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古代农家日常 - xp1024.com
《重生之古代农家日常》


第一章 夜黑风高夜

贞文九年,绍兴府,阴山县,庙河村。

寒冬深夜,一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停落在村东头的一间黄泥蓬草房后。

黑衣人侧耳凝听片刻,抽出一细竹管戳破纸糊的窗户,往细竹管轻轻一吹,一缕缕白烟便飘进里屋。

一刻钟不到,屋中便传出沉稳的呼吸声。

“吱呀”

黑衣人打开一条门缝,闪了进去。

屋中用木板搭建的小床上,蜷缩着一瘦小的身躯,走近了,其发现床前的足塌下还躺了一男孩。

不过,从骨架上看,足塌上的男孩显然要年长几岁。

黑衣人的视线最后落定在床上那个小身板上,其眼睛一眯,手中的枕头死死的捂住小身板的口鼻:

“对不住了,可谁叫你挡了别人的路呢。”

黑衣人在确认小身板没有呼吸后,把屋子的窗户打开,随后便消失在这寂静的村庄里。

......

黑衣人离开不到一盏茶时间,床上漏出被子外的小手臂突然动了一下,随后小身板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张家长房嫡孙,张九莘。”

“她重生了,重生到一长年缠绵病榻的十一岁女童身上。”

张九莘在消化掉脑海里的记忆后,顿时傻眼了:

她失忆了,关于她重生前的记忆全部消失不见,她成了失忆人。脑海所有的记忆都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原主的。

这具身体的原主爷爷娶了两位妻子,分别生下其父亲与二叔。

到了张九莘这孙子辈的男丁,两房也各只有一个。

但是!

实际上,长房的唯一一个孙子在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

而她是顶替龙凤胎哥哥的身份,女扮男装的活了十一年。

“咳咳咳,咳咳”

一阵寒风猛的从窗外灌了进来,呛得张九莘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一股股晕眩恶心感接连涌了上来,张九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嘶,好烫!”

这具身体本就体弱,又感染了风寒,被这冷风吹了一夜,想来是抵不住这高烧,才一命呜呼。

可是,大冬天的,为什么窗户大开着?

“嗯~头,好痛~”

张九莘刚要坐起来,可一动,脑袋两边的太阳穴便“突突突”的跳个不停,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不行,我得赶紧让人叫郎中,不然,我也得像原主一样死过去。”

张九莘伸手推了推睡在床前足塌上的栓子:

“栓子哥,栓子哥.....你快醒醒~”

栓子是二叔从外面捡回家的弃婴。

长到三岁时,二婶以栓子脑子不大灵光为由,要把他丢掉,是娘不忍心,执意要把他留下来,从此栓子便养在了长房里。

张九莘叫了许久,栓子才悠悠醒转过来,而她两眼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

“咯咯哒......咯咯哒~”

张九莘在一道母鸡下蛋的声音中醒转过来,还是那间黄泥蓬草房。

房里除了一张两块木板搭建而成的小床,床前放置的两米长的足塌,一床洗得泛黄、打满补丁的旧棉被,别无他物。

张九莘伸手探了探额头,而后松了口气:“幸好,烧退了。”

张九莘一动,趴在床前打瞌睡的栓子立马醒了过来:

“小九,小九,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你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呢,可把我吓坏了。”

看到栓子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张九莘也被其欢乐的情绪所感染,脸上露出浅笑:“谢谢你,栓子哥。”

“不不不,是我的错”栓子拼命摆手:“钱奶奶说了,都是因为我没把窗户关好,才让小九你发烧的,是栓子让九儿受苦还让家里赔了好多好多的药钱。”

“可是......”

栓子愧疚的搓着身上那件短了半截的蓝色上衣,委屈的低着头:“可是,我分明是关好了窗户的。”

栓子一低头,张九莘便看到其单薄外衣上似乎惨着淡红色的斑斑点点:“栓子哥,你把背转过来。”

“啊?哦。”

栓子刚把背转到一半,又飞快的转了过去,冲着张九莘使劲摇头。

张九莘心里一突,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栓子哥,你不是说过最疼小九,什么都听小九的吗?”

栓子:“当然,栓子最疼小九了,可是.......”

就在栓子左右为难之时,院子里突地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栓子,受罚时辰到了,麻溜的给老娘滚出来。”

张九莘感觉栓子的身子抖了抖。

记忆里,这尖酸刻薄的声音便是爷爷的第二个妻子钱秀瑛,张家的内务大管家。关于钱氏过往种种非人所为,快速的在她脑子过了一遍。

张九莘立马明白过来,栓子背后的红点是怎么回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而此时,栓子已经离开了屋子,来到了院中。

“把上衣脱了,没得把衣服给我打烂了,这衣服你还得留着穿好几年呢!”

“啪!”

“啪啪!!”

“啪啪啪!!!”

张九莘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踉跄的转到院中,入眼便看到钱氏轮着胳膊,手中那婴儿胳臂粗细的藤鞭如雷阵雨一般密集,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在跪在地上的栓子身上。

“住手!”

当张九莘看到栓子的后背旧伤加新伤,紫红青黑一片,整个瘦削的后背就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时,其恨不得立马提刀就把眼前这老妖婆给砍了。

“栓子哥,你快起来。”

张九莘拉扯着栓子从地上站起,钱氏的藤鞭却“啪”的一下打在张九莘手背上。

眨眼间,张九莘那骨瘦如柴的小手背上便肿起了老高一道淤痕,前世今生,她张九莘还是第一次被打。

一股怒火迅速从其心底窜了上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便把钱氏手中那的藤鞭抽了过来。

藤鞭被抢,钱氏不为所动,冷冷道:“小九,张家家规第一条:忤逆长辈者,仗责三十,看来你是身子骨养好了呀。”

刚站到一半的栓子闻言,吓得“澎”的一下又跪了下去,连连求饶道:

“钱奶奶,都是栓子的错,都是栓子的错。”

“是栓子没有关好窗户才让小九着了凉,与小九无关,钱奶奶您尽管打栓子就是了,栓子知错了。”

张九莘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想起来了,嘉正十一年便有律法规定:子女犯错,长辈就算把晚辈打杀了,官府也是不追究的。

第二章 对战老泼妇

钱氏斜睨了眼张九莘:

“看在你平日里乖巧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回。但是栓子差点就让你丧了命,这三十鞭刑,是给他的一个警醒!”

钱氏把手一伸:“鞭子拿来。”

张九莘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掌掴对方的冲动,咬牙道:

“钱奶奶,要不是栓子哥,我这条小命两天前就没了。栓子哥明明对我有救命之恩,怎么到了您这,他反倒成了罪人了!”

钱氏不耐烦道:

“什么鬼屁恩人,罪人;分明是栓子没有关好窗户,才让你发的烧。还到镇上请了郎中过来,直接把咱家的800文钱给烧没了。”

“这白花花的大米也只是三十文一升,足足800文呐!都够咱家两个月的口粮了。”

钱氏越说越气,直接把藤鞭从张九莘的手里夺了过来,“啪”的一下就往栓子身上招呼。

“住手!”张九莘往前一站,把栓子护在身后,怒视钱氏:

“钱奶奶,我看病拿药的钱从来不费家里一文钱,向来是我那住在松木庵的亲...奶...奶所出,您撒的是哪门子邪火。”

“亲奶奶!!”钱氏气得嘴角歪斜:“好!好!!好得很!!”

“你这个吃白饭的病秧子,竟然也敢拿林氏来压我了是吧,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敬长辈!”

钱氏撸起袖子,手中的藤鞭甩得“呼呼”作响,眼看就要往张九莘身上抽。

“小九,抓紧了。”栓子眼看不妙,背起张九莘就往篱笆墙外走。

“给老娘站住!”钱氏挥舞着藤鞭跟上,一双小脚迈得飞快。

一跑一追。

栓子刚受了鞭刑,结果没跑出院子,脚下一踉跄,摔倒在了堆砌在篱笆墙下的粪堆里。

“哈哈哈哈”钱氏见此,笑得前俯后仰。

“栓子哥,你没事吧?”张九莘撑着地面,慌忙从栓子后背下来。

刚刚摔地时候,栓子身子迅速的转了个角度,让张九莘摔在他后背上,而他则迎着粪堆直接趴了下去。

这一摔,栓子背上本就没痊愈的伤疤瞬时裂了开来。一缕缕鲜血往外流,可是栓子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推着张九莘往篱笆墙的柴门走:

“小九,你不用管我,快走,我帮你拦着钱奶奶。你跑到大姐姐家,钱奶奶就不敢欺负你了。”

“快走,小九,快!”

放在现代,才刚满十二岁的栓子就是家里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张九莘心里酸胀得难受,仰头把眼眶的泪水压了回去,宽慰的拍了拍栓子,转身冷冷的看着笑得发抖的钱氏: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钱氏,就算我和栓子哥犯了天大的错误,要打要罚,等祖父打猎归来,自有定夺,再不济,你就把我县城里霓裳布庄的爹爹叫回来。”

“放眼整个阴山张氏,就没有哪一个小妾敢对家里的嫡孙喊打喊杀的。”

钱氏被气得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五官扭曲得犹如母夜叉:“小......小......小妾?!”

“对,聘则为妻奔为妾。”张九莘怡然不惧,直视着钱氏要吃人的眼睛:

“当年,你明明知道我爷爷家有妻室,却还死皮赖脸的跟着回家。既没有聘书、礼书、迎书,又没有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

“顶着块红布从角门进来的,不是妾,难道还是平妻不成?!”

张九莘不带喘气的骂得钱氏连连后退,可仍不解气道:“前天夜里,栓子哥明明是关了窗户的,可半夜却被人偷偷打开。”

“现在整个张家,大房除了我和栓子,就是你们二房的人,我还没揭穿你们那杀人不见血的勾当,你反而倒打一耙,处心积虑的要把我和栓子哥往死路上逼。”

“既然你不让我们好过,那我现在就去祠堂敲响鸣冤鼓,在张氏族长族老面前辨个清白!”

钱氏气得直翻白眼,手中的藤鞭不知何时早已跌落在地,指着张九莘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突地长长的吸了口气,两手一拍大腿,直接瘫坐在地,吊长着嗓门,哭嚎道: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为老张家做牛做马几十年,临老临老,被一乳臭未干的小辈指着鼻子骂!”

“呜呜呜,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天爷呀,你睁眼看看呀,老婆子这是要被欺负死了呀~”

“呜呜呜~”

这个老泼妇!

张九莘看钱氏是要耍赖了,终于吁了口气。

虽然自己看起来说得振振有词的,可真要深究起来也站不住脚,而祠堂的鸣冤鼓也不是那么好敲的。

再者,在这个乡下地方,哪有什么嫡庶之分,谁掌家谁就说了算。

张九莘帮着栓子穿上衣服,收拾干净后,趁着钱氏没反应过来,直接道:“栓子哥,走,我们去一趟郭郎中家。”

张九莘前脚离开,钱氏的哭嚎声立马止住,其阴沉着脸捡起地上的藤鞭就往右厢房走去,“嘭”的一下直接把房门给踹开。

手中的藤鞭,劈头盖脸的就往正倚在窗户上偷看的二郎媳妇杜氏抽去。

“躲在房里,看你婆婆被欺负了,屁也不放一个是吧。懒婆娘,今天看我不抽死你!”

“嗷~娘,别打了,别打了。媳妇不是不想出去,是被小九瘆得慌啊,您不觉得小九今天反常得很吗?”

钱氏动作一顿。

杜氏神秘兮兮左右张望好一会儿,才把嘴巴凑到在钱氏的耳朵旁,轻声道:

“媳妇觉得,二郎是被鬼上身了!”

钱氏打了个激灵,回想刚才的那场骂战,越想越觉得诡异:“我说呢,平时屁也不会放一个的人,怎么突然就变得妙语连珠了呢。”

杜氏兴奋得连身上的伤也顾不得:“可不是,小九以前胆小得看见只蜘蛛也会晕死过去,可刚刚那股虎气,就算面前是只狮子,他也不带怕的,就像完全变了个人。”

“娘,我看呀,得找盲婆婆来跳大神才行,不然万一祸害到我们家六莘怎么办,算命先生可说了,我们家六莘可是个状元命,将来是要当大官的。”

第三章 痴傻的真相

“小九,你才退了烧,身子虚得很,还是让我背你吧。”栓子搀扶着张九莘,走一会歇一会,一盏茶时间才走到庙河边。

张九莘摇头,坚持道:“过了八拱石桥,就是郭郎中家了,我们快走吧。”

庙河村张氏族人聚居在庙河两岸,河东的称东张氏,西岸的称西张氏,西张氏富贵,东张氏贫弱。

除了冬至祭祖和一些宗族议事之外,东张氏和西张氏来往不多,毕竟血缘关系已在七代之外,而且贫富和地位悬殊。

郭郎中家在西岸边上,张九莘两人到达时,郭郎中提着背篓,正要上山采药。

......

“嘶”

当郭郎中看到栓子后背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时,倒吸了口凉气,处变不惊的脸上也变了脸色:

“你们......你们家的人也忒狠了,再怎么说,栓子也还只是个孩子呢。”

张九莘也心疼,记忆里,栓子身上似乎永远带着各种各样的伤。

等郭郎中给栓子上了药、包扎好,张九莘又让郭郎中把栓子全身上下检查完一遍后,才示意脸色早已变得难看至极的郭郎中到偏厅说话:

“郭伯伯,您看栓子哥的身体可曾留有什么隐患?”

郭郎中把擦手的帕子递给小药童拿下去,闭目好一会,才把想要爆粗口的怒气压下去,摇头道:

“栓子背上的鞭痕,每日涂一遍金疮药,一旬也就无碍了。但是......”

郭郎中叹气:“他左足以前受伤留下的旧患,若是不能及时医治,恐怕以后他那左腿就废了。”

张九莘身子一震:“郭伯伯,无论花多少银子,求您一定要把栓子哥治好。”

看到张九莘急迫的表情,郭郎中脸色和缓了些,可随即又皱眉道:“栓子左足的隐患,多费些时间,名贵药材,总能治好,但是......”

郭郎中郑重其事:“堵塞住他脑神经的血块,若不能及时消融,栓子随时都会有毙命的风险。”

张九莘瞳孔一缩:“怎么回事?”

在郭郎中的讲解下,张九莘才了解栓子脑子不灵活的真相。

据郭郎中所说,栓子是一出生就被人下了手脚,导致脑部淤积了一血块,顶住了神经。而不是天生的弱智儿童。

血块一旦消融,便能如常人一般。

可随着年龄渐长,脑域扩大,血块对神经的压迫越发严重,再过几年,血块若还不消融:

则栓子的成年之日便是丧命之时。

......

从郭郎中家出来后,心事重重的张九莘一路沉默不语,搀扶她的栓子也感受到其不安的情绪,便也没有多话。

“小九,给。”栓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巧的竹篾做成的蜻蜓。

张九莘看着栓子小心翼翼讨好的表情,心里一痛,展颜道:“栓子哥真厉害,这竹蜻蜓做得越发像是真的一样了。”

“小九喜欢就好,小九高兴比什么都好。”看到张九莘笑了,栓子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里的光芒再次汇聚。

走过庙河的八拱石桥,途径村头大榕树下的凉亭时,张九莘看到一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进了一间比旁人家矮了半截的黄泥蓬草房。

“栓子哥,那是谁家的房子”张九莘这具身体的原主长到十一岁,都没出过张家院子,可记忆中对这间茅草房却隐隐有种恐惧感。

栓子道:“那是盲婆婆的房子。”

盲婆婆,一个乡间跳大神的仙姑。

一个念头从张九莘的脑海一闪而过,快得其来不及抓住。

走过凉亭时,张九莘又回头瞥了眼那乌压压的泥草屋。

张家在村东头的望月山下,两人快到山脚下时,突地听到山坡的竹林里传来对话声:

“萍儿,你都,都......那啥了,我们就算要瞒,也瞒不了多久了,你就让我去你家提亲吧。”

“不行,你家那情况,我奶和我娘绝对不会同意我们的亲事的,再等等,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你......”

“......”

张九莘两人站着听了一会,栓子眨眨眼道:“咦,这不是三姐姐的声音吗?三......唔唔唔”

“嘘!”张九莘万万没想到栓子会喊起来,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狼狈而逃,两人跑到家门的篱笆墙的柴门时,迎面又撞上了一人。

“哎呦,哎呦,可疼死我了,疼死我了都。”

张九莘不用抬头看,只听这别扭的发嗲声,便知道对撞之人是二婶杜氏。

“呦,是小九呀~,走路怎么那么不当心啊。”一身大红色圆领对襟长袄的杜氏,抬手把发髻上歪斜了的绒花扶正。

杜氏眼睛滴溜溜的在张九莘身上溜了一圈,便像躲瘟疫般闪进了院子。

栓子挠了挠头,疑惑道:“二婶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了,我还以为又得挨一顿打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九莘心想,脑海里又浮现盲婆婆家那黑压压的茅草房。

推开柴门,进了院子。

张九莘一眼便看到上房饭厅里,八角拼桌上摆放的盘子里的三个菜团子。显然这是给张九莘和栓子准备的午饭。

男女不同席,是张家的规矩。

老爷子不在家,家里便只有中午和晚上两餐。

张九莘咬了口菜团子,咀嚼了许久,伸长了脖子也咽不下去。

这菜团子,是把晒干的蔬菜在热水里焯一下,汤用来喂牲口,然后把菜切碎,和稗子、少量的大米掺和在一起煮熟后捏成团。

这稗子本就是用来喂牲口的饲料。

张九莘实在咽不下去。

栓子却吃得津津有味,眨眼就把一个菜团子给吞了下去,看到张九莘拿着菜团发呆,又扫了眼仅剩下的最后一个,舔了舔嘴唇:

“小九,你想什么呢,菜团子可得热乎乎才好吃,今天钱奶奶加了猪油,可香了!”

张九莘见栓子看着菜团子眼睛闪闪发光,把手中的菜团子也递给了对方:“栓子哥,我刚退了烧,没胃口,你都吃了吧。”

栓子看着张九莘塞到手上的菜团,却突然发起愣来。

张九莘见他许久不说话,忙道:“栓子哥,栓子哥,你怎么了?我......我是真的没胃口~”

栓子歪着头,像是在回忆:“小九,荠菜团子是你最爱吃的,有一次好多天你什么都吃不下,但是荠菜团子却能一下吃掉三。”

“小九,我怎么感觉你变了。”

第四章 暗藏的危机

面对栓子的质疑,张九莘脸色一僵,心想:“连栓子都能看出自己变了,看来她得趁家里其余人回来前,把自己的变化圆过去。”

张九莘回过神时,栓子的第二个菜团子已经吃了一半。看到栓子只是随口一问,张九莘松了口气。

吃罢饭,张九莘两人出了饭厅,刚好看到二房的三丫背了捆柴火回来。

张九莘感觉眼前一花,只见钱氏从右厢房耳房的厨房飞奔而出,直接冲到院子,抽了三丫背上的一根枯枝,劈头盖脸的就往三丫身上抽:

“赔钱货,让你去收拾捆柴火,你却去了一上午,有这个时间,我老婆子就算用爬的,也能爬望月山十几个来回了。”

“跟你那个好吃懒做的娘一样的货色,一天天的就只知道吃吃吃,一件事情也做不好。”

三丫面无表情,看似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被打,实则张九莘看到其每一次身体的小幅度移动,都能巧妙的避开钱氏挥舞的枯枝。

张九莘拍了拍护在自己身前的栓子:“栓子哥,我们进屋吧。”

张九莘的房间是左厢房第三间,关上房门时,院中一直低头挨打的三丫突然抬头与张九莘对望了一眼。

“看来三姐姐已经知道在山脚下偷听她和柱子说话的人,就是自己和栓子哥。”张九莘心道。

虽然退了烧,但醒来后就折腾了一上午,回到屋子松懈下来后,张九莘就感觉一阵阵困意袭来。

栓子搀扶着张九莘躺下,嘟囔道:“钱奶奶实在是太坏了,天天打三姐姐好几顿,还不给饭三姐姐吃。”

栓子越说越气愤:“二婶也坏,明知二叔在外跑买卖,也不知道帮忙护着三姐姐,还整天指使着三姐姐干活......”

“......”

在栓子的念叨声中,张九莘很快就安心的就进入了梦乡。

......

张九莘醒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栓子端着个药碗进来:“小九,你醒了,我正要叫你起来吃晚饭,顺便吃药呢。”

张九莘瞥了眼床头放着的两个菜团子,叹了口气:“栓子哥,你把药放下,帮我盛碗开水过来。”

这菜团子本就难以下咽,冷了后,更是嚼也嚼不动。

也不知道是否一天没进食了,最后菜团子用开水泡开后,张九莘竟然还闻到了一股清香。

栓子把药递给张九莘:“药的温度刚刚好,小九你快喝,喝了病就好了。”

张九莘闻着药味直皱眉:“栓子哥,我的烧已经退了,不用再喝药了。”

栓子猛摇头:“这可不行,镇上的柳大夫说了,小九你身子弱,即使烧退了,这药也要连喝三天才行。”

在张九莘的记忆里,从小就是喝着柳大夫的药长大的,因为她一旦喝了其余大夫、郎中开的药,身体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

可尽管她一天不拉的喝着柳大夫开的药,身体却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是药三分毒。”张九莘心想:“她原本只是因为早产又是双胞胎,所以天生身体弱一些,可是好好养着,也无大碍,犯不着天天吃药。”

张九莘哄着栓子:“栓子哥,这药太苦了,你再帮我到厨房盛碗开水,我喝完药好漱口。”

等栓子出了门,张九莘便把药浇在了放在窗台上的常叶松盆栽里。

“叩叩叩”

张九莘转身时,后面的窗棂却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敲了三下。

“谁?”

张九莘心一跳一顿,快速的走向窗前,只见一张纸条被人从窗户底下递了进来,等张九莘打开窗时,院子里黑漆漆一片,啥也没看见。

“啪”

张九莘往窗外左右又确认一遍没人后,便把窗户关上,其正要打开纸条时,突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袭来。

“叮”

这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张九莘稳住身子后,脸上一脸灿烂,她又记起来了一件事,这熟悉的声音就是前世的【抽风系统】,可它有哪几项功能,她却记不起来了。

此时,脑海里再次响起一道道熟悉的声音:

“叮,【抽风系统】历经72小时启动成功。”

“叮,小九挫败钱氏,+5积分,总积分值5。”

“叮,小九开门大吉,奖励小九纹银百两。”

张九莘看着手中凭空出现的百两银锭子,笑得一脸灿烂:“我还以为这坏家伙消失了呢,想不到还跟着我一起到了古代。”

张九莘把银子放进钱袋藏在棉被里。才展开手中的纸条,只见纸条正面写着:

“四年春,公自至晋。夏,逆妇姜于齐。狄侵齐。秋楚人灭江。晋侯伐秦。卫侯使甯俞来聘。冬十有一月壬寅,夫人风氏薨。”

这是《春秋》记载的鲁文公在位第四年发生的大事,看笔迹显然是堂哥张六莘所写。

张九莘把纸条翻了过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盲婆婆跳大神,速逃!!”

张九莘神情定住,脑海里几个画面却快速闪动。

张九莘恍然大悟:“上午在凉亭看到闪进盲婆婆茅草屋的那个大红色身影,是二婶。在这庙河村,也就只有二婶才会在非节日穿得那么风姿招展。”

“二婶要让盲婆婆来给自己跳大神!”

这念头一起,张九莘瞬时双手变得冰冷至极,她的龙凤胎哥哥11年前就是在盲婆婆跳大神之后夭折的。

“前天晚上,这窗户,这窗户很可能就是有人特意打开的,目的就是至她于死地,而且实际上,张九莘原主已经死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着张九莘。

端着开水进来的栓子看到张九莘苍白着一张脸,整个身子抖成一团,急得快哭了:

“小九,小九,你怎么了?你......你身子怎么那么冷?是不是又犯病了?我........我.....我马上到镇上去找柳大夫。”

“不要去。”张九莘一把拉住栓子:“栓子哥,我没事,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栓子把被子直接披在张九莘身上:“小九,你的身子冷得像个冰窖一样。你不要怕,我快去快回,很快就会把柳大夫带回来的。”

“嘘”

张九莘直接捂住了栓子的嘴巴:“栓子哥,你不要说话,让我静一静。”

栓子从来没看过张九莘脸色如此严肃,闻言只能把话咽了下去,可着急得额头直冒汗。

张九莘脑海里快速的运转着,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把脖子里挂着的玉观音猛的拽了下来,连同钱袋塞到栓子手里,沉着道:

“栓子哥,你记住我接下来的这番话。”

第五章 暴风雨前奏

烛火下,栓子被张九莘庄严的情绪所感染,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小九,你说,我会记得一字不差的。”

张九莘双手搭在栓子的肩膀上,压低声音道:

“栓子哥,一会你悄悄的溜出去。”

“先到大姐姐家,让大姐姐.......然后你带着银子和信物连夜启程,去到县城先找赛半仙,然后......”

嘱咐完,张九莘又让栓子重复一遍自己交代的话。

栓子说完,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小......九,我有没有漏掉什么?”

“栓子哥说的一字不错。”张九莘给栓子套上了自己的长绵衫,打开窗户见上房及右厢房都已经熄了灯,轻手轻脚的把门打开,悄声道:

“栓子哥,走。”

栓子临出门前,不放心的回头看着张九莘。

显然栓子也察觉到有大事发生。张九莘对其鼓励一笑,无声的说了句:“没事。”

......

