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 - xp1024.com
《重燃》


第一章 光阴不散场

究竟是庄周梦到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梦到变成了庄周?

程燃在课桌上睁开眼,明亮而有热度的日光正穿透第三层楼外齐高的老槐枝叶晒在自己的脸上。

一颗不明物体以极快的度且精确制导得命中他的额头,出“啵!”一声和皮肉连着内里的骨骼碰撞后清脆的响声,弹向一旁。

空气中弥漫着粉灰的味道,像是大战过后的诺曼底,比仁川登6惨烈得多,程燃抬起头,旁边的同桌正以匪夷所思的目光歪着头张着眼盯着自己,眼睛弩张得仿佛正在观看恐怖片。

程燃脑袋有些晕,似乎还没从漫长的梦中苏醒过来。

他觉得同桌脸很面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记得之前那个酒局辗转大半个城市,从私院餐厅辗转金茂大厦八十层,一路杀到河滩的海鲜大排档,最后决战在好乐迪,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方人物划拳劝酒战得日月无光,时而是上司在耳边告诫,“小程啊,你得上啊,这个项目,就在此一搏了!”时而又是下属的声音,“老程,我要歇菜了,还是要靠你解围了……”

而类似这样的酒局,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中间他前后睡觉时间不足五个钟头,终于在最后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血液涌头,世界变成红色。

酒局的人皆尽傻眼,最后呼喇簇拥上前,喊着他的名字的,拍打他脸庞的,这些声音伴随着天旋地转,那一刻他记得自己只有最后一个念头,“这该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猝死吧!”

而据说人死前大脑会衍生出很多奇特的梦境,难道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早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程燃保证自己会在那之前多捞几口饭菜,满肚子都是疲于奔命应酬的酒,饿死鬼多难看……

当然后悔的还有很多,这只能被生活的战车捆绑着拖曳向前无法驻足喘息的人生。

“程燃,你给老子站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正在中学的课堂上,教室总体略显陈旧,墙皮满是划痕和油漆剥落的斑驳,他的正前方讲台上,就是当年有“屠夫”之名的中学班主任李斩。

之所以有这个绰号因为他在那个年代,就敢堂而皇之收学生家长的礼,而且心眼极小,把收了礼的,亲近他的,安排在最好的位置。

没送礼的,或者他认为你在背后说他坏话的,或者他看不顺眼的,就以各种由头找你麻烦,穿小鞋,贬低数落。

曾经就有个班上成绩好的女生,在他暗示后父母仍然不给他送礼,他就变着法冷嘲热讽的辱骂,导致那个女生成绩直线下滑,最终都走不出阴影。

他的教鞭就是那种用作扫帚的毛竹细枝,挥舞起来嚯嚯生风,从来动手都是心狠手辣。

所以学生们私下里给他取了贴切的绰号——“屠夫”。

威震全校。

以至于多年以后所有人回忆起来,仍然记得在他统治下初中三年的恐怖,恨之入骨。

而现在,整个教室是如堕冰窟般的寒意。

这就是回光返照的梦了……但是,为什么让自己梦到这个讨人烦的李屠夫?

此刻李斩一手叉着腰,顶着中分头,一副“我看你要上天”的表情咬着嘴皮瞪着程燃,另一只手虚挥半空,显然刚才的粉笔头就是从他这只堪比唐门高手的手里掷出。

在梦里面,他还是这么嚣张啊……

旁边一个劲瞪着自己的同桌他想起来了,原来是俞晓,自己一个大院长大的好友之一,两人中学不仅一个班,而且还是同桌,是当年有名的两个“吠头子”。

一起度过了很多没心没肺的日子,只不过大学天各一方,后来也就各自奔波前程,淹没在人海的洪荒之中。

没想到居然还能梦到,可能是高强度的工作,让自己对过往有了许多怀念吧。

程燃伸出手,当着全班在俞晓脸上拍了拍,微笑,“你小子。”

俞晓摸着自己半边脸,张着嘴巴一脸惊恐的看着程燃,平时上课睡觉画画插科打诨也就算了,这可是屠夫的课啊!

而且偏偏最触霉头的是这次中考模拟成绩下来,他们班在全市的排名比之以往都有所下降,这直接动到的就是李斩的蛋糕,要知道,最终中考成绩可是和他的奖金挂钩的!在李屠夫这里,要是动到他的利益,那可就是不得了的一件事。

在今天星期五的班会课上,李屠夫气急败坏的挨个试卷念成绩,找典型开刀。念了两遍程燃的名字还没有反应,才现他在睡觉。

就连平时班上的刺头,此刻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狗东西!你要造反!?”不出意料第一排桌前摞着的书一空,前排的学生来不及抗议,李斩顺手抄起一本大部头就朝着程燃砸过去。

又是这一招!

眼看着那本书“哗啦啦”剧烈破风来势汹汹,吃过很多次这种亏的程燃一抬手,那本飞到近前的“语文”大部头啪!一声,像是被绿巨人拍飞的彼得潘,从教室这一头飞到了另一头,偃旗息鼓的砸没在了一堆书本之间。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窒了窒,就连李斩也愣住了。

只是短短瞬间,他的脸色铁青起来,声音都带着一丝尊严被挑战的颤抖,“你还敢还手?”

这还是李斩统治初中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敢还手,做这件事的偏偏还是平时看上去最温吞吞的程燃?

给李斩的感觉,好像临近毕业,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挑战自己了?

李斩冲下台,手上的那根让所有人脚底板心抠紧的毛竹细棍挥抖着,“摊出手来!”

兴许是被梦的真实程度给吓到了,或者因为这么多年李斩的淫威在梦里也起了作用,亦或者想要验证什么,程燃在他面前将手摊了开来。

啪!啪!啪!

细毛竹棍出数道破风声在他的手上几番兔起鹘落,看得全班呲牙咧嘴。手连着心的那种火辣辣赤条条的剧痛让程燃倒抽一口凉气,他开始动摇起对这一切是个梦的认知来。

程然转头,窗户倒映出他的影子,在那些重影中,他能依稀分辨出现在的自己,一身干净的白衬衣,头短飒,脑顶后侧面还有睡觉压翘起来的一截不羁碎,身体瘦而颀长……这分明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说到底还是个梦!

既然是梦,自己也就无所谓了。

李斩尤不解气,他要从人格尊严上给程燃以重创,他将手中一份试卷拍在程燃的桌上,阴阳怪气,“念到你成绩的时候你就睡着了!来,你大声给全班念出来!你临近毕业这最后一次的模拟考试多少分!?”

程燃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他看到上面标注的是语文试卷,而成绩是——82!。

程燃记起来,初中语文试卷是一百五十分的满分,要达到九十分,才勉强算得上及格。他连忙大致的翻了一下,看到最后作文只有“17”的红字,整个试卷可以说在得分上是折戟沉沙。

而旁边的李斩看到他埋头不语,露出了一丝快意。

“我、让、你、大声念出来!”

看来自己如果是不念,面前这李屠夫是不依不饶了。

程燃开口,“八十二……”

“你在哭丧吗?每一项单独念!大声点!”李斩道。

“选择题3o分。填空题25分。阅读题1o分……”

“等一等!前面那些大分项我就不说了,这次模拟考阅读题这么简单送分的阅读理解,总分4o你才得了1o分……”李斩冷笑,“我去路边叫个拉三轮车的车夫来做,恐怕都比你得分高!”

班上的同学很想笑,但此时却压抑得笑不出来。每个人都感同身受要是站在程燃角度此刻有多么惨烈。

“接着念,你作文得了多少分啊,作文多少……”说着李斩不待程燃开口,他斜着眼扫着,率先当堂念起来,“作文……题目《展望我的未来》……得分17分!你到底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没什么未来!”

李斩的表情外加这种逗唱般的贬损,这次终于有了笑声。

李斩非常满意取得的效果,这次中考模拟班整体排名下滑,他其实是带着阴沉的心情的。今天当堂挨着念成绩,本就是要拿一些人开刀,而程燃好死不死自己撞上门来!

程燃的家庭,也是属于他所谓那种“不肯为自己孩子付出,连跟老师搞好关系的成本都不舍得付,那我也没必要帮你们管孩子”的那类父母,所以李斩对程燃,自然也是从来看不是很顺眼的。

于是他更加不依不饶,如雄鸡般走上讲台,摊开讲桌的花名册,用一根手指在上面梳理,“来来来!让我们看看,你程燃这次模拟考的全科成绩和排名……”

“这里!语文,82,智障!数学89,低能!英语12o,物理化学9o,思想政治,1oo分满分你考了41分,总分——光荣的42o分!年级一千二百人排名——第九百二十八位!就这个智商,你还想考进我们一中省重点六百分划线的高中部?我看你中学毕业了就赶紧去买个板车,给人拉煤吧!”

即便是在梦里,程燃还是想着留一线,但是此时李斩的得寸进尺,让程然终于忍不住,内心一股曾经中学时压抑的邪火腾得冒了起来。

他看着李斩,整个人仿佛都不一样了,冷笑道,“纠正你一个错误,刚才我的总分是422分,不是42o分。李老师,你说我模拟考这个成绩哪都考不上只能去拉煤……那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当年的中考成绩,又是多少?”

程燃此时与众不同的气质,敢前所未有的顶嘴反问,让李斩一时措手不及,感觉他不是在面对自己的学生,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李斩自然而然的从齿缝里嘁出声来,“我当年的成绩,当然是你无法比的!”

“是吗?”程燃那张清逸的脸笑起来,“当然没法比,因为你当时,是被开除了。”

此言一出,李斩怔在当场!他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惶然四下张望,看到那些学生的目光,他不确定这件事从哪里传出来的,但这可是他巨大的秘密,他知道自己风评不好,学生和教师办公室有时私下里也会议论他,学生他当然变着法可以整治,但这惊人的真相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声音明显慌了许多,“你听谁说的,你听哪个胡说八道?你们从哪个的办公室里听来这些放屁的话?私底下传这种事的人简直蛇蝎心肠!”

他又指向程燃,“你蛇蝎心肠!”

平时李斩的模样何等霸道,此时的表情,反映到全班,所有人立即明白了,程燃所说的,十有**都是真的了。

但无数人也都震惊不已,程燃怎么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是程燃工作以后,很多对李斩不满的同学那里听说来的,当年心里有阴影的同学说起李斩的黑历史,才现他曾经因为校外斗殴被开除,后面走了关系,换了个学名返校。得知这件事,所有同学都大骂误人子弟,想到他平时那副样子,更是牙痒痒。就是可惜了没人再把他当年的成绩拍在他趾高气昂的脸上打脸。

“你当时被开除都能进一中……你说我不能堂堂正正考上?”

“我要是考上了怎么办,我要是明天中了五百万怎么办,要是明天国家主席召见我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白日梦给你做,”李斩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动了杀心。揪着程燃这句话,他突然冷静下来,声音带着透彻的寒意,笑容像是在死人的脸上贴了副面具,“不要胡说八道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要是考上了,我向你道歉。要是你考不上,你就在毕业前夕对污蔑老师当全校做检讨,我会扣下你毕业证,等你做到了,我还你!”

程燃眼神很清澈,带着笑意,就是在梦里,他也要让李斩下不来台。

“道歉就不必了,我也不想接受虚假的恭维,你今天不止羞辱我,还连带了班上很多人吧………既然连被开除的你也能当上老师,那刚才被你连番羞辱的我,也能成你老师,不如,你到时候就叫我一声老师,怎么样?”

程燃疯了吧,这是全班第一个念头。一中是山海市最好的学校,高中部更是省级重点,每年分数线都在6oo多分上下,全市七所中学最顶尖的学生,想进来可是过独木桥。而以程燃平时四百多分,就是加上体育满分5o分,也不到五百分的成绩,就想要在最后一个月时间里,冲到高中部录取线?

这不是说大话梦颠是什么。可惜啊可惜,这个程燃是憋坏了,被李斩逼疯了。

李斩整张脸已经雷云密布,他看着程燃,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像是被人揭露了阴暗面撕破脸皮的苍白。

片刻后,他森然的脸反倒笑了起来,但让全班观者背脊冷气直冒,“程燃,你要对你所说的话负责!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在毕业时,当着全校检讨!而且还要把这件事,写进你的档案里!以后……你不要怪我!”

这何止是诛心,简直就是诛人了,如果程燃当全校检讨,再被写进档案里,以后这个污点就会跟着伴随着他一生,好的大学,好的工作,都基本无缘!李斩,这是要革了他程燃的命啊!

班上有些精明的学生不由得暗暗摇头,姜还是老的辣,程燃是上了李斩的套了!

程燃点头,“好!随便你。”

这种态度又让李斩险些吐一口血。

这个时候,下课铃蓦然打响。

全班如逢大赦,恨不得呈鸟兽散。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一个历史诞生了。

第二章 不一样的世界

李斩几乎是摔门而出的,当门和门框出巨大砰响的时候,程燃坐回了椅子上,他的手拍上了上面有岁月风霜痕迹的课桌,轻声道。

“那么,快进到考上一中那段吧!”

没动静。

“好吧,退一步,快醒过来吧……”

阳光仍然照射在他的脸上,窗外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气候依然炎热,手掌上层次十足的钻心疼痛真切无比的散着。有关他的传闻正在以极快的度于年级上蔓延。

他没有醒过来。

但他整个人却倏忽惊醒,并且意识到了一个巨大而荒诞的事实——

这不是梦!

好半晌后,程燃一颗心几乎从喉咙嗓眼呼之欲出。

自己重生了!?

所以,他回到了初中毕业前夕的课堂……所以,刚才,他真的当面揭露了李屠夫品行不端的短,被他叫嚣着“蛇蝎心肠”,自己还和他打了个赌,赌约是以前途为代价,他要在中考中够上一中高中分数线!?

太狗血了一点吧。

教室的另一角,张小佳对身边的一个靓丽女孩道,“杨夏,你这个青梅竹马也太不省心了!”

听到张小佳这么一说,杨夏眉头轻轻一蹙,“请你搞清楚,我们之间并不能称之为青梅竹马,能不能别胡说了!”

杨夏是当之无愧的班花,也是和程燃,俞晓一个单位大院长大的。

对于程燃,她从来都有些矛盾,程燃这些年对她的照顾,甚至表现出来的过分的关心,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程燃,甚至不乏好感。但是她很不满程燃身上的那种太过闲适,随遇而安的心态。

说不好听点,程燃就是胸无大志,浑浑噩噩懵懵懂懂。但今天,他竟然当面和李屠夫冲撞起来,杨夏当时就陷入与其他学生一样呆泱泱的愕然之中。

关键杨夏知道他的成绩稀烂……程燃竟然还敢和李屠夫打赌,有实力解救公主冲向恶龙的是骑士,骑着瘦马去挑战风车的就是二愣子唐吉坷德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一个人要是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自顾着打肿脸充胖子,冒充英雄挑战老师,那就是真正的愚蠢了。

她对他的观感直线下跌,甚至快要跌破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好感线。

甚至于……有些失望了。

插曲很快过去,又回归到了正常的课堂,无论现在外界如何风急浪紧,山雨欲来,程燃只沉浸在自己无法平静的内心之中。

是真实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如果说重生的现世就是一个世界,那么已经不亚于“跳出三界外”的程燃,在之前的短短冲突后,便回过神来,陷入更深刻的冲击中。就连旁边同桌对他苦口婆心相劝的话语,他也抛在耳根之外了。

每个人都想过若是自己的人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该多好。

如今这种好事就落在了自己头上,程燃只有一种撞上神迹的醍醐灌顶,无论是中了几亿彩票,还是跳落悬崖捡了十七八本绝世秘笈,或者打开衣柜现里面居然藏了个女神,好吧,后者是什么鬼……总之人世间所有的幸运,似乎都无法于此相提并论。

就在程燃感谢上帝感谢真主感谢外星科技乱七八糟一大堆的时候,猛然的看到了桌面上的书本露出的模拟中考试卷一角。

那标题大咧咧的写着——“山海市中学考试模拟试卷”。

嗯?程燃挠了挠太阳穴。

“山海市?”

程燃先被这个名字给弄懵了,为了迎接中考,当地教育局一般会下统一的试卷考试,邀请一些教师针对中考出模拟习题,而试卷眉头就以当地冠名。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程燃的家乡是青山市啊!

明明确确的青山市啊!记忆中后来旅游开了以后,整个城市都打出标语横幅——“青山市,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

一种不详的预感开始裹紧程燃,他像是掉入了有巨大水压,令眼耳封闭的深海之中。

他将那张试卷扯出来,仔细观看,又掏出自己抽屉里的书包,从里面仔细寻找更多的东西,无论是学校出的试题册,还是书本外壳上面填写的个人信息,都是“山海市一中,程燃”的字样。

山海市山海市山海市!

程燃四下搜索,像是松果体失灵的飞鸟,突然现自己在陌生的地界迷失了方向,仓惶想要寻找地标。

这的的确确就是初中的教室。

然而,横空杀出来的“山海市”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循着窗户朝外望去,这里是第三层楼,楼外面是种植在教学楼右侧,整个初中三年都陪伴着他们的老槐树,部分窗户上还有为了避免被暴晒,靠窗学生贴在窗户上的报纸。

红砖白瓦的墙壁上,写着“讲文明,树新风,讲卫生,人人有责。”

细节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整个学校都被大神通者腾挪搬移了?还是自己进入了主神空间?

也不对,从这里望过去围墙之外,那里的确是几栋居民楼,那些老式楼和曾经的布置一样,没有任何变动。

更遥远处的城区,应该是曾经青山市的地标喜来登酒店。这个年代,应该是刚刚修建不到一年,是青山市最高档豪华的酒店,青山人与有荣焉,建成之时,全城的媒体都在报道,声势浩荡。

找到了,酒店在那里。

但是——

“福星!?”

程燃蓦然失声,这个插曲令上课的英语老师停滞了一下,于是又是无数双眼睛唰唰唰朝他看来,程燃已经是全班的大熊猫了。

英语老师微露了一丝不满,又继续讲课。

“你今天怎么了……你生病了吧……”俞晓狐疑的看着他。

“为什么那家酒店……叫福星?”

“不就是福星酒店吗,世界五百强企业福星酒店集团看中山海市进入国家旅游城市的机会,专门开的酒店啊……酒店的创始人欧内斯特·亨德森先生1887年生于美利坚波士顿不远的栗树山镇,后来成立福星酒店品牌,1945年成为第一家在美利坚新约克郡证券交易所上市的连锁酒店集团,辉煌至今……”

俞晓如数家珍的对程燃介绍,实际上这些都是福星酒店开业后市里各大媒体的介绍,很多人以对此热点信息倒背如流为荣。

听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介绍……这些在程燃所知晓的后世来说,就是货真价实的喜来登酒店啊!但是怎么回事……

程燃蓦然想到些什么,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了!

他依稀记得曾经看过的一本自传,喜来登酒店的创始人亨德森母亲有德国血统,而德国人的风俗,星期天出生的孩子是福星。所以亨德森小时候也有“福星”的绰号。而后来他创立酒店,如果不是以“喜来登”开头……那么这个福星酒店的名称,就立即可以解释了!

程燃在片刻的呆滞过后,试探询问,“那么……我们的国家叫?”

“人民当家做主的新华夏共和国!”俞晓直接抛来一本历史书,没声好气,“该吃药了!”

程燃忙不迭翻看那本历史书,虽然只有一册,但仍然让他内心鲸波怒澜。

他原以为自己重生会到的是自己原来世界的初中。但现在看来,曾经所熟知的那个世界,似乎在历史的某一点上,生了小小的偏移,从而衍生出了不一样的变化。

历史书中的历史,大体和前世他所知的历史相同。也是饱受欺凌的国家成立起来的国度。大方向一样,具体细节上有哪些不同的,程燃前世也不是研究历史的专家,没法说出很多区别,但可以知道的是,很多所前世熟知的名称和定律,全部都改变了……嗯,新华夏人民共和国……

那些树,那些砖瓦,那些纵横阡陌的城市轮廓和远山,以及山脉后面更广远的事物,一切看似相似却早已脱离规律运转的世界。

还包括了眼前扑面而来的……山海市。

=========

出了点小问题,起点的新合同还在路上,暂时没法开通打赏,推荐,收藏!谢谢啦!

第三章 所爱隔山海

程燃瞬间像是一个失去了脚下大地,漂浮在宇宙的生灵。

世界仍然是那个世界,包括了初中的课堂,教学楼旁遮天蔽日的槐树。

但是这个世界中的很多东西,都不同了。

就像是电脑还是那台电脑,硬件上芯片的位置,没有变动,但是安装在上面的软件,却已经变了。国家的名字改变了,意识形态不一样了,在这片大地上衍生出来的东西,也有所变化。

这难道就是平行世界?

自己这穿越重生没有直接回到过去的熟悉的世界,反而来到了和曾经世界有所不同的平行世界中,这是幸还是不幸?

但看到身旁的俞晓,初中的教师们,这个教室里的每一个熟悉的人,程燃又稍微的心定了下来。

程燃用手肘捅了捅俞晓,后者已经快哭了,“我想好好上课,神经病你放过我……”

“那是谁?”他指向教室里一个陌生人。

“他?窦晓啊!马彪等人一个单位的,你不知道啊,初中三年的同学啊!”

自己哪有半点印象……而且程燃誓,他曾经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难道这真的是平行世界,有些自己熟知的事物,人,仍然在他们自己的轨道上,像是大树的主干,而只是多了许多的树叶,或者枝节?

下课铃就这么打响,下堂课是体育课,人们66续续来到操场,跑完步之后,体育课大部分都是自由玩耍时间。

这个时候杨夏径直来到正在树荫下看着学校的程燃面前,平静道,“你跟我来一下。”

杨夏穿着一件红色的连帽运动衫,下身也是一条质地软和的纯棉运动裤,黑在脑后系作一条马尾,只是面对着程燃脸色不善,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一干人幸灾乐祸看着程燃。

一般而言,有女生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在体育课约一个男生,特别还是班花杨夏这种受人关注的女生,恐怕早就有人起哄,各种流言蜚语传遍了。

小杨夏身上曾生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不久前就是她一个好友被其他班的男生口无遮拦的开玩笑,话说的难听,把人家女生给气哭了,结果杨夏听闻直接冲到别人班上去,把那个人叫出来就是对脚踝狠狠一脚。那个男的也算是所在班上很牛的人,却面对她只能举双手认栽。

而且无论杨夏和任何人传绯闻,也不可能和眼前这个程燃。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程燃是他们大院那些从小就流着清鼻涕仰慕她的浩荡大军中的一员,毫不特殊。

无论是大院还是全班,谁都知道他喜欢着杨夏,而这种程燃自以为是的暗恋,其实早就人尽皆知,甚至连大院单位里那些大人,都无人不晓。

看守大门的老大爷,时常都会一脸可惜的对刚睡醒赶去上课的他摇头晃脑,“又起晚了……人小杨夏早你五分钟赶上前面那趟车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种种,而且自己还置身这个时代,程燃莫由名来有些淡疼。

杨夏早在那片斑驳的树荫下等着他了。

程燃刚来到他面前,就承受了女孩面色如霜的“爆击”。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一个月了,你现在成绩很好了?你就敢和李屠夫打赌?你也听到他说什么了,他要你全校检讨,还要给你记入档案!你明不明白,现在不是什么请家长的问题了,就是请家长,他也不认了!现在是你的前途问题!”

“李屠夫曾经被开除,这是他多大的隐私,谁敢公之于众?就你了不起了,你一个学生,就敢站出来,你别以为你是英雄?你只是天真和幼稚……他要真的让你好看了!”

听着面前的少女脆生生说自己“幼稚”,程燃感觉无比亲切,杨夏是他童年到中学时代暗恋的女生,此时就在他面前,如此真实,甚至能嗅到她身体散出淡淡月桂般的气息,听着她连珠的话语,非但没觉得难受,反倒享受,道,“他当然不敢请家长,他想把那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吗?所以只能暗中下手!一个喜欢收礼,托关系,钻营巴结领导,挤走同事,并不真正用心教育,品行不端的败类老师,有必要跟他留面子吗?”

“现在是你回嘴的时候吗?如果不是你妈委托我盯着你汇报,你以为我有闲心跟你说这些?是不是要我告给徐阿姨知道?”

“好好,听你说……”程燃随手从花坛扯了一根草茎,含在嘴里,感受着那种青涩。

“你这种敷衍语气怎么回事?程燃,现在不是你质疑他,而是你有什么本事和资格?你根本没有能力和他抗衡啊……我们现在是学生,只能努力学习,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任务。”

杨夏拧眉,眼前的程燃和以往那个在她冷然语气下怂眉搭眼窝囊的样子再不一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淡淡的洒逸,甚至还有些……让她无法形容,难以言喻的气质。

少年在光阴中,叼着草茎双手抱头靠着树干,自己对他的训斥,在他淡淡微笑翘起的嘴角边,如听天籁之音。

弄得杨夏也有些慌乱,所以她语气都加强不少。似乎说重点话,就能把程燃打回原形。现在这种无懈可击的状态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但是想到些什么,杨夏又慢慢凝重起来,“程燃,你不要以为我想管你,这一次模拟考你多少分?421!就算你体育得个满分5o分,和市一中六百左右的录取线还差多少?”

“你上不了一中高中,你也不打算上一中高中,我知道,所以你就自暴自弃,用这种方式挑战李斩!但你就不能忍一忍?你还可以上其他学校啊,就拿二中来说,去年录取分也在五百二十分,你努力奔一下,还能考上这所学校,或者就规规矩矩的上同样是47o分录取的四中。”

“但你今天这么一闹,记入档案,哪个学校还敢要你?”

程燃想还真被你说对了,的的确确,他的前世当年在中考时,也就直接被刷下了一中,掉入了第三档次的四中。从那之后,他就知道和杨夏,俞晓等人的命运开始生了分界。

他是看着杨夏在一中高中部风起云涌,在她们那一届的名人中,杨夏绝对是其中之一,后来据说还有位同样传奇的男生追着她出了国,多年以后,两人的事迹,仍然渊远流传。

“知道了,我会考上一中高中部的。”程燃回应道,“这个赌约,真的有效。”

杨夏的面容逐渐冷冰下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呃……还是以为自己在忽悠她。

程燃觉得他现在好像掌握着整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可却又要死咬着牙关,把这个秘密掖进心底。

杨夏果真扭开头不再理他,而且越过他的身位,已经准备甩给他一个背影离开,欺霜赛雪般的侧脸在光辉下,就是生气的样子,也有些耀眼。

程燃缓和出言道,“对了,蒋小还在给你偷偷写情书吗?”

蒋小是大院的小孩之一,以经常给杨夏递情书,屡败屡战出名,这还成为他后来人生最大的污点,想到大院里有趣的这些地方,程燃不免微笑。

但是杨夏怔了一下,以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蒋小是谁?”

程燃愣了愣,“那么董兰呢,那个阿兰啊……还好吧。”

董兰是杨夏在大院里的好朋友,古灵精怪的一个女生,当年港剧的黄金时代到来,热度火爆的时候,董兰经常学着的那些粤语“时髦”词汇,逗得人哈哈大笑,于是大家也就用“阿兰”称呼她。

在董兰的语境里,杨夏叫阿夏,程燃叫程仔,俞晓叫小水仔……

杨夏突然停下脚步,能听得出她语气的火意,“你逗我玩很开心吗?程燃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程燃感觉心口一窒,盯着杨夏,他的眼睛里仿佛变成了两个洞,里面是无穷无尽的深渊,片刻后,他声音有些抖问,“也没有这么一个人,是吗?”

杨夏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道,“程燃,你知道你让人失望在哪里吗?就是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认真”这个词的分量。好像什么都可以拿来开玩笑。”

她那张在这个年纪就可窥若祸水的脸,有如冰川,“希望多年以后,你的人生,不是一场玩笑!”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运动衫的粉色身影渐行渐远,但却徒留程燃在原地失魂落魄。

程燃紧接着找到俞晓,甚至和他能够说得上话的认识的班级同学进行打听,询问。

他拿出一个本子,不断地写下人的名字。

钢笔的笔尖在本子上,因为劲透纸背而将手抄划得伤痕累累。

程燃也不知道是多久放学的,他只知道最后来整个教室里连值日生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红色的夕阳正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带着即将落下远方那座山脉的余晖,将最后的温度照射在他的侧脸和身上。影子在地面拉得扉长。

程燃从抽屉拉出书包,走出学校,走下坡道,上了车,沿着车上起下伏,他在倒数第二排那个单人座位上,脸靠着玻璃,山海市的一切倒映在他的眼底。

那家熟悉的粉店已经开始打烊,那家招牌已然换掉的文具店仍然有栈恋不走的学生,那个老街路边转角婆婆搁上锅的炸洋芋摊传来香沁的气息,青石板路的旧宅有炒菜的铲声,环湖路上湖面依然洒满金币般的粼粼波光,那些两旁梧桐种满的街道,在天空划过又飞逝的流星下,川流着为了生活步履匆匆的人们。

这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记忆中的,那自己曾经真切生活过的城市并没有消失,但她却变得无比的陌生,而且有了另一个名字。

山海市。

就像是造物主的伟力降临给予的馈赠,然而伴随着给予的这片山海,有些事物,却从他的身边拿掉了。

程燃的手里攥着的手抄上有很多的名字,那些名字,有的被他画了圈,有的被他打了叉。

画了圈的是仍然在这个世界上的,他熟悉的人们,譬如杨夏,俞晓……

而那些被打了叉的,就是消失了的人,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人。

蒋小,董兰,张俊,王伟,李亚冬,张平,刘宇,张勇,王军,邓建国,李波……

这些他曾经和他们勾肩搭背压过马路,喝过酒谈过心,一起疯一起闹,那些曾经如老狗一般的老友,那些让他想起浓茶,想起陈年美酒,那些让他过目不忘或者恋恋不忘的容颜。

他们的名字上,都是一个个的叉,是那样凛冽,又是那样的残酷。

“能不能商量一下……能不能商量一下啊!”

公交车在晃动中前行,但伴随着越攥越紧的手抄本,程燃的眼眶一红,视线模糊。

程燃现像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被强行野蛮的撕裂开来,带走了,或是塞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或是进入了某处时空罅隙,而这是他一个渺小人类无能为力的事。

过去和现在,远隔苍茫时空!

程燃再也受不了,有水漫出了眼眶。

他已然感受到那种被时空伟力命中轰击的震撼滋味。

无可奈何的悲怆弥漫他整个胸腔,他在公车上流泪,在街道上流泪,一路流着泪模糊着眼,终于找到那熟悉的楼房和家门,颤抖着手推开门。

正在摆菜上桌的父母转头诧异的看着这副模样的程燃。

明显年轻了许多的两人正准备说什么,程燃就突然扑了过来,撞进了父亲的胸膛,伸出手将他搂抱住,熟悉而宽厚如山的气息将他笼罩。

那一刻,他内心最搐痛处有个闸口被汹涌的潮水突破,他涕泪滂沱,放声痛哭。

每天每时每刻,我们总会和一些人擦身而过,亦或者与相识在路口分别。

但其实永远都不知道,那很可能是你们彼此间人生中最后的一次见面。

而对此更糟糕的事便是。

来不及说再见,就再也不见。

…………

…………

第四章 不悔,无畏

“怎么回事,你又被人打了啊?”

程燃撞进自己怀里,程飞扬先生出自来疏离的不习惯,却又交织血缘里的亲密,而后还要掺杂几分父亲权威动摇的不自在。

不知从何时而始,孩子和父母之间就不再谈心了,即便是那些年离家的送别,面对绿皮火车的驶入站台,踏上那列不回头火车的时候,或许最深的接触,也不过就是从父母手里接过行囊而触碰到的那不再年轻饱满起了皱皮的手吧。等到突然回顾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拥抱过自己的孩子,孩子又有多长时间没有拥抱过父母了,大概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拥抱,很难很难,难到哪怕面对曾经无论多么艰苦也将你抚养成人的父母,也无法张开双臂去拥住那孩提时舍不得放手的身躯。

孩子的成长就像是一场革命,可以让他诞生,但后来如何也就不在掌控之中了。

此时程燃拥抱着的,又是那么的真切实在。

但是程飞扬这番话就让程燃哭笑不得,什么叫“又”?敢情此类事情已是常态?以前自己读书生涯的确很悲摧,但难道悲摧到这种地步了?

前世在踏上工作路途上之后,就像是几千万吨海水把自己沉到了最深处,日复一日疲惫的生存,让人将当年触及内心的那些事物,都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刚才他推开门的时候,心底有一种极度的恐惧泛过,若是开门见到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他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世界?不幸而又万幸的,是一切照旧。

“把我的外套拿过来……”向徐兰一指,程飞扬另一只手就拉起程燃,等到接过徐兰的大衣单手挽住,伸脚就去跺皮鞋,那副样子,活脱脱斯巴达勇士跟着就去温泉关找薛西斯的五十万波斯大军麻烦。

“是不是街上的街娃……我跟你去把人堵到!如果是你们学校的,我们马上去找你们班主任,把对方家长找起来,我问他是咋个管教自己娃儿的!”

看着自己父亲这番霸气模样,那年轻了多少岁的面容仍然俊朗,那副样子哪里像是记忆中那个法令纹爬上双颊的中年男子,分明就是挽着外套提着双枪找人拼命的小马哥。

只是程燃当然不能让父子雄兵组队,开玩笑,现在那李斩憋着劲,要是自己父亲找上门去,还不定从他嘴里会冒出些什么话来,岂不是给了他开炮狂轰滥炸的机会?当然,重生一次,对于李屠夫这样的存在,程燃并不在意,只是自己此时的父母,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却是程燃所要在意维护的。

“没有事……你看我像是有皮外伤吗?只是,爸、妈,我今天看着你们……高兴。”

程飞扬和徐兰面面相觑,都是一副“这小子没病吧”的表情,然后程飞扬拍拍他的头,“真没事?行,你不说也行,反正没被欺负就成,你这么大人了,什么事自己也要有个底数,有分寸就是。吃饭吧!”

他又换上拖鞋坐回桌前,一家三口吃着不算丰盛,甚至就着中午的剩菜,多炒了一个青椒肉的菜肴。

程飞扬破天荒给程燃碗里夹了好几筷子,看到程燃的怔,他不动声色,“马上就是中考了,这段时间该把营养补起来了……”

徐兰也随即道,“我明天就去滨河路买只鸡,明天给你炖鸡怎么样……一半炖,一半拿来凉拌,你最喜欢老妈的凉拌鸡,我今天连夜特制油辣子,酥点花生米,葱姜蒜……”

程飞扬道,“把老宋送的墨鱼也拆了吧,墨鱼炖鸡,他也是最喜欢的……”

看着年轻了许多的父母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程燃眼窝热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己之前的拥抱,把两人刺激得不轻。

***

享受过一顿自己几乎已经很久没有过的穿越时空的家常饭,程燃才的的确确的现,现在的自己,从内而外都变得年轻了,那是一种源动力,像是时空的力量储存在自己的身体之中,所蕴含的,是比核弹还要浩瀚的能量。

不用说,程燃也知道作为一个重生者意味着什么,但放目望去,似乎又处处都是桎梏。有太多过往的教训和历史摆在前面,古有王莽,王安石,近处哪怕是一些后世风靡的互联网公司,在他们之前,难道就没有开创者吗,是有的,oInetaBook,FaceBook之前有c1assmates,有只是生不逢时,也许仅仅只是前后一两年时间,就像是冲浪,千钧一没能踏板而上,就将被后来者踩着肩膀给顶上去,风头大势必然重要,但自身若是没那个本事,冲上去,那可就是骨毁魂销,或者运道不对,被不知哪里来的疯狗浪砸翻。

所以有的时候思想越时代并不见得都是好事,恐怕仍得颤颤巍巍,更何况这是一个和前世很多相同,却又有很多不同的平行时空,禁忌,诸般业障,以及是否还遵循前世的大势规律,还需待时而行。然而一旦待之时现,就务必春风野火,挂云帆,济沧海,上九天揽月际会风云,下达贩夫走卒渡众生……

一不留神跳脱了,程燃把思想拉回轨道。

吃完饭程燃在电视面前看了整个新闻联播,随后又跳到其他相关新闻频道,程飞扬和徐兰先是并没有觉得有异,虽然说还是正常上课时期,程燃的电视时间还是受到管制的,不过新闻联播这种莫名正式的内容,他要看,也是不会禁止的。

但到后来,看到程燃一个台一个台切换看的内容,就让程飞扬和徐兰面面相觑了,他们自问程燃从来就不是学校里三好学生,不说竞赛奖,就是钢笔字贴奖,绘画同情奖大大小小奖项,在他学生生涯皆是完美避开,至于那些肩膀上挂两道杠,三道杠的小大队长生涯,更是极其遥远,所以在这些总是道听途说过的优秀学生身上生的事也决然不会在他身上出现。

但程燃此时就在看着那些,那些和当红电视剧,动画片的娱乐度天渊之别的社会国际新闻……而且程燃此时的专注程度,让他们也莫名有些凛然,他自成一个世界,总觉得不去打扰他最好。

看完程燃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拿出许多过期的报纸和信息来源,到得深夜之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世界,大体,是和前世一致的……消失改变的,不仅是他曾经熟知的那些人,还有那些事。

二月,一位共和国伟人刚刚逝世,他的骨灰撒向了大海。

三月,一位著名作家也离世,程燃找到了他的一些作品内容,还是不错,擅长伤痕文学,但此前他从未见过。

华夏互联网络信息中心(hxnIc)即将成立,距离1991年全球第一个网站上线后六年,这个国家也即将进入的互联网时代,此时是百花争容的春秋萌芽时期,然而很多事物,也蒸了。

本该在之前出现的旷世奇作dos版《仙剑》没有了,它从未出现过。《沙丘魔堡》和《辐射》是当前最火爆的单机游戏。

在一些后世闻名的企业领域上,他没能找到很多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是时间不对,这些尚未出世,还是这些也一如既往的消失了,又或者是在现今的世界中,有的东西,根本就无法诞生。

至于股市这一类,就更是深浅难测了。

上天留给了他一些东西,又拿走了一些东西。

眼前的,是未知的大洋和世界。

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那些突然消失在转角的熟悉的人们,让程燃感受到了时空的伟力,一转眼,他们和你羁绊的那些人生,那些无数能回忆起点滴的音容笑貌,就这么消失了,比死亡更缺乏铺陈,生死在时空的错隔面前,似乎都那么微不足道。

程燃了好长时间的呆。

越时代的知能和过去的记忆让他明白,他有很多的机遇,但难道现在就立即去鼓捣那些东西?先,有些他所熟知有把握的,时机并没出现。

其次,眼前的一点一滴,难道就不是人生?难道不值得享受,不值得珍惜?他所处的,不仅仅是重生的世界,还是一个平行世界,光是他越一个世界的知能层次,就注定了他未来会有很多的机会,那或许是根本不局限于时间的。

挣钱,他知道自己不会缺少财富。但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去做,先以自己初中生的身份,家庭的,诸多方面的障碍,就必须要克服。而且,在很多年后,当他回忆起今天,当他拥有优渥的生活和地位之后,他会不会因为错过了什么而后悔?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后悔。

嗯,要珍惜那些尚存的人,要带着希望去迎接将要遇上的人,要用虔诚和敬畏去面对这个世界。

所以,他要全心投入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胸藏万壑,只待风起。

而眼前的学生生涯,如果有机会重来一遍,能有新的体验,如果可能让自己面对这个世界还熟悉的事物不留遗憾,为什么不去试试?

学生时代之所以是人生宝贵的财富,因为她代表了你几乎燃烧耗尽了青春的成长,往后你或许仍然会不停拔节所谓成熟,变得精明而世故,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就有且仅有这么一次了。

所以,程燃愿意继续走这条轨迹。当然,当务之急,就是把李屠夫斩于马下。

程燃看到了书柜的角落搁着的曾经自己用来练字的毛笔砚台,还有那一大卷废旧报纸。宣纸很奢侈,远不如报纸拿来练字经济。

他心神动摇,取出笔清洗,拔了毛刺,粘墨,然后摊开那些陈旧的报纸。

运笔,按提。

他的目光洞远,沉静,像是在用极其深邃的灵魂,去承受这世间带来的冲击。

那一夜,他反复书写。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注】”

不悔,不愧。

生死……无畏!”

====

====

【注:出自毛不易的歌《消愁》】

第五章 岁月诗,永不止

程燃在厨房里传来轻微的窸窣声中醒转过来,此时天还未亮,大约也是凌晨六点,只是单元楼栋里不知哪家的鸡已经开始鸣晓,厨房里的声音是徐兰起床给程燃弄早饭的动静,把蜂窝煤用煤钳夹入炉子,用手摇鼓风机辅助生火,尽管她手脚已经放的很轻,按以往来说程燃这个时候还根本没有知觉,但重生的程燃,兴许也是上辈子的生活习惯刻印在灵魂里,稍有动静,他也就立即惊醒。

其实他之前还有一些关于重生不真实余韵的,此时在自己记忆中十几年前的这张床铺上眠觉醒来,他反倒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

昨晚睡得晚,他隐约听到了父母有争吵。此时一个跟头起身,两下笼好衣服,打开房门出来徐兰还有些意外,“我,我惊醒你了?”印象中儿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早起床过。

“没有,妈,我看你做饭。”

弄得徐兰煎蛋都有些诧异,程燃看到自己母亲眼睛有些浮肿,明显是昨晚哭过的。

一些事像是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自己的父亲属于老一辈的工程兵,当年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是老大,初中毕业,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应征入伍,后来在军营里自学,考进了军校。

用当时父亲的话来说,他们当时部队就在煤矿,被子上都是一层煤渣子,根本没法入睡,他就在桌子上点灯看书,就那么硬咬着牙自学通过了军考,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进入军校后他学习了电子计算机,数字技术,自动控制等专业,毕业被分配到工程兵团,但后来国家撤销基建工程兵,他转业进了蓉州的国资企业华通公司总部。因为技术上很强,程飞扬还担任了这方面的高管,结果因为对官僚体系那一套不擅长,最终在内部的争斗中被边缘化,程飞扬头上的一位领导倒下,哪怕程飞扬再有能力,也只能被“配流放”,安排到了山海市这边的分公司,担任技术所所长。所谓的技术所,其实也就是有几十号技术人员的部门。

后来程飞扬就在这里遇上了程燃的母亲,成了家生了孩子。平心而论,凭借程飞扬的技术能力,还是把分公司搞得有声有色,在山海市曾经也小有名气,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整个臃肿的华通系在市场上都开始逐渐溃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分公司自然也受到波及。

在国资企业普遍不景气的这个时代,下岗潮也来临了……公司在考量改制分割的问题,现在是生存都成为困难。

而母亲这边上班的国资饭店,也在和员工商谈买断工龄的问题。

程燃记忆中的这段时间,父母是经常的争吵,为未来,为各种琐事,为生活的压力,甚至自己还一度成为他们的出气筒,哪怕没错在家里被看不惯也会挨一顿骂。古语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事实上幸福各有精彩,而不幸的人生,才大体都是相同的。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程燃都选择将这段记忆模糊淡化,因为大部分的回忆,都不堪回,充满前半生的浓烈的挫败和家庭永无宁日的吼闹争吵。

青春是岁月诗,应该永不止。但在曾经的程燃这里,那就是充满疼痛而伤感的乐章。

现在的程燃,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

徐兰做好了煎蛋面,程飞扬也起床了,给他从锅里捞了一碗,又给程燃捞了更大的一碗。

对于程燃的这么早起来,程飞扬也有些意外,“今天星期六,这么早?”

往日程燃要睡到十一二点邻近中午去了。

“早点起来复习。把我所落下的东西补起来。”程燃说的是实话,手还残留着昨天李屠夫鞭笞的火辣辣痛感,反倒让击败李屠夫的动力十足。

在现在的情况下,无论做什么,都不如顺利考上高中,带给父母的幸福和扬眉吐气感强。因为固有的国内应试教育制度,只有好学校才有好未来好人生的惯性思维在他们的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其实这也无可厚非,高考已经是这个社会阶层进取极少见公平的渠道了。

徐兰和程飞扬对视了一眼,似乎程燃的突如其来变化,都让他们有些欣慰。但倒并没有真正在意。因为这种情况,其实不是没有,有时候程燃会因为学校里一些刺激,突然转性,好好学习,但这种劲头往往持续不了多久,最长一个星期,也就原形毕露。

他们现在,也就把程燃认为是这种偶性学习热了。

“爸,听说你们技术所的下属,都愿意跟着你干,公司这边,也是只要你们都同意,就把技术所重组,进行股份制改革,总公司持一部分股权,其他都是技术所员工的,就代替安置了。”

程飞扬非常矜傲的摆摆手,“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你现在好好读书就行了!”

自己父亲仍然还是这么霸道一言堂。但程燃却很想说自己能不管吗,这可是关系着我切身环境的大事啊……

九零年代以前,安装电话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工程,那个时候别说谁家里,就是一个单位装电话,也都是大手笔。就是在之后,动辄一部电话**千的初装费,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负担的。也没办法,程控交换机技术都被外国垄断,瓜分了国内市场,以至于十分昂贵。到了九零年代,国内也已经66续续开始生产得出中端的程控机了,这就大大降低了初装费用,使固定电话进入了千家万户。

而父亲的公司国资华能企业,就是国内挑起脊梁,最早研制程控机的公司之一,当年很是辉煌,营收上亿元,后来随着市场的竞争日益激烈,又加上体制的臃肿,导致是一年不如一年。其实作为一个老技术,经验和嗅觉上,程飞扬已经现了传统的程控交换机已经落后了,未来的展方向,是高容量数字交换机。只是公司固执的走原来的老路,淘汰已经可以说是必然。程飞扬一眼看出了公司的衰落,只可惜人微言轻,根本不足以改变上层的意志。

在第一线上面,自己父亲早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带人开始往这方面进行研究。他们所研制的“伏龙”高容量交换机理论已经趋近成熟,然而这个关键时刻,公司却顶不下去了,国有资产也要变卖或者另行重组。

当时公司改制,就给出了技术所要不全部买断工龄下岗,要不自行重组一家公司自负盈亏搏生存的选择。程飞扬原本是要选择后者的。因为他对自己的看法和技术有信心,也不甘心曾经的奋斗和努力成果随着大环境的动荡付之一炬。

但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他当时的判断呢……答案就是程燃。

他中考折戟沉沙,没能考上一所好的高中,一中二中自然是不必想了,当时分数差距太大,就是抱着钱,也进不了。为了让他进入市四中就读,家里急需要一笔高价的费用。而这笔钱哪里拿得出来,要去向亲戚借,这对当过兵,一辈子没有求过人,骨子里极傲的父亲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因此,程飞扬一咬牙,拒绝了手头上一群下属希望他带领大家出来干的请求,选择了买断工龄,拿了那笔可能在未来看起来极其搞笑的三万块钱而已……

但程燃知道,自己父亲,错过了什么,现在的九零年代,和前世大致是一样的,这个时候固话普及率极低,国家信息产业展目标规划,是2ooo年达到百分之六的电话普及率,然而事实上,随着新技术的更新换代,共和国的电话普及率直线拔高,甚至到那个时期已经远远越了国家信息产业的预测,而再往后的时代变迁,固定电话进入千家万户,又从千家万户消失,代替其出现的只是人们随身的一小块屏幕,科技的进步展,与魔法无异。

自己的父亲错过的,不仅仅是一个风口,是当时几百万投入就能媲美国外几十亿研机器的机遇,潜力巨大的市场,他还为了程燃放弃了梦想,放弃了“伏龙”,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想到这里,看着面前棱角分明,国字脸的男人,程燃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道,“爸,你就选择自己想选择的,走自己的路吧,我会考上高中的!”

作为重生者,他这句话拥有掷地有声的力量,甚至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由内往外散的强大底气和自信。

程飞扬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程燃,转过来对自己母亲,沉声说,“还是买断工龄好了!留下一笔钱,到时候给他交学费!”

程燃那就是一头黑线,不是说好了重生者的气场镇得住一切吗?这么不抱希望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喂喂,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作为一名重生者,我不要自尊的啊!

……

……

============

感谢书友“不知归期的喵主席”友情制作的封面,大家觉得这个封面还行吧,反正比大涅磐的好!至少颜值高啊,颜值即是正义!

“阿c”兄弟又飘了个盟主,好兄弟,一辈子。谢谢一如既往的陪伴!

谢谢“书友2o17o82321495492o”,“抽烟么带火”,“9o后非主流少年”,“2o16o718来这里”,“艾比利v”等等兄弟姐妹们的打赏,鞠躬!

书在极幼苗期间,极其脆弱微小……请大家别忘了推荐票和加入书架为它提供点养分,拱拱手。

第六章 充实的生活

程燃知道,父亲别看着宽厚,性格爽朗,但实际上,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他是属于那种不光听你说什么,还要看你怎么做的人。根据养育程燃从小到大的大数据判断,程燃就是说得天花乱坠,那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唯一能改变他决策的,让他重回正轨的,就是程燃真正做到的事情,实实在在的结果。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挣到一笔钱,来缴纳上高中的高价,也未必能改变自己父亲的决定,甚至可能惹出信任危机之类的麻烦。

所以考上一中,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另一方面,学习永远都不算晚,前世他过劳死,就是被太多的事务绑在身上,后来连空了看看书充实自己的时间都很少,至于潜心深造,更是奢望。

所以此时对于学习,程燃充满了一种即怀旧又憧憬,甚至还有对知识的敬畏和虔诚,重生一次的生命,不留遗憾固然很重要,但岁月迁移,有什么让你不悔当年的时光,答案是做有意义的事,或者提升自己。

他只是想成为一块海绵,孜孜不倦的汲取那些曾经被他忽略了的知识。一丁点,都能让他如在干涸的沙漠里啜一滴露珠。

先从第一个目标开始,所以吃过饭程燃就在房间里呆着,拿出初中三年的各科资料翻阅。

后世的程燃虽然没能上极好的大学,但在高中阶段痛定思痛,最后也没被拉太远,进入了一所211大学的非重本专业,因此曾经的基础还是有的,别提工作多年,旅行和涉外的出差,英语这方面已经是驾轻就熟,初中的内容,大多考的是听力,是语法情境的运用,对他而言几乎没有难度。除了一些很死板的句式和口语化有差别,他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外,其他大多一目了然。他手上拿着的其实也是学校的去年的山海市中考试卷,想看看就以现在的水平去答卷有什么问题。

结果是没有问题,后面一比对答案,扣了十分,扣分项在一些生僻语法的运用上面。极个别的单词即便他不认识,但也能够通过组合词,结合上下文判断出其含义,因此英语对他的问题就是再细心一点,再做几份卷子,出现过的问题弥补了,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大碍,拿满分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真是一个让人动容的结论啊……

语文。看了几张卷子,一些生僻字或者读音考到了他,譬如“菡萏”,“毰毸”,“濩落”,“瀺灂”……这些可以通过突袭生僻字考点来提升正确率。成语用法,字词用法,没有问题。而最大的问题居然是在文言文,还有阅读理解题上面,文言文填空这是实打实的需要死记硬背,差了一个字都不行,程燃丢了很多,现在要再捡起来,也只有提升阅读量。

至于那些基于散文分析的阅读理解题,才是让程燃头疼,倒不是理解分析一篇文章,而是要问你人家描写一个情境,背后体现什么样的内涵,作者什么样的心境,寄望乃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古怪联想……

程燃记得曾经有作家说他的文章被录入语文题中,他自己去做,结果都是错的,自己写的文章还不知道标准答案里作者的思想心境……这种阅读题目,也只能和研习文言文一个策略,那就是多看正确的答案,最后照本宣科应答,没有什么自由挥余地。

至于物理和化学,其实初中时期的这两门都不难,物理基本上都是一些和生活现象有关的应用类,大体就是热力学,电阻电压电流这些内容,题目设置的难点多半也是围绕安培定律,电路求滑动变阻器变化电流电压的改变这一类题目。化学考教的是化学方程式,化学反应的实验过程,有的有小陷阱,主要考教细心,但这基本上是低级的出题者,高明一点的出题会把实验题融合着各种反应花样的考一遍。从高炉炼铁的置换反应各种附加反应延伸到稀硫酸除锈。

总体而言,这两科还是在于要对公式定理的熟记,要重新拾起来,以此刻的程燃来面对,其实不难。

至于数学,公式和定理稍微生疏了一些,但这些都是能够补上来的,而且这个时候数学的考题,大部分都是大纲内的内容,但一部分拉分题,则其实是有纲的嫌疑,没有办法,这就是区别一些顶尖尖子生的手段。其实以现在数学的主要大纲题而言,忽略掉马虎的因素,很多尖子生几乎可以完全拿满分,这个时候就需要部分题目的出现,以拉开距离。

这些题目,有的甚至是奥数,以及高中才会学习的内容,这所考的,就是部分学生对于题库的掌握程度,然而对于程燃来说,他是最不怕纲内容的。高中所学习的数学,虽然很多都忘了,然而有的东西记忆点,始终在那里,触类旁通,很多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难度。当然这个前提是他还是需要系统的复习一遍。

也遇上了一些很有趣的数学题目,譬如这道,“为了了解某市老人身体健康情况,随机抽取部分老人进行调查,下列抽取老人方法最合适的是:a抽取一百名女性老人。B抽取一百名男性老人。c抽取公园内一百名老人。d在城市乡镇选1o个点,每个任选五名老人。”

虽然可能有些忘乎所以,但有些题的确在现在的他看起来觉得可能小孩都能回答……而且这种题真的就在历届中考上面出现。

至于思想政治,程燃后世接触这些不少,现在看来很多东西也是需要一个回顾捡起来的过程。

他在总览了一遍初中历届中考习题集之后,制定了一个复习计划。

英语:基本上不用复习了,每天看一些英语阅读册,有条件,就找些外文报纸看。

语文:计划四天时间,把最主要的文言文,课本上的著名散文杂文总体梳理一遍。

物理:五天时间,所有的定理复习。

化学:五天时间,同样是复习定理,化学方程式,反应合集。

思想政治:七天时间,死记硬背,有基础,这个时间够了。

数学:五天时间,主要公式,每天一套中考试卷,查缺补漏。

另外,早晨起早晨跑,虽然体育分一般都会全过,但程燃的锻炼,却并不是为了成绩,而是珍惜现在这幅年轻的,没有被酒色损害的身体,他要将一切恶习扼杀在萌芽中,健康这个词语,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是多少财富和地位也换不回来的事物。

整体下来,大约用不了一个月,他就能将初中的知识,全面的掌握下来了吧。

一个充实的,前所未有的新生活,就这么拉开序幕……

=====

第七章 少年

“程燃,程燃,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不出来,你真的在复习嗦?你搞什么噢,不要装模作样了,走出去游戏!那家英特尔部落又多了‘古墓诡影’!好玩得很你不知道!”

俞晓打开程燃的房间门,探进头来,门外还站着笑眯眯的徐兰。对于俞晓的到来,徐兰也是热情得很,毕竟都是自己儿子的死党,有时候对这些死党,她一方面觉得烦,总是“裹”在一起,影响学习,但另一方面,看着孩子之间玩在一起,又觉得有正常的社交很不错。

今天星期六,除了程飞扬不放心去技术所呆着加班之外,她也在家里,中途去买了菜,去了趟百货商店,回来现程燃居然真的半步都没有离开过,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学习。俞晓其实今天已经来过几个电话了,都被程燃拒绝了。

这不俞晓晚上了来找,她也就让俞晓进来,觉得要不出去玩一下也好。

程燃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久远的回忆又充斥脑海,这个时候的网吧还不叫网吧,都叫做什么网络驿站,英特尔部落,e族沙龙之类,总之很早期的名称。这个年代互联网也大致和前世相同,都是差不多刚起步,上网人数并不多,网民基本上除了聊天室BBs之外,能玩的算得上网络游戏的就是被称之为“泥巴”的文字联网游戏,当然这些差不多都是成年网民的世界,类似于俞晓这些学生和大部分人,只是将网吧的电脑当做单机游戏机来使用的。这个时候大多都还是玩单机,局域网游戏。

而网吧里基本上就是一大堆人眼睛放光的盯着后世看来惨不忍睹的方块像素画面玩得津津有味。甚至玩到激烈处,还往往身边围了一大堆人指指点点。

怀旧是怀旧,但现在对于正制定复习计划的程燃来说,这些都要押后。

俞晓对程燃的转性诧异的很,“喂,你真在复习啊……你把那个赌当真了……不是我说的话,最后一个多月时间,你能冲刺上来?开什么玩笑啊……”在程燃面前,熟得很了的俞晓也根本不在乎表达当面的不看好,也浑然不在意此时程燃的表情。

这个时候门外的徐兰疑惑的出现,“什么赌?”

程燃看了俞晓一眼,后者立即猛一惊的打哈哈,“没事,阿姨,我们说班上开玩笑的事呢……”一番连哄带骗,还是把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徐兰给蒙过去了。

徐兰回客厅看电视的声音传来,俞晓又觉似乎劝不动自己这个死党,才一脸悻悻然在程燃房间里东翻西找,“那最近有没有新的漫画,好看的小说之类,你这不去玩了,我自己去玩也没啥意思,我借几本今晚回去看呗……”

“你是土匪吗?”程燃没声好气头也不回,“你自己拿吧……对了,一定要还啊!你以前就靠着所谓的‘借’顺了我多少本书了?”

