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双修 - xp1024.com
《重生之双修》


重生

林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刚才竟趴在电脑键盘上睡着了。

好在键盘上有贴膜,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地想着,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对:我那cāo劳了三年的宏碁本怎么成了一台银色的mac?莫非最近豆瓣逛多了,做梦都开始走高贵文青路线了?

林平连续通宵了两夜,对这种似梦非梦,像是进了异空间的感觉并不陌生,自顾自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开机。

电脑启动的声音让林平清醒了一些,他晃了晃鼠标,打起精神准备继续来一盘三国杀。舍友们大概都睡了吧,明天要好好嘲笑一下他们的持久力——只是周围未免太寂静了些,胖子今晚怎么没磨牙?还有,我书桌上什么时候有了台灯?电脑桌面上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沉默地面对着林平,他近乎恐慌地打开了台灯。

这显然并不是他的宿舍,倒像是一个家教严格的高中生的房间。

铺着淡蓝色床单的单人床,书本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桌上,电脑果然是mac——也果然并没有三国杀或者别的游戏,林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但在猛掐了自己一把后,他沮丧地承认如果这是梦也太过真实了。

难道是穿越了么?

上天终于看不惯自己庸庸碌碌不思进取的生活态度,扔给了自己一段新的人生?

林平对时下大兴的穿越重生,一向不以为然——性格决定命运,新环境下的人生游戏最多攻略不同,结果绝无二致。

好在自己至少没有穿越到五胡乱世抑或倭寇小国,这里,显然还是现代中国,林平颇安慰地想着。

他走出这个房间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个一室一厅的格局,和自己当年高考时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几乎没什么不同,只是家具显然昂贵得多。

林平依照看过的穿越文的流程去浴室照了下镜子,对着镜子里那个显然比自己要帅多了也年轻多了的男孩子苦笑了一下——

分割——

林平在课堂上边发呆边分神去听同桌李楠喋喋不休的八卦,目前他已经从昨天b班的班花纪晓晓在好乐迪门前等的到底是何方高人说到了篮球队斗殴事件背后的重重黑幕。

林平想,多么鲜活而健康的高中生活!都说人生的大半激情都是被大学消磨掉的,此言诚不虚!

李楠神采飞扬地发布了半天独家新闻不见回应,侧过脸看见林平一脸悲愤好似便秘的神情不由吓了一跳,开始琢磨莫非小林子暗恋纪晓晓?

要说林平虽然重生了一回,但还真没享受到其他穿越人士要么重生到豪门世家超级牛x要么掌握超前信息大赚一把的待遇,值得欣慰的是他来到了2013年的c国,不必履行他曾经立下的2012年要与地球共存亡的誓言。

而且这个身体同样叫做林平,乃是市属一流重点高中宁城一中的高二生,父母离异后跟着身为跨国公司高管的母亲生活,目前为了学业在一中附近租房单住。

林平虽看多了穿越小说,但轮到自己占据他人肉体却不免惶恐内疚,只是原住民“林平”的灵魂始终不知所踪,而那个2010年在读a大的浑浑噩噩的大学生无论在现实中还是网路上,都似乎从未存在过。

他试着寻找父母同学,也始终毫无所获;就连a大的校长,也从来不是他在校时的徐历山。

但还是有很多东西没有变——那些吵吵闹闹的明星们依旧到处作秀,奥巴马令人惊奇地获得了连任,朝韩居然还停留在打嘴仗的层面……

在这个世间唯一消失的,似乎只是和林平前生有关的事物。

林平勉强用平行位面来安慰自己,却始终摆脱不了那种天地何其大自身何其渺的苍茫感。

好在这个青春正好的身体似乎影响了林平的心态。

林平的前世,是一种没有大缺憾但根本基调灰暗低沉的人生。当他被给予改正和重来的机会,才真正体会到人生的不可虚度。

因此尽管要重新经历一次高三的炼狱,他也决定要振作起来,不能重过上辈子那毫无意义的宅男生活。

虽然林平脑海中并未保存前主人的记忆,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生活习惯颇好,每天必写日记,电脑上也保留着备忘录。

林平通过这些了解了这个16岁优等生的生活,开始适应和改变这个身体的日常生活。

他前世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每一百个青少年里,就有14个是相似的。

而这个少年也不过是一个尽管经历过父母在他幼年时的离婚,但依然活得好好的、甚至算得上活泼开朗的高中生,他所谓的青春期叛逆也在高压力的学习生活和父母的冷淡下被深深压抑着。

他虽然交际广阔,成绩优良,但真正的朋友并不多,混的最熟关系最好的就是从初中就同班的李楠。

通过这几天上学与李楠的相处,林平也喜欢上了这个喜欢搞怪,热爱机甲,除了话多一点基本没什么缺点的俊朗同桌。

终于熬到下课,这是上午的一个大课间,按学校规定要做广播体cāo。林平好歹活了20多年,不肯到cāo场上挥舞小手小脚丢人,拉着李楠一起去厕所里躲着。

李楠十分郁闷,广播体cāo一向由文体委员领cāo,文体委员一般又都是美女,做伸展运动时风光甚好,只是哥们失恋的时候必须讲义气,只能和林平一起窝在气味并不十分好闻的卫生间里,还要时时担心班主任万一心血来潮来查岗。

林平感叹,这就是好学生的悲哀啊!

林平的感叹被李楠视为又一“失恋”症状,原来前一次考试林平掉出全班前三,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绝不肯称自己是好学生的。

李楠心生不忍,拍着林平的肩膀说,“小林子,天涯何处无芳草,没有了岳灵珊,还有圣姑在少林寺等着你呐!”

林平心想,还是高中生厚道,要是我那些大学舍友们,只会说东方教主在黑木崖上等着我。

待到下一节课,林平突然意识到明天就是周六。

大概国家素质教育搞得好,现在周末一律不许补课,林平上辈子高中时不但周末全天补课,连国庆日都只放半天,决定不管怎么说也要体验一把高中生过周末的滋味,于是和李楠约好周六上午学校门口见,一起去爬市郊的甘山。

林平日后常想,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过来,那么在那个春光明媚的周末,还会不会有两个少年,一起欢笑着登山,一起经历那场奇缘,一起接受命运的恩赐或者诅咒。

彼时他虽道心坚定,但仍然会在想到这个问题时心起涟漪。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承认,今日之我死,明日之我生,何尝不是一种心魔。

登山

宁城天气一向有“春如四季”之说,旨在形容其春季天气的变幻不定。

这周六倒是难得的晴天,一大早就阳光普照。

林平挑了套阿迪的运动服穿上,对着镜子感叹自己这次穿越倒并非没有赠品。

这身体不过十六岁已有1米7高,而且居然已经有了些肌肉的轮廓,比较穿越前的白斩鸡身材简直让曾经的宅男小林子泪流满面。

昨天和李楠约好骑自行车去甘山脚下,然后从后山往上爬。

宁城人多地少,唯一算得上风景地的就是甘山。市政府十分不厚道,规定宁城市民只能在上午8点之前免费凭身份证登山,过时就要买门票。

不过李楠和林平都是土生土长,尤其是李楠,他祖母家就在甘山镇,小时候几乎把甘山当后花园耍。现在甘山虽然被栅栏围了大半,但在后山发掘出一两条逃票路线对于他也不是难事儿。

林平欢快地骑着自行车往学校飞驰,在这个身体里呆久了,他真的把自己当做了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似乎那段失败的人生从未存在过,那些沉重的情绪也被迎面的轻风吹散。

他绕了小路,拐个弯就看见在一中大门口前李楠斜倚着自行车朝自己招手,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没心没肺。初升的太阳在他身后,光线下他的笑脸几乎反射着快乐的光芒,林平被这种快乐感染了,恨不得在车上翻几个跟头大喊青春万岁。他跳下车子一把扑上去:“楠楠你来的可真早啊!”

每每在和李楠玩闹的最愉快的时候,林平作为一个成年人的yīn暗情绪都会忍不住跳出来抱怨这份美好的友情并不属于自己而属于那个消逝的灵魂。

但当他终于一把扑到李楠身上快活地和他聊天的时候,他完全抛弃了这种兔死狐悲的想法。

这个少年是在为自己与他的友谊而快乐,为自己的到来而快乐,这点就够了。

一中位于市区中心,离南郊的甘山并不很近。不过林平李楠二人一路边说话边骑车,时间也过的飞快,不多时就到了甘山脚下。

林平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座号称是“峰天叠翠,溪水潺湲”的宁城名山,不由大失所望,这山不过一千多米高度,山脚旅客如织,抬眼望去绿的是树,黄的是土,黑压压的全是人。

中国的旅游景点一向是只见人不见景,林平便只当同李楠来春游踏青,倒也有其乐趣所在。他俩把车子寄放了,绕过景点管理处往后山走去。

走了约十多分钟,李楠轻车熟路地从个山坡上往上爬。

原来这是甘山旁的一座小山,80年代开发成采石场,现在几乎荒废了。

他们两人爬上山坡又过了一个满是石头的小山谷,就到了甘山的后山。甘山虽然已经开发的不错,但也只有一条前面的山路上山,走后山只能慢慢踩着石头攀爬。

此处倒并没有什么风景,不过树木众多,颇有遮天蔽日之感。林平走的慢些,跟在后头;李楠则如同孙大圣回到花果山,放开了扑腾,一会儿挑一个好看的小石头来献宝一会儿摘片树叶塞到林平嘴里教他嚼着玩儿。

两人玩闹着往上爬,一路只碰到几位锻炼完下山的市民,李楠带着绕来绕去,人迹愈发地少了,却终于看到一缕小溪,溪水清澈,宽不到一手,在石间静静流淌。

林平有些热了,就用手捧起溪水来喝。

李楠看他喝完,故作正经道:“哎呀,这儿怎么眼熟?啊,对了,我小时候在这儿撒过泡尿”

林平看他笑的得意,上去追打,又把他压在溪边灌他溪水。李楠在林平身下扑腾,同样往他身上洒水,两人闹成一团,笑声穿过树林,似乎还能听到回声。

两人打闹累了,便躺在溪边的山地小憩。

此处阳光大半被树叶遮蔽,呆久了颇有些yīn冷。

林平刚要起身,却感到有水滴到自己身上,他本以为是李楠还在胡闹,抬头一看却发现是雨滴。

原来天气变幻不定,刚刚还是烈阳春日,现在竟下起小雨来。

林平连忙把李楠叫起来,好在他记得再往前走一会儿,半山腰就有一座寺庙,似乎叫做兴国禅寺。

雨淅淅沥沥,下的并不是很大,再加上有树木遮挡,两人也就不急不躁地徐行。

雨中登山,倒更有些意趣,没多时便到了那禅寺。

里面有不少游客在躲雨,也有不少商贩在叫卖高价雨具。

林平看着好笑,问李楠周围有什么景观可看,李楠领着他到寺庙的后面,有个人工水池,虽然荷还未开,但雨滴打在水面上也有一番滋味。

林平在走廊上站着看雨,周围无人经过,寂静的很。

李楠拿着石子儿打水漂玩儿,一会儿就把走廊上可以捡到的石子儿都用光了,于是不时跑出去冒雨去捡,捧了一堆堆石子儿回来。

林平也蹲下来开始玩,随手拿起一颗突然觉得手感有些不对,低头一看竟是颗指甲盖大小的玉珠,被雨水冲刷的光洁可人。

林平把它拿在手里把玩,触手生温,心思一动,把它收了起来。

待到雨停,两人也没了爬山的兴致,慢慢下了山一起回家,约好周一再见。

林平既然决定要告别旧我好好学习,回家后叫了外卖吃完就开始看书,好在宁城仍然文理分科,林平理工基础不是很差,差不多足够应付高中学业。

看到十点,林平洗漱睡觉,大概是白天太累,很快就进入了梦境。

在梦中林平看到自己在一团白雾中游荡,每次到了白雾的边缘都会被弹回来。

林平觉得有趣,便不停地把自己往边缘上撞来撞去,他似乎能感觉到,每次撞击都会让白雾屏障的弹性更强一些。

突然,一团蓝色的光团从外向白雾撞来,林平直觉的厌恶这团光,控制着自己去攻击它。

在林平和这光团的相撞中,光团不停散落着蓝色的碎屑,那些碎屑碰到白雾便消失不见。

最后,蓝色的光团只剩下了中心白色的内核,它主动向白雾依附,被它吞噬的一干二净。

林平在梦中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些新的东西充斥着自己的大脑,叫喊着让自己接收。但他还是抵挡不住困意,继续沉入黑甜的睡眠。

当林平醒来时,他脑海中剩余的记忆提醒着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他穿上衣服,突然发现昨天塞在口袋里的玉珠奇怪地滚到了枕头边儿上,而且不再是昨天看到的那种温润的蓝色,而成了透明的珠子。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昨天那场梦,莫非是在自己脑海内发生的战斗?玉珠大概有自己的灵魂,想要占据他的身体,却被反过来吞噬。

那些碎片和内核,想必是玉珠的记忆。

林平几乎同时被一阵狂喜和懊恼击中,不敢迟疑,他让自己沉到意识的最深处,寻找那些珍贵的记忆碎片。

天枢

林平沉心静气,深入脑海,翻找着自己的记忆。

说起来,自重生到这具身体里,林平还没出现过身体和灵魂不合拍的现象。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同名同姓,对这份身体有着认同感;另一方面,人类智力最发达的时期恰是一无所知的婴儿时期,忘掉一切感性记忆再度适应的过程反而使林平的大脑得到强化。

如果不是重生,很难说林平的脑海里还会留下多少玉珠灵魂碎片中残留的记忆,而他的人生也大概会是另一种面目。

重生,就是林平的机缘。

林平拼合着破碎的记忆,大量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一时间竟有些头沉脑涨。

玉珠上附着的,原来是名修真家族子弟的灵魂。

与林平记忆中的修仙小说不同,这个世界的修真界分为高端的修真门派和世俗的修真家族。

前者占山为府,以修仙长生为大道,超脱于世;后者融于世俗世界,只得了些粗浅功法,求的是家族兴旺武道昌盛罢了。

明清之前两者泾渭分明,几乎是轻易不相来往;清代修真界遭逢大劫,许多修真功法失传,地球灵气更进一步衰微,一方面修真家族在乱世为求生存向上巴结,而另一方面修真门派也要借重修真家族在世俗的人力物力影响力来保证其修仙的基本要求,因此到了林平这个时代,修真界倒是一派和谐向荣之势。

玉珠上的灵魂,名叫薛天枢,是薛家这代当家的三子,极受宠爱。

薛家乃是医药世家,近年来更大力发展温室种植各种灵药,虽种出来的灵草灵气极少,但胜在数量多品种全,加上一直大力同青城派交好,在c国也称得上是一流的修真家族。

薛天枢根骨不佳,他父亲设法为他求了一门同青城派长老李清虚的孙女李婉儿的亲事,两人从小同修,俱修到了金丹境,正在筹备婚事。

薛天枢听说甘山有灵宝将出,他知道宁城并没有像样的修真者,便赶至宁城,想取了灵宝送与李婉儿为聘,却遍寻甘山无所得,空手而返,在路上突然被一黑衣老者截杀,仓皇之间灵魂逃到玉珠之中蛰伏,不料为林平所得。

林平从薛天枢的记忆里挖掘出一篇青城玉房诀,一篇灵草纲目,一篇筑基的洗髓经和一门叫做薛家练骨拳的武功。

他忍住头痛,连忙取了纸笔把这些个口诀录下,灵草只录了名字,用心记住图样。

薛天枢自小同李婉儿在青城派中厮混,对各门派掌故十分熟稔,林平也挑重要的记下。

待到抄完这些,竟已日落西山。

林平也顾不上腹中饥饿,先去看那筑基口诀,那口诀又分无始钟气、四大假合、凡圣同归、物我一致、行住坐卧、洗髓还原六篇,并不十分高深。而那青城玉房诀似乎是内丹术秘诀,十分繁杂,林平大略一翻,通篇讲双修之法,想必是薛天枢和李婉儿同修的功法。

林平想到自己可找不到双修对象,不由减了心中几分喜悦,静下心来看灵草名录,却十有八九是不认得的植物,但好在脑海中有图像为佐,若是看到倒也不怕入宝山而空返。

林平收起自己录下的那几张功法,下楼去路边的小饭店吃饭。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满心都是一个念头:我到底要不要练这功法?修这大道?

他想到上辈子父母怒斥自己不争气时失望的眼神,还有这辈子父母一年到头都未必来看他一次的冷漠,又想到薛天枢记忆里那些金丹期修士凌空而行的风姿,他快速地扒着碗中的炒饭,下定了决心。

林平看了一遍洗髓经,心中激动,很有些坐立难安。他等到洗髓经中要求的子时,按照其上的口诀盘膝而坐,全身放松,摆好姿势。双目内视下丹田,摒弃一切思虑、欲望、杂念,心无所思,自然呼吸。

他本是静心之人,不久呼吸便平顺匀细。此时他以意念将吸入的气微微送入下丹田内,气流微弱流入下丹田,林平似乎能感受到以股先天而存的元阳真气在其中安静蛰伏,和吸入的微弱气流融为一体。

林平一吸一呼为一息,息息为根,颇为得趣。这样呼吸了十余分钟,林平忽然觉得下丹田一动,随之再动又渐温热,仿佛一团模糊之物从中超然而出,丹田处自有一股氤氤氲氲的虚无恍惚气象。

林平为这玄妙气象吸引,心想:薛天枢记忆中说,筑基首要在养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道自虚无生一气”?

他心中不由欢喜,欢喜之情动了心神,丹田温热慢慢散去,那股气象也如幻梦一般,消失无迹。

却原来筑基最忌着相,修习静功之事,实是半分勉强不得,越是有所成越须守住心神。

只是物我两忘说来容易,轮到自己修炼仍不免失却平常心。

林平再试着守心呼吸,已感受不到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只得叹息一声,留待明日。

此功法是在早晚修练,所谓子午守静功,卯酉干沐浴是也。

林平定上五点的闹钟,到时起来接着修练。

清早晨气凉爽,令人身心一振,大概是这功法的好处,倒也不觉得困倦疲累。

林平此次静坐呼吸,不多时便如入化境,自身似乎化为丹田中那一股真气,吸收着天地灵气,有飘扬欲仙之感。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林平心中一空,睁开眼睛,竟已过去大半个时辰,楼下已喧哗起来,他听着人声和鸟鸣相合,不由会心一笑,觉得眼界为之一新。

林平给自己煮了包泡面,方吃了一小口就觉油腻不堪,索性只喝了杯牛奶。

他收拾好书本,骑在自行车上往学校飞驰,那辆蓝色的捷安特在拥挤的行人车辆中灵活的穿梭着,他笑着想:每个今天果然都是新的一天!

无论时代如何发展,高中生的生活似乎总是一成不变的。一中规矩严谨,每天早上校门口都有学生会成员查勤。

林平一直很疑惑日漫里那些等级深严、学生会成员横行霸道的场面到底是现实还是yy,但起码在一中这样的市重点,一向学风至上;宁城又是个中产阶级为主的城市,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嚣张的人不是没有,但至少校园还是很安静平和的。

走到a班门口,一眼就看到李楠正趴在座位十分认真地看着课文,林平走过去把课本一抽,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李楠的课本下还藏着本动漫杂志。

林平习惯了大学放养式的生活,最夸张的时候甚至整整一学期只在参加期末考试时出过宿舍,对高中朝八晚五,一天八节课的规律生活适应的相当艰难。

如果不是原本身体的生物钟,恐怕他连一个星期都坚持不了。

不过今天的精神倒是极好,林平觉得大概是修习那吐纳之法的功效,心里很是满足,这样下去就算修不成仙得不了道,起码可以强身健体。

上午四节课匆匆忙忙过去,林平听的相当认真,他基础是有的,应试经验也丰富,不过具体的知识点也必须再次回顾记忆。

对于林平来说,高考是他唯一能够掌握自己人生的手段,不管他的内心是如何鄙视大学教育,他其实也明白,前生的失败并不是大学的错,归根到底是自己的懒散毫无自制力毁掉了自己。

他不相信自己在修道之路上能有什么真正的作为,一来他毫无背景来获取修道所需的资源,二来没人跟他一起同修双修之法。

不过,既然开始修道,他也根据前世看仙侠小说的经验,替自己做了个粗略的规划:在勤于修练之余,也要多出门找灵药,多逛街看古董,多结交求机缘;每晚拜一拜作者大神的金手指,希望主角光环闪瞎狗眼,走路都有仙人洞府砸到身上

林平还在妄想世界游荡,李楠已经从食堂打饭回来,把饭盒推到他面前:

“小林子,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我排了半天的队,快吃!”

林平笑着谢过,李楠不在意地说,“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下次你打饭我要吃教师食堂的饺子,听到没?”林平听了这话,猛然一怔,突然有了个主意。

下午林平逃了音乐课,回家找到那青城玉房决研读。

此功法有鼎器、炉火、采药、结丹等决,分了数十章节,首章讲守无致虚的无为修法,是青城派的基础心诀。后面都是双修功法,yīn阳逆用法、乾坤返还法、大小灌顶法等等,所谓双修双采、双用双补、双养双益、双温双化的活法活诀。

林平一直以为道教所谓双修都是男女双修,但青城玉房决中所言yīn阳,却独树一帜,并不特指男女。

原来青城玉房决为明代方心岩道士所著,此人深受心学影响,认为双修的真正要义在于天人双修,比之青城派从南派继承的男不宽衣,女不解带,千里神交,万里心通的清修法更进一步,提出世间万物俱有yīn有阳,双修乃是与天地共采补之术。但此种境界,显然并非初入双修道门的修者可以达到,玉房决中所言,大都还是具体的人与人的双修之道,以此提升修为,大成之后,可融于天地,自生yīn阳。

林平看的浑浑噩噩,并不很懂,不过心中却是大喜。这么说来,他的那个主意,也并不是毫无可能。

原来他中午想了一个主意,要让李楠和他一起修练。

林平本就觉得自己不可能修得大成——就算手上的是九阳真经,他毫无条件又或悟性,也只能当军体拳来用,保证身体健康足以,贪求长生大道就是虚妄了。

因此他也没有藏私之心,反倒觉得即使同性无法双修玉房决,也可以把洗髓的基本功法教给李楠。一来或者李楠根骨特别,亦可能有些自己没有的机缘,结下这个朋友总不是坏事;况且自己得到玉珠,和李楠也有几分关联;二来即使修不成大道,两个快乐地小修士在漫漫人生路作伴,也不孤单。现在得知双修与性别无关,几乎立刻冲出门去找李楠。

不过,这可要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李楠同志,请和我一起双修吧!

同修

李楠同志呆愣半响,疑惑的说道:

“双休?我们一直一起过双休啊。”

林平这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位是个上不知起点,下不知君子堂的90后。

这一切要归咎于科技的发展。

2011年一位人称黑勋爵的大神横空出世,带领其网络公司在虚拟技术方面突破瓶颈,建立了完善的虚拟技术体系,一时间网络虚拟城市和拟真网游风靡全球。

为规范网络市场,国家推行了网络指导计划,宁城作为第一批试点城市,实施了网络分级制和实名制。

不得不说,多亏了这两项限制,顶着这个未成年身份的林平迅速对原本挚爱的网络失去了兴趣。

另一方面,随着虚拟网络技术的流行和审查制度的严格,网络文学不可避免地走向衰微。毕竟,当你可以通过网游真实地进入另一个肆无忌惮的世界时,网络文学已远远不能满足人们要求的娱乐感。

于是林平现在只能像保险推销员一样向从未看过仙侠小说的李楠极力游说修仙的种种好处,并且面对李楠疑惑的小眼神一次次赌咒发誓玉房决绝对和轮子功没有半分钱联系,而自己也绝不是某采花贼培训机构派来潜伏在花园小区的卧底。

最后李楠终于爽快的说:

“我答应你,不过先说好,要是影响学习我就不练了!”

林平泪流满面,深深觉得自己应该冲上青城山请青城派为自己颁发推广大使奖章…

后来,林平闲时忆及此节,忍不住问李楠,那时你对修真还一无所知,为什么会答应和我同修呢。

李楠笑着回答道:

“你那时候虽然极力劝我,可是表情却很肉痛啊,因此我知道一定是好东西,当然要先答应再说。”

本指望听到诸如“我就是忍不住要答应你啊”之类煽情答案的林平挫败地藏起了本准备送给李楠做相识百年纪念日礼物的一柄星剑。

他傍晚在书房看到了一本寻找了很久的古剑谱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不相信长生。

我相信你。

李楠的父母都认得林平,留他吃了晚饭。

林平顺势邀请李楠到自己家过夜,一起研究下老师下发的期中考试模拟卷,李父李母知道他俩关系好,在学习上也能互相带动,立刻答应了。

两人吃完饭一起出门去林平家,刚出门李楠就拖长腔笑话林平:

“小林子扯谎不眨眼啊~~~”

林平觉得每次和李楠在一起自己的心理年龄就被拉低一个档次。

他出门时刚想展望一下修道成仙的美好前景,听了这声“小林子”,心中无比愁苦,盘算着就算自己修成大罗金仙,估计飞升时也要带着这个外号;过上几百年世人以讹传讹,必然会以为自己是个为长生毅然自阉的具有修道大无畏精神的太监。

两家都在一中附近,相隔不远,一路行人匆匆,他们一边玩笑一边逛街,倒也悠哉的很,不久就到了林平家。

李楠来过这里不少次,很是羡慕林平能有这样一个独立的空间,但他也知道父母只扔钱不抚养的做法让林平在早熟之余骨子里带着冷漠,所以他有时候挺自豪,因为自己是林平唯一的朋友!

林平给李楠倒了杯果汁,进屋去拿那些法决给他看。李楠最讨厌古文,硬着头皮看了玉房决的开头,直呼不懂,又去翻看剩下的纸张。林平凑过来,只见他看薛家练骨拳看的津津有味,不由扶额。

李楠学过跆拳道,跟着自己的爷爷打过太极,所以对这拳法兴趣十足,当下就摆了几个姿势。

这拳法刚猛至极,林平并不喜欢,而且怕练起来万一不到位有什么隐患所以一直没想要练。不过李楠有着武术基础,看他摆的姿势也像模像样,练练想必也无妨。

林平租住的房子并无客房,所以两人一起窝在卧室的单人床上睡了。他们虽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林平身材修长,李楠虽练武练的颇有些肌肉,但也绝非壮硕,倒也不觉得拥挤。

等到十点多林平醒来,默默躺在床上盘算:这样每天早睡,中途要醒两次的做法实在麻烦,而且睡得迷迷糊糊难以快速入定,以后应该调整下作息方式……

洗髓经里讲练气以在灵气充沛的郊外为宜,只是他学业不可抛,不然要是能在郊外租个房子日日修炼,也未尝不可。

林平叫醒李楠,一字一句向他解说洗髓经要义。

李楠生性活泼,如何静心实在是门学问。林平自己修习了两次,把经验教训俱都给他讲明。待到十一点,两人摆好姿势,内视下丹田,静静呼吸。

林平把意念归于下丹田,内视那股元阳真气,有一种熟悉之感。他缓缓把气息送入,那股真气似乎也相当雀跃,与送入的气息相接相合。

林平守心静气,浑然忘我,呼吸平顺,大约几百息过后,丹田处微微一动,渐渐温热。林平恍若无思无觉,任他弥漫,身心内外似乎皆被覆盖,有超然物外之感。

这股元阳真气似乎从丹田游出,笼罩了林平的身体。

此时月光从窗外照进,若有旁人,大概可以看到林平周身一股氤氤氲氲的白雾,宛若成仙一般。

下丹田虽气动,但不多时温热渐消,元阳真气亦重新潜伏回来。

林平睁开眼睛,知道自己刚才应是差一步进入了小周天境界。他并不遗憾,仍然静静打坐,默默重温真气弥漫之感。

不多时听到旁边动静,知道是李楠修练完了,不由暗暗称奇,原来李楠竟坚持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初次修习便能维持这许久,可见其资质不差。

李楠第一次接触这玄而又玄的世界,兴奋地拉着林平讲他是如何“喂养”那股蛰伏的元阳真气,到最后虽然那团真气没有长大,但下腹一团温热,似乎全身都热了起来,相当舒服。

他俩都是第一次就养出了先天元阳真气,却不知这洗髓经虽是基础筑基法门,但寻常人修练,也要十余日才能“入静”,产生真气。

林平同李楠根骨虽非上好,倒也不差,而且都是未泄元阳心无杂念的少年。李楠生性不好静,但难得在没有妄求贪功之心,所以正合道家意旨的无为。

这法门不宜同修,因为容易互相打扰而心境不稳,亦容易有攀比之心。但若能做到两人心神相合,视彼此为无物反而能够相互促进。尤其是到打通小周天这一步,两人一同炼精化气,元气相合,以后双修可事半功倍。

林平已修练两日,神清气爽,并不疲累;便捧了老子到客厅去读。

李楠倒有些累了,在林平低低的读书声中安静睡去。

他们五点又修习一次,林平的先天真气虽不时微动但最终没有再次流转全身,而李楠则在那股虚无恍惚却十分舒服的气象里静心养性,温养元阳。

小镇

洗髓经里说到,腹中宽空虚,饱食非所宜。

两人修练完毕,倒也不觉得腹中饥饿。

他俩虽只刚开始修道,但似乎耳目都灵敏了些,至少看着那些不知用了多少防腐剂打了多少农药的饭菜颇觉难以下咽。不过长期不吃东西,对修练也庶无好处,毕竟他们还没到可以辟谷不食的境界。

林平在这边困惑以后该怎么吃、吃什么,李楠却有了个主意,原来他祖母家所在的甘山镇在依托甘山,发展农家乐等旅游项目的同时,也大力发展绿色农业,那里的生态农场可以说是全国闻名。两人决定这周末去甘山镇一游,看看能不能让农场送货到家。即使不是真正的绿色食品,也好过泡面外卖之流。正好林平的房东正准备出租一楼那家小饭店的储藏室,也不愁蔬菜运来没有地方放。

不像李楠一样常为了几个高达的模型一口气花光所有零花钱,林平没什么烧钱的爱好,而且每月还有父母离婚时判给母亲的那栋房子的租金。原来林母不常在宁城,来了也住酒店,那房子位于闹市,离一中又远,因此林平干脆托人租了出去。所以倒不愁没钱修道。

有时闲来翻看薛天枢的记忆,林平常忍不住感叹修道者看似清高,其实同样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修真界资源几乎全被修真门派垄断,没什么机缘的散修常常要为了几丸丹药拼得性命去抢。薛家是医药世家,很是养着几个散修作为长老,而这些修士为了薛家每月一枚的丹药屈居修真家族长老之职,颇有些风清扬去给江南四友看家护院的讽刺意味。

这一周飞快过去,因为下周就是期中考,a班在周三进行了一次小型摸底考试。林平退步了不少,但居然并没有跌出班级前十,让他相当洋洋自得了几天。不过重点高中的老师都挺负责,而且林母每学期开始都给任课老师包红包,因此林平旋即被班主任小刘老师找去谈话。

林平这个身体的父母并非不爱他,只是父亲有了新的家庭,母亲把身心都寄托在工作上,只知道用金钱表达感情。

林平前世家庭并不富裕,林平倒也争气,一路顺利考上大学,只是大学时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经受了几次挫折。他从小顺风顺水,又是倍受疼爱的独子,于是一蹶不振,自甘颓废。而薛天枢本是豪门公子,却要入赘青城,被人视作攀附妻家,尽管同李婉儿青梅竹马琴瑟和谐,心中岂能毫无怨忿?但其父为他打点前程的一番苦心,连旁观的林平都感慨不已。

虽说人各有命,机遇不同,但父母之爱子女,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改变。

林平经历这一场移世,才体会到父母对自己的用心,却已无处报答生身父母。只有发愤进取,日后再图孝敬。

林平和李楠这一周每晚都住在林平家,早晚修练,日日行持。两人入静境界日渐稳定,每天归元聚气,温养丹田,近来已有形神合一,丹田气动之感。

周六两人相伴到了甘山镇,尽管旅游业的发展让小镇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宁城的俗气,变得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起来,但毕竟还保留着几分小城镇特有的简单质朴。

李楠的祖父早些年就去世了,祖母已六十多岁,依然身体康健,坚持独居在故土老宅。李楠小时候和祖父母相当亲近,长大了每逢节假日也来看望老人。

老宅是坐落在镇西南的一栋平房,有出独院。现在除了农村很难看到这样的建筑了,不过小镇为发展乡土特色的旅游业并没有拆迁这些老房,平房冬暖夏凉,又不必上下台阶,邻居间往来方便,倒比楼房更适合老人居住。

李楠的祖母姓陈,林平跟着喊了声奶奶。

老人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然后和邻居结伴去爬甘山,他们到时刚刚锻炼完,正在边听广播边洗菜。

她见到李楠欢喜不已,拉过他的手来仔细问他身体如何,见到林平也夸了声好白净的孩子。两人陪着说了会儿话,替老人洗米择菜,又打扫了一番屋子。原来这镇上老人家开饭开的晚,一般一天只吃两顿。

两人帮忙做了饭,简单的两个炒青菜和一份西红柿鸡蛋汤,蒸了大米。吃起来果然有股清香的天然滋味,连米饭都分外好吃。

吃完饭老人去巷口看下象棋,李楠领着林平去镇外的农场。其实说是农场,也不过是镇上居民承包的菜地,大约有好几亩地。还有水果园,交了门票就可以进去随意采摘;再往后远处又有养殖场,产鸡蛋牛奶等等。

林平站在田垄上环顾四周,空气十分清新,地里有不少人在耕作。

这时,一个挽着裤脚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站在不远处喊李楠的名字:

“这不是楠楠吗!回来看你奶奶?”