冬夜里,就连村里的土狗都早已蜷缩到自己狗窝取暖,整个庙河村静得只有大风的呼啸声。

“作死呢,这个点还不把烛火灭了,这蜡烛不用花钱买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把栓子送出门,张九莘又枯坐了好一会,直到上房传来钱氏的咆哮声,才把烛火吹灭,她合衣躺在木板床上,不敢入睡,两耳仔细的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作声及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娘,估计这两个兔崽子已经睡着了,我们开始吧。”

“嗯,你先去把窗户钉死了,我守着门,免得被这两个畜生逃走了。”

是二房杜氏和钱氏的声音。

听到动静,张九莘立马直起了身子,不一会儿,窗外就响起了“兵兵乓乓”的声音。

“二婶,你这是要干什么?”张九莘披着棉被从床上下来后,窗户已经推不开了。

窗外传进杜氏洋洋得意的声音:

“呦,小九醒了,不好意思吵着你了。可你白天不是说有人半夜偷偷开你的窗户吗,二婶这就帮你把它封上,这样歹人就无计可施了。”

“小九,你安心的去睡吧。”

张九莘又试着推了推门,可她的力气哪有钱氏的力气大,大门岿然不动。

窗户被封死后,张九莘透着门缝,看到杜氏两人在大门上加了足足四根横木,把门也给封了。

“二婶,钱奶奶,你们这是要干嘛?是要把我软禁了吗?你们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孤身一人,即使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张九莘看着密不透风的茅草屋,心里隐隐的开始发毛。

“要做什么,那都是天亮之后的事情了。”屋外传进杜氏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后,便没了动静。

“没事的,没事的。”张九莘一边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一边细细梳理这具身体原主的十一年来的记忆。

倚着门,张九莘不知不觉间合上了眼。

......

“兵兵乓乓”

张九莘在一片嘈杂声中惊醒时,已是午时。

“我竟然睡得那么死,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张九莘把棉被扔到床前,透过门缝,发现杜氏已经开始在拆钉在大门上的横木了。

张九莘心里估量着:“这个时辰,赛半仙应该已经到镇上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庙河村。”

她得拖延一下时间,直到赛半仙到来。

张九莘扔开身上的棉被,打量了眼屋子,屋中可以利用的就只有那几块床板及那两米长的足踏。

“哟,小九,二婶我这是给你开门呢,你怎么反而堵门了呢。”

张九莘把两块床板与足踏呈三角关系堵住大门时,门外的杜氏也已经把门上的横木取下。

“嘭!”

大门被杜氏猛的踹了一脚,抵着木门的张九莘整个身子震了震。

“嘭!”

“嘭嘭!!”

“嘭嘭嘭!!!”

撞门的力道,一下比一下更大,张九莘被反震之力震得头晕眼花,这门,她是守不住了。

张九莘计算着,眼快杜氏的飞毛腿即将到达,快速的把门栓打开,往后一退。

“哎呦~”

“哎呦,疼死我了!”

张九莘俯视着摔倒在地,嗷嗷直叫的杜氏,森然道:“二婶,你光天化日之下,破门而入,是要杀人吗?!”

“哎呦,我的腰呀。”杜氏扶着腰从地上爬起,上上下下打量着张九莘:“好一个光天化日、破门而入,妙语连珠啊,看来你真的是鬼上身了!”

抱着麻绳进来的钱氏,睨了眼杜氏:“跟一个小鬼费什么话,赶紧把他给绑了,已是午时三刻,盲婆婆一会就要到。”

张九莘一惊,往外一看。不知何时,院子早已布置好了做法道场。

整个道场分三层:

最外层,七七四十九根红色的蜡烛,摆成了一个圆形。蜡烛燃烧的火焰,竟然是绿色的!

中间一层,用十二尊桃木制成的邪神雕像,摆成了一个圆形。这些雕像的面容栩栩如生,嫉恶如仇,或三头,或六臂,手持各种刀叉剑戟,威武庄重。

最里边一层,用支架立起了四副水墨画像,分别于东西南北四角。画像下的供桌上摆放着还滴着血的猪头、活鸡等祭祀之物。

那十二尊邪神,张九莘认不出,但那四幅画像里画的神兽,我一眼就瞧出来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看到这个阵仗,张九莘慌了,想尽办法突破钱氏婆媳两人的围攻:

“你们要干嘛,你们要干嘛,是想要趁着我爹娘都不在家,下杀手吗?”

张九莘本就体弱,又是幼儿,哪里敌得过钱氏婆媳联手,眨眼间就被捆了个严严实实。其使劲挣扎:

“钱氏,杜氏,你们两个毒妇,把我给放了,听到没有,把我给放了!”

“毒妇?”杜氏森然一笑,扬手就给了张九莘两耳光:“一个连家庙都进不了的野鬼,也敢跑到我这里来撒野,一会儿,就让你尝尝盲婆婆的手段。”

杜氏狠狠的踹了张九莘一脚:“给我出去!”

看着发狠的杜氏,钱氏眉头一皱:“杜氏你悠着点,大房松木庵的那老虔婆还没死呢,小心她回来跟你秋后算账。”

第六章 法事的背后

张九莘被绑在了道场最里层中间的柱子上。

彼时正是农人猫冬的时候,除了出去打短工的,其余庙河村的村民皆聚集在此,把张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盲婆婆来了。”

“盲婆婆来了。”

突地,一道道锣鼓声响,人群哄的一下闹腾着,主动把通往张家院子的主干道给让了出来。

打头阵的是八名10?12岁的堕民村的驱鬼童子,头带红巾,身穿皂衣,手里拿鼓。

同样来自于堕民村的12名汉子,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颜料,步步尾随驱鬼童子。他们或披着熊皮,或披虎皮.......他们扮演的是12种猛兽,手里拿着戈和盾,一边挥舞,一边呐喊。

12名汉子经过最外层的红蜡烛,分别站到中间层的十二尊邪神之下,而八名驱鬼童子则分别坐在了最里层的东西南北四副水墨画像下面。

【有请众神,有请众神,劳烦您山长水远来到这里.......】

一道浅浅的吟唱由远及近,喧闹的人群刹那间静了下来。

张九莘看到传说中的盲婆婆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额头上绑着一根白色的丝带,口中念念有词,围着用红色蜡烛形成的圆圈足足走了三圈,然后来到了她的身旁。

【玉皇大帝,各路天王有请了,各位大仙,起】

突地,原本双目紧闭的盲婆婆豁然张开双眼,猛的喊了一句。

张九莘吓得在心里直发毛:““这......这盲婆婆,整个眼球都没了,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眶,这...这也太吓人了。”

盲婆婆的一声令下,驱鬼童子及十二名壮汉立刻动作了起来。

鼓声,呐喊声,吟唱声,道场霎时喧闹起来。

“我是不是应该跟着栓子哥一起逃的。”原本心中就发憷的张九莘,看到这这个大阵仗,额头直冒冷汗。

随着鼓点一声比一声急,原本只是原地吟唱的盲婆婆,开始挥舞着桃木剑跳了起来,浅吟变成了呐喊:

【小鬼走开,恶鬼们都退下】

随着盲婆婆起跳的十二名猛兽壮汉齐声重复着:【小鬼走开,恶鬼们都退下】

整齐的呐喊声直抵云霄,惊得半空“人”字形的大雁哄的一下四散而开。

张九莘感觉一股阴凉之气猛的灌进了自己的心窝里,而接下来看到的这一幕,差点让她晕厥了过去。

“嗷!”

只见伴随着雷一样的鼓声,盲婆婆四肢甩动,一张嘴猛的咬住供桌下的一只活鸡的脖颈,那只大公鸡还没来得挣扎,脖子便被一口咬断。

“呕~”

张九莘一阵干呕,呵斥着咬着鸡头向他靠近的盲婆婆:“走开,走开,给我走开!!”

“呸”盲婆婆吐掉口中的鸡头,手一扬,鼓声呐喊声瞬停,其把脸凑近张九莘:“准备封印!”

张九莘顿时感觉到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而盲婆婆却由吟唱变成了快说:

“自杀鬼长舌鬼全部都退下吧,如果不让开的话,就让神明抽筋拔骨下地狱吧”

话毕,盲婆婆的桃木剑向张九莘的心脏位置直接刺去。

张九莘怒目喊道:“盲婆婆,你是要杀人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十一年前,我那龙凤胎妹妹就是被你给作法害死的!你......”

“杂鬼都退下吧”盲婆婆的嘶喊声压过了张九莘的怒叫,手中的桃木剑更是比一开始的力道大了几分。

“啊~”心口的剧痛让张九莘差点晕厥过去:“盲婆婆,你以自挖双目的方式,骗世人自己通鬼神,你就不怕,这些年你害死的那些亡魂,午夜梦回时向你索命吗?!”

“噗”

盲婆婆一口鲜血喷在了张九莘的脸上。

顿时人群沸腾起来:

“这......这盲婆婆是吐血了吗?”

“我的天呀,这鬼功力太强了吧。”

“我看啊,倒不见得,可能是小九说的话灵验了,这盲婆婆的报应来了。”

“......”

道场中,盲婆婆捂着胸口,嘶哑的声音阴测测道:“是我低估了你这野鬼的实力。”

盲婆婆把头转向其身旁的驱鬼童子。童子立时从鼓下抽出一捆白菖蒲包扎起来的桃木枝奉上。

盲婆婆扬声道:“小九亲人之中,可有巳时、蛇属相出生的。”

倚在篱笆墙与人看热闹的二房杜氏,迟疑的举手道:“盲婆婆,我......我是,我是巳时、蛇属相的。”

盲婆婆把桃木条递给杜氏,又低声交代了几句,接着手一扬,鼓声,吟唱声,呐喊声再次响起。

“小九啊,对不住了,二婶也是为了帮你把鬼给打出来,你忍着点啊~”杜氏兴奋的举着桃木条向张九莘步步逼近。

张九莘脸色一变:“二婶,我劝你三思,你不要忘了.......”

“啪!”

“啪啪!”

“啪啪啪!”

桃木条有力快速的抽打在张九莘身上,眨眼间身上的棉长衫就被抽出了一道道的口子,鲜血一点点的把白色的棉絮染成暗红色。

此时,张九莘眼角看到盲婆婆从一布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罐,瓷罐的盖子还没打开,在场看戏的众人便已经闻见了一股恶臭。

场中议论纷纷:

“听说鬼这种东西最怕臭味了,盲婆婆罐子里的东西显然比大蒜还能辟邪啊”

“大蒜算什么,我听说盲婆婆的这个小瓷罐里的臭物,先是用九九八十一种毒虫的腐尸烘干,又用九九八十一种腐烂的植物根茎混合制成。这东西可不是大蒜能比的,此乃驱鬼神物!”

“哇,那么厉害,那看来这鬼死定了!”

“......”

张九莘听到场中传来的只言片语,脸色瞬时变得雪白。

只见场中的盲婆婆将她苍老的手缓缓伸进了小瓷罐中。

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她轻轻的从里面抓起一把臭物,脸上露出一抹阴冷至极的寒光,接着猛然大手一挥,将那一团臭物像雪花般的洒在了张九莘的身上!

“啊~老虔婆!”

张九莘又痛又怕又怒,咆哮道:“钱氏、杜氏,你们今日是想要以驱鬼为名,把我杀了吗?”

“我告诉你们,就算我死了,大房没了后嗣,你们也休想得到我奶奶嫁妆的一分一毫,她老人家还好好的在松木庵修行呢!”

第七章 危在旦夕时

张九莘的咆哮声,让场中一静,随即人群“轰”的一下,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起来:

“早就听说了小九的奶奶是官宦小姐出身,又因为是独女,带着整个身家嫁入张家,听说当年那嫁妆,明面上的就有足足七十二台呢!”

“我的天老爷呀,真的假的呀,七十二台,那得值老多钱了呀。”

“可不是,听说张家二房天天烧高香,就盼着小九一命呜呼,好吞掉那些嫁妆呢!”

“......”

众人的议论声,让杜氏慌得手中的桃木条都掉在了地上,其眼珠一转,对着篱笆墙的众人解释道:

“大家别听信这小鬼的谗言,他这是信口雌黄,满口喷粪,摆明的在蛊惑人心呢!”

杜氏转向已经气喘吁吁的盲婆婆,眼神一厉:“盲婆婆,这小鬼实在是厉害,看来您得拿出些真本事才行。”

“无妨”盲婆婆接过驱鬼童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把汗,冷笑道:

“这就跟我们过年杀猪的时候一样,一头猪感觉到自己要被杀了,就会想方设法奋起反抗,拼命挣扎。”

盲婆婆把帕子丢给驱鬼童子,重新拿起桃木剑,手一扬:“起~!”

这一次,鼓声,呐喊声,吟唱声更像雨打芭蕉一样,又密又急,就连张九莘被杜氏抽打的呵斥声也压了过去。

“停!”

盲婆婆一声令下,场中瞬时安静。

张九莘强撑着身子,死死的盯住场上诸人:“杜氏、钱氏、盲婆婆,你们一定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休要猖狂!”盲婆婆豁然转向张九莘,一字一句道:“老身今天就算舍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你这恶鬼制服!”

张九莘看盲婆婆又要从麻袋里掏出什么,心里开始着急起来:“这个时辰,赛半仙怎么还没来。”

“来人啊,把他的嘴巴给我撬开。”

盲婆婆吩咐着两名驱鬼童子撬开张九莘的嘴巴,手中小心翼翼的托着一小拇指大小的瓶子,一步步向张九莘走来。

“赛半仙怎么还没来!!!”

张九莘看盲婆婆郑重其事的神情,不用猜也能知道这瓶子里面的东西必定是个大杀招。

“呜呜呜”张九莘这时候是彻底慌了,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呜呜的喊叫着。

在盲婆婆就要打开瓶盖,往张九莘嘴中灌药时,一道长鞭呼啸而来,“嗖”的一下,把那瓶子卷了过去。

“谁?!”盲婆婆侧头,森然道:“是谁中断老身的法事。”

“是我,本大爷傅一凡。”

只见场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名骑马的少年,少年头戴儒巾、身穿元缎直裰,脚下虾蟆头厚底皂靴,甩着长鞭从马上一跃而下:

“呵,想不到刚到这个乡下鬼地方,就让我撞见了本大爷平生最厌恶的妖魔邪术。”

自称傅一凡的少年不远处,还停留了一辆两匹马拉车的大马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哼”

盲婆婆自然看不见,冷哼道:

“傅公子,老身不知道你从何而来,但是,老身是受人之托,今日就是要把这附在无辜之人身上的恶鬼除掉,还请你入乡随俗,莫要徒惹是非。”

“聒噪”傅一凡不耐烦的把长鞭甩给常随:“去,把车里的释明心法师请来,有没有脏东西,法师看一眼便知。”

释明心法师三字一出。

原本被外人搅了场子的村民脸上的不悦瞬时变成了震惊:

“释明心法师,我的天呀,是传说中金蝉子转世的释明心法师吗?”

“释明心法师竟然大驾光临我们庙河村了,我的天呀。”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快,谁跑得快的,赶紧去报告村长,我们东张总算有件喜事能压过西张一头了。”

“......”

“阿弥陀佛”

不一会儿,张九莘便看到身披金襕袈裟,念着佛号,面容正朗的和尚从马车下来,向着篱笆小院徐徐走来。

“释明心法师?”

张九莘看了眼迎上前去的傅一凡,心里疑惑:“她要栓子哥去请的,明明就是县城里的赛半仙啊,还有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傅一凡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倒是暂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对!”

张九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闪过慌乱之色:“若是这和尚真的是法力高深,看出了自己是魂穿而来,把自己给收了怎么办?”

与张九莘同样惊惧的还有站在盲婆婆身旁的杜氏,其抓着盲婆婆的双手抖得更为厉害:“盲........盲婆婆,怎么办?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释明心法师啊,若是...若是......”

盲婆婆狠狠的掐了一下杜氏,淡然道:“你怕什么?只要你一口咬定小九行为诡异,变化无常,就算是玉皇大帝过来,你也不用担心。”

......

“阿弥陀佛”

释明心法师到了张九莘面前站定,宣了句佛号,抬头打量了眼张九莘,而后便转身而去。

“明心法师,请留步!”

在张九莘松了口气时,傅一凡却把法师叫停了下来:“明心法师,烦请您看在我祖母的面上,大发慈悲,开一次金口,给这位受难的小施主留下一句批语。”

在场众人闻言,皆安静下来。

是人是鬼,这时候,只要释明心法师一张嘴便知真晓。

屏住呼吸的张九莘,在这一刻给自己下了一个目标:

“不管以后生活多难,她一定要拥有足够的权势,至少能够保全自己,万万不能像今天一样,被旁人一句话便定了生死。”

多少达官贵人都无法让释明心法师开金口,所以就在众人以为他会什么都不说时,一道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

“荣华富贵长年出,重重锦上花添色。谢庭兰,燕山桂,登科必。”

释明心法师边说边走,等最后一个字念完,刚好上了马车。

就算在场的村民没有上过学,也能够听出张九莘命格富贵的意思来。

在张九莘松了口气时,傅一凡的脸上却露出快意之色,其先向释明心法师道了谢,吩咐车夫出发,其一会在后面赶上。才转过身来面向盲婆婆:

“老妖婆,听到没有,这小娃娃可不是什么恶鬼邪神,人家将来可是要大富大贵,状元及第的。”

傅一凡把药瓶抛给小厮:“去,把那娃娃给放了,本大爷今日又行侠仗义一次,哈哈哈,快哉快哉!”

说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第八章 打死算我的

小厮上前给张九莘松绑时,杜氏早已面无血色,其向盲婆婆低声哀嚎:“盲......盲婆婆,怎么办?大师说......说小九命格富贵!”

杜氏开始后悔了,这真的是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自找麻烦了。

从慌乱中醒过神来的盲婆婆,在听到马蹄声远去后,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盲婆婆绵绵不断的笑声中嘶哑透着诡异,笑得让在场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众人皆以为盲婆婆是因为被大师当众下了面子,受不了刺激,疯魔了。

张九莘却从其笑声中听到了得意,其握紧了小厮递给自己的那个小药瓶:“自己刚刚应该让那小厮多待一会儿的。”

“老身之前还猜不透,为何这庙河村那么多人,这恶鬼却偏偏选中了小九来附身。”盲婆婆笑声突然一断,阴测测道:

“幸亏明心法师道破天机,原来这恶鬼是看中了小九的富贵的命格啊!”

盲婆婆双手一挥:“来人,把这恶鬼给我定住,今日老身就让他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众人还没从盲婆婆的解释中回过神来,驱鬼童子便上前把刚从祭台上下来的张九莘抓了起来。

盲婆婆脸上露出残忍的邪笑:“快,把那恶鬼手中的药瓶抢过来,给他灌下去,快啊!”

“住手!”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嘹亮霸气的女声从篱笆墙外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姑奶奶在此,我看今日谁还敢动我家小九一根寒毛!”

只见一女子脚踩五色云霞履,身后跟着一群手拿棍棒的壮汉,一步步穿过人群,跨进篱笆小院。

女子进到院中,站定,在看到张九莘伤痕累累,一身狼狈时,眼睛像刀子一样向抓着张九莘的驱鬼童子射去:

“放肆!”

“你们这些世世代代都是堕民的贱民,竟然也敢以下犯上,还不快把我家小弟给放了!”

驱鬼童子闻言,吓得身子一缩,赶紧松手,退到一边。

“大姐姐!”张九莘看到来人,紧绷的身子顿时松弛了下来。

来人正是张九莘的大姐,张家嫡长女张云英。

“英娘,你......你莫要冲动,二婶我都是为了小九好,小......小九他是被恶鬼上身了,盲婆婆正给他驱鬼呢!”

杜氏看到英娘的第一眼,身子就缩成了半截,不待英娘开口咨询,就连忙开口解释。

英娘眼睛一眯,扶着张九莘的手悠然一握,头一仰,厉声道:

“来人啊,把杜氏及盲婆婆捆了,堵上她们的嘴,罩上麻布袋,给我狠狠的打!用力的打,打死算我的!”

“是!”

英娘一声令下,其带来的壮汉二话不说,三两下就堵住了杜氏及盲婆婆的嘴巴。罩上麻布袋,提鞭就抽。

“呜呜呜”

“呜呜呜”

不一会儿,麻布袋中就响起了杜氏及盲婆婆的惨叫声。

场中除了“啪啪啪”的棍棒抽打声,就只剩下村民们的吸气声,但是却没有一人敢上来劝架。

张家英娘是出了名的狠人,在这个庙河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都是要干什么?”

打了一阵子,头戴瓦楞帽,已七十高龄的村长才驻着拐杖,珊珊而来:“英丫头,还不快让他们住手,闹出了人命,你们张家子孙还要不要科考了?”

老村长不仅在河西当了几十年的当家人,其儿子张文龙更是嘉正二十一年的秀才,英娘还是知道分寸的,其手一扬,壮汉便停手。

等麻布袋的杜氏及盲婆婆放了出来,松了绑。

老村长坐在小厮带过来的黄花梨木透雕靠圈椅上,才用拐杖点着地面,不怒而威道:“说说,都是怎么一回事。”

“哎呦,哎呦~”杜氏被打得头破血流,痛得嗷嗷直叫,顾不得回话,倒是一旁的盲婆婆虽然也挨了重打,神态却仍然镇定自若:

“村长大人,老身虽然只是受了杜氏所托,前来驱鬼,但是为了我们万千庙河村村民的安危,有句话,老身不得不说。”

庙河村的人自然是信鬼神的,不然盲婆婆这些年也不可能积累如此威名。

老村长更甚,毕竟是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你说。”

盲婆婆像是能看见张九莘一样,豁然转向他,身子突地像是羊癫疯发作一样,口中断断续续道:

“小九的亡魂早已升天,现在占据小九身体的是一个向人索命的恶鬼,若是今日不能把它收服,我们庙河村必将永无宁日。村长......”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英娘大声呵斥打断:

“村长爷爷,刚才释明心法师金口批定我们家小九是大富大贵之人,这老妖婆分明是被人收买,想要杀人夺命!”

英娘眼睛一红:“若是我晚来一步,我家小九就被杜氏这毒妇,还有这老妖婆活活打死了。”

“大师是说小九命格富贵,但是却没说此时的小九究竟是人还是鬼!”盲婆婆冷哼一声:

“老身自二十年前,把双目献给神灵之后,所做之事,一件件一桩桩都对得起神明,村长大人,不打死这个恶鬼,难道要留着他祸害我们庙河村吗?”

恢复过来的杜氏连忙帮腔:“村长大人,盲婆婆说的极是,怎么说我也是小九她二婶呢,怎会无缘无故去害他性命,实在是这几日他行事诡异,性格变化就像换了芯子一样,您不信,可以叫我婆婆出来作证。”

杜氏这一说,张九莘才注意到钱氏自从盲婆婆来了之后,似乎就再也没出现过。

“那就......”老村长显然是被说服了,脸上露出迟疑思索之色。

“无量天尊!”

此时一道声音从外传来,看到篱笆墙外徐徐走来的一白发飘飘的老道,张九莘终于松了口气,这赛半仙总算是来了。

“赛......赛神仙?”

老村长看到赛半仙显然激动了,忙从透雕靠圈椅上起来:“赛神仙,您大驾光临我们庙河村,实在是让我们这小地方蓬荜生辉呀,快请坐!”

若说释明心法师是传说中的如来佛,则这赛半仙就是阴山县的活神仙。他比起遥不可及的释明心,在阴山县的百姓心中威名更甚!

第九章 钱氏的疯狂

赛半仙的到来,意味着佛、道、鬼神三教今日齐聚张家篱笆小院,不管张九莘是人是鬼,都让在场村民觉得张家小九实在是了不得。

“无量天尊”赛半仙挥了挥手中佛尘,道:“贫道自庙河而下,远远便看到你们东张紫气冲天,却不想.......”

“紫......气冲天?难道老夫盼了那么多年,终于在有生之年盼到了我们东张崛起的契机”老村长心中激动,着急道:

“赛......神仙,老神仙,老夫愚昧,您所指的紫气冲天是指?”

“当然是指我们家六莘”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杜氏,兴奋得嘴角歪斜:“算命先生可是说了,我们家六莘是状元郎的命,可不就应验了老神仙所说的紫气冲天。”

老村长被杜氏抢了话,眉头微皱,静待赛半仙回话。

赛半仙却突然缄默不语,围着张九莘转了一圈,而后慢悠悠道:“荣华富贵长年出,重重锦上花添色。谢庭兰,燕山桂,登科必。”

赛半仙话音刚落,场上诸人脸色顿时变了:

“这.......这老神仙的话竟然和明心法师给小九的批语一字不差,难道说,张家小九就是赛神仙口中所说的紫气冲天之人?!”

杜氏闻言,一秒从天堂坠入地狱,什么礼仪规矩都顾不上了,两手上前直接就扒着赛半仙的道袍道:

“老.......老神仙,您.......您是不是弄错了,紫气冲天的分明是我家六莘,这小九刚才盲婆婆可说了,他分明就是一个已死之人,现在站在您面前的,并不是小九,而是向人索魂的恶鬼。”

“一派胡言,荒谬至极!”

赛半仙嫌弃的把道袍从杜氏手中抽出,看向场中静默不语的盲婆婆:“若是已死之人,富贵又从何而谈。”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赛半仙的一句话立刻让老村长醒过神来,其千恩万谢道:

“老神仙,幸亏您今日指点迷津,不然老夫可就被一些小人唆使,犯了大错呀!”

明心法师的金口批语,加上赛半仙的现场确认,显然能够足够证明张九莘就是个命格富贵之人。

反过来,张氏与盲婆婆的主张的这驱鬼仪式,就是一场闹剧!

“村...村长,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杜氏霎时慌了,连连摆手分辩:“小.......小九,他.......他真的是鬼上身了。”

“平日里,他一年也说不上十句话,可是这两天,他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不但口中妙语连珠,还连连顶撞长辈,根本就不是那个孝顺温和的小九呀。”

“他.........他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让老神仙迷了眼,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他一定是施了什么妖法,盲婆婆说了,他可是个功力高深的大鬼呀!”

“放屁!”英娘扶着摇摇欲坠的张九莘,咬牙切齿道:

“分明是二婶你财迷心窍,联合盲婆婆这个老妖婆,想要效仿十一年前,利用同样的方法,要置我们家小九于死地,好吞掉我们奶奶的嫁妆!”

......

“无量天尊!”赛半仙佛尘一摆,打断了英娘与杜氏的争执,道:“相遇即是缘分,老道今日既然机缘巧合遇到了张家小哥,那就多嘴再说上两句。”

清官难断家务事,老村长正愁着,闻言连连作揖道:“有劳老神仙了!”

