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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一世长宁》 第一章 重生 激战留下灰烬的余烟还未真正的散去，方圆几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闻之窒息。 而本就稀疏的草木如今更是可怜，细嫩的叶子被火焰熏的微卷，叶子的边缘微微发黑。 曾经高昂的城门已经被战火侵袭，石砖上留下了烟熏火烤的痕迹。 烧焦的土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身上穿着的铠甲已然破损的不成样子，裸露在外的皮肤爆出青筋。 他们的眼睛死死的睁着，手上还紧紧的拿着兵器，完全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在其正中心，被十几个士兵环绕之处，是个穿着大红色铠甲的女子。 她的脸上满是血污，身上的铠甲依然破损，露出了被利刃深深刺伤的血肉，血肉随着衣料翻卷出来，伤口凄惨可怖，最深的一处已然深可见骨。 那女子被血糊满了脸，早已看不清其原来的面容，只有那双眼睛，还在狠狠的瞪着面前的敌军。 “秦将军，何必呢？”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银白色铠甲的男子，骑在马上看着马下的勉强持枪而立的女子，他似乎很不理解，脸上露出了略微苦恼的表情。 “我国大汗很欣赏你，若是你愿意弃城而降。本将担保，天河城中的所有百姓，包括秦家军都不会有事。” 女子微微抬起眼，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轻轻的“哼”了一声。 “既然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将！” 那身穿铠甲的男子面色一凛，手中的刀随风而出，直直劈向那女子，那女子似乎早有防备似的，手中的红缨枪应声而出，两件兵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是，那男子的刀用了十成的力气，明摆着想一击必杀。那女子拼力格挡，本就受了重伤的身体更是严重，当即就喷出一口血。她后退几步站立不稳，就跪倒在了地上。 那女子止不住的喘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旁的士兵见状急忙的扶住那女子，口中担心的叫着：“将军，将军您没事吧。” 士兵一边叫着，一边嚷嚷着冲上前去。很快，状若疯狂的士兵就被敌军杀了。 不过片刻功夫，那女子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萧萧瑟瑟，独留了她一人。 那女子的手指深深的抓着地上的泥土，狠狠的用力捏紧，手掌的皮肤连被石子割破了都不自知。 “秦将军，本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降还是不降。”男子的脸上不耐之色尽显。 那女子勉强靠着手中的枪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仰头看向面前的敌军，眼中却没有一丝畏惧，她迎风而立，风带起黄沙卷起她大红色的战袍。 她直视着那敌国将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为将者，为国生，为国死，这，本就是一个军人的使命和荣耀。” “顽固不化，该死！” 敌国将军扬起他的刀，径直朝着秦将军就劈了下来。 秦将军的瞳孔里映出了那刀的样子，她微微笑了笑，毫不避躲，直接冲向那将军，红缨枪枪指之处，便是那敌国将军的心口。 刚才她就一直在积蓄力气，就为了等待这最后一击。 时间就定格在这一秒，两件兵器就在同一时刻刺中目标，敌国将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心口处流出来的血。不过一瞬，那将军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敌国军队一片鸦雀无声。 秦将军慢慢跪倒，口中不住的漫出鲜血。 她嘲讽的看着那敌国将军，挣扎着吐出一字一句。 “以吾之命，换汝之命，值得。” 敌国军队在短暂的安静过后，便立刻骚乱起来。但是秦将军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脑中只有昨日从京中传来的消息。 皇上立后，举国同庆。 秦将军苦涩，原来她所以为的爱，都只是一纸空谈罢了。 秦将军想，她或许是快死了，脑子里显现出这一生的所见，突然想起来那一袭月白色长衫的男子。他总是站的远远的，用极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可是当她受伤时，总是会给她最有力的臂膀。 秦将军想笑一下，可是她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了，嘴唇极其微小的翕动着，微小到几乎辨认不出来。 “明洲，对不起…” 最后一滴晶莹的泪水，混着血和战火的气息，无声滑落，滴在她拼死守护的土地上。 …… 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正从窗棂间溜进来，正好照在秦冉的身上。她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懵，这时的她正撑着头斜躺在榻上，夕阳的光晕围绕着她的全身，为她覆盖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秦冉从榻上坐起来，揉揉酸痛的太阳穴。 她现在的脑子一团乱，根本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她环顾四周，素色的帷幔，梳妆台上寻常女子所用一概全无，只有桌边放着茶杯茶具。并在床边的架台上放着一把剑和立着一把红缨枪。 这，这是，她的房间？ 秦冉更迷糊了，我的天，这是老天爷在和我开什么玩笑，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秦冉从榻上起身，在梳妆镜前照了照，大红色的骑装，利落扎起的长发，摸摸身上也并无可怖的伤痕。 她又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随即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茶是热的。 由此，秦冉试探的向外叫了一声：“寻绿？” 果然如秦冉所料，她从小的侍婢寻绿就在门外候着。 “小姐你醒了。” 秦冉尽力的保持自己的冷静，她好像知道如今是怎么回事了。 “如今是什么时候。” “已快酉时了。”寻绿道。 “谁问你什么时辰了，我问你如今是什么年份？！”秦冉急切不已。 “嘉元元年，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睡了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您可还记得昨日是您的及笄礼？”寻绿急切道。 秦冉根本没注意听寻绿的声音，她的脑子现在嗡嗡在响。 我的天，嘉元元年，那不是五年前？ 所以说，她，重生了？ 秦冉难掩心中的激动，眼眶都红了，眼里噙满了泪水。 老天爷对我不薄。 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寻绿惊呆的看着她家小姐，她家小姐，为什么突然一副要哭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明日明洲公子就要来教小姐读书，小姐接受不了，失心疯了？ 寻绿摸了摸下巴，看着秦冉这般模样，点点头，更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秦冉根本不知道寻绿的心里到底想了几个来回，她只是知道，她重生了，她可以弥补犯下的一切过错。 明洲，对不起。 我再也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了。 第二章 这个女子倒有几分可爱之处 秦冉冷静下来，看到寻绿纠结的样子，不禁哭笑不得。 她大概知道寻绿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失心疯了。 如今的秦冉只觉得，这一切真好。 前世的寻绿随着自己去了天河城，死在了那里。即使重生了，秦冉都忘不掉那天寻绿满身是血的倒在她面前，对自己说：“将军，寻绿就先走了….” 想到这个，看着面前还活蹦乱跳的寻绿，秦冉不禁又红了眼眶，沙哑道：“寻绿….” “诶诶诶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就算是明日要读书也不必哭啊…”寻绿手忙脚乱的过来扶着秦冉，一脸担忧，“其实吧，那明洲公子也不是坏人，而且公子他谪仙之姿，学识也是整个大齐一等一的好，小姐啊，其实您真的好福气了。” 秦冉本来的一点伤感之情都被寻绿这絮絮叨叨的声音给消的只剩一点渣了，直到秦冉听见明洲公子，她一把拉住寻绿的手，急忙问道：“你说什么，明洲公子？” “对，对啊。您不记得了么，昨儿个是您的及笄礼，侯爷亲自去请了明洲公子来教导您的啊。”寻绿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是了，大齐的规矩，王公贵族之嫡子女，加冠或者及笄之礼之后，不论男女都要拜朝中出类拔萃之人行教导之责。 而昨日，正是她的及笄礼。 记得前世她还对着她家老头生了有一阵子的气，连带着给明洲都没有好脸色看。如今想来，从前的自己是有多愚蠢。 寻绿看着她家小姐又开始发愣，便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啊，没什么。”秦冉回过神，对着寻绿道，“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哦…那小姐，你还传不传晚膳啊？”寻绿道。 “不吃了，我要好好静静，别让闲杂人等前来打扰。”秦冉道。 寻绿垂头应了一声，走在路上的时候还不住的嘟囔，小姐莫不是真的失心疯了吧，这可怎么办，要不去找个郎中来看看？ 晚上的时候，建业侯派人过来叫了秦冉去书房叮嘱了好些时候，饶是秦冉不着调的性格，重生一世又看见自家老头这精神奕奕的模样，自然也是红了眼眶，只是强压着也没让建业侯看出异样来。 第二天，天刚刚拂晓的时候，秦冉就睁开了眼睛。 她常年习武，已然习惯这样的作息时间。她打开门，远处传来几声鸟鸣，空气清新，满目葱郁。 她深深的呼吸了几口，便觉得通体舒畅。 秦冉拿着她的剑，就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剑法。一套剑法下来，她额上鼻尖都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走到石桌前坐下，拿帕子擦了擦汗。 秦冉喝了杯茶，休息过后秦冉又练了几套剑法。结束之后，已经过了晌午。 寻绿从门外快步走来，对着秦冉道。 “小姐，传膳吗？” 秦冉放下手中的帕子，诧异道：“啊，”刚好肚子也饿了，便点点头，“传吧。” “好。” 秦冉吃饭到一半的时候，便看见来人禀报说是明洲公子来了。 秦冉吃着糕点的手一顿，一惊差点没被糕点噎住，急急忙忙的倒了一杯水喝。 “怎么这么早。”秦冉顺了口气，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道。 “小姐，晌午都已经过了。明洲公子来的时辰刚刚好。” 寻绿跟着秦冉的时间久了，秦冉也从不将她当奴婢看，对着秦冉说话也没那么多规矩。 随后，她又给秦冉倒了一杯茶，“小姐您先喝点水吧，刚才都噎着了。” 秦冉接过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主仆二人急急忙忙的吃过饭，便往侯府的储玉苑而去。 秦冉到储玉苑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了那个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的男子。他就站在湖边，负手而立，长长的发丝垂落一半，另一半被玉冠束起。他站的笔直，身姿挺拔，犹如雪松。 秦冉看着他，恍若是跨越了千年才来到了他的面前。 在这个时候，秦冉觉得，就算是梦她也宁愿永生不醒。 秦冉有些哽咽，她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竟是再也不肯移开她的视线。 顾衍听到脚步声，缓缓的回过头来，微风拂过他月白色的衣袂，微微摆动。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勾勒出温柔的弧度。 顾衍转过身来，对着秦冉笑了笑。 “想来姑娘便是秦小姐了。在下顾衍，字明洲。” 秦冉愣愣的看着他，直到寻绿看着不对劲才捅了一下她，秦冉这才反应过来。 “啊，哦。我叫秦冉。”秦冉如梦初醒，急急忙忙的说道，“近些日子精神有些不济，有些走神，失礼失礼。” 秦冉讪笑一声，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她贝齿轻咬下唇，手指不经意的摩挲着衣料。鼻尖上刚刚擦掉的汗珠如今又冒了出来，秦冉一把抹掉，心里不免吐槽半响。 怎么见个人，比自己练一套剑法还累。哎，不过刚刚盯着他看了这么久，真是脸都丢光了。 顾衍将秦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眼中流露出真实的笑意。 这个女子，倒是和自己听说的不太一样。 反而，有几分可爱之处。 他含笑问道：“秦小姐在说些什么，不妨说点给在下听听？” 秦冉听的这话，猛的抬头：“你说什么？我刚刚没说话啊，是没说话…...吧。”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说完这话她才想起来她曾经就说出过她心里所想，还被她家老头抄着家法追着绕着侯府逃了好几圈，不会这次也这样了吧…... 秦冉默默的心虚了。 “我，我没说什么。”秦冉低下头，都不敢看顾衍含笑的眼睛。 寻绿在旁边默默的扶额。 小姐啊，明洲公子好歹是您的老师，您就不能保持点形象。 不过这话寻绿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要是被她家小姐知道了，肯定会被小姐赏一个大板栗的。 寻绿心有余悸的摸摸后脑勺。 “没有便没有吧，时辰也不早了，该是上课了。”顾衍见好就收，也不逗她了。 “好好好，上课。” 秦冉见顾衍不问了，自是欣喜，乖乖的跟着顾衍进了书房中。 房内陈设古朴典雅，甚至还放了熏香，闻之清幽淡雅。 秦冉进来一瞧，自是讶异。 自家老头啥时候懂这些东西了？ 想前世的时候，秦冉压根就没注意这些东西，也是，从前的她是极恶读书的，那里还会去管这些陈设？ 最后也是半听不听的学了一年，倒是学成了个半吊子。 前世的明洲还说过，大学问不行，唬人倒是够了。 当时的秦冉还嗤之以鼻，但未曾想，即使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天，说的话竟全是明洲教的。 第三章 明洲也不讨厌我嘛 秦冉坐在位子上，没多久思绪就从书本上飞走了，她看着面前的顾衍，越看越是欢喜，越看越觉得前世的自己是有多愚蠢。 秦冉苦笑一声。 她总觉得自己在明洲的面前，总是慌忙错乱。哪里有当初统领整个秦家军时的威严。 不过秦冉还是高估了自己，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所能读的下去的书，只有兵书。如今听着顾衍读这四书五经，就算是自己所心悦的人，也是昏昏欲睡。 不过顾衍也没管她，他本就是碍于建业侯的面子才答应下来，至于教的好与否，他也决定不了。 直到他听到“咚”的一声，才抬眼一看，原是秦冉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而她，早已睡着了。 顾衍哭笑不得，亲自走过去将书本捡起来放在桌上，正想转身走开的时候，秦冉的手却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可笑容里分明留着些许心事。 她又喃喃的说了句什么，顾衍也没听清，便也不甚在意。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把她的手从衣袖上拿下来，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顾衍不自知的轻声问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暗暗的问自己。 顾明洲，你是怎么了？ 天色渐渐暗了，顾衍朝着窗外看去，太阳已逐渐西沉。初夏阳光的余晕开始逐渐笼罩大地。 顾衍揉揉太阳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见秦冉睡着了也没离开，也没叫醒她，反而是坐在这里等到了现在。 突然，秦冉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睫毛微微颤动，她的手撑起头，睁开眼睛一脸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秦冉的视线刚好与顾衍撞上，视线相碰的一瞬间，她一机灵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这这这，我是睡着了？！睡着了？！我还想给明洲留个好印象的啊啊啊！！ 秦冉的脑子像是有无数个小人在疯狂咆哮。 秦冉捏捏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抬头对着顾衍道：“那个，那个我昨天没怎么睡好，然后今天早上起的又早，所以我就那个，挺累的，那个…我…” 秦冉语无伦次的向顾衍解释，因为着急整张脸都变得通红，鼻尖上又有了细细的汗珠。 顾衍一言不发的看着秦冉，这般模样更是让秦冉心急，更加卖力的解释。可是她天生就不善言辞，越讲就越混乱。 顾衍端详着她，他本就没有责怪秦冉的意思，也没想到秦冉会这么着急的解释，不禁失笑。 “无碍。”顾衍也不知以何来安抚她，“秦小姐乃是真性情，顾某也只是此处小坐片刻罢了。”说罢，顾衍温柔的看着秦冉，眼眸深邃。 秦冉抬头看天，天都快暗了，哪里只是小坐片刻？ 二人一时间竟无话可言，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秦冉就这么抬头看天，顾衍看着秦冉，看着她带着点愧疚又不敢看自己只好将视线往窗外放的小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秦冉听见顾衍的笑声，更加尴尬了。 她揉揉头发，默默的拿手将自己的脸遮住了。 “见过秦小姐，世子该是回府的时辰了。”一个眼生的穿着侍从服饰的男子进来说道。 “嗯，那秦小姐，顾某就先告辞了。”顾衍正想起身告辞的时候，突然就被秦冉叫住了。 “诶，等等！”秦冉跑到顾衍面前，急切的模样，顾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秦冉，眼眸中明显是含着笑意的。 “那个，今天抱歉啊，我家老头，”秦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改口，又讪笑一声，“啊不，我爹，我爹他老人家说过，做错了事情呢就要道歉外加补偿，所以…” 秦冉突然正色，“道歉我呢已经道过了，但是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金银珠宝你肯定是不收的。所以我思忖半晌，” 她从腰间解下一把剑，递给顾衍。 “这把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佩剑，也没名字，如今就送你当作赔礼吧。” 顾衍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着实愣了几秒，随后将秦冉递过来的手推回去。 他款款道：“既是秦小姐的佩剑，顾某也没有夺人所爱的道理。道歉我就收下了，这佩剑就该配秦小姐这样的女子。” 秦冉被拒绝，就感觉甚是苦恼，她重生一世，于为人处事方面着实还是没什么长进。 “啊你不要这个，那我再想想该送什么，你先等我会，别走啊。”说完，她皱着眉头，又想了许久。 “世子…”顾衍身边的侍卫忍不住催促，顾衍使了个眼色给他，侍卫瞬间就闭嘴了。 顾衍就站在那里，无任何不耐，一派君子无双的模样。 “我想到了，既然你不要剑，那我就舞剑给你看如何？”秦冉巧笑，抬头问道。 顾衍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场于侯府的舞剑。红色骑装的秦冉英姿飒爽的在树下，时而身姿轻盈，时而又气势逼人。剑光如同白虹贯日，冲向大地。又如同游蛇在四方游动。 顾衍失了神，梨花瓣簌簌落下，纯白与赤红相映衬，前方的女子就像是落入凡尘的仙，恍若一场永不愿醒来的梦。 “顾先生？先生？”秦冉舞完剑，跑到顾衍身前，睁大眼睛看向顾衍。 顾衍于失神中反应过来，他极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含笑道：“嗯，秦小姐当真武艺高超，顾某佩服。” 秦冉被说的十分受用，摆摆手：“好说好说。” 顾衍：“……” 顾衍看着面前的秦冉，舞完剑还有些气喘，虽然常年练武微微有些晒黑，但算还是白皙的肤色，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鼻尖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顾衍从怀里掏出一块叠的整齐的手帕，纯白色最下角还用金线绣了一个小小的“衍”字。 “擦擦汗吧。” 秦冉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往脸上擦了擦，鼻尖萦绕着一股清新悠然的香味，闻着就身心舒畅。 “若是秦小姐没什么别的事，那顾某就先行一步了。”顾衍道。 “好，那你慢点走啊。”秦冉捏着帕子，说道。 秦冉目送着顾衍离开，手紧紧的捏着帕子，心里才是真真的乐开了花。 “诶寻绿，你看明洲也不讨厌我嘛。”秦冉眼睛看着顾衍离去的方向，却对着寻绿如此说道。 寻绿一愣，小姐啊，不该您讨厌明洲公子的嘛。哎等等，小姐叫明洲公子什么？？ 明洲？！ 我的天哪！ 寻绿惊恐的看着秦冉，完了，这世界疯魔了。 秦冉看到寻绿一脸被雷劈了的神情，神清气爽的赏了她一个大爆栗，然后也没说什么，笑着往前走去了。 寻绿揉揉后脑勺，委屈巴巴：“小姐…您又打我。”说着，也快步跟了上去。 第四章 大理寺中定有回鹘人的内应 顾衍走出建业侯府，一路上都带着细微的笑容。身边跟着的小侍从倒也看习惯了他家世子，也没觉得有什么奇特的。 但是，只有顾衍他自己知道，这次的笑并非往日，而是真正的从面上笑到了心里。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世子，三位公子已经在归云阁久候了。”侍从恭声道。 “嗯。”顾衍冷淡的应了一声，低头进了马车。 归云阁是一间雅致的茶楼，装修典雅，整间茶楼都带着清幽的茶香。此处不设大堂，只有各类雅致的包厢。 “见过世子，三位公子已经在二楼等着了。”小厮连忙迎上来，也没有刻意奉承之像，只是恭敬的说道。 顾衍轻轻应了一声，就往常去的包间走去。 一到包间，便看见那三人各自坐在座位上说着些什么，见到他来了，便纷纷起身，各自说道。 “明洲你可算是来了，今儿个我们可听说了啊，你去建业侯府去给那秦小姐授课去了？”说话的人正是韦乐，韦尚书家的二公子，天性风流不羁，不拘一格。 “韦乐你就先让世子坐下，你这般成何体统。”说话的人一身天青色的长袍，整个人看起来冷峻，正是白太尉家的公子，名叫白越。他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语气严肃的对韦乐说道。 “真是无趣。”韦乐佯装生气的坐下，瞪了白越一眼。 “好了好了，你们俩怎么什么时候都吵。”于舒出来劝和，他无奈的对顾衍做了个苦笑的表情。 “明洲好容易来一次，你们俩也消停会。” 于舒倍加熟练的劝和，像是这种事情已经做过无数回了。 “不过明洲你真的去建业侯府了？”于舒替顾衍倒了一杯茶，开口问道。 顾衍微微摇晃着手中的青花瓷杯，看着里面摇曳浮沉的茶叶。 “嗯。” 说话间，顾衍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怎么样怎么样，那秦家小姐是不是如传闻一般，身壮如牛，面孔黢黑？”韦乐又凑上来问，他从未见过秦冉，不光是他，就算是京中见过的人也只是屈指可数。 建业侯家的嫡小姐，从小练武，天分也突出。然而京中谁人不知那大公子是个纨绔，建业侯又是个不看嫡长子身份的倔脾气，所以那建业侯对这个女儿宠爱非常，自小就带在身边，想来这以后秦家军的位子也该由这个女儿继承。 建业侯手握兵权，又为国征战多年。这位嫡小姐也算是历经不少战场了。也就是这几年，天下安定，建业侯才回了京中的府邸。 转眼间，这位嫡小姐也过了及笄礼，可从未在外人面前出现过。 韦乐本就对秦冉很好奇，又听了传闻，所以他早就想见见这传闻中的秦小姐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言。 在座的其他人，也饶有兴趣的竖起耳朵等着顾衍的回答。 “坊间传言如何能信。”顾衍凉凉的的瞥了韦乐一眼，另外二人则是在心里暗笑。 “她，挺可爱的。” 顾衍微微笑了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谁说坊间传言不可信的，那坊间不还传着明洲你的一句诗吗？”韦乐被瞥了一眼，就觉得很是不服气，便坏笑的看了顾衍一眼，说道。 “…...明洲的什么诗？”于舒饶有兴味的问道。 “明洲玉面懒回顾，王城玉阶颜色无啊。” 韦乐一边说一边暗暗的看了顾衍的脸色，果不其然的发现明洲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还是那一副千篇一律的微笑。 韦乐见没有刺激到顾衍，顿时就泄了气，趴在桌子上。 另外二人使劲的憋住笑，于舒打开折扇使劲的扇风让自己冷静下来，白越努力的憋着笑，因着太过用力，身子都开始微微的颤抖了。 于舒一边憋笑，一边对着韦乐说道：“你说说，你认识明洲这么多年了，你有见他在意过坊间流言吗？” “更何况，你可别得罪了明洲还不自知啊。”于舒高深莫测的摇着扇子笑了笑，让韦乐和白越一头雾水。 顾衍也没理他们，自顾自喝着自己的茶。 “你说什么，怎么就得罪明洲了？”韦乐问道。 “你没听见明洲说了，那秦小姐是极可爱的么？”于舒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顾衍。 听着这话，那二人都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哦～”的声音。 “莫要玩笑了，有伤秦小姐的名誉。”顾衍轻声道，说这话的时候，他觉得心好像被微微刺了一下，有些发涩。 众人开过玩笑后，便也消停了。 他们也知道，顾衍和那秦小姐之间断是不能有可能的。 包厢里突然就安静了，只能听见茶杯放在桌上的声音。微风从窗外吹过来，带来些许的凉意。 突然，白越一放茶杯，正色：“差点把正事忘记了，这事说起来还与那秦小姐有点关系。” 顾衍抬眼，问道：“继续说。” “那秦小姐不是抓了一个回鹘的细作吗，前些日子送大理寺去了。这几天审讯未果，我听那大理寺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要请那秦小姐去一趟，说是想问问秦家军里的审讯法子呢。” 顾衍：“怎么请她去？” “这人也是秦小姐抓的，请她去也合情合理。更何况，谁敢去叨扰建业侯啊，那暴脾气谁受的住？”于舒道，又看了眼天色，“这会我看着时辰，人应该已经到了大理寺了。” 顾衍慢慢的饮了一口茶，心不在焉的模样。随即，他放下茶杯，斩钉截铁道。 “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 “啊，去大理寺干嘛？”韦乐听的这话，登时就惊讶的问了句。 “回鹘细作事关重大，本世子为皇上分忧，义不容辞。白越，你说是么？”顾衍瞥了他一眼。 白越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暗中腹诽。 世子，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顾衍低低的笑了一声，又拿起茶杯掩饰了一下自己余下的情绪。 …… 大理寺就在京西，离建业侯府所在位置还是有点远的。秦冉坐马车还着实费了些时辰。车轱辘发出嘈杂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声音戛然而止。 “秦小姐，已经到了。” 秦冉也没让人搀扶，利落的就从马车上下来。她抬眼一看，大理寺还是原来熟悉的模样，前世的时候她确实是抓到了细作，但是她刚到大理寺的时候，正要审问之时，就死在大牢里了。 当初的秦冉怎么想都不明白，可现在一想，若是没有人暗中帮忙，如何能成？ 前世的时候，这件事竟也没翻起什么大浪来，就这么简单的被压下去了。 如今的秦冉转念一想，便知道着大理寺中，绝对有回鹘人的内应。 第五章 回鹘王竟派来这么个废物 大理寺的牢房，比一般县衙的牢笼更为阴冷潮湿，周围只有不甚明亮的烛火照明。进去也没什么声响，一路上都是安静的甚至有些瘆人。 秦冉走在路上，不经意的打量着周围，发现周边的牢房中都没有关押犯人，烛火忽明忽暗的，更添诡异的气氛。 秦冉的手暗暗抓紧，她在来大理寺之前，便让寻绿先行来了这里，就是为了让那个犯人在她来之前不死。 记得前世，她来这里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安静。 这其中，定有鬼。 秦冉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里的大牢，很是安静啊。” 身边的一个官员陪笑道：“也并非如此，那回鹘细作也算是朝廷重犯，自然是和普通犯人不一样，不一样。” 秦冉没回话，她一边走一边想着。 按照上一世，这个时候就有人来报那已经死在牢中了，可是现在还没有反应。 看来，寻绿已经得手了。 不多时，秦冉坐在侧座上，身侧的那个官员立刻就将人犯带了上来，身后跟着寻绿。旁边的几个狱差像是很畏惧寻绿，就在她的身边围着，也不敢靠近。 “小姐。” 寻绿一改之前的话唠本色，一脸严肃的对着秦冉拱手道。 秦冉摆摆手，示意她站到她身边来。 此时的秦冉，才是真正的统领秦家军的秦冉。不怒自威，自带气场。 那回鹘人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嘴角那里有一个新鲜的掌印，想必就是寻绿打的。 看来，这个人真的想死。 “小姐，您说的没错，那回鹘人真的差点自尽。另外小姐吩咐的，已经办妥了，确有其事。”寻绿在秦冉的耳边低声道。 “嗯。”秦冉微微点头，并对那已经坐在首位上，等待着秦冉到来的大理寺卿道。 “本小姐让身边的丫头提前来看看，正好发现这犯人刚好想自尽，所以这丫头自作主张的拦下来了，大理寺卿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话语间，秦冉瞥见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回鹘细作竟然微微颤抖，看来她的猜想没错。 “本官还要感谢这位姑娘呢，如何介意。”大理寺卿笑道。 随后，又对堂下那犯人厉声道：“本官问你，你在建业侯府究竟意欲何为？还不快从实招来？” 细作：“……” “你放肆！”大理寺卿大怒，长长的顺了口气，又转过头问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秦冉。 “秦小姐您看这，这个刁奴，本官刑也用了，可就是一言不发，如同是个死人。” “你看看，可有什么法子才可撬开这刁奴的嘴。”大理寺卿讪笑一声，讨好的对秦冉说道。 秦冉起身，在刑架边走了一圈，就直直站在那细作前，目光就这么看着他。 “依本小姐的看法，这刁奴既然经过大理寺如此重刑都不愿说，至于秦家军的刑罚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那就不必再用刑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 “连重刑都撬不开的嘴，那这个人便与死人无异。毫无价值。” “既然这么想死，那就成全他吧。”秦冉淡淡道，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果不其然，那细作抬头看了秦冉一眼，不过一瞬，就又将头低了下去。 大理寺卿愣了一下，随即才道：“小姐，这…...这于理不合啊。” 大理寺卿的话音未落，便听见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秦冉疑惑的朝外看去，按照前世来看，这不应该会有人来啊。 视线渐渐清晰，来了四个人并几个狱差。为首的被簇拥着，穿着月白色长衫，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玉扇，气质无双，看起来与这牢房格格不入。 来的人正是顾衍，于舒，白越，韦乐四人。 大理寺卿突然就愣了，怎么这四位公子也来了，时间容不得他多想，他连忙见礼道。 “下官见过世子，见过三位公子。不知世子大驾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不必见礼了，审的如何了？”顾衍摆摆手，示意他起身。 “这人的嘴还是撬不开，”大理寺卿看了顾衍一眼，才道，“秦小姐的意思是直接处死。下官觉得这于理不合，大齐律法里断没有将犯人未经发落就处死的道理啊。” 顾衍挑眉，看向秦冉：“哦？” 秦冉本还在纠结顾衍怎么突然就来了大理寺，结果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顾衍就看向了她。 秦冉清清嗓子才道：“刚刚我才发现这人是个死士，既然是死士便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不然直接杀了省事。” 顾衍刚要开口，就又被秦冉打断了，便也不恼，含笑的看着她继续讲下去。 “若是想让此人引来他的同党，那过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没有动静，说明他已成弃子，已然无用。” 秦冉说完，对着顾衍眨了眨眼。顾衍看见了，嘴角也弯了弯。 “秦小姐说得有理，若是于理不合…”顾衍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白越，后者自然就领悟。 “本公子会和我爹上报的，这件事就这么了结罢。”白越正色道。 “既然世子和白公子都如此道了，那下官便下去处理，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大理寺卿略欠了身，便带着人下去了。 …… “原来您就是秦小姐啊。” 等到大理寺卿带着人下去之后，一直在边角默默长蘑菇的韦乐终于满血复活，他走上前去打量了一圈，才笑嘻嘻的对着秦冉说道。 “果然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哦～” “韦乐，不许对秦小姐无理。”顾衍瞥了韦乐一眼。 “哪有无理，秦小姐不会在意的对吧。”韦乐对着秦冉眨眨眼。 “啊不会不会。”秦冉终于回个神来，“不过礼尚往来，你是谁？” “我叫韦乐，那是于舒和白越。”韦乐一个一个的介绍过去，笑道：“至于明洲，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不用不用，你们好，我是秦冉。”秦冉道。 “秦小姐好。”于舒和白越连忙见礼。 “好了，天色不早了，秦小姐也该回府了。恕我们还有要事，就不远送了。”顾衍冷冷的看着旁边的三个人，又压低声线，对秦冉温柔道。 那三人瞬间觉得有点凉意在周围环绕，还在疑惑不解。明明已是初夏，怎么还会有凉意？ 顾衍看着秦冉上马车，才离开，回去的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浑身都笼罩着低气压。 跟在后面的三人暗暗的咬耳朵，韦乐道：“哎你们说，明洲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在…生气？” “不知道。”于舒和白越同时摇头。 “难道是和秦小姐有关？” “哎好像有可能。”于舒想了想，点点头。 顾衍：“……” 大理寺卿收押犯人之后，便去了大理寺的后堂，那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手腕带着纯黑色的黑曜石手串。 他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茶杯，见人来了才淡淡的问道。 “如何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中途安国公世子来了，但对我们的计划没有产生影响。”大理寺卿跪在地上，恭敬的回道。 “那就好，那回鹘王竟派这么个废物来，净给我添事！”那人冷哼一声，面上带着阴鸷之感。 “您说得是，说得是。”大理寺卿连忙道。 “你就好好盯着京中的动向，有何不对立刻来报。”那人说完这句话，身形一闪，便离开了。 第六章 小姐被陛下请去了西郊马场 秦冉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静静地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事情。难道说重生后原定的轨道会改变，还是说寻绿打破了既定的发展？ 秦冉百思不得其解，有些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 “小姐，那回鹘细作的身上确有标记，可不是小姐您说的那种，而是，我大齐皇室标记。”寻绿说道。 “你说什么？！”秦冉瞪大眼睛，惊讶道。 “可以确定，确实是有。只是那标记十分模糊，为了不使人发觉，我也不好仔细查看。”寻绿正色，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也无法理解。 “既然如此，那此事千万不可声张。”秦冉道。 马车慢慢的在侯府停下，秦冉径直的就回了院子。 秦冉没有回房间，对她来说，房间只是个睡觉吃饭的地方，平日里也不像那些深闺小姐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这种生活，她想想就觉得会发疯。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夜晚的天空镶嵌着点点星光。初夏夜晚的风拂面而来，撩起人的衣摆。秦冉撑着头望着星辰，呆呆地模样，偏着头像是在思考。 这个时候，寻绿刚好端了一壶酒来，放在石桌上，然后人坐在了秦冉的对面。她倒好酒，开口道。 “小姐，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日的事。那回鹘细作身上竟然有我大齐皇室的标记，这到底是欲盖弥彰还是确有其事？”秦冉开口道。 “寻绿也不知，小姐你也知道，寻绿哪懂这些，只是想到，我大齐向来与回鹘邦交不好，年年总要兵戈相见。也就是近几年签了停战协定才好了些许，可冬日里还是有回鹘流民骚扰我大齐边境的。” 秦冉安静听着，也不置一词。她拿起酒杯，慢慢喝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的吐出一句话。 “若是我大齐皇室真和回鹘有勾结，那大齐就堪忧了。” “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寻绿问道。 “静观其变，兵法里不是说了敌不动我不动，若是我们贸然行动难免打草惊蛇。”秦冉顿了顿，继续道，“你传信给方玦，让他在天河城注意回鹘人的动作。” 寻绿点点头，眼神肃穆。 …… 第二日午后，秦冉用完膳之后，正等着顾衍前来。 可是宫中却来了人，说是陛下请秦冉去西郊马场。 秦冉刚开始还愣了几秒，重生之后她完全忘记了还有皇帝这个人。但是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愿意想起，还有待商榷。毕竟，那对秦冉来说，这是多么伤痛的曾经，即使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秦冉这时候才想起来，皇帝今日是要带着她去骑马。 因着京中不许跑马，所以前世的秦冉还向皇帝求了许久，才在今日带她去西郊马场，当初的她还兴奋了许久，如今想来可真是讽刺。 秦冉一路上心事重重，等到了皇帝面前都还有些愣愣的模样。 说来也是巧，这个模样刚好和前世的秦冉不谋而合，那个时候的她，除了在战场上的时候，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害，尤其在情感上，总还带着点天真心性。 “小冉？” 熟悉的声音才将秦冉的思绪稍稍从前世的记忆中拉回来，她看着皇帝年轻了几岁的脸，就连声线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 秦冉呆呆的看着皇帝，略微带着点迟疑的说道：“易，易川哥哥。” 皇帝名叫齐昀，字易川。之前特许秦冉能在私下叫他易川。 秦冉心想，这也是自己能爱上他的原因吧。 一个帝王，能允许一个女子叫他的表字，论天下哪个女子不心动，自己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终究是自己想多了，他是一个帝王啊，爱的不止是她这个人，他也会爱权力地位。而当自己阻碍了他的去路之时，他终究还是会舍弃的。 良禽择木而栖。 “这是怎么了，才多久没见，就搞得一副不认识朕的样子。” 皇帝带着些宠溺的说道。 秦冉如梦初醒，她看向这个让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也让她含恨战死的男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该怎么办？爱你，我做不到，恨你，我也做不到。 秦冉眼里慢慢蓄起了泪水，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皇帝见了，这才有些慌乱的从身边的内侍手里拿过帕子，递给秦冉。 “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朕，嗯？” 秦冉收拾好情绪，将帕子推回去，笑着说道：“没事，马场风沙大，是迷了眼了。” 秦冉现在也不能显露出真实情绪，因为她也不知道若是她贸然改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再也赌不起。 如今的她，只能是陛下的一把利剑，只能为陛下，为大齐，履行一个臣子，一个军人的职责。 “易川哥哥不是说要带我骑马吗，怎么现在都不去？难道说，”秦冉狡黠一笑，“易川哥哥一国之君，还想食言了？” 皇帝果然抚掌大笑，心中的那一点疑虑顺带着也消散了。 他点了一下秦冉的额头，说道：“朕一言九鼎，华胜，快牵马来。” 华胜答应了一声，便利落的从一边的马棚里牵来了两匹马。一黑一白，看毛色果然是难得的良驹。 秦冉和皇帝并肩而骑，二人的骑术都很好，甚至不分伯仲。 “小冉，和朕比一场如何？”皇帝骑在马上，西郊的风吹过面颊，扬起他的发丝。 “好啊，陛下可别手下留情啊。”秦冉一甩鞭子，如风一般的窜了出去。 “这是自然，驾！”皇帝紧随其后，风一般的追上了秦冉。 …… “世子，今儿个小姐被陛下请去了西郊马场，让世子白跑一趟，还望见谅了。” 管家话虽是这么说，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陛下的旨意是突然下的，小姐前脚刚出门，没过多久这世子的车驾也到了。这让老奴该如何是好，所幸这世子是出了名的体谅人，便也不会受什么责罚。 “既然如此，那本世子就先走了。”顾衍微笑的说道，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顾衍在马车上，面上虽然还保持着如同面具的微笑，但是，眼神却慢慢的晦暗了起来。 第七章 君子如玉乱心曲 转眼间就过去了两月有余，天气已经慢慢的凉爽起来。 午后风凉，秦冉躺在树荫下，微微眯起眼睛。时节正好，不温不燥，她舒服的呼了口气。 她这段时间，和皇帝周旋着委实有些身心俱疲，虽说如今已经在皇帝面前不会失态，但时常能见到就感觉像是有一根刺刺在心口，难受的紧。 秦冉叹了口气，顺手拿过放在桌边的书，漫不经心的翻了起来。她的身旁并没有人，只能听见树叶被风吹过的声音，还有秦冉杂乱的翻书声。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秦冉手一顿，她静静地看着书页上的这句诗，竟念了出声。 她的脑海里顿时就跳出来了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然后，对着她儒雅一笑。 秦冉抱着书，“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小姐，明洲公子来了。” 寻绿的声音冷不防的插了进来，引得秦冉一阵尴尬。她轻咳一声，点点头，便站起身来。 她故作没事人一般，冷静道：“嗯好。” 紫藤遍栽满院，放眼望去就像是一片紫色的海，那树叶也绿的滴翠。 微风吹起顾衍的衣角，那个男子就端坐在紫藤树下，缓缓饮茶。他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到时秦冉，顿时就温柔一笑。 “来了。” 秦冉走到顾衍面前坐下，开口问道。 “今日怎么出来坐了？” 顾衍没有回答，抬手示意面前已经摆好的棋局。棋局纵横交错，秦冉凝神看了，却发现这棋局就算让她这外行来看，都是险象环生。 “这棋局，不好解。”秦冉摇摇头。 顾衍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白瓷杯，“你果然是长进了，没错，这棋局确实不好解。” “这次的棋盘，迷雾重重，需要拨云见日，方可解开。” 秦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看着顾衍，只觉得顾衍这一番话里意有所指。可究竟指的是谁，她却猜不出来。 顾衍看着秦冉迷惑的样子，却也并不在意。他相信，假以时日秦冉定会明白的。 紫藤的花瓣被风吹落，刚好落在石桌上，白玉棋盘上点点紫叶，煞是好看。 秦冉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顾衍。后者正在摆弄着棋盘，像是没发现的模样。 “先生我们今日学下棋吗？”秦冉开口问道。 秦冉对读书不在行，可对于下棋，还是颇有兴趣的。下棋类似于行兵布阵，棋盘正就像战场，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嗯。”顾衍略微颔首。 秦冉认真的听着，时间就这么飞逝过去了。顾衍讲完，便开始收拾棋盘，秦冉看着他收拾，突然想起来之前念的两句诗，开口道。 “先生，你来之前，我正念了诗经，其中有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学生还想着，那究竟是何等风姿才当得起这般句子。如今看来，先生君子如玉，是真真当的起的。” “只是，下面还有两句，倒是记不真切了。先生如此才学，不妨就告诉学生？”秦冉微眯起眼晴，稍偏头含笑问道。 顾衍手一顿，沉默半响，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微风吹过树梢上的一团团紫藤花瓣，稀稀疏疏的散落下来，散散的落在他的长发和月白色的衣襟上，就像一场不愿意醒来的梦。 他看着眼前含笑的秦冉，心止不住的跳动了一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在这漫漫花雨中响起，飘渺温柔。 “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秦冉低低的念了几遍，诗句在唇齿间萦绕纠缠。 她抬眸看向正对着她浅笑的顾衍，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微微欠过身去，坏笑道：“如今看了先生，才明了君子如玉乱心曲是个什么滋味。” 顾衍整理棋盘的手微微一顿，正在此时，紫藤花瓣刚好落在他的手上。 他拿起花瓣，轻轻放在桌子上，轻声道。 “莫要顽笑了。”说话间，嘴角却止不住的扬起来。 秦冉将顾衍的小表情都尽收眼底，她笑起来，睫毛弯弯。 等到顾衍收拾好棋盘，他看向秦冉，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散落在桌子上的紫藤花瓣。 随后，他视线被秦冉手上的茧吸引了，他略微皱起眉，问道。 “很疼吧？” 秦冉冷不丁的被问了一句，抬起头：“嗯？你说手上的茧吗？还好啦，兵器握久了就会有的。现在早就不疼了。” 顾衍点点头，没有回话。然而视线却在那茧上久久没有离开。 …… “各位爱卿，回鹘流民多次伤我大齐百姓。朕心甚哀。朕想派兵镇压一二，众位爱卿有何看法？” “陛下，大齐之前与回鹘开战，已经大伤元气，如今回鹘向我朝俯首称臣。委实不是开战的好时候啊。”说话的正是秦冉的父亲，建业侯秦褚。 “建业侯此言差矣，难道我大齐的百姓受那回鹘人欺压，难道我们什么都不该做吗？”尚书令适时的站出来，句句带刺。 秦褚的脾气爆，更是瞧尚书令这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奸臣不顺眼，登时被他一激，便说了句气话。 “你这黄口小儿，能懂什么？！” 尚书令才不过而立，秦褚却已经年快五十了，说他黄口小儿倒也没什么错。可此话一出，齐昀的脸黑了不止一点点。 建业侯说完话后，才发现齐昀的脸色变了，赶忙跪下请罪。 齐昀也没理，冷哼一声，便下了朝。 齐昀黑着脸回了寝宫之后，怒气终于压制不住，砸了好些东西，登时整座寝宫都乱七八糟，奏折都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过了好些时候，齐昀终于瘫倒在龙椅上，但是他的拳头还在紧紧的握着。 华胜在一旁胆战心惊的看着，等到齐昀完全冷静下来之后，才敢出声。 “陛下息怒，以免伤了龙体啊。” 齐昀“哼”的一拂袖，眼里的阴鸷之气还未真正的散去。 “陛下，建业侯的脾气直，但对陛下还忠心。何况侯爷与尚书令不对盘已久，今儿个这话奴想着也没有含沙射影陛下的意思，您就别跟他计较了。” 华胜说道，又恭敬的给齐昀倒了一杯茶。 齐昀不发一言，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开，嘴角略微勾起，眼神却还是阴沉的。 第八章 毫无表情的明洲公子 朝堂上的事秦冉是夜里才听见了点风声，那风声说的还委实严重。 秦冉一听就觉得不对，急忙去了书房，出乎她意料，她那平日里只知道走鸟斗鸡的哥哥，竟然也在书房中。 秦冉进她家老头的书房，从没有敲门的习惯，这次自然也没有。她直接推门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爹，您今儿个怎么能在朝堂上给陛下难堪？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秦冉开口道，她略微皱了眉，从她重生以后，她便知道陛下从来不是在她印象里的陛下。 帝王心，向来都是不可测的。 “谁说老夫给陛下难堪了，老夫分明是对那尚书令，无知小儿，意在动摇我大齐根本！”秦褚显然还没气消。 “爹，你就先消消气，那尚书令不正受宠幸嘛。”秦冉的哥哥，秦远连忙上前劝道，又对着秦冉道，“妹子，还在那里傻坐着，你也过来劝劝爹。” 秦冉不情不愿的过来，就在秦褚的面前站定，神情严肃的说道。 “爹，哥，如今的陛下已然亲政，就算我们建业侯府劳苦功高，战功累累。可是，我们毕竟是臣子，作为一个臣子，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忠君，敬君！” 秦褚，秦远：“……” “爹，如今您的一番话，陛下定会起疑。只能期望着陛下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记在心里了。”最后一句话，秦冉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建业侯府树大招风，又掌着兵权。也是陛下还信任，若是不再信任… 秦冉想都不敢想，她叹息着看了秦远一眼。这个哥哥以后可怎么挑起建业侯府的重担啊。 自己一届女流，也只能继承秦家军，可是世子之位，是万万不能的。 “哥，你毕竟是建业侯府唯一的嫡长子。”秦冉走之前，对着秦远轻声道。 秦远：“……” 秦褚坐在首位上，眼神复杂的看了秦冉一眼，动了动唇，却也没说什么。 他的小冉，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第二日，秦冉就进了宫，皇宫秦冉来过不知多少次，守卫连拦都没拦，行了个礼就放行了。 秦冉一直不喜欢皇宫，虽然处处精致，一步一景，可气氛总是端庄肃穆的，她一进来就觉得阴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秦冉来之前就让人去通报了齐昀，她就在御花园的水阁里等着他。 涟波微漾，从水阁外望出去，就可以看见御湖，隐约间可以见到红色的鲤鱼。因还是夏末的天气，水阁间除去了防寒的木板，只笼罩着轻纱，随着风摆动带来丝丝凉意。 秦冉左等右等也没见到齐昀过来，便百无聊赖的趴在栏杆上，手却不安分的去扯着随风摆动的轻纱。 齐昀在御书房和顾衍商量完事，刚好齐昀要来御花园，便和顾衍一道出来。他们二人一来到御花园，便看见秦冉无聊的扯轻纱，又拿手招着鲤鱼的模样。 秦冉吩咐了不许他人前来打扰，又因习武多年听见了脚步声，便知道是齐昀来了。她急忙的收拾了一下表情，让自己表现的开心点。 秦冉转过头，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齐昀喊道：“易川哥哥！” 可惜话音未落，秦冉便看见齐昀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 月白色长衫，外罩一件白色刺绣纱衣，风姿绰约。 是...明洲！ 秦冉的笑意慢慢的僵在脸上，齐昀也没发现秦冉的表情变化，他听见秦冉的那一声，便回了一声。 “小冉。” 二人走到秦冉面前，顾衍还是那一副微笑的模样，对着秦冉款款道， “秦小姐。” 秦冉欲哭无泪，只好干巴巴的回道。 “先生。” 齐昀示意秦冉和顾衍坐下，又吩咐人送了点茶水和点心来。 “顾爱卿也不必如此着急的出宫，刚好今天小冉也在，不妨就在这里坐坐聊聊天，朕听闻顾爱卿还做了小冉的老师？”齐昀含笑的看着秦冉，不经意的问道。 “微臣不才，承蒙侯爷厚爱罢了。”顾衍垂眼，淡淡的说道。 “顾爱卿谦虚了，大名鼎鼎的明洲公子怎么能说不才呢？”齐昀笑道。 “陛下谬赞了。”顾衍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秦冉坐在一旁，那可真是如坐针毡，特别是看着顾衍那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她简直快疯了。 明洲啊明洲，你这反应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衍坐了一会便以身体有些不适就告退了，顾衍一站起身，秦冉也控制不住的想站起身走。就连来的目的都快忘记了。 顾衍走在路上，冷冷的笑了笑。 呵，小冉。 顾衍这么一来，秦冉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齐昀给秦冉倒了杯茶，又拿了块梅花糕喂到她嘴边。 秦冉不好推拒，便也就着齐昀的手吃了。 “怎么了，今儿个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齐昀柔声问道。 “啊没事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罢了。”秦冉回答道。 齐昀一听，顿时就放下心来。 他轻抿一口茶，突然说道。 “那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一大早的进宫，让朕猜猜，你是为了你爹的事情来的吧？” 秦冉吃糕点的手一顿，她立刻抬眼看向齐昀，后者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秦冉心里咯噔一下。“易川哥哥，我爹他真的不是有意的，那个，你别生气好不好？”秦冉拽着齐昀的衣袖，委屈巴巴的说道。 齐昀突然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轻轻的摸了摸秦冉的头。 “明明是朕该委屈，怎么如今你倒比朕还委屈了？”齐昀给秦冉理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又道，“朕知道建业侯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忠于我大齐，忠于朕，朕又何必去计较这些呢？” 齐昀温柔的看向秦冉，说道。 “更何况，他是朕的小冉的父亲啊。” 秦冉呆呆的看着齐昀，突然忘记了该说什么话。微风拂过二人的发丝，齐昀注视着她，慢慢捧着秦冉的脸，就想这么吻下去。 秦冉看着面前这慢慢放大的脸，正想要推拒的时候，便听得前面不远处似乎有声响，她本能的偏过头去，却只隐隐约约看见一阵月白色的剪影，而齐昀则是什么都没看见。 齐昀被这么一打扰，自然也就没了兴致。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温柔的问道。 “怎么了，小冉？” “刚刚那边有声响，就往那边看了眼。”齐昀往秦冉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一片空空荡荡。 “也许是猫吧。”秦冉道。 “有可能。” …… 顾衍在出宫的路上，苦笑的摇摇头。他自己嘲笑自己，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幼稚。 第九章 失控 顾衍出了宫，并没有回府，而是先去了趟京畿大营。大营里军法森严，饶是顾衍如此身份都无法直接进去。 “世子，无将军手令，末将无法放你进去。”守将不卑不亢，目不斜视的将顾衍拦在了门外。 顾衍微笑，心中暗暗认可。 “好，那就派人进去通报一声吧。” 守将和另一个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便急忙去了，也没过多久，便回来了。那人就跟在一个魁梧大汉的身后，神情恭敬。 那大汉身穿铠甲，一脸都是肃杀之气，就在路上走的时候都是一阵威压之气。左手一直有意无意的按压在剑柄上，这是多年行军之人的本能。 顾衍瞧这动作眼熟，思忖片刻，才想到是在秦冉身上见过。 顾衍苦笑着叹了口气。 “顾老弟，你怎的来了？”那大汉说话中气十足，爽朗的对着顾衍一笑。 顾衍对其一拱手，彬彬有礼道：“闲来无事，便来看看谢兄。许久不见，谢兄风采依旧啊。” 那大汉便是京畿大营的主将，名叫谢沉。他哥俩好的揽过顾衍，便向着大营内走去。 谢沉一边走一边的问道：“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我可了解你啊，若是无事你怎么会来看我这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说着话的时候，谢沉拍了拍顾衍的肩膀。 “谢兄说笑了。”顾衍笑了笑，说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大营里，谢沉挥手让多余人都出去，和顾衍相对而坐。 谢沉给顾衍倒了杯酒，有些不好意思道：“顾老弟，军中没什么好酒，你就多担待点。” 顾衍拿起酒一饮而尽，“哪里的话，谢兄这里的酒，可不是想喝就喝的到的。不过，”顾衍放下杯子，正色，“前几日，建业侯的府里抓了一个回鹘细作。” “你说什么？！”谢沉一瞪眼，惊道，“最后怎么样了，大齐和回鹘休战才几年，便如此按耐不住！回鹘人这群杀不尽的狼崽子！” 最后一句话，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那简直就是恨的极了。 “后来秦小姐将那细作送去了大理寺，然后处死了。”顾衍又给自己和谢沉倒了一杯酒，说道。 谢沉又喝了一杯酒，冷静下来。 “冉丫头？”谢沉笑道，“这确实是冉丫头能干出来的事，这孩子也可以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在天河城的时候，那可是顽皮的不得了，上蹿下跳的，不知道被侯爷抓过来训过多少次。” “这丫头果敢，坚强，就是太过单纯了。”谢沉叹了口气，“回鹘细作的事，她做的对，处死还不算打草惊蛇。那大理寺中，水可深着呢，这件事就这么压下来也是件好事。” “谢兄说的在理。”顾衍微微颔首，“只是，我这次来就是想让谢兄暗中调查一下回鹘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动。陛下亲政时间不长，正是那回鹘人想钻空子的时候，我们定不能让他们有机可趁。”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顾老弟就不必担心了。”谢沉笑道，便给顾衍倒酒。 突然，谢沉话锋一转，突然揶揄起顾衍来。 “说到冉丫头，顾老弟可被她弄的头疼？” “秦小姐性情中人，如何头疼一说。”顾衍勾起嘴角，缓缓道。 “哦？在京城才呆了几年，难不成这丫头转性了不成？你这一说我倒是来了兴趣，可要找个时间去瞧瞧这丫头不可。”谢沉奇道。 顾衍：“……” 顾衍离开的时候，已经喝了不少酒，天色也已经偏黄昏时候了。京畿大营里军纪森严，人人都是极度严肃的模样。 顾衍快步向外走去，今日他饮酒有些过度，便有些头晕，只是还保持着灵台清明，对着谢沉拱手告辞，才离开。 若是有心人注意到，便能看出来顾衍一向稳健的步子，微微有些凌乱。 顾衍一直撑到坐在马车上，才淡淡的开口，对着他的侍从问枫道。 “回府。” “是，世子。”问枫回答道。 顾衍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内壁上，眉心微蹙，手指微微的揉着太阳穴，静静地不发一言。 他的脑子里都是今天白日的时候，御花园里的那一幕。他不知是为什么，就是心里闷闷的堵着难受。 顾衍一生都被冷静的计算着，按照轨道生活，从不愿意出现哪怕一点点的偏差。 即使是有让人无法接受的事，他都不会破除他脸上那块无形的面具。 可是，他今日是真的失控了。 “世子到了。”马车稳稳的开着，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到了安国公府。 马车里沉默许久，问枫才听见马车里传来一声低哑的应声。 “进来。” 问枫进马车将顾衍扶出来，发现顾衍疲惫的靠在马车里，问枫不免一惊，面上却没有显现出来，只是沉默的将他扶进房间。 顾衍在一路上，便已经清醒不少，他坐在房内，示意问枫下去。 “你下去吧。”他的声音还是和往日一般，只是多了些虚弱的感觉。 问枫点点头，也不多问，给顾衍掩上门便下去了。 顾衍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他的目光就定在虚空之中，飘渺无痕。他的目光迷离，完全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房间内的烛火被顾衍一拂袖给灭了，他现在不想看见光，他知道，他现在需要好好的冷静冷静。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人眼都能看见房间内的扬尘，漂浮在半空之中。 顾衍伸出手，似乎是接住那些飘渺散落在房间各处的扬尘，可惜，尘埃毕竟是尘埃，只能笼罩在你的身边，但是，你却无法触摸到它。 犹如，那飘渺的情。 顾衍的双手交叠在桌子上，也不动，就像一个雕塑，毫无动静。 他就这么坐着，久到像是要在椅子上坐到天明。这时候，顾衍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的嘴唇翕动，慢慢的吐出两个字。 “秦冉。” 顾衍的声音低沉却又温柔，窗外的星河灿烂，与皎洁的月光交相辉印，遥远的天河蜿蜒而去，汇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第十章 别怕，我在这里 嘉元二年春，宣帝齐昀亲政刚好满一年。朝堂上的某些老臣便开始上奏要齐昀选妃，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后，陛下已然亲政，便要为大齐子嗣考虑。 这几日上朝，齐昀的脸色都不甚好。 他又何尝不知，这些上奏的老臣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这一日上朝，就连丞相都上奏要他选妃，说陛下要以大体为重，以大齐后裔为重。 齐昀黑着脸，沉默许久才言道。 “既然连丞相都如是说了，那朕就准了。吩咐下去就让户部操办吧。” 下了朝，齐昀匆匆换了一身常服，便往建业侯府而去。齐昀没有带人，很是低调的去了。 一路上齐昀还有些担心，总觉得秦冉会因为这消息而难过并赌气，果然不出所料，到了建业侯府便吃了闭门羹。 秦冉喜静，所以她的院子就在建业侯府最为安静的地方，平日里也没多少人在此处逗留。 齐昀来的时候，正是清晨，更是没有人在此处了。 齐昀平静了些许，才亲自立于秦冉的院门之外，好脾气的哄道。 “小冉，你就出来见见朕。” 院门内毫无反应，齐昀总以为秦冉还在赌气，锲而不舍的在院外守着。 可他哪里知道，院门内的秦冉再也不是原来的秦冉，她就在院内的树荫下坐着，守着顾衍昨日留下来的棋局，自己跟自己下棋，毫无被院外的事情所影响的模样。 寻绿在她身旁站着，手指绞着手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冉悠闲的喝了一口茶，才缓缓的开口道。 “想说什么就说吧。磨磨唧唧的，你不难受我都难受了。” “小姐，外面可是陛下啊，你这样，若是陛下怪罪可如何得了？”寻绿担忧道。 “无碍。” 秦冉就说了这两字就没说话了，她看向门的方向，面色复杂。 时间飞逝而过，一眨眼就一个时辰过去了。因着前世，所以秦冉一直等着这个时间，她收拾收拾情绪，端着一副强忍着伤意的面容缓慢的开了门。 “易，易川哥哥。” 秦冉的语气拿捏的很准，带着三分委屈又强忍泪意，看的齐昀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手忙脚乱的用袖子给秦冉擦了擦那几乎就不存在的泪水。 “小冉，朕。”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秦冉给打断了。 “易川哥哥，你不必说了。你是一国之君，选妃也是应该的。我，我…”说着秦冉更是心有戚戚焉。 “小冉，你相信朕，如今的选妃只是为了堵住那些老臣的嘴罢了。朕一定不会辜负你。”齐昀一把把秦冉拥入怀中，说着一往情深的誓言。 秦冉一愣神，反应过来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一番话说的真好听啊，可是齐昀，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秦冉不露痕迹的从齐昀的怀抱里出来，面上还带着悲伤的表情，可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完全就是一副被齐昀那一番话说动了模样。 齐昀看了，顿时就心安了不少，又对着秦冉说了不少情意绵绵的话，这才离去。 秦冉看着齐昀离开的背影，表情一点一点地恢复，等寻绿看过去的时候，面上哪有什么悲伤的神色。 “小姐。” “嗯？怎么了？” “你…” 寻绿又欲言又止了，看得秦冉真是一阵无语。 “等会和你说，先进去。” 正是初春，虽还有些寒意，但是秦冉常年习武，身子骨比一般人好了多少，火力自然旺盛。 她正毫无大家闺秀形象的躺在躺椅上，嘴角勾起，示意寻绿坐在身边。 寻绿也没那么多规矩，便也大方的坐了。 “好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秦冉手放在脑后，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毫不在意的说道。 “小姐，我觉得你不一样了，但是又不知道你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秦冉朗笑一声，伸手赏了寻绿一个爆栗。 “不知道就不知道罢，反正我还是我，你还是你，这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明洲不是说了嘛，变亦是不变，不变亦是变，哪有什么绝对可言。” 寻绿：“……” 她怎么觉得，她家小姐跟着明洲公子读书之后，她越来越听不懂小姐说的话了呢？ 寻绿摇摇头，好复杂。 秦冉看见寻绿这呆呆愣愣的模样，又朗笑了一声。 主仆二人打打闹闹的，不多时便将早上的小插曲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午膳过后，秦冉也没让寻绿陪着，便独自往储玉苑而去。 秦冉昨日没怎么睡好，今日又应付了齐昀，顿时就觉得困意上涌，她又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便在那海棠树下坐着，不多时就睡着了。 顾衍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一身红色骑装的女子就这么靠在树下睡着了，面容安静，带着微微的稚气。纯白的海棠花瓣随风散落，飘飘扬扬的散落在女子的发上，衣上，红白相间，更添惊艳。 顾衍放轻了他的脚步，唯恐惊醒了女子。他就站在秦冉的面前，久久未有动作。 这整个院子只有他们二人，安静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顾衍不知道他呆立了多久，他突然发现秦冉动了一下，像是觉得有些冷，瑟缩了一下，双手便抱住了自己。 顾衍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解下自己的披风，便想给面前的女子盖上。 这丫头，这么凉的天气也不多穿点，冻坏了可怎么办。 顾衍慢慢的靠近秦冉，近的连女子清浅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微微颤动的睫毛，小巧挺立的鼻子，还有那嫣红的唇。 顾衍的手指僵了一下，他偏过头不敢再看，便快速的给秦冉盖好了披风。 突然，秦冉又动了。 她皱紧眉头，像是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 她一把抓住顾衍的手，攥的很紧很紧，就像是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顾衍一愣，便想挣脱，可是却挣脱不开，便也放弃了，任由秦冉拉着。他看着秦冉紧皱眉头的模样，顿时一阵心疼。 他拍拍秦冉的手，柔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那声音似乎是有什么魔力，秦冉攥着顾衍的手的力道顿时小了不少，可是还是没有放开。 秦冉眼角依稀有泪痕，慢慢的叫了一声，声音极低，可是坐在她身边的顾衍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叫的是，“明洲。” 顾衍一震，猛的看向秦冉，可是秦冉叫完这一声之后，却并没有醒过来，秦冉的神色就这么慢慢的从害怕到平静。 顾衍就坐在她的身边，秦冉就牵着他的手沉沉睡着，二人并肩而坐，这么看还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样子。 顾衍心神震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一章 生辰（一） 时间转瞬而逝，秦冉这一睡，便睡了半个下午，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在慢慢西斜。 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她直起身，从身上掉下来一件披风。 她拿起来一看，银白色的披风，绣着简约的花纹。 这，这不是明洲的披风吗？ 她拿着披风，一脸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醒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秦冉转头一看，果然是顾衍坐在石凳上，慢悠悠的品茶，桌上还上着几盘精致的点心。 秦冉也没时间思考其他，便立刻向顾衍走去。 “先生。”秦冉自知自己有错，便低着头，乖巧的做认错状。 “坐吧，昨儿个夜里没睡好吗？”顾衍给秦冉倒了一杯茶，问道。但是他一个字也没有提秦冉睡着时候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今日便有些精神不济。”秦冉嘿嘿的笑了一声，“先生，我错了。” “无事，这些日子你进境飞快，这么一日也不打紧。对了，再过不久便是你的生辰了吧，按照规矩，授你一年课业之后的那次生辰，便该由为师赐你表字了。”顾衍神色淡淡，但是眼神却是相当重视。 秦冉正在喝茶，闻言惊了一下将茶杯打翻了，手忙脚乱的收拾。 表字？记得前世并没有这个啊，难道是我对明洲的做法改观了，这才改变了时空轨迹？ 秦冉越想越有道理，却没发现自己想事情便忘记了手上的动作，现在的她就是呆呆的样子，顾衍这才轻咳一声。 秦冉猛的回过神，尴尬一笑。 “表字啊，那就请先生多费心了。” 顾衍微微勾了勾嘴角，也不说话，缓缓的饮了一口茶。 …… “世子，陛下身边的华胜公公来了，是来宣旨的。这时候，看来是快到了。”问枫随着顾衍走出建业侯府，边走边汇报道。 “嗯。”顾衍道。 顾衍到安国公府的时候，那华胜公公还没到。安国公府的众人都已经在正厅等候，见到顾衍来了，更是欣喜，急忙道。 “可算来了，衍儿，你可知陛下要给你派官职了？” 说话的正是安国公，安国公长房一脉，成年的只有顾衍一人，中途夭折了好几个，最小的如今也不过五岁。安国公又是极重视嫡庶之分的，自然是在顾衍身上寄予了厚望。 “圣意不可妄自揣测。”顾衍脸上又恢复了那带着面具的微笑，恭敬又带着点微微的疏离。 安国公没得到满意的回复，脸上稍微有些怒意。可是顾衍的才学，身份又是没得说的，便也不好训斥。 说话间，那华胜公公便也到了，众人山呼万岁，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安国公世子顾衍，文采斐然，能力卓越，朕心甚慰。特册封内阁侍读学士并御前行走。钦此。” “恭喜世子了。” 众人一听都懵了，侍读学士倒没什么，可这御前行走，才是真正的皇帝宠信之人可担任的啊。 “微臣谢主隆恩。”顾衍倒是不卑不亢，谢恩领旨。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谢了恩典。 等华胜一走，安国公府的一大家子人便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话，话中无一不是赞美艳羡之语。就连向来挑剔的安国公都是一副满意的神色。 顾衍不愿意在此地久留，便浅聊几句就回了院子。 暮色苍茫，顾衍一人在桌前自斟自饮，窗外一阵响动，顾衍神色自若，放下杯子，说道。 “进来吧。” 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响起，也不知是何种身法，眨眼间顾衍的面前便坐了一个男子。那人拉下蒙面的布，竟是白太尉家的公子，白越。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纸上画着的正是一个复杂的符号。 顾衍拿过来一看，露出了然的神色。 “和我猜的没错。” “明洲你的意思是，大理寺卿有猫腻？这符号分明就是我大齐皇室的标记！” “没错，只不过现在还没办法确定，那背后的人怎么会这么简单被我们发现。恐怕这只是个障眼法罢了。这件事情瞒下来，不要被任何人察觉。”顾衍喝了一口，目光晦暗。 “那秦小姐那边？”白越问道。 “不必说了。” 白越领命去了，顾衍紧握茶杯，思忖良久。 回鹘细作身上竟然有大齐皇室标记，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 过了几日，便是秦冉的生辰。 虽是将门世家也不在意这些虚的，只是这次是秦冉的十六岁生辰，按照规矩，今日便要顾衍给秦冉赐表字。 顾衍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衣摆上极精细的绣着云纹。长发束起带着玉冠，气质温雅，说不出的矜贵。 建业侯府如今热闹非凡，众人见到顾衍来了，便纷纷的过来打招呼。 “见过世子。” “世子果然风姿无双。” 顾衍含笑应了，示意问枫将礼物交给下人，便进了门。 秦冉早早的起来，便开始梳妆，这一日绝不可能随便，就连寻绿都极仔细的给秦冉梳妆打扮。 建业侯就怕秦冉闹出什么幺蛾子，便让几个婆子在秦冉身边呆着。 秦冉看着身边的几个穿红着绿的婆子，心里一阵无奈。 爹啊，你要不要这样。 秦冉今日还是一袭红衣，只是从骑装改成了长裙，如墨的长发放下来，梳了一个简单又不失优雅的发髻，脸上还点上了胭脂。 寻绿满意的放下梳子，示意秦冉看镜子。 “小姐，好了。” 秦冉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却不是寻绿想看到的表情。 秦冉苦着脸道：“寻绿，我看着实在是不习惯啊。” “看多了就好，今日您真的很美，特别美。”寻绿加重了最后三个字，一脸肯定的对着秦冉说道，又转头对那几个婆子道，“你们说是不是？” 果不其然，那几个婆子都点点头，“是，小姐今日定能艳压群芳。到时候求亲的媒人定是要将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秦冉，寻绿：“……” 秦冉去了正厅，众宾客已经落座了，顾衍和建业侯坐在上座，正偏头和建业侯说着话，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秦冉笑着对那二人说道：“爹，先生。” “嗯，坐吧。”建业侯点点头，端着威仪。 第十二章 生辰（二） 秦远就坐在下首，见秦冉向他走来，便向着她招招手，“妹子，在这里。” “我说妹子，你今天可是让你哥我大开眼界。想不到我妹子这么漂亮的。”秦远翘着二郎腿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笑嘻嘻道。 秦冉扶额，这个哥哥虽说是不成器了点，可对她倒是真心好的。 “瞎说个什么，你这模样被爹看见了可又要挨骂。” “怕什么，爹正和你先生说着话呢，可没空来管我俩。”秦远不以为意，说话间又将手中的瓜子慷慨的分给她，“哎妹子，我觉得你最近很不一样了，难道是读书读的？” “就是书读的，怎样？”秦冉白了秦远一眼，抱着瓜子却没有嗑。 怎么能在明洲面前嗑瓜子，太不雅观了。 秦远自然是不会说他亲妹子怎样，连忙讨好的笑道：“不怎样，不怎样。妹子咋样哥都高兴。” 秦冉听的这话，才得意洋洋的笑道：“那是。” 众人从秦冉出现之后，视线就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秦冉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坊间又多流传她面容黢黑，身壮如牛，如今见了正主自然是被惊到了。就在秦冉和他哥说话间，便有人按耐不住想上前了。 “秦小姐可真是亭亭玉立了。” “是啊，如今见了秦小姐真容，那坊间传言是不可信的。” “秦小姐可真是将门虎女，这周身的气质可真的是抹杀不了的。” 说话的都是朝中各重臣的夫人，心里都打着算盘。 这建业侯手握兵权，位高权重，又对这唯一的嫡女儿宠爱非常，就连秦家军都要给她继承。若是能将她娶过来，那对家族可不是一般的助益。 那些夫人想着，又瞥了一眼那毫无形象瘫在椅子上嗑瓜子的秦家大公子，再过不久便是他的加冠礼了，想来也要为他请封世子之位了。 虽说他没有继承秦家军的本事，但刚看他与其妹谈笑，想来关系也是极好的。更可况又是未来的建业侯，虽然现在是糊涂了点，但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因是想着这些，这兄妹二人便都在身边围了不少人，都是奉承又问东问西的。 秦远最是不耐烦这些，却又碍着是自家亲妹子最重要的一次生辰，才阴着脸没有发作。 秦冉也被搅得头疼，便期盼着他爹赶紧开始赐字仪式。 顾衍坐在上首，自然也是看见秦冉那边的囧样，不露声色的笑了笑。 他安静的听完建业侯秦褚滔滔不绝的讲在战场上的趣事，便不着痕迹的问了一句。 “侯爷，时辰快到了。” 建业侯这时候才停下来，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欢迎各位来参加小女的生辰，接下来由小女的先生，安国公世子衍来为小女赐字。” 秦冉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顾衍从手边的侍人拿着的托盘上，取过笔墨，在桌子上早已铺好的红纸上写下两个字。 乐仪。 那红纸是极珍贵的材料所制成，又用了扶阙山上的曲叶磨成粉，配着那邺州产的邺墨，写在纸上永不褪色。 顾衍郑重的念出这两个字。 “乐仪。” 他的目光落在身前的女子身上，温柔又带着些看不懂的情绪。 秦冉低低的念了一遍，“乐仪。”她抬起头，对着顾衍笑了笑，“多谢先生赐字。” “愿你此生白璧无瑕，一生顺遂。” 顾衍柔声道，他含着温情的目光看着她。 他想，只要身前的这个女子平安快乐，便是他的一生所求。 众人这时候才开始说些恭维的话，纷纷祝福秦冉生辰快乐。 “乐仪可真是个好字啊，乐且有仪，世子定是极满意秦小姐这个学生的罢。” “这是自然，乐仪聪慧好学，怎会不满意？”顾衍笑着道。 “秦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啊。” 秦冉早已走到一边，托着腮想着这个表字。 她知道这句诗，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既见君子，乐且有仪。”她喃喃道。 明洲给自己取这个表字，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在里面？ 她抬头看向在另一边的顾衍，神情复杂。 秦远好不容易从那些夫人的魔爪下逃脱出来，刚过来便听见他的亲妹子托着腮自言自语。 “妹子你说什么呢？”他一屁股坐在秦冉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之后，才问道。 “念诗呢，你懂？” 秦冉瞥了她亲哥一眼，果不其然她哥马上摇头，“别别别，这玩意儿我打死也不听，跟念经似的。” 秦冉：“……” 生辰之礼很快就过去了，众宾客将纷纷告辞。一时间整个侯府瞬间就安静了。顾衍是最后走的，他走之前，秦冉拦住他。 “先生。”秦冉似乎有些不舍得。 “怎么了？” “先生，你以后就不会再来教我了是吗？” “规矩是这样，我授课于你只有一年的时间，时间已经到了。”顾衍轻抚过女孩的头发，温柔的回答道。 秦冉垂下头，低声应了。 顾衍转头离去，衣摆被夜风吹起，璀璨的星河顺着苍茫的夜色蜿蜒而去，秦冉的眼中只有顾衍离开的背影。 此时离去，我与你，还能有什么联系呢？ 顾衍挥退了马车，一步步的往外走，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快到连自己的身子都微微有些不稳。 问枫急忙扶住他，问道：“世子，你怎么了？” 顾衍推开问枫扶住自己的手，凉凉的说道：“无碍。你就在身后跟着，别过来。” “世子！”问枫急声道，但是顾衍已经一步步的向前走去了。 问枫无奈，便只好跟在他三步之外的距离，时刻的看着。 顾衍脸上还平静，可是紧握的手却已经出卖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不想离开，他真的不想离开。 乐仪。 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给秦冉想表字的时候，脑海里印出的第一句诗便是“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顾衍一向都很冷静，昨日他想了许久，他终于明白他对秦冉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停下来脸朝着夜风，冷静了些许。 “乐仪….”他低喃道。 第十三章 镇远将军 “小姐，陛下请您入宫一趟。” 生辰过后，依着规矩，顾衍再也没来过。秦冉颇过了几日毫无趣味的日子。 这日午后，秦冉刚用过午膳，正倒在躺椅上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昏昏欲睡的模样。 秦冉听到寻绿的话，这才惊醒了过来。 “陛下请我入宫？” 寻绿应了声，便随着秦冉回了屋子换了套衣服，急冲冲的往宫里而去。 齐昀是在御书房见的秦冉，奇怪的是御书房内连一个服侍的宫女都没有，就连常日里最受宠幸的华胜都不在这里。 “易川哥哥。”秦冉笑着说道。 “来了，坐到朕身边来罢。”齐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秦冉坐过去。 要是过去的秦冉定会喜滋滋的坐过去，但是如今的秦冉却再也不敢了。 秦冉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她假装没听见的岔开话题道：“易川哥哥，前几日我的生辰，你的礼物呢？” 她故意假装生气的模样，成功逗笑了齐昀。 “叫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事么？朕的小冉记性可是极好的，朕可是不敢忘记呢。” 秦冉道：“易川哥哥对小冉最好了。” “小冉，朕属意你去继承秦家军，领建业侯府兵权。”齐昀直直的看向秦冉，目光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秦冉心里一震，却不敢显露出来。可是面上还是那副天真的模样，问道：“什么？小冉还小呢，也没军功，如何能统领秦家军呢？易川哥哥你是在说笑吧。” “怎么会呢，你从小随着建业侯四处征战，在武艺上的天赋又是一等一的，你当得起。”齐昀还是不依不饶的。 秦冉知道齐昀是在试探她的忠心，按照前世，齐昀根本就没在这个时候赐封她为秦家军的统帅。 既然心里已经有数，秦冉自然还是推拒。 “易川哥哥，小冉真的当不起。再说了，如今我大齐天下太平，我爹也还能领兵，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果然，秦冉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齐昀也没办法再强人所难，就也放弃了。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强求了。华胜，进来。”齐昀叹了口气，对着问外喊了一声。 华胜带着一封圣旨进来，秦冉一愣。 “建业侯府秦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建业侯嫡女秦冉，天赋异禀，多年随父征战沙场，武艺高强，特封为镇远将军，三日后往京畿大营上任。钦此。” 直到华胜念完圣旨，秦冉都没回过神来。 这怎么和前世不太一样？ “秦将军，快接旨吧。”华胜笑着催促。 “臣谢主隆恩。” 秦冉接过圣旨，对着齐昀行了个大礼。 “易川哥哥，这是？”华胜见状早已退出去，屋子里便又只剩了秦冉和齐昀两人。秦冉拿着圣旨，很是疑惑。 “这是你该得的，我大齐女子也可从军，并担任军职。你既然身份，能力都达到标准，朕自然依着公允，给你你该得的东西。”齐昀道。 “臣定不负陛下期望。”秦冉正色。 “好，快起来吧。”齐昀摸了摸秦冉的头发，突然叹了口气，“说真的，朕真的不愿你从军。不过，既然你喜欢朕也就依着你了。” 秦冉抬头看了一眼，齐昀的眼里还真的有一丝遗憾。 …… 华胜见一个身穿鹅黄色宫装的女子正款款而来，面容温婉如水，这便是陛下最近正宠幸的云妃。 他急忙上前拦住那女子，恭声道。 “见过云妃娘娘，陛下在里面会客，恐怕不方便见您。” “陛下既然在会客，那本宫就在这里等等罢。”云妃也不恼，就安安静静地等在门外。 华胜思考了片刻，便想着这云妃陛下宠爱的紧，若是让她在这外面等着也不好，他便自作主张的在门外禀告。 云妃看了华胜一眼，嘴角一勾，也不做任何反应，依旧安静等候。 在里面的秦冉齐昀二人坐着又谈了些小时候的趣事，正说到兴致高涨之处的时候，便听见门外的禀告声，说是云妃娘娘来了。 齐昀被这话一打断，下意识的看了秦冉一眼，见后者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这才道：“先让她回去罢，朕晚上再去看她。” 华胜在门外应了一声，便再没声响。 秦冉起身对着齐昀道：“易川哥哥不必如此，小冉正好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云妃娘娘既然来了，陛下不该如此。” 秦冉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控制的极好，有些委屈又识大体，让齐昀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小冉。” “易川哥哥，来日方长。”秦冉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去打算离开的时候，又深深的看了齐昀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秦冉并没有看到齐昀的表情，他的面上满含愧疚之色，可是目光中却传出了一丝冷意。 秦冉转过身之后，也迅速的收拢了自己的神色，她走出去刚好看到了打算离开的云妃，但是她假装没看见，就这么径直走过去了。 如今的她，和后宫的人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云妃若有所思的看着秦冉离开的背影，许久之后才不经意的问了问站在身旁的华胜，“刚刚走过去的是谁，怎么从来都没看见过？” 华胜回道：“那是建业侯府的嫡小姐，刚刚被陛下亲封了镇远将军。” 云妃点点头，目光闪烁，温婉的笑道：“多谢公公了。” 云妃刚刚转身要走，便被华胜叫住，“娘娘留步，陛下有请。” 听的这话，云妃欣喜的往御书房里走去，却不敢太过激动，极力保持着温婉的风范。她从侍女的手上亲自拿过食盒，这才进了门。 “妾身见过陛下。” “梨儿你来了。” “妾身看陛下终日辛苦，便为陛下带了些茶点和银耳汤，都是妾身亲手做的，还望陛下不要嫌弃才是。”云妃一边说一边把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 色泽精致，看来是下了大功夫做的。 齐昀露出满意的神色，一把将云妃揽在怀中，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惹得云妃娇笑连连，连说了好几句“讨厌”。 不多时，门内便传出了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之声。 第十四章 立威 秦冉受封镇远将军之位的消息，很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传遍了整个京城。 众人皆是一惊，恭喜者有之，看笑话者有之，然而更多的，则是不敢置信者。 秦冉一回到家，就看见她家老头正拄着拐杖坐在正厅里。 秦冉脚步一顿，顺手打了个招呼。 “爹，你怎么在这？等我吗？” 建业侯看着自家女儿这从小到大就不着调的样子，就一口气堵在心里出不来。可又是没办法，她也就小事上不着调，在大事上还是很让人放心的。想到此，便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过多训斥。 “听说你受封镇远将军了。”建业侯沉声道。 “是啊，三日后便要去京畿大营上任了。”秦冉利落的回道。 “你可知京畿大营如今的主帅是谁？” “唔，”秦冉略思忖了会，若是和前世没什么区别的，那如今的京畿大营主帅，应该是前几年随着她爹一起调过来的谢沉叔叔了。 “是谢沉叔吗？” “你过去，多和你谢叔学点东西，别像小时候那样调皮，听见没有！”建业侯板着脸，低声训斥。 秦冉郑重的点头，可建业侯还是那副怀疑的神色。 秦冉欲哭无泪，以前似乎太过造作了，现在连她亲爹都不相信了。 秦冉在心里默默的捶胸顿足，一脸苦色。 建业侯也不愿和秦冉多说，年纪大了坐久了连身体都有些僵，便板着脸挥手让秦冉下去了。 秦冉如蒙大赦，一溜烟的功夫就跑远了。 建业侯看着秦冉跑远的模样，目光顿时就柔和了起来。 “阿舒，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长大了。” …… 三日后，秦冉起了个大早，简单梳洗过后就去京畿大营报道了。 秦冉调整了这几天，等到去报道的时候，周身气质改的已经差不多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里的肃杀之气藏都藏不住。 秦冉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骑马，她到了京畿大营之时，门口没有任何变化，这让秦冉暗暗的点了点头。 果然是谢沉叔的风格，不卑不亢，就算来了多大的官，来了这京畿大营都是要守他谢沉的军规。 秦冉利落的翻身下马，对着门口的守卫兵道。 “去通报一声，秦冉前来上任。” 京畿大营都已经收到了任命书，那小兵英挺的面容恭敬的抱拳道。 “还请将军稍等。” 说话间，那小兵挥手让身旁的小兵前去禀告，随后他又挺拔的站立着，没有多说一个字。 秦冉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负手而立。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多年驰骋疆场的威压之势，还隐隐带着些戾气。 没过多久，秦冉便看见谢沉迈着大步走过来，手按在剑上不苟言笑，看起来很是迫人。 “先进来。” 秦冉沉声应了，便随着谢沉进了营帐中。 谢沉挥退其他人，这才和秦冉坐下，谢沉也卸去了刚才那不苟言笑的模样，恢复了之前那爽朗大汉的模样。 他笑着给秦冉倒了杯酒。 “这个时辰都还在训练，等过会再向大家介绍你。” “无妨，谢叔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秦冉拿着杯酒，一饮而尽，爽朗一笑。 “冉丫头你谢叔眼睛可尖了，你变化倒是挺大，看来顾老弟把你教的好。”谢沉满意的看着秦冉。 秦冉重生一世，自然不是当年的小毛丫头可比。如今的她一举一动都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更是沉稳了不少。 二人把酒言欢，说着这几年的趣事。谢沉自天河城中回迁京城之后，就没见过秦冉。 谢沉一生未娶妻生子，早就将秦冉看作了自己的亲女儿。 如今一见，看秦冉这模样，自是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回了京可有荒废过武艺？” “谢叔多虑，一日未废。”秦冉正色道。 谢沉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心里暗想。 军中那几个臭小子，还扬言要挑战秦冉。如今可有好戏看咯。 谢沉一看天色，便对着秦冉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好。” 谢沉和秦冉走到练兵场，乌压压的一群昂首挺胸的士兵，见到谢沉来了，便齐声道。 “见过将军。” 谢沉一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才清清嗓子沉声道。 “大家来见过新任镇远将军，秦冉。” 说话间士兵开始窃窃私语，原来传闻的没错，这新任的镇远将军真是个女子。 大齐虽说是可以让女子领军职，可哪位女将军没有上过战场立过赫赫战功，那军职都是用血，用命换来的。 可如今这位镇远将军，据说是建业侯家的嫡女儿，虽是身份贵重，可是身上没有任何的军功。 军队中，能让所有士兵心服口服的只有实力。 像秦冉这样的有身份却没有军功的女子，在他们的心里就是个靠着父辈过来的纨绔子弟，看到的第一眼自然是被轻视的。 秦冉站着一个标准的军姿，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果然，军队中传来一声大喊，他走出列，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气息。 “谢将军，我不服！” 谢沉表情都毫无变化，开口道。 “为何不服？” “秦将军为一介女子又无军功，将军曾言，军职当以能者居之，对有军职者有不服者可以提出挑战。如今末将提出来，就是不知新任的镇远将军愿不愿意接受呢？！” 那士兵寒门出身，靠自身努力做到了仁勇校尉之职，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靠着父辈关系的官家子弟。 秦冉看见那人出列，眼睛亮了亮。 原来是他。 这人名叫宋延，前世虽不是在此地嚷嚷着要挑战，但是后来还是和他打了一场才将他训的服服帖帖。 “好，本将军接受你的挑战。若是还有谁不服的，尽可以来战！”秦冉飞身跃起，直直站在宋延的面前，目光冷寒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秦冉话音一落，竟没有人在出列了。旁边围着的士兵都很有默契的给二人退开了空地。 秦冉手中剑应声而出，冷光一现。她执剑回旋转身，不给面前的男子留任何的反应时间就这么往他的要害刺去。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宋延拔剑出鞘，往前一冲格挡，两剑相碰闪出火光。短短时间，两人便对打到几十招开外。 秦冉略略思忖，便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也不好，便提气一用力就将宋延的剑挑开。剑光所及之处，便是宋延的咽喉。 宋延愣在那里许久，后来才放下剑，往下一跪。 “末将输了。” 秦冉看着他，眼睛带着赞许，说道：“起来吧。你能和我打到几十招开外，已经不错了。” 其余的士兵一片哗然，这宋校尉的剑法在这京畿大营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这秦将军竟然在几十招开外就打败了他。一时间，所有士兵的眼神都变了。 “你愿不愿意来做本将军的亲兵？”秦冉问道。 “啊，我吗，可是末将刚刚这么冒犯您。”宋延这个刺儿头难得露出羞愧的神色，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无妨，你有这个勇气，本将军很欣赏。”秦冉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宋延又跪了下去，面上带着臣服。 “末将多谢将军赏识，从今以后，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谢沉看着这幅场景，很是欣慰。 冉丫头真没让我失望，侯爷你真的生了一个好女儿。 第十五章 阴谋 烛火摇曳，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照着对坐的两人，二人都穿着显示不出身份的衣饰，通体赤色。 中年男子对面的男子带着恭敬的神色，他瞥见那中年男子摇晃着酒杯，一言不发，神色中带着一丝怒意。 那略显年轻的男子尽量的屏住呼吸，就怕扰了那人拿自己开刀。 本就有些凝固的空气，如今更是沉闷。 “爷….” 时间过去了许久，年轻男子终于抬眼望着面前的人，略带着些惧意的开口道。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目光冷冽，吓得后者连忙瑟缩了一下。 中年男子猛得露出笑容，手指轻抚过黑曜石手串，目光闪烁了下，才缓缓道。 “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抬手给面前的男子倒了一杯茶，水流慢慢的噙满茶杯，中年男子的眼光就这么注视着流下来的茶水，缓缓的勾了个唇。 “记得你不喝酒，特意让人备的老君眉。” 年轻些的男子好像是松了口气，挺直的腰背终于松懈下来。他缓缓的靠在椅背上，又拿着茶水喝了一口，面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多谢爷。” “爷说过，为爷好好的做事，日后得到的哪止这些？爷对你好不好，你说说看？” 中年男子眯起眼睛沉静的看着对面的人。 “爷对属下自然是极好的，极好的。” 年轻些的男子才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提起来了，连忙点头。 “那你说，爷对你这么好，为什么要背叛爷？” 年轻些的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刚想辩解些什么。 “爷，属下冤….” 突然心口一阵绞痛，一个姿势不稳就往地上一摔，发出沉闷的响声。木椅移位在即将要摔倒的片刻中年男子一挥手托住了它。 “怎么这么不小心？引来别人可就麻烦了。” 还是同样平静的语调，可听在那人耳中却像是来自地狱的鬼魅。 那人想说话却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的手用力极大的想抓住那中年男子的衣袖，可那男子轻飘飘的躲过了。 中年男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冷眼看着面前的那人痛苦的按着心口，他极力的想说出话，可还是失败了，便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他偏过头不去看，直言道：“你的背叛差点坏了主子的大计，主子是说要将你千刀万剐的。” 说话间，他顿了顿，拿过那只茶杯，轻轻的摩挲了下，“可是爷好歹也和你共事那么久了，爷实在是不忍心。这药无色无味，谁都不会信你是他杀，就是痛苦了些，你姑且忍忍吧。” 那人听了这话，才是真正的绝望，他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已经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模样。 带着愤恨和狂怒。 “对了，你还有一炷香的时辰，好好享受你在人世最后一刻吧。” 中年男子略带享受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他的口中已经在不住的吐出鲜血，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那人，像是死不瞑目的模样。 那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着中年男子吐了一口血沫。随后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就像是濒临死亡的狗躺在地上大喘气。 “真脏。” 那中年男子看着衣摆处的一摊黑血，极度厌恶，他强忍住了要往那人身上击的一掌，忍得他连身子都微微颤抖。 他平生最厌恶这些脏东西，却不好再对他做什么。 主人说了要他最为痛苦的死去，可如今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如何承担得起自己的怒火？ “你想借我的手早点死？想都不要想。”中年男子也崩不住沉静的表情，冷笑道。 那人：“……” 中年男子背过身去。他的身后鬼魅般的出现了两个黑衣男子，恭敬的立着。 “把事情处理好。” 黑衣男子同时利落的跪下点头，中年男子冷漠的离开了，无声无息，就连窗外的树叶都没动一下。 …… 第二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大理寺卿在府中自尽。 陛下大惊，连忙派了安国公世子，新晋的御前行走顾衍前去查看，忙活了整整一日，等到顾衍调查完进宫汇报之时，已是深夜了。 大理寺卿经过仵作验尸，最后出来的结果是中毒。可是蹊跷的是，当夜他的房内没有任何人的来过的痕迹。顾衍下令将大理寺卿府中的所有家眷和下人全部软禁，不可进出。只等着有人露出马脚。 齐昀将此事全权交给了顾衍，便头疼的让顾衍回去了。 但让顾衍没有想到的是，事情还在继续发酵。第三日，有人在大理寺卿的书房内搜到了这些年他贪污受贿，并将死刑犯用高价卖出的大案。第四日，大理寺卿的夫人在房内自缢，并留下遗书，说无法接受自家老爷竟是此等人，没脸面对世人，只好一死赎罪。 顾衍拿过那封大理寺卿夫人的遗书，端详了片刻。 “拿给仵作鉴定过了么？” “回世子，已经鉴定过了，确为真迹。” 顾衍点点头，把那张遗书递给身旁的人，便出了房门。 这几日出的事，太连续太顺利了，反而有些反常，就像是有人演了一场戏给他们看。 他也请了太医院的首席太医来看过那中毒的症状，诊断的结果就是一瓶十分常见的鹤顶红，所有的证据都表明那大理寺卿是自杀，而且他进去的时候，大理寺卿的手边就倒着一瓶已经喝过了的鹤顶红。 一切都说的通了。 顾衍看着大理寺卿府的大门缓缓关上，微微的叹了口气，随后上了马车就往宫里驶去。 最后，大理寺卿的案子就以大理寺卿因觉自己贪污受贿，良心难安服毒自杀的原因结案，顾衍在短短时间内破了这案，声望日隆。 深夜，顾衍从宫里回来之后，便挥退了下人，一人坐在月下，身旁放着一只青色的酒杯和一个纯白的酒壶。酒杯已经空了，顾衍也没再去倒。 他偏着头看向天边的明月，微蹙着长眉。 大理寺卿的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从之前的回鹘细作到大齐皇室标记再到如今的大理寺卿的死。 这些事情的发生都太蹊跷了，像是背后有人在操纵，难道是回鹘人动的手脚？ 可为什么会是在大齐皇室标记出现之后，大理寺卿才死呢？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阴谋？ 第十六章 立功机会 秦冉自来了京畿大营之后，就常日呆在京郊。军营中的消息说闭塞也是闭塞，大理寺卿的事情闹得如此大，在京畿大营中也只是有些风声罢了，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浪来。 谢沉得到消息，也当茶余饭资与秦冉说了，二人皆是一笑而过。 大理寺卿之死绝不是自尽，说是自尽也只是为了欺骗世人的搪塞手段罢了。只不过，大理寺本不牵扯京中任何人的派系利益，如今他这么蹊跷一死，还真是令人费解。可至于和秦家那是一点关系没有，自然也不必放在心上。 秦冉在京畿大营的时间一晃而过，已是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中，每日就练练兵，如今正是太平盛世，也没什么大事。刚来的时候，秦冉选了一队亲兵，让宋延做了亲兵队长。 宋延这个刺儿头将他驯服之后，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宋延的忠心都是毋庸置疑的。当然秦冉也不会因为宋延忠心就将他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此人的能力也相当出众。 大齐对平民进入军队的管理相当严格，按照规矩，平民在军队之中担任军职的数量不得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一。而宋延竟能在京畿大营中做到仁勇校尉之职，能力可见一斑。 …… 晨光熹微，秦冉早早的起身，她重生之后虽过了几天的舒服日子，可她毕竟过了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活，一回到军队之中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严肃冷静。周身的气质都变了，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远处传来一声哨响，是京畿大营的集合令。 秦冉穿好铠甲，大步的走了出去。到了集合场，发现谢沉早已到了。 “谢将军。” 秦冉低头行礼，目光不卑不亢。 谢沉一开始很不习惯，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秦冉从小就是个不着调的性格，最恶繁文缛节，可如今却已经习惯，暗自赞许。 谢沉一摆手示意她起身。 “秦将军，本将今日打算让你给士兵们演示一遍飞流阵法。” 秦冉微微点头，飞身下台。 飞流阵法正是强攻之阵，威力巨大。 秦冉的身上有种魔力，她总是用自己的实力去服人，和京中很多的贵族子弟都不一样。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将京畿大营里的士兵都收服了。 顾衍下了早朝便领了陛下口谕急匆匆的赶来京畿大营，谢沉随着他一起进来的时候，便看见秦冉正在演示如何摆阵，严肃而又认真。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秦冉的身上，泛起微微的光芒。没过多久，秦冉额上便冒出了汗珠，她随手一抹，余光刚好瞥见顾衍的身影。 她一愣，随后下意识的整了整额发。 “宋延，你带着他们继续练习，本将军去去就来。”秦冉一偏头，对着宋延嘱咐道。 “是，将军。” 宋延将秦冉的下意识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往顾衍的方向瞥了一眼，有些愣神，目光复杂。 那人，就是名满天下的明洲公子，顾明洲吗？ “你小子看什么呢，这儿可没美人给你看！”秦冉也感知到了宋延的愣神，不免笑骂了一句。 “属下不敢。” 宋延连忙回神，拱手道歉。 秦冉无所谓的摆手示意他起身，便大步的朝着顾衍的方向而去了。 她自从生辰就再也没见过顾衍，他还是一个模样，宽袍广袖，端的一副风雅公子的做派。月白色的衣衫更是衬的他丰神俊朗，嘴角噙着一丝柔和的笑意。 秦冉站在顾衍三步远处，乖巧的喊了一句“先生”。 顾衍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一个多月不见她似乎变了不少。周身气质变的越来越凌冽，但是他能感知出秦冉正在极力压制着自己身上的气息。 这是做什么？是怕我不习惯吗？ 想到此，顾衍不免更深的弯了弯嘴角，眼中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谢沉站在一旁，看着秦冉的模样，眉头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 “乐仪，不必多礼。” 秦冉猛的抬眼，刚好落入顾衍含笑的眼眸中，二人皆乱了心神。 “好了，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快些进去罢。” 谢沉打破了这沉静的气氛，他的话语成功让这二人都回了神。谢沉带着一丝毫无破绽的笑意转过了身，当他转身的那瞬间，眉头紧皱。 谢沉大跨步的往前走，二人紧随其后，却再也没话。 三人都进了谢沉的帐子，谢沉的随侍小兵已然倒了三杯茶进来。 “顾老弟，你这一大早的来这有何事啊？”谢沉挥退随侍的小兵，又吩咐了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一时间这帐子中只有三人， “陛下让我来带个口谕，京城外近日有一匪窝，十分猖獗。” “匪窝？陛下这是让我京畿大营的人去剿匪？”谢沉瞪大眼睛，简直就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没错。”顾衍颔首，“陛下还说了，谢将军留守大营，剿匪的任务就交给秦将军了。” “我?” 秦冉本来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也不发表什么意见，突然将剿匪的任务交给她，还有些不可置信。 再说了，前世根本就没有发生这事，京城这边太平得很。 “陛下说，秦将军刚入京畿大营，并无军功，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秦冉托着腮，撑在桌子上，一脸苦相。 谢沉和顾衍都认为是秦冉是第一次带兵，有些害怕，所以才这么一脸苦样。殊不知，秦冉哪里是怕带兵，她前世铁血执掌秦家军，誓死驻守天河城，她从未怕过。 她只是觉得重生一世，什么都变了，感觉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十分惆怅。 谢沉问道：“话说顾老弟，京畿大营只是负责京中防卫，按理说这种剿匪的事情，该是由骁骑营来啊。” “圣心不可测。”顾衍缓缓道。 “我去！冉丫头才刚入军营，也没上过战场，如何能独自带兵前去剿匪？”谢沉一拍桌子，把秦冉都震了一震。 “谢叔，你手不疼吗？”秦冉嘟囔道，“我去吧，陛下都说了是让我历练，怎么能不去？” “你！” “谢叔，我不去就是抗旨不尊了啊。”秦冉一板脸，说道。 谢沉哭笑不得，也拗不过她，只好笑骂了一句，“你这死丫头！” 第十七章 夜谈 “将军！宋校尉有事找您。”随侍小兵前来向谢沉报告。 “好，那我就先出去了。你们在商量商量细节。” 秦冉和顾衍都颔首，谢沉点头便随着小兵出去了。 这二人一时无话，顾衍和秦冉便拿着茶杯饮茶，气氛突然就安静了。 军中环境简陋，就连二人手中的茶杯都是木制的。 这还是谢沉执掌京畿大营之后立下的规矩，就是为了减少军中的用度。谢沉从严治军，又是跟着建业侯在天河城驻守了半辈子的。天河城位于边境，物资本就匮乏，若是人人都用瓷杯，那平日里摔碎的瓷杯便是一大开支。 谢沉便想了用木制酒杯代替瓷杯的想法，回了京之后便在京畿大营里推行开来。 秦冉的手无意识的摸着木制杯的毛边，也没注意，瞬间一根木刺就刺进了秦冉的手指中，正好刺进肉里，引得秦冉一阵抽疼。 “嘶。” 顾衍猛的抬头一看，一把拉过秦冉的手，细细查看道：“怎么了？是毛刺？” 秦冉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也没将手抽回来，只轻声道：“被杯子上的毛刺刺进手里了，有些疼。” 顾衍更是担忧了，抓过秦冉的手指就担忧的看着，“可有针线？” 秦冉看着顾衍这担忧的样子，嘴角一勾。这二人离的极近，近的连呼吸都可以感觉到。 “唔，军中哪里会有针线？”秦冉故意逗他，果然后者的眉头深深皱起，像是在思考对策。 “只不过，我从小就跟着谢沉叔，就这个茶杯我都被扎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所以，特意问寻绿拿了针线包时时放在身上。”秦冉说着话，另一只手就从身上拿了针线包出来，递给顾衍。 顾衍听了这话，怎么还会不知道秦冉是在故意逗他。 他轻飘飘的看了秦冉一眼，也不说话，就安静的接过针线包，取出针给秦冉将刺挑出来。 秦冉被那轻飘飘的眼神引的心虚不已，默默的垂下眼任由顾衍动作，只是在顾衍将那刺挑出来的时候手指微微颤动了下。 顾衍还以为她疼，便更加轻柔了些。 “好了。” 顾衍冷冷的说了句，又将针放回针线包里，松开了秦冉的手。 秦冉的手微微曲了下，又连忙的收回来。 顾衍微微失神，他双手交握，似乎掌心还存留着女孩手指的余温。 “先生…” 秦冉嘟囔出声，她睁大眼睛，极度委屈的看着顾衍。 “以后可不能拿自己的伤来开玩笑。” 顾衍板着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对秦冉说话。 “先生，我错了。” 秦冉端坐成乖巧状，认错态度极度良好，让顾衍连凶都凶不起来。 顾衍对着秦冉浅浅的叹了口气。 “乐仪，我今日是真的心疼了。” 这句话顾衍没有说出口，他就在心里默默的念，眼神缱绻。 …… 顾衍离开之后，天都已经黑了。秦冉用过饭后，就被谢沉叫到了大帐里。 秦冉还以为是要讨论几天后的剿匪事宜，便也没多想，就直截了当的去了。 可是当秦冉进了大帐，发现里面除了谢沉空无一人。谢沉正坐在椅子上，面前茶香袅袅，看样子已经等了她许久了。 谢沉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声音沉沉的说了一句，“来了，就坐吧。” 秦冉不明所以的坐下，因着只有他们二人便也没那么多规矩，就随意的抱着茶杯，将茶水都一饮而尽。 谢沉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直看得秦冉全身发麻。 “谢沉叔，你这是做什么？”秦冉一脸无奈的看着谢沉，她觉得今天的谢沉有点诡异，看起来很凶。 唔，秦冉略略思忖一下，就好像是在天河城的时候，她带着城中的小孩子称王称霸，那次欺负了一个小男孩，吓得人好像十天半个月都不敢出门。那时候那家人的父亲上门告状，她爹刚好不在，就是谢沉叔处理的事。等晚上谢沉叔把人送走之后，他就是这种表情。 不不不，甚至还没这次这么凶。 秦冉默默扶额，我难道最近干了什么坏事，戳到谢沉叔的逆鳞了？ 不应该啊，前两天谢沉叔还夸我来着？ 秦冉在脑子里转了一个大圈，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她终于泄气，她把自己往椅子上一摊，一副要杀要剐任君便的模样。 “谢沉叔，你就直说吧，可别这么看着我了，我都快被你吓出病来了。”秦冉揉揉脸，“不过，谢沉叔这么久不见，我觉得你越来越像我爹了，尤其是这么看着我的时候。我这么多年被我爹吓出的心理阴影啊。” 秦冉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心脏受不了啊～” 谢沉被秦冉这一番贫嘴弄的哭笑不得，也板不住脸了。 “你这个丫头，我可真拿你没办法。” 秦冉“嘿嘿”傻笑一声。 “不过，谢叔问你，你和顾明洲到底怎么回事？” 秦冉被谢沉问的一愣，她根本就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难道是她表现的太明显了？ “冉丫头？” 谢沉看见秦冉明显愣了，他更是加深了自己的猜测，他也不等秦冉的回答了，就皱着眉头的劝道。 “冉丫头，谢叔知道那顾明洲风华无双，也别说京中，就是整个大齐想嫁给他的女子多了去了。若是你不是他的学生，你建业侯嫡女儿的身份配他那也是天作之合。可是，冉丫头，你是他的学生，他是你的先生，你绝不可以喜欢他。” 秦冉本来的笑脸慢慢的暗沉了下来，她想到了前世，她战死沙场，甚至于连明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的前世已经一错再错，为什么重活一世，她就连弥补都不可以？！ 为什么她喜欢明洲却连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 秦冉的脸上无悲无喜，她盯着面前的谢沉，平静的问了这句话。 谢沉看着像是变了一个人的秦冉，有些担忧。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顾明洲终归是你的先生。” 秦冉轻声道：“谢叔，我记得前朝的乐平郡主就嫁给了她的先生。” “可是她顶得住那样的压力，你能吗？” “只要明洲喜欢我，那我便能。” 谢沉从未见过秦冉如此坚定的模样，他本来还想劝，思虑片刻之后还是放弃了。 秦冉这个丫头，从小就倔强，就连犯错被老侯爷祭出家法的时候，也没掉过一滴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啊。 谢沉长长的叹了口气：“冉丫头，若是顾明洲也喜欢你，那么这便该是你们共同面对。谢叔看他也是个有担当的，我该劝也劝过了，接下来就只能看你们的了。” 秦冉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一场谈话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第十八章 旧院 顾衍出门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夕阳都已经快要散去，马车往城中驶去，京畿大营又在京郊，离位于京城正中心的安国公府还是有较大的距离的。 远处明明灭灭的闪着亮光，那是飞舞着的萤火虫。 他坐在马车里，靠在内壁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顾衍有些晃神，他默默的闭上眼睛，手指间似乎还有她的余温，还有那温柔的触感。他的脑海里闪现的正是她的笑颜，不算温柔，但是却扰乱了他的心神。 “乐仪。” 顾衍低低的说出这个名字，夜晚的风吹起帷裳，那一声浅浅的低吟也散在了京城夜晚的风里，飘渺无痕。 诗中常言，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顾衍想，南风何时才能知我意？ 顾衍头靠在窗边，帷裳一晃一晃的带来夜风，轻抚过他的脸颊。他闭上眼，半晌都未动过，就像一个雕塑。 马车慢慢的在安国公府停下，他挥退了问枫，一个人默默的走过碎石铺过的小路。 这一条路，顾衍很久很久都没有走过了，这条路最终通向的地方，是他母亲生前住过的院子，他母亲去世之后，这里就许久没人来过了。 顾衍走到一处荒凉的院落前停下，门外的杂草放肆的生长着，门环都已经生了锈，他伸出手去握住的时候，不免沾染了铜绿。顾衍也没在意，他一用力推开了门。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门内的杂草比门外更为放肆，一阵阴凉的气氛就直冲人而来。 顾衍却毫不在意，他缓缓走进去，脚边的泥土意料之中的沾染他月白色的衣衫。他本来微蹙的眉头却变得越来越和缓。 这个院子即使杂乱不堪，却有安静顾衍心神的能力。 他拨开长得放肆的杂草，一步一步的朝着内室走去。那里的内室还亮着光，虽然有些昏暗，却是这个荒凉的院子唯一的亮光。 顾衍微微笑了一下，脚步更是加快了些。 他走到内室外，缓缓的敲了敲门。 门内传出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仔细听却很温柔。 “进来吧。” 顾衍推开门，内室中并不像院子外杂草丛生，反而很是干净简约。 室内陈设简单，却又不失精致，只是这装饰已然是十几年前的风格了。墙上挂着一幅人像，画的是一位婉约的美人，在花丛中垂眸浅笑。桌案上放着一只白瓷瓶，瓶中供着时令的鲜花，正在散着清雅的香气。 顾衍走向画像前站立，静静地看着。 “世子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她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似乎不过十几年的光阴就已经夺去了她所有的青春。但是她端坐着，面色不卑不亢，十分平静。 她抬手将放得整齐的茶杯拿出来倒上热茶，亲自端了给顾衍。 “夜晚风凉，世子喝口热茶缓缓罢。” 顾衍转过身，亲自扶着女子坐下。 “莫姨，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再做这些了。” 被称作莫姨的女子含笑着坐下，抬眼看着面前清雅俊逸的男子，心里正是欣慰。 她示意顾衍坐在身边，才温柔的问道：“世子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烦心事么？”顾衍的手摩挲着杯壁，轻声喃喃。 倏尔他低声笑了一下，“烦心事倒是算不上，倒是有些被乱了心神。” 莫姨意味深长的看了顾衍一眼，夫人在世子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在她临终前，就将世子托付给了当时身为夫人贴身丫鬟的自己。而世子是个重情的，夫人过世之后他待自己如同亲母，可安国公自夫人去世之后就将世子接走了，虽说是亲自教导，可她明白，不过是将世子丢在学堂，过几日才去问问课业罢了。 世子失母本就悲痛，如今父亲又是这番做派，让世子更是心伤。 曾经世子受了委屈便喜欢来这里，后来便渐渐的不来了。算算时间，也有好几年未踏足至此了。 “乱了心神？世子可是尝了情之滋味？” 顾衍的手指依旧摩挲着茶杯，却是一副深思的模样，不置一词。 莫姨嘴角一弯，她也不催促，就在一旁默默的等着。 她知道，她的世子不需要别人替他做决定。 许久，顾衍饮尽了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他放下茶杯，对着莫姨展颜一笑。 “多谢莫姨，莫姨这里已是这安国公府的最后一方净土了罢。” “世子不必言谢，莫姨永远记着夫人的嘱托，只要世子安好，那么莫姨便就安好。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了罢。”莫姨笑了笑。 顾衍打开门，夜晚的风从门外直冲进来，扬起顾衍的发丝和衣袍。 莫姨站起身想亲自送顾衍到院门外，被顾衍拦了下来。 “夜晚风凉，莫姨年纪大了受不得寒，还是快些进去罢。” 莫姨浅笑，也不推辞。 “莫姨老了，不中用了。只是莫姨只要还在一天，就会在这里等你。” “好。” 顾衍给莫姨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才转身离开。 莫姨看着顾衍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她知道能让世子如此烦恼的情，定不是普通的女子。 只是她的消息闭塞，也不知道世子是喜欢上了什么样的女子。 莫姨站在房门口，久久的不愿意离去。她望着院子里的杂草丛生，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不是不愿意去打理，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年，当年…. 莫姨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被浓重的悲哀所覆盖。 她裹紧披风，走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拿手扒开了杂草，露出了土黄的泥土。 她毫不在意的往下挖，手被草叶割伤了冒出血珠来都不自知。她一直往下挖，始终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终于，她的手上全是黄土，中间还夹杂着红色的血丝，她的披风和衣裙也沾染了不少泥，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她的面前的土坑里，只有一件藏青色的外袍。那外袍是男子式样，却不是安国公府中的小厮或侍卫该有的。 莫姨将手用帕子抹净，颤巍巍的将土坑里的外袍抱起来搂在怀中，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她终于忍不住，那个向来在顾衍面前的平静温和的莫姨。 在这个平凡的夜晚，痛哭失声。 第十九章 梅姬 离顾衍上次来京畿大营已经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中，秦冉和谢沉二人亲自派斥候去了郊外的虎狼山查看。 斥候去了整整两日，才回来禀告道这虎狼山中的匪首名叫赵琰，来虎狼山落草时间也不久，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原来的匪首拉下马，不得不说此人手段高明。而且他所用的排兵布阵之法竟很是专业，而且对下面人的管束更是严厉，这去了两天，就连一丝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探听出来。 斥候又在山下的村庄探听了下，竟然发现这人在京郊的风评还不错。赵琰严厉管束下属，严禁欺凌百姓，严禁强抢民女。 这比当初的虎狼山匪首可好得多了。可是若仅仅只是如此，也不会惊动朝廷。 这赵琰只有一点，不知是何原因，他处处招惹朝廷，劫官银，杀官员等等事情不胜枚举，可此人奸诈又善使排兵布阵之法，让官府去围剿屡屡失利，不免让皇帝头痛不已。 那日上朝之时，尚书令进言，说是让京畿大营去试试。尚书令此番做法，意图明显。 京畿大营的谢沉是建业侯的人，但是他是京畿大营的主将，剿匪还无须他亲自上阵，可是秦冉不一样，她刚刚受封镇远将军，去京畿大营上任不过一月有余。她现在毫无军功又是女子，本就不好服众，所以尚书令就急不可耐的将这个烫手山芋推给了秦冉。 若是秦冉此次剿匪失败了，他便有理由弹劾秦冉，甚至于连秦家都会受到影响。 顾衍就站在尚书令的另一边，闻言却微皱了眉。 他向来是个情绪从不外露的人，可这次他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 那天尚书令下了朝，心情甚是舒畅的回了府。他这一路上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连看着平日里甚是厌弃的正夫人都顺眼了不少。这态度的转变更是让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正夫人受宠若惊看着他。 尚书令是极重名声的，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休妻，就怕落得个抛弃发妻的罪名。可府中姬妾却是源源不断的进门，但他位高权重，众人也只能笑谈一句风流！ 尚书令回了院子，又屏退下人，身边只留了一个平日里极信任的下属。 “大人这一步棋走得可真妙。” 下属躬身给尚书令沏了茶，又给他捏了捏肩。 尚书令慢慢的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在软椅上，他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大人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不管是输是赢，获利的总是大人。” 这话刚好说到尚书令的心坎里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殚精竭虑想要除去的，就是因为这虎狼山的匪首，忒不识抬举！ 不过如今倒是给自己提供了个机会，就看看是秦家的那个毛丫头厉害，还是那赵琰厉害！ 他含笑着拍拍下属的肩。 “你先下去，叫梅姬过来。” 那下属收回手，道了声是，便顺从的退下了。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尚书令说了声“进来”，一个妖媚的女人就扭着腰携带着浓郁的香风进来了。 梅姬穿着清凉，丝薄的轻纱根本掩盖不住她惹火的身材，她本就长得极美，长长的乌发垂落在她雪白的脊背上。她没有束发，只在鬓边簪了一朵刚摘下的玫瑰。整个人看起来既诱惑又迷人。 她特意打扮过，因着那件事，她被尚书令冷落了许多日子，如今终于被尚书令想起，况且此次来通传她的人可是老爷身边的红人许粲，这不是要复宠又是什么？ 梅姬是舞姬出身，她明白只有抓住这些权贵的宠爱，才能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京城活下去。她受尽屈辱努力向上爬，就是想站在人上人的位置，想要将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她来尚书令府之后，凭着美貌受尽宠爱，就连正夫人都不敢与她多加管束。可是当那日尚书令带回来一个女人之后，她还因为这个女人被尚书令斥责，又被冷落了许久。 尚书令将她带回府中之后就关起来了，明令禁止任何人去看她。 可是她那时恃宠而骄，还偷偷的跑去看过，她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了，她真的很美，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美。她若是妖，那么那个女子就是出尘的仙。她拥有那样的干净的眼神啊。她那天刚被尚书令带回府中，害怕极了，她穿着单薄的衣衫，是平常人家的粗布麻衣，抱着膝瑟瑟发抖的躲在墙脚，她听见脚步声，瑟缩了下，倏尔又抬头看向她，提防的看着她走近。她开口了，可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救救我。” 她还记得她当初还笑了一声，面上带着些刻薄的冷意：“我救不了你。” 她亲眼看着那个女人的脸色慢慢的从苍白到绝望，梅姬第一次觉得心有些揪着疼，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敢再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有些慌乱的就离开了。 可是那个女人被关在府中没几天，就传出她自尽的消息。 梅姬当时正在水阁赏景，闻言愣了很久，后来才苦笑着摇摇头，太傻了，不管多苦活下去就是希望啊。 梅姬在此也不知为何会想到那个女人，略略出了会神，不过一瞬她就回了神，她对着尚书令娇声道。 “大人～” 这声音带着妖媚，说话间简直能将人的骨头都说酥了。她直接往尚书令的身上的倒去，尚书令也将投怀送抱的美人抱了个满怀。梅姬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的身上。她一抬手将鬓边的玫瑰取下，极尽诱惑的将那些花瓣摘下，随手将花枝一扔，花枝落地的一瞬间，梅姬身上的轻纱也轻轻掉落在地。 她轻抚过自己饱满的红唇，修长如玉的手指点着尚书令的胸口。梅姬咬着花瓣，顺手将花瓣往上一扔，抬头的一瞬间，她修长的脖颈就展现在尚书令的面前，他猛的一用力，就将梅姬压倒在桌上。梅姬娇笑一声，抬手搂住尚书令。尚书令本就被撩的谷欠火难捱，如今更是放肆。 “你这个妖精！” 梅姬顺从的配合着尚书令的动作，娇声道：“那也是大人您的妖精～” 尚书令大笑一声，一把抱起梅姬，就往内室走去。 第二十章 偏室 虎狼山位于京郊的一处山丘，虽不高但是纵横交错，地势也甚是复杂。 而那赵琰所在的山寨更是依照着天险，他又是极懂如何排兵布阵的，所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那些来剿匪的本就不把赵琰放在眼里，又如何会认真对待？这便是他们屡战屡败的原因了。 一日晨起，赵琰便在屋前练了好几套的剑法，这才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他走到堂屋坐下，问道。 “听说朝廷又派人过来了？” 赵琰并不是传闻中说得那样是个粗野的汉子，相反他看起来竟有些斯文俊秀，只是眼中强烈的恨意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所以给人一种强烈的威压。 “大哥，朝廷剿匪不足为惧。你看前些日子那些自认为精兵都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的，可真是一群废物啊！” 说话的正是这虎狼山的二当家，他一脸傲气，看这神情根本就没有把即将到来的秦冉放在眼里。 “大哥，我和你说个有趣的事儿。你可知这次带兵的人是谁？” “哦？说来听听？” “是建业侯的女儿，那个叫什么秦冉的，前些日子我听说被封了镇远将军。”二当家说着便轻蔑的笑起来，“不过一介毫无军功的女子，依靠着父辈才得封军职，还想过来大哥这挑衅，简直是自不量力！” 赵琰准备喝茶的手一顿，略微思忖了下。 竟然是女子？ “莫要轻敌，我听说过这个女子，虽无军功，但是武功高强，咱们也要小心防范才是。” 赵琰沉声道。 二当家不情愿的应了，随口嘟囔道：“咱们这虎狼山有大哥在，他们就连上都上不来。而且一介女子又有何惧，我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弱女子？” 赵琰听见了二当家说的话，眉头深深皱起，即使是依照天险，但也不是坚不可摧。这一次定是要小心应付了。 赵琰接着又吩咐了许多关于布防的问题，二当家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极认真的回应道：“是，您就放心吧，那大哥我就先下去了。” 二当家一欠身，便退下了。 赵琰若有所思的看着二当家退下去的背影，心里却是一阵感概。 老二勇猛有余，却不会思考，又极容易轻敌。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赵琰略略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拿起桌上让人新鲜采摘来的茉莉花，他走到偏室推开门，一阵浓郁的香火气息随之扑面而来。 说是偏室，这其中却比一般偏室大了一倍有余，这里面被装饰成了一个女子的闺房，轻纱帐幔，雕木花床。可是里面却静悄悄的，一丝人气都无。 赵琰慢慢的走了进去，撩开帐幔，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含着满满的苦涩。 赵琰走到最深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张案桌，上面供奉着一个牌位。牌位上的字看起来不是很规整，却很是用心。正是赵琰亲自拿着刻刀一笔一画刻上去的。 这牌位上面写的正是：爱妹赵茉之灵位。 赵琰把手中的茉莉花放在桌案上，那茉莉花瓣上还滴着露珠。 茉儿最喜欢茉莉花了，总是还缠着自己去给她摘，可是过去的自己总是因为练武没去过几次，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茉儿，哥哥来看你了。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茉莉。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对吧。”赵琰轻声的说道，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轻轻的抚摸着牌位，轻柔的像是多年前揉着自家妹妹的头发。他的神情慢慢的放松下来，像是想到了那段温柔明亮的过往。 他还是个意气风发，心怀大志的青年，而她的妹妹会在一边照顾着家，会在他习武累时送上一杯热茶。 那时的生活虽然清苦，可他还是有家的啊。 可是这一切，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赵琰猛得捏紧拳头，目光发出狠戾的光。 该死的！ 茉儿，哥哥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我定取尚书令的项上人头来祭奠你的亡灵！ 赵琰的双目赤红，胸膛不停的起伏，他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紧抿的唇还是溢出了几声破碎的呜咽。 “茉儿，茉儿。” 他低低的呜咽在着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无限凄凉，赵琰颓然的跪倒在地上，久久不能站立起来。 偏室里像是有风吹过，吹过层层帷幔，帷幔轻轻的从赵琰的脸上拂过，轻柔的就像有一双手轻柔的擦去他的眼角的泪，一如多年前。 过了许久，赵琰才收拾好了情绪从偏室出来，他强硬的告诉自己，如今的他绝不能颓丧，茉儿的仇还未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他与尚书令，不死不休。 他出来的时候，那离去的二当家又去而复返，就坐在一旁。 他神色有些焦急，却不也没进来打扰。 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赵琰不在这里，那定是去了偏室。 而那偏室是决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去的，当初的自己因为好奇进去看了眼，大哥雷霆震怒，直直向自己劈了一掌，那一掌的力度之大，差点就把自己送去见佛祖。 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后来他才知道，那里供着大哥亲妹妹的灵位，自然是不能进去扰了她的清净。 二当家默默的看着赵琰走出来，毫不意外的发现他家就算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大哥眼圈微微发红。 “大哥。”二当家急忙的站起身，迎上前去。 “发生什么事了？” “老三出事了。” 赵琰抬眼，“怎么回事？老三又惹什么事了？” “他现在就在前堂，具体的事情大哥你还是去看了再发落吧。” 赵琰点点头，示意二当家的跟上。 赵琰走在路上，思考着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的步子快，还没有想出来什么事，入目的便是当事人。 三当家的身边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他强硬的抓着那个女子的手臂，那女子吃痛却不敢反抗，就只能在一旁哭泣。三当家的张狂大笑，见赵琰来了也没收敛，一把将那女子搂在怀中，也不顾那女子的挣扎。 “大当家的，你来了！” 第二十一章 清洗 三当家是上一任虎狼山的首领的手下，一直和自己作对。不过也是，任谁从二把手到三把手都会心里不平衡。而且自他上任以来，他对手下多管束，三当家不服也是应该的。 若是，若是这次顺利，说不定能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三当家满面的络腮胡子，肤色黝黑，真是怎么丑陋怎么来。他紧紧的抓着那女子的手臂，另一只手捏着女子的脸，不多时便有了红印。 赵琰见着情景，微微蹙了眉头。 “老三你这是怎么回事？” “大当家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挺喜欢这娘们儿的，打算娶过来当婆娘！”三当家的哈哈大笑，说话间松开了捏着女子脸的手，又将那女子揽得更近了些，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侯，三当家的钳制稍微松了些，竟也被这么个弱女子给挣脱了出来。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救救我！我是被他抢来的！我不愿意的！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女子一把就跪在地上，女子的衣衫在挣扎中散开了些许，露出雪白的脖颈。 三当家的也没想到这女子一下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被她给挣开了。他顿时怒向胆边生，一把抓起女子，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那巴掌用得力极大，女子瞬间就凄厉尖叫了一声，脸高高的肿起，嘴角不停的流下血来。 “你个臭娘们儿，老子要娶你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都他妈跟老子睡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呸！” 三当家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还不算，还打算补第二掌的时候，被赵琰拦下了。 “如此欺凌一个女子，不是大丈夫所为。” 女子捂着脸，身边站着的二当家很有眼色的将女子扶到了椅子上，还细心的拿了一条帕子给她擦嘴角的血。 “大当家的，这算是我的家事了，也不该由您来管吧。”三当家平静了些许，微微睨了赵琰一眼。 “若真是家事…”赵琰轻飘飘的瞟了那女子一眼，“我确实是管不了，但是，这位姑娘说了，她不愿意，那便不是了。” 赵琰的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是一丝笑意都无。 “而且，这位姑娘还说了，你是强抢民女，还欺辱了她。” 三当家无所谓的看了眼赵琰，他笃定赵琰如今不敢动他，朝廷又派兵过来围剿了，若是在此时这其中出现了内乱，那可就麻烦了。 赵琰是个聪明人，他该不会犯这个错误。更何况，左右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那又如何，老子睡都睡了，左右都已经是老子的女人，还请问大当家的，还有什么问题么？要是没问题，老子可是要抬着人去拜堂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那女子被打懵了，现在才堪堪回神，结果一回神便听见三当家的要拜堂，还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浑话，顿时整个人都摇晃了好几下。 她急走几步，直直的跪倒在赵琰的身前，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裤脚，哀求道。 “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女子的语气焦急，声音都喊哑了，三当家看着怒气又上了头，正想一把把女子抓过去，赵琰却比他先出手了，他将女子护在身后，目光凛凛的看着三当家。 “老二！” “是，大哥！”二当家的直冲上前，不多时便将三当家的缠住了。三当家的虽然勇猛，但是武功还是落了二当家的一截，更是这些时间沉迷声色，又荒废了不少。 所以，二当家的制服起他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二当家毫不留情，三当家的硬生生的受了好几掌，胸口闷痛。但是他现在却无力去考虑这些，他实在是无法想到，赵琰竟然真的敢叫人对自己动手。 就在这出神间，他已经被二当家的死死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三当家的吃力的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看着赵琰，狠狠的呸了一声。 “赵琰！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赵琰忍不住笑起来，但是笑得很阴森。 “你问我想干什么？这就是个很好笑的问题。” 女子本来见赵琰温润公子的模样，还觉得很是温柔，可如今见了这样的赵琰，却很是害怕。这害怕不同于对三当家的那种害怕，而是真正的畏惧，让人从骨子里就觉得发寒。 “老二，你说说看，我当初定了什么规矩。”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眼三当家，有些嫌恶的转过头去，对着二当家的说道。 二当家略微点头，朗声道：“大哥说过，虎狼山之人，不得强抢欺辱民女，不得欺凌老幼妇孺，违令者，杀无赦。” 赵琰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才看向三当家。不出意料的是，后者脸色已经发白了。他知道，如今的赵琰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你，你他妈的敢杀老子，赵琰！你他妈的敢杀老子试试看！”三当家的怒吼声响彻房梁，惊动了正在寨内巡逻的人。 那些人都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三当家正像条狗一样被二当家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那个被三当家绑回来的女子正躲在大当家的背后，瑟瑟发抖。 这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这画面顿时就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大家都进来，来看看，违令者到底是怎样的下场。”赵琰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门外想进不敢进的众人蜂拥而至，不多时，这宽敞的前厅便挤满了人。 “赵琰！你敢动老子试试看！” 三当家虽然说的很是厉害，但是细听起来还是色厉内荏了。 随之而来的人群里自然还有三当家的人，这么一来他们定是按耐不住，便想冲上前去。 “赵琰，你竟然这么对待三当家！老子和你拼了！” 说话间他们便想冲上前去，赵琰却手一挥，他们便被无数人给拦住了，那些三当家的人一个个瞪着眼睛，若是眼神能化为实质的刀，那么赵琰现在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赵琰微微一笑，“若是你们的三当家什么都没做，我不会动他，可是，他竟然敢挑战我亲自立下的禁令，那么就不得不处置！谁都不可妄议！” 赵琰语气越来越低沉，整个人都释放着低气压。 “老二，说！” “三当家强抢欺辱民女，还死不悔改，触犯禁令，按令，杀无赦！” “大当家的，空口无凭啊！”三当家的人还是不死心。 “这位姑娘便是！” 二当家把女子推上前一步，女子瑟缩了下，却也不敢乱动，只是紧紧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老二，不必多说。老三既然犯了错，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是。”二当家的就这么低头应了，然后挥手示意将人拖下去。 “赵琰，你敢杀我！你敢杀我，老子诅咒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耳边是三当家恶狠狠的诅咒声，赵琰的嘴角微微勾起，从知道妹妹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生不如死，堕入无间地狱了。 随后虎狼山中经过了一番清洗，赵琰留了三当家这么久，终于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处死了他。赵琰在众人畏惧的眼光中缓步步出前堂，抬头一看，天色阴沉，似乎是要下雨了。 第二十二章 剿匪（一） 连绵不断的雨持续了三天，秦冉知道这次剿匪绝对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估计就是尚书令那家伙搞出来的幺蛾子，为的就是参她一本。 秦冉一勾唇，冷笑。 老狐狸真是打的好算盘，可是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得逞的。 终于，这连绵不断的雨在三天之后停了。 午后，顾衍来了京畿大营中。 秦冉和谢沉虽然不知道顾衍的来意，但也知道顾衍绝不会无事而来。 谢沉将顾衍迎进来，虽然他的面上还是一如往日，但是眼神中还是藏着些意味深长的情绪。 顾衍有些疑惑，却并不知道谢沉的意思，便也只好忽略过去。 秦冉在一旁，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让顾衍和谢沉坐在上座，叫人倒了茶来。弄好所有的事情之后，才坐在下首。 “顾老弟，你此次来所为何事啊？” 谢沉先开了口，天知道他在这么坐着有多尴尬。 谢沉想到这个，便狠狠的瞪了秦冉一眼，意料之中的收获了后者的一个傻笑。 顾衍假装没看到谢沉和秦冉之间的小动作，慢慢的喝了一口茶，这才沉声说道。 “陛下任了我为此次剿匪的军师，所以我过来和你们商议细节。” 秦冉一惊，差点儿被茶水呛到，一顿惊天动地的咳嗽，连忙手忙脚乱的找帕子来擦嘴。顾衍看了不禁失笑，看够了才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秦冉。 秦冉接过来，咳嗽得扭曲的脸对着顾衍笑了笑，那笑可别提有多难看了。 “以后喝水小心点，可别总是被水给呛到了，你看这都几次了。” 秦冉听得这话，默默的拿帕子遮住了脸。 谢沉看这二人情状，默然无语。 真是太过分了…冉丫头真是太不像话了！ 谢沉轻咳一声，“冉丫头，在顾老弟面前注意仪态，女孩子家家的不成体统。”随后才偏过头对着顾衍道，“对于此次剿匪，顾老弟有何见解？” 顾衍的视线刚刚一直落在秦冉身上，知道听到谢沉的问话才不着痕迹的把视线收回来，他故作平静的回答道：“赵琰此人，是块好材料。” “哦？顾老弟是打算？” 还不等顾衍回答，秦冉便急哄哄的回答道：“先生的意思，是想将赵琰招安？” “乐仪说得甚对，赵琰对军事上的造诣非常高，若是可将他招安，对于我大齐军队不失为一大助力。” “可是依着赵琰对朝廷的种种作为，不难看出他对我大齐朝廷恨之入骨。顾老弟有多大的把握可以将他招安？” 谢沉皱眉道，赵琰若是能招安固然是好，只是难度非常大啊。 “那先生，陛下那边可会有碍？” “前日我进宫，已对陛下说过此事，陛下说若是能为我大齐在添一员虎将，他没意见。”顾衍听见陛下两个字斜睨了秦冉一眼，看着秦冉顿时有些心虚。 秦冉默默的将头低了些许。 “不过，顾老弟，你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赵琰招安？” 顾衍越是淡定，谢沉就越来越好奇。 这赵琰可是出了名的难搞，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还攻不下这区区一座虎狼山。顾衍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搞定这人。 “先生，我也挺想知道的。” 顾衍缓缓的放下了茶杯，看了眼谢沉和秦冉二人，后者都是一副认真听他说的模样。他不免轻笑了一声。 “你们可知尚书令是个什么样的人？” “尚书令？那不是侯爷的死对头吗？” 谢沉不明白顾衍的用意，问道。 “奸诈，阴险，是头老狐狸！”秦冉认真的细说了，她真是讨厌极了他，每次他看到自己时候的眼神都能让自己的脊背发凉。前世尚书令就弹劾过建业侯府不知多少次，就连最后自己战死天河城，也是因为尚书令上书。 只不过，重生之后秦冉倒是再没见过他，不过想想也知道，那老狐狸是张怎样丑恶的嘴脸。 顾衍没想到秦冉会这么说，稍微愣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中，乐仪应该从未见过他。 后来他又释然了，建业侯和尚书府是敌对关系，她不喜尚书令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上树立高本就奸诈阴险，乐仪也没说错。 “乐仪你还少说了一个。” “什么？” “尚书令好色，天下皆知。” 秦冉和谢沉二人听到这句话，才恍然大悟。 谢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的手将茶杯紧紧捏紧。 “顾老弟的意思是，那尚书令和赵琰还有这种血海深仇？” “谢兄说得对，那赵琰的妹妹就是被那尚书令欺辱致死的，最终他在乱葬岗找到了他妹妹的尸体，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模样了，叫人看了心惊啊。” “后来呢？”秦冉声音有些哑，她问道。 她想到了前世，她二叔家的庶妹嫁给了一个世家子弟，这个庶妹从小就和她投缘，而她当初已经去了天河城也护不住她，可是后来她听说不过两年，那嫁出去的庶妹就病死了。 可是那庶妹平日里身子骨强健的很，怎么会嫁过去两年就病死了呢？ 她后来派人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世家子弟性情暴虐，庶妹就是活活被他折磨致死的啊。庶妹从小性情软弱，又是庶出，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说，活生生的把自己熬死了。 秦冉越想越难过，她紧咬下唇，眼圈都有些发红了。 顾衍想不到秦冉能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低声道。 “乐仪，怎么了？” “啊，没事，就是想到了这赵琰的妹妹如此凄惨，便有些控制不住。”秦冉略扯了下嘴角，但是看在顾衍的眼里，便是强装坚强。 顾衍的心不免的抽痛了一下。 顾衍低低的应了一句，他不能表现出他对秦冉有违背伦常的情感，只能狠心的压制。 谢沉轻轻拍了拍秦冉的肩，随后出声道：“后来呢？” “后来赵琰去了尚书府，不出所料的被打得半死，被扔了出去。赵琰走投无路之后，才去了虎狼山落草为寇。” 顾衍的声音有些不稳，到底是为了赵琰还是秦冉，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沉倒是冷静，他浴血征战一辈子，他思虑了片刻，才开口道。 “所以，这个招安的重点，便是赵琰的妹妹？” 第二十三章 剿匪（二） 顾衍微微颔首，说道：：“没错，赵琰落草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妹妹被尚书令凌辱致死。若是我们从这个方向去打动他，定能将他成功招安。” “顾老弟说得有理。”谢沉赞许的点点头。 顾衍果然不负他才倾天下的名声，总是能抓住别人都想不到的点。 秦冉撑着下巴看这顾衍眉眼含笑的模样，也微微笑了起来。 谢沉端详着这二人的情状，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只是，虎狼山易守难攻，我们就算有把握能够招安，但是如何能见到他也是个不小的难题。”谢沉说着从走到沙盘，指着虎狼山的地理位置说道。 沙盘上密密麻麻标记着的都是京城的地形，唯有虎狼山最为险峻。抛却密林不说，就是地形都是一大难度，而且着赵琰又极会排兵布阵之法，无疑又给强攻添加了不少的难度。 秦冉细细的看着，神情是谢沉和顾衍从未看见过的认真。 她的手指划过虎狼山的山脚，仔细的端详了片刻。谢沉和顾衍也就看着秦冉思考，并没有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冉终于抬起头来。 “我知道了！” 这一声话，就把正陷入沉思的谢沉和顾衍给拉回了现实，这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向秦冉。 “你们看，虎狼山虽然易守难攻，但是我们不需要从外攻，从内破出才是上策啊。” “从内破出？你说的是策反吗？” 谢沉皱着眉头问道，他也想到过策反这个方法，但是他很快就否决了，因为先不说虎狼山的人有多难策反，就凭着赵琰对底下人的严厉管束，这个方法就根本行不通。 “非也。” 秦冉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她看向顾衍，没想到的是顾衍也在看着她，眼中暗含赞许之色。 “冉丫头，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 谢沉都快着急死了，看着秦冉和顾衍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心焦，忍不住大吼一声。 秦冉做势揉揉自己的耳朵，一边还嫌弃的说道：“谢叔，你下次说话声音再这么响，我可是要吩咐伙房给你送点护嗓的汤来了。” 顾衍忍俊不禁。 谢沉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你个死丫头！” 秦冉朗笑了一声，随后才清清嗓子说道：“我们的兵分为两路，不要上山就围着山底下驻扎，不许人下山，违者杀无赦。还有第二队人，今夜就潜行上山，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明日收到我的信号之后，立刻烧掉他们的粮食库。” 谢沉听了这话，思忖了片刻，才点点头道：“果然是你这个鬼灵精的丫头才能想出来的损招！那人选呢，你可想好了？” 秦冉点头，“第一队人便有陈将军领兵，第二队就交给宋延吧，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 竟然给宋延这么重要的任务？ 毕竟此次任务最重要的便是火烧粮草，若是失败了那便功亏一篑了。 谢沉不免多看了秦冉一眼，后者却朝着他点了点头。 谢沉便也不说什么了，既然是秦冉想出来的法子，那便全权交给她吧。 顾衍刚才就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听着，等到秦冉说完了之后，他才轻声的问了一句。 “那你去做什么？” 秦冉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扬起。 “我，我自然是要去做一件大事。先生你明日便跟在我身边，可好？” 秦冉说话时的尾音微微上翘，带着少女特有的俏皮。 顾衍就是想拒绝也难，更何况他根本不想拒绝，就让他陪在秦冉的身边，好护着她。 …… 宋延练兵结束之后，便独自一人回了帐子里。 他坐在桌子边，夕阳透过帘子照射进来，显得孤独又寂寥。 那明洲公子来大营越发勤了。 宋延在桌边呆坐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雕出来。 这个木雕已经初见雏形，可以看出来刻的是一个女子，头发利落的扎起来，一身骑装显得英姿飒爽。只不过这个木雕还没有雕刻五官，还是个半成品。 宋延拿出刻刀，脸上的表情几近虔诚，他仔细的刻画着这个木雕的五官，一点一点。他向来冷硬的面孔却因为眼神的变化而变得柔和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宋延吹了吹木雕上的残留的木屑，很是愉悦的看着手中的木雕。新刻完的木雕终于完成，木雕的五官看起来很是清秀，眼睛微微上挑，嘴角上扬，看起来就是一种意气风发的模样。 宋延嘴角微微勾起，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他轻柔的抚过木雕的眼睛，眼含笑意。 “宋校尉，秦将军有事找您。” 亲兵队的另一个小兵进来，话音未落就看着宋延手上拿着个木雕，眼神还是从未就见过的柔和。 宋延被吓了一跳，急忙将木雕收回怀中，这才轻咳一声，严肃的问道。 “将军可有说是何事找我？” “好像是虎狼山的事情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宋校尉你还是直接去问将军吧。”那小兵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宋延道。 小兵抱拳行礼，随后便出去了。那小兵出去之后，还有些疑惑。 宋校尉手上拿着的那个木雕，看起来怎么那么像…秦将军呢？ 难道是我看错了？ 嗯，一定是我看错了。 小兵敲敲自己的头，觉得自己定是还没吃饭，饿的老眼昏花了才会看错的。 宋延展在秦冉的帐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感觉自己没什么异样才在帐外恭敬的抱拳道。 “属下宋延求见。” “进来。” 宋延一进去，便看见秦冉负手立于沙盘边，神情严肃。 “属下宋延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 “明日便是定下的剿匪之期了，你有什么见解？”秦冉沉声问道。 “属下不敢妄言，只唯将军之命是从。” 秦冉拍拍他的肩，笑道：“本将军第一次见你，你可是有看法的很呢。如今让你讲，怎么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属下…”宋延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的脸都泛红了。 “本将军听闻，你熟读兵书，对排兵布阵之法也甚是精通啊。” “将军谬赞了，只是读过一些，算不上精通。” 秦冉朗笑一声，说道：“不必谦虚，既然如此今夜你便带几个人，潜行上虎狼山，随后埋伏于山，等明RB将军的信号，火烧虎狼山的粮草库！” 第二十四章 剿匪（三） 夜色如墨，虎狼山路崎岖不平，时不时还传出几声鸟叫，显得凄厉又阴森。宋延带了几个人潜行上山，一路过来几乎都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宋延一直按着大路走，不出所料的中间有许多巡逻的队伍，想来是赵琰已经对要来的剿匪作出了防卫。 只是，宋延看着着巡逻的人，总觉得人少了些。 宋延摇摇头，不再多想。 他没有打草惊蛇，甚至和部下交流都是用简单的比划，就是怕发出声音破坏了秦将军的大计。 赵琰死都想不到，今日刚处置了三当家的人，今夜就有京畿大营的人顾来埋伏，竟会如此的赶巧。 “谁在哪里？” 突然听得一声厉喊，原来是自己藏在树丛间被火光照着了，显出了影子。 那人是个光头，长得五大三粗的，背上背着一把大刀，手中拿着火把，正提防的看着自己。 宋延一捶胸，就知道这一趟没这么顺利。 宋延幸亏有先见之明，提前找了和虎狼山众人一般的衣饰。所以，即使是在现在，也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宋延压下心中的紧张，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害怕，认命的走出来，“大哥，大哥，小人也是在这里巡逻的，因为都巡逻这么久的日子了，还日日夜夜都是如此，便有些疲累坐这打了个盹，还请大哥不要告诉大当家的啊，不然按照大当家的处事风格，小人可就惨了啊。” 宋延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搂上光头的肩，赔笑道。 光头皱着眉头的打量着，看了好久的时间都没发现什么有问题，只好恶狠狠的回了一句。 “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幸亏是被老子发现了，要是别人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那是那是。” 宋延讪笑，连连赔罪，又拍了好些马屁。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等过了这段时间兄弟请哥去红绣楼快活快活。” 宋延一脸“兄弟你懂的”的猥琐表情，果然听了这话光头很是受用，大力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 “你倒是很上道，老大也真是的，那些个破规矩可真是憋死老子了。” 光头说话间满是抱怨，宋延附和着，眼神有些锋利，只是被夜色给隐去了，这才看不真切。 “好了，老子继续去巡逻，等老子看到那些破官兵，看老子不杀他个屁滚尿流，娘的。” 光头挥手让宋延继续去巡逻，而他也骂骂咧咧的走了。 “好嘞，兄弟慢走。” 宋延点头哈腰的送走他，等到那身影走远了这才回了树林间。 那树林间正爬伏着好几个人，都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看着他。 宋延难得尴尬的轻咳一声，随后又恢复了众人平常所熟悉的表情，他一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前进。 宋延故意的站在明处，就随着那光头的脚步往前走。不出所料的是他的这张生面孔被好几个人都拦下来了，但是因着那个光头的缘故，一路都畅通无阻。 宋延这一路上凭着自己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和这巡逻的不少人都成功的称兄道弟。 宋延一勾唇，他的目标达成了。 只要他不在虎狼山的核心内部晃悠，现在他的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在虎狼山的外部可谓是畅通无阻。 身在暗处的部下简直是对宋延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这种方法都想的出来。 宋延一边走，一遍在暗处的某些重要位置都散了些黑色的粉末，趁着夜色，竟也没人发现。 暗处的部下因着宋延的帮助，也一路畅通的走到了虎狼山的腹地。 他们快速的在山寨周围巡逻了一遍，终于在西北角出找到了虎狼山的粮草库。 宋延一看，缓缓的笑了笑。 他挥手示意部下都在粮草库的周边找好位置埋伏好，就等着秦将军的信号弹了。 …… 第二天清晨，秦冉便吩咐陈校尉带着兵出发了。 陈校尉听了秦冉的吩咐，不上山就在山下驻扎着，不允许任何人下山，违令者杀无赦。 这个消息立刻就传到了虎狼山的山寨之中，因着三当家已经被赵琰所处死了，所以空荡荡的大堂里只有赵琰和二当家两个人。 赵琰坐在上首，手边的茶正在幽幽的散着热气。眉目低垂，看起来就像个俊秀克礼的公子。而二当家就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听到人回报这个消息，差点就被喝得酒给呛死。 “哈哈哈，这秦冉到底想耍什么花招，还想用这招来将我们困死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二当家闻言忍不住大笑出来。 “她难道不知道我虎狼山山中的粮草充足吗？还想耗死我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赵琰坐在上首，却不像二当家这般，他的眉头微蹙。 在他看来，秦冉并不是一个傻子。 若是秦冉选择强攻，他反倒还放心些。可是如今她这样故弄玄虚，反倒让自己有些捉摸不透了。 二当家笑够了，才发现了他家大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反而倒是越来越担心了。 “大哥，你是想到什么了？” 二当家慢慢的收敛了笑意，问道。 “秦冉如此做的用意是为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这不就明摆着吗，想要耗死我们啊。” 二当家不解，为什么大哥还会如此担心。 “我反倒不怎么想，”赵琰顿了顿，揉揉眉心说道，“你出去问问，近日山寨中有没有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二当家低声应了，他出去问了一圈，大家的反应都很正常，并没有发生怪异的事情。 二当家对着众人微微颔首，随后便去回复赵琰了。 只有一个负责洒扫的的小童，嘟囔了一句：“我瞧着一个人就挺眼生的，可大家都认识，难道真是我记性不行了？” 可是，没有人在意这么个洒扫小童说的话。 却不知，就因为忽视了这句话，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秦冉跟着顾衍就在山底下摆了摊，毫无闺阁女子的形象的靠在摊边。她懒懒的看向虎狼山顶的方向，眉眼微微上挑，嘴角噙着一丝冷淡的笑意。 “放信号弹。” 信号弹在上空炸开，宋延也接到了消息。他狠狠的一挥手，命令部下立刻行动。 第二十五章 剿匪（四） 信号弹火红的颜色映红了天空，但是如今的虎狼山的众人已经没心情注意那信号弹了，西南角漫天的大火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西南角，西南角是……粮草库啊！ 粮草，粮草库被烧了！ 虎狼山的小土匪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大叫着让人过来救火。 整座虎狼山都乱的鸡飞狗跳，所有人都疯狂的去找水来灭火，可是火势太大根本控制不住。 宋延也不怕再添点乱，便在别的房屋处也点了火。 好一个火上浇油。 救火的人都懵逼了，呆呆的站立在那里，不知道该去救哪里的火。 宋延就在山寨里乱走，提着一桶水，端着一副紧张的要死的表情，可是脚步却不紧不慢的，他朝着一个小土匪而去，在他背后猛的踹了一脚。 宋延踹完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他站在离粮草库不远处，冷漠的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却由是显得可怖。 宋延早就吩咐了部下，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前堂，去一个杀一个。 他这么做并不是担心赵琰会发现，因着这么大的动静不发现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想，亲自去禀报罢了。 小土匪一个不察，连人带桶都被踹飞在地上，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 “娘的，谁他妈的敢踹老子，不想活了吗？！” 他恶狠狠的转过头，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只有身旁不断穿行而过的救火的人群。 “娘的，石老三，你他娘的在地上坐着干嘛，还不去给老子救火！！” 说话的正是昨晚的那个光头，他狠狠的赏了石老三一个爆栗。 “是，是，光头大哥！” 石老三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来，抄起水桶就跑远了。 光头大声的骂了句“艹”就快速的跑去虎狼山寨的前堂，准备去向赵琰和二当家禀告这件事情。 可是他还没跑多远，就被面前站着的一个人给拦下了。 那人穿着虎狼山中土匪的衣服，看眉眼不是昨日见到的宋延又是谁？ 光头看向他，心里倒是放松了几分警惕。 “你他娘的不去救火，在这里干什么？” “小人正要去呢，在这里是有几句话想和光头大哥说。” 宋延的笑意阴测测的，他凑近光头的身体。 “你他娘的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老子还等着去禀报呢！” 光头不耐烦道。 “小人是想和大哥说，您不必去了，还是去向阎王爷禀告吧！” 宋延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阴狠，让人听了都不禁生寒。 宋延的手收回袖子里，只见那光头大哥的腹部正插着一把匕首，正处在要害，伤口往外汩汩的流着血。 他瞪大眼睛，手艰难的提起来，指向宋延。 “你他妈的，竟然是奸细！老子他妈的杀了你！杀了你！”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血流得实在太急了，光头的脸色都变得青了，他根本站不起来，反而因为他的挣扎加速了血流的速度。 宋延就站在他面前冷笑的看着他的惨样，冷笑一声。 “真是愚蠢。” 宋延把光头大哥的尸体扔在了草丛里，拍了拍衣袖。 他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表情，他把慌张不知所措演绎的惟妙惟肖，也难怪光头对他深信不疑。 宋延一路狂奔着去了前堂，也没禀告，直接就冲了进去，意料之中的受一番了二当家的臭骂。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做事情毛毛躁躁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粮草库，粮草库被烧了！” 宋延慌乱的喊道。 “你他妈的说什么？！” 二当家一把提起了宋延的衣领，怒吼道。 “粮草库被烧了！” 赵琰被惊的站起身来，直接往外冲，也没管二当家。 二当家等他出了门才反应过来，也打算往外冲，只不过，他的后背被抵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什。 “你他妈…” 宋延阴森一笑，把匕首往内一推，鲜红的血就这么猛的冒出来，渗透了他的衣衫。 “呃…” “你竟然是奸细！” 二当家也是个悍勇的，反手就把背后的匕首拔下来，往宋延冲去。 “老子和你拼了！” 宋延一面格挡，一面找他的弱点之处。二当家的受了伤，招式其实漏洞百出，但是他如今是个不要命的打法，倒是有些难办。 宋延想着，不然就这么将他耗死算了，想来将军应该也已经准备好了，打算攻山了吧。 …… 秦冉计算着时辰，随后微微一笑，偏头对着顾衍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宋延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 顾衍捏走飘扬到秦冉发丝上的枯叶，才对着她温柔的笑道。 “是打算攻山了？还是再等等？” 秦冉闻言，整个人都转过来，正对着顾衍，望着他温润含水的眼睛。 “先生如何得知，我要攻山了？难道你先生不想知道我让宋延去做了什么吗？” 顾衍和秦冉一般靠在摊位前，迎风而立。 “我相信乐仪的判断力，你让宋延去做的，定是觉得有必要的，我相信你。”最后一句话，顾衍说的相当认真。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突然扰乱了秦冉的心神。 秦冉轻咳一声，撩了下碎发，开口道：“既然先生信乐仪，那乐仪就告诉先生。等下我们就攻山，然后先不杀任何人，若是愿意招安的就来这里登记，不愿招安的就按罪论处。” “这一招，很好。” 顾衍点头夸赞道。 “那，赵琰你打算如何？” “那就让我亲自上阵擒他回来吧！” 秦冉说这话的时候，自信满满，身上带着她自己都不自知的傲气。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秦冉看着山顶山冒的浓烟越来越稀薄，便知道定是粮草营已经少烧的差不多了。 她的手一挥，示意陈校尉带着人攻山。 走在最前面的兵士牵着三条恶犬，顾衍随口问道。 “这是何意？” “虎狼山山路崎岖，靠我们找定是要花费不少时候，昨日便让宋延在路上撒了药，如此才可不迷路。” 秦冉说完就是一副“我是不是很棒，求夸奖”的小表情，看得顾衍不禁失笑。 第二十六章 剿匪（五） 顾衍便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说道：“乐仪果然是聪慧无双。” 秦冉嘿嘿的笑了一声，模样有些傻。 她笑完才反应过来，不经意的看了看四周，大家都精神紧绷的提放着周围的情况，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这边，她才松了口气。 天呐，差点就在自家兵面前丢脸了，好险好险。 因着所有人都被赵琰叫上去救火了，所以这通往山顶的一路上都顺风顺水，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到达了山顶，所有人都驻扎在了山寨前，列队整齐，就和山寨内混乱不堪的景象形成了对比。 秦冉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用了内力大吼道。 “所有虎狼山寨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这声音极响，很快就传遍了虎狼山寨中的每一个角落，而在其中急冲冲的救火的小土匪，听这话更是怔愣了许久。 怎么，怎么突然就被攻上山了？ 正在里面焦急的指挥着救火的赵琰，也不可避免的愣了。 “老二，老二去哪了？赶紧出来！” 赵琰疯狂的叫喊道，他何尝不知他的大势已去，可是他不能死，茉儿的仇还没报，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大当家的可是在找二当家的？” 宋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赵琰头发都散了些下来，看起来有点狼狈。 “你，你是谁？！” “我？我是送二当家下地狱的人！”宋延字字狠戾。 宋延顺手就扔过去一个人，面容青紫，背部的血已经流不出来了，那正是已经死去了的二当家。 赵琰看见二当家的尸体，登时就目眦俱裂，冲上去就想杀了宋延。 就在赵琰扑上去的那一刻，秦冉刚刚好赶到。 “住手！” 赵琰手一顿，宋延刚好趁机向他打出一掌，赵琰不察，直接被一掌击中胸口，登时就吐血一口血来。 赵琰倒退几步，宋延那一掌足足用了八成的力，不管是谁毫无防御的生生受宋延八成的功力，那都是要身受重伤的。 他终究还是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上。 “大当家的！” “您没事吧！” “我们和你们拼了！” 那些虎狼山的小土匪倒是忠心耿耿，就这么一激，便都嚷嚷着想冲上来，结果被秦冉周边的兵士给拦住了。 “宋延，不守军令，回去给我领罚去。现在给我归队！”秦冉狠狠的剜了宋延一眼，沉声道。 宋延被秦冉的眼神震慑住了，心狠狠的一跳。 “是，将军。” 他默然的走过来，站在秦冉的身侧就不动了。 顾衍有些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宋延，不发一言。 秦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目光都恶狠狠的看着她。 秦冉无奈的叹了口气，都是宋延干的好事，干嘛去伤了他们的大当家，简直是给我添事！ 顾衍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沉声道。 “秦将军心怀怜悯，不愿大开杀戒。在场所有人若是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便可免其罪，若是不愿意…”顾衍冷冽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那就休怪将军依法处置！” 招安？ 在场的小土匪听见这话，目光都有或多或少的动摇。 他们都不是自愿落草为寇的，要么就是因为自己的家里穷想混口饭吃，要么就是犯了罪才落了草。 可是如今这位秦将军说，竟然不论出身，不论任何人都可以获得军籍。 若是生活过得去，谁会愿意做人人唾弃的土匪啊。这有了军籍可就是官爷，还有俸禄，说出去也倍有面子。 “你口说无凭！万一你们使诈呢？！”有个胆大的对着秦冉说道。 秦冉一听就乐了，哟还有人想得到这一点，不错不错。 “本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本将军已经在山下安排了人，只要你们愿意，立刻就能跟着本将军回军营里。”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动摇了，秦冉给陈校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 “愿意的都放下武器，跟着我走。” 没过多久时间，山寨里的人都走了大半，还有几个人是赵琰的心腹，还停在原地，担心的看着赵琰的伤势。 “你们也走吧，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不应该放弃的。”赵琰虚弱的说道。他看着秦冉，便知道自己就已经败了。 兵法之中，攻心为上。 无疑这个年纪轻轻的秦将军，竟然能将攻心之术用得如此巧妙。假以时日，又有谁能成为她的对手呢？ “大哥！” “大哥我们不走！” 那几个大汉扶住赵琰的肩，眼眶都红了。 “我让你们走！怎么你们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吗？！”赵琰终于凶了些。 那几个大汉终于还是被赵琰给遣走了，他一个将死之人，最后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他所在意的人了。 只是，茉儿，哥哥对不起你，不能给你报仇了。 赵琰闭了闭眼，神情哀伤。 一时间，整座寨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就徒留着赵琰一个人。 山林的风还是很大的，他重重的咳了几声，牵动内伤又吐了好几口血。 秦冉就站在一旁看着，心中不免的思绪万千。 这个赵琰，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呐。 “你们退后，我有事和赵琰说。” 秦冉让兵士后退几步，她走上前，顾衍不放心也跟着她一同走上前。宋延也想跟去，结果被秦冉用眼神示意他退下了。 宋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了。 “赵琰，本将军不想杀你，所以，我们来谈一个交易怎么样？” 秦冉笑眯眯的蹲在赵琰的面前，她的身边站着顾衍，顾衍的手紧紧握着，一刻都不敢松懈的防备着。 “你要杀便杀。”赵琰冷淡的说道，偏过头不去看她。 “我若是杀了你，那么你妹妹的仇由谁来报？！”秦冉轻声道，语气严肃，目光凌厉。 赵琰猛的一震，他看向秦冉。后者正冷漠的盯着他，像是要从他的眼里看到心里。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赵琰问道。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报仇？”秦冉的声音如今听在赵琰的耳朵里，就像是魔音贯耳，在他的整个脑海里回荡。 “告诉我，你想不想报仇？” “你妹妹死的那么惨，你难道就想这么死了，让你妹妹死不瞑目吗？”秦冉还在继续说，她就扰乱赵琰的心神。 她看着赵琰的眼神飘忽，就知道他的心思已乱。 第二十七章 暗箭 “乐仪，注意分寸。”顾衍在旁边提点了一句。赵琰如今重伤，心思已乱必定会加重伤势，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秦冉对着他狡黠一笑。 “你，想不想报仇？告诉我！”秦冉的声音骤然变大，“你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 “愿意！我愿意！”赵琰抱着头，眼角流出了泪，崩溃的大喊。 “好，”秦冉转头对着属下说道，“来人，把他扶起来带回去。” 秦冉站起身来，拍拍衣袖，对着顾衍笑嘻嘻的说道。 “虽然出了偏差，但是结局还是很完美的。回家吃饭了。” 顾衍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也微微抿了唇，眼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么一趟折腾下来，已经接近黄昏。 山中风凉，顾衍看了眼秦冉就只穿了薄薄的骑装，微微皱了眉头。 “你不冷吗？” “啊，不冷，我的身体可好了，这点凉根本…阿嚏！”还没等秦冉自信的保证完，身体就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那个，这是意外，阿嚏！”秦冉讪笑完又打了一个，顾衍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过了一会，他解下身上的披风，不由分说的披在了秦冉的身上。 身上的披风还带着男子身上的余温，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 秦冉觉得很温暖，从身体一直温暖到心里。 秦冉抬起头，看着只穿着单衣的顾衍，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有担心他受寒，便想着快些回去。 “先生，我们…小心！！！” 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银白色的光芒直冲着秦冉和顾衍这个方向而来，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千钧一发之际，秦冉只来得及将明洲推开，却将自己暴露在了那箭矢之前。 面对着着银白色的光，秦冉知道避无可避，便闭上眼睛，打算硬生生的受了这一箭。 可是，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一个巨大的力给扯到了一边，力道太大她都没站稳，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只听见了一声闷哼。 “呃。” 那声音曾经多次温柔的叫着乐仪，如今，却发出了这种痛苦至极的闷哼。 “明洲！明洲你怎么样？！” 秦冉猛的从地上爬起来，都没站稳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顾衍的身边，秦冉扶住他，只看见一只银白色的箭矢就扎在顾衍的箭头，月白色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红的刺目。 秦冉目眦俱裂，她的扶着顾衍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她在害怕。 她想起了前世，她对不起明洲，死在了明洲之前。可是重生一世，她难道要看着明洲在她面前离开吗？！ 不，不可能！ “明洲，你看看我，我是乐仪啊。”从来不哭的秦冉，终于落下了泪水。一滴泪滴在了明洲的嘴角，是苦的。 明洲其实没有昏迷，只是那一箭的力道太大，他有些被冲晕了。他恢复了片刻，终于回复了些神志。 “乐仪，别担心，我没事。”顾衍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那个刺客，别让他跑了。”顾衍说完这句话，就实在撑不住昏厥过去了。 秦冉扶着顾衍，让人急速带着回了京畿大营。 随后，她才站起身来，双目血红，沉声道。 “给我抓住他！本将军要亲自审问！我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最后一句话，秦冉压低了声音，带着狠绝的意味。 若是有心人来看，就会发现这个时候的秦冉完全就是个煞神，非见血不能停。 宋延在秦冉还没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朝着那箭矢发射过来的地方追踪过去，那个黑衣人确实还没走，宋延一直追他道虎狼山的山崖边，他才发现已经无路可逃了。 宋延朝着他掠去，却发现他往崖下一跳。 “将军，他跳崖了。但是虎狼山并不高，他应该不会死，是否要派人去追？” 秦冉冷静了些许，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她沉声的应了一声，问道。 “不必了，这人就算追到了也是个死士，什么价值都没有，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有，这个箭的材质，来自回鹘。” “回鹘人？”秦冉垂眸思索了下，越想就越觉得不太对，回鹘人怎么会三番四次的过来挑事，更何况，回鹘人怎么会知道剿匪的事情？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太蹊跷了。 “回去之后上报陛下，这件事，一定要彻查。”秦冉沉声道，“我们先回去！” 秦冉归心似箭，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担心明洲。 明洲是替她挡了这一下，是替她啊。 秦冉骑在马上，心里已经把自己暗骂了无数遍，就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秦冉一到京畿大营，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身后的将士们都没看见他们将军是何种身法，一下就不见了。 秦冉急冲冲的跑到主帐里，意料之内的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这个时候，顾衍已经醒了，伤口也包扎好了，正虚弱的靠在床头，整张脸都苍白的可怕。 顾衍见秦冉急冲冲的跑过来，额上都出了不少汗珠。 他勉强扯了个温柔的笑意。 “乐仪这么着急做什么，我没事的。”顾衍示意秦冉坐下，说道。 “我担心你嘛。” 秦冉垂眸，目光飘到了顾衍的伤口上，心又疼了几分。 “军医已经来过了，说是运气好没有伤到骨头，修养一段日子就能痊愈了。”顾衍轻松道。 “噢，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 秦冉委屈的说道，她无法想象，明洲要是死了，她又该怎么活？ “乐仪乖，不要担心。”顾衍摸摸秦冉的头发，试图给她安慰。 她，吓坏了吧。 其实那个箭矢过来的时候，他又何尝不知她将自己推开了，可是他又如何能舍得她受伤呢？ “咳，咳咳。我还在这里呢。”一直被二人忽视的谢沉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他满脸尴尬。 这俩人，要说没有情谊，他打死都不信！ “谢沉叔，你怎么在这里？！” 秦冉其实真的没发现，她满心满意都在担心明洲的伤势，哪里还能顾及到这里有没有人啊。 “你个臭丫头，要不是我，谁来照顾顾老弟，还问我怎么在这里？真是个臭丫头！” “是是是，多谢谢叔，辛苦谢叔了，那谢叔就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就可以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男女有别，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谢沉急忙赶人。 秦冉还想反驳什么，结果被顾衍的眼神给制止了，便只好不情不愿的退下了。 第二十八章 伤势 因着顾衍的伤势，秦冉担心得一个晚上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急的就想陪在他的身边。 但是又怕太早去会扰了他的休息，便在帐子里走来走去焦急不已。 终于，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她想也没想便跑去了谢沉的主帐。 两个帐子之间本就离得不远，秦冉又是个急火火的性格，心里又带着担心，没过多久便到了帐门口。 秦冉跑了一路，被清晨的冷风一吹，好不容易终于冷静下来，她停在大门口，看着这薄薄的一层门帘，却不敢推门进去了。 这么早，明洲还没醒怎么办？我这么进去会不会扰了明洲休息？ 啊啊啊啊！ 秦冉想得头大，成功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鸟窝。 秦冉在外面焦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里头的顾衍却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 谢沉已经走了，昨日在自己睡下之后自己便让他离开了，如今的帐子里只有他一人。 顾衍坐起身，看时辰还早，便打算自己穿好衣饰，不出意料的拉扯到了伤口，肩膀上的伤虽上了药，但扯到了伤口还是火辣辣的疼。 顾衍轻皱眉头，强忍着将衣饰穿戴好了，随后便看见帘子被掀开，一阵红色的身影直直的朝着他冲过来，却刚好就在他的面前停住。 “先生！” 秦冉在外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进来，心里抱着侥幸，说不定明洲已经醒了呢。 她完全没思考如果顾衍没醒会怎么样，好在，并没有出现这尴尬的事情。 秦冉看了已经坐起身的顾衍，内心暗笑，我就说，明洲已经醒了，嘿嘿。 “乐仪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顾衍强忍着痛意，微笑轻声道。 “唔，我担心先生的伤势嘛，早起无事便过来看看。” 秦冉没发现顾衍的异样，低下头不想让顾衍看见自己眼底的青黑。 可是顾衍何等眼尖，还是看见了秦冉眼底的那一圈青黑，但是他抿了抿唇却没有多说。 “先生你还痛不痛，要不要叫军医过来换药？” 秦冉后知后觉的觉得顾衍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便急忙开口问道。 秦冉不是不想给顾衍亲自换，但是她总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对自己也就算了，可是明洲，她怎么下得了手。 所以，百般思虑之下，她还是选择了叫军医。 “也好。” 秦冉应了一声，迅速的出了帐子吩咐了门外守着的小兵去请军医过来，才回了帐子，就在顾衍的身边坐下。 二人皆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顾衍轻咳一声的问道：“虎狼山的人如何了？” 秦冉抬起头，回答道。 “已经安排好了，就是赵琰的事情我倒是还没想好。” 顾衍一愣神，“赵琰？” “本来如果宋延没有多此一举杀了虎狼山的二当家，那么事情就好办的多了。如今宋延和赵琰二人有着生死之仇，如何能将赵琰留在这里？” 顾衍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对策。 “所以，现在的赵琰成了个烫手山芋，留在京畿大营里始终是个祸患。宋延不能舍，赵琰更不能舍。” 秦冉苦恼的揉揉眉心。 “那赵琰的意思呢？” “他？现在就跟个废人一般，就坐在帐子里一动不动，连句话都不说。我觉得我真是请了尊大佛回来。” 顾衍听到这话，顿时就忍不住笑出声。 他每次听乐仪说话，总是如此的有趣。 “我倒是想，就将赵琰送到天河城去，你觉得如何？” 秦冉听了这话，眼神一亮。 “送去天河城？” “没错，天河城远离京城，又是建业侯的秦家军的驻地，就一个赵琰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而且，也可以让他在边关磨磨性子，岂不妙哉？” 秦冉一拍脑袋，就这么定了！ “先生果然厉害，我这就去和赵琰说道说道。只是啊，赵琰对尚书令的恨终究是个大隐患。”秦冉微微叹了口气。 “仇恨是赵琰的执念，若是消了这个执念，赵琰也不一定会活的这么久。”顾衍幽幽的叹了一句。 秦冉默然点头，神情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赵琰如此，那自己呢？ 许是痴念吧。 就在秦冉还在愣神的时候，外面禀告道说是军医来了。 秦冉让人进来，军医是个已经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长得慈眉善目的。 “见过将军，见过世子殿下。” “辛苦军医了，快点帮世子换药吧。” 军医应了一声，便坐下从药箱里拿出工具，秦冉就这么看着军医，可是军医却顿住了。 秦冉急着问：“怎么停下了，快些换药啊。” 军医尴尬的轻咳一声。 “乐仪你就先出去吧。”顾衍笑道。 秦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快速的应了一声，脚步凌乱的跑了出去。 军医笑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顾衍刚刚自己穿衣果然将伤口撕裂了，军医有些恼得看了顾衍一眼，严肃的叮嘱道。 “世子不可再剧烈行动了，伤口撕裂会使伤口发炎，到时候就麻烦了。” 顾衍：“……” 军医给顾衍换完药包扎完便告退了。 秦冉一看军医出来便急急忙忙的跑进去，便看见顾衍正打算起身。 秦冉吓了一跳，急忙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呢！快点躺回去！” 秦冉从未这么凶的对顾衍说过话，顾衍倒是有些新奇。 他推开秦冉按在他身上的手，轻声道：“无碍，只是一些皮肉伤罢了。” “那也不行，你现在要去哪里，我替你去行了吧。” 秦冉简直无奈，怎么明洲看起来这么正经的人怎么这么固执，简直没法说了。 “我陪你去见赵琰。”顾衍正色。 “啊，就为了赵琰？其实也不急在这一时啊，等你养好伤再去也不迟啊…” “不可，陛下那里需要禀告，而且尚书令那里还等着参你一本，你绝不能被他抓到把柄，知道吗？”顾衍不容分说的站起身，期间微微蹙了眉头，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衍慢慢的径直向外走去。 秦冉被说得无法反驳，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顾衍身后。 第二十九章 赵琰 秦冉跟在顾衍身后，很快就到了安置赵琰的帐子。 赵琰正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桌子边，手撑着头，眉头紧紧的皱着。他看见秦冉和顾衍来了，只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们一眼，却又因为自己是阶下囚，只好无奈的轻声道。 “秦将军。” 因着赵琰并不认识顾衍，便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要端详的看着顾衍。 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能跟在秦冉身边的，身份也不低。更可况看秦冉对他的态度，很是担忧。 秦冉也没在意赵琰对待他们近乎无礼的态度，她让顾衍先坐下，随后自己就坐在了他的身边。三个人就围着桌子坐好。 如此，秦冉才开口道。 “这是安国公世子，顾衍。” 赵琰本来不在意的神情登时就变了，瞬间就恭敬了起来。他亲自给顾衍和秦冉倒了茶水，开口道。 “原来是名满天下的明洲公子，失礼了。” 顾衍的肩还伤着，只是垂眼看了看，并没有拿起来喝。可是这一番作为落在赵琰的眼里，便是另一种解释了。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赵琰轻咳一声：“从前我还没落草的时候，我便很是仰慕公子的才名，总是想着何时才能一见，可是如今终于见着了，我竟落到了这种田地。” 顾衍抿了抿唇，“赵兄不必如此客气。” 秦冉的手摩挲着茶杯，“先生说的是，本将军和先生有惜才之心。而且，本将军也知道落草本就不是你的本意。”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的看向赵琰。 “所以，本将军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亲自报仇的机会。” 赵琰惊讶的看着她，本来他是不信的，昨日他还以为只是一个缓兵之计罢了，可是如今想想那时候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何需用计？ 话说回来，这个秦将军一介女子，竟能想出如此巧妙的方法，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自己束手无策。 这样的女子，定是不凡的。 “秦将军的意思是…？”赵琰问道。 “本将军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不必死，甚至于本将军可以给你强有力的庇护，也可以给你机会去手刃仇人。但是，你必须答应本将军一件事。” 秦冉的眼神肃穆，她观察着赵琰的神情变化，看见他开始深思熟虑，心中才暗暗点头。 “将军请讲。” “本将军送你离开京城，去秦家军的驻地天河城，但是本将军不能告诉你要去几年，但是本将军能和你保证的，便是你定能为你妹妹报仇。” “你必须要有绝对的忠心，若是背叛，本将军绝对亲自杀了你。” 秦冉目光冷冽，这个时候的秦冉，又变成了当年的秦将军，生杀予夺，一身戾气。她的眼睛里似乎有多年浸染战场的威严，让人看了不禁胆寒。 赵琰都被这种气势震慑到了，他收敛了心神，坐直身子，拱手沉声道。 “赵琰从今往后唯秦将军的命令是从，若是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秦冉威严的“嗯”了一声。 顾衍就坐在一边，一直默然不语。 “先生？你在看什么？” 秦冉见顾衍一直盯着某一处，便开口问道。 “我在想一件事，昨日的刺杀到底是谁？” 赵琰听了这话，才发现顾衍的左手臂似乎一直没有动过，原来，是受伤了吗？ 昨日，在虎狼山上还发生了一场刺杀？ 赵琰这么想着，竟问了出来。 顾衍闻言，微微颔首。 “昨日，在我们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刺客，他的目标应该是我，但是先生替我挡了一箭。”秦冉说起这件事，眼神又变得很是阴暗。 “那个箭矢来自回鹘，虎狼山上会不会混入了回鹘细作？” 顾衍沉思许久，才开口问道。 “应该不会，我掌管虎狼山之后，来的人都是落难之人。若是回鹘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赵琰摇摇头。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顾衍的手交握。 “什么可能？” 秦冉本就想抓住凶手，只是一直苦于无果，现在听顾衍的分析，心里更是焦急，催促着顾衍快说出来。 “有人在借回鹘人的名义，想要杀了你。” 顾衍看向秦冉，眼底是深深的担忧。 “这一招用的很巧妙，之前你抓了一个回鹘细作又让大理寺杀了他，现在有回鹘人想要来报仇，合情合理。” 秦冉：“……” “那为什么不可能真的是回鹘人刺杀的呢？” 赵琰问道。 “第一，回鹘人并不傻，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草惊蛇，用京城整个细作网来换秦将军一人，并不合算。而且，不管成功与否，我大齐和回鹘定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那第二呢？” 秦冉越听越有道理，偏头看着顾衍继续说下去。 “第二，这是一场刺杀，结果偏偏就让我们捡到箭矢，还正好来自回鹘。这也未免太过欲盖弥彰了。” 顾衍说完看了看秦冉，后者忙不丁的点头，顾衍忍住笑意，微微眯了眯眼睛。 赵琰听完顾衍的分析，默默的深思，秦将军是建业侯的嫡女儿，又是未来秦家军的继承人。而且秦家军又掌握着兵权，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是回鹘人，那真是太不值当了。 大齐与回鹘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本就需要休养生息，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明目张胆。公子也说了，如此欲盖弥彰，就像是给我们演了一场戏。 “公子的分析果然有道理。” 赵琰站起身来，深深一拜。 “不过，这幕后主使到底会是谁？” 顾衍给了秦冉一个安心的眼神，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多年在天河城，几乎就没有回过京城，现如今也牵扯不到他人的利益。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你的命，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和建业侯府做对，只有一个人。” 顾衍一语未了，秦冉和赵琰同时脱口而出。 “尚书令！” …… 安国公世子顾衍在剿匪的过程中收到刺杀的消息终究还是没有瞒住，没过多久便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第三十章 暗流 几日前，夜沉如墨，没有一丝星光。已经是宵禁的时辰了，街上只有巡查的骁骑卫。 一个黑衣人穿行在京城的大街上，几下的跳跃来回，便进了一件府邸的后院，他轻车熟路的往一处院落中疾行而去。 那人的身上有着点点污泥，袖口裤脚都沾染了浊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没有敲门，缓缓的推门进去。 “大人。” 他恭敬的跪下，语气里带着些惶恐，他摘下面罩，竟然是尚书令身边的许粲。 “去了这么多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尚书令靠在椅子上，神情淡淡，却带着一丝情欲过后的慵懒。他的手中拿着一份奏折，轻轻的摩挲。 “属下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许粲的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他不敢抬头看尚书令的脸色，他知道这次失败对尚书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与建业侯府又失掉了一局。 房间内静的可怕，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尚书令一句话都没说，他垂下眼静静的思考着。 许粲被这种低气压压抑的根本抬不起头来，他硬着头皮说道。 “属下的那一箭虽没有射中秦将军，可是，射中了安国公世子。” 尚书令神色一变，厉声道。 “你说什么？！你竟然伤了顾衍？！” “大，大人，您怎么了？” 许粲颤颤巍巍的问道。 尚书令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可是现在又不能杀了他。 毕竟之后，用得到许粲的时候还多着呢。 “你这个废物！安国公府百年基业，又岂是我能够撼动的。顾衍如此机敏，你觉得他能猜不到内情？你可是坏了我的大计！” 许粲：“……” “你给我滚下去，去刑房领罚！” 许粲连忙滚下去，心里却暗暗的松了口气，去刑房领罚算什么，刑房虽然恐怖，但是总比没了命强。 尚书令见许粲滚了下去，他紧紧的皱着眉头，将手中的奏折看了又看，上面赫然写着的正是弹劾秦冉的字句。 这次让许粲去，便是为了保险，那赵琰能够抵抗住秦冉固然是好，但是他失败了，他就只能用这个法子，然后趁乱端了虎狼山，最后在大牢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赵琰，这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只是许粲这个废物，不仅没成功还伤了顾衍。陛下定是会下令彻查，依照着安国公府的能力，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查不到自己的头上。 那么… 尚书令紧握住拳头，目光狠戾。 …… 按照规矩，京畿大营中的每位新任将军，只要在大营中封闭式的呆一月便可无需日日都在大营中，每隔三日去点卯一次便可。 皇帝下旨，将顾衍接回府中疗养。秦冉按照规矩，便也收拾行囊回了京中。 顾衍比秦冉回去的早了几日，所以秦冉下了车，回了院子之后，便想匆匆赶去安国公府，一点都没有女孩子家的自觉。 “哎呀小姐，你这刚回来又是要去哪儿啊！” 任凭寻绿在身后大喊都不为所动。 “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人来了，你记得帮我打掩护啊！” 秦冉一跃而上墙头，带着笑意的声音飘散在风里，精确无比的飘入寻绿的耳朵。 寻绿：“……” 寻绿一脸无奈的踢翻了地上的石子，撑着头坐在石凳上。突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放大了的脸，把寻绿吓的快魂飞魄散。 寻绿拍拍胸口，好不容易凝神一看，却发现是秦远。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大少爷，您可吓死奴婢了。” “寻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妹子呢？！”秦远左顾右盼的找了一圈，却发现根本没有他家妹子的身影。 “啊，小姐，小姐她…” “得了，你别替她掩饰，肯定是出去了，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本少爷我。” 秦远狡黠一笑，放荡不羁的躺在秦冉的躺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 “只可惜，本少爷还给她买了她最爱吃的粽子糖，这下子她可没口福咯。” 秦远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两袋粽子糖，抱在怀里。 寻绿就站在一边看着，微微的笑了。 秦远拆开其中一袋，拿出几颗放进嘴里，随手把剩下的袋子丢给了寻绿。 “拆过的这袋本少爷吃不完就赏你了，还有一袋给小姐。好了，本少爷还有事，就先走了。” 秦远从躺椅上起来，拍拍手上的粽子糖屑，便大步离开了。 寻绿看着秦远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人人都说大少爷是个纨绔，可是，她却并不这么认为。 大少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啊… …… 秦冉一路跑去安国公府，到了的时候却犯了难，她从未来过这里，更不知道顾衍住在那里，一个人就在安国公府的后门哀怨的望着墙。 秦冉她没想到顾衍就坐在他一墙之隔的水阁中，他肩上的伤并不严重，回来的这几天用着御赐的膏药，好得更是快。 他静静的呆在水阁里，面前放着茶杯和点心。已是秋日，天已经凉了不少，水阁的轻纱已经撤去换上了防风的木板。 “世子，湖边风凉，你的伤还没好全，还是回去吧。”问枫在一旁看着，担忧道。 “无碍。” 顾衍这几日在家中住着，并不安稳。查案的，来问安的简直是数不胜数，虽然有问枫在外挡着，可是又能挡住多少。 顾衍有些疲惫的按了按眉心。 问枫不敢多言，只好在一旁陪着。 顾衍饮了一口热茶，捋了捋近些日子的事情。陛下已经下旨彻查刺客，可是顾衍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尚书令如今位高权重，定是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将自己摘干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能将尚书令拉下马，可是陛下那边本就是一个阻碍。 顾衍还在想事情，还没想出来一个所以然来，便被一声大叫所打断了。 其实那声音并没有很大，只是顾衍正在想事情，便将这声音无限的放大了。 只是，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熟悉，这么像…乐仪？ 第三十一章 方圆 顾衍偏头对着问枫说道：“你出去看看外面是谁？” 问枫自是领命去了，他一走出门，便看见秦冉一脸无奈的看着高墙，有些纠结。 问枫惊讶的看着她，随后才收拾好自己惊讶的表情，问道：“秦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秦冉脸都快皱成包子样儿了，看见问枫来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自己一个女孩子，好像在别人家的府邸后院门前转悠，似乎有些不太好。 “啊，我路过，路过…” 秦冉有些尴尬，忙不迭的说道。 问枫有些疑惑，安国公府的后院一向人迹罕至，秦小姐这是去哪里才能路过啊？ 问枫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面上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对秦冉一拱手，便道：“那就不打扰秦小姐了，世子还在里面等着属下呢。” 秦冉张了张口，眼睁睁的看着问枫进门。 秦冉眼一闭心一横，她清清嗓子便将问枫叫住了。 “问枫，你等等！” “秦小姐还有何吩咐？”问枫顿住脚步。 “刚好我去看看先生，先生的伤怎么样了？”秦冉有意无意的转移话题，免得自己太过尴尬。 “世子的伤已经好多了，秦小姐不必担心。”问枫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顾衍所在的水阁前。 顾衍在秦冉和问枫走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看见来了，他看着秦冉走过来，示意她坐下，才开口问道。 “怎么过来了？你不是今天才回来么？” 顾衍抬手给秦冉倒了一杯茶，指着点心又道。 “这里有点心，你用一点吧。” “咳，我刚好路过，看到问枫就顺便过来看看先生，”秦冉拿起茶杯的手一顿，差点又将茶水洒了，“对了，先生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痛不痛？” 顾衍抿唇，没有拆穿她。 “陛下御赐了药，已经好多了。” 秦冉这才放下心来，微风吹过，水阁边上栽了一片繁花，正是菊花开得正艳。 秦冉撑着下巴，对着那一片盛开的花，心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自她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安心。 顾衍慢慢的饮茶，看见面前的女子时不时吃一口糕点然后带着些傻气的对着自己笑，心里也很是欣然。 “先生。”秦冉突然开口道。 顾衍抬眼看她，“嗯？” 秦冉纠结了许久，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问了出来。重生一世，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所以她不想再等了。 秦冉难得脸微微有些发红，偏开视线看向那一波碧绿的湖。 “你知道乐平郡主吗？” “乐平郡主？不是已经故去多年了么？” 前朝的乐平郡主一生顺遂，夫妻琴瑟和鸣。她也没有特别的事，若真要说出一件事情，那便是她违背伦常，开了先例，和当时她的先生沈修之成婚了。还记得当时在朝野之上有许多老臣坚决反对，但是乐平郡主被先皇宠在心尖儿上，她硬是咬定了不松口，那沈修之也上奏请求赐婚。先皇实在受不得乐平郡主的哀求，便也同意赐婚了。 只是，乐仪突然说起乐平郡主是为了什么？ 难道…？ 顾衍突然看了秦冉一眼。 秦冉手绞着帕子，心虚的不敢看他，所以也就错过了顾衍这带着复杂神色的眼神。 顾衍的声音轻的似乎像是要散在风里，“乐仪…” 秦冉听见顾衍的声音，忙不迭的抬眼看他。 “先生。” 顾衍正想说些什么，可是被一声嘹亮的叫声给打断了。 顾衍难得有些恼怒，他看着来人。 原来是韦乐。 “明洲！” 顾衍没有理他，“乐仪想说什么？” 秦冉被打断了便各种尴尬，刚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简直想把头埋在桌底下，随后闷闷的解释道。 “那个，我说乐平郡主是因为听闻她犹爱菊花，看花便想到了她，没别的意思。” 顾衍心里的那点期望也随着秦冉的话慢慢破碎，他的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笑了笑。 “是的，乐平郡主犹爱菊花，最喜秋日与夫君赏菊赋诗。” 秦冉听得心不在焉，只得百无聊赖的应了一声。 二人说这话的时间，韦乐已经走到了跟前。 “咦，秦小姐也在？” 韦乐也不客气，就在空位上坐了，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吞了好几口点心。 顾衍默默的看着他吃，看样子已经习惯了。但是秦冉不一样，她看见韦乐这么自来熟的模样，简直就惊呆了。 “啊对，我正巧路过就过来看看先生。” “这样啊，我刚好有事来找明洲，你来得正好，这事儿跟你还沾点关系。” 韦乐吃着糕点，有些含糊不清的说话。 “韦乐。” 顾衍皱着眉头，沉声道。 “行了行了，明洲你君子端方，我便不在你这这样了。”韦乐拍拍手，说道。 韦乐的语气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笑着的。 “你过来有什么事？”顾衍问道。 “我来，自然是有正事。在虎狼山刺杀你的凶手找到了。”韦乐终于收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他正色，说道。 顾衍还没发话，秦冉便急急忙忙的问道。 “哦？是谁，那背后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替罪羊？” 秦冉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简直把韦乐都给惊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他打开扇子，笑道。 “明洲你看看，你这个学生啊，收的可真是好啊。” “你倒是快说啊，买什么关子呢？” 秦冉轻笑一声，她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尚书令，就是有些好奇，尚书令究竟会把谁推出来当替罪羊？ “这并不难猜啊，秦小姐。”韦乐看了顾衍一眼，发现对方若有所思，“这人必定官位不高不低，但是极好拿捏，又要和建业侯府有旧怨。这样的人，在朝中没有几个。而刚好能被尚书令推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秦冉眼睛一亮。 “是方华？” 顾衍赞许的笑了笑。 “陛下那边怎么说？” “陛下立刻派人将那方华拿下，现在正在天牢里关着呢，我这刚得到消息就过来告诉明洲了嘛。” 韦乐又往嘴里丢了一块糕点，说道。 “方华的身上一定有问题，看来我们需要去一趟天牢了。” 顾衍喝了一口茶，对着韦乐和秦冉说道。 第三十二章 猜疑 秦冉也随着顾衍一同站起身来，有些担忧的问道。 “先生你的伤…？” 顾衍摆摆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必担心。” 韦乐拍拍衣服，站起身朝外走去。 “确实是要快些去，距离方华被抓进天牢也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我们一定要赶快！” 韦乐难得神情肃穆，他大跨步的朝着外走去。 顾衍吩咐问枫让他立刻去准备马车，问枫立刻领命去了。 秦冉知道，尚书令绝对不会让方华有将话说出去的机会，所以他一定会去天牢毁灭证据。而他们，便要比尚书令的动作更快1 三人疾步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发现问枫准备的马车在等候了，便立刻的上了马车往天牢赶去。 …… 尚书令站在院子里，身边跟着的正是宠爱多日的梅姬。 梅姬袅袅婷婷的站在一旁，目光却不是平日所见的那般轻佻妩媚。尚书令的面前正是一处池塘，是从府外引进来的活水。 二人静默的站着，只能听见水流的潺潺之音。 “梅姬。” 尚书令负手而立，他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还很是年轻。他望着远处，轻声问道。 “大人。” 梅姬只有声音还是那般酥麻入骨，她盈盈一拜，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尚书令。 “你对许粲怎么看？这段时间他做的事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 梅姬涂了丹蔻的手指轻点朱唇，思忖了下，才轻笑道。 “许粲大人是大人的得力助手，梅姬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妄自评判呢？” 尚书令轻皱眉头，他道。 “我让你说你就说，不必担心这些。难道我这么多年教你的东西，全然废了不成？” 尚书令的语气都变得有些严厉了，梅姬收起了那调笑的神色，她肃然道。 “梅姬知错了。梅姬的一切都是大人所赐，绝不敢忤逆大人。” 尚书令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梅姬是他带回来的，他废了这么大劲将她培养出来，她是他手中不可或缺的一颗棋子。 “梅姬觉得，许粲大人做事确有过人之处，但是临危不变的能力还有所欠缺。” 梅姬抿唇，她端详着词句说话，许粲毕竟是尚书令身边的心腹，如今还不明了大人对他的态度，还是小心行事。 尚书令将梅姬的话细细的斟酌了一番，他暗暗的点头，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 “那么，若是你，你会如何安排许粲？” 尚书令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梅姬的身上，他缓缓的问道。 “梅姬不敢妄言，”梅姬似乎被惊到了，她连忙跪下低下头，急切道，“许粲大人是大人的左膀右臂，梅姬只是知道些浅薄的消息罢了。” 尚书令面无表情，他看着梅姬这反应，也没有再逼她说什么。他挥手让梅姬退下，便进了房门。 尚书令进了房间之后，坐在椅子上，想着那方华可不能再留在世上。方华知道太多，这次刚好可以将他永远的除去了。 尚书令推开窗，看着院子中的绿叶，眼神晦暗。 只是许粲…… 梅姬从尚书令的主院出来，她的身边没有带丫鬟，她看着主院的门匾轻轻的笑了一笑。 梅姬又恢复了众人所熟悉的妩媚轻挑，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都是风情，她一撩头发，莲步轻移便往花园的凉亭走去。 繁花似锦，园子里亭台楼阁交相掩映，尚书令偏爱江南水乡的风格，整个府邸都带着点江南的风流婉约。 梅姬远远的走来，坐在凉亭内的几个女子的眼神慢慢的就变了，嘴角露出不屑。 一个身穿粉色纱裙的女子慢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冷笑道。 “哼，这女人又出来碍人眼了。” “别这么说话，她现在得老爷的宠，可金贵着呢！” 旁边坐着的一位夫人轻笑了一声，声音中都是讽刺。 “好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中间端坐着的是尚书令的正室夫人，打扮的雍容华贵，看起来就只有二十多的年纪，目光却带着沧桑。她轻声喝道。 梅姬既然已经看见了，自然也没有不过去打招呼的道理，便也只好含笑走到前去，虚虚的行了个礼。 “见过大夫人，见过二位姐姐。” “哟，这不是梅姬嘛，快快起来，我们哪里当得起你的礼呐。”粉衣女子掩口笑道。 “姐姐说笑了。” 梅姬温顺的垂下眼，说道。 梅姬自知自己在尚书府无所依仗，自从那件事之后，行事更是小心谨慎，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她深知尚书令的心狠，自己是他带回来的又如何，是他培养起来的又如何？ 那许粲为了尚书令做了多少事，这不是今天就来问自己这种意味不明的话了吗？ 这么一想，梅姬的神情更是恭敬。 大夫人温柔的将她扶起来，随后才开口说道。 “不必多礼，我们正在这说说家常，你要不要也和我们聊聊天？” 梅姬看着大夫人这温柔娴静的模样，竟也真心的笑了笑。 “姐姐们聊吧，梅姬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院子了。” 梅姬福了福身子，便婉拒了大夫人的提议。 大夫人也知道梅姬的意思，便也没有多挽留，便也放她离开了。 这么一来，身边坐着的两个夫人便又皱了皱眉。但是碍在大夫人在，并没有说什么多过分的话。 这位夫人，虽说懦弱了些，也没什么大作为，但是这么多年老爷从未动过她的正室之位。 她们当年可是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再说了这还来了个这么娇宠着的梅姬，这不也是无济于事么？ 即是如此，她们也无需在和这位大夫人斗。 她们现在共同的敌人可是梅姬啊… 梅姬回了院子之后，心里越想越是心悸。 侍女送了茶来，她也没在意，点点头就将人挥退了。侍女看着梅姬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敢多言，便关上门出去了， 梅姬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稍微冷静了些。 尚书令此次是对自己说许粲的事，可是他真的没有将在影射自己吗？许粲只是犯了一个可大可小的错误，便惹尚书令如此猜疑。 难道，许粲就要成为弃子了吗？ 许粲和自己都是棋子，难道自己不会走上许粲的老路吗？ 第三十三章 弃子 顾衍一行人上了马车之后便往天牢急速赶去，问枫见自家世子难得急切的模样，更是不敢怠慢，愣是把马车赶的比平日里快了一倍不止。 三人下了马车之后，径直地走向方华被关押的牢房。 ”哎呀，这不是世子，秦将军和韦公子吗？你们怎的来了这么个污秽的地方？“ 牢头看见这三个人来之后，心中一凛。 这三位怎么来了？难道是因为刚刚才下了天牢的方华大人？ “不必客气，那方华方大人在哪间牢房？” 顾衍彬彬有礼的笑道，他的焦急在下了马车之后就隐藏的很好，白衣翩然，君子风度。 牢头这才知道这三位就是为了方华而来，前些日子也早有耳闻，方华竟然是想要谋杀秦将军的幕后指使，结果竟然伤了安国公世子。 陛下震怒，这不就将他下了天牢，还打算明日亲自提审呢。 牢头这么想着，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顾衍身边站着的秦冉。 这方华大人是犯了大罪不错，可也没有陛下亲自提审的道理，这位秦将军，陛下可真是看重的很呐。 韦乐是个急性子，看这个牢头慢吞吞的模样，心里定是焦急的不得了。更何况这牢房里关着的方华可重要的很，若是能够靠着他抓到尚书令的把柄，就算是陛下想护着他，那也护不住了。 欲盖弥彰的想杀人灭口，就算尚书令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谋害朝廷命官，谋害国公子女，这随便的一桩罪，尚书令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你在磨叽什么呢？还不快带我们过去？” “是是是，”牢头连忙应道，随后便朝着天牢的最里层走去。 ...... 天牢最深处的牢房，就连烛光都晦暗不明，天牢的牢房构造和大理寺的也没有什么大区别，都是越往深处走就代表罪孽越深重。所以平日里最深处的天牢是最空的，此时的牢房里也只有一间有人。 这里面关押的，正是方华。 他并没有什么颓丧的模样，至少衣衫还是整齐的，带着他过来的人也没有给他换狱服。 毕竟方华是朝中重臣，而且还未定罪。那些狱卒也确实很是有眼力见儿的。 可惜，他们不知道，方华已经是个弃子了。 方华，必死无疑。 方华靠在牢房冰冷的墙上，已经是秋日，牢房本就阴沉，这下子寒意更是重，冰冷刺骨的寒意就这么渗入骨髓。但是他却毫不在意。 他闭着眼睛，毫无表情，手指蜷起。 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那声音极其轻，但是方华还是听见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一身黑衣蒙着面的男子，端详了一会儿，竟然突兀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 来的人正是许粲，他领了尚书令的命令过来了结他。 “你笑什么？” 许粲终于止住笑声，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许粲。 “我在笑什么？我在笑你。” “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成为了弃子，定是没有任何活路了，不过我孑然一身，也不在意这些了。但是许粲，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肯定是不甘心死的。” 方华缓缓的说道。 “我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一步错步步错。只可惜啊，什么都晚了，后悔无用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叫我要死，你在诅咒我？” 许粲狠狠的说道，这个该死之人，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的话，以后你会明白的！” 方华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许粲越发恼怒，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掰开方华的嘴直接塞了进去。 “你这个该死的，还是早些去死，省得说些不明不白的胡话，平白扰人。大人重用我，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许粲骂道。 方华倒在地上低低的咳嗽，他又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止都止不住。但是这个药性发的非常快，没过多久方华的笑声却越来越轻。 许粲见药性已经发作了，又恨恨的骂了一声“晦气”便转身离开了。 方华倒在地上，药性已经发作了，他感觉到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他咬牙忍住了，但还是从喉咙里溢出几声破碎嘶哑的闷哼。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高处的窗户，那里正透着光。 从前的方华就跟如今的许粲一般，有野心也有能力，也同样的受尚书令的重用，一直到如今的官居高位，享受了别人从未有过的尊荣。 但是，福兮祸所伏，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尚书令也是说放弃就放弃了。 为人所制，终为人所弃啊。 方华苦笑了一声，只可惜为了这么个浅显的道理，他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便是他的命。 方华越来越虚弱，眼皮越来越重，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间，恍惚间，方华仿佛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正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他勉强的睁开眼，发现来了三个人。 那两个男子，不是顾衍和韦乐吗？ 那，这个女子是谁？ 方华的思维被疼痛所制，他艰难的思考着，不过一会儿，那几个人便走到了他的面前。 秦冉蹲下来，看见方华这冷汗涔涔的模样，便知道他是中毒了。 “快！快叫大夫过来！方华中毒了！” 牢头大惊，急忙出去找大夫. 天哪，要是方华死在天牢里，那他可是难辞其咎的啊！ 牢头这么想着，脚步更快了。 “你，你是谁？”方华意识浑沌，轻声问道。 “我是秦冉。” 秦冉低声的回答道。 方华就听见了秦冉两个字，他重重的咳了两声，边咳边说道：“原来是你。” 说完这话之后，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的愧疚划过。 他更是重重的咳嗽，这下子就连停都停不下来了，嘴角缓缓地流出了血丝。 方华尽力的抬手，他想要说话，可是混着血沫说的含糊不清。 “咳，小，小心尚，书令，背后，有，有人...” 方华的手重重的垂下，他还是没等到大夫来。 秦冉呆愣在那里，顾衍一步上前亲自将她富起来，担忧的问道：“还好吗？他说了什么？” 秦冉失神的站在那里，顾衍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 韦乐上前探了探方华的鼻息，随后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已经没气了。” 第三十四章 背后之人 韦乐的话音一落，顾衍和秦冉二人也并没有什么大表示，因为尚书令会有动作是意料之中的。只不过，他们还算是来晚了一步。 秦冉略略回神，这次开口说道：“方华刚刚和我说了一句话。” 韦乐和顾衍都凝神静听了。 方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他说了什么？” 顾衍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随后才问道。 “他说，让我小心尚书令，还说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秦冉顿了顿，看向周围，确认没有他人之后，才放心的说道，“尚书令的背后有人。” “有人？” 韦乐难得的皱起眉头。 “是，而且我想了想，这个人定是手握重权，甚至于可以影响朝堂上的权力分布。” 秦冉说道。 “这个人不会是陛下。” 顾衍在一旁想着，幽幽的回了一句。 “对，若是陛下方华怎么会在死之前还挣扎着告诉我，这一切都说不通。”秦冉摇摇头，她实在不知道尚书令的背后之人会是谁？ 现如今，朝堂之上，虽说不算太平，但是也不算乱。 这样在背后野心膨胀之人，绝对是个巨大的隐患。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那动荡不安的可是整个朝堂了啊。 顾衍有些忧虑。 “那，尚书令会不会已经和回鹘人勾搭成奸？若是背后之人是回鹘王族，那也是有可能的。”韦乐思忖了半晌，才说道。 “回鹘人？” 秦冉低声念了一遍，前世的回鹘人就是野心勃勃，想来到了这一世也定然不会消停。 难道说，当真是回鹘人？ 三人都默然不语，陷入了沉思。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听着这脚步声便知道来的人有多么的急切。 果然，来得人是牢头，他手里还抓着一个老者，背着医药箱，脚步凌乱。 牢头心里焦急，语气急切，也可以说是相当严厉了。 “你快点！里面的人可重要的很，就等着你来救命了！！！” “诶诶诶，大人稍微慢些，老朽年纪大了，实在走不快。” 大夫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二人这说话间，便到了牢房门口。 “大夫，大夫来了。”牢头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把大夫往前一推，“你快去看看。” 大夫本就有些站立不稳，被这么一推就是一个踉跄。 韦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大夫。 “大夫，没事吧。” 大夫感谢的看了韦乐一眼，这个衣着华贵的公子看起来很是心善啊。 “多谢公子了，这病人在哪里？” “不必了，来得太晚了。” 韦乐说话间，又睨了牢头一眼，目光冷寒。 牢头一凛，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死，死了？！” 韦乐懒得理他，还是顾衍亲自说了句。 “这一切本世子会去禀告陛下的，你将后续的事情处理好。” “是。” 牢头巴不得有人去禀告，若是由他去上报，说不定就是治自己一个失职之罪。 …… 顾衍三人除了天牢之后，就径直的往皇宫而去。 三人进了宫，赶到御书房，才发现御书房的大门紧闭，华胜正在外头站着。 三人正有些疑惑，这个时辰，他不在里头伺候陛下，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华胜站在外头，带着些歉意的对着顾衍三人说道。 “奴才见过世子，将军，韦公子。陛下在里面正忙着呢，说了不许人前来打扰的。” 秦冉看了紧闭的门，微皱眉头。 “是谁在里面？” “是，”华胜瞧了眼秦冉的脸色，才开口道，“云妃娘娘。” “原来是云妃娘娘，那看来还是我们打扰了陛下。” 秦冉冷笑一声，她想起了前世，陛下就是立了这个云妃为后。想到此，秦冉的脸色更加阴沉。顾衍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韦乐完全是一副不知所然的表情。可是华胜却是惶恐，怎么就在这当口，秦将军就进了宫呢？ 三人都各怀心思，可是他们又如何能知道秦冉在想些什么？ 华胜天人交战了好些时候，才咬着牙对着秦冉恭声道。 “将军等等，奴才去禀告陛下一声。” 秦冉冷冷的应了一声。 华胜急匆匆进了门，果然看见云妃就坐在皇帝的腿上，衣衫半解。她娇笑着，莹白如玉的手指拿着一颗葡萄，正要喂进皇帝的嘴里。 皇帝笑着搂着她，这场景好一个香艳了得！ “陛，陛下，安国公世子，秦将军，韦公子求见。” 华胜硬着头皮跪下禀告道。 皇帝本来还觉得有些恼怒，华胜竟然敢前来打搅。结果一听是谁来了，这才匆匆的换了个表情，将云妃推下去，他坐起身来。 “小冉来了，快快请进来。” 皇帝完全忽视了另外两个人，他对着云妃道：“你先下去吧，朕晚上再来看你。” 云妃在华胜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拉好衣服，温婉的对着皇帝恭敬道：“是，那妾身就先退下了。” 皇帝很满意这样温婉有礼的云妃，可是谁都没有看到云妃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恨，和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华胜将外头等候的三个人都给请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云妃刚好就和秦冉擦肩而过。 云妃微笑的对着秦冉点点头，便缓缓的离开了。 秦冉看着云妃如此温和有礼的模样，可还是喜欢不起来她，倒不是说是因为前世的原因，而是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 云妃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的，奇怪呢？ 不过秦冉也没有怎么多想，只是觉得应该是自己这两天的事情太多，有些疲累了。 她摇摇头，就随着人进了御书房中。 秦冉随着顾衍和韦乐对着皇帝见礼之后，便乖乖的站在一旁。 顾衍将所有的事情都禀告了一遍，当然省去尚书令的部分。 因着尚书令如今正受皇帝的器重，且就是刚才离开的云妃，不就是尚书令送来的美人么？ 这个时候说尚书令，定是还没任何好处还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这是万万行不通的。 “你说，方华被人下了毒？现在已经死在牢房里了？” 皇帝问道。 “是，这一切臣认为，都是有所预谋的。” “哦？说来听听？” 皇帝饶有兴趣的问道。 “方华才被抓进大牢两个时辰，便暴毙在牢中。这一切都太巧了。” “爱卿说的有礼，那这一切都交给你去查吧。”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事情交给了顾衍。 顾衍一愣，却也只好领命照办了。 第三十五章 嘉阳 顾衍恭敬的应了，韦乐一句话都没说，沉默的拱了拱手。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少年帝王的心思了，把方华的死交给顾衍去查，难道他的意思就是撒手不管了么？ 韦乐虽然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是万万不敢拿出来说的。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帝王已经不是当初的刚登基时候的样子了。 顾衍就站在一侧，垂着眸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爱卿若是无事，那便下去吧。” 皇帝含笑道。 秦冉正打算和顾衍韦乐一道离开，却被皇帝给叫住了。 “秦爱卿留下，朕还有事对你说。” 顾衍深深的看了秦冉一眼，便离开了。 高高的宫门打开，刺眼的样子直冲向人的眼睛。顾衍反射性的微眯起眼睛，眼皮带着微微的刺痛。 …… 秦冉转身走向皇帝，并没有行礼。 “陛下。”说话的语气越发的冷淡，皇帝自然而然的是认为秦冉吃醋了。 于是，他就好脾气的哄道。 “怎么了？朕的小冉吃醋了？” 说话间，他也从龙椅上走下来，刚好走到秦冉的身边。他的手按在秦冉的肩上，语气温柔的说道。 “云妃是尚书令家的人，朕要巩固权力，必须要获得尚书令家的支持。” 秦冉本来转过身不去看他，端着一副吃醋了的小女孩的情态。 可是当她听到皇帝的话的时候，她猛的转过头来。 “尚书令？” “没错，朕知道你与尚书令并不合，可是朕要永远的护你周全，这些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秦冉在心里冷笑一声，若是从前的她，或许就相信了这些话。 皇帝还在继续说道，他并没有看秦冉的脸色变化。 “小冉，相信朕，朕只会娶你做朕的皇后。” 秦冉回过神来，她缓缓的点点头，说道。 “易川哥哥只要心里有小冉，小冉便相信易川哥哥。” 皇帝一把将秦冉拥入怀中，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小冉，相信朕，朕定不负你。” 秦冉本能的想挣扎，可是自己强制性的压制住了。 她如今，身不由己，难道只能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么走下去吗？ 不，她是不愿意的。 皇帝抱了好一会，秦冉尴尬的站着。过了许久，皇帝终于松开了她，对着她说道。 “过几日就是新科进士的游园会了，想不想来看？” “新科进士的游园会？”秦冉眼睛一亮，“你看我都过糊涂了，忘记了前段时间正是科举，这样的盛宴，我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呢？” “朕就知道你喜欢。” 皇帝宠溺点了点秦冉的额头，朗笑了一声。 秦冉又与皇帝说了好些时候的话，随后才离开。 秦冉在宫墙内走着，也没让别人跟着。她就顺着宫墙慢慢走，阳光从宫墙间漏进来，细细碎碎的散成斑驳的影子。 “见过秦将军。” 秦冉的思绪被一声清脆的声音所打断了，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宫女样式的衣裙，但是衣裳华丽，看来并不是普通宫女。 秦冉问道：“你是？” “奴婢新烟，是嘉阳公主的贴身婢女。公主请将军到华阳宫一聚。” 新烟福了福身子，眉目恭顺。 “嘉阳？” 秦冉笑起来，她怎么忘了还有嘉阳这个鬼灵精的小公主还在宫中。 “将军请跟奴婢来。” 新烟躬身，让出了一条道来，示意秦冉先行。 二人往前走，秦冉还在兴奋，而新烟还是那个端庄恭肃的模样，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嘉阳最近如何？” “公主一切都好，就是许久不见将军，挂念得紧呢。” 新烟答道。 “近日忙了些，嘉阳这下子可要恼我了。” 新烟眼角带笑，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二人随意的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华阳宫，新烟带着秦冉刚进门，便看见一个粉衣的倩影出现在秦冉的面前。 “冉姐姐。” 秦冉见怪不怪，含笑的应了一声。 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玲珑可爱，带着未长开的稚气。她身穿着粉白色的罗裙，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有朝气。 “冉姐姐你都好久没来看嘉阳了，皇兄也不让我出宫去，这里快把我闷坏了。” 嘉阳抱着秦冉的手臂，眉头都皱起来，看起来倒是有中可怜又可爱的情态。 秦冉看着面前的嘉阳，心里有些苦涩。 前世她已经去了天河城戍边，那时候她听到京中传来的消息说，嘉阳公主要去和亲，那个国家的国王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可怜嘉阳才十六七的年纪啊。 秦冉戍边根本不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嘉阳踏入深渊。 可最后，嘉阳嫁过去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就病死了。 秦冉从回忆里抽身出来，看着面前这个娇俏的笑着撒娇的少女，不禁有些泪目。 “嘉阳…” 嘉阳看秦冉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免吓坏了。 她连忙的拉过秦冉的袖子，担心的问道。 “冉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嘉阳去给你出气！” 嘉阳一脸护犊子的表情，秦冉不免被逗笑了。 “我没事，就是看见嘉阳，高兴啊。” 嘉阳听得这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但是，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那你可要多进宫来看我，没有你陪我，我都快闷坏了。” 嘉阳拉起秦冉的手，便往内殿里走去。 “新烟，我要和冉姐姐说话，你便不用进来伺候了。” “是，公主殿下。” 嘉阳和秦冉坐在内殿中，殿中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摆满了木架。 “冉姐姐，你可知道皇兄如今可宠爱那个新册封的云妃？”?嘉阳喝了口茶，一脸不平的对着秦冉说道。随后，还没等秦冉回话，便继续的说了下去。 “虽然她对我温和有礼，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她。冉姐姐，”说话间，嘉阳拉住秦冉的手，“我觉得她绝对不是表面上那般，你可要小心啊。”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秦冉心里甜甜的，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嘉阳再像上一世一样了。 第三十六章 云妃 嘉阳拉着秦冉说东说西，看来是真的在宫里闷的很了。这么一说，便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起来。 秦冉也不打扰她，就这么温柔的撑着头看着嘉阳。 嘉阳刚眉飞色舞的说完之前出宫去玩了些什么，似乎是感觉有些口渴，终于停了下来。 “呼。” 嘉阳片头看向秦冉，眼睛里闪着明媚的光。 “冉姐姐，京畿大营好不好玩？嘉阳在宫里只能看这些花啊草啊，无聊至极。你能不能带我去大营看看啊？” “你这小丫头在想什么呢？”秦冉板起脸来，笑骂道，“军营岂是玩乐之地？” 嘉阳果然被唬住了，垂头丧气的说道。 “不能去就不能去吧。” 好在小女孩的心思单纯，不一会儿就忘了这事。 秦冉说道：“再过两日，便是新科进士的游园会，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看看了。” 秦冉的神色揶揄，皇家的公主通人事的早，嘉阳如何能不知道秦冉的意思，不免羞红了脸。 “冉姐姐，嘉阳还小呢。” 秦冉朗笑一声，说道：“也不小了，再过两年陛下也该给你挑选夫婿了。我听闻这次新科进士中也有几个才貌人品都不错的。” “冉姐姐你说什么呢？”嘉阳羞道，随后才很好奇的开口问道，“那，你和皇兄...打算何时啊？” 秦冉被这问话一震，愣了许久打着马哈，而嘉阳也只当是秦冉害羞了，也边笑却不再问了。 二人又说了些家常话，说到兴致高昂之处，便听见新烟在门外禀告道。 “公主殿下，云妃娘娘来了。” 嘉阳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随口嘟囔道。 “她怎么来了？新烟你叫她在外殿等候吧。” 秦冉见云妃来了，便打算告退，结果却被嘉阳给拦了下来。 “冉姐姐不必走，今日就在嘉阳这里用了晚膳再走吧。” 嘉阳脸上天真可爱的神情已经消失了，端着公主的威仪，拉起秦冉的手，便往外殿走去。 二人走到外殿，便看见云妃正坐在下首安安静静的等着。云妃拿着茶杯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姿态规矩，可以说很有皇妃的风范了。 云妃见人来了，含笑起身，福了福身子。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秦将军。” “不必多礼。” 嘉阳坐到上首，面无表情。 云妃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她从身后侍女的手中拿过一个食盒，才开口道。 “本宫从御书房回去之后，想着陛下近日为国事烦忧，便做了些小甜点等着陛下晚上过来可以用。后来又想着公主也爱吃甜的，便送些过来，还望公主莫要嫌弃才是。” 云妃字字句句都无可挑剔之处，但是听在秦冉的耳朵里，就觉得她在示威。 秦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嘉阳淡淡的看了食盒一眼，“新烟，收下吧。” 新烟应了一声，接过食盒。 “将军若是喜欢，可以多来本宫这坐坐。本宫从小便崇拜像将军这般的巾帼女子，”她看着秦冉，突然掩口笑道，“本宫还跟陛下说想练练武艺，结果被陛下好生取笑了一番，从今往后可是不敢再有这想法了。” 云妃说着不敢，可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云妃娘娘千金贵体，怎么能吃得了这种苦头。” 秦冉淡淡的一反击，云妃整个人像是被噎住了一般，但也只有这么一瞬，又恢复如常的笑道。 “秦将军竟然和陛下说得不谋而合，陛下说啊，本宫这种柔弱的身子还是在宫中好好养着才是，你们说说，可气不可气哟。” 云妃嘴上说着生气，可脸上哪有生气的表情，满脸的恃宠而骄。 嘉阳坐在上座，越来越听不下去了。 她看向秦冉，结果后者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免有些担忧。 嘉阳轻咳了一声。 “云妃娘娘，时辰也不早了，本公主也有乏了，就不留您了。” 嘉阳下了逐客令，云妃的脸色变了变，却很快恢复如常。 她站起身，对着嘉阳和秦冉福了福身子，说道。 “那本宫就先走了。” 等云妃的身影消失在华阳宫的时候，嘉阳跑到秦冉的身边，说道。 “她哪里是来给我送什么点心，分明就是看冉姐姐你在这里，来像你示威的！” 嘉阳气鼓鼓的对着秦冉说道，一脸愤愤不平。 可是秦冉却不在意了，皇帝宠幸谁，爱谁，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重生一世，也该看明白了。 “好了嘉阳，快去看看云妃送了什么点心来。” “我才不吃她送来的东西，省得她下药害我！” “说什么呢，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即使你是公主，说话也要注意体统。” 秦冉皱眉道。 “冉姐姐，”嘉阳道，“历来她送来的东西，都是分给新烟他们了。我看这个时候了，应该都已经分完了吧。” 秦冉无奈的看向她，只好叹了口气。 “算了，”秦冉看了眼天色，已经快暗下去了，便对着嘉阳道，“该是晚膳的时辰了。” 嘉阳应声道，“嗯嗯。” 她吩咐新烟让人准备膳食上来，自己便拉着秦冉坐下。 没过多久膳食上来了，秦冉又在嘉阳宫中留了半个多时辰，等到宫门快要落锁了之后，才向嘉阳告辞。 离开的时候，嘉阳还特别舍不得，秦冉笑道。 “傻丫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夜晚风凉，快些回去吧。” 嘉阳点点头，她目送着秦冉出门才进了内殿。 从华阳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秦冉本就是偷溜出来的，正打算出了宫门，就自己走回去的。 结果，竟然看见了顾衍的马车正停在外面。 秦冉小跑过去，正看见顾衍打算上马车。 “先生，您怎的还在此地？韦公子呢？” “遇到了旧友，多说了两句，便已经是这个时辰了。” 顾衍言简意赅，但是说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秦冉对顾衍的话向来深信不疑，自然是不疑有他。 秦冉对着顾衍笑嘻嘻道：“那我真是赶巧了，先生就把我给带回去吧，好不好？” 顾衍轻笑一声。 “自然可以。” 问枫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世子，明明和那位大人才说了两句话不到，如何能到这个时辰？ 世子啊，你就是在等秦将军吧…… 第三十七章 韦乐 马车有些微微的颠簸，顾衍就坐在秦冉的对面，两个人离得委实有些近，近的连呼吸都能清晰可闻。 二人都各怀着心思，慢慢的马车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秦冉轻咳一声，“先生，那个，你的伤…” 秦冉从未发现自己竟然语言匮乏到如此地步，面对着顾衍竟然无其他的话可说，纠结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顾衍正在给秦冉泡茶，闻言微微一笑。 “已是无碍了，莫担心。”他顿了顿，将泡好的茶水递给秦冉，“倒是你，这几日颠簸受累了。” 说话间，都是满满的担忧。 秦冉没回答，抱着茶水一口一口的喝着。 茶水清甜，慢慢的一直甜到了她的心里去。 …… 第二日清晨，韦乐收拾好出门，先跑去了街上，买了好些小玩意儿提在手上，又急忙赶去了宫里。 他径直往华阳宫的方向走去，哼着小曲儿看样子心情很好。 等他到了华阳宫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韦乐大跨步的走向宫门，宫人看是韦乐，也没有拦。 她们只是笑着福了福身子，便进门去禀告嘉阳公主了。 “公主殿下，韦公子来了。” 新烟进了内殿，恭声禀告道。 嘉阳正百般无赖的撑着头，一听新烟说是韦乐来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韦哥哥来了，快快请。” 嘉阳急忙往前厅跑去，一到前厅便看见韦乐站在大厅中央，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 “韦哥哥。” 韦乐吊儿郎当的对着嘉阳一笑，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新烟，才说道。 “嘉阳，快去看看我给你买了些什么？” “韦哥哥送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嘉阳都喜欢。” 嘉阳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韦乐笑着摸摸嘉阳的头。 嘉阳和韦乐坐下，这才开口问道。 “韦哥哥，你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进宫了？难道就为了给嘉阳送个东西？” “是啊。我大闲人一个，还能有什么事？” 韦乐话音未落，便看见嘉阳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他的嘴角微勾，眼眸中含着温柔的笑意。 嘉阳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带着天真心性。一喜一怒都在脸上表现出来，韦乐看在眼里，却疼惜在心里。 韦乐拿过手边冒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 “韦哥哥，今日带着嘉阳出宫去好不好？” 嘉阳可怜巴巴的，“若是你带我出去，皇兄定不会阻拦的。” 韦乐奇道。 “陛下何时不让你出宫了？”?嘉阳默默的低下头，似乎有些不敢启齿。 “上次出宫，唔，遇到几个坏人，幸亏皇兄给的暗卫及时赶到。” 嘉阳轻咬下唇，有些不敢看面前的韦乐。 她不用想都知道，韦乐现在的表情肯定是很严肃。 嘉阳抬起头，看了韦乐一眼，发现后者的脸色黑如锅底。 “嘉阳，你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把暗卫甩开呢？若你出事，我…”接下去的话韦乐没有说下去，但是他在心里默念道。 若是你出事，我又该怎么办？ “韦哥哥，我知错了嘛。” 嘉阳正打眼睛，就这么带着委屈的看着面前的韦乐。本来韦乐还绷着严肃的表情，结果嘉阳这么一看，还是成功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好了好了，以后若是没人在身边护着，绝不能出宫了？你这样，我会担心。” 韦乐沉声道。 嘉阳听到韦乐这样说，便知道他是同意了，连忙叫过新烟让她去禀告皇帝，说是和韦乐出宫去了。 下了朝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皇帝听了新烟的禀告，无奈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的这个妹妹，果然还是闲不住。皇家的公主出嫁的早，等明年也要为嘉阳留意夫婿了。这韦乐看起来也是个靠得住的，他就这么一个娇宠着的妹妹，若是招了他为驸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来，嘉阳也会欢喜的吧。 皇帝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这一边，嘉阳换了身平常的衣裙，便和韦乐出了宫。 一路上都没有人拦，看来皇兄肯定是吩咐过了。 嘉阳出了宫，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一路上跑跑跳跳的。韦乐就跟在她的身后，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街边的小摊上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嘉阳拿起一个面具，戴在脸上。她对着韦乐做了一个鬼脸，又笑嘻嘻的跑开了。 从来都是以潇洒不羁示人的韦乐，看着嘉阳的表情却是从未被人见过的温柔缱绻。 “韦哥哥，你快些，你快些。” 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嘉阳灵活的穿梭在其中。 韦乐笑着跟上前去，“嘉阳，莫摔了。” 二人玩累了，便去了一家茶楼坐下。韦乐放下手中嘉阳喜欢吃的糕点，点了些菜后，就等着上菜。 “韦哥哥，嘉阳今天很开心，非常开心。” 嘉阳笑着说，怕韦乐感受不到自己的兴奋，还特意强调了两遍。 韦乐道：“开心就好，只要嘉阳开心，韦哥哥也开心。” “哟，韦乐，你在这干嘛呢？”一道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身边这位，嘉阳公主？” 韦乐转头，发现说话的正是白越，身边站着的正是于舒。 于舒守礼惯了，本能的就想向嘉阳行礼，却被嘉阳打断了。 “不必客气，这并不在宫里，不需要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嘉阳在别人面前都很有公主的样子，她轻声道。 “坐吧，坐吧。” 韦乐见是自己的好兄弟，便也笑着道。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把公主给拐出来了。”白越凑在韦乐面前咬耳朵。 “说什么呢你。” 韦乐踹了白越一脚，任凭着白越在对面抱着脚面色扭曲的咬牙瞪他。 嘉阳噗嗤一笑。 “我还没问你们呢，这个时辰来茶馆做什么？” “再过两天就是新科进士的游园会了，事务繁忙的很。我刚好和于舒谈点事。每次一到这时候啊，就是忙碌的时候咯。” 白越大大咧咧的说道。 “那明洲呢？” “陛下把方华的事交给明洲，他忙着处理，哪有时间出来？” 白越说道。 嘉阳在一边听着，新科进士… 昨日冉姐姐就对自己说过，新科进士的游园会确是要到了。嘉阳她下意识的看了眼韦乐。 韦乐是去年的探花郎，可是他却不喜官场，这一年来就这么潇洒度日，时间竟也就这么过去了。时间这么快，又是一年了啊。 白越还在继续说道。 “韦乐，你这个大闲人就不能来帮帮我们忙？” “行啊，你说说我能帮上什么忙？” 韦乐大剌剌的往椅背上依靠，问道。 白越一下子就被问住了，“这，这…” “说不出来了吧。” 韦乐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你们就继续谈事吧，我们就不打扰了。嘉阳，我们走吧。” 韦乐站起身，便和嘉阳离开了。 白越盯着韦乐和嘉阳离开的背影，咬着糕点和于舒说道。 “我似乎知道了韦乐为什么不愿做官了…” 第三十八章 游园（一） 新科进士的游园会终于在三日之后进行，京城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满地金黄。 新科进士们神采飞扬的在玉霖苑中交谈，举手投足间都是一派风流。 秦冉和顾衍早早的就到了，就隐在人群间，秦冉今日并没有穿骑装，反而是一袭火红色的裙裾。 秦冉虽长得不算倾国倾城，但是胜在气质好，身边又站着顾衍，在人群中也很是惹眼。 这其中有许多才子都仰慕明洲公子的风仪，顾衍又是如此温润的性格，前来搭话的人数不胜数，自然就对他身边站着的秦冉很是好奇。 顾衍也没解释，只是淡笑着周旋在各位新科进士之间。 秦冉走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了，她刚坐下便看见了嘉阳公主的身影。 嘉阳面带微笑，身上带着公主的威仪，端庄的进了场。 嘉阳一进来，众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嘉阳公主是当今陛下唯一的亲妹妹，从小受尽了宠爱。 这么一想，众人的心里都带着目的。 若是能够得嘉阳公主的青睐，即使不能够掌握实权又如何？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了。 想这些的进士大多家境平平，都想要一飞冲天。 “参见公主殿下。”身边的人皆是恭敬的行礼。 嘉阳略微点头，她身在皇家，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绝。她随意望了望周围的人群，看见他们的眼神便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是面上还保持着良好的风范。 秦冉就坐在一处树下，拿着酒杯对着嘉阳遥遥举杯。 嘉阳一笑，往秦冉处走去。 秦冉就坐在树下等着她，刚刚秦冉觉得无聊了，便和顾衍说了一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冉姐姐。” 嘉阳一坐下，便急不可耐的对着秦冉说道。 “你之前还说新科进士还不错呢，我瞧着个个都是粗鄙之极。” 嘉阳性子直，说话毫不遮拦，但是今天的秦冉却出奇的没有说她。 “冉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嘉阳见秦冉没回答，疑惑的问了问。 秦冉这才回神，她笑着给嘉阳倒了一杯酒，说道：“没什么，我在看这新任的探花郎怎么咋么久了都没见到。” “探花郎？” 嘉阳喝了一口酒，酒宴上的酒只求风雅，便都备的用鲜花和水果酿制的果酒，并不会使人喝醉。颜色清新剔透，是好风雅的名士的首选。 “是啊，我都打探清楚了，这次的探花郎是江南知名的才子，名叫江参。传闻他啊，长得俊秀，又文采卓然。我自然是要见识见识了。“ 秦冉笑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只是惜才。前世的江参清正廉洁，但是处处被打压，一生都没有施展他的抱负。 既然重生一世，她定是不会再让江参庸碌一生了。 嘉阳兴趣缺缺的抱着果酒喝，这果酒入口清甜，毫无普通酒的辛辣之味，嘉阳忍不住多喝了好几杯。 她一边喝一边还在想。 什么探花郎，什么江参，总归不如韦哥哥。 嘉阳就坐在一边，冷眼看着面前走动的人群。时不时有旁人过来请安，但是都被新烟给打发走了。 也有早来的进士见公主殿下身边坐着的是秦冉，便不免多想了些，这位红衣女子到底是何人？竟和明洲公子与嘉阳公主都交好。 秦冉一直注意着人群，直到人群间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 秦冉泰妍看去，嘉阳也因为好奇看了眼。 一位气质高华的白衣公子从外走来，微风吹起他的衣袂。他的面容俊秀，就像是天边皎皎的月，清冷却又柔和。如墨的黑发用玉冠束起，他含笑对着身边的人点头，自带着名士的风度。这便是，探花郎江参。 “探花郎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江探花文采斐然，如今一见又是如此风度，难怪陛下钦点了您为探花郎。” “探花郎快来这边坐。” 众人皆迎上前去，处处都是恭维之声。 江参身边站着的正是状元郎，相比于江参，他就被冷落许多。 大齐的规矩，探花郎的文采并不会比状元郎差，甚至有时还会比状元郎更甚一筹，只是探花郎是所有进士中风姿最为出众的。而这位江探花，正是如此。 状元郎面上还是笑着的，心里却在暗暗的咬牙切齿。 秦冉看着江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冉姐姐，这人便是探花郎，江参？” 秦冉应了一声，喝了一口酒。 “我看他也就这样了，就是容貌出众了些。”嘉阳撇撇嘴，低声嘟囔了句，“还不如韦哥哥优秀呢。” 嘉阳自以为这句小声的嘟囔秦冉听不见，可是她忘了秦冉常年练武，目力与听力都比常人灵敏的多，嘉阳的这句话她自然是听见了。 秦冉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上，笑着看了眼嘉阳，然后揶揄道：“我说怎么我们嘉阳公主连江参这般人物都看不上呢，原来是心里有人了。” 嘉阳羞红了脸，低声反驳道：“冉姐姐，你别胡说，我哪有什么心上人啊。” “哦？那我刚刚听见的韦哥哥，是谁？” “哎呀，冉姐姐！” 嘉阳的脸更红了，秦冉说够了便也不再逗她了。 嘉阳能有喜欢的人，她很高兴。 说话间，皇帝终于姗姗来迟，进士们也都停止了走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 “冉姐姐，时辰差不多了，我就先过去了。” 秦冉点点头，她也从原位上离开了，建业侯并没有来，秦远早就在右手边第三个位子上等着她了。 秦远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赶紧过去。 秦冉一坐下，众人都惊了一下。 原来她就是建业侯从未出现过的嫡女儿啊。 …… 依照规矩，嘉阳并不能坐在下首，便坐到了皇帝的右手边，他的左手边坐的正是现在正得圣宠的云妃娘娘。 陛下还未立后，云妃便坐在了皇帝的左手边，这也不算不合规矩。 “参见陛下，参见公主殿下，参见云妃娘娘。” 众人起身齐齐行礼。 皇帝抬手，笑言道。 “不必多礼，平身吧。此次游园会，众卿不必拘束。” 第三十九章 游园（二） 皇帝的话音一落，整个玉霖苑沉闷静肃的气氛瞬间就松散了不少。 “谢陛下。” 进士们皆站起身来谢恩，坐下之后，因着进士们都是风雅之士，一时间便都觥筹交错了起来。 云妃坐在皇帝身边，笑得端庄得体。 她起身对着皇帝遥遥举杯，嫣红的唇瓣轻启。 “妾身恭喜陛下再得栋梁之才。” 皇帝听了这话，自然是心情舒畅，脸上的笑意就更多了。 “爱妃果然甚得朕心。” 坐在另一边的嘉阳公主冷眼看着云妃，心里不屑的冷哼一声，尽会做这种嘴皮子的功夫。 她饮了一口酒，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皇兄，嘉阳也恭贺您。” 皇帝抬手让嘉阳坐下，笑道：“嘉阳果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不少啊。” 嘉阳轻轻的抿了抿唇，温婉的笑了笑。 皇帝看着嘉阳如此端庄文雅的模样，心里更是满意了。 皇帝坐了不久，便和云妃摆驾回宫了。这样的宴会只需要陛下出来露个脸就可以了。 众人皆是恭送。 等到皇帝走了之后，宴会的气氛更是热烈。 ...... 秦冉就坐着下首，正好能看到上首的情况。她一直到皇帝摆驾回宫之后，才回过神来，微微的冷笑了一声，拿起酒杯就仰头喝了一口。 秦远坐在旁边，看着自家妹子如此情态，又想想自家妹子好像对陛下的感情似乎不一般，心里似乎有了些想法。 难道，是吃醋了？ “妹子。” 秦远叫了秦冉一声，秦冉顺势回过头来，茫然无比的问道。 “哥，怎么了？” “你没事吧？” 秦远略有些担心。 “我没事啊，哥你怎么了？” 秦冉略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结果看后者的表情越来越纠结，她才明白过来。 想必哥哥是以为自己吃醋了吧。 秦冉还没有什么表示，秦远好像已经纠结结束了，他凑近秦冉，用着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冉冉，哥告诉你，你与陛下不适合。陛下他是九五至尊，哥明白你的所求，但是你...” 秦远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秦冉好受点，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秦冉一愣，她没有想到秦远竟然会和她说这些。 秦冉的心里微微一暖，随后又苦笑了一声。 想不到，向来在人面前是个纨绔的哥哥，看得都比自己通透。 想到前世，秦冉就对这件事特别固执，结果含恨战死。 想到此，秦冉又冷笑了一声。 “冉冉...？” 秦远见秦冉一言不发，神色又凄然，便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话伤到了自家妹妹。 “冉冉其实哥...” 秦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对着秦远展颜一笑。 “没事的哥，我已经看开了。”秦冉顿了顿，望向对面月白色的身影，目光柔和坚定。 “先生说过，帝王之道便是孤寂之道。这样，我又能要求什么呢？” 秦远听了秦冉这话，才稍稍放心了些许。 他是不赞成秦冉和皇帝在一起的，什么女人最梦寐以求的位置，什么皇后之位，他都不希望，他所求的，便是身边这个妹妹能够幸福。 顾衍就坐在秦冉对面，身边并没有人坐着。 安国公府的嫡系子孙只有他一个人，安国公也没有来，庶子身份也不够格，并不能来参加宴会。 此次游园宴只有国公贵族的嫡系子孙才可出席，这也是为了表示对新科进士们的重视。 顾衍沉默的喝酒，时不时的应付一下前来敬酒的进士与官员。 但是，他的目光时不时的就落在对面秦冉的身上。 秦冉刚刚看了他一眼，他便对其微微笑了一下。 秦冉看见顾衍如此动作，便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就往他的那桌走去。 秦冉盈盈一笑。 “先生。” “乐仪。” 二人的话音未落，便看见新科状元端着酒朝他们走来。 “见过世子，见过秦将军。” 秦冉看了他一眼，这位新科状元名叫祝尧，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错。 “祝状元不必多礼。” 顾衍微微抬手，示意他站起身来。 “我早就听闻过世子的才名，如今得见，这等风姿果然是我们所比不上的。” 秦冉听祝尧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状元客气，你如此年轻便能高中状元，日后定能有大作为。” “世子过谦了，您年少便才名远播，哪是我们这群书呆子比得上的？” 顾衍不是没有听出祝尧口中的意思，他的话中虽在自嘲，可是却句句讥讽于他。 但是顾衍还是保持了良好的风范，面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只是眸底的一抹暗色一闪而过。 这时候秦冉适时的说了一句。 “先生，你看前方是不是江探花？” 祝尧的脸色突然一暗，但是却转瞬即逝，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常。 这个江参，处处压着自己一头，在江南的时候是，如今到了京城，同样高中进士了，也还是！ 状元又如何，江参是探花。 文采不如他，风姿不如他。 处处都不如他！ 祝尧暗中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我们过去看看，祝状元请自便吧。” 顾衍对着祝尧说完这句话后，便和秦冉朝着江参所在的地方走去。 祝尧行礼微笑，随后便跟着人群一起往江参的方向走去。 玉霖苑是皇宫内露天的宫殿，就是为进士游园所设。 处处都可见繁盛的树木与花枝，花香伴随着果酒的清香，微风吹过，不免让人心旷神怡。 江参就在一处树下，树下放了一张桌子，上面铺了一层宣纸，放着文房四宝。 江参身姿挺拔，负手挥毫落纸。 身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皆是认真的看着，并不出声打扰。 许久，纸上出现一行苍劲有力的四个字。 “宁静致远。” 秦冉和顾衍到的时候，刚好就看见江参的正写完最后一个远字，一笔一画都带着力道。 顾衍和秦冉同时在心里暗暗点头。 “好字。” 秦冉笑道，“探花郎之书法，果然大气。” “多谢秦将军夸赞。” 江参一派风华无双的模样，不卑不亢的对着秦冉说道。 秦冉一开头，众人便都开始了恭维之声。 “探花郎果然名不虚传。” “探花郎的书法果然厉害，这行云流水的字，真真是让在下服啊。” 江参拿起那幅字，走到秦冉面前。 “秦将军，这幅字，便当见面礼吧。” 秦冉怔愣一秒，便落落大方的让寻绿收下了。 “那便多谢江探花了。” 第四十章 谈话 秦冉谢过江参，便对着顾衍微微一点头，和寻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秦远已经听说了，说是江参送了一副字给了自家妹子，等到秦冉刚坐下，秦远便很狗腿的凑过来，说道。 “妹子，听说江参送了你一副字？” 秦冉点点头，应道。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江参一向眼高于顶，从未将自己的字画送给旁人过。”秦远顿了顿，继续道，“我还听说当初在江南的时候，有人问他重金买一副字，都被拒绝了。” “哦？” “所以哥就觉得奇怪，怎么就把字送你了？你问他要的？” 秦远笑嘻嘻的问道，结果被秦冉冷冷的瞪了一眼。 “这是江探花主动送小姐的。” 寻绿插了一句嘴，随后秦远才恍然大悟，他说道。 “难道是看上我家妹子了？不应该啊…” 秦冉，寻绿：“……” 秦冉几乎是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暴打自家哥哥的冲动。 有亲哥会这么说话吗？！ 有吗？！ …… 进士游园会之后，皇帝便给各位进士都派了职位。祝尧被派去了六部，刚好就在尚书令底下做事，而江参则是进了内阁，阴差阳错的竟和顾衍做了同僚。 顾衍的事情繁忙，陛下又将方华之事交给了他，每日忙的都脚不沾地，以致于江参上任了好些天，都没怎么见到过顾衍。 直到几日之后，顾衍回了内阁殿，刚好和江参撞上。 “世子殿下。” 江参礼数周到，含笑道。 “江大人，这里是内阁，便不必称呼的我为世子了。” 顾衍缓缓的说道，这一番话更是让江参惊讶了一番。 在他的印象中，这些京城的权贵子弟不都是在意自己的身份的么？ 显然，他认为顾衍也是如此。 如此一来，江参便更加恭敬。 “顾大人。” 江参看了一眼从窗棂见透出来的阳光，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了。 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子，开口道。 “时辰也不早了，不知顾大人可有空与下官一叙？” 顾衍轻轻一笑。 “江大人盛情邀请，顾某怎有推拒之理？” 江参也笑了起来，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的身上，带着柔和的光晕。 半个时辰之后，江参和顾衍二人已经坐在了京城城中心的一家茶馆之中。 巧的是，这家茶馆便是嘉阳公主和韦乐来的那家。 顾衍走到二楼的阁楼之中，吩咐送上一壶好茶来。 阁楼装饰淡雅，窗边的白瓷瓶中供着数枝鲜花，正散发着幽香。 “江大人。” 顾衍率先开口道。 “世子殿下不必客气，叫我子渊便可。” 顾衍道：“子渊兄，叫我明洲就可。” 江参知道，顾衍已经对自己稍稍放心了些。 江参寒窗苦读十余年，在江南便颇有才名。他是有大抱负的人，无论是过去在江南还是如今在京城，明洲公子顾衍都是自己的目标。 “明洲兄，你对如今的朝堂如何看？” “风平浪静，暗潮汹涌。” 顾衍回了短短的八个字，而这八个字却是矛盾至极。 但是江参却轻笑了一声，他给顾衍倒了一杯茶，开口道。 “明洲兄果然是一针见血。” “那子渊认为该如何？” 顾衍缓缓的喝了一口茶，茶味就在口腔中散开，满口清香。 他略微一勾唇。 “去奸除佞，”江参说话间顿了一顿，他的目光直接停留在顾衍的身上，“然，一人不可为之。” 顾衍猛然抬头，正好看见江参的脸色严肃，但是眼睛却跳跃着光。 那是自信的光芒。 顾衍沉默了许久，眼睛里才慢慢的溢出笑意。 他抬起茶杯，沉声道。 “子渊兄说的有理，明洲，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茶杯的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二人相视一笑。 不知何时，窗户被风给吹开了。夜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偷溜进了房间，温凉舒适。题阿瑟已经完全黑了，二人却谈的尽兴，一丝归意都无。 “明洲兄，和你相谈甚欢啊。” 顾衍笑了笑，随后他想到了一个人，便开口问道。 “子渊兄可了解祝尧？我听闻他和你是同乡？” 江参一愣，随后才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祝家也是书香世家，和我江家相隔也不远。祝尧的学识并不低，只是他太重视名利与成败，便容易被此所制。” “哦？” 顾衍饶有兴味的听着江参继续讲下去。 “不知为何，祝尧从小到大便喜欢和我比，总觉得我处处压了他一头。” 江参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丝无奈，但是眉目间的傲气是掩盖不住的。 “如今到了京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既然同朝为官，便都是为了陛下做事，子渊兄不必困扰。” 不过顾衍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不得不防祝尧这个人，从江参的口中能知道祝尧此人嫉妒心太重。而且如今的祝尧正在六部为官，难免不会被尚书令所利用。 尚书令的党羽众多，若是再加上个祝尧… 顾衍的眉头微皱。 “明洲兄，可是有什么难处？” 顾衍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告诉江参。 “无碍，只是一些琐事罢了。” 顾衍道，“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我府中还有些事物要处理，就先行离开了。” 江参站起身，“那明洲兄，我们下次再聚。” 顾衍点头，问枫给顾衍裹上披风，马车便往安国公府而去。 一到安国公府，顾衍便听到了一阵喧闹声，他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偏头问身边的问枫。 “出什么事了？” 问枫凝神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喧闹之处，似乎来自于先夫人的院子。” 顾衍一听，整个人的脸色都绷不住了，他急急的拉住身边急行而过的小厮，厉声问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厮从未见过温润如玉的世子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脸色都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了。 “走，走水了。” 顾衍的声音在发抖，他厉声道。 “还不快去救火！” 顾衍的话音未落，便直接冲向了先夫人的院子。 问枫也快速的追上前去，他知道，那里对世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无论是那座院子，还是莫姨… 经年已过，院子即使破败不堪，但是在世子的心里，那也是无法舍弃的。 第四十一章 走水 浓重的烟味从先夫人的院中传出来，黑烟滚滚。 顾衍一路急奔过来，神色慌张。 安国公府的下人从未见过自家世子如此慌乱的模样，他一路急奔过来，被梳的整齐的发髻都微微的散乱了，额上也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顾衍站在院门口，院子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年老的安国公也来了，被人搀扶着，神色也是一脸焦急。 院子内外，来来往往的奴仆提着水桶，安国公府的人神色各异，有些皱着眉头，而有些则是连一丝表情都无。 顾衍站在门口，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安国公见状，才说道。 “衍儿。” 顾衍没有理他，眼睛通红的看着安国公。 “莫姨呢？” “已经派人进去救了。” 顾衍还没听完安国公说的话，神色一变，连忙就想要冲进去，却被好几个人给拦住了。 “世子不可啊。” “世子！” 可是他们哪里拦得住顾衍，还是安国公亲自站在他的面前，厉声道。 “顾衍！你就为了一个奴才！不要你的命了吗？！” 顾衍不管不顾的，眼睛似乎要滴出血来，他第一次这么狠厉的看着安国公府里的所有人。 “你们，都给我让开！” 安国公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拄着拐杖，重重的往顾衍背上一打，那一下真是用了全力的，安国公年轻时也是个练武之人，哪怕年纪大了，这一下的力度，也是不容小觑。 顾衍被打的顿时一踉跄，被匆忙赶来的问枫扶住了。 “世子殿下！” 问枫担忧道。 顾衍强撑着直起身来，推开问枫扶着的手，踉踉跄跄的往院子中走去。 也许是上天怜悯，也有可能是莫姨命不该绝，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了啊。 院子中的火光很是猛烈，热浪一阵一阵的往外冒，就算从外面看过去也能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凶险的景象。 经年累月后已然破败的院子，被大火所吞噬，成了一片废墟。 先夫人的院子，终究是保不住了。 就在众人唏嘘不已的时候，从黑蒙蒙的浓烟中快速的冲出了一个人，他佝偻着身子，但是他的身上还背着一个苍老的女子。 那个女子，是莫姨。 他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他冲出来的那一刻就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他的脸上都是被烟熏出来的黑色秽物，衣服也已经被烧焦了好多，血肉翻卷出来，看起来极为可怖。 “老爷，人，救出来了。” 说话间，他的身体几乎已经没有了力气，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地上倒。 “快，把他带下去，叫大夫过来。” 顾衍率先回过神，厉声道。 他冲过去扶住快要从他背上摔下来的莫姨，莫姨也没比那个仆从好多少，身上带着好几处烧伤，人早已经昏厥了过去。 “莫姨。” 问枫道。 “世子殿下，还是先找大夫来给莫姨看看吧。” 顾衍关心则乱，他点点头，让人抬着莫姨直接往他的院子而去。 问枫想，莫姨的身子向来不好，这一次，怕是相当凶险啊。 ...... 安国公府这一夜混乱不堪，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请了府中的大夫去了顾衍的院子。 顾衍先是被大夫按在椅子上，强制性的给顾衍背上的伤上了药。 安国公看顾衍上完药，便由人扶着，吹胡子瞪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到人群都散了，顾衍才去了偏房。 莫姨安静的躺在偏房的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侍女换过了。在床边坐着的正是顾衍，身边的大夫把完脉后才道。 “世子，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吸入浓烟过多，老夫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就可以了。就是...” 顾衍沉声道。 “继续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今夜的顾衍眉头一直皱着，就没有松开来过。 大夫噤若寒蝉，硬着头皮继续的说了下去。 “就是莫姨多年来郁结于心，已然伤及肺腑，世子你也知道人的身体，若是伤及肺腑，是非常凶险的。” “怎么治？” “这一切都要看莫姨了，心结解开，老夫才可入药，不然也无济于事啊。” 顾衍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过会让人把药端进来。” 大夫点点头，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顾衍就这么看着她，多日不见，莫姨又清瘦了许多。 莫姨是母亲留下的人，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便都是莫姨陪在自己身边，对于自己来说，莫姨之于自己，和亲人无异。 只是莫姨，你到底有什么心结？ 这么多年念念不忘，还有为何你一直不愿意从母亲的院子中搬出来？ 难道真的是母亲对您的恩情吗？ 顾衍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世子，药来了。” 门外传来了问枫的声音，顾衍说道。 “进来吧。” 问枫把药放在桌上，“刚刚大夫说，莫姨应该快醒了，药这个时候煎好刚刚好。” 顾衍轻声应了。 “世子还请宽心，莫姨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不会有事的。” 问枫说道，他知道莫姨对着顾衍意味着什么，世子年幼丧母，而国公爷也不是什么会教导孩子的人。而莫姨，便成了世子能够诉心事的唯一人选。 问枫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发现顾衍正在出神。 他也不好打扰，便安静的退了下去。 ...... 秦冉靠在床头，寻绿在帘外守着夜。 秦冉觉得自己的眼皮一直跳，却一直想不起来今夜会发生什么事，只是觉得心儿颤。 很焦躁。 “寻绿。” 秦冉往外叫了一声，昏昏欲睡的寻绿登时一激灵，急忙撩开帘子问道。 “怎么了小姐？” “你陪我说说话吧，我今天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秦冉头疼道。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姐莫要担心，没事儿的。寻绿就在这里，放心睡吧。” 秦冉也没办法，只能蒙着被子，强迫自己入眠。 秦冉一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显现出院子中闪现的火光。 秦冉的精神一凛，她终于想起来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安国公府失火了。 第四十二章 夜探 寻绿看秦冉躺下了之后，便给她掖了掖被角。随后，她便打算离开了。 突然，秦冉猛然起身，一句话都没说，急急的便要下床。 “小姐，小姐你要做什么？！” 寻绿被她吓了一跳，冲过来脚步都有些不稳，差点就在床边摔倒了。 “让开。” 秦冉不想多做解释，现在的她只想去安国公府见明洲。 前世发生了什么她因着不喜明洲也不知道，只是在好几天之后才听闻他人说是安国公府失火了。 秦冉记得，从那一日之后，明洲有好几日没有出现过。 现在想来，定是明洲出了什么事了。 秦冉的心里焦躁不安，无论如何，她今晚一定要去看看。 “小姐夜色已深了。” 寻绿就拦在秦冉的面前，建业侯府虽没有其他权贵府邸一般那么严苛的规矩，但是女子夜深出府，还是万万不合规矩的啊。 “寻绿，我说让开。” 秦冉的脸上没有了平日嬉笑的神情，她周身带着多年带领秦将军的威压，寻绿看着这样的秦冉顿时就被吓到了，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小姐啊，要是被侯爷发现了，那…” “这么晚了，爹肯定睡了，我去去就来。” 秦冉也知道这样对寻绿不妥，看着面前的寻绿被自己吓到的样子，不免有些愧疚，语气终是放柔了些许。 不过秦冉虽是温柔了些，但是字字句句中还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寻绿终究是拗不过秦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冉从床上下来。 秦冉也没让寻绿帮忙，急急的挽了个发，换了轻便的衣服，便猫着身子悄悄的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有一处暗洞，是之前秦冉和秦远被建业侯关禁闭的时候，为了偷偷出去玩，结果就在这个后花园一处偏墙看见这个被杂草给掩盖的暗洞。 秦冉为了保险起见，出去的时候也没有打灯笼。 虽说秦冉喜静，住的院子自然也比较偏远，但是临近后花园，保不齐会有小厮或者婢女在其中。 秦冉借着月光，寻绿被自己留在院子里了，以防有特殊情况，还能掩饰一下。 她急速的朝着后花园中而去，还好一路过来都很顺畅，秦冉看着那堵墙，一弯腰便成功的钻了出去。 秦冉为了避开在京中巡查宵禁的骁骑卫，一路都走得走走停停，有几次还差点儿被骁骑卫给发现了。 秦冉一激灵，往暗墙中一躲。 也不知是关心则乱还是如何，以秦冉的本事根本不至于会被骁骑卫发现的地步。 因为不想惹祸上身，耽误了时辰，所以等到秦冉到了安国公府的时候，已经过去将近的半个时辰。 秦冉还是去的之前来安国公府的那一次，她并不愚蠢，自然不会从大门进。 秦冉走了这么长的路，心里的恐慌早就消散了大半。 若是顾衍出了什么事，安国公府定不会如此平静，早就应该连夜进宫去请太医了。 安国公世子，皇亲国戚啊。 要真是论起门第，建业侯府还是比不上安国公府的。安国公府百年世家，祖上出了无数个皇后贵妃，也有多位公主下嫁，可是说是响当当的皇族姻亲。只是这一代的安国公并没有娶公主，而是娶了门第相当的嫡小姐。只是这位安国公夫人，早早的就去世了。 安国公没有再续弦，只是纳了几房妾室，但是子嗣不丰，到现在只有一个五岁的庶幼子。 大齐是极重视嫡庶之分的，若是世子夭折或去世，但是没有嫡次子的，就要立其余几房的嫡子。庶子想要坐上世子之后，几乎是不可能。 秦冉的轻功极好，不过一瞬的功夫就进了院门，她刻意的压低了声响，她上次来的时候，便注意过顾衍的院子在何处，这下子便刚好不费吹飞之力的就找到了。 顾衍的院子中静悄悄的，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 秦冉一跃到树上，她抓着树枝把自己掩映在黑暗里，那房中人影晃动，秦冉却忍不住多想。 难道明洲真的受了重伤？ 秦冉差点就在树上呆不住了，想要不管不顾的进门。可是还是强忍住了，她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树枝干，毫无知觉的用力，却把树枝折了一段下来。 这一声的声音并不想，可是房中的顾衍心里正敏感着，对着面前的问枫道。 “外面何人？” 问枫一惊，打开门看了看，只看见树影潼潼，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他左右端详了会，发现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关门进去了。 秦冉窝在树上，憋着气，等问枫离开之后，才大口大口的喘气。 秦冉一边喘气，一遍暗骂了好几句的问枫。 问枫进了房门，顾衍还坐在莫姨的床边，担忧的看着她。 “外面无人。” 问枫恭声答道，他看到顾衍如此模样，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殿下，您身上还有伤，莫姨这里有侍女照顾，您已经熬了快一夜了，还是快去休息吧。” 如今的顾衍看起来真的很狼狈，身上黑一块白一块，发髻也散乱了。真的没有平常风姿俊雅的模样。 “我在陪会莫姨，你先下去吧。” 问枫自想多说无益，便也只能叹息一声，退下去了。 顾衍看着面前安静躺着的莫姨，心里却很是苦涩。 莫姨老了，十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经年的岁月侵蚀了她的美貌，再不复当年那清秀温婉的模样。那时候的母亲还在，莫姨也不是如今这苍老的模样。 顾衍又坐了一会，这才离开了。 秦冉在树上呆得百无聊赖，嘴里咬着树叶，看见顾衍出来了才把嘴里的碎叶子给吐干净。 顾衍默默的走向自己的房间，面无表情，秦冉看得出来，今日的顾衍很难过。 秦冉看着顾衍进门，她不知道她看着顾衍难过，自己的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她挪动了下蹲麻了的身子，不知道是动静太大，顾衍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秦冉默默的怂了，往里面挪了挪。 顾衍看了许久，才看到树影掩盖之处，有一截火红色的裙裾。 第四十三章 诉情 顾衍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才略微的勾起唇。 秦冉隐在黑漆漆的树影间，她看见了顾衍停下脚步，就定定的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秦冉怂怂的继续往后挪。 许久之后，秦冉看顾衍动了，动的方向正是她所在的树的方向。 秦冉被吓了一跳，脚步都站立不稳了，然后，光荣的，从树上掉了下来。 顾衍早就想到了是秦冉，只是这个时间，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还躲在树上，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却发现某人已经树上掉了下来。 还好秦冉轻功甚好，不然真的要在顾衍面前成功摔个狗吃屎了… 秦冉默默的扶额，顺便暗骂自己几千遍了。 顾衍就站在她的三步开外，正浅笑的看着她。 秦冉即使是脸皮堪比城墙厚，现在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挠挠头讪讪的对着顾衍一笑。 “先生…” 顾衍走到她的身边，轻柔的帮她挑去头发丝上的枯叶。 夜风缓缓的吹过，顾衍的动作温柔似水，即使身上有些凌乱，可秦冉还是觉得面前的他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清姿俊雅。 顾衍看着面前的女子，睁大了眼睛就这么望着他，看起来无辜又单纯。 顾衍勾了勾唇。 “摔疼了吗？” 秦冉听这话的时候，呆楞了好几秒，先生你难道不应该问我现在这么晚了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但是秦冉只是敢在心里想想，她揉了揉在树上蹲了那么久有些酸麻的腿，抿唇道。 “没有。” “真的？” 顾衍显然不相信她，挑眉问道。 秦冉火红色的裙裾飞扬，月光暖暖的照射下来，就笼罩在这两人的身上，就像是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华。 “真的没有。” 秦冉低下头，不敢看顾衍的眼睛，她真的不想说自己是在树上蹲麻了啊，太丢脸了吧。 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 顾衍轻笑一声，到现在他还猜不出秦冉的那点小心思，他就不是顾衍了。 “没事就好。” 秦冉嘿嘿的笑了，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顾衍，他的衣服都黑一块白一块了，发髻都散乱下来了，看起来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可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确实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就像是一片深沉的海，简直就是要溺死人一般。 “先生，我听闻失火了，你没事吧？” 这下子轮到顾衍愣了，府中失火的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出去，刚好就传到了秦冉的耳朵里？“你怎么会知道？” 顾衍问道。 “呃…”秦冉这么冒冒失失的跑过来，本来就没有考虑这么多，这下子顾衍的问题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难道说，我是重生来的，知道这个时候你家着火了？ 秦冉叹气，这样说，难道还不会被说成是失心疯？ 秦冉抓耳挠腮，想来想去都觉得太不可信，而顾衍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在焦急之际，脱口而出四个字。 “心有灵犀。” 说完这话，不仅顾衍愣了，就连秦冉都一脸茫然的呆在那里。 我，我说了个什么？ 话音一落，整个庭院都静谧了，只有风吹得树叶儿沙沙作响，远处还隐隐传来几声鸟鸣。 二人静默而立，顾衍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今夜的月光甚是明亮，照在秦冉的脸上，顾衍还刚好能看见她面上浅浅的红晕。 顾衍第一次觉得难以抉择，他的手交握了数次，手心都开始冒出了汗。 平生第一次，他觉得紧张了。 秦冉默默的咬着下唇，无数次的想要落荒而逃，但是当秦冉终于鼓起勇气的想要跑了的时候，她猝不及防的就被一股大力给扯到了怀里。 秦冉本能的想要挣扎开来。但是，那股力量实在是太大了，秦冉竟然没有挣扎开来。 “乐仪。” 顾衍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他紧紧的将秦冉禁锢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温暖且有力，秦冉忍不住沉溺其中。 秦冉呆呆的就任由他抱着，二人就保持这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变化。 顾衍将头埋在秦冉的颈窝里，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下巴，痒痒的。 秦冉微微的动了动，却被更紧的抱住了。 “别动。” 顾衍声音沙哑，秦冉听着这声音便也乖乖的不动了，夜风吹拂过二人的脸颊，带来丝丝清凉。“乐仪，我不想再等了。” 顾衍的声音里带着点压抑的情感，随后他继续说道。 “乐仪，我心悦你，你呢？” 顾衍感觉到怀中的女孩的身体猛然一僵，他瞬间就害怕了，是自己太唐突了么？ 顾衍这么想着，就默默的放开了自己的手，就在他放开手的那一刻，秦冉便转过身来。 “先生，我是你的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秦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衍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来。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吗？今夜乐仪来此只是在尽一个学生的义务么？ 顾衍苦涩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但是，乐平郡主能做到的，乐仪我也能做到。” 秦冉突然绽放出了灿若朝阳的笑容，她伸开手，就往顾衍的怀中跑去，紧紧的窝在了他的怀中。 秦冉慢慢的闭上眼，肆意的呼吸着顾衍的气息。 顾衍还没消化完秦冉话中的意思，怀中就窝进来了一个温软的身子，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紧紧的回抱住了她，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先生，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前朝的乐平郡主，和你赐我的名字真的没有联系吗？” 顾衍轻咳一声，不自然的说道：“没关系，你的名字是取自诗经，既见君子，乐且有仪。你和乐平郡主只是巧合罢了。” 秦冉随口应了，本来就是兴致而来问的问题罢了，秦冉听了回答也没有放在心上。 顾衍却不这么平静，他还记得那一日，他坐在书桌前，翻阅诗经时刚好就想起了她。 本来还可以取更好的字，可是他却因为自己私心，执意用了这个名字。 “乐仪啊……” 秦冉窝在他怀里闷声应道。 “先生。” 顾衍满足的眯起眼睛，抱紧怀中的女子。 “叫我明洲。” “明洲。” 夜空中璀璨的星汇聚成海，二人皆没有再言语，就这么安静的相拥在一起。 第四十四章 药堂 二人紧紧相拥了许久，突然顾衍松开了手，眉头轻皱，手指紧紧的按着肩膀之处。 那里正是今天被安国公给狠狠打了一杖的地方。 今夜他精神紧绷，本来还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心情舒缓，莫姨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更何况心爱的女子就在面前，精神压力消失了，就觉得肩膀上的伤简直是刺入骨髓的人疼。 秦冉自然是注意到了异样，她担忧的一把抚住顾衍的手，看他紧紧的按着肩膀之处的位置，便担忧道。 “怎么了？是牵扯到了旧伤吗？” 秦冉从怀中掏了半天，正想着自己的身上应该会有伤药。 秦冉前世几近半生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战场上刀枪不眨眼，所以秦冉常年都会在身上带上金创药。 这个习惯，即使是重生之后，她也还是保留了下来。 可是秦冉掏了半天，也没有在衣裳里发现伤药的影子。不仅没有伤药，就连平日带的东西一概都无。 被冷风一吹，秦冉才想起来，今夜出来的匆忙，急急的披上衣服就走了，却没曾想身上这件衣裳正是秦远吩咐人新做的，今日刚刚送过来。 秦冉也没在意，就放在桌上，结果刚好如今为了方便就披上出来了。 秦冉揉揉脑袋，懊恼的想。 今天怎么会忘记了？ 哎... “无碍的，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下人包扎过了。” 顾衍揉揉秦冉柔软的发丝，温柔的开口道。 但是秦冉还是听出了顾衍口中的不对劲，她问道。 “包扎？” 顾衍轻咳一声，秦冉看他那模样，明明就是什么都不想说。 “我记得你的伤已经愈合不少了，怎么还会需要包扎？”她狐疑的看了看顾衍，皱眉问道，“你可是添了新伤？” 秦冉看着面前的顾衍，身上的衣裳都沾染了太多污秽，她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顾衍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在火中受伤了？你还骗我说没有，你这样平白让我担心。我...” 秦冉说话间，猛然抬起头看向顾衍，委委屈屈的小表情。顾衍的心抽疼了一下。 “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 秦冉还在继续说，语气从一开始的气急到后来的越来越委屈。最后，眼睛里都闪上了泪花。 顾衍一看到秦冉的眼泪都慌了，他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就想把秦冉揽进自己的怀中。 可是因着自己太过紧张面前的女子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难免扯到伤口，他略微的皱了皱眉。 “乐仪...” “明洲你别动了，快快坐下。” 秦冉心疼的不得了，连忙就把人扶到石椅上坐下。 “乐仪，这伤真的没大碍，这只是父亲给的一个小小的惩戒罢了。” 秦冉脚步一顿，她略略的思考一下便能想到，安国公向来严厉，对待任何人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可是明洲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惹怒安国公呢？ 秦冉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也没有问出来。 “哪里有伤药？要不我去叫问枫过来？” 秦冉偏头问道。 顾衍听了这话，他的嘴角微微一抽。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出现在一个男子的院子里，若是传扬出去会引得多少人的诟病？会引起多大的风浪啊？ 还好今夜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自己要清静些给打发走了，就连问枫也不在。 不然，可就麻烦了。 顾衍刚刚满心欢喜，现在终于回过神来。 刚刚若是有人经过，饶是自己，也不一定能护得乐仪全身而退。 “不用了，只是小伤而已。” 顾衍轻轻的说了一声，结果坐在他身边的秦冉却不肯依着。 “这怎么能行，古人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是皮肉之伤好了，那内里也是需要好好养着的。更何况你又添了新伤。” “既然你不让我去找问枫，那就我去拿吧。” 秦冉不知道为何顾衍不让自己去找问枫过来。 前世她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了许多年，早就将男女之防看淡了许多。 而且，大齐民风开放，除了高门大户的规矩严格了些许，普通人家还是很自由的。 顾衍轻声道：“那你随我来。” 顾衍实在是不能再让秦冉在这里了，他将秦冉带到了院子里的一个小药房里。 这个药房是顾衍小时候喜欢研究药草，安国公夫人特意收拾了一间偏屋出来，专门给了他，当初也就是顾衍在打理。 可自从安国公夫人去世之后，顾衍也不常来，也是怕触景伤情。 想来也有许久没有来了。 顾衍带着秦冉走到那个小药堂时候，虽说是有些破旧，但是也还算干净。这里面的药草都是现成的，整个屋子都带着新鲜药草的清香味道。 顾衍暗自点头，看来问枫确实有派人过来时常打扫。 这处小药堂是母亲与自己的回忆，顾衍再怎么不愿意触景伤情，也是断断不会损伤了它去。 “这个小药堂，东西确实齐全。” 秦冉好奇的张望着，随手摆弄着摆放整齐的药草。 她对着顾衍说道，“就配一些简单的金创药吧。” 秦冉纵横战场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该如何配药，她的话音一落，便撸起袖子撸出白皙的手腕，开始动手。 顾衍被她安置在一边，静静地含笑看着她。 秦冉的效率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她就拿着药过来了。 “明洲，药好了。” 顾衍看了看她，“拿过来吧。” 顾衍久久没有动作，秦冉茫然的看着他，最后才反应过来，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那个，那个我就先走了，你记得上药啊！” 顾衍长臂一捞，把羞红了脸的秦冉给抱进怀里，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乐仪，我今天很高兴。” 许久，他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乐仪，我这一生从未逾矩，可自从遇见了你，你就是我唯一想逾越的规矩。” 秦冉抬头，正好落进顾衍灿若星辰的眼眸里，里面含着脉脉的深情。 