俞晓一脸郝然在程燃书柜里翻啊找的,一边说,“对了,明天晚上去柳英家玩,今天我碰到她了,她随后就会给你打电话吧,据说还邀请了杨夏,隔壁政府大院的一些人,”俞晓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道,“还有,那个老姜,红芍……你知道吧……”

“姜红芍啊!她也要过来。”

俞晓刚刚的那个停顿,以及他内心的波幅,也随之被对自己这个死党再了解不过的程燃所接收到了。他次扭过头来,看着俞晓。

“老姜?”程燃疑惑的楞了一下。

俞晓有些不自在,似乎在掩饰内心的不平静,结结巴巴,“那个,我们之前在政府大院里玩遇到过的那个……姜红芍啊……”

程燃眯着眼,一个说着标准清婉的普通话,在她面前会不由自主让人自惭形秽的女孩,浮现于脑海。

因为华通分公司的单位毗邻市政府住宅大院,政府大院里种植了很多植木,黄桷兰树呐,枇杷树呀,石榴树之类,一到季节的时候,程燃一群就爱跑到政府大院上去偷果子。

那一次他们找了个地方,政府小区内院的一排独栋小洋楼前,有他们此前没现的枇杷树,而且果大琨圆,居然没有被人抢先摘走,两人哪会错过,程燃爬在最上面,俞晓在下面一段望风,程燃摘到枇杷就往下扔,俞晓所谓的望风,最后在嘴里塞满了吃的后也就忘乎所以了。然后他们才现树下不远处站了一个女孩,很漂亮,平平静静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此前呆了多久,当时就让撅着屁股在树上偷吃的两人连滚带爬下来,拼命抹嘴巴消灭证据,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女孩就住在红门的小独栋里,那棵树就是人家家门口的果树,两人偷到人家主人面前被撞破,那叫个大写的尴尬。最伤自尊的是人女孩也没怎么追究,还返回进家里,提了一口袋水果拿出来递给他们,当时两人的那个挫败啊,就像是笨贼偷到大度的主人家里,人家最后送来盘缠,就差没说“拿着,以后做个好人……”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女孩是一中一班的,叫姜红芍,这个名字乍一听似乎有点土,但配着那样一个女孩,土这个词语简直就毫不沾边了。

她初中的时候搬过来的,转学生,是他们单位大院里同样在一班柳英的同班同学。柳英这个女孩为人开朗,自信,善于结交朋友,她那年生日的时候,就邀请了同班的好友姜红芍。那个时候的程燃和俞晓才知道她的名字。当然人女孩也认出了他们两个,只是怔了一下,然后用开朗的,甜美的笑容,一如对其他人那样,对他们挥挥手。

亲和,却隔着一层距离。如同她整个人一样,像是藏青色墨画中的疏影。

姜红芍在当时的出现无疑是惊爆了整个大院小孩的圈子,哪怕是杨夏,也经常在私下说她最喜欢的女孩就是姜红芍,漂亮,知性,简直是一等一的女神。而初中部时期的姜红芍,虽然不在主流的讨论之下,其实私下里有不少的声音将她封为校花。只是因为她后转学过来,又很低调,和人总是保持似有似无的距离,所以大概许多人第一反应也是对她敬而远之吧。

“原来……她也没有消失啊……”程燃喃喃自语。对于姜红芍,哪怕恍若隔世,他仍然能记起当年的那份对少年内心冲击的悸动,也不能怪他,恐怕任何男孩,不会对这样美丽的女孩无动于衷。那个时候就如此惊艳,未来恐怕更是祸国殃民……只可惜的是她当年也继续就读一中高中部,而程燃被刷到四中,再往后她的信息,又哪里是能知道的。

不过现在想起来,姜红芍真是一个神秘的女孩,整体的气质上,很有教养,那不是普通女孩具备的。当时她住的内院独栋,不出意外,被称之为“红门小院”,是政府里很高级别的住宅。

这个女孩,整个人都像在迷雾中,也是程燃少年时期不曾解密的存在。

“老姜”,也成了他们给人家取的一个共同绰号。

而她那时,也大概是很多少年人心底难忘的那惊鸿一瞥的昙花吧,譬如俞晓这样的,连提及起她的名字,都是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什么消失?你脑子岔了啊……”俞晓摇摇头,又道,“除了姜红芍外,还有政府大院那边几个人要来……狗皮膏药一样……呃……你这是,你这是……”

俞晓是翻出了程燃练字的报纸,然后看到了上面书写的毛笔字。

他难以置信的扭过头来,指着那漂亮的字体,“这是你写的?”

程燃两世人生,后来工作时也专门练过字,当然此时带着上一世的经验知能回来,未曾生疏,但以前见惯了程燃字体的俞晓,当然看到的是比以前乱糟糟字体优秀了不知多少倍的书法。或许程燃的字以专家角度能找到瑕疵。但是在此时的俞晓眼里,加之当时融合了程燃刚重生时的心境所写,那些笔锋转折,那些凛然之意,那些要跃纸而出的情绪,就那么简简单单,却势大力沉的击中了他。

“不是,不是……这上面的诗,难道也是你写的……我的意思是,你自创的?”

“别人的,我改了一下。”

“我能不能拿回去……这个……看一下……”

程燃挥挥手,“好,记得下次还我你之前借的书啊!”

俞晓掖着那份写满了毛笔字的报纸,又“强行”借了几本漫画,在程燃准备抗议他抽走一本绝版的《幽游白书》之时,他干脆一溜烟的跑了。

=======

=======

谢谢“noctis1”打赏的盟主!嗯,你喜欢我,我感觉得到。其他喜欢我的人,举起你们的推荐票。

第八章 聚会(一)

星期天清晨,今天就是徐兰和程飞扬都起来的晚了些,两人隔着打开的卧室门看着里面,程燃的房间空空如也。

“这个程燃,一大早去哪了?”徐兰诧异。

程飞扬就是一笑,“总不可能是找女同学了!”

徐兰瞪了他一眼,“有就好了!这小子从小喜欢人家杨夏,你看小杨夏爱搭理他吗?”

“小孩子的事情,你管那么多……”程飞扬撇撇嘴一笑,“就是不喜欢他,那也不正常得很吗……”

传来拧钥匙开门的声音,房门吱呀打开,一身背心短裤运动鞋的程燃满头大汗的回来。

“你这是,跑步去了?”徐兰问。

“嗯,有饭吃吗?”

“有有有,说的什么话……弄好了。快来吃吧!”

程燃到水盆前打湿了帕子擦了擦脸和脖子,坐回饭桌前吃烫饭,颗粒分明和着肉丝的烫饭就着豆瓣酱,他大口大口刨,吃得极香。

徐兰和程飞扬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再开口。程飞扬去了客厅看报纸,时不时用眼睛余光扫视程燃,最近他简直太反常了。不光学习,居然能早起锻炼身体了……这个是转性还是中邪?

不一会有电话打了进来,是柳英找程燃的,程燃接了电话,道,“……嗯,俞晓昨天跟我说了。”

那边的柳英扭捏道,“这个,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孙继听说了我请客的事,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要过来……你知道的,我不太好拒绝……”

程燃仔细想了一下,有点印象,是政府院那边的人,也是柳英一个班的,家里好像是一个什么局的局长,为人颇有些趾高气昂,当年就是因为一起玩的时候很霸道,程燃为了一个小伙伴出头,结果和他打了一架,自此就有了矛盾,事后程燃倒是没心没肺无所谓,但那孙继似乎就记恨上了,从政府院圈子那边也时常传来他对程燃的诸多睚眦。

“所以,我是想说,你这边,没问题吧……”柳英在电话那头迟疑轻声说。

“噢,是他啊……没问题啊。”程燃回应,“一点小矛盾,也没什么。”

这话反倒让柳英有些懵了,她昨天就把请客的事情通知了俞晓等人,唯独漏掉了程燃,今天临到头了才给他打电话,毕竟情面上还是要做到位的,其实这番话语里,要是程燃那边为难说“那算了我就不来了吧……”她就立即接住说“那好吧,改天请你吃东西,真不好意思……”

但谁知道程燃竟然毫不介意,而且丝毫没有给她表达婉约的机会。柳英的父亲柳军其实很看不起程燃的父亲程飞扬,在于公司效益不好了之后,大部分都自己找了出路,柳军自己就搞起了一个小公司,在单位大院里还真是扬眉吐气,对于当年自己不如的程飞扬仍然“不思进取”的留守,当然是诸多瞧不上,言语里不免轻慢,柳英听得多了,其他没记住,倒是记得父亲说过,程飞扬一家都属于被淘汰的那一流。

此后看着程燃,她也有了几分心高气傲的。而且孙继明显表现出了对程燃的憎意,最主要的是她这次好不容易邀请到了姜红芍,此前好多次,姜红芍都没再来过,这次终于答应了她到来,她很重视这次的聚会氛围,为了不让气氛尴尬,柳英其实是希望从程燃这边打突破口的。孙继父亲是局长,又和她在一个班上,程燃虽然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但倾向性上面,她并不在程燃这边。

“那好吧……那到时候看着时间过来噢!”

挂了电话,程燃又摇了摇头,柳英话语里的勉强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平时他也就肯定顺坡下了,但他遭遇了很多凭空蒸的友人,现在,其实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看一看现在还熟悉的人。

只是想重温那种感觉而已。至于其他的,倒是不太在意。

***

柳英的家被收拾得宽敞而干净,甚至还提前买了一些小花、气球作为装饰,算是布置精心了,俞晓先过来,看到的是一派热烈的气氛,什么姚贝贝啊,张鑫啊,谢东等等,大院里的这帮孩子比他还先到了,俞晓看到众星拱月中的杨夏,众人只是和他随意打了个招呼,俞晓倒也不意外,本来现在大家的注意力就不在他的身上。

过不了一会隔壁政府院的人也来了,王宇然,周斌,当然还有孙继,这几个人都是和孙继玩得好的,当然也和俞晓他们不对付,不过这个时候也已经看得出来他们家境的优渥了,三人穿着都很好,说话这些都是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比如那个王宇然戴着副银边眼镜,一副学霸的模样,周斌长得高,穿着一身篮球服,看着就是运动范,也非常引人注目。从长相来说,孙继确实是三人中最好的,只是眼睛里时不时透出眼高于顶的盛气。

柳英从厨房出来说,“孙继上次你帮我弄电脑谢谢啦,很轻易的就弄好了,是重装了系统吧,我看着你的操作,对我而言根本就是天书了!”

这个时候的电脑一台动辄上万,有的起电脑的家庭屈指可数,也是当时很让人羡慕的,电脑很贵重,掌握技术的人也显得高大上许多,至少神秘感就让人望尘莫及,而柳英的这话里面,孙继居然还能维修电脑。谁都知道,dos系统那一大堆天书一样的命令,足以让外行眼花缭乱,也不怪柳英生出佩服。

孙继轻轻松松道,“我家换了两台电脑了,装系统,修理更换硬件这些对我而言只是家常便饭!”

人家家里不仅有电脑,还换了两台,而且还懂电脑技术,一些女孩看他的眼神也都不一样了。

三人到来,气氛又是一变。其实华通公司大院里的女孩有清秀的,譬如柳英,也有英气的,譬如姚贝贝,素质其实都算是很不错,特别是杨夏,还是四班的班花,孙继等人简直如鱼得水,加之他们能说会道,讲述自己的旅游经历啊,说的笑话也能逗得女生们哄堂而笑。

这不免让公司院子里的女生们下意识比较,相比起来,自己单位里这些男生,无论穿着装扮,还有眼界上,都无法和政府小区的孙继这些人相比。他们似乎次感受到某种层次上的差异。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俞晓,张鑫,谢东等几个院子里的男生小伙伴就更加的沉默了。

柳英家的门是敞开的,一个红色身影,随后出现在那里。

看到从门外先是探了个头,垂肩的两股小卷跳了跳,然后确认了地点而走进来的姜红芍,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亢奋了。

“是这里……”姜红芍明媚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从房间里的人群中看到了柳英,然后还有杨夏,俞晓等算是熟悉的人,两只手在红裙前合十做道歉状,看了一下大厅悬挂的时钟,“我迟到了吗?”

其实姜红芍比柳英说的六点钟还提前了五分钟,她只是不知道现在人来得那么齐那么早,很大程度上都是冲着她的。

“没有没有,刚刚好!”柳英笑颜迎了过来。

这个时候厨房里做好了一大桌饭菜的柳英父母也走了出来,柳军没有说话,柳英的母亲张琳却是笑着道,“我把饭菜都给你们弄好了……哎哟!是小姜来啦……哎呀,张阿姨都好久没看到你了,又变漂亮了,别人说女大十八变,但其实你根本就没怎么变吧,一直都是这么好看!”

旁边一群熟悉张琳的大院子弟都惊呆了,要知道张琳可不是普通人,以前是市五中的语文老师,后来进了教育局教科院,担任小学教研室主任,在文科上造诣极深,是省作协会员。她本身就是一头的短卷,有啤酒瓶底厚的眼镜和背后的细长小眼睛,再加上前老师的属性,不怒自威。平时在单位里派头也足,而且柳军从单位出来开的公司,也走了她关系,否则哪里这么顺风顺水。单位里的小孩,要说这些阿姨里面,最怕的就是她张琳。

但现在的张琳哪里有平时的架子,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孙继还适时对柳英说,“你妈妈真温柔啊……”说完才现旁边单位大院的一群人看外星人般盯着他。

孙继耸耸肩,嗫嚅道,“我又没说错!”

柳军已经去拿外套了,柳英也和姜红芍唠嗑完毕,这才对众人笑道,“我们出去走一下,你们今天好好玩!”

姜红芍看了一眼桌上并不是热气腾腾刚出炉的饭菜,道,“叔叔阿姨不和我们一起吗?”

“不了不了!你们聚会,我们也约了朋友,红芍啊,你今天可要和我们柳英好好聚一下,你可是好久没来我们家了呢!”

姜红芍微笑起来,“好的。”

柳军和张琳出了门,楼道里,从头到尾都没开口的柳军这才对张琳道,“我刚才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打招呼,是不是不太好……”如果有人看到,绝不会相信现在已经成为了手下几十号人的老板,平时根本就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柳军,居然如此畏畏尾。

张琳拽了拽柳军的袖子,道,“一句话不说最好!你以为那丫头是傻的,她什么身份,她见过的那些,比你我都多!你要是表露出分毫,她就知道咱们是刻意的了!刚才的表现就最好!忠厚……无害!”

柳军那种得意的神态又重新浮现,“那是!也不看我是谁!”

张琳笑,“演技好得很哟……”

然后就是他们夫妻的一番相互恭维了。

第九章 聚会(二)

姜红芍所带来的整个氛围的变化,就是平时耀眼的杨夏,这个时候也有一种光芒被夺的感觉,和姜红芍矜持的打了一个招呼,暗暗打量她的着装,一身荷花边的红裙,腰腹被裙子收拢起来的弧线,让即便身为女生的杨夏也有伸手去揽一下犯罪的冲动。白皙的手臂和小腿尽头处的一双质感极佳的亮黑色小皮鞋,她整个人看起来精致而又婉约,同时又带着自然流溢的大气。

光是这份气质,就不是普通女孩随便能修炼成的。

柳英花蝴蝶般围绕着姜红芍转,但现场的女生反倒没有先前那么活跃了,大概是有了对照,女生们多半有些自惭形秽,从她的气场由人度己,让她们都不由得在意起自己的言行举止来。

在一旁的俞晓看着男生们不断在姜红芍身上游移的眼神,俞晓就是心底感叹啊,“这就叫做‘我花开来百花杀’,老姜果然是老姜!还是这么霸气!”

柳英看了全场,一拍手,“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饭吧!”

看到大家66续续向饭桌走去,俞晓这才反应过来,程燃呢?这小子怎么还不过来?

“那个,程燃还没来……”

听到这个敏感的名字,几个人是表情各不相同,杨夏她其实早现了程燃没有出现,还以为柳英没有叫他,毕竟孙继和程燃的矛盾她也有所耳闻。但今天大院朋友都在,柳英如果因此不叫程燃的话,这有些过分了。然而却是他自己没有来,怎么,忘掉了,还是不守时?看着周围男生的积极性,对比之下,杨夏略微有点意外。

而孙继的耳朵却是耸动了一下,他之所以一直对和程燃打得那一架耿耿于怀,正是因为从小到大参与过的打架,他就没吃亏过,但遇到当时混不吝的程燃,那叫一个惨败,都被他骑在身上揍了,若是一个比他强壮,比他优秀,他惹不起的人也就算了,偏偏是程燃这么一个小角色,因此就恨上了。

柳英则是脸色不自在,心头更是暗恼俞晓,她当然知道程燃没有来,还以为他有自知之明,临时想通了,所以刚才她才说“人都到齐了”这种话,但现在也只好道,“那……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其实在场的人,都听出她这话里的勉强,大院子弟私底下,也听过柳英瞧不起程燃的一些表态。

俞晓果真不识相的来到电话面前,给程燃家去了个电话,嗯嗯啊啊了一番,挂了说,“程燃说晚饭就不过来吃了,他在家吃,一会过来坐一下。”

“呵……很大牌啊!”姚贝贝出声。

柳英笑了一下,招呼大家吃饭。

***

能在家里享受母亲做的饭菜,程燃当然没有前往柳英家吃饭的念头,他本身就只是想见见以前的朋友,吃过饭去看一眼也就行了,并没有把这个当太过重要的正事。

更何况今天是徐兰专门为他做的凉拌鸡,他还真馋。如果没有意外,前世也只能逢年过节才能尝到这样的味道,而且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每一年不一定能回家,重生带给他体会另一种人生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大餐。

吃饭的时候,徐兰旁敲侧击,“听说今天柳英请客……她……没叫你?”

“叫了啊……我这不是吃你做的菜吗……来不及过去。”程燃啃着鸡腿,头也没抬。

徐兰松了一口气,“你真是,俞晓叫你不去,柳英叫你你难道也不去,虽然这两天都看你在认真看书,但也别矫枉过正了啊,该有的聚会玩还是得去,吃了饭你就过去找他们吧,碗我来洗。”

在徐兰的敦促下程燃饭都没吃得爽利,碗就被抢过去收了。知子莫若父,程飞扬看着程燃还在咂嘴巴,虽然也是不知道程燃怎么比往常馋多了,但也帮腔道,“儿子饭还没吃饱呢……”

“都吃了那么大一碗了还没吃饱,他是猪啊。早上吃得好,中午吃得饱,晚上要吃少不明白?先去玩吧,两天没出门了,去活动一下啊,晚上玩了回来喝熬好的鸡汤!”

看来自己不出去,连鸡汤都没得喝了。

程燃不情不愿的换鞋子出门,记忆了一下柳英家的方位,沿着小区道路走过了三栋楼,到第四栋下面,单位里的房子还很崭新,前几年集资建房修的,十几年后商品房遍地开花,这些当年的新房子却已成为时代的印记,衰老在光阴中。

而程燃回过头去,看到自己所走过的几栋楼房,那里面曾经所熟悉的人,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他们被时空杀死了。

自己的出现,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柳英家的楼层五楼窗户内时不时传来笑声和哄声,程燃抬头看着那里,听到有些熟悉的人声,这就是他今天为何要来的原因,能仍然和儿时尚存的同伴们会面,能看到自己曾经的人生轨迹,证明那并非虚妄,这是一种现时多么珍贵的事情。

他拾步而上。

***

其实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虽然大家彼此都是不同班级,甚至不同大院,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等玩开了,闹起来,氛围也就变得融洽了。

孙继,周斌,王宇然虽然一开始有些端着,不过华通公司大院里这些男生根本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甚至他们言的时候,后者连话都插不进来,只能成为陪客,就像是一群已经被狼挤在羊圈角落的羔羊,他们很有一种掌控了全场的感觉,自然越来越随意轻松。

再者就是姜红芍,她的出众开始让在场的女生们自惭形秽,但随后吃饭聊天的时候,她总能照顾到在场任何人,有人说话言,中途她绝不会插口打断,而是长睫毛下的眼睛注视着对方聆听,给出回应。当大家说起大院子弟之间小时候的糗事和趣事的时候,她也并不格格不入,似乎是真的对他们有这么一群从小一起玩耍到大的伙伴而感到开心。情绪都是能让人感觉得到的,杨夏,柳英等人聊得更起劲了。说起他们当年炸鞭炮吓到了路边的三轮车,被别人撵上来追究的时候,姜红芍就望向一直不大开口的谢东,“这么说来,那时候是你挺身而出揽下所有责任……真是勇敢。”

谢东平时就沉默寡言,十分腼腆,原本在聚会中就是最不起眼的人。这个时候被姜红芍看着,还有这样的评价,脸唰一下就红了,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但又结结巴巴鼓足勇气道,“没,没事!反正都习惯了!以前胖,他们都把我当肉盾……”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说到这些的时候,在杨夏身边的大嗓门姚贝贝就喊道,“俞晓,你和程燃昨晚去我们单位门口不远那家网络驿站了吧,我可是看到你们俩的身影了!嗨,不是我说,程燃他的心也太大了吧!才说了要考上一中,这根本就没起到激励作用,还是成天晃里忽嬉的!”

俞晓很有一种被冤枉的荒天下之大谬,正准备说话,杨夏板着脸看过来,“俞晓,麻烦你跟你的好朋友说一下,他再这么下去,真的会完蛋的!”

“我们根本就没去玩,你看错了!程燃这两天都在家里复习!”

“算了吧,你别给他打掩护了!”姚贝贝撇撇嘴,“你骗我们有什么用,能骗得过即将到来的中考吗,能骗得过见真章的试卷吗?”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姜红芍只是向俞晓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自己倒无所谓,俞晓却是为程燃喊冤啊,自己去找他,他都在家里看书,连祭出去网吧游戏都动摇不了,这说明程燃是真的在努力了,结果就换来这样的误解和数落……

但他又有些无力,因为理智告诉他,程燃现在临近最后几十天来努力,已经晚了!

眼看着俞晓怔,众人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柳英看着氛围,心想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聚会,这之中,有姜红芍来了的原因,有父母做的菜非常丰盛合大家口味的原因,还有,还有的话,就是那个程燃没有来,没能和孙继碰上,导致破坏气氛的吧。

就在柳英这么想的时候,敲门声传来,俞晓当即从凳子上跳下去,一个箭步到门前吧唧扭开门闩,拉开门来。

程燃出现在那里,他当然不知道刚才人们就在讨论他,只是觉得气氛突然有些寂静,于是他向房间里的人挥挥手。

“大家都在啊……你们好啊……”

第十章 聚会(三 )

看到出现的程燃,孙继的脸色明显不自在起来。

柳英也是有些尴尬,大家吃过饭后就坐在客厅这边,从沙开始,在外围摆了一圈椅子,形成一个圆,这番氛围程燃看着那叫一个怀念而亲切,换个情况,后世的商品小区里还有这样的圈子吗,一群孩子在一起围坐着讲鬼故事、未解之谜、畅谈天文地理、历史人文,而不是拿着ipad和手机埋头于游戏,未来的世界在快变化中,一切都迅面目全非了。

好在,眼前这一切,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俞晓连忙拉程燃作证,“程燃,你说,我们昨天去网吧没有?姚贝贝鼓捣说看到我们了!你根本就在家看书!”

“看书,看武侠小说吧!”姚贝贝嗤之以鼻。显然,现在没人在乎程燃到底是不是在看书。

程燃也就大致明白刚才他来的时候气氛一下寂静的原因了,他摆摆手,“你们继续聊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程燃环顾众人,杨夏瞪了他一眼,而当他目光和姜红芍交汇的时候,后者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以自己现在的眼光,程燃也承认姜红芍未来绝对是那种祸国殃民类型,只是从一些细节又更为坚定了他的判断,老姜这个女孩,真的很神秘,很不一般啊……

平日里大院子弟在柳英家聚会,也没见他们家搞什么装饰啊,还似乎重新打扫过卫生,玻璃一尘不染,不亚于一般家庭一年一两回的大扫除。柳英的母亲是教育局的,其父又是生意人,如此配合冲着搞好自己孩子和姜红芍的关系,应该是姜红芍的亲戚里面,或者干脆就是直系血亲里有市里教育局高层,工商局的领导之类。

但也无所谓……这些对她来说不重要。

然后他就真的在一旁,看着大家的闲聊……和孙继在一起的王宇然看着这个和自己好朋友素有旧怨程燃的样子,莫由名来有些心悸,因为他现程燃的目光似曾相识。

那有点像是他花了一个月把心心念念的模型拼好之后,放在面前欣赏的那种眼神。又或者像是在剧院落座的人,在看着一幕经典的话剧上演。总有一种然的觉悟,只是这种现,王宇然没有对任何人讲。

大家聊了会天,就提议玩项目,玩一些考反应的游戏。这其中又隐隐有智力的博弈。

先玩的是大家挨着数数,一旦到三的倍数就拍一下掌,而且度越来越快,谁没能在到三的倍数的时候拍掌,或者迟疑了,都要受罚,就在手臂上贴个白纸条。

几轮下来,又变花样玩“数七”,数到七的倍数和含有七的数字,都拍掌代替,一旦谁出了错,也要受罚贴纸条。

连着下来,有的人小臂上满满的纸条,俞晓被贴了五张,他不是最多的,谢东被贴了七张,政府大院子弟中,王宇然被贴了一张,孙继被贴了一张,周斌被贴了两张,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而就连杨夏,也被贴了一张。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中了招,姜红芍和程燃,是一张罚单也没有收到。

刚才在游戏的时候,姜红芍是真的厉害,无论是数三还是数七,都没能难得住她,这容错率也太高了。程燃虽然也是没被难到,但并没有姜红芍那么频繁遭遇关卡,因此他没被贴纸条,人们觉得实力大约四成,更多还是运气吧。然而杨夏和柳英等众女还是多看了程燃几眼。

就连本身想要羞辱程燃的姚贝贝,也不得不将火力转到其他人身上。

这些转变落在孙继眼睛里,他有些不甘心,道,“要不,我们玩英语接龙,比如以“p”字头开始,就要说带p的单词,每个人轮流说,没有说出来的,就被淘汰出局,由下一个人接替,直到最后一人。”

这方面是孙继的强项,试想要是最后能成为最后坚挺的那一个人,可谓是傲视群雄了。

在场的诸多女孩本身在英语方面也是不错,当即赞同。孙继环视众人,说那就以“B”字头开始,他先说了个“ba11oon(气球)”,杨夏接了个“bake(烘烤)”,依次顺时针下去,每个人脆生生的声音响起,“banana(香蕉)”,“ba11(球)”,“banker(银行家)”,到程燃的时候,他念了个“beautifu1(漂亮)”,姜红芍念了个,“bankruptcy(破产)”……

大部分人念的都是这个年头教科书里英语的单词,都在课本的词汇量之中,但姜红芍的词汇量,显然要出这个范围。

当念到第三轮的时候,华通公司大院这边的男生就基本上淘汰大半了,谢东,张鑫,刘科宏,周斌,姚贝贝紧接着阵亡,在杨夏念出“baptism(洗礼)”的时候,又有柳英和另外一个女生宣告接不上出局。

而俞晓反倒是还一直坚挺着,他的英语成绩本就不错,只是他在绞尽脑汁答出最后一个词之后,他带着认命又极其惊奇的目光看着紧接着作答出“barrack(兵营)”的程燃。

大部分现在初中阶段所会的词汇量都被人说了,而且很多词汇大部分人都不知晓,只能说出来的人补充一下意译,而旁边的人立即翻阅词典对照,确认没有人胡编乱造。

王宇然倒在孙继的“batt1ement(防卫墙)”面前,而孙继又在程燃的“beanet(信号灯)”前阵亡。

在姜红芍说出“beansta1k(豆茎)”之后,杨夏终于退出了三人角逐的场面,只留下了程燃和姜红芍的对决。

杨夏没能回答出来,心底有微微的失落,因为从骨子里面,她不愿意在姜红芍面前示弱,但当她这种紊乱的心情还没能安放的时候,程燃紧接着就补充了她的位置,快念出“bashfu1(害羞)”。

杨夏迅然扭头看程燃,眼眸里掩饰不住惊异。

柳英家的客厅里,寂静无声,在程燃补充了意译之后,柳英才反应过来继续翻词典,然后抬起头,眼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bashfu1,是“害羞”的意思……对的。”

俞晓此时看着程燃,不外乎看着他正骑士般策马狂飙,一骑绝尘。

“barbarous,野蛮,残暴的意思。”姜红芍的声音响起。

程燃回应,“banter ,嘲弄的意思。”

姜红芍看着程燃,唇角轻扬,“brazen,厚颜无耻。”

程燃蹙眉:“brashness,无礼又轻率。”

旁观人群差点要掀桌子了,搞什么名堂啊,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语呢,当我们存不存在啊!

原本在这方面自负的孙继呆若木鸡,痴痴愣愣的,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刚才是谁提出进行这个项目的……这简直就是搬了一座泰山砸向自己。

不仅仅是他受到了凌辱,整个客厅里面的众人,都是一片风中凌乱。

其实有的词并不复杂,主要是现阶段他们无论是课本,还是课外英语读物,都基本上没有接触到过,而眼前这两个人的词汇量,简直是太霸道了一点吧。

姜红芍,还能接受,她是转学过来的,在这个女孩身上,生任何事都不奇怪。可程燃这么突如其来妖孽是什么鬼?被附身了?

姜红芍的目光变了,似乎没有了刚才聚会中的清和婉约,她的眼角轻轻上扬,夹角变得锐利如刀,锋利的眼神盯着程燃,两个人仍然你来我往,但看在旁人眼里,就像是两个剑客,招招杀机紧逼,血光四溅。

“bung1e,失败了。”程燃举起双手,“我词汇尽了,下一个可回答不了了,我输了。”这妮子的好胜心真强啊!

“marve11ous”姜红芍的锐利目光也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她愧然一笑,“我也回答不出,就当平手吧。”

这个时候胜负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俞晓就已经扑过来了,用难以言喻的震惊表情盯着程燃,然后就去扒弄他的头,“你,你怎么可能这么牛的!你英语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程燃,你可以哦,不显山不露水,临时突击的吧,啊……是不是泄题,你们串通了吧?”姚贝贝是一股子酸梅气,从头到尾打量程燃。也有人顺着她这话看向孙继。

孙继那叫一个想喷血,自己串通程燃!?

看到那一大帮同样满腹疑惑的眼神,程燃知道或许戳到了这些小伙伴们的自尊心,毕竟谁都没法接受成绩差自己好多等的人突然如此表现,他倒是理解,顺口道,“有点巧……今天来之前,想着拓宽词汇量,正好看了词典B字头那一页……现在还记忆犹新,不过也就今天用用,大概过几天就会忘干净吧……!”

那副样子还有些遗憾。

谁在乎你日后会不会忘干净啊!有人内心如猫抓狗挠,你就看了一页,就记住了,还能如此流利?你这么聪明之前怎么不用到学习上啊!

孙继恨不得狠狠砸自己的头,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当时不直接用p字头开始,或者其他任何字头,总之别用B啊!到底是哪个2B出的馊主意玩这种游戏?

反应过来,好像还是自己啊……

=====

第十一章 聚会(四)

刚才两人唇枪舌剑的交锋还犹在耳畔。

尽管程燃紧跟着的解释带着些糊弄的嫌疑,不过却没有人深究,人们大多倾向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此时他突如其来的反常,很难相信他真的拥有那么大的词汇量,因此对于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个结果对他们来说确实是难以接受,在程燃和姜红芍面前,他们根本插不进去,完全是两个层次的较量,相比之下,众人悉数黯然失色,在场的人都有少年心性,至少很难接受平时成绩奇差的程燃竟然在这方面比过了他们。

不过想要重新再来也没有办法,就算避开了程燃“刚背过的B字头”,在词汇量上,恐怕也不是姜红芍的对手,胜负根本毫无悬念,也没有再重试的必要了。

柳英是颇受挫败的,因为家庭耳濡目染的关系,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程燃。更接受其父亲“你看那个程燃,成绩稀撇,智商不够,以后少跟他玩!”的说法,但现在她一直认定的“智商不高”的程燃在这方面出了头,而她连他还不如,这又是怎么回事。

可以看得出来,其实在场很多人都仍然处在刚才的余韵中,有女生看程燃的目光,都有所变化。

气氛突然尴尬了许多,柳英才想起了什么,连忙以模仿新闻联播般郑重的态度道,“那么,我们就进入正式环节,这个星期的诗歌交流会就开始吧!还有红芍,上次我从你那借了几本诗歌和小说,我去拿来还你!”

柳英随后从书房里抱出了一堆书,都是一些小说和诗歌选集,大家立即正容起来,这才是今天的“主菜”。

大院里的这些女生生活还是很丰富多彩的,有的会每天打电话用英语交流,或者到别人家里做客全程用英语对话,提高水平,也有这样每个星期找周末的时间开展诗歌交流会。基本上只要有招呼,就能雷打不动的组局。

此时柳英一提醒,围绕着诗和文学的话匣子再度打开。

这个年头,对于文学的情怀普遍还是很浓的,在没有手机电话,没有后世的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现阶段不同地方的朋友都会以书信的形式交流,所以从前慢,日头晚,车马缓,要等好多天才能等到你向往的人一封信,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

这个时候的男女都有摘抄的习惯,有的时候看到好句子,好文章,都会拿出小抄本记录下来。

诗和文学也特别的吃香,程燃记得有本《身边的江湖》的书里的序就说过一个故事,大体是说这个年代的混混也很高逼格,看谁不顺眼一脚踹翻,地上那个爬起来拱手,“兄台身手这么好,想必也写得一好诗吧!”真是一言不合就写诗。

哪怕就是自己的父母程飞扬和徐兰,程燃都曾经在家里找到过一两个手抄本,上面写满了类似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笔调的散文,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奋斗年代的磅礴激情的痕迹。

其实在班上,柳英也是这么和姜红芍建立起友谊关系的,拿这个时候的话来说,姜红芍也算是文艺少女,不过为人低调,班上很多人也自诩和她有距离而难以接近,但柳英一次正好看到姜红芍在手抄王尔德的一诗,那诗也是柳英爱极了的作品,难以忍受心中的倾诉欲望,就忍不住和姜红芍聊开了。

没想到能够找到共同话题的姜红芍,对她也就不再如其他人那样带着距离感,后来柳英知道姜红芍爱好广泛,她所知道的就有书法,绘画,甚至她还会弹古琴和钢琴……文学只是其中一项,她家里的书包罗万象,就时不时找她借书了,再看她推荐的书籍,而后又相互讨论心得,所以是因为文学这个共同话题而走在一起的。

现时的文艺青年多数也都爱写诗写散文,抒一些情怀,不过大多学着唐诗宋词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没有那些作者历经生活的磨砺积累,就总是有一种被细杆子撑起来的华美衣袍味道,外面倒是像样了,但内在总是故弄玄虚干焉空荡。

柳英一提到诗会开始,有的人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程燃看的是愕然,此前没有人跟他说过啊……搞半天大家都是有备而来啊!而其实今天柳英约到姜红芍,其实也是提过了有诗会让她来玩的。

不过这种交流会倒不是要求每个人都来念一,有想拿出来搏一搏赞扬的,这个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了。

姚贝贝道,“上个星期我登山写了一,我来念吧!”

姚贝贝站起身,环顾众人,咳咳了两声,她的表情很突出,引了大家一阵笑声,然后她的嗓音就响了起来。

“我走在马路上,想上到山上去。我乘坐在公交车上,想上到山上去。我在教室里,心思也飞到了山上去。但当我上到了山里,回过头,我就看到了山下的城市,带着我们小小的生活,斑斓在星夜里!”

姚贝贝念完,人们愣了一下,随后66续续,赢得了不少好评。这就是姚贝贝外粗内细的性格了。这诗开头很口水话,但其实最后落点很温馨。比很多刻意强行去拔高意境的诗好多了。

看到连姜红芍都在鼓掌,姚贝贝与有荣焉。这就是诗歌交流会的意义所在,不仅抒了胸怀,使感情有突破口,还能得到伙伴们的认同,这种成就感丝毫不亚于后世来把游戏凯瑞全场大杀四方引起的崇拜。

随后杨夏也在众人起哄中念了一准备过的诗。

“白鹭绿柳亭,沙洲凫衔青,当影月中人,独酌何卿卿。

天南纱罗衣,北风拂轻尘,荒沙漫古道,茕于夜孤城。”

杨夏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裙子,今天也是出落得娉婷高挑,这古诗立即就将少女的那种仙人意境和孤独的感怀跃然于眼前,这种诗,纯粹就是语文造诣好的体现了,真个显得诗作者是玲珑剔透心。

一诗到位,是很容易对作者产生好感的。杨夏这诗完全符合她的形象,大院里本就喜欢她的少年,这下更心思重了,而类似孙继,王宇然,周斌这样的外来人员,也不由得对她好感提增,文艺女神谁不爱啊。

姜红芍纤长的双手不住轻拍落掌,挑长的睫毛轻眨之间回味着韵味,显然对这诗也很是欢喜。

杨夏矜持坐回凳子上,到此刻,她才觉得从刚才的英语游戏中扳回一筹。

王宇然和周斌是被孙继拉过来的,没有准备,其他人倒是66续续念出自己的诗歌,大多中规中矩。

但至始至终,孙继都泰然处之,并不急于表现自己。柳英突然对大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你们记得上一期的校刊上面,有一诗叫《秋天》吗?那就是孙继写的!”

众人都朝孙继望来,柳英拿起手边的那本薄薄的校园文艺,打开之后,笑道,“我给大家念一下吧。”

然后她用有些夸张的语调念出:“有如悲伤的目光一样,我喜爱秋天。在多雾的静静的日子里,我时常走进树林,我坐在那儿,望若白色的天空,和那暗黑的松林的树尖。我爱嚼着酸味的叶子,带着懒散的微笑躺在草地上,听着啄木鸟的尖锐的叫声,心里尽在想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幻想。青草全都枯萎啦,在它的上面浮现着一层寒冷的安静的光亮,我整个的心都沉醉于,幸福的和自由的悲伤……”

等到柳英念完,姚贝贝“哈!”了一声,对杨夏说,“原来他就是这诗的作者‘思游者’!孙继就是‘思游者’!我们还一起抄了这诗的呢……”

姚贝贝心直口快,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虽然摘录这些并不算什么特别的事,但此时从姚贝贝口里说出来杨夏这么做,那感觉就有些不一样。

众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

有女生说,“这诗虽然都是树林啊,鸟儿这样的描述,但是基调却是悲伤的……”这个女生重点提到基调,并没有说自己真的感悟到了悲伤,其实不是说一诗字面上写满悲伤,就能让人感同身受的,这诗算是不错,但未免有些故意渲染悲伤的味道。

不过这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不少人对孙继点头,觉得他还真是了不得。

杨夏暗恼姚贝贝的口快,但这个时候倒也没办法了,脸有些微红,没去看孙继,也不知为何,竟下意识看向程燃的方向。

孙继一方面摆手做谦逊状,眼神却是颇为自得的,他看到姜红芍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心头大定,仿佛得到了莫大鼓励。

不过程燃却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浑身麻,其实这诗算是可以,主要是柳英念的时候的那种朗诵语调,实在让他接受不能,程燃估计这么继续下去,他尴尬症就要犯了,还不如回去看看书,也就适时起身道,“大家的诗,嗯嗯,都很好……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你们继续吧,不用管我……”

众人就看着程燃道别离开,从头到尾,没有人挽留。

等到门砰一声关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唰唰唰集中到杨夏的身上。

氛围有些突如其来的沉寂。

因为大部分人都知道程燃暗恋杨夏的事,这么一茬,在他们看来大概是因为杨夏摘录孙继的诗,而他程燃相形见绌,少年心性受不了,所以拂袖而去了,这里面隐含了多少不可说的因爱生恨而又恼羞成怒啊,他最后的那句“不用管我”,那是何等酸涩啊……在场人简直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

看到程燃出门,杨夏眼神是闪了闪的,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柳英就道,“算了,反正程燃也写不出什么诗来……”

然而谁都没有看到的是,现在在角落里的俞晓,正蜷缩着,脸上是极度的愤怒和不甘,那是一种对兄弟所受的屈辱感同身受的愤懑,像是有怒涛正待冲破囚禁的栅栏,亟待宣泄破壁而出。

看着周围人洋溢的笑意,俞晓嘴唇抖了抖。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谁说程燃写不出来!”

本来程燃的离开只是一个小插曲,柳英还准备继续带带气氛,俞晓突如其来的开口,气氛骤然尴尬起来。似乎之前大家看破却不说破的暗流,在此被撕开了那层膜,而后明朗化,场面开始异常难看了……

俞晓说出口连自己都被吓到了,但看着众人的目光,他也破罐子破摔了。

柳英也不是俞晓就能挑战的,她只是微笑着,似笑非笑道,“诗当然谁都可以写,但不是谁都写得好,你是看过程燃写的吗,还是你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作过啊?”

“有!我有他写的!”俞晓终于从衣服兜里取出了那张皱巴巴的,被他之前一直捏在兜里的报纸。

有人先因为这一幕的滑稽而噗嗤笑出声来。

什么啊,有用报纸写诗的人吗?这莫不是画的乌龟吧?你想帮程燃出头,好歹也要扮相帅啊。

但俞晓仍然用手平整摊开那张皱巴巴的报纸,神情甚至,还有些虔诚……

“我今天去他家里的时候,我看到之前他练字时写的。”

柳英表情夸张道,“霍,还真有。那不如让大家听听,他的诗怎么样。”

孙继道,“还是算了吧……”

“孙继,你就是太善良了,是觉得你登上了校刊的诗刚出,接下来就是所谓程燃写的诗,会有些难堪吧……你还真是为他考虑呢!”大嘴姚贝贝嚷嚷,“哎呀你不用打圆场,他自己要丢脸,那就丢呗!”

孙继眼底掠过狡黠,他其实本就要收到这样的效果。但他目光回收的时候,突然看到姜红芍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孙继就觉得似乎被看透了,心头一沉。

“来来来……他要念了……”

“念啊,俞晓你怎么还不念……”这是不嫌事大的。

杨夏道,“俞晓,你够了吧,不要开玩笑!”她其实是想看看俞晓那份报纸上程燃写了什么诗的,但是这可以私下来看,这个时候俞晓念出来,以她对程燃的了解,那是很可能会丢脸的,而且又在刚才孙继先丢出的一校刊诗面前,那就高下立判,再加上旁边这些人的七嘴八舌,最后还不知会把程燃贬成什么样子。这俞晓纯粹就有些傻乎乎的挖坑把自己哥们儿给埋了。

有人已经瞥到了俞晓展开了报纸露出上面的字体,但随之却是一愣,那龙蛇般飞扬的笔法,是程燃写的?

俞晓对这些充耳不闻,拿起报纸,报纸背面还是“山海都市报”的版面,他的声音不好听,但抑扬顿挫。

随着他念出的诗句,众人先还带着哂然的笑意,片刻,这种笑意逐渐消失,每个人的脸,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专注和认真来。

“【注1】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朝阳唤醒我的向往,月光温柔了寒窗。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故乡守护我善良,远方催着我成长。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明天就要逆风飞翔,过往厚重了臂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自由宽恕我生的平凡,死亡驱散我的畏惧和迷惘。

岁月变迁何必不悔

尘世喧嚣怎能无愧

在疾风骇浪

和粉身碎骨之前

生死——无畏!”

============

【注1:改编自毛不易的歌《消愁》】

第十二章 偷枇杷的

“在疾风骇浪……和粉身碎骨之前……生死——无畏!”

伴随着俞晓的话音落下,客厅落针可闻。

这个年代里,大家在诗歌交流会上咏自己写的现代诗,有的时候为了兼具效果,总是避免不了很多语气强烈,而且气象明丽的咏叹,譬如,“站在我的肩上,亲爱的,你要勇敢些!”,或者“啊,大海!就算你的波涛,能把记忆涤平……”又或者,“就让阳光雨露洒遍每个角落吧!去走进生命的原野,让风儿熨平前额……”语气助词接上五彩的描绘,是目前的主流。

然而俞晓念出的程燃这诗,却是不同。甚至可以说,和他们所熟知的诗歌风格又不一样。也许是带着愤懑,俞晓并没有进行什么饱含诗意的朗诵,他近乎于用“读”的方式,把这诗给念了出来。

但却就是这样的方式,才让这诗散出其本身的特色来。

少年人念诗,多是伤春悲秋,抒胸怀。但这诗,行文并不浓烈,也不沉重,就那么像是端杯饮酒,娓娓道来,“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就像是唐诗宋词,简单的字句,却就能准确的描绘出那种令人沉醉的意境。而后最后的落脚,却是向一把刀,钝入人心。那种气魄,是穿越时空的。

姚贝贝狠狠的盯着俞晓手中的那张报纸,她很想直接抢过来看一看。

谢东张鑫这类大院子弟,都有些愕然,程燃什么时候文笔这么好了,这诗里面的一些东西,他们或许因为年龄体会不到,但是那种扑面而来的触感,却是全面接收的。

杨夏嘴巴动了动,眼神迷离,似乎在重新默诵,这足以写入她此前新买的带香笺,却一直舍不得用的粉红色笔记本里了。

虽然戴着一副眼镜的王宇然不动声色,但其实在文科方面他是和孙继不相上下的,而他也更体会到了这诗更好的地方。坦白来说,这已经完全过孙继的那诗两筹了!

柳英是完全的愣在当场,她只觉得今天的程燃就像是一个防不胜防的连环坑,而她在他这里不断爬起来又跌下去。

孙继则是涨红了脸,看在场每个人的神态表情,他可是知道,刚才自己那诗拿出来的时候,可没有这等威力。

房门突然嘎然打开,这次众人几乎是待哺的雌鸟般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但让他们失望的并不是程燃的去而复返,是张琳和柳军回来了。

两人看到众人就这么把他们给盯着,也有些意外,张琳不动声色道,“噢,又是诗歌交流会啊……这一次是谁的诗啊……”

张琳把外套脱下来,柳军接过去,然后朝众人走了过来,她伸手摸着柳英后脑勺,“俞晓,你的诗啊?”

“不,不是……”

张琳将他手上的报纸接了过去,她看到报纸上内容的时候,抚摸着柳英头的那只手突然就迟缓了,柳英仰起头来,面色古怪,道,“妈,你觉得,这诗……怎么样?”

孙继突然开口,“张阿姨,你是文学上面的专家,你看看……这诗,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

俞晓有些愠怒,这孙继分明就是暗指程燃抄袭,而且说得非常隐晦,他不直接指出,以免显得他小肚鸡肠,点到即止,但却完全表明怀疑的方向。

很多人一听反应过来,对啊,这诗可不一定是程燃自己作的啊,没准就是从哪个旮旯里誊出来的,他们阅读量不够,没见过,但在张琳面前可就不然了。他们虽然对张琳畏惧,但是知道柳英这个母亲,可是实打实有本事的人,本身还是省作协的会员,时不时也有一些诗集出版,虽然印数少,但名头还是有的。程燃的诗拿到她面前,可就真的要原形毕露了。

谁知道张琳这个时候只顾着看诗去了,语气敷衍,“什么专家,我只能算是爱好者……”她这方面很谦虚,但越谦虚,其实本事越藏而不露。

“没见过,此前没见过……”她摇了摇头,“难道是新晋的诗人?”她看向俞晓和柳英等人,“反正这肯定不是你们这些小孩们能作出来的。”

“这诗,让我想起当年啊……当年读书时的寒窗,然后工作后不得不走出的故乡……那些时候,生了你,我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你跟着你爸,现在想想,那些年真的还是不容易……”张琳一边看,一边道,“‘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这岁月的酒,真是不好喝,却也最能让人痛饮,最是让人迷醉。”

众人看着张琳,完全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这戴着厚厚眼镜,以前板着脸严肃无比的“恶张阿姨”,今天竟然因为程燃这诗搅动了心怀?她那双厚瓶底镜片里面的小眼睛里,有光芒闪动。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敬得好啊,走的路多了,见得风雨多了,看过的人事也多了,渐渐便知道有的人有的事是一眨眼就会消逝的,就像是你妈的老同学,还那么年轻,结果去年就得病死了,在她的病床上,说起当年我们当知青的岁月,那是无忧无虑的时光,妈妈却看她何尝不是对这个世界怀着最深刻的眷恋,她最后痛哭起来,那是何等的无奈,该敬那时的自由,而更该敬畏死亡和别离!作者将这些都写进短短的诗句中,但凝练的,却是人生转瞬即逝的无奈和悲凉……”

“如果只是到此为止,只是说明诗人阅历上的丰富和对人生的感悟,到也没什么出奇的,关键是后面的转折,显出他心境上面的坚不可摧,面对这滚滚红尘,“岁月变迁何必不悔,尘世喧嚣怎能无愧?”,是拷问,是经历了之前敬朝阳敬月光,敬故乡敬远方,敬明天敬过往,敬自由敬死亡,近乎于对一生的总结之后的一个上升到终极问题的拷问。如何面对这岁月变迁,尘世喧嚣,八苦人生的一个质询……”

张琳深吸一口气,道,“而破题点,就是本诗那最后的一段话——”

“在疾风骇浪的生活波澜,和粉身碎骨般的苦难磨砺面前——生死,无畏!”

“无所畏惧。这不正该是对待人生的态度吗,可有多少人又能做到呢?恐怕没有多世轮回般的修行,不敢轻开此口的。所以诗人很大气。”

众人呆愣愣的听着张琳抒胸臆,作为省作协会员,市教研组小学办主任,张琳的文人气质,还是具备的,对这诗的解读,让他们有完全上了一堂语文课的观感,吧啦吧啦对某个历史风流人物一通洋洋洒洒激荡。

如果程燃刚才没走,全程听了张琳的话,恐怕会被吓一个趔趄,只是根据这诗,就完全的分析出了当时程燃写诗时候的心境,甚至连他重生的那份情绪都捕捉到了。简直就差直指他重生者的身份了。

其实所谓书香门第,很大程度上都是父母这样的耳濡目染熏陶的结果,柳英家,也算是半个书香门第吧。

“当然,我的解读,不一定对,权给大家做参考。”张琳一笑,环顾此时的众人,目光温和的落在了姜红芍的身上。

这诗不太像一个普通中学生能做出来的,但要说完全不可能,也不对,总有一些天才和妖孽的存在,姜红芍可能是,她可能做得出来,但张琳见过她的字,那是一种凤秀之体。这篇诗作书法的笔锋,凝练,老道,胸隐沟壑……这极有可能,是姜红芍从家里带出来的,嗯,倒是很符合那位的身份。

柳英的父亲柳军这个时候已经收拾完东西走进了客厅,看到自己诗人老婆也为诗作动容,凑一嘴道,“噢,那这诗到底是谁写的嘛……写的这么好,连你们张阿姨都生出感触了,他平时在家里可是绝对强势的铁人噢!”

柳军以为自己这番话会逗乐大家,但看到这一大群孩子没一个人笑,神情极为古怪。

片刻后,他才听到自己女儿开口。

“俞晓说……这是程燃昨天写的。”

···

···

柳英家的聚会就这么结束了,大家各自离开,只是对于那诗的出现,还是能成为所有人心头上的一个结的。有平时熟悉程燃的人,譬如姚贝贝,承认这诗的确是好,但绝对是程燃抄的!不知道抄哪个人的!总之就是抄的。

而也有孙继那边的运动少年周斌最后生硬的吐出一句,“我觉得吧,这个程燃才多大,就张口闭口自由啊,死亡的……这诗不好!莫名其妙!”虽然这话有些糙,但也有人是认同的,那诗,如果是一个中年人所作,那就合情合理,或许还称得上诗人。但放在程燃身上,哪有什么信服力!

“看程燃平时的成绩,他有这份能力,语文才考那点分?豁鬼噢(骗人)!”这是姚贝贝的笃定。

大家心事重重的从柳英家星散,回到自己的居所之中。

孙继三人回家的时候一路都没有谁说话,只是半途,孙继突然对一棵树踹了一脚。

柳英给回到家的杨夏打了个电话,“姚贝贝还说你誊抄孙继那篇诗……这,其实比孙继的好太多了……程燃半途就走了,我和姚贝贝今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和柳英通完电话,杨夏从房间抽屉里打开自己的粉红色笔记本,将封页展开,旋开钢笔帽,凭着先前的记忆,埋在笔记本上书写。末了看着自己的成果,合上了笔记本,看到桌子靠墙的位置摆着的一个音乐盒,音乐盒是去年她生日时程燃送的礼物,当时在一众礼物中最不起眼,她也就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她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又赶忙缩手,原来好久没碰过了,上面有一层灰。

她注视这件去年的礼物,若有所思。

在政府内院那栋有小红门的独栋之中,姜红芍进了玄关,脱下了鞋子,将从柳英家带来的书连同钥匙串一并搁在桌上,沙上已经坐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双眼皮下的眼睛抬起来,很有特色的下弯出笑意,道,“红芍,回来啦……饿不饿啊,爸爸给你煮面。我炒了肉臊子,香!”

“要长胖啊,不吃。”姜红芍干脆利落。

“嗨,长胖算什么,女孩子有点肉好看……哎,你这么敷衍的笑容怎么回事。”

“今天,聚会好玩吗?”

“还行吧。”

“噢,那有什么特别的吗?”

从冰箱里取出一个梨子削的姜红芍回过头来,想了想,道,“没有。”

“哦。”中年男人不再继续问了,继续低头看手里的一份文件,“过一会你姑姑要打电话过来找你。”

“大姑,二姑,还是小姑?”

中年男子没声好气,“当然是最喜欢和你聊天的小姑!”

啃过梨子洗过澡,和自己的姑姑通过越洋电话,穿着睡衣的姜红芍披着一头黑,坐到床边,继续翻看一本大部头《荣光和梦想》,窗外正好有月光映照而下,沐浴其身,月色媚肌骨,墨意冷精魄。

看累了休息之余,她双目从书页上跳脱开来,看向明月。

原本她以为今天也只是正常曲水流觞的社交,在她现时期整个按部就班的生活中,一如既往的古井不波,然而,还是如同镜湖上的一粒投石,激起一小枚波澜。

想起什么,她微笑起来,“生死无畏……偷枇杷的……没见你当时无畏啊?”

=====

第十三章 天鹅与石头

天刚刚蒙蒙亮,程燃就出门跑步去了,围绕着大院外的街区跑了一圈,沿途遇到过几个出门吃早饭的大院子弟,这些人属于平时认识,但很少和程燃这一圈子往来的人,和程燃相对而过的时候,程燃向他们温和一笑点头,但这些人眼神却躲闪开去。他当然不知道昨晚他走之后生的一切,后来在院子里酵成什么样子。

回家吃了早饭,程燃背着书包走出楼道,就遇上两女一男,都是单位大院里的父亲同事,程燃根据印象打了个招呼,“张阿姨,刘阿姨,赵叔叔!”

三人中赵平传是爱理不理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张春霞倒是对程燃笑着回应,“噢哟,程燃,听说你脾气不小噢,跟你们班班主任都冲起来了。”

“耶……你这个脾气,怕是要当将军的料噢……”刘群环着手,踩着高跟鞋哂笑,明褒实贬。

程燃就有些凌乱了,不过片刻也就明白了,赵平传的儿子赵自伟是隔壁班的,和自己班上有几个人也打得火热,自己和李斩的事情,当时生以后,赵自伟是得到消息了的,譬如自己班上一些人就会告诉他,“你们单位里那个程燃……和李斩冲起来,霍,当时那个情况……吧啦吧啦……”

这下……上个星期五生的事情,今天学校是什么情况先不说,单位里面这事算是捅出去了。

毕竟这个时代,老师的威严,是直接可以透过学校震慑到家长的,更别提一中这个出了名不好易于的班主任李斩。就是老师当面打你,师道第一,也不管师德如何,你就得站端正挨着。

赵自伟告诉赵平传,又从赵平传这里传出来,以赵平传这个人爱搬弄是非的性格,恐怕这件事传遍大院,只是时间问题。而单位里这些的阿姨大妈,过惯了平淡无水的生活,恨不得每天身边都是鸡飞狗跳,现在他程燃恐怕不仅有了个成绩差,而且还“无法无天”的评价。

想了想,程燃开口,“赵叔叔,你家赵自伟星期五放学跟一群女孩打得火热,其中一个还手牵手互相喂冰淇淋呢!”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下单元楼了。

身后传来赵平传愕然的声音,“什……什么……”然后是两个妇女同时“哦哟!”高昂的声音。

赵自伟平时就喜欢和女生玩在一堆,只不过到底有没有和女生牵手,那就是他管不了的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转移火力的程燃踩着水泥路,向大门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柳英正好乘坐自己父亲的桑塔纳轿车从车道开出来,她看到程燃的侧面,突如其来破天荒的从窗户伸出手去,挥挥手打个招呼,“程燃!”

柳军开车比较快,柳英和程燃一错而过,柳英回正身子,她没想喊程燃做什么,但只是觉得要喊出这么一声,她抑了一晚上的心头才舒服了许多。

程燃看着柳英离去的车,挠了挠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柳英不是还对自己作脸作色的吗,刚才她那声消散在风中的呼唤,有点反常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单元那边手里提着一个口袋的杨夏正好走下楼来。

杨夏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扭头径直向前走,看门的老大爷今天有些意外,杨夏平時都是全院可以说第一个上学的,今天怎么足足晚了十分钟,居然和程燃上学时间一样了。

杨夏走得并不快,凭她对程燃的了解,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跟上来跟她打招呼搭话了。

结果是……没有。

走到有拐弯路的时候她乍作不经意向后瞥了一眼……他并没有加快步调。

停下脚步的杨夏转过身来,道,“下一班车就快到了,你想迟到吗。”

和杨夏并肩站在站台边,杨夏低头在手上的口袋里找着什么,程燃注意到她提着的口袋里是一套演出服,似乎初三文艺告别演出要来了,今天可能她就要去排练。

“唔。”杨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皱成一团的纸团,手臂平伸,展开手心摊在程燃面前,眼神移开,“给你。”

“什么东西?”程燃接过去,不忙着把纸团打开,狐疑的看着杨夏,“该不会里面藏着吃剩的桃核吧!能不能不要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你正经点!”杨夏咬了咬下唇。

看样子不像是有陷阱,程燃拆开来背面带着粉色纹路的纸张,那是从笔记本上撕下的一页,上面是诗句:“有如悲伤的目光一样,我喜爱秋天。在多雾的静静的日子里,我时常走进树林……”

他抬起头疑惑,“这是……孙继那诗?”

“扔了吧。”杨夏轻声道,“随你处置了。”

晨光中,女孩递来揉皱的一诗,让自己丢进垃圾桶。

程燃看了她半晌,“你自己没有手吗?”

杨夏:“……”

这个程燃,真的让人很有揍他一顿的冲动。

“这诗不错,你不要,就给我吧。”程燃把还带着香气的纸折起来放回兜里。

落在杨夏眼里,就是对她的东西倍感珍贵了。

杨夏轻声道,“昨天俞晓公布了你写的那诗,相比起来,这的确可以丢垃圾桶了。”

我的诗……

原来如此。

今天早上的一切反常,终于在这个点上串起来了。

程燃摇摇头,“你说的那诗啊……不是我写的。”

“那诗是柳英的妈妈亲自看过的,她明确表示此前从未见过哪个诗人有写过。所以你想说以张琳的阅历也看不出那种作品的深浅?”

杨夏歪着头看着程燃,似乎要把他看透,像是找到了一个精美的盒子,满心欢喜打开后现里面仍然是她那个平淡无奇破旧音乐盒的不甘心。

程燃哑然失笑,“你该不会认为柳英的妈妈看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诗作吧?甚至别人尚未表的?有的诗明明很好,但就是生不逢时,而没有出来。”

杨夏犹不死心,“那你从哪看到这诗的?”