李楠笑着点头:

“阿姨好,周末和同学一块来玩。”

那人很热情地邀请李楠去自家的水果园摘水果吃,李楠笑说有空一定去。

两人在田边漫步,李楠小声说,其实这些亲戚邻居都不大认得了,过年回老家爸妈领着一圈叔叔阿姨叫过来,没几天又忘了。李楠的祖父蒋定坤当过镇上小学的校长,因此记得李楠的乡亲不少。林平感叹乡情淳朴,李楠说,这种小地方好处很多,坏处也不少。比如他小时候成绩不好,乡里乡亲每次见到他都要感叹蒋老师这么聪明怎么外孙学不好?差点成了李楠的童年yīn影。

绕过田去,立着几栋二层小楼,其中一栋挂着“甘山农场办事处”的牌子,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大概还是承包者的住处。一个大叔迎上来,竟也认识李楠,说是李楠祖父发小儿的儿子,姓王,李楠忙叫叔叔。

林平和他谈了送菜的问题,原来这个绿色农场定期向宁城的几个政府机关大院的食堂送菜,但并不接受单独的订单。

林平把价格往上提了几成,又因为林平租的地方离历上区政府挺近可以顺路,那大叔才答应了。

两人说好半月送一次当季蔬菜,还有米面等等。

林平交了订金,不由觉得修仙这门工作其实也是相当琐碎,并没有书上描写的那么远离世俗,毫无人间烟火。

凤凰芝

此间事毕,李楠领着林平逛了一圈甘山镇,准备抄近路直穿镇中心回去。

甘山分新老城区,对比鲜明。走过几条热闹的商业街和镇政府广场,没多久就进了大多是居民住宅的老城区。要到李楠祖母家,还得穿过一个菜市场。

大概全中国的菜市场都是这样毫无秩序,一地菜叶,脏乱喧哗的,这时已到中午,新鲜蔬菜已卖的不剩多少,水果摊倒是挺多,人流稀少。

突然,林平的目光被一支形状奇异的山芝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个卖山货的摊子,甘山草木众多,其中很多可以入药,因此有专门的医药公司在镇上开设收购站,收购山民上山采摘的药草之类。

那些辛辛苦苦采下来却因为品质不高或压根儿不是药材等原因被收购站退回来的草木山鲜,有些人家干脆扔掉或者喂养牲畜,而有些心思活的则摆摊拿出来卖,“忽悠”外地游客,因为就在甘山脚下,倒也很是吸引不少人买回去尝鲜。

依本草纲目中所说,灵芝是一种十分奇妙的灵物,它没有种子,不知生于何处也不知为何而生,长成奇特的形状,有的似人,有的似车马,有的似龙虎飞鸟,千奇百怪。

而在林平所得的灵草纲目中,灵芝依天地灵气而生长,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①颜色各异盖因灵气性质不同。

其中又有凤凰芝,号称服食一年,可与凤凰俱也。

按灵草纲目记载,凤凰芝本生于名山金玉间,服之可成仙,但世上少见,只有南朝道士梁休祥的笔记中所写某道友得凤凰芝,几日后大笑道:“吾自去”,羽化登仙的典故。

林平对灵草纲目中所录的灵草虽说垂涎已久,但还真没妄想自己的运气能如此逆天,真能碰上那些在地球灵气越发稀薄的今天更加珍贵而稀少的玩意儿让自己一日筑基两天结丹三天挥挥手告别人世带着朵云彩飞升仙界。

但这山芝的形状竟与灵草纲目中所言几乎毫无二致,底部焦黄,上部分了三叉,中间为凤头。两翼为凤翅,不过它颜色却是黄中泛黑,显得不怎么健康,因此无人问津。灵草纲目中所载凤凰芝应是通体金黄,如凤凰展翅欲飞;而这芝却有一种萎靡不振的气度,丝毫不像万鸟之王的凤凰。

林平心思百转,面上倒不显出一分,走到摊子前随意指了一样东西询问摊主。

摊主见他穿的不错,又没说本地方言,知道是能狠宰一把的游客,当下拿起那颗植物的块根说是黄精,可以延年益寿还治高血压云云。

林平心中失笑,如果这是黄精还能拿到这小摊上卖?

不过他不动声色,讨价还价一番,顺便让摊主压了那棵山芝给他。

李楠看他上当受骗,赶紧给他使眼色,但林平却一直恍若未觉。

李楠知道林平一直有些自己的小主意,见林平掏钱付账,拿起包好东西的袋子就走,连忙跟了上去,一脸好奇地盯着林平看。

林平见他一会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一会又趁自己不注意掀起袋子摸里面的东西,简直像只好奇心旺盛的小猫小狗一样,不由在心中微笑:自己一直没有什么养宠物的机会,现在养了个人型宠物,感觉倒还不赖!

李楠见自己闹腾了这么长时间林平还在装深沉,十分气恼,大步走到前面,摆出无视林平的架势。林平忙走快几步,和他平齐,俯在他耳朵上悄声说:“回去再告诉你怎么回事!”

回到老宅,李楠的祖母大概去了邻居家唠嗑,还没回来。李楠轻轻一撞大门,门梁上掉下来一把钥匙,李楠得意的向林平摇了摇,把门打开。

院子里一片寂静,墙边丝瓜架和葡萄架都未结果,但jīng叶翠绿,倒也别有欣欣向荣之感。

李楠飞快跑到对着堂屋的躺椅上,乐滋滋地躺下,跟林平挥了挥手,“小林子,快把你探得的消息禀报于我,说的好重重有赏!”

林平走到躺椅处蹲下,笑着说:“嗻,老佛爷~”

李楠伸手去打他,被林平顺势一把抓住,翻过来压他身上。李楠想打他打不到,想起身起不来,十分郁闷。

林平也不再逗他,掏出塑料袋里的凤凰芝给他看。

李楠翻来覆去研究了一番,抱怨道:“真的好丑…”

林平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走了大运,得了这么个宝贝。但有总比没有好,即使不是凤凰芝,和凤凰长得这么像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不过灵草纲目上可没讲过,凤凰芝是用来煮着吃还是炒着吃,或者干脆是用来炼丹的原料?

林平翻查自己的记忆,知道大部分灵草都可煮了吃,多种灵草一起按丹方配成丹药更好——然而林平可没这本事。而且据说多年灵芝可成人形,不知这芝活了几百年?如果它已修练成了精怪之流,林平可做不到吃掉它这么残忍。

中午老人回来,两人帮着做好饭,一同吃了。老人开始午睡,他们两个则开始研究那凤凰芝。

研究了半天,两人只得出了这芝大概绝不是灵芝精的结论,至于怎么料理它还是毫无头绪。林平干脆决定现在就煮了吃,而李楠则十分搞笑的找出了几片胃药,说是以备不测。

李楠来时已经和父母说了住在老宅,林平今晚也没打算回去。两人到了厨房,架起大锅煮上。

老宅并不是没有煤气灶和电热锅,只是老人习惯用大灶煮饭,每年过年都要架上大锅做一大家的团圆饭。

林平觉得电气带着人类社会的冰冷机械感,似乎不易吸收天地灵气,因此干脆打开大灶用木材煮那凤凰芝。

那灵芝十分难以煮透,两人等的焦躁不安,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灵芝终于熟了。

煮熟的这芝,颜色似乎好看了些,被水一浸,也不复那种萎靡之态,倒真有了些凤凰的模样。

林平把它取出,试探着咬了一口凤冠处。入口香甜,又带了些药味,舌尖有些麻感,倒并没有想象中一股灵气直冲丹田之类的感受,只是颇觉清凉,但清凉中似乎又有种火热,这两种感觉并非交替,而是并存,竟意外的和谐。

林平把灵芝递给李楠,李楠也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小口,品尝了半天后说道:“这感觉真怪,不过又很舒服,就像那火焰威士忌一样!”

林平笑着打趣:“你还喝过威士忌?”

李楠回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我好歹看过007和粉红豹!”

小周天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就把这芝的凤头和凤翼处啃得差不多,只剩下中间那截凤身和根部。

林平心里有点失望,虽说他不指望这真是什么凤凰芝,但辛辛苦苦却只为体验一把酒吧20块钱一杯的火焰威士忌的感觉还真是…有够廉价啊。

李楠在旁边吧唧吧唧地开始啃凤身,啃了几口突然“咦”了一声。

林平凑过来一看,那凤身竟是中空,里面微微渗出透明液体。似玉液但又相当粘稠如有实质,虽粘稠却还在不断流动,随着流动,其中不断闪耀着银色微光。俯身闻之毫无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灵物应有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他脑海中闪过灵气凝结四个大字,谨慎的用筷子挑起一点儿观察,不料玉液很快从筷子上滑落,在空气中消失无踪,筷子上也毫无痕迹。

虽然灵草纲目中并没有凤凰芝会把灵气化作液体的记载,但林平记得洗髓经上讲,修道者吸收天地灵气化于己身,在丹田以气体的形式存在。而当筑基之后灵气足够浓厚之时,就可以液化,然后一步步压缩精纯,成为固体,进而结丹。想必这些玉液就是凤凰芝贮存的灵气!

原来凤凰芝依名山灵气厚重之处而生,成长极其缓慢,百年成形,千年才能将灵气灌注全身,再往后就可修成灵芝精。

但甘山近年被大肆开发,坏了地气。这芝方生长了几百年就无处吸收灵气,渐渐枯竭,已经濒死。不过身为灵物的本能,还是不断将贮存的灵气压缩液化。不料山民见它形状奇异,于是连根挖出来贩到山下;药材公司自然不可能认得这是传说中的凤凰芝,见它品相不好退了回去,到今天便宜了他们两个。

林平思索间,从被咬的缺口处渗出的玉液竟似乎挥发了不少。林平既然断定这是灵气所凝结,连忙示意李楠舔食这玉液。

两人俱舔了一口沾在唇上回味,那玉液入口即化,一股清凉锐利之感从口腔直透心肺,丹田处亦是一大动,雀跃无比。

林平内视下腹,只见一团玉色烟雾与丹田内的元阳真气相融,那股元阳真气大半脱离了原本沉潜之处,向上吞吃着灵气。宛如幼小的孩童在摇篮里伸出小手,去够大人手中拿着逗引他的玩具一般。

那灵气性质如水似金,如地气又似木精,温润中又有肃杀之锐气。

待到这股灵气几乎被吸收干净,林平连忙将剩下的玉液倒了一半入口,把剩下的塞给李楠,就地盘膝而坐,气聚丹田,运转洗髓经功法。

此时丹田处真气澎湃,绕身而走,几乎冲破经脉,直达每个毛孔。

林平修行已有一周,入定极快,神意跟随真气游走。

只见那股真气先达会yīn,过尾闾,沿督脉上行,经夹脊,至玉枕,再到百会,顺前额下至面颊,接入任脉,回至下丹田,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每一循环似乎都变得更加精纯庞大,待到几十个循环过去,玉液的灵气已被吸收殆尽,真气却依然饱和充足。

林平心随气动,又经几个循环,真气餍足一般,窝回丹田。林平以意内视,只见那股元阳真气与修练前迥然不同,内部竟有凝结之态,自行旋转。林平放出一念,欲探究那凝结,不料周身一震,从入定中醒转。

林平微微一怔,知道此时小周天打通,真气自行运转,结丹之日也遥遥可期。

他环顾自身,不由诧异。

原来真气洗涤全身,把体内浑浊之气从毛孔逼出,灰色的污垢附在皮肤上,虽恶臭难闻,林平倒只觉神清气爽。任督二脉打通,视物闻声都清晰许多,可以看清旧屋房顶的蛛网的每一根丝络,听到院子外小巷里的棋声,似乎大千世界都存于己手,反掌便可翻覆。

他见李楠也在旁边入定,几乎可以感受到李楠体内真气澎湃流动之势,元神也不禁循经再行,真气游走。

两人同修小周天功,两股真气在两人体内游走,又在冥冥中相交相合,两人仿佛身在混沌,只见彼此,浑身畅美难言,有飘飘然欲成仙之感。

不久真气不足归穴,他俩同时睁开眼睛,相视良久,似乎是从开天辟地之时就相交缠的两个灵魂终于寻得对方,满心欢喜,浑然忘却身在何处。两人大笑着拥抱,不顾浑身脏污。

这凤凰芝生于山石之中,吐纳天地灵气,又吸收金玉精气,其灵气有金有水,有土有木,却独缺火灵,以形补之,因而长成凤凰形状。若长得一千年摘下,修道之人服之的确可立刻成仙。不过他们得的这支年数不够,好在本是灵木,善聚水土之气,枯萎后只逃失了不少金火灵气。

两人服食后立刻用功法吸收,把这灵物几乎完全化为己用,一口气冲破屏障,练出元阳真气,运气可以说着实不错,算得上福泽深厚。此物若是普通人吃了,必定被灵气爆体而亡;而过了结丹期的修者大都不会这样直接吸收如此杂的灵气,加上凤凰芝世上少见,几乎没有相应的丹方可以把它练成丹药,恐怕只能扔在储物空间里留待有缘。

他俩欢喜过后,始觉身上恶臭,连忙把剩下的凤凰芝分吃了,一起去浴室冲洗。

到浴室对着镜子一看才觉不对,他们刚才只注意体内变化,再加上皮肤上有污垢覆盖,竟没注意两人皮肤都白皙了些,身材亦更加精瘦修长。林平本就肤白,倒不怎么明显;可怜一向以肌肉男自许的李楠变得白白净净,和腹上肌肉对比,实在有些好笑。

林平见李楠羞羞答答,不由生了逗弄之心,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楠楠你泄过身没?”

李楠小脸刷一下红了,却还强作镇定的大男子气度,“当然,我初中就认得香坂百合了!”

林平心想,楠楠果然生嫩,殊不知回答这种问题最好的态度就是轻描淡写,然后立刻反问对方来夺取先机。他接口说道,“修练道法最重修心,楠楠以后可不能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哦~要看也要先问过我~”

李楠听他胡说,简直像个大人一般,心中不忿:你明明只比我大一岁还不到!但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赶紧匆匆洗完,落荒而逃,只听见林平在浴室里大笑。

李楠洗澡前找来了他以前的旧衣服,虽然有点小倒也能穿,两人都换上,才发现已到了下午三点多。

老人还未起床,好在老屋的格局是厨房和正屋分开,所以两人这番闹腾并没有将老人惊醒。

此时他们打通小周天,并不需要刻意修练就可感到真气在身体里流转,舒适而悠闲。

进境

他俩在镇上呆了一晚,第二天起程返市。

林平倒是很想在这亲切祥和的小镇多呆一天,李楠也颇想留下再陪陪祖母。

只是作业繁多,那几份周一就要上交的卷子两人都还一张没做,再不回去明天上学时又要挨训,只好一大早起来就往市内赶。

待到两人快走出巷子,还能感觉到老人依着门框殷勤相送的目光,连忙招手让老人赶快回去。

李楠路上默不作声,走到半道忽然回头问林平:“如果我练成这功法,能不能让亲人一起练?”

林平知他纯孝,安慰他道,“奶奶年事已高,不适合修练。不过等我们修练有成,找到灵草炼成丹药给亲人服食,一定能让他们身强体健、长命百岁。”

李楠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在路口分手,林平没走几步,听见李楠叫他。回头只见李楠跑过来拥抱了他一下。低声说:“谢谢你,小林子。”

林平见他脸上一派诚挚,又夹杂着几分伤感,不由反抱住他,轻声回道:“那是自然。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么。”

李楠望着他值得信赖的双眼,微笑着补充:“按你的说法,现在我们还是道侣啦。”

道侣这个字眼,是多么的沉重,而又多么美好!

世间多少貌合神离的婚姻,只称得上夫妻,不可叫作伴侣;世间多少对男女,为身外之物结合,虽名情侣,实不过情人;多少人在地球六十亿人口中寻寻觅觅灵魂伴侣,却以寂寞孤独而终。

拥挤的街道路口,两个俊朗清秀的少年互相拥抱,阳光亦洒在他们身上不忍离去,为他们镀上一层金光。行人纷纷放满了脚步,为此情此景驻足,似乎瞬间梦回自己或快乐或伤感的青春。

林平回到家,还沉浸在这个怀抱的余韵里。

他虽是两世为人,但毕竟未经过社会的污染。起先他不过拿林平当普通朋友,但如今同学同修,日渐亲密,这份诚挚而亲密的友情,实是他前世不曾体会的,手足无措之余,友谊的甘甜美好更是深入心扉。

在这个世上,有另一人与你的灵魂相契合,与你的感情相共鸣,哀你所哀,思你所思,实在是太过珍贵的缘分。

林平边做数学试卷边想,这一刻,李楠是不是也同样在想我?又或者,他在想现在我有没有在想他?

林平活了这许久,还是第一次如此牵肠挂肚儿女情长;但个中滋味,却甜蜜无比,尽管有大堆卷子要填,还是恨不能周一来的再快些,再快些。

他写作业写到十点多,走到窗□动了一下,准备一会儿的修练。

林平小周天已通,修练比之初修又有不同。

习练丹道小周天功,有一步骤名为“炼精化气”,即民间所谓的“采药”。

只见他闭目以意内视下丹田,开始自然呼吸。精神虚极静笃后,则元神显现;元神显现,则元气生;元气生,则元精产。他昨日已掌握要诀,几息之后,元精复从外肾归于下丹田,复为气态,即被“采回”。这样循环往复,不久真气充足,自动循小周天路线运行。

林平如入虚无之境,只见元阳真气内部愈发凝结,竟有些液化之态。他守住心神,不悲不喜,真气在小周天流转,亦吸引外界灵气在他周围盘旋不去,由气穴进入体内,被丹田处真气吸收提纯。

此次修练,林平和李楠二人离的较远,并没有那股伴生之感,但两股真气在经脉行走,步调却几乎并无二致,两人虽不知,仍感到顺畅无比。

他们白天上课,晚上修练;衣食住行俱不用cāo心,境界日升。

林平是四月份穿越而来,月初得了玉珠,到了五一假期也不过20余天,两人下丹田处那股先天元阳真气愈发厚重,核心处均已液化,眼看不日就要结丹,令他俩欢欣不已。

五一假期李楠跟着父母去黄山旅游,林平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记得练功,看到稀奇的东西一定记得弄回来云云,又把脑海中记得的灵草图谱画下让李楠收好,到时万一遇到灵物也好比对。不过林平画画水平极差,李楠看的糊里糊涂,听他解说了几个就到了出发时间,父母一个劲儿地在楼下按喇叭,只好匆忙收起,跟林平道了再见。

李楠出去旅游,林平一个人无事可做,出门也无处可去,竟有些寂寞之感,干脆拿出玉房决研读。

没看多久,林平手机铃声大作。

自重生以来,林平的手机就成了摆设。毕竟还是高中生,交际不广;想李楠了直接就到他家去找他,也用不着手机。因此当诺基亚的经典铃声响起时,林平颇愣了一下。

待到从卧室角落翻出手机,铃声已响了很久,接起来却是这身体的父亲打来的电话。

林父是宁城邻省东山省滨海市某网络公司的程序员,与李母离婚后另娶,又有了个女儿,因此和林平联络并不多,甚至就连过年时为免现在的妻子尴尬也没叫他回过家。

此次打电话过来原来是五一要来宁城出差,想顺路来看看林平。

林平自以为修道修地心境淡泊的很,但却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父亲,只是潜意识也不想拒绝。于是平静地答应了五一和父亲见面,又询问需不需要接机,那头父亲说公司有人接送,不必麻烦。两人又聊了几句,互相关心了下身体、学习和工作,也就挂了电话。

林平打开书桌的抽屉,翻出小时候的全家福,静静看着,伸手抚摸三岁的林平天真烂漫的笑脸。

萧翊远

五一下午林平接到林父电话,要他去豪格温泉山庄一起吃顿饭。

林平大概被这个身体残留的情绪所影响,连修练时心境都有些不稳,此时接到电话,不由露出嘲讽微笑:十几年对孩子不闻不问,连见面都要约在酒店,还真是个好父亲呢。

林平见自己心情如此容易激动,不由一凛,旋即探得心中恼怒的根源,微微皱起眉头。

自重生以来,林平心里就有了一个结。林平那前十六年的人生,到底有何意义?穿越而来的林平,若能够如此完美地融于这个社会,连父母都毫无疑惑,那岂不是抹煞了他的前半生?说到底,他不过纠结于天地不仁圣人失德百姓无情罢了。

愈是修道有成,愈不免感受到人之渺小,感情之虚妄。林平本是凡人,如何能不在天地恒久的大道前颤栗恐惧?为转瞬即逝的感情哀伤?

但我并不孤独。

林平默默地想:是的,我并不孤独。

茫茫修仙大道,我并非踽然独行。

那天虽高,我可以我手度量;那地虽广,我可以我足踏遍;那人心虽难测,我可以我眼看破;那修道之路虽阻且长,我可以我友为伴;那命运虽如至高神灵默然无语,我也要凭手中三尺长剑试问苍天:安得长生,万载为人!

林平打车到市郊的酒店,豪格是宁城几家五星级酒店之一,其温泉浴池颇负盛名,号称是把甘山温泉打通引来天然温泉水。宁城无论高官还是富商,都爱在这里宴客。

林平下了出租车,有门童迎上来。

他虽还未成年,但胜在长相清秀,气度大方,倒也不会出现有人过来查看他的身份证的场面。

林父在电话中说他白天忙于应酬,只能抽时间在晚上陪陪林平,林平到时已6点多,打电话通知了林父,对方说马上下来。

林平走进酒店大厅,随便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了。

他与林父很久未见,倒也不怕林父发现这身体的灵魂已经换人;只是对林父的面貌相当模糊,干脆坐到可以环视整个大厅又不易被一眼看到的位置,免得到时应对失措。

大厅里人并不很多,林平放出一丝心神注意周围,静思起来。

他今日经历那一场心情起伏,心境又有所提升。

修道之人,虽追求无为;但同时必须有坚定的向道之心。

林平之重生,尽管让他走上了修道之路,却也在他的道心上投下了一颗不稳定的种子。

修道之人,若总是谨小慎微,瞻前顾后,怎能有所成就?

更不要说像林平一样,内心深处时时怀疑自己存在的正当性,每日困惑于“自我”概念之中,不要说修道成仙,就算在日常社会生活中也不会成功。

修道,要有耐心忍得千年寂寞,亦要有韧性面临重重磨难,更要有平常心来守心忍性,但最后,还要足够厚颜无耻:你若不信自己可以成仙,那天地为何要让你成仙?你若不敢贪图天地灵气宝物,那还不如干脆不修练。

修仙之人,其实是早期窃天地灵气为己用,待到修成大道,再还灵气于世界;是谓修真界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但修成大道的毕竟在少数,因此地球灵气变得十分稀薄,修真界几乎陷入难以为继的窘境,纷纷寻求移民外星球之路——这是后话了。

总之,林平今日一番自白,直问天地,直抒xiōng臆,可以说是将这怀疑的种子连根拔起,避免了日后的心魔隐患。

林平正思索间,心神微微一动,抬眼看去,一个长相颇有书卷气的中年人走下楼梯,看长相正是林平的父亲。

林平刚要起身迎上去,林父却在楼梯口处一停,让后面一人先下。

那人却是个身材修长,十分英俊的青年,周身一股世家子弟气质,让人有君子如玉之感。

林平猜测那人大概是林父招待的客户或上司,略略扫过一眼,也不十分在意,站在较远处等待两人告别。

林父看到林平,几乎有些不敢认了:

“平平?是你么?”

那人也顺着林父的目光看过来,微笑着向林平示意。

林平礼貌地向他点点头,朝他们走过来,跟林父问好。

林父已有两年多没见这个儿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拉住林平的手连声说好。

不一会觉出自己失态,连忙向林平介绍道:

“这是萧翊远萧总,平平你不是喜欢玩铁血三国么?那就是萧总公司开发的。”

“萧总,这是犬子林平,在宁城读书。”

林平伸出手,萧翊远笑着握住,对林父说,“你养了个这么好的儿子,怎么连风都不透一句?”

林平自打通小周天,就没在街上看见过几个真正的美女帅哥;在学校里倒反而好些,因为同学们都是青春正茂,干净的阳光朝气可遮掩一切容貌上的瑕疵。

如今看到这位萧公子,倒不由暗赞了一声。

此人大概从小养尊处优,而且想必也服食过次一等的灵物,练过粗浅的修道功法,因此即使在林平眼中看来,也算是丰神俊朗,气度轩昂,可说是一流人物。

林平却不知,他自己肌肤如玉,目中神采夺目,加上气质内敛淡漠,自有一股高贵难言的气派。那位萧公子,此时也在心中赞叹。

但一来林平每日同李楠厮混,两人都看惯彼此,早已达到分不清对方是美是丑的境界;二来他平日的活动场所不过是学校,不可能注意到别人如何为自己的容貌惊艳。当然,就算林平知道,大概也会觉得男人生的美丑并无什么区别。不过李楠长的好看,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起码能给自己养眼,是一桩美事。

待林平和他寒暄几句,有疑似司机的男子从大厅门口进来,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时间到了,您几时出发?”

他挥手让那司机下去,抱歉地看着林平:

“真是不巧,现在要匆忙赴宴。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令尊那有我的联系电话,闲时务必与我联络。”

林平笑着告辞,那萧公子却又停下,找站在一旁的司机要了张便签,写了几行字递给林平,却是他的手机号码。

林平见他眼神中含笑,态度亲密,也就收了下来。

待得三人告别,林父一边领着林平走向预订的座位,一边向他介绍刚才那位萧总。

原来,林父此来却是代表所在的滨海①网络公司,同萧氏下属的网络公司龙腾商谈收购事宜。

萧氏乃是清末发家,二战时移民香港及美国,事业遍布欧美等地,改革开放后返回大陆发展。

萧翊远乃是萧家目前第三代中的杰出人物,一力主持大陆萧家产业。前些年慧眼看中某技术公司,入主两年就发布了世界首屈一指的虚拟技术,通过售出专利和自主研发,几乎垄断整个世界的拟真网游项目;又与政府合作亲密,称得上是当今风头最劲的家族。虽然和那些隐世千百年的修真家族不可同日而语,但也可称一句世家。

林平有些疑惑,这样的天之骄子,为什么要和自己刻意亲近?

莫非萧翊远看破了自己是修道之人?

萧家历史悠久,倒也可能卧龙藏虎。虽在薛天枢的记忆中不见有萧家的记载,但还是小心应对为上。

别庄

宁城虽不靠海,却也离东海不远,因此盛行海鲜。

林平自修练以来,就不怎么吃荤,不过对海味倒没什么恶感。

民以食为天,尤其对中国人来说,吃饭不仅是生活的必需,还是一种享受。无论是在乡野田地中蹲着匆忙扒完几碗米饭,还是在高门大户优雅地端起手中美酒,又或者在团圆夜一家齐聚共举杯,人生滋味,尽在其中。

那些饮风餐露的修道者,仙气凛然之余,不免少了些人味。

因此林平虽然修练,却并不刻意保持口腹之忌。毕竟,若是生活毫无乐趣,那又何必求取长生贪图大道?

