道王猛绝对不会是一个因为不希望触怒上官,而将什么重要的消息压后的人。既然王猛说了不重要,那就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王猛从来就不是一个不分主次的人,在这一点上,张凡是非常相信他的。

“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那就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张凡问道,“难不成说,西南那边又有了什么变故,或者说是五毒教又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都不是。”王猛摇了摇头,说道,“是关于大人与那方月玲之间的约定之事。”

“那件事情啊!”听王猛提起那件事情,张凡也就明白过来了。说起他跟方月玲之间的约定,也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如何寻找方月玲的父亲,五毒教的上代教主方振乾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对于张凡来说,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不管怎么说,不论是方月玲还是方振乾,都是江湖草莽,即便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再高,也不能改变他们江湖草莽的本质。而张凡之所以会跟方月玲定下这个约定,除了那个时候他是因为情况危急而迫不得已之外,双方也是有着相互利用的意思。

不过,既然是定下了约定,不论对方是谁,张凡都是会遵守的。至于完成约定以后会不会倒打一耙,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但是约定中的事情,一定要完成。作为一个朝廷的官员,如果在面对同等地位的人之时,或许可以说话不算数,毕竟双方都会有这种心思和动作。

但是在面对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平民百姓,或者江湖草莽这种亡命之徒,他们看不起的人的时候,却是绝对会遵守诺言了。这并不是什么病态的心理,相反这种心理非常容易猜测。如果你的社会地位比之对方要高,那么你在跟对方打交道的时候,若是说话不算数,岂不是自降身份了吗!

但是,答应归答应,不过张凡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值得自己全力以赴。以朝廷的实力,又是锦衣卫,找一个人,还不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吗?所以当时张凡所发下的命令是,到处打听方振乾的消息,或者是根据方月玲的描述来打探。

而那几个被他拍到西南玩无间道的人,虽然也是有着这一层的使命在身,不过那并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时刻监视着那些想要造反的人,一旦有什么消息了就马上汇报。打听方振乾的消息,只不过是附加的小任务而已。

可是,让张凡万万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并不像是他表面所想的那么简单。这不,都这好几个月,快有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而方振乾的消息是一点都没有。别说是确切被关在哪里的消息了,就连一点点捕风捉影的道听途说都没有。

只不过对此,张凡也并不是十分在意,毕竟这么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方月玲本人也都是一直在打听自己父亲的消息,却是没有消息。即便是知道了大的方向,但是仍然也没能知道方振乾的下落。而张凡本人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件正事来办,所以他本人也并不着急。

而如今,王猛居然说这件事情有消息了。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张凡兴奋起来的消息,不过却的确是让他很感兴趣。

“消息传过来,到底是怎么说的?”张凡问道,“知道那方振乾被关在哪里了吗?”

“消息正是混入西南的弟兄们传过来的。”王猛皱着眉头说道,“只不过也只是打探到了一点点,具体那方振乾究竟被关在那里,还不得而知。”

原来,虽然说这件事情对于张凡来说不重要,不过无论是对于方月玲,还是那张勇、王新二人,都是非常要紧的事情。尤其是张勇和王新,知道方振乾对于方月玲的重要性,更加明白他们能不能够控制五毒教继续给他们办事,也全在这方振乾的身上。所以他们对于这件事情那绝对是守口如瓶的。而方月玲那边,虽然已经是被告知了父亲的所在,只不过她也只是表面上不再兴师动众,但是暗地里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自己的父亲。那二人深知这一点,所以是将这个秘密保护的很好,即便在他们身边,知道这件事情的心腹,也是不超过五指之数。

这也是为什么,张凡派去的人,都已经混到那两人的身边了,却还是无法打探到什么方振乾的消息。所有的人,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只要一提到这件事情,全都是闭紧了嘴巴,不再谈论。因为这件事情,张凡的人甚至不能锁定,到底是那两人的那几个心腹才知道这件事情。

于是,事情就这么着被耽搁了下来。一直到这个月的月初,在一顿酒席上,正当醉意正酣之时,有人无意间提到了这件事情。而锦衣卫的人是何等的敏感,一提到这件事情,马上就警觉起来了。只不过,那边的人也不差,正当这边还想要找机会问问的时候,那边却是被同伴提醒了,就再也不说话了。

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有打听到,不过这件事情却是告诉了他们方向。于是,这些人便再一次找机会,想要问个明白,最起码要套出来地点大致在何方。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有了打算,那么做起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终于,在六天前,张凡的人终于是抓住了这么个机会,单独约到了那个知道什么情况的人。一番酒肉之后,见那人还是不肯上钩,甚至就连保命的家伙都拿出来了。

说是保命的家伙,实际上是一种迷药。这迷药的来历无人知道,据说是是锦衣卫成立之初便是流传于卫中的,只不过只有历任指挥使能够继承。如今,这方子便是在张凡的手中。其中的药材并不名贵,但是却都是那种难以寻觅的东西。

这还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这东西的用途,实在是广泛。可以做迷药,喷洒空中,让多人中毒;也可以跟皮肤接触,专门给一人下毒。不仅可以做药粉,也能容在酒菜中,人人吃下见效。

而且它的作用,很是神奇的很。根据下药的量的多寡,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少则让人头重脚轻,适量能够让人迷失心智,再多就能让人昏迷当场。

而且这药是无色无味,几乎是不可能让人察觉的到。实际上,针对这个方子,锦衣卫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实验,无论是多么精神的人,或者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全都无法抵得住这种药的药效。而无论是用毒多么厉害的人,也根本就无法发现自己是否已经中毒,即便是告诉他们已经中了,他们还是看不出来。

几人连这种稀少非常的保命之物都用了出来,这才是让那人开口。只不过,显然方振乾的消息在他们心里是被埋藏的非常深,即便是中了这种迷药,他们还是不肯说出方振乾的名字。

几人没有办法,只好换着法问他,总算是可以确认了,那的确就是方振乾。然而在问他方振乾到底在哪的时候,几个人都是迷惑了。

那人说他也不知道方振乾到底在何处,实际上是他们几人将方振乾送走的,只不过一路之上,都是由一人带一段路,而其他人都被一种药物弄得无法视物,等到该换人的时候,再用解药。

这听起来是麻烦无比,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张勇和王新二人对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重视了。

这个人并不是最后安置方振乾的人。根据他的交代,他是安置方振乾的倒数第二个。他所带的路已经是他不认识的地方了,据说距离西南很远。而且,当地的人,说话的口音与他们不同,却也相差不是太多。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那个人说,他看到了大海!

“大海?!”听到王猛提到大海,张凡不由得好奇起来了,“怎么会有大海?”

“恐怕是广西或者广东那边吧。”王猛说道。

“嗯,但是大海,为什么要是大海?”张凡疑惑了,“明明那么多地方能藏,为什么非要是大海旁边呢?”

第八百一十章 告一段落

对于张四维的审判,如今已经告一段落了.而当日在大理寺,有很多人都在,所以事情虽然还没有个定论,但是那天的情况人们都看到眼里,因此当审案结束之后,就早早的有人把事情说出去了。也就是说,实际上在刑部的人还没有从山西回来,案子还没有完全结束之前,很多人都是已经在为张四维庆祝了。当然有的人只不过是自己庆祝而已,庆祝冯宝吃瘪了。

不过虽然是如此,但是这也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真正会为了这件事情而闹得热热闹闹的人,实际上少的很。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非常平静的。而且,那些说是庆祝的人,他们自己高兴,大摆筵席的也就不算了。而那些所谓替张四维庆祝的,实际上张四维是一概不见的。

总而言之,朝廷里面如今是非常安静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作为这件事情的中心的冯宝,表现的非常安静。只不过,他虽然是安静,但是内心里必然是非常恼火的。而冯宝明白,这件事情,他已经可以说是彻底地失败了,就算再喧闹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尤其是李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绝对也已经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一点冯宝自然是明白,他也知道,李太后不找自己麻烦,也是因为他如今对于李太后来说还有大用。但是冯宝知道,李太后必然是要敲打自己一番的,只不过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了。而面对这种情况,冯宝这段时间就更加要低调做人了,要是再弄出什么乱子,那才是会让他现在的局势变得不妙。

深深明白这一点的冯宝,自然是要低调做人的。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时间朝廷里非常安静的原因了。

事情有过了半个月,天气也是渐渐进入夏末了。虽然是夏末,但是却是最为闷热的时候,尤其是在京城这个地方,虽然雨水也不少,但是时间都短的很。雨停之后,太阳这么一晒,更加的热。

而在这个天气里面,似乎老天还是嫌人们的心火不够高,非要在闹一闹。

第一件事,就是刑部派往山西最终调查张四维的事情的人,回来了。而且果不其然,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跟张四维当时在大理寺的公堂上所说的是一模一样。他们问了王崇古军中的很多人,结果所有人的答案都是一致的,都说那段时间张四维的确是在军中,而且也的确是在受罚。

这么一来,张四维的嫌疑也就自然是解除了。而那个所为的欺君之罪,如今也不是无人提起,只不过那已经是成为了冯宝的笑柄了。当然,这只是很多人在背后或者私下里说说,当着外人的面,那就自然是不会说了。这段时间的冯宝,表现的很是平常,但是平日里他看人的眼神,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味道。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不过很多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而张凡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心中是有着必然,却同时也感到非常诧异。毕竟这么说是当时,他就通过梁超而跟张四维和王崇古商量好的事情,如今应验了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件事情会这么顺利。

这里所谓的顺利,并不是指事情的结果,而是经过。毕竟,王崇古的性子,张凡也是非常清楚的。王崇古一生是光明磊落,从来不会做出来什么不合王法的事情,甚至就连他能够走到今天,也是完全靠他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