“我表叔的家里,他写的。”为了避免繁琐的解释,干脆随便甩个锅吧。

杨夏心里原本的期许,在一点一点溃散了,她相信程燃,因为她知道程燃有一个很了不起的表叔,似乎是市公安局的副局,曾经是个战斗英雄,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就可以解释那诗的意境了,作为一线,见证过身边战友们和犯罪分子作斗争的牺牲和离去,所以那诗的敬自由和死亡,以及“无所畏惧”的由来,而且她觉得这很大可能就是事实。

她所了解的程燃,是不可能写得出那样的诗的,他的心性,怎么可能做到诗中所写生死无畏的地步,下辈子还差不多。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先受到程燃和姜红芍流利英语对答的影响,也一时心生期许,认为程燃真的作出了那诗。

原来程燃很可能说得是真的,他来之前刚好看了那一页英语词典,而他从自己表叔家带回了练字的报纸,被俞晓误以为是他写的拿走了,在聚会上念了出来。

所以,在一次海潮袭来,当自已以为身边这个人是大浪淘出令人惊喜的金砂之时,事实证明那只是光影造就的虚幻想象,他真的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程燃看到杨夏眼睛里有些燃烧闪烁的东西,熄灭了。

晃晃悠悠的四十七路车到了。

“上车吧。”杨夏头也不回的先一步上了车。

车上一个同班的女生叫住了杨夏,和她热切的聊起天来,杨夏和程燃隔着几个身位,她穿着白衬衣,松紧棉裤的校服,脚上是白色红条纹回力鞋,人站在那里,似乎整个车上的男生都能被她修长如天鹅的颈项所吸引。

只是这只天鹅全程都没有再看程燃。

···

···

=====

很多人问能不能更快一点,甚至拿撕票威胁啊……大家是知道我的度的,一天三四千字算是极限了,有的时候在高氵朝时,还要因为反复考量而变得更慢。

所以我只能对大家拱手,我尽量,尽量……

第十四章 余波

另一方面,在楼道这边,赵平传一脸的羞怒,看着面前的两名妇女,就像是面对两只可能转眼就会把事情宣扬出去的长颈鸭,连忙尽可能挽回,“不可能,我家赵自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一向很规矩……”

张春霞带着笑容,一个劲点头,“是的,是的,那个程燃一定是乱说的!”

刘群也笃定,“我看赵自伟那孩子乖得很,怎么可能和女生牵手,还互喂冰淇淋!哎哟,即便有,肯定也是这些小娃儿闹着玩的!”

“根本不可能!”

“是是是……不可能……”

张春霞摇了摇头,看着程燃离去的方向,还有些扼腕叹息,“这个程燃,以前倒不是这样的孩子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都变成……烂焉儿了!”烂焉儿是山海市一种带着地方特色的名词,大致是一个人泼皮流氓的意思。

刘群就道,“是,现在张着眼就胡说八道,而且他还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反正是要叫我们家小虎少跟他玩在一起了,不要把他也带坏了……敢上课跟班主任顶起来,我要是班主任,都直接会给他开除了!”

“听说是成绩直线下滑……这小子,恐怕也是不打算考高中了,以后就混个中专文凭吧……”

这个时候,初中,高中,大学一条龙算是正常的人生轨迹,似乎只能循着这样的轨迹一条路走,以后才有出息,在单位大院里面来说,谁的孩子要是连高中都没考上,那就等同于是人生都毁灭了,从此灰暗,而谁家考上了好的大学,那就简直是前程似锦,哪怕做着再大的生意,买彩票中大奖,都不可与前途相提并论。

而在学校里和老师杠上,先不管这个老师是否配上资格,这先就是对师道的不尊,在这个年代,哪怕就是那些学校里再烂的学生,恐怕都干不出这种了不得的大事。这个程燃居然直接就打破了底线……因此几乎已经和将被辍学的烂焉儿等同并列了。

一大早被程燃搅得满心凌乱的赵平传冷哼出声,“程飞扬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这个垮杆儿单位,守着那一份工资一干就是这么十几年,能挣什么钱……他儿子能有什么出息?”

赵平传倒是和程飞扬素有矛盾,以前单位效益好的时候,程飞扬的技术所是最吃香的,甚至材料的采购,都要他们列清单……那个时候程飞扬是副职,正职退休,原本程飞扬该顺理成章升为正职,结果赵平传凭借一直以来搞得极好的领导关系,调过来成了程飞扬顶头上级。

但技术所那是什么地方,真本事才的得到尊重,赵平传酒面还可以,在需要技术的技术所,没人听他的,后来灰溜溜又调其他部门了,但对程飞扬可就结上了怨气,一直认为是程飞扬拉帮结派,架空了他。

当然,后来单位效益不好,他们这些人就磨洋工半摞摊子,这边拿着一份工资,又在外边去找打一份工,反正这个单位迟早垮杆,能吸一份血是一份血,到最后吸不动了,那就一拍两散,大家拆伙把公司分了。

所以这个赵平传拿着两份工资,自然是看不起程飞扬这种现在还在单位上干事,要一条路走到黑的大老粗。赵平传嗤之以鼻,“以前就是当兵当傻了……活该全家要饿死!”

***

程燃进入学校,刚到楼梯口,教授物理的小曾老师就迎面走了过来,小曾老师年龄不大,大约接近三十岁,比前世自己的年龄还要小,不过在学生中很有人气,平时也不摆老师的架子,就像是哥们儿一样,看到程燃,露出古怪的表情,道,“耶,程燃,你咋个搞起在的呢,不明智,不应该啊……”

话在这里点到即止就是了,程燃对他笑了笑,两人本就是相错而过,小曾老师看着程燃的背影,心底其实是默默生出一些服气的,有的老师怎么样,站在同事的角度,曾庆不怎么好表态,但是一个大办公室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也算处于奔三十岁,二十的尾巴,身上仍有残存的热血,平心而论,如果他和程燃之间调换,他能不能站出来面对李斩可憎的嘴脸?不能吧,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恶劣老师的淫威,也不是一个学生能迎战的,但这个平时温吞吞的程燃,竟然就这么像是勇士一样的直面了。

而且他有些疑惑,程燃是怎么做到这么泰然的,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反倒像是自己是打报告的学生,而他才是淡定的老师了?

不过曾庆又微微一笑,说实话,李斩这人的确名声很坏,谁都知道他那一套,在学校里,也本就是一个惹人烦的人物,不过据说家里有教育系统的关系,这就不怪李斩当年有被开除的劣迹,后来还是返校了。这些年,更是仗着自己的关系,对普通老师诸多打压,在外面酒桌饭局之上,也是各种嘴脸,表面上为人师,骨子里却是侮辱这个职业。现在有了程燃这么一出,年级上的一些老师,还大有一种爽快感。

这个事情在上个星期五爆,经过周末到今天一大早的酵,年级上都知道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个赌约里程燃要考上一中,这一点,是不太可能了。

程燃进教室不久,就看到前排的一簇主要以女生为主的学生在相互交谈,这个过程中,杨夏也在其中,片刻后,她朝程燃看过来,眼神复杂。

程燃尚有些奇怪,俞晓就从那头挤了过来,自然是刚才就去那边打听了,“糟糕了,糟糕了……苏倩他爸昨天的饭局,初中部的校长周韬也在,有人跟他说起了他们初三年级有学生和老师打赌考上一中高中部的事情,周韬当时先是骂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后面就拍桌子,说这件事可以拿出来通报嘛,一方面顺势给初三中考的学生做心理建设,一方面是体现教育的进步,学生要和老师打赌,那就赌嘛……体现老师并不是要高高在上凌驾学生,如果学生赢了,老师答应的什么,就应诺,如果老师赢了,那么学生也要服输!这也是诚信的体现!”

俞晓说得表情那叫一个惟妙惟肖,程燃看过去,那名叫苏倩的女生这个时候也朝他望过来,然后点了点头,瓜盖刘海荡漾。

苏倩父亲是教育局教科院的,得到这种信息也不足为怪,关键是一中初中部的校长周韬,那是全市闻名的人物,为人高大,一米八几的个头,喜欢穿中山装,温文儒雅。但本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改革派,一中初中部的许多制度和建设方针,经常走在前列。就好比现在,一般人顶撞老师,敢和老师打赌,传到校长耳朵里,估计也不大管,哪能事必躬亲,反正下面有教导主任对付这些出格的学生,是威胁,还是检讨道歉,或者通报批评,都是一套一套的。

但周韬这里,就不一样,先就可以扯到体现教育进步的地方……这件事还真就这么当真了。

“现在,怎么办?”俞晓说完,睁大个眼睛,注视着程燃。

而且现在不仅仅是俞晓,程燃现前几排的,左右的人,都把自己给盯着,似乎想要看着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程燃环视了一圈,道,“怎么办我说了算吗?……那就这样呗。”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一群人哭笑不得,不是真的问你怎么办,而是谁都知道你考不上的……

这个赌,你输定了啊……

但碍于情面,每个人此时都没有戳破看上去“迷之自信”的程燃。

***

在教导主任办公室,李斩脸色阴沉面对着副校长兼教导主任章明,再三确认,“这个事,我真的要这么做?”

章明一脸的恼然,“周韬交代下来的事情,还能怎么办……你们班上有学生周韬认识,已经问过相关情况了。那个叫程燃的又没有辱骂你,只是跟你打赌,现在周韬插手,教导处也不好处理。”

李斩都要吐血了,什么叫他没辱骂自己,但那程燃的行为,和辱骂自己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是在当众打自己的脸!

“他要真考上一中高中部了,我还真要给他道歉,喊他一声老师不成?”

“周韬是想体现所谓教育的开明,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看到时候你就顺势借驴下坡,表示批评没把握分寸,道个歉也就过了。”

但是听到这是校长周韬的意思,李斩也就没再挣扎,只是道,“我倒并不担心那一天,那个程燃就根本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只是他周韬这么搞,迟早要把一中初中搞垮!”从他的角度,当然不愿事情这么展,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程燃,就弄得现在情势非常不好掌握了。

第二节课全校课间操结束后,章明站在高台上,对全校宣布,“上个星期,在我们初三年级,一个叫程燃的学生,和他的老师打了个赌。要考上重点高中部!这个学生,成绩不怎么样,打这种赌倒是爽快得很,好,中考面前,气吞万里如虎嘛,这种心性和勇气,是值得学习的!”

说到这里,高台之下就像是《神鬼传奇》里的木乃伊黑甲虫涌现,窸窸窣窣的声音无限蔓延。

这算是全校通报批评,还是助其扬名啊……

至于那后面章明的一系列套话“特别是现在面临分水岭中考的最后时刻,这是预警,更不能松懈……”也就没有人怎么听了。

程燃心想得了,重生过来,初中最后的阶段,也是不平静得很啊。

第十五章 勇者斗恶龙

章明在办公室,看着正前方的牌匾,脸色阴沉,这张办公室的靠墙面是两张深色皮沙,但那不是学生用的,有资格坐的只有调解一些事情的学生家长,在面对红木桌的过堂,才是一般学生该站的位置。而且经常是一站一排,等着他训斥。

章明是个恶人,是个连学校里最恶劣的学生,听到都会从心底一哆嗦的笑面虎。

这所中学也曾出现过不少的烂学生,但基本上都有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为了达到自己“育人”的目的,章明可不仅限于口头威胁,曾经就有学生被他从办公室直接一脚踹出来的过去。更有人看到过章明用拳头锤打因为打架被叫到政教处的学生,结果打架倒没受什么伤,却被章明锤了个满头包,以至于那些在旁人眼里不敢招惹的学生,看到这个微胖的壮汉无不绕着道走。

今天,章明就是要看看这个程燃究竟有什么道行,居然敢和李斩顶起来。

传来敲门声,章明抬起头来,门其实没锁,被叫到的程燃出现在那里,手上还拿着个似乎没放回课桌的塑料水杯。

他也听过李斩说起这个程燃和他顶冲的细节,那些“二流子”,“蛇蝎心肠”的评价。

章明点头,“你就是程燃,进来。”然后他继续埋头用钢笔写字,一份上个星期给一个在学校穿拖鞋的学生警告处分的批条。

章明不慌不忙,对于某些学生来说,他就是要拖,拖得对方心慌意乱,这种给予学生无穷压力心理折磨的套路,他是驾轻就熟,也乐此不疲。官威如何体现,还别说,就在这些学生面前,能够找到那种手握生杀大权颐指气使,对方却只能哀求的快感。

等到将自己“章明”两个字在批条上漂亮一钩之后,章明抬起头来,猛就是一拍桌子。

“谁让你坐下的!你还自己会找地方坐啊,我让你坐了吗?”

原来程燃直接坐在了那张皮沙上面,也不管他,看上去还蛮享受。

章明是真的无名火起,没有一个学生敢在他章明面前如此托大,他还真没把他放眼里啊,然而击桌这砰一声巨响中,他看到程燃只是扭过头看着他。并没有他预想中被震撼惊住的模样。

“狗胆!老子不信了……你敢跟我杠!”虽然程燃有些不一样,但章明何等角色,比程燃硬气的学生都揍趴过,在他看来这个程燃自以为自己很潇洒的和他对峙,其实和愚蠢无异。他微壮的身体起身,就要绕过桌子去把沙上的程燃给提起来顺势给两巴掌。

“章主任,我犯了什么错吗?”程燃平静的声音传来,那样子很懵懂无辜。

程燃这么一问,敢情是没觉得自己有错,那么蓄意挑战他章明的前提就不存在,章明生出的火气倒是突然降了一半。有种面对一团棉花的错觉,毕竟明目张胆的挑战,可以激起他的怒火。但对方什么也不知道,那种打击对方气焰的快感就要大为削减。

先拿捏到对方的错,然后大做文章,像是中世纪的骑兵呈三角阵冲入,撕裂步兵方阵造成践踏屠杀。这是章明做教导主任多年以来的手腕,当下就对程燃吼道,“你犯了什么错?你犯了什么错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看看你那写的什么!”

章明一指对面墙上“尊师守纪”的牌匾,“尊师,你尊师了吗?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你让师道威严往哪里搁!?”

“关键是,我并没有当堂辱骂过班主任李斩老师啊……而且我还是相当尊重他的。”程燃认真道,“虽然我上课睡觉不对,但我也挨了手板心啊,打赌是他硬拖着我打的……”

章明顿时就沉下目光来了,这小子就是装疯迷窍。

这番话看似普通,实则完全滴水不漏,先,他没辱骂李斩,其次,承认自己上课睡觉,但也受了惩罚,总不至于上课打个瞌睡就违纪处分吧,打赌也的确是李斩想要给他档案上记过的手段。

但中间漏掉的呢!漏掉的内容呢!

“你有没有诽谤羞辱过你的班主任,譬如说他什么被开除过这种事实上子虚乌有的事。”章明盯着程燃。正是因为程燃如此激怒了李斩,才会生打赌这种事。李斩这个人,是小人,而且是明小人。但是章明还是觉得李斩当时是冲动了,修炼不够,才至于被一个学生所趁气昏了头。如果换成是他章明,他有的是私下收拾这小子的办法。

“瞧你说的,既然子虚乌有,那么又怎么会用‘羞辱’这个落在实处的词呢,章主任你到底语文有没有毕业啊……”

你他吗这小子……!

章明有些愕然的看着程燃,他简直不知道眼前这个学生是如何有这样熊心豹子胆的。在他这片教导处的地盘中,此前还没有一个学生说出这么的一番话,不不不,不止学生,身为副校长的他,连老师,平级同僚,甚至校长教育局的头头脑脑都没有这么跟他说话的。

这里对学生来说,就是阎罗殿,就是他们的修罗场。这个程燃敢挑战修罗场,不怕千刀万剐?

章明无法形容此时内心的这种感觉。就好像面对你这头狮子,一只田鼠跳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

还跟他在这里扯什么证据有的没的的嘴皮子,直接两耳光褪了他神光,就刚才他说的话,就足以让章明揍他个半死了。

“你说什么,给老子耍掌了!你要翻天!”

眼看着章明噌一下脸红脖子粗要上来动手,程燃开口,“章副校长,每年学校都有教育部下放的助学金吧……你好像负责这一块的统计和放工作……我很想知道,每年上报上去的助学贫困户,和实际钱到手的贫困学生,一致吗?那些申请过助学金,最后却退了学的学生,他们的助学金下来了,还在吗?”

“你……他吗……”章明的声音截断了。

“接下来你一定会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呵斥我转移话题……但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某些事情……”

“因为我有一个在公安系统做副局长的表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是是,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你看,我表叔人缘很好的,不光下面有刑侦,经侦,技侦的下属,甚至和纪检部门也多次配合,对打击违法犯罪守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做到了应尽的职责。你以后说不定也会很喜欢他。”

“他对我啊,保护有加,我们表面上是叔侄关系,其实是铁哥们儿,和我可是无话不说……”

章明高高举起的手在挥向程燃的半途停下。

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保持正常威严冷肃,实际已经完全褪了血色的教导主任。

从头到尾都坐在沙上抬起头的清爽少年。

那时照进办公室的阳光,寥寥勾勒了这幅勇者斗恶龙的画面。

只是此时的章明,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勇者。

面前是一头……

张牙舞爪逼来的巨龙……

=======

=======

微信公众号:“奥尔良烤鲟鱼堡”,新浪微博:“奥尔良烤鲟鱼堡本尊”。

白天还有一章噢。

第十六章 泡了杯茶

“有点口渴,我借点水啊……”程燃起身,和呆滞的章明一错而过,旋开手里一直拿着的塑料水杯瓶盖,然后来到章明的桌子旁边,“哎茶叶也借几颗,光喝水没啥味道……”

说着从桌上一个散装茶叶口袋里捏出一撮朝自己的杯子里一撒,提起大红棉袄色外壳的热水瓶,呼噜噜的灌进里面去。

章明这才转过头来,脸上是程燃从未见过的,有些可怕而又混杂惊疑的表情,“你不要胡说八道这些……”

然后他的话就被堵住了。

程燃拿着杯子,没有停,走向门口,点头道,“我理解你,是我我也会说你这样的话……”

每一步,都踩得他无话可说。

“其实,章主任,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不要当真嘛,放轻松,别紧张……”

章明表情阴晴不定,像是想努力做出一个笑容,但程燃宁愿他不要这么做,真的有点吓人。

“你的……那个表叔,真的是……公安局的……尹辉还是赵荣……我还是认识的?”

“公安局这个倒是真的,但是刚才的确是个玩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表叔怎么可能跟我说……对吧,毕竟我也只是个小孩子……章主任,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呢……”

“嗯,有点热……”

“要注意身体啊,毕竟学校里你这样尽职尽责的中流砥柱不能倒……”

“……”

“那没啥事,我先走了啊,章主任,谢谢您的茶水。”

“……”

走出门,程燃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多少万来着……五万还是七万……”

章明:“……”

章明坐回椅子上,他这才现自己的脚有些软。

***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章明,后世就是因为贪污学校的贫困助学款被抓捕,一方面,每年国家放助学金,他就从账目上做手脚,克扣一部分。其次虚报学生名额造假。第三很多贫困生其实家里十分困难,申请助学金是最后的手段,有的是等不到了,只能退学,而那个时候助学金又在申报流程上了,他就隐瞒这些学生的退学情况,最后下下来,也进了他的腰包。

有的人就是这样,一旦有点权势,就要变着法子将好处捞到极致。不过没过几年,大约就是在程燃高中毕业那会,就听说了章明一直以来克扣助学金被抓的事情,好像说的贪污几十万吧,在一套房子不过几万块的年代,这笔钱对于当时而言,是巨款了。这个时候距离他东窗事还有几年,程燃当然不知道他现在卷了多少钱,但五、七万肯定还是有的。

此刻的教室内是一片交头接耳的讨论声,程燃得罪了李斩,今天星期一的操课上就全校通报了,紧接着就被叫到了章明坐镇的教导处,不用说,接下来可能的就是一整套被收拾,请家长啊之类的流程。

张小佳,“杨夏……你这个青梅竹马,今天全校闻名了。”

杨夏已经懒得纠正驳斥她了。

一个女生蹑手蹑脚的从门口走进来,一大堆人问,“怎么样,怎么样……”

那女生驽着大眼睛,神秘而惊悚,“刚刚从教导处那边走过来,我听到章明在拍桌子的声音,远远的都传了出来,看来是震怒啊!后来我没敢继续呆下去,赶紧跑回来了……”

“完蛋了完蛋了……程燃完了,章明那个笑面虎,上次三班的老大吴俊到政教处,章明开始还和和气气跟他说话,但转过身就是一脚,吴俊话都不敢吭一声!这还是章明克制的情况,由你所说,这次章明动了真怒,程燃还不知道怎么被收拾……”

班上有同情的,有担忧的,杨夏听着,心头也不由得忧虑起来,俞晓大概因为和程燃是从小到大的死党,感觉自己迟早要步程燃后尘,兔死狐悲的心情下,更是阴沉至极。

班长刘明从鼻子里嗤出声来,他有些大舌头,但表情却是官气十足得很,“程燃那种,是影响太恶劣了!这根本就是蠢才!学校要讲究校风校纪建设,他当众跟老师顶起来,校风被败坏!校纪更是不成体统!”

刘明私底下都被人叫李斩的狗腿子,是李斩的坚定拥护者,在李斩授予的权威下,刘明简直就是班级纪律守护者,经常拿个小本子记录哪个人不端的品行,被记在本子上的人,就是黑名单成员,他要不叫你包揽下周板报,要不就让你每天留下来罚扫地!甚至展到你得罪他,也会被记录进本子上,在李斩的支持下,就是这么刘半天。

据说后来毕业被人收拾了,但这个时候嚣张啊。

有人就驳斥起他来了,是那个叫苏倩的女生,“刘明,你还没当校长呢,就操心起校长的事情来了哇!了不起噢刘校长!”

刘明脸色一明一暗,指着苏倩,“你,今天放学后扫地!”

苏倩脸色就不对了,双方吵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

去而复返的程燃走到过道,然后进了教室。

全班一片清风雅静。

没有被惩治过后的衣冠不整,没有被打了的面红耳赤,也没有被抓了头的凌乱,在程燃的身上,一切遭遇过蹂躏的痕迹都不存在。

他端着杯热茶,伏溜溜喝着走了进来。

有人注意到他被叫出去之前手里拿的是空杯子。

而从政教处回来那里面却装的是热茶。

这个时候没有后世教室里的饮水机,因为初中部没有住校,也没有统一的热水房,因此只有老师的办公室里有烧水壶和热水瓶。

所以,大家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程燃从章明的办公室,泡了杯茶回来了……

章明请他去……喝了杯茶?

搞什么……飞机啊!

***

那天的政教处办公室里面到底生了什么事,大家并不知道,但是刘明这个时候却见不得程燃这么毫无伤,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政教处章明的手底下逃生的,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被抓进了政教处,那就意味着成分都低一些了,作为班上的班长,这个时候怎么都该表现一下态度。

“程燃,俞晓,下周的文化墙板报,就你们两个来做……到时候还有学期末的板报评选呢,没准你还能评个奖什么的……”刘明的笑容很淡定。

但是俞晓顿时就冲了起来,“凭什么……”

谁都知道,临近中考,除了大家还有兴趣的文艺汇演之外,其他一切活动,都基本暂停,刘明当然到处找板报人选,却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愿意搭理他,比较强势一点的女生他欺负不了,女生对他也很讨厌,一般都抱团来顶撞,软硬有加,的确厉害,刘明没有办法。

而那些牛高马大的壮男生他又指挥不动,虽说可以强行压吧,但也怕后面对方报复。而好欺负的人,就更为难了,上周,上上周才是人家做的,难道现在又硬压给别人,这点连刘明都有些下不去手。

而上周和李斩顶起来的程燃,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人选。不过见识过程燃的表现,刘明内心也有点虚,只能拉上一个垫背的俞晓,平时两人都是同气连枝,难道看你好哥们儿被拖过来办板报,你忍心?

“我都把你们名字写给班主任了,你说凭什么,你去问李老师凭什么!”

一提到李斩,俞晓还是有点虚的,毕竟李斩都能用扣押毕业证记过来威胁程燃,俞晓现在担心的倒不是前途这些遥远的事情,而是近在咫尺,要是李斩给他来个请家长,等待他的就是父母一通暴揍了。

“就这样,交给你们了!”

“你简直……”俞晓还待说些什么。

程燃就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这样吧。板报,似乎也有点意思。”

俞晓看着程燃,有些难以置信,能够和李斩顶起来的人,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刘明的刁难。俞晓突然想起啦,程燃是有绘画天赋的,难不成他手痒了,打算试试……可也要分时间场合吧,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不是和李屠夫打了赌吗,你不是该抓紧一切时间复习才对吗……对哦,好像即便如此也考不上。

等到刘明趾高气昂离开,俞晓才低声私底下对程燃道,“去他的他刘明管得到我们?马上毕业了,就是不办或者随便涂抹一下,他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程燃拍拍他的肩膀,“好啦,没事的……板报,很有意思,这个事可以做一做……就当是怀旧吧……”

======

第二更,求票!

第十七章 口风

我想当画家……

你哪有那个天赋……不要搞这些名堂了,好好读书……

我想当作家!

笑掉大牙,作家那也是你能当的,作家都是呕心沥血,文章酸脾气怪还穷,费力还不讨好,没前途的,赶紧把心思放回来……

我想当车手……

你还想开飞机不……现阶段你要把心思放在正路上!

我喜欢那个人……

喜欢能当饭吃吗,没车没房你们拿什么结婚,年龄不小了,你和他奋斗,什么时候生孩子,错过了最好的时候,对孩子也不好啊。异地恋什么时候是个头,生活不稳定啊……还是我们给介绍的那个人吧,身份地位都配得上你,没感情,没感情处处就有了,以后有了孩子,一门心思都在养育孩子上了……

……

在过去的那些年月里,总有些事物,在你刚刚想尝试着去做的时候,就被横加干涉打断扼杀了,就被旁边人认为你特立独行的嘲讽给扑灭了。大部分的人都习惯于抱团取暖,却害怕于你和他们的不一样,尤其害怕得是,偏偏你站在对的那一方。

那些被认为是主流的规劝和言论,就像是一个巨大惯性的车轮,推动着你融入普通人世界的滚滚洪流,将那个当年风华正茂横枪立马的人,戮杀在岁月的风沙里,留下的只是躯壳,也许几十年后才会被埋葬入土。

你要好好学习,你要考上好的大学,你要找到一份好工作,一年分房,三年得股权,要前途远大,要未来锦绣光明,你要有车有房,你该结婚了,也许没那么喜欢,但彼此好像很合适,双方父母催得紧,那就这样吧,会对(他)她好的……

被推动着,想要抗争却无法挣脱,想要呐喊却天地寂寥无声的,进入到那汹涌喧嚣的世界里面。突然有一天在地铁的出站口或者在车里看到类似“年轻时总是开始无所畏惧,结束时痛彻心扉,而成熟苍老后可能避免了所谓幼稚的伤害,却也错过开始的勇气”的一段话后,怅然若失,泪落如雨。

原来永失的不止是吾爱,还有你自己。

程燃相信自己在绘画上是有天分的,他一直这么认为着,小时候他喜欢用不同颜色的原子笔将一幅场景画的惟妙惟肖,其实那时候没有什么诀窍,就是学过绘画课之后,自己一点一点素描琢磨,细致和认真是最起码的要求,专注力达到一定程度就大力出奇迹。

但后来这种爱好因为成绩的落后被母亲无情的打断,那些述说着前途命运,自己还不懂事的数落,让程燃下决心撕毁了所有的画本,将一点一滴积攒的笔全数抛进垃圾桶。

后来工作后,程燃看到有画家用原子笔做出的绘画,照片般栩栩如生。十几年前被自己抛弃的那些五彩的画笔,像是一件心爱玩具丢失连带那种激情再也找不回的痛感,突然在胸口爆,让他猝不及防。

虽然现在未必能够再找回自己的天赋,但有些在日趋成熟和世故中磨灭的心境和乐趣,如果还能重温,岂不是也是不妨一乐的小美好?

办文化墙板报,真是很有年代感的事物啊……

***

中午放学期间,吃过饭的李斩踱步到办公室和章明见了一面,今天早上最后两堂是他的课,原本他是很想看一看程燃被叫到政教处褪了神光之后的神情的……他此前从未见过这么让他恼恨的学生,没想到温吞吞的程燃,在最后临近毕业时露出了尾巴。他不把他的气焰给打趴下,他李斩就不信这个邪。

然而当上课的时候看到的程燃,却毫无半点灰头土脸的样子,那精神气十足得很,竟然看不到半点对自己的怨恨。

一般来说,一个学生不可能心机深沉到这样的地步,就算你程燃不怨,不代表他李斩没想法,但凡是被叫到政教处过了章明手的学生,特别是被章明钦定犯错的,还没有一个能像是程燃这样完好无损的。

李斩越想越是窝火,这才到章明处问个究竟。

结果李斩在办公室看到的是章明坐在椅子上,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烟,没抖掉的烟灰窜起一长截,而面前桌子的烟灰缸里,是塞满的烟屁股。李斩当即心头一沉,这个章明莫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而且看这幅样子,大概是连中午饭都没去吃。

“老章……怎么了,不吃饭啊……在这什么愣了,难道又有什么文件压下来了?”

章明蓦然惊醒,李斩这才现他眼神里的魂不守舍。

看着李斩,章明心底腾得一股邪火就冲了起来,李斩是看到了他眼神突然凌厉,似乎冲自己而来,让他头皮麻,但紧接着,章明的那种表情就消失了,只是一直阴阴沉沉的,让李斩很不舒服。

章明当然不会直接对李斩翻脸,虽然心里对他是鬼火直冒,但表面上还是抑制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面皮肌肉是不是在颤抖。固然是李斩给他猛然惹来了这么一块压顶之石,但也让他了解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这个说法。那个程燃是如何知道那些的,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岂不是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不过好在程燃知道的似乎并不多,五万、七万这种的话,不是全部……这让章明觉得好歹有一个缓冲。

“我们班那个学生,怎么样……这些小杂种,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话说到一半,李斩就看到章明极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断在了半截。

给他颜色看看……人家现在才是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还小杂种,你就是个狗杂种!章明内心一阵恼怒。

就连章明说出来的话,也极其肃然了,“你听我说……你现在不要去招惹你们班那个学生,记住我说的话,否则你要后悔……”

李斩有些愣愣的看着说出这种话的章明。要知道章明也是神通广大,背景不比他李斩弱多少,这个副校长的身份上,人脉也广,如果这句话里说的是校长周韬,或者其他类似的人物,他也就认了……

一个学生,你跟我说不要去招惹他?否则我要后悔?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点乱。

章明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你们班那个程燃,父母是干什么的……”

尽管李斩极其狐疑,还是一五一十的将程燃的情况相告,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程燃父母又没请他吃过饭,也没送过礼,哪里知道那么多内容。就说家大概是华通公司的,父亲应该是那个华通公司的一个小当官的……

华通公司当年不错,现在也是要垮杆的单位,李斩这种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想怎么会程燃这种家庭背景,也引起章明的忌惮?

章明这个时候才绕回来,“那么……他们家里……是不是有亲戚,在公安局……?”

“没听说过……没听说过……就是有,公安局也没什么吧,你章主任在公安局也有人吧……”李斩表面不动声色,这个时候才联想开来了,莫不是那个程燃透露出自己公安局哪个亲戚,而章明家里有事会拜托一下?但你章明公安局也认识几个人啊,上次酒桌上不是才说过什么事摆不平啊……这种事,程燃能影响到你吗?

章明看到李斩一副打量自己的样子,这才打哈哈将手上的烟头摁灭,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去吃饭了……至于那个程燃,我就是说一下,周韬定了调子,支持学生和老师打赌……严格来说,这不算不尊敬老师嘛……他的确没有说脏话,政教处也不好记他的过……”

李斩看着章明,这怎么口风都变了,你这个政教处主任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啊……

第十八章 当格里格当

周一下午程燃班上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即将到来文艺汇演的彩排了,没有节目的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背着书包走了,但大部分人此时都聚集到了礼堂,看着自己班的节目。

程燃也被俞晓拉了过来,这个时候正轮到他们班女生,是个中国风的舞蹈,化了妆的女生们穿着水袖古裙在后台,莺莺燕燕,也就不怪仅仅只是彩排,却已经到来了这么多心痒心撩的男生。

不得不承认女生化了妆,又穿上表演服之后,确实是脱胎换骨。这个时候校园里还是已经有成双成对的了,一个男生的女友也在台上,很多人认识,收获的旁人羡慕自然也是满满的。

而作为主跳的杨夏出场后,大部分人都感觉呼吸一紧,整个心神都被勾住了,不仅仅是男生,就连不少女生也这么呆呆的看着。那个时候台上的那个女孩,仿佛浑身都带着光。

穿着青色纱裙的女生踩着音乐的拍子奔来,又雁群般人字去往两旁,白裙杨夏从最中间蹁跹而出,云袖当空甩出,于清越的乐声中身子腾跃起来,从小习练跳舞的功力让她腰身在空中弓成c字形,穿着白舞鞋的脚跟几乎能踢到盘起头的后脑勺,纱裙将她的长腿线条和腰肢以上的体态勾勒得纤毫毕现,这个时候正好是俞晓等人直着脖子,喉咙里有咕隆吞口水声音的时刻。

程燃也想起了杨夏曾经在自己少年时期掀起的那阵内心的涟漪,这个时候看来,也是不无道理的。

大群男生此时眼巴巴的望着那座舞台,满眼都是少年人好看好看真好看啊的感慨。

这个时候一个微胖的小子挤到他们前面来,这个人程燃知晓,是属于自己认识的,没有被“消除”的人,叫江川。自了解到自己重生的事实之后,程燃就将自己认识的人分类,那些被时空杀死的,他就定义为“被消除者”了,现在尚存的人,他们的生活里是没有被消除者的任何关联事件线的,这些都像是有个上帝之类的存在,凭空将其提取抽走了。

当然这么归类并不一定有什么作用,但程燃至少可以做一个统计,没准哪天能现一些规律。话说一只蝴蝶煽动翅膀都会掀起飓风,这么多只蝴蝶的翅膀被扇动,总能让他做一个参考。

江川来到他们的面前,别说这个小胖子其实挺“潮”,戴着一副耳机,手上拿着一个索尼a1kman磁带机的m-ex5型号,据说江川的家里有个在深圳的大姨,十分喜爱他,所以在这个偏内6的小城里,江川算是手上经常会有一些新潮玩意儿,譬如任天堂的gB机啊,程燃记忆犹新当时看到他玩的时候那虽然是黑白屏,但那里面就自成一个世界的游戏,那是异常抓心挠肝。万恶的是当时江川这小子就顾着臭美,就是宝贝得很不给其他人玩,那可是让无数人恨得记忆犹新。

而现在流行玩磁带机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磁带机他又是第一个到手,成天不离手,录校园里的鸟鸣,录人交谈的声音啊,放流行音乐啊,总之是校园里的“潮人”。

江川凑了过来,看程燃就带着一种神秘的尊敬,“程燃哥,你要不要玩我的gB,我今天没带,明天带来借你玩……”

程燃还一愣这小子怎么转性的时候,江川就竖起大拇指,“程燃哥你敢和李斩顶起来,做兄弟的佩服你……我的东西,你想玩就玩!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程燃听着这番故作老成的说辞,也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果然还是小屁孩。当即也就摇摇头,“不必了……”他其实此时目光已经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影上,姜红芍也来了,就在那边远远看着台上。

俞晓却在这边开口了,“可以啊,带来啊……”

江川点点头,然后又脸色一豫,“咱们那个计划……还要实施吗……总觉得,总觉得有些冒险……”

俞晓当即拍着胸脯,“有什么冒险的……程燃谁啊……一定能成功的!”

江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去了。

俞晓突然捅了捅程燃的腰杆,“我觉得你这次真能行,放手做吧!”

程燃回过神来,觉得这话有点蹊跷,“什么放手做?”

结果突然一行人过来打招呼,又被打岔了。

不知道你是否有一种感觉,在某个时候,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个什么关键点想不起来,却又无法和现实的一切相联系。程燃重生回来,面对很多消失的人和事,常常会有这种空白感,而这种空白感又带来一种生命中无可割裂的空虚,于是他只能用投入看书,让自己专注于某件事来消减。

始终还是想不起来,他也就摇摇头,不置可否了。

而江川拿着他的a1kman来到了礼堂边缘,他还答应了五班的人,帮忙录一歌,这个时候后台功放还在放其他的音乐,尚有段时间,他也就在一旁等着,不过闲暇之余,从口袋里抽出一盒贴了标签的磁带,想了想,放进了机器的卡槽里面,合上盖子,戴上耳机,播放。

耳机里,隐隐传来的是……程燃的声音!

听着里面的内容,他狠狠一握拳!像是一个即将冲进巴士底狱掀起大变革的战士。

***

等到放学从礼堂出来,来到校门口巡视他们的文化墙板报“领地”,程燃和俞晓看到的是一片宛如废墟的场地。

文化墙是从校门开始位置,沿着一条绿**修建的一道围墙,隔开了旁边的一个小学,墙面干脆全做成了黑板,上面有挡雨的檐,这就是一中初中部的文化黑板墙了。

只是此时程燃和俞晓所处的位置,却刚好有一条下水管道正在维修,为了避免学生过上过下推推攘攘不小心跌进坑里,这里就用一人来高的建筑挡板给封了,刚好挡住了那片文化墙。这块区域也就轮到他们四班负责,其他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临时也不能挪。

不过这里也不算完全给封住,建筑挡板的铁丝捆在柏树上,柏树和黑板墙之间还有一人来宽的通道,足以进入到板报区域,所以还是不影响办板报。自来水公司也承诺很快会修好拆除那片建筑板。

两人挤进来,旁边就是工地,站在这里,斜阳正从旁倾泻,一派纷乱的景致。

“板报我可以来办,就当看书之余练练手,换换脑子,一个兴趣而已,你就不必抽时间了,”程燃对俞晓道,“还是把心思用在复习上面吧。”

俞晓看着程燃,没声好气,“我谢谢你了啊!我真是感动死了!……关键谁叫你硬答应啊!我就不信了,我不办他刘明敢做什么,我说耽搁我最后冲刺中考,他刘明担待的起么,什么玩意儿!”

这就纯粹是抱怨了,程燃知道自己没法跟他解释,难道告诉他,我还真想体验一下这种怀旧事物。恐怕俞晓会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了。

今天就是看一下他们的恶劣环境,差不多也打道回府,还要准备很多材料,去老师办公室领粉笔啊之类……

两人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旁边的树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女声横地传来,“别!不要,在学校里,会有人看到的!唔!”

那个女的应该是嘴巴被堵住了,紧接着就是衣物摩擦的声音,扣子被扯开的嘣噔和男生粗重的呼吸。

而此时和他们大概就是一块建筑板相隔的程燃和俞晓,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当格里格当了。

=====

新的一周,求票啦~

第十九章 偷窥事件

落日溶金,云影在远天汇集,透射下来的日色变成了柱形,最后一抹光斑,就即将从这座小城上空流逝,隐没在山脉的背后处。

而坐标是城市东南角的这所中学角落,在自来水公司建筑板后面的程燃和俞晓,就恰好撞上了一对热情似火的男女。

这些自来水公司建筑挡板应该是多次利用,表面上的蓝漆都磨灭了,也有很多洞眼,俞晓就撅着屁股,从一个洞眼子往外瞧,正好看到一个还穿着演出服的女孩正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缱绻在一起,对于俞晓而言,像是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眼前轧轧打开。

俞晓转过头来,低声道,“女的是六班的,叫做什么来着,沈梦!对对对,天啊,还是他们班的纪律委员……耶,看不出来哦,就是胸小了点……”

“话说回来我们在这里偷窥人家不好吧……”俞晓还不忘来这么一句。

程燃心忖你这幅样子有半点“不好”的觉悟吗?

“男的是……男的是……靠,谢飞白啊,一中老大兼校草。他爸据说是华谷集团这家国投公司的董事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校园也自成一个江湖,这倒无所谓时代,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似乎这种在学校里进行极具社会气息认老大的风气一直存在。

不过跳脱了这个阶段的程燃回过头来看学校里的这些事儿,还真有一种另类的趣味……嗯,一中老大啊。

华谷集团,这家公司他也知道,算是山海市屈一指的国企了,投资了很多基础建设的设施,在福星酒店没有入驻之前,山海市最有名的酒店和广场,都有这家公司投资的股份背景,华谷集团以前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国企,后来似乎新的领导者能力不俗,连番大刀阔斧改革,生生让这家不振的国有投资公司节节攀高,成为了山海市有名的巨无霸。

程燃眯了眯眼,他似乎依稀记得某个重要的事情将在这家公司上生,只是一时之间,他不太能确定。

“以前就听说了这谢飞白就是个花花公子,没想到真的人很烂,他上个月的女朋友不是七班的谢佳吗……”俞晓气鼓气胀,虽然是一副谴责的语气,但骨子里的那个羡慕嫉妒恨啊……那任由得谢飞白上下其手的女孩虽然不是什么女神,但换往常俞晓要是过去搭白,恐怕也得遭到人女孩一通白眼吧。结果这谢飞白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谢飞白!你他吗敢抢我女朋友!”

一声爆喝伴随着一连串纷杂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程燃上前,通过孔洞看外面的情况。

看到的是七八个男生从那头冲了过来,谢飞白和那个叫沈梦的女孩分开,女孩慌乱整理自己的衣服,谢飞白人大约一米八几的个头,头短飒,鼻子高挺,耳朵上打了个耳钉。

为的是一个平头男子,看样子就是沈梦的男友了,身边有七个小伙伴,只是大概忌惮谢飞白,只是远远围了个圈子,并没有逼上来。

“是杜斌!”俞晓小声道,“六班的,也是个人物,据说对谢飞白封为一中老大很不服气……”

程燃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关键是他和俞晓莫名其妙的夹在了两帮人中间,现在要是出去说我们只是路过麻烦你们让个道,会不会打岔了别人对峙的氛围?

那个叫杜斌的男子很壮,是校蓝球队的,两个眼珠子红着向谢飞白走过来,一只手颤抖着指着他,没去看沈梦,“不管女人的事,你抢我女人,我们男人之间来解决!”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这个杜斌也管不着什么一中老大不老大了,在这个年代似乎面对女人被抢这种问题,面子和内心的伤害简直就是双重打击。

那个沈梦挡在了谢飞白面前,“你要做什么冲我来……和他无关,杜斌!”她看着这边杜斌七个兄弟伙过来,不消说谢飞白也受不住。

然而这个时候她背上突然被推了一把,谢飞白将她推向了杜斌,“噢,那我还给你。”

沈梦失魂落魄的趔趄着向杜斌那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一副无所谓表情的谢飞白。

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俞晓都忍不住攥拳,“真是混账啊……”

这刚刚才和人家女孩缠绵,这个年代小女生情窦初开,结果转眼间谢飞白就是一副挥之即来抛之即去的态度,再配合上他轻佻的表情,显然对沈梦表示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直接把人家祸害了,让俞晓都忍不住想要冲出去打他一顿。

这边杜斌几人都是义愤填膺,而一脸的扭结和狰狞更是出现在杜斌的脸上,他直接向谢飞白冲了过来,“草拟吗,谢飞白老子打死你!”

程燃原本以为会看到韩剧那样高大帅气的主角打翻一片不良少年,毕竟这个场面的起头就是朝这个方面去的,但是事实证明这谢飞白大概也很想朝这方面去,但始终无法越人体物理的极限,就算平时打架再厉害,人家这边可是有八个人!

刚开始还是有模有样,你来我往,谢飞白是且退且战,好几拳干净利落的打在几个冲上来的人脸上,但渐渐就被围了,各种拳脚乱七八糟落下来,谢飞白那身白衬衣也是到处都是脚印和与墙面摩擦出的黑痕。

人倒在地上,一群人围着他踹脚,而那杜斌看着旁边哭得厉害的沈梦,眼睛一红,抓起了地上一块砖头,啪拍在谢飞白头上,满脸是血。

眼看着沈梦哭得撕心裂肺,杜斌又去捡第二块。

程燃是全程目睹这一切,看到这个时候的惊险处,手在建筑板上猛地一摁,本来就是金属材料的建筑板出一阵咯啦啦的变形声,杜斌那群人立即停手愣住,就连地上的谢飞白都朝这边看过来。

程燃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出去,恐怕就要出事了。这些男孩血气方刚,没准真能动下杀手,程燃记得学生时期就见到过多次在kTV街道看到因为这些“恩怨情仇”被捅了或者被打死的事故。

他和俞晓先后从那背后走了出来。

沈梦也不哭了,这个时候是一脸羞恼的看着两个人。

杜斌几个人也满脸戾气,不过看当先的程燃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结合之前建筑金属板噼噼啪啪一阵响,还是把他们给震住了的。

双方就这么沉默的对视着,俞晓眼巴巴的从旁看着程燃,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啊……

看着正爬起来的谢飞白,程燃猛地一只手臂挥出,指向众人的后方天空,“飞碟!快看有飞碟!”

这个时候就是要出其不意,务必打对方一个声东击西,然后才好一趟脱身。

然而程燃看到的是……面前的这群人没有一个人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所有人满头的黑线。像是看一个傻子。

其中一个瘦高男开口,“就像是谁没看过周星驰一样……你是在搞笑吗?”

程燃那叫一个尴尬,这剧情怎么不按常理走啊!

那还等什么,跑啊!

程燃一把拉着谢飞白,只是给了俞晓一个眼神,前者就率先朝校门口处撒腿狂跑,跟nmg草原的野兔子一样。

打,是不好打的。别人这边八个人,程燃也没觉得暴力就能解决问题。现在只是不要让暴力升级,这种校内争风吃醋,类似杜斌这种,倒是真很容易弄出人命来。

杜斌这几个人本就是打红了眼的,以为对方出来也是谢飞白的帮手,大概也会和刚才谢飞白那样与他们硬拼,但谁知道这两个人非但没有刚才谢飞白的气质,简直可以说是毫无下线。就这么拖着谢飞白朝校门方向猛冲。

谢飞白被程燃一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跑出去一截后,手头上猛地一挥,将程燃抓着他的手给拂开了!

“跑锤子跑!”

程燃看着面前穿白衬衣的少年,心想今天怎么什么事都不按套路出牌……

面前这个二货脑子里装的什么……

谢飞白停下来,转过身,又朝追过来的杜斌几人迎去。

然后不消说了,谢飞白的那两个拳头风车般挥舞,但很快就倒在拳打脚踢之中。

杜斌那边还分出两个人打算来追程燃和俞晓,结果程燃俞晓到了校门口就停住了,远远的观望。追来的两人看程燃的神态,大概觉得自己也讨不了好,折转回去加入踢打谢飞白的阵营。

于是程燃和俞晓就全程做了两个观众。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他们两个瞅着,杜斌没敢再下狠手。

沈梦在从中拉扯,杜斌几个人打了十几分钟,似乎也最终泄完了,这才被沈梦拉开,杜斌脱下被撕烂的T恤,又看着沈梦完全倒向自己这一边,指着地上的谢飞白骂了一通狠话,一群人这才意气风的走出来,隔着十来米和程燃俞晓两人威胁式的对峙,他们其实也消耗了很大体力,两人刚才撒腿就跑毫无风范的印象还留在他们脑海里,觉得要打的话恐怕也一时追不上两人,于是也只能算了,走向大路。

过了片刻,那头的谢飞白才坐起来,满脸是血,休息了一会,手撑在地上起身,捡起自己的外套,擦了擦面颊的血迹,浑身脏污,来到两人面前,沉静的盯着他们,这幅样子居然有点酷。

面前可是一中老大啊!俞晓连忙比划着解释,“我们本来就在那里办板报,谁知道你们后面过来的……刚才喊你你怎么不跑……”

“杜斌?”出乎意料的,谢飞白突然笑了,这幅样子看上去就像是神经病,但让俞晓不寒而栗,“我会打回来,他会很惨……”

“我晓得你,你叫程燃。”他道,“你小心点!”

居然还威胁刚才打算救他的人……俞晓看着谢飞白的背影,简直一副像是看神经病的表情,对程燃道,“你说他图什么?”

“大概是……”程燃想了想,“皮子痒了吧。”

谢飞白那种玩世不恭和怼天怼地对空气的模样,只是表象。

他眼底的自暴自弃和哀伤,又怎么瞒得过两世为人的程燃。

每个阶段,都有人生的烦恼和一些坎,大部分都只能自渡。有时候,家长太过强势,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对于少年谢飞白之烦恼,程燃爱莫能助。

=====

=====

推荐两本书,一是“会说话的肘子”的《大王饶命》,很贱很好笑。由此可见作者也是个逗……

二是“当年离歌”的科幻类作品《机破星河》,这本书我写《星河贵族》的时候就推荐过,机甲和打斗设定比我出彩多了。科幻类作品不易,这本书也不容易。

最后就是,感觉你们投票的兴致不高啊……非要我猛虎落地式跑过来抱大腿才给票吗?:)

第二十章 97年的再见

谢飞白父亲谢侯明是市内屈一指国投公司华谷集团的老总,而且是实打实一步步走上来的,在家里必然强势,且本身地位和掌管着钱袋子的原因,还不知道多少这市里面的头头脑脑会登门拜访,这些成年人的世界在少年面前提前打开,有的人会倍加成熟,行为做事都老成得很,但也大概会出现谢飞白这样子,叛逆,自以为见过了世间的灰色,厌世,久而久之,也就带着某种报复性的玩世不恭。

谢飞白今天才挨了谢侯明一巴掌,大体是出差了一个星期回来的谢侯明因为看他打了耳钉不顺眼,呵斥着他的前途命运如何不堪,谢飞白顶撞即便就是活成你的那个样子,成天都是虚伪的应酬和酒局,身边围绕两面三刀的人,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谢侯明当时就给了他一耳光,谢飞白夺门而出,他母亲也劝不回来,夹在两人之间也是无可奈何。

世界对他而言是冷色的,类似于俞晓重生前程燃这样还在苦苦向上攀爬的家庭,大概听到说谢飞白那样的家庭和背景,都会从心底羡慕。然而对于谢飞白而言,因为见到过校长老师在自己父亲面前的陪笑谨慎,甚至向他这个儿子送礼,所以师长这种本应是令人敬畏的事物,在他这里已经崩塌。

因为家境的不错,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所以这个时候少年憧憬的爱情啊,在他看来不过就是荷尔蒙分泌后的产物,唾手可得。

至于友情,他曾经倒是有很好的朋友,一次在对方家玩,累了在他房间里午睡一会,中途那个朋友的父亲回来了,在谢侯明那里碰了钉子,以为家里就自己儿子,张口就对谢侯明破口大骂,在房间里听了这些的谢飞白其实不在意,关键是对方突然来了一句,“你再去那个狗崽子那里探一下,看一下他爸对四号项目的口风,上一次你说那个傻子没跟你说清楚……害的你老子收了别人的东西还得退回去。”于是过往的有关自己那个好友的许许多多当时他不在意的聊天,都重新浮现,原来,那些一直都另有所图……原来,自己是“傻子”啊……他扭开门出去,看到的是自己那个好友拼命对他父亲做脸色,还有他父亲骤然定格的面如土灰。

然后他就告了自己那个朋友父亲搞内幕交易的事实,再后来朋友的父亲被停职,一家人也搬离了公司,这就是他谢飞白,谁都别想把他拿枪使,但凡招惹了他的人,他都会报复回来。

但那之后,他就再不相信什么友情了,从小到大的朋友,都可能在背后利用你,当你身处一个风口浪尖之后,哪里还有什么朋友。而且,他也再不想尝试那种被捅刀的撕裂感。

所以今天谢飞白不会对程燃两人生出任何感激,甚至他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在他看来,两个人不过是自作主张,把他谢飞白当什么人了,他还轮不到要这两个人搭手的地步。找死的是杜斌。如果不是那个程燃和老师打赌被全校通报让他觉得有点意思,他肯定还要给两人一人一脚踹过去,他们之前偷窥得很爽嘛。

谢飞白来到小卖部的公用电话边,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是那头一个建材铺子上的,等电话转到他要找的人手上的时候,谢飞白道,“赵哥吗……我被人打破头了,嗯……嗯,好……那就这样了。”

电话里的赵哥是做建材生意的一个老板,人其实是混社会出来的。有的时候,谢飞白觉得和这些社会上的人打交道,要干脆直接得多。

***

第二天杜斌在校门外就被人打了,据说是一群社会上的人,放学堵在门口,把杜斌抓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跪在地上一巴掌一巴掌的扇,而当时和杜斌在一起的五个人,也被挨着站在墙边上一人挨了几下。都是一群中学生,这个时候怎么和那些青皮混混们斗。不过对方也没下狠手,只是杜斌被弄得有点惨就是了,据看到的人说,最后吃了一嘴狗屎。这件事后学校以后放学门口加派了保安,也专门告诫了学生放学就早点回家。

其实这种事情,不说频繁,也是那个年代里经常生的。

但那之后更是坐实了谢飞白这个一中老大的名头,更没有人敢再直接挑战他了。

程燃听到俞晓说起了这件事,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对此多做评论。

重生回来不到一个星期,程燃依旧每天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进行着,每天课堂上的内容对于他来说进度太慢了,是可以不用听了,上课的时间他就执行他的复习计划。

前世的人生让程燃对计划充满了机械性的执行力,只不过前世是为了生活,激烈的竞争,早已经固化的社会资源配比,巨大的创新成本和极低的突围而出成功率,被种种规则约束,普通人难以出人头地的世界,像是一个百万吨重的车轮在你身后追碾着,你不能放松一根神经,哪怕双脚如灌铅重,也必须跋涉前行,否则就会被辗轧在车轮底下。那些向你递过来的酒,那些你无法拒绝的语气和命令,左右着你的人生,最终杀死了你。

而现在,他回到了他的少年时,一切都在这个世界尚可以有全新开始的时刻。

人世间最大的自由在于有选择的权力,他希望能通过一步步的努力,直至拥有这样的权力。

现在的执行力,是自内心的,澎湃的能动力。重生回来如果不能从小处做起,恐怕就是大潮到来,也未必可以趁风而起吧。

嗯,靠自己,从细节处着手,做好身边每一件事情。

程燃能感觉得到正在将整个初中阶段的体系重拾起来,而这种效率是惊人的。甚至产生了一种如果有这样的度,那过去的时光白白浪费了的心痛感。就像是一座楼宇,别人先挖地基,搭框架,浇筑混凝土,一层一层的来构建。而他就像是播放了快进,这栋楼宇以肉眼可见的度拔节。

这种畅快感,很有一种人的觉悟。

程燃知道这也就是自己暗爽一下得了,本身就是基于他曾经复习的内容,大脑仍然有记忆基础,他只不过是通过复习,将这些给调动了起来,让初中的知识,以一目了然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脑海……

在投入的状态下,时间过得飞快,中学最后的阶段,也在这种情形中慢慢逼近了,最后的文艺汇演日期逐渐来临,每天下午放学有节目的男女生还是会抽出半小时到一个小时排练。学校很多空的教室和场所,都能看到在练舞或者练歌,排演小品的人,谁都希望在临近毕业之时,于这个舞台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也算是为自己的中学生涯做个注脚。

今天的杨夏在礼堂排练,下面仍然是围了许多放学不走看他的男生,有个别和她关系好的还十分殷勤,给她买汽水,帮舞台上搬设备,总之是那些想要引起她关注和好感的小心思。

出乎意料的,杨夏搜索了礼堂一圈,没看到程燃的踪影。她原以为他也是台下眼巴巴望着她的男生们一员。

程燃觉得自己和俞晓的文化墙也该做起来了,虽然有近两个星期时间来做这件事,倒是还得先想个主题吧。

和俞晓通过狭窄的柏树和墙体的空隙,进了建筑板围起来的空间里,两人手里面领了几盒粉笔,站在文化墙面前,颇有些不知如何着手。

“程燃,最近你看天空了吗,晚上的时候,夏夜的天空,是不是多了一颗明亮的星星……”俞晓想到了有趣的话题,傲然道,“那就是海尔波普彗星!是1995年由美国两位业余天文学家共同现的,如果把它和哈雷彗星放在同一个轨道,海尔波普会比前者亮数千倍!当时现它的时候,它还在木星轨道上面,根据当时的预测,1997年,也就是最近时期,他就将划过地球上空,这个过程会持续几十天,也就是说,这颗彗星会越来越明亮……成为绝对很多人终身难忘的世纪大彗星!”

程燃倒是对这颗彗星非常有印象,因为这颗彗星的确是世纪奇景,两个半球的人们,无论他们当时是童年还是少年,是在上班的路上或者于夏夜海边度假,在多年以后,他们成家立业,步入壮年或者耄耋之期,仍然能回忆起那颗彗星给当时的他们带来的震撼,还有那些永不再回的时光。

莫名的,对于头顶天空上那颗即将逐渐明亮的星辰,程燃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和感怀,甚至有些神秘主义笼罩着他,莫不正是这件奇景的出现,影响了某些未知的事物,从而导致了他的重生。

但总而言之,“海尔—波普”……即将再见。

我很期待我们的重逢,在这已然不一样的世界。

下一次你的回归,将是两千多年以后了。

而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遇见你两次。

第二十一章 不会记仇的

“本来我可以去看女生排练,而且陈鸣他们说小品有个角色缺人,准备让我上,那样好歹我也算初中时期上过舞台了……结果被你给毁了,只能在这里办劳什子的板报!”

程燃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让你不用陪我吗。你也可以去啊。”画什么呢,画颗向日葵?多没创意……

“你看看这个地方……”俞晓指着周围乱七八糟的泥土和施工现场,“鸟不生蛋鸡不拉屎,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想想也不忍心啊……”

“那要不然你来画,我回家了。”程燃扭头。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俞晓当场就有些抓狂了,自己这是为了谁啊,为了谁啊……

“话说……杨夏正在排练呢,你不去打打气什么的?这不像你啊!平时谁整天围着杨夏转的。”俞晓疑惑道。

“我有吗?”程燃想了想,虽然他承认中学时很喜欢杨夏,但围着她转又夸张了吧……

结果俞晓直接忽略过去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你即将进入冲刺阶段,哼哼,不见着也许就不紧张吧,免得到时候还怵。”

“话说回来,你看到没有,杨夏是《月亮湖》的主跳呢,不过无论从功力还是身段上来说,杨夏也都是屈一指。你有福了,身材真的很好……”

程燃:“……”从海尔波普聊到女生身材,你也够跳脱的。

“你说我们认识的人里,还有谁身材能比得起杨夏的……”俞晓停顿了一下,“那恐怕就只有……老姜了吧……”

在建筑板封格的空间里,少年谈起那些女孩儿,有种另类的刺激和心跳。

程燃点点头,“老姜……有屁股有胸,的确很不错,而且,恐怕以后还更好……”

“可不是吗,住在政府红门小院里,肯定生活优渥,营养好呗,自然也就前凸后翘了……”俞晓还会从科学角度分析,啧啧道,“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她比杨夏还漂亮……可惜她不跳舞,要是跳舞的话,恐怕到时候台下会有一大票人流鼻血!”