赛半仙捋了捋五寸长的白须,悠悠道:“刚才杜施主说,张家小哥前后言行不一,实在是情有可原。”

“若是贫道没算错,张家小哥不但是早产儿,还出生不久想必就开始常年缠绵病榻。”

“对对对,老神仙说得全对。”老村长闻言,对赛半仙的信服度又加深了一层。

赛神仙继续道:“命格富贵,身体孱弱,两者相冲,张家小哥这些年想必多半也是浑浑噩噩,可是......张家小哥却是个意志坚定之人,愣是挺了过来,经过这些年的消磨融合,现如今张家小哥已能够适应其命格,自然是身体,意识一天比一天见好。”

“所以,张家小哥以后若是再有什么过人之处,都不必大惊小怪,若事事如常人一般,那又怎会是富贵命格呢!”

“无量天尊!”

赛神仙话毕,便功成身退。

可他的一席话,却在围观的村民脑海里留下了烙印。

而从赛半仙出现,便一直静观其变的张九莘,看到事情终于走向她所计划的结果时,紧绷的神经瞬时松懈了下来。

送走了赛半仙后,接下来,就是跟杜氏和盲婆婆算账的时候了。

“村长爷爷”张九莘把陷入沉思的老村长唤醒:“杜氏伙同盲婆婆,想要谋财害命,还请您替小九主持公道!”

张九莘给坐在靠圈椅子上的老村长深深的鞠了一躬。

“杜氏,你这个搅家精,看老娘今日不打死你!”

张九莘话音刚落,一直大门禁闭的张家上房却“嘭”的一下打了开来,钱氏手里拿着一根巴掌宽的扁担冲了出来。

“嗷~!”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钱氏的扁担便重重的砸在了杜氏的小腿上,只一下,扁担就“咔擦”一声,断为两截。

“呜呜呜”

杜氏两腿一软,“嘭”的一下瘫倒在地,痛得其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

“啪!”

“啪啪!!”

“啪啪啪!!!”

钱氏仍不住手,抡着手中那只剩半截的扁担,像要把杜氏给活活打死一样,一下比一下用力,口中恨铁不成钢道:

“一天天的东家窜完,走西家,说话做事从来不带脑子,被人卖了,还傻乎乎的给人数钱,你怎么就不长点心眼,啊,人家说鬼上身,你就着急火燎的把人请了过来。”

“结果怎么着,花了自己的私房钱,还被人说成是谋财害命,我家二郎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缺心眼的货。”

“嗷嗷”直叫的杜氏喘过气后,回嘴道:“娘,让盲婆婆来给小九驱鬼,我可是经过娘您的......”

杜氏刚回了句,钱氏手中的十分力气,立马加到了十二分: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六莘怎么就偏偏投生在你这肚子里,今日我就把你这条贱命给收了,没得拖累六莘考取功名!”

几棍下去,钱氏手中那半截扁担便“咔擦”一声再次断裂开来,而杜氏此时已经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第十章11年前死因

张九莘听钱氏话里话外,就是想要耍赖,上前要阻止时,却被钱氏扬起的扁担晃了一下,手中的小药瓶“哐当”一声砸碎在地上。

“啧,这什么味道,好香啊!”

碎掉的药瓶洒落了一地的粉色液体,一股浓郁的异香瞬时飘满整个篱笆小院。

“咯咯咯”

原本在篱笆墙脚下寻食的大公鸡扑腾着翅膀,向洒落在地的粉色液体飞去。

“滚开!小畜生”

一直淡定自若的盲婆婆在药瓶碎掉后,脸色的慌乱一闪而过,更是不惜被大公鸡啄伤,上前用力一挥,把扑腾而来的大公鸡扇倒在地:

“快,拦住那只公鸡,不能让它喝到一滴的药水。快啊!”

张九莘敏感的察觉到盲婆婆的异样,想起盲婆婆几次三番要给她灌这瓶药,突然福至心灵:“难道,这药水还有什么名堂?”

张九莘把捉鸡之人叫住:“让公鸡把这地上的药水喝了”

“万万不可!”盲婆婆手一颤:“这是神灵赐予老身的驱鬼神药,把它打碎,已是对神灵的大不敬,倘若让这畜生喝了,那就是赤裸|裸的对神灵的践踏!”

“是吗?我天生命格富贵,是得了神灵眷顾之人,我不怕!把鸡放了,神灵要是真要责怪,算我的。”张九莘兴奋起来。

让公鸡试药,一开始只是她突然的念头,盲婆婆这一威胁,隐隐的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测。张九莘让人拦着盲婆婆,把公鸡放行。

“咯咯咯”

公鸡没了束缚,扑腾着翅膀便落了地,三两下就把地上的药液吸了个七七八八。

吸允完药液的公鸡,其原本浅淡色的鸡冠瞬时变成了血红色,公鸡像是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

“嗝”

突然,公鸡伸长脖子打了一声饱嗝,随后便一头栽倒在地,鸡爪子抽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这,这......”

这一幕,落在张九莘眼里,不由得后怕不已,若是,若是刚才她喝了这药水,是不是也像这公鸡一样直接一命呜呼了。

“妈呦!这......这公鸡刚断了气,怎么连羽毛都变成了黑色了!”公鸡的异变,让在场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盲婆婆的眼光里,有了浓浓的忌惮之色。

张九莘神色一正:“村长爷爷,现场证据确凿,杜氏伙同盲婆婆,谋财害命,还请您老人家主持公道。”

“张家小儿,你休要血口喷人。”盲婆婆忍不住了,开始为自己开脱:“我刚才就说了,这药水本就是驱鬼之物,活着的生灵是万万碰不得,所以才让人阻止公鸡啄食。”

“死到临头还嘴硬,今日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张九莘冷哼一声,向篱笆墙外喊道:“栓子哥,请韩小大夫进来。”

“好咧!”

不知何时已经在院外候着的栓子,向站在其身后的一个少年郎道:“韩小大夫,请。”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容貌俊秀的少年郎头戴藤丝儒巾,身穿素色细葛长衫,丝鞋净袜。背着个小药箱,向院子走来。

“这不是县城韩老御医的孙子吗?”扶着张九莘的英娘震惊至极:

“据说,韩小大夫他五岁便能分辨百草,八岁就能开方子,十岁已经开始坐堂了,现如今才十四岁,已是名震阴山县的小神医了。可是,他鲜少替人治病,小九,你竟然把他请来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大姐姐,一会再跟你详说。”张九莘拍了拍英娘,等老村长与韩小大夫见了礼后,才道:

“韩公子,原本只是想要请您给我把脉的,不知能不能请您先验一验这地上的药水。”

虽然大公鸡已经吸允了大部分药水,但是碎玻璃片上还沾染着不少的药滴。

韩小大夫点了点头,蹲下身子,用帕子把碎玻璃片拾起,招手煽动气流,抽了抽鼻子,而后又转身细细的察看了公鸡的尸体,直起身道:

“这是西域有命的毒药娘丁红,身体羸弱之人服用后,不但吃得香睡得安稳,气血更是一天好过一天,身体恢复得比常人还要强上几分,但是七天后,便会......”

韩小大夫把手中的帕子扔到了公鸡尸体上,云淡风轻道:

“暴毙而亡!”

“嘶”现场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对......对,韩小大夫说的没错,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英娘把张九莘交到栓子手上,一步步向盲婆婆走近:

“十一年前,我小妹暴毙前的症状与韩小大夫描述的一模一样,而我小妹当年也是因为......因为喝了这盲婆婆所谓的驱鬼神药!”

“老妖婆!!!”

英娘一把揪住盲婆婆的衣领,咬牙切齿:“十一年前,就是你害死了我那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妹妹,今日,你竟然又想要用同样的方法,害死我小弟。”

“老虔婆!”

英娘猛的把盲婆婆掼倒在地,气势汹汹的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就杀了出来:“姑奶奶我今日要活活的剥了你!”

“栓子哥,快,把大姐姐给拦住了。”张九莘万万没有想到英娘动作如此迅速。

反应过来的老村长也挥着拐杖让人上前拦人:“快把英娘拦住了,不然就得把她这条命给白白搭上了!”

英娘此时两眼通红,状若癫狂:“放开......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呃~”

韩小大夫上前,迅速的点了英娘的几个穴位,英娘的喊叫声截然而止,人直接晕倒在栓子身上。

“休息半个时辰,她自会醒来。”韩小大夫淡淡道。

“有劳韩小哥了。”老村长擦了把冷汗,随即下令:

“来人啊,把盲婆婆和杜氏给我绑起来,关进族里刑堂,待明日召集族老乡亲后,开堂会审!”

被钱氏打得半死的杜氏,在亲眼看到那只公鸡暴毙而亡后,脸上就没有了血色,等韩小大夫道出实情后,其整个人都瘫软了。

被人从地上拖起时,杜氏才回过神来,嚎哭道:

“小九,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这都是盲婆婆一个人干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呜呜呜呜”

“娘,娘,您救我呀,我不想死啊,我是无辜的呀,呜呜呜!”

第十一章 栓子的愿望

这场驱鬼仪式在杜氏的哀嚎中结束。

骂骂咧咧的钱氏在前院指挥堕民们收拾院中的祭祀之物,乱哄哄的,张九莘便对搀扶着她的栓子道:

“栓子哥,你引着小韩大夫到后院亭子去,泡一杯去年祖母捎给我的蜜桔茶,给韩小大夫润润嗓子。一刻钟后,你再把人带到我房里来。”

张九莘见栓子低头盯着地面,没动,愣了下:“栓子哥?”

“小九,都是栓子无能,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栓子死死的盯着张九莘棉衫下肿起两指高的鞭痕,闷闷道:

“若是......若是我能像祖父一样会武功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能保护小九,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家小九了。”

张九莘一怔,分不清心中是委屈、难过、还是感动,只觉眼睛一酸:“栓子哥,以后不许你这么说。”

张九莘让栓子正视着自己:“今日若是没有栓子哥为小九奔波,小九说不定早就一命呜呼了,所以栓子哥你在小九的心中,永远是最厉害的。”

“真的?”栓子眨眨眼。

“自然是真的,小九什么时候骗过栓子哥。”张九莘对栓子露齿一笑:“快去吧,别让小韩大夫等久了。”

“好咧!”栓子响亮的应了一声,欢快的转身离去。

“栓子哥,别忘了给你自己也冲一杯蜜桔茶。”张九莘对瞬间变得欢快起来的栓子喊了一句,摇头失笑,而后低声喃喃道:

“栓子哥,但愿你这辈子都可以像现在一样,纯净轻松的活着。”

张九莘忍着剧痛,洗去一身脏污,把自己压箱底的最后一件六成新的长绵衫穿上,这本是留着过年才穿出来见客的。

......

一刻钟后。

小韩大夫面无表情的给张九莘把完脉后,皱眉道:“之前,一直给你看诊的大夫是谁?”

“镇上的柳大夫。”张九莘心里一突:“小韩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韩大夫摆手:“柳大夫的医术虽然不见得有多么高明,倒也算得上精湛,为何你这弱症,一治便是十一年之久?”

这也正是张九莘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小韩大夫道:“可留有柳大夫的药方?”

张九莘摇头:“柳大夫一直都是直接给配好了药的,前天最后一副药也刚好喝完,要想知道柳大夫都开了什么药,得等到开年了。”

小韩大夫眉头皱得更深,思索片刻道:“那我开年之后再来,你之前服了那么多年他开的药,我若是贸贸然开方,没准把你这条小命给折腾没了。”

张九莘一怔,心中嘀咕:“这冰山脸,小小年纪嘴真毒。”

小韩大夫留下一瓶祛疤消痕的药,又替栓子诊了脉,得出了与郭郎中一样的结论,交代了几句,便收拾小药箱离开。

张九莘赶紧叫住:“小韩大夫,且慢。”

小韩大夫定住,可是等了许久,张九莘迟迟没有下文,抬脚就走。

张九莘眼快再不说,就没机会了,索性心一横,忍住心中的羞耻,快速道:

“小韩大夫,我大姐姐成亲多年,看过好几个大夫了,但是却一直未曾有孕,还劳烦您帮忙把一把脉。”

张九莘话音刚落,一直面无表情的小韩大夫,其俊秀的脸庞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我......我,这病,我治不了!”

话还没说完,就落荒而逃。

“诶,小韩大夫,诊金还没给呢!”

张九莘拉住要追赶上去的栓子,道:“栓子哥,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可没有诊金给小韩大夫,等开年他再来时,再捎带一起付了。”

一整天了,两人还没能好好的说上话,张九莘让栓子从离家开始事无巨细的把昨夜到回到庙河村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这赛半仙还真的跟祖母说的一模一样,只要银子给得足,便没有请不动的道理。”张九莘喃喃道。

栓子肉疼道:“那足足一百两银子呢,都能买上好几十亩的水田了,这样的买卖他一年也遇不上几次,当然答应了。”

张九莘点头,随后叮嘱栓子道:“栓子哥,我让你找赛半仙的事情,除了你我两人,你谁都不要告诉。”

“连大姐姐也不能说吗?”栓子有点懵懂。

“不能。”张九莘道。

“嗯,我听小九的。”栓子应了声,随后想起什么,气鼓鼓道:

“小九,你是不知道,我刚到大姐姐家时,大姐姐正被她婆婆罚跪院子呢,两手高高的举着满盆子的水,就跪在院子当中的石头地上。”

“为的什么?”张九莘脸色一变,栓子去到大姐姐家时已是半夜,那岂不是说大姐姐从白天跪到了晚上。

栓子嘟嘴道:“大姐姐的婆婆倚在上房的窗户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骂大姐姐是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还说要休了大姐姐。”

“栓子!”

不知何时来到门外的英娘低声呵斥了句栓子,向张九莘走来:“小九,你别听栓子胡说,我天不怕地不怕,谁也欺负不了你大姐姐。”

“快给我看看,你伤得厉不厉害?”

英娘说着就要撩开张九莘的棉衫,张九莘的身体几乎是出自本能反应,“啪”的一下把英娘伸过来的手打了下去。

英娘一怔,失笑道:“怪我,一时情急,便忘了你除了娘,谁也不让碰的老毛病。”

张九莘脸上讪讪,英娘不在意,继续道:“小九,快给我说说那小韩大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姐姐,韩小大夫的事,我们一会再聊,先让我看看你的膝盖。”张九莘招呼着英娘坐到床上,自己蹲下来,把英娘的裤脚卷上去。

英娘阻止道:“我......我没事,真的,小九。”

等张九莘看到英娘泛青的膝盖,红肿得像个发了的大馒头时,眼睛一红:“膝盖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张九莘别过头,掩藏自己的情绪,对候在一旁的栓子道:“栓子哥,帮我把从郭郎中家拿回来的金疮药,找出来。”

张九莘用自制的棉签,小心翼翼的给英娘上了药。

英娘看着张九莘熟悉的上药手法,眼睛有点泛酸:“我才嫁了多久,我们家小九都懂得给人上药了,可见平日里,受了不少的欺负。”

第十二章 夜审盲婆婆

“大姐姐,我有栓子哥呢,没人能欺负到我。”张九莘仰头对英娘明媚一笑。

给英娘上完药,张九莘才把从栓子那拿回的玉观音,递给英娘:

“大姐姐,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韩大夫愿意登门,但是当年祖母把这玉观音递给我时,便嘱咐过我,拿着它,便能请得动县城里已经告老还乡的韩老御医。”

英娘小心翼翼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观音,便重新给张九莘戴上:“这可是块好玉,既然祖母给了你,你可要好好保存。祖母她......”

“哎~”

英娘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而后脸上重新露出笑脸:

“小九,你这次可是因祸得福了,鼎鼎大名的释明心法师、赛神仙都说你是命格富贵之人,这一次,你可得好好劝说娘,让她说服祖父,让你进学堂念书。”

张九莘脸色一苦:“恐怕说服娘,比说服祖父更加困难。”

英娘皱了一下眉:“自从十一年前小妹去世后,村里就传言说是你命硬,才克死了一同与你出生的小妹,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谗言听多了,对你的态度也总是忽冷忽热的。”

英娘话锋一转:“不过,现在都真相大白了,小妹不是被你克死的,而是被二房那伙人勾结盲婆婆蓄意谋害的,娘知道实情后,一定不会对你再有偏见的。”

英娘拍了拍张九莘的肩膀:“小九,你放心好了,娘五岁开蒙,更是在外祖父的教导下读了许多年的书,她不会不知道,庄户人家,唯有科举一途才是我们的出路。”

“........”

两人聊了许久,英娘又细细的给栓子交待了几句,直过了申时,各家各户烟囱开始冒细烟时,才不得不离开。

英娘一走,张九莘让栓子备了几样东西,便往关押杜氏与盲婆婆的祠堂而去。

庙河村东张的祠堂设在村尾的晒谷场旁,嘉正二十一年村长的儿子中了秀才,出资把原先的旧祠堂翻新成了两进的大院子。

张九莘两人到达时,负责打理祠堂的单眼龙大爷正坐在晒谷场上,埋头于手里一件巴掌大小的竹编半成品,他一手拿着一根厚0.1厘米、宽0.3厘米的蔑丝,飞快地穿过竹条的缝隙间,再从箩底的另一边拉扯出来,如此反复,蔑丝不停在指尖前后翻飞。

“龙大爷?”

张九莘问候了一句,见对方没有回应,便从那堆蔑丝绕过,正要跨上祠堂的石梯时,身后的龙大爷却突然站了起来,拦住了去路:

“村长有令,今明两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祠堂。”

张九莘道:“龙大爷,我家二婶杜氏伙同盲婆婆,加害于我,我有几句话要问盲婆婆,还请您通融一二,只需半盏茶的时间。”

常年一人独居的龙大爷,鲜少与人交流,不管张九莘怎么说,他就是不肯放行。

张九莘无法,低声交代栓子道:“栓子哥,你去找村长的小儿子张三叔,让他给村长爷爷递个话,就说我们要见盲婆婆一面。”

“是”栓子领命而去。

父亲与张三叔素有交情,通过张三叔总能说服村长。

果然,不一会儿,栓子便领着一青年男子过来,来人头戴阔边深网巾,身穿青布衫裤。男子与龙大爷交代了几句,便向张九莘走来:

“小九,我父亲那边已经交代过了,你尽管进去,你父亲临走前,反复叮嘱我照看好你,三叔却差点让盲婆婆这个老妖婆害了你的性命,实在是.......说不得,只能让你父亲那老小子揍一顿了。”

张九莘见张三叔脸上的自责之色发自内心,摇头道:“三叔无需愧疚,小九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了,你也是今日下午,才从婶婶的娘家卢沟村回来,我父亲必定不会埋怨你的。”

......

“吱呀”

两人又说了几句,那边龙大爷已经把祠堂的大门打开,张九莘搀扶着栓子上了两层十八阶石梯,到了门槛时,龙大爷拦住道:

“栓子不是我们张家人,进不得。”

张九莘点头:“栓子哥,把篮子给我,你留在外面等我就行。”

晒谷场上的张三叔,看着祠堂门槛前张九莘瘦小的背影,悠悠的叹了口气:“看来得叮嘱几句小九他爹了,不能只顾一头,另一头就不管不顾了。”

张九莘穿过大堂,直接往一进的右厢房的而去,那里有一排三间密不透风的小黑屋,专门用来关押犯事的张家族人。

二进才是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

“谁来了?是不是来救我的,我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盲婆婆自作主张,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张九莘刚靠近,左边第一间小屋就传出杜氏沙哑的嚎叫声,想来被关押在此后,便嚎了很长一段时间。

张九莘掏出钥匙,推开第三间的小屋。一眼便看到盲婆婆被绑在竖立在屋子正中间的柱子上。

“你倒是镇定得很呀!”见盲婆婆镇定自若,张九莘淡淡道:“说吧,究竟是谁指使你给我下药。”

盲婆婆冷哼一声:“没有人要害你,包括我。”

张九莘眼睛一眯:“早就料到你不会轻易招供。所以我才亲自走这一遭。”

“盲婆婆见多识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专门用来秘密处决朝廷命官和宫廷内侍的刑罚。”

张九莘掀开盖在竹篮上的布头,露出里面的桑皮纸和烧刀子,而后往盲婆婆耳朵轻轻的吹了口气:

“哦,我忘了,你是看不见的,那我告诉你好了,这杀人不留痕迹的刑罚呀,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加官进爵’”

看到盲婆婆面皮狠狠一抽,张九莘轻轻的笑了起来:

“对了,这加官进爵还有一个名称就是“贴加官”,据说呀,司刑的人会将预备好的桑皮纸揭起一张,盖在犯人脸上。”

张九莘边说边往盲婆婆的脸上盖上一张桑皮纸,继续道:“然后,司刑职员嘴里含着一口烧刀子,使劲一喷,桑皮纸受潮发软,立即贴服在脸上。”

第十三章 神秘人是谁

“你要干什么?”盲婆婆慌了,桑皮纸贴在脸上造成了其呼吸困难,她再也无法淡定:“我奉劝你不要乱来,举头三尺有神明,列祖列宗的牌位就在前头摆着呢!”

“是吗?”张九莘冷笑一声,往盲婆婆的耳朵里轻轻的吹了口气:“我好怕哦”

话毕,张九莘仰头便含了口烧刀子,使劲一喷,桑皮纸受潮发软,果真立即贴服在了盲婆婆脸上。

“呜呜呜......呜呜呜”

四肢挣扎的盲婆婆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张九莘却不给其喘气的机会,立即紧接着又盖第二张,如法炮制:

“今日的祭台之上,我就警告过你,不要轻易动我,不然让你付出血的代价,我张九莘说到做到。”

“呜呜呜”

盲婆婆一开始嘴里还叫嚷着,等张九莘用到第三张时,已经发不出声音,用到第四张时,挣扎的手足也慢了下来。

“呼呼呼呼”

幽深的祠堂,回荡着盲婆婆粗重的喘气声。

张九莘直等到其呼吸变得极其微弱时,才凑到盲婆婆耳边,快速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究竟是谁指使你夺我性命。”

“嗝”脸上的桑皮纸被抽走,盲婆婆长长的吸了口气,就在刚刚,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过去了,这一次她是真怕了,其片刻不敢拖延:

“我.......我说,我说,昨天夜里,突然有人闯进我房中,威胁我,让我利用给你做法之便,夺你性命。”

“那个人是谁?”张九莘迫不及待。

慢慢喘过气来的盲婆婆道:“我......我也不知道是谁,你知道的,我......我是个瞎了的老婆子,所以他长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张九莘冷笑:“是吗?”

说了等于没说。

张九莘不再废话,如法炮制,一气呵成,直接往婆婆脸上贴上桑皮纸。

“我......我说,我说,我全招了,小祖宗,小祖宗,我全招了。”那恐怖的窒息感再次来袭时,盲婆婆立即缴械投降。

“晚了。”

张九莘手中动作不断,像盲婆婆这种能够自挖双眼的狠人,不多给她几次颜色瞧瞧,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这一次,张九莘往盲婆婆脸上贴的桑皮纸,加到了五张,只给她留下最后一口气,才把桑皮纸揭下。

“嗝”

盲婆婆足足一刻钟后,才重新喘过气,醒来后不用张九莘交代,便忙不迭地老实交待道:

“昨晚来找我的是个男的,听口音不像是我们这一带的人,讲着一口纯正的官话,我......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那种比死还难受百倍的酷刑,显然盲婆婆不想再尝试一次。

张九莘惊诧:“不是我张家二房的人?”

盲婆婆摇头:“不是,不是,昨天黄昏时候,杜氏的确来找过我,但是她也只是让我狠狠的教训你一顿,并......并没说要杀了你。”

张九莘凝眸:“那十一年前,又是谁指使你害的我双胞胎妹妹。”

盲婆婆心虚了,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也.....也是这个人,不过当初他误以为要做法事的是......是你。”

......

从祠堂出来,张九莘便带着满脑门的心思:“这个要害她的神秘人是谁?神秘人和张家大房又有何瓜葛?为何两次三番要谋害大房嫡孙的性命?”

十一年前,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应该死去的人是双胞胎妹妹,为何又变成了哥哥?

张九莘百思不得其解。

......

“咦,那不是三姐姐吗?三姐姐是去镇上了吗?”

栓子的疑问,让张九莘回过神来,抬头正看到二房三丫从镇上的方向走来,张九莘想起昨晚三丫递过来的纸条。对栓子道:

“栓子哥,我们到边上的榕树下等一下三姐姐。”

今年刚过了及笄之年的三丫,其长相随了二叔,即使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也难遮住其美色。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三丫走到榕树下时,张九莘不禁想到这句诗词。

栓子不懂诗词,看到三丫两手空空的,疑惑道:“三姐姐,你是去逛集市了吗?可是,昨天才是赶集日啊。你是去镇上办事去了吗?”

“嗯!”三丫对栓子点了点头,却看着张九莘道:“去做.......我该做之事。”

说完,三丫便转身独自离开。

张九莘感觉三丫话里有话,不过还是对着三丫的背影喊了一句:“三姐姐,谢谢你。”

三丫身子一顿,眼神闪了一闪。

.......