林父点了几个蒸梭子蟹、松鼠黄鱼、熟炝海螺等常见的海鲜菜肴,林平也点了几个特色素菜,林父近乎怀念地说:“你小时候最爱吃螃蟹,可惜那时候工作忙,没时间给你料理。”

林平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和失落的神态,心中没来由的一酸,连忙笑着说:“我现在也很喜欢吃啊,一会儿一定要多吃几个!”

林父生性温和,但又有些文人的清高之气。因此婚后和女强人般的林母矛盾重重。待生下林平,两人又为抚养孩子的问题吵闹不休互相指责,最后离婚了事,可惜林平做了这场婚姻最无辜的牺牲品。

但林平既已想开,也就不再烦闷,专心和父亲吃饭,时不时讲些学校趣事引的林父大笑连连,席间倒也和谐得很。

饭毕,林父把他送出酒店,嘱咐他好好学习,考大学如果考到滨海市一定要来家里住云云。

虽然这些许愿未必能够实现,林平真的有急事大概也不会去打扰这个已有了新的生活的父亲,但这一刻林父却是真挚诚恳的。

中国的父亲,大概都是严厉寡言的形象。但血浓于水绝非妄言,爱再淡漠,也存在于血脉之中。

林平坐上出租车,看父亲在酒店门口站着目送自己,心中释然,似乎新生的林平在与过去挥别,又似乎旧我与新我合二为一。

林平原以为,自己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大概只能是在修习洗髓经和研读玉房决中度过。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就接到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萧公子的电话,邀请他一同去东山别庄参观一个玉石展。

那东山别庄本是前朝某梁氏翰林的别院,因地处幽深的山区,一直保存完好。里面最珍贵的一座书楼,号称藏书上千,且俱是珍本孤本。

八九十年代不知被哪位富豪买下,加以扩建,成为对外半开放的山庄,但只接待会员。

对宁城大部分民众来说,那儿不过是一个神秘的拜金符号。

林平当然也不例外。

他自修道以来,对博大精深的古代文化日益沉醉,每日晨起必诵读古诗文,一来修身养性洗涤内心,二来也是真的喜欢那些古人智慧心境的结晶;因而对东山别庄不可说不向往。只是他向往的并非名利之流,而是那些被拿来装点门面的古书。

因此在接到萧翊远的电话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心生警惕。

这位萧公子不愧是大家出身,行事妥帖,直击人心。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喜好,又为何专门来了解自己?

调查一个高二学生,当然并不是难事。只是自己的一切似乎被人了如指掌的感觉,还真是有够糟糕。好在林平有自信自己修道之事并不会暴露:他自洗精伐髓后,对周围环境极其警觉,因此倒不会出现被暗暗跟踪而不自觉的情况。

那头萧翊远见他沉吟不答,似乎猜到他的心事一般,带着抱歉的口气说道:

“我与林兄一见如故,很想进一步来往。只是我属下不懂事,竟然擅自调查了你——不知是否打扰到你?此番相请,其实是赔罪。”

林平微微一笑,回答道:

“多谢萧总的邀请,赔罪就不必了。请定下时间,我到时赴约就是。”

萧翊远笑道:“你何必客气,你我平辈论交,称呼我为翊远就好。说实话,我还真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弟弟,因此见到你十分亲切,希望你也不要如此生分。”

两人在电话里你来我往,文绉绉地扯了一大通,最后林平果然改口叫他翊远,定了10点他这位新认得的萧兄弟亲自来接他。

林平心底虽不欲同萧翊远牵扯,只是自己的父亲似乎正要成为此人的下属。

自己有道技傍身,可以肆无忌惮,但在俗世毕竟势单力薄,若是连累亲人,可就失去了修道的本意。

何况他并不十分讨厌这个行事温和大方,气度从容亲切的贵公子。

他从薛天枢的记忆里得悉宁城修道人才凋零,几乎不成气候;因此并不怕萧翊远有什么yīn谋;即使他有所谋划,自己也冷眼旁观兵来将挡就是。

到了十点,林平下楼,看到萧翊远已经倚在车旁等他。

他对名车并不熟悉,只觉得这辆车线条流畅造型大方,倒是很配得上萧翊远这个人。

他为自己来晚了道歉,萧翊远笑说不必在意,为他拉开车门。林平微微一囧,还是钻进了车里。

萧翊远此来是自己驾车,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倒是颇为投契。

原来这位萧总虽然在美国接受的教育,但国学造诣不浅,到了中国更是有幸拜了某位国学大师做挂名弟子。林平在心底羡慕不已,恨不得取而代之。他把自己关于老庄的疑惑和萧翊远一一探讨,很有些进益。

萧翊远待人接物极有手段,他俩很快熟络,待到两人看到东山别庄的大门,林平叫起翊远来,已丝毫不觉害臊了。

车童将车开到特定的停车场,两人向山庄里走去。

萧翊远知道林平首次来这儿,带着他四处逛了一圈。里面建筑十分雅致,连庭院都带着古意,让人心旷神怡。走到那藏书楼前,林平忍不住驻足,观看匾上题的“嘉业”二字,只可惜这藏书楼轻易不让人参观,现在也是锁上的。

萧翊远见他流连,也似乎能被他的那股惊叹满足之意感染,心思一动,把附近的服务生叫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字迹苍茫,林平虽不懂书法,也觉得其中笔划转合,有一种奇妙难以言传的灵动之意。他心随笔转,竟差点入定。突然听到萧翊远叫了几声自己的名字,才恍然将心神从深思中拔出,向萧翊远抱歉一笑。

萧翊远倒不以为意,微笑着说,“玉石展已开始,不如我们现在过去?”

含章

林平和萧翊远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到后院一小楼处。

那小楼不在前院,林平猜测大概曾是女眷居所。正厅提着“含章”两字,亦挂了一副对联,书曰“架插牙签三万軸,篋收竹简几千春”,不过用的飞白体,清丽秀逸,与书楼匾额并非一人所提。可惜几百年前那位蕙心兰质的大家才女,如今的闺阁卧房却做了展览之处,不知香魂飘渺,会不会为之一大哭?

举步上楼,楼上有一大厅,展示着美玉奇石,想必就是玉石展的展馆。

厅内人流并不多,但都有着温文尔雅的学者风度。萧翊远与人寒暄,向人介绍林平时只说是好友,而对方大都是世家官宦子弟之流,也有商人学者,但都并没有骄横之态,反而态度友好。

林平正低头欣赏一块白玉玉圭,却见一人凑了过来。他认得是萧翊远介绍所说的恒泰王家的公子,叫做王宽的,便点头微笑示意。

两人扯了一通玉石经,又谈这山庄庭院如何优美,林平有些好奇他拉住自己闲谈的目的,也耐心陪他聊天。聊了一会,王宽伸手拍在林平肩膀上,说:

“翊远一向待人外热内冷,我和他从小长大,也没见他待我多么亲热。你和他认识这么短时间,他就把你带到我们这个朋友圈里,可见他拿你当真朋友。”

林平颇有些交浅言深之感,只是微笑。

回头寻找萧翊远,见他言笑晏晏,在名流圈里周旋,绝不似对自己有所图谋的模样,反而似乎真把自己这个初识,当成了至交好友一般。

他虽然耳目聪明,却不至于能读懂人心,只是通过观察他人神色来判断对方心中所思。萧翊远城府极深,当然不至于会露出心思,让他猜到。

因此林平倒放下心防,津津有味地逛起这玉石展来,却不知萧翊远对他的确图谋极深,打的还是他一辈子的主意。

原来萧翊远祖父年经时有奇缘,结识了一名散修,见他幼时身体不好,又是嫡孙,便赐了丹药调习。但萧翊远根骨不好,服了丹药之后也不过中下资质,强行修道也不会有所成就,反而折损了他在俗世的福缘,于是那散修并没有接引他入自己的山门,只给了一门强身健体,修身养性的功法云海录。

这么多年萧翊远练下来也小有所成,加上他交游广阔,对修真界也有些了解,因此看出林平是修道之人,虽然所习功法粗浅,根骨亦非上佳,却有一股后天而成的澎湃灵气绕与周身;着人调查于他却毫无异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二生,背后也没有什么家族长辈。

他断定林平大概是某位隐于俗世的修道高人的子弟,倍受宠爱,竟被师门长辈亲自以灵力灌其体,洗精伐髓,得来了这厚重充沛的灵气。他倒不会以为这股后天灵气是服食灵物所得,因为灵物稀少,一出则众人争抢,决不会轮到林平这个连筑基期都未达到的小修。

他在商场一向以眼光锐利,出手果决著称。如今见到林平,自然是视他为潜力股,大力交好。他知道修真者虽看不起俗世之人,但又不得不以俗世的家族为援引。他的祖父就是依靠那位散修友人,才在众人环伺的情况下取得萧家家主之位。但那散修近来冲击分神期,闭关日久,加之萧家子弟众多,萧父又英年早逝,和他素无交情,待到萧翊远那一代,恐怕已不能得到他的援手。

萧翊远知道,中国大地一向卧虎藏龙,萧家在大陆发展势头虽猛,但与那些存在了千百年的世家却还差得很远,更不要提那些半隐于世的修真家族。因此心中早存了拉拢修道之士的念头。只是修真界自成体系,散修又人口凋零,因此这念头也只能停留在心底。

这次他在宁城见了林平,虽表面还是一派从容,内心却深深知道,眼前这修士便是自己乃至整个萧家的机缘。就像他的祖父为那散修一掷千金而求美玉古书一样,他对林平的修道事业也要全方位支持,尽全力投资。要知道,他的祖父初遇那散修之时,他也是连筑基期都未达到,何况那散修孤身一人,不像林平,背后隐约还有一位隐世高人。

他既然打定主意,脸上却不露声色。他看出林平性格虽然淡漠,但绝非无情之人;因此只用一片诚心与他相交,待到两人熟稔,再以萧家财势辅佐他修道,到时林平与萧家在仙俗两界彼此呼应相为援引,可以说是双赢之态。

林平在厅内逛来逛去,那些拿出去价值连城的美玉,如今集于一厅,光彩夺目,让人为之神夺。他欲望淡薄,心境如静水,早已不会为这些身外之物吸引。只是毕竟小孩心性,看到形状可爱光华圆润的玉石,仍忍不住驻足。

这些玉石吸天地之灵气,温养多年,内部也蕴含了不少灵气。只是大都是水性灵气,林平自服食凤凰芝以来,独缺金火之灵,因此对这些玉里的灵气也并不在意,并没有买回去吸收到自己体内的心思。

逛了不一会,萧翊远也过来与他一起游赏。

他文学造诣比林平要深得多,点评起那些美玉来相当到位,林平听的津津有味,大感这位萧公子即使失业,也大可不必担心,他的水平已经足以去故宫博物院当国宾导游了。

两人逛完这展厅,大概已差不多中午。萧翊远邀林平一起去山庄内的食厅一起吃饭,林平婉拒了。

萧翊远倒也不强求,却要林平陪他再逛一个地方。

林平答应,心中却很好奇,要知这山庄他们几乎逛遍,难道还有什么桃源秘境不成?

萧翊远却带他来到那书楼处,只是这时书楼大门已经打开,旁边还站着几个警卫。

林平一愣,却回想起自己几乎入定之时,萧翊远似乎同服务员吩咐了几声,心中不由有些感激,向萧翊远道谢。

萧翊远却摆手说自己早想一观这书楼的庐山真面目,今天和林平一起做个共探书楼的雅士,岂不妙的很。

待到林平进去,喜悦之余,不由一惊。

尽管书楼的空气中有着书籍放置时间久了就会有的、微微陈腐的味道,还夹杂着樟脑的气味,但放置在书架上的这些古书,竟全无损坏,只是书页微微发黄。要知道,这些书籍起码在这座书楼里呆了几百年,更别说有些还是书楼主人从别处收集来的古本。

这几百年来,这些书籍怎么可能全无风化,腐烂?

萧翊远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笑着向他介绍。原来自从买下这山庄的富商开发之时,就发现这书楼里的书竟都保存完好,后来请专家来看,得出这书楼地理环境奇特,可使书本不腐的结论,也因此并未把书楼里的书搬至别处,统统保持了原样。

林平心中并不十分相信这专家的结论,他总觉得这书楼里有些古怪,还隐隐似乎与自己有些关联。

他在这幽深寂静的书楼走动,耳边只听见自己和萧翊远的脚步声。

他随意在书架间流连,看到一本隐龙斋主人杂记,不由拿起来翻看。

这是山庄主人,前朝那位梁翰林的笔记。只是他身在朝廷,居然将自己的书斋名字起为隐龙,十分有些怪异。

笔记通篇记载他生活的琐事,语言诙谐,十分有生活情趣,林平时不时看的会心一笑。

待翻了几页,这位梁翰林记着,我有友自东海来,为小女的一道全素宴,不肯离去。我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怎能这样便宜给外人吃?友人拿出自己的天机录作为交换,又替我整理了好几天书房,见他苦求我才答应。这本天机录,以后要留给女儿做嫁妆啊!

林平看着天机录二字,心中微动,把笔记放回,在书架间寻找起来。

久寻不得,想来大概是梁翰林之女出嫁,把它带往了别处,不由有些失落。

这时,萧翊远在不远处问道:“这儿有楼梯,你要到二楼一看么?”

林平忙走上二楼,二楼摆设大似书房,收拾的并不十分齐整,比之一楼书库一般,倒更有些人气。

林平低头检视书桌,却看到了本《含章梦忆》,心中微讶。含章,指的应该就是梁翰林之女,那个小楼的主人。梦忆两字,似乎却有些哀伤之意在笔间透出。

林平翻开,只见满纸俱是哀思,又透出一股决绝,不由认真起来,渐渐沉入书中,不知时间流逝。

天机

梁翰林之女名可贞,取易经“含章可贞”之句,为自己起了含章主人的雅号。

她的母亲早逝,父亲亦儒亦道,又只得她一女,对她相当疼爱和纵容。

但她优雅而快乐的少女生活,终于被天机录所毁掉了。

那位自东海而来的父辈友人,道号无虞子,是道家门派天机门的弟子。

他这次拜访,留下了一本天机录,梁翰林真的依言留给女儿做了嫁妆。

梁可贞自小聪慧,博览群书,她见天机录所言的种种阵法、法器新奇有趣,便用心研读,颇有些心得,只可惜手中并没有天机录中阵法所需的玉石灵物等等,无法实践。

梁翰林不久之后去世,孝期过后梁可贞嫁入定过亲的陈家。陈氏是江南富豪之家,她与丈夫亦是十分相得,婚姻不可谓不美满。

婚后不久,公婆突然翻脸,连丈夫也愈加冷漠,以正妻无所出之名纳了好几房妾室。

梁可贞十分不解,却在无意中得知,陈家被游方道士所惑,想取得她手中的天机录,见她没有眼色迟迟不给,所以心中不满。

她心思机敏,竟探得父亲之死,与那游方道士也脱不了关系。

却原来,那位无虞子却是天机门的叛门子弟,盗取师门秘籍天机录而逃。

天机门久居深海,对俗世毫无了解。无虞子心神一转,竟想到了大隐隐于市的主意,把天机录藏于梁翰林家里,以待日后取回。

只是无虞子被师门追捕,无奈中躲到西南大山之中,托庇于巫门。待到风波过去,他来到别庄,却发现梁翰林将天机录交给了女儿梁可贞。

梁翰林祖辈有成仙得道之人,祖上传下一枚玉佩,可照见世界种种恶端,保护佩戴之人不受邪气所害。梁翰林自幼学儒,后来得知祖上事迹,倾心向道,虽无所成就但交游甚广,也因此识得了无虞子。

梁翰林爱惜女儿,将玉佩给她佩戴。

无虞子无法从梁可贞那里巧取豪夺,又怕向梁翰林索要行为反复被他人所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梁翰林害死,又耐心等到梁可贞出嫁,企图通过她夫家拿到那本天机录。

可怜梁可贞新婚燕尔,忽闻这婚姻美满的表象下是害死自己父亲的yīn谋,心中愤懑,可想而知。

她一边不动声色,安抚夫家;一边收集玉石,以图报仇。

几个月过去,她悄悄在别庄附近的深山里布置好了两个重叠的阵法,一阵名曰藏宝,顾名思义,乃是保存灵宝的阵法;而另一阵名曰圣焉,任是神通无敌的修道之士,只要尚未修成元婴,一进此阵,也只有陨落一途。

她假装去别庄取天机录,终于将无虞子以及夫家众人引自阵法之内。

无虞子在天机门修习多年,轻而易举地破除了藏宝阵,待到众人进得阵中,圣焉阵发动,无虞子还未来得及反击,元神就已被吞噬,更不提其他凡人。

梁可贞深恨天机录毁掉了自己的家庭,便把天机录放于圣焉阵阵眼之中,引诱其他天机门人。

她自知这种种作为,害人性命,不是仁善之道,便写下《含章梦忆》以表白为父报仇之心,自投圣焉阵而死。

林平读罢,内心也不由涌起一股哀伤怜惜之意。

他翻至末页,见上面有一副梁可贞的自画小相,面目沉静而姣好。

左边提着一诗,诗曰:

无聊常照镜,形影自相吊。

身在尘世间,生涯怎可闲。

冷月照不眠,清辉湿冷眼。

独立怨遥夜,卿卿何可怜。

她为父仇抛却自身,不惧修道之人,亦不怜同床伴侣,但最后却还是沉浸在那股孤独相思之意之中不能自拔。

她的死亡虽是赎罪,但也是一种解脱。

情之一字,谁人可参悟?

林平合上书本,默然叹息。

他自进入这书楼以来就有的关联之感并非错觉,原来这梁可贞确实与他有一份因果。

天机门追捕无虞子,多年后才知他陨落于别庄附近,便派人来探查。

他们见到藏宝阵,便猜到天机录必然放在其中。只是他们派来的子弟,却也死在了这阵法里。

天机录乃是密宝,因此天机门普通子弟并不了解其中关窍。直到天机门一位长老亲至,才搞清楚原来里面又有一圣焉阵。

只是这长老并未有机缘看完天机录全本,也想不出破阵之法,便想出了一个yīn损的主意,让其他门派的小修或者散修打头阵,他们派一名元婴期修士藏于其中,借助法器拿回天机录。

天机门子弟便呼朋唤友,以灵宝之名骗来了不少修士,开启阵法。

谁知圣焉阵果然霸道无比,杀死了那些散修帮手之余,也使天机门的元婴期修士受了重伤,仓皇逃出。

那日薛天枢听说甘山有灵物将出,兴冲冲地赶往宁城。他却不知天机门此次失败,为防那些死去修士的师门亲友报仇,早就封锁了整个宁城。

薛天枢穿着青城派服饰,可巧青城派有一名外门子弟也死在那阵法之中,被天机门长老以为是寻仇之人,便挥手间杀死了他。

若不是梁可贞的复仇,便不会有圣焉阵法;若不是圣焉阵法,便不会有薛天枢yīn错阳差的身死;没有薛天枢记忆的机缘,林平便走不上修道之路。

因果之事,由天而定,果然奇妙无比。

林平此时虽然不知这段因果,却冥冥中亦有所感。他沉思许久,只听耳边一声“林平”,才清醒过来,仿佛从梦境跌回现实。

萧翊远笑着对他说,“你看的好认真!现在已经快2点了。”

林平见萧翊远一直等他看完,竟这个点儿都还没吃饭,十分不好意思,转念一想,顺势邀请萧翊远去家里吃顿便饭。

萧翊远挺高兴地答应了,两人一起来到林平家里,林平自己炒了个茄子和西红柿两个青菜,不料萧翊远居然也会做饭,手艺还相当不错,他炒了份炒饭,做了个糖醋鱼,又拌了个凉菜。

席间萧翊远笑谈,道家并不讲荤素,因为修道人眼里奔跑的牛羊是生灵,生长的草木亦是生灵,吃什么都是杀生,佛家的荤素差别其实还是狭隘。

林平笑着问他:“路边老乞是生灵,我也是生灵,为什么你独独要和我结交呢?”

萧翊远苦笑着看他,“世人攘攘,皆为利往。我是个庸俗的商人,希望你不要嫌弃啊。”

林平见他坦然,心中倒有些诧异。

他绝不指望世界上人人都像李楠对他一样真心,所以看到萧翊远如此坦白倒对他印象更好了些。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吃完林平送萧翊远下楼,两人约好来日再见。

林平看萧翊远乘车呼啸而去,心中也有些思量。

修道艰难,借助萧家的力量,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从梁可贞的经历中学到,修道者并不比普通人超脱,反而更加人心险恶。

他默默地想,自己可要更加努力才行,筑基之事,必须尽快。自己已经暴露了修道者的身份,就必须有着强大的力量,不然这个新交的盟友,大概不会长久。

结丹

每个节假日结束后的第一天,总是充满着学生们的悲痛哀嚎和上班族的睡眼惺忪。

不过林平并不在此列——李楠昨晚刚刚从黄山爬回来,据说还给他带了手信,他相当轻松而雀跃地走进了教室,看到正兴奋地和同学们分享黄山之游种种趣事的李楠,不由微笑起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情绪,原来是真正存在的。

李楠虽然晒了许久黄山的太阳,但一点儿也没变黑,反而越加丰神俊朗起来。

那些笑话他“玉肌雪肤”的男生们同他打闹,又有女生上前询问他到底用了什么化妆品,一时间班内十分热闹。

李楠回头看见林平,连忙冲了过来,一爪子拍到他肩上,大声说到:“小林子!好久不见!”

林平几乎被他那活泼向上的青年气息感染地大笑起来,伸手把他打闹弄乱的头发捋顺。

班长方鸣也跑来凑热闹,他一脸学术地说:

“李楠,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白了!说实话,你是不是偷了林平的辟邪剑法来练?”

李楠眼珠一转,抓住方鸣的衣袖,一脸哀怨地说,“师父,这可是你让我偷的!要是你练了效果不好,我再给你接上!”

于是一室哄笑,林平也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会儿班主任进来查勤,又讲了讲假期之后尤其不能放松等等。

李楠在下面悄悄给林平传字条,原来他嫌别的纪念品太重,索性从黄山买了几斤茶叶带给林平,让他放学去自己家里拿。

林平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倒也挺温馨,至少李楠记得给自己带东西了嘛,别人可没这待遇。

待到老师讲完话走了,李楠跑到第一排的朱倩倩那儿,殷勤的说,“朱叔叔让我爸妈捎的茶叶,等放了学你顺路去我家拿吧!”

等李楠回到座位上,看着林平默不作声地低头看书,不由一阵诧异:刚才他还很亲热地跟我讲话呢,怎么突然黑脸了?

五一刚过完,老师们大概是为了弥补三天没见到学生的遗憾,热情洋溢地拖堂。

到下午5点半,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李楠拉着林平就往自己家里跑。

林平走到半路,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不等朱倩倩了?”

李楠一拍脑袋,郁闷地说,“哎呀,忘了!回去又要挨训!”

林平心想,李楠这厮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嘛,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到了李楠家,李楠拿出相簿给林平看他们一家黄山之行的照片。

林平慢慢翻看,看到李楠搞怪的相片就大笑起来,看到黄山华美的风景也不由赞叹。

翻到最后一张,是李楠迎着黄山初升的太阳摆出入静的姿势,吸纳天地之气的照片。他周身的气息同晨雾和阳光交融,竟有些圣洁之感。

林平有些爱不释手,多看了几遍。

李楠在旁边嘿嘿一笑,“我这张好看吧?我可是多洗了一张的!”

林平看他一脸“来求我吧快来求我吧”的□,心想照片里那圣洁之感可真是有够失真的!他二话不说,把李楠压在了沙发上,用皇军抢老母鸡的声调威胁他交相片不杀。

他俩笑闹了一番,林平得意的带着那张相片回家。

他这几日虽然修练不辍,但毕竟凡事扰心,比不得李楠心无旁骛。

而且黄山之巅,天地灵气聚合,李楠在此修练,获得的灵气比之都市中不知多了多少倍。因此进展倒比林平还要快些,真气充实,下丹田内神气相抱,隐隐有内丹大成之象。

林平深知自己的人性并不完美,因此当他发现自己对李楠的进境竟只有一股纯然的喜悦之意,而没有嫉妒的负面情绪之时,便只能理解为友情尽管没有爱情的独占欲,却比爱情更为包容,而自己同李楠的友情,大概算得上是至纯至美的君子之交了。

不过自己也要迎头赶上才是,林平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默默想着。

洗髓经上说,一般人小周天气通之后,凝照三月便可成丹。因此林平并不着急,他修练已掌握关窍,只是慢慢吸纳灵气,炼精化气,养大真气,慢慢凝丹。

他的身体似乎已有了自己的生物钟,子时自动提醒他该是修道之时。

他调整心神端坐,呼吸和缓,返观内照,达到“自然无为”的先天境地,意气自然合一,呼吸之气随着真意的引导,深入到下丹田,与先天而存的元阳真气相接相合,将其激发出来。他引导元阳真气,“炼精化气”,将外肾元精采回,这样来不断补充人体因思虑而耗散的真元之气。真气愈积愈多,在丹田则如水涵珠,在百会则如月华涌现,绕经脉而走,经小周天火候烹炼,下丹田处元阳真气凝结,比往日密度又大了些。

林平只觉心息相依,神气融合,不觉有如痴如醉,清静自然之感。

他这样修习已有数十天,每日循环,倒也不觉得烦闷疲累。只是真气虽庞大却久久不结丹,只能每天慢慢淬炼,也算是顺带修心。

到五月中旬,林平体内真阳愈发膨胀,有时运转真气,经脉竟有不胜欲摧之感。

他知道是因为真气庞大却未经精粹之故,稍有些恐慌,只是却还要静心温养,免得一个不小心真气爆体。

林平心随意转,以意导气,真气在小周天流转,速度越来越快。他心知不好,默默引导。

他这边意气一动,真气却突然冲通督脉,由下丹田以意领至膻中,沿手三yīn由xiōng走手,接着沿手三阳从手背到头,再沿足三阳从头、背而下经足三里至足,然后,从足心沿是三yīn太溪、三yīn交至腹,再从腹到xiōng,循十二正经一周而行。

林平周身舒畅至极,真气环此一圈,便是大周天打通的迹象。

他内视下丹田,其内渐凝渐住而结丹。

他渐渐觉得丹田之中,现出一物,在脐间游行肇转。那内丹大如弹子,热如火珠,深入感觉却如一颗种子般植于下丹田,无怪前人以“黄芽”喻之。

他再次沉入寂照,入静再定,直到空定衡极,神藏气哲之余,见那内丹滚滚转转,在下丹田活动,心中无比欢喜。他以惊奇爱惜的心情去引着真气抚摸内丹,只见内丹似乎雀跃,把真气环绕周身,慢慢吞食。

林平仔细看去,只见那内丹呈现玉色,周围一团丹火,如金似火,活泼无比。

他记得洗髓经所说,丹成之后,便要引导大周天流转,采得大药,才能渐渐运丹入上丹田,最后结成大丹。

只是他刚结内丹,精气已竭,几番意动,真气仍然蛰伏,便只好守住心神,温养了一会下丹田,慢慢睁开双眼。

结丹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异状,只是通了大周天,精气上达于脑,思维似乎更加敏锐;神识也变得更强大,可以探寻的地方更加深远而清晰。

林平放开神识,游于天地之间。

此时已是深夜,宁城却还未夜,热闹无比。

这股神识感受着月之光华,默默观赏这个喧哗的世界。

互相调笑的男女,从噩梦中惊醒的孩童,辗转反侧的少年……林平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人世间是如此鲜活,大道是如此永恒而触手可得……

不多时,神识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飘到李楠家中,见他伏在床上,睡得正香。

李楠在梦中似有所感,嘴里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继续睡着了。

林平笑着想,明天一定把他拉到我家去修练,我比他先修道一天,结丹也要早一天。

等到以后,成仙呢,也要早他一天,连他生的儿子都要叫我儿子哥哥,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林平笑嘻嘻的想着到时李楠不甘的神情,收回神识,让它慢慢在空中飘散。

大周天

第二天林平果然把李楠叫到自己家里一同修练。

李楠自从得知他结丹,就用一种高山仰止壮士光荣的眼神盯着他看来看去,还时不时伸手摸摸林平的肚子感受“新生命”——搞得林平十分想向他大吼:我是结丹了不是结蛋了,更不是怀孕了!

两人入坐后静心凝神,调息守丹。

林平自然内视,只见下丹田处那一颗正在溜溜打转的内丹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正调运真气来“喂养”它,微微升至下丹田上部。

此时他身体内小周天仍在运转,因此必须以意将真气导引到新通的大周天循环内。

意者,催真气之意,乃是心火。

修真重在自然无为,整个小周天过程,林平都是放松心神,神意随着真气而走,才能避免走火入魔。

大周天实在险恶无比,并非因为经脉难通,而是魔障众多,心魔易生。

炼到大周天精纯,便可采大药、炼大药,所谓炼神化气,进而结成大丹。

这个过程说来容易,却不知多少修道士在此关口折戟。

尤其是散修,他们既无师父指导又无护法护持,也没有安静无人打扰的环境,因此常常在冲击大周天、炼大药之时被心火所降,成了白痴。

林平按洗髓经中所说修练,其中只说“一切惟心造,炼神竟虚静。常惺惺不昧,莫被心魔拘”,哪知还有这等险恶!