“流鼻血啊夸张了一点,气血翻腾还是有的。”程燃用粉笔在黑板上尝试写划了一下。

“你说老姜她家为什么会给她取那么一个名字,姜红芍姜红芍,字面上和红苕一个样,满大街都在卖,烤红苕噢,烤红苕噢!听上去满土的。”

“是“今日阶前红芍药,几花欲老几花新”的红芍药。”程燃笑道,这小子一不留神就会偏到沟里,“《语文拓展阅读》上不是有元稹的一诗吗: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结植本为谁,赏心期在我,采之谅多思,幽赠何由果。牡丹如果是花中之后,那么芍药就有花中之相的美誉,而论花品,又是万花第一位。大约他的家人,不求她文达诸侯雍容华贵,也要风姿卓约吧。”

俞晓看着眼前的程燃,他的的确确现,程燃变化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只好道,“中考又不考,懒得去背!”

这个时候,一把柔和的声音适时从建筑板外面响起,“老姜?”

俞晓魂飞魄散,程燃愕然以对,一张如同撕破了次元壁,惊醒了这张建筑板后面时空的脸蛋从柏树和墙壁的空隙处出现,那双令很多人憧憬恨不得被其驻留一刻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这处空间,丝轻曳,微风送来的气息,使灵魂也颤栗……不是姜红芍是谁?

“老老老老……老姜!”俞晓是直接吓得结巴了。

程燃立即明白对方既然能够唤出这个绰号,那早就不知何时在这建筑板外听着他们里面的对话了。关键是从哪一步开始介入的,该听的不该听听去没有?

这下可真的好了,不久前他们才偷窥了谢飞白,转眼之间就报应不爽。这女人属猫的啊……

这个时候放在武侠小说里肯定是要说一句阁下真的是轻功出挑神蕴内敛,居然近在咫尺还不被我等察觉的场面话了。

偏偏俞晓还自讨没趣,做贼心虚,“你,你什么时候在外面的?”

穿着牛仔裤和条纹格衬衣,身段窈窕的姜红芍走进来,微笑,“才来,才来。”

明明很敷衍好不好。

“你是不是老早就在打望我们了。”程燃狐疑盯着这个女子。姜红芍身上的神秘感和说不定有很大的来头,不好招惹,再加上她出色的洞察力,总觉得被她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姜红芍迎着他的目光,如轻曳的芍药,“对啊,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坏事……”

“办板报,我们在办板报啊……你不要一看到我们扎堆就以为我们做不了好事……”看到姜红芍妖娆睁张的眸子,俞晓立即手往旁边一指,“真有不好的事,也是他带的头……”

果然不必指望俞晓这个时候的义气,大概终于捞到了对姜红芍解释的机会。

面前女子双手插进裤袋,也不管墙壁干净与否,就那么随意而然的靠着,歪着头对两人似笑非笑,“老姜老姜……要不是我亲耳听到,还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一个……”她侧仰着头,完美的颊骨弧线展露无遗,似乎在想合适的词汇,“嗯,‘稳重’的绰号。”

俞晓下意识想接“你为人沉稳嘛……”刚说到一半,在姜红芍一瞪之下,手又指向旁边,“他先叫的!我后面才习惯了,叫你不要乱给别人取绰号就不听,我都过意不去了……”

真是中国好队友。卖友求荣有事先溜。

程燃作势欲踢,俞晓立即兔子般闪往一旁去。

姜红芍却先笑了起来。

看到她笑起,俞晓从刚才悬吊起的心这个时候才算安放下去。

没办法,这女孩太可望不可即,可以说曾经在程燃和他俞晓的世界,就是一座美丽却遥远的雪山,可以看到无数人向她的方向朝圣而去,他们却只能停留原地。她偶尔会像是去柳英家那样来单位大院做客的时候,都是众星拱月,每个人都恨不得占据她的时间和身边的空间,哪里能像是这样,她和他们单独相处。

程燃却是真正知道前世这件事是根本没有生的,他们和姜红芍是两条不相交的轨迹,对于姜红芍他们自然是如雷贯耳,然而前者对他们大概就仅限于摘她家枇杷和见过的印象。

蝴蝶扇动了翅膀,于是一些事情也跟着生了改变。

“好啦好啦……我不生气。”姜红芍大度浅浅一笑,“难道别人叫你什么,你就真是什么了么?论年龄来说你们比我还大一点,要老也是你们先老。老程亦或者老俞。”

真是亲切啊……俞晓眼都开花了。

“看你们办板报很有意思的样子,我从来没做过,能加入吗……”

俞晓正要忙不迭表态,程燃摇摇头,“会把身上弄很脏的,女生就不要做了。”

俞晓拧着头看着程燃,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能这么把尊贵的客人朝外赶的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求之不得啊!

偏偏姜红芍已经走了过来,轻恬中带着强势,从黑板前的挡板上拿起了一支粉笔,在墙壁上划了几笔,“很有意思的事情,你会因为一点点障碍就望而却步吗?画油画的时候我全身都沾过颜料……我没那么娇气。”

这句话中所谓的“障碍”,是会把身上弄脏,还是此时他程燃的反对?

又是一股子不显山露水的好强气息。俞晓却暗暗竖了大拇指。

程燃是委实拿自己这个死党没有办法,姜红芍的粉笔打滑,黑板上留不下多少笔迹。

程燃指了指旁边,“这里爆过水管,墙面都受潮了,粉笔画不上去。看来要水彩颜料才行。”

“我家有水彩啊……友情赞助。”姜红芍笑起,然后眼睛促狭的眯起,那模样很是撩拨,“话说回来,你这么不想我在这里,你们两个难道真的要做什么坏事?”

“他就是脑子间歇性抽风,偶尔神经病!”俞晓就差没有鼓掌跳了起来,“你别管他,我们真不是成天没事干坏事!欢迎监督,得了,你有颜料的话,那就太好了!”

程燃无奈摇头,看样子是赶不走老姜了,再继续下去,就真弄巧成拙了,道,“那要不然背景就画海尔波普彗星的图吧,应景。”

俞晓大赞,“好!这个好!大面积涂蓝和涂黑就行了!程燃你真是天才!这下我看那刘明还能说什么!”

“画人先画骨,绘景先描摹。”姜红芍微笑,“今天先把要画的主要版面勾出来吧。”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回过头问程燃,“你想从哪里开始?”

程燃不得不承认和她相处是一件赏心悦目的舒爽事,更关键是这个女孩知道如何尊重照顾他人的意见,并不让人难堪。另一方面,也显出她的涵养和聪慧。

这真是,舞文书墨也可,操琴弄弦也可,长袖善舞明眉善睐皆可。

关键是,似乎就这样的,姜红芍这个旁人看来遥不可及难以接近的女孩,就这么与他们近在咫尺,办起了文化墙板报。

不知道程燃怎么想的,俞晓反正觉得自己将会终身难忘这段时光。

憋不住了的俞晓最后还是去了厕所,留程燃和姜红芍在黑板前构图。两人在那里勾勒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弧,女孩很专注,有时候踮起脚来,那内收小腹的弧线总会吸引程燃自觉不自觉的移目。

画完的姜红芍搁下粉笔,拍拍手,转过头看着一本正经的程燃,露出一个让人连生出半点亵渎之心都会立即无地自容的眯眼笑意,但说出的话,令程燃古井不波的心又倏然高高悬起。

“刚才那么不想我留下,是怕我听到了你们不该听的话吧……放心吧,我没听到那么多。毕竟我有屁股又有胸,是不会记仇的。”

第二十二章 无法抓住的

后面两天姜红芍并未出现,弄得程燃怀疑她当时就是过来羞辱一下他们,说不定他们说的那些不该说的话,已经惹恼了这个看似开朗实则内在传统的女孩。她当时那最后一句“不会记仇的”,怎么听都是“我会记仇我记住了”的意思啊……只是程燃觉得有点冤,男生的对话你在旁边偷听什么,再说了,多半都是表扬你的话呢,怎么光听坏的不听好的。

俞晓却是怅然若失,通俗点来说,就像是中了五百万还计算着该怎么花,最后却醒来现只是一个梦的那种失落感。还以为真的可以和姜红芍那种校花级别的女生每天有一段单独相处的时光,就仿佛……那段时间,她只属于他们。结果到底是人家女生当时很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在做坏事,之后也就意兴索然了。

这个星期五他们又因为一阵轰动去了排练的礼堂,这才现姜红芍在台上弹一种竖琴,下面黑鸦鸦一片人,有人叫出了那种乐器的名字箜篌。而一般来说琴曲独奏没有舞蹈和唱歌来得有冲击力,但姜红芍硬生生将箜篌弹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不失古筝古琴的韵味,比起古筝的幽深醇厚,更空灵清越,像是雪山清泉。

再加上她秀色可餐,很多人印象中这还是这位一班的美女第一次展示才艺,没想到如此惊艳。已经让人倍加期待文艺汇演了。

但全程看了这一幕的俞晓和程燃,只觉得姜红芍似乎更为遥远了,分不清楚那天板报区中她的出现,到底是不是一场幻觉。像是春花雪月,只是镜中泡影。

程燃还好,姜红芍这样的女孩难以捉摸倒是正常得很,看到她排练完后那些激烈的鼓掌和人们眼中放出的光,她只是低调,不愿意张扬,其实身边想要和她建立联系接近她的人一抓一大把。不说柳英这种整个家都配合着演戏,就是那天诗会上政府大院来的孙继那些人,何尝不是变着法接近她?

至于所谓只属于他们的那段时光这种想法,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罢了。

***

回到家,徐兰正在做饭,程燃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本子,默默对这段时间做出一个总结。

其实从他重生到现在,也只是刚刚过去了一个星期而已,但这个时候,也应该完成了他四分之一的复习进度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只有更好。

年轻的自己,身体精力也是乎想象,通过这段时间的复习,他也越来越有把握,之前他还想不要表现得太过于夸张了,但是转念一想,不求极致,什么全校第一就不想了,但就要看看,自己挟学过高中大学知识的本能buff,再加上工作后的英语之力加持,又在重生后一个多月的复习之中,能够在初中阶段考到什么成绩?

他把本子倒着翻篇,在倒数第几页上面,出现了一些字迹,那是他记录一些想起来的东西,比如这个本子上面是那些“被消除者”的名字。一些事件的走向,他勾勾画画,只用他能看懂的图或者符号记录下来。

他开始生出另一种猜测,譬如这些人,其实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和他的信息联系隔断了,生活在别处呢?

当人们并不太能接受一个噩耗的时候,总会想出一些能够让哀思或者情绪泄的理由,最典型的就是人死后有天堂的存在。程燃也是如此,这样的猜测和可能,也是一个方向,毕竟,这个世界虽然这么大,但他却是明白,随着信息时代无可避免的到来,这个世界也会变得越来越小,万一总有些事,会让人再次相遇呢?

这么想着,就莫名充满希望……

那些走失的人们……

希望,在时代的洪流中,还能再见吧……

***

一直到了七八点钟,程飞扬才回到家来,脸上写满疲惫。徐兰把菜又热了一下,程燃早被徐兰督促着先吃过了,被赶进了房间里。

但程燃仍然竖着耳朵,听餐厅两人的对话。

这段时间,公司的动荡是越来越剧烈了,程飞扬也经常有加班加点的情况,程燃知道自己父亲正在进行一场战役,在这场战役的末端,各方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公司即将维持不下去,大部分都是拿了买断工龄的钱下岗,有的声音就冒了出来,说程飞扬要独立技术所出来,那么凭什么他就可以独立,这也算是大家的资产,既然要独立成立股份公司,那么全公司的职工都得占股,还要成立董事会,监管程飞扬。

而且这些人的代表就是赵平传这一类,平时在公司里不干活,占着一份工资,到头来分家希望拿的最多,而看着你可能要独立起一家公司来,就想着由头要参进来,他们也不是真以为你能做出事他们搭不上车,纯粹就是眼看着你打开了一个新的突破口,让他们觉得自己没占着便宜。

但如果把这件事闹没了,也不遗憾,甚至这还是他们隐隐希望生的,公司都要垮杆了,大家一拍两散分行李,你现在不要行李,要把那些行李换些家当重新开火,那不行!

那大家都要到你的灶台上吃饭,凭什么你不让公司倒,撑一根杆子支起一片地显得你能耐是么,那就得把大家的饭碗一起管了。

所以程飞扬今天才在会议上拍桌大骂,甚至差点和赵平传打起来,据说当时赵平传上蹿下跳,而且对程飞扬诸多推攘,结果程飞扬只是单手就把他扔到了三米之外,这才知道和当过兵的程飞扬之间身体素质的差距,怂了下去。

但事情仍然是难以解决的,而且赵平传那种小人,当面顶不过你,只会背后来耍花招,动员所有人来反对程飞扬独立技术所,甚至还写信到总公司那边打报告,各种编排抹黑程飞扬,分公司这边的司长也不好担责任敢不理会多数人的意见,虽然从道理上,技术所的那些老旧设备值不了多少钱,当成是买断工龄独立出去,甚至还能为公司省一大笔现金。但在众多人的反对下,即便道理是好的,司长也不敢强行下决定,这后面,指不上会有多少烂摊子。

这就陷入了两难,程燃知道前世影响自己父亲的,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他装作去喝水的打开门,路过两人时,道,“爸……有的人就是怕你能做出事来,这样便反衬证明了他们的无能!我支持你。你一定行。”

说着不待程飞扬再拿出那句“小孩子懂什么”的理论,又回到房间关了门。

程飞扬口头上对程燃那么说,但这番话,确实触到了他心底去。

关了门的程燃靠着墙,听着外面的动静。

徐兰道,“我觉得儿子说的没错……这帮人,就是无能!”

程飞扬叹了一口气,道,“我为什么想要领着所里那帮人自己出来……就是不甘心。公司当年的时候,从最早期要代理程控机,我就说过了,代理看上去利润很高,但命脉都抓在别人手里,要有自己创新……结果那个时候,就失去了一大机遇,代理这条路越走越窄,而那些敢于自己研的,后来都闯出一条路,效益极好,私人的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后来上头看着眼红了,马上重视研,我们拿出东西来,那个时候虽然拾人牙慧,但还是得了些效益的……但当市场再变的时候,那帮人,又打算抱着一条路走到黑了,我已经前前后后,对转变方向的问题提出过不下十次,结果到现在了,公司确定已经不行了,他们还没回过神来……”

“我想着,已经错过了很多机遇了……这一次,这个机遇,不能错过了……”程飞扬道,“错过了,或许下半辈子就会后悔……”

程燃知道,程飞扬为什么想要出来自己干,是心头的那股不甘不平之气。

说到底,父亲仍然有一股愚忠的气质,明明已经凭借丰富的经验看到了未来,那个时候也有其他的公司来挖他,而他却因为身在这个公司尽忠,而不愿离开,仍然执拗着力图挽救……再恳切的声音,也是唤不醒享受惯了,甘愿沉睡不思进取的人的。但这些年,积蓄在他心底的不甘,已经成了气候,他就想看看,自己的想法和眼光,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是,做事的人,永远都是有着无穷阻碍的。

在前世,自己的父亲最终没能去验证自己的眼光,而就随着下岗的大潮,找了一家相关单位打工,自那以后,他就像是被削平了棱角,就这么把愚忠的性格挥到了极致,甚至变得得过且过,再没有寸进一步,直到最后垂垂老矣的退了休……可悲又可叹。

当年那意气飞扬的技术所,那些甘愿跟着他闯出一片天地的下属,那澎湃激昂时代里,他们极有可能抓住那乘风而上的时机,创造出这个大院,甚至这个城市无人敢想成就的机遇,也随着时代的更迭,风化在了苍老的岁月中。

只有那些被淘汰的老古董设备,诉说着曾经转瞬即逝的辉煌。

第二十三章 修车

如果可以,程燃是恨不得把自己父亲脑袋撬开,给他反复灌输一定要走你想走的路,一定要把“伏龙”开局成功,这玩意儿对于目前来说,一旦切入就是个金矿啊……此类的信息。但是程燃知道,哪怕就是掌握着真理,最终也不一定能成为胜利的一方。

现阶段,就有自己中考,单位的分家这些拦路虎,除了中考之外,都不是他可以介入得进去的。

程飞扬的技术所独立也在寻找投资,现在据说已经找到山海展这家投资公司,虽然比不得华谷那种国投大企业,但这家公司目前也算是势头很猛了。

他不知道程飞扬这边和山海展的投资协议谈到了哪种地步,但程燃是知道,似乎当年这件事是没有成功的,他前世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初中生,很多具体的细节,家里根本不会跟他说。当然,这是另一个不一样的时空,很多事情的走向也未必一致,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吧。

程燃夜里上了趟楼顶,这个时候的单位楼楼顶上是大片的空地,每一单元都有个专属的用水泥砌出来的方正大水箱,平台上整齐平置着许多人字形的太阳能热水器,山海市光照充足,这种热水器几乎家家户户具备。

程燃看着夜色下的城市,灯火斑驳,那一时刻,他还有一种自己只是回到了故乡,一切并没有改变的错觉,只有头顶上那除了明月的东南角最明亮的那颗还将持续几十天的彗星,告诉着他此时的的确确就是一九九七年。

名叫港都的城市将在这一年回归大6,这个时候全球的网站不过十多万个,假如和前世偏差不大,十年后,这个数字将变成一亿六千万。这个时候的主流电脑显示器分辨率还是64ox48o—8oox6oo,最出名的搜索引擎叫做“yahoo!”,一切都像是刚刚萌芽,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似乎刚刚惺忪,正欲惊醒。尽管此时已经有人预言信息时代将很快降临,但此时只有程燃清楚并明白,迎面袭来的未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即便无数次提醒自己待时而行,待时而行。但想到那样的未来,程燃仍然是心潮不止。

就这样在楼顶不知看了多久的星空,程燃终于起身,拍拍屁股,走下楼道,进入楼门的时候他注意到远处一栋单元楼的窗帘动了一下,似乎有个身影走进了内里的屋子中。

***

星期六是家庭聚会,地点在环湖路的一家饭店“月亮村”,是刚刚兴起的一家很出名的饭店,老板据说是蓉州著名连锁餐饮的富商,在山海市开的一家分店。

这家饭店最出名的就是食材靠湖而取,能够吃到最新鲜的倒刺鲃,岩原鲤和光唇鱼,老板请来的五星级酒店大厨用野生倒刺鲃做的“松籽鱼”更是一绝。将鱼斜剞成梭子形,加黄酒,食盐,小米椒腌渍,然后用蛋粉糊挂糊,起油锅炸酥,最后加入葱姜蒜,藕丁,辣椒酱多达十几种调料和成的芡汁中过一道,出来撒上香菜和葱末,色香味俱全,味道酸辣可口,就汁都够吃上两大碗饭。

这家饭店的生意远近闻名,今天请客的是大伯,程飞扬和徐兰先过去了,都是打家庭麻将一样的娱乐,程燃就先在家把书看了,挨着饭点的时候过去就是。

程飞扬和徐兰也终于看到了程燃持之以恒的坚持,看他学习态度的转变,这倒不像是偶热了,但也只能是认为儿子在临近中考的时候长醒了,虽然看上去有点晚了,但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程燃现在常规分数维持在四百多分,加上体育就是四百七十多分了,要是经过这最后几十天的努力,能够提高,不说多了,三十分,也是很够看的了,五百分左右,考上四中不成问题。

当然,他们也只是这样寄望着。毕竟太多次的希望过,也失望过太多次了。

程燃差不多在下午四点左右出门,乘坐环湖的大巴,沿着晃晃悠悠的道路来到了站点,饭店的位置距离下车的站点还有几百米路,门外就是一个大大的牌楼,装修豪华,里面类似于度假区,依靠着湖边有设置分区的茶座,就连吃饭用餐的地方,都是在青叶藤的架子之下,夏天非常凉快,不得不说生意好也是非常有道理的。

程燃走在路上,正看到一辆越野车后面飞驰过来,这个年代山海市的经济也算是省内仅次于省会的城市了,私家车还是比较多的,而去类似月亮村这样的饭店,能见着的车就更频繁了,当然没有后世那么夸张,一个旅游景点车流人流拥堵不堪,节假日到哪里去都是一种折磨。

刚从程燃身边扬尘疾驰而过的越野车在前面突然听到动机有异于常的低沉嗡鸣,然后就是蓬蓬两声闷响,那辆大切诺基就这么哑火停靠在了路边。随后越野车又进行了几次打火,都是呜呜呜光响引擎不燃,司机就下来,掀起了引擎盖查看。

等程燃走到近前,正好看到越野车后座上有两个人,左侧靠公路位置是一个西装革履,头偏分,典型秘书模样的男子,而右侧座席上则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休闲po1o衫,面宽耳阔,程燃乍一看有些眼熟,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路过的程燃看进去的时候,外侧秘书模样的男子扫了程燃一眼,就对外面的司机说,“郑师傅,你也是单位里的老司机了,怎么之前没检查好车吗?”

秘书的话语温和,又有责备在其中,这其实是他必然要做的,有些话,领导不方便说,自己就要表达出来。那姓郑的司机一时有些窘迫紧张,一个劲解释,“这进口车实在是不好伺候……我以前开的都是中巴,要不就是普桑,或者牛头车,这车高档了复杂了,反倒是一时还没弄明白……”

秘书有些着急,“那你这怎么弄,等会吃过饭还要回去啊……要不我打电话给小刘,让他调另一部车过来。”

那个中年男子却摆摆手制止了,“时间还早,让郑师傅先修一下吧,他是老司机,肯定很有经验……就不要占用单位的车了,实在不行,附近有公车站,一会坐公车回去也行吧。”

程燃看着这辆大切诺基,这可是这个年代的稀罕货,进口4o升排量,四挡自动变器,能够开得上这个车的,非富即贵。不过他并不陌生,后世他所参加的越野圈子里,这种老古董比比皆是,越野无贵贱高下,三把差锁的奔驰g玩得溜,老牌的Lc6o,y61也同样老当益壮,而且很多老炮儿都喜欢玩这种老车,自己改装,有问题自己修,穿过四大无人区也去过三江源头,把车当情人当战友,程燃也是驾轻就熟。

看着这种原本是有年代感的车崭崭新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程燃很有些手痒,他开口道,“师傅,我帮你看看吧……”

这番话不仅仅是让秘书和后座的中年男子愣住了,连司机都有些愣,这年头车可是珍稀资源,他们这些单位里的司机算得上是见证并且亲自上手了汽车在国内的展历程,从最老的需要手摇杆带动飞轮的212吉普车,货车,到单位更新换代的普桑这些化油器车型,也算是见多识广,而且这时候的司机圈子,都是老师傅带新手,基本上靠口头传授。特别一些进口车型,简直就是宝贝疙瘩,只能赞叹别人的工业水平,就是老师傅,要吃透都要很长时间。这么一个年轻的看上去学生一样的人,哪怕很可能家里接触过车辆,但类似这种小众进口越野车,技术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一旦部件出了问题还要专门从国外邮寄配件,甚至费大价钱邀请专门的技术人员过来检测,你敢说能修?

“去去去!一边待着去……”那师傅也是个暴脾气,当着领导面憋着,现在对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自然可以呼来喝去,更何况他所在的单位还真是了不起。

程燃直接就跳进了驾驶舱里,挥了挥手,“钥匙。”

那司机攥着钥匙,跟拿着宝贝一样,眼珠子一瞪,就要呵斥,这可是进口车,你小子弄出点问题赔得起吗?

但那秘书却似乎被程燃的自信带了节奏,对司机道,“你让他试试。”

那司机兀自不情不愿守着宝贝疙瘩,“这单位上有规定……非汽车操作人员不得……”

“让你试你就试,哪这么麻烦!”秘书不耐烦了。

司机终于递来钥匙,程燃插入钥匙孔,扭动,嗡嗡嗡的响。车还是没打燃。

司机立即就从旁吹胡子瞪眼了,“你小子……球经不懂,瞎掺和什么……”

早些年单位里的司机大多都是开货车过渡过来的,走南闯北,江湖气也都重的很,所以大概也没啥好话。

程燃不理他,从驾驶位跳下来,来到车头前,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动机罩给拆了下来,程燃将供油系统的一级过滤网拆下,同时将一个密封圆筒子取出,用平口螺丝刀拗开,将其中的滤芯挑出来,用秘书递来的帕子把每个叶面仔仔细细擦拭,然后给重新装了进去,将整体复原回装,动作娴熟无比。

那司机全程看着这一幕,连那个中年领导模样的男子都下了车,煞有介事看着这个少年人修车的样子。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那司机全程看着,慢慢也不说话了,只是使劲盯着程燃的手法,仿佛看着令狐冲施展独孤九剑,生怕一眨眼,绝世剑法就稍纵即逝抱憾终身。

第二十四章 表叔的真面目

程燃盖上车头盖子,来到驾驶室,一扭车钥匙,呜呜呜的声音过后,引擎又再度活了过来,程燃在那个姓郑司机的诧异表情下下车,接过那秘书男递来的擦手帕子,道,“刚才我闻到了驾驶室有未散尽的汽油味,你这车平时是不是急加的时候动机抖动严重,转迅下降,甚至熄火,而缓慢给油的时候,动机转能上升到四千,再往上就有点困难?”

那司机目瞪口呆,片刻后道,“咋……这车,你开过?”

不仅是司机,就连秘书和那位中年男子,都一脸打量,这番话也是他们心头的话,如此如数家珍,难道这辆车你真的开过?而这个车,恐怕现在山海市找不出几辆来,还只有他们这样规模的公司,给中年男子这个级别的才会配置,就是市长,也没坐过啊……

“熟能生巧,听声辩位而已……”程燃摆摆手,“刚刚进驾驶室我就闻到了汽油味,这是典型燃烧不充分的表现,先考虑是混合气体太稀所导致,这应该是供油问题,所以我刚才拆解了供油系统,现汽油滤清器太脏堵塞了,汽油滤清器应该是密封的,我刚才把它打开清理只是不得已的应急,开走没问题,你回去后还要更换这个东西。”

“这可能是进口车和目前国内油品不匹配,不过这只是一个附加问题,我着车后空挡检测了一下车辆,怠很高。过正常值,这很不正常。根源应该是进气歧管泄露,这个车电控系统用的是进气歧管压力传感器,这个信号控制空燃比和点火时间,一旦进气歧管泄露,传感器输出高电压信号,使得动机喷油量加大,久而久之,油品匹配问题凸显,造成积碳和油路堵塞。”

程燃将擦拭后的帕子放回主驾驶的侧门储物格,一副老司机的架势。

那个姓郑的司机,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当年学车的师傅重现一样,瞠目结舌。

在一旁的中年男子终于开口了,“小兄弟,这个车,可是进口的噢……你从哪里学的这些?”他不由自主的称呼程燃为“小兄弟”了。

“网上学的。”程燃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三人重新上了车,看着程燃一副不图回报的样子,秘书憋了半天开口,“真是少年强……则国强啊……”

他是真经历过自己国家工业落后所面临的窘境,高昂的配件价格,而且极长的更换周期,技术的歧视,卖给你的东西,只教你简单的修理,涉及到核心部件的就敝帚自珍,全是外国工程师亲自到来解决,生怕你把技术学了去。而现在看着这么非一般的少年,最终也只能用这句话来代替内心活动。

中年男子也点点头,“若是我们下一代人都有这么强自学欲望,而且能达到这样的程度……那下一代是肯定比我们这辈强的,国家强盛,也指日可待啊……”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自然而然就沉默了,秘书也不敢再引话题,车继续行进,很快过程燃,开进了月亮村之中。

***

这出变故只是插曲,程燃仍然沉浸于摸到了老古董的手感中,男人对好的工具,是有一种天然的迷恋的。大伯是本地叫法,严格算起来应该是大表叔,大伯请客的地方是靠湖边的一个有休闲厅茶间的小花园分区里,程燃到的时候,看到三个堂表兄弟已经到了,表哥是大伯的儿子,叫做程齐,堂弟程翔和表弟李玉分别是二爸和姑姑的孩子。

程家四兄弟一向都和睦得很,就是程齐性格跳脱不羁,程翔活泼,而李玉相对而言性格上最为内向。

三人看到程燃来了,程翔和李玉就道,“哥,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程齐却是对程燃随意招招手,他此时正手持一支吉他,给程翔李玉弹琴演示他的技巧。

程燃看到程齐清澈的笑容,那副帅气的样子,无限感慨。如果说他的学生时代有偶像的,自己这位表哥绝对是其中之一。

程齐要大他们好多岁,在二中高中部,今年就是高考,程燃记忆中程齐似乎只考进了蓉州的一所二本大学,现在看这个情况,似乎轨迹和前世一致。

程齐身材高大,这个时候就有一米八八的个头,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蓝球队队长,还代表市里去省里参过赛。名声远播,要拿《灌篮高手》作比,程齐就是流川枫这样的角色。当然在学校里也很受女生们欢迎,后来多年以后和他同期的那些同学,提及程齐还是一副明褒暗贬的态度:“人是不错,但拿球就是爱炫……不传球,没有集体感,爱耍帅……”总之是怨念颇深啊……

本来以为人生会一骑绝尘的自己这个表哥,可后来就是人生黯淡,读书上大学之后出来,家里走关系给他安排了电信的工作,本来工作不错,后来因为女友脑子一热把职辞了,追人家到了南方去。那个时候大伯也退休了,家境这些也渐渐落后,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种种琐事让女友也就嫌弃了起来,后来分了手,程齐颇受打击,一蹶不振,那之后就再也不愿谈及结婚了,宁肯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看着长,摆弄着吉他的程齐,程燃不知道人生际遇究竟是如大海行舟无常无定呢,还是因为所谓性格所决定的。如果今生避开了那段情感,程齐还会走上曾经的那条路吗?

听着程齐弹了吉他,又听他讲一些怪谈鬼故事,这是程齐的拿手好戏,总是用鬼故事将自己这些弟弟唬得对他服服帖帖,程燃倒是颇为怀念。

这个时候一辆普桑开进了停车场,从车里下来的是两个身材笔挺的男子,程燃看到来人,身子也就一下立了起来,副驾驶走下来的,正是他用来扯虎皮做大旗唬了教导主任章明一通的表叔程斌,目前市公安局负责刑事警察支队、经济犯罪侦查支队、禁毒支队的副局长。

而那个开车的就是他的司机兼下属,叫做游小军。别看身材矮矮小小,但据说当年在表叔的连队里就是搏击散打冠军,和表叔是过命的兄弟,程斌这些年在公安系统,一直将游小军带在身边。

但游小军其实要小自己表叔七八岁,家里是sx那边的,父亲挖野菜摔死了,从小就是独母把他抚养到大,送进军队后,母亲得了重病,老家那边也就没人了。后来程斌出来也就把游小军带在身边,这些年游小军就跟自家人一样,逢年过节都一大家过,程燃这几兄弟都“游哥”“游哥”的叫他。

游小军也都把他们当成了自己兄弟和亲人。每每听到这种招呼的时候,黝黑的脸上就笑出一口白牙。而每次给这几兄弟包的过年压岁钱红包,那也是足足的!

后来表叔训斥过游小军,说那都是几兄弟故意的,别看嘴巴那么甜,还不就为你的红包吗,你工资才几个钱?

游小军反倒是一脸的护犊子,说老子就是愿意!我侄儿,不该给啊!给得高兴!

只是后来……自己表叔出了事,游小军也受了牵连,大家庭的变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降临。

好在,眼前是一个一切尚有回还余地,温馨而又单纯的年月啊……

人到齐了,大家庭自然就开饭。

其实这顿饭最主要的还是对于有关即将高考的程齐的勉励,对于程燃的中考,也是对他作了一个期待,姑姑举杯过来,“祝程齐好好考,常挥,祝我们的燃儿顺利考进四中!”

看到大家附和的举杯,程燃那叫一个尴尬,心想这到底是对自己多么的不看好啊……不过联想当年成绩,似乎这样的低期待也正常得很。

表叔程斌倒是根本看不出能让游小军死心塌地的那号人模样,他就像是一个书生,在众人之中,尽管有个公安局副局的头衔,但也是儒将风范,像是七零年代的大学生,总是对人温和微笑,聆听着你说什么,话也是温和至极而极富条理。

所以程家这群人并不张扬,很温和,一派温润如玉。

吃过饭后游小军和程斌都接到了几个电话。

程家几兄弟不经意听到游小军话语里是说北山上现的情侣尸体情况,而市里面不久前的烧烤摊打架斗殴致一死五伤事件的进程。

听得他们一阵恶寒。

打过了电话后,程斌想起了什么,把四个人都招呼了过来。

程斌坐在葡萄藤架下面,程燃四兄弟逐一在他面前找了位置坐下,都笑吟吟看着自己表叔。

程斌的脸上,刚才一大家子吃饭时那股书生气渐渐消失了,转而的是平静里带着冷意,“就在三天前,几个高中生烧烤摊打架,理由却是争风吃醋,结果瓶子把一个人砸死了……你们想想,仅仅就是为了这点屁大的事情,就闹出人命……知道当时那个冲壳子冲得最凶的死者父母的样子吗?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恨不得自己去死的悲痛!那是如果有可能换回他们儿子,哪怕下十八层地狱都可以的卑微!”

程齐,程翔,李玉脸色就变了,他们心慌慌,不知道程斌为什么跟他们用这样的态度说这些,好害怕。

程斌看着他们脸色的变化,很满意。但随即看到程燃的眼神,嗯……有些让人意外,这小子眼睛里没有应有的惧怕。

程斌继续,“我为什么跟你们说这些,就是警告你们,不要出去给我惹是生非,要是谁招惹你们,忍!忍不了,遇到人身伤害,给派出所打电话,警察会处理。”

“但是——”程斌话说到这里,脸色已经变了,眼珠逐渐瞪大,那是仿佛从尸山血海中淌来的,无法言喻的恐怖,“谁要是敢打着我的旗号,说你表叔是公安局副局长了不得了,要挣面子,要当老大了——你们父母舍不得,老子先把你们腿打折!”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三兄弟,现在是一脸震撼的看着眼前刚刚还温润如玉,现在就露出了本来面目的男人。

巨大的阴影面积,笼罩了他们。

第二十五章 挑明

程燃是知道自己这个表叔的,别看着他表面上温文,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据说当年在派出所当所长的时候,一次严打联合行动,单枪匹马冲进乡下犯罪分子碉堡式的制毒工厂里面,击毙两人,击伤三人,随后打开大门,武装警察涌入捣毁窝点,抓获十七人,被记个人二等功,那个时候就在市公安系统里有了战斗英雄的名头。

而很多慕名于他相交的人见了真容都大跌眼镜,印象中这种人应该是孔武有力的蛮汉,结果程斌就跟个普通大学生差不多,完全颠覆想象。

而程斌本人也是非常低调,不过毕竟是个副局,大家族里面有些事情还是会找到他头上,一般不过分的,他都能帮忙办了,唯独对于涉及到家中这些子弟犯事的事情,或者对外宣扬他的名头的事,十分忌讳。

程燃知道表叔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一方面是的确害怕因为自己的位置,下面家族子弟无法无天的情况生,二来大概他的身份也十分敏感,不允许有污点。

只是对于家族这边,程斌还是非常照拂的,他和表婶结婚后,倒是一直没有要孩子,对大伯说程家尽是男孩,他也就不需要担起传宗接代的任务了。不过程燃看来,估计程斌是天然见不得孩子的那种类型,就是神烦有个孩子作为拖累,而看他们程家四兄弟,也都是看一群熊孩子的态度吧,所以也就不怪今天借机挥,敲打他们了。

等到程家四兄弟逃离而去,程斌才对游小军说,“你看,我就讨厌这帮臭小子,皮得很,聚在一起都能把你头闹爆炸,要是我的娃儿,早两脚头踹过去了,不威胁下不行……所以不要孩子是对的,眼不见心不烦……”

***

回到餐桌上面,一家人讨论着程飞扬单位上目前的情况,大伯皱眉,“你的单位那边,我是清楚的,现在问题就是能不能独立出来……而且就算独立出来了,”你们那点家当,能不能支撑起一家公司来,恐怕还是得需要引进资金……山海展我是知道的,但他们目前手头上项目很多,真能腾出手给你们投也是不错的……”

小姨倒是很关心程飞扬这边,“要是真能独立就好了,二哥我是相信你的,你是有能力的,就是以前的单位烂透了,把你束缚住了……”

正在谈的时候,中途也会有认识的人从那边过来敬酒,山海是个小城,经常在一个店里吃饭会遇到几波熟人,而且程家大伯也是交通局的,交游广泛,且这家月亮村最近也很是著名,今天在这里玩耍的时候,就有至少两拨熟人相互打过交道了。

现在吃饭,彼此窜桌敬酒是常事。过来敬酒的是大伯的同学,是一个私人医院的老板,在当年的年代,还是一个大公司系统里长大的,因此对程飞扬这些程家的人也很熟悉,过来后和大伯寒暄了几句,就对程飞扬道,“小程,我听说你们华通公司要把你的那个部门独立出来,你们找了山海展吧,正好山海展的孙总在那边,去打一头?”

程飞扬就是一愣,“孙卓富孙总?”

“刚刚过来的!我也是才知道……走走走,你去好好跟他喝两杯,孙总那边搞定了,你们的投资很快也就能批下来了吧!”

平心而论,程飞扬很不喜欢这个孙卓富,相处的时候,这个人就是一套套的官话,冠冕堂皇,但人极其精明,且将趋利避害挥到了极致,跟他打交道,只有你吃亏的。这大概也是目前这个山海展公司鹊起的这么快的原因。

但问题在于,现在能够找的方案,也就只有这家公司了,本身华通公司在山海这边就属于已经没有了生存能力的企业,程飞扬新型的产品可能会有一点市场,但是这本身还是基于曾经的辉煌和程飞扬的名声,可能拉得到一点投资的支持。

然而问题是,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按照山海展提供的方案,他程飞扬和技术所基本上就只是为山海展打工,所有的新产品研和知识版权都归山海展,想要争取一点股权,可以,那至少是在未来五年连续盈利率达到一定标准的基础上,程飞扬和他的下属团队能够得到百分之十的股份红利。且这个盈利率标准还是由山海展上层来确定的。

这样的条件答应了,其实也就是求能够生存下来而已。

而孙卓富就是真个算准了这一点,算准了程飞扬没有和他谈判的本钱,才甩出这样的要求。

看着徐兰的目光,程飞扬又看向程燃。看到这个越加长大的小子,联想到他最近学习的刻苦努力,程飞扬起身,“好,我就跟你过去敬孙总几杯!”

***

当大伯的同学和程飞扬到了孙卓富那一桌后,看到的就是孙卓富被一众人围拱在其中的场面。孙卓富的山海展近些年的确是搞得风生水起,他本人也是鼎鼎大名,身边少不了这些溜须拍马的大票人。

孙卓富显然也被哄得红光满面,但程飞扬过来的时候,顿时就看到了一桌子人中的赵平传。

程飞扬虽然人比较老实,但是不傻,再结合单位里近期的传闻,说是赵平传那边也在外找投资,打算效仿他程飞扬,也要另行改制独立,显然是认为他程飞扬可以,他们照样能依葫芦画瓢圈一笔钱。只是程飞扬没有想到,赵平传实则就是在釜底抽薪。

赵平传不动声色,甚至假装没看到程飞扬。

孙卓富却是笑了起来,“小程过来啦……来来来,你和赵平传还是同事是吧,你们俩应该喝一杯!”

程飞扬笑笑,“和他就不必了吧。”

孙卓富脸色一收,桌子上的气氛就有些沉凝了,他摸了根烟起来,旁边有人啪打燃了火给他凑了上去,这幅场面很有些刺眼。

孙卓富话,程飞扬却当众拂了他的面子,这可是如今说一不二的他能忍的?

孙卓富吐了一口烟圈,一只手摆弄桌面的烟盒,道,“小程,你看,情况是这样的……你和小赵都是一个公司出来的……现在小赵这边……嗯,也有项目啊,我是看好你们华通公司里这些人才的……但我不是救火队员,我的资源也有限啊……你和小赵,我都很欣赏……要不,你再给我出个方案?我均衡一下……”

程飞扬怒火中烧,赵平传这种人,真是蠢材。以为孙卓富这样的人的钱编个由头就能套得到吗?孙卓富不过是利用他再来敲打自己。

想到自己多年的经验和眼光,明明已经看到了市场的未来,破局的希望,但却受制于现实,家庭的,单位的,社会的这些勾心斗角,程飞扬深感疲惫,心头愤懑,他脑门一激,冲孙卓富道,“孙总!不必了!我看你这几次很为难,我不是一个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我收回我们技术所之前给你的意向书……我们,就不合作了吧。”

说完程飞扬扭头就走。连大伯的同学相劝都没能拉住他。

丢下孙卓富和一桌子的人。

孙卓富震怒之余,又有些弄巧成拙的羞恼,他听说过程飞扬当过兵的性格,但他是生意人,当然以最大化利益为主,所以赵平传找来的时候,他虚与委蛇,的确打算利用赵平传再压一压程飞扬,没想到程飞扬居然如此决然。

看着程飞扬的背影,一帮人在旁边帮腔,“这个程飞扬,死脑筋……这年头,求人都不放低点姿态,难怪做不成事。”

“这个人脑袋有问题,是孙总你之前心肠好,给他个机会,要是我……这种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垮杆单位的,孙总你看得起他给他机会,他还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跟你谈条件……戚!自生自灭吧……”

孙卓富眼睛里是阴云密布,不过旋儿,他就摇摇头。

他山海展那么多项目,不缺这么一个,这个程飞扬,纯粹就是不知死活……还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

程飞扬回到自己家这边的时候,大伯这些看他的表情不对,关切问,“怎么样了……”

“没什么……我们继续……”程飞扬笑了笑。

二爸和小姨就真以为啥事没有。但大伯脸色微沉,而熟知程飞扬的徐兰也就沉默不语了下去。

天色逐渐暗淡,家庭聚会最后还是结束了。

大家从包间走出,散步般走在园林式的饭店内,这个时候饭店里的路灯和各个包间的灯火已经亮起,有很多服务员收拾餐盘声,人们相互道别声掺杂期间。

一大家子沿着小径往饭店门口走去,程燃走在人群后面,这个时候程燃正好看到那个装修最别致,在两座假山和竹子掩映的一个雅间门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正热情无比的把两个人送出来,正是程燃来时那坐大切诺基后座的中年男子和他的秘书。

中年男子正和几个人道别,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程燃。

他对程燃点了点头。

程燃也对他小幅度挥了挥手。

两个人的这种交流只是一触即止,没有给程燃家里人看到。

有点你知道我,我知道你,君子不过点头之交的意味。

第二十六章 有趣的人

今天在饭桌上,程燃就已经现了程飞扬的异常,回到家程燃就躲回房间,好让父母可以无忌交谈,弄得程燃觉得自己好像在cos柯南,不一会客厅那边传来声音,果然徐兰询问起来,程飞扬就把当时的情况说了。

情况总归是朝前世的方向展着,程燃依稀记得当时自己父亲没能得到山海展的投资,似乎也是因为单位内部有人搞鬼,现在看来,就是赵平传这帮人了。

有的时候程燃真的不了解,为什么作为同一个大院生活了十几年的邻居同事,矛盾会闹到到这样的程度,甚至见不得你好。大概还是生态环境的原因吧,外界的人凶猛如虎狼,他们争不过,撕咬不赢,但单位内的同事,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曾经被看不起的人,你就该存在于视线之下,要是有一天你要冒出头了,要风光了,大概也会刺激到他们,所以就会有表面笑脸相迎,背后不怀好意的举报,就会有害怕便宜和先机被你占去了,恶意破坏插足的行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整体单位里这些人也是可悲而可叹的,根源也在于当年那种一个单位里捞食的模式,让他们对内或许有点本事,对外却软弱无能。当年社会进程慢,一个生产热水瓶的工厂,工人做外壳,做瓶塞,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手艺,那时候一件产品质量是真的好,程燃甚至还记得家里有个年龄比他还要大的落地扇,真丝被之类,虽然工业设计和新时代不可同日而语,但质量却是极其强悍的。而随着社会进程加快,老事物被新兴事物所替代,市场萎缩,重复建设,不见创新,大量的产能过剩,种种因素,导致了国企的大规模亏损倒闭潮。

这个时候,这场狂潮还将蔓延下去,席卷全国,人性的很多面都展露了出来,贪污**,自私自利,也有为了家人放弃了尊严去捡垃圾,甚至过不去这个打击的坎,包饺子毒死全家……潮退之后,皆是一片哀鸿遍野。

这样的教训,不该被忘记。

程燃拿起水杯打开卧室门走到客厅,父母的交谈就中止了,他端起桌子上装着凉开水的茶壶,给水杯里灌水,然后歪着头道,“爸,我觉得你做得对,山海展这家公司太小气,容不下你能创造的未来。”

徐兰睁大眼睛,“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噢……”

程燃笑,“我知道,我不会烦心,也不会让这种事影响到我的学习的……而且我反倒认为这不是什么坏事,要是爸答应了那个什么孙卓富的要求,才是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了。”

程燃说的是心里话,本来他还是寄希望于父亲能得到投资的,这不仅是可以让他奋斗的历程大大缩短,减少了辛辛苦苦攫取第一桶金的时间,有更多精力专注在技术上,走的更远。但如果情况是眼下这样,程燃反倒觉得拒绝了山水展也并不可惜。

而且,其实更让程燃着意的,是自己父亲在这件事上面表现出来的态度,那种心有傲骨,不妥协的勇气。

这才是自己父亲本来的样子啊……而不是多年以后,被四处碰壁的生活折服,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生活。

卑躬屈膝去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兴许可以维持家庭,可以供孩子继续读书,然而却抹平了本身的自信,对事物开拓的进取心。相比之下,这才是真正最大的损失,但人生经常就是这样,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充满着无奈和妥协。

重生回来,在程燃面前的,是无限的可能。

而透过错综复杂的重重迷雾,在抵达彼岸的过程中什么最重要?是那颗本心。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程燃没有等到程飞扬“小孩子懂什么”的训斥,大概是他最近的表现让程飞扬认为他懂事了,亦或者在这种时候,儿子的鼓励,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藉慰和精神上的支持吧。

程飞扬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程燃知道,对于程飞扬来说,和山水展的战役,算是以失败告终,接下来的……还有更为艰难的战争。

不过人生,不就是一场场战斗么。

***

新的星期遭遇了两个连续的下雨天,文化墙那边也耽搁了,第二天晚上雨才停,俞晓大概也死了心,知道想要和姜红芍有单独相处的时光纯粹就是痴人说梦,说起他家里还有以前买过的水彩,等明天拿过来。

到了下午放学来到文化墙里,俞晓从提着的袋子里打开他带来的管状水彩颜料,两人把那板用过的水彩颜料管拿出来挤了挤,有的完全挤不动,很多都干了,即便有能用的,都处于即将凝固的状态,和着水兴许勉强能用,但很多凝固的小颗粒,也稀释得太严重了,画东西质感上就根本达不到要求,就知道无法指望这家伙。

俞晓还在卖力的挤其中一管,“之前有的忘记拧紧盖了……还有怪我妈,我妈把这口袋放在阳台上,天天暴晒,久而久之自然就干了……”

他将手中的管子丢进黑塑料袋里,“得了!今天时间又浪费了!”

倒不是俞晓真有紧迫感,而是最近这片板报墙各班都开始动起来了,每天都能看到别人的板报在更新换代,有的是男女搭配,看上去两小无猜的样子,再反过来看程燃和俞晓两个躲在这建筑板后面,怎么看怎么恶寒……还不如赶紧办完了离开。

突如其来的,两人都听到了建筑隔板外有脚步和塑料口袋摩挲的声响,这个时候突然一阵风刮过行道树,叶子上沉积的雨水乍得哗啦啦抖落,只听到建筑板外“吖!”一声,一个纤影猫般闪了进来。

姜红芍一手提着透明口袋,腾出的手遮着头,身上只有极少的水珠,她身着纯棉衬衣,穿着牛仔裤的双腿笔直,俏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此间的两个人,都呆了呆。

程燃是暗忖刚才树叶落水都没有浇到她,这女的反应真是敏捷,偷袭免疫吗……

俞晓则是不敢置信,像是犹在梦中。

姜红芍眼睛扑闪着,嫣然道,“抱歉……最近下午都有点事情,所以耽搁了没有来,不过昨天我来看过,你们都不在啊。”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他们显然知道她所谓的下午有事情是什么事,联想到她在排练时谈琴的那种恬静空灵,和眼前判若两人的清越活泼,到底哪个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也是今天才继续开工……你带了这么多啊……”俞晓心花怒放。

姜红芍打开口袋,里面满满的颜料瓶,色彩鲜艳丰富,大部分都是全新的,有的即便是用过,使用痕迹都相当浅,有的盒子密封不够好,还用塑料袋扎紧,和俞晓那干焉焉大咧咧乱丢的颜料管简直是两个概念。

“不知道你要用多少种颜色,我把有的全拿过来了……”

“应该够了。”程燃道。

“你要画什么?”俞晓问,“不是说好涂成天蓝色就行吗,彗星多好画啊……”

“我画它的周期轨迹图,每段时期的路线位置,就当做一个科普吧。”程燃道。

姜红芍抱着手打量他,“之前你划分了版面,原来是这个打算。”

“轨迹图必然是椭圆弧线,”程燃道,“这处文化墙大约有七米长,分配好比例,再结合资料,把这个轨迹图画出来,同时沿轨迹线路划分,列出彗星在每一个阶段,地球上生的事情。这些可以用图像来表示。”

啪啪啪!

姜红芍白净修长的双掌轻拍鼓掌,点点头,“很有想法,甚至可能非常特别,但你确定能画得出来?这是很需要功底和表现力的……你能行?”

这丫头,是在激自己么?

“要不你来?听说你绘画的造诣很高?”程燃做出谦让手势。

姜红芍却摇摇头,“如果我画,那就是我的东西了……而你的构思很奇特,我想看看经你之手呈现出来最终的样子……”

程燃似乎成功引起了她的兴趣,俞晓莫名有些嫉妒啊。

说着,她一笑,“试试能不能打动我。”

程燃倒是眯起眼,“打动是什么意思?”

姜红芍一怔,扫了他一眼,道,“总不可能是小鹿乱撞,你在想啥呢……是单纯对艺术上的评点。”

被她呛了回来。

俞晓在旁边也大感难以招架,马上拆招解围,“轨迹图这种东西我们怎么有?程燃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程燃蹙眉,这的确是个麻烦,“我努力查一下吧,目前这方面流出的资料并不多……”

姜红芍道,“我可以提供,我姑姑在海外,可以帮忙拿到格里菲斯天文台的研究数据。就这两天时间里面吧,我让她想办法传真过来。”

程燃看着她,“这么干脆?”

姜红芍微笑,“全力支持你啊……等着你给我惊喜呢。”

“为什么?”程燃谨慎道,“为什么对我能画出什么这么感兴趣。”

姜红芍想了一下,道,“最早感兴趣的是你的那诗,如果说基于情怀的有感而,就是不错的。但如果是老气横秋的故作高深,就要大打折扣了,而验证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俞晓心忖得了,就知道她不怀好意,敢情对程燃那诗不甚服气,专门来揭破的,而且他们一直素有旧怨,别忘了还有偷摘枇杷之仇,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来帮他们,果然是另有深意。

不过这么直截了当……好喜欢老姜的风范啊。

“所以你是为了揭穿我而来?”程燃有些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果然被她盯上了不是什么好事。

姜红芍微微一笑,“看陌生的风景,做没做过的事,和有趣的人交朋友。算是我的人生准则吧,你到底是一片空白,还是内里有个有趣的灵魂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两个人都有些微愣。

这是……抛出橄榄枝吗?

原来如此!俞晓心思活泛,机会啊,机会啊,终于能和女神做好朋友了!我们可都是如小丑一般有趣的人呐,错过这个村没下个店了!

姜红芍歪着头抿嘴微笑盯着程燃,程燃也看着她,两人保持了对峙十几秒,然后程燃点头,“嗯,最后那句改成“一辈子很长,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就刚刚好。”

说完程燃手向旁边一探,懵了一脸的俞晓就被他拖过来挡在身前。

俞晓瞪大眼睛的视野中,是姜红芍那条修长手臂划出的漂亮半弧,一支沾染了颜料的画笔,毫无花俏的当面砸来。

第二十七章 提醒(推荐票!)

还是让俞晓当了替罪羊,一脸无辜的俞晓从脸上到校服,都有一道大大的蓝色横线,片刻后反应过来的俞晓一脸沮丧,“我妈会杀了我的……”

然后就是姜红芍手忙脚乱的道歉。

这处工地,有笑声,有草叶的气息,有女孩梢的馨香……竟然混合成某种幸福的味道。

光影推移,傍晚将城市染上一层彤光。

后来两人回到单位大院的时候,俞晓才回过神来,对程燃道,“老姜很好!”

少年人的心情,终究也就汇成这么四个字了。

那又是一种隐约的自豪感,想到很多人都想接近的姜红芍,竟然私底下和他们打成一片,那又该是多么让人虚荣心膨胀,偏偏又仿佛怀璧其罪,不愿为外人所知晓。生怕若是被他人知道,仅有他们三人单独相处的时光就不复存在的患得患失。

即便以程燃重生的心境,也不得不承认,姜红芍的确是很吸引人的女孩,那种吸引不单纯是男女之间,甚至还越了性别,是在未来,很漫长的时日里,能成知己,能成为益友之希望。

所谓五月圣花芍药,又有花中宰相之名。姜红芍的名字,大约也蕴含着家中给她的寄望。还真有一种官宦之家的风范,在她的那个世界,眼界开阔见多识广耳濡目染,让她根本已经越了这个年龄女孩的成熟,恐怕二十来岁的青年,也未必能比得上此时的她吧。

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嘿,俞晓!”的喊声叫住了两人。

转过头来,正好看到杨夏,柳英,姚贝贝三人结伴回家。

“已经这么晚了你们才回来,哪去玩了!”柳英微笑着道。

其实在看到两人转身,俞晓那一身颜料的时候,她们也差不多猜到了。

“还能哪去啊……办文化墙的板报啊!你以为我们那么闲,我们可是有正事的!”俞晓抗议。

三个女孩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只是这个时候局面有些微妙,柳英虽然是对俞晓说着话,但目光却在程燃身上流转,而姚贝贝自从上次诗会虽然嘴硬程燃是抄袭,后来面对程燃却没有了以往的放肆,连一贯的贬损都少了许多,刚才喊俞晓的,也是她。杨夏则是盯着俞晓,那双潋滟秋瞳并没有看程燃。

“你们能办出什么花儿来!”姚贝贝环抱手不屑道。

“瞧你说的,我和程燃谁啊,双剑合璧,你们就等着震惊吧!到时候全校板报评选一等奖之名,我们只如探囊取物!”俞晓做出个许诸般夸张的动作。

“这么说来……你们真是认真在做,没有敷衍了事?”杨夏突然开口,这个时候目光转向程燃,“你也会画画?我记得以前你的乌龟画的最好看。”

一说起来,众人都不厚道的笑了,事情还是有据可查,以前程燃无论在六一还是少年宫绘画比赛,参赛作品都恶作剧般画的乌龟,程燃想起来,那个时候多是哗众取宠所为,想吸引大家主要是杨夏的关注,但正儿八经绘画又比不过别人,当然也就不走寻常路,不过在大院子弟这边,都成了他的黑历史。

“这次可不一样了,程燃很认真!我相信最后出图绝对技惊四座!”俞晓看程燃用心的准备和构思,总之有些不明觉厉,这种时候,怎么也要顶他啊,更何况,姜红芍都想方设法支持他,作为最好死党的俞晓,当然不能落后。

“认真,什么事光靠认真就行了?那还要天分来做什么?”姚贝贝斜晲一眼泼冷水,“没有天分,付出再多,也是事倍功半。”

倒是杨夏看着程燃,“那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

“那个地方就是校门口爆水管那一截!都是工地,要进去是要钻旁边的小缝隙,不注意就会把身上弄脏,而且还没画出来。”俞晓当然婉拒,姜红芍只是去柳英家做个客,柳英家就差点塞满了人,要知道和他们每天一起画板报,那还得了。

一听说要把身上弄脏,再看俞晓程燃这两个满身脏污的“典型”,原本还有意愿的柳英和姚贝贝就打了退堂鼓。

杨夏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盯着程燃,显然,俞晓的态度不重要,关键是他程燃的回应。

俞晓恨不得对程燃使眼色啊,就听到程燃道,“不必了吧,到时候画好了也就能看了。”

杨夏怔了怔,显然没料到程燃会这样回答她……

她原本只是顺手给他打气而已。而若这种情况,以前的程燃断然不会拒绝,甚至可能还循着杆子往上爬,她记得最清楚当年她很喜欢的后街男孩新专辑布,山海市全市断销,程燃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盒磁带,在她面前大咧咧,一副你喜欢啊就先给你听的自得模样。

现在这样……是刻意的吗?

那么……她微笑着点点头,“好。”

倒是柳英依然很是感兴趣,道,“等你画好了我们来看!”还是有对工地旁的文化墙很脏的避忌。

然后杨夏三人径直去了自己的单元楼,程燃回家之前,注意到一辆丰田车从大路上开了出去,而在车后座坐着的,正是脸色沉肃的赵平传。

程燃看着那辆车,驻足了片刻,然后返身走回楼道。

嗯,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

晚餐有西红柿炒鸡蛋,徐兰做的这道菜也是一绝,程燃呼噜噜就着汁水刨了满满一碗饭,搁下后,对程飞扬道,“爸,孙卓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程飞扬知道最近的事情,他拒绝山海展投资的事单位都在传,程燃从朋友那里听到些什么也不意外,只是他皱眉,“不想提这个人,你吃饱没有,吃饱了就去做作业。”

“我是这么想的……这个人做的生意很大,关于他有很多传闻,最醒目的就是这个人很精明,绝不会吃亏……我听说他早些年是在沿海闯荡过一阵,得了第一桶金,他是经历过一些事的人,不仅是你有眼光,知道技术所独立出来,能走出一条路,他能选择到你,是确定能从你这里找到利益。在月亮村的时候,你撞到他和赵平传叔叔接触,我们班主任经常被学生家长请吃饭,却自己带酒,为什么呢,他会有意无意谈起酒是某某某送他的,这样第二天,他或许就能收到更高档的烟酒了……孙卓富给你制造压力,也是同样道理,想让你早日和他拟定协议……他其实是看好了你的项目……结果你拒绝了他,以他这样盯准了利益不放手的性子,他会怎么做呢?”

“你们班主任的事情,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尽胡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程飞扬皱眉。

程飞扬虽然没在意程燃话里的重点,但徐兰却听进去了,道,“儿子说的没错,孙卓富这个人不简单,人家是大老板,盯上你,你怕不要是被狼盯住了!”

程飞扬道,“孙卓富能怎么样?那就让他赵平传攒局啊,他赵平传能做出什么事来?”

程燃道,“爸,你手底下的人,就都对你死心塌地吗?”