三丫和张九莘两人前后脚进的家门。

“死丫头,一整天的跑哪去了,饭也不煮、猪栏的猪饿得都要窜出来了,一天天的,丧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婆子我虐待你呢。”

张九莘刚跨进院子,就看见钱氏随手将一根柴火往三丫身上扔去。

这是从灶坑里拿的柴禾,上面还燃着火苗。三丫没躲闪利落,那根烧着的柴禾就落在了她的脚面上。

张九莘看到三丫把柴禾踢开后,那双旧布鞋已然被烧穿了两个洞。

“糟糕,今天轮到我们大房做饭了,小九你回房待着,我......我去做饭。”栓子撸起袖子就往厨房走去。

今天钱氏婆媳落败,张九莘怕钱氏把怒气洒在栓子身上,也跟着上前。

“把这切好的豆角给炒了,栓子你来看火。”钱氏把手中的锅铲递给三丫,眼光盯着进来的栓子和张九莘:

“一大家子都指望着我这个老婆子,这么大年纪,还得当小地伺候你们。”

钱氏骂骂咧咧的从橱柜里取出一方五花肉,直起腰时正看到三丫往锅里倒油,立马一巴掌扇到三丫的脑袋上:

“作死呢,那油是不要钱的,禁得住你那样倒。”

钱氏亲自倒了油,又在菜墩上把拿出来的肉切了一半下来,切成片,然后又将那一半放回橱柜。

“一会豆角盛上来后,把土豆丝和这切好的肉炒了,不要忘了放葱花,小九爱吃。”钱氏交待完,特地的扫了眼张九莘,才出了厨房。

张九莘见从进家门开始就被钱氏凌虐的三丫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明白她是习惯了,所以麻木了。

第十四章 各方的动作

钱氏的反常行为让张九莘困惑不已,其眨了眨眼,心道:

“钱氏莫非这是吃错药了。不但把留给她心爱的亲孙子的猪肉拿出来炒了,还煮上年节才吃得上的白花花的大米饭,最诡异的是,特地关照了她的食物喜好,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栓子看着菜墩上的肉,眼睛闪闪发亮:“上回吃上肉,还是中秋的时候,我还以为要到过年才能吃上肉呢。”

三丫闷不吭声的把烧好的豆角盛上来,在锅里倒了油,将切好的肉片下了锅,煸炒的出了香味,才放土豆丝。

“好香啊~”

栓子半立着往灶里塞柴禾,眼睛盯着三丫盛上来的土豆丝烧肉。

张九莘看栓子一脸馋相,拿筷子挑了块肉给他,栓子却慌得睁大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着急道:

“小九,你疯了,这肉有多少片,长什么样,钱奶奶都记得一清二楚,这肉菜从来都是钱奶奶分配的,小九你,赶.....赶紧把肉放回去。”

张九莘愣了愣,心道:“这钱氏竟然还这么奇葩,她完全不知道啊。”

这具身体的原主除了过年过节,才会出来走动吃个团圆饭,平日里吃喝拉撒睡全在自个的那个茅房屋里。

张九莘刚把肉放回去,钱氏掐着点就出现:

“天气冷,就我们几个,不去饭厅吃了,三丫,栓子你们两个去把那小一点的八角拼桌搬到厨房来。”

等三丫和栓子出去后,钱氏“嗯哼”了一声,对张九莘难得好声好气道:“小九啊,今晚都是你爱吃的菜,一会儿,你多吃点。”

张九莘脸皮抽了抽,等钱氏几乎把肉都分到自己碗里时,更觉瘆得慌,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吃完饭,钱氏把张九莘叫住,对三丫和栓子道:

“三丫,你去喂猪,栓子,你把鸡赶回屋,一共六只母鸡两只公鸡,把数目给我仔细的点清楚了。”

张九莘与钱氏面对面的坐在灶火前的八足圆凳上。

“小九,今晚我看你吃得挺香的,难得吃了两碗米饭。”忍了一晚上的钱氏寒暄了一句,便直奔主题,语重心长道:

“小九啊,你二婶请盲婆婆前来替你驱鬼,她本意是好的,却不料这盲婆婆起了坏心,今天我也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你就看在你爷爷、二叔还有六哥哥的面上,绕她一回。”

吃人嘴软。

张九莘心里嘀咕:“原来钱氏唱的是这一出,以为一顿好饭菜就能把她给收买了,还真把她当三岁小孩看了。”

张九莘默不作声,钱氏以为她听进去了,说得更起劲:“这原本就是家里的小打小闹,不必闹得满族皆知,对大房二房都没有好处。”

“所以钱奶奶想要我怎么做?”张九莘冷笑,她命都差点没了,在钱氏这里却成了小打小闹。

“奶奶就知道小九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钱氏见张九莘接话,喜不自胜道:“你一会儿啊,就到村长家,说你二婶是被冤枉的,不用明日进行公审,让他立即放人。”

张九莘慢慢道:“钱奶奶,关押二婶,是村长爷爷下的决定,我一个毛头小子还没有这个分量能够说服他老人家。”

钱氏忽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要耍赖不成?”

“我要耍赖?钱奶奶,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究竟是谁在耍赖。”张九莘也跟着站了起来。

钱氏眼睛一眯,露出本性:“老婆子我一把年纪拉下面子,跟你好声好气,你给脸不要脸是吧,我告诉你,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往村长家走一遭。”

“你二婶一旦落下谋害侄子的罪名,你六哥哥就连科考的资格都会被剥夺,你以为老爷子会放过你吗?做梦!老爷子盼了那么多年,就盼着你六哥哥金榜题名,你若是把它毁了,看老爷子不活生生撕碎了你!”

钱氏拉扯着张九莘往外走,张九莘本就体弱,又接二连三的折腾,哪儿是钱氏的对手,只能被钱氏推搡着出了厨房。

“钱奶奶,你又要干什么?!放了小九!”

栓子在后院听到动静赶紧赶了过来,把张九莘从钱氏手里护了过来。

钱氏顿时气得牙痒痒:“栓子,你个小王八羔子,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要造反啊你,立马带着小九去村长家,不然你就给我滚出张家,没人要的野种,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恩人的!”

“我......我不是野种,我不是,我不是!”素来没动过怒的栓子,听到“野种”两字,瞬时双眼通红,捏着拳头,像只发怒的小狮子。

栓子脑子本有隐患,张九莘害怕他被气出个好歹,安抚着让他退到身后,决定跟钱氏速战速决:

“妇有七去,二婶平日里就喜欢说闲话,嚼口舌、说是非;正是犯了妇人的七出之条的多言去。祖父为了六哥哥着想,一直忍着不发作她。”

张九莘眼睛一眯:“如今二婶非但没有收敛,还惹出令全族蒙羞的事端,你以为素来讲究规矩、体面的爷爷回来后,还容得下她吗?”

“亦或者说钱奶奶想着陪二婶一起离开张家”张九莘往前一步,摊开双手:

“若是,现在你就把我绑去村长家,看最后爷爷是选择嫡亲的孙子,还是你这个顶块红布进门的小妾!”

“你.......你.....”钱氏顿时被气得满脸通话,浑身发抖,指着张九莘愣是说不出话来。

“栓子哥,走,我们回屋。”张九莘拉着还气鼓鼓瞪着钱氏的栓子,转身进了左厢房。

喂完猪食,挑着木桶回来的三丫,躲在角门里里看到这一出,眼睛一闪。

......

张家小院这边闹腾着,祠堂那边龙大爷自张九莘离开后,便一直坐在晒谷场编制竹篮,直到月亮升了上来,才把晒谷场上竹篾收拾干净。

“这死老头,总算是想起吃饭来了。”

看到龙大爷钻进祠堂石梯旁的矮房子,躲在祠堂不远处大树后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长长的吁了口气。

第十五章 大鼓声响起

龙大爷进屋后,不到一盏茶时间便传出“呼呼”的打鼾声。

“小舅,看来你下的药起作用了,走。”

小个子招呼大个子摸到祠堂的阶梯下,大个子一个人窜进了龙大爷的矮屋子,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串钥匙出来,开了祠堂的大门。

“小舅,你在这里把着风,我进去问我娘两句话就出来。”小个子吩咐一句,便闪进了祠堂,熟门熟路的摸到关押杜氏的小黑屋。

“谁......谁?”

小黑屋里既没有被褥,也没有地龙,冬夜里冷得直发抖的杜氏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开锁声,打了个激灵。

“嘘,娘,不要大声嚷嚷,是我。”小个子压低声音,只开了个门缝,便小心翼翼的挤了进去。

杜氏听到是最熟悉的声音,瞬时激动起来:“我的儿啊~娘......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呜呜呜。”

“嘘”

小个子赶紧止住杜氏:“娘,可不敢让旁边的盲婆婆听到,我是费了老大劲才偷溜进来,你好好听我说。”

“嗯嗯嗯”杜氏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劲点头。

小个子道:“三姐今天下午跑到镇上的书塾,给我递话说:娘你伙同盲婆婆要毒害小九,是不是真的。”

“三丫头?”杜氏听到是三丫报的信,愤愤道:“那个赔钱货,今日我被人抓走时,她连个影儿都没有。看我出去怎么收拾她。”

小个子急了:“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念叨这些,快回答我,指使盲婆婆的人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杜氏猛摇头:“儿啊,娘是被冤枉的,你早就叮嘱过我,不要害小九,不然事情败露后,连累你科考下场的资格都没有,娘记得死死的,又怎会伙同盲婆婆去加害那个短命鬼呢。”

杜氏委屈的抽了抽鼻子:“娘......娘是怕他真沾染到什么脏东西,妨碍影响到你,才去找的盲婆婆,娘......娘也的确吩咐过盲婆婆趁着做法,给小九那个短命鬼吃点苦头,但是我没让她杀人啊,娘真的是......真的是冤屈死了呀.....呜呜呜。”

“嘘”

小个子止住杜氏的呜咽,听到杜氏的回答后,似乎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娘你记住我一句话,明天族里开堂会审时,不管族里用什么刑法,你都要一口咬定,你是为了小九好才请的盲婆婆驱鬼,从来不曾有加害之心。”

小个子眼神一厉:“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安排妥当。”

......

第二日,辰初。

“嘎、嘎、嘎”

张九莘起床便看见一只乌鸦煽动着翅膀落在自家屋顶上,啄食放在食盒里的碗里的米饭,想必钱氏已经起床去参拜过氏族神了。

“这乌鸦,叫得人心烦、瘆得慌。”

不过,在庙河村,家里有人在外地工作,家人每天早晨都去拜神,而且每隔几天都要把米饭盛在碗里放在食盒里,再放到屋顶上。

这是奉送给乌鸦的食物。他们相信乌鸦会报信,叫声清脆的乌鸦飞来吃米饭,就说明在外的家人平安无事。

“栓子,栓子,死哪里去了,还不快来给我把鸡婆子抓住了。”

张九莘用杨枝在院子就着青盐刷完牙,就听到钱氏在后院叫唤。

“来了。”

张九莘应了声,向后院走去。

钱氏明明一大早就吩咐栓子和三丫去割猪草了,现在分明是叫唤自己,可是因为昨天被闹了个没脸,所以才故意叫栓子的名字。

张家后院和前院同出一辙,也都是用篱笆围成的,还围着种了一圈的枸杞树、金银花藤,还有当地的一种荆棘灌木从,荆棘灌木从上的叶子和树皮都是刺,可以有效地抵挡牲畜,后院因为靠近山,就多围了一圈的木制栅栏,又种了一圈当地的绿竹。

后院是茅房、粪坑、猪圈、鸡舍、菜地。

“你站在那头拦着,别让它飞出去,一会得把我种的大白菜都给祸害了。”

钱氏站在鸡舍的里头,指挥着张九莘挡住出口,嘴里“咯咯咯”的喊着,张开的双手猛的一下往前一摁:

“瞧你能耐的,今天若是还没有蛋生,老娘就宰了你煲汤。”

钱氏膝盖压着母鸡脊背,右手食指往鸡屁股一探,脸上霎时露出喜色:“还行,都五天没开张了,今天总算跟着下蛋了。”

“咯咯咯”

大母鸡被放行,便扑腾着翅膀,找鸡窝子生蛋去了。

钱氏“嗯哼”一声:“今天四只母鸡下蛋,下午你把蛋捡齐全了,送到我房里来。”

钱氏天天不怕脏摸鸡屁股,不仅仅是想预先知道鸡蛋的产量,还是为了防着儿媳妇们孙辈们偷鸡蛋啊。

想到这层,张九莘嘴角一抽,不过还是应了一声:“嗯”。

毕竟张家内务现在是钱氏掌管,包括食物及劳动力的分配支使。

“小九啊,我昨晚说的话,你好好想想,趁着戒晨鼓还没敲响,祠堂没开,赶紧的到村长家走一趟,把事情给分说明白了。”

钱氏路过张九莘时,终究不死心,苦口婆心道:“大师既然已经说了,你是富贵登科命格,那将来也是要科考的,就算你爷爷让你二叔把你二婶给休了,对于张家名声来说,也不好听不是,再说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关起门来好好说就是了。”

张九莘诧异的看了眼说了一箩筐好话的钱氏,心道:“这钱氏能缩能伸,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看来比自己想象得厉害啊,昨晚两人还闹那么凶,今日就能舍下面子来说软话了。”

张九莘脸上不动声色:“钱奶奶,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毛头小子,怎么处置二婶,那是族里长辈说了算。”

“你!”

钱氏忽的转身,气鼓鼓的瞪了张九莘一眼,随后指桑骂槐的离开。

.......

“咚!咚!咚!”

“咚!!”

三长一短的戒晨鼓鼓声响起。

“开祠堂了!”

张九莘眼睛一亮,虽然她也急切的想立马赶去祠堂,不过最终还是在家耐着性子等着栓子回来。

第十六章 杀猪刀逞威(求收藏、推荐)

“栓子哥,你回来了。”

张九莘又等了半刻钟,终于在院外的梓树下看到栓子匆匆归来的身影。

“我走到半道水库那边,就听到戒晨鼓鼓声响了,小九,我们快走吧,公审马上就开始了。”栓子把背上一整箩筐的猪草快速的放到篱笆墙的角落里,拉着小九就往柴门外走。

“不急,鞭炮声还没响呢。”张九莘让栓子停下来。

栓子刚进院,上房钱氏“咣咣”织布声就停了下来,显然钱氏也很担心这次公审,但是她向来足不出户,更何况这又是她们二房丢脸的事情,她更不会去凑热闹了。

张九莘把栓子拉到墙外的梓树下,见左右没人,才轻声道:“栓子哥,郭郎中从山上采药回来了没?”

“没呢。”栓子见张九莘皱了眉,赶紧道:

“小九,你别担心,昨日郭郎中上山前,我就按照你的吩咐给他递过话了,想必他早就把话传给祖父了,估摸着这个点早晚,祖父就该回来了。”

“噼啪啦劈啪啪啪啪啪”

两人正说着话,祠堂那边就响起了供奉祖先的鞭炮声。

“走”

张九莘拉着栓子快步往祠堂走去。

一路上,老人孩子大人络绎不绝,显然是昨晚收到了通知,村民们早早把活计干完,就想看个热闹。

毕竟距离上一次开祠堂公审,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咚!”

龙大爷手握两根木棰,猛的一敲放置在祠堂外廊下的大鼓,拉长声调:“辰正已到,开祠堂!!”

“吱呀”

祠堂的四扇大门徐徐打开。

只见祠堂的二进大堂上,八个戴着瓦楞帽,驻着拐杖的族老满脸威严的坐在两排黄花梨高扶手南官帽椅上。

“把罪妇杜氏带上堂来。”

站在左边那排扶手椅后的张三叔往堂前一站了一步,吆喝一声,便有两个执法队的人压着五花大绑的杜氏到了堂前的天井下。

“呜呜呜.......”

杜氏跪伏在天井的青石板下,嘴里被塞了布条,想要哀求却发不出声。

“杜氏,你指使盲婆婆下药毒害你家小侄张九莘,可认罪?”

“呜呜呜”杜氏拼命摇头。

张三叔给押杜氏的汉子使了个眼色,汉子便把杜氏的嘴里的布条拿开。

“冤枉呀,村长大人,各位族老,我真的没有指使盲婆婆,一切都是盲婆婆她自己自作主张,我家小九打出生起,就体弱多病,我疼惜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加害于他,我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呀,呜呜呜......”

杜氏五体投地,声嘶力竭:“还请村长大人,各位族老为妾身做主,还妾身一个清白啊!”

老村长眉头一皱,轻点着拐杖:“杜氏,我且问你,盲婆婆是不是你找来的?”

“村长大人,我找盲婆婆也只是为了.......”

“你只回答是与不是?”

杜氏还想狡辩,八位族老手中拐杖整齐划一的往地板猛地一敲。

“咚”的一声响,吓得杜氏抖了抖,张口就要应是,可想起昨晚儿子的交待,咬牙道:

“各位族老,今日无论你们怎么审我,我都是那句话,我找盲婆婆只是为了给小九驱鬼,从未有过半点异心。”

“青天白日就敢明目长大的毒杀自个儿的侄子”坐在右首上座的最为年长的族老,猛的睁开合着的双眼:

“如此心肠,不把族里的笞杖、枷锁、手杻、脚镣、夹棍、拶指、压膝、问板刑具挨个给她上一遍,这毒妇怎肯招供。”

“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呀!”

别说是轮番了,光听名字,杜氏就吓得差点失禁,随便哪一道刑罚,都足以让她生不如死,杜氏真的怕了,连声音都变了调:“我.....我真的是冤枉的呀!呜呜呜”

“别听她废话,上刑!”

“你们敢!!!!”

一道雷霆之声从远处滚滚而来,围在祠堂外面的张九莘回头一看。

只见晒谷场上出现了几个布衣裹帻的汉子,个个生得高大雄健,身上带着戾气,鹰钩般锐利的双目盯着围观的村民,一些胆小的都被逼得闪向另一边,生生让出了一条直通祠堂的主干道。

“爹爹~您怎么才来啊,呜呜呜呜,你们再晚一步,女儿就要被张家人活活打死了呀!”杜氏看到来人,立马哀嚎起来。

来人正是杜家村之人,杜氏之父,声扬十里八乡的杜屠夫。

“站住。”

张三叔快步从祠堂走出,把人拦在祠堂前的石梯下:“我们张氏开堂审案,与你们这些外姓人何关?速速退去。”

“哼”

为首的杜屠夫冷哼一声,瓮声瓮气道:“你们审的是我女儿,自然和我有关,而且十里之外就听到你们说要轮番上刑,怎么着,你们是要屈打成招呀?”

杜屠夫话毕抽出藏在袖子的杀猪刀,往前一挥,吓得一旁的村民连连后退。

“放肆!”

二进大堂上的老村长忽的一下,从南官帽椅上站了起来:“要打要罚,皆是我们张氏族里的事情,由不得你们这些外姓人指手画脚。”

“来人啊,把这些野蛮子给我轰出庙河村!”

“我看谁敢?你们谁上来,老子就砍死谁?”杜屠夫手一招,其带来的人手中齐齐亮出一把杀猪刀,迅速围成一个圆圈。

东张族人哪见过这个大阵仗,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吓得“哇哇哇”直哭。而执法队的人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棍棒,有些迟疑,毕竟刀剑无眼。

“你们......你们,你们这是欺我族中无人吗?”老村长抖着拐杖,声嘶力竭:“今日,老夫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容不得你们在此撒野!咳咳咳!”

“爹,你没事吧?”张三叔赶紧上前扶着已经走到一进穿堂的老村长。

“根据我朝《开文律》第二百九十二条,持械聚众斗殴的,对首要分子和其他积极参加的,发遣刑并流放充军蒙古塔。”

张九莘见族里没人出头,一步步的越过人群,站在杜屠夫等人的刀口前,一个个的看过去:

“不管你们今天究竟是出自平日的情义,还是被杜屠夫重金收买,只要我往官衙走一趟,你们一个两个今生今世都休想再踏入阴山县故土半步。”

第十七章 智退杀猪倌

贞文元年,新帝登基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要全国百姓一起学习新鲜出炉的《开文律》,那时候,每半旬衙门就派人到各个村子里讲解律法,直到三年前,才停止了普法宣传。

“咕噜~”

持刀壮汉们吞了口唾沫,虽然他们都没上过书塾,但是记忆里迷迷糊糊的似乎有着这么一条律法。

可,不管真与假,他们都赌不起呀!

杜屠户看到持刀壮汉要撤,赶紧道:“张家小儿,你莫不是欺我没读过书不成,《开文律》我也是听说过的,其中就有一条‘亲亲相隐’,算起来我们也是亲家,你若是向衙门告发我们,你一样要论罪。”

张九莘脑海快速搜索《开文律》中‘亲亲相隐’的相关条款:

在古代,为了维护宗、***、理和家族制度,“亲亲相隐”这一提法被解读验身,进而形成了古代刑律的一项原则,亲属之间有罪应当互相隐瞒,不告发和不作证的不论罪,反之要论罪。

亲亲相隐是春秋战国时期儒家提出的主张。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亲亲相隐原则得到进一步确认。

“怎么,怕了?你倒是去衙门告我们去啊!”

杜屠夫向张九莘晃了晃手中的杀猪刀,其旁边的壮汉们齐齐的松了口气,想到他们差点被一小儿吓唬住,顿时觉得丢脸,纷纷呵斥道:

“就是,就是,刚才你不是挺威风的吗?怎么成哑巴了。”

“尽管去衙门敲鸣冤鼓,我们都是干杀猪行当的,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成!”

一时,壮汉们气势如虹,而张家人被外村人欺负到祠堂上来,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

张九莘把《开文律》的相关条款在脑海转了一圈后,眼睛一亮,冷笑一声:“你们果真是没上过书塾,难道你们不知道还有两类罪不适用亲亲相隐原则吗?”

“其一,谋反、谋大逆、谋叛及其余重罪。”

“其二,亲属互相侵害罪。”

“杜氏伙同盲婆婆要置我于死地,正是其二,你们不怕被流放,好得很,那我现在就告官去!”

张九莘一步一步向杀猪阵前进,壮汉们被其气势所迫,一点点后退。

他们都是干杀猪营生的粗鲁人,哪知道亲亲相隐还有这么多条条框框!

持刀壮汉们被唬住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互相递了个眼神,最后期期艾艾的看向杜屠夫道:“杜老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实在是对不住了.......”

......

“呵”晒谷场那头,骑马遥望的傅一凡看到持刀壮汉落荒而逃,鄙夷道:“堂堂三尺男儿,竟然被一小儿三言两语就溃不成军,真是丢人。”

陪侍一旁的小厮闻言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道:

“少爷,您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贵命,自然不懂得市井小民的苦楚,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随随便便的一个衙门小吏,就足以让他们家破人亡了,更何况扯到了流放充军这样的大罪。”

“张家小儿,为何又敢!”傅一凡遥指被老村长握住双手的张九莘,长鞭一甩:“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他们遮掩自己懦弱无用的借口罢了。”

小厮一噎,终究不服道:“这世上又有几个能像张家小儿一样,被明心法师批为富贵命格的,而且,这张家小儿也不见得是个良善之辈。”

“说的什么酸话。”傅一凡哼一声:“依本少爷看,这张家小儿不错,小小年纪却有勇有谋。”

“少爷,你这是不知道人心险恶。”小厮急了,他家少爷的性格是一旦对谁看对了眼,便会掏心掏肺的对人,他可不能让少爷被张家小儿给蒙蔽了,小厮慌忙解释道:

“少爷,您是不知道,那天我们从张家院子前脚刚离开,赛半仙后脚就踏进了张家小院,赛半仙虽然瞒得住其余人,但是他见钱眼开的秉性,我们是一清二楚的。”

小厮愤愤道:“张家小儿分明是知道他家二婶会联合盲婆婆来害他,所以提早的买通了赛半仙为他造势,又请来韩公子当场验证毒药,一石二鸟,心思深沉得很呐。”

“胡说”傅一凡眉头一皱:

“当日若是我没有及时出现,他早就一命呜呼了,难道我也是他提前布下的棋子,再说了,就算一切都是他的筹划,那他也只是将计就计,都被逼到悬崖边上了,还不懂得反击,那才是真真的蠢货!”

小厮眨眨眼:“......”

傅一凡越说越觉得张家小儿实在是一个可交之人,其凝眸向祠堂望去。

只见张九莘不着痕迹把手从老村长紧握的双手中抽了出来。因为张九莘是侧站的,所以只露出半张带着病容的脸。

那张脸也和五根苍白修长的手指一样苍白,两颊有些嫣红,虽然被遮了大半儿去,露出的眉眼却像跃动的火苗般明艳,顿时照亮了傅一凡的眼睛。

傅一凡喃喃自语:“分明是一个男儿身,为何长得如此妖孽。”

“少爷,你说啥?”小厮没听清。

“我说,就把嵟夫子要住的宅院建在张家小儿的隔壁,据说他爷爷以前开过镖局,就当是多了一个免费的护卫。”

傅一凡“驾”的一声,催马扬长而去。

......

“好孩子,好孩子!”

祠堂外廊上,老村长又赞赏的看了眼张九莘,才重新转回二进大堂坐着,而没了帮手的杜屠夫被执法队的人团团围住,暂时不敢动弹。

公审继续。

“咚!!”

龙大爷手握两根木棰,猛的一敲大鼓,拉长声调:

“上拶子!!”

原本以为逃出生天的杜氏闻言,身体抖成了筛子,手脚并爬想要远离拿着拶子向其靠近的执刑之人:

“爹爹,爹爹,你要救女儿呀,十指痛归心,若女儿真受了拶刑,这双手就毁了呀,爹爹快来救我呀,爹爹!”

“聒噪”右首的族老吩咐道:“拿块破布堵住她的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没得惊扰了祖先。”

“呜呜呜”

嘴巴被塞住,杜氏十指被套入拶子,两个执刑之人各拉一端。杜氏惊恐的摇着头,绝望的看向被围困的杜屠夫。

“咚!!”

龙大爷木棰再次猛的一敲大鼓,拉长声调:

“行刑!”

“且慢!”

第十八章 东张要崛起

一个身材高大的差役身穿淡青色盘领衫,戴平顶巾,系白搭膊,佩带锡牌,从晒谷场方向大步而来。

看到来人,围观的庙河村村民一个个噤若寒蝉。

张九莘见栓子脸色也变得煞白,疑惑道:“栓子哥,来人是谁?为何大家那么怕他?”

栓子小声道:“是山阴县差役刘必强,闻名十里八乡的刘扒皮。”

刘扒皮的到来,让二进大堂上的老村长顿感事情的不妙,其给身旁的小儿子递了个眼色,张三叔立刻反应过来,迎了上去:

“刘班头,您今日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们也好做一些准备。”

“无妨无妨。”

刘扒皮站在祠堂下的石梯下,摆手道:“我打从你们西张过来,还没到八拱石桥,便听到你们这里喊杀声一片,特地过来瞧上一眼。”

张三叔三言两语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刘扒皮眉头一皱:“你们啊,终究不是县衙,办事少了些章法。”

“既然要审杜氏,那就应该把盲婆婆也单独拉出来审一遍,若是两人口供不对,再让二人当场对峙,哪有你们这样二话不说就要给人上刑的!”

张三叔脸皮一抽,知道刘扒皮是为何而来了,却只能赔笑道:“刘班头说的极是,还请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话毕,转身就让人把杜氏押回小屋,把盲婆婆押出来。怎料,执法的人进去不久,便慌乱的跑了出来:

“村......村长,盲婆婆.......不见了!”

“怎么回事?!”老村长忽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

盲婆婆不见了?!

张九莘一惊,昨夜她还前来审问,竟然不见了。那盲婆婆是被救走的,还是被人杀掉毁尸?救她的人是谁,亦或者杀他的人又会是谁?

.......