而王崇古的为人,那绝对是最为讨厌那种官场上的是是非非和谎话连篇了。就算是要冒着杀头的风险,但是对于王崇古来说,他就要做的堂堂正正的,绝对不会藏着掖着。

而对于这种被人诬告的事情,在王崇古看起来,只要自己没有做过,那就不需要害怕任何人。而就算是因此而受罚,甚至是掉了脑袋,只要自己没有做过,那就是光明磊落,即便是死,也没有任何怨言。

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何,王崇古居然妥协了。张凡并不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是张凡敢肯定一点,王崇古会答应这件事情,那绝对不是以往内张四维是他的侄子。对于王崇古这种人来说,亲人固然重要,但是亲人绝对上升不到能够影响他的道义的程度。

唯一能够解释的是,王崇古明白这件事情并非只是张四维一个人的身死而已。如果说舍弃了张四维一个人,能够解决这件事情,能够让朝廷走上正轨,能够让冯宝从此就罢休的话。那别说张四维是他的侄子了,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而且,凭着他对于张四维的了解,张四维也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的人。

可是,显然这件事情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办得成的。而且事情也是恰恰相反的,如果说张四维当真是出事了,朝廷才会更加的乱。所以,王崇古明白了这个道理,而为了这件事情,那什么个人的道义也就可以放在一边了。毕竟,他是一个带兵多年的将领,战场的风云变幻,也让他的行事并不会只是拘泥于某一种。

如果说,只是稍作改变,哪怕那一点点之原则上的,但是却能够带来非常重要的结果,那么王崇古还是去做的。毕竟,他可不是海瑞那种死脑筋。并不是不称赞海瑞,只不过,海瑞的做法太容易得罪人了。本来,忍得一时风平Lang静,却是能够保得下更多的人。但是,如果因为几个人而把一帮子人都得罪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总之,这件事情算是结束了。朝廷上下如今都是安稳了下来,最起码表面如此。可是下面的暗流,却是比前段时间的更加难缠了。

张四维的成功脱罪,昭示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太后所吩咐的事情,也要正式开始了。

实际上,那件事情,张凡跟冯宝两人早就在暗地里面开始准备了。而且,张凡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是非常上心的,毕竟他也明白,那些宗室的人,虽然是没有什么实力,可是名义上却是不好惹的。而且张凡心中最明白的是,将来朱翊钧想要亲政的话,这些人也绝对会是个大麻烦。

张凡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当然,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教训,最多是找个特别倒霉的,杀鸡儆猴罢了。而且所谓的最倒霉,也不会倒霉到哪里去。最多就是番外的弄到京城软禁起来,本就在京城的,那就要看李太后最后是怎么定夺的了。不过张凡估计,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而对于冯宝来说,他对这件事情却是要比张凡还要上心。毕竟之前张四维的那件事情,李太后心中有数。冯宝也是一直在等着李太后到底会真么惩罚他。可是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李太后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过,也什么都没有做过。

如果说李太后当即发落,让人打他一顿,或者是派给他什么非常难办的差事的话,那么冯宝就安心了。毕竟那就代表着,李太后并不是打算太过追究,只是给他提个醒罢了。

可是李太后这么迟迟不说,这让冯宝心中是非常担心,这种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东西在等着他的未知感,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不会好受,冯宝也是如此。

其实说起来,李太后虽然是个人物,专权弄术,治理国家也都算是有一套,但是她还没有上升到那种让人猜不透的地步。而对于冯宝来说,凭着他的本事想要看清楚李太后心中在想些什么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李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如今才是实际上的掌权者,虽然无名,但是有实。她的一句话可以要人命。即便是冯宝是她如今所非常需要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是必须的,更不是唯一的。如果冯宝太过不听话的话,李太后绝对不会需要一个不听话的人。

所以,面对李太后,冯宝不敢胡乱猜测。就算心中有了什么想法,也绝对不敢擅自施行,万一做错了,那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事情就这么平定了下来。而这段时间,唯一在朝廷里面传递的消息就是,东北那个人人都知道他想要造反,就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不能对他怎么样的王杲,倒是有动静传出来了。

据说那边,居然出现了一帮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是在到处杀王杲的人,而且还不是滥杀,而是专门捡王杲手下的那些将领杀。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偏偏的,王杲是一个人都没有抓住,却已经折损了十余个手下。

这让王宫气愤之余,行动也暴露出来了。最重要的是,朝廷也知道了王杲前段时间的动作。

不过这种事情,也实在是没什么好高兴的。虽然知道了消息是好事,但是消息的内容,却是预示着战争的到来。

得到这个消息的张凡,也只是微微一笑,他最高兴的是,王德贵没有出事那才是最好的消息。

而随着这件事情的发生,张凡的小女儿,张莲清也到了满月的日子。

第八百一十一章 仇人相见

说起来,这京城之中,达官贵人很多,相互之间有联系的就更多了.而这一联系,就少不了的是要请客吃饭,大摆筵席。只不过,所谓的联系并不都是一样的,其中自然也是有好有坏了。有的关系不错的,自然是显得亲密了很多。

而有的则是相互之间或有间隙,甚至可以称之为仇恨了,这种脸见了面都觉得烦的,自然是不可能有所往来的。而且这种关系的双方,就算是见面了,给人的感觉那绝对不是来道喜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如果说着京城里还有什么人请客,能够让所有的人都汇聚一堂,也不管是亲密疏远还是间隙仇恨,都能最在一张酒桌上喝酒的,也只有两家地方了。一个是皇宫中,这个自然是不做考虑了。还有一个,那就是张凡这里了。

当然,张凡这里跟皇宫中自然是有差别的。皇宫中宴请群臣,那是皇帝的发话,又有哪个人敢不听,敢不到场?那简直就摆明了是找死了。当然,却别并不是在这里,真正的区别就是,在皇宫中的大臣们,就算是关系不好到了极点,也会非常忍耐,说起话来也是面带笑容的。

而在张凡这里的,那就不同了。这里可没有人能够管束得了他们,所以一旦仇人见面,发生口角的事情那也是必然的。但是绝对不会闹得太过凶狠,毕竟这些人不会完全失了理智,他们还能够明白这里是张凡的地盘,如果闹得太大了,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而张凡这里之所以会有这种魔力,能够让这些人聚集一堂,实际上最为关键的还是在张凡自己罢了。张凡入仕这么些年,虽然不算长久,但是也有些影响。最重要的是,此刻的张凡,地位身家都是有了,但是这并不是靠着什么人的缘故。如果真要给张凡划清界线的话,那他应该算在皇帝一边的。

而这个阵营,即便如今的皇帝并不是那个手掌实权的隆庆,而是一个十岁多一些的儿皇帝朱翊钧了,但是也没有人敢轻易地去动张凡。又或者说,没有人有理由去动张凡。

张凡在朝中的关系网,是非常微妙的。以前的先不说了,就拿如今来看。张凡摆在了张居正的门下做门生,那么他跟张居正的关系自然是不同凡响的。而实际上也的确是如此,即便是如今的张居正因为很多事情而做出了许多让张凡都看不下去的动作,但是张凡依然是支持着张居正的,他明白相比起张居正所做的那些事情,他能够带给朝廷的好处是更多的。

而除了张居正以外,张凡跟冯宝的关系也是非常不错的。甚至,有一度,很多人都觉得,张凡早就已经加入了冯宝的阵营当中。没看到吗,不论是帮助冯宝登上了大太监的位置,还是说帮着冯宝一同对付高拱,都有如此的迹象。

只是到后面,很多人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特别是高拱被逐出京城的那一刻,他跟张凡所说的那些话。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高拱到底跟张凡说了什么,虽然很多人也都讨厌那个时候的高拱,但是高拱看人的本事,他们绝对是相信的。也就是说,高拱并不觉得张凡当真是加入了冯宝的阵营,要不然绝对不可能再跟他说什么的。

而除了这一点之外,张凡跟那些和冯宝不对付的人,比方说葛守礼这些中间派,关系也是非常的好。葛守礼如今在朝中虽然还是坚持中立,但是也隐隐成为了一方的首领,很多人都是看着他行动的。但是葛守礼,却不会跟这些人多啰嗦,即便是有人想要主动跟他说话,葛守礼也是不理不睬的。

然而偏偏的,张凡能够跟葛守礼说上话,而且两人每一次还都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总而言之,张凡如今在本质上,也是属于中立派的一员。只不过他的中立全部完全,跟两边都有着很多联系。

而张凡的这种特殊的性质,就让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

今天是张凡的小女儿张莲清满月的日子。按理来说,张莲清是张凡的妾室骆灵儿所出,又是个闺女,没理由去宴请这么多的人来祝贺。而且,张凡本人也根本就没有邀请什么人,只不过找了几个关系相当不错的人,也算是找个机会喝喝酒,说说话罢了。

只不过张家的伙房得到的吩咐可不是这个,而是准备大量的酒水的和菜肴。显然,张凡心中是早就料到会如此的。

于是当天下了早朝之后,张家的大门前就出现了这种热闹非常的景象。很多的人都是来了这里,还带上来一份礼物,说上几句道贺的话语。只不过,偶尔会有不相与的两个大臣在门口碰面,互相斜视一番,冷哼一声,在比拼一番所送的贺礼,最后都是争相要先对方一步走进张家的大门。甚至于,他们还要责怪张家报门的下人,责怪他们为何不先吆喝自己的名字,而是非要先说自己对头的。这景象,让张家的下人都是有些受不了这些眼神攻击了。