秦冉愣愣点头。 “你怕吗，跟我在一起。” “我不怕，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第四十五章 表妹 秦冉回到建业侯府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寻绿担惊受怕的在院子里等了一个晚上，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好不容易看见那抹熟悉的火红色身影，哪里可歇？ 她急忙的将秦冉拉回到房间内，这才有些埋怨的开口道。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可叫寻绿好等。” 秦冉神清气爽，一个晚上没睡都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影响，她径直就往椅子上坐了下来。 秦冉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笑道。 “这不是没事儿嘛，莫要担心了。快些给你家小姐洗漱更衣。” 天光泛白，接着没过多久便是秦冉平日里该起身的时辰了。 秦冉心情甚好，忍不住就想练好几套剑法，让自己冷静冷静。 寻绿闷闷的点头道是，看着秦冉这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昨晚小姐出去的时候还一副火急火燎的紧张模样，回来怎么就这么开心？ 寻绿看着秦冉，却没有问，直直的就退下了。 等到秦冉梳洗完毕，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她便在院子里开始练剑法。 为将之人，武艺一日都不可废啊。 几套剑法过后，秦冉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汗，没过多久便看见院子门外站了一个人。 吊儿郎当的模样，抱臂含笑看着她，秦冉眯起眼睛一瞧，不是秦远又是谁？ 秦冉也不知道看秦冉练了多久的剑，见她终于练完了，这才抬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秦冉未起身，但却眼含笑意的问道。 “哥，这么一大清早的你怎么来我的院子了？是想你亲妹子了？” 秦远不屑的一勾唇，斜斜的桃花眼略微上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风流态度。 寻绿给秦远恭顺的倒了一杯茶。 “我才不是来看你的，我啊，”秦远往寻绿的方向轻轻笑了一笑，“是来看寻绿小美人儿的。” 这话中带着三分真心七分调笑，可是配上他的表情，看在秦冉眼里，那便是十足十的调笑了。 秦远的话音还未落，脚就被秦冉狠狠的踩了，秦远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寻绿一言不发，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红。 “你干什么呢！” “不许肖想寻绿，我以后可是要给寻绿找个好人家的。” 秦冉比秦远还凶，狠狠的瞪了回去。 秦远自然不会对自家妹子如何，只好默默的抱着脚，一边在心里呲牙咧嘴的吐槽自家妹子下脚怎么会这么狠？ 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还当不当自己是她的亲哥了。 他揉着脚，嘴却还不消停，嘟囔道。 “什么好人家，我像是差到哪里去了嘛？” 只是这声音太小了，秦冉也没注意。而寻绿却是真真听清了，她的心里一震。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秦冉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快说正事。” 秦冉肯定不会信秦远说得那些话，他的哥哥虽然纨绔了些，但是也绝不会失了分寸。 秦远调笑完了，茶也喝了，糕点也被自己偷吃了好几块。 唔，寻绿的手艺真好。 “也没什么大事，你可记得咱们姑父家的那个女儿？” 秦冉抬眼，问道。 “记得啊，姑父远离京城，我们自从回了京后也没多大来往，这下子是怎么了？” “他的那个女儿，不日就要来京城了。说是为了挑选夫婿。” 秦冉一阵无奈，姑父家的那个女儿，也算是自家的表妹，她的母亲又是建业侯的亲妹妹，也不能不给几分颜面。只不过她的这个姑姑，从小就不服管教，宁愿断绝兄妹关系也要嫁。 后来就病逝在了他乡，唯独留下了这么个女儿。 不过多年没往来的两家，她的姑父突然要将女儿送来，这其中隐含的做法，不免让人深思。 建业侯在亲妹妹去世之后，便后悔莫及，对于这个请求，定然是答应的。 父亲，定会补偿这个亲妹妹留下的唯一女儿。 让秦冉所不解的却是，前世这个表妹从未来过京城，只是听闻她嫁了一个京城的世家子弟，可那时候她早已去了天河城，如何能想到？ 秦冉撑着头想了想，虽然这次时间如此提前，不过那姑父的心思倒也不难猜，他们在外驻守已久，常年不得回京，和自家也发生过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外官又如何能比得上天子脚下的京官呢？ 姑父把这个在他眼里是唯一筹码的女儿送过来，定是有所图谋。 只不过，是什么呢？ 秦远看秦冉出了好久的神，也没出声打扰，他默默的抱着茶杯喝着，寻绿就在一边站着，也不发一言。 “你说，姑父把女儿送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不是说了吗？是为了夫婿的事情。” 秦远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些事情还不如寻绿做的糕点有意思。 “当真只是为了夫婿的事情？你可知道他的这个女儿只比你小两岁，已经是快要及笄的年龄了。” 秦远瞥了她一眼。 秦冉一愣，秦远不提醒她都忘了这一茬，大齐女子十五而笄，可婚配。 但也有例外的，比如说秦冉，得封军职，便可延缓成婚。 秦冉想到此，略微勾了勾唇。 陛下的这一番做法，倒是帮了她与明洲。看如今的情况，她和明洲的事是万万不能公之于众的。 无论是天下人亦或是陛下... “这倒也是，难不成是想让我们给她挑选个夫婿？” “摆明了就是这么个意思，真是无趣极了。” 秦远兴致缺缺，要不是建业侯亲自吩咐他办这事儿，他才懒得管。 于是，他一大早的就过来找了自家妹子，请求外援。 果然。 “那便吩咐下去，府中收拾间干净的院落出来，绝不可苛待了这位表妹了。” 建业侯自从夫人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续弦，连妾室都没有再纳。一个人拉扯着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长大，其中滋味定是只有自己知道。 府中的事务便由大管家操持，生活倒也平稳。 “妹妹你说的有道理。” 秦远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哥下午给你带粽子糖回来。” 秦远说话间挤眉弄眼的看了寻绿一眼。 寻绿有些茫然不知道秦远是个什么意思，等到黄昏，她抱着两袋粽子糖的时候，而秦远就站在她面前微微的笑，才反应过来。 寻绿默然看着面前人明亮的笑容，心里却微微的泛起了涟漪。 第四十六章 粽子糖 午后的阳光轻轻柔柔的撒在大地，泛着璀璨的光华。 寻绿捧着怀里的粽子糖，楞楞地看向面前站着的男子，那个男子长身玉立，一身华贵典雅的藏青云纹锦袍，嘴角带着痞痞的笑容，一派外人中的纨绔模样。 但是寻绿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明明是和小姐一般优秀的人啊，为什么非要做出一副纨绔的模样呢？ 寻绿不理解，但是她想，大少肯定有大少自己的考量，自己一个奴婢，又能干预什么呢？ 寻绿睁大眼看向秦远，面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看着她呆楞的抱着糖袋子的小模样。 秦远忍不住笑了出来。 “寻绿，怎么了？” “没，没什么。寻绿多谢大少爷了。” 秦远前些日子已经行了加冠礼，建业侯也上报了陛下请封了世子。 秦远也没纠正寻绿的称呼问题，只是温柔的笑道。 秦远果然正经不了多久，站了一会儿便靠在了树边，懒懒的说了一句。 “谢什么，小冉在等你呢，快去吧。” 寻绿听了秦远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她匆匆的行了个礼，便急忙朝着秦冉的房间内跑去。 秦远负手看向前方女子匆忙跑开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弧温柔的笑意。 这个时候，秦远身上的纨绔之气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柔和暖。 金色的光芒散落在他的发上，他的肩上，他的衣摆上。为他镀造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秦远无奈一笑，摇摇头，转身便离开了。 ...... 寻绿急急忙忙的跑到秦冉的房间外，敲了敲门。 秦冉正靠在榻上昏昏欲睡，听得敲门声，她睡眼惺忪的说道。 “进来。” 寻绿抱着两袋粽子糖进了门，她进了门之后，才反应过来两包糖都拿了进来。 寻绿逆光站在门外，顿觉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门那里站着做什么，快些进来。” 秦冉披上一件外衣，坐起身来，她走到桌边坐下，偏头对着寻绿说道。 寻绿默默的走进来，将两包糖放在桌上，说道。 “这是大少爷送过来的粽子糖。” 秦冉看了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寻绿。 “大少爷？寻绿你最近是怎么了？” 寻绿愣了一秒，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她急忙往下一跪。 “是寻绿的错，冒犯了世子殿下。” 秦冉顿觉惊讶，最近的寻绿确实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平日的玩笑放在今日就不一样了？ 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难不成是哥欺负她了？秦冉摸摸下巴，思忖道。 秦冉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嘴上却说道。 “行了，逗你的。我不在意这些，我哥也不会在意的。” 秦冉拆开了一包糖，拿了一颗放在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秦冉享受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寻绿就默默的站在旁边，看着秦冉，欲言又止。 “小姐，这另一包糖，寻绿，就先收起来了吧。” 秦冉一听这话，说出的话却出乎了寻绿的意料。 “不用，放着吧。” 寻绿的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默默的将糖包放下，但是手却一不小心的抖了一下，从袋子里掉出了一张纸片。 青色，底面上还有花纹。 秦冉眼尖，眼疾手快的拿了过来，寻绿本能想要抢过来，但是她的武功又如何能和秦冉相比。 寻绿咬紧下唇，这个纸包是秦远给自己的，所以这张纸片是谁写的，呼之欲出。 寻绿的脸红的滴血。 秦冉拿过纸片，好奇的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是用笔画了一张歪歪扭扭的叶子。 “这是什么？” 寻绿拿过纸片，捏在手中，却抿唇没有说话。 “是我哥画的？” 秦冉这话真的是明知故问，她知道秦远的画，他从来都不愿意去学这些东西，说是太过耗费时间。 秦冉记得，以前的秦远说过一句话。 “人生在世，需快活肆意，喝最烈的酒，做最好的事，骑最快的马，赏最美的景。” 当时的秦冉还对此嗤之以鼻，可是如今，她却有些明白秦远的心境了。 她现在也明白秦远如今的意思，前世的自己从来不知道秦远喜欢寻绿，而且想到秦远后来... 秦冉不想再想，反正这一世，她定会护自己在意的人周全。 寻绿的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秦冉的问题。 “小姐...” 秦冉挥挥手，示意寻绿退下。 寻绿见秦冉终于让自己走了，不免松了一口气。 寻绿的手紧紧的抓着那种青色的纸片，匆忙的就想要离开。 “寻绿，把糖拿走吧。” 秦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话说的寻绿的脸更红了，急忙的就将桌上的糖包收拾好，抱在怀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秦冉看着面前寻绿羞红了脸极其匆忙的跑出去，忍不住的闷笑了一声。 随后又想到了自己，才忍不住的拍拍自己的脑袋。 自己有什么好笑寻绿的，自己面对明洲，也比寻绿好不了多少。 秦冉的嘴角微微上扬，她走到剑架上，上面放着她的佩剑。 她曾经拿着那把它，给明洲舞了一段剑。 那是他们的初见。 秦冉轻轻的摸上剑鞘，剑鞘带着寒凉之气，惹的指尖都带着微微的凉意。 秦冉却毫不在意，她轻柔的拿起剑，拔剑出鞘，天已经黑了，清冷的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 剑身反射月光，映照在了秦冉的脸上，明明是寒意阵阵的光芒，但是秦冉的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意。 她推开门，凉风习习，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想。 寻绿进了自己房间之后，张开手露出手掌心的青色纸片。 纸片上的叶子歪歪扭扭的，但是看得出来却很用心。 寻绿端详了它许久，终于在右侧下角处，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子瑜”二字。 寻绿一震，她知道建业侯的世子秦远在加冠之礼上被赐了字。 便是，子瑜。 她满心感动，慢慢的捏紧这张纸片，缓缓的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她温柔的勾起嘴角，从小到大她都跟在秦冉身边，可以说是和秦冉秦远一起长大的。 从小她就一直默默的注视着秦远，站在一旁温柔的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也许是天河城的时候，他对自己展颜一笑。或许，是一句自己被欺负之时的维护。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第四十七章 清菡 三日的时间飞逝而过，这日清晨，建业侯府却不似平常的安静。 各处的丫鬟婆子天不亮的时辰就已经忙碌了起来，这是因为建业侯府的表小姐在今日便要到了。 自家的世子和大小姐都吩咐了下人绝对不能苛待她，众人自当领命而去。 并且，对这位即将到来的表小姐也充满了好奇。 秦冉一起身就看见平日里清净的院子外都是匆忙走来走去的丫鬟婆子，手中都端着各色各样的东西。 她顺手把散落额前的碎发给撩到了耳后，偏头问站在身边的寻绿。 “这外头，是怎么回事？” 寻绿笑了笑。 “是表小姐快到了，这不下人们都在打点东西呢。” 秦冉一听这话，才苦笑道。 “我这几日倒是昏头转向了，竟连此等事都不记得了。” 寻绿抿唇不语，秦冉这两日是得了什么好事她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两日的小姐，比任何时候的小姐，都要开心。 秦冉也不在意这些小插曲，若是要打点便让下人去打点，只要不失了建业侯府的体面便可。 院子外的梨花树下，秦冉让下人在此处安了一个躺椅，自此之后，这里便是秦冉最喜欢呆的地方，要一壶清酒，细细品味。 能尝到人生百态之味。 秦冉躺上去，闭上眼，听着秋风飒飒，脑海中却一团乱。 自从重生以来，过了这些日子，她发现如今世界的走向和之前在发生偏离。而且最近的偏离越来越严重了。 秦冉略微有些头疼。 不管是前世抑或是今生，她都对权力倾轧并不在行。 前世的秦冉身份尊贵，武艺天赋极高，身边又有皇帝的护佑，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秦家军，最后就像是每一个将军的最终的归宿一般，沙场马革裹尸还。 她这一生，只对不起明洲一个人。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恍若虚幻梦境，她以为前世只是梦一场。可是记忆里的那真实的一幕幕，近乎残忍的告诉自己，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的过去。 秦冉想，或许是上天垂怜，给了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躺椅轻轻摇晃，秦冉火红色的裙裾微扬。 如今的大齐四海升平，海清河晏。秦冉身为武将，自然没有多少事物， 三日去京畿大营一点卯便可，平日里倒成了闲人一个。 但是秦冉在建业侯府并不懈怠，反而生活极为规律，每日卯时起身练剑，辰时用早膳，午后便去书房读兵书。 而这个时候，正是巳时。 “小姐，外院传来消息说，说是表小姐的马车快要到了。” 寻绿从门外匆匆进来，走到秦冉的身边，恭声说道。 寻绿自从自己知道了秦远的事情，对着自己总是这样一副恭敬的不得了的样子，看的秦冉浑身都难受。 秦冉是谁，从小在天河城长大，带着一群军官子弟打打闹闹的小霸王。 这种高门大户的规矩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至于秦远的事情，那就更加不算什么了。 或许重生前她会觉得有些不妥，但是重生之后，她也看开了。 所爱之人，是一辈子都难求的。既然有，那便死死抓住。 秦冉抿了抿唇，看了寻绿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秦冉出了院门，为了表示对这位久未谋面的表妹的重视，她和秦远特意就在门外等着。 她刚到门口，便看见秦远也懒散的从另一边缓缓而来。 秦远看见秦冉，便随手打了个招呼，又看见了站在了她身后的端正站着的寻绿，顿时来了精神，朝着她眨了眨眼。 寻绿尴尬的偏过头去，秦远也不恼，快步迎了上去。 “妹子。” “哥。” 秦远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 时间过的有些慢，终于站在旁边的一个婆子欣喜的说了一声。 “表小姐来了。” 一辆素净的马车缓缓的在建业侯府的大门口，侍从适时的把杌子给放了下来。 首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婆子，穿着也算富贵，但是在建业侯府看起来就差了许多。 一只素白的手从马车内伸出来，那婆子牢牢的扶住。 很快，从马车里出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如墨的黑发梳成髻，发髻上只戴着弯月状的发饰。整个人的装扮清新淡雅。 但是在建业侯府的丫鬟婆子们看来，委实太过素净了。 京城不比外城，贵女众多，在衣饰自然会下大功夫。衣裳首饰都是京中匠人费时费力完成的，定是华美异常。 即使是秦冉这种毫不在意的衣饰之人，身上的服饰也是找人定制的。 如今看了这位表小姐，一袭白衣毫无装饰，不免在这些人之间有些寒碜。 秦冉上前一步，亲自将表妹扶了下来。 “清菡，可算来了，父亲已经等了好久了。” 楚清菡也是一脸欣喜，但是神情还是带着些许的拘谨，她回握住秦冉的手。 “有劳姐姐了。” 她说完话，眼睛往秦远所站之处瞟了一眼。 但是也就轻飘飘的一眼，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觉得这位表小姐温和有礼，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只有随着楚清菡来的那个婆子，眼神带着微微的笑意。 秦远看着秦冉和楚清菡寒暄完，这才懒散的走了过来。 “表妹一路辛苦。” 楚清菡落落大方的看向秦远，含蓄的笑了笑。 “清菡见过子瑜哥哥。” 秦远虚扶了一下她，淡淡道。 “表妹无需多礼。” 秦远懒得再在外边多呆，但是还是保持着风度。 “表妹一路奔波，还是快些进去吧，”他顿了顿，“父亲还在厅中等着呢。” 秦冉点点头。 “子瑜哥哥说的有理。” 楚清菡恭顺的福身，柔声道。 秦冉道。 “清菡不比如此拘谨，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便可。” 楚清菡缓缓的点头。 秦冉亲切的拉住楚清菡的手，把她带进了府中。 秦远就跟在她的身后，巧的是，就刚好和寻绿并肩而行。 寻绿目不斜视的跟在秦冉的身后，一副冷漠的模样。 秦远笑嘻嘻的跟在她身边，也不说话。 第四十八章 心思 楚清菡跟着秦冉进了前厅，一路的丫鬟婆子都恭敬的低头福身，楚清菡的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落落大方的走进前厅。 建业侯早就等在了前厅，拄着梨花木的拐杖，坐在那里都觉得气势逼人。 他见到秦冉进来，手中牵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气质文雅，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起来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建业侯想着，这便是自己早逝的亲妹妹留下的唯一的女儿，楚氏清菡。 他仔细端详着楚清菡，后者就落落大方的站在大厅中，不卑不亢的模样，建业侯真是越看越欢喜。 建业侯为国征战一生，本就是个粗人，就盼着能有个安静文雅的女儿，可是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却比男孩子还要不着调，委实让建业侯挫败了些许。 所以，如今看见楚清菡这般温婉大方的淑女模样，心中一喜，对她的好感更是多了。 “爹。” 秦冉站在一旁，对着建业侯说道，又把楚清菡引到他面前。 “这便是清菡妹妹了。” 建业侯站起身来，笑道。 “菡儿果然和你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建业侯说到自己的亲生妹妹，眸光中似有泪意，楚清菡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说道。 “娘亲已然逝去多年，想必也不愿舅舅您太过伤心，还请小心身子才是。” 建业侯一生征战，夫人也难产早逝，一双儿女也受自己影响太大，也说不出什么熨贴的话，身边便也没个贴心的陪在身边。 建业侯听了楚清菡这话，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菡儿可比你的哥哥姐姐们要懂事许多了。” 建业侯轻飘飘的说道，说话间又看了秦冉秦远一眼。 秦远：“......” 秦冉：“......” 这一定不是亲爹，一定！ 秦远默默吐槽。 建业侯没管秦远和秦冉突然僵硬的脸色，自顾自的坐下。 “菡儿打算在京中住多久？” “父亲只说让我在舅舅家安心住着，没说要住多久。” 建业侯笑道。 “既然是在舅舅家，那便当成自己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建业侯柔声道，秦远越看越无奈，爹什么时候这么温柔的对人说过话！ 我和妹妹真的是捡来的吧... “清菡那就叨扰舅舅了。” 楚清菡端庄大方的坐着，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是不管谁见了都会喜欢的那种女子。 “舅舅没记错，菡儿如今也有十五了吧。该给你挑选夫婿了。” 楚清菡抿了抿唇，面色有些羞涩。 “舅舅...” 建业侯朗笑一声，“有什么可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若是看上了谁家公子，尽管和舅舅说，舅舅给你做主。” “你瞧瞧你表哥，都加冠的年纪了，还不定性，哪家的小姐都不愿意，可真是愁死我了。” 秦远一脸躺着也中枪的表情，生无可恋的转过头去。 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秦远忽视了楚清菡看向他的那个眼神。 那个眼神里，带着志在必得的坚定。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捕捉到她的眼神，不过也就一瞬间，随后她便又变成了那个温婉大方的模样。 秦冉看着秦远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一声。 建业侯一个眼风扫过来，“还有你，笑什么呢，毫无闺门女子的模样。” 秦冉：“......” 秦冉瞬间有种和秦远惺惺相惜的感觉。 顺便在心里吐槽了她亲爹千百遍，什么闺门女子啊，我长这么大也没见你把我当闺门女子教养啊。 “侯爷，可以传膳了。” 管家走上前来，恭声道。 建业侯应了一声，笑着对楚清菡说道。 “一路奔波累了吧，先去用膳。”又对着管家说道，“把表小姐带来的东西都打点好。” 管家自然应是，恭声退下了。 建业侯心里欢喜，脸上的笑意自然也就多了，这一顿饭吃的很是愉快。 楚清菡又是会讨建业侯开心的，饭桌上皆是欢声笑语。 秦冉自从楚清菡进门，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虽然面上还表现的很是热情，但是看向她的时候却带着怀疑。 只是，秦冉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任何异常。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秦冉拿着筷子拨弄着瓷碗里的米饭，闷闷的想。 用完饭后，建业侯多年征战身体不太爽利，便由下人搀扶着回了院子。 “清菡妹妹，我带你去你的院子。” 秦冉道。 楚清菡含笑应是。 “寻绿，你先回去吧。” 秦远听到秦冉这句话，给了秦冉一个感激的眼神。 秦远不知道为什么寻绿最近天天躲着他，他一定要找她问清楚。 寻绿低声应了，便疾步退下。 秦远见状，便匆匆的和秦冉楚清菡说了一声，也出去了。 楚清菡若有所思的看着前后离开的二人，久久没有动静。 “清菡妹妹，这边来。” 秦冉的一句话，拉回了楚清菡的思绪。 楚清菡笑着应了，跟着秦冉去了院子。 给楚清菡安排的院子位于建业侯府的左边，十分清净。 楚清菡一进门，便有一阵幽香袭来，碎石子铺路，路边皆栽满了桂树。进了房门，装饰清新淡雅，秋香色的帘幔，雕花的屏风隔断，看起来不失格调。 “清菡妹妹可还喜欢？” “喜欢，多谢姐姐。” 这个院子，是在家时自己的院子所远远不及的，楚清菡自然欢喜。 建业侯府果然非比寻常官家！ “要是有什么事，便吩咐丫鬟婆子，不必客气。” “是。” 楚清菡不管露出太多情绪，低头温婉的应道。 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了秦冉的眼里。 秦冉在心里笑了笑，原来只是个小女孩罢了，自己还会对她存疑，实在是有失表姐的气度。 想到此，秦冉说话间更是温柔。 “若是有什么闷的，可以来找我，我左右无事，也可以陪陪你。” “清菡听父亲说，姐姐已经得封军职，而子瑜哥哥也已请封世子，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空闲，清菡有丫鬟婆子陪着也是一样的。” 楚清菡说道。 秦冉听完这话，眸光却一闪。 这个时候，好端端的提起哥哥做什么？ 秦冉看向楚清菡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探究。 第四十九章 挣扎 寻绿匆匆的往秦冉的院子中走，秦远一路不着痕迹的追过去，终于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他终于按耐不住，猛的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 可是寻绿从小和秦冉一起长大，建业侯也是照着护卫的标准培养的她，水平已然和秦家军的护卫相差不远了。 所以，如今的寻绿故意躲着秦远，秦远想要追上她，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不出所料，焦急的秦远想要抓住寻绿的手扑了个空，他喊道。 “寻绿，你等等！” 寻绿听见这话，脚步微顿，但仅仅只过了一瞬，又继续往前走，看速度竟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 秦远见言语无法，不知所措之际竟用上了轻功。 他现在只想着不能让寻绿走，一定要将人拦下来！ 寻绿武功虽好，但是怎么样也不可能超过秦远，果然，很快就被秦远给追上了。 秦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寻绿，你等我说。” 寻绿没动，她闻言缓缓的转过身来，露出平静无波的面容。 “世子殿下叫奴婢有何事？” 寻绿紧紧拽住自己的手，在那个夜晚，她想了很多，最终来还是决定放弃。 自己只是一个奴婢，而他是尊贵的世子殿下。 无论如何，她都配不上他。 甚至还会害他陷入两难的境地，甚至会沦为整个京城贵公子的笑柄！ “寻绿，我给你的纸片你看了吗？” 秦远难得的脸有些红。 “看了。” “那你，你是什么想法？” 秦远问的有些磕磕绊绊，他看着寻绿的脸色，突然有种不想知道这个结果了的想法。 “尊贵如世子您，不应该找奴婢开这种玩笑。” 秦远一愣。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配不上世子，还请世子另觅佳人。” 寻绿恭敬的对着秦远行了一礼，也顾不得自己说的话是否合礼数，现在的她只想离开这里。 她面对着秦远，她害怕现在再不走，就再也不想走了。 “世子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寻绿艰难的转身离开，在转身的一瞬间一滴清泪从眼中滑落，悄无声息。 秦远还没从寻绿的一番话中反应过来，便看见寻绿决绝的背影。 他的手紧握成拳。 寻绿，我不会放弃的！ “你是奴婢又如何？我不会放弃的！” 秦远朝着寻绿的背影大喊。 秦远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天河城亦或是京城，他从未将寻绿当成是奴婢过。 寻绿从小就跟在秦冉的身边，但是她小时候却很是怯弱，见到他永远都是一副瑟缩委屈的小模样。 小时候的秦远还欺负过寻绿，喜欢看她受委屈时的哭泣的小模样，可是曾几何时，他却慢慢的改变了呢？ 他还想要看见寻绿笑，想要寻绿对着他笑，笑起来带着浅浅的梨涡，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模样。 秦远小时候带着秦冉上蹿下跳，寻绿也颤颤巍巍的跟在身后，他从前不懂什么是喜欢，他只希望寻绿能够一直陪在他和秦冉身边。 是什么时候，这份简单的情变质了呢？ ...... 秦远一脸颓丧的模样回了自己的院子，伺候他的侍从名叫松竹，圆圆的脸长得很是讨喜。 松竹见秦远的这副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迎了上来。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人能给世子您气受吗？” 要是平日里的秦远还会跟松竹贫两句，可是今日他真的没心情，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便进了房间。 松竹呆在原地，看着自家世子这么颓丧的模样，心里担心极了，却也不敢去问，只好在心里瞎猜。 然而松竹脑子笨，猜了半天还是猜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他便只好作罢，只是连忙去了小厨房，决定让厨房给世子多做几个他爱吃的小菜。 他想，俗话说的好，只有胃口好了，心情才能好嘛。 秦远靠在椅子上，他不是不知道寻绿的想法，虽然他并不在意什么身份之别，但是寻绿在意。 她的心里一直把自己当作奴婢，从来不敢僭越。 秦远烦躁的按了按眉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办法。 姑且只能慢慢来，循序渐进罢了。 ...... 天渐渐地暗了，秦冉在不久前也离开了，楚清菡让下人倒了两杯茶进来，她亲自将茶端给面前的那个婆子。 这个婆子便是和楚清菡一起从家中来的那个嬷嬷。 “小姐。” “嬷嬷有话请讲。” 楚清菡的神色间满是尊重，她道。 “来之前老爷吩咐过的事情，还请小姐谨记于心，莫要辜负老爷的一番厚望。” 嬷嬷虽用了敬语，但是语气中的压制却是怎么样都掩盖不掉的。 楚清菡也知道这一点，这个嬷嬷从小伺候着她的父亲长大，如今又被父亲派到她的身边来，多有教导之责。 更何况，她的父亲重男轻女，自从母亲去世后，她父亲虽未立正室，可是他却纳了好几房妾室，而在去年年底又添了个庶子。 其实她这个嫡女儿，日子也并不好过。 “嬷嬷教导的是，这一切清菡自有主张。还请嬷嬷放心。” 秋日的风从窗棂见溜进来，吹起楚清菡的长发和衣摆，精致的面孔带着微微的笑意，美的不可方物。 楚清菡的容貌遗传了她的母亲，容色倾城，也难怪她的父亲会将她作为唯一的筹码。 “既然小姐都如此说了，那奴婢就放心了。时辰不早了，还请小姐安寝吧。” 楚清菡笑着送走嬷嬷，躺上床却睁着眼睛睡不着。 她其实是不想来的，她的父亲想要什么清楚的很。而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清楚得很。 因为她的母亲临终前和她说过两个字—后悔。 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最后她终于明白。 她的母亲是在后悔抛弃了一切嫁给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做！ 曾经建业侯家的风华无双的嫡小姐抛弃一切下嫁，可最终来的下场，却令无数人唏嘘感叹。 她终其一生都未回过家门，临终前想着的，也只是回家罢了。 第五十章 委任状 秦冉靠在躺椅上，沉默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倏尔，她揉了揉眉心。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委实多了些，似乎从重生以来，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接连不断的出现，秦冉想着前世的自己是不曾发觉还是真的就如此平静。 这一切，还无法断定。 第二日，秦冉早早的就起身，练了一套剑法之后，便去了京畿大营，刚好又是三日之期，秦冉点了个卯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去了谢沉的营帐。 谢沉按着太阳穴，看见秦冉来了，也只打了个招呼。 “来了。” “谢叔这是怎么了？” “让小兵把宋延叫来，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宋延在剿匪的事情立了大功，谢沉便给他升了军衔，如今的宋延，也可以称作宋将军了。 “不必了，我去吧，我刚好去看看训练情况。” 谢沉不置可否，秦冉便掀帘出去了。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训练场上，这个时间正是士兵训练的时辰。 秦冉负手走到台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底下的士兵。 士兵见秦冉来了，也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这一点让秦冉很是满意。 看来，宋延将士兵训练的不错。 秦冉在心里默默的赞赏了些许。 秦冉来的时辰有些晚了，没过多久，第一轮的训练便结束了。 这个时候的宋延才能走上前来，抱拳行礼，恭声问道。 “将军，有何吩咐？” “本将军过来看看新兵的训练情况。” 秦冉顿了顿，又道：“宋延，下一场训练你让陈校尉代替，本将军有事找你。” 宋延道。 “是，将军。” 秦冉带着宋延进了谢沉的大帐，果不其然，谢沉也在其中。 他站在行军的地图之前，背着身子，秦冉和宋延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谢沉听见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眉头微皱，他沉声道。 “你们可知陛下昨日刚给京畿大营下的旨意？” 秦冉三日未来京畿大营，自然是不知的，她看了眼宋延，发现后者有些迟疑的问道。 “可是那张委任状？” 谢沉沉着脸说道。 “没错，就是那张委任状。陛下如今宠信尚书令，你瞧瞧，竟连一个文官都派到京畿大营来了。” “我京畿大营担的是’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区区一个连兵书都没翻过几页的黄口小儿，能派什么用场！” 谢沉的脾气受建业侯的影响极大，这时候说的话都可以说是非常的大逆不道了。 幸好，现在的大帐之中只有他们三人，并没有外人在场。 也是谢沉被气的很了，竟然失去理智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 “将军勿气。”宋延劝道。 可就算是宋延，也觉得陛下这番作为，实在是太糊涂了些。 秦冉站在一旁听着，总算是听明白了些许。 看来陛下是派了个不堪大用的文臣来此，也难怪谢沉叔会生这么大的气。 秦冉问道。 “陛下这是派了谁来，总不会是尚书令吧。” 谢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是尚书令，也和尚书令没什么区别了。” “你去了新科进士的游园会吧，总该见过那新科状元，祝尧吧。” 秦冉一愣，竟然是祝尧？ 当初在游园会见到那祝尧的时候，便觉得此人心性太过好强，一招不慎便会被有心人所利用。 她和顾衍也想过，他会有非常大的可能性会投入尚书令门下，像是要印证秦冉和顾衍的想法一般，没过多久她便听到消息，说是祝状元和尚书令行为过密。 但是，秦冉万万没有想到，祝尧竟然会来京畿大营。 尚书令竟然要将手伸到京畿大营中来？ “竟然会是他？陛下给他下了什么委任状。” “监军。” “监军？！” 秦冉惊讶道。 现在又不是战时，要监军何用？难道陛下已有动兵戈的想法？ “陛下的想法现在也猜不透，但是，如今这位祝监军一来，我们这可有的忙了。” 谢沉深深的叹了口气。 “将军可放宽心，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想来这位祝监军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宋延道。 “非也，一个小小的祝尧自然是不足为虑，但是要知道，他的背后可是深受陛下宠信的尚书令啊。” 秦冉幽幽叹道，她说完后又沉思了会，说道。 “我先回府，记住，这件事先不要让我父亲知道。“ 谢沉是深知建业侯的脾气的，要是建业侯知道了这件事，向来暴躁的他定会即刻进宫，去讨个说法的。 尚书令和建业侯本就不和，再被他抓住这种忤逆君上的罪名，可就麻烦了。 秦冉想，父亲前段时间已经惹的陛下很是不快，若是此次再犯...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啊。 秦冉忧心忡忡的回了侯府，刚进大堂便看见建业侯怒气冲冲的坐在首座上，秦远正站在一旁，低声劝着。 而楚清菡也站在一旁，神色有些焦急，却并没有插话。 秦冉一见这情形，心里咯噔一下。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眼神示意秦远。 爹这是怎么了？ 秦远无奈的说道。 ”爹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要派一个文臣去京畿大营，现在正在气头上，刚才还想坐车进宫，被我好说歹说的给拦下来了。“ 建业侯的胸膛猛烈的起伏，显然是被气狠了。 ”你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是，但是爹，这件事...” 秦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建业侯气狠狠的声音给打断了。 “奸臣坏我大齐国运，军防乃国之大事，岂容无知小儿胡闹！” “爹，你冷静些！” “你放开，我要入宫面圣！” 秦冉和秦远哪敢让建业侯进宫，他这要是进宫了，可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最后，秦远和秦冉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连拖带拽的将建业侯拦了下来送回了院子。 “管家，最近这些日子，就说侯爷身体不适，告假不去上朝了。“ 秦远说道。 管家恭声应是。 秦远累得精疲力尽，摆摆手向秦冉示意自己先回院子歇会儿。 楚清菡见秦远要走，便上前一步，说道。 “子瑜哥哥。“ 秦远点了点头，却没有给楚清菡再说一句话的机会，便径直离开了。 楚清菡轻咬下唇，脸上带着委屈。 她今日本来是想找秦远游园的，结果竟然出了这种事，生生的将自己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第五十二章 嫉妒 寻绿的心像是受到了一阵重击。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这么的...温暖。 她愣愣的抬头，刚好望进前方温柔深邃的眼眸中。 “子瑜...” 寻绿呆呆的回答道，后者开心的笑了起来。 所爱的少女清脆的声音化为自己的名字，这是一句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秦远一把把寻绿拦到怀中，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闷闷的说道。 “寻绿，寻绿，寻绿。” 秦远一直叫，一直没有停下来，似乎在这一声声的叫声中，倾注了秦远的一世爱恋。 寻绿被叫的羞涩不已，窝在秦远怀里，低低的说道。 “别叫了。” “怎么了，我叫我夫人的名字，有什么不妥。” 秦远厚脸皮的嬉笑道，这一番话说得寻绿的脸更红了。 “胡说些什么，谁是你夫人了。” 寻绿害羞的把脸闷的更紧，但是心里却流过一抹暖流。 求而得的感觉真好啊，秦远默默的想。 他并不喜欢世子妃这个称呼，世子妃可有无数个，但是，夫人，是一生所爱，这个世间唯此一个。 为夫一生一世，唯此一人。 是为夫人。 秦远朗笑一声，更深的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吻着寻绿鬓边的发丝。 寻绿闭着眼睛窝在秦远的怀抱里，她觉得很安心，是一种她从未享受过的幸福。 许久之后，秦远慢慢的松开手，寻绿看着他。 “世子，” 寻绿在秦远的警告的眼神中默默的改口。 “子，子瑜。” 寻绿又害羞了，刚刚那声子瑜是情不自禁，如今清醒过来，简直害羞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秦远一脸欣慰的摸摸寻绿的头发，笑着说道。 “这才对嘛。” 好了，秦远这么一搞，寻绿完全忘了要找秦远说些什么。 寻绿说道。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嘛。” 寻绿完全就是小女儿的情态，看着秦远的眼神简直和秦冉看他的眼神别无二致。 寻绿轻轻锤着秦远的胸口，睨了他一眼。 结果后者成功的把面前这个正害羞的紧的女子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秦远知道，寻绿还在担心，还在拘束。可是，他是秦远，他并不在意那些规矩。 他希望他的所爱之人能够把自己当作夫君，能对着他笑，对着他难过，对着他撒娇，对着他展示所有的自己。 “寻绿，你可以完全的信任我。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夫君。” 夫君？ 寻绿轻轻的抿了抿唇。 她满心感动，她伸出手，轻轻的回抱了一下秦远。 秦远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寻绿还在真正的敞开自己的心扉，结果，竟然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惊喜。 他，真是太开心了。 临近中午的阳光很是灿烂，秋风拂过二人相拥的身子，裙裾与衣袂飞扬，二人的发丝深深纠缠，一派幸福的景象。 “子，子瑜，”寻绿略微顿了顿，说道，“我，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想说，如果你永远要我在身边，我就不会离开你。” 秦远听着寻绿的一字一句，话语坚定无比，他竟然也愣了一会儿。 寻绿见秦远一直没回答，还以为他怎么了，便担忧的抬头看向了他。 结果便看见秦远一脸呆滞的模样望着天空，随后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寻绿试探的问道：“子瑜？子瑜？” 不等寻绿反应过来，便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她被紧紧的抱住，秦远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呵哈哈哈，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寻绿..” “你快些放我下来，别闹了，哈哈，哈，哈哈哈。” 寻绿笑着拍着秦远的手，她怎么觉得，今日的秦远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秦远抱了她好久，最后才把她放了下来，他冷静下来，安静却又深情的看着她。 轻轻的靠近，情到浓时，二人的发丝和唇齿交缠，久久不分。 ...... 楚清菡自从秦冉离开之后，一个人在凉亭中坐了许久，中途那嬷嬷回来过一次，但是楚清菡看着她有些心烦意乱，便打发她回了院子。 池塘中只有数条鲤鱼正在游来游去，楚清菡却无心观赏，这次秦冉对她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秦冉从中阻挠，依着秦远和秦冉的关系，那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不就要失败了么？ 若是自己无功而返，回了府中的日子，定是更不好过。 父亲自从母亲死后，就慢慢的对自己这个嫡女儿冷淡了起来。 若不是自己还担着这么个嫡女儿的身份，顶着这个建业侯府表小姐的身份，在府中早就被冷落的彻底。 楚清菡轻轻的叹了口气，她靠在栏杆上，望向远处的天空，阳光灿烂，但是心却是灰暗的。 她垂下眸子，而且，对于自己来说，她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哥，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必对未来的世子妃会很好。而且建业侯府并没有庶子庶女，唯一一个嫡女儿秦冉以后定是要嫁人的。 那么，建业侯的后宅，世子妃便是当家主母，说一不二。 这可比在楚家的后宅，呆的舒服自在多了。 楚清菡轻轻的笑了一下。 世子妃的这个位子，她志在必得。 这么想来，楚清菡的心情倒是好了些，她起身，也没叫丫鬟婆子陪着，自己就在建业侯府中转了转。 结果，当她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假山的时候，她觉得这里并没有什么意思，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阵说话声。 声音很是熟悉，一个是秦远，还有一个...是个女子！ 楚清菡从记忆中搜寻，发现，这个单独和秦远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说话的人.... 正是秦冉身边侍婢寻绿！ 楚清菡深呼吸冷静了几下，从假山的缝隙中看过去，看见了两个人相拥亲吻的画面。 蓝衣和青衣交缠，阳光照射下来，仿佛是一对璧人。 楚清菡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她气的浑身发抖，目光阴鸷。 好！很好！ 这就是秦冉说的不存什么心思的“懂事”的身边人！ 也不知道秦冉会有什么表情，一个卑贱的奴婢，她眼中的好侍婢，转身就和自己的哥哥勾搭成奸！ 楚清菡又看了一眼，随后便气愤的转身走了。 第五十三章 明白 楚清菡怒气冲冲的回了院子，在一个僻静角落默默打扫着的丫鬟看见楚清菡和平常不太一样的怒气模样，便觉得有些奇怪。 楚清菡紧紧握着手指，使劲深呼吸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她才想起院子中应该没有别人吧，她往四处看了一看，空无一人，这才放心下来，进了房间。 没错，她心神已乱的情形下，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个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等着楚清菡进了房门，这才握着扫把走出来，站在原地对着楚清菡的房门沉思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她放下扫把，直直的朝着门外跑去。 她走的有些焦急，刚走出院门，便差点冲撞到刚进门来的人。 那个人正是被楚清菡打发出去的嬷嬷。 嬷嬷被冲撞了一下，眉头一皱，本能的就想要训斥。 但是她还算有些理智，知道自己在建业侯府，寄人篱下。不再是在楚府中，深受信任的自己，可以随意调教下人。 小丫鬟看着面前的嬷嬷面色一沉，突然瑟缩了一下。 其实她并不需要害怕她，毕竟她是建业侯府的家生子，因着犯了些小错误，才被派来这里做些粗活。 大概是因着自己心虚吧。 她看得出来表小姐定是受了什么气，可以没有说出来，说明这并不能说。 可是表小姐是客，并没有人会得罪她。 唯一的可能性... 小丫鬟冷笑一声，说不定，这一次能被免除杂役呢。 好在嬷嬷精通变脸绝技，她笑道。 “哟，姑娘这是去哪儿啊。” “我，管家叫我有点事儿。” “既然如此，那姑娘就快去吧，小心着点儿，别又撞到了别人了。” 嬷嬷也不疑有他，她还要去见小姐，问问小姐的进展如何了。 嬷嬷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小丫鬟见没事了，就直接跑去了秦冉的院子。 楚清菡的院子和秦冉的院子在侯府的两个端，距离可以说是很远了。 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正好在路上碰到了刚回来的寻绿。 秦远本来想将寻绿送回来，但是被寻绿强烈拒绝了。 秦远明白她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也说不过她，所以只好无奈的放弃了这个计划。 寻绿的脸有些红，她余光一瞥，正好看见行色匆匆的小丫鬟。 这个丫鬟，不是表小姐院子里的洒扫丫鬟吗？ “等等。” 小丫鬟脚步一顿，看向她，发现是寻绿，才急忙行礼。 “寻绿姐姐。” “这么着急做什么，冒冒失失的像个什么样子。” 寻绿板着脸，低声训斥。 “奴婢知错。” 小丫鬟本能的低下头，但是没过多久却又抬起头，对着她说道。 “寻绿姐姐，奴婢有事想要见小姐。” 寻绿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问道。 “何事？” 小丫鬟轻声道。 “是关于表小姐的事。” 寻绿一听，便觉得此事或许不那么简单，便道。 “好，我刚好回去，你跟着我一起吧。” 小丫鬟笑了笑，福了福身子。 “是，寻绿姐姐。” 二人所处的位置已经离秦冉的院子不怎么远了，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俩人就已经到了秦冉的院子。 小丫鬟是第一次来秦冉的院子，主要还是因为秦冉喜静，亲自下了规矩，若无要事，便不许来此打扰。 这也是为什么小丫鬟犹豫了那么久的原因。 建业侯府的众人不知为何都有些畏惧这位大小姐，反而是成天嘻嘻哈哈的世子殿下更为亲切。 小丫鬟第一次进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绿树掩映，楼阁交相辉映，院中还有潺潺的流水淌过。 树下置着一张白玉桌，上面放着一局未解的棋局。 而秦冉，正躺在白玉桌旁的躺椅上晒太阳，阳光穿过树叶碎成斑驳的光影，散在秦冉的身上，美得不真实。 秦冉的双手被在脑后，膝上放着一本还未看完的书。 她听见脚步声，也没起来，转过头来。 “寻绿，你回来了，你...” 秦冉的话音消失在她看见寻绿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丫头身上。 “这是谁？” 秦冉起身，把书放在桌上，理了理衣服，淡淡地问道。 寻绿低头行了礼，身侧的小丫鬟冷不丁的也跪了下来。 “奴婢紫苏给小姐请安。” “起身吧。” 秦冉的手一挥，示意二人都起来。 “小姐，紫苏说有事向您禀告。” 寻绿站到秦冉的身侧，凑过去低声说道。 “哦？什么事？” 小丫鬟站起身，低眉顺眼的说道。 “是关于表小姐的事情。” 秦冉来了兴趣，难道是自己布的局已经成功了。 果不其然，那个小丫鬟继续说道。 “奴婢今日在打扫的时候，发现表小姐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奴婢想着，表小姐是客，府中谁敢不敬。” “表小姐正在气头上，奴婢也不敢去问表小姐，所以便自作主张的过来找了小姐您。” “奴婢担心的表小姐的身体，毕竟生气伤身呐。” 小丫鬟看了秦冉一眼，发现秦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因着小丫鬟停了下来，便看了一眼她。 “说完了？” “奴婢，奴婢斗胆请小姐去劝劝表小姐...” 听着这番话，是个人都认为面前的这个小丫鬟有多么的忠心。 可是秦冉不然，这个丫鬟若是真的忠心，绝不会将主子的事情告诉旁人。 即使主子是一个客人。 “行了，你下去吧。” 秦冉听完，面容带着笑，示意紫苏退下去。 “小姐...” “我说你下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紫苏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下去，刚出院门就狠狠的跺了脚。 还以为这次能免了自己的杂役，结果小姐连什么表示都没有。 真是白来一趟了！ ...... 秦冉面上带着了然的笑意，寻绿很是不解。 她问道。 “小姐，你笑什么？” “嗯？” 秦冉看向她，“没什么，就是了解了一件事，心里没有疑惑，自然开心。” 寻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秦冉想了很久，还是不打算告诉寻绿，如今的秦远和寻绿二人，刚刚在一起，不要被这些事情给弄糟了心情。 她不希望秦远娶像楚清菡这般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心思太重，对秦远也不会真心。 她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收获幸福，爱自己想爱的人。 第五十四章 倾情 秦冉又靠了一会，寻绿也静静的站着，心里却想着秦远今日的话，不禁嘴角就弯了起来。 秦冉把寻绿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冷不防的就问了一句。 “怎么样，我哥对你表心迹了吧。” “小姐..” “说说嘛，我可是从来都没见过我哥这么正经的样子。” 秦冉显然已经把寻绿当作了自家人，说话也毫不避讳。 “没有，就，就随便说了些。” 秦冉本来还想多问两句，结果她见寻绿这脸红的模样，害羞的都想跑了的情状，便也只好放弃了。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不问了行吧？” 寻绿：“......” 秦冉笑了笑，这两个人能在一起她很高兴。现在就需要解决楚清菡的问题，还有她爹。 寻绿再怎么亲近，也只是个奴婢的身份。 建业侯虽说对于其他的高门大户都要开明，可是在儿女的婚事上，还是很严厉的。 像寻绿这样的身份，想要被建业侯接纳，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秦冉微微的叹了口气，自己和明洲之间，难道也不是阻力重重嘛？ 秦冉靠回躺椅上，抬头看着头顶的阳光，心里微微的泛着涩涩的疼。 为何重生一世，却多了比前世更为困难的阻力？ 秦冉微微的叹了口气。 寻绿站在一旁，看着秦冉叹气，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便只好默默的看着她。 小姐，自从那日醒来之后，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只不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第二日夜，秦冉收拾完自己，也没有和寻绿打招呼，便从后院几个起落跳了墙出去，一路前行，目的地正是安国公府的后院。 说来也是，秦冉自从知道这处可以随意进安国公府，便时常过来，简直就像家常便饭一般。 只不过，秦冉觉着这处的守卫似乎比原来少了不少。 不过她也没多想，便直接去了顾衍的院子。 顾衍叫人温了一壶酒，便坐在院外的花架下等候。 二人之间似乎是心有灵犀，秦冉每日来的时候，都能看见顾衍等在花架下。 月影寂寂，那一袭白衣等着一个归人。 秦冉几个来回，便落在顾衍的面前，顾衍看见她，温柔的笑了一下。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很严肃的。 “怎么还是如此毛躁，小心些。” 秦冉浑然不在意，她摆摆手，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哎呀，我知道了。我轻功好得很，就这高度，根本不在话下。” 顾衍笑着看她的模样，秦冉说起这些，眼角眉梢都带着飞扬的气息，看起来更是明艳。 顾衍难得的恍了一下神。 “那也要注意安全。” 秦冉道。 “知道了知道了，明洲你怎的如此不信我？” “我这是关心你。” 顾衍板起脸来，对着秦冉说道。 “我倒是觉得你和我父亲有些像，都喜欢板着脸来训我。我不过说到这个，小时候啊，可不知道被我爹拿着棍子追着打过多少次。” 秦冉是一点都不怕在顾衍面前说自己小时候的光辉事迹。 “我和你说，小时候我在天河城，可厉害了，带着和我同龄的孩子，纵横整个城池。” 秦冉的手一挥，朗笑道。 顾衍看着她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不禁笑了一声。 “你啊。看来小时候侯爷为了教育你，可是废了不少心。” “哪有教育我，那个时候天河城常常有回鹘人进犯，他哪里有时间管我。小时候，我是和我哥一起生活的，大了一点，就和我爹一起上了战场。再后来我就回了京，然后笑” 秦冉撑着头，偏头看向顾衍，眼中含着温柔缱绻的笑意，眸中泛着盈盈的水光。 “再后来啊，我就遇见了你。” 顾衍心疼的握住秦冉的手，眉头微皱，心疼的问了一句。 “害怕过么？” “什么？” 秦冉冷不丁的被顾衍问了一句，微微有些愣神。 “第一上战场的时候，害怕过吗？” 秦冉沉默了下去，害怕过吗？ 当然害怕。 秦冉的思绪又想到了过去，有第一次被建业侯带上战场的时候，她那时候还小，周围都是刀光剑影，身边遍布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她第一次被这种场面吓得愣了神。 她呆呆的站在建业侯的身侧，敌人的剑直冲向她，她都被吓蒙了，竟也不知道格挡，还好被谢沉一把压倒，捡回来了一命。 后来，她慢慢成长，她不再畏惧战场，不再畏惧任何人，她终于成长为了父亲眼中，最优秀的秦家军领袖。 最后，也像许多个将军一般，沙场马革裹尸还。 “害怕过，但是习惯了，我知道人处在什么位置，就要担什么样的责任。” 顾衍摸摸秦冉的头。 “不过，明洲...” “遇见你我很幸福。” 顾衍是第一次听秦冉说起她的过去，那些他并不知道的过去。 然后他便听见了秦冉的告白，他的嘴角弯了一弯。 “乐仪，我也很幸福。” 他紧紧的握住秦冉的手，温柔的说道。 空气慢慢的安静了下来，随后秦冉突然噗嗤的笑了出来。 “嘿嘿，可算是让你说出了这句话了。” “你这丫头。” “可别不承认啊，我就说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秦冉眯起眼睛，得逞般狡黠的笑了一笑。 顾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是是是，和你在一起，最幸福了。” “我听说，你的表妹来了你府中？” 顾衍问道。 “是啊，经过这些日子，我倒是明白我那就没见过面的姑父，把女儿送过来是为了什么了。” “哦？” 顾衍饶有兴味的听她讲。 “那个姑父在外多年，一直不得回京。我看我那表妹一直对我哥献殷勤，便知道了大致缘由。” “是想结姻亲吧。” “是啊，攀上建业侯这棵大树，想要回京定是易如反掌的事。说不定，还想要的更多。” 秦冉冷笑道。 “你想的没错。” 顾衍微微颔首。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前些日子派人去了楚家打探，那人昨夜过来禀告，我听了可真是为我那没怎么见过面的姑姑所不值！” 秦冉愤恨的说道。 这样的人打着这样的算盘，她又如何能让他们得逞？ 第五十五章 偶遇 秦冉咬紧下唇，眉头皱起。 顾衍轻轻的把手覆上她的手，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却给了她力量。 秦冉是个极重情之人，有时候也可以说是一个极其护犊子的人。 只要是被她划到了她的地盘上，便会毫无理由的护着。 现在秦冉口中所说的姑姑，便是这样的人。 秦冉虽然没怎么见过这位姑姑，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都还没有去天河城，就在京中住着。她记得，她的姑姑是个很有风华的女人，会极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哄着。 但是后来，她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家里爆发了一场争吵，她被母亲抱回了院子，没有看到。但是至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姑姑，她慢慢的消逝在了自己记忆的长河里。 如果不是这次楚清菡的到来，她或许都不会想起来这位年幼时对她极好的姑姑了。 突然，秦冉微笑了一下。 “唔，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 “今夜月色不错，我们刚好可以对酒赏月了。” 顾衍轻笑着看她，说道：“好。” 顾衍有些时候，并不会去干涉秦冉的决定，他会给她最大限度上的自由，只要...不要离开他。 ...... “小姐，云妃娘娘请您入宫一叙。” 寻绿匆匆走来，对着秦冉说道。 秦冉刚用完膳，正打算去解一解顾衍前些日子摆好的棋局，结果就被这消息生生的扰了兴致。 “云妃请我入宫，呵。” 秦冉冷笑一声。 云妃和自己并不相熟，还入宫一叙，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小姐，入宫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寻绿说道，她有些担心，云妃如今正受陛下宠爱，也不知道这次请小姐入宫是为了些什么。 秦冉似是知道寻绿的心中所想，安抚道。 “没事的，好歹你家小姐我也算是个朝廷命官，她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放心好了。” “那小姐，寻绿就和你一起去。” 寻绿道。 秦冉自知拗不过她，便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她进了屋，换了件深红色的裙装。 入宫不比在府中，一言一行自是要注意，更何况这一回见的是云妃。 没过多久，秦冉便推了门出来。 一身深红色的裙裾，简单的挽了一个髻，看起来简约又庄重。 秦冉拍拍衣袖，对着寻绿说道。 “走吧。” “是，小姐。” 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秦冉上了马车，便去了皇宫中。 秦冉刚下马车，才没有走几步，便看见嘉阳公主从对面慢慢的走来。 看起来像是甚是开心的模样。 果不其然，嘉阳公主也看见了秦冉。 “冉姐姐。” 她又要端着公主的架子，又要着急跑过来，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看在秦冉眼里，却觉得觉得可爱极了。 “见过嘉阳公主。” 毕竟在外，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嘉阳亲自将秦冉给扶起来，“冉姐姐不必客气。” “今日冉姐姐怎么就进宫了？” “哦！云妃娘娘说是让我入宫一叙。” 秦冉和嘉阳公主边走边说，“云妃叫姐姐做甚？” “不知，想是有话要交代吧。” 嘉阳撇撇嘴，“她能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你，真是的。” “嘉阳。” 秦冉低低的说了一句，二人的侍女都被她俩打发的离她们远了不少，她沉声道。 “慎言，你虽然贵为公主，可是云妃娘娘毕竟是陛下的枕边人，你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嘉阳虽然平日里看得不着调，但是经过秦冉的这么一点拨，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姐姐，你的意思是...？” “嘉阳你的心里明白这些便好，她毕竟正受宠爱，陛下的想法难免不会被她所左右。” “多谢姐姐教诲。” 嘉阳点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便换了个话题。 “皇兄也真是宠她，看得我都烦心。这宫中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妃子！我看这做法，完全有六宫直宠一人的趋势...” 嘉阳的话音越来越低，默默的看了眼走在她身边的秦冉，结果发现后者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冉姐姐，你没事吧。” “嗯？”秦冉微笑的看了眼她，说道，“无碍。你继续说吧。” 秦冉对陛下的情已经消逝在了天河城的那场战役里，随着前世的自己身死而消失。 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全新的秦冉，是属于顾明洲的秦冉。 嘉阳看着秦冉的神情，像是确实不在意，这才絮絮叨叨的说道。 “冉姐姐，皇兄毕竟是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很正常的，那个...” 嘉阳还是想劝她，秦冉不禁有些好笑，嘉阳还小，又是在皇宫长大，从小就看惯了这些，便觉得这些根本没什么。 秦冉能理解这些，所以也没有恼的意思。 秦冉想，嘉阳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懂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或许等到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深爱之人，也许会明白这个道理。 秦冉知道，嘉阳对韦乐，还只是好感，并没有到生死不离的地步。 “无事，你继续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我都明白，但是我接受不了。 秦冉默默的在心里加了这么一句。 “冉姐姐明白这些那是再好不过了。”嘉阳笑了笑。 “只是现在，那云妃可是得意。前些日子，皇兄把梨园的梨树去了大半，全部栽到了云妃的寝宫。原因竟然是因为云妃的名字里，带了一个梨字，你说说，可不可气。” 嘉阳气鼓鼓的说道。 秦冉却并没有什么感觉，皇帝喜欢谁，宠爱谁，为了谁遍栽梨树，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陛下宠爱云妃娘娘，不过一片梨树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冉淡淡道。 “冉姐姐。” 嘉阳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担心的叫道。 “我没事，嘉阳，我还要去云妃宫里，让娘娘就等就不好了。” 秦冉说道。 嘉阳怎么肯让秦冉一个人，便说道：“冉姐姐等等，我也好久没去看云妃娘娘了，嘉阳和你一起去。” 秦冉不置可否，任由着嘉阳公主跟着她一起去了云妃的宫里。 第五十六章 见面 秦冉和嘉阳公主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更多的是嘉阳，一路上都在和秦冉说话。 大致意思就是云妃如何如何，还不如就不去见了，直接去她的宫里坐坐。 秦冉笑着拒绝了，云妃此人，若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抛却她如今正得圣宠，就说她是尚书令送进宫的女人，就不容小觑。 秦冉默默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陛下是作何想法，如此相信尚书令的忠诚。 就算走的再慢，这路程终究是不会变的，秦冉也不知道和嘉阳公主耗费多久的时间在路上，终于，寻绿对着秦冉低声说了一句。 “小姐，存云宫到了。” 秦冉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感觉到嘉阳公主的眉头皱了一下，看了眼她，却还是端着公主的架子进去了。 秦冉苦笑着摇摇头，也跟着进去了。 嘉阳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还是没有长大。 云妃等候在门口的贴身宫女好像已经在门外等候了许久，秋日风凉，站在门口便是处于风口处，这么吹着定是寒冷的紧。 可是那个宫女面带微笑，看见她们来了，就连一丝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快步迎了上来。 “见过嘉阳公主殿下，见过秦将军。” 她福了福身子，便带着的人都进了内殿。 秦冉默默的想。 云妃这宫里的人果然不错，见到嘉阳公主过来，竟然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无。 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果然是云妃调教出来的人。 秦冉暗暗的点头，若是云妃与自己不是如今这关系，就这调教下人的水平，都可以收归麾下，为自己所用。 只是，哎，可惜了啊。 秦冉目光中满含着遗憾之情，这倒是让那人精儿似的贴身宫女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但是转瞬即逝，秦冉也并没有注意到这如轻轻的一瞥目光。 “娘娘，秦将军和嘉阳公主来了。” 宫女低声禀告。 云妃迎过来的身子僵了一下，询问的目光看向那个宫女。 怎么回事？ 宫女缓缓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也并不明白个中缘由。 云妃愣神的表情只存在于一瞬间，她立刻就回过神来，极其热情的迎了上来，亲自执起秦冉和嘉阳公主的手，拉到座位上坐下。 “将军可是让本宫好等。嘉阳公主您怎么来了我这宫里。” 秦冉抿唇微微一笑，说道。 “让娘娘就等，是秦冉的不是。秦冉这就给您赔罪了。” 秦冉起身做了个道歉的姿态。 她一句话都没提是什么原因，因着秦冉并不知道云妃找她来做什么，便只能顺着云妃的话来讲。 秦冉的天赋都用在了军事兵法，领军打仗之上，像后宫争宠这些伎俩，实在是厌烦至极。 云妃连忙虚扶了一下秦冉，“将军快快起来，”随后扑哧一笑，“公主殿下您看看，本宫不过一句玩笑话，将军怎么还当真了呢。” 嘉阳公主冷冷的看着，嘴唇抿着，随后才道。 “本宫在路上遇见了冉姐姐，便和她多说了两句。” 嘉阳公主并没有说自己的来意，只是三言二语之间就将秦冉来晚的原因给说了。 “原来如此，玉枝，快些将陛下新赏的今年的新茶拿上来给将军和公主殿下尝尝。” “是，娘娘。” 玉枝便是刚刚在门口等着的那个宫女，她福了福身，自是领命去了。 云妃坐在主位上，就这么看着秦冉，也不说话。秦冉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烦躁，便开口问道。 “不知娘娘传秦冉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云妃心想，确实是有要事，可是如今这嘉阳公主在，你又让我如何问？ 云妃想起来尚书令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嘉阳公主离开才是。 于是，云妃笑了笑，说道。 “本宫听闻秦将军棋艺甚好，深宫寂寞，便想着让将军进宫陪本宫下棋。” 秦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听了云妃的话差点儿就没噎住。 下棋？ 这么大费周章的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陪你下棋？！ 秦冉在心里吐槽了云妃百八十遍，面上却并没有显山露水。 “既是娘娘盛情邀请，秦冉便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嘉阳公主皱眉看着云妃，下什么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玉枝，你去把那白玉棋盘拿出来，本宫要和秦将军对弈一局。” 云妃又对着秦冉笑道，“秦将军，请。” 后来，又为难的对着嘉阳说道。 “公主殿下，您...” “本宫左右无事，便坐在旁边看着吧。玉枝，给本宫搬把椅子来。” 云妃：“......” 玉枝：“......” 云妃默默的咬牙，玉枝恭声应是，又出去搬了把椅子进来。 嘉阳端坐下，就坐在旁边看着云妃和秦冉对弈。 云妃叹息，她棋艺不精，说要下棋也只是为了让嘉阳公主离开的一个借口罢了。 不过半个多时辰，云妃便被秦冉杀的片甲不留，云妃苦笑着放下手中捏着的棋子，说道。 “将军果然是好棋艺，本宫甘拜下风。” “娘娘客气了。” 秦冉放下棋子，笑道。 嘉阳向秦冉眨眨眼睛，“冉姐姐真厉害。” 云妃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却还是硬挤出了笑意。 尚书令让自己多多和秦冉接触接触，最好是能知道秦冉最近都在做些什么，若是能够知道顾衍近日的动向，那就最好不过。 所以才有了今天叫秦冉入宫一叙的事情。 她不明白尚书令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尚书令和建业侯不合已久，所以他要做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爱妃这是在做什么，朕来了也不起身相迎？” 齐昀从门外大步走来，边走还边笑道。 “妾身见过陛下，妾身正和将军下棋呢。” 云妃连忙迎了上去，笑靥如花的说道。 齐昀这才看见面前的秦冉和嘉阳公主。 “小冉。” “微臣参见陛下。” “嘉阳见过皇兄。” 秦冉恭敬道。 齐昀回过神来，摆手道。 “皇妹和爱卿不必多礼。你们怎么都在云妃这里？” “是妾身无聊，便叫了将军入宫，陛下你瞧，我们刚刚才下完一盘棋呢。” 云妃拉着齐昀的手，娇声的说道。 “你总是这样胡闹！” 虽是责备的话语，但是口气却是温柔的。 第五十七章 存云 齐昀见秦冉波澜不惊的模样，笑了笑。 看来小冉是真的看开了，她以后总是要做自己的皇后的，既然如此，她就必须要接受这些，早些习惯也好。 从前，也是太宠着她了。 齐昀思忖着，建业侯手握兵权，秦冉确实是做皇后的不二人选。然而云妃知书达理又贴心，虽然身份够不上皇后之位，做个宠妃也是不错。 齐昀满意的笑了起来。 娇妻美妾在身，岂不快哉? 齐昀想到此，眼角眉梢的笑意简直连盖都盖不住。 嘉阳在一旁，看着云妃得意的模样，气愤不已。 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冉姐姐还能忍受这些。 其实也怪不得嘉阳会如此想，前世的秦冉满心满意的都是齐昀，也不止一次的和嘉阳说过自己的心事。 可以说，嘉阳在秦冉和齐昀之间，做了一个神助攻。 只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嘉阳还是那个嘉阳，齐昀也还是那个齐昀，但是秦冉却不再是那个秦冉。 “皇兄，你这个时辰不应该是在御书房批奏折吗？” 嘉阳公主是皇帝的唯一胞妹，自然是被宠爱非常，对齐昀向来都是有事说事，也不会去顾忌些什么。 她直接问道。 齐昀果然笑道。 “今日奏折少，便早些过来。” 秦冉一听，看来这云妃是真的受宠爱，齐昀的这一番话，说明他这天天无事就往这存云宫跑。 存云，存云。 啧，可不就是存着心爱之人么？ “皇兄！冉姐姐还在这里呢！” 嘉阳一跺脚，急道。 秦冉：“......” 叫我干嘛，你们继续啊，不用管我啊！ 秦冉默默的在心里腹诽，简直快悲愤欲哭了好吗？ 嘉阳，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坑队友啊！ 秦冉崩溃的叹口气，好吧，嘉阳你还真不知道。 秦冉自然是不敢表现出来，她笑了笑。 “无事，娘娘与陛下感情深厚。” 齐昀有些疑惑秦冉请安的懂事，但是也并没有想太多。 心中反而有些欣慰。 嘉阳一副恨铁不成刚的表情，“冉姐姐！” 秦冉给了嘉阳一个放心的眼神。 云妃得意极了，同为女人，云妃自然能看出来齐昀是喜欢着面前的这位秦将军的。 但是，喜欢又如何，秦冉一日不进宫，一日不册封，这个皇后之位，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但是，云妃并不懂齐昀的想法。 齐昀不在意女人之间的妒忌，径直走向棋盘前，边走还边说道。 “下得如何了？” “陛下难道是在调笑妾身？妾身棋艺不精，如何能与秦将军相较？” 云妃娇嗔道。 “娘娘谬赞了。” 秦冉淡淡的说道。 “朕倒是从来不知小冉竟然还会下棋，这倒是让朕大开眼界了。“ 秦冉听见齐昀的一番话，心中觉得有些苦涩。 不论前世抑或是今生，她的棋艺虽然不精，但是也能看得懂一点。 前世的自己日日都在齐昀的身边，但是他竟然都不知道这些。 真是好笑啊。 ”这一切都是先生教得好。“ 秦冉这时候都没忘帮顾衍在齐昀面前说些好话，果然齐昀听了秦冉的话，笑道。 ”看来大名鼎鼎的明洲公子教书育人竟也是一绝呢。让朕想想，他把朕的小冉教的这样好，该给他什么赏赐呢。“ 秦冉并没有反驳，陛下要给赏赐，便给吧。 不要白不要嘛。 ”陛下，妾身看着时辰也有些晚了，不如就在妾身的宫中用膳吧，将军和公主也一起吧。“ 云妃道。 “也好。” 秦冉和嘉阳都推拒不了，只好答应了。 秦冉觉得，这一餐饭是她吃过最尴尬的一顿饭，再好的菜肴都食之无味。 云妃自然是费尽心思的讨好皇帝，看着秦冉不舒服极了。 用完膳后，秦冉用宫门快要落锁的理由，赶紧离开了。 皇帝自然是留宿在了云妃宫里。 再看皇帝和云妃二人你侬我侬，她都快恶心死了。 虽说对皇帝没有感觉了，但是看着这画面，也是不舒服的紧。 “冉姐姐，你等等嘉阳。” 嘉阳公主从里面出来，叫住了秦冉，她急行的脚步一顿。 “怎么了嘉阳，还有事？” “唔，嘉阳有个不情之请，姐姐，今日能否不回去了？就在嘉阳的宫里歇了吧。” “这...“ 嘉阳扯着秦冉的袖子，可怜兮兮道。 “冉姐姐，好姐姐，你就应了嘉阳吧。” 秦冉留宿宫中，并没有不合规矩，因着与嘉阳公主交好，多年前公主便去向皇帝求了恩典，皇帝也同意了，便吩咐了宫人收拾了一座宫殿给秦冉在宫中留宿时居住。 想来，若是当年公主并没有去求这个恩典，后面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秦冉苦笑一声，现在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冉姐姐，你在想什么？你就应了嘉阳吧。” 嘉阳公主还在撒娇，面上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看得秦冉十分不忍。 算了，本来今儿个晚上还想去安国公府，找明洲蹭饭的。看嘉阳这样子，也不会愿意放自己走了，还不如就这么应了吧。 还能省些事。 “好吧。” 秦冉无奈的应了。 嘉阳听见秦冉答应了，顿时就笑了起来，“嘉阳就知道冉姐姐对嘉阳最好了。” “你啊！” 秦冉笑骂了一句，嘉阳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笑嘻嘻的看着她。 “不过嘉阳，你到底有何事要和我说？” “唔...” 嘉阳支支吾吾的，“等回了华阳宫再说吧。“ 秦冉也随着她去了，二人一路笑着聊天，倒是不觉得无聊，很快便到了华阳宫。 嘉阳挥退迎上来的新烟，拉着秦冉就进了内殿。 秦冉有些好笑，问答。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我瞧着都不像你了。“ ”冉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嘉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烛火已经点起来了，映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明明灭灭的。 ”可别卖关子了，你是想急死你冉姐姐吗？“ 秦冉笑道，她看着嘉阳的脸红扑扑的，心中大概是有了点数。 果然不出秦冉所料。 嘉阳支支吾吾的说道。 ”冉姐姐，你觉得韦哥哥怎么样？“ 第五十八章 事因 秦冉一愣，咦，竟然就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了？ 难道是跟着我呆久了？ 秦冉心中暗暗点头，还是直接点好！就是喜欢直接的！ 有话就说嘛，扭扭捏捏的太过小家子气了！ “怎么了？突然说起韦公子来了？” 秦冉装作一副不懂的样子，笑着凑了过去。 “就，就是，你看他如何嘛？” 嘉阳很是害羞，她说道。 “哦？如何如何啊？” 这个时候的嘉阳要是还是不知道秦冉的想法，那便太过愚蠢了些。 “好姐姐，您就告诉我吧，嗯？” 嘉阳还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抱着她的手臂轻轻摇，让秦冉都生不出取笑她的意味来了。 天，真有负罪感啊。 “韦公子才高卓绝，身上虽无官职，但是家世卓然，未必配不了公主殿下。” 嘉阳：“冉姐姐，你说什么呢？” 果然还是年纪小，秦冉叹息。 “而且，我瞧着这人也是重情重义的，真心不错。” 秦冉心里还想着，能和我家明洲交好多年，这人品定然是没问题的。 秦冉哼哼唧唧的，我家明洲眼光真好，嘿嘿嘿。 嘉阳不明所以的看着秦冉这得瑟的小模样，问道。 “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秦冉如梦初醒，得瑟的都快忘了旁边还有个小公主，她笑道。 “没事儿，想到了件开心的事情。”她顺手给面前的嘉阳倒了杯茶。 “来，我们继续说。” “好。” 嘉阳饮了一口热茶，问道。 “冉姐姐，嘉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你担心的也只是韦乐的前程问题，”其冉放下茶杯，说道，“可是你瞧瞧他，都考中探花一年了，你见他可有向陛下要过什么官职？” 嘉阳略略思忖了下，摇摇头说道。 “没有。” “而且，当初还是他自己推拒掉了一次的。” “姐姐的意思是...？” 秦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嘉阳一眼，“韦乐这么久都不愿意做官，难道你还不懂我的意思？” 秦冉顿了顿，“我看那韦家公子，或许未必对你无意。” “真的？” 嘉阳的眼睛亮了一亮。 “你也不看看你这殿里，有多少东西都是他送来的。” 秦冉略略的瞥了嘉阳一眼。 “咦，姐姐你怎的知道这些事情？” “这还用说，你这脸上都写着呢。” 秦冉大咧咧的往椅背上一靠，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酥，笑道。 “冉姐姐，你又取笑我。” 嘉阳害羞的笑容换来的便是秦冉的一阵朗笑。 嘉阳太可爱了，秦冉扶额。 “好了好了，只不过有一点，就算韦公子日后能为你的驸马，以后若是再想施展大抱负便会阻碍重重，可以说是再无可能了。” 因着按照大齐律法，成为驸马之后，领驸马都尉之职。 众所周知，驸马都尉只是一个虚职而已，掌不了实际的大权。 当初设立这个规矩，便是为了防止世家大族有皇室公主的助力而权倾朝野。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个规定倒是让公主成为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正是因为如此，前朝的许多位公主要么都去和亲了，要么下嫁不怎么显赫的人家，说到底，公主金枝玉叶，这样做总是委屈了不少。 秦冉看了眼面前的嘉阳，心中泛酸。 前世的嘉阳公主殿下，最后不就去了别的国家和亲了么？ “哎...” 秦冉低声叹气。 嘉阳听的很认真，也没有听到秦冉的叹息声。她也知道这些，她点点头。 “姐姐说的是。” 秦冉正色，“不过，嘉阳，现今是一回事，以后便又是一回事。人啊，都是会变的。” “姐姐想告诉你的，便是，对于任何人，都不得操之过急。” 秦冉这一番话十分有道理，就像是如今的陛下，曾经的海誓山盟与承诺还萦绕在耳边，可是结果呢？ 秦冉摇摇头，算了，不提这些也罢。 “你如今才十四，仔细算算明年才择驸马，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嗯。” 嘉阳默然点头。 “嘉阳，所有的事情，都不要委屈了自己。喜欢就去喜欢吧，你要记得，你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 嘉阳点头。 “不过，你不妨让陛下下旨赐婚，你们俩就顺理成章了。” 秦冉眯着眼睛笑道。 嘉阳：“......” 正在府中摇着酒杯，悠哉悠哉的某韦姓公子默默的打了个喷嚏。 秦冉说起这话的时候，也只有自己的考量，韦乐是个值得托付之人，虽然她对嘉阳说这么多也只是想让嘉阳留个心眼。但是，赐婚对嘉阳来说，也是个有备无患的做法。 重生之后，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在和前世发生偏离，也不知道嘉阳的事情会变得如何？ 若是再让嘉阳去和亲，她绝不会同意！ 所以，嘉阳尽早的找到自己心仪之人，正好就戳中了秦冉的心事。 说什么也要让嘉阳在和亲事件发生前，订下婚约。 秦冉的一番话，让嘉阳也下定了决心。 她其实并没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她又是个与秦冉交好多年的人。 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再怎么优柔寡断，也会受不少的影响。 嘉阳心想，或许，自己应该旁敲侧击的去试探试探他。 “冉姐姐，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让新烟收拾了偏殿，快些去休息吧。” 嘉阳道。 “行啊。” 秦冉把最后一块糕点往嘴里一丢，利落的站起身来，拍拍衣袖大步往外走去。 还是骑装来的方便，秦冉想着回府还是去换了比较好。 “那公主殿下，微臣就先告退了？” 秦冉冲着嘉阳狡黠一笑。 嘉阳默默无语，冉姐姐果然还是没变，唔，用皇兄的话怎么说来着，没个正形儿。 秦冉跨出内殿的门，却并没有往偏殿走去。 华阳宫她来过许多次，并不需要人带路。 秦冉了无睡意，便在中庭安静的走着，望着天边的一轮皎皎明月，突然有些想顾衍。 从前她没心没肺的，想念齐昀便能随意进宫，所以也不会有思念的机会。 而今夜在宫中留宿，望着天空的明月，第一次尝到了思念的味道。 微苦，却在心里微微的泛起了些许甜意。 第五十九章 昨日 第二日一大早，秦冉便向嘉阳公主辞行，准备回府了。 宫里哪有宫外好啊。 更可况之前想赖在宫里，也只是想和齐昀多呆一会儿。 如今... 秦冉打开门，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嘉阳也没留她，倒是给秦冉带了好些东西回去，秦冉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嘉阳，你这是做什么？” 嘉阳笑嘻嘻的对着秦冉说道。 “许久未见冉姐姐，聊表心意罢了。” 秦冉道。 “那也不用这么多啊。” 秦冉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宫人，四五个宫人手上都托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她凝神一看，发现不少东西都是吃食。 “你给我这么多吃食做什么，侯府也不愁吃穿啊。” “哎呀这些不一样嘛，宫中御厨做的，我特意让他们装了起来。嘉阳明明记得姐姐最爱吃这些了。” 嘉阳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脸求夸奖的小表情。 “好了，嘉阳的心意我领了。” 秦冉笑着说道，“不过这些东西...” “唔，权当嘉阳谢过冉姐姐好了。冉姐姐就不要推辞了。” 嘉阳说道，在暗处给秦冉眨了眨眼。 秦冉成功忍俊不禁。 ...... 从宫里回来的一路上，因着是宫中的马车，所以一路都会让人避行。 秦冉一路畅通无阻，她闭着眼睛，像是思忖着些什么事儿。 寻绿坐在她的身边，默默的看着她。 秦冉像是察觉到了寻绿的目光，骤然睁开眼，问道。 “寻绿，怎么了？” “没事。” “我看你这个样子就不像是没事。” 秦冉的语气微微的沉了下去。 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丫头在纠结些什么，明明之前还是那么个无忧无虑，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怎么现在就成这种唉声叹气的模样了。 秦冉无奈了。 “说吧，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日去宫中之前，表小姐找过奴婢说了些话罢了。” 寻绿淡淡的说道。 秦冉一听，眉头深深的皱起。 楚清菡？ 无缘无故的去找寻绿说话，要是没什么事情，她怎么着都不会相信！ “她找你说了些什么？你可有受什么委屈？！” 秦冉急声问道。 “表小姐明礼数，不会对奴婢做什么的。小姐大可放心。” 寻绿说道。 放心？放心个什么啊！ 看着寻绿这个模样，分明就是受了大委屈了！ 以前的寻绿怎么会这么患得患失，英姿飒爽的分明可以和自己一拼了！ 自己这个哥哥，也真是，也不知道寻绿会患得患失，早知道她就不帮他忙了，省得寻绿如此难过！ 秦冉握拳。 还有那个楚清菡，看她对自家哥哥的那样子，留着总是要出事的。 只是，现在也无法让她离开，这倒是个大问题。 秦冉靠在内壁上，迷茫的看着纷飞的帏裳。 “寻绿，你要记得，你是我罩着的人，做事情不要害怕！知道了吗？！” 秦冉的这话说的颇有山大王的模样，寻绿突然愣了一下，随后连眼眶都红了。 “小姐，寻绿何德何能...” “别说这种话，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早就将你当成了我的亲妹妹。” “如今你和哥哥一起，以后也是我的嫂子，所以无需与我客气。” 寻绿委实想不到，秦冉竟然会说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她的目光中带着泪意，秦冉默默的祈祷她别哭。 然而她的祈祷并不起作用。 寻绿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下来，刚好滴在她的手背上。 秦冉愣了，她最怕女孩子哭啊，特别是像寻绿这种从未哭过的女孩子。 啊啊啊！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哄？ “那个寻绿，别哭了，你知道你家小姐我从来不会哄人，所以，你别哭了...” “但是，如果你还是想哭，不如等回府之后，对着我哥去吧。” “他一定会哄你的！” 秦冉点点头以示真诚。 寻绿本来还满心感动，听了这话，才是真正的止住了。 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嘛。 人家明明那么感动。 “小姐，寻绿是感动，不是因为什么。” “哎呀，感动就感动，哭什么嘛。害我白担心这么一场。” 秦冉松了一口气，扬扬手道。 随后，二人都还没有在说话。 秦冉也不是个会追问过多细节之人，毕竟这件事，是属于寻绿和秦远之间的事情。 她不想插手过多，也不能插手过多。 秦冉掀起车帘，往外瞥了一眼。 京城的集市相当热闹，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色。 秦冉叹息一声，众生百态啊。 秦冉的随意的看了眼周围，突然觉得有些异常。 街上，怎么好像多了这么多的乞丐？ 骁骑营难道都不调查一下的么？ 秦冉默默的想着，打算回去之后，问问明洲。 ...... 寻绿垂着眼睛，心中思绪万千。 她有些恍惚，仿佛她现在并不在滚动着的马车中，而是回到了午后建业侯府的后花园中。 绿波荡漾，微风拂过，明明是个这样的好天气。 可是，寻绿却并不开心。 她被楚清菡的侍婢请来，楚清菡就坐在凉亭中，裙裾飞扬，眉目清雅，端着一副好风姿。 同为女人，她知道楚清菡也喜欢秦远。 她也大概能猜到楚清菡叫她来做什么。 寻绿她并不愿意妥协，明明秦远喜欢的是自己，凭什么要让给她？ 可是，她看着那样风姿绰约的楚清菡，她犹豫了。 楚清菡，楚家的嫡长女，建业侯府的表小姐，身份尊贵。 但是自己呢？ 建业侯府嫡小姐贴身婢女，身份低微。从小练武，也做不来寻常女子的柔情似水。 她和楚清菡怎么比？ 根本没得比。 寻绿在角落踟蹰了许久，才向楚清菡走去。 楚清菡抬眼，嘴角略微一勾。 她就是故意的，明明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让寻绿看着她，看到她和自己的差距。 所以她希望，她能自己想明白。 若是她想不明白，她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让她好好想想明白。 楚清菡知道秦冉和秦远有多看重这个奴婢，所以她才不会那么愚蠢去动她。 若是她想不懂，只不过，换一种方式还是可以的。 第六十章 恩爱 “见过表小姐。” 寻绿恭声道。 “不必多礼，快些坐吧。” 寻绿安静的坐下了，不说话。 “今儿个叫你来，主要还是和你投缘。你也知道，我人生地不熟的来京城，也没个说话的人，可真真闷坏了。” 楚清菡笑道。 “表小姐抬爱了，寻绿不过一介奴婢。表小姐有事情吩咐奴婢就好。” “你可真的好讨人疼！我总算是知道了你家小姐为什么这么看重你了。” 楚清菡笑了笑，眉目里皆是风雅。 “表小姐谬赞，这些只是奴婢份内的事。” “你就是这么懂规矩，本小姐喜欢这样的人。”楚清菡顿了顿，“你说说，要是所有做奴婢都能有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做人奴婢的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该肖想的东西就不要肖想，毕竟身份有别，你说对么？” “寻绿？” 楚清菡最后两个字，微微的沉下了语气。 “这人啊，在什么位置上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不该做的做了，都会引火烧身，对任何人都划不来。” 楚清菡继续道，她的字字句句都是对着寻绿说的。 寻绿也明白，她漠然的听着，终于她忍不了了。 手指紧握成拳，她强忍着心中泛起来的苦涩，说道。 “表小姐，奴婢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身子不适就回去吧，弄伤了身子你家小姐可要心疼了。” 楚清菡轻笑道，话语虽然十分关心，但是眼中却连一丝关切都无。 寻绿站起身，她就连行礼都忘了，脚步十分不稳的就往外走去。 楚清菡嘴角一勾，冷眼看着寻绿慌乱的离开了。 ...... 马车慢慢的停下，寻绿的思绪戛然而止。 “寻绿，下车了。” 秦冉抬眼看她，笑着说道。 她刚刚便看见寻绿在发呆，但是因为没打扰。 让寻绿自己想清楚，是最必要的。 “啊好。” “奴婢...” 寻绿如梦初醒的说道，脸都瞬间都红了些。 天哪，竟然让小姐等着自己... 秦冉抿了抿唇，在下车之前，她转身对着寻绿说了一句话。 “寻绿，你只要记得一件事。哥认定你了，所以你就放宽心吧。” “这一切，都交给我哥去处理。” “那...” “表小姐的事情，你不必太过担心，我哥会护着你，我也会护着你的。” 秦冉说完，并没有停顿，就下了车。 寻绿愣神几秒，也跟着下了车。 秦冉冷笑一声，还以为楚清菡能有什么手段，也不过是小女儿的做法，不足为惧。 况且，寻绿的身份是虽然相对于她很是低微，但是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秦冉略一勾唇。 楚清菡想要和寻绿比身份地位，那她就和她比一比。 她楚家若是没有建业侯府的加持，也不过是个外官，就凭着这个身份，想要嫁京城中的豪门世家的公子为正妻，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楚清菡，抑或是楚家未免高看了自己一些。 竟然还想嫁建业侯世子为正妻，也不怕自己胃口太大而噎着。 秦冉一下车，便直奔自己的院子。 这一身衣裳，委实负重了些，着实不太方便。 回去之后，秦冉换了一身轻便的骑装，才顿时觉得舒畅了些。 “哎，还是骑装穿着舒服，这宫裙负累也太负累了些。” 秦冉侧躺在躺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寻绿，说道。 “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小姐若不入宫随意些也无碍。” 寻绿一边摆着茶点，一边说道。 “你说的有理。” 秦冉赞许的说道。 “以后我能不入宫就不入宫了，宫中哪里有这里舒服，有寻绿在身边啊，就更好了。” 寻绿：“......” 小姐又不正经了.... 寻绿默默的扶额。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呢，院门外的侍女突然俯身行礼。 寻绿的视线，也慢慢的转了过去，然后就停住了。 秦冉顺着寻绿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秦远手里抱着两袋子的东西，正朝着她们走来。 秦冉：“......” 寻绿：“......” 秦远笑着朝秦冉..准确的说是朝着寻绿过来，然后将东西放在桌上。 “妹子，” 然后温柔的目光停留在寻绿的身上。 “寻绿。” “见过世子殿下。” 秦冉因为前世，所以对身边之人都不太信任，所以自从重生之后，身边几乎就没有太多人伺候了，只独独留了一个寻绿在身边。 也是因为如此，秦远来之后，这整个院子中原本远远站着的洒扫丫鬟都退得更远了些。 这距离，就连那里在做什么，都看不清。 所以，说话的时候可以不必顾忌那么多。 “寻绿，你怎么还那么多礼，再这样，我可要惩罚你了哦。” 秦远眯起眼睛，看起来竟有几分像狡猾的狐狸。 “额，子，子瑜。” “这才对嘛。” 寻绿又脸红了，他怎么能在小姐面前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呢！ 真真是羞死人了。 秦远倒是不在意，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寻绿，又倒了一杯给自己。 “你快些坐，站着多累啊。” 秦远把寻绿硬拉下来，放在座位上。 寻绿哎呀一声，含羞带怯的看了秦远一眼。 “哎我说，你们俩到底想怎么样，看见我还在这里吗？” 秦冉看着这俩人秀恩爱，虽然仅仅是秦远但方便的秀恩爱。 “来寻绿，这是在街上给你买的东西，有首饰也有别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秦远拿出东西，放在寻绿面前，讨好的看着。 寻绿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说，我这么大个活人，看不见吗？哥！你能不能理我一下？” 秦冉看秦远还是旁若无人，堂而皇之的秀着恩爱，完全没理会她的话，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什么亲哥！有了喜欢的人就忘了妹妹！这一定是假的啊啊啊！ 好生气怎么办？ “哎呀妹子，不好意思啊，看见寻绿就忽略了你。来来来，这是给你买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秦远把一包粽子糖递给了她。 寻绿：“......” 秦冉看见那个粽子糖的时候，脸都黑了。 一包粽子糖和寻绿面前一大堆的东西，这有可比性吗？！ 厚此薄彼也太明显了点吧？！ 我要去找明洲！太过分了！ 第六十一章 唯一 秦冉默默的看着面前的一对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心里吐槽了半晌，但是也无可奈何。 一个是自己亲哥，一个是自己极其信任的属下。 一个个都说不得，不然按照自家哥哥护犊子的性格... 护犊子还是对自己的，如今对寻绿... 哎，算了算了。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秦冉默念半晌。 秦冉偏过头去，看着院子内的树影斑驳，阳光浅浅的洒落下来，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秦冉撑着下巴，顿时想到了顾衍。 那个时候的明洲，便也是站在大树下，落叶纷飞，浅浅的光影照在他月白色的衣衫上。 君子端方，眉目清雅，风华无限。 而她，就像是跨越了时空，站在了他的面前。 “唔。” 面前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秦远还在诱哄着寻绿吃他喂给她的糕点，寻绿还含羞带怯的推拒着。 秦冉默默的看了眼他俩，心里突然有些羡慕。 顾衍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她做这样的事？ 要是自己抓着顾衍硬要做这些事，他定是要板起脸来训斥一句。 “成何体统。” 秦冉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样的明洲，也很好。 只要是他，都很好。 秦冉性子十分执拗，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或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愿意放弃。 前世对齐昀是这般，然而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她重获新生，她终于回头，所以，她如今对明洲亦如是。 