好在他习练小周天已久,控制那股真气并不十分之难。

他将心神与那股真气相融,在经脉间行走,先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然后引导它冲破督脉,逆运而上。不多时就觉得虽坐着不动,但却气力衰竭,心神难以维持。

林平咬紧牙关,暗暗告诫自己心平气和,莫要急躁。

那股真气继续逆行,沿手三yīn、手三阳上到头部,林平愈加小心翼翼,不敢多行一步,生怕大脑被这股真气搅浑。

好在大周天已通,真气依十二正经行走,盘旋而下。

待回到下丹田,林平只觉大脑为之一新,意念一动,真气继续循行。

此时大小周天两个循环俱在体内运行,真气却已不足,林平意守下丹田,采得外肾元精,继续炼精化气,积得玉液,锻炼为大药。

所谓大药,其实是用火温养,用气锻炼元精而成,养得大药,才能最终生成金丹,养成元婴阳神,才算真正入道。

林平此时感到中丹田处似有一热盖,却是冲击大周天之故。

这热盖,便是用以温养大药的“神盖”。

他感受着热气在中丹田处盘旋,这种热气并不使人焦躁,反而愈加静心。林平顺势以中丹田之气温养下丹田之药,真气在中下丹田回转,下丹田围绕内丹处似乎有玉液生出,真气也更加庞大,自行在大、小周天循环。

两股真气最后汇聚于中丹田,林平知道这是大周天虽已行却未全通的原因。

中丹田真气极热,他体会了许久,才从入定中醒来。

李楠还在旁边修习,林平放出神识感受他体内真气流转。

林平的神识并无恶意,对李楠而言又十分熟悉,因此并未打扰到他的修练。

此股神识随李楠真气流转,见李楠体内下丹田已经液化凝结,只是尚未结丹。

它上面自带有林平结丹的体会,此时同李楠体内真气并行,李楠也学得此中关窍,意气平缓,试探着督脉。

李楠的真气却与林平的稍有不同。

林平的真气差不多俱是炼化吸收而来的灵气,经淬炼所得。而李楠在黄山之巅所吸收得那股天地至纯的灵气并不需要炼化就成为真气,因此与天地隐隐相合,在他体内也很是融洽。

是以李楠冲击督脉,却比林平要简单自然一些。

李楠心神引导真气沿督脉上行,也走的十二正经一路,在头部徘徊许久,似乎回味那股甘甜欣美、头脑一震之感。

后又从头背而下至足,回到腹部,行了一整个大周天。

林平知道结丹之时最忌打扰,因此撤回神识,由李楠自己感悟。

不久李楠醒转,脸上喜悦莫名,他抓住林平双臂,笑着摇晃着他:“我也结丹了,原来那小小的一颗,就是我的内丹吗?”

林平笑着说:“那是自然,不过你比我晚结一天,应该叫我师兄才对。”

李楠不服气的回到:“我又不是六猴儿,只知道追着大师兄跑。再说了,就算我是,也该小林子你叫我师兄啊!”

两人笑着说了会儿话,又交流了下结丹感想,彼此拥着沉沉睡去。

此时已是初夏,虽还没有蝉鸣,空气中已有些闷热。

他们窝在一起睡觉,大概因为修道的缘故,倒也不觉得热。

自从通了小周天,他俩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似乎无论如何困倦,倒下去睡3个小时就足够了,不会出现睡不饱没有精神的情况。李楠自称这是得了拿破仑的真传,不过到了要睡的时候,困意也是十分明显。

两人子卯两时修练,正好凌晨入睡,4点多醒来,已然形成生物钟。

次日正是周末,他们倒也没想着出门,一起在家研习洗髓经。

正说话间,林平想起一事,连忙问李楠:

“那薛家练骨拳你练得如何了?”

李楠想了想说:

“真是奇怪,这拳法名字看似走的刚猛一路,但感觉起来和太极境界又有些相似。练起来倒也不怎么费劲,不过我现在才练到第二层养骨篇。”

林平笑着回道:

“这练骨拳虽是外家功夫,但毕竟是配合修真之士强身健体之用,因此有道家的精神在里面。”

李楠站起来,在客厅中央拉开架势,给林平演示了几招,倒也虎虎生威。

说起来林平虽然筑基有成,大周天打通,但丝毫没有什么特异功能。

最多走路轻快了些,耳目灵敏了些,唯一称得上异能的大概是神识,但也没什么实际作用。估计要是遇到劫道的,还是得像以前那样乖乖地把ic卡iq卡ip卡通通交出来。

林平虽然为此憋屈不已,但他并没有武功功底,又深知一心不可多用——学习和修道能够兼顾已是不错,如果还妄想成为武林高手,只怕会捡了芝麻丢西瓜,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楠打完一套练骨拳,笑嘻嘻地跑来要赏钱。

林平顺手把一颗草莓丢到他嘴里,问他:“星期天有什么打算?”

李楠一口把那颗草莓塞进嘴里,草莓红色的汁水从他嘴角溅出来,林平好笑的替他擦了,却听见他一声惨叫:“完了!下周一是期中考试!”

继父

周末飞快地在恶补功课中过去了。

林平同李楠很严肃地探讨了一番要不要用神识作弊,结果社会主义的好少年李楠坚定地表示:作弊什么的,到高考再说吧!

林平很想要求先锻炼一下,不过他壳子里的灵魂好歹是个比李楠大五六岁的大学生,怎么好意思为了一个小小的考试被人发现原来觉悟如此之低?

他相当郁闷的想,修道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打架不能泡妞还不能帮助“促进”学习……那到底除了长生不老还有啥用啊……

期中考试周在林平的感叹中过去。他虽然每次考完都自我感觉不错,无奈重点高中的学生们一个比一个生猛,到最后,每当林平看到考完试对答案的人群就恨不得御剑飞行三万里,远离考场为上。

一周后出了成绩,林平考的倒也没有想象中的糟糕,竟还勉强挤入了年级前五十。

林平看着李楠的名字在第六名闪耀,几乎有冲动躲到墙角画圈圈,偏偏李楠十分没有眼色地冲过来大叫:“啊啊啊,我爸说我进了前十就给我买秋濑的手办!”

林平yīn深深地说:“祝你早日被由乃君断头死……”①

考试后随之而来的是家长会,林平通知了母亲,毫不意外是秘书接了电话。林平告诉她时间地点,对方说会尽量来参加。

自重生以来,林平还从未见过这个母亲。

怎么说也有一个月了,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林平内心深处有些怅然和怀念。

他前世每周末接到父母的电话都十分不耐烦,要么是因为接电话会耽误他杀怪的时间,要么他还在为通宵补觉,不愿应对电话中父母带着担心的责问。

不管他怎么想,父母一周一个的电话从未停过,他们还特意为家里的电话和自己的手机开通了“亲情号码”。

亲情。

林平想着这两个字,慢慢叹息了一声。

似乎每个人一旦重生,都会有所得到,但我却大概失去了人生中最宝贵的情感之一,说起来,这也是报应吧!

家长会那天林母居然来了,林平看她从校门口下车走进来,气质高雅,态度温和,看来不过30多岁,并不像是会为工作不顾家庭的那类女强人。

林平走过去,叫了一声妈妈,心里有些别扭。

林母名叫郑增微,名字相当隽永,人也有些古典气息,难以想象她会是跨国公司的高管。事实上,林平以前梦想里大学校园教文学的教授就应该是她这个气质模样。

母子俩一起向教室走去。一中的家长会一向趁周末举行,只有家长参加,不过林平为了多和自己的母亲相处一会,因此在校园里等着她。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林平正在旁边的阅览室翻书,就见家长们陆续走了出来。

林母并不提成绩退步等事,只是问他生活如何。

两人边谈边走,到门口坐上车,司机驾车往林母所住的酒店驶去。

原来她这次并不是出差,而是专门来宁城参加林平的家长会,顺便休假。林平有些感动,谈话间也没有了那份初见的生疏,稍稍热切。

奇怪的是,他可以把林父当成自己的父亲,却很难真正接受她作为自己的母亲——大概是男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淡薄的,而母亲这个神圣的存在却不可能被轻易替代之故,何况,林母长相也过分年轻了些,和林平站在一起,在外人看来倒是更像一对姐弟。

车停在酒店门口,林母微笑着说:“正好进来吃午饭,我还要向你介绍个人。”

林平随她走进订好的包间,一进去就看到一个长相英俊的中年男子坐在桌旁。

他心思一转,就猜到眼前是何许人也,不由暗地苦笑起来。

林母向林平介绍,“这是宋叔叔,是你们宁城恒远房地产的老板,我们不久就准备订婚。”

无论是谁,面对将要成为自己后爸的男人都不可能没有敌对之感。

何况,想到林母对自己儿子不管不顾这么久,专门来宁城也不过是因为要向儿子介绍继父,林平心底的抵触之意更浓。

他看这男子面相精明,又隐隐带着些狠厉,对林母的选择颇有些担忧。

只是这毕竟不关他事,就算林平本尊在这儿,也只有乖乖的叫上一声叔叔罢了。

林平席间虽不怎么说话,但那位宋老板处世圆滑,妙语连连,逗得林母开心不已,气氛倒也和谐。

林平心想,能让她这么开心,再婚也没有什么不好。

待到吃完,林平告辞,也拒绝了林母让司机送他,自己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走了没多久,突然听到手机在口袋里狂震起来。

他接起手机,却只听到一片嘈杂,林母在那边大喊,“平平,快点过来!我……”

手机似乎被人摔在了地上,林母的疾呼声戛然而止。

林平心知不好,连忙跑回酒店,一路放开神识,寻找林母所在。

到了酒店见到母亲的司机正在车旁打电话报警,才知林母和那位宋老板被一伙人绑走,林平连忙向他借了车追赶。

林平神识笼罩着酒店附近,看到林母和那男人一起被套了麻袋,塞进一辆大货车的车厢里,货车向西城驶去。

西城是宁城比较乱的城区,娱乐场所林立,时有黑帮斗争。

林平观察到那伙人也不过四五个,人人精干,行动间颇有秩序,恐怕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绑架团伙。

他心知母亲刚来宁城,绝不可能有什么仇家,必然是那个所谓的宋老板惹的祸事。

他这个身体虽然没开过车,林平本人却拿过驾照,尽管久不驾车,但开起来也稳当的很。时值中午,道路拥挤,因此他不久就缀上了那辆货车,在其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待到了西城,货车稍停了一会,又继续向前开去。

林平心中想,莫非这是要出城去郊外?

不一会货车果然开上高架桥,向市外驶去。

车辆逐渐稀少,林平也与货车拉开距离。他估计这伙人是想把他们两人绑到荒郊野外的仓库再作打算,因此在心里慢慢思索应该怎么救出林母。

只凭他一人之力当然不可行,只是报警未必来得及也未必稳妥……

他灵机一动,从后座拿到林母的笔记本,联上网络,输入恒远房地产查询。

林平进入此公司的官网,找到员工那一栏向下浏览,果然看到老板姓宋,名叫宋明辉。

林平既然怀疑宋明辉与黑道有些关联,连忙一手开车一手打通了公司律师的电话,几经周转,才与正主,一个姓刘的律师联系上。林平向他解释了缘由,那律师态度倒挺友好,问清地点,说是一会就派人赶到。

这头说话间,那货车已转了个弯上了山路,直直进了一幢独栋别墅。

别墅门口有保镖向林平这车走来,林平心知不好,连忙装作若无其事般沿山路直行离开。

驶出不久,他把车停下,从后面绕到别墅。

这别墅防卫虽然严密,但林平用神识观察周围,灵活的躲避着警卫、猎犬和摄像头。

林平心想,他们被送进这个别墅大概有十几分钟,不知会被关到哪里?

他听到二楼人声,慢慢沿墙而上,躲在窗边。

只听见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人在谈论如何处置宋明辉,他们正谈话间,有人进来说:“白爷,刘民伦的电话。”

中年人接了电话,林平听到那头竟是那个刘律师,不由心中一惊。

电话中那位刘律师直截了当地说:

“听说宋大哥去您家做客了?真不巧,三哥正好来找宋大哥喝两杯,我说大哥在白家呢他还不信,非要让我大哥和他敬酒——您说这可怎么是好?”

中年人似乎满心压抑着自己的火气,假笑着应付了刘律师两句,说是立刻让宋明辉回去喝酒。

待挂了电话,中年人一把把手机扔到地上,气急败坏地说:“这个老三!只会坏事儿!”

原来这位宋老板实以黑道发家,所谓房产公司不过是洗白的幌子。

他仇家不少,尤其是最近在争夺市政府拍卖的某块地时得罪了宁城的地头蛇白家,白家放出话来要给他点儿颜色瞧瞧。无奈他行事谨慎,狡兔三窟,因此久没有得手。

谁知今天白家的一个保镖也来那酒店吃饭,发现是他,连忙叫了一伙子兄弟围住酒店,只待他出来就上去教训。可巧宋明辉想在未婚妻的儿子面前塑造良好形象,竟然一个手下也没带,因此轻易被绑架了。

好在林平联系上了刘律师,这律师与宋明辉关系紧密,知道他正在交往的女人有个儿子,再派人一查,宋明辉果然失踪。他看地点猜测是白家在捣鬼,连忙找来宋明辉的手下,用围魏救赵之法,把还在吃饭的白家老三逮了。

林平虽然不知其中就里,但也明白中年人这是要放了宋明辉了,林母也应该会被一起放走。

果然,不一会儿他就看到宋明辉和林母从客厅出来,林母眼睛红肿,不过精神倒还好。

林平看他俩出了白家的别墅,才放下心来,又从后面绕出去,开着车去追林母。

大概来接宋明辉的手下还没过来,他们在山路上走着,林母依偎在宋明辉怀里哭泣。

林平微笑着按了喇叭,让他俩上来。

不同于林母疑惑而惊讶的眼光,宋明辉的眼神是感激又掺杂着考量的。

林平安慰着母亲,朝他坦然一笑。

林母抓住林平的手,不复仪态端庄,微微带着哽咽说:

“我当时吓傻了,竟然拨了你的号,平平你没事儿吧!”

林平知道她在宁城相识朋友几乎一个没有,能够求助的对象只有自己,忙安慰她道: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你看,这不是好好的么?”

待送林母回到酒店,宋明辉留下陪她,林平沉吟着想:她被绑架却不考虑报警,莫非是知道宋明辉的底细么……

酒会

林平走到屋外,别墅里稍嫌喧哗的人声似乎也被山中那自然清新的景色隔绝了。

也许是上次母亲被绑架后心有余悸,他的神识自然而然地笼罩着这片山野。

周围安静而美丽,只偶尔远处传来几声鸟鸣,似乎在抱怨人类的打扰。空气微微带着凉气,一扫初夏闷热的空气给人带来的窒息感。

林平微微仰头,看那群山与远空,倒有些“地偏心自远”之感。

这里环境如此之好,以后有钱有闲,也该在这种地方置业,享受远离人群的自然之美。

不过现在的这座别墅,却是人来人往不休。

林平久不与萧翊远联络,昨天回到家就接到萧翊远的电话,邀请自己去参加他别墅里举行的酒会。

林平最近几乎把这个盟友抛却在了脑海尽头,见他相请,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待来到萧翊远的山间别墅,林平不由有些后悔。

那并不是像的那次东山别庄颇具雅趣的玉石展又或是几个朋友一起玩闹的party,相反,酒会中人来人往,有钱有势者云集,颇有些纸醉金迷之态。

林平并不是个擅于同人交往的类型,尽管他在外人面前可以表现的从容淡泊或是态度高雅,但事实上,作为宅了好几年的大学生,他的社交能力差不多等于零。

林平并不介意多交朋友,但他也相信朋友是讲究阶层的,他可不认为某个大腹便便挽着名模的商人会和自己产生什么心灵上的共鸣,也不觉得这样充满金钱和□色彩的酒会对自己的修道之路会有什么助益。

萧翊远为什么会让自己来参加这样一个酒会呢?林平近乎困惑地思索着。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林平自然已感觉到,这个从正门绕过来给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萧翊远的朋友王宽。

他俩虽只在玉石展聊过几句,但林平对他的印象还不错——除了一点:他好像很自来熟地喜欢拍别人的肩膀。

王宽说起来是个豪爽的人,难以让人产生恶感。不过和李楠的天然豪放相比,他的豪爽是在社交圈几经锻炼而成的保护色。

两人站着聊了几句,王宽并没带女伴,所以十分有闲情逸致地和林平一起看天空看太阳看小鸟交流起人生理想来。

不多时,萧翊远走了出来,近乎嗔怪地说:

“原来你俩在这儿逍遥呢。”

王宽似乎被萧翊远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说:“谁说我在逍遥了,我这就进去给你捧场。”

见王宽回去,林平也和萧翊远一起走进别墅大厅,萧翊远侧身悄声对他说,“一会儿上楼,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林平在心底颇yy了一阵,莫非是什么修道高人,见我根骨清奇,要收我做徒弟?面对高人,我是要低头便拜呢还是欲迎还拒呢还是故作高深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萧家要是有这个门路,怎么还会拉拢自己这个筑基都没成功的散修?

待到萧翊远寒暄一圈,就走过来和林平一起上楼。

大概是隔音效果做的好的原因,楼上自成一派小天地,静谧而优雅。

萧翊远带他来到书房,推门进去。

里面有一个中年人和几个青年,几人或坐或站,正在悄声谈论些什么,看萧翊远进来,中年人忙从沙发上站起,满脸堆笑地说:“萧公子。”

林平微微一惊,这中年男子便是昨天白家别墅里那位地位颇高的人。

萧翊远见他惊讶,微微一笑,向他介绍,“这是白家现任的家主,人称白爷的白猛。这是我的兄弟,林平。”

白猛的脸色yīn晴不定,依白家的能耐,自然查出昨天的绑架就是眼前这小子坏了事儿。

宋明辉的面子他可以不给,甚至他还很乐意通过教训这个宋明辉的继子一解心头之恨,但萧翊远出来调解,无论心中多少不甘,他也只有勉强压下心头恶气,朝林平点头示好。

林平心中对萧翊远大为叹服,也很是感激。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林平还算不上一条强龙。

一旦白家报复,就算他能逃走,却不免为此影响自己的日常生活。如果是正面对上白家,刀枪无情,林平可不认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从昨天就知道白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思量许久都没什么对策。宋明辉虽然信誓旦旦地保证不必担心,但林平知道他内心深处对自己不免算计怀疑,丝毫不值得依靠。

见萧翊远谈笑间解决了自己的一大难题,林平心底默默把这份感激记下。

他知道这其实是萧翊远示恩之举,但恩情就是恩情,不会因为目的如何而改变。

何况,萧翊远大可在自己被白家逼至无路可退时再来调解,那时候自己的感激和忠诚更容易得到。

林平看着正与白猛攀谈的萧翊远,默默地在心中对他说:“我虽还没把你当兄弟,但你已是我的朋友。”

不一会有人敲门进来,在萧翊远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翊远听罢,微笑着对白猛说,“既然白爷肯给我这个面子,化干戈为玉帛,不如我们一起下去,跟宋老板喝个酒?”

林平听了此言,才知道萧翊远竟把宋明辉也请了来,要让两方彻底和解。

大概在刚才的谈话中白猛得到了萧翊远的某种许诺,此时脸上没有半点不情愿,相当积极地走下楼去。

宋明辉果然在楼下等着,几人寒暄了一阵,白猛笑着举杯:

“以前我手下兄弟不懂事,冲撞过宋老板。现在借萧公子的宝地,我们把这杯干了,从此相安无事罢!”

说着伸手来和宋明辉碰杯。

宋明辉忙迎上去,把酒杯放低,让杯沿低于白猛的酒杯。

白猛一笑,仰头干了。

宋明辉笑道,“白爷果然豪爽,以后我还要依仗白爷照顾”,也一口气干了。

两人这就算是冰释前嫌,再也不提以前种种恩怨。

白猛虽然口说相安无事,但显然并不愿再和宋明辉深谈,只留下一个青年人和宋明辉谈事儿。林平听称呼,这年轻人就是白家老三,不由有些好笑。

两人谈了不久,宋明辉走过来跟林平说:“你母亲今天下午回去,到时候去机场送送吧!”

林平见他眼神里毫无疑惑,一派热情,大叹其城府。

不过林平倒是很满意他的这种城府。

以宋明辉的地位,要娶曾离异过、出身算不得高门大户的林母显然是因为他对林母的确是有感情的。

但感情也需要物质的维持,林平可不想有朝一日他的爱情不在,林母再次经历婚姻破碎的痛苦。

像宋明辉这种精明之人,只有让他知道,林母并不是毫无根基任他攀折的女人,反而对他的事业有相当大的助力,这段婚姻才没有后顾之忧。何况,林母的性格并非那种飞扬跋扈凭势相挟的世家小姐,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有这样强力的朋友。

这两人在一起,大概可以幸福吧!

林平想着这些,淡淡一笑,向不远处在人群中心的萧翊远举杯。

别离

下午林平去宁城机场送走了林母。

爱情滋润女人这句话大概并非妄言,林母尽管遭遇了一场绑架,依然容光焕发,在登机口同宋明辉依依惜别。

她并不是一个傻女人,自然知道宋明辉的背景未必干净;她聪明地闭口不提、沉默安静地接受宋明辉的过去,却没有勇气和智慧抛弃这份中年降临的复杂的爱情。

人过四十天过午,时至今日,女权主义看似轰轰烈烈,但社会其实并没有给这个女强人太多选择。

林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她对林平虽然不够疼爱,但至少每月的生活费从来没有缺过。就算以儿子的身份,自己也不忍心苛责这样一个孤独坚强的母亲。

回来的路上,林平与宋明辉同车。

宋明辉并不提上午的酒会种种,只是关心地询问他的生活学习,并且十分豪气地保证有什么难事尽管去找他。

林平从林父口中也听到过此类承诺,不禁有些好笑。

说话间,林平心中想起一事,不动声色的问道:

“宋叔你有没有教育局的门路?”

原来一中前几年有一个提前体验高考的制度,即高二生也可以报名参加高考。

但随着高考制度的一次又一次改革,教育局的监管越来越严格,这种提前高考的制度被视为不合体制而废除。

林平打的,就是这个提前高考的主意。

他自觉水平不差,对高考模式又可以说十分了解,如今有了神识帮忙,通过高考似乎不成问题,何必还窝在高中过那种束手束脚的生活?

不过他毫无门路,况且事情万一暴露,自己一定会被取消高考资格。

他想过萧翊远大概有能力办成此事,只是萧翊远已经帮过他不少忙,而且他也不想在这个新认定的朋友面前显得一无是处,所以迟迟没有提出。

今天看到宋明辉有亲近之意,便借此机会请他帮忙。

宋明辉沉吟片刻,说道:

“我倒是认识教育局的王副局。不过高考的事,说大能大,说小也不小。我帮你打听一下,能办成肯定给你办。”

林平点头致谢,宋明辉笑着说,“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那个儿子,不争气的很,我没办法,只好把他送到英国去。现在看你这么好学,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妈妈培养了个好儿子啊!”

林平很为他这种老大怀慰的口气感叹了一番,两人同行了这一段路,似乎真的亲密了不少,按宋明辉的说法,“不久之后我们也就成一家人了!”

林平老老实实上了几天课,晚上则耐耐心心的打通大周天,虽然境界没有什么提升,但中丹田处倒愈发温热起来,玉液在下丹田处流转,似乎离大药可成之日不远。

到了周五,宋明辉给他打电话,要他来东方酒店和教育局的几个叔伯一起吃顿饭。

林平知道大概提前高考的事儿有望,下课就去了酒店。

他走到包间,就见宋明辉在那和几个中年人打牌,宋明辉介绍了下,分别是基础教育处的处长和教育办公室的几个主任等等。

林平心知正主还没到,也下场打了几轮,输了不少钱出去。

他心里自嘲,大概这就叫上可与仙人下棋,下可与屠夫对饮罢,只是古人做来是洒脱,自己却是庸俗不堪了!

到了六点多,一个带着眼镜的微瘦男子走了进来,宋明辉笑着起身,让林平叫他王叔叔。

开席之后,那位王副局笑着说,“以前我替你cāo心你那个儿子,一会儿压下个处分一会儿又要转学,现在你知道我清闲,特意又找了个儿子!”

满座大笑,他又看着林平说,“不过你这孩子很知道上进啊,很不错。这事儿你要早提,我直接把你插到社会生报名的那一部分就好办了。现在离高考不过一两个月,报名基本结束,我只能给你改学籍,把你安排成高三应届毕业生。但是学籍一改,如果高考考不上,你只有复读一条路,现在政策是复读生一律不许报名,到时候你要再来找我,我可没办法了!”

林平直视他的双眼,坚定地说:“我一定能考上。”

王副局笑了笑,“好志气,你是理科生吧?我明天就给你把这事儿办了,最近好好复习吧。”

林平微微吐出一口气,心中交织着心愿得偿的快活和一股突如其来的悲伤。

他对于应酬交际,不能说是厌恶,起码是不擅长。

只是人活一世,怎能没有求人之事?就算你是个修士,也要在俗世中碰几回壁才知世事艰辛。修道之人,在钱权面前,又比普通人高贵多少?

林平的可贵,大概在他从来都摆得正自己的位置,说是可悲可怜也好,说是钻营巴结也好,这毕竟不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世界。

林平想,等我足够强大,我大概才能了解至人无已,逍遥无所恃的滋味。

只是,我为什么要悲伤呢?

林平想着高考完毕后海阔天空的自由,想着有整个暑假用来专心修道必定有所成,不知为什么,他不愿去想将要到来的、和李楠的离别。

关于提前高考之事,林平早就和李楠商量过。

但李楠毕竟和林平不同,这个少年尽管也会为课业烦恼,但对青春飞扬的高中生活还是充满热爱。

依他的想法,高考如果靠神识通过,实在有些窝囊,不但没法向父母交代,也没法对自己交代。

十年寒窗,为的绝不是轻松靠作弊过关的那个结果,而是考场搏杀的充满刺激和快感的过程。

林平理解他的想法,甚至羡慕他的想法。

他自己尽管蜗居在这个年经的身体里,但却早已失却了那种青春的热血和激情。他已不敢去赌仅凭自己的能力能否成功,他只敢接受既定的结果。

走上修道之路,实则是他一生最大的冒险,他所有的勇气似乎都已被日复一日的修练耗尽。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因为努力了也不会成功,所以就干脆不要努力了吧!

林平模糊地想着,这句话可曾经是那个宅男林平的座右铭来着,他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

林平努力地在心底安慰自己,宁城也有大学,我完全不必和李楠分开……我们还要一起修练一辈子呢……

但是,在明年的高考后,李楠会想留在宁城上大学吗?

不同的人,总要做出不同的人生选择,别离,似乎永远不可避免。

林平突然体会到以前离家时、毕业时从未感觉到的伤感。

他知道,自己和那个爽朗爱笑,却会抱着自己的肩膀低声诉说烦恼的少年,已经渐行渐远……

高考

c国一向是个发展很快的国家,宁城又是这个国家的经济中心,林平自从重生以来,看到的变化虽称不上沧海桑田,也算是日新月异。

但无论时光怎么变幻,七月,大概永远是闷热、黑色的。

整个城市似乎都为高考的yīn影所笼罩。考生们战战兢兢或是踌躇满志,家长们则满怀担忧,连街道上都开通了高考专线,方便高考行车。

林平站在宁城外国语中学某个教室的门口排队等待检录,为防高考作弊,考场一向是要和自己报名的学校打乱分开的。

为走程序,林平前几天已经跟着一中的应届生一起体检了。

他在学校大小算个名人,不过一中的学生大都是富贵子弟,就算有学长认出是他,心中觉得不对倒也不会乱传八卦。

看着大门外等待考生的家长,林平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李楠本来说要过来陪考,他拒绝了。

这场考试不过就是走过场而已,尽管不免担忧事情败露之后自己的出路,但仅就考试而言,林平还是充满自信的。

上天似乎也感受到了考生们焦躁不安的情绪,抚慰般的下起了微雨,只是考场里的学生们在紧张作答之时仍不免大汗淋漓。

考场内十分安静,只听见笔尖与试卷摩擦的沙沙声。

这是最后一科英语,林平对整个作弊流程可说是驾轻就熟。

先快速把自己会做的题目写好,然后通过神识“开卷”答题,最后实在没辙了,就稍稍看一下别人的答卷……

林平最开始并没打算抄袭别人的答案。

毕竟,人家含辛茹苦寒窗十年,熬到高考考场,还要成为“被作弊”的对象,即使没人知道,也够林平脸红的了。

只是第二门数学时,林平最后一个大题怎么也答不上来,他翻看了课本、模拟试卷,都找不到类似的题型,竟情不自禁的去偷窥了邻桌那个一看就是好学生的女孩的试卷。

那女孩做的其实也不对,但她的解题方法给了林平灵感,顿时下笔如有神地把最后一题答了上来。

待到考完,林平见那女孩向外走去,灵机一动,把自己周身的灵气驱至女孩身上,暗念法咒,布了一个静心阵。

这静心阵可保持空气流通四周清凉,乃是梁可贞夏日用来冰镇水果的,以法咒就可以布置,十分简便。

她在含章梦忆里忆及往事,提了一笔。

林平想到宁城夏日炎炎,便用心记了下来,不想用在了此日。

布完此阵,林平心中内疚之感稍逝,自我安慰道:正如窃书不算偷一样,借鉴也不算抄嘛。只是千万不能让楠楠知道,不然他肯定不跟我玩儿了。

交卷铃声响起,林平放松的轻啸一声,看同场的考生匆匆忙忙走出教室,朝大门口殷勤等待的父母奔去……

林平跟随着人流向外走,考生们或兴奋地分享彼此的暑假计划,或围在一起畅谈考试的感受,林平看着他们,竟有些伤感和遗憾。

看到校门外翘首以待的家长们,林平自伤之意更浓。

听着耳边一声声“热不热”“快喝水”“考的有把握么”之类关心地话语,林平越发觉得形单影只起来。

他知道,是不会有人在校门口等待自己的。

自己自认为走了成功的捷径,但林平这个身体的本尊,会不会怨恨自己搞糟了他的人生?

一定会的吧!

突然,一个人朝林平飞奔过来,大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小林子!考的怎么样?”

林平还未摆脱那种自怜自责的情绪,看到眼前这人,心中一震,连眼眶都几乎湿润了。

“怎么呆住了?看到我有这么惊喜么!”李楠笑着拿出一瓶茉莉清茶,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

林平呆呆地喝着,李楠凑到他面前,半开玩笑半关心地说:“喂,你不是得考后综合症了吧?”

林平笑着说,“怎么会,一时被雨蒙了眼。你怎么过来了?”

李楠无所谓地摆着手说:“反正我们高考时不上课,我本来是出来玩来着,逛着逛着就逛到外国语这儿来了~”

林平看着他,虽然因了修道的缘故,李楠并没有汗流浃背疲累不堪,但站在微雨下许久,衣服却早已经湿了。

林平在心中酝酿许久,他想跟李楠道歉,想对他说,虽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内心世故又懦弱,但你还肯不肯,跟我做一辈子的朋友?