这种景象实际上一直都有,而且这些对头好像是故意约好的一样,对方不来他也不出现,对方一出现,他就来了。

而今天最有意思的,还好要数冯宝本人了。

冯宝来的不早不迟,也准备了一份大礼。听到冯宝来了,张凡自然是要亲自出门迎接的。这不,一番客套下来,两人一时之间却是没有要走进去的意思,就在门口聊了起来。

而有趣的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来的,跟冯宝不对付的人,正是葛守礼。只不过葛守礼为人谦和,即便是碰见了冯宝这个曾经诬蔑诋毁、说他坏话的人,葛守礼也不会表现出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而是微微一笑,甚至还向着冯宝拱拱手、点点头,只不过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罢了。

而这种情形,让冯宝是非常的不舒服。在他预想的当中,碰到这种情况,最好是对方先开口,这么一来,自己就有机会能够反击。若是能够看得到对方吃瘪的模样,那对于冯宝来说,就是最为舒爽的一件事情了。曾几何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中了冯宝这招。有的即便是打定了主意见了冯宝不说话,可还是会被他撩起来。

但是葛守礼不同,他的沉稳可不是冯宝能够对付的,即便冯宝说的再难听,葛守礼还是会装成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所以,见到葛守礼的冯宝,心中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但是偏偏他没有办法说什么。

而葛守礼似乎已经是知道冯宝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微微一笑,对着张凡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而冯宝见葛守礼无视自己,虽然心中有气,但是也没有爆发出来,只不过是冷哼一声,继续跟张凡说话。

而下一个到来的人,就更有意思了,正是张四维。

前些天,张四维的事情才刚刚过去,冯宝的打算落空了。对于张四维和冯宝来说,他们之间可算是结下来非常大的仇怨了。

如今的冯宝,虽然是因为事情的失败而不再说什么,甚至于在之后,他都不会再找张四维的麻烦了,毕竟李太后虽然还没有惩罚他,但是这种悬而未决的方式,也算是敲打了冯宝。

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冯宝不能够向张四维再出手,甚至于他不能再向其他的大臣主动出手,只能够等待其他人自己犯了错,他才有机会找别人的麻烦。

这种等待感,让冯宝是非常的不爽。而且在冯宝看来,这一切的一切,起因全都是在张四维。冯宝的心里面,对于张四维的恨意也就自然是升华了。这种非常恨,却又无法发泄的感觉,换成别人早就崩溃了。但是冯宝不是常人,这种事情他还能够忍得住。

而现在,两人相见了。所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然,眼红的可能也就只有冯宝一个罢了。对于张四维来说,这实在只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罢了,他如今即便是面对着这个想要要了他的命的冯宝,依然能够做得到微微一笑,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而张四维越是如此,冯宝的心里面就越是不爽,尤其是如今这种他不能说出来的情况下。

张四维也是个知道何时应该适可而止的人,见冯宝气的差不多了,他也就不打算在刺激他了。对着张凡点了点头,说了些祝福的话,张四维便走了进去。

而一直在一旁观“战”,一言不发的张凡,看着这一幕,心中实在是觉得好笑。只是在冯宝面前,自然要装的正经一些。张凡心里面也明白,冯宝必然是知道,张四维能够脱罪,离不开他的关系。而冯宝之所以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不爽,也是因为将来他还需要用到张凡。这种相互利用的把戏,听起来让人觉得很窝心,但是却是必须的。

第八百一十二章 排座之事

毕竟是一个妾室所生的,还是女儿.所以说,张凡家中今日所办的这宴席,来的人虽然的确是不少,但是这来意却都是不明确的。亦或者可以说,来到这里的这些人,都不是来道贺什么的,恐怕他们的目的,是借着这个机会,这个场合,说些平常不能说的话。

所以,张家的人也很有“自觉”。除了张母赵氏、茹雪这位正妻,以及骆灵儿这位母亲出来之外,就连本来应该是这一次宴席的主角的张莲清本人都没有被抱出来,此刻她正在后面。

不过对此,本来应该感到非常委屈的骆灵儿却是没有说什么。不但不会责怪什么,实际上她的心里当真是非常的高兴。毕竟她的出身和她现在所能享受到的这些来相比,的确是差距太大。如今的骆灵儿当真是做梦都能够笑出声来了。

所以,即便是如今,她明明知道,来这里的人都不是因为她的女儿。但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实际的东西若是考虑太多,就太过痛苦了。现在,对于骆灵儿来说,即便是名义上的,也已经让她非常满足了。

想起来也是如此,毕竟这一次的主题就是,自己的女儿张莲清的满月酒。能够以此名义而来这么多的人,而且个个都是朝中大臣,并且都是朝官。这种场面,换了任何一个人不都会觉得非常有面子嘛!而对于骆灵儿来说,这她要是再奢求更多,那就是贪心了。

当然,这里的状况如此了,自然都是这些大老爷们在这里喝酒说话。女眷只不过来敬酒,说上几句客套话便回后院去了。那边也专门设了宴席,招待女客。实际上来的女客也是少得很,毕竟外面那些人基本上都不是会带着女眷来的。

然而,虽然这里人很少,不过这里倒是才有些直奔今天主题的意思。来这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全都是会好好逗弄逗弄小莲清,说上几句赞美的话。然后或许拉拉家常什么,更有种平常的感觉。虽然,两边的落差如此之大,却仿佛是互补一般。

酒宴已经是开始了,外面的人已经开始痛饮起来。这一次的排座,似乎是跟上一次没什么区别。其实这当真是有些怪异,尤其是对于张凡来说,更是如此。

几次,都是他做东。但是张凡这个东家也从来都没有安排过座位,可能是考虑到,如果强子安排了,一来这些人可能够会不理会,那样一来反倒是显得尴尬了。二来就是,如果安排了,因为这样而闹出来什么事情的话,那也就麻烦了,还要怪到他的头上去。

所以张凡就很干脆的,让他们自行选择。除了几位来头大的,自然是不能得罪,要请到上座,若有敌对的人相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都让他们自由选择。

但是,似乎每一次,这些人都好死不死的,偏偏要跟自己的仇家做到一块去。尤其是酒席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每一张桌子上的人,都是在相互瞪视着,有时候还要冷言冷语的说上两句风凉话。

这景象每次都让张凡觉得非常怪异。在他看来,这些人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明明不喜欢对方,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到极点了,却还要弄成这样子,自找没趣。

然而这还是不是如今最为让人觉得扎眼的地方。最让人们觉得想不通的是,当这些人喝醉了之后的情景。每每这些人醉酒了之后,都会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而且,一开始绝对都是说些对方不喜欢听的话,将心中对对方的讨厌完完全全地说出来,根本就不留余地。

而听到这话的人,也不会愤怒。不,只能说不会理智地去愤怒,因为他也醉了。然后,两方开始用言语互掐,将对方说的是体无完肤。而偏偏的,还越是说,越是亲密了起来。有的时候,那之间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一对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相互开玩笑诋毁对方。就差没有肩膀夹着肩膀了。

而再到后面,就是要进入忏悔模式了。一方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说话做事,得罪了对方。然后另外一方也开始如此。那模样看上去,绝对是要相互和解,以后就作为同僚共同努力,为了大明王朝的光辉,更加好好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而偏偏的,这些人就算是这么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等到这个时候,实际上一旁能够清醒着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些伺候人的下人了,而作为宾客的人,实际上全都是半斤八两,差不多了。

而张凡每次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够保持着五分清醒。而每次看到这场面的时候,他心中就是无比的怪异。也难怪,这些人虽然是说着些就画,但是在很多人看来,这根本就是真心实意的。

只不过到了第二天,就全都变回原来的模样了。该相互拆台的继续,该相互作对的,关系也不会变好。前一天的“和解”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了一半。

想到这些,张凡不由得不觉得心中好笑。

而今天,作为主人,坐在主席。张凡的身边倒也是坐着很多的人。首先,在张凡身边坐着的自然就是张居正了。作为张凡的先生,张居正自然是不会不来的。而且张居正来此,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做。如今几处治水的地方,试用《考成法》的效果着实是显著非常,这水还没有治理好,朝廷里面也只不过是查了两次账目,就发现了上百个有问题的人。在张居正的雷厉风行之下,直接追回来的钱款就有十余万两白银。

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朝廷当中有很多人都不满。虽然这《考成法》的效果显著,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打算借着这件事情,来做做文章。张居正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跟那些人说说,也好让他们改变想法,少给自己找些麻烦。

而在张居正旁边坐着的人,那可就更加厉害了。实际上,整个内阁的六位大学士,如今都这么并排坐在这里。他们六人当中,除了张居正跟高仪两人单独拉出来还是很有分量的之外,其他四人都是比较低调的。不过,如今这六个人这么同时坐在同一张饭桌旁,让别人这么一看,那可就是不同凡响了。

实际上,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看见了这幅景象。这让他们也都是心中觉得怪异之余,也都是羡慕无比的。他们每个人都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有这种待遇,宴请宾客的时候,能够让六位内阁大臣都在座。

而张凡的另外一边,自然是坐着冯宝了。实际上,张凡如今就是等于被同一个集团的人给包围了。无论是张居正,还是冯宝,都是同一阵营的。

而即便张凡并不是站在他们一边的,但是这景象,让人们看起来,也会自然而然地朝着那方面去想。

不过张凡本人并不在意这些。

而冯宝旁边坐着的人就比较有意思了。正是那个跟他不对付的葛守礼,葛守礼的旁边还坐着之前三司会审张四维的孙丕扬和刘思问两人。

这三人组合,毫无疑问,就算不是同一条战线,也是抱着同样的理念的三人。虽然这三人,不论从官职上,还是从人数上,都没有冯宝那边的高,但是这三人却偏偏是能够跟他们分庭抗礼。