她的心太小，一生只能够装一个人。 顾衍，顾明洲，是她的唯一啊。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嬉笑着打闹着，秦冉看着，觉得无比的幸福。 多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画面了？ 前世她摒弃了一切，为了齐昀，做了那么多，但是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 前世的她太过执拗，眼里除了齐昀，放不下别人。 现在想起来，当初的秦远甚至于建业侯，都并不看好这段感情，是她太过自负。 她以为她所付出的爱能够收获同等的回报。 可是，一切都只是她的以为罢了。 为人君者，为天下人之主，又岂会为儿女情长所累？ 她为了一个人，辜负了另一个人。 她知道三个人的感情里注定会有辜负，所以她从未后悔过喜欢他。 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明洲。 老天是不是听到了自己心声，所以才给了自己一次补偿的机会？ 一次，重来的机会。 一切都回到最初，重新选择，重新去...爱。 秦冉正陷在回忆里出不来，随后，被一阵呼唤声给打断了。 “小姐，世子殿下，陛下身边的华胜公公来了。” 说话的是秦冉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鬟，秦冉对她倒是没多大的印象。 看起来倒是像新来的。 那个丫鬟看了眼坐在秦远身边的寻绿，心里微微讶异了一下。 寻绿姐姐，竟然能和小姐和世子殿下同坐，果然是深得小姐器重啊。 如此不合规矩的举动的行为，小姐都允她做了。 也难怪这个丫鬟会如此惊讶，她的确是新来的当差不久。 秦冉微微皱了眉，寻绿一见秦冉这表情，便知道她是被人打扰了不耐烦，才急忙说道。 “知道了，将人请进来，然后你先下去吧。” 寻绿站起身来，低声道。 “还有，小姐不喜下人打扰，以后这些事情先禀告寻双，知道了么。” 小丫鬟怯怯的回道。 “是，奴婢记住了。” 小丫鬟话虽是这么说，但是难免心生怨怼。 凭什么只有你和寻双姐姐才能在小姐跟前侍奉，难道只是因为你们两个跟着小姐的时间最久么？ 还把我给挡在小姐的跟前，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小丫鬟还含羞带怯的看了眼抱臂的秦远，脸庞羞红。 她从前根本见不到秦远和秦冉这些主人，如今得见，总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仔细瞧着，这个丫鬟还算有几分姿色，瞧着比寻绿都美上几分，便有些自视甚高，肖想了不该肖想的人。 若是能被世子殿下看中，那么自己这辈子都无忧了。 她从未肖想过世子妃的位子，在世子殿下身边做个侍妾荣华富贵都享受不尽了。 可惜，秦远并不在意。 他这个身份的人，这样的女子见了多了，比她身份高贵的都比比皆是，所以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寻绿也见怪不怪了，这样的人，她跟在小姐身边的时候，见的多了去了。 秦冉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 可怜那个小丫鬟，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都成了个笑话。 小丫鬟咬咬唇，便退了下去。 “小姐。” 寻双从远处急行而来，身后跟着华胜公公并一大堆的宫人。 寻双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侍女裙，看起来比寻绿端庄文雅许多。 秦冉的院子里，贴身丫鬟便只有寻绿和寻双二人。 寻绿从小跟着她习武，身兼护卫之职，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而寻双并不会武功，倒是管理内务的一把手，所以她便一直被秦冉留在了院子里。 秦冉很是欣慰，身边有寻绿和寻双二人，简直省了不少心。 不过秦冉并不知道寻双后来如何了，她去天河城驻守的时候，并没有带着她，只带了寻绿一个人。 秦冉也有自己的考虑，寻双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去了天河城也无用，还不如留在京城安全。 “见过秦将军，见过世子殿下。” 华胜俯身行礼 “公公不必客气，快些起身。” 秦冉虚扶了一下华胜，客气的说道。 “公公多礼了。” 秦远也站起身应道。 华胜是陛下身边最为信任的公公，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不过也不必讨好。 “不知公公此来...？” “陛下吩咐咱家给秦将军送些东西来。” 华胜给秦冉看了看身后宫人手上拖着的托盘，七八个人手上都满满当当的拿着东西，秦冉略略的瞥了一眼，发现这其中的东西，好像都是她最喜欢的。 “陛下这意思...？” “陛下这是嘉奖当初秦将军剿匪有功，”华胜凑近去低声又道，“不过这都是明面儿上的，这内里嘛，陛下的恩宠就该将军自己去体会了。” 秦冉：“......” 秦远道：“既然是陛下的赏赐，那就收了。” “多谢陛下。” 秦冉一拜。 第六十二章 玄影 寻双很有眼色，看秦冉一点头，她身后跟着的建业侯府的奴婢都迎了上来，接过宫人手上的托盘，然后又安静的退了下去。 华胜在宫中呆了半辈子，早就成了人精，看到秦冉院子这般规矩森严的模样，心中暗暗的点了点头。 这位秦家小姐，果然不同于普通的闺门女子。 他伺候在陛下身侧多年，陛下的心意也能够猜出几分来。 陛下对这位秦将军肯定是喜欢的紧，应该也有立后之意。 不过也是，秦将军身份也够得上皇后之位，陛下又很是喜欢，这皇后之位，看来是非她莫属了。 只是，陛下亲政已久，后宫中的嫔妃也不少了，不过这后位还是空悬。前朝的老臣早就已经向陛下进言了许多次，就差没有拿着先皇来说事情了。 但是，想不通的是，为何陛下还不愿意立后呢？ 明明对秦将军有意，身份也是配得上，明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华胜摇摇头，果然帝王之心不可测啊。 但是，面前的这位秦将军还是要好好对待，可不能怠慢了去。 因着有极大的可能，她这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啊。 这可比宫中那位宠冠六宫的云妃，重要的多了。 云妃不过一介艺女，身份够不上后位；而秦将军名门出身。 这两位孰轻孰重，华胜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拎得清。 “公公辛苦了。” 秦冉笑着说道，使了个眼色给寻双，寻双会意，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侧身交了过去。 “这些不成敬意，只是给公公添的茶水钱。” “好说好说。” 华胜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秦冉知道，华胜爱财，却不滥收。他要是收了你的银子，说明他定会帮忖着你。 秦冉倒不是希望华胜能为自己在陛下身边说什么好话，只是他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那奴才就先回宫了，陛下还等着奴才复命呢。” “公公慢走，寻双，快些送送公公。” 秦冉偏头吩咐道。 “是，公公这边请。” 寻双上前一步，浅笑带着华胜等人出去了。 很快，刚刚喧闹的院子骤然安静了下来，秦冉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是一把匕首。 秦冉看了一圈，特意让下人将这把匕首留了下来。 通体全黑，两边有着银色的条纹，模样小巧，边角看起来极其锋利，泛出冷光。 秦冉一惊，这竟然是多年前从世上消失的“玄影”？！ 秦冉懵了，这把匕首在前世从未出现过，她还因为这把剑而遗憾过。 习武之人，对兵器的热爱是不必多说的。 秦冉犹甚之，她拿起这把匕首便爱不释手了。 陛下竟然如此大方，这把匕首说送给自己就给自己了。 秦冉对别的东西兴趣缺缺，但是这把匕首，完全就戳中了秦冉的胃口。 既然送给我了，那之后便是我的东西，不管是谁送的，都不重要！ 秦冉仰起头，迎着阳光一笑。 笑意璀璨。 秦远也凑了上来，他也是听说过“玄影”的大名的，他看着也甚是羡慕。 寻绿在一边，也是激动非常。 她也是练武的，这种名兵器，普通人就算一辈子都看不见一次，她何德何能能够见到。 此生无憾了。 秦远看着寻绿激动的模样，笑道：“你喜欢这个，以后我寻一把更好的送你。” 寻绿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才满心感动的说：“好。” 秦冉没想到就看个匕首都能被秦远刺激，实在是看不过去秦远得意的嘴脸。 “就你还去寻更好的，白虹玄影当代齐名，而它们属于一对。白虹为剑玄影为匕。白虹玄影早就失传多年，玄影此次在宫中，而白虹剑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秦冉瞥了秦远一眼，“再说了，你寻到之后，那岂不是我和寻绿才是一对？” 秦冉笑着揶揄他。 秦远瞪了秦冉一眼，“寻绿是我家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不着调，尽说些乱七乱八的话。” 秦冉根本不在乎这些，随口嘟囔：“你不也是这样，而且比我更甚之。” “我有时在想，寻绿怎么就会喜欢上你了？” “别乱说话！寻绿你别听你家小姐的，胡言乱语，疯疯癫癫！” 秦远继续瞪着她，秦冉朗笑。 寻绿：“......” 你们兄妹吵架不要扯上我啊啊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我不存在行不行！ 寻绿无语。 秦远凑了上来。 “不过话说回来，妹子，这陛下也真是送的出手，这玄影是多么难得的宝贝，竟然说送你就送你了。” 秦远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副可惜至极的模样，看的秦冉简直想揍他一顿，不过硬生生忍住了。 秦冉的武艺在秦远之上，就算放在大齐也没多少对手。 算了！不跟他计较！ 秦冉也不想想，从小到大她和秦远吵架，到最后都会演变成打架，然后以秦冉打赢为结束。 除了最初的那几次。 秦远一开始的觉得掉面子还苦练过多年，结果他依然打不过自家妹子。 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天赋，什么叫天赋碾压人，这就是啊！ 秦远仰天长啸！ 啊啊啊！都是同一个爹娘，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啊！ “怎么，你觉得我配不上这把匕首？” 秦冉冷冷的问道。 “不不不，我才没这么说呢！” 秦远狗腿地笑道。 “玄影自从铸造之日起，本就是给女子所用，所以造型小巧，适合女子随身携带，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寻绿在一旁，轻声的说道。 “至于陛下的做法，寻绿想着大概也只是因为宫中女子无人习武，而小姐为镇远将军，赐给小姐也是不愿宝物蒙尘匣中吧。” 这一番话说得秦冉很是受用，笑着点了点头。 秦远撇撇嘴。 哼，自家的寻绿果然还是心向着自家妹子。 秦远默默望天，这姑嫂两个联合起来，自己的日子该是有多不好过啊。 他看了眼这两人明亮的笑颜。 突然觉得，这两人还是自己这辈子最为重要的两个女人，只要她们开心，自己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第六十三章 过往 华胜回了皇宫之后，急步匆匆的去了御书房。 这个时辰的皇帝只会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而且华胜去建业侯府之前，皇帝特意吩咐了注意秦冉的反应。 齐昀并没有在批阅奏折，他站在书桌之前，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手握着毛笔，面前放着一张雪白的宣纸。 齐昀放下挥舞着手中毛笔，看姿势还颇为专业。 不一会儿，纸上似乎写上了写什么墨字。 华胜候在底下，也不敢发一言。 他知道，皇帝练字的时候，最厌恶被人打扰。 他知道皇帝已经看见了自己进来了，所以他只要垂手等着陛下发话就可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华胜也安静的等在下面。 安静的只能听见皇帝练字的声音。 终于，华胜听见了一声“嘎哒”之声。 皇帝练完字了，放下了笔。 他抬眼看着安静恭顺的站在下面的华胜，开口问道。 “回来了。” “奴才参见陛下。” 华胜恭敬的行了大礼。 陛下其实是个极其重视礼仪之人，但是对秦冉着实容忍了不少，也是因为如此，华胜才会认为皇帝是极其喜欢秦冉的。 毕竟，这种荣宠，就连宠冠六宫的云妃娘娘都没有。 “把东西给了她，她的反应是什么？” 皇帝又拿起了笔，在宣纸上不知道又写了写什么，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华胜想到秦冉的反应，那是一种略微带着些冷淡的感觉。 华胜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这些贵人的私事他也虽看得多了却还是不甚理解。 华胜思量片刻，还是觉得该说些秦冉的好话。 毕竟，他可是收了秦将军的银子的。“将军显得十分开心，还说，多谢陛下的赏赐。” “此话当真？” “奴才万万不敢欺瞒陛下啊。” 华胜被吓得一凛，连忙跪下。 “起来吧，朕就随口问一句，你这么大反应是做什么？” “是，奴才知错了。” 华胜起身，躬身站着。 皇帝也没在意这些小插曲，反而有些自得。 他自从亲政以来，因着年纪太小，被那些辅政大臣处处掣肘，这日子过的着实没有当皇帝的随性。 皇帝本来有些闲适的面容骤然变的有些阴沉沉。 这群老臣，总是对朕指手画脚！ 这江山姓齐，可不是他姓！ 迟早有一天，朕定会将这些指手画脚的老臣给一一拔除！ 齐昀勾唇冷笑，好在没有世家根基的尚书令还能为自己所用。 尚书令是个识趣的人，他作为自己的利剑，还算是比较趁手。 “陛下？” 华胜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微微有些惶恐，挣扎了许久才有些害怕的问道。 齐昀听见身边这个太监的声音，才收起了自己的脸色，变成了平日里最常见的温润如玉的模样。 “朕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齐昀勾了勾唇，“朕还要练书法，你去倒杯茶来。” “是，奴才告退。” 华胜恭声道，他离开前，眸光一瞟，便看见摆在书桌上的那副字。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华胜突然有寒意袭上心头。 陛下亲政已经日久，但是还是处处受人掣肘，其中不乏有不愿放权的世家大族的族长。 太后娘娘与先皇情深意重，自先皇驾崩之后，便常年不在宫中，去了五台山修佛，这么多年陛下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 哎... 说来也有些可怜啊。 华胜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他恭敬的行了礼出门给陛下倒茶水去了。 ...... 齐昀看华胜出门之后，他慢慢的坐在龙椅上，轻轻的拂过椅子上的龙头，金色的。 阳光从窗棂中洒进来，金色的龙头璀璨的令人目眩。 他想到了那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红衣女子。 她看起来着实没有闺门女子的模样，但是她明亮的笑颜却带着将门女子的洒脱。 “秦...冉。” 他慢慢吐出这个名字。 他承认，他是喜欢她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没抱着私心的喜欢她。 若不是因为她是手握兵权的建业侯的独女，到后来他知道秦冉会是未来秦家军的继承人。 他并不会因为喜欢，而放弃自己的江山。 然而，敏感的他发觉了秦冉最近有些变了，对他变得有些疏离了。 于是，才会有了今天的赏赐。好在，她并没有改变。 看来是自己想得多了。 齐昀略微笑了笑。 慢慢的，齐昀往椅背上一靠，看向御书房的远处。 空气中飘散着浮尘，齐昀的目光慢慢的变得有些恍惚。 “父皇...” 齐昀低低的吐出这两个字。 齐昀的表情有些复杂，其中带着思念，不甘，难受与...恨意。 “父皇，朕会给你证明，这把龙椅，朕坐的稳。” 齐昀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有些含糊不清。 若是被外人听见，定会觉得有些奇怪。 当今陛下齐昀，是先皇的嫡次子，而且先皇的嫡长子早早夭折。所以先皇在他出生之后，亲封了皇太子。而且先皇的子嗣稀薄，好几位皇子都未长成就夭折了。 如今留下来的，也只有先皇的第六子和皇三女。 皇六子齐楚被当今陛下封了楚王殿下，所得的封地是大齐最好的封地之一。 天下人来说，也就是当今陛下关爱幼弟，绝不会被说是苛待。 而那位皇三女，则是长华公主，前些年刚满十五岁，便嫁给了外姓王—容王世子穆容清，为世子妃，据说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当今陛下的所有兄弟姐妹都受到了极好的恩赐，是大齐建国以来，皇家关系最为和谐的一次。 毕竟，先皇当年登基的时候，夺嫡之战凶险异常，就算说先皇是踩着兄弟累累的尸骨登上皇位的都不为过。 齐昀闭了闭眼，他拿起放在笔洗上的毛笔，就在那张宣纸上继续写了起来。 然而他心烦意乱，写了许久，字体繁乱。 他心一烦，便将那张宣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了地上。 他重重的就将毛笔毛笔一扔，刚好落在了干净的宣纸上，晕开了一大块墨花。 第六十四章 疑云 清晨的第一声鸟鸣，唤醒了秦冉沉睡的身躯。 秦冉起身之后，雷打不动的出去练了几套剑法。 寻双送上了早膳，秦冉敏锐的发现寻绿并不在身边。 这平日，都是由寻绿跟在身边的，也是由寻绿上早膳的，今日怎么会不在了呢？ “寻双，寻绿去哪里了？” 寻双也是一头雾水，手中的工作却并没有停下来。 她一边摆精致的早膳，一边说道。 “寻绿今日起身便和奴婢说她有些事，让我今日顶替她过来伺候小姐。” “有事？” 秦冉微微皱起眉，要是秦远叫她，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那寻绿到底会去干什么呢？ “奴婢也觉得奇怪，寻绿姐姐从未如此古怪过。” 寻双说道。 她想起今日的寻绿出门有些慌张，像是她在害怕自己会知道她去做什么一般。 “你说古怪？” 秦冉更懵了，寻绿从小父母双亡，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婆子卖进了建业侯府，这么多年也都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 她能去干什么呢？ “是，她今日出门的时候，奴婢看起来挺慌张的。” “慌张？” “对，奴婢想着，会不会是被人胁迫了？” 秦冉心中感觉很是不对，寻绿的武功很高，轻易是不会被人所胁迫的。 “不会。” 秦冉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心中却有些不太确定了。 “那，小姐要派人去找一下吗？” 寻双问道。 “不必了，既然寻绿是自己出去的，那就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寻绿回来，你叫她过来一下。” “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寻双恭敬一行礼，便退了下去。 ...... 秦冉今日并没有什么事，心中压着寻绿的事情，便也没有出门。 她坐在书桌前，安静的捧着一本棋谱在看。 这本棋谱是从建业侯那里拿来的，拿来的时候还颇费了些力气。 秦冉想到建业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不禁笑了一下。 建业侯对棋艺也颇有造诣，这本棋谱被秦冉拿走，还真的有些不舍得。 毕竟秦冉一直都是一副不着调的性格，以前也干过不少直接抢走东西的事情，所以建业侯这次便也觉得秦冉也是一时兴起。 然而建业侯拗不过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能扶着胸口气呼呼的说道。 “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女儿，分明就是强盗行径！” 秦冉喜滋滋的抱着棋谱，低声嘟囔。 “你明明就没怎么教过我，分明是明洲教的。” 远在安国公府的顾衍：“......” 要是被顾衍听见，那人如玉的脸定会黑下来，然后默念：师之过，师之过。 这本棋谱倒是难得，算是难求的孤本了。 秦冉看的津津有味，很快就到了午膳时辰了。 “扣扣扣。” “进来吧。” 秦冉捧着书，随口说道。 来人穿着一袭水绿的长裙，正是上午不在的寻绿。 “寻绿见过小姐。” “起来吧，坐。” 秦冉从书桌后起身，走到下首来坐下，示意寻绿坐在自己的身边。 寻绿面色不改，坐下，随后问道。 “小姐唤寻绿来，可是有事情要吩咐？” 秦冉见寻绿面色不变，心中的疑虑更是深了几分。 “没事，今日晨起并没有看见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小姐多虑了，奴婢就是出去采买了些东西，未能侍候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采买？ 秦冉从未管过自己院子的内务，这些东西寻双所管辖的。 可是，寻绿和寻双都是大丫鬟，怎么会需要负责采买？ 可如今看寻绿，并不像是在撒谎。 “我记得，采买是三等丫鬟的事物，怎么会让你去？” 秦冉问道，目光定定的停在她的身上。 寻绿有也有些不了解，但还是照样回道。 “不知小姐还记不记得，昨日那个小丫鬟，她名叫秋月，便是院中负责采买的三等丫鬟。昨晚她过来找奴婢，说是身子不舒服，而明日又是她出去采买，她又害怕寻双，不敢告假，于是过来找奴婢帮忙了。” 寻绿款款的说道。 “那为何就过来找你了？” “因着院子中别人都有事要忙，寻双又是极其严厉的人，所以别人都不敢帮她。” 寻绿继续说道，眉目间一片坦然，随后她又顿了一顿，继续问了一句。 “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秦冉垂眸，思忖着寻绿说的话，毫无漏洞。 只要查一下今日是不是那个叫秋月的小丫鬟负责采买，就可以判断寻绿所言是否为真。 但是，寻双今天所说所表现出来的，明明是将自己的疑虑往寻绿身上引。 她和寻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抑或是，她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秦冉摇摇头说道，她其实并不该怀疑寻绿，但是，因着这个世界自她重生之后就该是发生改变，她就不得不多想些。 前世的寻绿为了保护自己而死，那么想来，这一世的寻绿再变也不会变得如何。 但是这个时候，就是不得不会想到寻双。 说起来虽然寻双和寻绿都是自小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但是总归没有寻绿亲厚。 当年建业侯要给自己寻一个贴身丫鬟并能兼护卫的女子，便要从自己的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之中挑选一个。 寻双身体有些弱，并不适宜练武。所以建业侯便挑中了有些根骨的寻绿。 寻绿从此之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从不离开自己半步，担起了一个护卫的责任。 但是，秦冉也并没有忽视寻双，反而让她管理了院子的内务。 可是，外人看来，和寻绿相比还是疏远了些。 秦冉想着，以后还是要观察着些寻双才行。 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寻双有异心，那就绝不能留。 “你下去吧，以后记得，发生这种事情，也无需帮忙，让她自己去找寻双告假。寻双严厉归严厉，但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秦冉叮嘱道。 “还有，以后帮我多看着些府中之人。” 寻绿恭声道。 “是，奴婢知道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传些膳食，午后就不必过来伺侯了。” 秦冉懒洋洋的说道。 第六十五章 破例 又是一日过去，午后的阳光正好，明媚的让你觉得身心都熨贴了起来。 秦冉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手旁放着一杯小酒，她时不时浅酌两口。 躺椅微微晃动，微风轻轻拂过秦冉柔顺的发丝。 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秦远因着寻绿的关系，跑到自己的院子来是愈发勤了。 被外人看来，可是要说我们兄妹二人的感情是有多好了。 不过秦冉兄妹二人的感情也是大齐贵门子弟之间的异数了。 二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好得不像话，和勾心斗角的其他家族完全不一样。 秦冉的嘴角略微勾了一勾。 如今的她，多么幸福，她还能再要求些什么呢？ 秦冉的身边只有寻绿一人，自从几日前她怀疑寻双似乎有些事情再瞒着她，她便有意无意的防着她了。 寻绿又防着寻双，以至于寻双这两日都到不了秦冉的身边。 “寻绿。” “小姐？” 秦冉弯了弯嘴角。 “无事，我就是想问问今日，”她说着话，突然顿了一顿，狡黠的笑道。 “为何我哥还没过来？” “小姐...” 寻绿轻声的羞恼道。 “我不过就是说笑罢了。” 秦冉偏过头去，看着她。 寻绿长得其实有些偏硬气，但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温柔，就像是冰融化成了春水。 “唔，我哥的眼光真好。” 秦冉嘟囔了一句。 寻绿：“小姐，您说笑了。寻绿粗鄙之颜...” “诶，粗不粗鄙，也要我哥喜欢才好。我哥若是不喜欢，就算是天仙也没用。” 秦冉这话倒是没错，秦远已经过了加冠的年纪了，其他家族的世子早就娶了正妻，就连妾侍都纳了好几房。 建业侯不是不着急，之前还给留意了苏国相家的嫡小姐苏若若，但是谁也拗不过秦远这个驴脾气，他打死都不愿意娶。 这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然后不知道这个私下里商议的连口头婚约都算不上的事情，怎么就被苏若若知道了。 她也算是个硬气的，就去找了苏国相，说是她就算是出家都不会嫁给这么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这件事倒是没多少人知道，她也是听秦远气哼哼的来抱怨过，当作笑话听了。 只是，秦冉默默的想，这位苏家小姐，当真有趣。 是个性情中人，以后若有机会得见，定是要好好处处的。 “不过啊，那个苏家小姐，说是京都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秦冉幽幽的叹了一句。 她记得前世的苏若若，最后是嫁给了韦家大公子韦明为正妻。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位未来的韦夫人竟然和秦远还有此等渊源。 微风吹过，秦冉双手压在脑后，静静地思虑着过去。 寻绿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风扬起她水绿的裙角。 安静的氛围，被人打破。 这个时候，能够或者会出现在这里的，也就秦远一人。 “寻绿，寻绿。” 秦冉本来还想着为何今日的秦远还没来，便听见了急匆匆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寻绿从自己身边站起身，转头对着他笑了一笑。 这些日子下来，寻绿也变得不再那么羞涩了。 “子瑜。” 寻绿轻声道。 “小姐...？” 秦冉一听，眯着眼睛笑了笑。她都已经习惯了，随即她挥了挥手，说道。 “去吧去吧，我这边不用人伺候了。” 寻绿福了福身子，便很是开心的朝着秦远跑了过去。 秦远给秦冉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 妹子，多谢了。 秦冉转过头去，手背朝外往外挥了挥，示意他们赶紧去吧。 秦冉目光示意秦远。 别来这里秀恩爱！赶紧的出去！ 秦远朗笑一声，拉着寻绿就出去了。 ...... 寻绿被自己那个没良心的哥哥给带走了，这院子里就只有秦冉一个人了。 她想着也无事可做，便起身将书房里的棋谱孤本给拿了出来。 左右无聊，不如就研究研究棋谱。 秦冉打着主意，下一次和明洲对弈，好歹也要和他打个平手。 也不能怪秦冉这么想，顾衍实在是太优秀了，什么东西几乎都会。 秦冉别的又从未学过，便只能比比棋艺，这好歹还有些基础的了。 秦冉就躺在树影下，手里捧着书，安静的看着。 只是她看着看着，手就慢慢的往下垂，这孤本便垂在了膝上。 秦冉还是，睡着了。 顾衍来得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 一袭红衣的女子正对着他躺在躺椅上，阳光从树影间洒落下来，碎成斑驳的影子，就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膝上正孤零零的躺着一本书。 女子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带着微微的笑意。 顾衍慢慢的走过去，整个内院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顾衍很满意这样，他略略的笑了一笑。 他今日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就走来了这里，还做了从前认为有违君子之风的翻墙行径。 哎... 不过，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世人所谓的规矩，君子之仪，又算得了什么呢？ 顾衍走到秦冉的身边，轻轻的摸了摸秦冉的头发，眼角眉梢的笑意慢慢的舒展开来，无限风华。 他把秦冉膝上的棋谱拿起来，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闷笑。 梦里的秦冉像是感受到了信任之人的气息，她抿唇笑了一笑。 “明洲...” “嗯...” 顾衍柔声应道。 “我一定要赢你，”秦冉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委屈，“赢不了打个平手，也可以的嘛...” 顾衍：“......” 他还当什么呢，敢情是做梦都在想下棋想要赢自己。 秦冉说完话后，才幽幽的转醒。 她刚刚就觉得似乎有人在身边，但是这气息实在是太让人安心，还是忍不住多睡了些许时间。 结果，一醒来，就看见自己好几日日思夜想的男子就坐在自己身边。 秦冉一愣，随后一笑，扑到来人的怀里。 她近乎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明洲。” “怎么了？” 顾衍反抱住她，柔声问道。 “哦，没什么。” “我就是想你了。” 秦冉笑眯眯的模样，随后她起身整个人都赖在顾衍的怀里，补充道：“是特别特别想你。” 第六十六章 从前 顾衍任由秦冉窝在他怀里，还特别贴心的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如此黏人了？” 顾衍轻笑着揶揄道。 秦冉舒舒服服的窝在心上人的怀里，眼不红心不跳的回了一句。 “唔，先生教导过，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那我们这么多日不见，” 秦冉停顿了下，凑到顾衍的脸前，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 近的连二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顾衍的耳根子默默的红了，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绷紧着，刚刚轻笑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平常的神色。 “先生说，到底有几月了呢？” 顾衍的手一顿，全身都僵了，怀中的女子气息浅浅，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耳畔。 顾衍觉得身体在发热，他静默着，身体纹丝不动。 秦冉也觉得尴尬，她刚刚真心是身体的反应超过了脑子的反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姿势了。 秦冉轻咳一声，尴尬的从顾衍的身上爬起来。 “咳，那个...” 秦冉捋了捋头发，脑子难得的卡壳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对顾衍说话。 她的脸上慢慢的泛出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倒是好看。 顾衍直起身，身上的压制没了，他拂袖轻咳，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秦冉：“......” 我的天，明洲这么看着我干嘛，干，干嘛？ 秦冉有点怂怂的朝后面退了一步。 “明...” 顾衍朝前一步，猛的将秦冉拉到怀中，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 温热的唇就覆盖在她的唇上，他轻轻描摹着她的唇形，她微微觉得有些痒。 “唔！” 秦冉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余光一瞥竟然看见了顾衍的耳根都在微微泛红。 竟然还会害羞。 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注意这点，秦冉默默的对自己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你不专心。” 顾衍紧紧的抱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秦冉默默的闭上眼睛，缓慢的回应着他。 风拂过树梢，火红色的裙裾与月白色的衣衫交缠，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还有片片落叶散落下来，更是一幅如玉的画面。 许久，顾衍放开她，幽深的眸定定的看向她。 “乐仪。” “嗯？” 秦冉难得的害羞，刚刚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直到顾衍叫她，才猛地抬起头来。 “你在想什么？” 顾衍负手而立，柔柔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 “唔，没什么啊。” 秦冉挠挠头，尴尬无比的笑道。 这个时候，她什么调戏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打死都没想到这样看起来斯文有礼的顾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啊啊啊！ 秦冉悔不当初，就不该撩他！ 顾衍没有再说话，但是他略微的侧过身，拿袖子掩住自己的唇，浅浅的弯了一弯。 顾衍一撩衣摆，潇洒的坐到身边的石凳之上。 秦冉忙想坐到他的身边去，却被顾衍拦住了。 “坐那儿吧，秋日风凉，石凳还是有些凉的。” 顾衍柔声道。 “哦，” 秦冉又挪到躺椅之上，撑着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其实，我也没那么娇贵，想当年在天河城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我们家的老头，可从来不会说什么冷不冷的。” 秦冉嬉笑道。 她的话其实还是有些轻了的，当初她在天河城的时候，受的都是秦家军的训练，建业侯又是个铁面无私的，即使秦冉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会放水。 所以，当年的秦冉，确实是受了不少苦。 她曾经也想过放弃，也想过求饶，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建业侯一鞭子就会抽在她身上。 “这个时候对你的仁慈，就是等于残忍。敌人，从不会因为怜悯而放过你！” 多年之后，秦冉还是谨记这句话，她再也不会喊疼，即使是死，也不会松手。 “我不管你的过去，可是现在你在我身边，就是娇贵些也无妨，反正有我护着你。” 顾衍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面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但是秦冉却注意到了一点。 那原来微微泛红的耳后根，现在更红了。 秦冉撑着头，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男子，心中泛起酸酸涩涩的感觉。 有我护着你。 有我护着你。 有我护着你。 这短短的五个字，让秦冉的心神久久的激荡。 从未有人对着她说过这样的话。 建业侯只会训着她，秦远虽然对她十分好，但是也不会这么说。 齐昀就更不用说了，从未。 “明洲...” “怎么了？看你今天似乎有些怪怪的。” 顾衍道。 秦冉抿了抿唇，思虑片刻，还是打算困扰她许久的一个问题。 她想好了，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不会在意。 只要结果是好的，她一切都可以不在意。 她直起身子，正色。 “明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顾衍点点头，示意她来问。 “问吧，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顾衍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秦冉一眼。 看得秦冉的心里有些发毛。 然后，顾衍突然笑了一下。 “怎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唔，我就刚刚想到了，就随后问问。” 秦冉为了掩饰尴尬，捋了捋垂下来的发丝。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冉不在意的笑了笑，但是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 顾衍叹息，明明就是在意，何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真是傻啊...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傻丫头。” 顾衍抬起秦冉的头，定定的看着她。 “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秦冉凑过去，乖巧状的看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舒姨当年有一个手帕交？” 秦冉被舒姨那个称呼给震到了。 舒姨？！ 明洲怎么怎么会这么亲昵的叫自己的母亲？ “你，是不是认识我的母亲？” 秦冉有些探究的问了一句。 “是，舒姨的那个手帕交，就是我的母亲，安国公夫人。” 秦冉：“......” 秦冉觉得这个世界都混乱了，什么啊，自己的母亲当年和明洲的母亲竟然是手帕交。 母亲也从来都没有和她提起过她的身份，她只知道当年母亲确实有个要好的姐妹，但是那位夫人很早就去世了，当初母亲还伤心了好些日子。 那，竟然是顾衍的母亲。 第六十七章 原因 石桌上就摆了一只酒杯和一个酒壶，身旁也没有下人。 他拿起酒杯后，浅酌一口，随后轻轻的放下酒杯。 秦冉被这事给吸引了，竟也没有发现，顾衍手中拿着的，正是她喝过的酒杯。 顾衍脸不红心不跳的，如往常一般的淡然。 “当年，我的母亲有时会带着我来府中，所以，我便认识了你。” 秦冉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印象模糊。 她当年完全就是个小霸王，因着家族和母亲的缘故，受尽宠爱无法无天惯了。 可以说，秦冉小时候，是极不讨人喜欢的。 她的母亲宜陈郡主身份高贵，是先皇后最为亲厚的嫡妹妹，自小便在宫中生活，所以她与齐昀也是从小就认识了。 后来，一切都水到渠成，她喜欢齐昀，而齐昀，她也一直都认为他是喜欢她的。 当年的秦冉，心里只有齐昀一个人，又怎么会把一个当初无关紧要的人放在眼里？ 可是...... “然后呢？” 秦冉摸摸鼻子，问道。 “小时候，我身体不怎么好，母亲也不许我出府。所以，我也没见你几次。” “竟然有几次么？” 秦冉惊讶了，她还以为明洲只见过她一次而已，原来，竟然会有那么多次么？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衍垂下眸子，看着石桌上的，从树上被风吹下来的一片落叶。 边角已经微微泛黄，然而内里却还是依然绿色。 顾衍抿了抿唇。 “是啊，只是，你都不怎么记得我。” 顾衍这话说得颇为委屈。 秦冉挠头，“我，我那时候比较混账，明洲你，你别介意啊。” “无碍。” “不过话说回来了，第一次见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秦冉越来越觉得有些恍惚，照道理来说，即使她当年对明洲不感兴趣，也不会连一丝细节都回忆不起来啊。 顾衍：“......” 顾衍本来不想说，因为这件事，委实有些丢脸。 他本来都快忘记了这件事，她也去了天河城，一去就是好多年。 但是，或许是缘分天注定，他又再一次的见到了她。 顾衍本来都没有想到她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 她，变了好多。 和当初模糊的记忆里，那个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模样完全都不同了。 只是，在慢慢的相处中，他竟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和当初的那人的形象不谋而合。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想了起来。 当初的那个小霸王，终于回来了。 多年不见，甚是思君。 顾衍想着，她有些尴尬的对着自己道歉的样子。 倒是，有些可爱。 顾衍回去之后，慢慢的回想起了当初的那一段过往，他弯了弯唇角。 他还记得当年的他，可是讨厌极了那个目中无人的女孩。可是，等他的母亲告诉了她要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 他竟然会觉得不舍得。 他回去之后，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好的冷静了好些时候。 他定然是魔怔了，才会跑去看她。 她要走，就让她走好了。 秦冉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顾衍。 面前的男子嘴角含笑，眼角微微眯起。 明洲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开心。 “明洲？” 秦冉试探的问了一句。 “想到了你，当初的你。” “我...”秦冉默默的闭嘴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当初有多混账。 “当初的你，可真是...” “诶诶诶，别说了。我都懂，我都懂，你就别说我了。” 秦冉叹息。 “我说你那时候甚是活泼，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顾衍眯起眼睛看着毫无形象的趴在桌上的女子。 “这样啊，你在哄我呢，我都知道的。” 顾衍：“......” 秦冉摆摆手，“好啦，你既然不说当年，我也能猜出来，我到底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不说便不说罢。” “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秦冉轻声的嘟囔了一句。 顾衍忍不住笑意，眉眼都舒散开来。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当初见你，你瞧着我的样子，说要我认你做大哥。” 顾衍最后一句话，有点难以启齿，用了好大的劲才绷住自己的脸色。 秦冉一愣，随后憋不住笑，轻笑了一声。 “我当初竟然是这么说的？哈哈哈。” “嗯。” 秦冉忍不住想，这件事绝对能排到明洲公子这辈子最难启齿之事的前三名。 瞧着现在的明洲，都能知道明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当初竟然说让明洲认自己做大哥？ 哈哈哈。 不过，这也是当初的她能干出来的事。 怪不得明洲会如此讨厌她，她要是明洲，她肯定也讨厌！ 不过，秦冉的肩膀不停的晃动，实在是太好笑了啊。 “当初的我，真的是...” “无事，都过去了。” 顾衍的面皮薄，现在已经有些红晕浮在上头。 “不过，我当初身体不好，所以也没怎么见过你。” 顾衍漠然道。 见过的你的那几次，可真是... 顾衍简直不愿意回想，秦冉简直就是个小霸王，还说自己文弱的就像是隔壁家的小姑娘。 顾衍硬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夫子说的话，果然没错！ “噢，不过你那时候没见我也好，我那时候...” 只喜欢齐昀，眼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或许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也说不准。 秦冉默默的咽下了这么一句话。 顾衍只当是秦冉觉得自己混帐，便也没有在意她所说的话。 “你现在的样子我喜欢，自然也不会在意你的当年。” “那我当年那么过分...” “君子有容人之量。” 秦冉偏过头去。 哼！假正经！ ...... 顾衍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时间再长一点，被其他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秦冉看着他利落的翻墙出去，目瞪口呆。 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鼎鼎大名，风仪无双的明洲公子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会露出来什么表情了。 秦冉躺在躺椅上，眯起眼睛看阳光，她努力的回想，却还是想不起来完整的画面，最多就是在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是她，却始终看不清。 突然，她的脑子突然抽痛了一下，那种痛虽然就一瞬间但是是却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秦冉有些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想来，还是要让寻绿找个郎中过来看看。 第六十八章 药 寻绿将近傍晚才回来，回来之后就看见秦冉又在躺椅上睡着了。 寻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轻柔的摇了摇她。 “小姐？醒醒。” “唔。” 秦冉慢慢的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的寻绿。 “回来了？我怎么又睡着了？” 秦冉嘟囔了一句。 “想来是最近这些日子是累着了吧。” 寻绿柔声道。 秦冉揉揉太阳穴，午后时脑海深处的抽痛已经消失了，就像是个不真实的梦。 可是秦冉知道，这并不是个梦。 难道，真的是最近太累了么？ “应该吧。” “小姐，夜晚风凉，还是进屋里去吧。” 寻绿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秦冉的身上。 “嗯，对了寻绿，明儿个去找个郎中来吧。” “小姐是身子不太舒服吗？” 寻绿担忧的问道。 她记得从前的小姐根本不知病痛为何物，怎么… “有些头疼，找个郎中来看看，好放心些。” 从前的秦冉不是没有生过病，只是她不会将这些小病痛放在心上，一般睡一觉用内力流转一周就无大碍了。 可是，重生一世，她变得越来越惜命。 她想，陪明洲，一生一世。 “好，寻绿去给小姐拿膳食，小姐先去歇歇吧。” 寻绿将秦冉送进屋子，然后才出了门。 秦冉靠在床头，闭上眼睛休息。 用完膳后，秦冉擦了擦嘴。 “寻绿。” 寻绿低声应了。 “寻双最近怎么样？可有什么异常？” “寻双一切如常，并无异动。” 秦冉点点头，“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是，奴婢遵命。” 第二日，郎中果然一大早就来了。 是个年纪偏大的老人，佝偻着背，带着一个医药箱，正朝着秦冉院子而来。 秦冉百无聊赖的坐在石椅上，拿着一个白瓷杯，在手中的无聊的拢来拢去。 “小姐，刘郎中来了。” 秦冉抬起头，应了一声。 “嗯。” 秦冉今日的精神还是不够好，休息了一日，竟然也没有缓解。 反而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小姐请把手给伸出来。” 秦冉照做了，寻绿在她的手上，放了一块丝帕。 刘郎中给秦冉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 秦冉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郎中，可是有什么事？” 刘郎中像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又把了一遍脉。 “小姐，您这脉象虚浮，可是小时候有不足之症？” “怎么可能，我家小姐从小就身体康健，怎么可能会有不足之症！刘郎中你再看看。” 寻绿说道。 刘郎中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不可能啊，脉象虚浮，气血不足，若不是不足之症，那便是小姐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误食不干净的东西？” “刘郎中的意思是？” 秦冉和寻绿同时发问。 “或许是，什么毒物。不过是什么，老夫才疏学浅，还说不太出来。” 刘郎中擦擦并不存在的冷汗，他只是个京城中一个普通的医馆大夫，这高门大院中的事情，他也并不知道。 “那大夫，这该如何治啊？” 寻绿担心极了。 “要除本源才可，不过小姐的问题也不深，只要断了这药性，便能慢慢痊愈。老夫先给小姐开个养气血的方子吧。” 刘郎中说道。 “那…” 寻绿还想继续说道，但是被秦冉的眼神制止了。 “是，小姐。” 寻绿闷闷的说道。 “那就辛苦刘郎中了。”秦冉微笑，又偏过头对着寻绿说道，“等下拿着药方就抓点药来。” 郎中连连应声，这位小姐不愿意刨根问底是最好的了，虽然这药性是真的难明白，这其中的原理真是甚是复杂。他行医数十年，也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药理。 这位小姐也真是运气好，若是在晚些日子，深入之后，就麻烦大了。 郎中走之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小姐，时间越长，就越危险了。” 秦冉点了点头，微笑道。 “刘郎中，若是有人问起，我觉得您应该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吧？” “老夫知道，小姐只是最近忧思过度了些，只要开点补药，好好休息就可痊愈。” 郎中很是上道，连连点头。 秦冉很是满意，寻绿正要送郎中出去，却被秦冉手一挥制止了。 “寻绿，你等下去本小姐房里拿个东西，急用。便让寻双送刘郎中出去。” 寻双正在后院收拾东西，便听见寻绿过来叫她，她擦擦手，便随着寻绿去了前院。 “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寻双茫然问道。 小姐已经好几日没有传唤过她了，寻绿也有意无意的防着她近小姐的身。 今儿个是怎么了？ 寻双有点慌。 “我等等要帮小姐做些事，你便替小姐送个客人出去吧。” 寻绿淡淡的说道。?寻双过来，看见是个郎中，心里一沉，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温柔的表情。 “小姐。” 寻双还是那副温柔娴雅的表情，恭敬的行礼。 秦冉凝神看着她，结果看着她与平常并无二致，心中的怀疑不禁深了几分。 若是一般的女子，被冷落这么长时间，不管伪装的好与否，都会有些情绪流露出来。而且，这次特意叫寻绿过去叫她，只是为了让她送一个无关紧要的郎中出门，一般奴婢如何能服气？而且，寻双在她身边多年，她自然清楚寻双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傲骨。 可是，她竟然一丝表现都无，如何能让她不怀疑？ “寻绿有事，你送送刘郎中。” “是。” 寻双给刘郎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刘郎中“诶”了一声，便随着寻双离开了。 等到这二人都出了门，寻绿才问道。 “小姐你这是何意？” “我的膳食，可是由寻双负责的？” “是，小姐的你的意思是...？” 寻绿瞪大眼睛，惊讶道。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起长大的寻双，会有谋害小姐的心思！ “还是那样，不要打草惊蛇，你去扶月楼请个大厨回来，就说我吃腻了小厨房的厨子做的，要换个新口味。” 秦冉冷笑，说道。 寻绿点点头，“知道了，奴婢先去给小姐抓药，然后便去扶月楼。” “对了，这件事，不用告诉我爹和哥哥。” “是。” 秦冉叹了口气，还好她胡作非为惯了，常常想一出是一出，这么一来，也不算突兀。 第六十九章 引梅宴（一） 时间一晃而过，落叶从青绿知道枯黄，再到如今的片片凋零。 京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光秃秃的树干，总觉得有些荒凉之感。 百花凋零，但是唯有梅花开得愈来愈美，整个京城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冷香。 京城位于北方，一到冬日，天凉的非常快，不过是个初冬的天气，街上的行人都穿起了袄子，开始御寒。 秦冉自从让寻绿关注了自己的饮食，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又开了许多补气血的药，身子自然强健。 寻双最近这些日子安分了许多，秦冉一直没有动她，也只是想引出她背后的那个人。 只是，那个人似乎非常小心，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轻举妄动过。 秦冉是个极能忍之人，她还是把寻双放在身边，但是却已经让寻绿慢慢的架空了她管理内院的权力。 秦冉并不畏寒，不过初冬时节，所以也不会穿什么袄子，只是一身单衣。 但是寻绿因着前些日子的病，硬生生的把前几日陛下赐下来的雪狐皮披风给秦冉罩上了。 “我说寻绿，我没事了，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秦冉哭笑不得。 “不行，郎中说了，小姐可不能受寒呢。” 寻绿一本正经的说道，两只手还在衣柜中翻着。 时不时的拿出几件袄子出来比划，最后都不是太满意，又放回去了。 “我都已经好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寻绿放下手中的衣物，无奈的说道。 “外边天气寒冷，小姐一身单衣如何能行？还是换了吧。” “不必不必，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现在才初冬，无碍的。” 秦冉快步走出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示意已经够温暖了。 寻绿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 主仆二人出了门，府外马车已经在等候了。 今日正是冬日的引梅宴，是大齐贵门子弟的一场交流会。 收到邀请的只有大齐的贵门子弟，而且不能是庶出子女。可以说，对人员要求非常严苛。 来人都是大齐的高门嫡子女，多多结交以后对自己的人脉与升迁甚至于成婚，都有莫大的助益。 所以，每到引梅宴开始之前，各家的嫡女儿都会精心准备，都是为了能够在引梅宴之时，能够艳压群芳。 得到其他高门子弟的青睐。 前些年的秦冉虽然都会收到请柬，但是她那时候眼高于顶，从未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叼着一根草，漫不经心的说道。 “什么劳什子引梅宴，不就是给那些个子弟能够攀龙附凤找个借口么？我才不去！” 所以，自从十三岁时可以收到请柬之后，她从未去过。 直到，今日。 “小姐，寻绿有个问题想问。” 寻绿问道。 秦冉跨下台阶，随口道。 “问吧。” “寻绿记得，前几年您从来不去引梅宴，怎么今年就...” 寻绿欲言又止。 “唔，秘密。” 秦冉狡黠一笑，然后快步跃上马车。 为什么去引梅宴？ 自然是为了明洲！ 明洲风仪无双，身份尊贵。也到了要成婚的年纪，京城中仰慕他的贵门女子从东街都可以排到西街去。 明洲又是个执拗的君子，哪里能应付这些女子！ 所以，她一定要去！ 秦冉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马车，直接往引梅宴的梅苑而去。 梅苑从前只是一个富商的私家园子，后来富商离开了京城，便荒废了。 自从引梅宴兴起，梅苑便被重新利用，焕发了生机。 梅苑名副其实，处处栽着梅树，这个时候的已经有了梅花盛开，散发着幽幽的冷香。 梅花掩映之处，便是形状各异的亭子与台子，其中都放置着茶具和热茶。 茶具看起来都是精品，以白瓷为身，上面映着各种各样的花纹。 看起来无比高雅。 秦冉下了马车，缓缓步入园中。 秦冉来得时候不早不晚，人也不算很多，但是也并不少，秦冉略略扫过这些人。 各个都盛装打扮，穿着或艳丽或清雅或高贵，笑起来带着贵门嫡子女的矜持。 环肥燕瘦，这看起来倒是跟选秀都不遑多让了。 相比之下，秦冉一身火红色的裙裾，上面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银白色的云纹，另外罩着一件雪狐皮的披风。 在旁人眼中，总是素净的不起眼了些。 除却她身上那件披风。 狐皮已经难得，何况这件又是雪狐皮。 秦远来得比她稍早，这时候已经在亭子里和别人谈开了，他眼尖，在秦冉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看见了。 他对着面前的那几个公子说几句话，便出来了，走到了秦冉的身边。 “妹子，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些随我进去。” 秦远说道，又对着寻绿眨眨眼睛。 寻绿对着她笑了一笑，随后又低下头。 秦远笑意更深了。 “好。” 秦冉微微一点头，便随着秦远进了亭子中。 亭子里坐着的都是秦远的狐朋狗友，都是贵门子弟，身份都极其显贵，但是无一喜欢官场，如今就潇洒度日。 “你们好，我是秦冉。” 秦冉笑道。 其中一个穿着花色衣袍的男子看见秦冉，眼睛亮了一亮，说道。 “哟，子瑜，你这身边的就是你家妹子？” “郑三，你把这副表情给我收收！敢肖想我妹子，你看我打断你的腿！” 秦远踹了那人一脚。 “就是就是，就你这花孔雀一样的人，秦小姐怎么看得上呢！” “什么秦小姐，应该叫秦将军了。你们这群没见识的！” 身旁一群笑着插话的。 秦冉笑了一声。 这群人倒是真性情，洒脱的就像是当年在军中，那些大老粗们，也会如此笑谈，只可惜... “好了，你们都别贫了。被我妹子看笑话！”秦远一个一脚踹过去，“妹子，你坐这边吧。” 秦冉应声，便坐下了。 这群人很是开朗，三言两语之间便能逗得人哈哈大笑，秦冉也是个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快便和他们笑成了一团。 “子瑜哥哥，秦姐姐。” 突然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秦远的脸色瞬间变了。 秦冉也扶了扶额，她怎么也来了。 第七十章 引梅宴（二） 来的人正是秦冉多日不见的楚清菡。 楚清菡今日明显是盛装打扮过，一身鹅黄色的广袖裙，上头绣着繁复的花纹，往常如瀑的青丝被束起，挽成了一个飞云髻，外披一件白色滚毛的长披风。 如今的她略施粉黛，乌黑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向众人，更是惹人怜爱。 她一出现，秦远身边的其他人眼睛都看直了。 楚清菡本来就长得好，如今这么盛装一打扮，竟把大部分的闺秀都给比了下去。 秦冉也暗自点头，不说其他的，楚清寒长得，是真的算倾国倾城之貌了。 那个穿着花衣的，被秦远称作郑三的男子，更是一脸呆愣。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 “子瑜，这位小姐是？” 身边的那两个人也回过神来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应和着郑三的话语。 “是啊，是啊。” “我刚刚听见这位小姐叫了子瑜哥哥？子瑜你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 一个穿着青色华袍的男子笑着说道。 他是席中身份并不怎么起眼的，所以和秦远等人自是无法比较，之前就靠着自己的手段成功搭上了建业侯世子这条线。 虽然为了赢得这几位子弟的好感，也装作和他们一样，不慕名利游戏人间。 但是，他的家世比不过他们，自然不能与他们一般。 他还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之前秦冉过来的时候，他就没有像郑三一般嬉笑，而是做出了一副端正持重的模样。 可是，那秦小姐竟然连一眼都没有看他。 这让他很是挫败。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不又出现了这么个妹妹？ 楚清菡很享受这样被目光聚集的感觉。 她温婉的笑了笑，话却是对着秦冉说的。 “清菡刚刚便看见姐姐在这里，便过来了。“ 秦远着实是不想理这个女人，前段时间总是在自己的身边晃悠，烦都烦死了。 ”子瑜？“ 青衣男子问道，”怎么，还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秦远坐下来，有些敷衍的说道。 ”这是楚家的嫡小姐。“ 楚家？ 众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京城这一代的贵门世家，似乎没有姓楚的。 那这位楚家小姐，是什么身份？ 青衣男子看向楚清菡的目光突然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另外两人虽说潇洒不羁了些，但是对身份的要求极高，就算这个人倾国倾城，若是没有相匹配的高贵的身份。 这两人自然也不会高看于她。 整个亭子中的气氛，瞬间就沉静了下来。 还浮现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聪慧如楚清菡自然是看出来原因，她有些难堪的咬了咬下唇。 从前她只是为了完成父亲交给她的任务，可是知道今天，她才知道，身份是何等重要。 她好不容易求了建业侯让秦远带着她来了这饮梅宴，可是到了这里之后，秦远便将她扔下了，不管不问。 她就站在园子里，没有认识的人说话，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从今之后，她要为自己而活。 ”快些坐吧，站着也不嫌累？“ 秦冉笑着打破了尴尬。 楚清菡回过神来，端庄自持的笑了笑。 ”好。“ 楚清菡入座，园中的侍女自然奉上了茶水与糕点。 饮梅宴的席中的吃食都是各人所喜爱的，也是为了表示映衬这些高门子弟的尊贵身份。 亭中只有秦冉和楚清菡是第一次来，但是，秦远自然不会让秦冉吃不喜欢的，自然是提早就吩咐好了。 所以，楚清菡又落单了。 ”清菡妹妹，你怎么来了？咱们二人还真是巧呢。“ 秦冉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更何况她还觊觎自家哥哥，还欺负寻绿。 简直不能忍！ 但是秦冉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亲自给楚清菡夹了一块自己盘子里的糕点放在她盘子里。 楚清菡:“......” 还没等楚清菡想好措辞，秦冉又道。 “哥哥也真是的，怎么能让清菡妹妹吃这些园中普通的食物呢？这怎么能是待客之道？” 秦冉这话说的其实很是没有依据，即使是未指定的茶点也是比普通的好了太多，只是口味总归是比不得各家指定的罢了。 楚清菡：“......” “是我不周到了，妹妹说得有理。” 秦远笑道。 自家妹子可真是厉害，这三言两语的，就让楚清菡无话可说。 席中坐着的三人顿时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看向楚清菡的身上，也没有刚开始的热情。 楚清菡在心中暗暗咬牙。 “对了，清菡妹妹怎么就不说话了？” 秦冉笑道。 楚清菡：“......” 我也想说啊，你们给我机会了吗？ 楚清菡简直想抓狂！ “这园子倒是风雅。” 说完这句话，楚清菡简直就想扇自己两巴掌。 果然，众人都露出了一种难以意味的表情。 “对了，清菡你还没说呢，这饮梅宴若是没有请柬，妹妹你刚来京城。” “爹说清菡初来京城，便让我带着她出来见见世面。” 秦远的话中带着无奈。 “原来如此。” 秦冉露出了然的表情，“不过来了也好，清菡在京城中既然要多住些日子，在这里结识些贵门小姐，以后也不会没有个说话的人。” “哦？听将军的意思，楚小姐并不是京城人士？” 青衣男子插了一句嘴。 “清菡是冉姐姐的表妹，前段日子刚来京城小住。” 楚清菡温婉的回话道。 “是啊，姑姑只留下了这么个女儿，父亲自然是要多照看些的。” 秦冉也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就算是看在她已经逝世的姑姑份上，毕竟，楚清菡再怎么样，也是她姑姑留下的唯一血脉。 听到这里，众人才开始见礼。 “原来是这样，楚小姐，在下徐元，有礼了。” 青衣男子率先见礼。 ”楚小姐，在下程子漠。” “叶祁扬，有礼了。” 叶祁扬正是那穿着很是花哨的男子，他轻佻一笑。 楚清菡暗暗的讶舌，徐家，程家，叶家，都是京城中难得的显贵之家。 楚清菡端庄的一一回礼。 ...... 这个时候，不知何人说了一声，人群中传来了一阵骚动。 “明洲公子来了。” 秦冉一愣，然后转头往门口看去。 她所处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门口进来的人。 第七十一章 引梅宴（三） 贵门小姐都自持着身份，自然不会眼巴巴的凑上前去，所以门口那里就空旷的很，只有三三两两的散人。 顾衍从门外缓缓的步入其中，他今日穿着一件银色长袍，边角用红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外头罩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 如墨的长发用精致的玉冠束起，整个人的气质高华但却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冉从未见过这样的明洲。 顿时觉得，之前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秦冉撑着头，端着一杯酒，懒懒的看向他，目光就像是初雪融化般的温柔。 顾衍向来是厌恶这样的聚会的，那些世家小姐的目光，看的人真是让人难受。 这想法，竟然与秦冉的不谋而合。 顾衍缓缓的走进来，就散乱站在周围的贵门小姐时不时的瞥他一眼，含羞带怯。 顾衍连一个目光都没有给她们。 “世子，韦公子白公子他们已经在那边等候了。” 问枫轻声道。 顾衍的眼神一瞥，便看见就在他旁边亭子里的秦冉，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转瞬而逝。 “嗯，让他们过来这边吧。“ 顾衍对着问枫说道，随后抬步便朝着秦冉所在的地方而去。 很快，他便出现在了亭子外。 ”可否加一席？“ 顾衍问道。 亭中的所有人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顾衍不是从来不屑与他们这些人为伍的么？ 但是想归想，明洲公子都发话了，又怎么会拒绝。 众人齐声道。 ”可以可以，来人。“ 很快，侍女便过来加了一席，顾衍一脸淡定的坐下了，无所谓众人各异的眼光。 顾衍刚好就坐在了秦冉的身边。 秦冉：“......” 明洲这是想干嘛？ “世子这是...？” 众人都挤眉弄眼的给秦远使眼色，秦远自己也实在想知道，便也只好开口问道。 顾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刚刚心头一热，就这么过来了。 顾衍默然。 ”世子不想说就算了，来来来，喝酒。“ 秦远尴尬的一笑，回了一句。 顾衍满意的举杯，心想。 这未来的大舅子很是上道。 秦冉默默的看着外面的那些女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叹了口气。 这群女人哟，不知道你们所仰慕的明洲公子已经有主了么？ 哼哼！ 秦冉可以忽视外面那些女人，可是身边这个楚清菡这炽热的目光简直就忽视不了好吗？！ 要是可以，真想把明洲抱回家藏起来。 招蜂引蝶！ 秦冉有些恼怒的看了顾衍一眼，随后又有些怂的收回来。 ”你看看，全是你招惹来的。“ 秦冉的眼神带着无声的控诉。 顾衍轻笑一声，轻轻的看了秦冉一眼。 ”先生，韦公子他们可在那边亭子呢。“ 秦冉开口道。 这话一出口，秦冉立刻就被秦远众人给瞪了一眼。 好不容易顾衍主动过来坐坐，哪里还有把人给赶走了的道理？ “世子，家妹口无遮拦，还请见谅。” 秦远这下子倒是正经了起来，赔礼道。 “无事，本世子为乐仪的老师，教导她一年，对她的真性情，我甚是欢喜。” 秦冉：“......” 行，你赢了。 众人这才想起来一个刚刚被他们所有人都忽视了的问题，明洲公子是秦将军的老师啊！ 不过也难怪他们想不起来，秦冉实在是太低调了，又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又不像秦远一般。 “原来秦小姐的老师是世子殿下，怪不得秦小姐如此优秀，年纪轻轻便担任军职。” “是啊，名师自然出高徒嘛。” “世子殿下如此才名远播，所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也会差的。” 众人纷纷恭维。 秦冉漠然扶额，这些人能不能歇一歇，都快把她和明洲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了。 都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除了楚清菡，她一言未发。 她自从见到顾衍的一眼，就深深的被吸引。 原来她在府中的之后就听闻过明洲公子的大名，但是她还以为是世人的过度吹扬罢了。 结果如今一见，便觉得那些字眼哪里能形容面前这个男子。 这世上竟会有如此人物！ 楚清菡笑了笑，和面前的顾衍相比，那不学无术的秦远又算得了什么？ “小女清菡，见过世子殿下。” 楚清菡端起酒杯，嘴角微勾，温柔的说道。 顾衍也没回礼，淡淡的看了楚清菡一眼，“嗯。” 楚清菡一愣，但是她还是继续再接再厉。 “清菡从小就仰慕世子殿下所撰文章，果然是字字珠玑，令清菡佩服不已。” 顾衍淡淡的说道。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无需说从小。还有，应该的。” 楚清菡：“......” 秦冉忍不住闷笑。 明洲也太毒舌了吧，这话说的，楚清菡还能再找话说，我就该佩服她了。 正如秦冉所料，楚清菡就尴尬的笑了一下，再也没有接话。 楚清菡有些气闷，任何人见到她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是刚刚这些贵门子弟，也不会这么说话。 这明洲公子竟然这么不留情面！说话句句带刺！ 在座的人都是在贵门世家长大的，对人心的掌控都是一流的。 楚清菡虽然门第并不差，但是和世家来比，还是算小门小户了。 她所用的技俩，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些贵门子弟不免嗤笑。 就此等门第，还敢高攀安国公世子，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要说门第，这偌大的京城，能配得上世子殿下的，寥寥无几。 刚好，秦家的嫡小姐能算一个。 不过这嫡小姐，是世子殿下的学生，倒是有点于理不合。 亭中的各人想法各异，突然被几个人的脚步声给打乱了。 “明洲。” 来的人正是韦乐三人，身旁还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一袭霜色长衫，玉冠束发，眉眼如玉，看样子和韦乐有几分相似。 这正是韦家的大公子韦旻。 还有一位女子，长发挽起，眉眼精致，穿着一件檀色的长裙，外罩一件粉色的纱衫，看起来气质出尘。 正是苏家的嫡小姐苏若若。 “世子殿下，秦将军。” 韦旻说道。 “不必多礼，快些进来坐吧。” 秦远说道。 好在梅苑的亭子够大，就算这么多人也能够坐下。不然，这么多人也是个麻烦事。 第七十二章 若若 来的几个人纷纷入席，一时间本来还算空旷的亭中倒是有些满了。 刚刚众人都站起身来迎了韦乐等人，楚清菡亦然。 她刚刚打算坐回自己位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位子已经被人占了。 占了她位置的，正是刚刚才来的苏若若。 楚清菡有苦说不出，只好默默的挪过去，坐在了另一边。 秦冉自然看见了这情景，不过她也没管这些，不过这苏若若，还真是...霸道的有趣啊。 唔，和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一点偏差呢。 秦冉微微弯了弯唇角。 “把东西全部撤下去，重新再上一份吧。” 秦冉吩咐过来收拾的侍女，开口说道。 “是。” 侍女自是领命而去。 很快，身后便跟着三四个端着托盘的侍女，她们鱼贯而入，将精致的点心放到每个人的桌前。 茶点都是个人所喜欢的，丝毫不变。 当然，楚清菡的也依旧没变。 苏若若看见秦冉这般做法，眸光一闪。 她刚好就坐在秦冉身边，目光落在秦冉身上，后者对着她，笑了一笑。 “你是秦冉吧，我倒是第一次见你，感觉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因着席位之间还有相隔得有点远的，所以苏若若凑过去，对着秦冉说道。 “哦？那苏小姐以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冉往旁边挪了点，分了点位置给苏若若。 秦冉为了不让苏若若不用用这么扭曲的姿势。 苏若若看到这样贴心的秦冉，心下对着面前的女子好感度是加了几分。 “你么，我以为你和你那哥哥是一样的人。” 苏若若也是个豪爽不拘小节之人，性格和秦冉倒也有些相似。 “如今见了真容，这才觉得就算是一母同胞也是差的多了去了。” 秦冉：“......” 你这是对我哥到底有多大意见啊，秦冉默默的叹口气。 “其实，我哥也不完全像传闻一般，还是挺...” 秦冉道。 “不用说了，我都懂。” 苏若若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秦冉扶额。 哥，我实在是尽力了。 “诶我说，我瞧着你特别对我眼缘，我明日想去街上逛逛，要不和我一起去？” 苏若若眯起眼睛笑，扯了扯秦冉的衣服。 秦冉抽了抽嘴角。 你的画风要不要变得那么快？ “行啊，左右我近日也无事。” 秦冉笑道。 她喜欢这个苏若若，这性格太对她胃口了。 “唔，你比我大一岁，我的老师还没给我取表字，不然你就跟着我家里人的叫法，叫我一声若若。” “先生给我取了，叫我乐仪。” “真羡慕你，你看看你的先生是大名鼎鼎的明洲公子，风仪无双，听着课都觉得赏心悦目。我的先生，是个文殊院的老学究，听他上课日日都昏昏欲睡，枯燥又乏味。” 苏若若撑着头，叹了口气，羡慕的看着秦冉。 “这倒是。” 秦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实不相瞒，之前我爹要给我请老师的时候，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差点就没被他请了家法。” 苏若若睁大眼睛，“哇，你竟然还敢和你爹吵，我要是像你一样，那可就真完了。” 顾衍看着对面的秦冉和苏若若靠在一起叽叽咕咕的，笑着喝了一杯酒。 果然，苏家的小姐确实会和乐仪投缘。 身边的韦乐白越等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这一边的秦冉和苏若若聊的热火朝天，她们俩越聊越觉得投缘，恨不得就天天腻在一起。 “若若，我和你说啊，先生其实严肃的很呢，都不会笑的。” 秦冉道。 “哎，那也比我这边好，老学究天天之乎者也，满口的孔孟之道，听得我头都疼了。” 苏若若按着太阳穴，苦着脸说道。 秦冉朗笑一声。 楚清菡本来还想插话进来，结果还是失败了，面前这两个人话说的根本停不下来。 她有些恼怒的敲了一下腿。 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够靠着引梅宴结交些名门闺秀，结果... 出了大糗，早知道还不如不来！ 倏尔，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 “哎，乐仪，诗会快开始了，你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苏若若听见钟声，兴奋的抓着秦冉的手。 秦冉：“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我这诗词水平，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了吧。” “走吧，我们也是瞧瞧热闹。” “是啊，秦小姐一起吧。” 众人都如此道，秦冉也没办法，只好跟着去了。 诗会的聚集地已经有了许多人，每个人都可以选一个在大树上挂着的红条，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意象。然后随性赋诗一首，然后交由评选，男女各一头名。 苏若若刚到地方，便兴冲冲的跑去了树底下选了起来。 其余人也过去看热闹去了。 “小女缪依依，见过秦小姐，见过世子殿下。” 突然，秦冉和顾衍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容貌也不俗。 “不必多礼。” 秦冉道。 “小姐第一次来引梅宴么？为何不愿参加诗会？” 缪依依话对着秦冉说，但是眸光还是有意无意的朝着顾衍的身上瞟。 又是莺莺燕燕之一。 秦冉无奈的想着。 “本小姐不擅文辞，便不献丑了。” 秦冉淡淡的说道。 “小姐即是明洲公子的学生，如何能不擅文辞，小姐还是不必太过谦了。” 缪依依笑的端庄优雅。 得，是个来找茬儿的。 秦冉面上保持不变，笑了笑。 “先生教导过，术业有专攻。” 秦冉在心里得意，我就不信你会说先生有错。 果然，缪依依抿了抿唇，似乎在组织语言。 “小姐，依依...”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这不是缪小姐么，前几年的头名都让本小姐拿去了，今天可准备好了？” 来人正是拿着红条的苏若若。 “你！” 缪依依看见是苏若若，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个苏若若，家世比她好，长得比她好，文辞也比她高！ 现在还这么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实在是太气人了！ 可她怼又怼不过，只好一跺脚就跑走了。 “缪小姐慢些走啊，等会诗会上见呀～” 苏若若还嫌不够的多添了一句。 “我和她不对付很久了，就瞧不惯她那做作的样子！” 秦冉：“......” 顾衍：“......” ...... 诗会很快就开始了，毫无疑问的还是苏若若拿了头名，男子那边的，则是韦家的韦旻。 秦冉瞧着，这两个人倒也是个缘分。 顾衍站在她身边，保持着五步的距离，但还是能清晰的看清秦冉的表情。 她带着微微的笑意。 第七十三章 花无心 第二天一早，秦冉才刚刚练完剑法，刚打算去用个早膳，便听见寻绿急行上来禀告道。 “小姐，苏小姐来了。” 秦冉打算进房间的脚步一顿，欣喜道。 “竟如此早，快些请进来吧。” 寻绿退下，不一会儿，便看见苏若若穿着一件粉色夹袄，并着一件火红色的长毛披风，朝着秦冉走来。 “乐仪。” 苏若若笑着打招呼，提着裙子便朝着她跑了过来。 “若若。” 秦冉笑道，她拉过苏若若的手，就在树下坐了。 她偏过头吩咐寻绿，“去把早膳端过来吧。” 寻绿自是领命去了。 苏若若撑着头，好奇的看着秦冉的院子，东瞧瞧西望望，感觉很是羡慕的模样。 “乐仪，你这儿可比我那里舒服多了。” “什么话，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连点女儿家闺房的模样都没有。” 秦冉无奈的笑了笑。 话的确如此，秦冉的房内多的是兵器，也没什么女儿家喜欢的装饰品，院外也就一躺椅一石桌并几个石凳与于树下罢了。 “那些装饰物都千篇一律，无趣至极。还不如乐仪这里，脱俗也。” 苏若若眯眼笑，秦冉听了，这话说得，还真是头头是道啊。 “原来若若的意思是，只有不容于俗才是舒服？” “这是自然，我就是喜欢特殊，为何要跟别人一般。可我爹就是要把我培养成那种大家闺秀。哎...” 苏若若叹了口气，秦冉看着她，想来在家里过得也不是很舒心。 大齐的规矩便是如此，女子还是应该相夫教子，端庄雅秀。那可以担任军职的女子，其中艰辛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苏若若未及笄便已经才名远播，风姿已经初长成，完全可以窥见未来的倾城之姿。 “对了，你这么大清早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苏大人可知道？” 秦冉问道。 “无事，我昨日已经与母亲说过了。母亲说，我这么久一直闷在屋子里都未曾出门，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苏若若道。 “吃早膳了么？” 秦冉故意问道，果然，后者低头回了一句。 “未曾。” “你啊。” 秦冉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伸手给苏若若夹了一筷子。 “来尝尝吧，我平日用的。” 苏若若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糕点入口。 入口清香，酥脆香甜。 “好吃。” 苏若若一脸陶醉的表情，“乐仪，你这里太好了，我简直就想住你这里不走了。” 秦冉嘴角抽了抽，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位苏小姐竟然还是个小吃货？ “说什么玩笑话，怎么能不回家？” 秦冉道。 “哎，要是可以，我还真想在这里小住几日。” 苏若若没多久就干掉了一盘糕点，说道。 秦冉也快速的用了膳，她本就不是很饿，所以用得也不是很多。 苏若若看见秦冉面前几乎一点都未动的梅花糕，咽了咽口水。 “乐仪，你还吃不吃了？” “不吃了。” “那我帮你吃。” 秦冉目瞪口呆，“......” 就在秦冉发愣的时间，苏若若已经风卷残云的把剩下的东西给解决了。 秦冉成功又一次目瞪口呆。 这个苏家小姐，可真是个妙人儿呐。 “唔，这么惊讶做什么？哎呀在家里都不能这么吃，好不容易来了你这里，总算能放松放松了。” 秦冉笑道：“敢情你是为了放松才来我这，好啊你。” “不不不，我是特意来找你出去逛街的。” 苏若若连忙反驳，摸了摸头发。 秦冉宠溺一笑。 “走吧，既然来得早刚好可以逛得久些。” 秦冉道，“寻绿，去备车。” ...... 建业侯府离城中心并不远，不过片刻时辰就已经到了扶月楼的门口。 “好了，你们都先走吧。” 秦冉说道。 秦冉的话他们都不敢不听，一来是因为秦冉是建业侯府的嫡小姐，二来，秦冉身为镇远将军，也没什么大问题。 当然，贴身的暗卫是必不可少的。 “是，小姐。” 小厮齐齐下去了。 “走，若若，我带你去一些好玩的地方。” “好啊。” 秦冉抓着苏若若的手，因着怕她走丢。 “你一定没看过。” 秦冉带着苏若若七弯八拐的，到了一处巷子口，那里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了。 入目可见的是一处戏楼，锣鼓声已经响了，但是还未发现角儿出来。 “乐仪，你怎么带我来看戏了？想看戏不如叫戏班子来府中啊。” 锣鼓的声响大，苏若若想着也没人认识自己，便也不顾自己大小姐的身份，扯着嗓子吼道。 “那又有什么意思，我和你说啊，这里的角儿名叫花无心。听闻他孤傲的很，从不愿意去唱堂会，只会看心情在这里唱一场。” 秦冉也扯着嗓子吼，“我本来还不抱希望今天能看见，结果我们还真是来巧了。” 秦冉的话音显然很是兴奋。 她一直就喜欢听戏，听小曲儿。可惜前世只听过一次这花无心的戏，听过之后便念念不忘，如今如愿以偿，更是心满意足。 “真的这么好！那我可要好好听了！” 苏若若也被秦冉挑起了兴趣，饶有兴味的等着花无心出场。 开场的锣鼓声过后，众人便能看见一个盛装打扮的花无心出场，一身金翠绫罗，莲步袅袅，上到台前来。 如水的眸望向远处，一挥袖，一折腰，身段婀娜多姿。他轻启唇瓣，清泠泠的嗓音顿时席卷了众人的耳朵，令人心醉神迷。 一场戏终了，众人还回不过神来，沉寂了两秒之后，才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苏若若一脸被震撼的表情。她扯了扯秦冉的袖子。 “乐仪，这花无心果然名不虚传，太棒了。” 秦冉也是兴奋不已，“是啊！现在知道了吧，那些唱堂会的，如何能比得上花无心。” “对对对。” 苏若若一脸赞同。 “好了散了，要不要带你去扶月楼吃饭？” 秦冉看了眼天色，已经接近午时了。 “好啊，”苏若若笑道，“哎等等，乐仪，你看那边的是不是世子殿下？” “啊？” 秦冉苏若若说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那人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秦冉：“......” 第七十四章 演戏 顾衍长衫翩然，缓步走向她。 秦冉看着面前的男子，好似周围的一切人流都仅仅只是虚设。 二人的眼里，能容下的只有对方罢了。 “你怎的在此地？” 顾衍走进问道，“苏小姐？” 苏若若敛襟回礼，“小女见过世子殿下。” “不必多礼。” 顾衍虚扶了她一下。 秦冉也只好做个样子给周围的人看，轻声道。 “见过先生。” 顾衍眼眸中的冷冰似乎化成了春水，柔和的不像话。 “起身吧。” 他略略的笑了笑。 “学生今日无事，便和若若出来逛逛。” 顾衍听得此言，一颔首，说道。 “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注意安全。” “先生放心，有暗卫随行保护。” 秦冉道。 顾衍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便离开了，转身进了一家茶室。 秦冉看着顾衍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事情瞒着自己，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苏若若见秦冉愣神许久，才扯了扯她的衣袖，试探的问道。 “乐仪，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秦冉回过神，说道。 “没事，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秦冉微微笑了一笑。 “好吧。” 苏若若也是个不记事的，转眼间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她兴奋的拉着秦冉在街上乱逛，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你说世子殿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乐仪，我觉着世子殿下对你不一般呀～” “乐仪，乐仪，乐仪你怎么不理我？” 苏若若叫了好几声，秦冉都没有回答。 “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世子殿下的行踪岂是我等能知道的？” 秦冉下意识的回避了第二个问题，他们的关系现在还不能为外人道，但是她却并不想否认。 秦冉无所畏惧，可她却不能不顾及在所在乎的。 譬如明洲，譬如建业侯府。 “也是，世子殿下行踪如此重要，我们确实不该知道。” 苏若若思忖片刻，随即说道。 秦冉应和了一声，“好了，我们去扶月楼吃饭吧。” 秦冉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赶紧用吃饭这个法子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果然，吃饭这个诱惑力，对苏若若这个吃货来说，相当大了。 “走走走，我都饿了。” 秦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若若见食心切，扶月楼本来离这个也不算近，可是却片刻不到就到了。 已经到了午时，扶月楼作为京城中名气最大的酒楼，门口已经有了顾客。 秦冉和苏若若来到门口，便有热情的店小二迎上前来。 店小二见二人穿着，非富即贵，滴溜的眼睛一转，便更是热情。 “客官，二位里面请。” 秦冉一点头，便进了门。 扶月楼里头并无隔断，开阔的大堂设计，二楼便是包间，只有十二间。因着包间需提前预定，所以秦冉选择了大堂。 大堂每桌都布置的极为雅致，檀香木的木桌，软垫置于四处。桌上放着时令的梅花，散着幽幽的冷香。 虽是这个时辰，里面的人倒不算是很多，秦冉喜静，便选了一处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姐，想吃些什么？” 小二谄媚的走上前来，问道。 “若若，你想吃些什么？” 苏若若一脸早就已经想好的表情，胸有成竹的朝着秦冉一笑。 秦冉忍俊不禁。 “我要一份松鼠桂鱼，冬瓜鱼肉丸，鸭丝掐菜，桃仁鸡丁，梅花糕一碟，唔...”苏若若顿了顿，“再加一份合意酥。” 苏若若又偏过头问秦冉，“乐仪，你还想吃些什么？” “来一壶碧螺春就好了。” 秦冉本来想喝杯酒，但是考虑到旁边的苏若若，还是作罢了。 “好嘞，客官还请稍等。” 小二记下单，便离开了。 “怎么吃这么多？” 秦冉笑问。 “难得出来一次，自然是要尽兴才好。” 苏若若不以为然，特别自豪的回了一句。 秦冉：“......” 若若真是每次都能刷新自己对她的印象啊。 菜很快就上了，秦冉和苏若若吃的正欢。 她们的斜对面那桌来了三四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 他们大刀阔马的往凳子上一坐，“小二。” 秦冉正和苏若若说话，余光一瞥，便注意到了那边的几个异族男子。 他们倒是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上菜了之后，便安静的吃着饭。 秦冉却又觉得那伙人有些不对劲。 她前世在军中几乎呆了半辈子，对军中的事情和士兵的熟悉程度已经接近了本能，她一看那些人挺拔端正的坐姿便觉得他们该是受过极严厉的训练。 再说了，他们吃饭之时，竟然连一句话都无，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这该是训练极度严格的营地该有的规矩。 譬如，秦家暗卫便是如此。 秦冉思忖片刻，随后开口对着苏若若轻声道。 “若若，配合我一下。” “嗯？” 苏若若正在埋头吃饭，闻言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秦冉。 “你看着。” 秦冉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小酒壶，快速的洒在了些酒在身上，然后继续大口喝了三杯。 “乐仪，你。” 秦冉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随即，秦冉摇摇晃晃的朝着斜对面那桌而去，一步一摇晃，根本就是站立不稳的模样，而且身上的酒气熏天。 秦冉完美的将醉汉演的如火纯青，要不是苏若若知道秦冉根本就没喝几口酒，要不然也会被秦冉这模样给骗了。 只见秦冉摇摇晃晃的朝着斜对面的方向走去，只是她经过那桌的时候，一时间站立不稳，便朝着某个人倒了过去。 秦冉顺势拂过那个人的脉搏，探了他的内息，又飞快的瞄了一眼他手上的茧与伤痕。 “哎呀！” 那人的反应极快，立刻就操起桌边的弯刀，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弯刀就已经架在了秦冉的脖子上。 楼中的宾客一片哗然。 动手的看穿着是些异族人，这些人更是不肯罢休。 大齐自诩天朝上国，对那些异族番邦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即使如今大齐与异族通商合作，但是大齐国民看到他们，依旧觉得他们是些低贱的蛮族。 如今这些低贱的蛮族人竟然敢在京城中对着一个小姑娘动手，这让这些人如何能忍？！ “这是干什么！” “快把刀放下！”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宾客都大声叫道，“你们再这样，我们就要报官了！” 第七十五章 双簧 秦家暗卫本来就是隐在暗处保护秦冉的，但是她们看见秦冉在暗处做的一个手势。 只有秦家嫡系才看得懂的手势。 意思是，不要妄动。 眼见这形势越来越难控制，坐在身边的一个貌似领头的人猛的站起身来，低声呵斥。 “放下！你是想惹事吗！” 秦冉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害怕的看着脖子上的弯刀。 十六岁的少女目光清澈，仿佛就能一眼望到尽头。 谁也不会怀疑这样的女子。 那人自然也不会。 秦冉一副迷茫的醉汉神情，竟然也不知道害怕，轻轻的握住那个刀片，口齿不清的说道。 “这，这怎么像个镰刀呢？大哥，你原来是个农夫啊。“ 众人：”......“ 这姑娘醉的是有多狠？ 竟然都不知道危险的吗？ ”还不快放下刀！天子脚下竟敢如此作为，你们异族人是想有反心吗？！“ 人群中的有个穿着青色长衫之人，冷漠看了许久，如今才站起身来，喝道。 ”快把刀给我放下！“ 领头人见形势越来越控制不住，刚刚他瞄到已经有人溜出去了，去做什么根本无需猜测。 那人听了秦冉的话，手紧紧的握住刀，往里挪了几分。 领头的几乎快要被那人给气死，劈手上前就夺了那人的刀。 ”你真是放肆！“ 拿着刀的男子被夺了刀之后，默然放下手，冷冷的目光注视着秦冉，看样子像是真的想杀了她。 苏若若刚刚差点就被这情景给吓死了，呆楞了好些时候，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这个时候，才堪堪回神，急忙凑上前来。 ”姐姐，你没事吧？“ 说话间，又恼怒的看向面前这群人，”你们这是做什么！竟敢在天子脚下动手！你可知我们是谁！“ 秦冉听见苏若若的话，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回过神来，口齿不清的说道，”啊，阿苏，你怎么过来了？“ 秦冉靠近苏若若，暗暗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苏若若正气势汹汹的看着面前的人，被他这么一扯，偏过头来。 ”姐姐，我刚刚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就跑过来了。“苏若若目光狠厉的看向对方，”还有这些人，定是要带到官府里去，好好审问的。“ 秦冉还是那副眼睛半睁不睁的模样，”官府怎么了？这个农夫也没对我做什么呀？“ ”姐姐！你喝醉了！“ 苏若若急道。 ”这些异族人明明就意图不轨！“ 那领头人听得额头冒汗，他们这次低调进京，就是为了探听消息的。 若是真的被送了官府，势必要问出身份，随后再被驱逐出境的。 而且看面前的这两个女子，看衣着非富即贵，刚刚那妹妹也如此理直气壮，分明就是贵门世家的小姐。 要是送了官府，怕是不能善了了。 所以，必须在这里就息事宁人！ 如此想来，他开始赔笑道。 ”这位小姐，小姐，您先冷静冷静。“ 领头人收拾挺周正，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斯文气质。 苏若若毕竟是贵门世家出身，定不会怎么像个泼妇骂街一般。 最多就是气急了呵斥几句。 听了领头人此言，她也冷静了些许。 她还是黑着脸，搀着秦冉，打算听他的反应。 领头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愿意听解释就好。 最怕就是不依不饶一定送官府的，那就麻烦的狠了。 可是，那领头的完全不知道秦冉他们不愿意送官府的原因就是他们在唱双簧。 “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了结？” 苏若若问道。 秦冉还是迷蒙的看着他们，目光散乱。 “我们只是来京城做药材生意的商贾，实在是我的属下冒犯姑娘了，在下就先替我那属下给这位姑娘赔个礼。” 领头偏过身，恭恭敬敬的给秦冉做了个回鹘人的礼。 秦冉：“......” “再然后，我愿意给这位小姐我们回鹘的一些药材，就当是给小姐压惊的礼吧。” “药材？” “对，药材。” 领头人赔笑道。 随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药瓶，“这是我们回鹘的良药，能够解百毒。还请小姐笑纳。” 秦冉没有任何反应。 苏若若低着头，思忖片刻，终于点点头，接过药瓶。 “行吧，我们倒也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赔礼。我姐姐今日心情本就不好，你们竟然还...” “让他，给我姐姐道歉！” 苏若若虽然不知道秦冉这么做的用意，但是，还是将戏演了全套。 旁边看的人，见也没什么大事，便也渐渐的散去了。 “这个是应该的，应该的！”他谄媚的笑了笑，随后又很是严厉的对着刚刚拿刀的男子说道，“你快滚过来，给这位小姐道歉！“ 那人一脸的不情愿，但是像是对着那人很是畏惧，便也只好走了过来。 他抱拳向着秦冉，硬邦邦的说了一句。 “冒犯了。“ 苏若若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要是官府真的来人，她们其实也并不好看。 “行了，闹我们呢就不计较了。“ “好，多谢姑娘谅解。” “对了，既然作为一个番邦异族，就该谨记自己的身份。在我大齐土地之上，就不该如此放肆！” 苏若若冷笑一声，随后扔了一锭银子给小二，便也扶着秦冉出了酒楼，混在了人流中。 “大哥！你！” 那人心里不忿，对着领头人说道。 “你给我闭嘴！我们此次过来的任务你忘了？这才来的第一天，就想给我惹事么？！废物！” 领头人比他更凶，喝道。 “属下知错！” 那人终于低头，认错。 领头冷哼一声，也出了酒楼。 发生了这样的事，谁都吃不下饭了。 ...... 苏若若搀着秦冉走出好远，秦冉这才好好走路，眼神变得清明起来。 “乐仪，你今日为何如此做？可是有什么用意？” “那些番邦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我刚刚，只是在试探他们罢了。” 苏若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作为一个在深闺长大的小姐，能有刚刚的那个反应，已经难能可贵了。 “不过若若，我还是要谢谢你，你刚刚的表现，很厉害了。” 苏若若脸色一红，“没事，就是刚刚他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那时候可真的把我吓死了。” 苏若若还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对了，这瓶药给你。” 秦冉接过药瓶，打开一闻，笑道。 “你留着吧，这药可是个好东西呢。” 苏若若推拒道，“不用了，我常年在府中呆着，倒也不需要这东西。你在军中，也免不了要上战场，还不如就交给你。物尽其用嘛。” 秦冉朗笑一声，“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走吧，我们回府去。” 第七十六章 将至 秦冉回了府，又送苏若若上了马车。 苏若若明显非常不舍，拉着秦冉的手。 “乐仪，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玩。” 秦冉笑着应了，“快些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苏若若点点头，转身便上了马车。 秦冉目送苏若若离开，正打算进府中，发现门内有一抹绯红色的裙角。 一闪而过。 秦冉略微一勾唇，也没说话，也进了府中。 楚清菡飞快的从门外离开，心中有着不忿之情。 凭什么！秦冉要什么有什么？苏若若也要什么有什么？ 而她，就什么都没有，还要受庶子妾侍的气？还要被那些高门子弟看不起！ 明明她也有建业侯府的血脉！ 这不公平！ 楚清菡咬紧下唇，飞快的进了自己的院子，紧紧的关上了门。 ...... 秦冉送了苏若若离开之后，她面上带着的一丝笑意都散的不可见。 她微微蹙起眉头，去了躺椅上坐下，拿起旁边已经备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定了定心神。 今日遇见的那些回鹘商贾绝对不是偶然，他们也绝对不会是商贾的身份。 她今日已经试探过他们，那些人该是回鹘死士，抑或是回鹘某些暗杀组织的杀手。 他们来此，定是有所图谋。 这已经是呼之欲出的答案了。 现在最为重要的，也是最让人疑惑的点，就是回鹘人为何要伪装商贾入京？ 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秦冉按了按太阳穴，难得有些头疼。 她感觉袖中有个硬物，掏出来之后一看，才发现是那回鹘商贾给的赔礼。 这个药，她刚刚打开过了，确实是一个好药。 “寻绿。” 秦冉偏头唤了一声。 寻绿走上前来，“小姐。” “你找个信得过的大夫，去看看这药的成分。” 寻绿接过药瓶，回了一句，“是。” 寻绿并没有随着秦冉与苏若若一起走，而是被秦冉打发回了府中。 “小姐，表小姐那边，可要派人盯着？” 寻绿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是何原因？” 秦冉倒不会觉得会是因为寻绿个人的私怨，而是她对寻绿会说这句话，而感到了些许的好奇。 “引梅宴之时，奴婢看出表小姐有些怨忿。” 寻绿道。 “唔。” 秦冉想了想，“那就找人看着些吧，我瞧着她院子里的紫苏就不错。” “我听闻那紫苏之前是犯了错误，才被送去她的院子里的。要是这事做得好，便将她升为二等丫鬟，赏些银子吧。” 秦冉道。 寻绿应是。 “没事，那你就先下去吧。没什么事，就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天色已经晚了些，但还未到黄昏时分，秦冉微眯着眼，看向有些泛黄的天空。 初冬的时节，寒意料峭，秦冉裹紧身上的披风，迷蒙的眼望着天空，静静地发呆。 ...... 半睁不睁的眼终于慢慢的合上，这个时候，秦冉听见切切搓搓的声音。 秦冉睁开眼，正想训斥，到底是谁过来扰人，结果一睁眼，面前站着的却是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衫的男子。 秦冉登时就清醒了。 明，明洲？！ 秦冉本不必如此，可是她今日做的亏心事，让她不免有些怂。 果然，秦冉看向顾衍，后者的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难看了。 “明，明洲，你怎么来了啊？” 秦冉起身，非常狗腿的想把顾衍扶到躺椅上坐下。 顾衍的脸更黑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冬日，会不会着凉！ 顾衍默然抓住秦冉的手，把她往躺椅上一按，又把秦冉因为起身而散开的披风拢了拢。 “啊！” 秦冉惊呼一声，明洲用的力气，真是不小啊。 秦冉默默的叹了口气。 看来明洲是真的生气了。 秦冉可怜巴巴的看着顾衍。 “明洲...” 顾衍不理人，就坐在一旁，脸色不是一般的黑。 “明洲...” 秦冉挪过去，扯了扯顾衍的袖子，轻轻摇晃。 “明洲啊...” “我错了，还不行吗？” 秦冉知道明洲是为了什么生气，今儿午时在扶月楼的事情，依着明洲的本事，怎么可能会被蒙在鼓里？ 秦冉做的时候着急，竟然忘记了明洲。 是自己的过失... 秦冉扶额，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 顾衍看着面前的女子，可怜巴巴的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知道，他对于乐仪，根本狠不下心来训斥。 可是平日也就算了，这次她竟然... 顾衍简直不敢想，若是她出了点什么事，他又该如何？ “你！” 顾衍转过身，盯着她，眼眸中含着怒意却又带着一丝丝的恐慌和茫然。 秦冉一笑，“明洲，你终于舍得理我啦！”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肝？！” 顾衍怒道。 “心肝？有啊，你不就是嘛。” 秦冉狡黠一笑，整个人扑到顾衍的怀里。 顾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女子拦在怀里，免得她掉下去。 “你啊，总是这般油嘴滑舌。” “我就这般，你喜不喜欢？” 秦冉窝在他怀里，笑了笑，抬眼看他。 顾衍默然不语。 “喜不喜欢嘛。” “喜欢。” 秦冉一脸小人得逞般的笑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动了。 “今天是因为事出突然，我没办法，又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秦冉在他怀里，闷声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我自己出危险的。” 再也不会了。 秦冉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从今往后，我的生命里有你，你的生命里有我。 “发生什么了？回鹘人？” 顾衍问道。 “对，那些人绝对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想必是回鹘那边有动作，这些人我猜是来京城探听消息的。后来倒是给了一瓶药，我让寻绿去找大夫分析配方了。” 秦冉直起身来，正色道。 顾衍抿唇，“今日我收到消息，我大齐边境受回鹘流民袭击，死了不少人。” “又是这些回鹘人！” 秦冉恨恨的说道。 “此次不同于以往，消息说，那些流民强悍无比，也不抢粮食，只寻衅滋事。” 秦冉皱眉，想了想说道。 “难道说，那些流民，其实不只是普通的流民么？” 第七十七章 初雪 顾衍默然片刻，思忖后才说道。 “呼之欲出了，回鹘人之用心叵测，我们不得不防。” 顾衍轻声说道。 “那我们该如何？上报陛下？” “不可，陛下此时大权未握，朝中未尝没有与回鹘人勾结之人，而且如今我们只是猜测，陛下那边，还是先缓缓吧。” 顾衍继续说道。 秦冉思考了下，觉得也是，朝中现在暗流涌动，不仅仅有一个被陛下摆在明面上的靶子，还有隐藏的极深，未显山露水的臣子。 这些人，未尝不会有世家大族的族长，那些随着太祖打江山的国之重臣。 不得不防啊。 “是啊，都是猜测，如果我们贸然行动，也许会打草惊蛇。不然就此等待，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动作，我们倒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秦冉冷笑一声，说道。 她的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国之蛀虫，建业侯一门几代都是为国而死，他们拼了命守护的国家，岂可被他们所败？ 秦家先是忠于国，然后才是忠于君。 “你说的对。” 顾衍赞许的说道。 “那是。” 秦冉被顾衍一夸，尾巴简直就要翘到天上去，顾衍不免忍俊不禁，笑着摸了摸秦冉的头。 “你冷不冷，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风。” 顾衍冷不丁的看了看秦冉身上的披风，单薄的让他皱了眉头。 “啊，不冷啊。” 秦冉道。 她今日跑了一日，回来之时觉得也不算凉，便也没有换身上的披风。 之前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可是躺了一会，又与顾衍说了这么久的话，倒是觉得有丝丝凉意渗了进身子。 秦冉有些冷的瑟缩了一下，可是还是死鸭子嘴硬。 “我怎么会冷，我常年练武，就这么点寒气，我受得住！” 顾衍冷冷的看着她打了个寒战。 秦冉：“......” 秦冉思考了许久，终于想出来了个好点子。 她装作柔弱无骨的模样，便这么猛地往顾衍的怀里一窝，舒服的调了个姿势。 “你看这样就不冷了，我是不是很聪明？” 顾衍倒是已经习惯了秦冉这么没皮没脸的做法，把秦冉拢在自己的披风里，把自己的温度传给她。 这个时候，本来就有些明亮的天空突然变得有些灰白，阵阵的凉风袭过。 秦冉抬起头，看向灰白的天空，随口嘟囔道。 “怎么天一下子就黑了。” 顾衍没说话。 “明洲...“ 秦冉的话音未落，天空上似乎飘落了白色的颗粒，纷纷扬扬的朝着人散下来。 顾衍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嘴里漫出一声惊呼。 “呀！下雪了！” 不知道为何，秦冉有意识之后，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雪。 她只在人的话语之中，想过下雪时候的景象。 记得她偶然间翻阅到一个话本子，写的是公子与小姐的故事，十分俗套。 但是，其中一个场景，她却记了许多年。 公子与小姐的初遇，便是在下着小雪的湖边，二人皆撑着伞，擦肩而过。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二人同时的回眸，注定要纠缠一生。 秦冉虽然当时对此嗤之以鼻，但是，心中却很是羡慕。 她期待过无数次下雪的日子，可惜一直等她战死，她都没有等到。 “你很喜欢雪么？” 顾衍轻声问。 “喜欢，非常喜欢。” 秦冉笃定的回答道，说着还伸出手去接落下来洁白的雪花片。 她本来还想站起来在雪中跑两圈，奈何明洲的怀抱太温暖了，酥酥麻麻的感觉简直让人的全身都软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啊！ 但是，秦冉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 不过这想法转瞬即逝，不知道被秦冉抛到哪儿去了。 顾衍看着秦冉跟个孩子一般无邪的笑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他笑了一声。 “小姐，下雪了，奴婢给你拿了厚些的披...” 寻绿最后一个风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面前的景象给惊了个不知今夕何夕。 她呆愣的抱着披风站在不远处，就像个石雕像。 秦冉也愣了一下，顾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秦冉从顾衍的身上爬了起来，清清嗓子把寻绿叫了过来。 “过来吧。” 秦冉面不改色的说道。 “啊，哦。” 寻绿僵硬的走过来，“小，小姐，披风。” “给我吧。” 顾衍伸出手，把披风接过去，亲自给秦冉披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寻绿。 秦冉很是自然的模样，“你看见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事实就是你看到的。” “见过世子殿下。” 寻绿回过神来，僵硬的行了礼，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直愣愣的呆站着。 “起来吧。” “好了，你下去吧。今天看见的事不要说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秦冉也没解释什么，直接就把寻绿给打发走了。 寻绿听了这句话，简直如蒙大赦，急忙同手同脚的跑走了。 秦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心里素质不行啊，就看见这么点事，吓成这样？” 顾衍：“......” 乐仪还真是，不同于寻常女子啊！ 秦冉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她从小在军中长大，对世家的规矩也没什么在意的。而且，大齐本就对女子管束宽松，也就那些从世家还残留着前朝的陋习。 “明洲，你说是吧？“ “你为何对寻绿如此放心？” 顾衍没有回答秦冉的问话，反而反问了一句。 “唔，寻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很可信。而且，告诉你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秦冉眨眨眼，凑到他耳边低语道。 “她，以后可是我嫂子呢！” 这件事顾衍倒是没想到，但也没表现的太惊讶。 “原来如此。” 秦冉眯起眼睛笑了笑。 顾衍这个时候却轻轻的推了推她，说道。 “既然下了初雪，那我便带你去一个地方。” “诶，去哪里？” 秦冉起身，有些疑惑的问道。 “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顾衍难得卖关子，秦冉却觉得很是受用。 “我给寻绿留个字条，以免...” “不必，她明白的。” 顾衍抬手阻止了她。 “你怎么知道？” 顾衍却没有回话，只催促说道：“快些，不然时辰就来不及了。” 第七十八章 饺子 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欠下来的雪都给下完了似的，纷纷扬扬的洒落在秦冉和顾衍的发上，与披风之上。 秦冉的睫毛上都落上了雪花，看起来有些滑稽。 顾衍轻柔的给秦冉擦掉，说道。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秦冉嬉笑着，“我听说下了雪，人可以选择回归本真，你瞧这不就是变成孩子了嘛？” 她一边说话，一边接住天上落下来的雪花，轻轻的吹了一口气，雪花轻薄，很快就被温热气息所惹，化成了一滴水。 顾衍每亩温柔，就这么么看着她笑着。 “要不要坐马车？” 顾衍问了一句。 “坐什么马车，我们不如走去。索性雪也不大，就当是踏雪寻梅了，岂不风雅？“ 秦冉笑道。 ”好。“ 顾衍眉眼弯弯。 秦冉抬头望着天空上散落的雪花，因着已经接近夜晚，又是落雪的天气，街上根本就没什么人。 这么一看来，这宽阔的街道只有秦冉和顾衍二人。 秦冉玩雪玩的不亦乐乎，听到顾衍的声音转过头去。 “过来。” 顾衍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伞，撑在了秦冉的头顶。 秦冉一愣，问道。 “你哪里拿来的伞，我怎么都不知道的。” 顾衍默然不语，伞是刚刚让随行的暗卫拿来的，这么大的雪，虽然还没有积雪，但是落到身上还是会染了风寒。 刚刚送伞来的暗卫：“......” 世子殿下有马车不坐，偏要走去。心好累，怎么办？ “暗卫。” 顾衍明显不愿多说，但是禁不住秦冉的发问，只好颇为吝啬的蹦出两个字，算是回答了。 “哦。” 秦冉跟在顾衍的身边，顾衍亲自撑着伞，高度距离都掌握的刚好，将一切风雪都排除在外。 秦冉觉得从身到心都温暖起来，舒服的不行。 二人就这么相携的走着，踏过宽阔的街道。 秦冉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她能和明洲，就此走过一生，安稳平和的一生。 风雪越来越大，秦冉看顾衍撑着伞的手都冻的发红，本能的握住他的手，轻轻的哈了一口气。 “不冷了。” 顾衍稳健的步子一顿，垂眼看着她。 顾衍看了她很久，终于，他的手也轻轻的包裹住了她。 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各自的心。 二人的手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一直到目的地，他们都没有再松开。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衍趁着风雪未盛之时，轻轻的推开了一扇门。 入眼之处便是一处破败的小院，杂草丛生。 秦冉却并没有露出什么诧异之色，她开口问道。 “这里是？” “外头冷，还是快些进去吧。” 顾衍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收起伞，双手有意无意的护着秦冉。 “走路小心些。” “知道了，我在战场的时候，什么地方没走过，就这个地...哎呀！” 顾衍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目光里含着嗔怪。 秦冉的泄愤的往地上踢了一下，什么东西！如此可恶！ 秦冉以前从不会如此，怎么遇到明洲之后，简直蠢的简直没眼看。 这难道就是话本上写的，谈情说爱傻三年？ 顾衍搀着她，一直将她扶到房门口，期间从未松开过手。 “叩叩叩。” 顾衍上前敲门，神色带着些许的温柔与怀念。 秦冉有些疑惑，她从未看见明洲对他人露出这种神色。 就算是对自己，也从未有过。 “可是殿下来了？进来吧。” 门内传来苍老的女声，听声音就知道是个非常温柔随和的人。 顾衍推开门的时候，十分小心，看模样就像是害怕惊了在其中的女子。 “就知道殿下今日会过来，今日风雪大，殿下先喝杯姜茶驱驱寒吧。” 女子转过身来，端着一杯姜茶。 突然看见顾衍身后的秦冉，倒是愣神许久。 随后回过神来，温柔的笑道。 “快些进来吧，外头太冷了。” 顾衍拉着秦冉进屋里坐下，说道。 “这是莫姨。” “莫姨好。” 秦冉乖巧的说道。 莫姨一看顾衍和秦冉的模样，心中早就跟个明镜似的。 “好。” 秦冉觉得有些不自在，顾衍轻声的询问了几句莫姨最近的身体状况，见无大碍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秦冉的目光落在桌上，上面放着肉馅与饺子皮。 “这是...？要包饺子么？” 秦冉问道。 “是啊，每一年的下初雪的时候，从前夫人总会给殿下亲自包饺子。后来夫人仙逝，殿下便会来我这里。” 莫姨笑了笑，她看秦冉实在是喜欢，而且，在秦冉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些故人的影子。 “姑娘...” 莫姨欲言又止。 “你是...？” 秦冉倒是大方的回答道，“我叫秦冉，莫姨不妨和明洲一起叫我乐仪。” 因着秦冉知道，面前的这个莫姨，对顾衍很是重要。 也是他，极其信任之人。 莫姨给秦冉倒姜茶的手一顿，“秦，乐仪。” 不过一瞬，她的神情恢复如常，“来喝点姜茶驱驱寒吧。” “多谢莫姨。” 秦冉甜甜一笑，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寒意被驱散了许多。 “殿下，你也喝点吧。” 顾衍亦接过喝了一口。 莫姨看着面前的秦冉，心中有些复杂。 秦冉。 秦家。 原来是建业侯家的女儿啊。 不知道夫人看到如今，会有什么感受？ 会不会觉得欣慰，世子殿下终究还是没有错过... 冥冥之中，老天还是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原来，任何事，都逃不过本能二字。 莫姨目光柔和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在烛火的映照下，二人的身上带着暖暖的光晕。 就在莫姨还在发愣的时候，顾衍已经和秦冉自告奋勇的包起饺子来，二人看起来都挺熟练的模样。 “我在天河城的时候，父亲并不在身边，有时候闲着无事，便会跟着家兄包饺子吃。” 秦冉看出来莫姨眼中的疑问，笑着说。 “殿下小时候也是如此，夫人当年也常夸殿下懂事呢。” 顾衍像是想起了过往，眉目柔和，也笑了笑。 三人包完饺子，顾衍叫了声问枫，便让他拿出去煮好，很快，问枫就送进来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屋内燃着暖黄色的烛火，时不时的笑声，温暖了一室本该有的冷清。 第七十九章 身世 等到顾衍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风雪已然停了。 树枝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积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光。 “莫姨，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相送了。“ 顾衍起身，对着莫姨说道。 “殿下路上小心。” 莫姨微微的笑了一笑，看着顾衍轻柔的给秦冉系上披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顾衍打开门，寒意急冲进屋，冲散了屋内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温暖。 顾衍和秦冉相携而去，莫姨关上了门，安静的坐着。 问枫整理好了东西，便退下了。 莫姨身子不好，平日里的这个时辰早就已经歇下了，但是今日却不同，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屋内烛影深深，燃着的炭盆，已经快要燃尽了。 莫姨却并没有去加碳的打算，眼看着炭火慢慢的燃尽，盆中只余点点的星火之光。 莫姨冷漠的看着周围，神情很是平静。 像是周遭的寒气根本不能扰乱她。 “吱呀。“ 门被打开了，来人裹着一身的寒气进来，身边竟也没有跟着的人。 莫姨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奴婢莫玉，见过国公爷。” 来的人正是安国公府的当家人，安国公。 “起身吧.“ 安国公进来先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很是简朴，除了常用的家具，其余的一概全无。 就连炭盆燃的炭都是最为劣质的。 安国公默然的看了站在他三步开外的莫玉，脸色有些复杂。 “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莫玉抑制住咳嗽，脸色苍白的笑了一笑。 “本就是吊着一口气的该死之人，也是惦念着夫人的嘱托，将就着活下去罢了。” 安国公安静的坐下，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国公爷当年和莫玉说过，您会给我一次机会，如今我命不久矣，国公爷既然要来，想来也就是这两天了。” “你还是从前一般，看得如此通透。” “爷谬赞了。” 莫玉给安国公倒了一杯茶，“陋室里没有好茶，爷就将就着喝吧。” 安国公轻轻的瞥了莫玉端着茶的手，干瘪的只剩了一层皮。 已然没有当年的肤若凝脂的模样。 “国公爷深夜来访，难道是来看奴婢死了没有的么？” 莫玉放下茶杯，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来此的原因，还是和当年一样，这么多年了，你该告诉我当年的真相了。” 安国公道。 “莫玉，你告诉我，衍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莫玉的手一顿，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就更白了，简直比白纸还要白上几分。 “殿下当然是夫人的孩子，莫玉当年不敢欺瞒，如今亦如是。” “既然如此，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安国公看着她，“你告诉我实话！” “不管怎么样，衍儿都是我的孩子。对他的身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安国公抓住莫玉的手，说道。 莫玉挣扎着，从安国公的手里挣脱，她冷冷的说道。 “爷，殿下就是夫人的孩子。您不必问了。” “好，那你告诉我，你的孩子呢？” 莫玉的脸色突然变黑，眸中似有泪意，她咬了咬下唇，每个字似乎都是点点血泪。 “他死了。” “死了？” 安国公真的不可置信，“你在骗我！” “我问了当年的小厮和奶娘，她说，衍儿是你的孩子，而夫人的孩子，当年才是真的死了。” “你当年被我宠信，算算时间，你若是生下来了，和衍儿也该是一样大。” 莫玉的脸色煞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想回忆的事情，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怎么，你不说话了？是我说对了么？” “不，不是的。“ 她凄厉的咳嗽出声，“爷，该说的奴婢都说了。夫人对您一生赤诚，您不该怀疑她。殿下是您与夫人的孩子，这个事实永远都不会变。” 安国公紧紧的抓住莫玉的肩，顾不得她还在咳嗽，急道。 “莫玉！”他顿了顿，“好，那你和我说，你当初有没有怀过我的孩子！“ 莫玉扯了扯嘴角，“没有，那个孩子，不是爷的。” “莫玉对不起爷，与人暗通款曲，二十多年了，莫玉独守一隅，便是在赎罪。” “不是我的孩子？” 安国公似乎有点不可置信，“你！当年你！” 当年的莫玉被自己宠信之后，怀了孩子，但是他将事情压了下来，因着有一个没名分的孩子终究是个不光彩的事。他将莫玉留在了也怀着孕的夫人身边，但是最后只有夫人生下了孩子。 他当初听到消息，还暗自庆幸了，幸亏生下孩子的是夫人，若是庶子先嫡子出生，总是不好。 可是，多年之后，他听到了消息，说当年夫人生下的孩子是莫玉的。 那时候的夫人已经去世，莫玉一直守在院子里，竟然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他去问了莫玉却被否认，可是她的那副模样，让人难免多想。 也是从此以后，他对着顾衍也是不冷不热。 他暗中调查了很多年，近日才得到消息，说顾衍就是莫玉的孩子。 这让他怎么能不恼，他这么多年竟然被人耍的团团转。 可是，莫玉又说不是她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错，就是爷想的那样。还好，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还是没有出生，爷完全可以放心。” “您的一生不会有污点，和一个奴婢纠缠不清，终归是不太光彩的。” “至于那些奶娘小厮，说得话不可尽信。安国公府树大招风，若是有心人拿这些旧事作文章，也未可知啊。” 莫玉轻声说道。 安国公脸色又青又白，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冷漠的脸，气的狠狠的一拂袖。 “好！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你自生自灭吧。” “莫玉，拜别国公爷。” 莫玉一拜，面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安国公愤怒的混入夜色之中，外头的一抹光渐行渐远，直到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了。 莫玉抬步去关上门，寒风吹进来，她单薄的身子冷的发抖。 她用力抓紧胸前的衣襟，心脏就像针扎着的疼，痛的简直喘不过气来。 她深深的喘息，挪到桌子边坐下，把脸埋进手掌中，颤抖的频率，像极了哭泣... 第八十章 将计就计 许久之后，她站起身来，去了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 精致的都不像是会存在于此的东西。 莫玉的手指有些颤抖。 这个锦盒已经落了灰，看起来已经是多少年都没有打开过了，也没人去擦拭。 这究竟是忘了还是故意为之，已经是不得而知了。 铜锁锈迹斑斑，莫玉为了弄开，还是颇费了些力气。 “咔。” 锦盒内没放什么东西，里面只有一块被摔碎的玉佩。只是被人仔细的拼好粘了起来，看起来那人非常的用心。 玉佩的花纹并不繁复，是在世家里非常常见的款式。 但是，那玉佩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细细的刻了一个“和”的形状。 莫玉拿起玉佩，放在怀中，闭起眼睛，轻声说。 “玟和，这么多年了，我又再一次见到了秦家人。” “玟和，我对不起你。“ “玟和，我...想你。” 莫玉轻轻的吻了一下那块玉佩，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仿若当年的单纯模样。 莫玉呆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玉佩，久久不动。 刚刚安国公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她的孩子。 莫玉冷笑了一声，手指紧紧的握成拳，眸中含着一丝恨意。 ...... 第二日，顾衍一大早便去了内阁，一进门，便看见江参等在了他的桌案边。 “下官见过顾大人。” 江参拱手行礼。 “江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吧。“ 顾衍微微的露出笑意，抬手给江参倒了一杯茶。 ”顾大人，你瞧这边境之事，该如何处置啊？“ 顾衍惊讶的看着江参，问道：”边境？出了何事？“ 江参拿出放在顾衍桌上的一份公文，写的正是回鹘流民恶意伤人的事。 顾衍拿起公文细细看了，这才发现，这其中的字字句句都将事情往严重了的说，摆明了就是想再次开战。 “这份公文，是谁提上来的？” “京畿大营的祝尧监军。” 江参回道。 “祝尧...” 顾衍轻轻的敲了敲手把，“京畿大营如何能管得了边防之事？” 天河城历代都是秦家军的驻地，祝尧一个小小的监军，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除非... “大人，那京畿大营的主帅谢沉将军，从前便是跟着建业侯的啊。这样想来，其实也是说得通的。”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顾衍在心里暗暗的回了一句，但是，这个道理只存在于明面上。 谢沉怎么会将这个事说与祝尧，这根本不可能。 看来，这祝尧，已经完全的归属于尚书令了啊。 “那大人，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江参继续问道。 他虽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他也明白，这件事若是真的按公文上所说的上报，陛下一看，十有八九会动怒。 顾衍眯起眼睛，嘴角一勾，冷笑一声。 “既然他们这样费尽心思的想要将这事捅出来，那便随了他们的心愿吧。”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一力主战，究竟意欲何为？ 另一边，秦冉去了京畿大营，今日正是她的点卯之期。 她一进营地中，便感受到了整个营地里的低气压。 她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却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异常。 这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也没有什么仗要打啊。 一路过去，刚好就看见朝着她走来的宋延，她叫住他，低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 “见过将军，您还是去谢将军的帐子里看看吧，还是那个新来的祝尧。“ “怎么是祝尧，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秦冉有些想不通，“我先过去，你忙你的吧.“ “是” 宋延不再多说，便去了武场练兵。 秦冉走到谢沉的帐子外，还没等进去，那低气压简直就要把人给闷死。 秦冉轻轻嗓子，说道。 “末将秦冉，前来点卯。” “进来。” 谢沉明显还散发着低气压，声音都相当的低沉。 秦冉硬着头皮进去，“谢叔，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你先坐，我想，明洲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边境之事。” 谢沉说道。 秦冉想了想，“是，明洲的意思是，那些回鹘流民并不是真正的普通百姓。” 谢沉颔首，“没错，那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百姓，寻衅滋事，意在由我大齐先行破坏和平协定。” “谢叔您的意思是，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一个好和我们作战的正当理由？” 秦冉惊道，“他们难道疯了么，回鹘当年被我们打到都城，若不是我们同意签协定，哪里还有他们国家的存在？” 也难免秦冉如此惊讶，前世与回鹘的战争，并不是因为这些事，而是... 随即，秦冉转念一想，难道当初他们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今生提前也改变了策略。 “非也，新任的回鹘王魄力非常，野心也大，看来此次是有备而来。” 谢沉道。 “那怎么会和祝尧扯上关系了？他虽然是尚书令安插进来的人，但是，现在并非战时，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秦冉摸索着手中的木杯，沉声问道。 “现在确实是并非战时，是掀不起风浪。但是，他只要将现在变成战时，不就可以了么？” 谢沉冷笑一声。 秦冉猛地抬头，看向谢沉的眼睛。 “谢叔，您的意思是...？” “没错，祝尧昨日，就将这个事，一纸公文上报到了内阁。” 谢沉说道。 “内阁，想来明洲已经看见了。” 秦冉缓缓道，“这件事既然捂不住，那么，就上报给陛下吧。到时候，我自会向陛下请求带兵出征。” 谢沉连忙打断她的话。 “不可，你怎么能去，还是让宋延去吧。” “宋延虽然骁勇，但是于此一途，终究还是差了些。” 秦冉道。 宋延饱读兵书不假，武功也不差，但是他毕竟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此次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祝尧定会在途中添堵。 “我毕竟还有身份压在这里，若是宋延，祝尧便一点顾虑都没有了。” “算了，算了。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谢沉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 “那就看明日，陛下会如何决断了。” 秦冉说道，她缓缓的饮了一口茶。 第八十一章 决断 第二日晨会伊始，陛下果然勃然大怒，痛斥回鹘不守和平协定。 “各位爱卿，你们可有什么良策？” 皇帝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尚书令出列，他的面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你说。” 皇帝说道。 “陛下，回鹘意图不轨，如此意图昭然若揭！若是我朝不出兵镇压，我大齐的威严何在！” 尚书令越说越激动，看他的模样，要是皇帝不同意出兵，他就要一头撞死在金銮殿的柱子上了。 “陛下，万万不可纵容回鹘人的嚣张气焰啊！” 尚书令最后大声的说了一句，那声音，简直可以震耳朵来形容了。 尚书令扑通一声跪下，“陛下！” 皇帝皱眉。 顾衍和秦冉分立两册，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秦冉上前一步，拱手跪下。 “陛下，臣附议！回鹘人居心叵测，意在打击我大齐威严！” 尚书令：“......” 他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秦冉，这不该是这样的，秦冉怎么会同意出战？ 前段时间，建业侯还因为出战之事和自己差点在朝中打起来，这次秦冉竟然会赞成，说什么他都不信！ 秦冉回了尚书令一个赞许的眼神。 尚书令有点云里雾里，秦冉玩的到底是什么花招？ 不过，就算秦冉赞成，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秦家。 尚书令的身后又是一整片的附议之声，皇帝的神情有些动摇。 他犹豫了半晌，然后开口说道。 “顾爱卿，你的意见呢？” 顾衍施施然的出列，随后说道。 “陛下，臣以为尚书令大人说的极好，回鹘之人狼心不死，确实是该敲打敲打了。” “那顾爱卿的意思是...？” 皇帝问道。 “微臣以为，不必领兵，只需让人带些小兵，低调行事便可。” 皇帝听了顾衍所说的话，缓缓的点了点头。 “顾爱卿所言正合朕意，那么，”皇帝冷冷的扫了眼下面乌压压的人群，“众位将军，有哪位愿意前去啊？” 顿时，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就连尚书令都没有说话了。 秦冉勾起嘴角，果然和她想得一样，尚书令此言，不过是想让秦家一派的人过去。 不知道边境，又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尚书令又瞥了秦冉一眼，后者垂拱而立，一点反应都没有。 尚书令算是看明白了。 顾衍和秦冉是在唱双簧，一人一句，分明是要将自己凑到皇上跟前而去。 皇帝等了许久，结果底下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一个个人的看过去，被他所看过的人都低下头，完全不愿意站出来。 附议是附议，但是这件事，尚书令的人如何会愿意去？ 这摆明了是给秦家设下的陷阱，自己上去逞什么能？ “你们一个个附议的时候倒是积极，如今真要用人之际，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朕养你们有何用？！” 皇帝显然是气急了，重重的一拂袖。 众人又哗啦啦的跪了一地，高呼。 “陛下，息怒啊。” 皇帝简直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冷眼看着底下的人群。 尚书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安静的跪着。 秦冉一看时机已到，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拱手道。 “陛下，臣愿意带兵。” 皇帝还听着终于有人愿意去，结果一听声音，抬眼一看，竟然是秦冉。 他登时就一愣，“你？” “没错，秦家受命于君，历代为国征战，微臣愿意为大齐流尽最后一滴血。还望陛下成全！” 秦冉的话说的很是坚定。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皇帝，她在他的面上分明看见了犹豫之色。 顾衍站在一旁，余光瞥向秦冉。 结果发现后者的表情有些微妙。 顾衍默默的垂下眼，唇瓣微微抿紧了。 皇帝其实并不想答应的，当初封秦冉为镇远将军也仅仅只是一个恩典，他并不想让她去打仗。 他想的是，再过段日子，给她弄个不大不小的军功，便可以封后了。 虽然建业侯手握兵权，秦冉的身份也算是合适，但是若是有军功，以后便会少掉很多麻烦。 可是，如今的这形势... 皇帝叹息一声，如今朝中可用之人不多，军权几乎大半都在建业侯手中，秦冉确实是一个不二人选。 哎，罢了... “你可想好了？战场不比京中的小打小闹...” 皇帝倒也不顾是在朝会上，还是嘱咐了些本不该说的话。 但是朝臣都不以为然，秦家的小姐与陛下几乎是一同长大，暗地里已经将她当作储后对待的人也不少。 这也是秦冉一直没人上门提亲的愿意。 谁会和陛下去抢人？不要命了？ 其中只有一个人，脸色微变。 那便是顾衍。 他本以为这只是乐仪的一厢情愿，却原来，陛下也是有意的么? “陛下，臣已经想好了，请陛下恩准。” “准了。“ 皇帝浅浅的叹息，但是几不可闻。 “谢陛下。” 秦冉微笑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走回列中。 她淡淡的看了尚书令一眼。 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尚书令果然没有让秦冉失望，他出列说道。 “陛下，臣有奏。” “还有何事？” 皇帝明显有些心情不佳。 “陛下，臣觉得秦将军带兵，还缺个军师。” “军师？” 这话算是说到皇帝的心坎上了，他还在思忖着，要给秦冉派个什么人跟去才好。 “你说说看。” “臣以为，回鹘人诡计多端，军师不可缺啊。而且顾大人也说了，算是低调行事，京畿大营中的人手不便抽调了。” “那你觉得应该用谁？” “臣以为应该让非军中之人担任临时军师。“ 皇帝略略思忖片刻，“你可有人选？” “顾大人天纵奇才，十七岁便随使节出使过回鹘等多国，臣觉得此任非顾大人莫属了。” 尚书令朗声道。 秦冉眼含笑意，看了一眼顾衍。 顾衍瞥了一眼回去，随即拱手说道：“臣，义不容辞。” 皇帝没有拒绝，顾衍的能力有目共睹，若是有他随行，倒也保险的多。 这样想着，皇帝的心情终于阴转晴，一锤定音。 “那朕就等着秦爱卿与顾爱卿凯旋归朝了。” 第八十二章 玉澜殿 下了朝之后，秦冉刚打算离开，却被一个人给叫住了。 来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华胜公公。 “秦将军，陛下有请。” “好，我这就过去。” 秦冉说道。 随即，秦冉和顾衍点了点头，示意他先离开吧。 这样的动作倒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秦冉和顾衍刚接了去处理边境事务的旨意，有事要商量也是必然的。 顾衍没有什么表情，微微颔首之后，便离开了皇宫。 秦冉看着顾衍离开的背影，就知道了，这位的醋坛子定是又打翻了。 秦冉只好叹口气，打算回去之后，再把事情说与他听。 如今，还是应付陛下才是最为要紧。 “秦将军，这边请。” “好，有劳公公了。” 秦冉笑了笑，随后抬步跟上。 来的地方却让秦冉有些疑惑，这不去御书房，来这玉澜殿做什么？ 玉澜殿正是秦冉入宫小住时居住的地方，而自秦冉重生以来，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没有人气，即使宫女打扫得再干净，也有一丝荒凉的意味。 就像，她与齐昀，终究只剩下了荒凉。 “将军，请。” 华胜就停在了宫殿门口，笑着说道。 秦冉颔首，提步跨了进门。 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模样，当初她兴致而来种的一盆花都还在，只是冬日时节，花早已凋零。 秦冉进门看到这一副情景，就像是推开了封闭的沉重积灰的大门，露出里头的一点一滴，一草一木。 齐昀就负手站在那盆花前，见到秦冉来了，转过身，朗声道。 “来了，你瞧瞧这花，朕可是花费了好些心力才将它救活。等明年开春，就能看见它开花了。” “这花？” “当初你栽下的时候，不知为何，差点就死了。好容易下救活的。” 齐昀道。 “原是这样。” 秦冉的神情有些恍惚，这花是有什么寓意的么？ 可是，这花能被救活，而过去永远都是过去了。 “易川哥哥。” 秦冉蓦然开口。 “怎么了？是想起什么往事了么？” 秦冉没说话，齐昀确实是猜对了，她确实想起了往事，但是，那却是她永生都不愿回忆的往事。 秦冉摇摇头，“陛下找臣来，总不是来回忆往事的吧。” 秦冉突然笑了笑。 “你啊，做了将军之后，与朕越来越生疏！” 齐昀倒也没多想，揶揄道，“早知道这般，还不如就撤了你的职，就将你绑在朕的身边罢了。” “易川哥哥说笑了，君无戏言！” 秦冉眯起眼睛，笑道。 “朕就说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齐昀点了点秦冉的额头。 “朕是想和你说，这次去天河城，记得多听顾衍所言，他才学极高，定能帮衬你许多。” 秦冉：“......” 这肯定，不听明洲的，那要听谁的？ “知道了。” 秦冉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点了点头，敷衍的应了。 毕竟为了不让齐昀起疑，只能做出一副前世目中无人的模样。 齐昀果然笑了声，“朕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可是这次不同于小打小闹，朕又不在你身边...” 秦冉心道，你不在我身边才好呢，谁知道你会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但是她面上还是应了。 齐昀又嘱咐了许多，秦冉实在听不下去，只好使出必杀技。 秦冉抓住齐昀的袖子，轻轻摇晃，声音刻意装出了些软糯。 “易川哥哥，不讲这些了好不好？唔，我想念你的厨子做的糕点了，我能不能求个恩典，让他做了给我带去天河城啊？” 齐昀果然被秦冉的必杀技给折服了，他道。 “怎么，扶月楼的厨子还不合你胃口？还在肖想朕的厨子。” 秦冉不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齐昀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好好好，朕答应你还不成吗？” 随即他又叹了口气，摸了摸秦冉的头发。 秦冉暗自得意，当年每次不想听齐昀说话或者转移他注意力的时候，都会用这个法子。 百试百灵。 只是当年是情趣，如今却是逼不得已。 想来，也真是世事变化无常啊。 秦冉为了离齐昀远一点，便跑到了院子里的秋千边上。 “好久没坐秋千了。” 可惜，这个秋千因为没修复的原因，绳子都有些松了。 “你想要，朕就再吩咐人给你做一个。” 秦冉拒绝了，这个秋千还是当年齐昀亲自给她扎的，如今... 哎，不说也罢。 秦冉挪到石凳上坐下，说道。 “易川哥哥。” “怎么了？” “回鹘人的事情，真的要打吗？” 秦冉问道。 “不必，只是敲打敲打便可。如今还未时机，大齐也连年征战，正是该休养生息的时候。” “您的意思是...？” “刺探。” 齐昀说了两个字，秦冉倒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他竟然什么都明白！ “是。” 秦冉点头。 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易川哥哥，那尚书令，他...” “尚书令的事情朕心中有数，你就不用管这么多了。” 齐昀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定定的看着她，“你只要安全的从天河城回来，好好呆在朕的身边，就可以了。” 秦冉不再多言，“好，我知道了。” 齐昀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秦冉暗骂自己好几遍，多说些什么！ 齐昀只是将事情看的通透，而不是真正的信任建业侯家。 或许，他谁都不相信。 齐昀的眼睛里似乎常年都蒙着雾，叫人看不真切。 这难道，便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的意思么？ ...... 秦冉从宫中回去之后，径直去了趟安国公府，刚到门口正打算偷偷摸摸翻墙进去，却被一袭玄衣给拦了下来。 秦冉哀叹一声，“问枫，你这是做什么？” 问枫面露难色，“小姐啊，世子有要事处理，不见人。” 秦冉：“......” 敢不敢找个好点的理由？这么个蹩脚的理由，还好意思拿出来，骗谁呢！ “好吧，那我明日登门拜访，要好好商讨一下天河城的事宜。” 秦冉说道。 “是。” 问枫尽忠职守，恭声应了。 秦冉只好离开，等着明日再过来一趟。 第八十三章 坦白 夜色深沉如墨，外面传来阵阵寒风呼啸之声。 秦冉自然不会等第二日再去找明洲。 今日早就知道明洲这个醋坛子打翻了，怎么可能等明日再去见。 秦冉明白的很，若是明洲还生着气，即使是明日去见，他也照样有一箩筐的理由不见她。 所以，秦冉披上披风，趁着夜色就出了门，径直往安国公府而去。 夜晚的风大，秦冉的发丝都被吹扬起来，披风随风飘动。 秦冉有些冷的往手上哈了口气，飞身跃起就往顾衍的院子里钻。 秦冉轻车熟路的跳了进去，结果看见院子里还亮着烛火。 秦冉笑了一笑。 ...... 顾衍在房中心不在焉的看着一卷书，久久的未翻过一页。 他有些烦躁，喝了一口旁边放着的冷茶，终于冷静了些许。 突然他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终于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拿着书假意的认真看。 秦冉挠了挠头，她来只是一时冲动，并不知道该怎么哄啊啊啊！ 天呐！我还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秦冉面对敌军千军万马都未曾怕过，竟然会不敢进去一扇小小的门。 秦冉在外面踟蹰不前许久，门内的顾衍安静的翻着书页。 终于，秦冉咬紧牙关。 算了！自己闯的祸还是自己解决吧！ 秦冉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顾衍抬眼看了一下门，随后嘴角一勾，继续低下头去翻着书页。 秦冉不依不饶的继续敲门，可怜兮兮的在外面说道。 “明洲啊，外面可冷了啊……” 秦冉没什么办法，就只能用上百试百灵的苦肉计。 果然，门内传来一阵清冷的嗓音。 “进来。” 秦冉笑了起来，狗腿的打开门，进去。 房内正燃着炭火，与外面相比温暖了不少。 秦冉抖了抖身上的披风，往凳子上一坐。 “明洲啊。” 顾衍低声应了，但是连眼皮都没有抬，继续低头看着他的书。 秦冉觉得这次似乎明洲是真的生气了，但是她委实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 她和陛下明明就没有发生什么嘛。 “明洲，你是不是生气了？” 秦冉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她问道。 “没有。” 顾衍冷笑一声，翻了一页书。 “你就有，你别想着骗我！” 秦冉冲到顾衍的面前，一把就夺去了他手中的书。 ”这书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如多看看我！” 秦冉气冲冲的模样，一把就将书扔到了桌上。 顾衍坐直身子，看着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但是眼里又带着些委屈。 你在委屈什么呢？ 顾衍想。 从那时候开始，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真正爱着的人，是我吗？ 顾衍一下子就迷茫了起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自诩冷静自持，可是，如今的他才发现，他的冷静自持面对着面前的女子，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明洲。” 秦冉弱弱的叫着他。 顾衍轻叹一声，“乐仪。” 秦冉听到顾衍愿意理她了，终于笑起来，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在闪着光。 “明洲，你终于愿意对我说话了。“ “你这样又是何苦？” “什么话，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怎么做都不过分。” 顾衍轻轻揉揉秦冉的发，“哎。” 秦冉搬了把椅子坐在明洲的面前，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 “明洲，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过去？” 秦冉抿了抿唇，看着顾衍的眼睛。 顾衍看着秦冉。 “你的过去？” 他直觉告诉他，秦冉接下来说得话，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或许，他会不想听。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拒绝秦冉。 秦冉捋了捋思路，说道。 “我的母亲身为郡主，自小在宫中长大，所以我与陛下还有嘉阳公主都是从小识得的。” 顾衍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听见陛下这两个字的时候，身子有些僵硬。 “你也知道，秦家是将门世家，我也从小习武。这个时候我知道了陛下也喜欢习武，一来二去的，我就与陛下成为了挚友。” 秦冉换了个措辞，也省略了许多。 齐昀当年对自己是真好啊，几乎是自己说什么就给什么，从来都不犹豫。 她重生一世，都不知道为何齐昀会变成那个模样。 难道仅仅是因为功高震主么？ “你喜欢他？” 顾衍问道。 “是。” 秦冉觉得并没有什么好瞒的，大大方方的应了。 “陛下也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顾衍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感，假装镇定的说道。 “是吗？” 秦冉嘲讽的一笑。 顾衍还在奇怪为何秦冉是这么个反应，却听得秦冉的下一句话，却真真切切的让他大吃了一惊。 “明洲，你相信重生吗？” “乐仪，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衍不敢相信的问道。 “明洲，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已经死了，是在天河城战死的。与敌将同归于尽的。” 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是秦冉还是忍不住颤抖，眼眶都红了。 “在我战死的那一天，陛下立了皇后，立的便是如今的云妃。”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秦冉倒是没有刚刚那么大的反应了。 想来，是真的放下了。 顾衍心里已经相当震惊了，但是面上还是冷静的表情。 他一把将秦冉拥入怀中，指腹轻轻的擦过她的脸颊。 “我都知道了，不要说了。” 秦冉露出一个笑容，“但是，明洲你知道我死前的想到的是谁么？” 顾衍凝神看着她。 只见她笑着说。 “是你，明洲。” 顾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我知道了。” 秦冉回抱住他。 “明洲，我喜欢你。” 等了许久，才等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也是。” 什么是爱？ 时间终会证明，爱情并不在言语，而在于二人相伴之时的点点滴滴。 秦冉从一开始的愧疚，到如今的喜欢。顾衍从小时候的恼怒与厌恶，到如今的喜欢。 情，缥缈虚无，但是它却存在于每一处。 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受到。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第八十四章 对策 第二日天一大早，寒露还盛之时，秦冉便去了趟京畿大营。 因为午后还要去一趟安国公府商量事宜，秦冉起身的时辰十分的早。 等她策马到京畿大营的时辰，才是军士们起身操练的时候。 秦冉安静的经过一排排整齐列队的军士们，心下还是很满意的。 宋延见到秦冉来了，到还有些诧异。 “将军，怎么今日来了？还并未是您的点卯之期啊。” 宋延走上前，恭敬的行了礼，问道。 “我来找谢将军有要事，你过会安排好了也一起过来吧。” 秦冉说道，这个时候从远处遥遥走来一人。 这个人并未穿着军中该有的甲胄，反倒是一股子书生气质。 秦冉眯起眼睛一看，却发现这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祝尧。 “祝尧竟也在此？” 秦冉随口就问了一句。 “是啊，本来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监军可以七日一点卯，结果不知道是为何，竟然日日都来，倒是勤勉。“ 宋延说话的时候，带着些许的嘲讽。 秦冉本来觉得有些奇怪，后来转念一想。 不过也是，这祝尧勤勉只是虚话，他日日来此，看来也是尚书令的吩咐了。 祝尧走上前，含笑拱手，对着秦冉和宋延说道。 “尧见过秦将军，宋将军。” “祝监军不必多礼。“ 秦冉虚扶了他一下，嘴角微勾。 秦冉还以为祝尧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结果这祝尧就站在面前，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祝监军可还有事？” 宋延冷着脸问道。 祝尧轻轻的笑了一声，并没有将宋延的冷脸放在心上。 “无事，尧还以为秦将军会有话对尧说呢。” 说完话，还似笑非笑的看了秦冉一眼。 秦冉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她怎么觉得，这祝尧和游园会上见到的判若两人了呢？ “或许，很快就会有了。” 秦冉轻笑一声，绕开祝尧便离开了。 祝尧目光沉沉的看着远去的女子，紧抿唇瓣。 宋延跟着秦冉一路往谢沉的帐子里去，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秦冉一路。 秦冉是在看不下去，便开口说道。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憋着做什么？” 宋延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问道。 “将军刚刚对祝尧说的是什么意思？” “唔，”秦冉笑了笑，“你等下就会知道了。” 宋延抿了抿唇，看了眼秦冉，只好默默的闭嘴了。 秦冉抬步，继续往谢沉的帐子走去，宋延愣了几秒，急忙抬步跟上。 没过多久，谢沉的帐子就已经映入眼帘，秦冉在外禀告了一声。 “谢将军，秦冉求见。” “将军，宋延求见。” “进来。” 门内传来谢沉的声音。 秦冉和宋延进了帐子，发现谢沉正负手站在沙盘前，皱着眉看着。 “将军。” 秦冉和宋延同声道。 “来了，你们过来看看。” 秦冉倒是了然，宋延却不明所以。 二人站在了沙盘前，发现沙盘上的地形确是天河城。 边境？ 宋延茫然的看了秦冉和谢沉一眼。 “你把宋延叫过来做什么？” 谢沉问道。 “我打算把宋延带过去。” 秦冉缓缓的说道。 谢沉略略的思忖了片刻，他对着秦冉摇了摇头。 “不妥，宋延进军中已有多年，难免被回鹘人认出来。” 宋延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问道。 “将军，你们再说些什么呢？末将怎么就听不懂呢？” 谢沉和秦冉相视一笑。 “你还记不记得，回鹘人的事情，正如我们所料，陛下知道了。” 宋延沉声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 秦冉说道。 “陛下自然大怒，尚书令又在那里添油加醋。” 谢沉安静的听着她讲。 “最后，我请陛下让我去了，”秦冉顿了顿，“和顾大人一起。” 宋延一震，“是安国公世子，明洲公子？” “没错。” 秦冉点点头。 宋延有些失神的看着面前的沙盘。 怎么，会是明洲公子？ 秦冉没有注意到宋延的失神，她继续说道。 “顾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不打草惊蛇，就轻装简行，到了天河城再用城中人就可。” 谢沉略瞥了宋延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也可，天河城中有秦家军驻守，倒也无甚大碍。” 谢沉颔首，说道。 “所以，京畿大营中的人，你可想好了要带谁去？” 秦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帐外的方向。 “祝尧。” 此话一出，宋延和谢沉都是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 “此话怎讲？” 宋延明显比谢沉更震惊，他急道。 “祝尧此人居心叵测，怎么能带着他去？” 秦冉笑了声。 “别急，祝尧不是身为监军么？那这次就带着他去，”秦冉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冷寒。 “只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谢沉和宋延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此计绝妙啊。” 但是宋延还说了一句，“将军，你就让我跟着去吧，天河城我呆过许多年，也熟悉地形啊。” 秦冉忍俊不禁，天河城她在那里都呆了半辈子了，怎么可能对那里不熟悉？ “我对天河城的熟悉程度，可不亚于你啊。” 秦冉话一出，才自觉失言，登时就闭了嘴。 “啊？” “我从小在那里长大，怎么可能会不熟悉呢？” 秦冉打着哈哈，飞快的就消了宋延的疑虑。 “可是，将军！” 宋延不依不饶的模样，秦冉自觉无语，只好语气严厉的喝了一声。 “宋延！” 这个倔脾气，和前世一模一样，每次都非得自己如此！ 宋延果然被喝住了，他气闷的站在一旁。 这个时候，谢沉也忍不住过来搭了个腔。 “宋延，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秦将军有她的考量。” 谢沉顿了顿，“更何况，你忘了天河城中还有个赵琰啊，你可是杀了他兄弟的人，怎可凑到他跟前去？” “难道我还会怕那厮不成？” 宋延冷笑一声。 “怎么，还没对敌，就打算内讧了？” 秦冉冷冷的盯着他，成功让他闭了嘴，闷闷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好了，秦将军你过来看看，这边的布置可是回鹘人的一贯做法？” 谢沉对着秦冉说道。 秦冉看了宋延一眼，也不管他，径直与谢沉说话去了。 第八十五章 监军 秦冉慢慢的走过去，凝神看了一眼这沙盘，心里有些赞许。 其中虽然还有些许的错误，但是已经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时候的谢沉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秦冉看了许久，一直不说话。 谢沉看了，便有些疑虑。 “怎么？是有什么问题？” 秦冉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是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的，所以自己虽然知道，也不能说出来。 “莫急，我再看看。” 秦冉说道。 谢沉安静下来，就这么默默的看着秦冉。 他这么做的用意只是让秦冉看看，有意见最好，没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 他在天河城呆了半辈子，按理来说知道的也会比秦冉多。 但是，秦冉在这方面实在是天纵奇才，她的意见，总是重要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冉手握成拳又放开，想了想。 这几处错误，也无甚大碍。 等去了天河城之后，将这几处纰漏给补上便可。 想好法子了，秦冉终于笑了出来。 “差不多就是回鹘的手段了，谢叔可真是高明呐。” 秦冉笑着夸赞道。 谢沉心里很是受用，但是却板起脸来，笑骂了句。 “话说的倒是好听！你以为你谢叔在天河城的半辈子是白呆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目光含笑。 “是是是，是冉的疏忽了。” “好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了，”谢沉顿了顿，目光一沉，“至于祝尧，你想带着去，那便带着去吧。” 秦冉拱手道。 “是。” 谢沉思忖一会，然后道。 “做事的时候，不要藕断丝连，知道了吗？” “是，冉谨记谢将军的教诲。” 秦冉深深拱手一拜，随后便撩开帘子出去了。 宋延本来也想跟着秦冉出去，但是却被谢沉给叫住了。 宋延的脚步一顿。 “将军，可还有何事想要吩咐。“ 谢沉抿了抿唇，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划过，沉声道。 “宋延，不该肖想的东西就不要去想。” 宋延猛的转过身来，慌乱的看着面前的谢沉，嘴唇翕动的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是闭了嘴。 “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某些方面，其实也是适用的，你说对吗？” 谢沉目光深深的看着宋延。 “谢将军，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沉笑了一声，“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做好你该做的，下去吧。” 宋延愣了愣，还是行礼告退了。 谢沉盯着宋延的背影，沉沉的叹了口气。 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谢沉苦笑了一声。 宋延看冉丫头的眼神，就跟他当年一模一样啊。 可是，最后什么都变了。 谢沉的眼底露出了一丝刻骨的恨意。就像是三尺冰冻，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但是，宋延这个人，不太会藏心思，他对冉丫头的心思啊，迟早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不管是陛下，抑或是…顾明洲！ …… 秦冉出去，便去找了祝尧。 祝尧一袭长袍站在练兵场，十分的引人注目。 秦冉冷笑一声。 好一个尽忠职守的祝监军！ 秦冉就朝着祝尧走去。 宋延忍不住跟在秦冉的身后，但是他听了谢沉的一番话，有些不敢凑上去。 谢沉说这句话的意思，他明白。可是，这番话，秦将军知情么？ 抑或是，就是秦将军授意？ 他看秦冉走到了练兵场，心底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宋延看着远处站着的祝尧，自嘲的笑了声。 若是祝尧在别处，那他，可就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 他走向高台，督促着士兵练习的便是陈校尉，这个陈校尉是跟他同一批入秦家军的，他们俩也有过命的交情。 二人的关系自然不必多说。 陈校尉看宋延有些失魂落魄的走过来，示意士兵原地休息。 陈校尉走过去，拍了拍宋延的肩膀。 “这是怎么了？被谢将军训斥了？” 宋延摇头，露出一个笑容。 “无事，近日有些疲累，昨日也没有休息好。” 陈校尉了然道。 “这几日确实事物繁多，你若是精神不济，就去告个假，这边我替你就行。” 宋延摇头，“不必了，多谢。” 陈校尉拗不过他，只好无奈的回了句。 “也行，要是有事，随时来找我。” 陈校尉说完这句话，便继续去训练兵士了。 宋延怔怔底下的事情，心里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些。 为将者，绝不能为儿女情长所累。 宋延向秦冉看了一眼，目光复杂。 他走到陈校尉的身边，说道。 “你去休息吧，我来替你。” 陈校尉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宋延那脸色，登时就闭口不言了，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还说没事，像是在哪里受了气了。 “所有人，摆好阵势，我一个个检查！” 宋延面色一沉，飞身下台，沉声喝道。 众兵士见宋延这黑脸包公的模样，吓得一凛，却也不敢怠慢，飞快的摆好阵势。 …… 秦冉走到祝尧的身边，笑着打了声招呼。 “祝监军这是在做什么？” “下官不懂军务，便多来此地看看，好学些东西。” 祝尧笑了笑，又加了一句。 “尚书令大人也是如此吩咐的。” 祝尧知道，秦冉绝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来找他。 难道是叙旧，怎么可能！ 所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冉听了一这句话，心里不免嗤笑一声。 原来祝尧是个如此这般之人，还真是自己高看他了。 贪生怕死之辈，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就匆匆忙忙的将底牌都摊开来了。 果真愚蠢！ 秦冉面上未表露出来，说道。 “看来尚书令大人对祝监军寄予了厚望啊。” “不敢，尚书令大人是下官的伯乐，有知遇之恩呐。” 祝尧笑道。 “对了，陛下下的旨意，祝监军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是。” 祝尧应道，“将军的意思是…？” 秦冉说道。 “陛下让本将军带人去天河城，本将军选了你。你收拾收拾，等着冬猎之后，随本将军去边境吧。” 祝尧：“……” 秦冉这是什么意思，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难道，她不怕自己给她下绊子么？ “将军…” “怎么，监军大人是不愿意？” 秦冉古怪的笑了声，低声道。 “监军大人，监军之职，便是要随军出征的啊。” 第八十六章 隐瞒 祝尧被秦冉说得毛骨悚然，他有些惶恐的看向秦冉。 秦冉亦是回看回去，轻笑了一声，问道。 “监军大人如此尽忠职守，想必是喜不自胜吧。” 祝尧的冷汗涔涔，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 “秦将军说的有理，有理。” 秦冉笑着拍了拍祝尧的肩。 “祝监军有此觉悟，想必尚书令大人也会甚感欣慰的。” 还未等祝尧回话，秦冉便飘然走向了练武场。 祝尧：“......” 秦冉的话，怎么听都是有其他的意思。 祝尧有些惶恐，他再怎么受器重，也比不过秦冉这样的世家的女儿。 况且，这个世家还手握兵权，秦冉又与陛下私交甚密，传闻是储后的人选了啊。 这样的人，想要弄死他，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祝尧算是想明白了，他当初来此，京畿大营之内的人都没有把他当回事，原来不是畏惧他身后的势力。 而是，对他，不屑一顾。 弄死他，还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就留着自己，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谅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祝尧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原来，他就是他们这些人权力斗争中的工具。 可笑的是，他一直都不自知。 可是，如今的他，如何还能回头？ 祝尧有些茫然，他已经被打上了尚书令一派的烙印，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祝尧想着，还是去找找尚书令。 他自知，他对尚书令还有用。 毕竟京畿大营不是这么好渗透的，他能在这里做尚书令的眼睛，也总比尚书令对京畿大营毫无所知的好。 所以，有很大的机率，尚书令会帮他。 祝尧这样的想着，抬头看秦冉朝着练武场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在祝尧的脸上，明明很是温柔的阳光，祝尧却觉得很是刺眼。 他眯了眯眼睛，抬手挡了阳光。 秦家，尚书令，京城。 势力纵横交错，可惜像他这样的人，没权没势，只是依附于这些人，成为他们手中的武器。 用时百般珍惜，可是，当他们无用之时，便会弃如敝履。 祝尧自嘲的想，这些事情，他早该明白的。 练武场上兵士训练的声音似乎慢慢的远去了，祝尧闭了闭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祝尧抬步朝着外头走去。 人，必须自救。 ...... 秦冉过去看了看宋延，她刚刚就觉得宋延有点不对劲，打算等他训练完兵士，就去找他问问。 刚好，刚打算跨过台阶的时候，余光一瞥，就看见了祝尧离开的背影。 秦冉冷笑了一声，果然和她想得没错。 祝尧走投无路，肯定会去寻求尚书令的帮助。 祝尧倒是看得通透，他知道现在他对尚书令还有有用，尚书令不会舍弃这个好棋子。 这个时候，守门的兵士跑了过来，向着秦冉见礼道。 “参见将军。” 秦冉道。 “有何事？” 守门的兵士恭敬的说道。 “祝监军说身子不适，想要告个假回府去歇息。” 秦冉正欲回答的时候，宋延刚训练告了一个段落，走过来问道。 “祝监军怎么了？” “说身体不适，想要告假回府去。” 秦冉弯了弯嘴角，解释了宋延的问题。 “回府去？” 宋延皱了皱眉，他本就看祝尧不顺眼，本来就是个书生还是尚书令的人，还想对京畿大营的事务指手画脚么？ 身子不适就想回府，把大营的规矩都至于何地？ “身子不适，告假去营帐里休息，实在不行就叫军医，大营里没有回府的规矩。” 宋延板着脸说道。 秦冉看宋延这假装铁面无私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强制着压下来了。 兵士被宋延这态度给吓了一跳，这宋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凶了？ 他正想颤颤巍巍的答应下来。 但是被侵染拦了下来。 “等等。” “秦将军，你这是？” 宋延不解。 “让他回去，最近大营也没什么事，而且这几日本就不该是他过来的时候，总不能让人觉得我们苛待下属。” “是，将军。” 兵士应了声，急忙忙的就跑远了。 “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延又问了一遍。 “你以为祝尧是真的身子不适？他是去找尚书令了。” 秦冉说道。 “那将军还放他走？” “为什么不放？本将军就是想看看，他能有什么法子来对付？” “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至于那些棋子，又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秦冉冷冷的笑了笑。 宋延思忖了片刻，才笑了起来。 “将军果然是好手段啊。” “尚可，你在这一途还欠缺，需要多多学习才是。” “将军说得是。” 宋延深深一拜。 “好了，先不说这些，去天河城的日子也还早，现在来说说你。” 秦冉说道。 宋延一愣，“属下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你今日就很不对劲，是不是天河城的事情？” “将军多虑了，属下只是最近疲累了，未休息好。” “你骗谁呢，我还不了解你，疲累了你还这个态度？” 秦冉这教训人的语气，着实让宋延吃了一惊。 秦冉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的宋延还没跟着自己太久的时间，这样的语气定是会... 果然，宋延吃惊的表情成功让秦冉在心中吐血三升。 “将军真的多虑了，末将真的没事。” 宋延淡淡的说道。 秦冉：“......” 真是个驴脾气！ 算了，不问了。 “好吧，本将军不想让下属藏着掖着，有事就说，知道了嘛？” “是。” 秦冉说完话，便看了眼底下的兵士，说道。 “时辰到了，你快去吧。” “是，末将告退。” 宋延拱手道。 秦冉也离开了，她还要去安国公府去找明洲，时辰已经耽搁许久了。 宋延看着秦冉急匆匆的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将军，您说得没错，我宋延在你心里，就是一个下属。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不瞒着你。 但是，唯独只有这一件事不可以。 它会存在我心里的最深处。 也许，你不知道，会过得更好。 第八十七章 令符 秦冉离开京畿大营后，快马回了府中，换了身衣裳，去了建业侯的院子。 她一进院子门，就听见一阵笑语传来。 秦冉愣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看来是楚清菡在这里了。 前几日，听秦远说道，楚清菡最近不缠着他了，倒是挺有孝心，日日去陪着父亲。 秦冉当时还嗤笑了一声。 楚清菡此举，这哪里是纯孝心，只是她受了自己和秦远的不待见，只好曲线救国。 去找建业侯。 建业侯本就对自家的亲妹妹感到愧疚，看到她留下的血脉，自然是喜欢的紧。 恨不得补偿个够。 楚清菡还真是打了个好算盘啊。 秦冉冷笑一声，走过去站到建业侯的身边，清了清嗓子叫道。 “爹，我来了。” 建业侯正和楚清菡说的开心，见秦冉来了，便也很是愉悦的叫秦冉坐下。 “来了快坐，你妹妹正在和爹说些他们那里的奇闻，倒是有趣。” “清菡见过冉姐姐。” 楚清菡起身见礼。 “坐吧，一家人这么多礼做什么？” “是啊，冉丫头从不拘礼，你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建业侯也笑着说道。 楚清菡抿唇应声道。 “是。” 秦冉安静的看着，这楚清菡如此模样，确实很讨长辈的喜欢。 建业侯喝了口茶，问道。 “怎么今日就有空来了？从前可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你人的。” “唔。” 秦冉看了看楚清菡，后者很有眼力见儿，急忙优雅的回道。 “姐姐既然有话要对舅舅说，那清菡就先退下了。” 建业侯慈祥的应了一声，“去吧。” 楚清菡起身离开，秦冉这才说道。 “回鹘人的事情爹该是知道了，我向陛下要了恩典，亲自去天河城。“ 建业侯问道。 “你怎么就去了？满朝武将偏偏就让你去？” 建业侯倒是不意外，问道。 “天河城毕竟是秦家军的驻地，由女儿去合情合理。若是让他人，爹你就不担心么？” 秦冉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建业侯蓦的朗笑一声，没有接话。 “那你此次过来，是想向我求什么事？” 建业侯问道。 “爹你真是了解我。” 秦冉嘿嘿的笑了一声，“没错，我过来就是为了来向您讨一样东西。” 建业侯笑骂了一句，“死丫头！没事的时候找不见人，有事的时候就如此这般！” “爹啊，你别这么说嘛。” 秦冉有些委屈，“我下次一定多来看看你。” “别了，你上蹿下跳的，平白扰了我清静！我这里有清菡丫头陪着就好。” 建业侯摆手道。 秦冉的笑脸突然沉了下来，好在建业侯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好了，不贫嘴，你要什么？” 建业侯问道。 秦冉说道。 “我想要，秦家军的主帅令符。” 建业侯喝茶的手一顿，“为何？” “此次去天河城，说是轻装简行，所以陛下这边几乎不会给人，所以能动用的人马，只能在天河城。” 建业侯捋了捋胡须，思忖许久之后，才颔首道。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爹也没有不给之理。” “还有，你既然拿了这个令符，爹也不打算收回来了。” 秦冉笑着的脸突然严肃了起来。 爹的意思是...？ 还没有等秦冉想完，建业侯又继续说道。 “你哥哥志不在此，所以秦家军终归是要交给你继承的，这令符也是迟早都是给你的。倒不如现在就给了你，我也好早些颐养天年。” 建业侯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女儿定不负爹的所望。” 秦冉听了这话，眼眶都开始微微的发红了。 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最简单的话。 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的父亲，从小到大对她都很严厉，前世的训练时候，对自己也没有因为自己是他的女儿而手下留情。 可是，如今的一番话，却让她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不辜负我的所望就好。我教过你，做了秦家军的主帅，意味着秦家军的万千将士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中。从今往后，不能再耍小脾气，要有主帅的稳重，做事情之前要多思多虑。知道了吗？” 建业侯很是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女儿，她已经及笄，是个大姑娘了。 再也不像小时候那般的调皮捣蛋，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把自己气的半死又无可奈何。 孩子长大了，终究是要远去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孩子有更广阔的天空。 建业侯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双头的铜制符，交给秦冉。 “这是秦家军的令符，你收好。” 秦冉郑重的接过来。 “是。” “拿过这个符，就有了责任。” 建业侯轻轻的摸了摸秦冉的头发，他从未这么温柔的对过自己的女儿，这是第一次。 “去吧。” 秦冉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对着建业侯深深一拜。 “爹，女儿知道了。” 随后，她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转身离去。 建业侯看着秦冉离开的背影，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 秦冉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令符，即使这个令符硌得她的手生疼，她也不放手。 这个令符是爹对她的肯定，也是秦家军万千将士的性命。 从今往后，便是自己去撑。 时辰已经快接近午时，阳光极盛，照在秦冉的身上，暖暖的。 秦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随后大步朝着大门走去。 “备车，去安国公府。” 秦冉随手拉了个小厮，说道。 她这次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翻墙进了，明洲从今往后，就是她的军师了。 虽然，秦冉心里还是喜欢翻墙。 “是，小姐。” 小厮的速度很快，秦冉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辆慢车已经等在门外了。 秦冉跳上马车，发现马车中还坐着一个人。 “哥？你在我车上作甚？” 秦冉简直被秦远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去见顾衍的？” “是啊。你要干嘛？” “刚好，我也要去见见他。” 秦远并没有解释太多，难得正经的对着秦冉说道。 “哥，哥？你去找先生做什么？哥？” 秦冉不依不饶的问道。 秦远白了秦冉一眼，便抱臂坐在了马车一旁，并没有理她。 秦冉百思不得其解的挠挠头。 第八十九章 商量 秦冉一听这话，心就猛的揪了一下。 永不如轮回，这句话对重生的秦冉来说，真的太重了。 人生只有一次，像她这般幸运的人，能有几个？ 明洲... 秦冉的眸中似有泪意，看了眼顾衍。 顾衍笑着揉了揉秦冉的头。 “明洲，你干嘛说这么重的话。” “无事，只要我永生不负你，就不会如何的。” 顾衍笑了笑，眼眸中光华流转，带着无限的深情。 “嗯。” 秦冉点点头。 秦远在一旁看着这二人的情状，他有些怀疑，今日是不是自己不该来？ “咳。” 秦远轻咳一声，终于让那二人回过神来。 秦冉捋了捋自己的鬓发，顾衍喝了一口茶。 “我说，妹子，你来此是有正事的。” “啊。” 秦冉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忘了。” 秦远心里不免捶胸顿足，自家妹子绝对是被美色所迷。 美色误事啊，美色误事啊。 “什么事？可是京畿大营中出了什么事情？” 顾衍拉了一下自己的长袖，喝了一口茶，正色问道。 “也无甚大事，就是祝尧的事情。” “祝尧？” “此次去天河城，我打算将祝尧带上。” “哦？” 顾衍奇道，“为何要带上他？” 秦远见这二人要谈京畿大营的事情，他也不感兴趣，也知道军务大事还是不听为妙，于是说道。 “你们说吧，你这里梅花开得正盛，我去瞧瞧，给寻绿摘两枝回去。” 秦冉和顾衍猝不及防被塞了两口狗粮，顿觉心里堵得慌。 秦冉翻了个白眼，表示看不见这个哥哥。 顾衍笑了笑，“子瑜兄，请便。” 秦远点点头，便去了后院。 秦冉手中捏着一朵梅花，笑道。 “祝尧是尚书令的人，如今祝尧对尚书令还有用，尚书令绝不会将他变为弃子。” 顾衍思忖片刻，颔首。 众所周知，京畿大营的主将是谢沉，那是一辈子跟着建业侯的人，所以，尚书令想要在京畿大营中安插人，并不容易。 这个时候，他就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自己人，祝尧就是这么个人。 所以，尚书令无论如何不会在这个时候，舍弃祝尧这个好棋子。 “你说得没错。” “我今儿早上去了趟京畿大营，给他使了点计策，想必现在，这个祝尧已经急匆匆的去尚书令府中了。” 顾衍笑了笑，“乐仪果然是好算计。“ 秦冉得了顾衍的夸赞，尾巴简直是快要翘到天上去。 “这是自然，也是先生教的好。” 秦冉眯起眼睛一笑，看起来竟有几分像狐狸的狡黠。 “莫闹，又不正经了。” 顾衍笑着训斥了一句，随后才说道。 “祝尧在路上，也许会使绊子，这时候一定要多防着些。” “这些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你倒是胸有成竹。” 顾衍略略的瞥了她一眼。 秦冉“哎呀”了一声，抱着顾衍的手臂，娇声道。 “祝尧只有一个人，其余的都是自己人，他怎么也不会敢的。” “不过一个文弱书生罢了，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秦冉很是自信望了眼天空。 “那你如何能防得住尚书令的手段。这个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手段却深得很。” “他还喜欢使些小人的手段，而且，你怎么能保证你身边的没有尚书令的眼线呢？” 顾衍一句句的问话，秦冉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明洲，你是真的想不到，还是在试探我？” 顾衍一愣，随后也释然的笑了起来。 风起了，将梅花瓣散乱的吹落下来，落在二人的发丝和衣袍之上。 顾衍给秦冉拢了拢披风，随后才赞许的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果真是长进了。” 秦冉抿唇不语。 她前世做了那么久的秦家军领袖，这点东西都想不到，天河城早就沦为回鹘人的了。 “唔，明洲，你不要忘了，我可是活了两辈子的啊。” 秦冉弯了弯唇角。 顾衍却并没有因为秦冉的这番话而笑，反而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不知道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总归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枉自己那样的喜欢她。 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秦冉看了看顾衍的脸色，便知道顾衍定是想到了些什么。 怕是和自己前世的事情脱不开干系。 秦冉轻咳一声，随后安慰性的叫道。 “明洲。” “你不要想的那么多，你看老天爷对待我还是很好的，我现在不就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了吗？” 顾衍轻瞥了秦冉一眼，许久之后，才似呢喃的说了一句。 “那不一样，终究是我没保护好你。” 秦冉听了这话，心中泛起了酸酸涩涩的疼，就像是有人用着钝刀在刺她的心。 明洲爱她至此，可是，前世的她又是怎么对待他的。 冷眼，粗语，不屑一顾。 “不，是我对不起你。” 她抱着顾衍的手轻轻的蹭了蹭。 “好了，不说这些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切都好。” 顾衍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 秦冉轻叹一声。 “快些起来，等会被子瑜兄见到了。” 顾衍推了推她。 “那又如何，我哥不会过来的，更何况他和寻绿在一起的时候，比我过分多了。” 秦冉不屑一顾的说着，但是还是顺着顾衍的手直起身子来。 “说正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秦冉眯起眼睛，看着顾衍突然正经起来的脸，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想知道，唔，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顾衍反射性的一问。 秦冉点点脸颊，微微凑过来， 顾衍面色一板，冷哼一声，脸色却有些微微的发红，甩袖道。 “胡闹！成何体统!“ 秦冉就像个浪荡子的笑着凑过去，简直就像是要调戏小姑娘一般。 “你真是...” 顾衍觉得面前的女子就和过去的那个小霸王重合了，但是如今却没有任何厌弃的心思。 或许，当年也并没有。 不然，他在秦冉离开之后，会那样的想她。 所有的一切，包括缘分，都是命中注定的。 只要是对的那个人，她做什么，心里都不会真正的讨厌。 “算了。” 梅花簌簌落下，伴着幽幽的冷香。 秦冉嘟囔了一句，猛地凑过来在顾衍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第九十章 冬狩（一) 两天之后，便是大齐一年一度的冬狩。 冬狩的由来已久，最早的时候，便是太祖为了不让后代子孙耽于享乐，忘了功夫，便设立了这一年一度的冬狩。 大齐的民风开放，所以冬狩是男女皆可参加的，而且也不论是世家的嫡子还是庶子，一视同仁。 大齐女子皆可习武，最不济的也会些骑射功夫，所以常年被他人道。 齐之女，英姿飒爽也。 秦冉一早便起身准备好了，寻绿在她的身后给她系腰上的束带。 秦冉偏过头，随口问道。 “寻绿，最近寻双可有什么异动？” “奴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最近挺安分的。” 寻绿给秦冉调整了下束带的位置，说道。 “那便好，你继续盯紧。我就不信，她身后的人竟然沉得住这么久的气。” 秦冉冷哼一笑。 “小姐说得是，奴婢瞧着，也该是引蛇出洞的时候了。” 寻绿见束带终于调整好了，于是便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寻绿跟着我哥，可算是长进了不少啊。” 秦冉心头的刺终于松了些，随后才笑着揶揄了一句。 寻绿扭头，掩住了自己微微发红的脸，有些恼怒的说道。 “小姐你就莫要打趣奴婢了。” “欸，我想到一件事，你可不许瞒我。” 秦冉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突然正色问道。 这个脸色很是严肃，寻绿一见，心头一激灵，连忙跪下。 “小姐此话何意？寻绿万万没有对不起小姐的地方。” 也难怪寻绿如此想，自从出了寻双的事情之后，她就如同惊弓之鸟，总觉得秦冉会因此不信任她。 秦冉倒是不意外，寻绿的性子她最是了解。 “我与先生的事情，可是你告诉我哥的？” 寻绿一愣。 “好了，你起来吧。” 秦冉叹了口气，将寻绿扶起来。 她刚刚的问话，便是有着些试探的成分在。 重生之后，她其实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前世为了她而死的寻绿。 更何况，这又出了一个寻双。 寻双与寻绿一样，都是从小跟着她的。 她想起她的母亲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人心隔肚皮，即使是从小伴在身边的，也不可尽信。 前世的她不以为然，然后就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到如今，秦冉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小姐，寻绿...” “好了，我就问问，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秦冉既然已经确定了结果，自然是不会对寻绿恶言相向。 她柔声道。 “寻绿不是有意的，只是觉得殿下是小姐的兄长，便...” “好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哥，这件事就不要挂怀了。” 秦冉笑道，“要是真的把你欺负的哭了，我哥可真的要来找我算账了。” 寻绿的脸色红的不得了，“小姐。” 秦冉朗笑一声。 “好了，小姐。” 寻绿说道。 “唔，我看看。” 秦冉走到镜子前，看了眼镜子中的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头发利落的扎成一束，带着简单又不失雅致的发饰。一身火红色的骑装，更衬得人明**人。 “寻绿你手真巧，唔，我哥以后有福了。” 秦冉笑着给寻绿眨了眨眼，随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寻绿短短时间之内又害羞又害怕，简直被弄的有些心里交瘁。 “小姐，你等等寻绿啊。披风还未穿呢。” 寻绿提着披风，小跑着跟了上去。 秦冉走到院门口，便见到了秦远。 秦远今日一身骑装，天青色的骑装，衬着秦远很是挺拔如玉。比起从前的模样，倒是有许多的不同。 一身纨绔的气息倒是消散了不少。 “妹子，寻绿。今儿个倒是挺早的啊。” 秦冉翻了个白眼，果然一开口，还是改不了本性。 “世子殿下。” 寻绿福了福身子。 毕竟是在外面，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废的。 秦远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受了这个礼。 “不必多礼，快些起来。” “马车已经备好了，快些走吧。” 秦冉听得这话，问道。 “爹呢？今日不去么？” “爹晚些再去，现在这个时辰还早，去了也是白白的压了小辈们的兴致。” “嗯。” 秦冉了然的点点头，便打算跟着秦远一起离开。 可是，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了一声娇呼。 “冉姐姐，子瑜哥哥，等等清菡。” 秦冉兄妹二人都在心中同步的哀叹一声。 楚清菡怎么又跟来了。 寻绿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清菡你怎么来了？” 秦冉微微笑道，就算是饮梅宴上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日是冬狩，舅舅让清菡跟着去长长见识。” 楚清菡优雅的笑道。 “好吧，我让下人再给你一辆马车。” 秦远淡声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了，我与冉姐姐一辆马车就好。” 楚清菡说道。 “坐不下了。” 秦远道。 “嗯？” 楚清菡根本就没有想到，秦远竟然会这么直接的拒绝她。 还是用这么不会让人信服的理由。 建业侯府的马车，不过四个人，怎么可能坐不下。 楚清菡张了张嘴，许久才艰难的说道。 “子瑜哥哥，你是在和清菡开玩笑吗？”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秦远凉凉的瞥了楚清菡一眼，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你去给表小姐准备一辆马车，快些。” 秦远根本不容楚清菡拒绝，便直接让下人去准备马车了。 可怜楚清菡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和秦远一辆马车。 秦远说完也不看她，就直接带着秦冉和寻绿上了马车。 “子瑜...哥哥。” 楚清菡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她有些恼怒的咬了咬嘴唇。 小厮过来，恭敬的问了句。 “表小姐，马车已备好，请上车。” 楚清菡看了看面前与刚刚那辆相差甚远的马车，更是气不从一处来，狠狠的一挥袖，上了马车。 ...... “子瑜，这样真的好吗？” 寻绿忧心忡忡的看着秦远，问道。 “没什么不好的，我又没亏待她。就算和爹去哭诉，爹也说不了我什么。” 秦远无所谓的说道。 秦冉忍不住笑了声。 寻绿只好默默的闭嘴了。 其实，她看秦远这么做，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第九十一章 冬狩（二） 冬狩的会场设在京郊的木兰围场，毗邻京畿大营。 从一个月前开始，谢沉就已经吩咐了陈校尉负责这冬狩的守卫，确保万无一失。 谢沉将军早早的就到了木兰围场，其中已经有了不少的贵门子弟都在其中笑谈。 谢沉慢慢的在周围巡视，看周围到底有什么异常。 幸运的事，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秦冉的马车紧赶慢赶的还是来的有些早。 虽然已经有了不少的贵族子弟，但是其中的子弟秦冉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秦冉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了自己一把。 看来，自己在京中的社交圈果然是匮乏的很啊。 秦远就站在一旁，看了眼旁边的秦冉，明显发现她若有所思。 “妹子，你在想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唔，我在想，这其中的人，我几乎都不认识呢。” 秦冉淡淡的说道。 “啊。” 秦远惊呆了一下，从前的妹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怎么如今，竟然会在意这些东西？ “怎么了？” 秦冉有些茫然的问了一句。 “无事，就觉得妹子你，变得懂事了许多。” 秦远有些感慨的说道。 秦冉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若是他知道自己重生过，那就不知道又会露出什么表情了。 木兰围场的风有些大，吹起了秦冉的衣角和长发，发丝朦胧了她的眼。 更向外望去，有些灰蒙蒙的苍穹之上，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瞬间就消失无痕了。 秦冉抬手将头发拨开，她觉得眼皮子有些跳，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但是，她却始终想不起来，在这次的冬狩中，发生过什么。 “好了，妹子，不要在这里傻站着了，快些进去了。” 寻绿贴心的给秦冉将雪狐皮的披风披上，温柔的说道。 “是啊，外面风大，还是快些进去吧。” 秦远看着莫名有些吃味，眼巴巴的看着寻绿。 “寻绿，我也没有披风。” 他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肩膀，目光莫名有些哀怨。 秦冉翻了个白眼，这个哥哥，怎么遇见寻绿之后，就变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简直是，烦不胜烦。 “殿下。” 寻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候秦冉说话了。 “寻绿，莫要管他，自己不穿冻死他得了。” “可是...” “可是什么，快些进去，小心冻坏了。” 秦冉一把拉起寻绿的手，快步的朝着围场内的坐席而去。 留下秦远一人呆若木鸡的看着面前渐行渐远的两人。 北风呼啸，吹得秦远的心也是拔凉拔凉的。 秦远有些微微的恼怒。 这个顾明洲，怎么就管不好自家妹妹。 天天带着自家的寻绿跑来跑去，一点都没点女孩子的模样！ 秦远有些恨恨的想着。 只不过，秦远虽然是这么想着，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怎么舍得说一句重话。 所以，明洲公子又华丽丽的被吐槽了。 正在马车上往木兰围场急行而来的明洲公子默默的打了个喷嚏。 明洲公子：“......” ......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人才越来越多，木兰围场的外围都停满了各种各样的马车，皇族的人也是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楚清菡不知为何，竟也是这个时辰才到。 她的身边，竟然站着一个似曾相识之人。 秦冉眯起眼睛一瞧，发现正是引梅宴上的那位徐家公子。 徐元。 秦远坐在他的身边，无聊的转着手中杯子。 徐元眼尖，很快就看见了坐在秦冉身边的秦远，立刻的走过来。 “见过秦将军，见过世子殿下。” “徐兄不必多礼。” “徐公子不必多礼。” 秦冉和秦远同时说了一句。 徐元笑了笑，“二位殿下来得倒是早得很。” “左右在府中也无事，便早些过来了。” 秦远笑了笑。 “倒是徐兄你，怎么和我表妹一起来了？” 秦远眯起眼睛笑着，目光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意味。 楚清菡这时候才能插上话。 她姿态落落大方，说道。 “进来的时候，刚好见到徐公子，便结伴而来了。” “是啊，偶然遇见清菡小姐罢了。” 徐元说道。 “清菡来此都不认识路，幸好遇见了徐公子，才不至于出了大错。” 楚清菡文雅的笑道，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些微微的怨气。 自小在高门大户中长大的徐元自然是听出来了。 他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眼楚清菡，随即又不着痕迹的把目光转移来了。 “好了，清菡快些过来入席吧。” 秦冉并不想再和他们周旋下去，并没有意义。 她柔柔的对着楚清菡说道，然后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到席中坐下。 “那在下就先过去了。” 徐元也拱了拱手，朝着他自己的位子走过去。 秦冉一行人都坐下之后，又来了好几个人过来寒暄。 秦远自然是不耐烦这些的，但是秦冉对女子总是好一些，于是这些名门女子，便一个个都应了。 “小姐出身高贵，果然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 说话的正是明敬伯的庶长女，今日好容易才能来结交这些嫡子女，自然是好好的表现。 “小姐客气了。” “哎呀，小姐身上的披风可是雪狐皮，也就是小姐您，平日里我可是连见到见不到呢！” 明敬伯的庶长女羡慕的看着秦冉身上的披风，语气中也是掩盖不住的艳羡。 秦冉抿唇笑了笑，喝了一口桌上放着的果酒。 明敬伯的庶长女见秦冉也没回答，便也觉得无趣，又说了几句话，便也退下了。 后来又凑过来了好几个贵女，都是各公爵家的嫡女儿，看着明敬伯的庶长女一走，便都叽叽喳喳起来。 “明敬伯家也算是个书香世家，怎么交出个这么个小姐。” 这个小姐是出了名的直脾气，口无遮拦。 秦冉瞧着，这人倒是没什么心机。 “是啊，所以说啊，庶女就是庶女。总归是差了不止一筹的。” 众贵女都应和的说道。 “秦小姐，您说是不是啊？” 秦冉端着酒杯，但笑不语。 这些贵女，总归是看不起庶子庶女的。 第九十二章 冬狩（三） 秦冉身边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贵家女子，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模样。 她手拿着茶杯，轻轻摇晃，时常浅酌一口，嘴角噙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贵家的女子们看着秦冉这模样，都不免心生亲近之意。 秦冉的身份比他们都要尊贵的多，况且又与皇家公主交好，还是大名鼎鼎的明洲公子的学生。 就这样的身份，秦冉就能让他们羡慕不已。 而且如今，又是什么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一点也不像其他的嫡女，都带着盛气凌人的模样。 这一点，从秦冉对待明敬伯的庶长女就可以看出来。 秦冉看着面前贵女们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这些贵女们，自小就生长在深宅大院内，又不像建业侯府一般的简单，所以学的都是深宅勾心斗角的那一套。 她们的心思深沉，却又渴望和真诚之人相处。 