“赵平传到底想要什么,是真的看好你吗?那为什么协议上要把你的知识产权给拿过去呢?他做这一切,是不是只要你现阶段研的东西呢……如果拿到这个东西,转手卖给需要的公司,或者用其诱导其他人进来组局,是不是就可以资本运作出更高的价钱了……纵观赵平传的山水展,他不是在投资实业,而干的就是倒买倒卖的行办,所以他要投资你搞一家企业,不就只是在给你讲一个故事让你入局么……”

程飞扬看着程燃,“你到底……”

程燃继续道,“我最近在看港片,有港片刚好就是类似的情节……要是孙卓富只是要你手上的东西怎么办,让赵平传找一个你手底下的技术人员,买到你的资料,他们是不是就得手了。”

程飞扬皱起了眉头,自己儿子说的还真是可以敲一个警钟,“伏龙”的研还没有完全完成,所以还没有注册专利,而核心的东西已经出来了,这方面虽然有保密工作,但都很粗糙,如果这个东西真被不知不觉泄露了,赵平传那等人自然不必担心,但要是孙卓富把资料拿给这方面走在前沿的人,有资金有技术,就能逆向先他们这种创造者一步。

这还真是不得不防啊。

“我打几个电话,”程飞扬起身去客厅,不忘揉了揉程燃脑袋,“你给我好好做作业,马上中考了,少看港片……”

程飞扬在电话中,将资料保密做出了进一步的规范要求,对工作进行了调整,涉及核心机密的三名总工程师进行分权,每个人只领导手上的组负责独立计算一个任务,而只有三个分区汇总,核心数据参数才对的上。保安那边也跟老陈三个人打了招呼,让他们多注意办公区,过规定时间不允许再有人进入……又拟定了更完善的内部保密协议,技术所的成员都签署了一遍。

现在是关键时刻,得罪了孙卓富这样的人,程飞扬在程燃提醒下也反应了过来,把自己的防御建设得更严密了。

但即便是这样,仍然出现了问题。

星期六的时候夜里十点过,保卫老陈最近晚上都多加了一趟巡逻,今天恰好在办公区电筒一照的时候,就把一个在总工程师桌子里翻找的研究员抓了个现形。

而那个人,正是程飞扬手头上最得力的徒弟之一,名字叫王兴。

事情闹得很大,这个王兴是大学生,川东师范大学微电子专业毕业,当年程飞扬亲自招进华通公司技术所,看他聪明伶俐,就带在身边,倾力教导,现在已经是副工程师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釜底抽薪。

华通分公司的司长和法务亲自和王兴谈话,最终还是没有起诉王兴,一方面是王兴这个事尚未造成严重后果。二来这个时候进行内部起诉,总是丢脸的事,哪怕华通山海分公司生命走到了末期,但总公司还是个名声赫赫的国企,这方面的面子还是要的。

王兴从内部开除了公职,这件事,虽然还是没能一并动到赵平传,但赵平传还是吃了很大苦头,纪委,司长轮流跟他谈了话,传说王兴的红包就是他赵平传给的,但不知是不是毕竟没有确凿证据,或者顾虑一些影响,赵平传还是没有一并被追究,但明显在单位里,平时喜欢和他聚一起的人对他是敬而远之,那之后,他整个人都沉默寡言了很多……

第二十八章 很可爱……

那之后姜红芍就经常傍晚出现在板报文化墙这边,有时候会“呐!”得递来一个口袋,里面装着几瓶水。有时候捧着三支雪糕,送进来俞晓和程燃也不顾脏的手,拿着木柄吃的胡儿嗨哟。

两人不由得感觉似乎和姜红芍在一起,根本少不了被她投喂,只不过怎么和她的相处大体都和吃的有关,最开始就是偷她家的枇杷,她送出来的一大袋水果。不过心态是不一样的,偷枇杷那次吃的那叫一个屈辱,后来这几次简直就心安理得得多。

有时候她也会手痒,拿起一支颜料笔帮忙上色,或者提出一些构图上的问题,程燃觉得有建设性的就改,否则就坚持己见,两个人会争论。也经常能看到她拿着一支笔,一只手环抱胸前,一只手枕着下巴,在旁边打量着程燃的绘画技巧。

那个侧脸,让人心痒。

少年少女享受着难得的恬静,谈论着他们所要绘画的彗星,而这颗彗星就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上,一到晴朗的夜里,无论他们是否住在同一个小区,抬头就能望见,总像是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在心里酵。

海尔波普彗星当年在程燃的记忆中,其实并不太鲜明,只知道生过,这颗彗星因为九七年家庭的不幸,回忆起来也是黯淡无光。

而如今在他们的头顶,程燃现它是那样的明亮,很好辨认,因为那已经越夏夜里所有星体的亮度。

有的时候姜红芍也会不出现,徒留两个人在板报区,俞晓就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程燃还好,毕竟他是板报的主笔,主要有事可做,虽然他也承认有姜红芍在场的时候,大家气氛都要活跃一些,而且,还能闻到空气中好闻的香皂气息。

这和教室里试卷的油墨,炎热操场沙沙的林荫一样,都是能让人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能感到幸福的记忆。

“第十一题优解……△ade与四边形Bced的面积比是不是应该这样……”在黑板的右下角,就成了俞晓向程燃请教数理化题的临时场地,一般就用粉笔在上面书写,擦掉就可以继续下一道题。

“你再重新反过去求证一下,第三步那个ad比Be的值重新计算一下……”

“哎呀还真是……这里错了,我再算算……”

俞晓几乎都习惯了程燃最近表现的妖孽了,最难以置信的是程燃让他每天就在这里做作业,有不理解的他就给他释讲。俞晓最初的时候是嗤之以鼻的,就你程燃的水平能教导我吗,不理他自顾自的演算难题,结果卡在中途,程燃拿过粉笔噔噔噔就解开了。

一连几次,俞晓也就被虐得没有了脾气。不过仍然是有底线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向程燃低头。

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方式的确对俞晓有帮助,复习效率也在提升。

单独只有两人的时候偶尔也会把话题引到姜红芍身上去,猜测一下她的家庭,父母住在政府大院里是做什么的,一个人的涵养,很大部分都来自于家庭的因素,家中应该也是书香门第吧。

俞晓也打听过姜红芍,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才知道,年级上暗恋她的男生一大堆,据说初二的时候就有高中那边的风云人物闻之而来,在校门口对她表白,结果当时就被她怼了回去,人一个高中学长,还有一群朋友助阵,却遭到了姜红芍连番暴击,从人生道理讲到前途命运,当时那高中学长也还是挣扎了好一番,想要说服她的,但无奈道理层次上远非对手,最后拿着的花束都耷拉了下来,灰溜溜走的时候,丢进了路边那种公共的蓝色壳子垃圾桶。

这件事之后,导致大部分男生都不敢过于和她接近,所以别看她低调,这种低调都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上面。

“我才知道,篮球队的6涛,七班的敏海……还有那个张科奇,你不知道吧,他也都喜欢红芍!据说还写过情书,开篇就是“你像星儿那样灿烂……”酸得要死,难怪石沉大海,人老姜怎么可能回应他!靠,要不是问最八卦的赵明明,这些事情我们都还不知道,看那家伙平时一本正经的学霸样,还是小队长。最可气的是我妈当时还指着他给我当典范,说人家“张科奇得了学校科技竞赛第一名你怎么不向他学习,你看人张科奇这次考试多少名,你多少名……”怎么着,还不是偷偷给她写情书,道貌岸然!”

有时候俞晓会突然用神秘而带着某些更深探究欲的声音问,“你觉得……姜红芍这样的女孩……怎么样?”

程燃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性格很好啊,为人豁达,很聪明……大方不记仇,不能再好了!”

俞晓愣了愣,这什么跟什么,完全不是刚才自己语气所想要知道的结果啊……

但只是一个微小的诧异之后,俞晓拍大腿,“简直要举双手赞成,所谓‘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老姜的风采,完全能用这几句诗来形容……”

然后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建筑板后面传来,“噢,这次学聪明了……”

纤瘦的身影走了进来,“真是,什么时候现我在外面的……”

***

日子这样推移着,初中最后的文艺汇演……不知不觉到来了。

每每类似运动会啊,文艺汇演啊,篮球比赛啊……在少年人的记忆中,似乎空气都是甜的,而程燃记得他经常是前一天亢奋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又精神抖擞。

程燃迎着第一缕的晨光走出楼道,嗅着没有后世雾霾的清新空气,他昨晚美美的睡了一个饱觉,今天连晨跑都取消了。

他路过俞晓的单元楼,看到他尚未出门,知道这小子估计也和前世的他一样,晚上梦寐难眠,今天是必然会起晚的。

反正是九点钟到山海会馆,山海会馆位于魁星街,是一个大型的会馆典礼堂,这个年代,山海市很多学校和大型单位的活动场地,都是租用这里举办。

程燃以为自己是起的比较早了,也是考虑到今天基本上一中初中部所有学生都会从四面八方向那处聚集,所以早一点起来,结果一到这种时刻,公交车上简直水泄不通,平时上课没见这些学生这么积极啊。

拥挤着在魁星街的站台停靠,哗!得人潮下车,程燃站在这个礼堂下面,礼堂外形倒是方方正正,这个年头还保留着八零年代的那种建筑风格,外表是一层彩砂的真石漆,摸上去颗粒粗砺,但这个时候就是建筑物的潮流。

这个承载了很多记忆的老会馆后世都被拆除了,程燃记忆中的是那泛黄的外墙,久经年月洗礼的水痕渍,还有从小到大很多次在这个礼堂里看到的那些毕业典礼和文艺演出,那些烙印在记忆中皮影戏般的身影。

现在的会馆看来干净整洁,像是记忆中的那层黄膜被撕开,露出更崭新的皮肤。

会馆比公路要高几个台阶,下面是个小广场,围栏沿着人行道修了一圈,平时如果是有舞台剧,电影售票就在围栏旁的一个售票屋,今天铁栅门自然向两旁打开,各年级各班都在小广场这处集合,然后由班主任领进会场,过了十几分钟,66续续的人也就到来了,等到的差不多,就向会场里面移动,主要是方便维持秩序,每个班提前都划定了区域位置,来迟的也可以顺利找到自己班的所在。

人群里突然有些躁动,原来是一群化了妆的女孩下了车,径直走进来,这个时候很多人自让出路来。

化了妆的,或者来了要补妆的,有节目拿着演出服的,都朝后台去了。

这个时候俞晓也来了,班上叫苏倩的女生走了过来,她刚刚换好民族服装的演出服,一副青衣装扮,对俞晓道,“俞晓,你说好的……快去帮忙!”

不消说又是俞晓答应过人家女生什么了,算是万年打下手,程燃倒也不意外。但袖子却一把被他给攥住了,“走走走……我们后台去……”

和俞晓来到后台,以程燃的眼光看来,当年记忆中很高大上的舞台现在看来其实有些简陋,大红色的幕布作为背景,上面用彩纸贴着一中文艺汇演主题的内容,道具也不过就是桌子板凳,还有泡沫纸板构造的各种背景,但胜在一个字大,足以容纳百人合唱团的舞台,还是有那么些气势的。

大部分的演出服其实质量也并不好,就是追求一个舞台效果,化妆这个还是要看本来胚子,本身长得不好看的,化了舞台妆还是难以卒视,而类似天生胚子好的,无论浓妆还是淡抹总相宜。

不过这一切当站在舞台上,灯光和音乐响起的时候,所有的瑕疵也就被光影遮盖了。

因为是整个初中部的汇演,后台还是有很多人的,十八个节目,从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半结束,这就是两个半小时。程燃看到他们班杨夏带队的《月亮湖》团队正在前面几个准备位置,一群女生莺莺燕燕,雀跃又紧张,而杨夏一席白衣在其中,像是天鹅,很是显眼。

程燃转过头的时候,刚好和穿着红色演出服的姜红芍相对,她头柔柔顺顺的垂下来,演出服是一身红色纱裙,古香古色,无论在哪个时代,再前卫时尚的衣衫也会有过时的时候,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汉唐之服,哪怕仅仅只是不加纹饰的简单右衽,也说不出的风雅。

姜红芍显然没料到在后台撞到程燃,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一起办板报文化墙的时候,她也从未透露过在文艺汇演上有演出。

现在被程燃看到她这么尽显女子姿态的装束,大概是衣服颜色的原因,映得她脸也有些微红。

程燃问,“你有表演啊。”

姜红芍点头,“嗯,你……”

程燃指了指后台,“我来帮忙的。”

姜红芍手攥了攥袖子,“好。”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对话,怎么不像平时的风格……

程燃就挥手,“加油啊,给你打气!”

“好。”

看着姜红芍和他错身而过走向前面,程燃微微咂摸,刚刚的她,是有些害羞么?

老姜的这一面……

还真是,很可爱啊……

第二十九章 那些轰轰烈烈

台前,主持人用仿佛“能让敌人肝胆俱寒”慷慨激昂的声音唱幕,“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在这收获希望,展示青春风采的季节里,我们欢聚一堂,让我们将歌声舞蹈织成乐声的海洋,让欢歌笑语传遍大江南北……市一中初中部文艺汇报演出……正式开始……”

演出拉开序幕。

第一个节目是初一年级大合唱《我的祖国》,稍显稚嫩的合唱却不失这歌的雄壮辽阔,虽然这个年代的音响效果并没有那么好,虽然每个穿着白衬衣打着红领巾的学生脸上涂得像是猴子屁股,但却令程燃仿佛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当年。

那些尚对世界的一切充满着希望,充满着新奇和无防备接纳探索的年华,而现在的他,虽然身体依旧年轻,但灵魂却有着洞穿了过去未来的苍老……他的青春早就遗留在了这里,就在这片歌声和老式的礼堂凝固的光阴之中。

当你重回当年,还能为一个鼓励受宠若惊,还能为某次比赛获得名次,亦或者仅仅只是拼搏过而感到热血沸腾吗?还能记得第一次离家遥远,那种开拓未来的激情和分离的愁绪,能回想起第一次表白,四肢麻的紧张和擂鼓一样的心跳吗?

很难再找回曾经的那种感觉了吧。

所以有且仅有的第一次,才那么的弥足珍贵。

看到那一张张年轻的脸,程燃突然感到很羡慕。

他干脆在最靠近舞台的第一排边缘找了个台阶坐下,欣赏一个个节目在眼前流转。

姜红芍出来了,其实普遍而言整个会堂上面还是很有秩序的,大部分的学生此前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看节目,只有在小品笑点的时候,会爆出全场杂乱的哄笑,其他的掌声啊,随着节目的起落都是大致整齐的。

先是有人帮忙搬来乐器和凳子,琴曲独奏的姜红芍走出坐下后,很多喝彩声就从四面八方涌现起来了,先带动了一波高氵朝。

是的,程燃的记忆中,似乎是有姜红芍这么一幕的,但那个时候他记得自己提前溜出了班级的划定方位,梭在会馆的末尾后排,和俞晓几个人去外面买些吃的溜达了大半个演出时间才回来,回来就看到了姜红芍演出收尾的时候,那时只是远远的看着,就像是周围这些人一样。

程燃被她的那股认真和投入所吸引了,悦耳的音乐在她指尖的律动中跳跃而出,时而小桥流水呜咽泉水叮咚,时而金戈铁马野火燎原蓬蓬大鼓,时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时而长亭孑驻渔歌唱晚。

有那么一时刻,大家感觉就像是看到一幅幅画面,一个女子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而又在战事稍歇的时候,着一席素衣红裙行走烟雨楼台之中,眼神悲悯苍生。

音乐在激昂和缠绵交替,奔向顶点的高氵朝中戛然而止,人们只觉得精神一空,还未能从乐音拔高的情绪中舒缓过来,工作人员66续续上去搬琴,姜红芍起身鞠躬。

人们爆出热烈无比的掌声。

校长周韬在第一排坐着,不住点头,“虽然现有的文物研究资料不足以让我们完完全全还原出古箜篌的技术,但这种现代箜篌,弹到精妙处,也还是能够让我们一窥古时之神韵的!能弹成这样,至少就要有古筝和古琴的功底,毕竟现代箜篌也是基于这些研制的新乐器嘛……”

然后程燃听到四周围就有不少打听的声音。

“那是谁啊……”

“初三一班的……红芍,姜红芍……”

“噢噢,以前见过……还有这样的才艺……”

“啊啊……凭什么最后要毕业了才现她啊……”

“那有什么,考上高中了,还是在一中,不就能见了嘛……”

“决定了,高中我要追她……”

“省省吧……”

四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即便接下来又过了几个节目,讨论还没能禁绝。

直至台上出现个人独唱,七班的一个瘦弱男生,手插进裤兜,一脸忧郁的用粤语唱着,“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是一《海阔天空》,这歌是港都93年行的歌曲,热度很高,一时让很多人跟着哼唱,沉浸了进去。

但这个男生偏偏在副歌部分“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破了音,引一阵笑声,有人评价,“宝气!好傻!”

但立即就有人反驳,“笑什么……换你们敢站上去不?”

俞晓从那边找了过来,低声道,“下下个节目就是我们班了,一会帮忙搬一下前面那个小品的课桌和椅子就行了……给我们班提前腾出空间。”

独唱之后的小品在笑声中结束,程燃也就起身,和俞晓以及班上还有几个男生幕布后的桌子,经过后排站着的一群女生边的时候,苏倩啊,张小佳等一干古装女生纷纷小声道,“谢谢!”

似乎受了这些话的刺激,几个男生简直身轻如燕,恨不得展示力拔山兮的气魄,提着桌椅板凳小跑就下去了。

张小佳看着程燃的背影,对前面白衣的杨夏道,“其实程燃还是不错的。”

上场还有最后的几十秒,在张小佳的话语中,杨夏的眼神落向程燃,那个身影搬着一把椅子,渐渐消失在幕后阴影中。

……

……

程燃把椅子搬到了指定地点,重重叠叠的,这个时候突如其来,似乎瞥到了一个熟人,是江川。他正在后台音响控制室那里面,打开窗户,对程燃指手画脚。

江川拿起手上的索尼a1kman,打开舱盖,取出一盒磁带挥了挥手。

程燃皱起眉头,不明白他啥意思。这个时候音乐已经响起,他们四班的《月亮湖》舞蹈开始,舞台上光彩迷离,音乐鼓噪着耳膜。

程燃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有事过来说。

但看到不知江川是不是误会了手势,人又回到了音乐控制室里。

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演出完了他自然会找上自己。

而江川确实是误会了,他其实是在作最后的确认,他拿出磁带后,程燃并没有过来阻止,甚至没有类似的动作,也就意味着,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可真的可以吗,真的要继续吗?江川还是觉得太大胆了,估计也只有程燃这样的家伙敢如此。他最早时也去找程燃和俞晓确认过。

“咱们那个计划……还要实施吗……总觉得,总觉得有些冒险……”

俞晓当时当着程燃面怎么说的:“有什么冒险的……程燃谁啊……一定能成功的!”

为了最后确认,在这最后倒数计时的时刻,江川刚才还把磁带拿出来了,程燃那边也没有制止啊……那就是,按计划进行吧!

想到这里,江川内心莫名燃烧了起来。

想来很多人在初中最后的时期都希望轰轰烈烈一把,但大部分人都平平淡淡,还是程燃,真心让人佩服啊……

要是真的能成功……江川看着舞台上那个靓丽的白色身影,不由自主的紧张而又激动了一下,那这件事就完美了!

……

……

尽管看过了排练,但是真正在舞台上,杨夏和四班女生群体的《月亮湖》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女生们为了这个舞编排了一个月,谁都希望在中学最后的时刻留下最好的注脚,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舞台上,女生们翩跹起舞,精髓的是女孩们排成两排云袖拂舞,而杨夏的白衣在其中穿花蝴蝶般跳跃,她的步伐时而轻快,时而缓,时而急,纱裙勾勒出的长腿不经意就显出具体轮廓,让许多春心萌动的男生喉结急促起伏。

音乐到了婉转的尾声,众女孩们纷纷向中央集中,而后水袖拨舞,模拟水泉之势,杨夏在最中心,寓意纯洁,双膝跪地,身子仰向后方,两条白袖抛向天空,身子向后弓,少女的体态婀娜多姿,这幅场景定格。换来的是热烈的掌声。

俞晓抱着一大捧花箭步赶来,直接塞进了程燃怀里,“快快快!上去献花!看你的了。”

程燃没反应过来,俞晓就焦急指着台上,“快点!要谢幕了!”

然后在后面连推带攘。

献花倒也没什么,每个节目完结的时候,一般也会有人往上涌,有班级上给自己班节目安排的,也有主动的,有时候也会掀起台下起哄的笑声,收到花越多,显然也越受欢迎。

程燃以为这大概也是班上安排的,送捧花上去倒也无所谓。于是他提着花束就向上走。

这个时候串词的主持人也从旁边过来,节目开始撤了,四班的女生们也都在朝后台走了,只有杨夏在最前面,看到程燃登台献花,也就理所当然的停留了一下。

突然灯光暗了下来,一道追光落在了上台的程燃身上。

那是从天而降的白炽光圈,瞬间程燃有点懵。

这个时候,他也看到了杨夏的脸,上面写满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后与此同时,音响那边传来一阵杂音。

江川本就是学生会的,文艺汇演管理播放音乐的就是他。会馆是有人专门操作这些设备,不过具体的演出音乐安排还是听学生会这边的。所以江川让追光落在程燃身上,把磁带送进了播放机里。

一阵舒缓的音乐传来。

然后以这样的音乐为背景,程燃原本向杨夏去的脚步骤然停住,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此时距离杨夏最多不过三米,然后从扩音器里,响起来的是货真价实,他普通话朗诵的声音。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阴重复单调的歌曲。

……”

台下66续续的议论声响起,“什么啊……”

“为什么会念诗,还是情诗?难道——”

“那女孩是四班班花,杨夏。这个叫程燃……就是那个和老师打赌的……”

“哗!有没有搞错……”

人声窸窸窣窣,潮汐般越来越剧烈。

……

朗诵继续。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杨夏,这诗代表我的心意,送给你!”

……

这是什么鬼!

程燃整个人都魔怔了。

因为光打在他身上,此时的程燃除了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杨夏之外,是看不到舞台下面的情况的,那里是一片片黑压压的黑潮,但程燃知道那些都是人,他的耳朵里,尽是四面八方爆的“噢喔——”这样轰动的声音。

第一排的校长周韬,略有些讶异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干教职员工,看着台上的程燃。有的人笑起来,“这些小年轻……”“这就是青春啊……”

江川,俞晓的神秘,磁带……

程燃醍醐灌顶,一切,都串起来了。他也想起了记忆中最细微的那个角落。

是有这么一回事的……但那是在这场文艺汇演开始的前一个月,那个时候的程燃,就预计搞一趟大的,于是在俞晓家里,找来了成天在学校里拿着那台a1kman不离手的江川,录下了程燃打算在这场文艺汇演上寄托表白的诗歌,这舒婷的著名情诗《致橡树》。

然而这件事在前世是没有生的,这就像是一个玩笑,少年人心情激昂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勇气,就像是你知道那个女孩的电话,然后在一群朋友的起哄下,摁下一个个按钮,却在这串数字即将打过去和她通话建立联系,即将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猛然把话筒扣上。

前世的程燃,没有勇气,而类似俞晓这样的死党,也自然不认为他能够成功。所以这件事并没有生,那之后自然而然就将其淡忘了。

谁知道他会重生,而重生之后的表现,又让俞晓认定他有能力达成目标,甚至连江川都没有怀疑,仅仅只是确认了两次,便狠下心帮他了。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出现了。

这算是……

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么……

程燃看着眼前先是震惊,而后脸色急遽变幻,眼泪水猛地溢出的杨夏,正准备解释,杨夏一把摘下头饰簪花。

也不顾丝受到的拉扯和强行扯断后披散下来的秀,将簪花啪砸向程燃胸口。

簪花上的铁器在程燃脖子上划出几道血痕,火辣辣的,上面的珍珠迸溅开来,凌乱落向地面,然后是她带着哭腔喊出的声音。

“程燃!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主持人就在他旁边,话筒离得很近,于是这句话的回音源远流长。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讨厌啊,讨厌啊……

她一脚踹在程燃的大腿背上,即便穿的是舞蹈鞋,程燃也感到一阵钻心疼痛,他皱了皱眉。

他看到杨夏的眼神,那是认为他破坏了她中学时代最美好景致的怨憎。

程燃一叹,人生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但保证没有一个意外像是眼前这样离奇,前世的自己给后世的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杨夏眼泪婆娑慢慢后退,转身夺路而去。

主持人懵了,全校的喧哗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个停顿。

这是,表白失败了么……

程燃在大脑对这场事件短暂的转换和回应之后,探手伸向主持人。那女主持显然还没从变故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程燃一只手抓过来,话筒落在了程燃手上。

程燃捏着话筒,依然在头顶那一束白光下,面对全场。

会场落针可闻。

教堂唱圣诗都没这么肃穆。

停顿了一下,程燃已经换上了严肃脸,对话筒道,“作为四化建设的接班人,大家要以此为鉴……现阶段要把心思和精力用在学习上面!刚才的保留节目上,我就给大家演示了一下,不好好学习早恋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短短的静默之后。

一瞬间,轰然的声音再度炸开。那是会馆几乎每一个角落的前俯后仰。

“还能这样……”一大帮人瞠目结舌。

李斩指着程燃,对身旁的章明,恨不得口沫横飞,“你看他有多狡猾!章副校长,你看他有多狡猾!”

那些隔壁班又隔壁班的学生们一个个竖起大拇指,“程燃……这可真是……太稳了老哥你……”

“牛气……这样都能圆回来……”

“这虾子太机智了……他是谁啊……也算轰轰烈烈了!”

也有人表示疑惑,“这难不成真是保留节目,两人商量好的表演?”

“是假的吧……不过也太像真的了,刚才吓了我一跳呢!”

“根本就是真的!”

……

……

台下全程目睹了一切的姜红芍先是愕然,又看到程燃从头到尾表情的变化以及这番宣言,再也忍不住,“噗!”得笑出声来。

第三十章 那些暗流汹涌

城区的北山,穿着制服的警务人员正在丛林中移动,尽是沙沙分开枯草枝叶的脚步声,时不时用带着的相机咔嚓对着某些地方拍照。

地上有些污渍和血迹,此前躺在这里的人体已经被转移走了,对案现场的再搜索启动,游小军从那边回来,在蹲着的程斌身边蹲下,这是一个山包头,从这里看过去,山海市市区一览无遗。

程斌的制服有些显旧,这似乎和他一个副局长的身份不符,然而在这个时候的山海这种小城市,一个副局长还没啥可摆的架子。县级市的行政级别,跟村官只是一阶之别。

程斌不抽烟,只是抱着腿蹲着,游小军点了一支烟,斜眼看到自己袖子上的纽扣不知何时掉了,叼着烟,腾出手把袖子挽起来,又从嘴里拿过烟,弹掉积长起的烟灰,猛吸几口。

程斌从旁看着这一幕,皱眉,“你看你不修边幅的样子,什么时候也找个媳妇儿,把婚给结了吧……”

游小军憨厚的咧咧嘴,“我就看上咱们那新来的……小桐了……人踏实又漂亮,嘿嘿……”

程斌愕然,笑道,“行啊你,那可是咱们楼里公认的警花啊……你小子有志气啊。”

“嘿……这不想着,万一能改善后代基因嘛……”

光影有些暗色调的在城市中间移动,此间是杀人案的现场,而与之相隔的市区,却是一片被隔离的安宁平和,程燃的初中文艺汇演那惊动的一幕,还正在进行着。

程斌回过头,“怎么样?”

游小军刚才还正常聊天的脸色晦暗下去,“如你所说,我查看了一下附近的树,在东南角那处树枝上面,现了踩踏的痕迹,让鉴定科的提取了上面的脚印,有初步的结果,应该是胶鞋,趋近于解放鞋一类的胶质。”

“不知道有几个人,上面是一个脚印,这山踏青的人也经常上来,有些新脚印,无法判别,但是按照情侣被杀害的现场来看,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

程斌摘过游小军嘴巴边上的烟,把烟头摁灭在脚下的石块上,“那之前的猜测就是对的了,对方应该是在这里观察些什么,却撞到了两个在这座山上幽会的小情侣,应该是被看到了脸,而他们的行为也有些反常,为了避免留下人证,杀人灭口。两个受害者的面部和指纹都被利器严重破坏,财物被拿走,故意伪装成抢劫杀人……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

“凶器是军用匕一类的玩意儿,刃倒角应该在三十度,刀身窄而狭长,约在两厘米,双侧刃口。适合穿刺,作为日常使用并不太适合切割,能熟练使用这种刀的,都是有点功底的。不是惯犯就是专业人士。”游小军眯着眼道。

程斌起身,“再重新侧写复盘一次。”

游小军去往那棵树前蹲着,没上去避免破坏,片刻后,他朝受害人伏尸的方向走,先是走得慢,然后奔跑上去,贴地在草坪仔细观察,又起身,离开,在山腰绕了一圈,返回来,游小军这次没有到受害地点,而是径直走向另一方。

游小军当年是连队侦查员,复原转业后,军队里的技巧倒是在从警后派上了用场。

“杀人地点在树林外的草坪,事后把尸体拖到这边来处理的……他吗的,这些狗杂碎……一直在领着我们兜圈子……这是公然对咱们的挑衅和藐视!”

程斌托着下巴,“再让人仔细询问一下全市的游闲散人员,还有录像厅,卡拉ok,会所从业人士,最近是否看到三五个扎堆的外来人员出没,一旦现可疑人员要立即上报。这几个人能为了被一对情侣看到异常就杀人灭口,他们的特征肯定很明显……看受害者创面断口,对方至少是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因此很大可能是身高一米七零以上的壮汉。”

游小军一咬牙,“那我再去给那帮三教九流的人敲打敲打,要是谁有情况隐瞒不报,老子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

程斌点头,来到那棵嫌疑人踩踏过的树前,他转过身,朝向树正对的位置……

对方在这颗树上窝着,肯定是在观察什么……

他们到底在观察什么呢……

程斌目光缓缓搜索,他所面朝的,就是两公里之外的城区,有好些单位的楼厦,大院,住宅区,竟然都是直接对着这个山包头,如果有人在这里,用类似高倍望远镜的东西,还真的可以把很多地方看得一清二楚。

凶手很敏锐,极致狡诈凶残……而且反侦察的能力很强。他们之前已经有很多次误判了,都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心头有一种莫名的窝火。

偏偏这对情侣男方家又是有点来头的,山脚下就停着男方进口的本田ca125摩托,两人来到这个山头幽会,却没想到遭此横祸。现在上面下了死命令,要限期破案,他这个副局都亲自上阵……凶手能把撞到他们反常的情侣给杀死,这意味着他们之后有更大的图谋。

而在警方行动起来的情况下,他们仍然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在隐匿自身方面,他们很有一套,这让程斌不由得心底浮着一层阴影。

有风吹起来,他看着下方的城市。

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能确定这个,很可能接下来,会有更大的事要生。

这个夏天的山海市,注定不会平静。

***

另一方面,文艺汇演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先不管那余波会如何震荡,单是当天程燃回到家的时候,就遭遇了一波阻击。

徐兰刚放下电话,脸上寒气逼人,她攥话筒得手都毫无血色,显然一直在强抑怒火,“程燃,你自己跟我说,你自己跟我说……”

看到这幅样子,程燃就明白了,“李斩给你打电话了?”

“请家长!你都好大了还要请家长!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们班主任说你早恋,在文艺汇演上追求女孩!你现在怎么是个这个样子的娃儿了……”

刚才电话里,听李斩不客气的语气倒是小事,徐兰主要想到近段时间她的单位也有事,程飞扬事业工作前途未卜,程燃还有中考这个拦路虎,围绕在这个家庭前面的前途命运之类,都是一片看不到头的黑暗,再加上今天得到这个突消息,徐兰心头堵,又气又急,大颗大颗落下泪来。

这也是看程燃稍微长大了,要回过去两年,她直接拿着晾衣架就可以追他满屋子。

“……我是不会去的,这种丢脸的事情,要去喊你爸去!你现在怎么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正是初中毕业前夕,你还想不想考上高中了……你考不上高中怎么办,去中专,你又不知道市里那些中专烂成什么样,你进去就真的毁了……”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看着母亲的泪如雨下,唠叨不停,程燃只好好言安慰,“我只是念了诗而已,只是这诗恰好是情诗,就被误以为是追求女孩,其实就是一个节目效果……要是早恋那还得了,文艺汇演上面可是有校领导的,你想想这事可能吗,光是这种事都足够记我个过的!”

“你确定,你真没有……”徐兰还是被劝住了。

“我很确定,这绝不是表白!而且最近我那么努力在学习,就是为了能考上……嗯,四中。不交高价!”

听到“不交高价”,徐兰心头稍微舒缓了一些,而在这种情势下,自然还是更相信自己儿子所说的,她皱眉道,“那为什么要让你请家长?还有你脖子上怎么回事,被什么划到了。”

“没啥,回来路上玩单杠擦到的……虽然明里上我这不算出格,但人家学校总要调查一下吧……当然要让你们去一趟了解情况啊……”

等到晚上程飞扬回家,听说了整个前因后果之后,他手一挥,“最近看你的表现,懂事多了,你虽然喜欢杨夏,但也不至于这么鲁莽,所以老爸这次信你!”

程飞扬的脸又皱成了橘皮,“只是请家长……哎,我前前后后都去了好多次了……每次去都要给老师当孙子……对嘛,反正你爸这张老脸都丢干净了,这次又再给你去擦次屁股吧!”

第三十一章 更闪亮了……

文艺汇演的这个星期六,对于很多人初三的学生来说,这绝对是三年以来最精彩的一场演出,不仅仅是这代表中学时代的谢幕,还有他们曾经那些无数次设想过,却最终成为现实模板的事件的上演。

在大堂广众之下向心仪的女生表白,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少年人心中演练过无数次,但却最终不会成为现实,或者说,绝对不会有哪个二愣子敢真的这么做。

但是,他们就真真看到这一幕的实现,而那个结局也不出意外的惨痛。当然,最后因为程燃的圆场让全场捧腹大笑,使得事情似乎变成了一个滑稽的喜剧,但这其实仍然是一个悲剧。

他程燃也将成为很多人口里的传说,开口必然是这样的,“当年我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哥们儿,在文艺汇演上策划向女孩表白,念了一情诗,结果被当众啐了一脸……”

晚上除了自己母亲接到了班主任李斩要求请家长的电话,还有俞晓打来的慰问电话,“当时想着,你至少很有勇气的表达了,杨夏当时接过花去,也不需要她回应,但这事差不多就成了……结果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我之前壮着胆子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她接起来听到我的声音,直接给挂了……”

“我誓,要是知道是这个结果,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江川播放这个的,甚至连你当时录的时候我都要制止……”

程燃在电话这头,声音温和回应,“知道啦……所以说了,人们希望能够回到过去……不就是想改变那些已经生的事么……”实际是就算自己回来了,也未必能躲得开坑啊!

“程燃,你的语气怎么这么平静啊,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心如死灰啊,你要对生活充满希望,不过就是一个当全校表白的失败吗,我现在就去外面看着,你不要想通过窗户跳下来噢……”

程燃很想通过电话伸个手进去弹他一个暴栗,会不会聊天啊……

不过想起来,杨夏估计也被吓到了,还是给她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吧。

和俞晓挂了电话,程燃就给杨夏家去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她的父亲,程燃就道,“叔叔,我程燃,我找杨夏。”

“你等一等。”

电话里隐约传来杨夏父亲到房间的声音,“程燃来电话找你……”

“挂了,我不想接。”

过了片刻,电话那头就传来杨夏父亲的声音,“程燃啊,杨夏睡了,明天再打吧……”

拿着忙音的电话,程燃摇了摇头,将话筒叩下去了。

这大概是恨极了自己。

只有等上课碰面的时候,再跟她道个歉了。

结果是等到星期一上课,两人同从单元楼出来,程燃上前,“杨……”

杨夏步子骤然加快,把他抛在了身后,然后前面刚好有一趟车抵达,她快步小跑上了车,等到程燃走出大门,车门已经关闭,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余光中程燃已经站到了站台,她下意识偏转看了一下,现程燃还注视着她,正好触及他的目光,她迅扭回头来,再不旁视。

程燃进到下一辆车之后,还碰到几个年级上的熟人,平时这些话不多的家伙今天简直对他文艺汇演上的表现滔滔不绝,用后世的话来说,简直都要变成迷弟迷妹了。

尽管程燃一再尽量引导转移话题,让他们声音小一点,但是这一小撮人的确将该说的不该说的散播了整辆车,以至于很多人不住往程燃身上瞄视。

这样的情况从车内一直延续到进校爬上自己年级所在的楼层,看到那些一双双的眼睛,程燃第一次有了做熊猫的感觉。

***

程飞扬是十一点左右到的学校,程飞扬意外的是被请了家长后并没有预想中以往承受着老师阴阳怪气数落的情况,李斩最初时在办公室还对到来的程飞扬一阵冷语,“你这个儿子我是教不了了,能耐大得很……”

结果刚起了个头,就被副校长章明给截胡了,章明亲自到了门口,让程飞扬去自己的办公室谈程燃的情况。

程飞扬头也是打鼓,到了章明的办公室后,还有些犹豫,“章主任,程燃这小子从来就不省心,我回去教训他,如果要记过……在这初中临近毕业了,要是真上了档案,前途就受影响了……”

“坐坐坐……咱们坐下说,别站着……”

看着章明不住的招呼,程飞扬有些忐忑的在沙上坐下,而后这个副校长又过来给他倒了杯茶。

这是什么个情况,他手一抖,莫不是要开除程燃吧……

程飞扬是委实看不懂了,这个章明在山海市也还是有些名气的,毕竟是初中部的副校长,又管着教导处,有不少人在自己孩子或者亲戚升学的问题上也会找上他,程飞扬也听到很多传闻,这章明眼高于顶,没有分量的人,他根本理都不理,也不怕得罪你。

程飞扬紧张的注视着章明。

章明慢慢道,“程燃这个孩子,我觉得还是很好的嘛。”

嗯,这话风,程燃不是犯错了吗?

程飞扬试探,“他做事是不是冲动了一点……”

“年轻人,谁都有那么一些冲动的时候……但是依我看吧,也不算什么要紧事……说到底,只是念了一很美好的诗而已。”章明微笑,脸上的肉堆起来,“谁都有这么一个时期,所以我们更应该理解,而不是苛责不是么……”

“是……吧。我就知道,这孩子还是有分寸的……不会太过鲁莽……”程飞扬终于轻松了下来,心头居然有些触动,甚至看章明都有些亲切起来,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好像从小到大,他每次因为程燃成绩不好啊,在学校里面犯错啊请家长到学校,都是被各种冷嘲热讽,被给足了脸色。偏偏在老师面前,你还根本不敢动怒火,平时在社会上再受别人尊敬的人,面对自己孩子的老师,那就和小学生无异。

但是今天,竟然感受到……感受到……宾至如归?

这是什么事儿啊……

“那个,听说程燃有个表叔,是咱们山海市这边公安的副局,是叫程斌这个名字吧……”

“是有是有,那是我表弟……”

“那就是了……听说你表弟是战斗英雄啊,军人下来凭本事晋升到局长的,我对他是仰慕已久,老表,什么时候你把你表弟叫出来,我请客,大家认识认识,做个朋友……我这种人啊,一辈子搞文化教育工作,还真佩服你表弟那种工作,危险,却又担负着莫大责任,对他的职业本身也充满尊敬,我当年就是想当兵来着……”

两个人居然在章明的房间里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等到良久以后,章明搂着程飞扬的肩膀走出来,还不忘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留了你电话了,程兄,叫你一声程兄不过分吧,当年我要是参军,咱们可能还是战友,你还是我老班长!你要是认了我这个弟弟,那就这么着了,约个时间……跟咱兄弟说说,咱们聚一聚,到时候再好好喝几杯!”

程飞扬心头那个热和啊,只觉得什么传闻中章副校长,教导主任对人眼睛要翘到鼻子上去的说法,都是以讹传讹啊,下次谁要在他面前这么说,他肯定顶回去,得给章明正名!

就眼前这样子的副校长,这么为人和蔼亲切,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姿态也放得低,性格不知道有多好!虽然程飞扬也隐隐猜到或许章明得知了程燃表叔的身份,有些什么事可能要牵线搭桥,但这种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又是自己儿子副校长,你说一句话,自己能不给你办吗?根本没有必要故意放低姿态吧……

所以理所当然,程飞扬觉得这位程燃的教导主任章明真是一个文人,因为没能走进军旅,于是对军人是带着情怀的,这样一想,程飞扬也有些感动,觉得当年自己选择参军,真是不错的选择。你看别人,何等之羡慕!

这样想着,程飞扬觉得自己的那颗军衔铜星又更闪亮了一些……

=====

这本书节奏我会放得适中一点,不会像大涅磐那么赶,觉得娓娓道来可能更好。嘿嘿,明天的更新不在九点了,会稍微晚一点。

第三十二章 动你来了(推荐票!)

程飞扬回家说起了今天去学校的经历,徐兰在旁边听的都出了神,“真的,那章校长真这么说……哎呀你也别太在意了,人家说不定只是想找程燃表叔办事呢!而且没准是大事……”

“能办什么大事,程燃表叔负责什么的……难道说,章校长家里有人出大事了?”程飞扬也皱起了眉头。这倒是突然提醒他了。要真是什么牵扯到刑法的大事,那可真的斟酌了,别把自己表弟给搭进去了。

想了想,程飞扬又摇头,“不该吧……我看那章校长不像是有大急事的……否则也不会说有机会约时间,让我把话带到了……真要牵扯刑事上面的,那还不得立刻处理啊……”

确实是这么一个逻辑,一中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人脉也广啊……就算有事想求程燃表叔,如果他真是传闻中那种人,对自己客气是可能,但这么热情说不过去了吧,热情是要自内心的……

程飞扬是当惯了生意上乙方的人,恰是见多了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章明的关注点可不仅在程燃表叔,甚至对程燃这个孩子平时生活上的很多细节点都在过问,他们家的情况也都很在意,那绝不是面子上的询问,而是真正对他们家感兴趣……所以可能还是比较喜欢程燃这个孩子,还有对程飞扬,程斌这样当过兵的人的敬意。

程燃听着这些,其实觉得人逼急了,还是会做出很多反常举动的,就比如章明,这是下了一番功夫打听了他们家啊……目前他更多的是想和程燃家拉近关系,关系搞好了,不管程燃从哪个渠道知道了些什么,知道了多少,自然也就能稳住了。

章明的行为目的一目了然,程燃只是看着自己次对请家长得到的天地之差待遇兴奋不已和徐兰倾诉的程飞扬,微微生出愧疚的情绪。

也许……这就是重生的好处吧。

……

……

文艺汇演之后的余波,还是波及到了周二下午的体育课上。

四班下午体育课是最后一节,有初三年级三个班在操场,分别是五班,四班和七班,一般都会进行球赛,但是今天的球赛却并没有进行,平时踢球的五班七班的球员气势汹汹横跨操场,朝林荫广场那边的四班自由活动的地点而去。

这么一大众人跨区域的反常行动,立即引得旁人侧目,那些在操场跑操的,打羽毛球的,踢毽子的,甚至还有丢沙包的男男女女们,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跑完了女子一百米项目的杨夏,正和张小佳,蒋婷三个女生沿着操场散步。

这个时候那边的骚动原因传了过来,“据说是因为上星期六程燃台上惹了杨夏,五班那个足球队的前锋蒋波准备带人去打他!”

文艺汇演上事情生了之后,杨夏身边的这些朋友当然是对程燃口诛笔伐,都是劝杨夏别往心里去,而且程燃那最后拿过话筒说的那一番话,让情势又转了一个个,至少圆了场,使得事情毕竟没有那么糟糕。

有人还是忍不住赞叹程燃机智的,但一般这种都会被张小佳打断,怎么回事,现在不都得帮着杨夏说那家伙的坏话吗,怎么越说越奔好的方向去了……

当然,杨夏倒是并没有如何参与进讨伐的话题中,大家也看得出来她不想提及程燃,这两天更是根本就没有理睬他。

程燃应该算是彻底惹毛了杨夏,还不知道他们这朋友最后做不做得成。很多朋友之间因为一两件事决裂的,也还是很正常。青梅竹马又如何,有的当真就是翻脸,即便身处同一个院子,也是越加冷漠。然后就逐渐走出彼此的生命。

但是,这突如其来出现的蒋波是怎么回事……

张小佳想了起来,“就是那个五班踢球的!好像上学期给你写过情书的吧!”

杨夏一愣神,想了起来。

但随即,她又想到了另一幅画面,程燃被十几个人暴打,伤痕累累的样子。

平心而论,当时文艺汇演,她为了那支舞准备了好久,最后完满完成,以为程燃上来献花,结果程燃在舞台上放出那表白情诗,她当时是极度愤怒的,因为几乎就是破坏了她希望在中学演出时留下一个最美好形象的愿望,罪魁祸就是程燃。

这就是当时她反应那般激烈的来源,但是,后来离开跑向后台后,她也是听到了程燃最后的那个转折的,她当时满心的委屈,还有这场事故爆的尴尬,突然就化解了许多。

这之后,她没有接俞晓的电话,没有接程燃的电话,更多的是心中一团乱麻。愤怒或许有,但那已经不是全部,甚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心情。

舞台,念情诗的表白,那轰动的场面……不住在她脑海里回旋。程燃的身影,也混合成更复杂的模样。

也许中学毕业的汇演并没有走向她希望的方向,但这段记忆在长久远的以后,会光吗?

她现在对他是什么心情呢……她讨厌他吗?

不,她可以确定,程燃虽然做了那么一件事,但出奇的她内心深处却和当时向他砸去头簪时所喊出的话事与愿违,她并不讨厌他。

这段情绪正在慢慢消化,当时的愤怒,当时剧烈的心跳,那些缠绕着各种复杂心情的委屈,也许平复所需要的……只是时间吧。

“我们快过去……”

杨夏说着,已经快步朝涌动的人潮那头过去。

众女也反应过来,“对啊,也只有杨夏你可以挡住他们了……”

“走走走!”

……

……

蒋波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的。具体来说,是一个向杨夏真正表达心意,并打动她的机会。他前后给杨夏写过两封情书,但最后都被杨夏退了回来,而且都不是她亲自退回来,都是委托她的朋友,递来的时候她的女性朋友还对蒋波道,“杨夏说她现阶段只想学习,不想其他,请你以后不要写信来了。”

虽然这已经算是委婉的拒绝,但蒋波却不以为然啊,“现阶段”不答应,这不代表以后吧,不出意外,他们初中部里一半人,也都是可以考进一中高中部的。蒋波不仅体育好,成绩也优秀,自觉和杨夏是登对的。到时候都一起升入高中,进入高中,其实就已经算是逐步走向成人了,会有自己的看法,自己对人生的认知,甚至,有对青春和爱情的憧憬,在那样的阶段,蒋波相信杨夏是会被自己打动的。

而现在,他正好找到了一个靶子。

事实上在文艺汇演上那一幕生,看到杨夏奔逃,蒋波当时在台下,两只闪烁的眼睛如同埋在阴影中的狼眸……之前他就观察过这个杨夏的青梅竹马,其实一直在盘算威胁他的一个由头。

现在,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机会,帮杨夏教训程燃,一方面可以打动杨夏,另一方面,他蒋波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对杨夏的主权。

在一起踢球的这些人平时大家周末也会约,会一起吹瓶子一起轮换抽烟屁股,都是同气连枝,平时也会有看谁不顺眼拖过来打上一顿的事情,经常传出踢球的时候谁惹上了他们中的某某某,被他们从操场这一头踢到那一头的事迹。而蒋波这么一鼓噪,这群人立即就跟着他去了。

事实上当程燃看到和操场连接的小树林那边有很多人抱团过来,在操场的人都远远旁观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可能是冲自己过来了。

那个经常在球场踢球的,程燃其实早就有所注意。主要是对方的眼神赤裸裸的写满了对自己的不满,一副随时都想过来“动一动”他的样子。

那是一种很臭屁的表情和目光,尽管程燃有两世的心境,仍然觉得这些中学生的态度让他很不爽,有点后世面对熊孩子想给对方两脚头的欲望。

果不其然,对方还真来“动”他了。

俞晓在那边被几个人抓住了,拉扯着,俞晓想挣脱,结果蒋波当头给了他脑门一巴掌,其中一个拧住他的衣服,把他的衬衣纽扣噔噔噔拉扯开,攥着。

俞晓大概是现自己挣脱不了了,转过头对程燃大喊,“走!程燃你快走!他们找你的!”

因为和对方爆了冲突,俞晓脸涨得通红,伸着头的脖子青筋毕露,但那副拼了命的样子,莫名的,让程燃有些感动。

第三十三章 苍天可鉴(推荐啊啊……)

蒋波一群人过来,核心是十几个经常在球赛一起玩,平时很性格很冲的人,而这么一行动,两个班一些凑热闹的男生女生,主要是男生居多也跟了过来,看上去人数众多,三四十人,浩浩荡荡朝着这边移动。

俞晓是眼看着架势不对,往程燃那边去通风报信,就被这边喊着“站到!抓住!狗日的敢跑!”给揪住了,但没想到他还是扭头大喊提醒了数十米之外的程燃。

接下来当前的五班几个人照头给了他几下,一脚把他踹出去几步远,俞晓孤零零的站着,却也没敢跑,被这些人的气势给吓住了。

蒋波上前又给了他一下,俞晓脸上就红一阵白一阵,“你龟儿子胆子大的很哦,我要打的人你还敢去报信!”

蒋波为的这些人更是觉得在周围旁观之下,那种类似于古惑仔的气场,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年代很有一些港片以黑社会社团江湖仇杀为卖点流行,以至于很大一部分青少年都受到影响,哪怕就是一中这种学校里面,斗殴打架校园暴力都是频繁出现,一个星期就是在学校内部,恐怕都会爆一两场。

一般只要不出伤筋动骨的事情,不要被主要校领导撞个正着,打了也就打了,在学校里被欺负的人大多也只能忍气吞声。

蒋波不经意瞄到杨夏从操场那边过来的身影,更觉得打了鸡血一般,指着程燃就过来了,眼珠子瞪得像是金鱼,“你狗日的就是程燃?……”

蒋波这边身后的人,随着蒋波也一并向前压上去,只是这个时候不是奔跑了,而是那种气定神闲如同狼围住即将被玩弄的羊羔一般的气息。

“程燃怎么不跑啊!”旁边围观的他们四班的女生也被吓到了,用手捶了一下身边的男生,“你们快去把程燃拉走啊……赶紧通知体育老师去……”

四班的男生却没一人敢上前,一来五班这边很多人都是蓝球队,足球队,平时酷爱运动的,论身体体格,四班这边普遍比不上,平时也比较温和,五班那里是出了名的几个年级上跳战的人物聚集地,蒋波和其中好几个人就是。

也是因为俞晓被挨了那几下让四班男生也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上去就是被蒋波等人“一视同仁”打击的对象。所以没有一个人动。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旁边篮球场坝上横空划来,一枚篮球落在了蒋波等人前进的空地上,出蓬一声后高高跳起,斜飞了出去。

还有人敢插手?

蒋波和那一帮人头偏向球砸过来的方位,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之前在旁边打球的谢飞白走了过来。

一米八零个头的谢飞白平时也打篮球,打得还不错,他人在七班,几个同班男生之前就在这陪他打球。随后事情爆,他们从旁看戏,那几个男生也一脸诧异,没想到谢飞白会在这个时候走出去。

然后是谢飞白貌似走过来捡球。

一中老大的名头虽然都是很多人私底下传的,虽然蒋波这群人恐怕不太服气,但平时也未必不忌惮。特别是杜斌打了他,原本即将接手一中老大这个名头反倒被报复了之后,那之后很多人对他谢飞白就敬而远之。

只是丢了个球,就把蒋波逼过来的气势打断了,一时气氛有点僵。

偏偏蒋波还不好说什么,他身后那几个很冲的足球队的,此时也都沉默了下去,看谢飞白捡球,想着他大概就是泄一下,捡了球就走了,而后他们自然就该打人打人。

杨夏一群也来到了边缘,但他们突然现自己根本无法插进去。

谢飞白站在中间,却不捡球,只是扭过头,对着程燃,冷恹一笑,“怎么,你也撞上事儿了,不过这次我心情好,我罩你。”

程燃只能从心底说又一个熊孩子啊熊孩子……当时抢人家女朋友被打的时候,甩开自己的手说“跑锤子!”还让自己以后小心一点。结果遇上今天这等事,他也要进来参一脚。

这家伙脑子真有问题。

但毋容置疑这个时候谢飞白的样子已经快耀得很多女生睁不开眼了。就连原本应该是同性相斥的男生,都不得不承认谢飞白的确是有点帅。

在杨夏身边,张小佳已经开始花痴了……

俞晓张了张嘴,“哈!?”口中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但无论怎么说,周围担心程燃的一下子放松了好多。

蒋波脸色就急遽的阴暗了下去,连带着他身边一群人也都面色不善,“谢飞白,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也要管?”

对啊,这也是此时周围人的无穷疑问,这程燃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四班,以前普普通通的家伙吗,怎么先是顶了班主任,又在文艺汇演上闹表白班花那么一出,现在居然身为一中老大的谢飞白还为他出头?他面子这么大了?

这个世界怎么突然变得有些让他们捉摸不透了。

迎着蒋波那要说法的目光,谢飞白潇洒无比的耸了耸肩,“上次我被打的时候,他拉着我跑的!就这么拽着我,我谢飞白好像还没这么窝囊过!但这事是情分!”

谢飞白抑扬顿挫,连旁边的程燃看来,都觉得这小子要是去演电影肯定是演技派。

“情分欠下了……你受不受是一回事!但必须得还!”谢飞白站这里,目光仍然是那种淡闲而强大的,“所以你今天要动他,就把我给一起动了。”

蒋波这群人出现了一阵骚动,要是换一个人,恐怕他身边的人早冲上去给敢出头的人腰眼就是几脚了,但现在情况不对,谢飞白家里背景深厚,种种迹象都表明和社会上的人来往密切。他蒋波虽然也认识几个混社会的,但那些人他是知道的,每次帮他出头都要送烟送酒,刮他一层皮,他非到万不得以还是不会轻动,而且那些社会人,也未必势力比得上谢飞白认识的。

但今天场面都做成了,这么一副气势汹汹,杨夏还在那边看着的,他蒋波不就是要争个面子吗,这突如其来,被谢飞白接下了,这面子也悬在半空,落不下来啊……

于是蒋波也就只能阴恻恻回应,“谢飞白,你能护他一次,还能护两次三次?是不是每天都跟着他走?”

谢飞白摇摇头,“那之后不管,总之这一次我欠他的,这一次得罩着!”

两人这言下之意,简直就像是在对一条被保护的羔羊讨价还价。

蒋波到已经内心窃喜了,谢飞白这话里是今天他护着,以后你们怎么样他就不管了,今天打不到程燃,下一次可以再来找他麻烦,而且能够和一中老大这么谈判,虽然没打到人,也不算落了面子,至少气势上还是很带感的……

结果程燃突然对谢飞白开口,“多管闲事……我什么时候……要你这个小屁孩罩了?”

谢飞白扭过头来,那种眼神,和当初程燃手被他甩开时如出一辙,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不爽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小,小屁孩……

蒋波一众人也有点懵。

然后程燃转身向后走过去,他的后面不远处是躲在人群里的班长刘明,手里是一本厚厚的《新概念英语》,刚才刘明在这里看英语背书,陡然爆冲突,作为四班班长,又不敢站出来保程燃,自然就往人堆后面缩了。程燃走过来,直接把他手里那本《新概念》抽了过去,然后折返走向蒋波,一边走一边把那本书卷起来,压紧,成一根棍子状。

他看了不远处衣衫凌乱的俞晓一眼,从不知道该是恼怒还是错愕的谢飞白身边一错而过,蒋波看着程燃来到面前,刚准备开口,“你他吗……”

程燃手上的书棍猛地当头就给了他一棍,“熊孩子一天不好好学习尽学古惑仔!”

蓬!得一声势大力沉的声音伴随着程燃的念叨砸在蒋波的脑门顶上,他的头都弹了一弹。蒋波那一下是有点懵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下就打成了轻微脑震荡。

偏偏程燃出手还极快,在最初的一棍之后,就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瞬间,乱风披靡般紧接着嘭!嘭!嘭!甩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

每一棍力道十足,那种16开的《新概念英语》被他卷成书棍后力道十足,威力简直不亚于一条棍子腿。

只是木棍表面很硬,难免打上会有皮外伤,但这种书棍砸在身上,那可就是软组织挫伤的内伤!程燃这样的力道,等闲把人打个皮青脸肿没什么问题。

刚刚他还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现在活脱脱一个恶魔提着棍棒,口里念着古怪的咒语施虐,“尽学古惑仔!尽学古惑仔!……”

就在这么连打带念叨之间,蒋波承受不住逃避打击的噗噗噗狂退,踉踉跄跄跌撞进身后的几个人中,一下子阻断了他们的动作,结果程燃的书棍又顺势在刚才打了俞晓的那几个人身上雷霆扫击了一遍。

随即他脚步一错,让人以为他还要递进扩大攻势,下意识后退抬臂遮挡的时候,如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剑客毫不拖泥带水抽身就退!

在一旁的谢飞白是彻底的看傻了眼。

而旁边四班的,五班的,七班的人也是瞠目结舌。杨夏张着嘴巴,旁边张小佳一群嘴长得比她还大一个尺码。

而后才是蒋波等人反应过来,此时已经彻底被撩惹得了狂,哪还管谢飞白了,十几个人红着眼疯狂朝着程燃追了过去。

呼啦!声中看热闹的这三个班级的人也紧跟着过去了。体育老师刚刚被学生叫了过来,“打架,在哪里打架!反了天了……”

一群人叫嚣着,紧追着程燃。

“你他吗不要跑……”

“有种站到……看老子们不打死你……”

这些人都是擅长运动,有几个爆力很足,现在胸腔里已经快炸了膛,跑起来真个如同猎豹,只是几步之遥就要抓着程燃了。

程燃对着面前的楼梯三步并做一步,沿着台阶箭步窜上,然后直接轰得撞进了一间办公室之中。

蒋波等一群男生有几个紧随其后冲了进去,但随即后面的就急刹车,终于大票人在门口给刹停了,堵了门。

这个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已经出来了,章明咬牙切齿,又惊又怒的冲了出来,“搞什么!你们搞什么!狗崽子些你们搞什么名堂!”

又看到程燃,“程燃你在做什么!”

“他们打我!”程燃随意朝蒋波一群人一指。

尼玛!有这么无耻的吗……蒋波一众简直要抓狂了,他们算是彻底的看到了什么是小说里形容过无数遍大反派的“无耻之徒”这个字眼的含义。

明明是他们这边还没动他,他居然敢顶着十几个人先下手,最惨的是蒋波,现在脑袋还蒙着,好几个人都被他狠打了一通。

顿时掀起一片义愤填膺,“他先动手的!”

“他动手的!”“他拿书打我们!”