对于冯宝来说,他自然是不喜欢这种事情。可是,不论是他,还是张居正,对此都并不在意。因为那三人虽然有分量,但是除了一个孙丕扬之外,其他的几人都已经是年纪不小了,在朝廷里也干不了几年。所以冯宝并不担心这些。

再往旁边,就是那个让冯宝气得咬牙切齿,却是毫无办法的张四维了。张四维今天,不管何时,都表现的非常自然,完全就是一副来为同僚庆贺的模样,对任何人都客气的很。甚至是在之前就坐之时,他还主动和桌上的人都一一打了个招呼。这点让冯宝最为不爽了。

而这张桌子够大,做的还不只是这些人。张凡的叔父张玉方和堂兄张延也都坐在这里。当张凡替他们介绍了这些人之后,这父子两人着实是有些吓着了。恐怕他们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跟这些大人物一同相谈饮酒。

特别是这个时候,这桌上坐着这么多相互不对付的人,相互谈话之间,这父子两人也是成为了交谈的对象。不过不愧为生意人,即便一开始是有些局促,不过之后就能够放开了。

似乎,张玉方在莫名其妙之间,给自家那个刚刚在京城才开起来的玉器店谈成了两笔生意。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过这里还有个人,那是从头到尾都战战兢兢,局促不安的。

这个人正是后句都督府的都督同知,郑承宪。

今日他来只不过是想跟张凡套套近乎,虽然张凡之前跟他的谈话,很是欣赏他,也有要替他美言一番的意思,不过郑承宪还是觉得这个机会不能放过。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确实落到这个地步,跟这么一群人坐在一起。

若是说官位的话,他是从一品的都督同知,也不小了。但是跟这些人的权势一比,他又什么都不是了。

酒宴就在这么一种情形下,开始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后院之中

“刘大人……来……喝了这杯酒!”

“王大人……怎么地?往**我二人见了面都不说话,上次那份弹劾我的奏折,虽然没有署名,不过想来……想来恐怕就是刘大人的手笔吧!怎么如今,你我都到了如此……地步了,还要喝酒不……不成?”

“哼……讨厌归讨厌,但是我可没有看不起你……今**必须要跟我喝了这杯酒,不然的话,我回去继续写奏折弹劾你……”

“好,我……我奉陪.不过,若是你没有喝干净杯中的酒,我也要弹劾你!”

“你……你弹劾我什么!我王某做官一生,坦坦荡荡,你休想要诬告与我。”

“诬告?你连就都喝不干净,又怎能处理朝事,还是赶紧辞了官,回家抱孙子去吧!”

“……”

这只不过是酒席当中,其中两个人的对话。只不过,这二人的对话非常有代表性,如今在场的这些人,实际上都差不多是这副模样。这些人爱酒,也好酒,但是偏偏,这些**都是文人出身,就算是干着武将的工作,却也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所以说,这酒量,那可就值得商榷了。

三杯,嗯,说的好听叫佳酿吧,反正张凡给这些人喝得酒,绝对不会差。三杯佳酿一下肚子,个个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了,哪里还会过问,旁边是不是坐着自己的仇人。就算是心里面明白,却也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劝酒的,开导的,总之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不过这幅场面,在张家的下人眼里并没有什么,张凡办过很多次这种宴席了,对于他们来说,原本正正经经的朝廷大臣,却是弄成这种场面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不过他们毕竟只是下人,有的是那种目不识丁的,有的或许只是为了方便为东家办事,而认识几个字罢了,他们看不出来其中的玄机。

而若是有个对于官场稍稍明白的人在场观察这些人的话,便是会觉得很神奇。这些大臣们,即便是醉酒了,开始跟那些往日和自己作对的人敬酒谈心了,却也是会保持着三分谨慎在其中的。其实只要仔细去听他们的对话就能发现,即便是在这种心智有些迷糊的情况下,他们也绝对不会说出任何可以让对方抓住把柄的话语。

这一点,恐怕也就只有这些人才会施展的特技吧。

而如今的这种场面,最为有代表性的,还是在主席上。酒过三巡之后,所有的气氛都变了。葛守礼等三个人倒还是不错,不过对面内阁的六个人显然是喝高了,他们是轮番不断地向他们三个人敬酒。所以,即便是他们不想,但是葛守礼三个人还是已经变成了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

而张玉方父子俩早就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平常百姓见到大人物的局促感。如今,这父子二人跟在座的几人也算是交谈甚欢。当然,对他们来说,可不会去说什么当朝政事,而是说一些民间的见闻罢了。虽然说,在座的几位,听着他们的叙说都表现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不过恐怕这也仅限于此了。

而郑承宪也是如此。这里也不用再提酒的作用了,总之对于郑承宪来说,他也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了,跟在座的几个人都能够相谈甚欢。他甚至也能主动敬酒,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而且,他再一次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本事,即便是敬酒,说说好话,明明是想要让在座的人对他产生好感,却偏偏是让人听不出来什么刻意的意思。而实际上,张凡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郑承宪真正的心思。

不过,恐怕就是张凡知道了,虽然对于郑承宪的评价会有所降低,但是却不会过多责怪他什么。还是那句话,如果说郑承宪能够一直装模作样的话,那么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

而最让人觉得有趣的是,冯宝跟张四维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了。而且,两人也完全不像是有什么过节的模样。这恐怕是今天,最为让人觉得怪异的事情了。好在所有的人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也不在乎这些事情。

前面是这副模样,不过后院里可就不同了。

前面说过,今天既然是为了庆贺张凡的小女儿张莲清满月的日子,那么着主题可就不能忘记了。即便是前院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了,但是这后院还是非常应景的。

前来的女眷着实是不多,除了张凡家中的人之外,也就是张玉方的家人,还有阮儿和梁母这两名住客。虽然说外面那些前来“道贺”的大臣是很少会带女客来的,不过说起来,实际上是一个女客都没有到。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家庭宴会吧。

当然,如果真要说除了这些本来就应该在的人之外还有什么人的话,那也的确是来了一个。卫嫆瑶,不错,正是她。

或许是因为她跟张凡已经有了那种关系吧,虽然张凡邀请过她,不过在卫嫆瑶看来,她总是觉得今天来有些不合适。当然,那只不过是她自己心里有鬼罢了,实际上,不来踩不合适呢。

而张凡,见卫嫆瑶如此坚持,便是劝说了两句也不得同意,只好是放弃了。不过张凡不说了,并不代表别人不会说。之后,映月和昭雪再去寻她之时,便是提起了这件事情。

所以说,很多事情能不能成,并不是在于应不应该这么做,而是在于什么人去做。张凡的邀请,卫嫆瑶可以拒绝。但是换成了映月和昭雪两人的话,卫嫆瑶就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了。不仅没有,卫嫆瑶并不是想不到,她明白自己一旦拒绝了她们两人的邀请,那才会出事呢。

今日的酒席上,虽然在座的都是女人,不过毕竟对于这些女人来说,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庆祝张莲清的满月,或许那些男人不当一回事,但是对于这些女子来说,自然是一件大事了。

所以,今天在做的这些人,即便是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赵氏,也是高兴地喝了两杯。

而她们对于卫嫆瑶的到来,那自然是非常高兴的。自从映月和昭雪的事情发生之后,卫嫆瑶的名字就已经是被张府的众人所知。有其是赵氏,她本就是个一心向善的人,得知了卫嫆瑶的事情,一个女子死了丈夫,守寡之余,还收留了这么多的孤儿。光只是这一点,就已经是让赵氏非常想要见到她了。如今,赵氏见了卫嫆瑶,那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而对于卫嫆瑶,自然是映月和昭雪跟她的关系最好。也尤其是今天,卫嫆瑶的到来,让两个人也都是欢喜非常,话匣子仿佛关不上了一般,始终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要不是赵氏见卫嫆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副默不作声的模样,赶紧制止了两人,恐怕卫嫆瑶这番可就要受罪了。

当然,在旁人看来,卫嫆瑶不说话,恐怕是害羞。她的这种反应,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非常地自然。毕竟张府是什么地方?来到这里会局促不安,那也是非常正常的。

但是她们所不知道的是,卫嫆瑶并不是一个怕生露怯的人。你想,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受过良好的教育的。尤其是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她开了一家茶馆。这种活计,自然是需要跟人接触的。虽然说去卫嫆瑶茶楼的除了张凡一个之外,也都是女客,不过如今这里也不都是女人吗?