但没等他鼓起勇气张口,就看到李楠像一条灵活的小泥鳅一样从拥挤的人群钻了出去,在外面朝他挥手:

“小林子快出来看!这瓶饮料瓶盖上写着再来一瓶哎!真是吉利!”

林平笑着跑了过去,和李楠勾肩搭背地离开了考场,把所有yīn郁的情绪都抛之脑后。

林平想,感情可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做的。除了自己,谁可以让李楠如此关心,让他如此开怀?自己和李楠,当然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高考完林平和李楠绕着宁城疯玩了一圈,一直玩到十点多才想起修行之事,连忙奔回家里。

李楠已经和父母说好在林平这儿外宿一晚,两人一起回到了林平家,赶忙洗了个热水澡,爬到床上开始修练。

这时离他们打通大周天已过了一个多月。

两人真气充沛,以大小周天回转全身,大周天已致精纯。真气汇聚于气海,导致两人最近额头有些饱胀突出之态,是谓所谓的华盖童子之相。

他们下丹田内玉液流转,上丹田渐热,近来其烈如火,热度已远远大于中下丹田,差不多到了动手采大药之时。

所谓采大药,是以呼吸为火,以周天路线为鼎,以玉液为药,再入鼎炼之,可成大丹。

两人同修,彼此感应对方真气流转之态,两人下丹田处的内丹似乎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微动不止,修习了约有一个时辰方停。

林平和李楠见彼此调身炼己,境界都已纯熟,加上药物已纯,便商量着趁林平高考完毕李楠放假的这段时间闭关采药。

采大药需要大定,更需要护法之人,环境必须清幽,不定几天是采不下来的。

于是第二天林平便订了宁城市郊一个度假山庄里的一套独立别墅,准备两人假期就在此冲关采药,以图金丹。

闭关

此山庄名叫九华,依山傍河,实质算是高级度假村,里面有别墅供游客暂住。

林平听林母说过,里面环境优雅,更重要的是保安极其严密,是个清静的好去处,于是订了其中的一座别墅来做闭关之用。

林平特意选了一座较后部的独栋别墅,那里风景虽不太好,也没什么娱乐设施,但也因此几乎没有什么人流,不虞有人打扰。

待收拾了几件衣服行李,两人就乘车往九华山庄行去。

山庄门口早有保安,问明是预约的客人,便挥手让他们进去。

他俩从接待处下车,被服务员引至预定好的别墅。

林平吩咐不必打扰,保安只在外围巡逻就好,饭菜也不用送来。

服务员对这种有私密之事要处理的富商也算司空见惯,把这对少年误认为是来私会小明星的富家公子,微笑答应。

林平和李楠虽然都出身中产,但别墅还真没住过。

宁城寸土寸金,能住别墅的都是富豪阶层;林平虽见识不少,但这么一栋豪华别墅任自己处置的感觉又和去做客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两人颇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架势,进去把行李一扔,就高高兴兴地参观起这个未来几天专属自己的领地来。

不过他俩也知道,这次是专门来闭关修练的,有些房间恐怕参观一遍就罢,都不一定有机会真正住进去。

他们过足了眼瘾,便挑了一个阳光充足的房间,开始修练。

两人端坐,朗照内视于下丹田之内,只见真气盘结成团,即是大药,其内包裹着那一颗呈金玉之色的内丹。又有一股真气在上中丹田之间流转,上丹田微微发热,可知大周天已纯。

炼药之时,意念必专,意念少离则轻则火散神驰,大药不能出炉,重则走火入魔,痛苦不堪。

不过他俩筑基基础扎实,静心功夫可说是上乘,因此很快凝神静气,以意念呼吸,意守的力量加大,降心火入下丹田,催促大药活动。

两人靠得很近,入静之时别墅外蝉鸣鸟叫一概不闻,只听见彼此同步的心跳声,

养大药最重一个温字,最忌用火过度,两人牢记宁强不弱这一要诀,缓慢地催动那团真气。

不久那团早已炼熟的大药似乎感到意念的促使,开始缓缓活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气团愈动愈旺,上下涌动,上冲于心,下奔会yīn,两肾热如沸水,浑身都不禁颤抖起来。

此时便终于可以下手采大药,林平催动意念将下丹田的药物采集好,运送大药进入背上的督脉,然后沿督脉上升过百会,到达那温热不堪的上丹田。

大药内中包裹着那一颗小小的内丹,在上丹田处徘徊,被上丹田处盘绕的真气滞留,又被中上两丹田的真气流转烧炼。

上丹田的火候要靠小周天催动大周天来聚合,林平意守上丹田,大小周天的真气运行仍然不停,真气在中下丹田游走,全身真气回转流动,托着上丹田的大药。

这时最考验修道者的心性功底,一方面意守上丹田,不可分神;另一方面又要保持全身真气依大小周天循环,一旦疏忽,要么上丹田过热烧尽大药,要么真气枯竭上丹田转冷无法继续炼药。

林平绝欲守心,无思无觉,由大小周天自然流转,以意炼烧上丹田,隐隐有出神之意。

正在一意静守中,忽觉中下丹田成一虚空境界,林平寂照①其内,见中下丹田如圆镜一般,光灼无比,只见一寂照的元神。

林平自将那昭昭元神与中下二丹田浑浑融融,归于一体,无人我之相,亦无散乱之机,愈寂愈妙,益定益微,自成一美好世界。

林平在那世界看到美人倾城一笑来亲近己身,看到金山银海和绿色美元,看到琼楼玉宇的仙界天庭……看到前世的父母慈祥地召唤自己回家,看到林父林母一脸内疚的说对不起,看到李楠笑着说我来和你一起去上大学啦……

他并不动心。

稍有喜爱,便着魔障。

所有的这些欲望,都无比虚幻。

自己的梦想,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实现,而非沉溺于幻境永不得出。

林平从幻境拔出,见上丹田内景热烈,隐隐有丹火生出。

突然间,他全身剧烈震动,耳朵里仿佛听到一阵雷声,上丹田的药物突然冷却,不再有任何火热之感,内里皎洁光亮,如同一轮明月光洁圆润。

他镇定心神,务必使自己不疑不动。只见雷声过后,丹像显现。

此丹不热不冷,光明纯净,丹光生辉,身体里那些流转的真气似乎全部安静下来,也脱离了热感。

这大丹是活泼的,仿佛随时要离开身体,而识神仿佛受到大丹的吸引,也要随之离去。

林平用意念抚慰那大丹,它微微动弹,真气也随之而动,大小周天、上中下丹田处真气互通,周身一震,身体各处穴位似乎与外界相通,浑然不知是身外即宇宙,抑或宇宙即自身。

不多时,大丹随上中丹田的真气循环,从上田降落至中丹田,又循循降至下丹田,依旧在以前内丹所在处盘旋。

这金丹周围一团祥光,照的下丹田如皓月之印,林平再欲仔细研看,却似乎被屏障所挡,看不清楚。

他心中虽疑惑,但并不强求,只是感受自然清虚之气氤氲于内,灵气升腾笼罩全身于外,真气不需意念引导游走全身,身体轻逸无比,仿佛魂游于天外。

突然林平周身一震,从入定中醒来,此次却和别次不同,如婴儿睡醒初觉一般,有新生之感。

他连忙看向李楠,只见他周围灵气浓郁,几乎如雾一般,其下丹田处亦有一金丹,只是同样看不真切。

待到李楠醒转,两人依玉房决双修心法所言,手足相接。

真气由相接处进入,到达对方下丹田处。

他俩的金丹被彼此的真气包围,身体不由微微战栗。

他们所修的是同一家内丹心法,功力又差不许多,因此金丹很快适应,任由真气从彼此体内交换流动,探索着对方的经脉和丹田,为对方调节着体内的yīn阳二气。

一循环过后,真气微竭,与另一个人的真气融合,消散在经脉里。

林平和李楠维持这个姿势彼此对看,恍然新生的二人仿佛从未相识,却又如此熟稔。

过了半响,林平微笑着说:“你好,李楠。”

高手

他们这次闭关,竟过了五天。

好在别墅自有小厨房,他们的闭门不出不至于让人怀疑。

但即使如此保安也特意绕过来几次,只是碍于嘱咐并没有进来询问罢了。

林平把基本没有用到的行李原样收拾起来,李楠在抢浴室大战之中取得胜利,正在乐滋滋地边洗澡边大唱自编的洗澡歌。①

按别墅一天4万元的收费,两人的别墅之行几乎把林平所有的存款都耗尽了。

不过并不是全无收获,林平忍着肉痛心想:市面上一颗金丹能卖到多少钱?我们这是赚了,绝对赚了……

等到他俩出门,林平依依不舍地挥别了还没来得及享受到的温泉、健身房、高尔夫球场,不过服务员的一声“这些服务项目都是要另收费的”让他的脸色迅速好看了起来。

服务员忍着笑把他俩送出了山庄,林平和李楠浑然不知,这时在山庄的八卦圈他们的形象已从“来寻欢作乐的富家公子”变成了“不敢出柜只能偷情的同性情侣”……

林平把李楠送回家,跟李楠的父母汇报了一下假期学习突击计划的进展。

说起来也怪,李楠的父母对林平还真是绝对的信任,一方面李父和林平的母亲在商场上有些交集,对她的儿子也比较放心;另一方面,林平学习优秀为人乖巧的优等生形象实在深入人心。

等林平回到家,就看到被遗落在家里的手机已经没电了,他插上充电,一开机就蹦出许多个未接电话和短信。

大部分来自宋明辉,想必是询问自己高考的情况;还有条短信来自林父,邀请他暑假去滨海玩。

林平思索了一下,先给林父打了电话,告诉他暑假有辅导班没办法抽出时间云云。

其实他自重生以来,还没出过宁城,对避暑胜地滨海倒有些向往。只是一来修道无暇,二来如果见到自己名义上的继母和妹妹,彼此尴尬,又有什么意义?

林父遗憾地要他明年考上大学一定来玩,林平笑着答应。

刚挂了林父的电话,宋明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林平接了电话,和他约好改日见面,到时还会带个朋友大家认识一下。

那个朋友自然是李楠。

林平私心其实不想让李楠与萧、宋二人有所交集,他不愿两人那种久经世故的圆滑和厚黑把李楠改变,也不愿李楠的纯真善良成为他被别人伤害的利器。

只是他最近在宋明辉身旁发现了一个保镖,一个绝对是武功高手的保镖。

据宋明辉所说,此人是江律师在监狱里捞出来的,因此死心塌地给宋明辉卖命。

此人一身外家功夫极其强横,已到了生裂大石、周身近不了人的程度。

他为人豪爽,林平刻意与他亲近,不久就打听到此人师承。

原来他名叫张欢,本是峨眉子弟,因为犯事被驱下山,之后改叫本名张得志,在山下又犯事被逮进监狱。

峨眉一向为朝廷管制,峨眉子弟在尊师以外,亦有爱国的训诫。他虽然被门派驱逐,但仍不改其志,因此不敢反抗警察,老老实实进了监狱。

江律师见他武功了得,就想法让他少判了几年,出狱之后张得志知恩图报,来帮宋明辉办事。

林平爱他性格豪爽没有心机,又道德纯良,因而有了个主意。

他如果不久之后去上大学,虽和李楠还是可以经常见面,但毕竟比不了高中时的形影不离,因此思量着给李楠找个强有力的朋友,免得自己不在时李楠受到别人欺负。

他俩金丹大成之后,虽然身体轻便许多、有飘然成仙之感,而且神识可笼罩范围更广,甚至可以内视他人体内,还多了意念移物这一项特异功能,但于外力却没有什么抵抗手段。

李楠虽练得薛家练骨拳,但迟迟停留在第二层养骨篇没有进展。

薛家练骨拳以外家功夫为表,以道家精神为里,现在的问题是李楠虽理解精神,却无法施展其表。

林平看到张得志,就思索着让他和李楠结识,亦师亦友,教导他外家功夫的修习方法,让李楠早日突破。

只是这样一来李楠就等于变相认识了宋明辉,希望他那些黑道的腌臜事不要牵扯到李楠才好!

林平默默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是李楠假期的最后一天,林平带着他来到同宋明辉约好的帝国会馆。

这会馆自然是宋明辉的地盘,不过因是白天,并没有yín靡的景象,不然林平也不会带李楠来这儿。

两人乘专用电梯来到三楼,走进宋明辉的包厢。

这个包厢虽不大,但胜在隐秘,而且右壁是透明的,宛如一个水族馆的展厅,里面有鱼儿悠闲地游来游去。

据宋明辉相当自豪地介绍,到了晚上还会有化妆成美人鱼的少女在其中游曳。

林平早就向宋明辉表示了如果自己不在宁城,请务必帮忙照顾李楠的意愿,因此宋明辉对这个能令向来淡泊的继子如此关心的人物早有了好奇。

今天他看到气质和林平如出一辙,只是比林平要清秀、活泼地多的李楠,吃惊之余,对他们的关系也有了些猜测,在热情地跟李楠寒暄的同时,十分搞笑地向林平挤了挤眼。

林平让服务生把张得志叫过来,宋明辉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谈,倒也乐见其成,自去处理生意,让这两个孩子自便。

不一会儿一个双目炯炯、肌肉内敛的精壮大汉走了进来,正是张得志。

林平向他们介绍了彼此,本来他还担心两人谈不拢,不想李楠和他性格相似,又都是练拳之人,谈了几句就一见如故,兴奋地探讨起彼此的功夫来。

原来峨眉外家功夫亦主张“体用兼备,内外兼修”,动功、静功结合,以养气为要,正合了薛家练骨拳“内在无为静心,外在刚柔并济”的要旨。

两人越谈越是相得,索性起身互相比划起来。

李楠虽功力不深,但薛家练骨拳是世家所传的外门功夫,奇妙之处比比皆是,令张得志连连赞叹。而张得志外功纯熟,经验极丰,也使得李楠了解了许多以前不通之处。

他们切磋武功,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林平在旁边沙发上静静观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新家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设定写出来了:

前章小修了一下,吃醋那个部分,回想了一下似乎的确突兀而牵强,因此把这个情节删掉了,希望不会影响大家的阅读^ ^

把早上的半章挪到这章来了  李楠第二天还要上课,因此早早走了。

林平等着宋明辉出来跟他谈点儿事,因此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杯杯地喝着红酒。

宋明辉出来,笑着把酒杯从他手里取出,微皱着眉头说:

“你才多大,喝什么酒。”

林平脸上虽不见醉态,行事却有些小孩子气,他不服气地抢回酒杯:“我都是大学生了!”

宋明辉坐在他旁边,默默感叹:“你那宋浩哥,他喝酒的时候我不管他,到他吸上毒,我想管也没法管了!”

依林平的功力,岂会因这几杯红酒而醉?而宋明辉城府深沉,又怎么会突然和林平推心置腹起来?

两人各怀心思算计,却还要做出一副父慈子孝之态,倒一时也其乐融融。

他们说了一会话,宋明辉颇八卦地问道:

“你那个同学李楠,我看也没有什么出奇处,你怎么这么照顾?”

林平被这个问题问的微微一怔。

自重生以来,他对李楠就有些情不自禁的好感。

无论修道还是生活,他对李楠可以说都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虽然其中带着些求回报的私心,但也算得上推心置腹的知交了。

他自以为本性冷淡,在前世也并没有什么朋友,只是李楠为什么不同起来?

开始时他把修道功法教给李楠,自然是存了日后一起同修的心思,只是两人若只是同修道友,何必如此倾心相交?

李楠虽好,但世上有无数英俊爱笑的少年,亦有无数善良诚挚的灵魂。

是因为自己从李楠身上看到了过去那个曾经也是热血向上却被现实打击的头破血流的林平的影子,还是因为自己颓废苍老的内心被那一股青春的热流俘获,抑或不过是因为这个在异世孤独飘荡的灵魂遇上的第一缕温暖就来自李楠?

林平笑着想,没想到我还有所谓的雏鸟情结么。

他促狭地看向宋明辉,“这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不可为外人道也。”

宋明辉每晚要去巡视自己的场子,因此林平也不多打搅他,向他借了张得志给李楠做拳脚师父就告辞了。

高考成绩在八月初出来,林平考了620多分,超出一本线十多分,报本市的n大不成问题。

林平去一中拿志愿表,顺便和李楠一起吃了午饭。

他们二人已很久不见,李楠忙于应付期末考和跟着张得志打拳,如今练骨拳第二层似乎已届突破,而林平则趁机去办了一件大事。

原来自修成金丹以来,林平每每修练,都颇有些寸步难行的感受。

金丹期所需灵气,胜过筑基千倍,如今林平体内真气愈发到拮据,在市内修练已经变得不可行,不得已只好准备在郊外灵气充足之处买房。

他既然准备在宁城本地上大学,也就在当地选择楼盘,几经对比研究,看上了甘山脚下新开发的楼盘甘乐雅居。

那儿离甘山镇不远,生活种种十分方便;又斜倚甘山,直面镜湖,灵气充沛。

里面绿化极好,不过几栋二三层的小高楼,林平选了一栋两层的小别墅,面积不过有180平米,价格却足足有300多万。

虽然林平用林母的身份买房,可以在银行贷款,但首付也要九十万,林平只好走上房奴之路,努力赚钱。

只是他并无那些重生到过去之人拥有的已知未来之优势,想来想去,只有依靠自己的神识。

他先是去了宁城北城的文物交易市场淘宝。那儿是古代的庙市,到今天已成了假古董的集散之处。

林平前世看都市小说,主角一旦有了异能必然去赌古董,只是他在北城转了一圈,却大失所望。

那里假货云集,真货不是没有,但文物贩子眼光何等锐利,稍有些真货样子的标价都不低,林平即使想要倒手也不会有太大利润。

他转了许久,只看上一块价钱低廉的古玉,只是这玉里透出血光之色,怕是有些来历,他道法低微,不敢轻试,亦不愿卖给他人招惹因果。

林平浪费了一天,正好萧翊远打电话过来,便顺势询问他有没有古董玉石相关的门路。

萧翊远却说正巧,他找林平便是为了此事。

原来萧翊远的表姐黄关关执掌萧氏旗下的珠宝公司,为参加年底的维琴察珠宝展,花大价钱从缅甸购来一块翡翠毛料,却只切出了一条薄如竹叶的玉带,最多只能打个镯子。

因此她急带专家飞去缅甸看玉,不过7月份正是玉石交易的淡季,玉石高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萧氏的专家又大都年迈,未必禁得住炎炎夏日。

萧翊远知道修道之人,大都可以透表及里,神识可观看事物本源;虽然用来赌玉是大材小用了些,不过他知道林平最近有闲暇而缺钱,因此打电话过来询问他是否有此意向。

林平想了想,询问了具体情况,思索片刻答应了。

萧翊远帮他牵线介绍,谈好价钱之后林平就飞了一趟缅甸,还在飞机上恶补了一通翡翠知识,很是被人用鄙视不信的眼光看了一路,不过林平早不在意这些小事,且他因为熟悉了翡翠对玉石的属性灵气有了更多的认识,算是另有所得。

虽说神仙难断寸玉,但林平以神识大略一看,就拍下几块玉石,结果通通赌涨,在原本的工资之外,又得了提成的红包。

他不喜欢翡翠市场那种赌博的氛围,不过赢的感觉,并不是不好的,何况缅甸一行,也让他凑足了首付。

房子既然已经买了,林平便有了种植灵草的想法。

在灵草纲目中被记载为中下品灵草的,有几百种之多。

这些灵草品级不高,有些在俗世也作为药材流通,只是炮制方法不同,所保持的灵气多少不同。

因此林平向药农收购了这些灵草的种子、幼苗,准备到时自行按灵草纲目的说法种植在新家之中,服食来增加灵气。

他虽亦想着有朝一日踏遍c国灵气充盈的山峰密林,找寻各种灵草,只是唯恐花费时间过长,只能留待来日。

身为学生,毕竟不比平常成人自由。

林平把志愿写好,定为宁城的n大生化系。

他前世便是学的这个,虽然后来学业荒废,但对生化还是挺有感情,而且生化系虽然实验不少,课程却不十分紧张,不会太影响修道。

没多久录取通知书下来,林平成为n大的一名学生,9月中旬去报道。

此时他已搬到新家,每日修练,虽进境不显,但呼吸着天地山林湖畔的清新空气,连金丹似乎都雀跃了几分。

虽然时间已是暮夏,但城市中的空气仍有燥热之意,令人心绪烦乱。

萧翊远将车驶进甘乐雅居,此地虽然保安并不十分严密,但依林平之能,倒也不在乎这些。

这片别墅依山而建,林木丰饶,周围十分寂静,萧翊远一下车,就为一种清新自然之意所包围。

原来在甘乐雅居购房的虽多,大部分却是买下以待升值、作为投资之用;要么就是作为偶尔来度假的别庄,毕竟现代人工作繁忙,不可能每天窝在山野之中逍遥。

因此这周围并没有太多噪杂人声,更多了些隐居之乐。

萧翊远走近林平新住进的别墅,只听见院子里传来拳脚相接带起的风声。

他不由会心一笑,进去一看,果然是李楠和张得志在一起切磋拳法。

李楠使得是薛家练骨拳,他身材虽不如张得志高大,但胜在灵活,拳法刚猛之余,身形又有飘逸之感。

而这厢张得志只穿着短裤,肌肉结实,行动处虎虎生威。他修习的是峨眉六合拳,手法快猛,攻中寓防。

两人施展功夫,彼此相斗,颇为好看。

萧翊远看了一会,就见林平从花园处走了过来。

此时的林平,却不像两人初见一般面容惊艳,神采夺目,他的五官似乎普通起来,气质亦内敛,反而有些泯然众人之感。

他步履轻盈而随意,似乎与被风吹动的树叶、湖水偶起的波澜、甚至李张二人的打斗频率相合,让人不由心生跟随之感。

萧翊远稍定心神,笑着问道:

“你又去拾掇你那大棚了?”

原来林平拿到灵草种苗,十分有些迫不及待,干脆决定学脑海中薛家种药的做法,自己建个温室。

这里离甘山镇挺近,林平去绿色农场退订送菜业务的时候,就顺路请人来搭建了一个小型大棚。

建成之后林平就天天窝在花园和大棚里研究花花草草,按李楠的说法,提前过上了离退休干部的生活。

他还有二十多天开学,因此并不着急准备;李楠又正好放了暑假,每每来别墅和张得志一起研究拳法。

林平在伺弄灵草之余,也时不时参与到他们的切磋中,不过他的目的乃是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两人结丹之后,身体轻盈许多。

林平某日入定,控制自己下丹田的灵气盘旋之时,不觉间整个身体竟都升了起来,浮在半空。

只是林平毕竟没有接触过武功,他的内气虽强劲,经脉也亦打通,却如同有了羽翼但飞翔的本能被长久的笼中生活压抑的飞鸟一般,习起轻功来十分笨拙。

经历了不知多少次撞壁倒地,林平才算掌握了此中要诀,适应了运用体内的真气与地心引力相抵、在半空停留的感觉。

他每日在楼房、树木间跳跃着练习,最后终于做到身轻如羽,虽然水上飘之类的境界还达不到,但至少飞檐走壁、危急之时逃得性命不成问题。

这一次林平虽然习得轻功,但对于自己的弱点也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

道家讲求内外兼备,林平一直觉得外家功夫粗陋,但见了李楠和张得志两人切磋才有所悟。

功夫道法并无优劣之分,修身和修心也应该彼此相辅,自己一味修心,却也落了下乘。

就像西方那些身体羸弱法术强大的法师一样,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过劳死,岂不为后人所笑?

正好尚未开学,时间充裕,林平便有意识地锻炼起自己的身体来。

他知道道家对于修身,亦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但修道之人多不重外门功夫,而是通过法术来发之于外,以役万物。

不过薛天枢自幼生于世家,长大又在青城派修练,对这些对敌功夫毫不在意,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被天机门长老所乘。

只是也因此,林平对青城派的法术一无所知,记忆里所留的法决,通通都是用于内丹修练。

薛天枢如此豪门子弟,尚不免因此身死;林平每想到此,就不由担心遗憾。

林平和萧翊远泡上一壶绿茶,坐看李楠和张得志打拳。

萧翊远在附近也有别墅,最近常来林平家串门,两人谈天说地,尽管是利益之交,也有淡如水的滋味。

萧翊远知道李楠是林平好友,对张得志亦有耳闻,他不好外家功夫,不过也向两人推荐了市内一家相当高档的武馆,李楠最近没事儿就去武馆里找人切磋,很是闯出了一点名声。

林平正思索如何修练攻击法门,便兴致勃勃地和他探讨起了内外和谐的观点。

萧翊远见识广博,三言两语就有点拨之效,不过林平小心不漏功法底细,只清谈心境玄学,若谈话可以更加深入,想必对他的修练更有益处。

林平有时暗地可惜像萧翊远这等人才,却不可以成为真正的交心之人。

一段感情若掺杂利益,便永远晦涩不明。

不过世上知己,一个便够,两个嫌多,三个就要开始掐架了^ ^

魂玉

暑假虽然炎热,但居于郊区,比市内不知舒爽了多少倍。

林平勤练轻功,到九月份开学之际,去买菜时都为了省事儿开始一路轻功飞往菜市场。

好在周围人迹罕至,不然一定会有懵懂无知的小孩子指着天空大喊:“妈妈,外星人!”

林平已历经前世,对大学生活当然不会再有新鲜之感。

n大的军训不过是请了几个国防生做教官,拉着新生在n大那个小cāo场上晒了几天。对林平而言,唯一的收获就是军训之后班干部选举,自己居然成了生活委员。

林平不知何故,结果群众纷纷表示军训之后居然一点儿也没晒黑小白脸什么的最可恶了!

在生化系这种男生居多的院系,班干部大概总是任劳任怨出力不讨好的。林平依稀记得,前世他们班的班长甚至还负责帮他们拖小黄片儿。

好在生活委员基本是个闲职,林平默默泪流,下一学期就立刻请辞吧!

大学的住宿管理并不严格,而且生化系位于n大新建在宁城大学城的校区,离甘乐雅居不远,林平每天下午上完课往回赶,倒也不觉得时间紧张。

大一课程不多,生化学科虽然更新换代很快,但初学者的科目并没什么变化,大部分实验林平都驾轻就熟。

一天下午,林平做完蛋白质分离纯化的实验,正在收拾东西,就看到班上的吕文盈匆匆走进实验室,眼睛红肿。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几天她都没来上课。

林平走近她,微笑着问:“需要我帮忙么?”

吕文盈猛一抬头,却如见到洪水猛兽一般,失手把试管打翻在地上。

林平皱起了眉头,刚刚吕文盈进来他就感到她身上的一股yīn气,只是她本是女子,林平也没有多想。

但离得她近了,只见她的周身被一股yīn邪之气笼罩,脸色惨白,双目却出奇地有神。

林平微微一惊,他在吕文盈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并不陌生的灵气波动,那股灵气血腥至极,几乎掩盖了这个女孩子本身的生气。

他心中一动,慢慢凑到吕文盈耳边,悄声说道:“我们出去谈。”

吕文盈似乎瑟缩了一下,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林平见她心神不定,特意放出元阳真气抚慰。

吕文盈似乎为这股纯阳之气所镇,脸色慢慢恢复了些,却旋即露出一股恐惧之意。她紧紧地抓住林平的肩膀,轻声嘶喊着:“我是怎么了?救我!”

她的喉咙似乎被掐住一般,声音嘶哑,几不可闻。

林平安抚般地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轻轻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一块玉?一块淡黄色的古玉?”

吕文盈身体一震,猛地点头,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拼命用手指向女生宿舍。

林平意会,“这块古玉放在宿舍?”

两人一起往7号女生宿舍楼走去,吕文盈身体不住颤抖,似乎无力支撑自己,一路被林平搀扶着。

林平碰到吕文盈的手臂,只觉得烫人无比,却又十分光滑,如蛇一般滑腻。

他心知那块古玉必有些来历,只是如何落在了吕文盈手里?

看她的样子,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生机耗尽,被这块玉活活吸尽阳气而死了。

两人走到宿舍,林平用生活委员的身份登记,扶着吕文盈走进了平时“男士止步”的女生楼。

吕文盈的宿舍是412,里面住着同系不同班的4名女生,此时正值下午上课,里面空无一人。

一进宿舍门,吕文盈像是突然有了力气一般,挣脱林平的双手,向靠近窗户的下铺跑去。

她翻开枕头,手紧紧握住那块古玉,警惕地看着林平。

那古玉周身淡黄,半透明状的玉体里似有云雾缭绕,而里面那团云雾已经不复林平初见时的白色,隐隐有血丝透出,连本来的淡黄色都被遮掩住了。

林平慢慢靠近吕文盈,她却缩在床上,步步后退,眼中怨毒之色令人不寒而凛。

林平见她似乎要呼喊,忙放出体内真气,压制古玉对她心神的控制。

林平已修成金丹,虽不知攻击的法术,但那股浩然的纯阳真气乃是克制各种邪物的不二法门。

那古玉似乎也恐惧于林平的真气,血丝慢慢淡去。

林平微松一口气。

这里毕竟是女生宿舍,如果吕文盈大叫起来,引来宿管人员,他也无法可想。

他并不知隔音的结界阵法,只能暗暗祈祷此事速战速决。

吕文盈似乎挣脱古玉,微微失神,安静地坐在床沿。

林平走近,轻声问她:“把这玉给我好不好?”