刘扒皮的出场。

盲婆婆的消失让这场公审最终以证据不足,杜氏当场释放为终。

村民们都怕被刘扒皮盯上,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情,忽的一下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杜屠夫背着杜氏,一路奉承着刘扒皮离开,在经过张九莘身边时,杜氏怨毒的往张九莘身上啐了一口:

“短命鬼,且等着,日子还长着呢!”

张九莘自嘲一笑躲了开去,她原以为这次开祠堂算是给二房一个警告,让二房的人以后不敢轻易招惹她们大房,可杜氏的反应却告诉她一个道理:

“恶人就算重活一次,也从不了善。”

张九莘招呼着栓子离开,却被老村长留了下来。

“小九,坐!”

“是”

祠堂的二进大堂里,张九莘依言坐到了老村长对面的南官帽椅上。刘扒皮的到来似乎让老村长受了一次重创,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

“小九啊,我们阴山县庙河张氏,追溯起来算是张氏家族第七房的旁系族亲,康正二十一年才举家搬到庙河村发展起来的。”

“庙河西张的老祖宗张元沛是万立五年辛未科二甲进士,而我们东张的老祖宗到老都只是个生员,西张、东张就是从那一辈起开始拉开距离的。现如今西张在世的还有一位嘉正二十八年的举人张文清在隔壁县会稽县衙当着县丞。而我们......”

老村长长叹了口气:“我们东张就你堂伯父在嘉正二十一年考了个秀才,可惜他却是个命短的,出了考场,还没放榜呢,人就去了。”

说到这,老村长眼眶湿润,因为那位早逝的秀才就是他的大儿子。

“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就因为我们东张没有人取得科考功名,就连一个县城的小杂役也敢对我们族里的事情指手画脚,老夫真的是......愧对先祖啊!”

老村长说着,悲从心来,对着祖宗牌位深深的拜了下去,张九莘见此也赶紧从座椅上起来,跟着拜倒。

“小九啊!”

老村长起身,紧紧的握住张九莘的双手:“你是被释明心法师还有赛神仙批为富贵科举命格的人,是我们庙河村崛起的契机!”

“我们东张是否能够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赶超西张,就全看你的了,你可是我们全村的希望啊。”

老村长的真诚期盼,让张九莘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却灵机一动道:“村长爷爷,小九惶恐!”

“说到读书科举,我们家六哥哥可是厉害得很呢,您知道的,我们这样的庄户人家,供一位读书人就已经要倾家荡产了,祖父他们就算是再有心,也无法继续供我和六哥哥的呀。”

之前她不惜以身犯险,重金聘请赛半仙给她批为富贵科举命格,就是为了能让家人让她上学堂,走科举之路。

但是,他家六哥哥四岁启蒙,八岁就通读《孝经》、《大学》、《中庸》。

如今才十四岁,就已经把《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以及五经中的《诗经》、《尚书》、《周易》、《礼记》学完。

等明年把最后的《左传》学完,后年就可以下场去试试考秀才了。

所以在张家人眼里,就算他被批了富贵科举命格,只是刚读完《三字经》的他与六哥哥是无法比拟的。

在只能投资供读一人的选择上,毫无迟疑的会选择他六哥哥。

所以他张九莘想要上学堂,走科举路,难,难以上青天!

老村长也想到了这层,眉头一皱,不过今天的打击却让他咬紧牙关道:“小九,旁的你不用去担心,你只管全心全意的读书就行,其余的,我会说服你祖父的。”

显然,老村长选择更相信明心法师及赛半仙的预言。

......

“小九,老村长都跟你说了什么?你咋从祠堂出来,一路上都笑眯眯的。”

“栓子哥,你赞同我上学堂吗?”

“当然赞同,小九你不用担心,若是家里人不同意,大不了.......大不了我上山砍柴卖,供你读书就是了。”

“嗯,我就知道栓子哥对我最好了。”

张九莘抬头看了眼自家院前的英垂如豆的梓树,想必过不了多久,这棵树就要被砍掉做成三丫的陪嫁家具了。

女儿生在农家,卑微如草芥,就算强大如她大姐,也要日日夜夜受婆母的磋磨。

万幸,她是女扮男装的假男儿身份,她不想一辈子像大姐、三丫那样看着父母,婆家脸色过活。

虽然科举一途,困难重重,危机四伏,但是披荆斩棘,她也要替自己杀出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

“这两只兔子,一只用来做木耳腐竹兔肉汤,一只用来红烧。”

张九莘刚跨进院子,便听到厨房里传来钱氏的说话声,其眼睛一亮:“有兔子,那说明是爷爷回来了。”

第十九章 老爷子厉害

张九莘刚要去上房,却见右厢房二婶杜氏的房间里,一老爷子和杜屠户送着郭郎中出门。

老爷子正是张九莘的爷爷张士贵。

老爷子五十出头,身材中等,两鬓斑白,脸庞清瘦,额头的抬头纹很是明显,但眼睛炯炯有神,下巴留着仔细修剪过的胡须。

他穿着一套灰白色的衣袍,踩着鸠头履,宽衣广袖的样子很是文雅。很难想象他以前是开过镖局的老镖师。

“这两包药,你们拿好,一个内服,一个外敷。”

郭郎中把箱子里的配好的草药递给杜屠户,又拿出一个药瓶交给他,捋着胡子说:

“这是专治跌打损伤的伤药。回头先在杜氏伤口上涂上药粉,每日早晚换药。等结了痂,再早晚服用我开的外药,便能痊愈。”

郭郎中出了院后,张九莘不顾杜屠夫不善的目光,笑脸上前向老爷子打招呼:“爷爷,您总算回来了,这次打猎收获怎么样?”

老爷子却看都没看张九莘,直接引着杜屠户到上房客厅:“亲家,我们里边坐。”

张九莘一愣!

杜氏先是被英娘让人罩着麻袋打了一顿,接着又被钱氏抽的只剩下半口气,还在祠堂的冷黑屋里冻了一夜,伤情自然不轻。

可是。

张九莘没想到的是老爷子对待杜氏的态度,不但给请了郎中,还对杜屠夫十分客气热情,对她却全然不理。

张九莘想不明白,上房却传来老爷子的吆喝声:

“栓子,去你钱奶奶那领几个钱,到张寡妇杂货铺那里给我打坛烧刀子回来,今天我要好好和亲家公喝一杯。”

钱氏闻言从厨房出来,对呆站在院子里的张九莘嘲讽一笑,低声道:“哼,短命鬼,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向你爷爷告状吗?呐,你爷爷在堂屋坐着呢,去呀,傻站着干嘛?”

张九莘凝眉不语。

钱氏见到张九莘吃了瘪,冷笑几声,心情大好的多给了栓子二十文钱:“亲家公那么能喝的人,一坛哪够呀,多买一坛,快去,一会兔肉就烧好了。”

钱氏转身鼻孔对着张九莘:“你愣着干嘛,厨房一大堆活要忙呢,难道要我这个老婆子伺候你这个小辈不成?”

张九莘看了眼堂上相谈甚欢的老爷子和杜屠户,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钱氏准备的这次中饭,很是丰盛。

除了木耳腐竹兔肉汤,红烧兔肉,还有一个炸茄盒,就是将肉切成肉末,用面粉、盐、花椒调味做馅,挑大个的嫩茄子做成茄盒,放在油锅中炸熟。

然后是凉菜,一个拌三丝:干豆腐丝、胡萝卜丝,青萝卜丝,调成酸辣味的。另外叫买酒回来的栓子上房顶去拿了一捆花生下来,将花生仁剥出来,用油炸了,撒上盐。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上房客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老爷子把杜屠户让到上座的靠背椅上,又给杜屠户装了一袋烟,慢慢的把火点燃。

“老哥哥,可不敢,我自己来就行。”杜屠户有点受宠若惊。

他家女儿差点把别人长房的独苗给害死了,本以为老爷子是要兴师问罪的,却不想老爷子绝口不提此事,反而待他比往日还要热情许多。

杜屠户心虚得很:

“老哥哥,都怪我教女无方,我......”

老爷子扫了杜屠户一眼,没有说话,杜屠户的脸上就有些飞红,试图解释一下:“其实,其实我家那傻丫头,初心是好的,原本只是.......”

“杜老弟,咱俩是咋认识的你还记得不……”老爷子截住了杜屠户的话头,说起两人从前的事情来。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出去跑单帮,做过很多生计,包括去更北面的大草原上贩马,去长江以南贩丝贩布,甚至还做过私盐的生意。最后才开的镖局,那个时候杜屠户还在县里做着肉铺子的伙计,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

“咱是爱亲做亲,我是跑江湖的,最敬佩你身上的那股侠义之气,那时候你闯上门来,说我家二小子糟蹋了你家闺女,致使她还未成亲就有了身孕,我二话不说立即把他打了个半死,让你送衙门,可你却既往不咎,还把闺女嫁到我家。”

“这份恩情,我一直都记着,为此这些年,杜氏闯了多少祸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还杜老弟你当年的恩情了......”

老爷子也不提张九莘的事,只和连杜屠户唠两人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杜屠户听得又是羞愧,又是感激,两人越说越是稠密。

菜还没上齐,烧刀子就喝了一坛。

张九莘和栓子还没到陪客的年纪,在厨房里听着钱氏的冷嘲热讽对付了一口,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九,你说爷爷咋回事?”一进屋子,栓子就憋不住了:

“我去买酒的时候,还特地拐到郭郎中家问了,郭郎中明明在山上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了爷爷,爷爷为何不罚二婶,反而还好菜好酒的招待她爹呢。”

张九莘脸上露出微笑:“栓子哥,我给你讲一个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吧。”

栓子一愣:“小九,你的心咋那么大呢,你之前受了那么多委屈,差点连命都给丢了,咋还有心情讲故事呢!”

栓子赌气:“我不听。”

“哈哈哈”张九莘觉得栓子很可爱,故作神秘道:“栓子哥,你尽管放心好了,张家孙子辈,除了六哥哥,就只剩下我和你,你说爷爷会轻易放过二婶吗?”

“真的?”栓子半信半疑。

果然,半个时辰后,上房就传来钱氏咋咋呼呼的摔打声,还有右厢房杜氏传出的呜咽声,杜屠户的呵斥声。

张九莘倚在窗户上往外看,只见柴门外两个壮汉抬着春凳进来,杜屠户把哭哭啼啼的杜氏扶上去,自己肩上挑着一副箱笼,向老爷子拱了拱手,便告辞而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栓子懵了。

“二婶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张九莘把窗户掩上。

“为什么?是爷爷把她休了吗?”

第二十章 老爷子底线

“休肯定不会休的,毕竟六哥哥还要下场考秀才呢,不过,二婶她想再回张家,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杜氏犯了两件重罪。

其一,差点害得张家长房断了香火。

其二,杜屠户先是聚众在张氏祠堂闹事,然后又请来张扒皮干涉张氏祠堂公审,明晃晃的打了张氏一族的脸面。

于私,老爷子要对长房有个交代。于公,老爷子若不惩罚杜氏,那张家就站在了张氏一族的对立面。

所以,老爷子处置杜氏是顺理成章的事。

“小九,爷爷让你到客厅去。”

“来了。”

两人正说着事,就听到三丫来敲门,张九莘出了房门,三丫便低着头拿着鸡食到后院去了。

......

“坐!”

老爷子让张九莘坐到自己右手侧的靠背椅上,细细打量了眼张九莘,才慢慢开口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不错。”

张九莘摇头:“爷爷,二婶被抓走公审时,孙子没有听从钱奶奶的吩咐,去村长家求情,孙子也有错。”

与其让钱氏吹枕边风,还不如她主动请罪。

老爷子轻笑一声:“虽然你三言两语的击退了那帮壮汉,但你到底年轻,杜氏犯下如此重罪,岂是你去村长家走一趟就能了结的。”

“爷爷说的是。”张九莘乖巧一笑,她提这么一出,也只是以防老爷子秋后算账。

张九莘的落落大方,让老爷子愣了愣,随后老怀宽慰道:

“好,很好,之前你一直被你娘困在那间小屋子里,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几次,我还以为你是个胆小不顶事的,通过杜氏那么一闹,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我们张家男儿就没有孬种!”

老爷子赞赏的看着张九莘,道:“说吧,这次也算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出来。爷爷一定满足你。”

“爷爷,我想要读圣贤书,走科举路。”张九莘起身,恭恭敬敬的向老爷子作揖。

“不行!”

老爷子还没说话,躲在外面偷听的钱氏就一头闯了进来:

“现在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哪还有余钱给你折腾,我看小九你这是病糊涂了。老爷子,你可不能陪着他瞎胡闹呀。”

张九莘只是定定的看着老爷子,不做声。

“咚咚咚”

老爷子合眼,右手敲击了几下月牙桌,止住了钱氏的唠叨,慢慢道:

“老婆子,眼看就年下了,你盘点盘点一下我们家今年的收入支出。”

张家向来是大房记账,二房管钱。

站在门外候听的栓子闻言,麻溜的把锁在小九娘房中的账本拿了出来。

“老爷子,我跟......”钱氏还想要进言。

老爷子淡淡道:“念”

钱氏狠狠瞪了眼张九莘,不情不愿道:

“我们家一共五亩水田,早稻收获1000斤,晚稻收获800斤,早稻3文钱一斤,晚稻口感较好,价格上升为4文钱一斤,共折银六两2钱。”

这几天,张九莘也从栓子那里打听到,这个年代一亩地平均产4石稻谷,也就是240斤左右。

张家是家道中落后才开始从事农活,不比别家的稻田照顾精细,肥料也下的不足,所以平均产出才200斤。

钱氏翻过一页,继续道:“大郎每月上交月钱500文,我每月织布平均入账200文,大郎媳妇绣活每月进账100文,十一个月,共折银八两8钱,加上老爷子你平时上山打猎挣得,我们今年一共进账24两。”

张九莘默默的叹了口气,24两看似很多,可刚才钱氏算的水稻收入是没有减去赋税的,其实细数下来,一家人也只能勉强混个饱。

因为,一年要交两道赋税,夏税征麦、秋粮征米,贞文初年改革赋税,推行“一条鞭法”:夏税秋粮不再收实物,一律折为白银上交。

这固然有便民之处,但对男耕女织自给自足没有银子来源的民户来说,就麻烦了,非得用米麦去换银,而每逢纳税之月,那米麦就被压得极贱,卖不到应有的价钱,很吃亏。

再有,还有人头税,三岁以上的,每人每年要交100文钱,不论男女。

此外,家里每年还需要出一名男丁到朝廷指定的地点服徭役,每年需要服20天的徭役,这都是白干的,没有补偿,活又重,不是壮劳力的话,回来后都会大病一场。

张家一直都是以银代劳,这又是一笔大支出。

更别提二房六哥在镇上读书,每月束脩就要一两半钱,加上每到年节,就要给夫子送节礼,还有每日吃食、笔墨纸砚的花费。

为此,张家原本家道中落后剩下的几十亩田产,才过了十几年,到现在就只剩下五亩水田了。

张九莘觉得这固然是张家花费大,但是与张家人不会经营也有很大关系。

“老爷子,你瞧瞧,账上就只剩下一百文了,要不是你这次打猎回来又挣了一两银子,我们连小六的夫子年礼都没钱置办了,哪还有什么余钱供小九读书!”

钱氏拍着账本,一副要把张九莘吃了的模样:“老爷子您若是执意要小九念书,那也行,让他到松木庵走一趟就是了。”

“放肆!”

老爷子禁闭的双眼豁的一下睁了开来,一股杀气震的张九莘在内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这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我说过,就算是饿死,你们也休想再动慧娘的一分嫁妆。”

钱氏在孙子辈面前被落了脸面,愣了半晌,“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我不活了,我没日没夜的织布干活、伺候你们一家老小,临了临了,还不及人家的半根手指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

钱氏显然是真的伤心了,掉头就出了客厅,往后院而去。

张九莘心里震了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老爷子提起她的奶奶林燕慧,而且显然奶奶在老爷子心目中占据了极重要的位置。

可为何,奶奶却带着二姐住进了松木庵?

“小九,你想要进学堂,考科举,有这份心,爷爷很满足、很高兴。”

第二十一章 系统大奖励

老爷子扫了眼钱氏的背影,轻轻的敲击了一下月牙桌:“但是你自小体弱多病,你目前首要的事情是把身体养好,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论。”

老爷子说完,便闭目养神。

张九莘看得出来,钱氏提及松木庵三字时,老爷子情绪波动就很大。她也知道想要征得家人的同意,走上科举路,并不是三两句话的事情。

“叮!”

时隔许久的【抽风系统】的声音在脑海响起,这是奖励来了!

张九莘心里一喜,赶紧向老爷子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把房门从里面反锁起来。

.....

再说钱氏,没有娘家,也从不出门,所以受了委屈,只能躲到后院的木亭里哭泣。

张家后院就靠着望月山,当年买地基的时候,老爷子特地把山下这一块坡地也都买了下来,还专门打造成一个练武场地,场地旁扎了一个木亭。

“奶奶~”

钱氏伏在木亭里的躺椅上,正哭得伤心,闻言一抬头,待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顿时悲从中来:

“我的乖孙啊,奶奶在这个家是活不下去了呀!呜呜呜.......”

来人正是张家二房孙辈,张六莘。

“嘘”

张六莘抱住扑在其怀中的钱氏,向前院张望了一眼,赶紧道:“奶奶,你别哭了,若被爷爷知道我从镇上私塾跑回来,少不得又给我一顿打。”

“嗝”

钱氏憋着哭声,紧紧的握住张六莘的手,咬牙切齿:“奶的乖孙啊,你一定要金榜题名,为奶奶争一份诰命,让奶奶把松木庵的那个贱人狠狠的踩在脚下。”

“嗯,奶奶你放心,你的愿望我一直记着呢。”张六莘应了一句,赶紧道:“奶奶,我娘怎么样了?爷爷有没有对她用家法,要不要我出面跟爷爷求个情?”

钱氏心虚的别过头,叹了口气道:“乖孙,你回来晚了。”

“什么?!”

听完钱氏的讲述,张六莘忽的一下激动得立了起来:“我娘被爷爷休了?!”

“没没没”钱氏慌忙把张六莘摁下,安抚道:

“是让你姥爷把她领回娘家去了,也不知道你爷爷跟你姥爷说了啥,我就听到一句‘既然二郎媳妇杜氏,我们张氏一族管不了,那我张家更管不了她,只能让亲家公领回家去好好教规矩了。’”

张六莘凝眉思索,喃喃自语:“是我想差了,百密一疏,漏掉爷爷没算进去。”

钱氏见张六莘如此紧张杜氏,有点吃味的撇了撇嘴,猛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

“小六啊,你娘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可知道,大房的那个短命鬼这几天闹翻天了!”

钱氏唾沫横飞:“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明心法师和赛神仙批为了富贵科举命格,刚才还在前院客厅跟你爷爷闹腾着要进学堂,考科举呢!”

张六莘眼神一闪:“爷爷从不信鬼神,这一点,奶奶你不用担心,倒是小九要念书,奶奶你应该支持他才是。”

“你疯了?”

钱氏轻轻的拍了一下张六莘:“说的什么胡话,这个家里就只能有一个读书人,那就是你。”

张六莘冷笑一声:“奶奶,你以为读书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村长家的大伯当年可是考完院试没几天就直接一命呜呼了,小九他身子本就体弱,他若再花精力在读书上头,你觉得,他还有几年活命?”

钱氏思来想去,还是摇头:“小九不是以前的那个短命鬼了,若是万一.......万一让他考上了呢,毕竟他是富贵.....”

“奶奶”

张六莘止住钱氏的话头:“夫子说童生考的就是背诵四书五经,甚至你没背完也没关系,只要考的是你背过的那些就可以过关,这是一点;第二点就是看你写的字如何。”

“要下场,首先得练一笔好字,我从四岁启蒙,到如今练了十年,夫子才说勉强过得去,小九翻年就十二岁了,之前可是一个字也没写过,就算他是文曲星下凡,等他把字练好,已经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对对对”钱氏闻言,喜滋滋道:“那时候,我的乖孙早就金榜题名了。”

张六莘起身看着前院大房的屋子,道:“再说了,他命格再贵,也不见得就能一路顺畅。”

钱氏:“为何?”

张六莘在钱氏的耳畔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

“乖孙,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差不了,我特地让我小舅去县城蹲守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打听出来的。”

“哈哈哈,我说呢,大郎媳妇怎么这次去县城一趟这么久都没回来,原来如此,哈哈哈,那老娘就等着看他们大房的好戏了。”

钱氏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灿烂,最后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

.......

张九莘把房门关好,激动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次连挫二房钱氏、杜氏还有盲婆婆与杜屠户等人,想必【抽风系统】这次得给她个大奖吧。

“叮,计算完毕。”

“叮,小九在此次驱鬼事件中大胜,+20积分,总积分值25。”

“叮,奖品二选一,纹银四百两或者男子武功秘笈一本,请选择。”

哇!

四百两!!

张九莘喜不自胜,上一次挫败钱氏,算是开张大吉,奖励了一百两,想不到这次竟然是之前的四倍。

她想要走科举路,笔墨纸砚哪一样都少不了钱,所以她几乎不假思索就要在脑海里回应选择银子时,外面响起了栓子的拍门声:

“小九,小九,你没事吧,你放心,我说了,就算......就算我上山砍柴卖,也供你读书的,你不要伤心了。”

“小九......”

栓子哥。

张九莘一怔,想起郭郎中提及的栓子头部的血块隐患,还有栓子曾经提过想要练武的心愿,张九莘沉思道:

“或许,栓子哥练了这本系统奖励的武功秘籍,就能打通全身筋脉,把隐患去除了。”

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挣,但是这样的机会却千载难逢。

张九莘心中有了决断。

“叮,奖励小九,男子武功秘籍一本。”

脑海里的声音刚落,张九莘便看到自己的右手凭空多出了一本书籍,上面书写着《童子大成功法》。

“咕噜”

张九莘刚要翻阅,只见书本封面的那六个大字便消融得无影无踪。

“这.....这难道只能单人阅读,看过一次就消失?这【抽风系统】果真够抽风的。”

第二十二章 祠堂前惊魂

张九莘忍住心中的好奇,不再翻阅,打算明天一早和栓子上山砍柴的时候,就说是山上找到的,让栓子练习。

接下来的时间,直至晚上,张九莘都有点心不在焉,栓子以为他被老爷子驳回了读书的诉求而不开心,所以寸步不离的守着张九莘。

老爷子在晚饭上,几次欲言又止。

张九莘心心念念都在那本捂在自己衣服里的武功秘笈上,自然没有察觉,她吃完晚饭便对老爷子道:

“爷爷,我身子太弱了,我想着明天陪着栓子哥上山砍柴去,锻炼锻炼。”

钱氏立马反驳:“明天地里的萝卜就要收了,你真想锻炼,就陪你爷爷去地里拔萝卜,栓子还要干活的,哪有时间陪你上山玩耍。”

老爷子也不赞同张九莘上山。

但难得孙子第一次提出要出门,再加上一开始说好的给孙子奖励也没有兑现诺言,老爷子便对张九莘点了点头。

“谢谢爷爷。”张九莘高兴应诺。

老爷子脸上也挂了笑,不过还是转身嘱咐栓子道:

“上山的时候,一定要护着你弟弟,他若是累了,你就背他一程,柴禾隔天再去取回来就是。太阳下山前一定要回家。”

“是”

栓子高声应答,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个儿上山砍柴,突然有了伴,自然高兴不已。

钱氏被驳,脸上立马难看起来,但想起她家乖孙的话,便冷笑了起来。

.......

张九莘激动好奇得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半夜时,还听到了几声张寡妇杂货铺那个方向传来的狗吠声。

“喔喔喔”

张九莘听到后院的公鸡第二次打鸣时,便兴奋得再也待不住了,翻身起床:

“栓子哥,快起来了,上山砍柴去了。”

两人简单的漱了口,把昨天准备好的竹筒装上凉好的开水,带上锅里当作午餐的窝窝头,拿着柴刀、绳子和扁担就出了门。

望月山就在她家院子后头,但是上山口却要经过村尾。

两人快要到达祠堂那边的晒谷场时,远远的就看到龙大爷踉踉跄跄的向他们跑来,走近了才瞧见他脸色苍白如纸,神色慌张。

看到张九莘两人,龙大爷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快去通知村长,盲婆婆找到了!”

盲婆婆找到了?!

张九莘一愣,既然找到了,为何龙大爷如此慌张,张九莘顺着龙大爷的手指看去:

只见祠堂的外廊上,一具满身血痕的尸体晃晃荡荡的挂在那。

“盲婆婆!”

张九莘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旁的栓子却被盲婆婆吐出的长长的舌头,吓得直接到晒谷场的草地上呕了起来。

“快,小九,你快去通知村长。”

龙大爷直接瘫软在地,两眼发直。

张九莘能够理解他的失态,毕竟自己隔那么远都觉得两股打颤,更何况龙大爷一出门就与盲婆婆的尸首来了个对眼。

“东张出大事了!”

东张迁居庙河村近百年,有人吊死在祠堂之上,这可是第一次。而且还是他杀,这是明晃晃的打东张一族的脸面啊!

“哪个天杀的,竟然把我家狗给毒死了,它吃你的喝你的了,我的大黄呀!”

村长家位居村子中央,就在村里的石亭拐角不远,张九莘路径张寡妇的杂货铺时,正看到张寡妇在店门前守着一只大黄狗哭嚎。

张九莘想起了昨晚听到的几句截然而止的狗吠声,想必就是大黄发现了挂尸之人,发出的最后的声音了。

村长家是两进的大宅院,大门外还有四扇墙门,用细花篾簟,钉上鎏锡钉,十分华美。张九莘叫了一会的门,才有人出来:

“三叔,出大事了!”

张九莘见到出来的人是张三叔,三言两语的把话交代清楚。

“你等着,我......我马上去叫我爹,他正在后院打拳呢。”睡眼朦胧的张三叔闻言,也被这突来的消息惊呆了,转身就要走。

张九莘赶紧把人拉住:“三叔,村长爷爷已经过了七十岁的人了,你一会儿,可得好好跟他说,毕竟他老人家昨天才被气了一场。”

半刻钟时间不到,张九莘就见到村长驻着拐杖,绷着身子大步而来,张三叔拿着件外套在后面追着:

“爹,爹,你慢点!得把外套给披上了,一会该着凉了!”