卫嫆瑶真正不愿意开口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心中有愧。尤其是在她跟张凡发生了那种关系之后,如今坐在这里,明明知道张凡的四个女人,都是有资格斥责她的。却是偏偏,这里不论是谁,对她都实在是太好了,好过头了。

而她们越是如此对待卫嫆瑶,卫嫆瑶的心中就越发地愧疚。

有一瞬间,她都打算将实情说出来。可是已考虑今天毕竟是个应该高兴的日子,那些话也是太过煞风景了,她就一直憋着没有说。

而不说话,卫嫆瑶的心里面也曾经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彻底断绝跟张凡的往来。但是她有舍不下这份牵绊。

即便是她跟张凡发生那种关系的初衷,并不是因为情爱,而且时日也不长。可是卫嫆瑶也已经是隐隐觉得自己离不开张凡了。

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卫嫆瑶的心中是非常地不好受。虽然此刻,她也稍稍放开了一些,说话也不像刚刚到来的时候那么扭捏了,而且面上的笑容也显得非常自然。可是她的心中却一直是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尤其是,每当映月和昭雪对她越是关心之时,她的这种内疚感也就越是强烈。

而除此之外,实际上此处还有个外人。只不过这个外人,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想要介绍她倒是非常简单的,只是,她总是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即便她只不过才几岁大。

没错,这个人正是郑承宪的女儿,那个换做玉儿的小丫头。

第八百一十四章 惊世骇俗

张凡要应付外面的那些人,自然是不能在后院当中.不过之前,他也是在这里的,毕竟今天对于张凡的家人来说,最为主要的就是为了庆贺自己的小女儿满月。至于外面的那些人,虽然很重要,但是对于今天来说,他们才是次要的。

而在这里,张凡自然是见到了卫嫆瑶。似乎是张凡今天的兴致当真是非常地高,即便是见到了卫嫆瑶,而且卫嫆瑶还明摆着就是那么一副心中有事的模样。可是张凡却丝毫不在意,也更坚实没有一丝担心的意思。甚至于,当他看到卫嫆瑶那份局促不安的模样之时,还故意说了些外人听不明白的话语,让卫嫆瑶尴尬之余,虽然心里面已经是害羞无比,脸上却是根本就不敢变红,生怕别人看出来了什么。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个小插曲,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张凡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他曾在京城门外见到过的小姑娘,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郑承宪的女儿,那名唤作玉儿的小丫头。

见到了她,张凡这才是想起来。之前在前院见到郑承宪的时候,听他说起过,他将女儿也是一并带来了。当时的张凡正在忙着招呼人,自然是没有太过注意他的话,只不过是匆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直到张凡看到了玉儿的面,他这才是想了起来。话说回来,玉儿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女孩而已,就算是她在跟张凡只见过一面的那一天表现出了一种不同于她年纪的成熟,但是并不应该会被张凡这样的人太过记忆。可是,偏偏的,张凡对于她是记得相当清晰。若是说不见面,不说其还好,一旦是见到了,张凡心中那股子怪异的感觉就会起来了。

要是问张凡,为何会对一个连十岁还没有到的女娃产生这种想法,恐怕张凡自己也回答不出来。但是,张凡的心中却是偏偏就有这种感觉。

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只能够以第六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解释吧。当然,男人也是有第六感的。只不过男人的第六感跟女人的侧重点不同罢了。

或许是因为张凡今天非常地忙碌吧,毕竟外面还有这么多的朝廷大臣等着他这个做主人的出面照顾,所以他并没有多去想。不过只要能够多想想,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了。

郑承宪有两个孩儿,一个儿子,还有个女儿便是这个玉儿了。而郑承宪作为一个朝中大臣,而且还是一个在张凡看来,虽然为人非常不错,却也是希望向上爬的人来说,这种场合绝对是他结交人脉,推销自己的好机会。

而面对着这种机会,郑承宪自然是需要好好准备的。而显然,带着家人,有其还是女儿前来是非常不智的。郑承宪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他仍然是带着女儿前来了,这不得不让人觉得怪异,当然,还必须得要有人注意到这种怪异才行。张凡就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要真的说起来的话,如果说郑承宪带着自己的儿子前来,那么一切都还能够说得过去。毕竟作为家中的男子,郑国泰将来有很大的几率会随着他父亲的脚步,走上仕途。如今就算是带着他出来,即便是微微有些不合适,却也不是完全说不通。但是带着玉儿前来,那就有些让人想不通了。

那么这件事情,也就只有两种解释了。要么郑承宪就是个什么都不顾及的缺心眼,而显然,这种答案并不怎么靠谱。那么也就只能剩下另外的唯一一种解释了,那就是郑承宪,管束不了这个女儿,甚至于,他还要听他这个刚过髻年的女儿的话。

这听起来何止是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可是,除了这种差强人意的解释之外,却是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了。

也怪此刻的张凡正在思索着如何应对外面到来的这么多人,心里面并没有往那方面多去想。不过,如果张凡当真是想到了的话,他后面绝对会做些预防的事情。

如此小的年纪,便是有了这等“本事”,可见这个玉儿将来那绝对是不可限量啊。而且,这种强势的性子,再配合上她那种完美的美貌,将来绝对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尤其是这玉儿,不出几日就要作为秀女进宫了。而这一点,凭着她的相貌家世,根本就不用考虑,绝对能够顺利进宫的。

虽然朱翊钧此刻年纪很小,但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这个女儿就算是刚刚进宫就被封为嫔的话,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将来,玉儿能不能成为皇后,这种事情谁都说不住。但是此刻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没有什么大意外的话,她绝对会成为朱翊钧的妃子。

而且,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地成熟有心计,即便是还没有太过地展露,却也是已经隐隐有了很多迹象。

如果张凡能够多想想,想到了这些的张凡是绝对不可能让这个玉儿进宫的。而也就是他的这一时不查,将来到底会有多少的麻烦,那还当真是说不清楚。

而今天,实际上,张凡都有这很多机会来知道这个小丫头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如同,还未到午膳之时的时候。后院中,很多人都是在看着小莲清,有的送上贺礼,并且还带着祝福。

而如今,张家有四个孩子,三个是张凡的子女,还有一个是张凡的堂哥张延的儿子。小孩子在吗,毕竟是闹不住性子,有的时候虽然大人要等,但是小孩子却是会哭闹起来。这个时候,就免不了用些有趣的东西来分散孩子们的注意力,当然,最为有效的自然是那些果脯糕点了。

几个孩子年纪都小,自然是不会在意很多事情,既然有好吃的东西,那就会好好享用。不过这里,显然只有玉儿一个人是独自来的,没有人跟她相识。

而茹雪见她独自坐在一边,不声不响的模样。毕竟,玉儿的面容,再加上那副清冷的模样,在人见人爱的同时,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可怜。尤其是,她们也是知道,玉儿再过不久就要进宫了。想来,必然是从小就接受如同宫中的那些严格无比的礼仪教育,还要学习很多才艺。才这么大的女孩,成熟是有了,却是变得如此沉寂。早早地丧母姑且不说,失去了母爱的同时,还要失去童年。

茹雪身在官宦人家,虽然陈文川并没有那么样去培养她跟昭雪姐妹俩,但是这不代表茹雪就不知道这些。可以说,茹雪对于玉儿的这种“遭遇”是非常清楚的,她甚至是亲眼见到过那种女儿。明明是应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是如同心中挂着许多心事一般,无论到哪里都是不声不响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又或者是自从做了母亲之后,这种母性的关怀,在她的身上也是被更加放大了吧。总而言之,看见玉儿如此孤独地坐在那里,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些什么。

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茹雪便是走上去坐在她旁边,跟她说起坏来。

这一说话可不得了。本来,茹雪的本意只不过是要安慰安慰玉儿。当然,茹雪也没有不自量力地以为,仅仅凭着自己,这么短时间的几句话,就能够改变了玉儿被养成这么多年的性格。但是,最起码的,茹雪希望她,哪怕只是有今天,可以开朗天真地度过。

可是这一交谈,茹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茹雪大都是尽量挑一些小孩子会感兴趣的话题来跟玉儿交谈。而对于这些话题,玉儿是一点点热情都没有,还是先前一副冷淡的模样。

正当茹雪绞尽脑汁在想有什么是能够打动这个性子单薄的女孩的时候,玉儿倒是首先开口了。只不过,她这一开口,虽然声音不大,只有茹雪听到了,其他正在逗弄孩子的人没有听到。但是,茹雪也实在是被玉儿的话吓了一大跳。

玉儿开口的话,是一个问题。她问茹雪,就是是怎么取悦于张凡的?她说的非常明白,张凡的四个女人当中,若是说相貌,当属骆灵儿无疑;若是说有什么能够抓住男人心思的小动作,显然要数映月和昭雪两个活泼的女子。但是为何茹雪才是张凡的妻子?

这个问题,若是玉儿过了十年再问,茹雪丝毫不会觉得稀奇。但是她现在问出来,就当真是让茹雪吓了一跳了。也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会问出如何才能取悦男人的问题,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出身的女孩,说是惊世骇俗,那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当茹雪问题来为什么的时候,玉儿则更是坦然。她说,女人在这个世道上,并不能有所作为。最为重要的,那就是征服有本事的男人,用来达成自己的心愿。她还很是自信地说,将来她会拥有自己所想要的一切。

面对这种话语,茹雪沉默了。不过也仅此而已,她只是为玉儿感到悲哀。

只不过,茹雪选择了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中。如果说她告诉了张凡的话,将来,恐怕也是会大变样的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内外局势

“呦,张大人.”