吕文盈茫然地看向他,半响伸手将古玉递了过来。

林平刚要去接,吕文盈微微一笑,邪气横生。林平心知不好,待要后退,就被她飞快地咬在了手腕上。

他修道已久,虽说不上金身不坏,但至少不惧这种程度的外力。

只是她牙齿上似乎有一种yīn寒的邪气,破体而入。

林平手腕流出几滴精血,那股邪气愈加兴奋,沿血脉进入林平的身体,飞快地在他体内流窜。

林平忙运行真气抵挡,还要对付吕文盈近乎疯狂的厮打。

不久那股寒气逼近心脏,林平忙收住心神,指挥真气逆行,从手腕伤口逼出邪气。

连流出的血液都似乎被yīn气所染,变成了黑红色。

林平制住吕文盈,她十指交缠,紧握那玉,不愿放手,被林平艰难掰开。

林平拿到那玉,运起真气环绕周身,免得一不小心被邪气侵入。

那玉中的血雾似乎不断流动,林平放出一缕神识,却被雾挡了回来。

他继续加大神识,那玉似乎禁受不住,终于放开防御。

林平内视其中,只见白雾中有无数yīn魂游荡,表情怨恨却也不敢攻击林平的神识。

原来这玉倒也不是什么高深邪器。

它本是古时隋朝一位被隋炀帝虐杀的侍婢的随身物品,侍婢死后也随之入葬。

侍婢的魂魄留在玉中,只是千年下来丧失神智,仅余怨恨,只知吞噬壮大己身。

它毕竟属性纯yīn,因此不敢靠近男性;在俗世间流转,倒也害了不少yīn气较重的女孩的性命。

那些被吞噬的亡魂几百年来都在玉中盘旋,它们神智早已模糊,被困在玉中不得出,怨气更重。

吕文盈是宁城本地人,逛庙会之时看中这块玉,因此买下佩戴,却成了古玉吞噬的对象。

林平收回神识,见吕文盈失魂一般,瘫在床上。

她只戴了这玉几天,魂魄尚未被吞噬,只是被yīn气入体,失了不少阳气,容易招惹yīn邪之物。不过日后只要不被这玉近身,慢慢补足元阳,也就没什么大碍。

不久吕文盈慢慢醒转,微微呆愣片刻,看见林平手中的古玉,才露出恐惧之色,大叫着让林平扔了它。

林平温言抚慰,向她解释了一番。

吕文盈毕竟家教良好,倒也很快复原过来,只是刚逃过大劫,身体仍免不了颤抖,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林平见她情状,不敢轻离她一个人,就又陪她坐了一会儿,直到她舍友回来才离开。

林平收了古玉,干脆回到家里,仔细研究起来。

他将一丝引魂真气注入玉中,只见里面那些魂魄都在那股真气下颤栗臣服,玉上那团云雾渐渐消散,玉的表面开始形成一条条细小的纹路,盘旋在玉周围。

林平将真气集中于手指,用自己的真火温养此玉,不久那些纹路自行连接,发出碧绿幽深的光芒。

林平知道那一个个怨魂已被自己洗去怨气和记忆,融于玉中,而这玉则被炼成了一块魂玉。

魂玉乃是布置阵法必备的法器,寻常魂玉亦可吸收yīn魂入内自行化炼,对付道法低微的修道之士也算是一枚利器。

百鬼宗以魂玉为原料秘法炼制的招魂幡,号称可吸收三界众生之魂魄。百鬼宗能够称霸西南,多是靠了招魂幡之大能。

林平这一块魂玉虽然没有如此厉害,但好歹是他修道以来的第一枚法器。

此魂玉只是初阶法器,一旦催动,就会不分敌友地吸收施法范围内所有弱小的魂魄。

林平自然不至于催动它吸收生人之魂,如何升级还是个大问题。

对敌

林平既收了这块魂玉,便渐渐和吕文盈亲近起来。

因为他不住学校宿舍的缘故,和班上同学未免生疏。如今认识了吕文盈,倒是很快打入了他们的小团体。唯有一点不好:他与吕文盈时不时会被暧昧的眼神看待,但林平心中坦荡,并不在意。

大学生虽然已经沾染了社会人的种种功利,但这毕竟还是懵懵懂懂的大一,林平在其中倒也认识了不少青春可喜的人物,因此近来生活充实不少。

一日中午,吕文盈叫住林平,原来是她的父母想请林平吃饭答谢。

林平心中有些疑惑,那古玉毕竟吸取yīn气、致人失魂,对一个少女而言不能说不尴尬。吕母一人来答谢自己尚可理解,吕父又何必在场?

不过父母疼爱女儿之心,倒也不是不可接受。这样想着,他推辞几番便答应了。

待到下午下课,两人一同出了教室。

校门口有辆奥迪等着,两人上车以后,吕文盈颇亲热地叫司机李叔。

汽车驶到市中心一个高级社区,上楼之后,吕文盈的父母都还没到,吕文盈去打电话催促,林平则坐在沙发上环视客厅。

客厅摆设优雅大方,大概是出于名家设计师之手,但并不像有人经常居住。

不久吕母到了,未语先笑,神色透出泼辣,很有些王熙凤的作风;一会儿吕父也进来,是个稍微富态的中年人,脸色却隐隐有些沉郁。

晚饭是高级酒店的外食,一一摆好之后服务员便离开了。

林平并不喝酒,吕父据说有高血压,也轻易不喝。好在有吕文盈在饭桌上笑语盈盈,不至冷场。

吃了一会,终于说到正题,吕父举杯道:“我以茶代酒,谢谢你救了小女的性命!”

林平刚要举杯,就听吕父接着说,“只是这件事其中还别有隐情,你是我们家盈盈的救命恩人,不说出来,万一牵扯到你,那就是我们的不对了!”

吕文盈似乎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面带疑惑地看着父亲。

林平心中一笑,顺势举杯示意道:“愿闻其详。”

吕父看向林平,笑道:“看得出来你没有认出我啊,我是吕正南。”

林平虽不关心政治,但偶尔也有耳闻,新近调任来的市委书记吕正南同在宁城土生土长起来的市委副书记、市长杜怀远不合,近来为了常委职位之争更是矛盾激烈。

他心中一跳,官场斗争一向肮脏,如今市委书记屈节下交,必定有所求。

只是自己既然救了吕文盈,似乎已陷在这泥团里无法脱身了。

吕正南缓缓道出缘故,原来这玉并不是吕文盈逛街买来的,而是有人送给吕正南的礼物。

吕文盈看那玉晶莹美好,因此向自己的父亲讨来佩戴,不料竟出了这种事。

吕正南知道此事必定有鬼,派人调查,却牵扯出了一名奇人异士。

这名异人姓陈,青年时就离家远游,道号百全翁,最近才回到宁城,不料却得知他的孙子犯事儿被关进了监狱。百全翁远离俗世已久,不通世故,施展道法手段救出孙儿,但之后却不知如何安置。

正巧杜怀远的秘书碰上此事,他眼光锐利,刻意结交,帮他处理了他孙子的身份问题。

修道人最忌因果牵扯,因此百全翁答应给杜怀远办一件事。

杜怀远忌讳吕正南,便让百全翁去对付他,不成也不至于牵扯自己,成了自然渔翁得利。

百全翁本也不欲害人性命,收罗了一块古玉送给吕正南。

那玉忌讳阳气,最多让吕正南邪气入体,神智混乱一阵。谁知yīn错阳差,却害得吕文盈险些失了性命。

吕文盈被救之后,百全翁知道背后必有高人指点,心中大惊。

却原来修道士之争不同于俗世,正如凡人越是年老越爱惜性命一般,修道者越是强大反而越斤斤计较瑕疵必报,一旦结仇就不死不休,万一死了也是徒子徒孙彼此相斗无穷匮也的局面。

百全翁既然得罪了吕正南一系,加之杜怀远以恩情相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修道者鬼神手段,吕正南虽高位重权,却也不知如何应付,他初临宁城,手下着实没有可用的人才,竟把主意打到了林平头上。

他见林平默默听着,神色似乎并无不豫,暗地赞叹着少年城府,嘴上却又加了一把火:“他既已知道是你救的盈盈,必然要找你麻烦。”

林平也知道这一层,心想,这次说不得要被这位大市长利用了。

百全翁虽然道法高深,但杜怀远手下少不了有几个嘴碎的,被吕正南的人打听到百全翁的落脚地,却在西南郊的一处农家院落。

林平并不打算主动出手,一是他对百全翁的功法门派一无所知,二是为世俗利益之争相斗的修道者虽然不少,但为了脸面倒也不会一上来就大打出手。

因此他干脆请吕正南住在此地,自己贴身保护,以待百全翁出手。

是夜,林平正盘膝修习间,忽觉有一股恶意从西南而来。

他到吕正南卧室一看,墙角处被贴了一枚凡人不可视的符咒。

林平研究了那符咒一番,上面也没有什么高明阵法,只是用鲜血为引招来的一股恶灵邪气。

修道者用自身血肉为饵,其实已经落了下乘。

林平放出真气化了那道符咒,感受百全翁境界,似乎并不出奇,不过金丹初期。

虽然两人境界相同,但百全翁毕竟对敌经验要丰富的多,林平心中不仅有些忐忑,不过略略想来,自己也不是手无寸铁,毫无准备。

第二天晚上,吕正南仍宿到此间。

半夜时分,林平感觉到有人正在试探周围,便放出神识,和那股神识初一接触,它便往南边而走。

林平并不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百全翁要杀吕正南,不过是一挥手的功夫。

此事如今已成了自己和百全翁的斗法,虽未必不死不休,也是胜负必分。

他跟随那股神识,往南边行去。

到了山区那股神识消散,只见一个干瘦的老人凌空而立,面部黝黑,神情倨傲。

林平朗声道:“不知长辈可是百全翁?在下林平,长辈召唤,不知有何贵干?”

那百全翁并不言语,只是冷哼一声,手腕一翻,发出几枚细针状的暗器。

这暗器名曰蚊刺,从这名字就可知其形状功能。它入体便可吸血,遇到修道之人,还可吸食真元,不过毕竟是炼制的低阶法器,吸食速度十分缓慢罢了。

林平虽不知其中关窍,施展轻功,灵巧躲过,心中也不由一阵愤懑:这老头未免太不讲道理!

修道者的斗法,本就不可能讲什么道理,林平此叹,却是不知世事险恶了。

那老头见林平躲过,手上不停,又发了几枚,他半眯着眼睛,似乎在评估林平功力。

林平真气厚实,倒也不惧他以逸待劳。

待百全翁这轮暗器发完,林平挥手扔了几枚符咒。

百全翁祭起真气防护,仔细看那符咒却是自己日前贴到吕正南卧室的,只不过被改了几笔,其他都是依葫芦画瓢。

百全翁在心底冷笑:一个刚出道的少年修士,什么法器都没有,也敢同自己争斗!

他见林平本事低微,起了速战速决的心思,摆出手势,默念法决,却是引风雷之术。

原来百全翁本是山民出身,拜了个拳脚师父行走江湖。

待到三十多岁,机缘凑巧遇到一位修真者,他苦苦哀求,叩头拜师,那老道传下了一本初级的内丹心法和一套雷法就飘然而去。

那雷法是入门的五雷邪法,修此法时,修者的性格脾气会变得古怪异常,盖因雷性刚猛,容易影响心性;本应修成内丹之后方可修习,否则内丹之中就带了那一股邪气,稍不谨慎,便要暴死。

百全翁不懂此事,竟在内丹未成之时就开始修练,不久之后虽成了内丹,但却被雷火伤了五脏之气,迟迟没有进境。

他随那道士留下的记号找到师门,老道却已经坐化,留下的几个徒弟最高也不过金丹后期,彼此争斗不休,倒也不在乎他这个小师弟。

百全翁在师门潜心修练,又得了师父留下的五雷正法,终于升到金丹期。

他知道自己根基不稳,金丹有所缺陷,也不求长生大道,回到故乡准备安享天年,不想却参与到官场之争中。

但他依仗雷电之术,并不把林平这小修放在眼里,一雷击下,便是杀招!

林平见百全翁默念法决,心知不好,赶忙用真气护身。

只见百全翁身形一动,扬起双手,一团黑雾似乎笼罩了他全身,几乎同时,几道闪耀劈啪作响的雷光从黑雾中劈出,直击林平。

那雷电中似乎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天地之威,林平几欲闪躲,却总在雷电降下的范围之内,终于被一道雷电劈中,一声惨呼,歪斜着坠落在地上。

雷电渐消,只留下地上乌黑的痕迹和周围被劈倒的树木,见证此术的威能。

百全翁心中自得,缓缓从空中降下,看林平焦黑的身体倒在地上,毫无生机,便不屑地收起了护体真气,上前去翻他的尸体:“我还以为是什么玩意儿,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散修。看这情形也不像有什么宝物,白浪费了我的一道天雷。”

他翻到林平上衣口袋,却翻出一块玉牌,那玉牌乃是火属性,虽不知什么用处,但看起来也并非俗物。

百全翁刚要把它收进自己的空间袋,突然感到玉牌传来一股灼热之意。

他拿近了观看,突然周身一震,那玉牌突然亮起,一道雷电反打到他身上,百全翁已收了真气,被近距离直直击中,不由后退几步,被打落在地上,吐出几口精血。

那厢林平翻身起来,祭起魂玉,催动里面的吸魂阵法;同时掏出一把符咒,向百全翁身上攻去。

百全翁失了精血,几番运功,都提不上一口真气,更不用说护体。只有努力抵挡魂玉,不久即被邪气入体,破了下丹田的关口,直取元阳。

他挣扎半响,终于被魂玉镇压,元魂出窍,被魂玉吸入其中,经阵法锻炼去也。

原来林平日日养花弄草,倒也并非全无收获。

一日他养的望天草结了果,此草的果实唤作望天果,坚实无比,因此难以入药,世人亦不知其用途。

在灵草纲目中记载,此果乃是难得的火属性,林平把它和一块玉用真火锤炼许久,得了一块火属性的玉牌,可作盾牌之用,因此不惧百全翁有什么攻击手段。

没想到百全翁用雷电攻击,雷火本同源,玉牌吸了大部分雷电之气。

林平见此,心生一计,伪装被雷电击中,待到百全翁来查看自己尸体,必定取了玉牌,到时催动玉牌,雷电自会反击到他身上。

要说百全翁好歹是金丹期修士,本不至于如此就魂飞魄散。只是他虽修五雷正法,但金丹不稳,反而最惧雷电,因此轻易被林平所乘。

林平为了诈死,也挨了几道雷电,心有余悸之余,不忘真气护体,俯身查看百全翁尸身。

他魂魄被收,身体也缩小了一圈,林平仔细检视,得了一个空间袋。他不欲在此停留,并不细看,就收起空间袋,腾空飞走。

第二日新闻播报,市郊某地突然打旱雷,有游人被击中,气象部门特别提醒广大市民要注意雷雨天气,避免雷击现象发生云云。

得宝

几百里外,d省的灵鹫山。

一个面容带着戾气的青年在草木稀疏的后山上行走,不久停在一处,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他面向的那山壁大开,青年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这大概是某隐世门派的洞府,青年先去祭祀诸师祖的灵堂拜了拜,起身却有些诧异:灵堂周围那几盏代表门中子弟性命的命灯,竟只有一盏还是亮着的,灯火在祖师爷们面无表情的画像下沉默地摇曳着……

青年微微一笑,抚摸着那唯一亮着的、属于自己的命灯:我那个愚笨无比,空长了这么多年的小师弟,怎么能遭了别人的毒手?师门的法决,更是不能流落在外……

林平回到自己的别墅,给吕正南打了电话,简略地说了一下斗法的结果,至于其它布置就由这位市长去头疼吧!

他虽然想过自己杀了百全翁,必留把柄在他手上。

但且不说政府会不会管此等修道者的斗殴,此次百全翁首先出手,自己最多算是防卫过当。何况,吕正南看起来像是个聪明人……

林平没有师长,因此不知修道者与俗世早在民国就签过协议,由修道者派出代表,组成道盟监察处①,与政府一起协调仙俗关系。

协议里规定,修真者私下斗争,只要无俗世人员、财产损失,政府一概没有管辖权。若有损失,由道盟对修真者做出内部处罚,财产补偿按相关法律规定由修真者自行交付。

林平与百全翁一役,只是烧黑了几片花花草草,劈倒了几棵小树苗,政府是不会管的,最多按山林火灾处罚条例罚点钱了事。

道盟号称天下修道者都归其管制,自然也有一套监控方式。

宁城虽左右算个发达城市,但灵气稀薄,地气外泄,道盟布置在宁城的监控组主要针对外来的修真界——忍者、教会、隐修、吸血鬼之流。

尽管修真者斗争必有灵气波动,但林平和百全翁都是金丹初期,又没用什么厉害的灵宝,这番争斗在监控机器上显示的小小波动并不为监控组所在意。

林平怕政府找麻烦的想法,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林平不急着看得来的空间袋,先拿出了魂玉。

百全翁的灵魄正在被阵法吞噬,隐隐还能听到声声惨呼。

魂玉自被林平炼制之后,还未有机会吸食生魂,如今得了一个金丹期修士的全魂,兴奋无比。

玉中的冤魂尽管被洗去记忆,但对百全翁还有些印象,知道若不是此人yīn谋,自己也不会落在林平手里,不得自由。

它如今虽对主人全心服从,但倒不介意迁怒于百全翁,因此施展百般手段,不到一刻钟,林平就听到一声惨叫,百全翁的魂魄被彻底化去,再无翻身可能。

林平细看魂玉,发现它碧光更胜,本来的黄色似乎被掩盖地结结实实;放出神识查看,只见百全翁的魂魄已彻底与其它魂魄相融,在玉中流转。

诸魂相交缠,似乎不停舞动,宛若实体一般,不时有魂魄彼此吞噬,是即将产生主魂之兆。

林平运起真火,把魂玉里的阵法又加固了一番,免得主魂诞生之后破玉而出,不听自己指挥。

他心中其实有点不情愿此时产生主魂。

大概每个少年都做过这样的美梦,梦里会有个漂亮的小萝莉从随身物品中跳出来,把自己当做主人看待。

这块漂亮的魂玉,如果主魂是那么一个糟老头,就未免太郁闷了。

林平放下这些无稽的想法,这才用心检视起自己这次的收获来。

那空间袋乃是土黄色,不过手掌大小,表面污脏。

林平内视其中,空间袋似乎感受到林平的神识,微微发出白光。

它的体积并不大,内部刻着一套阵法,想必就是空间储物的阵法。

那阵极其繁杂,林平几番默记都记不下来,只好作罢。

林平加持了护身真气,才打开了空间袋,里面东西并不多,有两本功法,几张符咒,一枚蚊刺,和数十颗灵石。

林平先把书放在一边,看了看符咒,却比之前的那枚要低级一点,不过是量产的普通火符和水符。

林平放出神识,仔细把上面附的阵法记下。

他一穷二白,又无人指点,比之灵宝,反而更需要这种修道士人手一份的基础符咒。

好在符纸并不难寻。修道者所用符纸,分低中高三级。

低级的乃是用在造纸的过程中加入一种六莽草的草汁,这样制成的符纸其中虽没有灵气,但只要输入一点真气,就足以承担简单的阵法。

而六莽草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连甘山上都有生长,俗名剌藜子,被当做一种杂草。

林平收罗灵草之时,特意找到六莽草种植,不久就长成一大片。虽然这种草的草汁不多,但也足够使用了。

宁城前些年整治环境,造纸厂纷纷被勒令整修,林平用低价购进了一台造纸机,干脆自己造起符纸来。

林平用来攻击百全翁的符咒,就是在这种低级符纸上模仿百全翁的yīn符所画,倒也很有些效果。

他心中默默感叹,为了修道,还真是要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要学习啊!

收起符咒,林平拿起那根蚊刺。

只见它通身漆黑,林平稍往上一放神识,就被一股覆盖其上的压力弹回。

林平知道这是百全翁炼化过的缘故,并不着急,运起真气,开始抹去蚊刺上那一股神识。

此时百全翁已死,这神识无人指挥,不过残留的一点意识而已,轻易被林平抹去。

林平见那神识消散,立刻用自己的真气祭炼起来。

这蚊刺不同于魂玉,它曾经是有主之物,又有攻击之本能,祭炼起来格外费劲。

林平入定数个小时,才终于让它改姓了林。

祭炼后细看,林平才知道自己果然占了个大便宜。

那蚊刺虽不过低阶,却有分体之能,只要不被对方毁掉就可以回归本体。

若是大神通之人继续炼制,便可分体百万,直如蚊群一般,把人叮咬致死。现在虽分体不过几百,也算一枚上好的攻击武器。

这原来是百全翁自师门洞府中无意得到的法器,一向作为压箱宝物,如今倒是便宜了林平。

林平既然收了百全翁魂魄,不日魂玉便可生成主魂;又得了这一宝,不由心满意足。

最后只剩下几颗灵石,这灵石乃是修道人交易所用,百全翁也不过十几颗,尽数落到林平手里。

林平心想,怪不得修道之人行事谨慎无比,这杀人夺宝,还真是一本万利!

他把这些东西和魂玉一并收回空间袋,这空间袋应该也是低级储物袋,并不能祭炼。

林平只能放出一缕神识进去,免得不巧遗失或被人抢夺。

做完这些,天色渐渐明亮,却是已届凌晨了。

林平毫无困意,调习修练了一番,见体内真气并无太大损伤,金丹亦圆满光华,在下丹田运转,身上被雷劈中的地方也自行调理,丝毫不见受伤的痕迹。

他运行了几个周天就睁开双眼,开始翻看那几本法决。

他见识了百全翁的雷法,知道这书中必是修练雷法的要诀。

不过百全翁修习此法却反而被雷电所噬,林平虽然急需外门功法,但也因此对这雷法有些忌惮,不敢轻易修炼。

那两本法决上都写着天乙真法四字,分别是五雷邪法、五雷正法两篇。

林平先翻开五雷正法一看,只觉满纸晦涩,竟看的头痛无比。

他知道这是自己功力不足之故,对这雷法的威能倒信服了不少。

他观那五雷邪法,倒是简明易懂,不过手势、咒语、法决而已。

只是这些手势,却有些熟悉……

林平心中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了,在薛天枢的记忆里,青城派朱梅靖在青城山羽化之时,把他的宝珠雷法传给了三人,其中一人叫做李闲云,而李婉儿便是他的后人!

李婉儿曾经说过,宝珠雷法乃是五雷道法秘籍,必修练邪法、正法之后才可修练。

五雷正法讲求内丹与道术同修,乃是道家绝妙法术,不过因为她是女子,与五雷正法阳刚之气相冲,无法修练。

李家这代只得李婉儿一脉,答应让薛天枢入赘青城,也有让他修习传承此术的心思。

可惜薛天枢刚升至金丹期就横死宁城,不得一睹宝珠雷法的真面目。

不过他曾经看到过李婉儿的祖父李清虚施展此术,一雷击出,近乎天地变色,强横无比。

林平昨天看百全翁施法时心中就有些熟悉怪异之感,原来是因为此节。

他既然已知此术无害,虽有些可惜自己得不到宝珠雷法,但也下了修习雷法的决心。

林平回过神来,发现上午前两节的课程自己已经迟到,索性不去上了,在家里通览了一遍五雷邪法。

到了中午,他自去一中门口等李楠下课一起吃饭。

他俩好久未见,只有李楠放假的周末偶尔会来别墅一起同修。

不过两人已初入双修之境,每当午夜人静的修练之时,都能彼此知觉,真气相交,隔空缠绵。

林平准备把yīn符、水符、火符都给李楠几张,以作防身之用。

李楠没有什么法器,虽然他平常待在学校里似乎不会有危险,但林平经过此役,终于知道修道界的险恶,不敢不防。

他琢磨着,待到望天果长成,也要让李楠自行锻炼一块防御用的玉牌才放心。

李楠在教室里神识一动,就知道林平来看他,终于挨到下课,赶紧飞奔到校门。

林平笑嘻嘻地看他,见他神情紧张,不由一愣。

李楠拉住他问:“你昨天去了哪里?我昨天一夜心神不稳,修练时感应不到你,只觉出你真气不停波动,怎么回事?我去你别墅找你,结果你不在,去你真气波动厉害的南边,也找不到你,你没事吧?”

林平被这一串问题问的头昏脑胀,连忙喊停,他笑着说:“我这不是好好地么?你还没吃中午饭吧?我们边吃边说,一会去我家给你看个宝贝!”

李楠的母亲是重庆人,最爱吃辣,李楠继承了这一点,即使修道日久也阻挡不住他对火锅的热爱。

他们一起来到常来的傣妹火锅城,两人叫了东西,边等边说。

林平大略给他讲了讲昨天怎么回事,听的李楠睁大眼睛,惊叹不已。林平怕他担心,不敢说百全翁已被自己杀死,只说自己赢了。

李楠长舒一口气,笑着说:“我找不到你,本准备到你家守株待兔,结果又感应到你修炼,怕影响你入定,干脆回了家。今天我还提心吊胆着呢,想着中午放学就去你家,没想到你来了!”

两人说说笑笑,把那锅重辣解决掉。

因修道之故,虽然火锅爽辣无比,他俩也仅有微汗,更衬得李楠面如美玉,林平想起他刚才担心的神情,心中没来由地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熨帖,微笑着看着他轻声说道:“快吃,吃完去我家,有好东西给你看!”

雷劫(补完)

静室之内,林平盘膝而坐,左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艮卦①。

雷法既然与咒符相关,习练之人,也要初通风水。

林平读了易经,又请教了萧翊远有关周易的疑难,自觉已算是略懂,便挑了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开始修炼。

雷霆之气,讲究采日月天地之灵气内养,只是白天人气过旺、城市喧嚣,反而不如静谧的晚上灵气充沛。

林平端坐凝神,无思无觉,只见下丹田那金丹冉冉升起,垂于虚空之中,已有鸡卵大小,发出盈盈白光,令人心生朝拜之感。

林平修练已久,自然不至于因此失了心神,只是想到金丹进境,不由暗暗欢喜。

所谓雷法,即不过元神化为神将号令雷电,元气布于符书策役将帅。

林平减息至无,呼吸之声几不可闻,真气绕周身而走。

他按五雷邪法法决所讲,感受五脏之气。

所谓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精之水,脾至中宫之土,此五脏之气汇聚,便是五雷。

林平引真气经五脏游走,他金丹已成,五脏牢固柔软,林平好歹历经两世生物课的洗礼,对脏器比古人熟悉许多,真气也巧妙流动,不敢轻易乱走。

因为筑基期曾炼精固肾,外肾已经入腹。

真气包围住肾器缓缓安抚,一会里面似乎微微一跳,林平细细感受,却有一股水雾升腾之感,精水因已有一阵不被真气化去,积了不少,安静地蛰伏着。

自金丹大成以来,林平修练之余,任真气自由流转。

其大小周天虽继续循环,但体内精气和金丹同源而生,炼化之后数量并不多,金丹增长还是以吸收外界灵气、经真气锤炼为主,并不继续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是故精水积在肾中,有满溢之感。

肾气乃是水属,取其流动不已、滋养濡润之意。

此时林平感受那股肾中水气,烟雾升腾中似乎可见百万天魔嫣然媚笑,他不为所动,一会水雾散去,隐隐出现一平静湖面,微波粼粼,不知是风动还是水起。

林平欲参这湖水境界,心却不由自主地跟随那波纹的震动起伏,不久波纹愈动愈急,几乎掀起浪花,他心神大震,似乎感到自己被抛向浪尖,又被另一个浪头打落,几番起落,他挣扎不得,被湖水淹没……

林平微微一颤,从入定中惊起。

他知道自己破了无物无己的心境,不由一叹,突觉有些别扭,往下一看,自己竟射了一滩□在下身,虽知道周围无人,还是不免有些尴尬。

林平自修道以来,不敢有丝毫yín思,修炼时精气被化为真元,倒也没有泄身的必要。

因此这一次半yín梦半自助的经历,倒让他分外在乎了起来,好似遥远的前世,自己午睡初醒,也是这么彷徨和害臊地去洗内裤,如今这些年少的回忆已在梦中,那份感觉却久不能忘。

林平知道修道之人最忌女色,好在自己此梦最多是为肾气所扰,走火入魔所致,不至于有什么不良后果。

他把衣服扔到洗衣机里,沐浴之后,静静走到窗边,看着月色笼罩下静谧的花园,心中居然有些庆幸:幸亏李楠这小子没跟我一起练,不然我可是糗死了。

前些天林平刚胜了百全翁,得了那些灵宝,就连忙把李楠拉到自己家里参观。

他本欲同李楠一起修习五雷正法,只是李楠思考了片刻,却回绝了他。

李楠说,我修道并不是为了和人争斗,也不是为了与天争功,我只是想陪着你做一件你喜欢的事情而已。

这种攻击他人的法门,我学来何用?

我一直想着要保护你,也保护我的家庭,可这靠得应该是我自己的本事,而非在别人手中争抢来的功法。

百全翁有这样的神奇手段,尚且被你打败,外门手段,毕竟是末流。

我练拳法很开心,而你练这些暴烈伤人的符咒,真的会开心么?

林平想说,楠楠你不晓世事,天性纯良,你可知杀人夺宝,本是修道界的通规?

又想说,我一心上进难道还有错?自私狭隘也罢,利益至上也罢,我对你,总是尽心尽力。

可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李楠的天真,让他情不自禁地喜爱;但同样也是这种天真,让他无法苟同。

他虽然两世为人,但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个喜欢无病呻吟的文学青年;他固然被社会种种yīn暗面染上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心理,但即使当对战之时,在百全翁欲至他于死地之前,他还抱有谈和之心。

可他毕竟杀死了百全翁,洗劫了他的尸身。

在他人的死亡中谋利,亵渎生命的尊严,可谓无耻至极,但这却是修道界的常规。

和这个鸟语花香的现实世界不同,修道者是真正的天道无情,适者生存。

林平默默地想,说来好笑,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修道的心法却教人务必无欲无求,动心忍性。

不过李楠的心境,的确比我要高出很多。

修道即修心,只是我既然没有那无己无功无名的心境,就只能求这些末流手段,能保得你我平安!

至于楠楠你,有这样一颗道心,在修仙之路上,大概要比我走的长远吧!

李楠见他沉吟,笑着拉住他说,“我会好好打薛家拳的!水火符我也收下了,你想修雷法就修,不想修的话,我坚实的怀抱永远为你开放哦!”