这个时候,程燃反倒静了下来,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刘明那本书早就被他打完人后顺手扔了,此时摊开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对带着怒意看过来的章明道,“章主任!我一个人,他们十几个人……”

程燃耸耸肩,露出一个讶异荒谬的表情,“……然后他们说我先动手?”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此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人他吗已经无耻到了无敌的高度。他们张了张嘴,连自己觉得自己的辩解可能都没有力量。

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无力感……

什么都不用说了!

章明探手就一把抓着蒋波的头扯进了政教处办公室里面,然后就像是饲养员提兔崽子一般,一手一个,把这十几个人给一窝子提进了办公室,然后反手砰!一声把门给关了。

也把程燃关在了外面。

据当天壮着胆子通过窗户玻璃缝隙观望的人来说,蒋波十几个人站成一排,贴面朝着墙壁思过,最后挨个写了检查,然后就是后来几天分批次请家长到学校谈话……

在新的周一大会上面,他们还得到全校警告的处分,再现类似行为,直接开除……言下之意,就是哪怕你是初三了,这段时间也要夹着尾巴,胆敢再有丝毫违纪,把学校警告不当回事,那就是直接动真格了。

蒋波这一群人,最初只是想揍那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程燃而已,怎么突然就像是被一辆呼啸而来的重型卡车给撞中了,鬼才知道那段时间,他们经历了什么,苍天可鉴,自己才是受害者啊……

那一天,蒋波和他的那群死党朋友的人生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然后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真正的无耻之徒。

因为在后者面前,任何言语的辩解和你自以为所掌握的真理,都将会和死水里翻腾的泡沫一样……苍白而无力。

第三十四章 以为自己是火炉啊

在蒋波一群人追程燃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跟过来了,四班担忧程燃的,五班和七班跟过来看热闹的,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他们最后看到的就是章明把蒋波那一群人拖进了教导处办公室,砸门关上,徒留下被挡在外面的程燃。

章明的阵阵咆哮,从后面隔音尚好的办公室里隐约透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啊……”

很多人茫然一片,这个下午最后的一节体育课,似乎精彩至极的一连串剧情片在上演,最初是类似于古惑仔的社团片,转为暴烈至极的追逐战,正似准备格斗片迈进的时候,突然上演了《大白鲨》的剧情,横空窜出的章明一口把蒋波一群人给吞了进去,就像是一阵骤雨,来得快结束的也快,之后就也无风雨也无晴。

徒留下站在政务楼下面,脸映着夕阳光辉盈盈向上的程燃。

很多人看到这幅场面,是很有些迷茫的。

“为什么……为什么章明独留下了程燃?”

“这么说,程燃反倒没事了……”张小佳是转过头来,眼珠诧异着对身边的杨夏道。

赶过来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满头疑惑,放学的铃声在此打响。

这场闹剧似乎也就暂时这么收了场,四班这边的人上前对程燃慰问了一下,毕竟也到了放学时间了,大家也就66续续散了,回教室取书包回家。

程燃正好看到刘明在那边,他手里握着的是捡回来的他的《新概念英语》,上面有好几页已经崩裂了,看得出来当时程燃用力之猛,打得那叫一个狠辣。

程燃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对刘明道,“班长,不好意思啊,暂时借你的书用了一下,要是用不了了,我给你重新买一本吧,或者和我的交换?”

“不必,不必。程燃同学,不劳烦你了…我的里面有笔记……没事,我回家粘一下就好……”

“真不用?”

“不用,不用,真不要麻烦了……放学了,我,我先回家了,你们也回吧……”

程燃看着刘明眼神躲闪匆匆逃离的背影,揉了揉自己刚才用力过猛而扭到的手脖子,这真是,避自己如蛇蝎一样……

程燃扬起头的时候,正看到杨夏和张小佳几个女生远远的看着自己,他望过去的时候,杨夏转身,和一群朋友离去了。

程燃回过目光,在一旁的俞晓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仿佛对自己这个死党彻底的审视,在揣摩他的心灵……甚至灵魂。

他心头一突,知道自己表现得还是太过越于现阶段了,但是有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的,就像是今天看到蒋波这群人后,程燃思忖之后,还是决定遵循本心的怒火,教训这群家伙。

这些人就是典型的校园霸凌,从言语到肢体的施暴,到金钱财物的掠夺侵占,在哪个时代都屡见不鲜,而这也根本不是一个小麻烦小事件,更是整个社会的一个小小缩影,权力力量的不对等带来的欺压。

这种屡禁不绝的事件,给很多人的人生其实都留下过噩梦和阴影,有的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甚至引更为激烈的事件。程燃后世所接触到的有了孩子的朋友,最担心的莫过于就是校园里受到欺负,便会带他们去学跆拳道啊,教会他们在一些受欺负的情况下如何自卫啊,或者甚至有阴影的,激进一点的,干脆教育上面就宁肯是你去欺负别人,不要别人欺负到自己。到头来自己的孩子却成为了霸凌别人的那种人。

有的人甚至因此性格扭曲,即便成家立业,这种潜伏的阴影也会在某天爆。严重的,会让人生都受到改变。

今天是重生后的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重生,以及像是俞晓那样,也就是被霸凌欺辱的下场了吧。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彻底让施加暴力者受到十倍的反击和惩罚,让他之后再也生不出这样龌蹉暴虐的念头。

这甚至是做了一件好事,人本身就是矛盾的生物,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具有光明和阴暗面,通俗的来说,有好也有坏,好坏都是人性本源的光辉和邪恶。

人类数千年的智慧已经明白到这一点,为了抑制住邪恶的那一面,所以才会有宗教律法,才会有星空道德,释儒佛道这一套来约束人的暗面。

在恶的一面暴露的时候让其扼止不前,或者及时给予打击让其缩回去,让其意识到这些是不好的,这些不好的东西出来就会受到惩罚,让一个正常人始终心存畏惧,这样的人组成的一个社会才会产生良性的欣欣向荣,好人才会越来越多。否则一个社会系统,就会越来越无序直至崩溃。

纵观那些很多罪大恶极的人,大多都是当时一点小恶不被制止,从而扩大化了吧。

“黄荆条子出好人”这句古话,很是有一定道理的。

今天,程燃就是要让蒋波这群以为人多势众就可以抱团凌压他人的一群人明白,即便是自己一个人,也有办法把他们全部包饺子。

“你看够了没有。”程燃终于忍不住开口。

俞晓回过神来,竖起了大拇指,“程燃,你最近是不是都在租碟子恶补《百战天龙》,我约莫觉得你已经有马盖先的八成水平了!”

《百战天龙》是一部很古老的美剧,但是故事却是相当精彩,主角马盖先能够利用身边任何物件,以科学知识为工具,化危机为转机,在世界各地除暴安良。这简直就是童年的偶像,以至于现在程燃来看,马盖先这个人物比零零七詹姆斯邦德还要有逼格。

程燃就不置可否的一笑,知道俞晓还是那个俞晓。

而这个时候俞晓现不远处还有第三个没有走的人。

谢飞白手抄进裤兜,一直等着他们。

看到程燃过来,他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十几个人就被你这么给阴了,你是叫程燃吧……你真的不是魔鬼吗?”

很多人是没能来得及看到章明出现后程燃那番举动的,因此也对蒋波一群反而被抓进去,程燃毫无损被放过而奇怪。但是谢飞白可是一直跟着的,在蒋波一群人追的时候,他也跑得丝毫不慢,就想看看程燃到底如何应对。

结果是结结实实看到蒋波一行被程燃构陷进去的过程。

这个时候,他满腔胸臆,也就化作这么一句话了。

他带着笑容,这在俞晓看来,显然就是要结交程燃的意思了。分明已经被程燃这有趣的灵魂给沦陷了。

结果程燃看了他一眼,“哦,谢飞白啊……早点回家吧,最近多陪陪你爸,别让他担心。”

真是话说不上三句就来气啊。

这个程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就扯到自己父亲了。而且看这幅样子,好像很明白他和他爸之间关系不好有矛盾似得。

“你以为你是谁啊,多智而近妖的诸葛亮吗!”谢飞白当即就有些毛了,“我和我爸关系好得很!你不要一天瞎几吧乱猜测!”

“还有!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小屁孩”?你还真敢说啊,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一中老大你没听说过啊……信不信我分分钟……”

“知道了,早点回家啊。”程燃摆摆手。

谢飞白话语断在半截,梗住,这他吗程燃不仅是打击了蒋波,怎么连自己都感觉这么憋屈呢。

谢飞白何等人,心忖老子跟你示好你不接受,难道我还要腆着脸来贴你?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多少人想被我罩?

他心中一股郁气不散,抄着裤兜就准备转身走。

“噢等一等!给我留一个你家电话,没准以后有事会找你。”程燃突然道,然后拿出一支笔来。

谢飞白停住脚,脸微微侧了一下,“靠!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我家电话我就给啊!86246583!记住了,要是下次再找我要我是会冒火的!”

然后他抖擞了一下,插着裤兜,踩着aIR money的耐克鞋,趾高气昂的晃悠着离开了。

程燃在手心记下了这个电话号码,旁边的俞晓却絮絮叨叨。

“还冒火……他以为自己是火炉啊?”

第三十五章 无疆,永恒

公交车沿着道口下来,抵达站台,在液压闸门打开的声音中,程燃和俞晓下了车。

“从明天起我不能和你们办板报了……”俞晓表情如丧考妣,“还不是因为我妈!她的那个什么同学现在就是二中的理综老师,现在在办中考冲刺班,让我每天下午吃了饭就去她那里补一堂课,我真的是服气我妈了……”

俞晓露出一脸由衷的失落,郁闷得紧。

失去了和姜红芍一起相处的时间,就像是有点什么东西,被凭空拿走了一样。

“我跟你说哦程燃,没有我了,你对人家老姜客气一点……要是把她赶走了,我可是要拿你试问的……”俞晓警告道,“你就是不会和女孩相处,你最初时把人家往外推的,也是老姜不生气……你看柳英和姚贝贝,听到我们在那种地方办板报,立刻恨不得敬而远之。人家老姜借我们水彩还给我们送吃的,哎,她带的可乐好喝吧,带的娃娃头好吃吧……程燃,你不明白啊……没有我,你吃得上这些东西吗?”

“怎么说?”程燃问。

“我懂得怎么与人相处,我会说话啊,可不像你……你想,老姜处在我们这样的集体中,我会做人啊,自然让她如沐春风,她觉得这样的集体很融洽了,才会自的贡献嘛……给我们买水啊,带些吃的……可不就是因为咱们每天板报时光的美好嘛!所以我没来的时候,你可要维持下去。”

“是吗?”

“是啊!”

“好吧。”程燃笑着点点头。

“对了,你怎么要谢飞白的电话,你该不会真打算和他有什么交集吧……”

俞晓皱眉,似乎一下子成熟起来,对程燃苦口婆心,“我跟你说,他们家是什么背景,咱们又是什么家庭……不一样的。你看他和社会上人的交集……这样的人,最好别跟他产生任何纠葛。要不然……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年轻的俞晓知道还仅仅是中学生的谢飞白的盛名,但也明白自己的普通家庭和谢飞白那样层次的鸿沟,也大概能明白之余谢飞白那样的人物就是一艘巨轮,而他们就近乎于旁边的扁舟,当滔天巨浪袭来,人家该稳还是稳,但他们这样的小舟恐怕最后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所以基于趋利避害的原则,俞晓不认为谢飞白向程燃示好是什么好事,也希望尽量提醒他趋避开。

当然,此时的俞晓所看到的,处处皆是界限,就像是前世的程燃一样。他当然不知道,世界在此刻程燃眼中,已然无疆。

“我知道啦。”程燃低头看着手心的那行数字,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远处,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转身拍拍俞晓的肩膀,“走啦,回家。”

被程燃揽着肩膀往回走的过程中,俞晓似乎想起来最近程燃好像最近上下车注意力好像都会在一个固定方向上,俞晓回过头看去,那个方向是一个岔道口的街边,有一家自他们记事起就在那里开了张的砂锅米粉店,那家香菇砂锅米粉的味道只是一想都会让人口水直流。

而旁边是一家修自行车轮胎啊,补胎打气的小旮旯,紧邻着五金店,还连着一家租Vcd电影碟子的租碟片店,这个时候Vcd机也落到了千家万户,这种街边租碟店更是雨后春笋,一般是三十块钱一个月,能够租各种片子,甚至还能拿到一些少儿不宜的碟片,他们青春期的启蒙教育,大多都来源于这些地方租到的******。

那条街没什么特别的啊。

“俞晓,你觉得人生,宿命啊这些东西,是能改变的吗?”

俞晓笑了起来,“宿命当然是不可改变的,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注定的结果吧,就好比拿你来说吧,以现在的成绩,是不可能考进一中的,但万中之一的几率,你的复习都被你所吸收了,于是你考进了一中,这在很多人看来也许算改变你的人生,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仍然是你既定的宿命和人生。你的人生就是突然成绩提高考上了一中而已。”

程燃笑道,“那就多谢你的看好了。”

“可是我说了不算,我的确看到你现在数学好得多了……大概是你复习有效果吧……但是别忘了,还有那么多科呢!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你只要差距不算大,三十分以内,像我这种,咬咬牙,让爸妈交个高价还是能进去的!”俞晓在这种时候从不吝啬于对死党的暴击。

“我谢谢你的耿直啊!”

程燃给了他一拳,俞晓揉着肩膀咧嘴笑着。

两人笑着进入大院。

俞晓的话按照一个范畴来说,是正确的,那前提就是不存在平行时空,但是自己重生的经历,却能够建立坐标系,让自己以现世和前世进行比对,而得出那个大概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得出不了的结论——宿命,是可以被改变的。

但是他有能力去改变吗?

尽力而为吧。

……

……

“国内骨干通讯网络一直在扩大,交换机市场也是经久不衰,最早的市场,还是因为电信商的初装费高昂而衍生出来的,电信要收取价格高昂的初装费,而小交换机却能大幅度降低各个单位居民区的初装费用,于是火爆了起来。当时华通公司做国外品牌的代理,利润就是几个亿,这还算不上国内巨头……”

程飞扬每每说起对市场的分析之时,都是口若悬河,兴致高昂的。而已程燃后世前的眼光来看,自己父亲这个时候简直浑身都闪烁着光芒。

“在这个急上升的市场中,国内一些厂商已经开始切入了交换机的生产,但华通公司却摒弃了这一条路子,认为国内的交换机始终无法和国外相提并论,因此在质量品质竞争中不会占得上风。当初我就批判过这种想法,结果果不其然,没有多长时间,国内自己品牌的交换机出世,这些低价格的产品进入市场,高价的外国交换机立即溃不成军!那些厂商,可以说做出一个产品,就被无数的订单抢掉……当年一家小的生产企业,哪怕是一个能供应的小厂,销售额都能突破一个亿!”

“经过这些年的展演变,那些先机逐渐失去,但日趋扩大的市场又对新型更先进,更高容量的机器有着巨大的需求,我们研制的伏龙从技术参数上来看,完全可以切入高容量程控交换机的市场,确立其中的标杆,只要一个合适的定价,就或许能乘上这波市场更新期展的时代浪潮……我们已经无法拥有山水展的投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将伏龙最后的几个技术节点给突破了,只要能够突破,或许后续资金的来源就有保障了。”

程飞扬最近也是在事业上进行最后的破釜沉舟,公司工资都快不起了,技术所里面,大部分人也都要养家糊口,人家现在出去找工作,还能凭本事挣口饭吃,他程飞扬没道理限制住大家。这是关系生存的严肃问题。

只能趁着这最后的时间,进行最后的冲刺。

说到这里的时候,程飞扬对程燃还是有些愧疚的,“爸爸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很晚回家,有的时候也顾不上你,你这中考即将临近了……”

徐兰也是有工作的,每天有时候下班回家就在六点过去了,平时都是距离更近的程飞扬回家给程燃洗菜切菜做饭,现在忙起来,程飞扬基本上都要加班加点,程燃回家经常都是没有吃的。

所以两人给程燃在这个时候还承包给外人的单位食堂办了饭票,让程燃要是回家家里没人就自己去打饭,或者泡方便面。经常能看到程燃端个大碗盆子被单位食堂掌勺师傅压满满一碗饭的场面。

瞅到家里角落那两大箱的方便面,程飞扬心头的疚责是一阵一阵的。

程燃微笑,“爸,你在干事,我也在努力啊,咱们两爷子一起奋斗吧。你做好你的伏龙……我考上我的高中。到时候成功之日,一起会师如何?”

“你小子……”程飞扬伸手揉着他的头,说不出的欣慰,“到时候你要真能考上四中,想吃什么,老爸请你!”

“吃一顿串串香就行了!”

家中灯火明黄,尽管这个家庭面临着看不到前途命运晦暗的危机,但那种温馨,却是永恒存在的。

……

第三十六章 要不要这么……

初三四班的学生们现他们无法准确的形容程燃,他们对程燃固有的印象产生了颠覆的认知。

在过去对他的认识中,这是一个没什么出彩的人,家境不出色,成绩也不突出,成不了每周五篮球场上受到万众呼涌,女生尖叫簇拥的主角,在足球场也永远是缩在边界的替补。就一点被传为杨夏的青梅竹马,能在女生中产生话题,为男生们默默嫉妒,除此之外总之大概就是他们中学印象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但在中学的最后时期,平静的生活突然被扰破,先有他在课堂上和李斩对立。后有文艺汇演上对杨夏表白,再则于星期二,面对五班蒋波一群人的暴力霸凌,动手率先反击。

蒋波一群现在是焦头烂额,自身难保,被章明请了家长,还不仅仅是程燃的事情,涉及到的还有以前的一些打架,现在章明是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记一个大过是板上钉钉,要是再有丁点劣迹,恐怕就会直接告别学校了。其实蒋波这样的学生也只是平时横了一点,在有的是拿捏他们这些初中生办法的章明面前,足以将他们整治得服服帖帖,甚至有可能连性格都会就此改变。

最终让人们印象最深刻还是程燃对杨夏表白的失败。大概会成为他们中学时代一个很鲜明的记忆,在很多年后,都可能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这也是体育课上那一系列情况的前因,蒋波对杨夏有意思,想要借这个机会教训程燃,同时对杨夏示好,结果把自己给套进了程燃的坑里。

“如果当时没有章明,他恐怕就惨了!”

“如果程燃当时跑得慢了一点,那也将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是一些人回忆起来,犹有余悸的地方。

不过程燃这件事,还是在四班这里作为一个有惊无险的事情掠过了。至于程燃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多么让人震惊反常,就像是普通人对一个偶性事件的认知一样,或许会惊讶,但还达不到改变对这个人看法的地步。

但终归这一切,都是中考来临前兵荒马乱的一部分。

即将到来的别离和命运的更迭,其实牵动着在这之中的每一个人。在这种前提之下,平时学校的这些生活,都不过是一种调剂,所有的喧嚣,最终也将回归平静。

不过自那以后,女生圈子里对程燃的讨论的“调剂”,不由自主的多了起来,当然少不了还是以贬谪为主。

“程燃根本就是一个还没长醒的家伙……没追到杨夏也是应该的,我总之不会喜欢这种还在踢梦脚没长醒的人。”

“长得还不错,长得不错又怎么样,我觉得男人还是要成熟一点的好!”

“不够成熟!懵懵懂懂!会失去很多东西的……”

杨夏仍然维持着不理睬程燃的态度,有的时候她觉得能够感受到程燃看自己的目光,内心会生出对其略施惩戒的快感。

他仍然是那个从小会经常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男孩啊,从来就没让自己省过心,经常会让她气鼓鼓,小的时候看着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恨不得拳打脚踢把他赶走,或者还有跑进花园把他甩掉看他呆的事迹。上了中学训起他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

而他居然敢在文艺汇演上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说出那番话让她丢脸难堪,破坏了她对中学最后日子的设想……她会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最好他懂事一点,成熟一点……然后明白,有些东西,破坏了,就永远回不到最初了。

有时候杨夏也会考虑现实,现实就是程燃必然继续读不了一中高中部的,他们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终有一天会结束。

于是在高中时彼此就会越来越远……那么上了大学呢……

就会彻底走出彼此的生命吧。

……

当然蒋波事件还引一个结果就是以后四班的男生看程燃都是另一种表情,有长得牛高马大的,平时说话很有些硬气的人,在程燃路过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把声音放小一点。

甚至班长刘明都专程找了个机会,分明陪着笑小心翼翼,“程燃,你们那个文化墙板报,办得顺利吗……要不然我重新找人算了,前段时间是轮到的李波生病了,所以才临时问了一下你……你要办不完,我还是找李波他们吧……”

程燃就回应,“没有啊,很顺手啊……不必了,我正在办呢。”

刘明还察言观色的再三询问。确认程燃没有任何反话和抵触之后,这才一副我是问过你你自己拒绝了啊的笃定表情。

程燃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班上扛把子了的感觉……这简直不符合自己的初衷啊……重生回来,没有想过要成为班上的老大啊……你们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还能不能好好做同学了?

不过说起板报,程燃这两天都没有去,今天还是进度得跟上,当然是先把预定的复习计划给弄完。

今天的课堂上他又连做了两套理科综合卷,基本上是在课堂上面,就把当天各科布置的作业给全部搞定了,最后化学老师的课布置了几道重要大题,关乎于酸碱与指示剂反应的实验题,对物质溶解度曲线的分析……这三道题稍微有点难,放学铃声打了之后,大家66续续离开教室,把题带回家解决,程燃多留了十分钟才做完。

最后他才收拾起书包,出了教学楼,向文化墙那边走。

每天上课期间他就能把复习计划弄完,然后再结合一些老师布置的内容查缺补漏,基本上一天就算很充实,放学后反正家里也没人,就当是休闲的往文化墙那边画一下画涂抹一番……也许在现阶段所有学生眼睛里艰苦的日子,在程燃这里,简直是美滋滋的充实。

踱步来到建筑板那边,通过缝隙钻进文化墙,就看到墙边上有一张凳子,这张凳子程燃在门卫室见过,从那里借过来凳子的姜红芍正站在上面,手里有一张红蓝相间的编织塑料布,其中一角挂在了左边,她正抓着另一角朝墙面右边的钉子上挂。

她脚下天蓝色的运动鞋踮起,足弓饱满的脚型之上,船袜和铅笔般笔直的牛仔裤之间一截霜雪白纱的脚踝惊鸿一现,上身是宽松的淡青色T恤。抓着塑料布的手平伸着,修长的五指捻着一角去钩挂铁丝的钉子,这幅样子哪里像是在干活,反倒有一种她抚琴般优雅的姿态。

傍晚的光影穿过树荫,带着彤色粒子的光雾洒在她的身上,她侧脸像是融入一副画中,浓厚乌黑的披肩,有如瀑布垂悬,耳朵从乌黑中探出两个尖俏,有点后世游戏中精灵形象的雏形。

那一刻,程燃突然生出一点邪恶的想法,有点希望狗血一点,那张凳子不稳,然后这个身姿摔下来……最后他上前接住……

但现实终究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

姜红芍身手敏捷丝毫没有笨拙之相的迅把塑料布挂了上去,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转过头面对程燃,脸上有几道指印,像是一条小母老虎,原本干净的衣服和裤子上面,也沾上了污渍,只是那双眼睛,映着夕阳的红光,越加血色妖冶,“噢,你来啦……这两天终于有心思来关心你没完成的板报了……我看你没有来,加上最近天气变化不定,怕水彩失了本真,临时去文具店剪了块塑料布,把版面保护起来……”

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姜红芍。

程燃心头一触。

这真是……

要不要这么贤惠啊……

第三十七章 见鬼了!

“……你这两天终于有心思来关心没完成的板报了……”

她的语气永远是有一份清和平静,但和姜红芍相处久了,就能听出这语气中隐约的更多意味,有淡淡的置气,这是在……责备他吗。

程燃打量着这张编织塑料布,准备得刚刚好,显然是测量过了的,最近夜间夏雨频,虽然文化墙上有檐脊,但画上的版面的确容易受到侵蚀,第二天免不了要进行修补。现在用一张塑料布搭着,不画的时候保护起来,不失为一种办法,看来姜红芍这两天里就在做这些事了。

“这是两根棍子,可以分别穿在塑料布两个角,你要画的时候,可以这样……”姜红芍弯身下去把棍子支起来,塑料布撑开,在头顶遮阳棚一般打开了。

她微笑,“呐,就是这样了,要是突然下雨,还可以挡一挡。”

程燃心头有些微微的触动,这是自己的劳动成果,而她在很努力的帮忙维护着,这样的认真和细致,让人心底动容。

平心而论,他很爱和她相处,似乎和她待在一起,周边的空气都会变得更舒畅起来。程燃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奇幻电影,主角们从壁橱就能走进一个全新的奇幻世界,在那里展开爱恨情仇,成了新世界的王。

似乎这张建筑板后面围起来的工地和文化墙,也是这样一块奇幻之地,一点一滴的酝酿着,只属于此间的小秘密。

程燃本以为她会询问自己文艺汇演上的事情,毕竟那之后都没再见她,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说,这事算是前世的自己坑了后世自己一把,总归属于年少轻狂的狗屁倒灶事情,但却不太好解释,充满了尴尬和“不要吧……”这样的情绪。

但出奇的是姜红芍并没有问起这事,这是不揭人伤疤的良好修养,还是她根本不感兴趣呢?如果是后者的话,程燃倒还有些略微的不爽。这不就代表着对他的事毫不在意嘛。

不过这也没啥吧,放在心智成熟的姜红芍身上,可能到底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心思。甚至并不引以为异,毕竟给她写过情书明里暗里来说的男生也不少,对杨夏表白的程燃无疑也是这样的芸芸众生之一而已。

倒是她对程燃出色的绘画技巧很感兴趣,他们头顶的彗星再亮一阵时间,就将绝尘而去,那不是一个世纪的离开,而是和人类数十个世纪周期性的分离,在此时记录这颗彗星无疑非常有意义,哪怕只是一瞥它的惊鸿之姿,也能成为一个时段存在的标志。

程燃翻开那份轨道图,这是姜红芍委托她在海外的姑姑给传真过来的,姜红芍给他的时候,整理了十几页,上面事无巨细的记录着轨道和各种参数,问题是根本用不到这么详尽的资料,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姜红芍的姑姑,也是做事认真的人啊……

说起来姜红芍无论穿着打扮,都恰到好处,甚至让程燃这个重生者也挑不出毛病,大约也因为家里有国际视野吧,至少程燃观察过她之前的一些衣着,很多都不是现阶段国内能买到的。

她家里有人在海外,英语口语这么好,也大概是经常出国,甚至可能暑假这些时候,都会在国外度过……嗯,这些信息,总是会林林总总能推测出来的。

程燃又从口袋里拿出画笔,打开一个瓶子,看到瓶子上的介绍,道,“噢,原来不是水彩,这是丙烯颜料……”

姜红芍倒是没理会他的纠正,从旁看着半成品,“你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画法呢?我之前看过吉尔丁·泰,康斯太勃尔的代表作,很多有功底的人大多脱胎不了这些大师的痕迹,但你偏古典主义,重素描,技法上也很娴熟,这样就容易出很唬人的作品……”

程燃张了张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如果非要说一种派系,那就是大力出奇迹流。”

姜红芍认真看了他半晌,思忖道,“也不是啊,你铺颜色也没有铺的太过火,恰到好处……”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有好奇心。

难道自己要跟你说这是重生前卫流吗!

好在姜红芍也没有刨根问底,对于她不明了的事物,她先是多问,当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时候,也就变成多观察了。

程燃的构图上是以轨道图显示人类的各个阶段,等同于历史上的重现,当然,一些历史节点程燃是前后对比过这个世界,查阅过资料的,找的都是和前世他能记住的历史对的上的地方。

看到一幅幅的图景在程燃的笔下逐渐成形,姜红芍似乎也有些沉浸于程燃笔下勾勒的这历史进程之中。

她轻声道,“原来我们的过去,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啊,如果把过往的历史浓缩进一天,在我们之前几十分钟,世界才生过大灾难,两个小时之前,人类还未曾进入到工业文明……”

“我们这一生从出生到死亡存在的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不到半个小时的光阴吧。”

“嗯,”程燃手腕抖动上墨着,接口道,“而且这半个小时里面,是我们在一起。”

说着程燃已经下意识打算闪躲她接下来的袭击了。

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笔啊,墨水这类的精确制导武器砸过来,她只是看着他,微微笑,没说话。但那眼神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有犯下大错的承受不来。

“我当你刚刚只是说了胡话。”

姜红芍的声音飘来。

程燃已经感受到凛冽的气息了。

他退后一步,休息之余观摩自己的画作,轻声道,“有时候人要有跳出三界外的视野,身处一件事,一个时段,甚至一个时代,并不觉得,只会云遮雾绕。但如果有历史可以纵观借鉴梳理观看,就会现,无论哪一个时期,这个世界只有两种状态,一是混乱的,二是相对稳定的。”

“还有一点是绝对的,那就是世界是不断的变化着的,哪怕是在相对稳定的时期,人们手里的工作,从事的事业,一个市场的繁荣,一个行业的兴衰,一段历史的沉浮,一场场战争,在时光的洪流中,都不过是聚了又散的沙塔。”

正是有重生的经历,程燃说起这话的时候,才有一种天生的圆融自然。

“世界永远在变。而在这样的变化中,何以立身呢……如果可以,还是愿意站在引领变化的潮头吧。”

姜红芍看着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微笑起来,“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傻。”

自己果然没有重生者的范啊,怎么忽悠这一招就从来没灵验过呢!

程燃那叫一个尴尬。

但随即姜红芍的声音,又让气氛和心灵骤然凝固。

她眼神落向教学楼之外那片红云,以及更深邃的苍穹,红唇亲启,“不过,这番话……我喜欢。”

……

和姜红芍从文化墙出来,天边最后一抹日晖也沉降下去了。

程燃把凳子搬出来还到了门卫室,作为犒劳,这次程燃主动请客,在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水,他要了一瓶矿泉水,问姜红芍,后者说和你一样吧。

两人聊着天往大道上走。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在这条路上的一家售卖炸臭豆腐,炸洋芋和凉粉的小吃店里,放学没走和闺蜜在这里满足口欲,小口咬着坨坨土豆蘸辣椒面的张小佳手里竹签串起的土豆块“啪嗒!”一声砸进了盘子里,把调味碟里的辣椒面溅起老高。

“怎么了?”她的闺蜜皱起眉头,“你怎么失魂落魄的……”

张小佳望着那条街道大路上那两个人影,又极其傻的揉了揉眼……随后,她脸上露出的表情,就像是……

看到了鬼一样。

第三十八章 天天见(票票!)

和姜红芍一起坐上二十二路车,往回程的路上行驶,姜红芍坐在他的左侧,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接近七点了,车里面学生比例少了很多,即便如此,两个人一上车,这组合还是让车内不少人为之侧目。不过程燃比较挫败的还是大部分人目光都是被姜红芍的容貌所吸引的。

售票员大婶忍不住去瞅她,心头大约冒出“噢哟这个女娃娃漂亮”的评价。也有的二三十岁的人看着两人并肩坐在后排的双人位置上,大概认为了两人是一对学生情侣,心头突生感慨,这是多么年轻的朝气啊……

大概和男生走这么近也是第一次,即便以姜红芍的心智,此时脸也有些红,却是不知道究竟是晚霞的余温,还是夏日的微热所致。

程燃想起了什么,“你家就在我们单位不远吧,为什么以前乘车从来没看到你?”

一阵悦耳的铃音响了起来,这样的铃声出现在此时的车内有些突兀,也立即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程燃看到姜红芍反手把书包打开,从中取出了一部手机。

那是诺基亚9ooo系列,深蓝色,还有一根折叠的天线,虽然程燃看来还是稍嫌大了一些,但这个时代,一部移动电话能够做到这样一只手能握圆,长度不过手张开拇指到中指一卡,已经是科技改变生活的范例了。

电话那头应该是她的父亲,听到她回应,“嗯嗯,我坐公车,在车上了,一会就到。让刘叔回去吧。”

程燃暗忖自己也应该能猜到的,没见过姜红芍乘同一辆车,估计平时也是有人开车接送她的吧。只是近期为了和自己办文化墙,所以才乘公车。

而就在姜红芍取出手机对话的这段时间,全车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山海市内这种移动电话也不多见,这个时候大部分成年人佩戴的都是bp机,有的商务人士腰际别着一个皮套子装着的bp机,收到嘀嘀嘀的留讯后单手摘出,那架势简直就跟西部牛仔里从裤兜掏枪的动作一样帅气有范儿。

结果这个女孩直接一手就拿出了一台移动电话这种纯粹走在前沿的新事物,那吸引眼球效应简直是杠杠的。

看着这样的电话,程燃还是颇为怀念,诺基亚这个厂商如今是风头正劲之时,在未来的短短几年里,就将持续稳坐全球第一大手机厂商,但正如他程燃之前所言,世界是在不停变化的,谁又能知道,就在诺基亚如日中天之时,因为手机操作系统的变革而导致这个庞然大物的公司轰然陨落呢。

这就是这样一个时代,那些波澜壮阔的,正在兴起。那些成为史诗的,正润物细无声的到来。

***

等姜红芍挂了电话,她对程燃微微笑,道,“我爸。催我回家吃饭了。”说完大概也是担心太扎眼,她又把抱在胸前的书包打开,准备把手机塞进去。

程燃向她的手机指了指。

姜红芍愣了一下,以为程燃想看看,于是顺手递过来。

程燃摆摆手。

“嗯?”她把手机顺势装回包里,蹙眉。

“我好像……还没有你的电话号码?”

这个年头,身为好朋友之间互相留电话不是应该的礼貌行为吗……但程燃还是觉得自己改变了历史,前世和姜红芍之间的交集仅限于互相认识远远观望,恐怕要是腆着脸要一下电话还是能要到,但双方都知道交往的深度没到那一步。而现在,似乎已经顺理成章,还有一种居然之前没想起来的念头。

“我家的还是手机的?”

“手机的吧,找你不是更方便吗……”

姜红芍就从笔袋里取出一支笔,那是纤细的,上面有暗色花纹的签字笔,又从书包里准备找一张便签纸,却现好像今天没有带。

程燃手掌摊开,“要不记在我手上?”

姜红芍犹豫了一下,然后手指探出捉住程燃的食指,笔尖在掌心上写下号码。

车先到华通大院,程燃起身,对姜红芍道别,“明天见。”

“好。”

下了车到站台,刚好看到姜红芍对他挥挥手。然后车滑动而去。

看着车辆的背影,程燃抬起手,手心刚才的划痒,被老姜玉葱般的手指捉住指肚的触感还犹未消散。程燃低头看着手心的号码,想到姜红芍刚才写字的侧颜,摇摇头笑起,“大宝啊,天天见。”

***

程燃吃过饭,再将自己的桌子上将手上的一本本书梳理之后,搁在了身边,光手头上就有七套试卷,从一套语文,两份数学,两份理综,一份化学专门卷,一张做得惨不忍睹的思想政治,都是他今天一天在课上完成的,当把这些试卷征服之后,他有一种凯撒的感觉。

程飞扬还没回家,这个时候天色已晚,程燃坐在桌子旁,微微有些呆,左侧他的手边有大叠的报纸,家里有一台之前程飞扬承诺一到周末他可以玩两个小时游戏的电脑,笨重的白色机械键盘,连着打印机。

父母的房间里有个阳台,阳台上堆着一些淘汰下来的电脑硬件设施,在程燃看来这些简直都是古董了。都是当年华通公司辉煌时,公司给作为技术骨干的程飞扬配的,现在还能用。

程燃倒是用电脑查阅在网上打印了一些资料,此时都一并堆在左边。

如果仔细看,能看到上面的一些a4打印纸上,那是股市山峰般的技术曲线图,他手搭在椅子上,用一支笔轻轻的敲着桌面,看着手中的图表。

这段时间,他一边复习着中学知识的时候,空的时间倒也不闲着,回家还是在慢慢的研究新闻和一些宏观经济的情况,股市在这上面有一定程度的反应,他也能从中看到资本对行业的热度。

最重要的是,对于来自于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他而言,所掌握的那些经验,本身对这个时代就是碾压的。

虽然这个世界有平行化,和他的后世中出现了部分偏差,但有些基本面是可以通过各种趋势结合前世的认知来预测,只要他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可能踩中一件事物和趋势的走向,他就能在中长线的股市中赚到钱。即便是进行资金快进快出游侠般的中短线,他也有把握把现在的股市当一个提款机使用。

后世的那些经验和技能完全可以让他予取予求,至少重生前的那一年,程燃在后世股市上的收益率就达到百分之五十八。而重生回来,即便曾经的那些股票潮历史世界不重现,他也有把握盈利。

股市中最笨重的是庄家,最灵活的才是散户,庄家筹码多,像是一头大龙,掐头去尾都能引起盘面震荡,而这些震荡对程燃这种能看准时机的人就是机会。

赚大钱也许有风险比较困难,但自己要把股市当提款机挣些小钱,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最怕的就是一些人炒了一辈子股,却最终到头来只是凭经验和感觉行事,这是根本就从未看懂股市。一支票你不分析技术不看基本面不弄懂庄家的意图不做模型,不找到买点和卖点,怎么敢轻军冒进?

当然,股市的风险仍然存在在那里,黑天鹅事件有时也是会出现,但这些并非不可预料不可规避,说到底,股市上每天上演的都是一场场人性战争,是和自身的贪婪产生的拉锯战。

只要有一笔启动资金,程燃有把握从股市赚到钱。他也随便信手拈来一两个创意,看为了给俞晓补课她的母亲恨不得把自己当教师的同学都弄出来,补习市场也是庞大,而山海市目前还根本没有一家拿得出手的整合这些的补习企业,最开始的这类行为生于沿海新区一带,想要波及到内6这里还有一段时间,程燃如果想弄,其实完全可以将这些资源给整合起来,成立一家理念更先进走在时代前列的公司。

真是动动手,或许就能掀起一番波澜啊……

但程燃并不迫切的这么去做。

赚钱,就凭他重生的经历,其实已经不算什么难事了,也许心情来了,随便做点什么事情来打时间搞一搞……而且,前世的他也并不缺少物质,反倒是被种种束缚让他在连续工作的疲累下喝酒猝死。

那些动辄开几家大企业,手头上无数员工的人,他也曾经接触过,现实哪里有这么轻松的!人一辈子做一件事业,就可以让你几十年如一日回就是白头。每天操不完的心,处理不完的文件和事件……重生一次,自己还需要这么疲于奔命吗?

这一世,他想活得更随心随性一些。

现阶段的这种学生的日子,身边的点滴,可以留住的那些人,是无论挣得多少的财富,也无法换得的安逸和美好。

当然,钱可是不能没有的。

只是,他所守候的,已经不是一场赚钱,第一桶金的机会了。

而是——

程燃目光透过窗户,落向了自己父亲此时所在的那些灯火通明的研究所办公楼。

嗯……

一个切入时代的机遇。

第三十九章 是么?

张小佳觉得自己的心底现在滋生出一个沉甸甸的秘密,最可气的是她当时对自己那闺蜜结结巴巴说明的时候,那闺蜜却一脸的愣住,问“谁是姜红芍”,张小佳只好强调是那个文艺汇演弹古琴的啊!她那吃货闺蜜才恍然大悟。

实际也是如此,一中毕竟还是很大的,特别是姜红芍这样刻意低调的,也不一定人尽皆知,顶多有人对她的容貌感到惊艳,但未必每个人都会去打听。只有张小佳和她们这些平时很喜欢聊谈八卦的圈子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闺蜜又问谁是程燃,张小佳抓狂似得说起向杨夏表白的那个人,这倒是一度人尽皆知了吧,结果她这个吃货闺蜜“噢……”了一下,跳脱道,“就那个跟老师打赌要上一中被全校通报的……”

张小佳平时有对自己闺蜜说起过班上这个杨夏的青梅竹马,都是当一件可以饶舌的趣闻,带着浓浓替杨夏骄傲的优越感。

其实程燃单从长相上是很不错的,甚至刚开学的时候张小佳还悄悄关注过他,然而逐渐现他对青梅竹马杨夏的爱慕之后,本身这种事就是如此,太着了痕迹,就容易让旁人看不起了。

而这一切在文艺汇演上达到高峰,杨夏升上云端,程燃跌落谷底,没有半点幸免。他也注定将成为中学时代的一个烙印在所有人印象中的失败者,有勇气起冲锋的一名骑士,但是却选错了目标。

但是……到底今天自己所看到的是什么事儿啊!

转念一想张小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虽然她当时所在的铺面能够直接看到校门里面的那块爆水管的建筑板围起来的程燃办板报区域,也看到程燃和那个女生一起从建筑板走出,但毕竟没有怎么看到正脸,没准并不是姜红芍啊,也许只是一个长相模样有点相似的吧……毕竟当时自己的角度也不敢百分百确认。

不过即便如此也有些不得了了,竟然有女生和程然一起办板报,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怀揣着这个巨大疑问的张小佳第二天进校,心头一直狐疑着,也不太好直接问程燃,因为文艺汇演事件爆后,她们这些和杨夏走得近的女孩对程燃算是同仇敌忾,完全是一副集体封杀他的冷漠态度。无论程燃跟哪个杨夏身边的女孩打照面,都会遭到冷眼。

也因此张小佳根本不太相信姜红芍那种连女生都对其仰慕的女孩会和程燃放学后在一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程燃也不是能跟人家交集得上的料啊!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张小佳这样消息灵通的是早有耳闻,姜红芍每天上学放学都是由专门的人接送的,反正不是她的父亲,想来能有司机接送的女孩,不说多了,家境这个时候是有地位居多。而且有很多姜红芍的传闻,说她父亲是政府大院的高官,传得低调又神秘。

总之,不是姜红芍,姜红芍都是有人接送的,怎么可能和程燃坐公车啊!

第二节大课间休息的时候,很多人会前往学校内的小卖部,买水啊,买些零食啊,或者有些没有吃早饭的也会在那一截的退休教师利用一些小楼道开的米粉店,馄饨店吃点东西什么。

好吃的女生大多都会向那个地点集结,就算不买东西,也会去散散步。

张小佳在人群中,身旁是杨夏,柳英啊,姚贝贝这些人,柳英姚贝贝虽然和她们不是一个班,但毕竟和杨夏是一个大院的,有些一个单位里面的,又在一中读书的,大家你介绍,我介绍,也就连成一个圈子玩在一起了。

柳英正在和杨夏他们探讨昨天的一套前中考试卷上的数学难题答案,中考越来越近了,就在最后十几天了,这两周里面学校也会进行最后的事务,面子工程上有文化墙的全市评选揭幕……初三会下来准考证,划分考试地点,老师基本上这个时候也都进入了教学收官阶段,考前假的时候布置考场。

不由自主的,学校里的紧张氛围似乎一下子就浓了起来,但那种似乎中考一完就能得到中学解放的散逸气息也在慢慢的扩散着。

这种时候,之于之前的事情,譬如李斩和程燃关于考不考得上一中高中的那场冲突,也淡化根本没人再提了。

似乎一门心思研究中考才是目前最紧迫的事宜,但张小佳心里面还是不踏实,终于忍不住打断这几个女生对于题目的讨论,道,“昨天放学我没那么早走……我现程燃和一个女生在办板报……”

不知道是不是提及“程燃”这个禁区,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柳英倒是不在意,“噢?”了一声,“程燃还办文化墙啊……那他和你们班的谁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们班老师还挺人性化的嘛……”

杨夏没有说话。

张小佳道,“关键是和他一起的是俞晓啊,结果最近俞晓放学都没和他一起了,昨天我突然现有女生在帮程燃……”

姚贝贝和柳英都有些错愕,杨夏的眉宇也挑了挑。

柳英讶异道,“谁啊?”

姚贝贝说,“谁那么不开眼会帮他?”

“不,不太看得清楚。”张小佳觉得自己就算说出猜测,恐怕迎接她的都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没人会信的数落。

姚贝贝咧开大嘴一笑,“张小佳你别瞎想了!还以为程燃会搞地下恋情啊……你不知道他妈徐兰外柔内刚!拿根晾衣架就能把他程燃追得满大院跑!我们这些从小到大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情况还少了么!说不定是他隔壁班办板报的女生,他向别人借东西之类的吧。”

“可能吗……”张小佳咬咬嘴唇,“也许……吧。”

从提到程燃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夏,这个时候朝张小佳看过来,她那一双平时一瞪就会让人敬而远之的明亮大眼微有些走神,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

“是……么?”

第四十章 恢宏

一笔一笔的将颜料填图在黑板上,经过这段时间的绘画,在程燃下笔之地,斑斓而丰富的图景已经在这片黑板上显现。

在你无从察觉的时候,时间逐渐展现出它的力量。

原本狼藉的周围工地已经开始回填,地下水管的修理完成,再过几天,坑洞会被建筑泥沙掩埋,水公司的维修工人会在上面盖上水泥板,最后拆除挡板,这一处原本属于程燃他们的私密空间仿佛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然后中考会来临,尽管程燃重生后已经尽力体会这段日子,但时光的洪流总是会汹涌向前,他们会参加考试,毕业,然后离开。

会不会有一天,他会怀念起这段时光?

且行且珍惜吧。

有脚步声从旁边传来,现在,已经熟到只需要听这个猫一样的脚步声,程燃就知道是谁来了。

姜红芍贴着墙壁进来后,看着上色已经到八成左右的文化墙,眼睛里放出明丽的色彩,赞赏道,“表扬表扬……如果没有专业系统的学习过,那你就真的很有绘画天赋。”

“是吧……从小到大,我爸我妈但凡要有你十分之一的信任就好了。”程燃这次倒是有感而。

“也不能怪他们吧,谁让你以前看上去就像是毫无所长呢。”

这是在,打趣自己么?

程燃盯着姜红芍,故作认真脸色不善,“这就是你对我的第一印象?”

结果老姜不受威胁的毫不犹豫点头,带着促狭的笑意,“对啊,和老余你们两个人,看上去傻乎乎的……”

程燃心忖这叫一个失败啊,原来前世的自己是这么失败的啊,这妮子当时和他们相处又亲和又有礼貌的,结果暗自给自己头上贴了这么一个……嗯,“别致”的标签啊!

程燃就是一黑脸,你平时内心戏该有多丰富?

要不是和姜红芍这段时间相处越加融洽,恐怕他和俞晓两个大头鱼是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吧……

看到姜红芍一脸微笑着打量自己反应,程燃也眨了眨眼,“放心吧,我也不会记仇的。”

在她眼珠骤然睁大之时,程燃又挽起袖子,“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说说你对其他人的印象……”

“真心话大冒险……”姜红芍愣了愣,“怎么说?”

“说真话不能说假话的意思。”

姜红芍犹豫,“不太好吧……”她的涵养让她下意识认为背后议论别人是不对的事。

“就我们两个,我保证不说出去,这是我们的……”程燃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嗯,那个……小秘密。”

“好吧……”姜红芍勉为其难。倒是丝毫没现好像被程燃得寸进尺的占了便宜,要是俞晓在肯定要跳出来大肆批判阻止:凭什么你们之间有小秘密,老姜不要对这个坏人暴露秘密,不允许啊!

“柳英是什么印象。”

“还好吧,好朋友啊。”

“说实话。”

姜红芍脸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克服障碍,“嗯,其实挺单纯的一姑娘,只是她父母有时候比较功利,不过很多成年人,不都是这样么……”

“张鑫怎么样?”

“嗯?噢,有点印象,闷葫芦吧……”

程燃好歹有点安慰,这个“闷葫芦”好像比自己那“傻乎乎”1o一点。

“谢东?”

“干劲十足呢,很憨厚。”

“这小子在你面前装的……”程燃戳破。

“呃……”姜红芍伸出葱嫩而修长的食指,在肩膀边划了两个飘忽的弧,表示一笔带过。

“你们政府院的孙继呢?”

“不喜欢这个人。”

虽然程燃不把从来就把自己当劲敌的孙继当一回事,但从姜红芍口里听到“不喜欢”,还是心头莫名舒畅的,“那么……姚贝贝呢?”

“其实挺实诚的一个姑娘,”姜红芍笑起来,“虽然她好像老是看不惯你……但性格爽朗耿直的啊,没准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吧……”

看着姜红芍一副狐疑的表情。

嗯,收回刚才的话,心情又莫名不爽了。

末了程燃还是觉得今天可算是收获重大,老姜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良好的修养和气度让她永远像是和人隔着万水千山,然而就在这里,就在他程燃面前,她居然愿意和他真心话大冒险,分享了一波心里的小秘密。

程燃知道对于她来说,能把这些如实相告是怎样不容易……恐怕也不会再有第二人知道她的这些内心想法了。

自己和她这算是……什么情况?

“最后来一个大冒险吧……”程燃想了想,“我问你一个问题,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们必须如实回答对方。无论涉及任何一个方面都可以,怎么样?”

会生气的吧,要是以往被人这样窥问自己的秘密,也许会生气吧。但姜红芍心里并没有生气的感觉,只是有那么一刻,她明显是怔住了。

但稍倾后,她点头,“好的啊。”

程燃嘴巴动了动,他很想揭开她的面纱,那一直以来存在于他的回忆中,他的前世里,谜一样的雾气。譬如现在就直接问一个,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就能知晓了。

但是莫名的,程燃看到了她红瞳里的犹豫,他知道如果自己问些什么,她肯定会说,但她未必真的想说,也未必真的希望他知道。

他今天已经知道了她内心很多的秘密,继续下去,会不会有些贪婪。人不能这么贪婪啊……要可持续展啊。

程燃临到嘴边的话又变了,“那接下来我就随便问一个问题吧……”

姜红芍看着他,莫名有点紧张。

“假如要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你会怎么样?”

姜红芍似乎松了口气,想了想,道,“我会给我认识的人一一打个电话安慰一下,十一点按时睡觉。”

“就这样?”程燃挠挠头,“这么平静啊。”

十一点按时睡觉什么鬼……

“是啊,总不能去拿把枪烧杀抢掠吧……尽管很想这么做,但我都做了那么久好人了,再坚持一天,评价就是我这一辈子都是好人。”

程燃:“……”

真是脑洞清奇,这妮子是不是内心深处有暴力倾向……

程燃耸耸肩,“好吧,换你了。”

……

姜红芍看着他。

程燃反倒紧张起来,这架势,不要问自己太劲爆的问题啊……

姜红芍停顿一下,开口,“那天……文艺汇演上,你向杨夏表白……是怎么回事?”

这个清影,立在男子面前,穿过他们的光,经过他们的风,都似乎凝固了。

光影彤彤,照美无暇。

林叶娑娑,不尽芳华。

……

原来,之前一直没有提及过的事情,却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啊。

到底,也不是毫不关心的嘛……

“你笑什么?”姜红芍道,“只是觉得你表白女生的方式太愚蠢笨拙了吧……根本不像是平常的你能做出来的事啊……”

“是这样的,”程燃起来,“那是一个很遥远的事情。要从当时的我年少轻狂时说起……”

“我的确录下了那盒磁带,只是,后来已经打消了那个念头……”程燃简明扼要的解释,“……不过谁知道朋友们都是坑货,阴差阳错以为我就是要这么做的,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我自己……最后结果成了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了,一个不算误会的误会。算了也怪不得别人,苦果只能自己吃了。”

姜红芍“嗤!”得笑了起来,作出评价,“追女孩追成你这样的,也是罕见了……”

“人嘛……这辈子谁都逃不了几次像狗一样狼狈的破事儿吧。”程燃笑笑。

姜红芍想了想,然后长睫毛半垂,很认真的点头。

“说得真好。”

……

……

等到程燃收了笔,又和姜红芍把那块编织塑料布放下来,分别把绳子系在图画区左右角的钉子上,把整个版面保护起来,这才准备抽身打道回程。

两人先后从那棵松柏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中钻出来,程燃先出来,接过老姜递来的装颜料口袋,然后姜红芍穿出。

“今天谁请客?”程燃指了指门口。

姜红芍想了想,歪着头,“我来吧,真心话上面你回答的比我好。交代了整个心路历程。”

“哪里哪里……”程燃一笑,“主要还是老姜同志你的问题很刁钻嘛,肯定想了很长时间吧……”

“你想多了,没有的事,临时想到了问你而已。”

两人刚走出建筑板围起的松柏小道,对面二十米之外是初中部的教学楼,初三年级是位于三楼上,这个时候已经放学了近半个小时,教学楼之外的空地看上去空空旷旷的,而程燃往那边一看,就看到了对着他们这条路的教学楼楼梯口,一群似乎放学后留堂讨论试卷和题目,这个时候才离开的女生,刚好走下楼道。

最前面的是张小佳,以她所在的位置向右边排开,分别是柳英,姚贝贝,还有两三个程燃不认识的女生,而在她们后两个台阶跟着的,正是抱着一本书,穿着粉色连帽衫,看上去乖巧而可爱的杨夏。

这群女生刚才还有说有笑,但这一刻,所有的视线都顺着她们直视的目光,投落到广场上那两个在夕阳中投落下影子的人身上去了。

姚贝贝的嘴巴在渐渐打开,柳英内心翻江倒海。张小佳那一刻只听到自己心里面出一阵哀鸣,原来昨天……并没有看错!

杨夏手里握着一本书,但那本书突然被攥很紧。

两拨人,似乎谁都没有想到会遇到对方的对峙了那么片刻。

姜红芍看着那边的杨夏一众,又侧脸看着程燃。

然后,程燃突然现自己垂着手的五指传来一阵温暖而柔腻的触感。

如柔夷,如玉葱,如青蛇。

是姜红芍的手。

那纤细绵柔的手掌,覆上了他的掌心,十指一扣。

这一瞬间,从楼道下来的女人们,只感觉到电击的感觉从背脊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到脑门顶,炸麻的感觉从头皮中心爆开,伴随着这个恢宏怒放的落日,密密麻麻涟漪般往头部扩散蔓延。

红酥手。黄滕酒。

满城春色……

宫墙柳!

第四十一章 真好

今天张小佳在说起之前有看到程燃和女生一起办板报的时候,是受到了柳英,姚贝贝一通嘲讽的。

在文艺汇演,程燃被杨夏砸了头簪之后,几乎算得上他的印象直接跌破最低点,女生们还是站在杨夏一边的,因此对程燃的搅局就有了同仇敌忾之心。

虽然有些不太贴切,但有点像是一个布偶熊坏掉了,于是你再也不需要了,把它装进箱子里丢掉,结果这个时候居然有人路过伸出手不嫌脏烂,将布偶熊捡起来,让女生们不由得就有些心性起来了:这人谁啊……

当然,这种情绪还是不能明地里表达出来的,但是知道这件事的每一个人,几乎都选择了在放学的时候多留了一会,不是讨论习题,就是在教室里做作业,当然还莫名其妙的扩大开去,多了几个留下来的新成员。

当大家有意识无意识的认为时间上差不多了,于是从教学楼下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对从建筑板后面走出来的男女。

于是一切的云蒸雾绕,突然变成了被刺目的炽阳穿透的晴空。

嗡嗡嗡,嗡嗡嗡……

这是他们脑部血流过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瓮瓮!

这是她们接下来切切实实看到那两只手牵在一起时脑袋的震感。

姜红芍姜红芍姜红芍!

政府院里的姜红芍,自己家九请才至的姜红芍。自己教科院加省作协会员身份的母亲和管着几十号人老板的父亲也都要配合着自己与她交好的姜红芍。那个每次出现,都会让大院子弟扎着堆凑过来的姜红芍啊!

柳英完全是懵着的,姜红芍为什么会在程燃身边,她为什么会和他一起办板报,这段时间,他们都一直在一起?为什么这件事后知后觉从未有人告诉她过?

姚贝贝的嘴巴大大的张着,这还是那个一直以来围着杨夏转,追求杨夏不果,让人瞧不上的程燃吗?程燃你在搞什么啊……你什么意思……你追求杨夏不果居然直接对姜红芍动上手了是不是?你放开,你放开人家,人家牵你你就要被牵着么,你……你这是越级打怪啊!

姚贝贝突然有些心疼,她心疼杨夏起来。她转过头,朝后侧方的杨夏看去。

杨夏的脸色有些白,她依然抱着手中的书,但是眼睛却一瞬不眨的看着那片空地上的两个人。

那是程燃吗?是那个揣着满堂惊艳的诗却说这是自己表叔作品充数的程燃?是那个在文艺汇演上莽撞冒失冲自己没头没脑念情诗的程燃?是那个印象中曾经为了讨好自己哪怕自己喜欢的歌曲断销也要买到磁带拿给自己的程燃?

是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烦了他却怎么也赶不走的……

程燃?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将一个陪伴了多年的蒙尘音乐盒放在门角,还来不及拂拭的时候,就突然被人给抄了底,看着重新越加清晰透亮的音乐盒,感觉心坎上有一块事物被掏空成空白了。

……

在众人颤动着的视野尽头,那两个人,手牵着手,渐行渐远,消失在校门之外的道路上。

出了校门脚步加快,到一个小巷转角,姜红芍的手松开收回。

在程燃很有一种怅然若失中,她微笑起来,“这次算你欠我的。”

程燃低头看着自己尚缠绕着温润心悸的手掌,一脸的懵,“怎么说?”

“人这辈子总逃不了几次会像狗般狼狈的事情,这不是你说的吗。”姜红芍嘴唇翘起,“其实你想多了,狗也许没那么狼狈,这就是人家生活,美滋滋着呢。但是刚才,我让你像一匹马,一骑绝尘了。”

“可是……这是什么个情况。”自己现在是心里乱糟糟的,你这是管杀不管埋吧……

你知道你惹上谁了吗?老姜,我可是重生者啊。

姜红芍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再聪明的人,也会在某些时候犯糊涂,你之前追女生的手段,简直拙劣到惨不忍睹。现在我教你新的方法,欲擒故纵明不明白?”

姜红芍眨了眨红瞳,“这样的话……以后她对你的兴趣,就会重新浓烈起来了吧。”

我干脆叫你一声大师吧!

还欲擒故纵,你不去追女人浪费了啊。

“你说你的人生格言是什么来着……”

“去没去过的地方,做没做过的事,做有趣的事……”姜红芍一笑,“这也算……有趣的事吧。”

“你临时改了人生格言吧!”程燃一眼瞪过来。

他还是想了想,郑而重之道,“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你好像没有把我之前的解释听进去,我说过那是当年年少轻狂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并没有打算找回来啊……”

“行了,不要嘴硬,”姜红芍伸出一只手掌凌空压了压,“我见多了你这样傻傻的少年。”

这个……还是不相信啊,这个女孩怎么这么轴……

程燃思索了一下,然后道。

“未曾青梅,青梅枯萎……芬芳满地。

不见竹马,竹马老去……相隔万里。”

姜红芍怔怔的看着他。

片刻后,点点头,“看来你真的放了下去。”

要是俞晓此时在旁边,一定会义正言辞打断:不准这么灵魂伴侣!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来牵我的手。这么胡乱干预别人的人生,你付得起责吗?”程燃说着把手送在鼻间。

“喂你还闻一下什么回事啊!”姜红芍作势欲打,“变态啊你!”