张九莘赶紧上前扶着老村长,老村长似乎进入了无人无声的状态,紧绷着张脸,不发一言,只是直直的往前走。

张九莘看得有点心惊肉跳的。

老年人最忌急火攻心,张九莘对跟在后面的张三叔道:“三叔,你回屋把急救丸给带上,村长爷爷这里有我呢!”

老村长虽驻着拐杖,走起路来,张九莘都差点赶不上,途径张寡妇杂货铺时,张寡妇远远的就奔了过来:

“村长大人,您给妾身做主啊,妾身的大黄就这样好好的去了呀!”

张寡妇还没近身,就被后面赶上的张三叔给拦了下来。

现在是冬天,没有许多农活要赶着做,村民们起来的也就比往日晚一些,所以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村尾的祠堂。

“村长,我......我该死啊我,你说我怎么就睡得那么死呢,昨晚我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啊。”

已经缓过神来的龙大爷,远远的上前解释道。

在看到盲婆婆的尸首时,张九莘明显感觉到老村长的身子猛的一颤,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村长爷爷,您没事吧?”

老村长挥着拐杖指着盲婆婆的尸首,又转身看了眼张三叔和龙大爷,张九莘立即会意道:“三叔,龙大爷,村长让你们先把盲婆婆的尸首解下来。”

“是!”

张三叔毕竟是个壮年男子,又在外面闯荡过几年,心态比旁人强,和龙大爷两人合力把盲婆婆的尸首放了下来。

“噗~”

尸首刚放下,一直缄默不语的老村长猛的喷了一大口鲜血,身子软软的直接往后倒。张九莘一惊:

“栓子哥,快来帮忙啊!”

张九莘身子太弱,扶不住,幸好栓子就在一旁,接住了老村长,不至于老人家直接摔倒在地。

“村长爷爷,村长爷爷你没事吧!”

另一旁刚把盲婆婆尸首搬到祠堂下面的张三叔,亡魂直冒,撒腿跑过来:

“爹,爹!你别吓我,爹,你快醒醒啊!”

第二十三章 流传的诅咒

张九莘见老村长的脸色瞬时变得蜡黄起来,也唬得不轻,赶紧提醒张三叔:“三叔,快,快把急救丸拿出来。”

“对对对,急救丸。”张三叔颤着双手把药给老村长服下:“爹,你千万不能有事呀,若是您老人家有个什么好歹,我怎么跟死去的哥哥交代啊!”

张九莘起身吩咐栓子:“栓子哥,你偷摸的去把郭郎中请过来,他问你什么,你都不要答,只管把人请到就行。”

老村长的吐血,让张九莘想起庙河村流传的一个可怕诅咒。

据说以前一个村子与隔壁村的结了仇,结果祠堂外被挂了一具死尸,打那以后,这个村子就开始走霉运,人丁凋零,最后整个村子,就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其余人都在各式各样的意外中离奇死去。

有人说,祠堂外挂尸体是对祖先的大不敬,所以才降下如此惩罚,不管如何,总之打那以后,十里八乡就从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龙大爷,张三叔,快,快去把盲婆婆藏起来,不能让村里人发现。”

不然,庙河村就算不乱,也要人心惶惶了!

村长的吐血,张九莘的提醒,让张三叔及龙大爷两人也联想到了那个诅咒,齐齐的打了个冷颤:

“这......这真的是出要大事了呀!”张三叔话音里带着哭腔、惶恐与不安。

“嗝~”

老村长幽幽的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往祠堂的外廊的横梁上看。张九莘忙解释道:“村长爷爷,我已经让三叔和龙大爷去处理了,您尽管放心。”

“啪啪啪”

老村长闻言禁闭双目,右手用力的拍打着地面:“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我大不孝啊我!!”

“呼”

张九莘长长的吁了口气,说出来就好,说出来就好,不然像刚才闷在心里,差点就闹出了人命!

“他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这是分明欺负我东张无人啊!”

张九莘见老村长还处在伤悲中,小声提醒道:“村长爷爷,现在虽然是冬天,尸体放一两天,臭是不会臭,但是万一,万一被人发现了......”

一旦被人发现盲婆婆是吊死在祠堂外廊上的,庙河村必会大乱,幕后之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对对对!”

老村长回过神来,连忙吩咐下去:

“小三,你和龙大两人找个麻袋把那贱/人的尸体装上,扔到木板车,上面撒满粪,直接拉到望月山后面的狼崽窝附近,看着她的尸体被狼吃了再回来。免得她被有心人再利用一次。”

龙大爷点头,转身便去把木板车拉了出来,张三叔有点放心不下老村长:“爹,我.....我等郭郎中来了,再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磨磨唧唧,郭郎中来了,你们还走得了吗?”

老村长催促着张三叔离开,还不忘交待一句:“若是有人看见问起来,你就说,是去给后山我们家的果园施肥去。”

等张三叔和龙大爷出发离开,老村长才松了口气,转身死死的盯住张九莘:

“记住,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除了我们这五个人,不能有第六个知道。你现在就把它烂在肚子里,致死也不能透露半个字。”

“是!”

张九莘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应诺。

老村长脸上稍缓,随后拉过张九莘的手,满意的拍了拍:“今天的事情,小九你处理得很是妥当,既没有惊动祖先与村民,还救了老夫一命。”

据说,鞭炮声响,子孙供奉,祖先的意志才会降临人间。现在他们悄无声息的把盲婆婆的尸体处理完,便没有惊动祖先,诅咒自然也不会应验。

老村长看着张九莘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丝羡慕:“临危不乱,还谨慎细心,果真和赛神仙所说一模一样,你是富贵命格之人,所以与凡夫俗子为人处事自是不同。”

“村长爷爷,您过奖了。”

张九莘汗颜,她的优势不过是比旁人多活了一世罢了。

老村长摆手,经过这次事件,他更坚信了张九莘富贵科举命格一说,其徐徐的抬头看着祠堂外廊上雕刻的七仙过海,眼睛一眯:

“小九,你要在心中牢牢的记住今天发生的事,这是我们东张一族的奇耻大辱。”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等你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之时,一定要揪出这个人,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他,让世人都瞧瞧,我们东张并不是软弱可欺!”

年逾七十,心心念念的仍是张氏一族的荣辱兴衰。

老村长的宗族信念,与张九莘前世所在的那个时空的“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了了”的理论完全不同。

不知为何,张九莘心里对老村长有点敬佩。

“哎呦,慢点,慢点,栓子你慢点,我这把老骨头都被你颠散了都!”

张九莘两人见栓子背着郭郎中一路跑过来,便止住了话头。张九莘上前接过栓子手里的药箱,栓子平稳的把郭郎中放到地上。

“这......这到底出什么事了,那么急!我......”

郭郎中看到地上那滩血,眉头一皱,顾不上说话,赶紧上前给老村长把脉,把完左手,把右手,又让老村长把舌头伸出来,仔细查验一翻,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我的老哥哥诶,若不是你及时服下急救丸,你就从鬼门关上回不来了!昨天我就让你静心修养,切莫动气,你怎么又跑到祠堂这里来了?”

郭郎中说着扫了眼张九莘。

老村长叹了口气:“昨日我们东张一族,接二连三被人欺负到了祖宗面前,老夫辗转反侧一夜,一大早就想来给祖宗上柱香告个罪,可.....一到这地呀,昨天的情景.......”

老村长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他是真伤心!

即是张氏一族的事情,郭郎中便不好插嘴,给老村长配了药,叮嘱几句便告辞离开。老村长松了口气。

张九莘和栓子相扶着老村长往其家里走,老村长指着栓子手上的柴刀、扁担等物道:

“冬天早上冷,就算要上山,也不要急于一时。以后啊,你们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爷爷能帮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张九莘想了想,她还真有一件急需解决的事需要村长出手相助:“村长爷爷,那您帮我......”

第二十四章 神奇的功法

张九莘和栓子把老村长一路送到家,老村长在进门时向张九莘郑重道:“小九啊,你提的那件事,等过几天我身体养好了,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

“那就先谢过村长爷爷了!”

若真能办成,那就太好了,张九莘喜不自胜。

栓子却欲言又止的挠了挠头。

张九莘两人路过张寡妇杂货铺前的龙眼树时,透过窗,正看到张寡妇拧着一胡子拉渣的中年男子:

“你个杀千刀的,说,昨晚是不是你把我家的小黄给毒死的!”

“哎呦,哎呦,你轻点老板娘,真不是我,我这几天都不在村里,刚打镇上回来,我一回村就被你逮住了,你这次真的是冤枉我了,哎呦,痛!”

张九莘对这个中年男子没有印象:“栓子哥,这男的谁呀?”

栓子拉着张九莘离了杂货铺,又回头看了身后没人才道:“一地痞流氓,在镇上组了一伙喇唬,号称十虎,他排行六,所以叫做张六虎,平日里就只会寻衅找事、敲诈勒索。”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村尾望月山的上山路口。

往山上走,先是一些低矮的山麓,郁郁葱葱地,若隐若现地能看见一些墓碑。等拐过村长家的果园时,周围就变得荒凉了起来,平地变成了连绵起伏的丘陵,田地就少了,灌木、矮林多了起来。

“呐,小九,那悬崖下面就是老村长说的狼崽窝了。”

“走,栓子哥,我们去看看。”

张九莘还没见过野狼,扶着一旁的松树慢慢的往悬崖边上走。

“嗷~”

张九莘刚往悬崖下探头,便被下面传来的狼嚎吓得往后退,栓子在身后护着她,不放心道:“小九,这是野狼进食的声音,说不定......说不定它们正在吃盲婆婆的尸体呢。”

“咕噜咕噜”

张九莘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忍不住好奇,让栓子拉着自己的手,鼓起勇气往下看。

“嗷~”

只见一只青狼嘴里叼着一根手臂,满嘴是血的撕咬着,挂在手臂上的一梅花佃母子手镯前前后后的摇晃着。

“是盲婆婆。”

张九莘记得那天盲婆婆给她做法事,手上就戴着那么一只手镯,张九莘想起一事:“栓子哥,盲婆婆没有亲人吗?”

栓子点头又摇头:“以前有,不过后来都死了。”

“听说盲婆婆年轻的时候趁着丈夫外出,和她公爹偷情,还怀了身孕,后来事情败露,盲婆婆丈夫和公爹打了起来,最后不知道怎么地,两个人都死了,盲婆婆回到我们庙河村娘家,不久后她父母兄弟也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

这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啊。

张九莘道:“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也死了吗?”

栓子挠挠头:“听说盲婆婆把他生下后就送了人。”

栓子说着,把柴刀插在背上,呲溜一下就爬上了一颗大树:“小九,你躲远一点,我把枯枝砍下来。”

“诶!”

张九莘正想找个机会,把《童子大成功法》拿出来给栓子,闻言向远处走去。直到身后栓子的砍柴声变弱后,才在一处窠子停下。

窠子边缘,一簇簇,一丛丛,都是竜儿秧子,上面结满了竜儿,好些已经红了,还有很多依旧青绿色的。

“咦,都冬天了,怎么这竜儿秧子还结着果子?这......这倒也算得上是一处宝地了吧。”

张九莘一喜,把藏在里衣的《童子大成功法》拿出来,看着已被自己做了复古处理的封面,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故作惊喜的往后大喊:

“栓子哥,栓子哥,你快来啊,我发现宝藏了!”

栓子在树上,又隔得远,听得不清楚,闻言慌乱从树上下来,飞一般的往张九莘方向跑:“咋了,小九,出啥事了?”

张九莘故作兴奋:“栓子哥,我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籍!”

栓子愣愣道:“啥?”

张九莘故作神秘的把藏在身后的《童子大成功法》拿出来,指着窠子道:

“我刚才发现窠子边上的竜儿秧子大冬天的还结着果子,便好奇的找寻了一翻,结果被我找着了这么一本书籍。”

栓子眼睛瞪得铜锣那么大:“啊?真的?”

张九莘猛点头:“自然是真的,栓子哥,你知道吗?这书籍封面原本还写着《童子大成功法》六个大字,结果一眨眼就消失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栓子眨眨眼,觉得小九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可转念一想,他们大房连纸张都没有,书籍也是小时候跟着娘一起启蒙后便再也碰不到,就算小九就想骗自己,也找不到这么一本书籍。

栓子半信半疑的挠了挠头:“这,太......太不可思议了。”

“栓子哥,你看,这竜儿秧子原本在秋天才结的果子,可现在都冬天了,它还挂满了果子,可见这个窠子神奇得很,那它藏在下面的书籍肯定也非同凡响,栓子哥,你把启蒙的书都念完了,字都认得,快点看看,这是不是武功秘籍。”

武功秘籍啊!

这只有话本里才有的神话,栓子的心开始痒痒起来,他的愿望就是练武,然后保护小九。其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那......那我看看?”

栓子显然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迫不及待的翻开了《童子大成功法》第一页,突然一道白光从书籍上弹射而出,亮得张九莘忍不住遮住了眼睛。

“天啊,这......这真的是武功秘籍啊!”

当张九莘把手拿开时,只见栓子盘腿闭目悬在空中,其周围环绕着一串串张九莘认不得的字符。

一盏茶时间后。

字符以螺旋的方式“嗖”的一下,往栓子的头部一窜,而后便消失无踪,栓子也慢慢的从空中回落到地。

“栓子哥?”

张九莘轻轻的喊了一声,见栓子仍盘腿坐着,便不再打扰,知道他可能在消化《童子大成功法》。

“这竜儿入药后,能够治疗小儿百日咳、咽喉肿痛。就算是秋季,也是供不应求的好药材。”

张九莘把目光放在窠子边的竜儿上。

说不得他的第一桶金就靠它了。

张九莘见栓子神态安详,没有什么不妥,便放心的去把窠子边上红了的竜儿摘下来,用芭蕉叶装好。

等张九莘把竜儿秧上熟透的竜儿摘完,一直闭目盘坐的栓子眼睛忽的一下睁了开来。

第二十五章 狼窝有宝物(求收藏、推荐)

张九莘觉得栓子的眼睛似乎变得清明了许多。

“小九,我看见那狼窝里有样东西在闪闪发光。”

“啥?”

张九莘顺着栓子的手指往前看,那狼窝距离他们至少有三百米距离,而且狼窝洞穴里还有层层藤蔓阻碍:

“栓子......栓子哥,你真的看得见那狼窝里有宝物?”

“嗯,但是看不清它的样子。”

宝物呀,看来她张九莘要发一笔横财啊,张九莘美滋滋,不过想到那野狼撕咬盲婆婆尸体的凶狠又把心里的野望压了下去。

“栓子哥,你起身,打......打两拳试试?”

张九莘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栓子是不是像小说里的一样,一夕之间变成武林高手。

“嗯,好。”

栓子兴奋的挠了挠头,从地上起来,哪曾想,他一动,摆在他身上的那本《童子大成功法》瞬间便化成了烟灰,消失无踪。

“这......这怎么办?这就没了,栓子哥,你可把功法内容给记住了?”

张九莘立马紧张起来,这可是四百两换来的呀,而且是系统第一次大奖励,独一份。

栓子抬手摸了摸张九莘的头:

“小九,我都记住了,你放心。”

“嗯嗯嗯,记住就好,记住就好。”

张九莘松了口气,随后又感觉哪里不对,好像以前栓子哥从来没摸过自己头。张九莘歪头躲了开去,兴致勃勃道:

“栓子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力气变大了,或者是身体变得轻盈了,栓子哥,要不,你打两拳给我看看?”

“霍、霍”

栓子依言左右各出一拳,满脸欣喜:“小九,我感觉力气比以前大了,等我把第一层功法练成,肯定就能打得过悬崖下面的那些野狼,到时候,我把狼窝里面的宝物给你抢过来。”

“好好好!”

张九莘忍不住的拍手蹦了蹦。她现在急需钱。

“咕噜噜~”

从栓子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声,张九莘忍不住感叹:“果然,练神功的人都会容易肚子饿,看来栓子哥你接下来练功的这段时间,要吃点好东西,身体才能跟得上。”

栓子脸色微红,快步往前走:“小九,你在这等着我,我去掏鸟蛋,一会儿,我给你拷蛋吃。”

两人吃了鸟蛋,张九莘找了个地方把摘到的竜儿藏好,等栓子砍好柴禾,便往山下去。一道讨论怎么卖竜儿。

“小九,郭郎中家的药材都是自己采摘的,他肯定不要我们的竜儿,不若我们到镇上去,卖给柳大夫吧。”

张九莘摇头,不知为何,她本能的抗拒柳大夫,张九莘想起那张美人冰山脸:

“栓子哥,等把剩下的竜儿都摘了,到时候我们去县城,卖给小柳大夫,顺道去看一看娘,她这次去探望爹爹都好几天了还没回,别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好,都听小九你的。”

“嗯”

张九莘满意的点头,看来栓子还是那个栓子。

两人到半道,把干粮吃了,歇了一会,才继续往下走,到了望月山出口,站在山坡上,张九莘远远的看到凉亭旁盲婆婆的矮房子似乎有一道影子。

盲婆婆不是没有亲人吗?怎么还会有人去她家的房子。

“栓子哥,你快看看,盲婆婆家里是不是有个人?”

“是张六虎。”

“张六虎?他去那里干嘛?”

栓子站定看了许久,摇头道:“啥也没干,就愣愣的站在盲婆婆的屋子前,看了好半晌才离开。”

张九莘嗅了嗅手中采摘的野菊花:“他和盲婆婆有关系?”

栓子颠了颠肩上的柴禾:“他就一光棍喇唬,听说他和张寡妇挺好的......对了,好像他从来没偷过盲婆婆家里的东西。”

“哦”

张九莘没有多想,毕竟盲婆婆是驱鬼神婆,十里八乡都是有一定名声的,一般人自然不敢去招惹。

两人又走了一刻钟,刚进后院,就看见钱氏双手叉腰,直接往三丫脸上喷了一口浓痰:

“作死的下贱赔钱货,老娘辛辛苦苦养大的鸡婆子下的蛋,我自个儿都舍不得吃半个,你倒好,就一个吃白饭的,竟敢偷吃老娘的鸡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

三丫虽低着头,可是双手却握成了拳头,低低道:“我没有,我没偷吃鸡蛋!”

“哎呀,你还敢顶嘴了啦你!”

钱氏伸手指点在三丫脸上:“我今早摸的鸡屁股,明明就有四只母鸡下蛋,可现在鸡窝里却只有三个蛋,老爷子还在地里收萝卜,这个家就只有我们俩,不是你,难道是鬼不成?敢在我面前弄鬼,我呸,你还嫩点!”

钱氏说着,往三丫的脸上又吐了一口浓痰,三丫险险闪过,忽的一下抬头,怒瞪着钱氏:

“我说了,我没有!”

钱氏刚好看到张九莘两人进来,火气一下子直线上升,自己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当面顶撞,还被大房的人撞了个正着,这还了得。

钱氏一把捏住三丫削薄的肩膀,将她一把接一把往鸡窝里按:

“这是几个鸡蛋?你瞎了?还是你觉得我瞎了?你说,你给我说清楚,剩下的那个蛋藏哪了?我看你再敢跟我扯谎,你说啊?你倒是再给我说一声啊!”

三丫被她连摇带按,头发都散了。

张九莘绷着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捞把走到脚边的的芦花鸡捉住,直接往钱氏身上一扔。

“咯咯咯”

芦花鸡扑腾着翅膀,也许是突然受了惊吓,一坨鸡食直接便拉在了正转过身的钱氏脸上,钱氏伸手往脸上一摸,放到眼前一看,脸色瞬时变得青白一片。

“我的天老爷呀!我活不了了!我老婆子辛辛苦苦的伺候你们一家老小几十年,现在一个小辈,竟然敢直接给我使绊子,这是要把我往死里弄啊!我活不了了!我不活了!”

钱氏看到老爷子挑着一担萝卜进院子,眼睛一闪,猛一把推开三丫,直接往鸡舍旁的亭子的柱子上冲过去。

“我不活了!!!”

钱氏像是真不要命似的直接往柱子上撞。

第026章 谁技高一筹

钱氏自然是没撞到柱子上,而是撞在了老爷子的怀里,老爷子好不容易才止住往后退的身子,扫了眼披头散发的三丫,还有愣住了的张九莘和栓子:

“这是在闹什么?”

“呜呜呜,老爷子,你是不知道啊,老婆子差点就被他们三个联手,给祸害了呀。呜呜呜,我老婆子起早贪黑,做牛做马的服侍他们长大成人,却想不到落到这么一个下场,呜呜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呀,省得碍了别人的眼。呜呜呜。”

钱氏双手捶打着老爷子的胸膛,哭得像是死了丈夫儿子一样。

“究竟怎么回事?小九,你来说。”

老爷子话语里带了薄薄的怒气。张家内宅在钱氏的管理下,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老爷子还是第一次见。

张九莘自然不怕:“爷爷,我和栓子哥刚回到后院,就看见钱奶奶摁着三姐姐打,说是今天捡到的鸡蛋少了一个,钱奶奶就冤枉是三姐姐偷的。”

“不是她,难道是我老婆子贪嘴吃了不成。”钱氏忽的止住了哭声,恶狠狠的瞪了眼张九莘。

“自然不是钱奶奶。”张九莘微微一笑:

“但我想着也不是三姐姐。三姐姐那么老实的一个人,那么多年了,都没听说她偷过谁的一针一线。”

三丫诧异的抬头,飞速的扫了眼张九莘,随即又把头低下。

张九莘伸手指着四处乱窜的芦花鸡:

“所以我怀疑那只芦花鸡还没下蛋,就想抱着给钱奶奶摸摸鸡屁股,探探真假,却没想到自己刚到望月山爬了个来回,身子正是疲乏无力的时候,手一松,芦花鸡就飞到了钱奶奶身上去了。”

老爷子算是听明白了,钱氏竟然为了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寻死觅活,其不耐烦的把钱氏推开:

“多大点事,小九他也是出于好心,你一个做长辈的就不能体谅体谅?还有......小九你也是,就算你是无心的,毕竟是你冲撞了人,快点向你钱奶奶赔个不是。”

“钱奶奶,对不......”

“慢着。小九的事情,我先暂且不论。”

钱氏止住了张九莘的道歉,她今天受了如此奇耻大辱,若还被轻轻揭过,那她以后还怎么统领内宅:

“老爷子,你若是认为这只是一个鸡蛋的事情,那就大错特错。三丫她是我亲孙女,别说是一个鸡蛋了,就算她把那只鸡给炖了吃,我也不会心疼。”

钱氏绝口不谈张九莘拿鸡扔她的事情,而是只拿鸡蛋论事,对准三丫火力全开:

“三丫她的错,不在于吃了一个鸡蛋,而是偷!而且偷了,还死不承认!”

“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她的言行品德,三丫今天若是不能意识到这个错误,并把它改正,那以后她去了婆家再犯事,丢的就是我们整个张家的脸面!”

钱氏啪啪的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对于老爷子来说,张家的声誉比什么都重要,钱氏的话一针见血。老爷子看向三丫,皱眉道:

“三丫头,你抬起头来。”

“你奶奶说的话,可听清楚了?犯了错没关系,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三丫慢慢的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梗着脖子,定定的看着钱氏:

“我说了,我没偷。”

“死丫头,你还嘴硬。我摸了几十年的鸡屁股,从未出过错,明明是四只鸡下蛋,如今鸡窝里却只有三个蛋。蛋就是你偷的,你休想抵赖。”

钱氏被三丫盯得火冒三丈,恶狠狠道:“去,举着个水盆子,到前院跪着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身!”

这钱氏也太心狠了,怎么说,三丫也是她亲孙女呢,张九莘见老爷子没出声,忍不住道:

“爷爷,三姐姐绝不可能干下这样的事情。就让钱奶奶探探那只芦花鸡屁股吧,说不定它还真没有下蛋呢。”

钱氏凉凉的睨了眼张九莘:“小九,你刚才说那只鸡是手上没抓牢,才飞到我身上来的,可就算你是真的没了力气,当那只鸡要挣脱的时候,你不会把它往别的方向扔?”

钱氏说得老爷子眉毛一挑。钱氏为此更为得意了,口中唾沫横飞:

“再说了,你当真我没有摸过那只芦花鸡的屁股,就胡乱攀扯冤枉三丫吗?”

“你不把我当奶奶看,不服我管教,我也没办法,但是!三丫,她是我的亲孙女,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歪路上走!”

钱氏说完,推着三丫往前院而去。

“这钱氏早就挨个摸过鸡屁股了,但是却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让自己当出头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自己当真是看小了这钱氏的战斗力。”

张九莘愣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钱氏今天是给自己设了个局,目的就是杀鸡儆猴,要重拾她在内宅的威严。

“小九”

老爷子招招手,让张九莘过来:

“你今天为你三姐姐打抱不平的初心是好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钱氏也是你长辈,就算是她犯了糊涂,你也不能当面顶撞她。一会儿,你诚心的向她道个歉,为了这个家,她的确也付出了很多。”

“嗯”张九莘闷闷的应了一声。

显然,钱氏最后一番话,重新恢复了她在老爷子心中的形象。

张九莘见老爷子出了后院,眼睛一眯,在栓子耳旁嘀嘀咕咕了一阵,栓子嘴巴长得老大老大的。

“栓子哥,你就说,听不听我的吧。”

“听......自然是要.......听小九的。”

栓子喉结狠狠的滚动了一下。

张九莘顿时露出大大的笑脸,转到前院,老爷子在上房歇息,钱氏在水井旁洗萝卜,一边盯着三丫罚跪。

钱氏看到张九莘向自己走来,脸上便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心道:“哼,小兔崽子,想跟老娘斗,你还嫩着呢!”

张九莘在钱氏面前站定,以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钱氏,你莫不是以为我真的是来向你道歉的吧。”

“你什么意思?”

钱氏话音刚落,张九莘便以更大的声音盖过她:“谢谢钱奶奶的不怪之恩,真的?钱奶奶你真的要杀只鸡给三姐姐吃?我还以为你刚才说‘就算三姐姐想吃鸡,你也给她炖’是开玩笑呢,好的,我就让栓子哥把鸡给放血!”

钱氏愣了:“我什么时候.....”

张九莘高声打断:“栓子哥,快,杀鸡!放血!”

“好咧!”