林平听着好笑,心底却暗暗下定决心:

雷法虽然艰难,但修成之后号令天地,不会轻易为人所制。修道界也许没有那么yīn暗,但绝非光明一片,你我毫无根基之人,只能相互扶持。楠楠资质大好,我虽然无能,也要勉力护持他罢!——

初级雷法,有天雷诀、地雷诀、云雷诀、水雷诀、风雷决、妖雷诀、斗雷诀七诀,又有五雷总摄之符,虽看似繁杂,其实所凭不过一点灵气,所谓“先天道妙工夫到,咒诀符图可有无”是也。

林平已修金丹,化五脏之气本不应是难事,只是他急于求成,心境入了偏斜一路。

他元神本缺金火灵性,非刚猛一路,又不巧纠缠于心魔,因此毫无寸进。

不过他每日修练,收摄身心,真气体会五脏之属,导引五气,统筹神魂意魄精五者,虽然还达不到圣人之境,但五官通感,无知无觉亦能体会本源,攒簇五雷之日可待。

只是林平本以为以金丹期身份来修雷法,就算不是速成,也决不至于瓶颈在内功之上,因此倒有些灰心丧气。

李楠劝他放开功利之心,林平自觉也有些道理,于是索性趁周末自己独自去爬了甘山,抛开世事人情,试图找回自己的本心。

甘山比起市郊,更多了些轻灵之气,林平并没有想着得什么奇遇,倒也身心放松。

他步履轻快,沿后山山路攀援,直如飞鸟一般。时候尚早,晨练的老人们也刚开始爬山,看到有人影掠过,也只当自己眼花。

待到登顶也还不过清晨,太阳初升,光辉灿烂,林平站在甘山山顶轻啸一声,惊起飞鸟和层云。

他想象着五雷正法大成之时神将奉召乘云而下的风光,一时抛却心头无谓的愁思,雄心壮志满怀,似乎天地都握在手中,只等自己一声号令。

此时甘山后山并无人迹,林平心中一动,就地坐定,凝息出神。

雷法正与太阳的纯阳属性相合,他一时轻狂,也不管何时何地,就开始吸收起天地间这股纯阳真气,试图以本身五脏之气化为五雷之神,与虚空中天地之神混合为一,领会雷法奥妙。

只见他浑身经脉张开,五脏被真气所养,都贪婪地吸收这纯美阳气。

元神不自主地飘离身体,似乎被正冉冉升起的太阳吸引,情不自禁地追随,如同飞升一般。

不久,五脏之气汇聚,五气朝元,林平合金木水火土五气为一,纳之入体又引之向外,以神合神,似乎能感到五雷之神已生。

他心中默念引雷法决:“上天赐我威震万灵,地降震雷入吾腹盛,鬼闻脑裂,出语惊神,急急如律令。”

不多时,忽然听得半空一声雷响,他还来不及欢喜引雷术已成,元神突然一震,似乎无形中被那一道雷击中。

神魂几乎被震得粉碎,却还执着地不肯进体,似乎被雷气吸引,只能在体外盘旋。

林平心中大骇,他感受着天地之间那股无边无际的威压,被镇地心神一片空白,却知道这决不是什么飞升之兆,而是自己不堪这浩瀚雷气,将要魂飞魄散!

此时正是天地间阳气初盛的一刻,自己固然召唤来了雷电,元神却无力承受这种种威能,恐怕不是被震散,就是被融合。

雷电再次击下,林平还未来得及挣扎,元神就被雷光笼罩,无处可逃。

天朗气清,阳光普照,刚才的雷声似乎不过是幻觉。

一位晨练的老人见山顶空旷处有一少年盘膝而坐,头低低垂着,不由有些诧异,上前喊了他几声听不到回应,仔细看去,那少年似乎睡着了一般,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这少年自然是林平,此时的他,却正在天地间残留的雷电之威下抢救自己的元神。

当时那股雷电击下,林平猝不及防,仓促以自身五雷之神相抗,倒也吸收了一些雷电之力。

只是天地之威,何等强横,不久林平就不堪抵抗,雷神渐消。

林平祭起金丹,努力忘却自己的处境,全身心入定,存想变神,将元神散为无穷,变化万千。

雷声隆隆,不断震慑着林平的身心,他可见自己腹中一点微光似乎渐熄,元神的幻象一个个在雷电之威下破除。

林平试图提起真气护体,却浑然感受不到体内真气流转,只能任自己的元神一点点被打碎。

林平观想雷震所在的雷气,只见电光如烈焰燔然,自己心神不胜,几乎被灼伤。

他试图拿出玉牌吸收雷气,却毫无真气来催动玉牌,林平深深感受到一股绝望之意。

天地之威下,谁能不敬服恐惧?谁又能够逃离?

逃离。

不,我并不需要逃离。

天地乃混元一气,雷法为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

这雷电本为我所引,引雷本就是要为我所用,如今雷电之威虽盛,却也不是不可引入我体,化为我的真气,温养我的元神。

林平的脑海中闪现了采聚云气电气法,此法虽仅在春雷初动之时吸聚雷气所用,但此时的林平已顾不了那么多,他默祝真言,面向雷电,深吸一口气。

只见雷气如雾,随着深长之吸气入口中,再吞咽入心腹之中,在其中翻腾。

林平感受到心腹之中金火之气乱窜,身体如同在炉火之中,灼热不堪。

他用引领真气运行的方法以意引导雷气在身体内循环,经脉似乎被烤着了一般,疼痛非常。不久雷气行至头部,林平周身大震,似乎堕入烈焰地狱,无数恐怖之象扑面而来,不知是真是幻。

不知过了多久,林平才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火热中清醒过来,雷气已离了头部,在经脉中散去。

林平试着唤起真气,内视下丹田,只见金丹缩成一团,不动无识,表面蒙上一股惨白之色。好在神魂并未被雷电劈地尽散,还保留了一点元神种子。

他试着把神识向元神探去,元神却如不堪承受一般瑟瑟发抖,弹开神识。

林平引雷入体之时并未感觉到痛苦,如今回过神来,全身刀割般疼痛,几乎吐出一口血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周围有几个老人关切地围着自己,似乎在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去医院。

此时的林平一脸苍白,因雷气在身体内游走,衣服已被经脉撑破,狼狈不堪。

他的心底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疲累笼罩:

雷劫之威,果非人力能够相抗。得意忘形,则必然有其报应。

此次我侥幸逃脱,岂敢不畏惧这茫茫天道,岂敢再以万物之灵自居、自得自满?

修道者自谓神通,在天地之中,也不过蚁虫一般。

我自以为懂得修道界的法则,却忘了冥冥中自有苍天决断。

只是这条修仙长路,是否真的有其尽头?

我今日在雷电下战栗,明日是否还有勇气前行……

勇气

传说大神通的修道者,会专门求来天雷接引入体,来锻炼yīn魂、固元养神。

林平苦笑着想,可惜我没有这等神通造化,虽然侥幸没有被这场天雷夺去我的性命,但仍不免经脉破损,金丹萎缩。

他检视己身,只见仅剩几股微弱的真气散于丹田,几次提起,稍稍流转下腹都如刀绞一般。

林平谢过那几位老人,他真气枯竭不能施展轻功,只能摇摇欲坠地下了山,感觉自己虚弱到了极点,恨不能立即趴到床上一睡不起。

他自修道以来,从未经过这样大的挫折。

与百全翁的战斗他虽然忐忑不安,但还有着算计的余地;而面临突如其来的天地雷劫,现在也还是惊魂未定。

但奇怪的是,他并未怨忿,似乎命定有此劫,来打醒刚入道门却自以为有两世之能的自己。

天地之威固然令人恐惧,但使人软弱的却是人心。

“我自以为历经两世,就比别人多了经验和智慧。但在渺茫的天地之间,我不过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

这场雷劫,也许令我看清了自己,可真正的自我,却不免在道途凶险下颤抖瑟缩。

修仙之路何茫然,天地之道何飘渺,我的勇气,也随之被雷打风吹去了么?

林平心神大震:难道我没有了真气,破碎了魂魄,就开始动摇了自己的道心?

真气可修,魂魄可补,道心一失,则注定万劫不复,寻不到登仙之途。

他扪心自问,是否因这一场劫难,就丧失了在修道之路上继续前行的勇气。

修道,本就是借天之力对抗天道,本就是在荆棘之路上以血肉之躯走出一条通途。

若没有不畏苍天之精神,何必求道。

若没有敬畏苍天之本心,何必修道。

多少仁人志士,道家修者,在苍天威能前仍青云之志不坠,向道之心不灭,义无反顾前行。

真正的修道者,不会得意于多少宝物多强修为,真正的修道者,是在面对天地之威吓,无限畏惧之后,还能站起前行。

畏惧,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就算历经无穷劫难,我亦持敬天之心,不懈独行。

林平修道已久,却在此刻,才明了了修道的本意,触摸到自己的道心。

他踉跄地走在山路上,狼狈不堪,不时摔倒,但内心却一片安详喜悦。

这喜悦并非是得道或是结丹之后功利性的喜悦,而是劫后余生之后道心纯然的欢喜。

他的经脉还在抽疼,他的真气仍艰难运行,他的金丹已失去光泽,但他依旧欢喜。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林平身上,似乎为他笼罩上一层金光。

他抬头望着太阳,似乎在天地间获得了一种独特的感悟,冥冥中有神灵在对他微笑,他听到自己轻声说:勇敢些,继续走,不要停!

一路艰难,终于到了家里,林平一个趔趄倒在庭院地上,始觉疲累和疼痛。

自从金丹大成之后,林平就几乎不需要休息,但此时的他身心俱疲,只想好好躺在这熟悉的泥土之上,呼吸着后园大棚传来的灵草芬芳,把受损的神魂又或减少的修为一概抛却,单纯地好好呼吸这劫后的空气,似乎就连疼痛也成为活着的证明,在这一刻动人了起来。

他内心安然,不需刻意,就进入禅定之境。

林平可以感受到金丹似乎在一呼一吸,微微跳动;可以感受到神魂慢慢恢复,碎片凝聚壮大;可以感受到真气不再凝涩,开始了久违的周天运转……

他甚至看到自己的经脉自行修复扩张。雷气入体虽打破了原先的经脉体系,却也使经脉被至刚至猛的阳气淬炼,变得坚固起来。真气流转,打通着经脉轨道,力道虽微弱却持久。

林平的身体缓慢恢复,他蜷缩在天地之间,似乎初生的孩童,内心不断涌动着真诚的喜悦和不屈的决心。这些念头转瞬即逝,却归于永恒。

天地间温润的灵气滋养着他,如春风一般抚慰着他饱受创伤的身体。

天下至坚而又天下至柔,正是这澎湃的天地之气啊。

林平以朝拜的心情入定,白天过去,夜幕降临,日月交替,他依旧无知无觉。

一个晚上过去,太阳破开漆黑,挟着朝霞冉冉升起,第一缕阳光洒在林平身上,他猛地清醒过来,眯起双眼,感受着阳光的热度。

他已在坚硬的院子里躺了一天一夜,大概是入定之故,并不觉身体冰冷酸痛;昨日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修为虽降地厉害,但金丹倒恢复了那股活泼劲头,在下丹田溜溜打转。

林平会心一笑,挺身跃起,伸了个懒腰,对着天空长啸了几声。

此时的他,毫无焦躁之感,反而有了一股莫大的信心:天劫我都过来了,何况其他!

此时已是十月初,天气渐凉起来。

百雷之中,以春雷最为刚猛,秋冬之际,其实并不适合修练雷法。

林平近来以养身为要,并不轻试雷法,只是每日温养五脏,五气朝元,攒簇五雷;闲时研究符咒法决,颇制了几枚捉妖锁鬼、五雷总摄的神符。

他抵抗雷劫之时,玉牌、魂玉通通没有用到,也因此毫无损坏。

林平忧心自己法力下降控制不住将成主魂的魂玉,特意用五锁符将魂玉锁住,免得主魂逃出。

不过也因他真气不足,功力不到,魂玉似乎有所感应,前几日的主魂大成之象最近消失无踪,继续安静蛰伏。

大一的学生总是相当认真的,前几天林平冲击雷法,逃了几堂课,再去学校时,就收到不少同学们的关怀眼神,虽嫌多事,倒也有些温情感。

好在林平面色还未恢复,仍有些苍白虚弱,生病的借口也算名副其实。

等到下课,吕文盈快步走过来,关切地询问林平的身体如何。

林平看她眼神里诚挚的歉意,心中对她父亲利用自己的不悦消了大半,只是虽然对她并无反感,却也不欲再接近,于是敷衍了几句便罢。

吕文盈内疚地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林平连忙岔开话题,和邻座探讨起新出的某款机甲模型的具体上市时间来。

这款机甲是李楠心中的男神萨雷拉的座驾,号称全球同时发售。不过宁城只有一家商场有售,又拒绝预定,想必到时要凌晨起来排队才能到手。

林平想到李楠的阳历生日正是今年的圣诞节,盘算着送他一份意义重大的生日礼物。

李楠最近忙于高考重重冲刺,各种模考不断,没心思关注这些动漫新闻,因此林平有很大把握能够看到李楠拆开自己的礼物时脸上幸福满足的神情。

说起来,喜欢机甲的修道者,还真是奇异的存在呢。

林平想象着将来李楠的洞府中,在灵药玉丹法书之间闪耀的成排机甲,不由心中大囧。

李楠这孩子,大概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到修道的严肃性 吧!

毕竟,最初的最初,他不过是为了陪我同修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将灵气注入机甲之中,cāo纵机甲作为金甲力士之用,也算是开辟了以宅入道的新方法……到时候,说不定李楠能成为机甲门的开山宗师呢……

林平微笑着臆想,却不知空间袋里的魂玉正散发出幽幽光芒,其上筋络流动,慢慢浮现成一个震纹。

Lucifer

因空间袋不能认主,林平只放了一缕神识在其中。

魂玉被放置在空间袋最里侧那一格,为防其中yīn魂逃逸又或污染其他灵宝,林平特意为之加了一道五锁符,不虞有大险。

正如摄像机似乎永远不会监视到保险箱内部的动静一样,直至魂玉上的震纹缓缓旋动,发出慑人白光,林平的神识才似有所感,猛地一动。

林平感到不对,连忙借故离开教室,走到校园小树林僻静无人处,真气护体,小心的运起空间袋中的神识探查。

只见符咒金光隐隐,其中却透出魂玉发出的幽幽绿光,震纹此时已慢慢消失不见。

震在八卦中代表雷电之象,刚才想必是雷属性的主魂在苏醒。

林平心思百转,待要仔细察看,那纹路已隐去无踪,魂玉周围光华流转,似乎刚才的异动不过幻象。

林平从空间袋中取出魂玉,入手光凉冰冷,不由有些警惕。

他近来虽功力有所恢复,但不时仍不免感到后力不足真气不继;魂玉自百万yīn魂和金丹期修士百全翁的神魄中厮杀、融合处的主魂,恐怕未必能为自己所制。

他道心虽固,但得失之心仍在。

思索片刻,似乎除了为魂玉再加几道符咒制约,别无他法。

又或者,与其等待主魂反叛自己仓促应对,不如自己将其引出——主魂既然未长成到脱玉而出,提前形成一定相当虚弱,到时它有心无力,想必不敢反抗。

林平下定决心,立刻回到别墅,祭起魂玉,真气灌入其中,在玉中经络处流转。

这股真气相当温和,与林平留在玉中的微弱神识呼应,魂玉很快从初被进入的惊动安静下来,温驯地接受林平的控制。

不久魂玉闪出白光,纹路上方又开始浮现震纹,是主魂被唤起之故。

那纹蕴含雷电之精神,有威压之象,林平小心不把神识投入其中,免得反被这威象吸引控制。

真气直入魂玉,其中散碎的魂魄如今都在魂玉中心集结,融为一体,是为主魂。

林平深入,并未感觉到反抗的意志。

魂玉中心主魂已成,虽无人形却能感受到魂魄如心脏一般的震动。

那些魂魄互相吞噬、彼此融合而形成的主魂虽看似幼小、灵力不强却已完全。

林平心下一狠,催动真气包围着主魂,把它与本体的魂玉隔离,强迫它脱玉而出,成为独立而又依附于魂玉的灵体。

他心中有股荒谬之感,只觉得自己如同催产一般;但既已下手,便不轻动,仍大力输入真气。

那主魂在这重重压迫下战栗,却无处可逃,只能试着离开母体,从玉中脱离。

不多时一股白气从玉周围蔓延,其中又浮出一团浑浊浓厚的白色气团,舞动挣扎不休。

林平内心似乎感应到一声哭叫,宛如新生儿的初啼。他往白气看去,只见气团逐渐成形,竟是一个蜷缩着的、看起来不过足球大小的婴儿。

只见它周身□,不同于其他新生儿的遍身血污,而是散发着不断闪动的雷光。

它慢慢伸展四肢,微微喘息着;脸上五官精致,最突出的是一双大而无神、且呈诡异的红色的眼睛……

此时它的这双眼睛刚刚睁开,里面还有一股迷茫之色。

不,这不是它,而是他。

这是一个新生的孩子。

即使他是灵气所化,但也是一个初临这个世界、不安无助的孩子。

如果主魂是个猥琐老头,又或是位宫装丽人,林平算计他们都毫无心理障碍。

但是,明知本质没有什么不同,林平对这个还站不稳的婴儿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把这孩子抱出空间袋,放在桌子上,看他张开双臂,眨着他那妖异的红色眼睛,像个兔子一样咂着没牙的小嘴,摇摇晃晃地向自己的怀抱爬来。

林平一把抱住他软绵绵冰凉凉的小身体,被他周身微弱的阵阵电光震得有些酥麻。

那婴孩乖巧地看向他,把口水都抹到林平衣服上,那双眼睛如黑洞一般,引人沉溺。

林平心中一凛,慢慢抱紧了他。

这时孩子张了张嘴,呀呀地叫了几声,含糊听来,竟像是在喊妈妈一般。

林平悲惨地发现自己的杀意被这声“妈妈”摧毁,荡然无存。

他饶有兴致地抚摸着这孩子光滑的皮肤,好玩般感受着那阵阵可使凡人轻则麻痹重则致死,对林平而言却如手部按摩一般的电流。

研究了一番这娃娃是男是女,林平心想,这个无性的孩子,还真像个天使呢。

他转念一想,魂玉被yīn性,但百全翁纯阳的魂魄足以与这yīn气相互抵消,因此无性别yīn阳之分倒也理所应当。

那婴儿眼神虽邪气,但他似乎知道眼前这个大人非他所能抵挡,又被魂玉自身对林平的臣服影响,讨好般含住林平的手指,用未长出牙齿的牙床轻咬着。

林平轻轻抱着他,他身上并没有婴儿常有的奶香,而是一股冷冽的寒香,还夹杂着一股焦糊之味……

焦糊?

林平这才反应过来,这孩子不过初生几刻钟,身上的雷电之力已经越来越强,电光在他肌肤上闪烁,如同一道电网,差点把林平的衣服烧着。

不过他长相可爱,倒让人忘却其危险,只想到跨越银河披着星光的仙童。

林平虽知他绝无表面上那么单纯无害,但抱着怀中软软的一团,心也似乎不由柔软起来。

保护幼仔,是人类繁衍的本能。

尽管魂玉归林平所有,但在社会主义新法制教育下成长的林平,内心深处根深蒂固地坚持生命的自由乃天赋。只要有思想、有灵魂,就有生存的资格。

即使怀中这个孩子现在并无人性,甚至时刻都有可能反戈一击,但林平仍做不出把他囚于魂玉之中,日夜为自己所驱使的事。

林平笑着把手指从他嘴里抽出,点着他娇小的小鼻子。

“你想叫什么名字?天天?使使?都不要?呃,天使我只知道有个叫路西法的,要不你叫路路?林路,这名字不错~”

怀中的孩子眨了眨眼,林平当它默认,笑着把它举起来,一声长叹:“没想到我这个万年魔法师预备役,这辈子还有未婚生子的一天!改天带你去看爷爷奶奶,不过得等我成年,哈哈……”

林路似乎能听懂,也咯咯地笑了起来,挥舞着小手小脚。

林平见他到处乱爬,忧愁地看着他光溜溜的、电光不时闪过的小身体,心想:这孩子怎么穿衣服呢?灵机一动,给他摘了几片灵草叶子围上。

林路本自玉而诞,浑然一团灵气,并无血肉,更没有寒热饥渴之感。

不过林平既然不想把他时时刻刻拘在魂玉中,倒有些希望他能像一个正常的人类儿童一般长大。

看着已经开始学着在空中飘浮着“发电”的林路,林平不由开始头疼于他的教育问题。

林平中午就把林路装在小书包里背在xiōng前,以一个未成年奶爸的形象去找李楠。

李楠最近又在考试,升入高三之后,考试如同女性的生理周期一样频繁而毫无征兆、如影随形。

两人约在学校旁的ces-t la vie咖啡厅,虽然名字小资了点,但胜在有包间,私密性不错,名列一中学生情侣幽会的最佳场所top5。

李楠虽知道林平前几天去登甘山,但甘山离市中挺远,又有自身的灵气阻隔,感应不到林平的真气也是理所当然,因此并不晓得他重伤一事。

夜里两人同修之时,林平也是勉力支撑,虽功力有些下降,但修练瓶颈不可避免,李楠也没有觉得不对,只安慰林平不要着急,早日突破便是。

林平虽隐瞒着他,但内心深处不知为何又希望看到李楠如前次一般关切的眼神。

不过既然已经受伤,李楠知道之后只会心里担心不安;何况,为什么要让李楠看到自己的狼狈姿态呢,林平一如往常地压下了这种奇怪的情绪。

林路在小书包里左摇右晃,林平收起思绪,替他点了杯果汁。

待服务员出去,林平忙把他从书包中抱出来,把吸管插到他嘴里喂他喝着。

林路本不需要饮食,只是他上午不久之后就开始烦躁不安,林平本不知为何,后来灵机一动,想到莫非他是饿了想要喝奶?

他倒了杯牛奶给林路,林路闻了一闻就毫无犹豫地打翻了,一个劲儿地往空间袋里钻。

林平拿魂玉逗引他,他不为所动;林平干脆把空间袋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最后取出几个差不多已被林平遗忘了的灵石。

林路眼睛一亮,眼巴巴地看着林平,小手却飞快地抓起一颗最大的灵石塞进嘴里。

林平怕他呛住,连忙掰开他的嘴巴一看,却见林路正津津有味地像吃糖果一样含着灵石舔食。

林平哭笑不得,忙把其他灵石洗干净;那一颗最大的灵石林路含了半天,神奇地化在了他嘴巴里,林平想,大概是因为玉石同源、灵气可以吸取的缘故,灵石被林路当成了食物。

林平见他吃完后渴望的眼神,笑着把其他灵石收起,一本正经地同他约法三章,一天只能吃一颗,吃完就没有了。

好在果汁之类本是草木的精华,林路也不排斥,抓着吸管一口气把一杯果汁喝完。

林平笑着又给他续了一杯,不一会儿听见李楠风风火火地跑进走廊,推开包间门倒在沙发上惨叫:“数学最后一个大题好难!”

林平用力咳了一声,李楠这才看到低着头、害羞地喝着果汁的林路,不由张大了嘴,坐到林平身边悄声问:“这是谁?身上灵气好足。”

林平抱起林路给他看,向他解释这孩子乃是魂玉所化,如今是他林家的一员了!

李楠伸手试着去抱林路,林路也乖巧,在他xiōng口蹭来蹭去,眨着他那无敌大的眼睛,软绵绵的又喊了一声“妈~”

林平不禁扶额,好强大的学习能力,莫非他以为喊声妈就有灵石吃?

李楠果然被这句话收买打动,无视那血红的大眼、遍身的雷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喂给林路。

林路见那黑黑的一块不是灵石相当不满,但不小心看到林平隐含威胁的目光还是乖乖舔了一舔,结果发现又苦又甜,也没有那么难吃嘛,就高兴地用没牙的小嘴含起来。

李楠一边和林路玩耍,一边很不满地质问林平:“为什么他不叫李路哎,你没听见他叫我爸爸哦?”

林平一把把林路抢过来,得意地说:

“你不要信口雌黄,这可是我儿子!不过可以考虑让你当他干爸,或者小妈,你自己选!”

初成

十余天灵石便被林路吃光,林平挑了些属性平和的成熟灵果喂他。林路虽偶尔还会在地上滚来滚去地要灵石吃,对这些灵果倒也很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他得了这些灵气,身形虽未长大,还是如婴孩一般,但灵气入体化为雷电之力,获益匪浅。

与林平修练的五雷邪法那股纯然的阳刚正气不同,林路周身的雷电更接近于那种所谓的yīn雷,带着些许yīn邪之气。

林平试着教他收敛雷电入体,敛气口诀不过是一些屏息隐藏的小窍门,林路修练了几天,就可做到收发自如。如今只在触摸林路的肌肤时,才能感受到隐隐的雷光。

林路平时并不修练,只是每夜在月光充足之时拜月而坐,周身月光氤氲如白雾一般,吸收月之灵气。

宁城本是齐地,山野怪谈就发源于此,如今也有精怪故事流传于民间。

每当看到林路赤足往庭院而行,或席地而坐、或飘于半空的时候,林平都忍不住想起那些狐狸精沐月化为人形的典故,如入聊斋幻境。

久而久之,林平有时在花园里修剪花草树木,恍然觉得满园草木也成了精怪,正在自己的大剪刀下大叫英雄饶命。

林路路过,看到林平傻兮兮地对着花园里的大树自言自语“树精大哥你好,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能的话晃一下右边的树叶……”

林路暗暗在心底发誓等自己变强了一定不能收主人这个大白痴做小弟不然会被全体修道界笑话的!

林平觉得自从当了奶爸之后,生活变得有乐趣了很多。

在不修炼的时候,林路喜欢坐在林平的肩膀上跟着他走来走去,偶尔一揪林平的头发或耳朵——示意进食灵果的时间到啦。

他本是灵气所化,凡人的肉眼看不到他。林平发现这点之后,不再把他装进小书包里,开始放心地开始带他出门。

但这样的后果之一就是,林路不再穿那些花草编成的遮羞装,而是固执的□着身体。

他不过是个孩子,□着又的确更容易吸收灵气,林平对这点也就听之任之。

林路喜欢堂而皇之的恶作剧,然后看着茫然惊慌的人类咯咯轻笑。一时间n大校园鬼故事此起彼伏,生化试验室声名鹊起,成为又一校园灵异之地。

林路似乎不爱说话,至少林平更常听到的是他童真又放肆的笑声。

但只要一看那双如红宝石一般的大眼睛,林平就可以猜到这个孩子在想些什么,又想做什么。

比如说现在,林路那骨碌碌转动的眼珠就在笑话林平:

“你可真笨,这么初级的雷法都修不好。”

林平困在这雷法瓶颈中已有数日。

他虽破除心魔,但那天劫之威仍深深影响着他的修练,谨慎之余,未免感到如入泥沼,处处受缚,步步维艰。

林路既然融合了百全翁的魂魄,又是雷电之体,对雷法自然有些心得。

他嘲笑完林平,慢悠悠地拽了拽他的头发。

林平哭丧着脸把刚摘下来藏好、准备日后制成玉极丸的那枝尚沾着露珠的透骨草双手奉上。

玉极丸本金丹期灵药,是中期突破后期的打底丹药,服食之后即使升不上后期也不会因冲关失败而功力大退。

林平见它成熟,本打算留待金丹中期炼化,不想直接被林路讹诈了去。

此草本性辛温,正是林路所喜。他立刻拿过来系在自己手腕上,准备等到饿了再吃。

他虽霸道自私,但此举又有一些说不出的可爱。

林平见那绿色的藤蔓缠在林路白玉般半透明的手腕上,本来因失去灵草而有些不满的心情似乎平复,单臂把他从肩膀上抱下来,搂在怀里。

林路颇不情愿地看着他,伸出两只小手一起放在林平手心,林平握住。

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关联,分享着彼此的世界。

林路敞开识海,任林平直入。

过了许久,林平睁开双眼,微笑着看向林路,他的双眼一眨一眨,小脸上还保留着微微不甘的神情。

他抱住林路猛亲了一口:

“我是笨没错。间隔殊途,调和一性的道理,还要路路教给我呢!”

金木水火土之五气,心肺肾肝脾之五器,甚至天地与人身,内丹与外法,都是间隔既殊途,分离而异行。

但气只有一气,乃是先天混元一气;器本是同器,乃是内脏互通之器;法,归根一法,乃是人代天号令之法。

林平本意将五脏分而治之,各个击破;但他道基早已大成,这样的修习之法反而失却了大道千变万化、会而为一的真谛。

气满丹田雷震动,呼之速出即轰天。

雷法这门功夫本就是天地间霸气所钟,林平只顾修练五脏,希冀早日金木水火土五气大成,不敢轻动。却不知他体内这五气本就炉火纯青,就差融合攒聚一步。

天地万物,本质为一。贤者可以洞察本源,智者可以融会贯通,勇者可以一视同仁。

所以老子得道成仙,孔子万世为师,张飞断桥立马。

而林平,也在突破雷法瓶颈的同时,似乎触到了天地间那永恒的本源,但旋即他又脱出了这种境界,开始感受五脏合一、雷气廓然的境界。

他丹田气出,环绕五脏而上,是谓五气朝元,三花聚顶。

五行之气汇聚,还元成神,与天地雷神相互为表里,渐渐在头顶上成形。

虽说是五雷真神,但以林平神识看来,亦不过一团虚无缥缈的气象。

不过此象与天地相合相生,林平只觉神清气爽,如入化境,如饮甘露。他上可感天地之动,下可驱鬼神万物,似乎无往而不可。

林平并不为此气象沉醉,真气沉潜,气聚丹田,一声大喝道:“兴!”

此时正是正午,天朗气清,微有寒风。

林平一声号令,只见风云微动,并无黑云电光种种,只有一道威猛无比的天雷向林平所在击来。

天地间轰响着雷鸣,林平却不像上次面对天雷那样畏惧恐慌,他头顶的五雷之神,也似乎雀跃地伸展了身子,更加融于天地虚空之中。

那雷电直劈下来,击中别墅庭院的老树,那树被一劈两半,树体焦黑。

林平仰天长笑,收了雷神。

坐役雷电,须臾间可兴风雨——自己的五雷邪法已初成,往后便可诵咒掐诀,画符设坛,施展雷法,无所不能。

林平缓缓站起,只见庭院被这降下的天雷轰的乱七八糟,草木损毁。

他不由有些懊恼,仓促修练,倒没注意地方,竟然把自己的家给劈了。这些草木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这样毁了却是可惜……

正在思索间,却见林路从空间袋里跳了出来——原来当林平开始修练时,这乖觉的小娃娃就躲到了魂玉里。

林路飘到庭院,用自己的灵气灌入花木,恢复其生机。

那些花草在灵气的浇灌下褪掉了被劈的焦色,重新伸展开绿色的叶片。

老树树干已毁,林路干脆只留下根部,灵气催动,老树逢春,飞快的拔高、抽出新的枝条,长成以前那棵参天大树,只有根部的伤痕,记录着刚刚的那场雷电。

林平看着林路翘起鼻子,微露得意的表情,一把抱起他。

林路似乎有些累了,安静地伏在他臂上。

林平揪起缠在林路手腕上的透骨草喂他,林路咬了一口,用一种近乎撒娇要奖励的眼神看着林平。

林平觉得,在林路敞开脑海任自己进入之后,两人之间似乎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灵犀之感。

以前仅仅是猜测林路的想法,但现在,自己可以明确的知道林路想要什么。

看着林路忽闪忽闪的大眼,林平笑着说:

“好,我们进城去找楠楠玩儿~不过不许再叫他妈妈哦,更不要叫了之后特意回头看我……前几次我被打的好痛!”