“就算你不想欲擒故纵……那至少在文艺演出上丢了大脸吧,作为你的好朋友兼兄弟,我这也算是帮你找回场子了。”姜红芍补充道。

“那你的所谓清白啊,贞洁啊,不要了,不怕那些女孩们嚼舌根啊?”程燃问。

“这还没做啥呢,怎么就凭空污人清白了……”姜红芍白了一眼过来,“你想多了吧!”

说着姜红芍嘴里传来“嗯嗯嗯嗯……”的调子前行。

这还哼起歌来了,而且还逐次多瑞咪的升调……

你心情很好了是吧!

……

……

到家了,徐兰难得提前下班回家做了饭。程燃先到电话旁边,打了个电话过去。

只是响了一秒多钟,那头就接起来了。

程燃对那头道,“我到家了。”

“正好啊……”传来姜红芍刹拖鞋的声音,“我也是……”

“想了一下,虽然今天有点乱,但还是……要谢一下你。”

电话那头没有回话,只是传来清浅的笑声。

末了程燃回到餐桌上,徐兰颐指气使,“去去去,先把手洗了再来吃饭!”

程燃抬起头来,愣了片刻,握起拳头,“回家之前就洗了……”然后再也不管那么多就去端碗。

徐兰还颇为疑惑,“回家之前哪里能洗啊……”

……

夜已深,从书桌上伏案起身的姜红芍端起她的杯子,走出房间来到这栋红门小楼的二层阳台上。

视野之中的城市和隔壁那座大院的灯光暖融融的。

她轻轻念出声。

未见青梅,青梅枯萎,芬芳满地……

不见竹马,竹马老去,相隔万里……

嗯……

真好。

=====

接下来的三天都会在旅程中,所以只能每天一更呢。

第四十二章 小屁孩

中学最后的日子,在倒数计时中逐渐逼近。

程飞扬依然每天早出晚归,很晚了才回来,有时候徐兰会抱怨,两人会爆争吵,程燃从房间里听着,似乎父亲的研究进程仍然卡着壳,和前世一样,在他中考的这段时间,这件事是始终没能解决的。

而后中考失利,家里又急用钱,程飞扬也精疲力竭,就只能选择了放弃。

这种时候,程燃也插入不进来,这种争吵有时候也是他们相处的方式之一,至少也算是宣泄压力吧。

手中的复习表已经接近了尾声,程燃对初中的知识点也已经算是融会贯通,剩下的,就是平静等待中考的来临,然后趟过去。

文化墙那边也逐步收官,俞晓中途关心过,当然最主要是询问程燃和姜红芍的相处过程,他很担心程燃搞砸一些事情。

星期三的那天傍晚所看到的事情,在张小佳,柳英以及姚贝贝那个群体之间掀起了一阵波澜。姜红芍和程燃可能在耍朋友?这个让人不愿猜测却匪夷所思的结论,似乎足以震撼当天的所有人。

但一来这本身就已经是中考即将来临的当口,大部分人的心思都扑在最后冲刺上面,即便当天有几个其他班的人看到了两人牵手,但这件事的影响其实并不算大,很多人即便听说了,似乎也就是表示一下讶异,或者觉得反常,倒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这个时候大家心都是慌乱的,都在准备着升学的事情,班上每天都有逃课的学生,也大概有面临分离和考试压力突然就耍起朋友来的人,但无疑的一点是,这大概只是最后阶段的一种昙花一现的场面罢了,很多时候都有些见怪不怪。

姜红芍为人低调,并不张扬,知道她的,和她接触过的会为之惊艳,不知道的也只当她是个普通人,大概中学阶段时可能有这么一个人的印象见过罢了。

杨夏最近会不经意的去看教室里那个男子的身影,心口会莫名的搐动。就像是偶尔心漏一拍的空虚感。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文艺汇演上才对自己表了白的程燃,这才多久就和姜红芍牵了手?

她此前见过一本心理学著作上说,当一个人受到过度刺激后,就像是溺水的人,身边任何一点安慰都可能成为他紧紧攥住的救命稻草。

那一天,她的确是当着全校的面对他又打又踢,并且还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回过头来想,当时程燃的紧急救场,似乎也有很多无奈吧,任何人面对他的那种地步……表面上恐怕不显露出来,但其实已经不亚于受了降龙十八掌全力一击吧……

这种时候,人会失去轴心,会变得极端反常,做出很多平时根本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所以,是自己把程燃推向了这样的反面?

程燃可以解释,那么姜红芍如何解释?

……

姜红芍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听柳英说起来,她一直都是班上十名左右,有时候掉下十名去,有时候又跑到七八名之间。

但柳英话语里有些闪躲,她以和姜红芍平时相处的经验来看,这应该不是她真实的成绩水平。那么只有一点推论,那就是她故意让自己的成绩在这个位置上,不显眼,也不落后,即能知道自己的底数,又符合她不张扬的风格。这样的话就有些可怕了……

那些动辄往高分上考的学霸,往往高处不胜寒,平时也鲜有能够走得很近的朋友。姜红芍难道是为了兼顾自己的社交要求,或者不显得鹤立鸡群,才压制自己的真实水平?

但无论怎么说,她是会考上作为省重点的一中的。

而程燃,四百多分不到五百的水平,收分普遍在六百的高中部对他来说不可望也不可及。

不要小看五百分到六百分之间只有一百分的差距,其实每二十分基本上就是一个档次。

那些分数的差距,是对各个主科掌握的深浅,是对整个大范围题型的平时习练熟悉程度的体现,每一个档次,足以刷下一批人。

山海市省级重点高中,就那么一所,千军万马都想挤进门,多别人一分就多一个身位,没准大门关上之后,自己就刚好跻身其中啊……

姜红芍根本就是和程燃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扯在一起呢?

这件事最终杨夏,柳英,姚贝贝和张小佳私底下再三讨论之后,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看法。

“她一定是帮助程燃的,就是在我们面前故意刺激我们,说不定还是程燃策划的……姜红芍也就权当帮忙了。”姚贝贝笃定道。

然后她又冷笑,“呵呵……程燃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虽然不知道姜红芍为什么和程燃关系这么好了……”柳英结合一直以来和姜红芍的接触,做出总结,“程燃……不太可能能真的吸引姜红芍……姜红芍现在是不会谈恋爱的。她是真的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未来想做什么的人。我觉得她的成熟已经远远过了她的年龄。我们任何人会谈恋爱,她也不会拿自己前途开玩笑。所以这件事,恶作剧的情况居多……”

只是柳英心头也有疑惑,她们对她的认知中,姜红芍也不像是会因为是朋友关系就这么帮忙,或者会恶作剧的啊……

张小佳道,“那就是和程燃一起办板报的交情了……”

“谁说不是呢!”姚贝贝道,“我都问过俞晓了,他之前还隐瞒,后面就交代了!姜红芍从来没办过文化墙,对这个感兴趣加入进来的!”

是这样啊……

类似于为程燃打抱不平的挺身而出。

这么想着,就能解释这一切了。

杨夏攥着的手轻轻松开,嘴角微微浮出笑意。

这终究是,太无聊了……

虽然不知道程燃怎么和姜红芍关系这么好的,无论是怜悯也好,这个姑娘心善也罢。但如果说姜红芍喜欢程燃,这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如果这是程燃想要达到的目的,那就这样吧。

毕竟谁不希望在即将毕业的时候,让自己喜欢的人刮目相看呢,特别是当时自己还那样的拒绝了他……

能接受。

然而,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中考毕竟要来了啊。

她,姜红芍,还有一小部分人,都会升进山海唯一的省重点高中。

而他程燃,据说他的父母已经在为他进二中和四中做准备了……

在这命运的分层面前,有时候你无能为力。

……

……

最近一些传言隐约有来,譬如蒋波等人在稍微的沉寂之后,开始放出话,毕业之后找程燃麻烦。

毕竟当时被攀诬的那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啊,而在他们那帮经历了的人看来,恐怕要能之后收拾这个程燃,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这段时间程燃也看到了谢飞白几次,同一堂体育课上,或者课间休息的时候,谢飞白和三五一群俞晓眼中的“不良少年”,有时候在楼道口,有时候会在礼堂的那个爬满爬山虎蔓藤的转角,偶尔能看到他们欺负一两个学生,把对方校服给拉扯烂了,哈哈大笑。

每每谢飞白目光和程燃交汇的时候,他都是缓缓吐着烟圈,那双狭长而在很多女生口中“忧郁有味道”的眼神就那么穿透烟雾看着程燃。

俞晓每每受他的气场压迫,点头哈腰的打招呼过去,程燃倒是没有和谢飞白再交过话。

有时候他们走过去,谢飞白身边一两个不良少年就会讪笑起来问他,“这个就是那个程燃?不怎么样嘛……不说你了,有阿德能打?不过有点阴啊……换我们是蒋波,恐怕也没辙……难怪蒋波那帮人这口气咽不下去……”

“让他最近小心点吧……”

终于有一次还是谢飞白弹掉了烟灰,走了过来,对程燃道,“给了你电话,你一次都不打?”

程燃愣了一下,这小屁孩又什么梦颠?于是道,“没事我打给你做什么?”

“那你要我电话做什么,耍我啊!”谢飞白当时就有些冲了。

“我刚刚说了,没事不打,有事再说。”

谢飞白有些噎住,终于觉得在程燃这边跟他绕只会让自己气死掉,还是直奔主题,“咳咳……最近听说蒋波那群人放的话没有……”

看着谢飞白一脸的江湖气息,程燃实在有些想笑的违和感,但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当下只好点点头,“嗯……”

谢飞白一只手插着牛仔裤兜,大拇指露在外面,右手食指比了比,“这个事,要不要我出面帮你摆平……蒋波那小子当时对我吼,我很是看不顺眼……”

程燃笑了笑,“你还是顾好你自己的事吧……”

又被堵了回来,谢飞白那个郁闷啊,“我他吗能有什么事?”

他气得叉着腰原地跺了一圈,转过身冲着程燃,“你不要一天了不得得很了。你懂不懂,耍一点小聪明阴人,后面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是一个人,蒋波那是一群人。你外面还认识人不?他外面认得到武校的,认得到附近片区混的……是,现在在学校里不敢怎么,放假那天你出得到校门我跟你姓!”

“本来好好的初中,怎么被你们这群人弄得就像是乌烟瘴气的社会一样……好像跟你一接触,中学就变成江湖场了。”程燃揉揉太阳穴。

但谢飞白脸色却变了。他本来耍酷的动作在半途凝聚,手慢慢垂了下来,但出乎意料的声音有些低落,“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们这群人?……乌烟瘴气?”

谢飞白停顿了一下,头从阴影中抬起,脸色白,强颜一笑,“……看不起我是吧。”

程燃头疼,这哪跟哪啊。和他说话简直费神。

全程在两人旁边的俞晓连忙替程燃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哎呀……”

谢飞白这样的人,表面看似无坚不摧,年轻气盛,但其实自尊心强的不是一丁点。程燃似乎也意识到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可能刺到了他,虽然他真的没打算和他有交流,但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安慰安慰他比较好。

看着谢飞白耸肩转身,程燃上前一步,“怎么……”

谢飞白猛地扭过头来,指着程燃,“下次再跟你说一句话,老子自扇自己两个耳光!”

丢下这番狠话,谢飞白转身走人他那帮群体中,弄得这个坡道四周好几波学生愕然的看着程燃。

程燃只好对周围那些目光耸了耸肩,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小屁孩……”

第四十三章 降临

谢飞白满心郁闷的背着书包回家,立即就现了情况的不对劲。父亲谢侯明今天居然没有外面的宴席,提早就回来了。

看到自己母亲在旁边跟自己使眼色,谢飞白也就收敛了一下,说到底他还是很怵自己这个父亲,不要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的,谢飞白记忆中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自己这个父亲拳打脚踢。

以前家里穷,打碎碗了会被挨上一顿,烧打碎温度计会挨上一顿,考试没考好会挨上一顿,默写英语单词不对也会挨一巴掌,犯了错还动辄不给自己吃饭,记忆中父母不是吵架就是冷战,谢飞白一度对这个家产生恐惧。

后面谢侯明事业越走越高,他也就越来越有这种儒生风范,但谢飞白看来那也只是在外人米面前,在单独对他这个儿子的时候,只要他看不顺眼,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骂的出来。

所以谢飞白觉得他虚伪,他越来越大了,和谢侯明的关系也越来越僵。在家的时候,两个人免不了就会争起来,争到后面往往就是谢侯明一通暴打或者几耳光扇过来结束。

所以谢飞白现在到底是学聪明了,等闲不跟他一般见识。

谢飞白沉默的搁下了书包,谢侯明正坐在沙上,手头上的报纸隔了下来,一脸阴沉的看过来,“几点了,你现在才回来。又在外面玩,打架?和一帮混混拢在一堆,我跟你说,谁敢跟你聚谁倒霉!你上次那个姓赵的,我让公安局把人抓了!混黑社会的,什么玩意儿!”

谢飞白像是触到了逆鳞,“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那个人搞建材收保护费的!赵立平!名气不小啊,我不知道?你以为他跟你接近是看得起你?你知不知道他私底下做什么,他哪天要是拿你犯了什么事来威胁我,我受不受他威胁?”

谢飞白怔了一下,也就不说话了。说到底,社会险恶他并非不知道,身处在这个家庭,他很早就亲身经历并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父亲这么说,那肯定是拿到了那个赵立平的什么事儿。

“赵立平犯了什么事?”

“吸毒,聚众赌博,涉嫌**,私藏枪支弹药……”谢侯明把报纸摔在桌上,“你说!这上面哪一条要是你哪天沾了有好果子?”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就一副笃定我要去做的样子!是不是我真有一天这么做了你才高兴?”

“我是先给你把丑话说到前头!你这马上就要中考了,还一天到晚在外面晃,你就没有紧迫感?”

谢飞白道,“我要脱离你掌控!怎么,我这么晃你就随便我啊……让我随便读个破学校啊!开学我肯定还是进市一中吧!校长是你老朋友,你影响力大,谁不给你几分面子?”

“你就这点出息!你就这点出息!”谢侯明几乎要跳脚了,“你难道就不想证明我是错的?你就不自己努力点把成绩搞上来……你知不知道,上次我才亲眼看到就你这么大年龄的学生,人家在网上自学,流利熟练的把我们在半途抛锚的车给修了!连老司机都跟他面前当徒弟似的……关键是他修车的过程,他对细节的洞察,从蛛丝马迹汇总出真相的那种判断能力……要换成是你,恐怕一点火门都摸不到!你当真该看看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不要一天洋洋自得!人家的聪明用到正道上面,你的聪明我现在看不到苗头在哪里!”

“去他吗那个人有病啊!吃饱了没事干帮谢候明修什么车!你把他抛路上半个月能死你了怎么的……这么喜欢修车你他吗怎么不开一家修理厂去啊!”谢飞白心头那个怒涛一般的骂意。

他总算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谢侯明回家变本加厉的看不顺眼他的原因了,敢情是有对比啊!

“我以后又不是修车的,那不是修理工干的事吗,没苗头更好!”谢飞白怼回去,“既然我这么没用,你生我做什么?”

“我闯了鬼了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谢侯明鬼火直冒中上前来,攥着拳就朝谢飞白身上摁了下去。

但这一次谢飞白手一推,把谢侯明的手挡开,反倒将他推出去两三步。

“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不想回这个家!因为根本就家不像家!”谢飞白伸出一根指头挥舞,“”什么是家,温暖是家,支持是家!我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做父子!谢侯明你虚伪,你道貌岸然!你为了面子地位,你要我达到你的要求标准!可我就是达不到啊,我变不成被人夸奖,变不成别人口中的孩子,无法让你那些战友啊,下属啊,同僚啊说你谢侯明的孩子怎么怎么了不得,给你涨面子,我能力有限我做不到啊!……”

谢飞白泪如泉涌。

“这个家给我带来了什么,你的地位带来了什么,是,我们不穷了!但我从小到大的兄弟在背后算计我!我没朋友,我也不敢交朋友,因为他们背后说不定就摆我一道,拿我威胁你!我每天都在你的猜忌和臆想中生存!我他吗恨不得不是你儿子!谢侯明,这辈子我是你儿子,认了,我们就做这一世父子,下辈子谁都别鸟谁!”

谢飞白哭着的母亲终于忍不住从旁呵斥。

谢侯明捂着胸口,有种心脏病要犯了的感觉,兀自瞪眼,“是,我不管下辈子,下辈子你和我做不做父子——没有关系!”

“这辈子我不能让你自己把自己毁了!你还就是要听老子的!”

谢飞白猛地踹翻茶几,碎成一地玻璃,抓起包就往外走。

谢候明又要去打他,被自己老婆抱住了。

“让他走!想不清楚别给老子回来!”

谢侯明在摔回来的门后面拂袖。

谢飞白一走,谢侯明又和心疼儿子的老婆大吵一架。

谢侯明不明白了,自己在外面风生水起,怎么家里就这么无法统治。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抹不平。他也尝试过和谢飞白沟通,尝试过做一个好父亲的样子,但双方对不到多久总是会有摩擦,谢飞白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激怒。

也许是他真的严厉了一些,但这就换来谢飞白的不可管束?

他又想到当时修切诺基的……别人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厉害?

还就做这一世父子……好,好,好!老子就是只这辈子,也要从头到尾把你小子给治住。

谢侯明在沙上坐了一会,感觉心口不那么痛了,起身去拿外套,“我还要出去一趟谈事,那小子,别管他!给他时间自己冷静!你看他今天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谢侯明出门,坐上老郑的车,前往晚上在月亮村的饭局。

车从华谷公司驶出,走上滨海路,沿着湖畔边的环湖路前进。

前面道路变窄,一辆从刚才起就在他们后方的桑塔纳突然加车,却没能过去,砰一声撞在了他们车前。

两辆车都停了下来,司机老郑骂骂咧咧下车,“哥老关些在搞什么……”

但随即他眼珠子瞪大,早些年走南闯北的经验告诉他,今天事情大条了。

从桑塔纳中下来四个壮汉,每个人脸都用那种遮脸棉帽给挡住了,手里现出亮晃晃的弹簧刀芒,过来老郑就被两个人架住,谢侯明被另外两个拽下来,往桑塔纳里面塞。

过不久……

那辆切诺基载着被绑在副驾驶座椅上的老郑,空档沿着一个坡道滑下,从环湖路冲了出去,车轮高高蹬起,向一侧倾倒,不断翻滚着,沿着堤坝落进了水中……

等得到在附近的渔船现不妥报案,警察赶到现场,已经是十二个小时以后了。

在97年笼罩山海市明亮的彗星之下,所有的记忆并非都是明黄的,温馨的。

还有那震惊世人的……

降临的恶魔。

第四十四章 天塌

九七年的那个夏天,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应该都是一个白天有夏日的炎热,但夜间又能享受到降温凉风拂面的夏季。

山海市位于大6西南部高原地带,县志记载,“秦时通为郡县,至汉时而兴”,古人游记中所云,“隐于十万大山之间,又有大大小小数十座海子相间,故称山海之国。”

山海市属于热带高原季风气候区,加上分布其四周的十来个作为气候调节之肺的湖泊,冬暖夏凉,雨量充沛,日照充足,城市之名得来再贴切不过。也因此入选第一批国家级旅游城市名单。

而这一年的这座城市,正处于新生事物随着时代逐渐在这里萌芽,而老旧过往的痕迹仍然留存极重的彷徨时期,伴随着旅游城市的名头,国际级五星级酒店福星酒店的落户,很多机会也在兴起,整个山海市的整体战略是借着旅游城市的东风,大力开旅游资源,打造绿色文化长廊。虽然不及后世的车水马龙,但这里仍然是明媚如春。

街道上有尘土的气息,街机厅里流行的是制霸全场的拳皇,理店的墙上挂得基本都是港台明星的海报。在这个山海市一套房不过两三万块钱的年代里,人们彼此相见聊天内容围绕的也基本上是本身的生活,而不是后世的车和房子……

堪称西南二十大要案之一的“62绑架杀人大案”,就这么和这座毫无防备,四季温暖如春的城市不期而遇。

……

和谢候明吵架之后,谢飞白在自己朋友那里看了一夜球,一觉醒来,横在沙上,桌子上还有摆满了的空啤酒瓶,他头痛欲裂,看到身边还打着呼的几个人,一脚把靠在自己旁边的人蹬开,去拿自己的包,走出朋友的单元楼,在一家米粉店吃了一碗粉,才晃晃悠悠朝自己家走去。

知道今天谢候明会下县去,谢飞白才在这个时候摸回家,学校自然也是不去了,回家洗个澡,打算找自己母亲要点钱去街机厅呆一会。掏出钥匙扭开房门,进屋子就是一股阴冷气息。

他的家很大,在华通公司的家属楼,但位于二楼,周围都种着密集的植被,采光不是太好,平时进屋都要开灯,这个时候谢飞白的家已经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到处挂着字画,有港台的新式家具,有那种复古的欧式电话机。

换了拖鞋进门走过长长的玄关来到客厅,谢飞白在宽大的皮沙上躺着,有些疲累。自己母亲不在家,不过她是有手机的,可以打个电话要钱什么的。

当谢飞白拿起话筒打过去的时候,声音在楼道里响起,然后是鞋子急促的行步声。

谢飞白就挂了电话,他看到门打开,碰一声撞在墙壁上,现出自己的母亲,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谢飞白终身难忘。

母亲张薇手里拿着一个包,包的拉链还没有关上,只看到里面的存折,她失魂落魄的走进来,“飞飞,飞飞……你爸爸,好像被绑架了……”

这真是……开什么玩笑啊!

……

家里灯光大亮,谢飞白靠在沙上,看到自己家的客厅人来人往,警察已经进驻,有女警正在旁边,握着自己母亲的手,张薇泪珠大滴大滴往下面掉,抽泣着断断续续说着她所怀疑的事实。

谢候明晚上出门后就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就关机,这让张薇就感觉反常了,因为谢候明是说过要回来的。打不通电话,张薇心里的焦虑也在上升,不过多半都是关于谢候明在外应酬时,会不会有出轨情况的疑神疑鬼。这些年谢候明身份地位越来越高,很多找他办事的老板,国营民营的,送钱走不通,有的就干脆开始走女色侵蚀的路线了……虽然谢候明对这种事一向都是拒之门外,但张薇未免不有所担心。

一夜辗转反侧,张薇在早上就接到了谢候明的电话,谢候明的声音低沉,疲惫,沙哑,说他要用钱,让她张薇筹集一百万打进一个指定账户之中。

又迅挂了电话。

中途又通过几次电话,张薇听出了那头的谢候明都是在询问进展,但他声音明显没有以往的精气神。

张薇长了个,拐弯抹角,说胖子还了一笔钱过来,要不要取……所谓的‘胖子’,就是他们私底下对公安局长柳跃的称呼。

而谢候明随后肯定的回应,张薇就明白了。

张薇先往那个账户打过去了五十万,以筹钱为借口先稳住了那边。而后面张薇也接到了谢候明秘书的电话,确认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谢候明昨晚没在饭局出现,老郑的电话打不通,早上专车也没回来,而同样诡异的是,秘书接到了谢候明的电话,让他调用公司五百万资金,转向一个他此前从未听过的账户。这是违规的操作,不待秘书接着询问,谢候明就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张薇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从秘书那里得知谢候明昨晚根本没有到达宴会场,而秘书再给老郑打电话,配给司机老郑的电话也是关机。

种种事实迹象,已经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谢候明处于一个反常的状态,很可能已经危及生命。

于是张薇终于报了警。

就在警方在采集信息之时,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第一线的人员在环湖路一段的堤坝下面的水里,现了老郑和谢候明的专车。现场正在打捞之中,可以确定,谢候明已经遭遇绑架的事实……

谢飞白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母亲的哭泣,警方在那头交头攒耳,老郑他知道,有时候单位出门遇到了,都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而那个人,听警察口里的话来说,已经死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接触到死亡,昨天可能还对自己咧出市侩笑容的人,今天就死了。

被杀的。

自己父亲还在那帮亡命之徒手里……

他们要钱,但未必真的会放人……

不知道谢候明现在是什么个样子……绑架绑架,这里面还有一个术语叫“撕票”……

这种事难道不该是港片里面才会生的吗……

生在自己头上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说过下辈子不要做父子……但此时的谢飞白,却已经被荒诞而不真实的恐慌侵袭,像是脚底下一个黑洞,把他吸拽住。

那是他的父亲,谢候明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他妈张薇。

他们头顶上的天……就塌了。

……

第四十五章 方法之争

华谷公司是正处级单位,其董事长谢候明从行政级别上已经h县级市山海市长同级,一位国家干部遭到绑架,而且是管理着上千名员工,掌握着数亿元国资的老总。要是按照惯例平调,那么谢候明就是做一个市长也不以为异。现在,却遭到了犯罪分子的控制,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案件,是以连省上高层也为之震动。

好在山海市应急处理得非常不错,第一时间就将消息最大限度的控制住了,没有扩散,以至于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造成社会动荡。

但是这件事,迟早都会爆,区别在于是以公安人员的耻辱爆,还是最终以破获大案震慑不法分子,使社会重回稳定的舆论爆。

现在,山海市和这帮“62大案”的歹徒,所抢的就是时间。

事后,山海市市长王桥,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的柳跃成立指挥部,配合省厅下来的专案组,多警种联动,合成作战,四面出击,迅开展侦破工作。

数辆挂载着蓉a牌照的6地巡洋舰风驰电掣的驶入市公安局大院,从省上下来的专家在市局头头脑脑的陪同下,一路往案情办公室而去。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大门打开,一群黑制服的警务人员走了进来,“省厅的专家征用办公室,请在场人员留下你们手上办案资料文件,清场离开。”

正在办公室开会的以程斌带队的调查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程斌和顾小军从桌上抬起头来。看到周围的这些调查组员神情都有些无奈。

顾小军嬉皮笑脸的上前,对着前面进来的一个女子道,“小姐姐,怎么回事啊……你们省厅专家是有水平……但也不能把我们排除在外吧……”

那个义正言辞的女警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货跟他这番搭白,脸红一阵白一阵,人群中紧跟着走出一个面容苍白瘦削的中年男子,沉沉的盯着顾小军。

看到这个人,顾小军哪还不知道他是谁。

省厅大名鼎鼎的刑侦专家章丘北,也是个牛逼哄哄的人物,就是他整个人瘦如皮包骨头,阴翳至极,也有“吸血鬼”的绰号,没想到今天这位吸血鬼,莅临他们这一亩三分地。

“从现在起,这不是你们单独的活了……事前已经有命案生了,你们没能预止后面的结果,造成了现在的后果,现在我们耽搁不起!省上正在创治安门户,争平稳争繁荣,你们山海市就出这么大的事……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在我们还没破案时被新闻先曝出来,恐怕全国的媒体都会朝我们这边赶,你们山海到时候成名了,我们省的公安也成名了!……现在,你们做不到的,就交给我们来做。”

省上的刑侦专家也并非现实中就是八面玲珑之辈,拥有尚方宝剑,又加上长期以来对基层警力办案能力的歧视,章丘北此时的不客气也就直接指明这里“在座的各位”。

这番话一说,虽然市局的人员虽然不敢反驳,但到底还是有些羞恼。

当众被羞辱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重要的是,这直接勾起了穿着警服的人心底最深刻的耻辱,那就是罪犯仍然嚣张的逍遥法外。

“是我们的确没能预防犯罪……但这个案子从前期的跟进,调查,都是我们在进行,这就是我们手上的活儿啊,你们要来帮忙,不反对,可不能这么一来就把我们朝外赶吧,没功劳也有苦劳……也许有些不经意的线索,就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源头。”

章丘北冷冷的看过来,程斌眼神温和,这番话的姿态也低到了极点。

市局长柳跃连忙从旁打哈哈,化解尴尬,“是是……他们也是有苦劳的……要不,老章,你看……”

“你们打下手从旁配合协助。”章丘北冷冷丢下这番话,来到程斌的位置。

程斌从座位上退开,章丘北坐上主位。

会议室还是由省厅的人接手了,程斌据理力争之下,章丘北终究还是没有把市局的调查组人员排除在外,但此时市局的人也只能坐在最外面的一圈板凳上面。而会议室最中心的那一圈椭圆桌位置上,皆是章丘北和他带来的专案组成员。

章丘北在会议上连续的做出了几条重大指示,主要思路就是以他多年侦破绑架案的经验,要大规模动用警力,进行多方搜捕,在主要干道,国道设卡,进行排查。

“关于那辆落水切诺基上的碰撞痕迹分析已经在做了,等到上面残留的车漆比对之后,全市范围内就可以对相关车辆进行追查……”

“同时,对方既然运用转账,这是一条线索,让技术人员循着这条路追查下去,人质家属已经转了一笔钱,查清楚钱的去向,被汇款人的开户户头,对方只要敢取钱,他们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章丘北还在洋洋洒洒说着话,程斌就举手打断了,道,“我们所提供的资料上面,有怀疑重要的一点,这帮歹徒心狠手辣,思虑娴熟,应该不是第一次作案。我们此前比对,在sx省的东城,gd省的埔菡,还有xm的三次至今未破的案件,很可能也是同一帮人所为……”

章丘北看着手头上的几份文件,摇了摇头,“你们之前提供的假设,我是看过的,这几宗案件的绑架手法明显不同……就拿sx省的来说,手段不一样,而且歹徒的疑是特征也不一样,根本不能混为一谈。xm这次,绑匪要求家属把钱放进被绑架人的车后备箱,这可是收的现金啊!哪有你们山海这帮歹徒神通广大,直接要求转账!”

“是有可能的……”程斌道,“歹徒前几次作案还有种种纰漏,但是他们正在逐渐成长!他们这次要求汇款转账,肯定是有所依仗,循着这条路查下去,可能是无法查清楚脉络的。”

整个会场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柳跃接连对程斌使眼色,对于这位手下大将,他还是多番回护的。

但这个时候,和省上的专案组起冲突,明显不智。

“噢,你的意思是这帮绑匪绑着绑着还升级了……”章丘北冷笑,“你的证据呢,这一切假设的证据在哪里?”

看着会场一双双眼睛大眼瞪小眼,程斌嗫嚅了一下,道,“直觉……”

章丘北笑了,专案组也笑了。

公安口的暴脾气不少,很多没必要那么文绉绉,讲究说话艺术,特别是章丘北,对于下级,他向来以不客气著称,“我不否认一些老资格的刑侦人员,他们对案件有很高的直觉。但这并不表示,直觉代表一切,这也直接带环了一部分风气,很多时候,我们公安干警就凭直觉办事,一个案子悬而未决,糊弄糊弄就完事,这是懒政的一种表现!现在是一切都要凭证据办事,你们山海市的基层人员,还是要提高业务水平啊!”

看着章丘北训人,众人还是为程斌捏一把汗。

倒是程斌仍然据理力争,“我还有第二个建议……我认为不应该这么大肆搜捕,否则绑匪可能意识到穷途末路,干脆杀害人质潜逃。现在我们最大的依仗就在于罪犯认为受害者家属还在筹钱……他们还需要人质和家属交流,这能让受害者存活率上升……”

章丘北脸色一凝,“不大规模行动,叫你们多警种联动来打酱油吗?……所以为了怕犯罪分子警觉杀害被绑人,我们警察干脆就别做了吧?”

章丘北环顾全场,“……不光要大肆搜捕,还要调集武装部的武警!越是这么做,越能尽快解救出人质,不广撒网调集人手走访调查,四处布控搜索,哪来线索?没有线索,绑匪就真有充足的时间来犯罪。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我们只有主动出击,这是在和绑匪抢时间!看是我们先抓住他们,还是他们先得逞!对付这种穷凶极恶的匪徒,我章丘北比你有经验!时机稍纵即逝!要是让对方杀死了人质,我们出动这么多警力兴师动众的结果……就只能成为笑柄了!我章丘北丢不起这个人……”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闻到了浓烈的硝烟味。

省上下来的专家和他们市局的副局程斌之间的冲突,倒只是双方的方法之争。很难说谁错谁对,但是章丘北可是有尚方宝剑的,且在省厅的指示下,他们市公安局,也只有全力配合。

会议结束,程斌和顾小军在楼道口,看着无数警车接到命令飞驰出大院。

程斌摇着头,“章丘北太过于自负,这是会彻底害了人质啊!”

第四十六章 猛虎来袭

“章丘北太过于自负,这是会彻底害了人质啊!”

顾小军看着程斌,道,“我反正是相信你的判断的……这帮人在前面的几次作案中,被绑架的人质,哪怕家属是交了赎金的,都没能幸免,犯罪现场被毁灭得干干净净,甚至有的受害者到现在还处于失踪,尸体没被现的情况……这也使得侦破进一步困难,也是成为悬案的重要因素之一……”

顾小军从烟盒里嗑出一支烟,递给程斌,“北山情侣的尸体,华谷公司的司机,这就已经是三条人命了,见过他们的人,他们都无一例外灭了口,而且给我们各种假信息引我们兜圈子……这群人,气焰极其嚣张,手段极其残忍恶劣啊……他吗的,我就不信了,逮不住他们……”

“如果循着你所假设的方向分析,这群人在前几次绑架后毁尸灭迹,同时消失隐匿得无影无踪,我怀疑他们很可能是躲在境外去了,如果他们同时在进行着蛇头的买卖,潜逃境外等风声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你的分析极其有道理,”程斌点头,“我也怀疑是这样……看他们选择的犯罪地点,都是易于逃往边境的地区……而山海市你不要看着虽然距离边境尚远,但往西走就是十万大山,那里解放前就是脏污纳垢的土匪窝,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这帮极其谨慎,懂得藏匿身形的罪犯来说,进入那些大山之中,可以前往yn,偷渡到缅甸,越南,老挝,再想抓到他们,就更是困难了……”

“其次,”程斌道,“我怀疑这次他们运用转账汇款,是升级的手段,他们在境外说不定也有老巢或者联络人,现在查下去,现在已经晚了,赎金肯定已经通过各种手法转移……只有加强经侦技术,尝试着定位……”

“章丘北说是鉴定那辆大切车上面的碰撞油漆痕迹,但我估计碰撞的那辆车,已经被绑匪抛弃了,他们一定会偷窃新的车辆……让我们的人摸查全市和附近县市现在的车辆报损遗失情况,最好两个小时候把资料放在我的案头上。”

“没办法这么快……”顾小军苦着脸,“现在是章丘北联动指挥!警局的大部分人手都被抽调了!我手头上只有几个新手,要干这件事最起码也要一天的,还不指定结果……”

“他吗的……”程斌一咬牙,“给章丘北打电话,上报!”

顾小军拨通电话,递过来,程斌将推测对话筒里阐述,片刻后,他挂了电话,“章丘北说现在人手都派出去撒网调查了,腾出工夫再来做……信他不如信我们自己!小军,开车,我们亲自去排查!”

顾小军动那辆桑塔纳,程斌把自己摔进副驾驶的座位上,关上门。

顾小军突然想起来了,“老程,你今天不是家里还吃饭吗?”

“噢,对,我给他们说一声,有事不去了。”

桑塔纳动,一阵尘土飞扬的疾驰而去。

……

家庭的聚会是在大伯的家里,程燃是下课后跟老妈徐兰乘车过来的,这个时候大伯挂断电话,对已经到齐的家里人道,“得了!程斌的电话过来了,他今天果然来不到了!”

“这程飞扬来不了,程斌也不到,最近家里请吃饭,越来越没人气了……”大伯兀自抱怨。

“人家二堂哥是关系到最近公司改制的前途,钻研技术,就靠新的技术看能不能出头了……”姑姑从厨房端出菜上桌,“小哥也不奇怪……最近市里面据说生了几起命案……我听到说环湖路那边淹了辆车下去,打捞起来的时候车里还有人……据说是醉驾闯下堤坝了……你们说,现在这些人,有车开生活越好,越不爱惜自己……”

“这个事情我也听说了……具体情况还不晓得,警察那边还在调查嘛……可能小哥今天就是这个事来不到哦……”大伯娘道。

自己母亲徐兰也听专注,询问起来,“是怎么回事嘛……”

一顿饭就在这种江湖传说的气氛中进行了。

程燃眼神却有些闪烁。

今天谢飞白没有来上课,家庭观念很重的表叔今天也缺席家宴。

那件事,终于不可避免的生了么?

吃过饭回到家,程飞扬还没有回家,程燃拿起话筒,想了想,循着一个电话拨打了过去。

……

谢侯明家里的电话,蓦然响了起来……

此时在话机旁边,摆放着一大堆设备,一群身着制服的人立即投来警惕的目光,在沙上的张薇和程飞扬都被突然骤起的铃声吓了一跳。

但很快在有经验的警务人员指示下,平复情绪。

“是陌生固定电话来电,尝试锁定片区……”有警察头戴着监听耳麦,操控着手上的设备。

一名刑警指了指电话,示意张薇接起。

张薇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喂……哪位……”

里面是一个清脆的男音,“噢,阿姨,谢飞白在吗?我是他同学……”

“他啊……”张薇正准备挂断。那名刑警突然制止了,指了指谢飞白。张薇的话又临时变成,“你等一等。”

程燃握着话筒,似乎都能感受到电话对面的那种沉凝,肃重的气氛。

谢飞白接起电话,“哪位?”

“噢,谢飞白啊。你在家啊……”程燃笑道。

“你哪位?”

“我程燃啊。”

“嘟!”电话挂断。

程燃握着话筒,笑容尴尬的凝着,这他么怎么回事……

张薇和众多警务人员看着谢飞白重新坐回沙,他抬起头,神色萎靡,“一个神经病。”

“叮……”

刺耳的电话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这次张薇没有去接。

持续的响着,谢飞白脸色已经恼怒起来,他走过去看了来电接起,“不要打电话过来!”

咚!再次把电话叩上。

电话对面的程燃抹了一把脸,这真是……

过了十几秒。电话铃声又再度响了起来。

张薇直接拿起了话筒,递给谢飞白。

看到一帮警察的目光全数落在自己身上,谢飞白强抑下怒火,接过电话道,“我之前说过了,再跟你说一句话我自打耳光,你他吗是不是听不懂?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我这里有事,不要再打过来了ok?”

叩!再度挂了电话。

谢飞白环顾周围,警察的视线又四处移开。

“叮铃铃……”

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电话上面,那个人真是……不依不挠啊……

这次已经被整的神经衰弱的张薇近乎于哀求道,“飞飞,你就接吧……跟你同学好好说……”

谢飞白简直是要抓狂了,他拿起电话,沉声对那头道,“程燃,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你说?”

我给你留点面子,要是说不出所以然来你死定了。

然后这头的程燃顿了顿,开口,“你今天没有来上课……明天你还来吗?”

“我去你吗的煞笔你有病吧!你反复打电话来就问这个事情?你要我家电话就来监视我的啊!我不上课我不上课老子这辈子都不上课了!你满意了吧!啊,满意了吧!满意了吗,我挂了啊,求求你别再打来了!我家真有事……”

在这最后一段里,谢飞白终于还是忍不住那股无奈和软弱。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程燃拿话筒的手缓缓落下,话筒噔一声叩上之后,他的手在细微的颤抖着。

整个胸腔都被一种无处落脚的慌乱所填满。

事情生了,对上号了。那些凶猛的老虎,那些让人恐惧的事物……

终于还是……破栅而出了!

=======

先谢谢新盟主“不要太斯文”的诞生,今天加更一章!

这几天老家表弟结婚,都在帮忙,所以更新不多,但一天一更的情况下,大家还在坚持给烤鱼投票……爱你们!再加一章。

今天三更!第三章会在晚上。89

第四十七章 断掉的……线索!(第三更!)

电话挂断,程燃静立在沙旁边,厨房那里传来徐兰的洗菜声,晚上程飞扬回来,可能会加餐煮面,有一些洗好的青菜备着最好。

温馨安宁的生活就这么近在咫尺,然而这窗户外面的世界,却仍然显现着狰狞和凶险的面目。

重生回来,眼前的一切因为对过往的怀念,仿佛都带着一层光,让他沉醉。

但此刻这层光的面纱被挑开,终于还是将更深层的事物暴露出来。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温情脉脉的,在那些看似平静的生活河流之下,隐藏着凶恶的老虎,只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些都只是生在新闻和报纸上面吸引眼球的内容,在未曾亲身经历之前,都不过是他人的遭遇。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以带来平淡生活中五味的调剂。

就像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每个人都会遭遇生命中的老虎,也许是人身的伤害,也许是一次背叛,也许是生活中的一次晋级的失利,或者从王者跌落谷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沉浮世故,程燃重生回来,虽然摆着“不悔”、“无畏”的态度。但实际上,对于大部分事情,他还是保持着谨慎,不去轻易干预,敬而远之的心态。

就像是这场被后世称之为“62大案”的大事件。其实最初时,他对这件事的情况知道的并不多,因为过往的记忆很久远,当年他又处于初中懵懂的阶段,对这件事,只有模糊的轮廓。

他知道是名叫谢候明的山海市一位国企老总被人绑架杀害,当年谢候明这个人被人谈论的多,因此他把名字也就记下了。这件事上面,是家属在交付了一部分赎金之后,仍然被撕票。人们只记得歹徒的凶恶嚣张,那个时候的山海人无不对歹徒唾骂不已,但仍然为这件事惊骇不已。

据说也正是因为这件案子当年影响很大,也没有被第一时间破获,此后附近县市还出现过类似绑架案,可谓流毒深远。

当年的这件事情上,自己的表叔倒也能全身而退。所以最初时,程燃并不知道这件事在这个世界还会不会生,生的话,过程和结果会不会出现什么偏差?

再退一步,即便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一切一五一十的生了,程燃才会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线索,作为一个支点,尝试去改变这个事件。

当然,这个过程中,他所要求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君子不立危墙,程燃所谓的不悔和无畏,那也仅仅是对于他自身而言,对于普通人来说,自利难道不应该是先选择的事情吗

这件事的那一头,是穷凶极恶的绑匪啊……这帮歹徒后世被抓捕后,手头上的人命过二十条。他要和这样的凶徒去斗,凭什么?

重生不意味着刀枪不入,也仍然是凡人一个。命只有一条,死了哪还知道还能不能再有这样奇迹一般的重生机会?

不好好享受人生,跑去和一帮此前已经杀过很多人的专业之徒比谁比谁狠?这不是勇士,这是不知死活。

所以程燃是并不打算深入进来介入的,只能在一切完全依照轨迹出现生之后,他才会去尝试着做一些事情,看看能不能有转机,看看能不能,为谢飞白的家庭命运,做一点微末的贡献。

但是他心里仍然是很慌的。

废话,当决定之后,这就像是他开始直面那帮凶徒一样,他开始找上他们了……而对方,这一次的命运,又是如何?

深吸了一口气后,程燃对厨房那边道,“妈,我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

“买点东西。”

“早点回来,你要买什么?”

等到徐兰关了水从厨房走出来,房门已经碰一声关上了。

有些事情,他是必须要去验证的,他在想验证了之后的说辞,如何将线索提交给自己表叔知道。

那样的话,这件事情就会改变了吧,就会被处理了吧。

他下了楼道,行走在大院之中,这片古老的院子带着他童年成长的痕迹,而这一刻,他只感觉到内心深处莫名有一种很燃的情绪,在滋生腾冒了出来。

眼前有一头猛虎,那是这个时代的山海人毕生难忘的猛虎。这是一件大案,谢候明被绑架勒索最后遭遇谋杀,前世程燃不认识谢飞白,但想来谢飞白的家庭也就此陨落,整个人生轨迹都骤转直下。

这是后世无数人谈之色变的事件,围绕着这场惨案的一切,社会治安,人心稳定,社会舆论,都一片狼藉。

但这改变的钥匙,却掌握在他这个时光的溯流者之上。

他此时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可能深远无比的改变着未来。

大院一栋的楼下,因为明天是周末,柳英,姚贝贝,杨夏三人正在那里聊着天,商量着星期六在谁家做题共同复习的事宜。

他们就看到程燃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走过来。

柳英和姚贝贝看了身旁杨夏一眼,显然她们都仍然对程燃和姜红芍星期二在广场上生的事件犹有余悸,但程燃已经很快接近,柳英终于挥出手,喊了一声,“程燃!你过来,我们有事问你。”

然后三人看到程燃朝她们看过来,“哦”了一声,根本没有在他们面前逗留,径直继续前行。

三人眼巴巴看着程燃就这么走出大门,姚贝贝才对两人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甩我们?”

……

程燃走路度越来越快,随后奔跑起来,他一路狂奔,带着胸口的一股火团奔跑。

线索,就要出现了。

他手支撑在马路的铁栏杆之上,脚在地上一蹬,腾空而起,越过马路栏杆,又跳过地上用于分隔机动车非机动车流的那种老式石墩子,看着两边没车,冲刺过马路,来到了那家五金店的店铺门堂之前。

五金店的老板正在收摊,把外面摆放的一些防盗铁栏样本往店里面搬。看到程燃出现,四十多岁显胖的老板问,“小兄弟,你买点什么?”

“我家养了一条大狼狗,我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定做那种关狗的笼子?”

“噢,可以是可以,你要好大,给我个尺寸,长宽高,可以做……”

“我不知道多少才合适,此前有没有人在你家做过,我参考一下吧……”

“狼狗的没有做过,只有一些宠物狗的……你们家狗有多大嘛,一般这个尺寸比着来就行……”

程燃愣在原地。

他脑子一片空白,“你是说,没有人定做过?”

那个胖老板笑了起来,“这个年头,养狼狗的单位多半都是栓铁链子,做大铁笼子的少……我这家店至少还没遇到过……不过不管事的……可以做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是程燃唯一知道的线索,谢候明当年被绑架后,被歹徒关入铁笼子沉湖而死,也因此当年根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这件事生之后,凶徒便逃窜出境,游走多个国家,后面是在沉湖生后的五年,才被抓获。

当年的报道上面,也许是考虑山海市的旅游经济和影响,并没有说明谢候明在这山海市附近大大小小十几座湖泊的哪一个被沉湖。但一个凶手指认作案工具的来源细节,是说明了他们在计划绑架谢候明的时候,就提前在山海市三岔口的五金店里以关押狼狗为名定做了一个铁笼子。后面他们取走,用作了把谢候明沉湖的工具。

所以……这是程燃所能掌握的唯一线索。

而现在。

这个线索断掉了。

天色已晚,灯光映照在老板泛着油腻光芒的脸上,对方仍然是笑呵呵的,但程燃却呆伫立在原地。

所以,这件事,是终究无法改变了么……89

第四十八章 白打的啊!

一直守在话机边的张薇再度接到了来自谢候明的电话,只是电话里面的谢候明声音沙哑,也只直来直去的询问筹钱的事宜。

张薇依照警方指示以正在准备为拖延,并有意无意的说出还有现金,要不然直接给他送过去……结果片刻之后,那头就换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是绑匪第一次,露出了他们的踪迹。

“谢太太……你还是很聪明,你现了些什么吧……这也没有关系,你们家老谢打麻将欠了我很大一笔钱,6oo万吧,欠账还钱,天经地义,现在人在我的手里,你无论是找认识的人,还是亲戚朋友,都尽快把这笔钱给凑齐了,打进我的账户里面……然后保管你们家老谢没事。”

张薇握着话筒,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

对方似乎对这种反应很满意,“不要报警,不要报警,不要报警。重要的事情我说三遍,一旦我知道你们报了警,那么也就没办法了,人肯定是回不来了,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这个人语气沉着,带着些地方方言,很有可能是这帮绑架团伙的头目。

谢飞白家里,警方立即进行声纹比对等一系列工作。

也许,唯一可以确认的好消息就是,谢候明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

……

仍然是在这家五金店面前,现来询生意的这个古怪学生一脸懵,老板继续往回收摊,只是不再跟他搭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子根本就不是打算订做铁笼子的。

五金店终于还是关门了,程燃迈动步子,漫无目的向前走着。

此时华灯初上,老式路灯把脏兮兮的行道树照的斑驳嶙峋,截断的线索让他对这个案件破局的那缕光辉熄灭,这场大案一下子又距离他遥远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他甚至能够知道谢候明的死亡方法,甚至知道六年后凶手才会在泰国被捕,知道这帮人后面还会以同样的方式杀人。然而掌握在他手里最关键的武器已经丧失了。

这是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如果说最初时他没有掌握线索,就保持旁观,或许还不至于有现时的心情。

但他曾距离破局的希望近在咫尺,而又失去,这种似乎眼看着丰茂的草原风化成沙漠的怅然若失,让他感受到了一丝荒凉。

程燃脚步缓慢了下来。

然后他停住。

他的目光颤动着,落向了一棵茂密大榕树花台后面的一件店铺上,那家店铺卷帘门已经拉了下来,只是那招牌上,赫然写着——“老赵防盗栏门窗”。

然后几乎是下一秒钟,程燃头朝东南角看过去,那是邮电局外面的一家小型店铺,上面写着——“王林建材”。

只是这些店铺,无一例外都是已经关上了卷帘门。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八点钟了,这种店铺一般都不会开到太晚。

程燃蓦然惊醒,前世他的确是听说三岔口订做铁笼子的五金店,而且当年在听闻这件事之后,下意识的就把那个毗邻最中心的五金店纳入成了疑是地点,这也不光是他的问题,后世人们的讨论中,矛头也指向这家店,导致这家店后面直接关门了,门面都被打了下来,后来这里就拆迁了,或许当年老板解释过,但在沸沸扬扬的社会传言中,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在扑朔迷离的时光中,有很多真相就这样被掩埋起来。

五金店并不一定就会标明五金店的店名,而且并不是只有五金店才会订做铁笼子。类似于那些防盗栏门窗,建材铺,杂货铺,都可能接揽这种活儿。

还有这条“三岔口”路,顾名思义是三条主干道,分为东路,南路,北路。

三条路每一条都长约一公里,也就是说,在这条路上的所有类似店铺,其实都可以归结于“五金店”这个范畴!

程燃脑袋嗡得一声,只是念头骤起,他就冲刺出去,整整的来回将这三条路奔跑了一圈,把所有疑是店铺给记了下来。

这三条路上面,竟然总共有类似功能的店铺达到七家!

虽然这个点基本上所有店铺都关门了,但这简直不亚于是……柳暗花明。

程燃回家,感觉自己整个大脑皮层每一颗细胞都在跳跃着,他用一张纸,简易的画出这三条路上的五金店位置,同时又给俞晓打了个电话去,让他明天把他的自行车借给自己。

电话里的俞晓语气兴奋,“明天去骑车玩吗?好啊……那我骑我的车,你用我妈的……什么时候啊……”

“九点吧,我有个事要先去办一下,明天我们先去找找附近的五金店,我买点东西……”这种店铺一般也不会太早开门,九点差不多。

“好嘛!”

……

程燃这一夜里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这种感觉,简直有一种仿佛捏着上千万的彩票,第二天就要去兑换一样的心情。

最关键的是踩不到实地,和预想的事实会不会有偏差?会不会又是一个乌龙,或许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没有生的事情,歹徒为什么要用铁笼子,就是为了方便把受害人拘禁起来,好随时转移,这是做好了持久战的打算,要从对方家属身上弄到很多钱。对方曾经是做蛇头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这也是他们后世得以到处转移不被警察抓住的原因。但受害人还是被杀死了,这大概是因为前一世警察大规模行动,让他们意识到很可能难以挟带受害人灵活转移,于是痛下杀手。那么这就不需要铁笼子了,用很多办法都可以直接杀死受害者。

如果这一世,出现了这些改变怎么办。那就真的失之交臂了。

尽人事吧。

几乎是艰难的熬到天明,程燃其实八点钟就出去了,在街头观察,这些建材铺大部分都没开门,只有一家正在拉开卷帘门,程燃上去问了,最近没有人订做狗笼。

回到大院,俞晓刚刚从家里推着自行车出来,愣了一下,“这么早?”

他家住在一楼,两辆车这时候已经推出来了,一辆山地车是他的,一辆则是他妈用来买菜的女式车辆,前杠还挂有菜栏子,俞晓非常慷慨的把这辆女式车推给了程燃,“你骑这辆!”

程燃也不跟他废话客气,骑着车就往外冲,俞晓整个人都蒙在鼓里,不清楚程燃搞什么鬼,当下也只好骑车跟随着。

程燃反复沿着三条路骑行,先骑了一圈,开门的店铺很少,没线索。

等到骑到第三圈,时间差不多指向早上十点的时候,俞晓满心疑惑,“你家要买狗啊,问什么狗笼……”

结果程燃突然停了下来,他们本就在人行道上骑行,这个时候程燃跳下车来,把车脚架支起,车停在了一旁。

俞晓看到程燃仿佛变了一个人。

前面的街道口,那家招牌名为“方洲五交化”的店铺旁边,停着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像是运输鱼业的,远距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腥气。

而车里从背影看得到主驾驶和副驾驶上都有两个男子,在这家店铺之中,两个一米七不到一米八的男子正从店里将一个铁笼子抬出来。

铁笼子抬进了高高掀起的面包车后厢之中。一个满脸的坑洼,头短茬的男子用带着脏绵织手套的手递了两张百元大钞给老板过去,声音很冷,“不找了。”

另一个穿着一件夹克外套的男子脸上有很深的法令纹,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走过来的程燃。

程燃感觉心脏骤停,仿佛自己双脚的血液都抽空了,他走进店铺,对老板道,“老板,有没有六角螺丝,家里水龙头坏了……”

然后程燃似乎一下子脚步不稳,撞在了那个夹克外套的男子身上。

“对不……”程燃抬起头,刚想道歉。

“你吗的个壁没长眼睛啊。”那个夹克男抬手就是一耳光啪!得清脆响亮震爆开来。

这头五金店老板接过钱听说不找了浓烈的笑意还凝在嘴角,那头面包车里的两个人正透过后视镜直勾勾的盯着这突一幕。

踩在山地车上一只脚支地等程燃的俞晓整个人都吓呆了。

程燃捂着脸退出两三步外。半个脸都肿了起来,对方带着厚茧子皮的这一巴掌势大力沉,程燃嘴唇都擦破了皮。一脸惊恐的看着夹克男。

夹克男掖了掖腰部,正以森冷的目光看着被打退的程燃,“狗叽吧娃儿走路不长眼……老子弄死你……”

他旁边那个坑洼脸男一把环抱他的肩膀,把他半推着往面包车塞去,“走了,走了!跟个青口子娃儿什么火……”

两人噔噔关门坐进面包车,然后面包车打燃火启动。

整个过程,程燃都感到车里的人通过两边耳朵的后视镜在看他。

店铺的老板撇撇嘴,没说什么。

等到面包车从南路开出去,程燃立即上前,看着路面,然后转身走向后面看着车的俞晓。

“你没事吧……”

程燃放下手来,虽然脸肿了起来,但整个人刚才的惊恐已经消失殆尽,冷静得让俞晓害怕。他抓着俞晓的手摊开来,用一支笔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和车牌号。

“刚才我看到不对劲,试着撞了那个人,他的腰部有把枪……”

俞晓看着程燃,只觉得一个光怪6离的世界在他面前打开。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

“你马上去给我表叔打电话,那辆车车牌号是蓉g32155,往南路过去了,方向应该是三岔湖,麓湖,黑龙滩水库那条路的方向……嗯,什么路,什么路……大兴路方向……你立即去打电话,让我表叔把搜查方向放在那边!”

程燃蹬起车。

“你,你干什么……”

“对方的车牌号不排除是假的套牌,他们会沿途更换……而且大兴路分别去往几个湖泊,会有岔路,我要去看看他们到底往哪走!”

“程燃你他吗不要命了!”俞晓整个脸都涨红起来。

“被打脸了……白打的啊……”程燃指了指脸上火辣辣的肿部。

“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

====

求!票!啊!89

第四十九章 好丑啊……

程斌和顾小军驱车前行,两人的bp机都滴滴滴叫个不停,上面反复跳动着“777”,“431”,“895”这样的信息,这其实是一些内部约定俗成的代号,分别代表着某些情况的生,有的时候譬如开会,上级紧急通知,突命案,治安事件……没办法在寻呼机里一口气说个明白,就用代号代替。

收到代号之后就往既定固话回电话过去,这是在移动电话尚未普及的时候,有的时候一部公用电话都是排着队在打,在这样通讯没有那么方便的年代,经常会闹笑话。

譬如程斌以前有一次市局送代号过来,恰好他又在一个村子走访,只有隔壁村村长办公室有一部电话,结果去借用的时候人村长开会去了,后面回来借电话打过去,原来是市局要他赶回去开会,打电话回去的时候会议都开完了。

随着时代的进步,移动电话终于出现了,不过经费紧张,现在都是给副局这一级别的干部配备的,就程斌手里这一部,正打着电话询问各方布控的情况。

车辆在国道设卡的路口停了下来,前方穿着绿军装,瞪着解放鞋,背着突击步枪的武警战士和警察在布控,其中一个穿制服的警员过来敬了个礼,认出了他们的车,“程局!”

顾小军和程斌打开车门走出去,“现在怎么个情况。”

“我们刚刚接到指挥部的寻呼和无线电……让我们拦截轿车检查!”

顾小军这个时候拿着程斌的电话回一个讯息,凑过头来道,“痕迹科那边的痕迹检测出来了,确认是桑塔纳的油漆。”

程斌走上一个坡道,放目望去,看到沿着山体延伸的国道上面,车流已经因为布控检查堵满了,货车,吉普车,轿车彼此相间,排成长龙,滴滴叭叭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是个什么情况……生怕那帮歹徒看不到警察行动起来了吗!”

程斌瞪大了眼睛,“这么搞下去,问题大条了啊!”

“省厅下来的专案组全权负责,不光是我们市,还从附近县市抽调了三百警力,松州的军分区调了五百官兵,规模浩荡,地毯式搜索……我们山海市也只能全力配合啊……”顾小军说着,手上电话又响了。

他走过去接起来,表情凝重起来,片刻后,道,“你等一下。”

“怎么?”程斌皱眉。他和顾小军心念相通,对方一个表情,他就能看出端倪。

“侄儿子程燃的同学……说程燃出事了。”

程斌接过电话,那头俞晓结结巴巴又无比激动的声音传了进来,“程叔,程叔叔!程燃撞了个人,那个人有枪,他们开车走了他们车牌号是蓉g……”

“你慢点说,怎么回事?怎么确定对方有枪,难道不是仿真枪?或者气枪?……腰间的手枪?手枪也可能是仿真枪……打了程燃……等等,你说他们搬了铁笼子,一行四人,开着面包车?”

程斌握着话筒的手骤然一紧,“哪里去了?大兴,大兴路方向,好!程燃怎么样了,你让程燃接电话?”

短暂的停顿后,程斌的声音拉风箱般高声而起,“他追上去了——?”