厨房门口,早做准备好的栓子,手起刀落,那只大公鸡的脖子瞬时“噗嗤”一下鲜血直冒。

“我的大公鸡......”

钱氏两眼一翻,直接心疼的晕死了过去。

第027章 中风的征兆

院子那么大动静,把在上房歇息的老爷子也引了出来,刚打照面,老爷子就看到晕倒在地的钱氏:

“怎么回事?”

“这......钱奶奶说......说她心口痛,不知怎地就晕了过去。”张九莘在慌乱中快速的编了个理由。

她万万没想到,钱氏竟然会为了一只鸡而晕倒。

张九莘赶忙给已经把鸡放好血的栓子打眼色:

“栓子哥,快,快去请郭郎中。”

钱氏心口痛是老病根了,老爷子不疑有他,等老爷子把钱氏抱到上房安置好,张九莘眼珠一转,指着窗外高举着水盆子受罚的三丫,对老爷子道:

“爷爷,郭郎中一会就到,可三姐姐还在院子里跪着呢?要是郭郎中问起原由,那......”

老爷子眉一皱,处置三丫是钱氏下的令,他贸然插手,显然有损钱氏的威望,可是家丑毕竟不能外扬。

“爷爷,后院的猪和鸡要喂,今天从地里拔回来的萝卜也需要收拾,都需要人手,钱奶奶如今病着,这?萝卜的事,也就只有三姐姐懂了,不如就让三姐姐起身吧,罚也罚了,再说,那只不见了的鸡蛋或许是猫呀狗呀叼走也是有的。”

张九莘最后一番话打消了老爷子的犹豫,摆手道:“那就让她起来吧,饭也还没做呢,抓紧点。”

“是!”

张九莘喜不自胜,脚步轻快的出了上房,扶起还跪着的三丫:“三姐姐,爷爷免了你的责罚。”

跪得太久,三丫起身时身子一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张九莘扶着。

“三姐姐,你先别动,想是你的脚跪麻了,我帮你揉揉。”

“不用!”

三丫止住张九莘往下蹲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往厨房拿鸡食到后院去喂鸡,张九莘回到房里把那瓶金疮药拿出来,递给已经走到通往后院角门的三丫:

“三姐姐,你既然难为情,那我就不给你上药了。”

三丫盯着那瓶金疮药许久,而后疾步离开:“我皮糙肉厚习惯了,用不上那么金贵的东西。”

张九莘刚要喊住她,那边栓子已经背着郭郎中进了院子。

......

“栓子,慢点,你慢点,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被你颠散了不可。”

郭郎中被请到上房,给钱氏把过脉后,闭目沉思一会,从带来的药箱里抓了三包药,递给栓子:

“三碗水蒸成一碗,一天一包。”

老爷子关切道:“郭大哥,我家老婆子可有大碍?”

“没事,就是急火攻心诱发了旧病,这几日吃得清淡些。不过......”

“不过什么?”老爷子心里一咯噔,隐隐不安。

“我们借一步说话。”郭郎中瞥了眼床上的钱氏,收拾好药箱,到了院中才继续道:

“弟妹这心口痛的病根原不是什么大病,可是刚才我观其肝火太旺,最近又易爆易怒,加上她年纪也不小了,这个一不留神,很容易就会引起......中风!”

“这么严重?”

若真引起中风,那后果不堪设想。

老爷子心事重重的,张九莘见此,让老爷子回房歇着,与栓子一并送郭郎中出了院子,见左右无人,才悄悄开口道:“劳烦郭爷爷给我栓子哥再诊诊脉。”

张九莘想知道栓子练了《童子大成功法》对于去除隐患是否有用。

“小九,你钱奶奶醒了,端碗水进来。”

这边郭郎中还没开始诊脉,院子上房便传来老爷子的吆喝声,张九莘只能先行离开。

......

“咦~?”

郭郎中诊了栓子左手,眉毛一挑,而后又换了一只手,诊完后,脸上露出欢喜之色:“栓子啊,你脑子里的那血块已经有开始融化的迹象了,可喜可贺呀!”

“真的?”栓子双眼立马亮了。

“老夫岂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郭郎中捋着胡须,故作生气状。

“那真的是太好了,我马上就告诉小九去。”

栓子高兴得蹦着往院子去,走到一半却又折了回来,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郭爷爷,我的病情希望您帮我瞒着小九。”

“为何?”

栓子眼神一闪:“我......我怕最后没好转,让他空欢喜一场。”

郭郎中欣慰道:“好孩子,你和小九都是好孩子,难得你们能够那么为各自着想。”

等郭郎中走到院子外的那棵梓树时,栓子挠了挠头,喃喃自语:“刚才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

内院上房,醒来的钱氏在确认大公鸡已经被杀掉后,又晕了过去。

张家这顿晚餐很是丰富,张九莘趁着钱氏没醒过来,做主让整只鸡都给炖了蘑菇,不一会,那香味就引得左邻右舍的狗崽子齐聚院门口“汪汪”直叫。

“三姐姐,鸡腿给你。”张九莘止住三丫往外夹的举动,严肃道:“这只鸡可是钱奶奶说要炖给三姐姐你吃的,我们也是托了你的福,你万万不能推辞。”

在张家,就算是过年,三丫能分到的也只是鸡屁股鸡脖子这类的,她怔怔的看着碗中人生的第一只鸡腿,一滴眼泪滴答一声掉到碗里。

张九莘拉着栓子出了厨房。

栓子回头看了眼灶头旁坐着的三丫,低低道:“都是可怜人。”

......

张九莘没听清栓子的话,她端了碗清水粥便往上房而去,此时钱氏刚醒来扯着老爷子的衣袖哭得伤心欲绝:

“老爷子,我那哪是什么心口痛啊,我之所以晕倒是......”

“钱奶奶,您醒了?哎呦,真是佛祖保佑,您不知道,您这一晕,可把我们吓坏了,这个家少了您掌舵,那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

张九莘打断钱氏的哭诉,坐到床前,把老爷子从钱氏手中解脱了出来:

“钱奶奶,您娥了一天了,快,这是刚熬好的清水粥,您多少喝一点,郭郎中说您这几日要以清淡为主,而且千万不能动怒。”

张九莘舀了一勺子粥,转头对老爷子道:“爷爷,钱奶奶这边有我伺候就行,小鸡炖蘑菇已经给你盛好了,你快点去趁热吃。”

“好孩子,你钱奶奶看见你这么孝顺,这病便要去掉三分。”

老老爷子说完,就去用餐了,毕竟今日拔萝卜,可是忙累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了。

“好你个短命鬼!”

老爷子刚离开,一直忍着的钱氏豁然变脸,挥舞着双爪就向张九莘抓去:“你竟敢自作主张把老娘好不容易伺候大的公鸡给杀了吃,你好大的胆子!”

张九莘没想到钱氏刚醒来就那么凶猛,本能的举起手中的粥碗一挡。

“当啷”

粥碗被钱氏打翻在地,汤水碎片瞬时洒落一地。

张九莘忽的一下站了起来:“钱奶奶,刚才郭郎中可是说了,你若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弄不好可要中风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别到时候落个躺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下场。”

张九莘冷笑一声,摆了摆被粘到米粒汤水的衣服,看也不看钱氏,直接就出了屋子。

“你......你竟敢诅咒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张九莘目中无人的样子,让钱氏怒不可支:“你个短命鬼,你有胆子给老娘站住!......”

钱氏晕了几回,刚醒来就哭诉了一场,又和张九莘闹了一场,没喊两句,就感觉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爷爷,钱奶奶问我三姐姐是否还跪着,我说爷爷您施恩原谅了三姐姐,结果钱奶奶一听,说你剥了她的脸面,生气得把碗直接给摔碎,然后捂着胸口又晕了过去。”

在里头刚喘过气来的钱氏闻言,两眼一翻,果真又晕了过去。

第028章 系统的奖励

闹腾了一天,张九莘把山上采回来的野菊花插在栓子做的细竹筒里,拿到窗户边上放置。

“叩叩叩”

窗棂被敲响。

张九莘心跳加快,有了上次的经验,她隐隐能猜到外面的人是谁。

上一次正因为外面那人传递的消息,她才安然无恙的躲过一场灾祸,不知道这一次又将发生什么。

张九莘屏住呼吸,看着纸条徐徐的从窗外递进来,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张九莘一鼓作气,颤抖着把纸条展开:

“县城有变!”

县城?

张九莘想起母亲已经进城多日,却迟迟未归,难道指的是母亲在县城出了事?

“看来明天把竜儿采完,后天得进城一趟,一探究竟。”

张九莘看着窗外被乌云遮住大半的月亮,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

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床后张九莘在家喂完鸡,栓子去把猪草打回家,两人才拿着扁担柴刀等物上山。

“你,你,还有你,动作都给我麻利点,这院子可是要三十天内建好住人的,你们领的可是平时双倍的工钱,都给我动起来。快,快,快!”

张九莘出了院门,就见自家屋子不远的空地上几百号人在忙碌着,一个管事打扮的人,拿着帕子指挥调度,大冬天的都给他急出了一头汗。

“这是什么人要在这建房子啊?”张九莘纳闷。

“不知道,都没听说,而且这规模,也太恐怖了,几百人同时干活,我.....我在县城码头上才能看见这样的热闹场面。”栓子惊叹的长大了嘴巴。

两人看了一会热闹,便继续赶路。

......

走到望月山入口时,张九莘见栓子不时便猛的回头看一眼,疑惑道:

“栓子哥,咋了你?”

“小九,我......我隐隐感觉我们身后一直跟着个人,可是......可是我每次回头时,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你是说,有人跟踪我们?”

张九莘一惊。栓子练了系统奖励的《童子大成功法》,虽然昨天郭郎中说暂时未对他身子隐患有什么作用。

但是。

栓子能够看到悬崖那边浪子窝有宝物,那就说明他的五识比常人厉害了许多。

“栓子哥,一会儿我走在前面,你在后面把我遮住,你若是察觉到有异,就摆动你的扁担三下,我蹲下来回头一看究竟。”

两人定了计策,便往山上走,可是到了半山腰,也没看到栓子动扁担,张九莘忍不住悄悄道:

“栓子哥,后面一直没有异常吗?”

“没有。”

张九莘猛地回头,看到的是隐在山麓里的一个个冒头的坟墓,其余什么都没看到。

“小九,或许那个人看见我们上山便没有跟上来了,又或者这只是我的错觉。”

栓子挠了挠头。而后指向对面一柳树下的小坟墓,轻声道:

“小九,那里就是你龙凤胎妹妹的安息之地,每到忌日,娘都要上山哭上一场。算上日子,离忌日那天也没剩几天了,估摸着娘也要回来了。”

龙凤胎妹妹?

应该是龙凤胎哥哥才是。

张九莘不知道十一年前,为什么哥哥阴差阳错替妹妹死去,至少娘从来没提过:

“栓子哥,明天我们进城一趟吧,把竜儿卖了,顺便看看娘和爹爹。”

“嗯!”栓子点头,他也想娘了。

......

等快到昨日两人打柴的地点时,张九莘脑海里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叮”

奖励来了,张九莘一喜,赶紧开口:“栓子哥,你先去砍柴,我去摘竜儿。”

两人分开不久,张九莘几乎是用跑的来到竜儿秧这边,脑海【抽风系统】的连串声音接连响起:

“叮,计算完毕。”

“叮,小九破除祠堂屌尸诅咒且在偷鸡蛋事件力挫钱氏,+30积分。”

“叮,奖励小九,桃树一棵。”

“叮,系统总积分值55,距离开启系统新功能还需45积分。”

系统新功能是什么?

张九莘绞尽脑汁,也没有唤起前世关于系统新功能的记忆。

“哐当!”

张九莘还没反应过来,一棵三米高的大桃树便落入竜儿秧旁的土垇里。

“这......这就是价值30积分的奖励?那应该比20积分的《童子大成功法》还要厉害吧?”

张九莘围着转了一圈,发现这桃树除了枝干粗壮一点,枝叶繁茂一些,便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或许,它的价值就在它的果实里呢?!”

不过,要验证价值,那得要等到明年秋收了。

张九莘想好了说辞,平地大喊一声:

“栓子哥,快来呀!我又发现宝藏了!”

等栓子飞一样的到达,看到这凭空出现的大桃树,傻眼了:“这......这昨日还没有呢?怎么今日就长出了这么大一棵树了?”

“栓子哥,是不是很神奇?可是你想啊,它能变出一本武功秘籍,多出一棵桃树倒也是常理,不然才诡异呢。你说,是吧?”

张九莘对栓子炸了眨眼,栓子挠了挠头,而后肯定的重重一点头:“小九说得对!”

张九莘满意的笑了:“栓子哥,你快试试,能不能拔起来,我最爱吃桃子了,得把它弄回家里去种才行。”

“呸呸”

栓子往手掌吐了唾沫星子,撸起袖子,扎好马步,环抱住桃子树身,猛一用力,桃子树岿然不动。

张九莘一拍额头:“我糊涂了,这棵树几百斤呢,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搬得动呢。”

栓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而后让张九莘在原地等待,一会儿拿了几根手臂粗的木棍过来。把衣服一扒,又在在身上画了几处标注,交代了几句张九莘,便马步一扎,豪爽道:

“来吧,小九!”

张九莘拿着木棍,对已经蹲好马步的栓子舔了舔嘴唇:“栓子哥,你......你不会真的要我拿这木棍打你吧?我.....我下不去手啊!”

“没事的,小九,你尽管用尽力气抽我,就把我当做钱奶奶,或者二婶也行,功法上说了,要在特殊穴位上用力抽打,方能疏通经脉,你打我的时候,我运着功法呢,你伤不了我!”

“栓子哥,那我真打了!”

“打!”

张九莘银牙一咬,看准穴位用力的抽了下去,眨眼间栓子的后背就肿起一道一尺高的青痕。

栓子痛得额前豆大的汗滴滴答滴答的往地上掉。张九莘于心不忍,都快急哭了:

“栓子哥,还是算了吧,这功法,咱不练了。”

“我......我没事,小九,你继续!”

张九莘迟疑间,却见栓子背上的那道伤痕正以飞快的速度消失不见,就连几日前栓子被钱氏所打的旧伤也复原了!

“这.......真的有用!这功法也太抽风了吧。”

张九莘眉梢狠狠的跳了一下。

第029章 经济独立权

“再来!”

“小九,用力抽!”

“再使点劲!”

狼牙山上空一上午都在回荡着“啪啪啪”的鞭打声,悬崖下的那窝野狼以为是其余动物在炫耀实力,它们也不服输,一家子整整齐齐的伸长脖子,“嗷嗷嗷”直叫唤,引得山上野鸡野兔四散而逃。

“栓子哥,我......我不行了,今天就先练到这吧。”张九莘持续抽打了栓子半个时辰,手脚发软:累得直接瘫坐在地。

“辛苦你了,小九。”受了酷刑的栓子眼睛闪闪发光,精神奕奕。

“嘎嘎”

“嘎嘎”

栓子蹲起时膝关节发出响音。走路时髋关节也发出了同样的响音,就连转脖子颈椎、攥手指都能听到“嘎嘎”的“弹响”声。

“栓子哥,你这是练成了?”张九莘喜得直起身子。

“没,没,还没呢,功法上说了,要在关键穴位每天持续抽打一个月,方能入门。”栓子憨憨一笑。

“持续......咳咳咳....”张九莘被吓得差点呛到自己。

如此高强度的持续抽打一个月!

这也太残酷了。

虽说伤口因为功法,可以顷刻愈合,但是鞭子抽打的那瞬间痛楚却是实实在在的。别说是栓子这个未成年的小孩,就算活了两世的张九莘也自认坚持不下来。

“栓子哥,你真的打算一直练下去?”张九莘有点犹豫。

“当然要继续!”栓子认真道:“小九,我之前不是和你提过我的愿望就是习武吗?再说了,我不变强,怎么保护你和娘亲呢。”

栓子说完,便自顾的去重新拔动那棵桃树,这一次,桃树倒是晃了几下,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从山上搬回家里了。

........

休整片刻,力量大增的栓子很快就收拾了一担柴禾,两人吃了带来的午饭干粮,便下山去。

“嗷~”

下到半山腰,张九莘听到山下的狼叫,吓了一跳:“栓子哥,这狼刚才不是待在山上的吗?怎么从狼窝里跑出来了。”

“冬天食物变少,它们偶尔下山去逮个跑到村子外面的家鸡,野狗什么的,听老一辈的人说,它们真饿了,还偷偷的叼走了村里的娃娃去吃呢。”

栓子虚握了一下拳头:

“等我练成功法的第一层,定把这窝畜生给除了,顺便把宝物抢过来给小九你。”

宝物自然是好东西,可张九莘想起自家后院的篱笆墙,隐隐有些不安。毕竟这狼可是连死尸都不放过的。

......

“哎呦,栓子,你咋还上山砍柴呢,我说你这担柴禾能值几个钱?!”

“我告诉你个好营生,你隔壁来了个大户,正满村的召集帮手呢,凡是能扛得动的,他每天都给八十文钱呢!赶紧的,趁着隔壁村还没收到风声,先占个名额去。”

走到村尾时,一挑着一担泥沙的村民喜滋滋的给张九莘两人说了一句,便挑着担子,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看来这真的是大户人家啊,早上就有几百人干活还不够,还要聘请村民。”

张九莘遥望了眼自家方向热闹喧天的场景,不得不感叹,有钱人想要什么,果真是立即就要等到,一时三刻也等不及。

.......

到家进了院子,张九莘一眼便看到上房客厅里老村长和老爷子正在谈话。老村长看到张九莘回来,向其递了个放心的眼色。

老村长这是来办事了!

张九莘进屋拿了些剩下不多的蜜桔,把水烧开后,泡了两杯,用托盘拿到上房去。

她今后的日子能不能舒舒服服的过下去,就看老村长能不能让老爷子点头答应那件事了。

“嗯,这可是好茶,不错,不错。”

老村长心情愉悦的对张九莘点了点头,老爷子则是低头喝茶,张九莘看不出什么表情,送了茶,张九莘便出去了。

没有打探到消息,张九莘心里痒痒的,又有点忐忑,一边在厨房帮着三丫看火,一边不时的侧出身子往上房看一眼。

直到栓子把柴禾放到后院折回到厨房,大铁锅传来香味,张九莘才把心收回。其指着已经盛上来的儿菜炒肉片,疑惑道:

“三姐姐,这儿菜炒肉片怎么分量那么少啊,怎么着这也只是一人的量啊?”

三丫诧异的抬眸看了眼张九莘,栓子在一旁低声道:“小九,这是爷爷的菜,还有那边小锅里煮好的大米饭也是爷爷一个人的。”

“啊?爷爷一个人的?”

栓子瞥了眼上房,快速道:“小九,你平时都在房里用饭不知道,除了年节,还有家里像前两日吃大餐的时候除外,爷爷的吃食从来都是单独分开的,跟我们的不一样。”

也就是说老爷子一直都是开小灶吃独食的。

在栓子的解释下,张九莘才了解到老爷子是要一日三餐的,而且正餐必须有三道菜,其中需包含一道肉菜。

就算是家里其余人吃着菜团子,老爷子的伙食也不能打折扣,而且平日里能和老爷子一起用餐的,除了二房六哥哥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其余人再没有如此荣耀。

张九莘对老爷子的印象有了改变。

......

“小九,出来送送你村长爷爷。”

张九莘正想的入神,那边老爷子已经把老村长送到了院门:“老哥哥,那我就不送你了。等你哪天身体好了,我们再碰一杯。”

老爷子折回上房。

张九莘则小跑着从厨房出来,陪着老村长出了院子,又往前走过了旁边干得热火朝天的工地,在张九莘快要忍不住时,老村长才慢悠悠的开腔:

“小九啊,想不到你这性子还真耐得住,跟了一路,愣是一个字也没提。”

“哪里的话,村长爷爷您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情。”

张九莘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大概,不过没见到真章,心里还是没底。

“哈哈哈,小嘴还挺能说。”

老村长心情很是舒爽,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契约递给张九莘:

“爷爷就不逗你了,这是你要的东西。另外你家老爷子也答应了,得空就教栓子练功。”

“谢谢村长爷爷!我就知道,村长爷爷准能办到。”

让老爷子教栓子练功是为了隐藏《童子大成功法》,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这张契约。

张九莘迫不及待的把契约展开,看到上面书写的的确是自己想要的内容时,脸上的笑脸瞬时灿烂起来。

“小九啊,你提出成年之前要靠自己能力挣钱读书,经济从家里独立出来,这条法子行得通吗?你以后要靠什么来营生?”老村长有点不放心。

“山人自有妙计。”

张九莘把摁过老爷子指印的契约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到怀里,笑得一脸灿烂:“村长爷爷,以后您就等着看好了,我一定会替我们东张挣一份荣光的!”

“好好好!”

老村长欣慰不已,同时也坚信不疑张九莘会出人头地,毕竟是大师批过命的。老村长见左右没人,便提起另一件事:

“小九,那天你让我查查龙大爷的饭食,果真发现了问题。”

“哦?发现了什么?!”

第030章 婆媳的哭诉

“在龙大爷的灶头边上,你三叔恰巧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我想着你龙大爷大年三十都舍不得吃一顿白米白面的人,觉得可疑,便让你三叔收集起来拿给郭郎中查验。”

白色粉末?

张九莘扶着老村长的手一紧:“郭郎中可是查出了什么?”

老村长眼睛微微一眯:“郭郎中年轻时候就是个串村走巷行医的走方郎中,见多识广,他一验便知那白色粉末就是用曼陀罗花制成的一种药物——蒙汗药!”

“此药无色无味、一旦服用,不用半刻钟的功夫,服用者便处于昏睡状态,而且药效时间内没有任何记忆!”

张九莘悚然一惊。

怪不得对于盲婆婆的失踪及最后被挂在祠堂外廊之上,龙大爷都没有察觉到半点异常,原来是被人下了药!

“有了线索,就不愁揪不出来这幕后之人,剩下的,我会派人继续追查下去。”

老村长一脸慈爱的摸了摸张九莘的头:

“小九啊,你的任务是把身体养好,把书念好,那些琐碎的事情,由我们来做就行,到时候,爷爷会给你个答复的。”

“是”

张九莘心里暖暖的,又往前送了老村长一程,折返回家的时候,却远远的看见村口的大榕树下一个大红的身影,看身段,有点像二婶杜氏。

“杜氏不在杜家村待着,来这里干嘛?”

张九莘看杜氏只是待在榕树下伸长脖子的向县城的方向探望,并来来回回的走动,没发现别的,便不再理会,折返回家。

......

村口榕树下。

翘首以盼的杜氏当看到道路的拐弯走出一身穿直缀,头戴儒巾的少年时,立马哭着奔了上去:

“我的儿呀~,娘可算是等到你回来了。”

少年正是张家二房在县城私塾求学的张六莘。

“娘!你怎么跑回来了?”

张六莘一把扶住杜氏,前后看了两眼,发现没人时,松了口气,待看到杜氏一双手长满冻疮时,心里一痛:

“娘,大舅母是不是又让你没日没夜的干活了?”

张六莘话音未落,杜氏便“呜呜呜”的痛哭起来:

“儿呀,你大舅母就是个心黑的,以前娘没出嫁的时候,她就像使唤牲口一样让我起早贪黑的干活,如今......如今......”

杜氏哭得更伤心了:“如今她说我被婆家赶了回来,让你表哥表姐说亲都受了牵连,更是变着花样的,千百般凌辱我。娘这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呜呜呜.......若是.....若是没有你,娘早就一条裤腰带吊死在你姥爷家门前那棵歪脖子树上了,呜呜呜呜......”

杜氏是真伤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娘,都是儿子无用,让你受苦了。”张六莘拳头紧握。

“瞎说!”

杜氏见儿子脸上挂满了自责之色,立马止住了哭咽,心疼不已:“娘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是娘这辈子最骄傲的事。”

“娘......娘只是一时心里委屈,儿呀,你不要多想,等你爷爷气消了,娘就寻个机会回去,你好好念书就是,不用担心娘。”

杜氏闪缩的把肿得像猪蹄的手掩藏到身后:“再说了,有你姥爷还有小舅护着娘呢,你大舅母就是再厉害,也不敢把我怎样。娘有你这么棒的一个儿子记挂着,娘就什么都不怕,娘就是想你想得慌,一想到以后要和你长长久久的分离,娘这心.......就像刀割一样。.”

“儿子也是。”张六莘低着头,闷闷道。

杜氏见儿子神情依然低落,连忙转移话题:“好儿子,你在学堂过得怎么样,上次你说和同窗闹了别扭,两人可是和好了?”

杜氏把张六莘的书箱背到自己身后,肩膀一沉:

“哎呦,这书箱子怎么重了这么多啊?”

“我们夫子要回一趟老家,所以今年就提早放假过年了。”

张六莘随口解释一句,随后豁然抬头,看着杜氏斩钉截铁道:“娘,你在姥爷家再忍耐几天,我一定会尽快想办法把你接回来的。”

......

张九莘刚进到院子,就听到上房传来钱氏的哭闹声,在水井旁打水的栓子立即迎上来,道:“小九,你刚离开,上房就闹开了,也不知道村长跟老爷子说了啥?”

张九莘把怀里的契约给栓子看了一眼,栓子喜得直搓手,脸上的笑更是藏都藏不住:

“太好了,这.......这就相当于分家单过呀!”

“还有一桩好事呢”张九莘小声道:“栓子哥,你不是说《童子大成功法》只有法门,没有招式吗?村长说,爷爷已经答应教你拳脚功法了。”

“真的?”

“当然!”

“小九,你太厉害了,大房一下子两件大好事,怪不得钱奶奶闹腾呢。”栓子高兴得都要开始手舞足蹈了。

......

上房。

钱氏倚在床上,眼睛哭得像烂桃子一样:

“什么经济独立,那小九分明就是变相的分家单过呀!”

“老爷子!自古父母在不分家,我们两个老家伙还好好的活着呢,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我们张家的脸面。”

“老爷子,这绝对不行!”

老爷子被哭得心烦,忽的一下从床前的六鼓圆凳站了起来:“我来,也只是告诉你一声,以后不管小九挣多挣少,你、还有我们张家的所有人都不能伸手向他要一文钱,他小小年纪就有自己挣钱自己念书的骨气,就比什么都好!”