“王大人好啊,这么匆忙这,是要去何处?”张凡并未太过在意,只不过当成是很平常的碰面,偶然间问问话而已。

“唉,张大人是有所不知啊。如今东北那边局势不稳。虽然说朝廷也是老早就知道那个王杲贼心不死,一直在密谋筹划叛乱造反,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一直都无法下手。如今,东北那边的动静,想来张大人也是知道的,虽然朝廷还是没有证据,但是,方才太后已经下了懿旨,让李成梁加紧防备,随时准备迎击叛军。”

“原来如此,那王大人这是,要赶着去兵部通报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耽误大人正事了。下次有机会还请王大人赏脸,去我府上喝两杯才是。”张凡见已经是问出来话了,便也不再耽搁了,说了两句客套话,打发走了之后,又继续向着乾清宫走去。

今日,乾清宫中正有经筵。只不过,如今这经筵,那可与往日是大大不同了。原本的经筵主讲,不用在意,必然都是张居正。除非张居正当真是身有要事走不开,那才会让人代讲。不过代讲的人,不是高仪就是张凡了。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是完全听从他的指挥的,一个则是他的门生,就算是有什么差池,对于张居正来说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如今可是不同了。就像现在这样,今天,给朱翊钧主讲经筵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才刚刚脱离了一场危局的张四维。

是不是听着很好笑,明明是张四维,这个跟冯宝作对的人。而如今,他却是站在这里,给皇帝主讲经筵。虽然说要是到了经筵大典上,那绝对不会是他,但是此时此刻,他站在那里,还是让人觉得无比的怪异。

毕竟嘛,张四维之前之所以会遭那番罪,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得罪了冯宝嘛!而得罪了冯宝,冯宝想要找他的麻烦,却还没有成功,让满朝文武笑话之余,还得时刻胆战心惊地提防着李太后不知道会用什么方法来惩治敲打他一番。

鉴于这种情形,可想而知,冯宝对于张四维绝对是越来越狠。尤其是这种命名是恨到了极点的情况,却还不能再对他出手,那就是恨上加恨了。对于如今的冯宝来说,就算是外人不知道他心里面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不过如果说冯宝想要将张四维抽筋扒皮、生吞活剥,那绝对是相信的。

而张居正,唯冯宝马首是瞻。那么面对着冯宝如此痛恨的张四维,张居正又怎么会让他去给皇帝主讲经筵呢?这简直就是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如果排除这些的话,仅仅是看学识什么的,张四维绝对是够的。实际上,在这个朝廷里面,别说是这些朝官,京官了,就是外地的官员,有很多人只是看学识的话,也足够胜任此举了。不过主讲经筵之事非同小可,无论是经筵大典,还是平常的小经筵都是如此。那么除了学识之外,还要看资历了。

而在资历这方面来说,张四维也是完全符合的。

既然,不论是资历还是学识都有了。那么再下一点,就是要看人际关系了。而实际上,这才是最为主要的一点。无论你的学识再高,也无论你的资历再老,没有人认同你,那都是放屁。虽然说得有些粗鄙,但是事实如此。

而显然,如今的张四维是没有这个人际关系的。可是他为何会主讲经筵呢?这实际上,就是张居正的意思了。只不过,张居正为什么会这么做,根本就没有人明白。

张凡也是一样。这件事情是昨天决定的,张凡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时辰并不算晚,正是下午,申时刚过的时候。而听到这个消息的张凡,也一点含糊都没有,马上就去找了张居正,想要问个明白。

想起昨天跟张居正的对话,张凡一直到此刻,心中都是疑惑不解。他根本就弄不明白,张居正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昨天的见面,张凡已经是把该问的都问出去了,甚至已经是话中有话,暗示着问,张居正这么做是不是冯宝吩咐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这些话,张凡不相信张居正会听不明白。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张居正怎么可能不明白张凡想要问什么。可是张居正所回答张凡的那些话,才是让张凡疑惑至今的罪魁祸首。张居正是当着张凡的面,很是正经地摇了摇头,说他这么做并没有任何企图,也不是听了冯宝或者任何人的吩咐,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思。而他自己,也从来就没有想要陷害张四维的意思。

张居正说的是,如今三地治水之事也算是快要告一段落了。而虽然重建之事还没有开始,不过即便是如此,这段时间《考成法》的试用,成效显著。三地治水总共下拨了上百万两的白银,而到如今治水完成之日,亏空的数目还不到一万两。虽然亏空仍然存在,但是相比起过去,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而查出来贪墨的官员,数量也是不上,有上百人之多。只不过这里面的上百人,还没有算上那些有牵连的,要不然这个数量还会更加多。当然,这也是张居正的意思,他并不想一开始就做的那么绝,那样的话不仅仅帮不到自己,反而会起相反的效果。如今能够有这种成果,也就让张居正很满意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成效,让朝中再也没有人反对他了。

如今,张居正正在准备,将《考成法》在朝中大幅推广。而这件事情,张凡却是帮不了什么忙了,毕竟他此刻还有李太后所交代的事情要做。

于是,内阁当中,高仪就成为了张居正如今最为重要的一个帮手。不要看这个高仪,如今是完全听命于张居正和冯宝,但是他本是还是有的。有他协助张居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问题是,即便是这么两个有能力的人一起共事的,但是事情还是显得有些忙不过来了。而在这种情况下,张居正还要去给朱翊钧主讲经筵,就凭着他那副身板,显然是有些不现实的。

所以,如今这个重任才是落到了张四维的身上。

而就张凡所指,得知这个消息的冯宝,并没有发表任何的言论。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心里面就会心甘情愿的了。实际上,冯宝没有说话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这件事情,也是经过李太后首肯的。如果不是这样,冯宝绝对不会不说话,看着张四维这么接近朱翊钧的。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么回事的。而今天,作为张四维主讲经筵的第一次,张凡是想来看看什么状况的。只不过刚刚在路上听到的那个消息,让张凡心中也是思索起来。

东北的局势如今是非常地不稳定。虽然实际上来看,跟前段时间并没有任何区别。李成梁是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一直是严正以待,谨防着王杲的进攻。如今只不过是多了二十余人去搅乱王杲的打算,而让这件事情暴露出来了而已。但是朝廷对此自然是不可能不作为的。

只不过即便是如此,朝廷还是没有任何王杲打算造反的证据。如今的情况,说到底就是王杲自己在屠杀自己的部族。而有一帮看不过眼的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当然,这对于朝廷来说,他们希望看到这场面,但是绝对不会去认同那些人。

不过即便是如此,对于朝廷来说,还是没有证据。出师讲究个大义,要师出有名才行。如今,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没有理由,不论从那方面来说,都没有这个出师的条件。

当然,朝廷也可以完全放下这些,直接出师东北,打王杲一个措手不及。这么一来,或许会有所损伤,但是总要比等着王宫攻打过来在防守反击的伤害要小得多。

只不过,这实在是下下之策,如非万不得已,那是绝对不能够这么做的。虽然东北的女真人名义上是归顺明廷了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都是外族人。而在大明朝的治下,这种外族人很多。有的更是饱受汉人的欺凌。

如果明廷师出无名,直接派兵攻打王杲。这对于其他地方的外族人来说,必然是一件警告他们的事情,警告他们,明廷一直怀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思。那么到时候,各地叛乱不断的场面,也就是可想而知的了。

总而言之,事情很麻烦。而对于张凡来说,他只是希望王德贵能够平安回来。如果能够多杀几个王杲手下的大将,让到时候的战争能够少死一些人,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想着这些事情,张凡已经是走到了乾清宫的宫门外。摇了摇头,抛开了脑中的那些纷扰,张凡正准备踏上阶梯。却是一旁的护卫将手一伸,拦住了他。

“陛下正在经筵,张大人有过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扰。”护卫用一副正气凛然的声音加表情说道。

“……”面对这场面,张凡是迷惑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 宫中秀选

“你说什么?”张凡的面上,表情变得要多惊讶就有多惊讶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都已经有些发抖了,却还是在强作镇定的护卫,不由自主地问道,“不让进?”

“不错。”那侍卫虽然是面对着张凡,实际上已经是汗流浃背了,但是还是强作镇定,用一副强压出来的声音,连贯地说道,“张大人有令,经筵途中,除非太后亲临,要不然不论任何人来了,都得拦下来。”

“竟然连我都拦着了?”张凡故作惊讶地说道,随即又换了一副很是好奇的面容,问道,“那我问你,若是冯公公和长大学士来了,也不让进?”

“是的,绝不让进。”眼前的这个侍卫已经是有些哆嗦了,却还是嘴硬如此。

“那为何太后来了,却是能进?”张凡一副我就是要为难你的模样,继续发问,“若是太后来了,进去之后,不论是张四维还是陛下,不都又是要礼数一番,那样岂不是更加耽误时间?”

“这个……张大人说过了。”侍卫听张凡这么一说,倒是不害怕了,现实,这确实是张四维教过他的,“若是太后来了,咱们拦也拦不住,只能让太后进去。毕竟,太后是主,至于其他的人,无论是大学士还是大臣,都是臣子,并无任何分别,都是能够拦得住的。”

“呵呵……”听他这么一说,张凡倒是笑了起来。不过这笑并不是讽刺什么,而是张凡心中当真是觉得有意思。没错,刚才这个侍卫的这番话说的是一点都没有错。李太后乃是主,作为如今的掌权者,别说是这座皇宫了,就连这整个天下都是她说了算,在这里哪里还有人能拦得住她。而大臣也是如此,无论是官至一品的大学士,还是大太监,亦或是那些九品之流,都是臣子,或许官职权力有所不同,但是本质上,他们都是臣子,在这一点上面,他们是相同的。

而对于张凡来说,他越是想,就越是觉得有意思。这一瞬间,他都不知道应该是怎么佩服,佩服谁了。是佩服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张四维,还是应该佩服,能够将这番话执行的如此出色的这个侍卫了。不过显然,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在宫中的侍卫,都是油滑的很。尤其是那些个在宫中带了不短一段时间的侍卫更是如此。张凡眼前的这个,他虽然叫不出来名字,但是张凡绝对是认识他的。他来乾清宫的次数很多,这个人更是他经常见面的。

而这样一个无论是张凡的认识,还是看他的年纪都显然是在宫中当值了很多年的侍卫,居然能够如此按照张四维的话来做,绝对是非常少见的。想到这一点,张凡心里面又有兴趣了,想要探知一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为难你了。”张凡说道,不过还未等眼前这侍卫回过神来松一口气,张凡就继续说话了,“不过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不要说你有多么忠心耿耿,上官交代的话语,都是要完全执行。这种话别说我不信,恐怕就是你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吧。”

“这……大人……”听张凡这么一说,这个侍卫明显是一愣,随即就想要狡辩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很显然,张凡所说的完全正确。

“你承认了?那就好。”张凡继续说道,“只是,如此一来,我就更加好奇了。张四维到底是跟你说了什么,能够让你将他的吩咐如此执行?”