凶神

刚要出门,林平突觉得有些不对。

回头一看,不由哑然失笑。

林路趴在他背上,两手环着林平的脖子,手腕的透骨草迎风飘扬。

——林路虽隐身透明,但透骨草却显然不会。

若让路人看到,大概会以为林平脖子上系了一条十分之非主流的植物领带。

林平把透骨草解下塞进空间袋,林路眼巴巴的看着属于自己的灵草充公,扭动着身子要求路上要吃好多筒香草冰激凌,林平笑着答应,突然感觉道,自己竟似乎真的把这孩子当做了亲子,在他身上提前实习父亲的角色。

不过这种充实满足的滋味,倒也并不坏!

林平在郊外空无一人的山野里翩翩而行,他身上虽背负着一个孩子,身形却依旧飘逸,有仙人腾空之感。

待到了宁城近郊,林平放慢速度,老老实实地开始行走,不过他脚步如风,亦是十分轻快。

公路上偶有车行,有司机无意往窗外看去,看到一个人影足不沾地,不多时就走到了汽车前面消失不见,不由张大嘴巴,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

林平走到一处公交站牌前停下等车,一会儿直通市中心的k109到了。

这是郊外进城的公车,新开发的路线,现在并非周末,人流极少,只有一个山民打扮的老汉在老弱病残孕专座上打盹,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林平上车之后绕过老人,准备坐到后边的座位上。

他见老人旁边立着的饲料袋歪在地上,便俯身准备帮老人把袋子扶起来。

这时却听到耳边动静,抬眼一看,老人突然醒了过来,指着林平大叫:

“你想干啥?我就知道得提防着!你撞翻我东西想不认账还是想偷我东西?”

林平对老人一向尊重,尽管这袋子不是自己撞倒,也对老汉微微一笑,扶起袋子,连说抱歉。

老汉盯着林平看了半响,似乎怔了一怔,皱起了眉头,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把袋子挪到脚边继续打盹。

林路不满地朝他呲了呲刚长出的小牙,林平担心他对老汉恶作剧,连忙牵了他的手坐下。

公车时停时开,过了几站仍没有其他乘客上车。

林路自诞生以来,并没坐过这种长着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因此十分新奇,不时和林平无声地交流,惹得林平微笑不已。

过了一会儿,老汉一直持续的鼾声突然停了,林平往前一看,只见老汉头微微垂下来,身体有些发抖。

林平微微一愣,神识一探,只见那老人双目紧闭,周身轻微抽搐,不知是不是急病突发。

他走向前询问司机何处有医院,司机告知还要六七站地,见情形不对,也加快了车速。

林平感到老汉的呼吸越来越弱,体内似乎有股风邪热毒,心跳时快时慢。

透骨草是疗热毒、去寒湿的草药,但林平不通医理,不敢轻易尝试。

过了不久老汉身上愈发冰冷,内火旺的似乎要烤干心脏,汽车却还每到站牌必停,离医院还有大半路程。

林路不解的看着林平,似乎在问:区区一条性命,你怎么都不敢救呢?

林平心下一横,把透骨草嚼碎,从老汉牙缝喂进去,手一使力,帮他吞咽下去。

老汉咽下,身体猛的一抽,出了一身冷汗,慢慢醒转,林平见透骨草发挥药效,老人没事儿,松了一口气,转身坐回座位。

老汉开始似乎有些茫然,待看到林平,“呸”地一声,吐出口中残留的草渣,瞪向林平:“谁给爷爷我喂的草?用不着假好心。嘿,我说怎么看你yīn气四溢,妈的死到临头想用这招来求老子!”

修练五雷邪法之人,性格往往变得怪异偏激。

林平知道这一点,因此格外注意控制自己的脾气,时刻谨记静心安神。

但此刻听到这个老汉饱含恶意的话语,仍然不由心生愤怒:老人难免行事乖张,但诅咒刚救了他一命的自己,未免太没有素质。

林平压抑怒气,不去理会。

那老人见林平脸色肃杀,嘿嘿冷笑一声:“原来是个不信命的。不信命是好事,到时凶神一来,看谁救得了你!”

林平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也冷冷回道:“多谢你关心!我虽然尊命崇天,倒也不惧什么凶神,到时遇神杀神,看看谁能奈何我!”

老人哈哈一笑:“你可要记住你现在说的,不要到时候又来求爷爷我!你虽然救了爷爷一命,但我可是不记恩只记仇的!呸,什么恩,老子睡一觉自己就好了,用得着你多事儿!

林平被他的倨傲无礼激的几乎要当场把他击杀,只是此时车内广播突然响起,车门大开,乘客涌入。

林平按捺下杀意,见那老人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到座位,并不回头,嘴里似乎在哼唱着什么。

林平忍不住细听,不过是反复的两句歌谣:

杀人的,夺宝的,雷电底下魂飞散;报仇的,抢玉的,死到临头遇凶神。

林平心中一震,这句歌谣似乎预示着什么,而这个老汉显然也是修道之人。

此时神识微动,老汉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在后门下车,并不看林平一眼。

林平随即也下了车,自己留下的那缕神识却如断线一般消失无影,老汉早已不知所踪。

他自修道以来,从未如今天一样大动肝火。

五雷邪法虽霸道,但心神情绪似乎被控制的感觉,更令林平烦躁不安。

那老汉“死到临头”的断言,也像是预言诅咒一般,在林平耳边环绕不去,让他有冲动找到那个老汉,让他说明白也好,甚至杀了他也好,都强过如今的心神不宁。

他不愿在这种情绪下去找李楠,林路自然感应到他心情不佳,也不吵闹,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林平勉强压住火气,笑着摸了摸林路冰凉的手臂,一时不防,却被那股电流击中手指,那感觉以往是麻麻的舒服,现在却似乎随着歌谣里那句“雷电底下魂飞散”变得痛痒难当起来。

他给林路买了两只冰激凌,抱着他坐在街道旁的长椅上,林路技巧性地把冰激凌放在长椅背上,藏起来舔着吃,免得路人大惊小怪。

看着秋气爽朗,行人如织,心绪终于平复下来,却听见有人在远处喊道:

“林平,今天你也逃课了?”

战鼓

命运无常,却又喜欢派出使者,宣示种种恶兆,观看人类惶惶不可终日的闹剧。

林平看着挥着手跑过来的吕文盈,微微一笑。

世上真的有铁口直断的命运么?

若不是自己,这个女孩儿恐怕早已化为玉中的冤魂,她的父亲也会黯然离开宁城的政坛——与其说林平在逆天改命,不如说命运自身就有着无穷的变数。

当命运被以各种形式昭示于众,它就并非直直的不可逆行的线条,而是成为了一团乱麻,彼此牵连。自己命运的线条,永远在自己手中。

普通人尚不会轻信街口摆摊的算命者,难道修道之人,反而却迷信于术士妄言?

不,我已看透命运,决不至于骇于一两句模糊不清的胡言。

五雷邪法固然扰乱心神,但心静神定,自然不会为外物所惑。

自己的愤怒,与其说是针对恶言诅咒的老汉,不如说是对未知的修道世界的恐惧。

那显然是一个暗藏杀机、并不友好的强大世界。

这令人厌恶的老汉并不是在挑衅,而是在提醒。

提醒这个初入道门神采飞扬的少年,修道世界的规则。

弱肉强食,天道永恒;恩怨互报,我心守一。

当这个世界迎面而来、擦肩而过,林平心底再也没有曾经对仙风道骨的高人又或美艳温柔的道姑的妄想,而是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天道固然可怖,但真正夺人性命的,是这个yīn深的凡间。

区区无礼老汉,尚无恶意,就让自己不安许久;若是真正的仇家,自己会怎样措手不及?

林平深吸一口气,抱紧了怀中的林路。

此时耳边传来少女的笑语:

“有这么吃惊么?都呆了?放心好了,我不会向班导打小报告的~”

林平看吕文盈亭亭玉立,亲热地看向自己,旁边还有一位同班女生,显然两人是来逛街的。

他半路下车,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此时四顾,才发现自己身在宁城最繁华的商业大道水原街的入口——水原广场。

林平笑着说:“好久不见了,这节不是马哲么?那老太太的课你也敢逃。”

吕文盈顺势拉着同伴坐到长椅上:

“你不是也没去——就因为你每天不去上课所以才好久不见。怎么样,看你一个人闲得很,要不要陪我逛街?”

林平深知女性的购物狂热,不过不想驳了她的面子,笑着答应去为她们做一下午的搬运工。

大城市的商业街似乎统统是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水原街行人如织,店铺林立,吕文盈和她的女伴兴奋地穿梭于各个专卖店大商场,林平倒有些闲庭信步的趣味,在后面拎着大包小包,不时回答林路“这个姐姐明明有jj为什么穿裙子”之类的问题。

林平耐心的教育林平:

“有性别意识是很好很好的,但好歹你也是美玉所生,不追求宝玉那种反抗精神就罢了,怎么能如此被社会规范限制呢?”

林路抗议道:

“你没有以身作则,才不是我的错!”

林平想,得,为了教育孩子有独立思考之精神我还要女装娱子么。

林路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身不在这个世界,却仍然免不了被这个世界的规则影响。世界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林平慢慢说:“这并非世界的力量——而是社会和人群的力量。融入大多数,并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不知不觉的必然。”

林路似乎不解地看着他,旋即吵着,那两个姐姐要跟丢啦,走快点哦。

林平抱着他迎头赶上,心里却豁然开朗:

修道界是什么样子,还要自己亲眼所见。

那固然是个力量至上的世界,却依然必定有其规则和秩序。

它虽一定不会鸟语花香,但也不会是你死我活——归根到底,那同样是一个社会,有善有恶,有亲有疏,由人聚合而成的社会。

单纯以兽性想见修道者,也是自己的无知了。

吕文盈和女伴正站在橱窗前兴奋地低头私语,见林平走过来笑着散开,大声喊道:“刚才过去的那个帅哥你看见没?向我们问路的那一个?”

林平心中大汗:为什么如今男性一个个矜持无比,反倒是女性更为开放?以后找老婆,还是得找那些飞升了几千年的仙女姐姐啊!

他回头寻找,刚才迎面走来碰了自己肩膀一下的青年,早已消失在人流中。

回想起来,那青年面目并不十分英俊,甚至可说是平淡无奇,只是眼睛很亮,宛如两点神光,十分引人。

奇怪的是,这个青年给人以一种熟悉之感,似乎自己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在为他蠢蠢欲动。

林平疑惑的跟着那两个还在不停花痴的小妮子继续逛街,突然听到两人争执起来:

“不对,明明是我给他指的路啊,他要去的是西南郊的陈家村。”

“谁说的,他问我华年社区在哪,那里是我家啊,所以我知道在哪里。”

林平心中大惊,华年社区却是上次与百全翁斗法之时吕文盈父亲所在,用来诱使百全翁出手;至于陈家村,却是那次百全翁的落脚之地。

那个青年……

林平忽然心中一紧,蠢蠢欲动的,除了自己,还有腰间的空间袋。

空间袋虽不能炼化,却已被自己神识所控,怎么会毫无声息的为他人所引导?

林平不动声色,放出神识查看两个女孩子,她俩周身并无yīn邪之气,心神平和,不像被控制的模样,大概刚才只是被那个青年引入了幻境。

林平假装接了个电话,向吕文盈道歉说有急事,为她俩加持了一道护身真气,匆匆带着林路离开。

林平见此青年询问百全翁所到之处,并不心急回家,疾行到郊外僻静处,炼起金丹,只见自己护体真气之外,竟有一道他人的神识窥视。

他不敢轻动,用真气将神识包围,营造幻境,意图骗过这道神识。

好在这神识本体虽强大,却似乎不过随手所下,根基不稳,林平艰难造出幻境,引它离开自己,围绕着幻出的□。

神识不觉有异,随分体而走,林平心下一松,谨慎拿起空间袋查看。

看后倒是放松了下来,空间袋毫无异象,安安静静的被自己的神识包围。

其中宝物虽不少,但大部分被林平祭炼过,不虞其反叛,唯一有问题的是……

林平的眼神停留在那两本法决上。

他得了雷法之后虽然手抄了一份,但原本和抄本都放置在了空间袋中。

功法之流,与法器不同,它本是书籍,不会为人cāo控,神识也不能覆于其上,最多用阵法将其制约。

因此林平并没想过这两本法决上面会有什么问题。

此时这两本功法虽安静蛰伏,林平深入其中,却能感到一股隐隐的与外界相连的力量。

他仔细翻看着,那个青年既然与百全翁有关,想必合了“杀人的,夺宝的,雷电底下魂飞散”这句预言——是了,雷电!

五雷法决既然是百全翁师门所授,他的师兄弟也必然看过,想必就在那时留下了什么记号,使法决可为其感知cāo控……

他翻查许久,毫无所得,索性不再深究,狠心将两本法决用蚊刺一刺,yīn火大起,两本书在那团碧火中化为灰烬。

林平不知,道家门派,自有其独门标记手段;百全翁所在师门隐世千年,这种手段自然不会少。

他所得的两本法决,是天一真法的前两篇,虽并无神识标记,却能和天一真法终篇五雷道法彼此感应,也因此让仇家得知林平所在,寻来宁城。

他在家中修习,引得天雷,若是得道之人,又在这附近,显然不难发现;寻常修道士彼此相安无事,不会相扰,但落到青年眼里,哪还不知林平所在?

青年久不下山,并不在意林平这个杀死自己师弟的金丹期小修,反而欣赏了一番尘世繁华,这才优哉游哉地前去查看小师弟神魂历经之地,再来寻仇;可巧和林平擦肩而过,他看到林平肩上纯净的yīn魂,心生占有之意,便在林平身上留了一道神识准备日后来取,因此惊了林平。

修道者元婴期以上,才可通透万物,体会本源;青年金丹后期,境界虽高过林平不知多少,但始终未届元婴,因此不知林平就是自己千里来寻的仇家,只以为是个被yīn魂绕体、命不久矣的凡人。

林平对战百全翁之时心中并无恐惧,因为那时他如初生牛犊一般,豪气万丈。

但今日他虽已知自身之渺小,敌人之强大,但仍毫无惧意。

修道界的大门似乎已缓缓打开,而命运的战鼓,早已擂起。

来便来,战便战。

对百全翁之死自己虽问心无愧,杀人夺宝四字倒也不冤枉。

今日谁魂飞魄散,谁凶神恶煞,端看彼此道行深浅了罢!

苦战

天已渐渐黑了,夕阳就要落下,这正是温柔冷冽的秋日黄昏中最为绝美,也最是凄厉的一刻,黑暗漫了上来,掩盖住近乎暧昧的昏黄,风慢慢大了起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林平并没有在这美丽的秋夜中沉醉,事实上,此刻他凝神入定,那落日夕阳,那黑夜树影,都不入眼,更不动心。

他一个人走在山间,步伐轻盈,有一种奇特的节奏感,连秋风似乎都被他踩在脚下了。

林中的群鸟沉默着,天上无星无云,只有一轮朗月高挂,月光笼罩在林平周身,如情人不舍的双手。

林路早被林平收在了魂玉之中,此刻他正安静的在玉中舒展身体,吸收这月色光华,似乎想要在决战之前更强一些,更有用一些。

林平能够感应到西南处那股强大的神识,那青年似乎毫不着急,他大概也知晓林平已发现其踪迹,以逸待劳的等着林平的前来。

他的神识如此强大,林平稍稍触碰就感到一股强压扑面而来,令他战栗不已。

然而他无处可逃,也不能够逃;只有迎战,只有苦战!

林平虽没有占据先机,但至少并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此时他在青年的威压之下,仍然能守住心境,逍遥行走。

他脚步的节奏感越来越强,但又缓慢而坚定,那节奏如鼓声一般在天地间回响,击打在林平的道心之上,顽强的对抗着青年浑厚而凛然的压力。

青年似乎也被这节奏震动,终于不再漫不经心,他笑着跃起,在林间穿行,直指林平前来的方向!

林平终于停了下来,他仰头四顾,这儿正是甘山后山深处,前方可望见甘山山顶,东边遥遥可见半山腰处的兴国禅寺屋檐的一角红瓦。

感受着身上愈来愈重,愈来愈近的淡淡威压,林平心中却并没有感到紧张或恐惧,反而有种奇怪的期待之感。

林平可以断定,青年是真正的高手,能与这样的强者一战,虽然是时势所逼,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我初知有这么强大的仇家,不能说是不害怕的。但却从没想到要逃,不仅是因为我无处可逃,还因为,我的心底,不允许我逃避!”林平心中淡笑着想。

他自从杀了百全翁之后,心中就知道会有被人寻仇的一刻,因此也能在看到青年之后,迅速的反应过来。

与其说这是他的智慧和谨慎,不如说是修道者被人盯上之后的直觉!

这种直觉现在又发挥了作用,他知道,此处便是决战之地,他可以感到,青年已经到了……

“此处很好,可以埋仇人的骨。”

青年的声音很淡,似乎只是在随意点评游园幽林。

林平并没有看到他是从何而来,只觉一阵清风,青年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此时的青年已不复下午初见时的那般平凡无奇,他的面貌依然如昔,神情也很是和煦,但林平站在他面前,似乎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林平聚神凝气,朗声说道:

“在下林平,请赐教。”

青年却觉得好笑一般咧嘴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在演武侠片呀,你年纪轻轻,倒像个老古板一样。我姓左,左丹墀——按名字来说,我们俩倒还有些渊源呢。”

林平有些吃惊,他一直以为,对战之时,互相套近乎可说是十分自找没趣的行为,可左丹墀竟然态度亲和的寒暄起来,倒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左丹墀轻笑了起来:“你既然修练了我师门的雷法,也算是我师弟。林师弟请吧,我让你三招。”

林平本来就打着出其不意先攻的主意,左丹墀如此痛快,他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微微一笑,抢先出手:“得罪了!”

林平知道,与百全翁一役不同,左丹墀实力深不可测,一旦他出手自己必然落到下风,毫无回手之力;左丹墀此人必定是金丹期上层,却应该还没有升至元婴,他既是百全翁的师兄,两人的功法必有相通之处;因此林平虽对他心存顾忌,也毫不犹豫的采取了攻势。

只见他双手一扬,一片乌压压的黑云朝左丹墀飞去。

黑云的速度极快,仔细看去,果然是林平自百全翁手中所得的蚊刺。此时它化身成百,如嗜血的蚊群一般冲向左丹墀。

但这种末流的低阶法器,真的能奈何神通广大的左丹墀么?

林平心中没底,手上却不停,十指飞舞,按了一个法决,大喝道“罗喉土宿,煞气飞空。掣电流光,星火奉行,起!”

只见空中忽生yīn火,自地而起,尘土飞扬,裹成一团yīn雾,挟着蚊刺攻向左丹墀。

这法决原是召唤yīn火所用,林平唤起yīn火,遮人耳目,辅助蚊刺进攻。

他知左丹墀必定也是修习雷法出身,最忌yīn寒之物。蚊刺只要能够近其身,就不难透过其护体真气;数百蚊刺一并攻击,任左丹墀神仙手段,也未必能统统躲过。

他并不求一举打败左丹墀,只想消弱其实力,最好被yīn气入体,妨碍其后的发挥。

左丹墀见黑压压的蚊刺群快速飞来,微微一笑,并不抵挡,只祭起了真气,他内功强劲,真气如钟罩一般,蚊刺稍一碰,就纷纷折断,落在地上。

蚊刺还在前仆后继地冲击着左丹墀的真气护罩,yīn火却自地而起,熊熊燃烧,幽绿色的火光在整个荒地蔓延。

左丹墀不防林平有这一手,yīn火亦在他身边燃起,他被地面和漂浮着的yīn火灼烧,身体有些麻痹,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蚊刺也趁虚而入,在yīn雾的包裹下冲破真气,意图叮咬左丹墀那金丹大成的肉身。

左丹墀神情毫无慌张,只是眼神有些yīn邪,他十指连掐法决,呼了一声“流光火轮”,周身顿时笼罩了一片纯阳的金色火焰,yīn火为阳火所化,恐惧退散;蚊刺也似乎被火焰融去,统统坠落。

yīn火既逝,yīn雾也渐渐消去,荒原恢复了黑暗的晴朗。

林平的身影却已不见,左丹墀混不在意一般,轻笑着说:

“小师弟,已经两招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只蚊刺猛力从背后向他的心脏插来,却是林平亲手握着蚊刺,破了左丹墀的护体真气,向他刺来。

左丹墀左手禁锢住蚊刺,反身去抓握着它的林平。

林平把轻功发挥到了极致,身形一闪,遁逃到三丈之外,原地只留下一个淡淡残影。

左丹墀轻笑一声,正要提身追逐,突觉不妙,低头一看,只见手中的蚊刺轰然爆炸,碎片扎入自己手掌,深入经脉,开始贪婪地吸起精气元阳。

左丹墀大骇,他虽没用过这个师门法器,却也知道一旦让它入体,除非杀了法器主人,就难以逼出;更加不妙的是,它的吸食速度,竟比自己所知的还要快了百倍!

此时左丹墀被数十蚊刺碎片叮住,只觉精血被疯狂吸走,一时站立都有些不稳。

不等他运功逼出蚊刺,林平心中一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林平祭出五雷之神,心神绷紧,掐起法决,扬手一挥,一道庞大的雷电自天而降,狠狠劈到左丹墀身上。

雷电轰鸣,如有神威,左丹墀在这天雷之下无处躲藏,仓皇奔走,不时痛呼。

林平不敢懈怠,又召了几道神雷,直把这荒地击得土地焦黑,山石崩裂。

许久,左丹墀终于没了声息,林平小心前去查看,只见地上一堆黑灰,不见人影,那位左师兄恐怕已被劈为飞灰。

林平舒了一口气,缓缓坐倒在地,才觉精疲力竭,身体如虚脱一般,似乎连手指都已无法移动。

“自己就这样赢了么?”

林平心中有些不可思议,这也太过容易,不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微微合上双眼,回忆刚才战斗的情形,忽听耳边有人柔声说:

“这是第三招了。”

丹丹碎

这句话虽轻柔,入耳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林平周身一震,心中暗叫不好,举头四顾,满目疮痍的战场并无人迹,只剩地上慢慢扬起的黑灰。

那被雷电劈死,烧为灰烬的“左丹墀”,显然并非真身,恐怕不过是用符咒秘法炮制的替身。

林平直欲起身,但酸软的身体似乎已在刚才的大战中失去了力量,动弹不得。他勉强催动真气流转,恢复着所剩不多的气力。

此时,左丹墀的身影才慢慢在他眼前浮现,他仍然是那派从容不迫的风度,脸上挂着轻笑,仿佛林平拼尽全力用尽心机的进攻,于他而言不过是顽童的打闹。

左丹墀的笑容依旧亲和,林平却如同看到地府催命的判官,不由苦笑起来。

他自知功力不如左丹墀,仔细布局,求的便是一击必中,一击必杀。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算计,还是奈何不了这个看似潇洒温和的青年,反而吃亏不少,被耗尽了气力。

这场在他头脑里多次排演的战斗,如今既已到了此节,便不是拼命,就是等死了!

万里无云的月夜,似乎飘来一片血红色的yīn云。

这yīn云似乎远在九天之上、千里之外,却又似乎在不断逼近;其yīn邪血腥之外,隐约又有种让林平透不过气来的力量。

是了,这股力量,原是和林平体内五雷之神同源的yīn雷之力!

林平气血亏损,五雷之神也早早蛰伏,此时被血云中那股浑然澎湃的雷电之力所镇压,心中也被无边血色覆盖,看着不远处强大而悠闲的青年,内心涌上一股突如其来的疲倦,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意和疲倦。①

此前种种自以为得意的设计,在这压倒性的强力面前,似乎不过笑谈。

林平这才真正了解到,上阶修士令人恐惧的实力!

左丹墀近乎惋惜的挥了挥手,yīn云激荡,虽不闻雷声,但雷已直直击下!

林平祭起玉牌,玉牌禁不住风雷,碎成玉沫,还未来得及飘散就在雷电之威下化为虚无。

林平内丹凝聚,真气护体,堪堪扛过第一击yīn雷,只觉yīn邪之气在体内乱窜,冲击的经脉七零八落,直逼金丹。

一道道的yīn雷复又落下,林平只得放弃对身体经脉的保护,用仅存的真气围绕着金丹,肉身在几重雷击下早已焦黑残破,金丹上也渐渐沾染了死亡的灰白。

就这样死去么?未免太过难看……

金丹被yīn雷撕咬的疼痛似乎并不鲜明,唯有心中的不甘仍支撑着林平,

散乱的真气终于支撑不住,消散在经中脉间,金丹不断轻颤,将碎未碎。

然而雷终于停了。

林平努力不让自己昏迷过去,他的意识似乎已与身体脱离了,只模模糊糊的觉得不能昏过去,昏过去,就什么都完了……

隐约中他看到左丹墀立在他面前,俯下身在自己的下腹部轻轻一指点下,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感到疼痛,只觉得浑身的气力似乎突然被一抽而尽,剩下无尽的空茫。

林平陷在这种空茫中,又看见左丹墀微微一笑:“好孩子,睡一觉就好了”。

说罢伸手轻拂林平强睁的双眼,林平眼前一黑,彻底昏睡过去。

当林平缓缓从沉眠中醒来的时候,他奇怪的发现自己还好好的。

身体四肢毫不酸痛,经脉的破损似乎也完全被修复,那场惊险的斗法似乎只是自己的噩梦。

难道左丹墀最后放过了自己?还是遇到了什么隐士高人?或者干脆,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心魔作祟?

林平乐观的想着,只是,好像缺了点什么。

他努力运转起经脉内微薄的真气——说起来,就连运转真气,都似乎倍加艰难了,试图去探查自己的金丹。

真气缓慢地流动了起来,林平按捺住心中的急躁,等待丹田处的回应。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林平终于一脸郁闷的抬起了头,大吼一声:

“贼老天,我的金丹呢呢呢呢!”

一声轻哼在他耳边响起,林平还没来得及从失去内丹的空茫恐惧中恢复,就被吓了一跳。

他醒时早已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现在就算在农村也很少见的小土屋中,室内无人,房屋低窄,只堪堪容得一桌一椅一床。

这声轻哼,到底是人是鬼所发出?

不过他旋即放下心来,面前显出身形的这人,显然非鬼非仙,一名邋遢老汉而已。

奇怪的是,尽管这老汉的预言般的歌谣真的实现了,林平对这个外表倨傲冷漠的老汉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②

毕竟,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好图谋的了。

他勉强凑出一个笑容,问面前的老汉:“可是您救了我一命?”

老汉冷冷一笑:“你不是说不用我救么?老子可没你这么多事儿!你运气好,金丹是被从里用气震碎的,侥幸留了些真元,不然哪还有命在!”

林平回想起左丹墀的那一指,恐怕就是那时被震碎了金丹吧。他不知是庆幸还是苦笑,慢慢点头说道:“原来这样,但还是要谢谢您把我带回来,怎么说也是救命之恩……”

老汉怪叫一声:“打住打住!金丹既碎再难结,你已非修道之人,是没有办法报答我的,何必惺惺作态!既然你醒了,就快点滚回去吧!”

林平心中无限迷茫,也不跟他计较,慢慢爬起身来,大概是金丹破碎后的真元修补了身体的缘故,倒也不觉得疲累。他向老汉说了声再见,就往门口走去。

刚跨出门槛,就听身后老汉喝了一声:“等等!”

林平回头看他,那老汉不慌不忙的说:“我这是农家乐旅馆,一夜80,童叟无欺,概不赊账。”

林平哈哈一笑:“我身无分文,您这能刷卡不?”

卡自然是不能刷的。

林平嘴里叼着一根草蹲在门槛上,活像一只闲汉流氓小清新。

老汉早去山里“捡人创收”了,林平把被子拿出来晒上,就一个人在门槛上蹲着看天。

这儿大概是甘山深处,很是yīn冷,群山树木遮挡了大部分天空,只在缝隙处留下几抹蓝天。

林平看着天空,心情倒慢慢开朗了起来。

朝问道,夕死可矣。

再说了,我还没死呢!

何况还有楠楠,记忆里的这些道法就算自己不能用,起码可以教给他,做个高手的师傅也可以很牛掰啊,比如说王语嫣,小龙女,以及雷斯林……

林平心里慢慢踏实起来,他刚才试了下,真气虽然还能流动,但很难汇聚成一体,下丹的精气,更是薄而不稳。

他法器尽毁,空间袋中只余一枚魂玉,林平轻抚其上,他金丹已碎,留在玉中的神识也慢慢消散,无法感应到林路的气息,也无法将他召唤出来。

林平本以为神识如果消散,作为玉魂的林路可以得到自由,现在才意识到这种自由不如说是自囚——除了另一股神识注入玉中,林路恐怕没办法出来。

毕竟他身为灵体,必须依附在玉中。灵体只能通过不断吞噬魂魄壮大己身,等到足够强大,才可破玉而出,为自己铸造或者抢夺一个实体肉身。

林平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应这样浮躁鲁莽,好勇斗狠,结果害得林路被困。

好在还有楠楠,可以让他试试注入神识,能否让林路出来……

至于左丹墀……

就算我现在有千般万般比不上他,就算我以后再也无法走上修道之路,但我有一点比他强:那就是我有朋友。

所以我清楚,道路再多艰,我也必将一次次的站起来,不但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李楠!

然而我不会依赖楠楠为我报仇。

林平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林平会亲自把他的内丹也一指点碎,而他的命——就让他留着痛苦好了!

他慢慢思考着自己以后的路,至于怎样重新修行,金丹碎了是难结,又不是不能结,林平琢磨着,可以从这老汉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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