“什么鬼骨气,那都是放屁。老爷子!小九他要唱什么把戏,难道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谱吗?”

张家所有人的金钱命脉一直掌握在钱氏手里,她哪肯愿意放过张九莘这条漏网之鱼,看到老爷子往外走,便把床头拍得震山响,声嘶力竭:

“他这分明是要假借独立之名,变相的向他松木庵奶奶的嫁妆伸手!”

老爷子身子一顿。

在窗外偷听的张九莘顾不得许多,快步的进了上房,老爷子看了张九莘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上次老爷子就强调过张家所有人都不能动松木庵奶奶的一分钱嫁妆。

钱氏的话正中老爷子的忌讳,可张九莘哪会让好不容易得来的经济独立权白白丢掉。

张九莘直接竖起右手三根手指,庄严道:

“爷爷,我从未有过要动我奶奶嫁妆的念头,我可以在此对天发誓,若有,那就让我不得好死!”

“胡闹!”

老爷子脸色一变:“你是我们张家长房独子,肩负着一房的香火传承,岂能轻易的把自己的生死来赌咒发誓!”

老爷子虽动了怒,不过看向张九莘的眼神多了欣慰之色:“你身上流着的是我张士贵的血,你说要凭自己独立,爷爷自然是信你的。”

老爷子凉凉的看了眼钱氏。

钱氏没想到张九莘敢拿自己的生命发誓,也是始料未及。她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

张九莘却抢先一步开口:

“钱奶奶,话说我亲奶奶就算是愿意给我钱花,那也是人之常情,你为何要如此激动,莫不是你已经把我奶奶的嫁妆看做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不成?!”

原来如此!

老爷子豁然转身,对上钱氏惊慌失措的眼神,不冷不热道:“看来你还真是病得不轻!”

钱氏彻底慌了。

“老爷子!不是这样的,你.......你听我解释........咳咳咳.......”

钱氏话没说完,老爷子就出了屋子,张九莘冷哼一声,也跟着出了屋子。

“张九莘,你这个短命鬼,你......你.......”

钱氏顿时被气得砰砰砰的自拍胸口,一口气接不上来,又撅了了过去。

......

张九莘随着老爷子到了客厅,老爷子把一个礼盒递给张九莘道:

“这是你村长爷爷送你的文房四宝,当年你那过世的堂大伯下场靠秀才时,就是用的这一套,老村长舍得割爱,显然是极为看重你的。”

张九莘闻言,顿时觉得手中的这套文房四宝沉甸甸的。

“原本我说等你把身体养好了再去念书,既然你有这样的志气,那爷爷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老爷子让张九莘等着,转身进房,再出现时,手上多了一个小盒子。

第031章 前世的记忆(3K)

老爷子伸手磨砂了片刻小盒子,才把它递给张九莘:

“这盒子里装的是书房的钥匙,当时就配了两条,一条给了你六哥,剩下的这条是你的,只不过在我这里暂时保管了这么多年。”

“爷爷~”

张九莘愣住了。

原来老爷子从来就没有把他排斥在外,就连书房的钥匙也是一早就配备好的。张九莘心里有些感动。

“将来你的造化如何,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老爷子说完,拍了拍张九莘的肩膀,便转身到后院杂物房收拾明天上山打猎的工具去了。

张九莘看着手上左右两只盒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这是压力也是动力。

不管如何,她都会在科举一途上好好的走下去,至少也要考一个秀才功名出来。

.......

“哇”

栓子盯着张九莘拿回房里的文房四宝,不可置信的睁圆了双眼:

“旌德的宣笔、绩溪的徽墨,还有泾县的宣纸与宣砚,这可都是来自我朝文房四宝之乡的宣城啊,六哥念叨了多少年了,才好不容易磨了二叔从外面带回来一宣砚,至今六哥还把它供在书房,舍不得用呢。”

栓子喉结滚动了几下:“小九,老村长也太豪气了吧。”

等张九莘亮出小盒子里的钥匙,栓子更是激动得蹦了起来:

“钥匙?!!!”

“这是书房的钥匙!!”

“天呀,全家就只有六哥才能进出的书房,现在小九你也可以自由进出了吗?小九,你太厉害了,太棒了!”

栓子高兴得直接拉着张九莘就往外走:“小九,快,快去书房瞧瞧,我可是听二婶说了,那里放着一整间屋子的书呢。”

“栓子哥,你等等。”

张九莘知道这两样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都很难得,但倒还不至于像栓子一样忘形:

“书房一直都只有六哥才能进出,虽说我如今也有了钥匙,但是在进去前,总得先知会一声六哥。”

虽然二房的杜氏和钱氏把她视作眼中钉,但是记忆里,六哥对她似乎一直都很不错。

“嗯嗯,小九你说得对。”

栓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今天喜事太多了,接二连三的,我......我一时高兴过了头。那我们就等六哥回来再说。”

两人把盒子藏好,便到院子的水井继续提水。

......

张家水井就建在右厢房下侧靠近篱笆墙的角落里,圆圆的水井围着一圈石井栏,井栏下的青苔或厚或薄,一只漆着桐油的水桶搁在井栏边上。

张九莘正帮着栓子解开水桶横柄上盘着的绳子,一回头便看到张六莘背着书箱跨进院子。

“六哥哥,你回来啦。”

“嗯,小九,你气色好了许多呀,都能出房走动了,看来身体真是大好了。”

张六莘一脸欣喜,书箱顺手递给一旁刚挑满一缸水的栓子,栓子习惯性的把手伸到半道,却突然又收了回来,笑眯眯道:

“可不是,六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小九可能干了呢。”

张六莘见栓子不接书箱,眉头一皱,而后把书箱子递给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的三丫,才接话道:

“哦,那我得洗耳恭听了。”

张六莘把手里的一包紫赯饼递给张九莘:“美味斋的,你最喜欢的口味。我先去给爷爷奶奶问好,再来听我们家小九的光辉事迹。”

张六莘笑得一脸磊落,大步进了上房。

......

不一会儿,上房就传来钱氏的哭咽声。

“奶的乖孙啊,幸好你回来了,不然奶奶就要被那个天杀的短命鬼活活弄死了呀!”

钱氏在听到张六莘在院子的说话声,便醒了过来,此时正伏在张六莘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恶狠狠道:

“小六,你得想个法子,好好治一治那个短命鬼!奶奶告诉你......”

“奶奶!”

张六莘打断了钱氏的控诉,压低声音耐心道:“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小九不用我们动手,自会有人去对付,你这又是何苦呢,不但惹怒了爷爷,还把自己也给气出病来了。”

“奶的乖孙诶,你以为奶奶是在危言耸听吗?我告诉你。”钱氏激动的抓着张六莘的袖子,气喘吁吁道:

“你知道村长过来怎么跟你爷爷说的吗?咳咳咳.......”

“村长说,那个短命鬼有三好:一是记性好,那个短命鬼在祠堂和杜家村的人对峙时,他说出的律法,村长说回家对过书籍了,一字不差,一字不差呀!这还是他在病床上偶尔听到的,就一字不差的记住了那么多年,这说明什么?”

钱氏越说越激动:“说明只要他把身体养好,把精力花费在读书上,至少只需要背诵的童子试,他准能考过。他一旦考上,你说,那松木庵的老货是支持他的亲孙子,还是隔房庶出的孙子?”

“咳咳咳”

“村长还说了,那个短命鬼第二好是有韧性,他病了多年,性情非但没有变得颓废乖张,反而还很温顺,最后是说那个短命鬼能够提出自己供自己科举读书,这是天下男儿最难得的骨气。”

张六莘神色变幻,最后自信坚定道:“奶奶,您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你孙子十几年的苦读还比不上小九,他再厉害,四书五经也是需要时间打磨消化的,奶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我娘接回家里来。不然,你势单力薄的,对上大房,还是讨不了好。”

钱氏想起夫子一直以来对自家孙子的赞誉,心里稍安,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想要再劝,张六莘却扬手止住:

“奶奶,您这次就听我的。”

......

张九莘见张六莘从钱氏房里出来就直接进了书房,就连晚饭也是三丫送进去的,便猜想他可能得知杜氏被送回娘家,心里不好受,所以便没有前去打扰。

就连老爷子也是如此,只是简单的问了张六莘几句学堂上的事情,没有像平时一样还考究一翻学业情况。

一夜无话。

第二天栓子想趁着钱氏还病着,把家里活忙完,便到隔壁打短工,一天能挣八十文,还可以补给张九莘读书所用。

所以栓子把竜果子背到村口的榕树下,便去山上割猪草去了,只留张九莘在原地等待张大爷的上县城的牛车。

“驾!”

张九莘听到马蹄声,还以为是张大爷来了,回头一看,却见一头戴方巾,身穿簇新的湖罗衫的一少年驱马而来,近了,才发现来人正是盲婆婆驱鬼那天给她解困的傅一凡。

“傅公子!”

“咦,是你?”鲜衣少年发现打招呼的是熟人,灿烂一笑,从烈马上一跃而下。

“正是鄙人,上次多亏了傅公子仗义出手,小九还没来得及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张九莘发自真心的给傅一凡作揖鞠躬。

“路见不平一声吼,举手之劳,小......小九,你不必挂在心上。”

傅一凡嘴上说不在意,不过却是一脸受用的表情,其瞥了眼张九莘旁边石磨上放置的大包袱:“你要进城?”

“是呢”张九莘看着傅一凡的脸上阳光的笑容,心情也变得明媚了许多。

“那就巧了,我也正要进城,上马,我捎带你一程。”

“我.....我一会坐村里的牛车就行,多谢公子好意。”

张九莘不想麻烦别人,傅一凡却指着那处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工地道:“以后几年,我多半都会住在那,说起来,我们也算是邻居了,以后少不得要你照看,你就别客气了,上马吧。”

啊?

那大户就是这傅公子呀!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九莘也不扭捏。

......

“慢着!”

张九莘刚把手伸出去,后面一崔马赶来的小厮连跑过来:“少爷,这匹马可是韩少爷的,您忘了,它性子烈得很,就是您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能骑到它背上去,若是......”

小厮瞥了眼张九莘,把后面半截话咽了下去,张九莘明白:“既然如此,傅公子,那我们就下次再约。”

“我答应过捎你一程,那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傅一凡指着小厮的那匹马:“小九,那匹马归你骑,怎样?”

小厮一愣,若是马给了这乡下人骑,那他岂不是要在后面追着跑。

“不用了,多谢傅公子好意。”张九莘笑了笑推辞道。

小厮闻言,眼珠一转立马明白原由,有点不屑的睨了眼张九莘:“少爷,您这是说笑了,恐怕这位小九公子连马都是第一次见呢,您就是让给他骑,他也不会呀!”

小厮说完,便低低的笑了起来。

傅一凡一个眼刀过去,小厮吓得立马捂住了嘴巴。

“我听说,小九你爷爷以前是开镖局的,想必这骑马射箭的必不在话下。”

傅一凡长鞭一甩一卷,把小厮手上的马鞭送到张九莘手上。

张九莘握住马鞭,记忆里突然传出一种熟悉的感觉,鬼使神差的她走到马边,翻身一跃而上。

“驾!”

烈马绝尘而去。

“你看看,看看,人家小九这马骑得比你都好,别总是躲在门缝里看人,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再跟着本少爷了!”

傅一凡说完,便扬鞭崔马跟上。

第032章 天都要塌了(3更)

“驾!”

“驾!!”

两旁的树木房舍飞啸而过,冬日的寒风打在张九莘的脸上,把其鼻子、耳朵冻得通红一片,而骑在马上的张九莘就像没了灵魂一般,两眼空洞,只是跟随着烈马一起一伏。

“这小九怎么回事?前面不远就是碎石坑了,怎么还不转弯?”

紧随后面的傅一凡察觉到异常,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碎石坑足有四十多米深,就算是平常掉下去也得殒命,何况张九莘还是骑着烈马,这要是真摔下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驾!驾驾!!”

“小九!转弯!快呀!快转弯!!!”

傅一凡快马加鞭赶上去,一边大声嘶喊,可张九莘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一般,眼快就要落入那个碎石大坑。

说时迟,那时快。

“小九!”

傅一凡在烈马奔入大坑的前一刻,及时赶到,顺手一捞,把张九莘一把抱到自己怀里,两匹马擦身而过。

“嘶---”

一匹向右拐弯,进入正道。

一匹嘶鸣一声摔入四十多米深的碎石大坑,瞬间毙命。

“小九,你不要命了?怎么回事?”

胆大如傅一凡也被碎石坑下的那匹烈马惨烈的死状惊出一身冷汗。

“我......”

张九莘在烈马最后那声哀鸣声中回过神来。

刚才她的脑海一直闪现一些熟悉却又陌生的画面,她情不自禁的就陷入了进去,可是醒来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知道。

那是关于她重生前的记忆。

就如,她会骑马,也是重生前的技能。

她,重生前究竟是谁?

“怎么?被吓蒙了?”

少年心性的傅一凡惊吓过后,又隐隐觉得兴奋又刺激,毕竟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嗯嗯,我......我其实是第一次骑马,一时兴奋过了头,没能及时控制好马速,多谢傅公子又救了我一命。”张九莘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顺着傅一凡的话圆谎下去。

“什么?你是第一次骑马?你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第一次就敢这么玩命。”傅一凡诧异了片刻,突然又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本少爷看中的人果然不是胆小怕事的鼠辈,小九,你这性格对了我的口味,以后,你就跟着我凡哥混,吃香喝辣的不在话下,哈哈哈~”

张九莘被傅一凡豪爽感染,闻言特地转过身来,给傅一凡拱手作揖:

“一凡哥,那小弟以后就请你多多照拂了!”

两人本就是一前一后坐在马上,年龄相差无几,张九莘一转身,几乎就是跟傅一凡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张九莘脸颊挂着一丝病西施的嫣红,长长的眼睫毛一闪闪的,让傅一凡情不自禁的“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这小九人性格是好,就是一个好好的大男人,却长得太撩人了。

“好说,好说。”

傅一凡不自在的转过脸去,换了个话题:“咦,小九你上马来骑了那么久,怎么小韩的这匹爱马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算是他傅一凡,也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驯服它,勉强骑上来。

“可能是我跟它有缘吧。”

张九莘伸手顺了顺马脖子上的鬓毛。

“嘶——”

往前奔着的马匹瞬时舒服的打了个响啼。

“哼,这死马我看也是个好色之徒。”傅一凡心里诽谤了一句。

......

从庙河村到阴山县城快马不过半个时辰就到。

张九莘两人只是闲聊了几句,眨眼就来到了县城的东门。

阴山县城城墙东、南面较高,面临清江,易守难攻,西、北两面城墙较矮,城外是山地,有些山头高过城墙,易攻难守,每有战争,城必遭殃。

“前面就是城门了,小九,你要去哪,送佛送到西,我先带你过去。”

“我要去韩老御医的仁心堂。”

张九莘远远的便看到城门有两个士兵把守着,一一检验拎着大包小包排队进城的乡民。

“哦,你认识韩老爷子?”傅一凡想起小厮提起过张九莘曾经请韩云前往张宅验毒一事:“亦或者,你认识他的孙子韩云?”

要知道,韩云是要走科举一途的,学医只是兴趣,所以看病就诊一事少之又少,要不是关系亲密之人,更不可能出门替人看诊。

“韩老御医我未曾见过,小韩大夫倒是见过一次,”张九莘觉得傅一凡是那种光明磊落之人,便不打算隐瞒:

“上次之所以能够请得动小韩大夫,是因为我奶奶的缘故,或许我奶奶与韩老御医是故交,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无妨无妨。”

傅一凡也只是随口一问:“以后韩云也是要到你隔壁去住的,到时候,我再引荐你们两个认识就是。”

听傅一凡解释,张九莘才知道,原来傅一凡在他家隔壁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地方,是用来建一所崔夫子隐居的住所,也是以后傅一凡和韩云的求学之处。

张九莘不禁欣然向往。

若是她也能够一起拜在崔夫子门下,一起跟着治学那就好了。

毕竟隐世大儒不是那么容易请得动,见得着的。

快到城门的时候,傅一凡把手中的小叶紫檀佛珠手链撸下来,强制性的给张九莘戴上:

“这是从释明心法师那里求来的,具有安神定气、旺财纳福的功效,我看你身体羸弱的很,你时常戴着它,但愿能够护你一世平安。”

如此贵重之物,张九莘哪肯消受,正要推辞,被傅一凡丢弃在庙河村的小厮及时出现。

“公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小厮慌得催马上前,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寻来的烈马:

“公子,这可是老太太求了释明心法师许久,才求来的一串佛珠,一共十四颗菩提子,每颗都刻了经文,更是由释明心法师开光加持过,如此珍贵之物,又是独一份,就连小姐也没有,万万不可随随便便就送给了一些不相关的人。”

张九莘没想到这佛琏如此难得,忙从手上撸了下来:“一凡哥,你的两次救命之恩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呢,怎能先受你如此重礼呢。”

小厮见此,心里诽谤:“算你还有点眼色,知道自己命溅消受不起。”

小厮轻蔑的神色并没有隐藏,他从心里就没有把张九莘放在眼里。

“啪!”

一道长鞭飞啸而来,直接就抽在小厮的脸上。

“公子?!”小厮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右脸,震惊委屈至极。

“区区一个贱奴,也敢来管我傅一凡的事,滚!本大爷已经忍你好几天了,麻溜的给我滚回上京去,要想管事,就去管你正经主子的事去,再让我看见你,立马让傅妈妈把你发卖到煤矿区去挖炭。”

闻弦知音,张九莘知道傅一凡是借机处理奸细,便不作发言。

“公子.......”

小厮哪肯轻易回去,他是带了任务从上京跟过来的,刚张嘴,被傅一凡一瞪,立马把话缩了回去,只得灰溜溜的驱马离开。

但,离开前,还低着头隐晦地狠狠的瞪了眼张九莘,显然把今天的错处都归到了张九莘的身上。

“哈哈哈,快哉,快哉!”

傅一凡爽朗一笑:“总算把这没大没小的烦人精给赶走了,小九,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这佛琏,你必须得收下。”

张九莘略一沉思,便应了下来:“好。”

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就是,毕竟这不是一般用银子就能买来的好物件。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傅一凡见张九莘不扭捏,反而落落大方的,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等烈马靠近城门,远远的就有一小厮打扮的少年急匆匆的向傅一凡跑来:

“公子,出大事了!”

“双寿,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一早就让你去码头接小姐了吗?”

“正是因为......”

双寿急得满头大汗,看到坐在傅一凡前头的张九莘,把话又咽了下去,张九莘知道他们有要紧事,便下马先行告辞。

等张九莘拎着包袱走远了,傅一凡头疼道:

“可是书妍又闯祸了?她那爱闹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瞧把你着急的。”

“公子,小姐这次可是闯了弥天大祸了呀!”小厮双寿慌得脸色惨白:“小姐......小姐不见了!”

“什么?”

“不见了?怎会不见?”傅一凡脸色一变:“红菱会武功,我之前就吩咐过,让她寸步不离的跟着书妍,怎会不见?”

小厮又急又怕,带了哭腔:“小姐的行船一到,我们就安排了婆子抬轿相迎,可是小姐下了死令,谁跟着就打死谁,方妈妈不放心,仗着资历老硬要跟,结果被小姐下令打得只剩下一口气,要不是红菱姑娘开口求情,恐怕......”

小厮红了眼睛:“小的们没有办法,又想着有红菱姑娘跟着,总不会有事,所以只敢远远的跟着,哪知道小姐进了一间客栈,半个时辰也没有出来,我们察觉有异,上前去查看时,小姐和红菱已经没了影。”

傅一凡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小厮咬牙继续道:“因为事关小姐声誉,我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寻人,只派人四下寻找,结果在一牙人那里找到被捆绑起来,还被塞住了嘴巴的红菱。”

傅一凡听得心突突直跳:“你的意思是,书妍把红菱卖了,然后自己一个人跑了?”

“正是!”小厮怕得双腿直打颤。

这阴山县去年就出过一起大家闺秀被绑匪拐走的案例,小姐孤身一人,又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若是有个万一。

那真的就是他们死十次,也无法削减老太太的怒火。

所以他才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第033章 欺人太甚3了

张九莘随着人流进了城,根据栓子之前的指示,直奔街道北面而去。

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便看到一个八间的大铺面,朱漆牌匾上书写着“仁心堂”三个鎏金大字,左右还挂了一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对联,字体极为苍劲古朴。

“总算到了。”

张九莘向上提了提快要沉到地面的麻袋,里面装着四十斤的竜儿果,虽不是很重,但是他身体弱,走得慢,时间久了便觉得沉得慌。

仁心堂八间铺面隔成了看诊、卖药、轻伤、重病四大块,里面的大夫药童忙忙碌碌的各为其所。

张九莘直奔最右的卖药厅堂。

“婆婆,小心脚下。”

张九莘刚迈进去,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见是大姐姐站在一辆青布简朴的马车下,低头弯腰小心翼翼的扶着一刻薄寡恩的瘦小老太太下了马车。

两人随后进了仁心堂对面的回春医馆。

仁心堂擅长于内、外、儿、五官、针灸,而回春医馆则是专长于妇科,所以两家医馆打对面,但也相安无事。

“大姐姐是陪着她婆母来看病吗?”

张九莘心头疑惑,转念一想,却猜测多半是大姐姐婆母押着大姐姐来看不孕之症。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买药,还是卖药?”小药童见张九莘站在门口不进不出,连忙上前招呼。

“卖药,我这儿有一批刚摘下不久的竜儿果,还请小哥帮忙看看。”张九莘回过神来,把麻袋递给药童。

“哎呦,大冬天的还有这么新鲜的竜儿果,这可是难得。”

药童看了眼麻袋里面果真是新鲜的竜儿果,这放在平时虽然也是紧缺之物,但是在冬季,还是刚摘下来的,那便是稀罕物了,药童一脸喜色:

“公子里面请,冬季里收到竜儿果还是头一次,价格几何,还得我们家掌柜做主。”

药童引张九莘到一旁的靠背椅坐下歇息,拿着竜儿果转到后院,不一会儿,就跟随着一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出来。

“掌柜好。”张九莘起身打了个招呼。

“嗯。”掌柜点了点头,思量片刻道:“公子,你这竜儿果实属难得,便二倍作价二十文一斤如何?”

仁心堂出了名的童叟不欺,张九莘自然没有异议,让掌柜的兑换成五钱银子,只留了五十文作为零用。

一斤猪肉二十文钱,今日的药钱可以买上四十斤,张九莘很知足了。

......

“少爷,您今日怎么有空到药铺来了。”

“我来寻一味药材。”

张九莘刚要离开,迎面便看到小韩大夫韩云踏入药铺。

韩云今日穿着一身墨绿色方胜暗纹的锦袍,越发显得长身玉立气质出众,此时冬日的阳光正好拨开乌云,洒在他的身上,照得对方俊美非凡,让灰扑扑的药铺顿时蓬荜生辉。

“小韩大夫!”

见了人,自然得打招呼。

“可是柳大夫的药方子拿到了?”韩云看到张九莘出现在药铺略感意外,点头问好后,率先开口。

上次韩云给张九莘看诊,说要看过柳大夫药方才能给他开方子,张九莘想不到对方真的记在了心上。

“不是。柳大夫出远门探亲去了,尚未回来,我今天是来卖药的。”张九莘摇头解释,心里颇为感动对方的细心记挂。

“嗯,那哪天拿到了方子,先来寻我再喝药。”韩云说了一句,便往前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叫住往外走的张九莘:

“小.......小九,我有话跟你说。”

“啊?哦。”

张九莘心里纳闷,不知道这冰山美人要跟自己说什么?

看到韩云和张九莘进了后院,药童和掌柜松了口气,想不到这衣衫简陋的少年竟然还认识他家少爷,幸好他们二人刚才没有半分怠慢。

进了后院偏房,张九莘等了许久,可韩云却背对着自己,迟迟没有开口,张九莘有点奇怪:

“小韩大夫?”

“咳咳咳”

韩云尴尬的咳嗽一声,并没有转身,只是快速道:“上次你.......你说你姐姐不孕之事,我跟爷爷提了此事,爷爷说年后洛爷爷就到阴山县,他是最擅长医治这类疑难杂症的,到时候洛爷爷来了,我便知会你一声。”

“那真是太好了!”

上次她也是顺口一提,想不到对方竟然放在了心上,张九莘感激不尽,认认真真的给韩云作揖:

“多谢小韩大夫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大姐姐没齿难忘。”

若是大姐姐有了身孕,那她在婆家就可以直起身子来过日子,不用日日夜夜受她家婆折磨。

......

从仁心堂出来,张九莘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消息告诉大姐姐,看见她们家停在回春医馆的马车还在,便知道大姐姐肯定还没离开。

回春医馆只是两个铺面,一个卖药,一个看诊,更隐晦的疾病则是直接到后院里间。

张九莘问了柜台前的小厮,得知大姐姐已经看诊完毕,现在正在后院客房歇息,便告知小厮自己的身份,让他领着前往。

“我这前世造的什么孽啊,竟然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进门,我说呢,怎么进门都快四年了,你这肚子愣是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原来竟是难孕之体!”

“贱人,你们张家是不是一早就得知,故意瞒着我们老郭家,我告诉你,你们这是骗婚,我回去就让我儿把你给休了,真真是气死老娘了!”

“丧门星!败家的破玩意!!”

“嘭!”

张九莘刚到后院,就听到左厢房最里间传出一道道尖酸刻薄的恶骂声,茶盏落地声,这下,不用小厮带路,张九莘也知道那就是大姐姐和家婆所在的房间了。

“你说话呀。你哑巴了?!我们老郭家可是五代单传,难道你想要在你这绝了后不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识相的,回去之后,就卷起你的铺盖,给我麻溜的滚蛋,不要想着再给我家儿子吹什么枕边风!”

“事关郭家香火传承,就算他护着你,我也让族老们出面,把你给休回娘家去!丧门星,狐媚子,要不得的下水烂货!竟敢胆大包天的瞒着老娘四年之久,害得我们老郭家至今没有一儿半女的,贱人,你怎么不去死,用你吃掉的那些口粮去喂头母猪,都能生出几十个猪崽来了。简直浪费粮食!”

这个老虔婆骂得也太难听了,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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