“大人莫怪……”听张凡这么一问,他也不再坚持了,说道,“之前张大人向小人交代这番话的时候,小人就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到时候,就算是放了人进去,最后张大人怪罪下来,小人只要说,阻拦不住也就可以了。不过张大人似乎是早有准备,他跟小人说。如果有人进来了,不是太后的话,那他就调小人出宫,到边疆区镇守。大人,小人这也是万不得已啊,得罪了冯公公或许会挨一顿打,但是调出宫,那可是要了小人的命啊。倒不是小人怕死,只不过宫中俸禄丰厚,是不是还有赏钱什么的。小人如今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全家老小几口人就指望……”

“停停停。”张凡赶紧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后面那个就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张凡嘴上说着,心里面也是在想这,张四维倒是会说话的很,用这种事情来“恐吓”别人。的确,眼前的这个侍卫说的一点都没错。若是阻拦了其他人,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在宫中当值,别人就算是要找他麻烦,也没那么容易。再说,哪里会有这么多闲工夫。

若是阻拦了冯宝,最多就是打他一顿。如今的冯宝正在风口Lang尖上,不会轻易杀人的。

但是一旦被调出了宫,那就当真成麻烦了。不管这个侍卫所说的他家中的情况是不是真的,不过这月俸的确是会少上很多。而且,张四维说的也是事情,他掌管詹事府,如今也是监管皇帝身边的诸项事宜,这个权力还是有的。何况,张凡觉得张四维当真能做得出来,毕竟,对于张四维来说,这种不听上官吩咐的人,的确是留之无用。

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侍卫,见他还是用一副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张凡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为难你了,我那边正好还有些事情要做。”

听张凡这么一说,这个侍卫立刻就露出了一副轻松地模样,大呼一口气,说道:“多谢太傅大人。”

张凡转身离开,心里面还是在想着这件事情。越想,张凡就越是觉得有意思。看来,这个张四维倒也是不简单,也是知道如何操纵人心的办法。当然,操纵人心这种事情,听着总归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如今这个却是个特例了。

总而言之,还是要看你将这种技能用在什么方面了,是好是坏,那才是最主要的。

而张四维在这方面来说,绝对可以说是用到了正道上,对此张凡自然是没有任何好偏颇的理由。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得知这一点的张凡,心里面还有些高兴呢。因为他明白了,张四维也不是一个丝毫不知道应该变通的人。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张四维是给了张凡一个很好的提示,必要的时候,变通之说还是存在的。这总比让一个心中只存着正义的人来做要好的多了。

想清楚了这些事情,张凡也是加快了脚步。他刚才跟那个侍卫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办,却也不是虚言,他的确是有事情。这件事情,还是自己人摆脱他的。说是自己人,实际上也就是锦衣卫当中,他自己的手下而已。

摆脱张凡的人,正是如今在他手下当值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王朝窶。要说这王朝窶,也当真是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人长得普普通通。当然,能在锦衣卫当中混到这个位置,资历要有,能力也是要有的。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听话。

自从张凡执掌锦衣卫之后,锦衣卫当中的人事变动也并不大,不过寥寥数人有过职位的更替罢了,而这个王朝窶便是其中一个。张凡之所以会用他,也是看他能力有些,能够听话办事,最主要的是他跟人说话也算是有一套,不会轻易承诺,也不会给对方留下什么把柄。

若是放在别的地方,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保守了。但是在指挥佥事这个位置上,经常是要跟东厂的人打交道的,这种技能才是必须的。所以,王朝窶上任这个职位也是非常合适的。

不过这些跟张凡今天要来宫中所办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虽然他也是手王朝窶的所托。

掂了掂怀中的那一包东西,里面有些碎银,还有很多张银票,大额小额的都用。这些都是王朝窶交给他的。当然,不要误会了,这些不是王朝窶贿赂张凡的钱,如果是贿赂的话,自然都是大额的银票了,不会是碎银子。而且,想来张凡也是不会对这些上心的。

张凡这一次帮助王朝窶,是免费的,毕竟都是锦衣卫当中的人,虽然是他的手下,不过这个忙在张凡看来也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最主要的是,张凡觉得这个忙有帮的价值。

到底是什么事呢?

说起来,大明朝新皇登基,虽然皇帝如今年纪还非常小,不过既然是皇帝,一切的排场都必须要讲究的。其中的一项,就包括选秀女。

当然大明朝的选秀,并不是如同当今社会的那种,愿者上钩。那是强制的,派人去各地找容貌秀丽的女子,然后带进京作为初选。初选之后剩下的人还有几道手续,最后大概会剩余三百余人。住到皇宫来,最后只有百来人能够成功入宫。

如今这些女孩已经在宫中了,其中就有那郑承宪的女儿玉儿。当然,张凡这次来并不是因为她,毕竟那次的事情,阴差阳错,茹雪并没有告诉张凡。这也让张凡失去了最后一个能够阻止她进宫的机会。

张凡这一次来是帮王朝窶给女儿送钱的。没错,王朝窶的女儿也被选上了,如今就在宫中。

第八百一十七章 受人所托

如今,正在选秀的途中.这经过了初选、复选、再选而剩下的三百余名女子,如今正住在皇宫中。当然,说是住在皇宫中,实际上就是禁锢了。当然,能够获选进入这一步的女子,自然都是不可小觑的。且不说之前的那三次筛选到底如何,对这些女孩来说又是多么的艰辛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都受了前面那么大的罪了,如今走到了这里再不坚持的话,那可就有些太对不起自己了。

毕竟,如果能够进得了皇宫,自然是好事一件。当然,那是对于那些穷人家的女子来说。毕竟,虽然在皇宫中,会耗费了一生的大好年华,但是却能有不少的物质补偿,尤其是家中困难的。万一,有朝一日,或有出头之日,那就更好了。当然,这只有很小的几率会发生,但是机会依然是存在的。

而如今,这三百余名女子被禁锢在宫中,需要长达一个月的时间。这并不是谁人定下的什么混蛋规矩,在这里,每一项规矩都是有根有据的。在这一个月当中,宫中会有专门的人观察这些女孩,通过他们日常的生活,包括动作、言行、习惯等等来给她们做出评定,判断她们性格、作风、智愚、以及贤惠与否。

到得最后,挑选出来被认为是“秀色夺人,聪慧压众”的佳丽部族一百人,而这一百人则会被收入宫中,充为宫女,或者封为妃嫔。

从一开始的全国“海选”当中选出五、六千人,这已经是让这些女子的素质有了极为的提高了。而初选之后,只剩余一千人。复选之后,只剩五百。再选之后,只剩三百。到最后,这不到一百人。当真可谓是万里挑一,这秀女的综合素质,又怎么会不高呢!

当然,这其中到底又有着多少的辛酸,却是无人可知了。有的家庭有关系的,也是深知在宫中的痛苦,会极力去避免这种事情。就如同茹雪和昭雪两姐妹一般,毕竟皇宫中选秀,那可不问你的出身,除非你是皇亲国戚出身,要不然当真可是一视同仁的。

而陈文川自然是不希望让自己的两个女儿进宫去受那份罪的。更何况,就算是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容貌秀丽,尤其是茹雪,聪慧过人。如果说进宫的话,很有可能会出人头地。但是他也深知两个女儿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那里。所以,陈文川也是花钱找人,做了很多工作,算是让两个女儿免去了那一份罪。

而有陈文川这样希望女儿真正幸福的,也就自然有那种专门往权力上去看的人。就如同,如今那个隐藏很深的郑承宪一般。不过其实说起来,升官发财实在是每个人所希望的,而对于郑承宪来说,他也并没有什么坏心,只不过是想要出人头地罢了。

所以,他将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宫。当然,这其中也有着他的一份自信,而且他的这一份自信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也并非盲目自大。的确,不论从他主观来说,还是客观来看,他的女儿都有着那么一份实力。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这,恐怕也是那个玉儿,自己所希望的吧。

想着这些,张凡心里面实在是有些感慨。或许这个时代在物质和科学上落后于五百年之后自己所处的时代,但是在人心方面,却是丝毫不曾落后,甚至于,未来相比如今,还有着不同程度的退步。毕竟,未来的那个时代,一切似乎都在向钱看,有钱即有权,钱权同等。但是这个时代,这两样可是泾渭分明的东西。而想要追求这两样东西,所用的手段也不是一样的。

或许,这里才是能够极端体现人们智慧的时候。只不过,这一份只会,包含着太多的血泪,甚至于有着太多的杀戮了。

皇宫的西边,这里有很多间厢房。有的比较大的,是冷宫。不过如今里面好像空闲的很,当然,也不排除有几个被遗忘的人会住在这里。

不过如今,那三百来个女孩就是住在这里。不,实际上并没有这个数目,她们住进来也已经有几天了。不过不要小看这几天的时间,就是如此,也已经有不少女孩被认定为不合格而干出宫去了。有人欢笑有人愁吧。

“太傅大人。”负责看管这里的太监,看到了张凡,赶紧上前打招呼。张凡可是如今这宫中的风云人物。宫中的人没有人不认识冯宝的,这很自然,毕竟皇宫就是冯宝的主场。但是都认识张凡,却也是必须的,毕竟作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宫中有很多事物也是跟他分不开的,“不知太傅大人来此作甚?”他会这么一问,自然是有道理的,毕竟这里,寻常都很少有人回来,再加上如今正在选秀途中,多有顾忌。

“这位公公。”虽然张凡不认识他,而且不论看年纪还是别的,张凡都无需跟他客气,不过他还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我有件事情,还要劳烦公公一番。”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如果面前的是冯宝,张凡自然不会客气。但是这种小人物,却是喜欢一言不合就背后使绊子,虽然没有大麻烦,但是烦心事不断,小心对待的好。

“太傅大人客气。”张凡的话也的确是让小太监有些惊讶了,赶忙说道,“不知太傅大人有何事,若是奴婢能办得成,自当是在所不辞。”

“公公言重了,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会为难公公。”张凡说道,“我来此是要见一个人。”

听张凡这么一说,小太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这里如今,最多的就是那些备选的秀女,张凡肯定是要见她们当中的某一个的。不过……

“太傅要见那些秀女,这恐怕是……”小太监有些为难了,毕竟那些都是女儿家,将来都有可能是要进宫作为宫女,甚至是妃嫔的,张凡一个大男人去见她们当中的某一个,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并非奴婢有意为难,只是……”

“唉,这位公公贵姓?”