所以这个法子，绝对是最好的。 秦冉略微勾了勾唇角。 对症下药呐。 许久之后，皇族之人几乎都来的齐了。 嘉阳公主一入会场便朝着秦冉跑过来。 “见过公主殿下。” 众贵女齐声行礼道。 嘉阳公主端着威仪，甚是端雅的挥手。 “都起身吧。” “谢，公主殿下。” 众贵女起身，见着嘉阳公主心里都带着些许的得意。 谁都知道，嘉阳公主一向都是被陛下所宠坏了的，平日里见她一面都不容易，更何况能与她如此近的相处。 果然，守在秦冉身边是极好的选择。 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与嘉阳公主套套近乎。 皇家公主，若能结为好友，那对自己可是莫大的助益啊。 并且，嘉阳公主最受陛下的宠爱，如此一来，若是能被陛下看中，成为皇妃... 可惜，众人还在坐着美梦的时候，她们的想法却被嘉阳公主的一句话泼了冷水。 一腔熊熊之心顿时就被浇熄了，连点火星子都不见。 “好了，本宫要与秦将军说些体己话，众位小姐若是无事，便先退下吧。” 嘉阳说完这些话，便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面前的贵女们。 贵女们怎么敢反驳嘉阳公主的话，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好努力的露出笑容，强装优雅的说道。 “是，臣女告退。” 不一会儿，围在秦冉身边的贵女们都离开了，周边顿时就冷清了下来。 “嘉阳。” “冉姐姐，你都好长时间没进宫来看我了。” 嘉阳有些委屈的说道。 “怎么了？你的韦哥哥没有进宫陪你？” “冉姐姐！” 嘉阳羞恼的说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秦冉笑着道歉，随手给嘉阳倒了杯果酒，哄着她。 嘉阳这才笑了出来。 “对了，我听皇兄说，姐姐冬狩之后便要出发去天河城了？” 嘉阳捧着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口，感觉身上的寒意都驱散了些，这才问道。 “对啊，此为军务，也不能说的太多。我冬狩之后的一两天便要离开了。” 秦冉说道，面上的表情平静无波。 可是嘉阳却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姐姐这才刚回来没几年，便又要去天河城了，那苦寒之地有什么好去的。皇兄也一点都不心疼人，竟还将姐姐往那地方派。” 嘉阳显然并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一股脑儿的就怨起皇帝来。 “好了，为人臣子，如何能耽于享乐？不说其他，就是这冬狩，不就是太祖为了激励后世子弟而设立的么？” 秦冉笑了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果酒。 围场的风大，即使是建了防风的隔板，也并不能去当多少寒意。 秦冉只好拢着披风，喝着酒驱寒。 “唔，嘉阳说不过姐姐，就是想知道姐姐何时才能回来？” “也不甚知道，想来也不会太早回来。” 秦冉心道，一到天河城，便是自己的地盘。 而京城就是一个暗流涌动的城市，一举一动都有眼睛在暗中看着，怎么呆着都不舒服。 所以，秦冉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好带着明洲双宿双飞去。 嘉阳的小嘴一瘪，只好委屈的说道。 “哎，嘉阳想姐姐陪在嘉阳身边。” “傻丫头。” 秦冉轻叹一声，摸了摸嘉阳的头发。 “姐姐...” 秦冉看得出来，嘉阳的心里肯定有心事。 想来，该是与韦乐有关。 但是她却不好插手她们两个的事情，她在暗中打听过，陛下属意招韦乐为驸马。 也不知道嘉阳到底在烦心些什么？ 秦冉本能的想问，但是她却并没有问出口。 只是张了张嘴，含在嘴里的话，默默的咽了下去。 ...... 外头鼓声阵阵，礼乐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是陛下到了。 他身穿明黄色的龙袍，长发用玉冠束起。看起来威严无比又意气风发。 他的身侧站着的，正是最近宠冠六宫的云妃娘娘。 他们庄严的走进围场内，到了正上首坐下。 百官公卿皆行礼，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威严的挥手。 “众卿平身。” 百官公卿站起身来，皆入了座。 “冬狩一年一度，众卿不必多礼，都自在说话吧。” 皇帝笑了笑。 “谢陛下。” 身旁的华胜庄严的说道。 “冬狩会在一个时辰之后正式开始。” 参加冬狩的人都跃跃欲试，因为拿到了冬狩的第一名，便可以获得奖赏，并得到陛下的青睐。 秦冉此次并没有参加，但是秦远这次，被建业侯强制性的给报上了名。 秦远一脸无所谓的站在那边，他对头不头名，根本不甚在意。 秦冉看着秦远，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思考了片刻，还是没有想到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是当她看见秦远，那种不安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了。 秦冉站起身来，走到秦远的身边有些担忧的说道。 “哥。” “怎么了？” 秦远挑眉的问道。 “你记得要小心。” “哟，妹妹难得关心哥一次，放心吧。” 秦远眯起眼睛，带着些痞气的笑了笑。 秦冉见秦远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态度，正色说道。 “哥，我说真的，你一定小心点！” “知道了，你就等在外头，我一定平安出来行了吧。” 秦远揉了揉秦冉的头，稍微端正了些态度。 第九十三章 冬狩（四） 秦冉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自家哥哥，却已没有任何办法。 或许，只是她的感觉错了呢？ 更何况，这个世界自从她重生之后，就一直与她的记忆在发生偏移。 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了一声。 希望哥哥，此行能够平安。 她别无所求，她就只希望自己的所爱之人，能够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秦远看着面前的妹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朗笑了一声。 “好了，你快些回席去。一直等在这里，小心被别人笑话。” “笑话什么？我可不惧他们。” 秦冉撇了撇嘴。 “好，我看看时辰，如今都在自由走动了，倒也无甚大碍。” 秦远仰头看了看会场中的人，各家的子弟都在交谈。 “算了，你一切小心，我去瞧瞧爹。” 秦冉摆摆手，说道。 “也行，老爷子那边，估计楚清菡陪着吧。” 秦冉一看，果然楚清菡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踪影。 “行吧，那我先过去了，你记得一切小心吧。” 秦冉说道，随后便朝着建业侯的位置走去。 建业侯的身边，楚清菡果然在。 二人正在说话。 建业侯时不时的抚掌大笑，楚清菡就站在一旁，优雅的微笑。 秦冉笑了笑，走了过去。 “爹。” 楚清菡轻笑，敛襟行礼。 “见过冉姐姐。” “清菡妹妹不必多礼。” 秦冉虚扶了一下。 “爹，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就是一些民间趣事儿，听着倒是有趣。” 建业侯道。 “爹难得这么开怀，清菡妹妹果然是辛苦了。“ “清菡只是尽了孝道了，哪有什么辛苦之言。” 楚清菡说道。 秦冉并不打算坐下，既然建业侯身边有楚清菡陪着，那么她也不必呆在这里。 “那爹你们慢慢聊，我去那边瞧瞧。” 秦冉说道，“你忙着去吧，我这边有清菡丫头。” 建业侯摆手，就让秦冉退下了。 ...... 秦冉其实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在围场中走着。 皇帝在首座上坐着，云妃正遥遥举杯，二人笑着对饮。 顾衍身边围着许多的官宦子弟，看来这个时候，也走不开。 光秃秃的枝桠，树上就连一片叶子都无。 还真是萧瑟呢。 秦冉苦笑了一声，怎么突然就伤春悲秋了起来，可真是不像她啊。 围场的风有些大，秦冉过去的时候着急，也没有带上披风，这个时候倒是觉得有些冷儿。 秦冉搓了搓手臂。 这个地方很是偏僻，秦冉不知不觉的就跑到了这个地方来。 寻绿也被留在了席上，想来她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她。 秦冉叹气。 自作孽，不可活啊。 秦冉在一处树下坐下，安静的闭上眼睛。 心一静，竟然就更凉了。 秦冉皱了皱眉，哀叹一声。 可惜，自己并不想回去。 本来就不会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冬狩又是如此喧闹。 想着想着，秦冉竟然就觉得意识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迷迷蒙蒙的就有了困意。 ...... 顾衍的目光从秦冉一进来，就黏在了她的身上。 他看着秦冉走来走去，忍不住笑了下。 直到她一个人跑到了这个树林外，竟然就在一棵树下躺着睡着了。 顾衍的面色一沉，随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罢了罢了，就是自己宠着的。 他认命的站起身来，才没走几步，便被秦冉的身边的寻绿给拦了下来。 “见过世子殿下。” 寻绿的神色有些焦急。 “怎么了？” “您可见着我家小姐，奴婢找不到她了。这天又这么冷，披风也未带上。” 顾衍轻点了一下秦冉所在的方向，说道。 “那边呢。” “多谢世子殿下，奴婢就先过去了。” 寻绿明显松了一口气，抱着披风就打算离开。 顾衍垂下眸子，随后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寻绿。 “披风给我，你退下吧。” “殿下，这...” 寻绿有些犹豫。 “无碍。” 寻绿不敢反驳，只好将披风递给了顾衍，随后又福了福身子，告退了。 顾衍捏紧披风，他知道这个披风是皇帝赐的，据说冶国就只上供了两匹。 一匹在皇帝那里，还有一匹便赐给了秦冉。 顾衍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顾衍避开人群，很快便走到了秦冉的身边。 这个地方很是寂静，只能听见风声。 还真是会找。 顾衍冷笑一声，他垂眸看着她。 秦冉觉得有人在靠近，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谁？！” 说完这句话，秦冉才发现来人是顾衍，手上还抱着她的披风。 “明洲，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要在这里在睡一会，冻出风寒？” 顾衍板着脸说道。 “哪有，我就是小眯一会。” 秦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成图，狗腿似的凑了过去。 “明洲，你心疼我。” 顾衍瞪了她一眼，“你说呢？” 随后就不理秦冉了。 “嘿嘿嘿，我就知道明洲心疼我。” 顾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秦冉正要接过顾衍身上的披风，顾衍却将手收了回去。 随后，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递给她。 “穿这个，暖。” 秦冉愣神几秒，随后在顾衍有些暗沉的脸色中了解了缘由。 “好，我以后啊，就穿明洲的。” 好好的一句话，竟然就被秦冉说出了些许不明的意味。 “快些，还真想染风寒。” 秦冉套上顾衍的披风，上面带着顾衍的温度，从身到心都非常的温暖。 秦冉裹着披风，笑道。 “唔，真暖。” 顾衍也略微勾了勾唇。 “好了，披风还是要给你，这里可不是天河城哦。” 顾衍明白秦冉的意思，心里有些酸楚。 他有些勉强的给秦冉套上了雪狐皮的披风，抿着唇不说话。 “走吧，我们离开太久也不好。” “好。” 二人走到围场，却发现喧闹的很，竟也没有注意到的他们二人是同行而来。 秦冉朝着自己的席位而去。 “寻绿，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不知，好像是场内出了事吧。” 秦冉这时候感受到了一阵心悸，又伴随着极强的痛苦，她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强忍下来。 秦冉的脸上都带着冷汗。 “小姐，怎么了？” 寻绿焦急的上前扶住她，问道。 “快，快扶我过去，我哥，我哥。” 秦冉焦急的说道，可是她的脚步虚浮，差点就摔倒了。 第九十四章 冬狩（五） 寻绿本来还有些平静的心顿时一震。 “殿下，是殿下怎么了吗？” 寻绿说话都带着颤音，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她都快扶不住秦冉摇晃的身子了。 秦冉闭了闭眼，稳定了心神，她带着寻绿就朝着场中最为喧闹的地方而去。 走到了近处这才发现，谢沉带着一队军士已经在外头等候了。 秦冉强撑着过去，问道。 “谢叔，里面是出了什么事么？” 谢沉看着秦冉苍白的脸色，便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现了什么。 他也不好妄下断论。 “说是里面的凶兽发狂了，你也先别担心，都是我大齐的好男儿，也没那么容易出事。” 谢沉虽然就是这么安慰，但是他也知道若是没有大碍，也引不了这么多人担心至此。 刚刚，已经有了公爵家的夫人昏倒的事情，可以说现在正是乱的时候。 “嗯。” 秦冉点点头，闭口不言了。 但是她的目光却始终定在入口处。 皇帝从上首急步而来，云妃也急行而来。 “陛下，陛下，小心啊。” 云妃娇呼道。 皇帝也没有理她，他停在秦冉的身边，道。 “小冉，朕...” “见过陛下。” “远世子不会出事的，你先莫要担心。” 秦冉扯了扯嘴角。 “秦冉多谢陛下的关心。” 皇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和谢沉问问情况。 这时候云妃终于到了皇帝的身边，她深呼吸了几口。 “陛下。” “里面什么情况。” 这次冬狩都是贵门子弟，里面任何一个人出事，这朝堂上都要乱上一乱。 “凶兽发狂，臣已经派了人进去，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谢沉拱手道。 皇帝默然点头，他看了眼秦冉，发现后者连一丝表情都无，执拗的看着入口的方向。 顾衍本来想过去，他看着秦冉如此模样，心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 可是，正当他想过去的时候，发现皇帝已经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他想走过去的脚步一顿，脸色沉了沉。 只不过，这面色变化倒是正常，毕竟这林子中也有安国公府的人。 顾衍的反常也只有这么一会，随后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的朝着皇帝身边走去。 “参见陛下。” 顾衍躬身行礼。 “顾爱卿平身。” “陛下请放宽心。” “哎，你叫朕如何能放宽心？这里头的一个个...” 皇帝的神色也焦急的很。 “陛下，着急无用，如今只能安静的等着消息了。臣定会为陛下分忧。” 顾衍说道，皇帝被这么一番话也说得冷静了些许。 “顾爱卿，幸好有你啊。” “臣分内之事罢了。” 二人说了些话，顾衍便住了口，随后就站在了皇帝的身边。 他的位置就刚好挡在了秦冉与皇帝的身边。 显然秦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偏头看了顾衍一眼。 顾衍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似是有什么魔力，秦冉烦躁的心竟然安静了些许。 寻绿的手绞着手帕，也担心的不得了。 楚清菡也跟在建业侯的身后，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小冉，远儿怎么样了。” “爹，还没有消息。” 建业侯的心一震，差点站不稳。 “舅舅。” 楚清菡大呼一声，顾衍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建业侯。 “侯爷，小心。” 建业侯拍拍顾衍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 这个时候，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人群一窝蜂的都朝着入口处涌去。 只见里面冲出来好些贵门子弟，秦冉往前一冲，凑上去一看。 发现出来的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秦家的人瞧了半天，却一直没有看见秦远的身影。 秦冉的手紧紧的握着。 皇帝在谢沉的身边问话，顾衍走到秦冉的身边，轻声道。 “乐仪。” “明洲，我害怕。” 秦冉颤声道。 她害怕，害怕她无论如何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 顾衍的心揪着疼。 突然从树林中出来了两个人，一个军士背着一个全身都被血染红的男子急冲而来。 但是那个军士也受了重伤，没走几步路，就已经跪倒在了地上。 背上的男子从他的身上摔下来，闷哼一声。 “额。” 秦冉一瞥，目光变得血红，急冲而去。 “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重伤的人竟然是建业侯的世子。 秦远！ “快叫御医！“ 秦冉吼道，”哥，哥，你没事吧。“ 寻绿也顾不得什么，也冲了过去。 “咳咳咳，妹妹，寻绿。” 秦远呕了一口血出来，声音轻若蚊蝇。 只有在他身边的秦冉和寻绿听见了。 “哥。” 秦冉忍住想哭的冲动，眼泪却还是落了下来。 “殿下。” “别哭。” 秦远的手想抬起来，却还是重重的落了下去。 “远儿。” 建业侯颤声道。 “爹。” “御医来了。” 御医急冲冲的过来，他一看就摇了摇头。 御医道。 “快将世子殿下扶到位置上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秦远扶到了屋子里去。 出了这档子事，冬狩自然也要戛然而止。 屋子里已经燃了炭，暖融融的，但是秦家人的心却如同冰封一般。 皇帝并没有进来，吩咐了顾衍进来陪着。 秦冉站在一旁，御医忙得热火朝天，建业侯颤颤巍巍的坐在一旁，楚清菡在他身边低声劝慰着。 “乐仪，没事的，没事的。” “我没事，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秦冉的手紧紧握着，扯出了个笑容。 寻绿呆呆的看着床上昏迷着的秦远，她的心好像空了一块，冷风簌簌吹着她的心。 御医忙了许久，他走到建业侯的身边，拱了拱手说道。 “侯爷，世子殿下的性命并无大碍，只是...” 御医欲言又止。 秦冉急道。 “只是什么？！” “世子殿下的腿最为伤重，日后怕是会落下病根啊。” 此话一出，屋子中所有人都觉得心如死灰。 秦远还这么年轻，还未娶妻还未立业，突然就遭此大祸。 建业侯差点就昏了过去，秦冉站立不稳，还好顾衍手快的扶住了。 “乐仪。” 秦冉甩开顾衍的手，跌跌撞撞的走到秦远的身边。 为什么？ 前世的哥哥根本没有遭此横祸。 为什么？ 秦冉捂住脸，身子颤动的频率，像是在哭。 第九十五章 阴霾 御医的一番话，让秦家人的心彻彻底底的崩溃了。 一个不良于行的将门世子，该何以为继啊？ 秦冉跑上前去，叫住御医。 “御医，我哥的腿，还有得治吗？” “回小姐的话，世子的腿，只能看天意了。若是好好休养，平日里走路倒是不成问题，但是骑射之途，微臣医术不精，恐...” 秦冉的身子晃了一晃，被寻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秦冉看了一眼寻绿，目光哀戚。 寻绿的整个人都在微微的发抖，目光有些迷茫。 秦冉从未见过寻绿如此这般。 “寻绿...” 寻绿回过神来，低头扯了扯嘴角，又抬头看了眼床上的秦远，目光温柔。 “小姐，没事的，寻绿会永远永远的陪着世子殿下。” 这声音虽然轻，但是坚定无比。 秦冉叹了口气，拍了拍寻绿的肩膀。 屋子内的空气十分压抑，建业侯靠在椅背上，他这一生只有秦冉和秦远这么一双儿女，可如今的远儿... 建业侯以目光所及的速度瞬间苍老了下去，平白添了好多白发。 “舅舅，清菡扶您去偏房休息休息吧。”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看看远儿。” “爹，哥已经这样了，您可不能再倒下了啊，还是听清菡的话，去休息下吧。” 秦冉走上前来，说道。 建业侯沉沉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秦冉上前扶住他，往床边走去。 楚清菡伸出去的手默默的收回来。 “远儿。” 建业侯叹道。 秦远还在昏迷，自然是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爹。” “好了，你们好好照顾远儿。” 建业侯给秦远掖了掖被子，说道。 “清菡丫头，扶我过去。” “是。” 建业侯离开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过会儿把药端进来。” 秦冉吩咐道。 “是，微臣告退。” “奴婢告退。”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就只留下了寻绿，秦冉和顾衍，秦远四人。 “寻绿，去看看我哥吧。” 寻绿含着泪意坐在床边，深情的看着面前的面色苍白，虚弱的秦远。 “子瑜。” 寻绿轻柔的抚过秦远的眉眼，哽咽出声。 微凉的指腹轻轻的划过他的皮肤，带着深切的爱。 “子瑜，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寻绿书读得不多，也不会说什么言辞华美之语。 这句质朴的语言，已经代表了寻绿整个人。 全心全意。 ...... 秦冉和顾衍为了不打扰他们二人，便去了外间坐着。 “乐仪。” “明洲，我没事的，事已至此，悲伤无用。” 顾衍抬手给秦冉倒了一杯热茶。 “御医不是说了吗，平日里的行走是无事的。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秦冉笑了笑，可是这笑比哭更难看。 顾衍轻轻的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然后握住。 温热的掌心覆着秦冉冰凉的手，让秦冉也不至于能有那么的心冷。 “明洲，幸好有你。” “傻丫头。” 顾衍轻叹一声。 “只不过这件事，绝对有蹊跷。” 秦冉又坐了回，捧着茶喝了一口，笃定的说道。 “哦？何以见得？” “冬狩事关重大，也事关来年的国运，可偏偏就出了事。” 顾衍摇晃着杯中的茶叶，细心的听着秦冉说。 “而且，此次的冬狩是由谢叔负责的，伤的又是我哥。” “乐仪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顾衍笃定的说道。 “对，这个人已经不单单的把我们当作眼中钉，想要对付的，是皇室。” “这倒不能太过武断，如今还没查出来真相，这现在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 顾衍说道。 “明洲说得有理。” 二人正在分析的时候，突然听见内间的寻绿的呼声。 “子瑜，你醒了。“ 秦冉和顾衍急忙进了内间，看见秦远已经醒了，正虚弱的躺在床上，手紧紧的握着寻绿的手。 “哥，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 秦冉硬生生的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子瑜。” “寻绿，不要伤心难过，我不是还好好的在这里吗？” 秦远笑了笑，低声安慰着寻绿。 但是重伤之后刚刚醒来，身子很是虚弱，没说几句话，便重重的咳了好几声。 “先别说话了，好好歇着。” 顾衍说道。 寻绿给秦远盖好被子，“我去给你端药。” “去吧。” 秦远点点头。 寻绿推门出去，秦远面上带着的笑意消失无痕，问道。 “妹子，你告诉我，我究竟怎么了？” 秦远知道，若是自己无事，寻绿定不会露出这般表情。 可是，他不能表现出哀戚，他舍不得寻绿更加难过。 “哥...” “明洲兄，你说吧。“ 顾衍：”......“ “那我就问一句，我会不会死？” “哥，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死的。” 秦冉急道。 “那就好，不会死你们都做这么我快死了的表情作甚。” 秦远像是真的放下心来，笑道。 “可是，你的腿。” “腿？我瞧着还挺有知觉的啊？” “可是你以后，便不能骑马，不能射箭。哥！” 秦远无所谓的说道，“妹妹，莫要担心了，能捡回来一条命，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可是，你的梦想不是想做个浪荡江湖的侠客吗？” “罢了，有寻绿在身边，侠客不侠客的，不做也罢。” 秦远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 “你！” 秦冉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被顾衍给打断了。 “乐仪，子瑜兄才刚醒，你让他先休息休息吧。“ 说完，也不容秦冉拒绝，便将她拉走了。 “欸，明洲！明洲你别拉我！” 他们都出去了，屋子骤然安静下来。 秦远脸上带着的无所谓的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种老僧般的古井无波。 他躺在床上许久，随后他掀开被子，果然，自己的腿上被缠绕了许许多多的纱布。 他试着动了动，感觉到了剧烈的疼。 原来是真的啊... 秦远苦笑的扯了扯嘴角。 他年少时，便想成为一代侠客，劫富济贫，仗剑天涯。 为此，他被建业侯请了不知多少次家法，他都硬生生的扛下来了，终于，到如今建业侯终于松了口。 只可惜。 秦远看了看自己的腿。 从今以后，再也不可能了。 第九十六章 问责 秦远在醒了之后，又在围场偏房躺了许久的时间。 等到天有些暗沉的时候，随着皇帝的辇车一同回了城中。 毕竟，出了这档子事，这冬狩是无论如何都办不下去了。 回去之后，众人心中都会明白，这朝政啊，估计是要乱上一乱。 此次冬狩，出事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女。 不论嫡庶，这一行为，明摆着是在打这些世家大族族长的脸。 京畿大营负责此次的冬狩事宜，本不应该会出现此等纰漏，可是刚好在谢沉的任上出了这事。 不论事情最后如何，谢沉的失职之罪是在所难免的。 谁都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但是，谢沉又是跟了建业侯一辈子的副将，这件事从明面上看出来，锋芒所指之处，便是建业侯家。 只是，秦远的伤，便是此次最大的疑点。 更何况，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苦肉计。京中何人不知，建业侯家子嗣稀薄，嫡子女只有秦远和秦冉二人。 纵然秦冉在军事上再怎么天纵奇才，那也只是一个女子。 建业侯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如此大的委屈。 所以，这重重云雾缭绕之下，究竟是何面目？ 等众人都回了城中之后，都已经是星月密布的时辰了。 那些阁老们，将自己的孩子送回府中之后，急匆匆地进了宫。 看这架势，势必要为自己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顾衍到了城中，马不停蹄的就往宫中而去。 秦冉送秦远回府之后，吩咐寻绿前去照顾，而后也进了宫。 因为秦冉知道，这件事，最大的靶子便是建业侯家，若是她不进宫去看看，那连一点的消息来源都没有了。 侯府里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举目四望，除了自己，竟然连一个人都靠不住。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皇宫中的御书房也是灯火通明，皇帝也没有歇着，径直去了御书房。 云妃亲自给皇帝系紧了披风，笑道。 “那妾身就先回宫了。” “早些歇着吧，今儿你也受惊了。” 皇帝拍了拍云妃的手，安抚道。 云妃柔顺的点了点头，上了轿子，离开了。 皇帝柔和的面容顿时就板了起来，“走吧。” “是。” 皇帝进了御书房，走到上首坐下。 他冷眼看着那些阁老带着愤怒的脸色。 “爱卿们，可有何事要说啊。” “陛下，今日之事，谢沉将军罪不容释，臣望陛下严惩！” “陛下，老臣就这么一个嫡子，夫人也宝贝的紧，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老臣定是要个公道的。” 这位阁老，颤颤巍巍的跪下，声泪并下。 秦冉和顾衍坐在一起，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这次事情怕是不好打发了。 这最重要的便是陛下的态度，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便是动摇国运，往小了说也只是凶兽发狂，皇帝抚恤一下，大家过段时间也就淡忘了。 可是... 尚书令早就来了，端坐在椅子上，品着茶，眸光中带着微微的笑意，瞥向秦冉。 秦冉顿时就明白了，这些阁老如今这模样，和尚书令肯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陛下，求陛下给老臣一个公道吧。” “陛下！” 这些阁老一个比一个说得凄惨，看着模样，要是皇帝不答应，便要以头抢地，撞死在这御书房中了。 皇帝被吵着头疼，看了看尚书令，又看了看顾衍和秦冉。 “顾爱卿，你觉得该如何啊？” 顾衍上前一步，跪下道。 “陛下，此事是为谢将军失职，便是该罚。只是，陛下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发生太过蹊跷了吗？” “哦？何以见得？”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秦冉上前一步拱手道，又用眼神示意顾衍下去。 “秦将军，谢沉是你秦家军里出来的，你说的话，确定不会有失偏颇么？” 尚书令淡淡道。 “是非功过，一切皆由陛下来定。倒是尚书令大人，如此着急慌忙的让我下去，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冉唇齿相讥。 “陛下，臣万万不敢。” 尚书令站起身来，跪下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都先退下，让秦爱卿把话说完。” 皇帝挥手道。 “秦爱卿，你有何想法，说吧。” 皇帝对秦冉的态度倒是好，温柔的问道。 “陛下，臣觉得，应该深入探查此事。冬狩的猎物都是提前猎了放入林中的，如何会出现发狂的凶兽？而且，”秦冉往周围看了一圈，勾起唇角，“各位阁老家的公子并无性命之忧。但是微臣的兄长，却是一辈子都不可再骑射了。” 说完这句话，秦冉的目光变得很是哀痛，看得皇帝真是一阵心疼。 “爱卿节哀，朕定会好好补偿远世子，让他一世荣华。” “多谢陛下恩赐。” 秦冉深深一拜。 “陛下，臣附议。” 顾衍也适时的站起身来，拱手道。 “听秦爱卿的一言，此种确实有诸多疑点，那么便好好的查，势必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一锤定音。 “陛下，那谢沉将军？” “自然该罚，不管是否有人有意为之都是谢沉将军的失职，陛下，您说是不是？” “尚书令说得有理，这，该如何罚？” “臣建议，不如就除了谢沉将军京畿大营的主将之职，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这...” 皇帝有些犹豫。 谢沉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任京畿大营的主将之位多年，从未出过事。 若是就这次失职就免了他的职，倒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呐。 而且，皇帝瞥了一眼秦冉。 小冉那边，怕也是不好交代。 “爱卿赏罚分明朕知道，但是委实重了些。朕决定罚谢沉的俸禄一年，待罪立功吧。” 皇帝道。 众人听得此言，便知道圣意已决，已经不可能再改了，便起身道。 “陛下真乃慈悲也。” 尚书令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坐下后，也不说话了。 “若无要事，华胜便去宣旨吧。夜已深了，各位爱卿也退下吧。” 皇帝也有了些倦意，挥手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退了出去。 第九十七章 来人（第一更） 顾衍和秦冉一起出了宫殿门，刚跨下台阶的时候，便看见尽头有一个人等在那边。 秦冉凝神一看，原来竟然是尚书令。 秦冉冷笑一声。 这个时候，那些阁老都已经走光了，他等在这出口处，定是在等他们二人。 顾衍走上前，笑着说了一句。 “尚书令大人，如何还不归府？”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九十七章 来人（第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雪杞子（第二更） 秦冉回了府之后，却发现寻绿并不在自家哥哥的院子里，而是早已经回来了。 秦冉惊讶道。 “你怎么不在我哥那里？” 寻绿对自家哥哥的情意，她看在眼里，若是没有他人的阻扰，她估计都不会回来了。 所以，秦冉让她去秦远的院子里照顾着些，也是存了些私心的。 希望寻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九十八章 雪杞子（第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不见了 寻绿仅仅的只愣神了几秒钟，便急急的下前一步，拽着秋月往里走。 秋月被她抓得一个踉跄。 可是，寻绿的脚步却不停，因为她的心中有种感觉，寻双这个时候不见了，绝对有鬼。 “快些进去！” 寻绿直接把秋月带到了秦冉的面前。 “小姐，人带到了。” 秦冉本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九十九章 不见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结交 建业侯府的偷逃了给丫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各地。 众人都众说纷纭，自然也有为了骗财的流浪子上门来提供些杂七杂八的线索，这让接待的人都烦不甚烦。 主事的人，便都将这些人给打了出去，这么一来，总算是清净了些。 一连好几日，都没有人再来上门了。 只是，一个很平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章 结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巧合 秦冉有了花无心的话自然是欣喜的，这样一来，本来仅仅只是猜测的一些事，便都成了真。 秦冉笑了笑。 “你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一些事情总算是可以水落石出了。东猜西猜，可是把我给折腾死了。” “你这还算是东猜西猜？你看你每次的结果，几乎都接近于真相。”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零一章 巧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发现 秦冉知道，秦远和寻绿的事情不会那么的顺利，也想过建业侯一定会发现此事。 但是，她并没想到，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彼时的秦冉正喝着茶，然后看着秦远和寻绿二人你侬我侬。 好不畅快！ 若是明洲在，便更好了。 秦冉望着窗边漏进来的月光，抿着唇想着。 “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零二章 发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 “寻绿又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你与娘亲不也是...” 这个时候的秦远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的理智，低声道。 他这个爹，吃软不吃硬。 “我与你娘，那是门当户对！可是你喜欢的这个是个奴婢，怎么能为你的世子妃！” 果然建业侯放软了语气。 秦远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道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算计 楚清菡被建业侯如此冷落，心里头怎么能够甘心？ 这么个贱婢，竟然能让侯爷和世子都能为其收服，果真是不简单啊！ 瞧着也不是个倾国倾城的姿色。 楚清菡恨恨的想着，轻咬唇瓣。 她有些恼怒的转身看过这扇门，然后便离开了。 楚清菡回了院子之后，便急急的招了那嬷嬷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零四章 算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帮扶 烛影深深，尚书令府中的密室内今日一点都不平静。 梅姬就安静的坐在一旁，收起了脸上的媚意。 尚书令就坐在她的身边，梅姬将泡好的茶递给他，便什么动作都没有了。 他的面前，正跪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面上含着惧意。 “大人，您要救救属下啊！大人！” 跪着的人正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零五章 帮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云开 时间眨眼之间就过去了，又是一连好几天，秦远的伤在那奇药的帮助下总算是能走路了，且与常人无异。 大家自然是欢喜着的，但是上报给皇帝的时候，却隐瞒了药的事情。 “小姐，这药为何不给陛下知道？” 寻绿问道。 寻绿的伤虽然重，但也真是亏得自己底子好，又因着建业侯在最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零六章 云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月明 秦远和寻绿的笑意都暗淡了下来。 “小姐，您与明洲公子...” 寻绿欲言又止。 秦远自然是知道要比寻绿多些，但是也只是轻声的叹了口气。 到如今，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父亲。 终归还是为了儿女好的，只要是自己喜欢，总是会答应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秦远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零七章 月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前夕 秦冉一愣，后来便又释然了。 嘉阳虽然面上看起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但是心里却比谁都要羞涩。 这样的事情，若是韦乐亲自开口直接问了，嘉阳的本能反应定是否认。 “我想问问韦公子，你对公主殿下说了什么？” 韦乐看了秦冉一眼。 “我问她，究竟对我是何感觉？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零八章 前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出发 虽然天河城离京城并不算太远，但是秦冉还是决定早些离开，便能够早些走。 因为是低调的离开，不能让回鹘人发现端倪，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来送行。 秦冉天不亮就起身，去向建业侯辞行，然后和秦远寻绿一起往京畿大营而去。 京畿大营中静悄悄的，都还不是早训的时辰，但是练武台前，已经站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零九章 出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以柳 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哪有在城门口叙旧的道理。 不是所有人都进的了城主府，所以还有一些人便都去了城中的营地。 祝尧被秦冉以熟悉军务的理由，也送去了营地。 祝尧“......” 他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连口水都没喝，就被丢去了营地。 那脸色简直不能用黑如锅底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一十章 以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情 冬日的天黑的很快，没过多久，沉沉的夜色便笼罩了全城。 尹以柳在房中等待着方玦，可是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他。 这个时候，吟霜走进来，说道。 “夫人，大人传话来。他去营地了，今夜便不过来了。让夫人早些歇息。” 尹以柳转过头，说道。 “好。让人给大人送见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赤哲 夜色深沉，从营地回来的众人却了无睡意。 他们刚在营地走了一圈，熟悉了如今的秦家军。 很显然，方玦将秦家军管理的相当好。 排兵整齐，意气风发。 但是，最近这频发的回鹘人伤害我边境子民的事情却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众人也都特别焦虑。 这件事若是解决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一十二章 赤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鹘王 在与天河城相距并不远的回鹘边城的城主府中，却灯火通明，端肃戒严。 那个连秦冉都忌惮的赤哲将军，如今却也站在城主府外，安静的等待着。 他在束手而立，目光恭敬。 不一会儿，街口出现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军士。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主府的门口。 赤哲连忙迎了上去，“参见王上。” 被称作王上的人其实并不起眼，穿着一件普通军士的服饰。 “不必多礼，先进去。” 话音一落，这些人很快的就随着王上进了门，然后城主府的大门关上了。 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军士们迎着王上进屋，直到到正堂的时候，这才形如鬼魅一般，退了下去。 若是让秦冉抑或是方玦等人过来看到，一眼就能看出来，王上身边的这些军士并不是普通的回鹘兵。 而是被称为回鹘之刃的回鹘暗卫。 回鹘暗卫世代效忠回鹘王上，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取了人的性命。 是回鹘王最好的一把刀。 赤哲将王上恭敬的请到上坐，行了礼。 侍女上来倒了杯茶。 “臣见过王上。” “爱卿不必多礼。坐吧。” 王上带着些许笑意的说道。 王上长得带着很浓厚的异域风情，眉目深刻，眼窝深陷。看是看起来并不算老，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在他的目光深处，微微能感受到一种戾气。身姿挺拔矫健，就像是回鹘草原上翱翔的鹰。 他刚刚才从回鹘的兵营中来到城主府，所以王上的身上带着些微微的兵戈之气。 “不知王上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赤哲问道。 “我此次来，就为了一件事。” “王上请说。” “齐的建业侯那边，是不是来人了？” 赤哲一愣，王上才来，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是，殿下刚刚传来消息，说是今日刚到。” 王上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哦？我那个不成器的王妹这么快就传来了消息？” “是，殿下在方玦的府中，充当我们最好的眼线。” “本王的那个王妹，从小就体弱多病，也就这点用处了。” 王上说起这个王妹的时候，眸中戾气更甚，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这个王妹从小就体弱多病，根本就不像是回鹘人，也没有任何回鹘女儿的英姿与矫健。 身体不好，自然也就不能习武。所以，她在回鹘王族里就是个尴尬的存在。 而且，这个王妹是卑贱的混血，是前回鹘王与齐女生下的贱种。长得也柔柔弱弱的，要不是在宫中看着出生的，都没人相信她是回鹘王的血脉。 赤哲受回鹘王信任多年，自然也知道这些王族密事。 但是他并未回话，安静的等着回鹘王接下去的话。 回鹘王拿着茶杯，喝了一口，才说道。 “这次来的人，是谁？” “这个殿下倒是没有说，臣还在打探。” “哦？” 回鹘王的鹰眸看了他一眼，“她竟然没有说？” 她已经成功成为了方玦的夫人，据说方玦还喜欢的很，是不太可能不知道来的人是谁的。 难道是她有了异心? “王上，殿下身子不好，也许是根本就没有见到他们呢？” 赤哲难得的给尹以柳说了些好话。 “你说的也是有理，本王的王妹如此怯弱，想来也是不敢有异心的。” 回鹘王笑了笑。 “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回鹘王冷声道。 “是，王上。” “做事情的时候干净利落点，不要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是。” 回鹘王是个有野心的王，他的父亲能力不足就被大齐打到了王都，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实在是丢尽了回鹘王族的脸。 那张和大齐签订的和平条约就是一个耻辱的烙印。 “那王上，今夜是打算回都了么？” “这么着急做什么？王妹既然在此，本王在这里也很正常，你说对么？” “王上说的是。” 赤哲恭声道。 他对这个新王有一种畏惧感，来源于这个人。一个连自己的王妹都可以拿来做细作的人，怎么可能有多仁慈。 “好了，你下去吧。本王还有事要做。” “王上，夜已深，还是...” “不要多言。” 回鹘王抬头看了赤哲一眼，后者却紧闭了嘴巴，再也不说任何话。 回鹘王轻笑，大踏步的走出门。 ...... 回鹘王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知道，离开的时候也一样。 他来去如风，等到他离开之后，赤哲才觉得在这府中的威压才渐渐的散去。 能够令回鹘第一名将都能觉得有威压之感，那回鹘暗卫果然是名不虚传。 赤哲坐在主位上，说了一句。 “殿下那边，你给我派人盯紧些。” “将军，那方城主的府邸，实在是守卫森严。属下尽力而为。” 黑衣属下回道。 “内宅也是如此？” “没错，内宅我们的联络人只有一个，也是废了不少力气才安插进去的。” “算了，殿下那边就那样吧。最重要是去调查齐京城来的那些人，天亮前给我答案。” “是，属下告退。” 赤哲撑着头，他有预感，这一次的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走进内室，里头正等着一个人。 赤哲并不意外，他稳步进了里头，坐下。 “先生竟然深夜来访？” 来人依旧戴着面具，手上也套着一个扳指。 “赤哲将军，竟然也不诧异我来？” “先生说笑了。” “我这次过来，就是替主子带个话。汉人有一句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主子就是不知道这东风何时才会来？” 赤哲按了按太阳穴。 “这一切，应该要听王上的。在下也做不得这个主。不过，还请先生回了你家主子，请莫要着急。” “哦？将军可不要让我家主子失望才好啊。” “这是自然的。” 赤哲笑道。“来，先生远道而来，请坐。” “不必了，我这就要回程去禀告主子。” 来人淡淡的说道。 “那先生就先慢走吧，在下就不送了。” 赤哲道。 来人转身就不见了，只留下晃动的纱窗。百镀一下“重生之一世长宁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接管 第二日晨起后，秦冉便在院子外看见了尹以柳。 大家都不是嗜睡之人，也都早早的起身了。 方玦很客气，特意给他们安排了好些丫鬟小厮供他们使用。 尹以柳的身后跟着好几个捧着吃食的侍女，进来便笑道。 “都醒了，想来你们应该还未用膳，我便随意准备了一些，还望不要嫌弃才是。” 尹以柳走到秦冉的身边，说道。 “嫂嫂怎么还亲自送吃食来了，快些进来，不要受凉了。” 秦冉急忙的将尹以柳扶了进门。 “无事的，我也没你们想得那般病弱。” 不知道是休息好了还是何缘故，今日的尹以柳气色不错。 她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寻绿拿来的汤婆子，说道。 “怎么尽是你们在照顾我了。” “你可是方玦哥心尖上的人，我可得好好护着的。” 秦冉眯着眼睛，笑嘻嘻的说道。 这话一出，自然是把尹以柳说得红了脸。 “妹妹说得对，嫂嫂你身子不好，便不要太过操劳了。累坏了身子可这么办？” 秦远也如是说道。 “你们快来看看，喜不喜欢这些？” 尹以柳说道。 她带来的膳食委实有些过于丰盛了，而且都是京中常见的吃食。想必是用了心的。 “自然喜欢，多谢嫂嫂。” 秦冉笑着说道。 “方夫人辛苦了。” 顾衍微微一笑，淡声道。 众人用完膳后，又陪着尹以柳说了会话，她才离开。 “嫂嫂也是闷得久了。” 秦冉撑着下巴，随口说了一句。 “我也觉得，嫂嫂在这里都不想走了。阿玦对嫂嫂好是好，但是总是事务繁忙，无法时时陪伴的。” 秦远应和了一句。 顾衍坐在一旁，并未发言。 但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却不知道是在哪里？ 秦冉喝尽最后一口热茶，说道。 “时辰不早了，我们去营地。” 众人都点了点头，便起身出门。 方玦已经去了营地，但是给他们都备好了马车，就在城主府外等着。 秦冉等人上了马车，边往营地而去。 营地离城主府并不算远，当初设立的时候也是为了能够及时的去处理突发状况。 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营地。 军士们已经开始训练了，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璀璨的阳光倾洒在甲胄之上，闪着光。 秦冉的怀中妥帖的安置着建业侯给她的令符，她带着秦远等人便往方玦的主帐而去。 方玦正在主帐中等着，看见他们，笑着迎了上来。 “来了便快坐吧。来人，奉茶。” “不用麻烦了，方玦哥。” 秦冉笑着摆摆手。 “我知道你来此何意，侯爷已经传信过来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秦冉笑道，从怀中掏出令符给他。 “这是令符。” “微臣，见过将军！” 方玦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秦冉沉静的目光看向他，她坐在椅子上，身上带着一股威压之气。 秦冉并没有拒绝方玦的行礼，就这么稳稳地受了。 不管平日里的秦冉如何，但是如今坐在上坐，目光严肃的看着方玦的模样，真是个高居上位者多年有的威压之气。 秦冉受了这个礼之后，便起身，笑着将方玦扶了起来。 “以后还要多多仰仗方玦哥才是。” “将军笑言。” 方玦笑道。 “我带各位将士过来见过将军。” “好。” 秦冉点点头，示意方玦出去。 “明洲，哥哥，寻绿过来看看。” 秦冉借着方玦出去的时间，忙走到了沙盘面前，说道。 三人走了过去，看着秦冉面前的沙盘。 “若是战起，我们该如何？” “唔。” 顾衍仔细的看了这个沙盘，里头呈现的正是边关十六州的地形，蜿蜒交错。 “此处，是回鹘的主城，我们在这里。若是他们从这里派兵，我们又该如何？” 秦冉指着沙盘的东南角和西北角，皱眉。 “西南方向最靠近边缘，守卫也是日夜看守。从此处攻进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若是从北部一路往西行，穿越此处后...” 顾衍点了点最北处的城池，“此处危矣！” “那我们要是在最北处增兵，那么东南方的城池又该如何？秦家军虽然骁勇，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秦远说道。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十六州并不是所有的城池都是秦家军所接管。还有一些地方，是平王殿下的封地啊。” 秦冉说道。 前世并没有这么一场仗，所以，到底会如何，她也并不知道。 但是以她前世对赤哲的了解，他未必不会耍阴招。 说话间，天河城的各位将军都进了帐子。 这些将军都是她爹以前的旧部，所以也都认识。 “末将见过二位世子殿下，见过将军！” 众位将军齐声行礼。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从今往后我执掌秦家军，便与各位将军是同僚，希望能齐心协力，共同为陛下分忧。” “是！” “好了，也没有什么大事，大家就先回去吧。赵校尉留下。” 赵校尉正是赵琰，当初他被送到天河城来，如今以后靠着自己的本事做到了校尉之职。 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参见将军！” 赵琰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你在这里可还好？” 秦冉问道。 “托将军的福，末将在此很好。” “那便好。” 秦冉点点头，“这次我回京之后，你是打算和我一起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秦冉当初把他派到这里来，也有让他在这里冷静的想法。 一个人若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那么这人有在高的能力，也是不敢用的。 这一番话，也有试探的意思。 赵琰略微愣了愣神，秦冉也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 秦冉的手指微屈，轻敲沙盘的边角。 终于，赵琰张口说道。 “回禀将军，末将想留在这里。” “哦？可以说说看，是为什么？” 秦冉问道。 秦冉很是满意赵琰的这番回答，但是却也有几分好奇的意味在里头。 赵琰的妹子死在尚书令的手上，要是想让他忘了这份仇，决计是不可能的。百镀一下“重生之一世长宁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刻骨 赵琰的手握成拳，又松开。这样反反复复的做了好几次。 秦冉和顾衍他们都看在眼里，但是没有人张开口说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的赵琰正在经历最深切的抉择。 他刚刚的话，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思虑许久。但是若是被秦冉又问了一句，这情况就不同了。 秦冉安静的等着赵琰的回话。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 “回禀将军，末将知道尚书令位高权重，就算如今回京也不能动摇他分毫。所以末将愿意留在将军麾下。” 赵琰说完之后，看向秦冉那未带表情的脸。 随后，秦冉终于笑了出来。 “赵校尉能有如此想法，我心甚慰。” “一切都是将军的提携。” 赵琰拱手道。 “你若是没有别的事，便也下去吧。” 秦冉说道。 “是。” 赵琰拱手退下，秦冉看着他出门，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他啊，到底是个明白人。可堪重用。” 秦远说道。 “是啊，那尚书令还想给你使绊子，结果倒是让我们得了不少的好处。” 秦远也知道这些事情，他虽不在意这些事，但也不是真的糊涂无知。尚书令想要做的事情，他都能看出点端倪来。 “对了，寻绿。” 秦冉转头叫道，眼中带着丝狡黠的笑意。 秦远和顾衍一看，都知道秦冉定是个要干些什么坏事情了。 寻绿走过来，说道。 “将军，可有什么吩咐？” “有一个任务交给你去办。” “说吧，你这又是要干什么坏事了？” 秦远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秦冉冷哼一笑，“坏事么？可不算是坏事。” “哦？” “快说快说。” 秦远急忙的说道。 秦冉高深的笑了笑，做了个安静听讲的手势。 顾衍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叹道。 少年心性啊。 秦远则是冷漠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竖起耳朵听着。 “我问你们，赵琰最恨的人是谁？” “这还用问，自然是尚书令。” 秦远说道。 “那祝尧呢。” 秦远顿时就恍然大悟，心里不禁给秦冉竖起了个大拇指。 “厉害啊，妹子。” 顾衍也微微点头，“不错。” “寻绿，无需多说些什么，只要告诉赵琰这件事就可以了。” 秦冉叮嘱道。 “妹子，你是真的想要祝尧死么？” 秦远问道。 “并不，只是我不想让他太好过罢了。” 秦冉淡淡的说道。 这几日她常常想到冬狩的事情，她刚刚对祝尧说要带上他去天河城，他也去了尚书府求救。 随后尚书令便向自己的哥哥出手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秦冉自认为不怎么喜欢耍阴招，但是这一切都是尚书令自己先为的。 本来，她还没有那么的想动手，可是既然对手都这么做了，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 世人皆说什么君子之道，宽以待人。但是，若是欺负到自己的头上来了，难道还要宽容么？ 秦冉自问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借刀杀人，嗯，兵法里头的。” 秦远点点头，说道。 他并不知道秦冉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以为她看不惯祝尧罢了。 不过也是，尚书令这一手牌打的稀烂，他是有什么自信我们不敢动祝尧？ 祝尧可是明面上的他的人，把他送到这里来，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啊。 “乐仪。” 顾衍叫了她一声。 “嗯？明洲可是有好法子？” “天河城中可是侯爷旧部？” “自然是。” 秦冉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尚书令和建业侯不睦已久。若是让军士们都知道祝尧是尚书令派来的监军，你觉得会如何？” 顾衍冷笑一声。 尚书令如今能稳坐高位，全是依靠着陛下的宠信。现在的他们是动不了他。 可是对祝尧一个小喽啰，又远离京城。 天河城位于边境，天高皇帝远的。 想要处理他，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法子可比我的好多了。” 秦冉笑着赞许了一句。 “祝尧若是手忙脚乱的应付着这些事情，哪里还有空闲来管我们？” “这一招绝妙。” 秦远和秦冉兄妹二人都朗笑了一声。 “寻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属下决不负将军的嘱托。” 秦冉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办事。 秦远坐不住，也跟着寻绿一起出去了。 这个时候，帐内就只有秦冉和顾衍两个人了。 “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顾衍轻轻的瞥了秦冉一眼。 “嗯？明洲如何知道？” “你这么费尽心思的将子瑜兄他们都支出去，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顾衍淡淡的说道。 秦冉虽然被发现了心思，但是一点尴尬的情绪都没有。 她笑嘻嘻的抱着顾衍的胳膊，看着面前的男子板正的脸，便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明洲你这话就不对了，万一我就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呢？” 顾衍：“......” “好吧，我换一种说法。我的直觉。” 顾衍无奈的笑了。 “好吧，明洲你的直觉还真的挺准的。” 秦冉笑道。 “我就是想问一个问题，你对那个回鹘王了解多少？还有赤哲。” “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支开子瑜兄他们？” 顾衍问道。 秦冉脸上的笑意一收，转身看着面前的沙盘。 手指轻轻的抚摸过天河城的地方，手指拂过黄沙，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受到前世残留下来硝烟。 旌旗摇曳，火红色的战袍飞扬，还有，那一地的血迹。 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种浓郁的血腥味。 顾衍轻轻的拍了拍秦冉的肩膀，柔声问道。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秦冉整个人缩进顾衍的怀里，只有身后这个人温热的温度，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她才能真正的觉得，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这一切，不是浮生大梦一场。 “当初，我的最后一战，便是和赤哲的。” “我便是与他，同归于尽。” 秦冉颤抖着唇，说道。 那一战，即使是她，都是刻骨铭心的。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即使，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百镀一下“重生之一世长宁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恩典 城主府中，方玦与秦冉一行人都已经出了门。所以，这府中除了丫鬟和小厮，便也只剩下了尹以柳一个人。 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尹以柳正静静的倚在榻上，拿着一本诗册在看。 窗外寒风呼啸，内屋却温暖安宁。 尹以柳平日里不许人打扰，所以屋子里连吟霜都不曾在。 她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摩挲过泛黄的书页，目光中含着些许的向往。 书页上写得正是江南的词句。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尹以柳的手指正好划过这个词句。 烟柳拂绿，春暖花开。 江南啊，尹以柳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她从小就对江南有一种向往，她出生在回鹘，从未见过那样烟雨朦胧的景色。 回鹘的抬眼望去，便是漫漫的黄沙，就连呼吸都带着回鹘特有的粗粝。 尹以柳的母妃便是江南女子，回鹘那时候还与大齐交好，游历江南的时候，看上了自己的母亲，便带回了回鹘王宫。 那时候，她也没有到这个地步，而且父王很宠她和她的母妃。 可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后来的回鹘王觊觎大齐的土地，赫然开战。最后战败，签订了和平条约。 这一切，本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她的母妃是大齐的女子，而她正是齐女与回鹘王生下的混血贱种。 慢慢的，她的日子越来越难过，风言风语越来越多。 甚至于还有人说，说是自己的母妃蛊惑了回鹘王，毫无准备的去攻打大齐，结果一败涂地。 她的母亲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病死，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她混血的身份在王宫里是个尴尬的存在，而且她又是病弱身子，更是不讨喜。 后来，他的二王兄登基未王，他是个很有野心的王。 他一直筹谋着要攻下大齐，成为这个天下之主。 于是，她便被他送来了方玦的身边，成为了一个细作。 堂堂公主，成为了一个细作。 多么的可笑啊。 尹以柳苦笑着轻咳了一声，她的前半生活得磕磕绊绊，身边孤苦无依。 可是，方玦对自己可真好啊，好得就算这是个梦她都不愿意醒来。 “咳，咳咳。” 炭盆慢慢的冷了下来，尹以柳裹紧身上的披风。 “夫人，奴婢进来加炭火。” “进来吧。” 尹以柳轻声道。 吟霜拿着炭盒进来，给炭盆里加了炭火。 “夫人，可要用些点心？” “不用了，我看会书，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尹以柳说道。 吟霜深知尹以柳的规矩，自然不敢叨扰，加完炭火便福了福身子下去了。 尹以柳继续看诗册，可是却怎么也专注不起来。 她把诗册放在一旁，抱着毯子靠在软枕上，打算闭目养神。 可是，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阵寒意，尹以柳打了寒战，睁开眼。 她精神一凛，身子一震。就连毯子都因为起身实在是太过着急，而掉在了地上。 “王，王兄。” 尹以柳面色惨白，颤抖着唇说道。 还没有等面前的男子发话，尹以柳已经止不住的咳起来。她紧紧抓着身上的披风，手指用力的都泛白了。 面前的男子就这么冷眼的看着尹以柳的狼狈的模样，并不发一言。 许久之后，她终于冷静下来，看着面前的男子。 “王兄。” 尹以柳的眼圈都咳的发红，但是面色惨败，唇色也白的要命。 怎么看，都是个病弱之躯。 男子施施然的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王妹今日可好？” 看她的模样竟也有几分像是邻家哥哥。 可是尹以柳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 “王兄怎么会来天河城，还有这城主府中...” “哦？你不希望本王来，是吗？” 尹以柳畏惧的低下头，磕磕绊绊的说道。 “不，不是。” “不是就好，本王的一切自有主张，你就不要多嘴了。” 回鹘王虽然在笑，但是目光却冷寒无比。 “是。” 尹以柳轻声点头。 “还有，这次来此的人，是谁？消息为什么没有传到赤哲那里。” “我，我身子不好，便也没有去正厅，所以还未曾见过。” 尹以柳本来是想说出来，可是她却突然想到了方玦，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便瞒了下来。 尹以柳说完话，都不敢看回鹘王的眼睛。 这一次，回鹘王竟也没有多想。 他的这个王妹，从小就怯弱无比，料她也不敢说谎。 回鹘王冷笑着抬起尹以柳的下巴，“王妹，一个细作就要做好细作的本分。可不能因为方玦待你好，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尹以柳身子难受，如墨的眼睛看着回鹘王，弱弱的回了一句。 “是。” 回鹘王却板起了脸，没有说话。 一个混血的贱种，即使担着一个回鹘王族的身份，也不一定能够全心的为着回鹘。 “罢了，你给本王盯紧了方玦和来得那几个人。你是方玦的夫人，难道想要打听点消息还不容易？” “不要辜负了本王的一番苦心。” 回鹘王说道。 “是。” 尹以柳对着这个王兄有着天生的畏惧，就连抬眼正视都不敢。 回鹘王看着她的模样，柔柔弱弱的，一点都不像回鹘人。 还不如他最近宠爱的王妃。 想到王妃，他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你要是好好的做事，本王便许你一个恩典。” “什么？” 尹以柳问道。 “本王可以放了方玦一条性命，让你们两个双宿双飞去。” 回鹘王说道。 “真的？” 尹以柳的眼睛一亮。 “君无戏言。” 回鹘王说道。 他就知道这个王妹对方玦动了真情，不过，若是他的大业得成，那么放了方玦一条生路也没事。 想他这么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他所倚仗的不就是建业侯所执掌的秦家军，若是离了他的秦家军。 回鹘王冷笑一声。 方玦，不足为惧。 “本王就先走了，若是有别的事，本王自会通知。” 尹以柳还没看清回鹘王是怎么动作的，回鹘王便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尹以柳像是失去了力气，倒在了软榻上。百镀一下“重生之一世长宁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来访（一） 回鹘王回了赤哲的府邸，赤哲这个时候并不在府中，所以显得这个府里有些空空荡荡的。 他对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毕竟一国之主离开王都，还是来了边境。 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不免会发生动乱。 更严重的是，要是被大齐那边的人所知，就更为危险了。 回鹘王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带上了他最近最为宠爱的王妃。 他的身份是赤哲远道而来的亲属，带上个女子更能让人信服。 但是这个时候，回鹘王还不知道，他特意带上的王妃，会带来多大的祸端。 “王妃呢？” 回鹘王带着这个女人，还是有所考虑的。 这个女人聪慧也美貌，从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必要时还能派上点用场。 这也是自己为什么如此宠爱她的原因。 可比留在王宫里的王后好得多。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回鹘王想得很明白。 “王妃在屋子里。” 暗卫过来禀告。 回鹘王点了点头，大跨步的朝着屋子里走。 果然，他的王妃就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回鹘的服饰，看起来英姿飒爽，却也很是美貌。 王妃见到他，起身行了个回鹘的礼。 “参见王上。” “起来吧。” 回鹘王坐下，说道。 “王上何事烦闷？” 果然是个聪慧的女人，一看就知道回鹘王的心情并不算好。 “本王今日，去见了王妹。” 王妃倒茶的手一顿，王妹... 在天河城的王妹只有一个，那便是先王上的十七公主，后来被如今的王上送去了齐朝城主的身边，做了一个细作。 “殿下过得可还好？” 王妃不敢多说些什么，面前的这个王上最不喜身边人多言。所以她斟酌着开口。 “她，那个齐国城主待她倒是好得不得了，跟个宝贝似的。本王看着，若不去敲打敲打，说不定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回鹘王越说越生气。 “王上息怒。殿下是我回鹘的公主，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呢？” 王妃给回鹘王顺了顺气。 “嗯，”回鹘王握住王妃的手，“不说她了，扫兴！” 回鹘王夜间去见了以为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谈得不错，于是心情也还算不错。 “爱妃今日，甚美。” 说完这话，回鹘王一把抱起王妃，便大步的朝着床帐走去。 王妃娇呼一声，搂住回鹘王的脖子。 ...... 赤哲回来之后，有事情想要去找王上，但是在屋外却被暗卫拦住了。 “将军，您不能进去。” “为何？” 赤哲问道。 “王上和王妃在里面，一下午都没有出来。” 暗卫板正的脸说出这词句。 “是，那我就在外头等着。” 赤哲微微有些尴尬，但是还是没有说什么。 王上还真是，好兴致啊。 一个多时辰之后，饶是赤哲这样常年从军的，身强体壮的都有些忍受不住外头的寒风了。 暗卫终于发话了。 “将军，王上请您进去。” 赤哲应了一声，携带着一身风雪进了门。 回鹘王看起来心情不错，王妃正在身旁伺候着。 “臣，见过王上和王妃。” “不必多礼，起身吧。” 回鹘王说道。 “将军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王妃亲自倒了茶水递过去。 赤哲这才看清了王妃的面容，五官深刻却又不失女性的柔美，穿着回鹘的贵族服饰，看起来光彩照人。 世人皆传这位王妃是回鹘第一美人，如今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多谢王妃。” 赤哲回过神来，连忙接过茶杯，谢道。 “将军为回鹘劳苦功高，一杯茶而已，何足言谢。” 王妃微微一笑。 “王上，下午叮嘱了厨房，我怕他们做不好，便想亲自去看着。所以我就先告退了。” 王妃偏头对着回鹘王说了一声。 回鹘王知道她的用意，自然是准了。 王妃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恭贺王上得此佳人。” 赤哲笑着。 “王妃确实是天下难得的美人。” 回鹘王得意道。 “你过来找本王，可是有消息了？” “是，在天河城中的人传来消息，来人正是建业侯的女儿和儿子。已经接管了秦家军。” 回鹘王面上含着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建业侯的女儿和儿子？” “接管的人是谁？” “是建业侯的女儿，被大齐皇帝封镇远将军的。” 赤哲皱眉道。 他从未听说过这个镇远将军的名号，不过建业侯既然会将秦家军的令符交给这个女儿，想来也不会是个纨绔子弟。 “让人调查她。” 回鹘王说道。 回鹘王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 建业侯的女儿，被大齐皇帝封为了镇远将军。 “臣已经派人去深入调查了，如今只能知道这个新任主帅如今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 回鹘王这下子倒是来了兴趣，“如此年纪，既然能够做到这个位置。看来本王不该小觑她啊。” “王上，我们如今已经可以开战。可是若是大齐不主动出兵，我们便是师出无名啊。” “事实上确实如此。” 回鹘王知道，若是师出无名，违背他们主动要求签订的和平条约，便会被那些小国讨伐。 本来那些小国不成气候，可是若是大齐与他们联合。 回鹘可就腹背受敌了。 这样并不值得。 “算了，我们先不着急。赤哲将军，不妨就先去见见那位秦将军吧。” 回鹘王冷冷的笑道。 “王上，您这是何意？” 赤哲不解。 “中原有一个规矩，新官上任，需要道贺。我们毗邻这么多年，我们怎么能不去贺礼？” 回鹘王轻笑道。 “您的意思是...先去见见那位秦将军，再做打算？” “没错，我们可是大齐的邻国。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差错。” 回鹘王完全忽略了当年他们是如何开战的，民众之间积怨都已经很久了。 “是，那臣立刻就去安排。” 赤哲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 回鹘王说道。 “那些派出去的人先回来，一切等本王见过了那位秦将军再说。” 赤哲恭敬的应了一声。 “是，王上。” 他不知道王上想做什么，但是君令不可违啊。百镀一下“重生之一世长宁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4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访（二） 傍晚的时候，方玦回了府中。 秦冉他们还有要事处理，便打算晚些回来。 方玦今日回来的早，一进门便问道。 “夫人呢？” “夫人在房中，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吟霜说道，眉目间隐含着些许担忧。 她刚刚进门的时候，她放进去的点心一点都没有动国。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访（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访（三） 方玦急匆匆的朝着书房而去，天上已经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下雪了，让下人去夫人房里再送一个汤婆子。” 方玦吩咐说道。 “是，大人。” 身后的小厮已经习惯了。 如今的天河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城主大人宠爱城主夫人。 简直到了一种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程度。 方玦这才放心，脚步匆匆的往书房而去。 不一会儿，方玦便到了书房。一进门便看见秦冉，秦远，顾衍等人都在。 “将军，二位殿下都在呢。” 方玦拱了拱手。 “方玦哥不必多礼，这并不在军中。” 秦冉笑着站起身来，引着他在上首坐下。 “这是出什么事了？是赤哲夜袭？” “要是夜袭，哪里还容得我们坐在这里？” 秦远笑道。 “也是，是我糊涂了。” 方玦道。 “阿玦正和夫人一起，是我们的错，这大晚上的把阿玦从温柔乡里叫出来。” 众人都听得出来秦远是在开完雄安，便也没有在意，都朗笑了一声。 “得了吧，你自己不也跟着寻绿。还好意思去嘲笑方玦哥。” 秦冉揶揄道。 秦远默默的闭嘴了，在心里给秦冉翻了个偌大的白眼。 顺便在心里想着，怎么最近的妹子越来越针对他了。 我这是干了什么了啊？ 秦远百思不得其解。 秦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又开口对着顾衍说道。 “明洲，你来说吧。” 顾衍笑着点点头，“好。” “其实也不是说什么大事。就是回鹘的赤哲将军要来拜访我们秦将军。” “啊？” 方玦惊讶道。 “赤哲知道将军上任无可厚非。只是，这个拜访，看起来动机很是不纯啊。” “对，回鹘与我大齐积怨已久。不使绊子就不错了，还拜访呢。” 秦远冷哼一笑。 “没错，这个赤哲来拜访，定然是有所图。” 顾衍沉吟片刻，说道。 他与赤哲没怎么的打过交道，只是当初出使回鹘的时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乐仪，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赤哲不单纯的目的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冉道。 她说到赤哲就不能忍住自己的情绪，毕竟是前世最恨的人，怎么能够忘记。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顾衍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现在最主要的，便是如何应对。” 方玦开口说道。 “赤哲在我们的地盘上，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 秦冉终于冷静了些许，沉声道。 “对，估计是试探为主。” 顾衍说道。 “这样一来，倒是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只是，赤哲此人很是狡诈，我与他交锋过许多次，所以我们也要防着些他耍阴招。” “对，到时候，把兵士都安排好。若是赤哲敢动手，绝对要让他有来无回。” 秦冉厉声道。 “我说妹子，你怎么一说这个赤哲，就这么激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秦远说道。 他观察自家妹子已经很久了，自家妹子变了很多。 但是有些地方，却不是年龄可以解释的。 比如，对赤哲的刻骨恨意。 还有，对陛下的疏离。 从前的妹妹是个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到了现在，却越发的沉稳内敛。做事情也会思前想后，这些东西，就像是她已经过了许多年一般。 可是，如今的妹妹，只有十六岁。 这一切，真的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该有的么？ 秦远迷茫了。 他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顾衍，后者正端着茶杯，拂去茶沫，安静的喝了一口茶。 风姿高华。 这一切都不对，完全都不对。 秦远觉得自己的面前似乎蒙着一片纱，看不清真相。 秦冉和顾衍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也许，寻绿会知道一点，回去要好好问问她。 秦远端详了顾衍和秦冉。 “子瑜兄，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哥，你怎么了？” 顾衍和秦冉同时问道。 “没事，你们想得如何了？” 秦远转移话题。 顾衍说道。 “我们似乎忘记了一个人。” “谁？” 众人同时问道。 “回鹘王。” 顾衍说道。 这个名字一出，众人的心里似乎炸开了一个惊雷。 他们怎么就忘了，回鹘王也来了边境。 那么，这就有些复杂了。 回鹘王一来，赤哲的权力自然就会交给回鹘王。所以，这么一看，说是要拜访的，不再是赤哲的想法。 而是，来自回鹘王。 所以，问题又来了，回鹘王到底想做什么？ “回鹘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秦冉瞧着扶手把，低声说道。 回鹘王她从未见过，自然也并不了解他。 只是知道是回鹘有史以来最有野心的一个王，手段强硬。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回鹘王也不会做这种深入险境的事情。 “明洲，你见过回鹘王吗？” 秦冉问道。 “见过，当初出使回鹘便是他的登基大典。”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野心勃勃，至于其他，也不是见面能够看出来的。” 顾衍说道。 “那，方玦哥有什么看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我看若是回鹘王的态度，那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何出此言？” “回鹘王身为王，怎么可能让自己深入险境？若是赤哲的想法，那便排除不了以身作饵的风险。但是这个回鹘王一来，就完全可以排除了。试问，有哪个王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方玦说道。 众人一听，觉得很是有道理。 是啊，有哪个王，会愿意将自己的性命至于危险之中呢？ “方玦哥说得有理。” 秦冉点点头，“对了，他们说何时前来？” “三日后。” 顾衍说道。 “三日后...” 秦冉低声重复了一遍，“时间很充裕。方玦哥，你去让我们的人去调查一下回鹘营中有何风吹草动，一五一十的都来报我。” 方玦拱手道。 “是。” 秦冉终于松了会神，笑道。 “如此一来，我们总算能放些心了。” 顾衍道，“不可松懈。回鹘王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方城主，主要观察赤哲的行动。最好能有赤哲的人员调动情况。” 秦冉赞许的看着顾衍。 “明洲总是能想到我所欠缺的地方。” 顾衍抿唇，微微一笑。百镀一下“重生之一世长宁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章 来访（四） 三日之后，赤哲又发了一份拜帖过去。 秦冉收下了，随后便吩咐军士回了一份信给他们。 意思就是恭贺他们的光临。 赤哲收到信时候，便急匆匆的去找了回鹘王。 回鹘王才刚刚起身，王妃又在身旁伺候着他用早膳。 “王上。” 赤哲忍不住又多看了王妃一眼。 赤哲平生最好美人，府中也养着不少姬妾。可是在这位王妃面前，自己的那些姬妾根本就算是蒲柳之姿，上不得台面。 可是，赤哲心里头也知道，王妃已经是王上的女人。 根本肖想不得。 王妃只对他微微点头，就连半分逾矩的行为都没有。 这位王妃从小就艳名冠回鹘，也看惯了那些男人对自己的痴迷目光。 所以她是看得出赤哲的想法，只是她根本就不在意。 一个臣子，即使是在受王上宠信，生与死之间，也只是一个王上轻飘飘的一句话罢了。 这一点，她看的非常明白。 回鹘王也注意到了赤哲的目光，他说道。 “爱妃就先下去吧。” “是。” 王妃行礼退下。 “赤哲将军，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做食色性也。” “王上果然博学多识。” 赤哲回复道。 “但是，也有一句古话，叫做君臣有别。君的东西，包括女人，臣是不该多想的。” 回鹘王缓缓的说道，声音压得很低，目光中带着审视。 任何一个君主，都不会容忍自己的臣子对自己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回鹘王握紧手中的筷子。 若不是赤哲对回鹘劳苦功高，打下不少疆土。 就凭着他这样的行为，早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是，王上说的是。” 赤哲背后出了冷汗。 “若是将军喜爱美貌女子，本王回了王都就赐予你些。” 回鹘王说道。 “多谢王上。” 赤哲拱手说道。 “将军这么大早的来找本王是有何事啊？” 回鹘王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入口中，问道。 他不想再说这个问题，赤哲应该不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这样之后，便不会再说了。 “是那位秦将军，回信了。” 赤哲从怀中拿出那份信件，递给回鹘王。 “哦？” 回鹘王接过信来，打开一看。里头就只写了一句话。 意思就是欢迎他们的到来。 赤哲说道。 “三日前送去的拜帖并没有回复，所以臣就又送了一份过去。这是回复来的信件。” 回鹘王又喝了一口茶，手指捏着那张薄薄的纸。 “看来，他们对我们的防备之心，可是重的很呐。” 回鹘王笑道。 “是。秦将军小小年纪如此谨慎，倒也是不容小觑。” 赤哲皱着眉头说道。 他本能觉得秦将军回这封信有不同的意味在里头，可他却并没有想到。 回鹘王思忖片刻之后，说道。 “不，她这是在试探我们。” 赤哲经过了回鹘王的这一番点拨，总算是福至心头，醍醐灌顶。倒是立刻就懂了。 他还是莽撞了，竟然落入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的陷阱里。 三日前的那份拜帖他们并没有退回来，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他们愿意接受。 但是，自己却因为焦急而没有想清楚他们的含义，还以为是他们不愿意。 这么一来，他便又送了一份拜帖过去，他偏偏要拿到他们的回帖，这才肯罢休。 如此一来，便真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了啊。 赤哲长长的叹息一声。 自己纵横战场多年，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 如今，却败在了一个小姑娘如此简单的计策下面。 若是传扬出去，倒真是让人看了笑话了。 自己这回鹘第一名将的称号，可就是贻笑大方了啊。 “是臣莽撞了，还请王上责罚。” 赤哲愧疚的说道。 “无事。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不必挂怀。本王就是觉得，这个计策用的，可真是绝妙。” 回鹘王的手指点了点桌子，倒是没有过多的追究此事。 “王上...” 赤哲说道，但还没有说出几句话，便被回鹘王给打断了。 “不过赤哲将军啊，你这个莽撞的性格，可真的要好好改改。战场之上，莽撞可是大忌。可不是勇猛就可以了的。” 这话听在赤哲的耳朵里，自然不舒服。 他这么多年，如何只是靠勇猛？ 可是他不敢反驳，只好说道。 “臣只是奇怪，秦将军是第一次上任。怎么会如此了解臣的风格。这...” 赤哲很是奇怪。 回鹘王却大手一挥，说道。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秦将军是第一次，难道她身边的那个方玦，也是第一次？” 赤哲却并不认同回鹘王说的话，但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方玦虽然驻守天河城多年，但是他们几乎都没有交过手。 又谈何了解？ 这秦将军的做法，分明就是极其了解自己的做事风格。 他该怎么和回鹘王说，难道说是自己的感觉？ “王上...” 赤哲欲言又止。 “好了，有空想这些，不如多想想如何对付他们这些人。” 回鹘王有些不耐烦。 它本来就因为王妃的事情对赤哲心存了些许芥蒂，如今又看他如此这般，更是心生厌烦之感。 “是，臣告退。” 赤哲也就不留在此地打扰回鹘王，便也告退了。 ...... 王妃刚刚在花园中站了一会儿，见到赤哲出来了，便打算回去伺候回鹘王。 “臣见过王妃。” 赤哲见到王妃缓步走来，上前一步行礼道。 “赤哲将军不必多礼。” 王妃掩唇笑道。 “本宫要去伺候王上，便不与将军多说话了。” “王妃慢走。” 赤哲看着王妃的背影，袅袅婷婷。 心中就像是有蚂蚁在咬，有些痒。 王妃回到屋子里，坐到回鹘王的身边，柔声道。 “王上。” “爱妃。” 回鹘王说了一句。 “你以后，离赤哲远一些。你是本王的女人，他是本王的最好的将军。” 回鹘王沉声道。 “是。” 王妃应下来，她即使是回鹘王不说，都不会与赤哲有过多的牵扯。 一国之主的女人，与一个臣子的女人。 孰轻孰重，她还是拎的清的。 “王上，臣妾还是伺候您用膳吧。” 王妃靠在回鹘王的身旁，娇声说道。 回鹘王点点头，面色缓和了些许。百镀一下“重生之一世长宁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来访（五） 秦冉坐在椅子上，拿到回鹘来的信件，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何事这么开心？” 顾衍进门便看到秦冉如此开心的模样，心下也愉悦了几分。 “明洲快来看看。你的计策果然有用，赤哲见我们迟迟不回回信，还是按耐不住了。你瞧瞧这是第二封拜帖。” 顾衍接过拜帖，随意的翻了两下， 《重生之一世长宁》第一百二十一章 来访（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会见 秦冉轻笑一声，“王上此言差矣，事在人为啊。” 回鹘王被噎了一下，他本还在再套话，结果面前的这个女娃子竟然如此难对付。 建业侯家的人，没有一个是讨喜的。 回鹘王恨恨的想着。 “秦将军既然不想说，那便也没什么。” 回鹘王说着话，从赤哲的身后走了傻瓜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坐下。 赤哲想起身，但是被回鹘王给制止了。 他用回鹘语说了一句话，赤哲眉头皱起。 顾衍低头对秦冉说了几句，秦冉还在想着回鹘王会对赤哲说些什么？ 若是有些什么暗号什么的，那她和明洲可就真成筛子了。 听了顾衍说的话，秦冉那有些皱起来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许。 “放心，回鹘王不敢动手。” 秦冉点点头，朗笑道。 “王上若是想夸赞本将军，也不必这么藏着掖着。” 回鹘王：“......” 赤哲：“......” 谁要夸你了，我明明说你是奸诈，这么叫夸赞？！ 中原难道还是这样去夸人？！ 回鹘王默默的悲愤了！ “秦将军...” 赤哲无话可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便再也没有下文了。 秦冉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二人，即使面前是带着家国之仇的回鹘王与赤哲。 秦冉有顾衍坐在身边，觉得心神安静，就连对着面前的这两人，都毫无惧意。 “回鹘王上，您如今坐在这里，总不真是为了与本将军闲话家常的吧？” 秦冉虽然毫无惧意，但是仇人就在面前，一直见着心里总是不太舒坦。 秦冉握了握手心，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檀木手串。 顾衍目光一闪，这个手串是他去东琴山的时候，在山中寺庙之时，主持所赠。 能够护佑人一生平安。 顾衍担心秦冉这毛毛躁躁的性格，会出些什么事。而且后来，秦冉又对他说了前世的事情，更是担心不已。 所以，他便送给了秦冉。 他还记得当初送给秦冉的时候，那人还不愿意，说是带着不好练武。 结果在这里，竟然还戴着。 顾衍微微一笑。 这画面看在面前的二人眼里，面色微微一变。 竟然如此闲散的坐在这里，完全不将他们两个放在眼里。 “自然不是。秦将军，您是少年英才，本该有更好的军职。” “王上想说些什么？” “可惜，您如今只能在此地，守着这十六州。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回鹘王说道。 侵染的面色松动，回鹘王心中一喜，继续说道。 “若是，秦将军愿意。本王愿和将军共谋大业。” “哦？回鹘王上的意思，是想让本将军叛国？” 秦冉懒洋洋的说道，目光中带着一丝丝的松动。 回鹘王继续说道。 “这怎么是叛国？本王对你们朝中之事略知一二。你们的皇帝年少，朝政几乎被重臣把持。本王知道，你们武将，在朝堂之上，相比文臣总是差了些。” “话虽如此，但是回鹘如今被我朝压制，怎么能够和我朝陛下一战呢？” 秦冉缓缓说道。 顾衍从一开始的不了解，到最后的了然。 他目光一闪，看着旁边坐着的秦冉，带着些笑意的脸。 总是赞许的。 赤哲想着的也是也是并不出他的意料，王上果然是想要招揽秦冉。 秦冉是秦家人，建业侯有着秦家军的兵权。若是能够得到秦冉的合作，那么他们就真的能够如虎添翼。 大齐，大齐。 “这些事情就不必秦将军担心了，只要秦将军愿意，那么本王自有办法。” 回鹘王有些着急，这个秦冉怎么就成了这个油盐不进的模样，刚刚秦冉就已经有些松动了，怎么如今？ 难道是因为自己给出的条件不够？ 还是因为她不信任我们？ 赤哲这个时候发话了。 “王上，秦将军。可否听在下一言？” “赤哲将军请讲。” 秦冉笑着说道。 哼，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秦将军对我们回鹘估计是有些误解。我回鹘兵强马壮，即使是多年不战，也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若是秦将军的愿意合作，我们会更强。但是，也不是非要秦将军不可。” 秦冉冷哼一笑，竟然用激将法？ “赤哲将军，你们兵强马壮的军士难道不是被我爹打到了王都的吗？” “秦将军，慎言！我们是来谈合作的。” 回鹘王冷冷的看了赤哲一眼，秦冉明显是个油盐不进之人。 若是好好说倒还好，但是如今被赤哲这么一说，秦冉定是有些怒气了。 虽然道理确实是这么讲，但是若是能够得到秦冉的支持，那边关十六州可就在他们回鹘的囊中了。 “赤哲，坐下。” “王上！” “本王说坐下！” 回鹘王说道，随后又对着秦冉笑道。 “秦将军，不要见怪。” “我看了回鹘并没有要与将军合作的诚意，还请王上和赤哲将军，准备好你们的诚意，我们可以再谈。” 秦冉冷眼看着他们，站起身来。 “回鹘王上，本将军告诉您一句话。两方合作，必须要诚心诚意才可。” 顾衍给他们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王上，将军请吧。” 回鹘王安静的思忖了一会，“若是秦将军真的有合作之意，为了让秦将军能够信服，那么本王也可以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 赤哲:“王上，您...” 秦冉摆了摆手，继续请回鹘王在椅子上坐下，说道。 “冉愿听君一言。” 顾衍也继续坐下，然后看了看秦冉。 后者给他眨了眨眼睛，狡黠的模样，顾衍很想笑，但是却硬生生憋住了。 便使得面色绷的更紧。 却刚刚好衬这个略显紧张的气氛。 赤哲在一旁，着急的很。 王上，若是秦冉并无此意，那么我们可就亏了啊。 秦冉其实知道回鹘王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她有些好笑的看了看对面的赤哲。 看来，这个赤哲还真是忠心为主之人。 只是，他的君主太过独断，总是按照着自己的判断。 君臣之间必会生出嫌隙。 如此以来，回鹘失了良将，其他的将士也不如赤哲，便没有一战之力。百镀一下“重生之一世长宁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钩 回鹘王果然不出秦冉与顾衍的所料，他并没有打算说出自己的计划，只是说了一句。 “秦将军，本王之人遍布于你们大齐，而且赤哲将军说得对，若是没有你们的协助，本王也可以成就大业。” 秦冉笑了笑。 “那王上既然有其他人助力，又何必再多找一个秦冉？” 回鹘王刚刚确实是在试探秦冉，若是她对刚刚的那句话表示非常惊讶，那么回鹘王就绝对不会在相信她。 但是，秦冉却没有表示，反而还在和他谈这些合作事宜。 难道，秦冉真的已经和陛下不睦，甚至已经动了反心？ 不过也是，秦家手握兵权，又何尝想屈居人下？ 而且，又是个乳臭未干的皇帝。 “将军，本王知道，中原有一句话，叫做多多益善。” “王上果真是个好算计。” 秦冉举起茶杯，含笑着敬了回鹘王一杯。 回鹘王举起茶杯，也敬了秦冉一杯。 “看如今秦将军的意思，是同意本王的合作了？” 秦冉含笑不语，安静的喝了一口茶。 “王上还是莫要太心急，冉不可能因为王上的一面之词就同意。不如就回去等待几日，等冉考虑好了再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戏耍我们不成？” 赤哲瞪着眼睛，说道。 “本将军可没有这么说，本将军的意思，一直都是要考虑。但是，”秦冉冷眼瞧着赤哲，说道。 “倒是赤哲将军的这一番模样，看起来倒不是要寻求合作，而是要威胁本将军了？” 秦冉冷哼一笑，“若是回鹘王上是这样的诚意，那本将军也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了。” “从今以后，如若是开战，咱们还是各凭本事吧。” 秦冉的一番话说得真是行云流水，连让赤哲想要辩解都没有时间，就连回鹘王都觉得是赤哲的失礼。 回鹘王倒是看出了几分秦冉的态度。 她并不是不想合作，而是在害怕自己是诓骗她。 这么一想，秦冉的一切行为都有了解释。 回鹘王总算是放心了些，刚刚他还把秦冉当作是个对手，但是其实秦冉细看起来，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娃娃。 即使兵法读的再多又如何? 在人情世故上，还是需要时间的磨砺的啊。 回鹘王连忙让赤哲站在一旁，责令他不许在说话。 这才开口说道。 “秦将军，你又何必与赤哲计较。” “好，本将军不计较便不计较。那么王上倒底是个什么意思？” 秦冉冷笑道。 “秦将军既然想要考虑，那本王便等着。希望秦将军还是莫要让本王失望才好啊。” “王上果然是王上。秦冉佩服至极。” 秦冉笑道。 回鹘王也被这个马屁拍的是通体舒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秦冉的态度。 在回鹘王的心里，秦冉自己已经同意了。只是还需要些时间，去解决自己军中的问题。 秦冉看着回鹘王的脸色，也笑了下。 “明洲，鱼儿上钩了。” 秦冉用着只有两个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你果然是好计策。这一招将计就计用的不错。” “那也是你的兵法之谋教的好。” 二人虽然说着这些甜言，但是面色却是严肃着的。 所以这一画面看见回鹘王与赤哲的眼里，还以为是他们在商量些什么军中大事。 赤哲皱着眉头，心中还是觉得秦冉不太对劲。 但是，回鹘王已经完完全全的被秦冉和顾衍所下的套给套住了。 他在心里已经将这场对话当成了去解决军中有异心之人的吩咐，所以便也没有凝神去听。 即使，凝神听也听不见。 若是让他们知道，秦冉和顾衍是在说些没有营养的话，那这两人的脸色，可想而知。 “接下去，你打算如何？” “明洲觉得呢？” “鱼儿上钩，即使不舍，但是要将他放回水中，以获取更大的效用。” “明洲说的不错。” 这么一听，秦冉说道。 “既然我们已经商定，那么还请回鹘王上与赤哲将军回去吧。” 回鹘王也不想多呆，若是秦冉当场反悔，自己这么孤身入敌营，可就麻烦了。 赤哲即使武艺高强，但是也对不住这么多军士啊。 这么想着，回鹘王连忙起身告辞。 赤哲亦然。 等到回鹘的人走了之后，秦冉摸着下巴问道。 “之后，我们该如何做？” “之后，我们不用做。我会修书一封回京，让人去盯紧尚书令与他的党羽。” “我们不需要作为，只要毫无动静。回鹘王自然会着急不已，等过了这段时间，他就一定会明白我是在戏耍与他。之后，我们便可以等着有好戏看了。” “我也想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顾衍冷笑道。 安国公顾氏一门，一直都是辅国之臣。最不能够容许的，便是叛国之罪。 “明洲，到时候天河城估计就会动乱了。” “嗯。” “所以，要不，你...” 秦冉支支吾吾，顾衍顿时明白过来。 “小丫头，你在想些什么呢！” 他敲了敲秦冉的额头，“你都说了让我保护你，难道我还能丢下你离开？” “乐仪，我就算自己死，也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顾衍正色，说道。 “好啦好啦，我以后就再也不说这话了好不好？” 秦冉晃着顾衍的袖子，说道。 “知道就好。我都不知道你每日都在想些什么！” 秦冉默默的低下头，“我知道了，我以后就跟你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顾衍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 顾衍叹了一口气，说道。 “以后，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二人正说着话，秦远便进了帐子，边走还边说道。 “妹妹，那赤哲对你说了些什么？ 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二人的这般情状。 他顿时就把往外跳了一大步，夸张的喊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顾衍：“......” 秦冉“......” “子瑜兄，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顾衍无奈的看着夸张的秦远，默默的扶了扶额头。 “误会，误会个什么？”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调动 秦远睁大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他的身子抖的就像是风中凌乱的落叶。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捉奸的。 秦冉默默的扶了扶额头，瞥了他一眼，又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哥，我说你能不能别发疯了？” “发什么疯，切～” 秦远得瑟的走到秦冉的身边，看起来甚是开心。 顾衍笑着说道。 “子瑜兄，还是先说正事吧。” 秦远慢慢的收起自己脸上嬉笑的表情，总算正经了下来。 秦冉心道，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哥哥最近越来越，唔，不正经。 难道是有了寻绿的关系？ 秦冉百思不得其解。 “我就是过来问问，妹妹你对赤哲说了什么？这次来的人里，是不是真的有回鹘王？” 秦远问道。 “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个呐。” 秦冉哭笑不得。 “唔，那你先说回鹘王是不是真的来了。” “是。回鹘王也是拼了，孤身入敌营。也真是觉得我们不会动手吗？” 秦冉冷笑一声。 “回鹘王竟然真的来了。” 秦远低声喃喃的说道。 “他来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来找我寻求合作的？” “寻求合作？回鹘王是想买通你为他所用？” 秦远说道。 “是啊，果然打着一个好算盘。” 秦冉冷笑。 “明洲，你看看，这年头的王做得都这个模样。” 顾衍拂了拂袖，笑道。 “好了，你就别说回鹘王了。他们的老回鹘王骄傲自大，你瞧着现在的这位，不也一样吗？” “就是，前任回鹘王骄傲自负以为能攻下我们大齐，结果，最后差点被亡了国。如今这个，虽说是小心了些许，但是还是不算长进。” 秦冉说道。 秦远听得仔细，也明白了些。 这个回鹘王，就是以为自己能够以利诱之，结果反而聪明被聪明所误。 结果被秦冉和顾衍反将了一军。 还真是，自大之至。 还以为谁都能被他给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然后呢？” 秦远继续问道。 “然后，你如此聪慧的妹子自然是拨弄来拨弄去、成功的把他绕在了圈子里，再也爬不起来。” 秦冉自信满满。 虽然她才十六岁，但是她完全有这个资本自信。 顾衍赞许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果然，他没有看错人。 乐仪，觉得是个不世出的栋梁之才。 这样的人，不可以被世俗所桎梏。只有让她翱翔于天地之间，才能绽放出她最好的光彩。 顾衍微微的笑了一笑，秦冉一见，也报之最灿烂的笑容。 “乐仪。” “嗯？” 顾衍别过目光，“没什么。” 秦冉默默的转过头去，“哦。”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还有什么事。” 秦冉有些不耐烦，这个哥哥怎么这么不明白事理。 “我快点说完，然后就不打扰你和你家明洲了，行了吧。” 秦远怎么可能看不出秦冉在想些什么，所以也只好哭笑不得的说道。 秦冉扬了扬下巴，看着他。 似乎在说，“你知道就好，还不快说。” 秦远越发无语了，顾衍在心里笑了笑。 这个乐仪啊，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以后还需要多多磨练才是。 “之前明洲不是说了吗，让人去查赤哲的人员调动情况。” “对，后来怎么了？” 顾衍微微直起身子，凝神看着秦远说道。 秦冉也一样看着他。 这样一来，秦远到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还不快说，这个事情很重要。若是消息出错，也许后面会一败涂地呢！” 秦冉着急的很，自然是没有时间再和秦远扯皮了。 “好好好。” 秦远摆手说道。 “赤哲也许是因为回鹘王入住他府中，所以府中的守卫增加了三倍不止，所以我们的线人打听消息非常的困难。” “嗯，怪不得拖了这么久才给我们回话。” 秦冉说道。 顾衍也道。 “确实，不过回鹘王在此也确实是人之常情。” “不要去怪罪于线人。最主要的还是要保住我们在赤哲府中的眼睛。知道吗？” “这我都知道。那线人费了好些心思，才知道了人员调动情况。” 秦远点头说道。 “如何？” “线人说，府中的一批刺客本来都被派出去好久了，但是又在某一日的夜里被莫名其妙的召了回来。” “都被莫名其妙的召了回来？这么一看，这赤哲瑜回鹘王还真的没有什么什么计划。是真的想来找我谈合作。”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必要的防范还是需要的。子瑜兄，防范这一块，就交给你与寻绿姑娘了。” 秦远听之一喜，顾衍这么安排，看来是真的在为寻绿攒军功。 秦远心里，不免就对顾衍的印象非常的好了。 “明洲兄，你果然是，够仗义！” 秦远大力的拍了拍顾衍的肩膀。 秦冉说道。 “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懂我们男人的事情。对吧，明洲？” 秦远一副我终于报仇了的表情，看得秦冉真是忍不住动手。 “我真是...” 秦冉咬牙切齿，恨不得整整衣服，上去和秦远斗他个几百回合。 “罢了罢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去计较。” 秦冉深呼吸几口，默念是自己亲哥；是自己亲哥，是自己亲哥一百遍，这才慢慢的冷静下来。 秦远冷哼一笑，大跨步的往外走去。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本公子要去找寻绿了，布置安防之事了！” 秦冉秦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会有这么傻缺的哥哥，救命！ 顾衍忍不住闷笑出声，“哈...” “你还笑！哪有这么好笑？！” 秦冉怒目圆瞪，还真是可怜又可爱。 顾衍想着，他就是喜欢乐仪这样耍着小脾气的模样。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顾衍说道。 秦冉继续看着他，示意还不够。 顾衍很是了解秦冉，所以也很是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子瑜兄，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秦冉听了这话，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我就知道，明洲才是和我一条心的。”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文字 顾衍微微皱眉。 “你这是什么话，子瑜兄如此疼你爱你，你...” 秦冉环绕住顾衍的腰，“明洲你这是什么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衍闭了闭眼，“对不起，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你。” 秦冉更紧的抱住了她的腰，“没关系，你是，想去你母亲了吗？” 顾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秦冉却明白这个。 明洲的母亲过世的早，安国公又不是个会疼爱孩子的人。 想必，明洲的小时候，定然是过的很不舒服的吧？ 也许孤单，也许寂寞苍凉。 “明洲，以后我陪着你。” 秦冉窝在顾衍的怀里，闷闷的说道。 “好。” 许久之后，顾衍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有你陪着我，我很开心。此生，我别无他求了。” 顾衍多年之前，在孤单寂寞的国公府院子里，无数次的想起过那个在建业侯府遇到的女孩子，小霸王一般的模样。 初见让人心生厌烦，也是，细究起来，却真的没有微微的羡慕吗？ 他有多么的羡慕那个女孩子，活得就像是太阳一般耀眼与温暖。 “嗯嗯。” 秦冉满心感动。 这样优雅的男子，这样风华的男子。 愿意对她说着这样的话语，愿意对着她许下这一生的承诺。 愿意为她，倾尽了一世深情。 她秦冉，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能够让他如此？ 秦冉在心中下定决心，即使前路再艰险，在困难重重，她都不会放开他！ 顾衍叹息，说道。 “乐仪，我以后，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绝对不会。” 秦冉感动的看着他，重重的点头。 “我记住了，我也是。” “明洲。” “嗯？” “我站累了。” 秦冉一副我就是撒娇了的无赖模样，看得顾衍突然失笑了。 “我抱你过去坐？” “好。” 秦冉放开他，又张开手，要抱抱。 顾衍便抱起了她，女子娇软的身子，原来她这么轻。 秦冉顺势搂住了顾衍的脖子。 顾衍胡思乱想着，以后可要好好养着。 等到以后太平盛世了，朝廷局势都稳定了下来。 他便随着乐仪，她想要留京便留着，若是她想离开，那他也陪着。 左右不过是一个世子之位，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不过几步路，顾衍竟然产生了一种就想永远抱着她的错觉，永远永远都不放手。 可是，理智还是战胜了他的这个思想。 顾衍小心翼翼的把秦冉放下，“到了。” 顾衍的脸皮上默默的泛起了一些红。 秦冉也不逗他了，再逗这个薄脸皮的明洲，可得生气呢。 “唔，明洲真好。” 秦冉甜甜的笑了笑。 顾衍的脸又红了些。 秦冉朗笑一声。 突然，帐内便神出鬼没的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 秦冉虽然很是惊诧，但也没有失掉仪态。 “你是何人？” 黑衣男子朝着顾衍跪了下去，端正的行了一个礼。 “参见殿下！” 秦冉惊讶的看了看顾衍一眼，眼神示意他这是怎么回事。 顾衍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那个黑衣男子说道。 “起身吧。” “谢殿下。” 黑衣男子非常的恭敬并且训练有素的模样。 秦冉很是赞许的看着。 她并不是个傻子，如今一见，自然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顾衍的手下。 可是明洲什么时候培养了这些人。 类似于暗卫的人。 “殿下，您要求的事情，属下查了许多日，总算是查出了些许端倪。” “哦？说来听听。” 顾衍沉声道，眼睛微微眯起来，若有所思。 “那日在城主府的偏僻之处，属下发现了些东西。只是可惜，已经被毁坏了。” 黑衣男子说道。 “那些东西长什么模样？” 顾衍问道。 秦冉就坐在一旁，安静的品茶，时不时的听两句。 黑衣男子从茶杯里沾了水画了几个符号出来。 顾衍凝神一看，黑衣男子画的其实比较琐碎，但还是不难看出，这像是回鹘的文字。 顾衍的手触摸了下那个图案。 “殿下，如今该如何办？” “不要轻举妄动，你就继续蹲守在那个地方。我猜想这个人，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换地方。” “明洲，万一到时候那个细作察觉到了什么，换了地方可怎么办？要不还是倒是方玦哥吧？” 秦冉看着桌上的回鹘文字，“我是想着，方玦大哥毕竟是城主，出了这事也是在他的府邸之中。由他来做主，还是比较妥善的。” “不，现在不能告诉方玦。” “为何？” “因为我们现在没有怀疑对象。” “嗯？” “我们不知道这个人隐藏在何处，也不知道他是谁。或许，”顾衍顿了顿，“这个人万一是方玦极其信任之人，那么，我们可就真的打草惊蛇了。” 顾衍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只能暗中查证了？” “没错。” 顾衍点点头，随后吩咐那个黑衣男子。 “你继续盯着，最重心的地方，在城主府的后院。” “是，属下领命！” 黑衣男子抱拳跪下说道。 “好，那你便退下吧。若有任何异动，及时来报！” 黑衣男子领命而去。 秦冉有些好奇的问顾衍。“这是你训练的暗卫？” “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嗯？怎么会这么说？” 秦冉撑着下巴，问道。 “安国公府世代为皇家姻亲，自然也是皇家手中最好的一把刀。如此一来，树敌良多。” “所以，你们顾家就设立了这个特殊的暗卫，不为人所知。是为了自保吗？” 顾衍垂眸。 “是啊，顾家身为皇室强有力的外戚，若是没有自保能力，早就已经覆灭了。” “也对。伴君如伴虎。” 秦冉点点头，这一点她是深有体会。 “是啊，身在君侧，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这些事情，哎，不说也罢。” “唔，那就说说，如今你是这一代暗卫的主人？” “是，父亲在我加冠之后，边将顾氏暗卫交给了我。” “唔，那倒是挺好的。” 秦冉点点头，随后笑道。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关键 顾衍笑着摸了摸秦冉的头，说道。 “是，这样是很好。” 可是顾衍掩藏在眸子深处的暗色，却眨眼睛就消失不见。 好吗？ 也许其他人看，是真的很好。 手握重权，身份也高贵。但是何人能懂他的苦？ 乐仪说他好，但是她是否能够明白自己呢？ 顾衍想着，想不明白。 人人都说明洲公子智谋天下无双，但是他知道，他能够想的，能够谋略的只有他人之事。 那些战场上，那些朝堂上的。 都无关于他所在意之人。 他所在意的，从前是母亲，父亲与莫姨。 可是如今却变了，自从他的母亲去世之后，他的父亲变得对他越来越不管不问。所以就变成了莫姨与乐仪。 只要这两个人好，他便喜乐无忧。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无论遭遇何种伤痛。 只要她们，依旧在自己身边。 秦冉笑嘻嘻的依偎他的身边，舒服的眯了眯眼。 许久之后，秦冉冷不丁的问道。 “明洲，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何事？” 顾衍换了个姿势，为了让秦冉能够靠的更加舒服。 秦冉也毫不客气的窝的更加舒服。 “你为什么要让暗卫盯住城主府的后院？后院不是只有嫂嫂一个人吗？难道你在怀疑，是嫂嫂吗？” 秦冉抛出了一大堆的问题，顾衍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秦冉看回去，眼神有些复杂。 像是在说：“之前是先生你说要勤学好问的，这次我问了。你可不许说我！” 顾衍轻笑一声。 但是他还未开口，秦冉便又开口说道。 “嫂嫂如此病弱的模样，被风吹一下就要倒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细作。除非那回鹘王是脑子被门挤了。” 秦冉重重的点头，像是非常的赞同自己的看法。 顾衍心里没忍住腹诽。 乐仪可真是记仇啊，就连这个时候都不忘说些回鹘王的坏话。 回鹘王还未真正的得罪过乐仪，都被如此对待。那这个赤哲，以后落到她手里，可就真的惨了。 顾衍轻咳一声，看着秦冉的眼睛。 “我叫暗卫去查证，是因为那个人员调动情况。本来我只是怀疑城主府中有回鹘的细作，随即便让人去注意了一下赤哲的人员调动，结果真的有调动。所以这就印证了我的猜测。” “明洲的意思是，我们的谈话被人听见了？” “不一定。” 顾衍摇摇头，“听见或是没听见，都对这个事情的结果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何以见得？” “因为，回鹘王只要知道了你的身份，便会有想要与你合作的想法。因为你是建业侯唯一的女儿。赤哲在边关驻守多年，定会听见或多或少建业侯要让你做秦家军继承人的想法。” “其实，若是赤哲足够聪明，知道我接管了秦家军，也是可以知道我的身份。明洲为何会怀疑这个细作？” 秦冉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风格。 这一点还正是顾衍所喜欢的。 “不，他们知道的时间，实在是太早了。子瑜兄刚刚说过，人员是早些时候就已经被调了回来。那个时候，不正好是我们刚到天河城的时候？” 顾衍终于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我们是轻装简行，还伪装成了商贾车队。你觉得若是没有细作，天河城中那么多来回的商贾，回鹘那边怎么会注意到我们？” “所以，明洲的意思是，他们知道了我们这些不知身份的人入了城主府，然后加之推敲。便可以大致的确定我们的身份？” 秦冉直起身子，眸光微深。 “对，我们府中，也许并不只有一个细作。” 秦冉无奈的扶了扶额，“方玦哥怎么对府中如此松散，细作竟然还能被随意安插进来？” 不过秦冉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说两句了。 因为这件事情他们根本不能告诉方玦，如今和回鹘关系微妙，很快也许就要戳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纸了。 这个时候的方玦，还是先注重回鹘那边的事情吧。 至于后院中的细作，还是由他们先查出来了，再交给方玦处置吧。 顾衍也叹息一声。 确实，方玦对府中的事务，还真的不怎么上心。 “我倒是想起一个事情来，那嫂嫂与方大哥成婚多久了。” 秦冉直起身子没多久，又瘫倒了下去。 秦冉毫无羞愧之感，靠在自家明洲身上，天经地义。 圣人说过，食色性也。 秦冉默默的点了点头，没错，这样就算是圣人也无法说自己错了。 这么一想，秦冉就更加理直气壮的靠的更紧了些。 “应是五月有余了吧。” 顾衍任由着秦冉靠在身上，随口说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五月有余...” 秦冉喃喃的念了一遍，“那五个月前的府中中馈是由谁来执掌的？” 细作一般都是伪装成丫鬟小厮之类，所以在府中的掌事手中，也许能察觉到什么端倪。 “是一位老管家，看着方玦兄长大的。这个人可以信任。” 秦冉应了一声，“之前，可有买过下人之类的？” “这个倒是不曾知道。我倒是也忽视了这个问题。之后让人去查一下就可以了。” 顾衍说道。 “嗯，现在的范围不就缩小了吗？老管家掌事的时候，没有买过下人。那么那些下人都是跟了方玦哥很多年的老人，所以是细作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性，应该就在这五个月之内。” 顾衍赞许的笑了笑。 “你说得不错。是真的有长进了。” 秦冉扬起下巴，得意的看着面前的顾衍。 但是，秦冉知道，如今的这个世界，已经和原来的不一样了。 这府中的细作，估计会是一个关键性的点。 秦冉摸了摸下巴，有些叹息的说道。 “不过这个嫂嫂，可真是病弱啊。方玦哥难得喜欢一个女子，哎...” “方夫人应该只是受不得寒，等到以后去了江南，应该就会大好了。” 顾衍说道。 “期望如此。” “明洲，你可知，方玦哥以前可真是不近女色。曾经我和我哥都以为方玦哥喜欢男子，是个断袖呢！” 秦冉笑了笑，“后来他传信来说他成婚了，我还真真的吃了一惊。”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思虑 你啊，侯爷不放心你，还真是没说错啊。” 顾衍笑道。 “什么嘛，我明明这么省心。” 秦冉不服气，抓着顾衍的手，说道。 “你说说，我哪里不让人放心了？哪里？你快说嘛。” 顾衍被秦冉突如其来的撒娇弄的没办法，只好说道。 “好好好，你让人放心，最放心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秦冉放开手，说道。 二人笑闹了一会，这才歇了。 天色慢慢的暗下来，秦冉就觉得有些累了。 毕竟今日与回鹘王周旋了许久，又谈了这么久的话。 肯定是累的。 回鹘王和赤哲又是人精似的，得用多大的心力才能够将他们扔进圈套里啊。 “明洲，天色也晚了。没有什么事情，我们便回府吧。” 秦冉看了眼外头的天，说道。 天河城位于大齐国土的最北边，天气寒冷，风雪很常见，自然天黑的也晚。 “也是，是有些晚了。” 顾衍走出帐子，看了一眼。 “看这模样，像是要下雪了。” 秦冉跑出去一看，“又要下雪了。” 顾衍看着她很是兴奋的模样，嘴角略略弯了弯。 “明洲你还记不记得你给我的承诺。” “记得。我要陪你看每一场雪。” “记得就好。” 秦冉对这话很是受用。 二人被冷的缩了回去，秦冉看着顾衍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衍也轻笑了一声。 他觉得，有乐仪在身边，他是如此的鲜活。 可以放肆的笑。 “好冷啊，这么多年没有来这里，我都快被冻死了。” 秦冉抱着手臂，说道。 顾衍的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还算单薄的红衣，眸光一暗。 随后，便去取了自己的滚毛披风拿来给她罩上。 “以后就穿这件，你的那件太薄了。” 秦冉裹着披风，看着面前的男子假装镇定。 但是她也没有戳穿，说道。 “好。明洲的披风最暖和了。” “来，我给你披上。” 秦冉便拿了自己的披风穿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有些奇怪。 “咦。” “怎么了？” 顾衍问道。 “有点小了。” 秦冉扯了扯披风，“不过还是不影响明洲你的风姿。” 秦冉笑着眨了眨眼。 顾衍无奈的笑了笑，“好了，走吧。” “嗯！” 二人在营帐外看见了正朝着他们两个走过来的秦远和寻绿二人。 “妹妹，明洲。你们打算回去了？” “是，左右无事。我们便早些回去了。哥哥你们和我们一起吧。” 秦冉说道。 “也好。阿玦说有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晚我们一步走。” “好。” 秦冉点点头。 四人一起上了马车便回了城主府。 ...... 尹以柳在房内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方玦的身影。 “吟霜，夫君可有说何时回府？” “夫人，如今这个时辰还有些早呢。你先别心急。奴婢要不要去给您拿点点心来？” 吟霜笑吟吟的说道。 她怎么瞧着夫人最近，是越来越粘着大人了。 不过也好，只要大人与夫人恩爱，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开心。 “不必了，我等夫君一起吃。” 尹以柳摆手说道。 “吟霜，你，”尹以柳顿了顿，“罢了。” 吟霜一头雾水的看着尹以柳，“夫人，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没事，你下去吧。” 尹以柳说道，“夫君来的时候，再把膳食端上来。我想静静，不要让人来打扰。” 吟霜应是，便退了下去。 尹以柳有些焦躁，她又收到了王兄那边的消息。 说是让自己多多盯着秦家人的行动。 可是她养在后院，身子也不好，这该如何？ 尹以柳头疼不已，而且，她也并不想打听。 她这几日与秦冉她们相处，她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反而是她所谓的国家，那个冷血冷清的回鹘。 才是真正的让人心寒。 她，她真的不觉得她的王兄能够称霸天下。 曾经，他的父亲也是如此，差一点就被人灭了国。 回鹘休养生息不过十几年，怎么能够与大齐有一战之力？ 尹以柳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名叫秦冉的女子。 身为女子，却能统领大名鼎鼎的秦家军。 虽然她看她平常的模样，终日笑嘻嘻的，看起来不成大事。可是尹以柳却明白，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大将之风。 “唉...” 尹以柳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可如何是好。 她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自由左右贱命一条，与夫君的这段时间就是偷来的，就当作是一场美好的梦也就罢了。 可是她，舍不得夫君。 她也害怕，若是王兄因为自己的背叛发了疯，要了夫君的性命可怎么办？ 她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夫君。 她不是在意自己，而是夫君这个时候，根本对付不了王兄。 王兄虽然还是不太信任于自己，但是她还是知道一些。 王兄的势力即使在京城都有渗透，夫君不过是一个边城的城主，又怎么能够对抗？ 尹以柳撑着头，随后又揉了揉太阳穴。 大夫今日刚刚来过，说自己还是思虑过重，身体又虚。 尹以柳心想，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副破败身子还能够陪伴夫君多久。 尹以柳轻轻咳嗽了几声。 方玦进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柳儿，怎么又咳嗽了。” “夫君，你回来了。” 尹以柳站起身来，连忙迎了上去。 “好了，你我之间又何必在乎这些。你好生坐着，可别累着了。” 方玦走过去，让她坐在椅子上。 “就走几步路，不碍事的。” 尹以柳微微笑了笑。 “你啊，总是让我牵肠挂肚，”方玦顿了顿，“不过，为夫我，甘之如饴。” 尹以柳微微低头，说道。 “夫君，可真惯会油嘴滑舌的。” 方玦不禁朗笑一声。 “对了，今日大夫可有来请脉？说了些什么？” 方玦想到这事，便问道。 “大夫还是说这些，说我身子虚，要好好养着。” 尹以柳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就好好养着，一个偌大的城主府，不管如何，还是养得起你的。” 方玦开了个玩笑。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坦明 尹以柳听见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 “夫君，以后你就莫要说这样的话了，不吉利。” “这是怎么了？就说养的起你还说错了？” “我...” 尹以柳顿了顿，“我就是觉得，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的比较好一些。” 方玦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但是也没有注意到她变幻的脸色，只是温柔的说道。 “好了，为夫都听你的。” 尹以柳默默的点了点头。 方玦以为她还是不太高兴，只好低声洪着。 尹以柳一直在想，若是王兄真的不愿意放过夫君，她该如何？ 可是，她不想害夫君，也不想让夫君死。 她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尹以柳复杂的看了眼方玦。 方玦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今儿个怎么总是盯着我看？” 尹以柳抿唇不语。 这个时候就算是方玦再傻都能看出来尹以柳有事情想与他说。 她的心里定是藏着不少事。 “我...” 尹以柳犹豫的说道。 “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吧。我是你的夫君，难道还不能让你信任吗？” 方玦说道。 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尹以柳的手，滚烫的体温瞬间让尹以柳的焦躁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柳儿。” 方玦很有耐心，就这么温柔的看着她。 尹以柳心中总算平静了些许。 方玦是她的夫君，她很爱他。 所以她不该怀疑他的能力，也不该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害了他最爱的国家。 这对他，并不公平。 罢了罢了。 若是要死，她怎么着也会拼了自己的性命护着他。若是她做不到，那便和他一起死吧 毕竟方玦，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夫君，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听了之后，会恨我，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柳儿，我绝不恨你，你说吧。” 方玦温柔的说道。 尹以柳听见这句话，眼眶微微的湿润了。 这么好的方玦，自己又怎么会舍得去骗他？ 当初，可真是自己被猪油蒙了心了。 “夫君，其实我...” 尹以柳鼓起勇气，打算说的时候，却被吟霜的说话声给打断了。 吟霜端着膳食，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进了门。 “大人，夫人，膳食已经好了。” “好，放下吧。你们就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要进来打扰。” 吟霜是府中的老人了，是惯会察言观色的。 瞧着尹以柳说话的模样，便知道，自家夫人肯定是有话想要对大人说。 吟霜了然，便也不疑有他，直接放下膳食，便带着刚刚来的小侍女们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夫君...” 方玦给尹以柳夹了一块莴笋，“来，先吃点东西。不着急的，别饿坏了身子。” “这是你最喜欢的，快点来吃一些。” 方玦温柔的说道。 尹以柳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吃得下饭，她紧紧的绞着自己的手指，说道。 “夫君，我知道我说完这个之后，你也一定不会留我了。但是，你对我这么好，我...” 我又怎么舍得你受半点伤害。 后半句话尹以柳没有说出来。 “柳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介女子，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方玦略微皱了皱眉头。 他直觉告诉他，尹以柳瞒着他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夫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来历。” “你不是说你来自江南寻找亲人，结果亲人已经死在了回鹘人手上，孤苦无依么？” 方玦问道。 他紧紧的抓住尹以柳的手。 “不，夫君。这些都是我为了骗你才编出来的。我根本没有在天河城的亲人。其实，” 尹以柳顿了顿，像是在做极大的心理建设。 “我是回鹘人，按照道理来讲，你应该叫我一声，十七公主。” 方玦瞪大眼睛，手指紧握，尹以柳忍着疼没有发出声音。 方玦像是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一般，面前这个温柔娴静的女子。 怎么会是一个细作，会是回鹘的十七公主呢？ 老天爷，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方玦望着房梁，几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尹以柳强忍着心中的痛楚，继续假装平静的说道。 “我奉我的王兄之命，成为你的妻子，过来探听消息。” 方玦颤抖着手，慢慢松开对尹以柳手的桎梏。 方玦颤声道。 “柳儿，我们的初见，是你刻意安排的对吗？” “是。” “你这么久对我的温柔关心，是假的吗？” “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吗？” “甚至于我们同床共枕的时候，是不是，你都在想怎么探听消息？！怎么帮你的王兄得到这大齐的天下？！” 方玦猛的站起身来，他越来越疯狂，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加凄厉。 像是盛满了滴滴血泪。 尹以柳撑着身子，抿着唇不说话。 她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她的身子最禁受不起的便是大喜大悲。很有可能，就会累及性命。 如今这么一来，她估计是，活不了多久了。 可是这一幕落在方玦眼里，确实她冷着脸不说话。 “你的沉默是代表着你不否认吗？” 方玦慢慢的冷静下来。 “柳儿，你真是好狠的心。把我玩的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开心？” 方玦根本就是被气急了，完全都忽视了若是尹以柳想要瞒着他，根本就不会亲口告诉他。 “夫...” 尹以柳想去扯他的衣袖，却被他甩开了。 “你可曾真正的把我当作你的夫君？！柳儿啊柳儿，你可真是把我骗得好惨啊！” 方玦的眼眶发红，深深叹息。 他瘫倒在椅子上，靠着椅背。 “你到底传出去多少消息？” 方玦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他根本不知道该拿尹以柳怎么办，他深爱着她，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唯一挚爱。 可是她，却真真切切的骗了他。 她所谋图的，是他们大齐的江山。这个绝对不能忍。 尹以柳看着方玦走到一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连看都不想看她。 她艰难的扯了扯唇角。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子也不住的发抖。 她，真的快撑不住了啊。 夫君。 夫君。 你能不能在抱抱我？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二十九章 慌乱 “柳儿，柳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或许，尹以柳这个名字，都是你拿来诓骗我的吧？” 方玦睁开眼睛，坐了一会儿，他终于觉得冷静了不少。 也总算恢复了自己被怒火吞噬的理智。 柳儿既然会这么多自己说，那么她会不会根本就是不情愿过来的。 她其实，根本没有害自己之心？ 这一切，都是她那个劳什子王兄逼迫她的？ 方玦越想越有道理，他站起身来，走到尹以柳的身边。 他打算和她，好好的谈谈。 他不相信尹以柳是装出来的。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从前，尹以柳总是会带着微微的爱意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春风化雪般的温柔。 让这个冷寂的天河城主府，总算能有些温暖与安宁。 方玦走到尹以柳的身边，看着她的手撑着头。 眼睛已经微微地闭上了，面色苍白，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 方玦这才发现这个时候的尹以柳，并没有穿着披风，也没有抱着汤婆子。 就连屋内的炭火，都已经在慢慢的凉下来。 方玦简直快要吓死了，他轻轻摇晃着尹以柳的身子。 “柳儿，柳儿？” 这个时候的尹以柳，身子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微微睁开眼，面前迷茫一片，只知道有人在叫她，在不停的叫着她。 她艰难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人的手。 尹以柳的嘴唇翕动了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只是口型有些像，救救我。 尹以柳并不想这样死，她还想解释些什么。 她还存着私心，她不想让方玦误会着她，到死都误会着她。 尹以柳是真的爱着方玦。 她的前半生几乎就是被利用，被唾骂，被嫌弃。 总算，老天还是眷顾着她的。赐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方玦。 方玦宠她，爱她，呵护她。 几乎将自己的心给捧着给了她。 “柳儿，柳儿，你怎么了？” 方玦越来越着急，尹以柳虽然还有些意识，可是她的目光空茫。 看着他，却又好像并没有看着他。 方玦觉得自己很是害怕。 自己为什么要和她生气，为什么要吼她。明明她都没有解释些什么，是自己将她置于了不堪的境地。 柳儿，这么病弱的身子，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玦拿来披风裹在她的身上，紧紧的拥抱住她。 “柳儿，我愿意听你解释。你看看我。” 尹以柳似乎被这句话激起了些许动力，她努力的看清方玦的眉眼。 微凉的手指划过他的眼角眉梢。 “柳儿。” 方玦抓住她的手。 “夫君，我，我其实，没有，骗你，我，咳咳咳咳咳。” 尹以柳话都没有说完，便重重的咳嗽，一直都停不下来。 尹以柳本能的拿手捂住自己嘴，手掌心一片湿润。 她张开手，一看。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模糊的红。 几乎占据了整个手掌心。 “柳儿！！” 方玦简直目眦具裂，那一片红简直让自己的头脑发昏。 “来人，快请大夫！” 吟霜一直在外守着，就怕会有什么吩咐。 结果竟然听见了这么一声，差点就站立不稳。 她吩咐了下人去请大夫，随后急忙打开门，便看见方玦急匆匆的抱着尹以柳往床上冲去。 “大人，出什么事了？！” “夫人吐血了，快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方玦厉声道。 双目血红，因为刚刚跑得太快，就连头发都散了些下来。 方玦这一刻，已经忘记那些事情，他的眼里，只有尹以柳。 他所在乎的，也只有尹以柳。 那些糟心的事情，都比不得柳儿在他心目当中的重量。 更何况，尹以柳在昏过去前，也说了并没有骗他。 “奴婢已经叫人去请了，府中的大夫也在来的路上。” 吟霜也很是着急，说道。 “把屋子在烧热些，打点热水来！” “是。” 吟霜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差点就摔了。 夫人要是出了事，那么大人该会如何啊！ 房门被关上，方玦在床边紧紧的拉着尹以柳的手。 “柳儿，柳儿你醒醒。我再也不凶你了。我相信你，只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方玦一个大男人，就在尹以柳的床边，几乎，痛哭失声。 “柳儿。” 可是尹以柳却不能再说话了，她已经昏迷了过去。 刚刚说得那句话，几乎耗费了她大半心力。 “大人，大夫，大夫来了。” 府中养着的大夫终于赶到，方玦急忙让了位置。 大夫也知道事情紧急，便也不多行虚礼了。 大夫一看尹以柳的脸色，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面色苍白如纸，已经有些隐隐的发青。 他急忙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来，亲自施了针。 直到大夫的额上蓄满了薄薄的一层汗珠，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大夫，我夫人怎么样了。” “大人，夫人经过我的施针，性命已经没有大碍了。还请大人放心。只是...” 大夫捋了捋胡须。 “只是，老夫已经和夫人说过，绝对不可大喜大悲。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这情形，看样子已经将所剩不多的底子都耗得大半了。” 方玦差点站立不稳。 “大夫，您的意思是...？” “即使以后好好将养，以后的身子也会虚弱不已，寒意料峭的日子恐怕受不住。若是再受些刺激，这寿命可就长不了啊。” 大夫医者仁心，说起这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叹息。 他一直被养在府中，就为着这个城主夫人看顾身子。 他自然也知道，城主是有多么地宠着夫人，这份情意，在天河城中谁不艳羡？ 可是天意弄人啊，这位夫人终究还是福薄。 “大人，也许会有奇迹也说不定。只是以后夫人再也受不得任何刺激了。” 方玦握着尹以柳的手。 “多谢大夫，我记下了。” 大夫应声，“那老夫先开个方子，给夫人养着身子。” “好。吟霜，等大夫写好药方，便去抓药。” 吟霜福了福身子，便应声说道。 大夫和吟霜出去了外间。 方玦在里头紧紧的握着尹以柳的手。 “柳儿，我等着你的解释呢。你快些醒过来，快些醒过来，好不好？”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三十章 梦呓 尹以柳昏睡了许久，方玦就一直在她的身边陪着。 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片刻都不愿意松开。 中途吟霜进来好几次，后半夜的时候尹以柳发了烧，又把方玦给吓坏了。 大夫因为要留看尹以柳的后续情况，所以就一直留在了外间不曾离开。 方玦手忙脚乱的把大夫从外间拉了进来。 “大夫，你快过来。柳儿怎么就发烧了？！” 方玦焦急的问道。 大夫睡的迷迷糊糊，被方玦的动作简直快吓散了魂。 他踉跄着到了内间，看见尹以柳的脸色已经因为发烧而变得不算苍白的脸色。 “夫人这是正常的发烧，用湿帕子敷着，等到热度退下来就可以了。” 大夫松了一口气，对着方玦说道。 方玦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听着大夫说完这句话，却差点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还好大夫扶了他一把。 “城主大人，小心哪。可不要夫人还未好，您就先倒下了。” 大夫说道。 “多谢。” 方玦点头应声道。 方玦又扬声叫了吟霜进来，“快去找些湿帕子来，给夫人敷着退烧。” 吟霜自是飞快地领命而去。 “大夫有劳了。不知道柳儿何时才能醒过来？” 方玦很是担心尹以柳，他在害怕，害怕他的柳儿，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人不必担心。夫人身子虚，就让她多睡会吧。老夫猜想，该是明日也许就会醒了。” 大夫捋了捋胡须，说道。 “如此甚好。吟雪，送大夫去偏房休息吧。” 吟雪恭声应是，便带着大夫出了门。 房间内空空的只有尹以柳和方玦两个人，一个昏睡，一个担忧。 方玦慢慢的走到尹以柳的床边，因为发烧面色红润了些，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安静的睡着。 方玦捋了捋尹以柳有些凌乱的发丝，心烦意乱。 许久之后，他招来暗卫。 “你去调查一下，回鹘的十七公主。” 暗卫领命而去。 方玦看着床上的女子，说道。 “柳儿啊，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吟霜端着水盆进了屋，给尹以柳敷好湿帕子，便想站在一旁等候。 但是她却被方玦送了出去。 “你放着，我来吧。” 吟霜也只好出了门。 ...... 尹以柳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她的小时候，有父王，母妃还有她的兄长与姐姐。她是最小的一个，而且又是混血的公主。 除了父王与母妃，没有人喜欢她。 可是后来，她却再也没有这两个人了。 尹以柳能够深切的感受到梦境里的痛苦与挣扎。 那些兄长与姐姐总是欺负她，欺负她身子不好，欺负她是个混血的杂种。 尹以柳的身子微微颤抖，本能的就想找个地方去躲起来。 不要，不要再说我是杂种了。 求求你们了，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小小的她躲在宫殿的柜子里，蒙着耳朵，使劲的摇头。 但是，即使她闷住了耳朵，还是能听到四面八方而来的谩骂声。 “你是个小杂种！” “你的母亲蛊惑了父王，差点就要让回鹘灭国了！” “你母妃是齐的贱民，你也是一个贱人！” “扫把星！” 尹以柳泪流满面，本能的反驳着每一句话。 “我不是杂种，我是父王的女儿，我不是！” “我不是扫把星！啊啊啊！” 尹以柳本能的朝着最深处躲去，抱着被子紧紧的缩着。 微闭着眼睛，养了会神的方玦被这声响给吵醒了，他急忙朝床上看去。 “柳儿，你醒了？” 床上没有人应答。 尹以柳紧紧的抓着被子，指间泛白。满脸泪水的摇着头。 “啊，我不是杂种，我不是！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方玦急忙冲过去，把尹以柳连人带着被子都抱在了怀里。 “柳儿，柳儿。没事了没事了。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 方玦心疼的抱着尹以柳瘦弱的身躯。 “柳儿。” 方玦低声喃喃。 尹以柳被人抱在怀里，终于微微的冷静了下来，但是口中还在有气无力的呢喃着。 大致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我不是杂种...” “你不是，你是我的人。尹以柳是方玦的夫人，永远都是。” 方玦抱着她，温柔的哄着。 也许是因为方玦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让尹以柳安心，所以尹以柳吵闹了一会儿，便也安安静静的继续睡了。 可是，尹以柳睡着了，但是方玦可真正的睡不着了。 尹以柳在梦中说得那些话，和害怕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一个重病之人，怎么可能还能会做戏？ 所以，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她口中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 她被人骂过杂种，她在回鹘王宫并不好过。 方玦想着。 尹以柳是老回鹘王与齐女生下的孩子，在回鹘王其他子女和妃嫔的眼里，她就是个混血的贱种。 王宫之中，勾心斗角，她怕是受了很多的苦吧？ “柳儿，你到底受了多少苦。” 方玦深情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很深的痛色。 她身为公主，却得不到公主应有的。 她被欺负，被王兄送作细作。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柳儿，对不起。” 方玦冷静的想了想，她其实并没有传递别的消息给回鹘。 若是尹以柳传了，他之前与赤哲对阵的时候，便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方玦沉沉的叹了口气。 方玦抱着尹以柳，侧躺在她的身边，低眉温柔的看着她。 尹以柳的容貌几乎遗传了她的母亲，回鹘人的五比较深刻，但是在尹以柳的面上，却并没有怎么展现出来。 反而，带着一丝江南女子的柔弱。 尹以柳很美，这是毋庸置疑的。如今这么躺着，更添了一番脆弱之美。 方玦侧身上前，轻轻的吻在了她的眼睛上。 当她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光华流转，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尖。 尹以柳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柳儿？” 方玦的手轻轻的拂上她的肩头，柔声道。 外面的星光璀璨，是天河城很是难得好天气，乌云都散开了，月光皎皎，树影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绰绰。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交心 等到天已经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尹以柳才微微的醒转。 晨光从窗户间溜了进来，却被帷帐给挡着了。 尹以柳艰难的睁开眼睛，觉得身上就像是被碾压过似的，五脏六腑就像是移了位又被安回了原位的疼。 尹以柳偏过头，这才发现，方玦正躺在自己的身边。双手环抱住她，就像是平日里的模样。 尹以柳忽然有的一种错觉。 方玦的眉心微蹙。 昨日里的一幕一幕全部都涌进了尹以柳的脑海里。尹以柳顿时就觉得头像是被剜开了疼。 尹以柳伸手按住自己的头，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她的身子本能的蜷缩起来，微微的发着抖。 房间内的炭火虽然很足，想必是一直没有断过的。但是尹以柳还是觉得很冷，从心冷到了身子。 她闭着眼睛，但是这一番动作，却成功的把方玦给吵醒了。 方玦在天快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抱着尹以柳就想继续。 “还早，再睡会。” 但是闭上眼睛还没有几秒钟，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柳儿？！你醒了？！” 他坐起身，惊喜的看着面前的尹以柳。 尹以柳身子很不舒服，只能轻轻的“嗯”了一声。 方玦知道尹以柳不舒服，急匆匆的下床去倒了热茶，又叫了吟霜去请大夫过来。 尹以柳靠在床上，看着方玦忙东忙西。 这是，怎么回事？ 在她昏迷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嘛？ 夫君怎么，连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柳儿，喝点水润润嗓子。” 尹以柳喝了一口茶水，果然觉得舒服了很多。 “夫君...” 尹以柳斟酌着开口。 方玦摆摆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别的事情先不用在意这么多，你先让大夫看看。大夫说了，你不可大喜大悲，所有事情等你情绪稳定了再说。我不希望你出事。” 吟霜带着大夫进来，这次进来的是两个大夫。 昨日里，那个大夫出了城，今儿早晨才刚回来，便让蹲守了一夜的丫鬟给带了回来。 院子里又忙得很，所以，也就没有人发现这个问题。 所幸夫人没有什么大碍了。 “见过城主。” 大夫行礼道。 “不必多礼，快过来看看夫人。” 二位大夫轮流诊脉，看过之后，都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养着就可以了。 尹以柳安安静静的靠在引枕上，微微有些疲倦。 “那就去开药方吧，吟霜去抓药。” 各人都领了命令退了出去，房内又只有尹以柳和方玦两个人了。 方玦在床边坐下。 “柳儿。” “夫君，我...” “我虽然知道的不太多，但是我总是知道了些。你没有骗我，对吗？” 尹以柳虽然不知道方玦是如何知道的，但是她也不愿意再去多想了。 她默然点头。 “那柳儿，你能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吗？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方玦柔声道。 尹以柳抬眼看着他，手指紧握。 “夫君，你真的想知道我那些不堪的过往吗？我被人人厌弃，身为公主却被当作一个棋子，多么可笑。” 尹以柳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来的。 方玦心疼极了，伸手搂住她在怀里。 “罢了罢了，不说了。柳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真实的名字。” “以柳就是我真实的名字。不过我随回鹘王姓，尹是我母亲的姓氏。” “这...” 尹以柳知道方玦有疑问，回鹘王族只有她的名字，才随了中原的名。 这个名字，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她所遭受痛苦的原因之一。 “我的母亲是齐人，我出生的时候，母妃颇的父王宠爱，便依着母亲给我取了以柳为名。” “原是如此。若是你的父王不曾因一己私欲攻打大齐，也不会战败身死，你也不会受那些平白的苦。” 尹以柳目光哀伤，“是啊，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还好，你还有我。” 方玦轻轻的弯了弯嘴角。 “对了，你现在将事情都告知了我，你王兄那边...？” 方玦问道，他倒是不惧他，可是尹以柳可怎么办？ 回鹘王既然有本事能够在他的府中来去自如的传递消息，那么要是想要她的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王兄那边，只要你平安。我也无所惧的。” 尹以柳淡淡的说道。 方玦听到这话，才是真正的有了怒意。 “你这么说，是把我当什么？把我给你的情意都当作什么？” “夫君，我...” 尹以柳本能的想要解释，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我是绝不会让你有危险，你是我的夫人，我就一定会保护好你！” 方玦冷冷的说道，说完便冷漠的抛下一句话。 “我去看看吟霜，怎么药还没好，早膳也没送上来。” 尹以柳：“......” 方玦走出了门，尹以柳目瞪口呆的看着方玦离开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 一个晚上过去，怎么都变了？ 夫君不恨我，还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尹以柳靠在床边胡思乱想，方玦在门外吹着冷风，让自己好好的冷静了一下。 外头寒意料峭的，方玦在外头呆的头脑清醒了，正打算进门的时候。便看见吟霜端着早膳过来。 “大人，外头冷，您怎么就站在外头了？” 吟霜很不解的问道。 “我出来吹吹风，夫人的膳食做好了？” “是。” “药呢？” “奴婢怕药冷了，而且刚用完膳食吃药容易伤胃，便等等在送来。” 吟霜如实答道。 “膳食给我就好，你快去熬药。夫人的病等不得。” 方玦强硬的拿过膳食，便进了门。 只留下吟霜一个人，就留在了长廊，独自在风中凌乱。 吟霜：“......” 方玦走到床边坐下，舀了粥吹凉了些，喂给尹以柳。 尹以柳一口一口的吃完，这才说道。 “夫君，关于和我传递消息的，你不打算问我吗？” 方玦的手一顿。 他早就想到了这些，可是贸然打草惊蛇还是不妥。不如就留着他，看回鹘王还能想出什么花样来。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暗处 方玦既然是这么想着，自然不是很着急。 他吹了吹勺子里的粥，轻声道。 “先不要想这些，你先喝口粥吧。” 尹以柳简直着急，便推开了方玦打算喂给她的粥的手。 方玦静静的停顿了一会，然后把粥碗放在旁边。 “你想我问什么？这些事情只要你愿意告诉我，那便告诉我。柳儿，我说过，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 方玦正色。 “这件事，也是一样的。” “不，这件事不一样！这件事是关乎你性命的！” 尹以柳的声音顿时就扬了起来，焦急的说道。 但是话音一落，尹以柳便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这个情况又把方玦给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给尹以柳轻轻的拍了拍背。 “好了，大夫说了你不可大喜大悲。先躺躺。” 方玦温柔的说道。 “夫君，那个人，我猜想是外院的洒扫丫鬟，年纪应该不算大。” “你竟然不知道她的身份？” 方玦惊讶的问道。 尹以柳既然作为一个细作，也是回鹘的公主身份，怎么可能连接头的人的身份样貌都不知道？ “不知道，王兄不信任我，一直觉得我是个混血，对回鹘不可能完全忠诚。” 尹以柳苦笑一声。 方玦有些心疼的搂住了她。 “你还知道些什么？” 方玦想，还是自己都问了吧，省的尹以柳胡思乱想，耽误了她的养病。 “每次我和她交流，便是用回鹘特定的图案。都是回答，仿佛我的存在只是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测罢了。” 尹以柳说道。 “没有了吧？你先在这里躺着休息，我去去就回。” 方玦垂眸思考片刻，觉得还是有必要将此事告知将军。 自己的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那个真正的细作，就算不动她，也不能人让自己处于劣势。 尹以柳自己也知道方玦要去做什么，自己在说之前，也知道了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 现在的方玦，应该也不用自己担心了。 有秦家军护佑，王兄想要动他，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啊。 尹以柳放心了下来，微微的笑了笑。 至于自己，只要不拖夫君的后腿，便无所谓了吧。 尹以柳说道。 “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尹以柳温柔的说道。 方玦柔声道。 “好，我早些回来陪你。” 他给尹以柳温柔的掖了掖被角，便出了门。 尹以柳看着方玦出门的背影，目光中若有所思。 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总要为夫君做些什么才是。 可是，到底该如何做呢？ 她陷入了苦思中。 帘子无风自动，隐去了尹以柳苍白的面容。 ...... 昨夜的事情虽然大，但是秦冉他们所住的西苑并没有听到一丝风声。只是今儿早晨，才在丫鬟的口中听到了个大概。 秦冉虽是很着急，但是却没有过去。 秦远问道。 “妹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嫂夫人？” “不用，方玦哥现在应该在陪着呢，若是我们现在过去了，也只是添乱。我们不若等到嫂嫂情况稳定了再去看望。” 秦冉彼时正坐在桌边，撑着下巴，望着外头的光秃秃的树木。 “你说的对，我们去也没用。我瞧着我们这里，除了明洲兄会些医术的皮毛，别人都不会。” 秦远说道。 秦冉奇道。 “你怎的知道明洲会医术？” “世人皆知好不好？” 秦远像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顾衍轻笑一声。 秦冉：“......” “小姐不问世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寻绿顺势插了一句嘴。 秦冉笑着说道，看向秦远的眼神还颇为得意。 “还是我家寻绿最懂我。” 秦远冷哼一声，“子瑜兄，我是管不好了，你就不管管？” “只要乐仪开心，一切都好。” 顾衍喝着香茶，闷笑道。 “我就知道，明洲是向着我的。” 秦冉开心的抱住顾衍的手臂，朝着秦远扬了扬下巴。 秦远无言以对，只好冷着脸喝着身边刚温好的果酒。 “寻绿你也尝尝，阿玦这里的酒，可是一绝呢。” 秦冉不理他，倒是担心起尹以柳来。 “也不知道嫂嫂如今如何了。方玦哥一向疼着嫂嫂，哎...” “不要担心，现在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顾衍轻声安慰道。 东苑那边，并没有传递消息过来。所以他们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好的坏的都没有。 也不免这几个人都这么的担心了。 外患未除，内忧又起。 尹以柳若是出事，那么方玦会成为什么模样，可想而知。 “明洲你说得对，只是我就是担心，嫂嫂的身子一向弱，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先不要胡思乱想，再等等。” “今日营地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要坐等鱼儿上钩了。” 秦冉笑了笑。 “对了明洲，暗卫可传来消息了？” “未曾。” 顾衍却一点都不着急，“细作既然不止一个，那么我们就要有耐心等着。” 秦远虽是不明白秦冉和顾衍二人正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也没有出声打断。 在算计人心这一途，他本就比不过面前的这二人。 秦远不愿意深究于此，他只求人生在世，活得恣意潇洒就好。 不过他们两个说得，这阿玦的府中竟然有细作，还不止一个？ 回鹘王果真是好能耐啊，竟然能够在天河城的城主府中安插不止一个细作。 虽然，他们也在赤哲的府中安插了细作。 倒也是不亏。 秦远胡思乱想着。 秦冉摇晃着白瓷杯，“可我却觉得，这个鱼儿很快就要露出马脚了。” “哦？何以见得？” 顾衍问道。 “我觉得，这个细作露出马脚，和东苑那边，脱不开干系。” “东苑那边？那不是只有阿玦和嫂夫人住着吗？” 秦远问道。 “没错。” “那你的意思是，你在怀疑，嫂夫人？” 秦远有些惊讶。 秦冉沉默不语。 一开始她却是不愿意怀疑尹以柳，因为她身娇体弱，如何能当得起一个细作？ 但是，从她掌管府内中馈之后，才开始出现细作之事。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几分了。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怀疑 不过现在还只是怀疑，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是可疑的。 乐仪，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对。” 顾衍沉默许久之后，才说道。 秦冉偏头笑道。 “为何？明洲可有什么见解？” “我们都因为方夫人是个弱女子并且多病而杜绝了这个猜想，但是我们却没有想到，一个弱女子恰恰才是最让人放心的身份。” 顾衍此话一出，才是真正的让众人都恍然大悟。 “而且，方夫人陪伴与方城主的身侧，枕边之人是人最不会怀疑的。也是最好探听的消息的。” 顾衍抿了一口香茶，继续说道。 “公子说得对。我瞧着方夫人举手投足之间带着矜贵之气，绝不可能是平常人家的女子。” 寻绿说道。 众人听得这话，才各自想起来。 尹以柳虽然和善，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这种感觉，绝不是一个生在普通人家的女子该有的。 “这么说来，听你们的描述，这个方夫人仿佛是出身王族或者世家？！” 秦远缓缓的说道。 秦冉听到这话，本能的就想要否决。 “怎么会？一个世家的小姐，会出来做细作？更不要提是王族公主了。这也太过离谱了吧。” 秦远想想也是，便点点头，显然是赞同了秦冉的想法。 寻绿也是一样的反应。 除了顾衍。 他从小到大，都看惯了那些不受宠的庶子庶女的生活，便觉得这些也不是一定不可能。 但是他也没有说出来。 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毕竟，一切都只是猜测。 正当他们都在胡乱猜测的时候，方玦过来了。 形容憔悴，眼眶微微发红。 看起来，尹以柳昨夜的状况，是真的很不好。 “阿玦，嫂夫人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秦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他真的害怕尹以柳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就麻烦了。 方玦微微一笑。 “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只要好生养着就好。” “那方玦哥你现在不陪着嫂嫂，怎么有闲情雅致过来找我们了？” 秦冉揶揄了一句。 她私心里还是带着些让方玦开心些的想法。 “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们说。” 方玦走到外头，看了看，随后关上门。 “柳儿跟我坦白了一些事情。” 众人都安静地听他讲。 他们都觉得，方玦说出来的事情，一定会不简单。 众人都凝神起来，目光齐齐的落在方玦的身上。 若是以前方玦定会觉得很是难受，但是如今却是因为尹以柳的事情变得心神意乱，根本就顾不得这些。 “柳儿，她是回鹘的十七公主。” 方玦这句话一出，才是真正的让人觉得石破天惊。 顾衍和秦冉倒是还好些，秦远跟寻绿简直就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 “怎么会？” 秦冉低声喃喃道。 “这是怎么回事？” 秦远手中的茶杯掉了也并没有去管，只是惊讶的问道。 “我到现在也无法接受。” 方玦很是苦恼的抓着头发，“所以我过来问问你们。柳儿她没有坏心，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她是被她那个劳什子王兄给逼的。” “阿玦你先冷静冷静。” 秦远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说道，“你先喝口茶，冷静冷静吧。” “嫂嫂既然能告诉你，现在确实是能相信些了。但是仅仅只是一点点。” 秦冉说道。 她在这一方面很是冷心冷情，不管如何，总是担了这个身份，便有了顾虑。 若是尹以柳是将计就计，那么我们可就满盘皆输了。 “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方玦问道。 他的神情微微有些恼怒。 虽然秦冉能够理解方玦的心，但是她还是必须要告诉他。 “方玦，战场之上，一招不慎便满盘皆输。嫂嫂我瞧着也是个好人，可是她却瞒了你那么久，你一点都没有发现。所以，即使现在她告诉了你所有事情的始末，你也不可尽信。” 方玦被说得哑口无言。 “将军，是我的错。那我该怎么办？柳儿，毕竟是我爱的人啊。我真的相信她不会害我。” “我也不武断，我们就试试看吧。” “怎么试？” 方玦问道。 “我与明洲早就知道你的府中有细作，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便也没有告诉你，只是私下查探。如今，我们得出了结论，就是你的府中有不止一个细作。” 秦冉淡淡地说道。 方玦一点都不惊讶，因为这个事情尹以柳已经告诉他了。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柳儿，还有一个便是与她接头传递消息的人。” “哦？她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了你？” 秦冉着实惊讶了一下。 这么一来，尹以柳倒是真的可以信任几分了。 因为尹以柳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查到了哪一步，抑或是根本就不知道细作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 正常的人就算是想要用将计就计，也会尽力保住同党。 可是如今尹以柳的做法若是说她还有嫌疑，那便真的是反其道而行之。 可是按照回鹘王的性子，是觉得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完全就是个分利不让之人。 这样做，倒是真的可以符合她对方玦所说的。 是被回鹘王逼迫而来。 可是为什么，回鹘王会让自己的亲妹妹过来做个不堪的细作呢？ 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顾衍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说道。 “十七公主从来都未在公众之前露过面，想必不得宠。而且她身体不好，病弱之躯，若是这个棋子不好，舍弃便舍弃了。” 方玦眼中含着一抹痛色。 他捏紧拳头，恨恨的说道。 “是，殿下说得没错。柳儿因为是混血，所以就在回鹘王宫里很不受待见，受尽欺负。后来又被送到我身边，做了一个细作。” 众人都沉默了，他们一开始都没有想到这些。 “对了，那接头的那人是谁？夫人可曾知道她？” 顾衍问道。 “不知道，柳儿只说她该是个前院的洒扫丫鬟，年岁不大。回鹘王并不信任柳儿，她能告诉我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天河城中有很多回鹘流民，我的府中就有十几位。若是大动干戈的搜查，或是将他们都赶出去，一定会打草惊蛇。” 方玦顿了顿。 “柳儿，很有可能会性命不保啊。”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设局 方玦的话让他们都陷入了深思。 他说的对，尹以柳若是真的背叛了回鹘王，那么她身为回鹘王族，罪同叛国。 不仅是回鹘王，就连任何一个回鹘子民，都不会放过她。 更何况，她本来在回鹘王宫就很不受待见。 “方玦哥，那你打算怎么办？” 秦冉撑着下巴，问道。 她还真是觉得这件事是个难题。以往都是真正的细作，那么杀了便杀了。 或者是等他的用处都被榨干之后，在丢弃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可是如今的尹以柳，却是个棘手的难题。 她是敌国细作，也是个“背叛者”，更是方玦深爱的夫人。 方玦愁苦的看着面前坐着的几位，知道他们问他话的原因也是因为柳儿是他的夫人，他们也不好干涉他的家事。 可是，旁观者清啊。 方玦缓缓的说道。 “我，我现在的脑子一团乱，根本想不得事情。” “那你要怎么处理方夫人？” 寻绿问道。 “当然是留在我自己身边。” 方玦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么，就好办了。” 秦冉说道。 “嫂嫂既然是中间人，不管回鹘往对嫂嫂如何，我们对回鹘那边，也总算不是一无所知。” “将军，您的意思是...？” 方玦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嫂嫂既然是回鹘王安插过来的细作，嫂嫂又这么爱你，我们为什么不能用一样的法子呢?“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不能够打草惊蛇。势必要抓住那个真正的细作。” 秦冉说道。 “对，这个时候最重要是要挖出来那个掩藏最深的细作。” 方玦真是恨极了回鹘王，咬牙切齿的说道。 “明洲，你有什么法子？” 秦冉问道。 因为她能想到的法子很是粗暴，至于这些，还是交给了明洲吧。 秦冉如是想着。 “有，这一切，就要看方夫人了。” 方玦抬眼看他。 后者对着他微微一笑。 顾衍在方玦的耳边轻声说道，后者听了连连点头。 “多谢殿下，那么我现在就回去和柳儿说说。” 顾衍点头，“好。” 等到方玦离开了西苑，秦冉在拉了拉顾衍的衣角。 “明洲，你对方玦说了什么？怎么连我们都不能听？” 顾衍拿着手中的白瓷杯，杯中茶杯浮沉。 他的目光深沉，说道。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方城主在我们这里，也许会有在院子外听，也有可能会在门外听。” “所以方玦哥现在走了，就可以说了。” 秦冉说道。 “城主府还真的眼线众多啊。” 秦远长叹一声，“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一定要把人都给清理清理。” “对，城主的府中机密要事如此之多，这些隐患总要铲除了。” 寻绿说道。 “这些回鹘流民，以后统统都不能让他们进内院，只做些粗活才好呢。” 寻绿顿了顿，继续说道。 “寻绿说得对，以后我们府中，也按寻绿说的这么做。” 秦远笑眯眯的说道。 这一番话，说得寻绿很是脸红。 “一大早的，说什么浑话！” 寻绿笑骂了一句。 秦远笑嘻嘻的凑上去，握住她的手。 “你可是我夫人，听你的总是没错的。” “你这么一来，以后可是会得个惧内的名声，可是要被你那些兄弟们耻笑的。” 寻绿笑着打趣他。 秦冉也在一旁看热闹，就差一把瓜子了。 “让他们说去，我就宠夫人了。那又如何？” 秦远撇撇嘴，不以为然。 秦冉闷笑。 顾衍在桌下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秦冉有些惊奇的看着正经坐在的某人，笑意更是深了几分。 ...... 方玦出门的时候，已经来之前的那般愁苦。 他脚步轻快的往东苑走去。 身旁路过的丫鬟都很是惊奇，大人怎么去了一趟西苑心情进入干都好了不少。 他打开房门，尹以柳正靠在引枕上，安静地拿着本书在看。 “柳儿，身子还未大号，怎么还看书了？” 方玦坐在床边，说道。 “无事的，我躺着也觉得气闷，不如找本书来看看。” 尹以柳温柔的笑道。 不知道是不是压在心里的事情总算松了些的缘故，说话间都带着些放松的意味。 “也好，别让自己累着了。” 今日算是休沐，所以无事，方玦便换了寝衣，也躺了上去，把尹以柳抱在怀里。 “将军和你说了些什么？” 尹以柳看着书，问道。 “她告诉了我一个法子，可以让背后的那个细作，显出身份来。” 方玦说道。 “什么法子？” 方玦轻声说道。 因伊利听完睁大眼睛，喜道。 “果然是个妙计。” “是啊，你毕竟对回鹘王还有用，若是你出事，你王兄觉得会让她过来探听消息的。” 方玦说这话的时候斟酌了一会，但是尹以柳却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他并没有说错什么，本来就是她自己所经历的，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尹以柳想得很开，如今还能够陪伴在夫君身边，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 “好，便这么去做吧。我没有什么意见的。” 尹以柳微笑的说道。 方玦说道。 “柳儿，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方玦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夫君才是值得人去爱一辈子的人啊。” 尹以柳垂眸。 “罢了，柳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方玦说道。 “好。” 尹以柳许久没有说话，到了最后，才轻轻的说了一句。 方玦把人更紧的搂着。 “夫君，王兄让我盯着你们的行动，还有将军那边的。” 尹以柳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敌人虽然在暗处，但是我们手中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这些事情便让我们操心，你只要呆在房内好好养病就是。” 方玦说道。 “好。” “到时候我会让吟霜吟雪进来伺候你，除我之外，别人一律都不许进房门。” 方玦继续叮嘱道。 “我知道了。” 尹以柳微微点点头。 方玦靠在引枕上，房内的熏香正在幽幽传来，沁人心脾。 尹以柳靠在他的身上。 还真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做戏 一直到午后，方玦一直都在尹以柳的房中陪着。突然，房内传出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是方玦的声音。 奴婢们都凑了上前。 但是因为有规矩在身，所以她们都不赶紧恶魔你，只有吟霜和吟雪两个大丫鬟才能进门。 吟霜和吟雪急匆匆的进了门，随后便关上了门，阻绝了那些或为好奇或为担忧的眼神。 门外听着动静很大，但是房中却安静的很。 尹以柳正靠在方玦的身上，安静的看着一本书。 方玦一边喊，一边给尹以柳递水喝。 尹以柳温柔的接过，喝完之后又递给方玦。 吟霜和吟雪即使已经看惯了这些，还是觉得很是揪心。 城主和夫人，真是恩爱的很啊。 “奴婢见过城主，见过夫人。” 尹以柳摆手示意她们起身，语气听起来还是虚弱。 “起身吧。” “谢夫人。” 吟霜和吟雪起身，吟霜年纪比吟雪小，自然也比不得吟雪稳重，所以，吟雪走上前一步禀告道。 “城主，夫人。可还有吩咐？” 方玦喂了尹以柳一颗蜜饯。 刚刚柳儿喝了药，嘴巴里估计还发苦。 “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传到前院去。最重要的是要给那几个回鹘来的丫鬟都知道，再把大夫叫过来。”方玦顿了一顿，“对了，给夫人那些蜜饯来，拿过来的时候，莫要让人看见了。” 吟雪的嘴角抽了抽，但是还是不敢说些什么。 “吟霜，你去请大夫，让吟雪去传消息。记得拿蜜饯。” 方玦说道。 “夫君，不用了。我常年喝药，没事的。” “嘴里发苦，总是难受的。吃点蜜饯总会好一些。” 方玦柔声道。 尹以柳微笑着点头，说道。 “好，都听你的。” 方玦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 “奴婢先下去了。” 方玦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吟霜和吟雪出门，刚刚关上门，就听见了门内又传出来了一声声凄厉的哭喊。 吟霜和吟雪都板着脸，神情哀伤，便匆匆的往外跑去。 东苑的消息在吟雪的可以引导下，传遍了整个府中。 前院有个好事的丫鬟问身边的正在扫地的丫鬟。 “夫人这次怎么病的这么重？” “夫人昨日就病了，这个时候，定是又复发了。” 小丫鬟说道。 “希望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能熬过这一关才好呢。” “是啊，大人对夫人用情至深。夫人也是个难得贤惠女子。希望老天能够善待啊。” “是啊，希望城主和夫人能够好好的。” 两个丫鬟共同的叹息一声。 身边另一个穿着下等丫鬟的服饰的小丫鬟凑上前来，问道。 “两位姐姐，东苑是出什么事了吗?我瞧着东苑那边似乎很是喧闹呢。” “东苑夫人又病了，看样子变得很严重呢。” 两个丫鬟叹息的说道。 “夫人病了？严重吗？” 小丫鬟焦急的问道。 夫人，前两日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夫人身子不好，整个府中都知道。只是这次看起来很是严重。听在东苑的姐姐们说，大人都昏过去好几次了，看模样，夫人身子怕是不妙。” “是啊，我也听说了。大夫都是被吟霜姐姐抓过去的，就连发髻都散了。” 另一个小丫鬟煞有其事的说道。 小丫鬟越听越心惊，她有些愣神。 殿下的身子差她是知道的，王上也说过。但是听这些说的，怎么是一副就快要病逝的模样了？ 这可不妙啊。 王上说了，殿下那边还是要靠自己传消息，但是，若是没有了殿下，自己一个前院的洒扫丫鬟，可怎么办呢？ 小丫鬟有些僵硬的说道。 “希望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熬过这一劫吧。” “谁不是说呢。” 突然其中一个丫鬟说了一句，很是惧怕的说道。 “嬷嬷来了。” 三个小丫鬟哄的一声都散开了，都做出了一副乖顺的模样。 只是后来的那个小丫鬟，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都给我老实点，别想着偷懒。谁要是被我发现了，我统统都叫牙婆子过来发卖了。” “是，嬷嬷。” 三人都安静的行了礼。 嬷嬷冷哼一声，便到了外头去了。 三个小丫鬟都松了一口气。 小丫鬟心不在焉的扫了一会地，便对着那两个人说道。 “两位姐姐，我有些肚子疼，嬷嬷来了还请帮我说句话。” 两个丫鬟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 “多些姐姐，我去去就回。” 小丫鬟赔笑道，随后便急匆匆的放下扫把，往外跑去。 小丫鬟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去了东苑，因为里面的人都混乱的急忙奔走，竟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丫鬟的私自出入。 小丫鬟还没进东苑，便听见了嘈杂的声音。 人人都在东奔西跑的，手上都提着水还有药。 小丫鬟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模样，殿下难道真的不行了？ 她急急忙忙的进了东苑，在一处僻静角落躲着。 这个位置很好，刚好能够看见主屋的情况，又不好被发现。 秦冉和顾衍一行人也急匆匆的从西苑赶到了东苑。 秦冉在门外就抓住了吟霜的手。 “嫂嫂怎么样了？” 吟霜眸光中含有泪意，眼睛都红了一圈。 “不好，大夫说，夫人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怎么会？” 秦冉晃了晃身子，寻绿上前急忙扶住。 “将军，您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啊。” “本将军要进去看看！” 吟霜急忙将人拦住。 “将军不可，大人吩咐，除了大夫和服侍之人，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秦冉几乎是坚持不住的表情，整个人都压在寻绿的身上。 “那我便不进去了。” 秦冉有些不能接受的说道。 秦远靠过来，眼眶也是发红。 他对着秦冉低声道。 “行了妹子，演的就不要太过了。” “演戏就要真一些。放心，我有分寸。” 二人靠的很近，从小丫鬟的角度过去，便是两个人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秦远正在低声的劝。 “将军，保重身子啊。” 吟霜说道。 这个时候门开了，大夫急匆匆的出来，表情沉重。 “大夫，嫂嫂怎么样了？” “大人，夫人怎么样了？” 众人一窝蜂的都凑了上去，问道。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调任 大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 “夫人的情况不好。” 秦冉瞪大了眼睛。 “那，方玦哥...？” “大人，请你们都进去一趟。” 大夫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让开了一步，往外头走去。 吟雪陪着他，说道。 “大夫，药已经抓来了，厨房那边也准备好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声音自然也消散在风里。 这一幕自然已经落在了小丫鬟眼里，心急如焚。 她已经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了，所以也没有在东苑再呆下去的必要。 她悄悄的从暗处离开，便往前院跑去。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丫鬟，但是他们演的一场戏在府中都传遍了。 城主夫人即将病危的消息不胫而走，一般在这种刻意的传播之下，不要说整个城主府，就连天河城都能听见不少风声。 秦冉一行人都进了屋子，屋子内帷帐都已经拉了下来，在最深处隐着尹以柳和方玦二人。 二人依偎在一起，看起来哪有半分病重的模样？ 分明就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吟霜正在里头伺候着，端着一盘蜜饯。 “柳儿，还吃些吗？” “不用了、吃多了反而腻。” 尹以柳柔声说道。 方玦点点头，“也是。等夜间再喝药的时候吃。” 他示意吟霜把剩下的蜜饯放在桌上，然后看向进来的秦冉等人。 秦冉一行人的眼眶都有些发红，方玦一见，顿时就忍不住笑。 “你们...” 他只是和秦冉说了，需要她帮忙演一场戏。竟然也没有想到，秦冉这些人竟然会如此的...认真入戏。 “阿玦你可莫要在笑话我们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真是心里发虚。” 寻绿也是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对啊，我也没做过。而且也不知道那个细作会不会过来瞧。若是没有过来，那我们这一场戏不就白做了？” 顾衍还是里面最为冷静的。 他只是露出了些悲伤的表情，“无碍。事情闹得这么大，天河城里都能听到些风声。等到晚间我们在传些消息去城外，也不怕他们不上钩。” 顾衍冷声道。 “明洲的这个计策啊，叫做瓮中捉鳖。” 秦冉眯着眼睛笑道。 顾衍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也是为了我费心了。” 尹以柳躺在床上，心里感觉很感动。 因为，若不是为了她，他们也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只要将府中所有的回鹘人都绑起来好好审问便可，并不需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柳儿。” 方玦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不要胡思乱想了。” 尹以柳带着歉意的点点头，“好，我不说了。” 秦冉知道方玦的意思，尹以柳现在情绪还不稳定，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夫说绝对不能让尹以柳受到刺激，大喜和大悲都是大忌。 秦冉思忖了片刻，“嫂嫂不要多想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费心？” 秦冉说的话果然让尹以柳舒服了点。 她笑了笑，坐起身来。 “将军...” 她说话还是虚了些。 秦冉走过去，忙扶起她，说道。 “嫂嫂不必客气，叫我乐仪就好。” 尹以柳微微笑了笑 “乐仪，多谢你。” 秦冉知道她在谢什么，便也笑着收了这声道谢。 因为如果不收，尹以柳的心里怕是也过不去。 “对了，外头布置的暗卫，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方玦问吟霜。 吟霜说道。 “奴婢出去问问。” 吟霜出了门，带着一丝寒风进来。 “将军，殿下你们都坐吧。” 方玦亲自倒了水。 “现在，我们就等着那个小丫鬟了。你们说，这个回鹘王竟也不派些有武功之人来。” 秦远随口说了一句。 尹以柳轻咳一声，“王兄心性便是如此，丫鬟若是有武功，也是无论如何不能进城主府的。” “对，我立下规矩，有武功的女子一律不许入府。也是为了防止细作。” 方玦点点头。 “倒也是。我之前还说呢，你这府中怎么会进了这么多细作，原来...” 秦远说了一半这话，才发现有些不太对，连忙住了口。 秦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嫂夫人，我...” 秦远陪笑道。 尹以柳倒是不甚在意，“无事的。左右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有你们在身旁，可比在回鹘王宫的时候开心多了。” 秦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众人又坐在一起谈论了好些时候，也是为了能够让尹以柳能够开心些。 所有人闭口不提那些回鹘的糟心事情了。 只是，尹以柳因为回鹘王的事情，还是放不下心来 方玦自然是看出来了，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对了，嫂嫂可知道，方玦哥想要调任去江南之事？” “知道，怎么了？” 尹以柳点点头，但是方玦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问道。 “这件事情还只是设想，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 方玦这么说也是为了不让尹以柳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 到时候，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谁说是设想的。” “哦？” 方玦惊喜道，“难道是？” 秦冉点点头。 “陛下已经应下了此事。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便可以带着嫂嫂去江南了。” 秦冉惊喜的和方玦说道。 方玦听了这话，自然是欣喜不已。就连尹以柳都带着畅快的笑颜。 “我前段时间便飞鸽传书去了京城，陛下同意了。” “那天河城的城主该由谁来接任？” 方玦欣喜过后问道。 秦冉一听这问话，脸色微微一暗。 “谢叔。” 秦冉轻声说道。 知道谢沉的人，都沉默了。 谢沉几年前才从天河城回了京城，任了京畿大营的主帅一职。 如今却要继续调回天河城，分明就是外放出京了。 陛下如今，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冉想不通，难道这么快就要削减秦家的势力了？ 可是陛下如今年少，这么着急就开始削减势力，不免有外人的挑唆。 然而这个外人，极有可能就是尚书令。 “这么看来，倒是我的问题。要不是我想调任去江南，也不会给陛下这么一个好由头。”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留手 秦冉笑了笑。 “方玦哥不必自责，若是陛下想要这么做，就算没有你，也会想方设法的让谢叔离开大营的。” 顾衍沉默许久，也终于开口说道。 “谢沉将军来天河城，也未必不是一个好事。” “何以见得？” 秦冉问道。 “京城中暗流汹涌，各方势力交错对抗。谢沉将军又是个耿直的性子，在京城中难免会树敌。还不如回了天河城，天高皇帝远的，想要做些什么，也方便不已。” “明洲兄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秦远点点头。 谢沉的性子耿直，总是有事说事，又是唯建业侯马首是瞻，建业侯又掌握着兵权，自然是会招来不少记恨。 那些人或许会畏惧着建业侯秦家的势力不敢把动作搬到明面上来，但是谢沉却不一定了。 他在京畿大营中做的再好，也已经是升无可升。不过一个京畿大营的主帅而已，对那些世家大族来说，并不算什么人物。 即使背靠着建业侯府这颗大树，也收效不大。 建业侯府毕竟树大招风，很多事情也不是想做都能做的。 秦冉听了秦远这话，顿时就忍不住噎了他一句。 “什么叫有几分，我瞧着还是很有道理的。” 秦远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自家妹妹怎么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只知道气自己。 哎，在这么下去，这可少活多少年啊。 些许是秦远的脸色实在是太过不好，就连尹以柳都瞧出了几分来。 她问道。 “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可要传大夫进来看看？” 众人都是闷笑。 尹以柳一头雾水。 方玦柔声解释道。 “无事，殿下从小就被将军气到大，早已经习惯了。” 尹以柳哭笑不得的点点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是以柳无知了。” “嫂夫人不必如此，明明就是这个丫头目无兄长，是该好好教训才是。” 秦冉一脸得瑟的小眼神，表示我有明洲，你能把我怎么样？ 秦远又被气得一阵胃疼，最好撇过脸去不去看自家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了。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哄笑。 没过多久，吟霜便一脸沉重的进来了。 然而今倒房内，却又换了一副模样。变得很是恭敬。 秦远是个惯会逗趣儿的，自然少不得揶揄两句。 “哟，阿玦你家这丫鬟是个人物，这变脸绝技可是厉害。难不成是个川蜀人士？” 吟霜本来换了个恭敬的神情，但也是被秦远的这一番话给逗到了。 她回道。 “回殿下的话，奴婢并不是川蜀人士。奴婢是自小跟着大人在城中长大的。” “原是个家生子。” 秦远嘟囔了一句。 方玦也弯了弯嘴角。 “吟霜，暗卫可有发现端倪？” 吟霜正色，回道。 “有，根据大人的吩咐，暗卫都在东苑的各个入口把手，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离得都有些远。暗卫发现，有个穿着前院下等丫鬟服饰的女子鬼鬼祟祟的进入了东苑。” “可看清了面容？” 秦冉着急问道。 “这个不曾。” 吟霜摇摇头，看模样也在为此事烦恼。 “为何？” 方玦沉吟，问道。 “那女子的步法很是诡谲复杂，只是一闪而过的功夫便消失了。” “难道就这么点发现？！” 尹以柳也急了，微微扬声。 “夫人莫急，”吟霜低声劝慰道，“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也娇小。” “这个描述的丫鬟，就算是只看回鹘丫鬟，也有不少。这该如何寻找？” 秦远问道。 他们本来演这一场戏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好来个瓮中捉鳖。 结果这个回鹘王，自己还真是小瞧了他。 本以为派来的人只是个无所担心的女子，结果还留有一手。 真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可有什么好法子？难道我们这次就这么放过她了？” “绝对不可能。这个法子只能用一次。而且柳儿也不可能一直装病下去，回鹘王绝对会猜到这其中有猫腻。到时候柳儿可就危险了。” 方玦急道。 “等等，你说什么？” 秦冉示意方玦停下，问道。 方玦愣神几秒，然后说道。 “我说，柳儿不能一直装病。” “后面一句。” 秦冉急声道。 “回鹘王绝对会猜到这其中会有猫腻。” “没错！” 秦冉抚掌大笑，顾衍看了她一眼，也明白了过来。 他笑了一声。 秦远一头雾水了好久，最后也明白了过来。 只有方玦，因为关心则乱，所以并没有反应过来。 他很是担心的问道。 “你们都在笑些什么？在打什么哑谜呢？！” 方玦越问越急切。 “方玦哥，你想想看。回鹘王要是想知道事情，只能靠小丫鬟的传递。但是因为嫂嫂已经“病重”，所以，你觉得小丫鬟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如何能不告诉给回鹘王？” 秦冉解答了他的疑惑。 方玦这才如梦初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我最近也是思绪乱，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真是愧疚啊。” 顾衍些许安慰了一下他。 “城主不必挂怀，这一切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方玦点点头。 “吟霜，让暗卫盯牢前院，就连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是，奴婢领命。” 吟霜恭声道，随后便退了出去。 大夫端着药进门来，一看其中有这么多人，竟然也没有任何的惊讶。 他只是恭敬了见了礼，随后起身。 “大人，夫人该用药了。” 方玦往窗外一瞧，果然已经到了该用药的时辰了。 “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说了这么久。把药拿过来吧。” “是。” 大夫把药端了过去，然后恭敬的站在一旁。 “好了，那方玦哥我们就先走了。” 方玦端着药，轻柔的扶起尹以柳，一口一口的给她喂药。 方玦点点头，“我就不远送了。“ “不必了，你就在这里陪着嫂嫂吧。” 秦冉摆摆手，随后在门外的那一刻就变了一副脸。 悲苦沉重。 真是看的房内的其他人目瞪口呆。 特别是秦远，他怎么觉得自家妹妹有点天生的变脸才能？ 搜狗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八一章 收网 夜深如墨，天河城的这几天的天气都好得不得了。 天上繁星密布，星河璀璨。晚风徐徐的吹过，倒也不是很冷了。 尹以柳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默默的感叹了一句。 “天色这么好，可惜我不能出去，果真是个遗憾了。” 方玦在身边柔声的安慰道。 “即使这个是遗憾，往后我们的日子还长呢，会看到比现在更美的星空你过” 方玦说完话，起身把窗子合上。 “你身子未好，还不能见风。所以我先关上了。” 尹以柳默然点头。 “也不知道暗卫都抓到那个细作了没有，这个心头大患不除，我总是不得安生。” 方玦略微蹙了眉头。 尹以柳握住他的手，轻声道。 “会抓住的，夫君就不要担心了。” “嗯。” 方玦换了寝衣，便躺在了尹以柳的身边，搂着她，低声哄着她入睡。 “时辰不早了，快些歇息吧。” 尹以柳知道方玦还要等消息，所以她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反倒是自己确实有些困意，便也在方玦的哄睡声中渐渐呼吸绵长了起来。 尹以柳很快就睡着了，方玦垂眸看着她。许久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柳儿啊，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另一边的西苑中，灯火未歇。 秦冉端坐在一旁，旁边坐着顾衍。 “这次就算抓住了细作，也要将事情传到回鹘王的耳朵里。” “这是为何？” 秦冉低声问道。 “因为，就算是细作传出去的消息，回鹘王也不一定会全部都相信的。以他的性格，也许会亲自前来查证。我们不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顾衍喝了一口茶，说道。 “哦？我就说明洲你了解回鹘王一定会比我多。你看，果不其然吧。” 秦冉眯眼笑，扬了扬下巴，说道。 顾衍眉眼弯弯，轻咳了一声。 “也是你提供给我的消息好，我才能想出来。不然，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顾衍说道。 “唔，既然明洲就愿意做巧妇，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秦冉撑着下巴，有些坏笑的看着他。 顾衍一听这话，脸变得一阵红一整白。 挣扎许久之后，才吐出两个字。 “荒唐！” 秦冉不禁抚掌大笑。 二人又嬉笑了好一会，秦冉问道。 “你那边的暗卫，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我的暗卫，总不好去抢了方城主家的功劳。” 顾衍淡淡的说道。 “左右这件事也不难办，我让他们去办更重要的事情了。” 秦冉撑着下巴，听了顾衍的这句话，心中更是好奇不已。 “什么？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说与我听听嘛。” 秦冉放软了语气，说道。 顾衍盯着她的脸，然后坏笑了一声。 “想知道？” “嗯嗯！” 秦冉连忙点头，看起来真是颇为急切的模样。 “不告诉你。” 顾衍朗笑一声，顺手将茶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 秦冉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明洲这是学坏了嘛？！怎么能够这么做？！！！ 秦冉心中愤怒的小人正在疯狂的大喊大叫。 虽然表面上，也非常的失望。 她的脸都快皱成了一个包子。 “明洲，明洲~！” 秦冉拉着顾衍的手，摇晃着，说话间有些撒娇的意味。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你便知道了。” 顾衍还是不松口，对着秦冉笑了笑。 秦冉叹了一口气，很是泄气的趴在桌子上。 “哦。” “起来，别趴在桌子上。” 顾衍说道 “明洲，你怎么越来越像我爹了？” 秦冉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瘪着嘴说道。 顾衍：“......” “就是嘛，我爹就会说我不许趴在桌子上。因为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爹一个人带着我和我哥哥，”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的不容易。” 顾衍笑了笑。 “你啊，小时候便是这么顽皮，你可还说？侯爷可真是不容易。” 顾衍难得的揶揄了秦冉一句。 “哼。” 秦冉转过头去，就又不理他了。 “好了，不要闹小脾气，有正事呢！” 顾衍叹了一口气，把秦冉的身子掰正，对正自己。 “我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这件事情是高度机密，少一个人知道，会更加安全。此事若成。回鹘定将大乱。” 秦冉摆摆手。 “好吧，我不问就是了。” 本来也就是兴致而来之时的问题，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所以即使明洲回答与否，她都不会真正的生气。 更何况，明洲也是个不会耍小性子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他自己的原因。 秦冉盯着面前的男子，风华无双，简直是越看越喜欢。 “明洲，你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顾衍被这个问题问的差点儿被茶水呛住。 这也不能怪顾衍，从来都不会有人会这么当面对他说这句话。 秦冉，是第一个。 秦冉也没能指望面前这个闷葫芦能够回答，便自问自答了。 “我知道明洲你在坊间有一句诗。叫做什么，明洲玉面懒回顾，王城阶前颜色无。对不对？” “那些都是坊间谣传罢了，你怎么的还信？” “坊间多谣传我信，可是这句诗，却难得的不是谣传。” 秦冉正色。 烛火微摇，映照着面前人的如画眉眼。 ......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敲得声音很有规律。 秦冉和顾衍都相视一笑。 鱼儿，果然上钩了。 秦冉出去打开门一看。 果然有一个小厮在门口候着。 “小姐，城主请您与殿下去东苑。” “好，我们马上就去。” 秦冉点点头说道。 小厮传完话很快就下去了，看来这个并不是普通的小厮。 秦冉无所谓的想着。 “明洲，走吧。我们去东苑瞧瞧。” 顾衍应声出了门。 二人又去叫了秦远与寻绿。 四个人慢悠悠的朝着东苑而去。 到了东苑，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大异常。 就只有主屋的烛火还亮着，从门外看还依稀有人影在其中晃动。 秦冉定眼一瞧，赞许的说道。 “方玦哥的安排不错。” 顾衍微微颔首，便抬步朝着主屋走。 秦冉与秦远寻绿三人自然也跟了上去。 搜狗阅读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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