“啊,奴婢姓赵。”

“原来是赵公公。”张凡很是客气地拱手一番,说道,“我这也是受人所托,里面那个算是我的晚辈,带些东西给她,说上两句话便也罢了,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若是赵公公不放心的话,但可在一旁看着便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算日后有什么麻烦,赵公公只管往我头上扣就行了。”

“太傅大人说的哪里话。”张凡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姓赵的小太监也无话可说了,若是再要拒绝,那可就有些不识相了,“既然如此,不知太傅大人是要见哪位,让奴婢将其唤来。”

“是锦衣卫指挥连是王朝窶之女,王淑媛。”张凡说出来这个名字。

“哦,原来是她啊。”显然,这个小太监对于王淑媛并不算是陌生,“还请太傅大人在此稍候,奴婢这就去将她唤来。”

“公公且莫慌。”不想,张凡却是叫住了他,而且张凡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公公对于这个王淑媛很是熟悉不成?”张凡会有此一问也是自然,毕竟,这个小太监根本就没有去查问的意思,只是听到张凡报出王淑媛的名字,便是知道了她的所在。这让张凡是有些担心。

或许,“低调”这个词,一直到五百年之后才发扬光大,但是它所代表的深意,不论在任何时代都是适用的。而显然,对于一个即将入宫的女子来说,低调绝对是她最为需要的。如果锋芒太过暴露,很有可能招来其他人的嫉妒之类的,这么一来,将来她在宫中的路途就会相当坎坷了。因此而得罪了什么人,就算是会招来什么惨祸,那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张凡最为困惑的还并不是这点。这王淑媛他自然是见过,而且在他的印象里,王淑媛这个女孩很是文静,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出头的人。虽然长得也是绝对是一副美人胚子,不过恐怕除了他父亲王朝窶以此为荣之外,她自己却并不会这么认为,也从来没有将这点当成什么资本。总而言之,王淑媛也算是个低调的人。

张凡这次来就是受了王朝窶的委托,由于这一次,王淑媛走的匆忙,再加上王朝窶也是有事在身,一时间脱不开身,甚至没有跟女儿告别。他托张凡带些银子进来交给王淑媛,毕竟宫里面这个地方,要用到钱的地方还是很多的,疏通疏通关系什么的,也是必不可少的。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并不是胡说的,尤其是在这个皇宫中,这一点是尤为显眼。当然了,该怎么用也是有学问的,可不是胡乱发钱就能解决问题的。不过这一点可不是张凡应该关心的事情了,他能够帮王朝窶的也仅此而已。

这些女子,当中有些将来会成为朱翊钧的妃子,甚至于皇后也说不定。虽然现在,她们是任人敲打,可是将来会怎么样,又有谁能够说得准呢!

第八百一十八章 太后驾到

“太傅大人,奴婢为您将王姑娘带来了.”没有让张凡等多久,赵公公就领着王淑媛过来了。

“多谢赵公公了,没遇上什么麻烦吧?”张凡道谢之余,还是关心地问了问,毕竟他只是个小太监罢了,虽然将王淑媛带出来,他的确是有这个办法,但是他也有可能而因此遇到什么麻烦。张凡的这番话虽然只是礼节性地问问罢了,不过如果对方当真是有什么的话,他也是会帮忙的。

“不不不,太傅大人说的哪里话。”小太监赶忙说道,“此时并不是什么时间,宫中的秀女也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奴婢只是代太傅大人传个话而已,不麻烦,不麻烦的。”

“如此甚好。”听他这么一说,张凡也就是放心了,随即便是看向了王淑媛,“怎么样了淑媛,宫中还过得惯吧。莫不是不记得我了不成?”

“淑媛岂会忘记大人。”王淑媛给张凡俯身一礼,施施然说道,“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找淑媛,有何事?”

直到王淑媛站起身来,张凡这才是看到她的模样。不同于以前见到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王淑媛,即便是不久之前,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一副平常里小丫头的模样,或许比之同年龄的其他人也只是多了一些沉寂而显露出来的沉稳罢了。而如今的王淑媛,穿上了一身合身的宫装,就连发髻也挽上了不同的样式。虽然人还是原来的那个王淑媛,但是看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姓赵的小太监见张凡跟王淑媛说话,也很是自觉地走到了一边去。虽然或许,他还是能够听到什么,不过这种避嫌的模样,已经是足够了而张凡在跟王淑媛说话之间,眼神却也是看了看一旁。那边,红色的宫墙旁,探出了几个脑袋,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子,都是用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这边。

不过即便张凡只是眼神一瞟,却也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郑承宪的女儿玉儿。不过这个玉儿也是不同于他人。要是其他的女孩,都是缩手缩脚的,即便露出脑袋就已经是暴露了自己,但是却还是要故作姿态地把身子藏起来。但是这个玉儿却不同,很是大大方方地站在外面的空地上,丝毫不知道隐藏什么,动作也是自然无比。

看到这里,张凡对于她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想法,反倒还是觉得有些好笑的意思。显然在张凡看来,玉儿是个有些特立独行的女孩,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虽然女孩们在议论着什么,叽叽喳喳的声音非常小,根本就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即便是听不到,张凡也能猜得出来她们在讨论什么东西。不过显然,八卦之心这种东西人皆有之,尤其是对于女孩来说,更是特例了。

“不知大人前来找淑媛,是何事情?”见张凡半天不开口,王淑媛又问了一句。她虽然没有回头,不过也是知道身后大概会是什么模样。但是她当真也是不想过问那些,为了安心一点,便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张凡的身上。

“哦,险些忘记了。”张凡也是转过眼神,看着她说道,“这次是你父亲托我过来看看你的。他也是有些抱歉,毕竟那日他虽然是有公务在身,可是女进宫之日,他却是没能过来相送,心里着实是有些难过。这不,他托我进来看看你,问问你在宫中如何。还有就是……”张凡从怀中拿出一个刺绣精致的荷包,交给了王淑媛,“他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这是?”结果荷包,王淑媛看了看,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些银子,你拿着。”张凡开口解释道,“虽然宫中日常的花销几乎没有,不过需要用到钱的地方还是很多的。尤其是以后,你若是当真进宫了,更是有很多地方要用到银子,也能省去很多麻烦。若是不够了,我经常进宫,只管跟我说就行了。”

“不,淑媛不是那个意思。”王淑媛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人的意思淑媛明白,只不过这个荷包,是娘以前亲手绣的。淑媛曾经问过娘,娘说,等到淑媛出嫁之日,便是将这个送给淑媛。如今,娘会让父亲将这个荷包交给淑媛,是不是说,淑媛已经算是出嫁了?”

“这……”张凡怎么都没有想到,年纪小小的王淑媛会问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张凡转念一想,事情似乎也就是这么回事。将来,王淑媛会有什么样的际遇也都是不一定的,但是,身陷这个宫中,要么是被皇帝看中,要么就是平平淡淡地度过,知道年华老去才能出宫。这或许与出嫁,也算是一回事吧。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来说,这两种意义上的出嫁到底哪一种的过程结局更加容易让人接受,还真是一件不好说的事情。

“大人不用回答淑媛。”倒是这个王淑媛,很是知道体谅别人,立刻说道,“这些事情,爹娘都跟淑媛说过。淑媛虽然年纪还小,不能明白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明白,这种事情不是能够向别人抱怨的人。”

“淑媛,你将来……”听着她的话,张凡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冒出来一句,“以后你在宫中,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只管跟我说,切莫藏在心中。我虽然是臣子,却也是能做些事情的。”

“多谢大人关心。”王淑媛再一次俯身道谢,“不知父亲最近如何了?”

“他啊,好得很,就是有些想你了。以后我找机会带着他进宫来看看你吧。”张凡说道。

“多谢大人……”

这边,张凡正在跟王淑媛说话。而那边,那些偷看的女孩子可都是议论纷纷起来了。

“这人是谁?能在宫中随意走动,莫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一个女孩问道。

“不会,没看他可没有穿着那些蟒服,恐怕只是臣子吧。”

“就算是臣子,能在宫中随意走动,还敢随意找秀女说话,想来他必然很是得宠吧。”

“是啊,淑媛那丫头倒是好命,何时结识了这么一位大人。将来,恐怕她是有靠山了。”

“……”

别看这些女孩年纪都不大,不过她们个个的心思,那当真是不可小觑。如今在宫中,似乎她们也是自动开始了适用于这里的思考方式了。当然,八卦是少不了的,而更多的则是,对于未来的担心。毕竟王淑媛如今多了这么一个“好帮手”,这让她们感到压力很大。

“哼,那个可是当朝太傅,锦衣卫的指挥使,张大人。”一旁占着的玉儿显然是有些不屑于这些女孩的话语,开口解释道。

“咦?玉儿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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