“他吗的吃错药了,作死啊这小屁崽子!”

挂了电话,程斌把电话抛给顾小军,一边拉开车门,亲自坐上了驾驶席,旁边顾小军随后开副驾驶车门坐进来。

“马上用跟老郑他们联系,让他立即给我带他组里最精干的人,到大兴路口跟我会合!不管他手里现在是哪个的命令,在哪个路口设卡,让他立马带人跟我过去,越低调越好!”

……

……

这个年代的路面还坑洼不齐,很多路面甚至没有后世的柏油马路,主干道是沥青路,有的路沥青还没干,出了城区,路况就更加糟糕。

程燃就在这样的路上,青肿着脸在一辆女式自行车上卖力狂蹬飞驰。

时而路过的坑洼让他整个人弹得肿脸都在颤动……引得路上的人们纷纷侧目。

……那画面不要太美。

那辆面包车一来后面装着铁笼子,二来是板簧悬挂,在这种路面上稍微开快一点,引的震荡就不会小,也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面包车的度并不快,时快时慢,再加上红绿灯,在城区程燃其实还能一直吊着对方。

同时两车之间相隔着的比较遥远的距离,也让程燃多了一层保护。太过接近,很可能就会被对方看出端倪。

而在出了城区,往郊区的方向行进的时候,程燃早把五金店门口印在路面的轮胎痕迹记忆了下来,所以在出了城到了郊外,可以通过不太好的路面上残留的轮胎印记,判断出对方的行进路线,他只需要在后方跟着就行了。

重生回来,这一个月里面他每天都在跑步,不错过每一场体育锻炼的机会,因此提供给了这个关键时刻能够供应的上的体能。

迎着风飞驰,驶入环湖路,经过经济贸易职中,水校,铁道子弟干校,越往环湖路的中段走,周围的渔村和农舍就越多……再往前面,就是山海市著名的旅游景点骊山。

骊山是山海市拜佛的主要地点,上面有大型的佛教建筑群,自历史沿革过来就修建有宏伟的千佛殿,又间有望海楼,魁星阁,大雄殿等建筑,还保存有世界文化遗产,素有“北敦煌,南大郦”之称世界八大石窟之一的大郦石刻,历代国家领导人都曾莅临过这里,算得上是山海市对外的名片。

而程燃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累得疲沓嘴歪,整个人汗如雨下,连背心都湿透了,中午饭没吃,大量失水,他觉得自己现在体能上面已经开始濒临极限了,下个路口,他觉得自己务必要找个岩体留下的山泉喝两口水休整。

大型的坡路,程燃也就骑不动了,下车来推着走恐怕都比骑行快,他记得前面那个大长上坡之后,就是通往骊山的一个侧山小路,而主要公路则是连续的s型下坡弯道,只要上了大坡,往下就一目了然。

程燃刚刚推着车上到坡道顶,心脏直接漏了一拍。

前面的s型拐弯处,停放了不少私家车辆,而那辆面包车正夹在几辆车中间,有两个人正在车牌上动手脚,距离他不过二三十米。

好在对方背对着他更换牌照,这个时候谁要是往这条路扫一眼,就能一眼看到他。程燃整个人猛地伏低,和自行车都推到了旁边茂密的草坡之中。把自行车斜在草坡边,慢慢沿着山体的岩石壁摸过去。

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那边的树丛中,另两个人正在十米远的位置背着树撒尿,其中就有那个腰间带着枪的穿着夹克外套的男子。

程燃此时就在通往骊山主要山道的小路脚,小路往面包车方向修有红砖围墙。这个围墙刚好可以给程燃提供掩护,所以即便他现在摸到了距离对方十米开外的地方,也不担心被现,要是对方朝他这边过来,他就立即循着小路跑上去,那上面五米就是山路的弯道拐角。

此时尽管外面停有车,却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这样的环境,又有其他车辆掩护,大概也就成了那帮人更换车牌的极佳环境。

就在程燃观察着地形的时候,山路拐角的青石板路传来脚步声,一个他无比懵逼而又无比熟悉的身影从山脚走下,刚好走出转角。

穿着一件粉色阿迪达斯绵质连帽运动衫和运动裤,踩着一双灰色跑步鞋,背着画板扎着马尾的姜红芍,天神下凡般从转角走出。

林叶旋落,午后的光影斑驳,穿透林叶的光束将空气中的颗粒镀上了金,若是在其他时刻,撞见此时清晨来到骊山最好风景位置绘景写生的姜红芍,程燃保管忘不了这画卷般的场景。

然而这一刻,他只感觉到无数的血液冲头而去,整个头皮都炸麻了起来。

外面可是亡命之徒!

就像是一件美好的东西,距离火坑突然很近的那种不惜一切的保护欲。

姜红芍显然也对这样的偶遇极为意外,大眼睛诧异着,继续往下走,同时装进运动衫口袋里的一只手伸了出来,嘴唇微启。

程燃猎豹般突前,左手抓住她那只挥起半途的手腕,同时右手覆在了她的嘴巴上面,捂住,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被捂着嘴巴的姜红芍露在外面的眼神闪烁着,转动着,显然在迅适应思索目前的情形。

看到程燃对她做出噤声的示意,她轻轻拍了拍程燃的手,程燃这才反应过来撤手。然后姜红芍紧接着又让程燃心头一悬的探出头顺势从墙边往外隐蔽的一瞥,转过头来面对程燃,她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外面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躲着他们?”

这个女孩真是……太聪明了。

根本不需要多做解释,她就能从程燃的反常中看出诸多端倪。

她又上下打量程燃此时满头汗水,脸肿着,筋疲力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现在这个样子……好丑啊……”

程燃:“……”

现在不该是问生什么事了,你脸怎么了,痛不痛啊,要不我帮你吹吹吧才对吗?

一开口就是“你好丑啊!”什么意思啊!你处女座啊!

还会不会安慰人了?自己保护人民财产安全维护社会治安和犯罪分子勇作斗争就换来你这句评价啊!

……亏不亏心啊?89

第五十章 你侦查我啊!

姜红芍背着画板,身上还斜挎了个运动挎包,一看就是刚刚写生完毕的样子。山海市什么都不占,就占一个风光秀丽景色优美,骊山上的寺庙群颇有古韵,宝殿,古刹,山峰,面朝最大的湖泊群,尽揽天地造物的神奇,实在是极佳的绘画写生之所,身处在那些古意和绿意之间的她,估计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关键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出现也就算了,不但没有安慰还来一句,“你现在的样子……好丑啊……”

有必要这么补刀吗?还有没有同情心?你要不要干脆再来一句“好像一条狗啊!”插把四十米的大刀好吧。

程燃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偶尔周末我会登山写生……否则你之前办文化墙哪有那么多颜料借给你?”

绘画也是姜红芍的爱好之一,会登山写生也不足为奇了。只是她下山的小路不偏不倚就是绑匪凶徒停车的地方,这该是多么惊心动魄?

前世程燃知道的绑匪在山海市的命案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茬,心稍定。然而姜红芍居然和歹徒这么擦肩而过,还是让人脊椎微寒的。

事实上很多人这辈子都会有很多次会和死神或者厄运仅仅一线之隔,只是当时的时候不曾察觉罢了。

一种不幸中的万幸之感涌入程燃胸口。

但他看到姜红芍的包,猛地想起,“把手机铃声设置静音或者震动!”

姜红芍身上带着移动电话,但现在程燃只是想到很多电影情节中这个时候手机恰好响起的狗血,要是外面那帮歹徒听到铃声吸引过来,才是真的节外生枝!

姜红芍没有半分异议的配合着快取出手机,静音。

程燃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姜红芍包里有半瓶水,指了指,“水……我嗓子都快冒烟了……”

姜红芍取出水递给他,程燃旋开瓶盖子一口一口咕噜咕噜喝了个通透。

姜红芍刚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极其甘甜的矿泉水酣畅淋漓的灌入程燃快脱水的体内……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充塞全身。

喝光了瓶子里的水过后程燃才现这是之前姜红芍喝过的,自己刚才还对着瓶子灌……这岂不是喝了别人口水变相接吻?

程燃看到姜红芍脸微红,恐怕她刚才欲言又止就是这个原因,只好道,“不好意思,没注意……”

姜红芍摇摇头,没往这方面继续,只是盯着他,“快说情况……”

程燃反应过来,“外面应该是一群歹徒,你把手机借给我……”

“歹徒,他们做了什么……”饶是姜红芍很冷静,这个时候也怔住了。她再看程燃,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脸,“被他们打的?”

“没什么大碍,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看着姜红芍的认真,程燃知道自己不透露一些东西是没法劝服她,“我之前确认了他们携带有枪械,非常危险……而且还买了铁笼子,笼子很大,可以关大狼狗,当然也可能用来关人……”

姜红芍眨了眨眼,“刚刚山海市就生了一场绑架案……”

能准确说出绑架案这个目前应该是全面封锁消息了的字眼,说明她有内部信息。

“你怎么知道?”

“我家在政府院你忘了?那边没日没夜的开会,将绑架案提到最高级别,和省厅的专案组联动破案。”姜红芍道。

程燃皱眉道,“既然有这帮歹徒你怎么还往外跑?”

“有命案你就不去上课了,你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再说我有手机啊,可以任何时候联系家人。”

“外面那帮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问题是你现在差点就和他们擦身而过了,这是极其危险的!”程燃往外面方向指了指。

姜红芍点头,“是啊……但这不是……”她微笑起来,“有你吗?”

程燃也一时有些怔住,但好在没被这个魅惑而炫目的笑容攻破,皱眉道,“你刚才还嫌我丑来着……”

“丑并不意味着不可靠嘛,相反有的时候反倒是忠诚和可靠的代名词……比如卡西莫多!”

你逻辑条理很清晰嘛!

这么一会功夫我的丑就可以和钟楼怪人相提并论了啊!

呜呜呜……外面面包车引擎再度启动的声音传来。程燃从一个缝看出去,那辆面包车开始启动。

“把手机借给我,我会和我公安局的表叔联系,不管这帮家伙是什么来历,警察都会调查清楚,一会你乘坐环湖的公车赶紧回家。”

这次姜红芍拿着手机,却并不递给程燃,道,“你在想什么……现在直接报警,然后你和我一起回去才对啊。”

“问题是我需要知道他们到底去往哪条路,岔路口那么多,他们进入山林,如果他们就是绑架案的那帮歹徒的话,那么他们手上还有人质,你认为警察大规模搜查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破釜沉舟撕票?我只需要跟上去看清楚他们到哪里就够了。肯定不会和他们爆正面冲突啊!你以为我傻啊,我拿着手机可以随时报告情况。”

程燃和姜红芍走出遮挡的围墙,他们此时正在高处,看到那辆面包车向下坡的盘山路去了。程燃赶紧跑过去把自行车推出来,然后到姜红芍旁边,伸出手摊开,“给我啊!”

姜红芍把背上的画板取下,依着旁边的岩体靠着,道,“电话可以借给你,但是前提是带上我。你说过了,你只是确认对方的去向,我们不和他们冲突,所以不会有危险。其次,我跟着你,警察行动也会迅一些。”

说着不待程燃拒绝,她已经坐上了女式自行车的后座。

程燃稳住平衡。姜红芍的手已经抓上了他的衬衣。

程燃挣扎道,“两个人还怎么追上去……度太慢了跟不上车了……”

“那你之前是怎么跟过来的?这和度快慢无关,循着对方的轮胎印就够了……很安全好不好,”姜红芍冷静道,“你快啊……轮胎印也是会有变数的,经过的车多了没准就难以辨认了,还是现确认的时间越早越好……”

程燃心想得了,以姜红芍的性子,他恐怕是没办法把她撇开了。想要用她的手机,就必须带着她。既然自己说没有危险,那么带着她也不会有危险。

咯啦啦。

程燃蹬起车,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

一个少年骑车,一个少女在身后抓着他的衣服,两个人在远处湖面波光粼粼的背景中,不是情侣在谈恋爱溜达,反而是共同追捕罪犯,十万火急……这简直是什么事儿啊!

和姜红芍骑行向前,程燃停顿了一下,问,“刚才你说,有你参与,警察行动也会迅一点……为什么?”

程燃记得当初在文化墙那边,和姜红芍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也曾想问及她的背景,但那时她眼底是有犹豫的,他知道她会回答,但她未必真的愿意说。所以程燃当时转移了问题。

而现在,他再度问及了这样的问题。

只是短暂的一秒迟疑,身后的姜红芍道,“骗你的!”

程燃:“……”

就知道,她是会隐藏得很好的。她可能有诸多顾虑,譬如一旦表明,会不会让旁人和她的相处模式改变,会不会和她产生距离,或许带来生活中不必要的烦恼?

而后,姜红芍的声音出,“我爸爸是山海市市长啊……”

程燃愣了愣,道,“又骗人……之前我就怀疑过,市长不是叫李靖平吗?”

身后传来女孩幽幽的声音,“我跟我妈姓……”

失算了。

而后,姜红芍声音促狭传来,“原来,你也有在猜测侦查我啊……”

昨天大家踊跃的投票打赏,谢谢,实际行动表示,第二更在下午:)

第五十一章 追踪(第二更!)

“原来,你也有在猜测侦查我啊。”

女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但这声音听得出是在用促狭掩饰更深的东西,谨慎,顾虑和试探兼有,然后就是沉默了。

空气里只听到程燃蹬自行车吱嘎吱嘎的声音。

姜红芍很低调,大概是她还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更平淡一点,能有正常不受外部因素影响的社交。

所以在很多时候,她都希望别人对自己的判断不要基于身后的家庭等因素。于是哪怕是和程燃办文化墙,面对程燃俞晓的旁敲侧击,她都没有透露出丝毫自己的情况,而且每每恰到好处的转移了话题。

片刻后,她的声音又响起道,“其实我很可怜的……跟着我爸,家里方便面买了一箱又一箱,到头来自己学会了做饭,还要给我爸做,做不好他还经常找我的茬,弄得我才像是他的生活保姆。”

姜红芍在后座可怜兮兮的说着,这似乎是更将姿态放低下去,也在表明就算他爸是市长,其实生活和普通家没啥两样。这种用心,是怕刚才他程燃沉默之后,就一直沉默下去,甚至疏远吗。

“你妈呢?”

“我妈成天都在外出差,相比之下,跟着我爸更靠谱一些。都以为我是跟着我爸享福的……结果搞半天也是家里的唯一苦力……”

不知怎么回事,姜红芍在后座害怕失去些什么努力解释的样子,程燃一脑补都觉得很有趣。

“看来你家都是……大人物啊……”

“你不要这么说……”姜红芍声音低沉,“你让我后悔跟你说这些了……”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家庭的因素,是会让人过于早熟的,这也是姜红芍成熟的原因吧。

“没关系,要是找不到人说的话,我很喜欢听啊……”程燃说道。

“嗯?”姜红芍听出了程燃语气里的轻快,和他刚才的语气完全不同,原本她担心自己道明背景之后,会和他出现一些隔阂的情况并没有生,他就像是对此根本不以为意,于是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好的呀。”

“比如讲讲你们豪门恩怨八卦什么的……”

姜红芍:“……”

程燃突然龇牙咧嘴。

腰被三根倏长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还拧了一转。

……

……

“话说……你做的饭到底有多好吃啊?”

面包车行过下方的s型山路,到了底,沿着一条分岔的河堤小路开了进去。那条路过去两个湖,一个三岔湖一个黑龙潭,范围再度缩小了。

他载着姜红芍下坡,把稳龙头捏住刹车,比上坡和平路轻松太多了。

“潜意思是打算尝尝我做的饭?你想得倒很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话不要说得太满,没准有天你心甘情愿。”

疵……程燃腰肉又遭殃。

“再掐就掐肿了……还有,你掐就掐,你还拧一转怎么个意思,你电视机调台啊!”他快抓狂了。

“啊……不好意思,我跟我小姑学的,她收拾她孩子就这样……下次我试试其他手法。”姜红芍腹黑轻笑。

还有下次,下次是后面哪几十次?

虽然是比较安全的跟踪方式,但毕竟他们所追踪的罪犯穷凶极恶,并且随着线索痕迹的逐渐清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恐慌会浮现于两人心口,所以两人之间的斗嘴交流,更大程度上是为了化解这种周围空气逐渐致密的压力。

吱嘎!

程燃在那条面包车开入的岔路口停了下来,他从姜红芍那里接过手机,给程斌打了过去。一直占线,很明显在这种时候,自己表述的那台移动电话已经成为了密集的信息交流节点。

这个时候公安机关的大规模搜索更受限于设备,35o兆赫兹的警用集群通讯无线电系统一般都只是在大城市使用,还没有往下覆盖,类似于山海市这种小城市,都要临时架设中继组网设备覆盖出警地区,有的布控点就摆着很多方砖头一样的设备。

bp机,无线电,固定电话,移动电话,一起高低搭配,形成了此时警察出警的通讯主流。也正是受限于时代的装备局限,那些年的很多案件,其实因为时效性差了点,才使得犯罪分子有漏洞可钻逍遥法外,或者在和一些穷凶极恶歹徒作斗争时加重了自身伤亡的情况。

电话终于打通了。

“表叔,我程燃……”

程燃立即把电话拿开来,规避了那里面传来的表叔排山倒海的痛骂。

片刻后他才把耳朵重新凑上去,“好好好……之后你要骂要打要告我爸都听你的,现在你听我说,我现在在环湖路方家村段的土方路路口,在这里我现了歹徒的车辆轮胎痕迹,已经拐进了这条路里面……”

桑塔纳上面,程斌把手机摁的公放,顾小军摊开地图,借着桑塔纳副驾驶照射下来的镜灯在上面勾划。

程斌扭头看着上面的东西,在地图上啪啪的指了几下对顾小军示意,又继续对话筒道,“你现在在那里不要动,还有,你哪来的手机?这个电话是谁的?”

“我同学的!”

“你旁边还有其他人?”

“我和我同学……”

“好,你们在那里不要动,你等我过来找你们,注意把自己隐蔽好,程燃,你做的已经够了,已经够多了!保护好自己,表叔这就过来……”

……

挂了电话。程燃看着姜红芍。

其实还不够,这条路过去,路上覆有薄薄的草皮,通过车辆轮胎已经很难继续追踪了,从那条道路过去,分岔路口众多,黑龙潭地形复杂,就有十几个洼地,从地图上看真个如同狰狞的一条张牙舞爪的长龙。而三岔湖的环湖范围也大,哪怕是自己表叔跟过来,想要搜索到犯罪分子,也是大海捞针。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知道,犯罪分子就是用今天取到的铁笼子将谢候明杀害的,也许对方现了谢候明家属报警。也就是说,警方哪怕是之后往这个方向大规模搜索,或者最终找到歹徒的时候,谢候明恐怕早就中了毒手。

为今之计,只有用眼睛盯住对方的车究竟去了哪里。

程燃目光锁定了从这里过去东南角的山头,大约三百多米的山峰,坡度平缓,上面都是松林,虽然无法再根据轮胎追踪,但这里大多数是盘山路,而且地势是往下延伸的,去往那座山头,就能盯住那辆车的路线。

他再不多说,将自行车推进旁边的树丛中,对姜红芍道,“走,我们上山去!”

看着坡度很缓的山峰,实际上真正爬起来还真有些吃力,地面是久年堆积的枯松叶,厚厚一层,最下面就是嶙峋的岩石,居然有时候还会踩滑,幸好茂密的松林和地上有些草茎可以抓着借力,有时候回过头往下看,爬得非常高了,生害怕脚下一滑滚下去,万一撞着什么断树茬,恐怕都会把人捅个通透。

只不过程燃之前蹬了二十几公里长途自行车,现在体能也是消耗严重,导致居然还没有姜红芍爬得快。

这个女孩手脚并用,很快就到他前头去了,简直有点伤自尊。现在程燃信了她经常登山写生的事实,这体能简直就是登山练出来的啊!

更伤自尊的是姜红芍抓着一棵松木,停住,纤细的手平展着伸过来。

看到快伸到自己鼻尖的葱嫩五指,程燃愣了愣,随即不再客气,探手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为何,突然好像体内也充满了潜能,甚至还能反过来照顾一下姜红芍了。

他们攀爬着,相互帮衬搀扶。

两人在日头偏斜的时候登上这处峰顶,刚好看到那辆面包车的踪影在往黑龙潭的岔路上移动着……

我解释一下啊,这本书里的体制平行世界,和现实中的体制不挂钩。所出现的局长啊,市长啊这一类,基本形象也很正面的,政治斗争也会很少,最多都是方式方法之争,点到即止。

就当我耍流氓吧~

第五十二章 怎么办?

哐康哐康哐康!就差没颠散架的面包车在日光晕着晖色中驶进了一个废弃的工厂。

工厂到处都可见破败,腐朽的痕迹,青苔霉子在那些红砖上覆了厚厚一层,地上有大滩富营养化的污泥,这以前是个水厂,后来拆除了,倒有一些残留的厂房。

在其中一间屋顶尚算完好,所谓完好,其实也是窟窿洞眼,只是相比起那些顶都被掀了的砖瓦屋子好一些的房间里,一个人蜷曲着,横躺在地上,眼睛被一块布蒙着,手被麻绳打了死结反绑,房间里有一股浓烈的屎尿气味。

房门是敞开的,一个叫做“华子”的人就坐在外面,从地上的口袋里撕开一些零食面包肉干之类,正嚼着吃着,就看到刘志强一群人的车从正面开进了这个隐蔽的宿舍区之中。

车辆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下车的那个穿着夹克衫,也是最初时给了程燃一巴掌的匪刘志国拉开面包车门,走了出来,来到谢候明的旁边。

谢候明努力伸着头,想要通过耳朵辨认接下来他可能遭遇的事情。

刘志国地上捡了匹屋顶掉下来的砖瓦,照着谢候明脑袋就掷了下去,红色瓦粉碎爆开,刘志国的脚随后踹了上去,在他肋骨,胸腹跳踹,地上的谢候明传来有气无力的惨哼……被绑架的这两天,只象征性的给他灌了几口水,然后就是为达目的的毒打,现在被折磨得厉害,这几脚下去,谢候明险些晕厥。

“到处都是警察,到处都是警察!是不是报了警,你的那婆娘是不是报了警!?……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刘志国拔出手枪,咔得上了膛,抵在谢候明的脑门上,“马上给你婆娘打电话,打她的手机,让她避开警察,想要你的命就让你们家亲戚,避开警察,给另一个账户把钱打进去!”

“加上之前凑的,打够一百万,我放你走……”

地上的谢候明持续的颤抖着,已经被疼痛和恐惧折磨得不成人形。

威胁完之后,几个人从面包车里把笼子拉出来,听到那哗啦啦的声音,谢候明身子缩了缩。他被蒙了眼睛,看不到周围,但很不祥的预感和恐怖,笼罩着他。

绰号“老牛”的刘志国当然不可能开枪,这片黑龙潭附近还是有一些本地的农民的,枪声或许会节外生枝,现在警察在山海市国道上面大肆巡查,封锁了出市的主干要道,对于这些本地的山地并没有展开搜查,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虽然擅长从山林中隐遁,但要是警方真调集大力量来搜捕,那也会非常麻烦。

谢候明被扔进笼子里,手换了一种绑法,连同铁笼子绑在一起了。

……

……

程斌,顾小军,还有他们招来的西河路派出所郑为民,一干干警,在山林上摸索前行。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手电筒亮了起来,照射在地图上,上面已经圈了几个地点。

顾小军皱眉,“你就不该让程燃追下去……”

之前当他们赶到所说的地点之后,只看到程燃隐藏在林子里的自行车,后面程燃在山顶打电话过来,说看到了对方车往黑龙潭方向去了。

程斌综合了一下情况,黑龙潭地势复杂,即便知道方向,他们这点人,也没办法搜索到那群歹徒,通知指挥部又会引来打草惊蛇的地毯式搜索,对方有多次逃窜作案的经历,反侦查能力极强,保不齐他们会再度逃窜,而且人质也会有危险。

唯有精准定位到对方,他们出其不意起突袭,或可能将这帮人一网打尽。

程斌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当年他可以单身突入犯罪分子村子里的制毒工厂,就有临机应变的果断。现在他们在前方的眼睛,也最终只有自己这个侄子程燃了,所以他最终还是让程燃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继续跟上去。

他们最后和程燃联系是两个小时前,那时候时针指向五点四十,现在已经接近八点,日头在十五分钟前落下了那边的高山,天空一片沉恹恹的暗色调,茂密的丛林更是暗得特别快,竟然有一种诡异的阴暗气氛。

手机信号在这样的山林中断,无穷的压抑和紧迫感侵袭着此时的众人,只有无线电里时不时传来的彼此呼应的暗号。

程斌抬头望去,他的手机已经拿给了一名干警,在对面一座海拔较高的山峰蹲守。

“没有办法,那小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误打误撞追蹑上了这帮歹徒……还有,你认为我现在让程燃收手,他会听?这小东西原本是我四个侄儿里面最不听招呼的……既然没办法让他乖乖听话,那就暂且挥作用吧……我们也只能向他之前报告的方位前进,注意观察村落和平房……如果还有现,他可能会找个有信号的山头给我们再打来电话……小张在那边,一接到电话,会第一时间无线电通知我们,那就立即过去……”

……

……

“沙沙沙……”和姜红芍在山林中走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们回顾来路和去路,只有山林和远处的低洼地势,偶尔能看到几朵光明。

程燃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失算,不说这个年头了,就是后世在一些深山里面,手机信号也是差的可怜啊,现在姜红芍的手机完全只能用作照明了,幽暗的荧光屏,至少还能挥些作用。

两个人行走在丛林中,而在他们前方未知的地方,就存在着杀人如麻的凶徒,恐惧还是会有的,而且伴随着越加幽僻的环境,显得越加浓烈。

好在终究是两个人,而那些幽静带来对心脏无声的敲击,让姜红芍不由自主的向程燃更靠近了一些。

两人从坡道下来,来到下面的路上,程燃低头看着泥路上的轮胎痕迹,然后看向一个方向,“那辆车从这边过去了。”

他们循着那辆面包车一直走,越往深处,之前的草皮道路就渐渐变成了泥路,而在泥路上,观察车辆胎纹就显得方便了。虽然没有了面包车的踪迹,但胎纹,却一直指示着他们的去向。

现在程燃和姜红芍就站在一个下坡道路,这条路歪歪扭扭,直达最下面,从暗的天色中,隐约看得到是一个废弃的水库厂房。

直觉告诉两人,这帮歹徒应该就在下面。

“别走正路,我们从山翻过去,你一直盯着信号……”

程燃觉得姜红芍手上的诺基亚现在最大的好处就是待机时间吧,到现在为止,满格的电量才掉了一格,估计撑个两三天都没问题。

但就是没有信号啊……

两个人刚到比邻着水库的山体中,这个位置就能看到厂区内的环境和院落了,程燃突然感到姜红芍私底下捏了他手一下,他立即停下了脚步,顺着姜红芍手指过去,程燃从这个位置看到那个废弃的厂区控制塔上面,一个人头晃动了一下,一个人出现在那里,朝着四周观望。

程燃暗道好险,他幸好多了个心眼,要是他们刚才就顺着那条路走下来,必然已经被对方所现了。

而此时被林叶遮蔽,加上天色暗淡,对方是根本没能看到他们。

现在程燃和姜红芍都是脏兮兮的样子了。但两个人眼神对视着,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燃烧的火焰。

内心的这股火,是支撑着他们一直这么搜寻探索下去的原因。也许是对穷凶极恶歹徒的憎恶,也许是内心善意的一面在扩大,也许是正在参与一桩破获大案件的难以抑制热血翻涌的激动。

两人沿着山脊移动,这个时候,前方的情势更突出了。

面包车停在了一个码头旁边,码头上面有一座桥断桥直接延伸到了水潭中心,两人所看到的,是目眦欲裂的场面。

面包车的后尾门打开,装着人的铁笼子已经送到了码头边上,一个人在岸上的面包车旁边抽着烟,烟头猩红的点明灭着,而在断桥那头,加上那个夹克衫男的三个人就在铁笼子边上,说着些什么。

歹徒加上控制塔上面望风的目前是五个人,程燃结合前世的信息判断这差不多就是他们全部的人数。

而装着人质谢候明的铁笼子已经来到了水岸边,人被绑在笼子上,水深十几二十米,一旦推下去,谢候明根本就是回天乏力。

哪怕立即着手打捞,人也是救不回来了。

姜红芍的声音,悄然从耳边传来,“程燃,怎么办?”

=

《大王饶命》这本书我之前推荐过,最近也一直在看,总体而言,很舒服。

这本书十月一号上架,给大家再推荐一下,订阅和月票对他比较重要,大家能支持的支持一下。

推荐票对他就不重要了,能投的都给我

第五十三章 大壮啊——!(国庆节快乐!)

和姜红芍短暂的交流过后,那边再出变故,人质手被绑在铁笼子上,嘴巴勒入了一根布条,他蒙着的眼睛解开了,看清楚自己的形势,谢候明显然极其激动,又碍于嘴巴不出声来,只有“呜呜呜……”的哼声,加上剧烈挣扎,铁笼子被扯得离地而起的摩擦声不绝于耳,那边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了铁笼,匪夹克衫男一脚踹在铁笼子上,谩骂。

三个人开始抬笼子,事态紧迫到了极点。

程燃冲姜红芍道,“脱衣服!”

姜红芍,“??”

月黑风高,山风呼啸,那边的废弃厂区,一帮穷凶极恶的歹徒正在制造绑架杀人现场,然而这个时候,程燃却对身边的女孩说出了……“脱衣服!”这样的话。

而等来的并不是姜红芍扇过来的一巴掌,她在愣了一下后,反手攥住了自己运动衫外套的拉链,哗……的往下拉开。

程燃已经无心欣赏姜红芍展露出来外套里面单薄t恤勾勒的身段景致,他在地上胡乱抓了一把泥,敷在自己脸上,然后用一大堆枯草往头上扎。

紧接着接过了姜红芍递来的外套,朝身上套,有泌人心脾的女孩香气,草腥气,风过林间的沙沙声,各种各样的信息刺激着程燃的感官,衣服有点小了,肩膀耸着,手臂露出衣袖一截,只不过这身粉红色套在他的身上,配合之前的一番捣腾,这模样,不忍直视。

如果说之前姜红芍对他的评价是“好丑!”,现在的估计这个字眼已经被他演绎得进入骨髓深入灵魂了。

但姜红芍看着这样的他,眼神却渐次明亮起来。

程燃一身粉红装,抓住一棵松树,扭过头来,侧脸对着姜红芍,“依照我们之前计划的行事。”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直视前方,觉得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事情……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吗自己只是重了个生,没有从氪星球来,也没被蜘蛛咬了一口变成上蹿下跳的飞人好吧……

但终究自己却还是要做这样的事情,他“嚓嚓嚓……”踩着地上的枯枝往林子外面走出去。

姜红芍心乱如麻,然而内心深处似乎又因为那个身影生出一点安定,在这样的山林中,在阴暗,潮湿,到处都是霉味,满目影影绰绰的黑暗中,有一道光明如那个背影,是那样透彻的、炫烂的夺目而出……

……

……

“老谢!谢侯明……你不要怪我,你看我已经尽力通知你老婆了,但明显钱仍然是不够的……还差着几十万呢……我们仁至义尽,我给你了你时间筹钱,我提醒过不要报警。是吧,结果你们还是报了警……ok,ok,这些我可以忍,我还给了你老婆和家人时间,让他们再去筹钱……”

那头,刘志国正在说着,“我人好吧……我够意思了吧……但是,最终你老婆还是没能把钱凑够啊……而且,我新提供的账户,还没多久呢,又被冻结了……里面还有一部分钱没提走啊。”

“公安以为通过账户可以查到我人吗?没有办法的,我们是专业的,是,在你之前,还有几个人是你的前辈呢,所以你老谢下去了,也不会孤单的……我提供的这个账户,最终指向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头子,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刘志国笑起来,“公安局那边就算摸过去,也只是被牵着鼻子耍了一转而已……”

有的人在犯罪的时候,其实并不全部都是真个走投无路,反而也会有刘志国这样,会享受这样的过程,会有一种成就感。

“我们要弄死你,没办法,你老婆报了警,到处都是警察,这个铁笼子本来是关你的,想着能和我们相处一段时间,但警察太多了,顾不了你了……我们只能收手了,今天就把你沉在这湖里。你也不要害怕,上一个人,我们是把他塞焚化炉的,好家伙,烧了几天还没干净……你这次水葬,完整的,全尸啊!”

在用尽最后挣扎的力气后,谢候明眼睛失神,满是灰暗绝望。

“你猜我们沉了你后会怎么样,我们就从大山后面翻过去,一路去老挝,东南亚那一片,我老牛是有地盘的人……从那边,去欧洲,去东亚,哪都能走……过一段时间,我们还会回来,那个时候,就是轮到你的继任者了……你看,你是后继有人的……”

呜呜呜……挣扎。

刘志国指挥着,两个人拖动铁笼子,到了边缘,突然“嚓嚓,哔啪!”的声音,打破了远处林间的平静。

在面包车旁抽烟的人手都抖了一下,身子猛靠在面包车上,哐!铁笼子落了地,两个歹徒停住了手,刘志国手上的枪指向了远处。

那里出现一个明显是男人,却穿着乱七八糟粉红色衣服的人。

此间所有歹徒的汗毛,都怂!得立了起来。

“有人!”

“打死他?”

“等一等!”

刘志国已经往前了几步,眼珠子鹰一样缩聚。他是老手,一般的情况恐怕此时就已经出手了,但那边出现的蓬头垢面,穿着女士衣服的身影,还是让他第一时间没有开枪。

也是因为那个从林间出现的身影,明显像是孤魂野鬼,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像是只是路过,然后一个吆喝声,骤然乍起在这片极其诡异安静的森林之间。

“卖红苕——”

“卖红苕了!——”

“有没有人来买我的红苕——”

“两块五一斤,五块钱半斤——”

森林的深处,有个女孩在片刻的凝滞过后,嘴唇微张,终于忍不住呢喃,“我去……”

这边的歹徒,面面相觑,谢候明原本目光中聚起来的希望,也为之涣散了。刘志国看到面包车那边的人松了口气,自己身边的两个人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

原来只是一个疯子!

附近的山民?没人管的?

刘志国沉声道,“让他过去!”

于是这些在断桥前的,面包车旁的,塔上的五个歹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吆喝着横穿了厂区,消失在门口。

五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刚才吓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们杀人如麻,居然是给一个疯子镇住了,想来都有些莫名滑稽。

但手里头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刘志国又一挥手,“干活!”

三个人又去抬那个铁笼子的时候。

一个刚刚熟悉的声音又从那边传来,“大壮啊!——”

“大壮啊!——”

“我的大壮啊!——你在哪里啊——?”

五个人不约而同的扭头过去。

那个身影又他吗返回了!

尼玛!

这群人立马有一种心口淤塞,要吐血的冲动!

=====

=====

大壮啊——!

投票啊——!

第五十四章 越过山丘(国庆快乐!求票~)

天色彻底的暗了下去,繁星已经爬满天空,天幕角的那枚像是黑夜的幕布破了个洞,漏了一道光的彗星,正在天空悬挂着,以然的度飞跃这颗星球。

然而在这颗星球之上,浩瀚大地中的这处微小的角落,邪恶的事物正在上演进行着。

“大壮!卖红苕!”

这样的声音,让刘志国在内的五名歹徒脸上的皮肉抽搐着。

面包车旁边的叫做马彬的匪徒从后座抽出一根铁钎。显然他是很受不了这个声音了。

绰号“老牛”的刘志国,本行是个蛇头,在东南亚那边活跃。不知道他的人,自然也就以为就是做偷渡这种灰色事情的……然而哪怕就是道上一些很有名头的人物,都对他敬而远之。因为道听途说,或者不经证实的一些事情都表示,这个刘志国很是不简单。

实际上,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恶魔,手上的绑架团伙人命成串,到一个地方,都是选择当地有名有姓的人物动手,而且因为作案方式隐秘,先进,和境外势力捣腾洗钱也是联系紧密,所以次次都是让受害者家属转账汇款,而用金融的办法取走赎金,同时将人质处理得尸全无……对破案形成了巨大的障碍和难度。

他们素来做事干净,不留痕迹。

刘志国甚至还对自己的绑架团伙进行特训,每一个人都手底利落,杀人也好,做事善后也罢,都是专业水准。

此时面对那个重新走回来的人,刘志国终究还是再一次摆摆手,“让他走!”

他是不想横生枝节,也曾想过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疯子,还是装疯卖傻?

但那身粉红色的衣服,还是打消了他的猜疑。实际上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开枪,也是这个原因。

哪怕就是有人从旁环伺,现了他们想要用这种方法阻止他们,但总不可能一个男的穿着小一号的女装吧……这显然根本不可能临时准备……由此推断这真是个疯子。

刘志国做事缜密,多次逃脱公安机关的追捕,其实就凭着他当年当过兵,在军队里学到的侦察反侦察,还有本身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

换句话说,他很自信,也正是这样的自信,让他基于对程燃蓬头垢面和那身衣服的判断,认定了这只是一个巧合。

……

程燃实在是搞不懂了,怎么对方还没动静……

虽然这是好事,真把他当一个流蹿的疯子了。

还不上钩是吧?

程燃一摸裤兜,这是他今早换的牛仔裤,里面有当初忘了拿出来,结果和裤子一并洗了晒干的一叠纸,他躲在树背后,借着夜光把纸打开,那是当初杨夏在二十二路车候车站台前递给他的信笺纸,上面写着的是……诗。

那是杨夏抄写的孙继的诗,当初杨夏让他丢进垃圾桶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他顺手装进了裤兜……

正好,这次放大招……

一阵窸窣之后,众歹徒再次看到他去而复返。

这次他口里抑扬顿挫,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念着,“有如悲伤的目光一样,我喜爱秋天。在多雾的静静的日子里,我时常走进树林……”

“青草全部枯萎啦……我整个的心都沉醉于,幸福的和自由的悲伤……”

这他么的你还念起诗来了!你还悲伤,你还静静,你能不能让我们静一静……你没疯之前敢情还是个文化人啊!

这边的五名歹徒中,有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卧槽……”

那个叫马彬的转过身来,用一种面部痉挛的表情对刘志国道,“老牛……这可真忍不了了……老子要去弄死他!”

刘志国也终于沉下脸,下达在这些人听来简直就是替天行道的指令,“做干净点,快去快回!”

马彬提着铁钎就豹子般朝那个疯子迅摸了过去。

结果即将接近到数十米的时候,那边那个疯子猛地爆出一声尖叫,“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然后那疯子就逃命似的往山上跑。

这五个歹徒都傻了眼了。在这样静谧的山林中,这个声音惊起了不少飞鸟,他们都不确定这个声音还有没有被附近谁路过听见。刘志国怒气汹汹,让那个马彬搞干净利落,这他吗怎么回事!

叫马彬的歹徒憋着一股闷气,循着那个疯子身后爬山追了上去,看到前面那个不断嚷嚷着“杀人啦!”逃跑的疯子,他心头那股怒意是越来越盛,甚至都在幻想待会用铁钎把这家伙的脸给捣烂出口恶气的情形。

但爬着爬着,那个疯子转过了前面一个拐角消失了。

马彬在一个突出的平台前立了一会,算是喘息了一下,猛地看到侧面的山道,粉红色的身影从那边闪了过去。

有些不妥的感觉浮出,这疯子怎么这么快转了道?但迫切涌现的怒意又冲淡了他的不妥,提着铁钎朝那个身影冲过去。

然而冲到那条路上,下一刻一脚踏上那条看似厚厚的枯松叶道路,结果是格拉一声碎枝断裂的声音。

枯松叶簌簌垮塌,支撑这些松叶的小树枝也断了,下面是掩盖着的断裂道路的山缝。

这是个陷阱。

他脸色一变,整个人来得及“啊!”叫了一声,就从那处山缝摔了下去。落差可能六七米,关键是山缝下就是岩石和断树茬,估计摔断了腿,马彬的惨嚎声惊动了这个夜空。

“他吗的!出事了!追上去!”

刘志国重新把枪上膛,塔上的歹徒也下来了,四个人此时也顾不上断桥这边的人质了,朝那边的山摸了上去。

……

……

程燃看到帮忙吸引前面那个歹徒落山缝去的姜红芍顺着那条小路继续奔跑,于是转过身,听到山脚处传来这帮匪徒簌簌冲击草叶的声音,他抱着一棵树狠命摇晃。

刘志国迅来到出事的山缝这边,看到被夹在山缝中的马彬,大腿被一根尖树茬穿透了,汩汩往外冒血。这是伤到动脉了,在这种情况下,又不能进医院,这个马彬算是只能留在这里了。

“是陷阱……刘哥……咱们是被人蹑上了!”

刘志国从山缝退出来,看到那边的山头林叶唰唰不绝于耳。

刘志国红着眼抬手就是一枪。

枪声惊动山林。

程燃成功把这群人引到他的路线,然后他沿着和姜红芍去向相反的路一路狂奔,姜红芍安全了,而他想要安全,就是死命的跑就行了!

翻过高山,越过山丘,千万不要有人等待……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歌词或者念头,程燃狂奔向前。

前方的山丘,突然传来一阵极低的哗哗之声。有踩着枯叶的响声密集传来。

程燃心头顿时不亚于浸入冰水之中。

这帮歹徒怎么能这么快的!

他抬起头来,刚好看到那头有数道身影扑出林间。

而当面的一个持着手枪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不是自己表叔程斌是谁!?

程燃顿时感觉到自己领口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了过去。

程斌护犊子般把他掖往身后,对他做了一个噤声动作。

程燃哪还不知道厉害。

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抖。

而在这样的抖中,身后,四面八方,身着警服的身影行走进那些夜色之中,从他的方向,逆行迎向了那片黑暗的深渊。

片刻之后。

啪!啪!啪!的枪声响起。

然后就是出现在四面八方的震喝之声,“警察!举起手来!”

“举起手来!”

举起手……

耳朵嗡鸣,声音渐消……

直至此刻,程燃今天所有的体能和精力,都透支到了极致,全身心都松懈下来之后,他只感觉到周围一切感知远去,就那么晕眩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王之蔑视

像是只是眼前黑了一下,依稀又有隐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么说来,程燃是一路追着歹徒的车轮印,到了骊山后山脚下和你碰见的?”是程斌的声音。

姜红芍的声音,“我有移动电话,他可以用电话和你们联系,而歹徒的去向,在警察没到达的情况下,也只能跟过去追踪了……”

“帮了大忙啊……只是,也很凶险……小姜同学,你父亲很担心你啊。”

“谢谢叔叔,我没有事的……”

警灯在四周闪烁,车辆在行驶着。

感知6续回来,这样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是自己表叔和姜红芍的对话……只是为什么头枕着的事物很是柔软,鼻腔里有香气……是一种烙印脑海,熟悉的兰花气息。

他睁开眼,现自己是仰视的角度,刚好看到姜红芍望着车窗外的侧颜。

程燃逐渐回复知觉,意识到自己是在车的后座,而且……头枕在面前女孩的腿上。

感觉很柔软又不缺乏支撑……过一切枕头所能提供的舒适度。

也许因为自己的异动,姜红芍下意识低头,正好和程燃睁开的眼睛目光两两相对。

就这么对峙了数秒钟。

尴尬又邪恶的气氛在蔓延……

程燃看到她脸上的肌肤逐渐有红晕显现,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突然手臂一阵拧痛,他疵得支撑起身体来,掐了他一把的姜红芍扉红着脸,同时无声中做出口形,程燃认出唇语:“流氓!”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平静道,“你醒了啊。”

姜红芍的声音让前面的程斌顾小军两人都纷纷看过来。顾小军是知道程斌脾气的,左手开车,右手赶忙把手头边称手的一切东西收起来放进车门储物格,最后手死死摁住杯座上的茶杯,提醒程斌,“程燃体力透支过度,刚醒过来呢,你克制点啊……”他是怕程斌飙。

然而程斌却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也没有对他不听招呼的训斥数落,只是看着前方车灯照耀出的道路,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从副驾驶那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你……干得很好。”

“你爸那边,我会给他交代的,回去好好休息。可能要走一下程序,到时候我来找你……不过这个犯罪团伙不简单,为了谨防他们境外同伙的报复,你们暂时不要曝光。”

“呃……”听到这个平时对他们这些侄子相对冷漠的程斌这番话,程燃还是有些微愣的。

顾小军这个时候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

然后悄然竖起大拇指。

程燃想起来,“那帮歹徒怎么样了?”

“匪持枪顽抗,被你表叔当场击毙。一个已经死了,被自己人打死的,其他三人落网……人质得到了解救!你们两个小家伙,可是立了大功!”

顾小军笑道,“但你之前体力透支昏了过去……你这位小姜同学家里人也急,我们先将你们送回家安顿……今天,辛苦了。”

……

……

“人质解救了,人质解救了好哇!谢候明是我们山海市的重要国家干部,这是大捷!但这件事仍然还是有问题,”在那片警灯闪烁的路面布控处,一个身后跟着三个官员,身着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对山海市公安局长柳跃道,嗓音大概因为连续的熬夜开会,都有些嘶哑。

“啊,一大帮警察没能追到那群歹徒,反倒是让两个中学生做到了!柳跃,你告诉我,这件事,你们公安机关的业务水平有没有问题?虽然这是人家见义勇为!但保护公民安全和财产,是不是你们份内的事?即便是我们山海市生的这样的大案,只要在破案过程里让普通民众涉入危险之中,或者代替你们的职责,这都是警方的失职!”

“是是是,李市长!这件事后,我们一定痛定思痛,将‘62大案’引以为鉴,全方位对警务工作进行整顿升级!沉下心去,下定决心,提高专业水平!杜绝此类案件再出现任何苗头!”

严肃过后,柳跃又舒展眉头道,“李市!这毕竟是大捷啊,咱们破案之神,真是赶在省厅专家之前啊……你的女儿,真是了不起,依我看啊,姜丫头真个是个巾帼英雄……噢,程斌送人过来了……”

车里面,顾小军是一脸的难看,“不妙啊……李市在骂人!?”

姜红芍的父亲?连顾小军这种光棍都露出这种棘手表情,可想而知这位山海市市长平时的威严。

这个时候,程斌和顾小军竟然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朝后座的程燃看来。

程燃当时心就坠了下去,好歹是自己的长辈,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给自己一种快上刑场的心虚……

这个时候,程燃看到那个双眼皮吊着的男子正神情酷吏的看着他们的车缓缓滑过来接近,像是一尊黑面神。

而那个黑面神只是一眼定位了姜红芍,随即就再不看她,反而目光直勾勾锁定她身边的自己。

这个眼神实在很不友好,而且是一瞬不眨的盯着,竟然有种可怕的感觉。

车缓缓接近,程燃有意识无意识的让自己头缓缓后仰,汽车的c柱就刚刚好卡住他和那个黑面神之间的视线。

然后……他看到公安局长毕恭毕敬的那个黑面神,头又缓缓移出了遮挡住两人视线的c柱……目光重新对上了。

这简直是,不亚于怪谈恐怖片的可怕啊……

就这么双双对视了片刻,程燃尴尬的伸出手来,朝那边挥了挥,道,“……叔叔你好。”

……

桑塔纳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群人下了车来。

姜红芍上前,乖乖巧巧道,“爸……”

李靖平“嗯”了一声,道,“没事吧。”

姜红芍摇头说没事。

李靖平对程斌点了点头,“辛苦了,你立了大功啊!”

程斌道,“职责所在。”

一番众人间的寒暄场面话后。

李靖平脸上的黑气是仍然未散,他看着姜红芍,沉声道,“你的衣服呢?”

程燃这才注意到自己全程都还穿着姜红芍那件小了一号的粉红色外套!

这个时候周围斑驳的警灯中,看过来的那些警员不是在偷偷轻笑,就是眼神古怪,顾小军轻轻搭了一只手在脸上。

程燃赶紧脱下来,在众人视线中无比窘迫的递给姜红芍。

姜红芍伸手接了过去,将那件外套折小挽在手上,又看着他的样子,轻声道,“谢谢你。”

李靖平沉声道,“我们先回家。”

姜红芍点点头,走进那辆秘书开了门的市府轿车之前,回过头看程燃,朝他挥了挥手。

直到姜红芍坐进车内,李靖平的目光都至始至终停留在程燃的身上。

那样子就像是看着将自己女儿至于危险之地的罪魁祸。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国王的……

居高临下的防备和蔑视。

……

……

后来李靖平还是和姜红芍一并走了,程斌开车送程燃回家。

回程的路上,程燃头靠在了后座枕上。

黑龙潭的道路上,闪着警灯的车流汇合成海。

前一世六年后才被抓捕的杀人如麻作恶多端的匪刘志国,已经被击毙。

在公安局大厅,前一世遭到沉湖的谢候明已经被解救,经过心理专家的疏导后,和家人相见,抱头痛哭……

这一刻桑塔纳后座程燃的心情,哪怕是中上几千万彩票也无法与之媲美,那不是财富、也不是任何名利地位能带来的感受……

嗯,这个世界改变了。

第五十六章 英雄的待遇

程燃跟着程斌走进单元楼,程燃掏出钥匙开门,打开门就看到客厅里灯火通明,程飞扬和徐兰坐在沙上,两人的表情让程燃顿时生出大事不妙的感觉。

在来的路上,程斌就给他们打过了电话安了心,说是程燃在他那里,又避免两人担心,说是自己留他吃了饭,现在送他回来。

结果一开门,程飞扬看到是他,又看到他一身的草屑,灰头土脸,同时半边脸分明是打架打肿的样子,牙齿立马咬要上了下嘴唇,标准龇牙咧嘴的凶狠威胁模样,“你还知道回来啊……啊,一天都找不到人不落屋,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在外面犯了什么事,你说!”

徐兰“噌!”一下一股火就被点燃了,顺手抄起手头边上的晾衣架,指着程燃,“你过来,你犯了什么事,要出动你表叔了……程燃,你是越大越不懂事啊!你现在怎么是这个样子的了!”

程燃算是明白,两人是彻底的想岔了!也不怪他们,程斌那是什么个性子,家里人谁不知道,就是不喜欢孩子,特别是他们这群程家四兄弟,在程斌眼里就跟熊孩子差不多,每年过年往外掏压岁钱的时候程斌脸色就没好看过,再加上四个熊孩子从小一起吵闹到大,程斌是没少被折腾。平时哪里听说过他留下哪个熊孩子吃饭的?

这明显反常的举措,再加上程斌的身份,外带上当时程斌打给两人电话时警车鸣笛的声音,以及某种意义上为了掩饰而不自然的谎话,这让同是一家人的程飞扬在这些蛛丝马迹中就现了不对劲。

最初徐兰六神无主,程飞扬还安慰着,结果看到程斌和程燃一并走进来,程燃这幅扮相,就什么也不必说了,一切猜测都仿佛实锤了。

程飞扬当时心就沉了下去,他不确定程燃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说实话养儿最怕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长大了在外面惹出祸端,你伤了别人,或者别人伤了你,都不好,搅得家庭鸡犬不宁……

程飞扬当时就有一种自己居然这么失败的灰暗感触……是最近自己太忙于工作,而没有顾着家庭吗,在叛逆期,一个孩子很容易就会出事的。

而徐兰就是个外柔内刚忍不住暴脾气的性子,当即就拿着晾衣架朝程燃冲了过来。

程燃这个当头还是努力挣扎了一下,平伸出手去,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妈,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那是什么样子!”晾衣架呼啸着,程燃手当即就挨了两下……

得了,在自己父母面前,无论表现得再成熟,恐怕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吃了痛,程燃连忙朝后躲,程斌也是傻了眼,上前去拦着,徐兰挥着晾衣架够着够着去打后面的程燃。

“你还躲,你还躲你表叔后面?你过来……你能躲到什么时候,表叔能保你一辈子?”

场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

……

几栋相邻的单元楼,都被这突如其来爆的动静给惊扰了。

那些亮着灯的家家户户之中。

俞晓手抖了一下,“程燃回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他的父母双双目光注视过来,“是不是你们又干了什么?有没有你?”

一番逼问训斥之中,俞晓是无辜的摇了摇头。

今天他依照程燃的吩咐打给程斌之后,程斌是交代他不要把情况泄露给其他人分毫。俞晓当时就被唬住了,那边是带枪的人,程燃追了过去,程燃表叔公安局的也惊动了。这是一件对他来说可能是无法承受的大事件。

因此俞晓后面回家来,也是心事重重,根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父母,因为哪怕仅仅是可能和犯罪分子这样的交错,他都极可能迎来隔壁单元楼此刻程燃的下场……

而在另一边,柳英的家里,正在给柳英削水果的张琳皱起眉头,“这个程燃,又闯什么祸了……”

随后张琳现正在啃一个苹果看电视的柳英心不在焉,似乎正在凝神听着……

来自对面单元楼里的那些动静……

赵平传家里,赵自伟幸灾乐祸道,“爸,据说程燃今天跑出去了一天,不知道哪玩去了!回来就被打了,听他妈这声音,看来挨得不轻啊……”

赵平传对自己儿子和老婆冷哼了一声,“他程飞扬能教出什么儿子!自伟,你好好复习,好好考,差点分爸给你出钱,找关系,想办法……总之是要上一中重点高中……我看他程飞扬那个儿子,就是个读初五中烂眼儿的料!”

赵平传上次在程飞扬手里吃了个大亏,现在倒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巴不得看到程燃这一家鸡犬不宁!

……

正在桌子上就着台灯复习的杨夏抬起头来,身后房门打开,她的母亲走进来,“有点吵吧……是程燃家。之前听他妈到处打听他,说他一天都没回家了……现在外面治安那么乱,马上又要中考了……这个程燃每天都在外玩……夏夏啊,你以后可要少跟他来往……”

母亲这话是有深意的,整个大院从小到大都知道程燃喜欢她,自己父母有时也会对她旁敲侧击,只是她很聪明,有些话她父母不说透,也明白她是知道的。

听到程燃母亲传来的那些声音,杨夏乖乖巧巧点点头,她母亲蒋琴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给她端上了一盘橘子,梨子瓣,火龙果等品种丰富码得整整齐齐的果盘,然后出去了。

门关上,杨夏微怔,听着程燃家的动静,她现自己好像一下子有些看不清楚程燃起来。

和李斩的对赌。

在文艺汇演上,那简简单单一番话,却力挽狂澜的转折。

蒋波一群人为了自己找他麻烦,被他全数算计,送进了教导处被整治……

和姜红芍在那天日落的广场上,牵起的手……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那样一诗,究竟是不是他所作呢?

他和自己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她自以为能看透他,然而……每个人都在成长成熟,那些你以为能看清楚的人,到头来却渐渐模糊了模样。

到底……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

……

最终闹出的动静和喧嚣还是逐渐平静下去。

程斌挡了下来,不停解释,“不是,嫂子,听我说,是帮了忙,程燃是帮了忙。”

“还能帮你什么忙?程斌,你怕不是说假话哦……到底是什么情况,该教训的我们一定教训,我看就是平时对他疏于管教……”徐兰质问。

“犯罪分子,程燃现了一群犯罪分子的踪迹……然后,给我们提供了线索……这件案子破了,是个大案……程燃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极大……嫂子,我以我的身份担保,句句实话。相关情况我现在不宜透露过多,可能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从新闻上看到这个案子的全貌……”

程斌劝下两人,神情诚恳。

程飞扬是愕然,徐兰在呆滞片刻后,又猛地抬手抽了程燃肩膀两下。

程燃是彻底的懵住了。

这……怎么说?

“你了不得得很了,你多大胆碰见犯罪分子,你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哪里混去了?你还想不想读书,想不想继续读下去?你就要帮你表叔破案了?你怎么不上天!?来来来,程斌,他下周也不读书了,你给他安排工作,你们缺什么打杂的,让他去,初中都没毕业,打扫卫生收不收……”

程燃闭上眼。

我的天……跟自己母亲,就讲不通道理!

这下是连程斌隙了隙嘴,又最终闭上了……爱莫能助啊。

要是说这是英雄的待遇,谁敢信……

只不过天底下换做任何的父母,也不会在意你到底是不是英雄,而是更在乎你的安危本身吧。

=

(喂喂,你们不要以为我过节去了更得慢,投票就松懈啊!你,你,就是你。手背后的东西拿出来。)

第五十七章 孤独(中秋节快乐!)

抓捕了歹徒之后,是连夜突击审讯,加班加点开会。

案情侦查第六次会议在这个星期天结束后,开完会的程斌走出局里大楼,顾小军早就在楼下等他了,沿途还有不少人和程斌打招呼,都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一些人说“程副局,恭喜,恭喜啊……”

有的关系好的,直接道,“生猛啊……程局……战斗英雄就是不一样啊!”

有的则是投来尊敬的目光,对他点点头。

程斌一一应着,来到顾小军身旁。

“每一次案子告破,走程序是最麻烦的……这边侦查程序完了,移交检察院审查,特别是这种重大,复杂案件,但凡有一点事实不清楚,证据链不完善,还得退回来进行补充侦查……相比之下,还是在外面跑案子带劲!”顾小军道,“你开会头都开大了吧。”

“你啊,就是闲不住,喜动不喜静!”程斌笑笑。

“这不要怎么你是领导,我是跑腿的呢。”顾小军撇撇嘴,又凑近了点,显然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上面怎么说……准备把你推出来,作为山海市守护神?”

“宣传部门和报纸,电视台正在商讨方案,我到时候就是配合了。”

六二大案的告破,绰号“老牛”的刘志国绑架团伙的覆灭,这桩让省里震惊的案件能够这么快告破,这本身就是对犯罪的一种威慑,同时也是山海市治安政绩的体现。

前几天媒体方面还被封锁,现在新闻那边已经在配合公安机关的通告,准备第一波报道了。

“这个案子的后续还要侦查,涉及到的刘志国的其他案件,还很复杂,昨天突击审讯中,原本以为能拔出萝卜带出泥,结果他手下一个叫王琛的人,却透露他这是第一次和‘老牛’刘志国作案,而他在作案前,通过刘志国的指示从港城出境,到泰国一个偏僻村落接受训练……刘志国在那边很有势力,他很可能在培养着一个犯罪团伙……每一次作案,就从之中挑选一部分人,其实还有很多参与过他作下其他案件的罪犯,如今人死了,以至于也没有证据……”

程斌咬了咬牙。

刘志国被击毙,但他狡诈奸猾,每一次案件都替换手上的跟随者,至于这些被替换的人,到底去了哪里,还在不在世上,已经无从得知了……这也使得原本怀疑的前几次连环作案的案子,也因为线索的中断,而无法侦查下去结案。那些受害者的正义,自然也没有办法完全的伸张……他们的家属,恐怕再也等不到最后的交代了。

“省厅专家章丘北仍然还是不同意我们找出的那几个无主之案并案,所以这就只能悬着了。”

程斌道,“其次,市里开会,对于程燃和李市长女儿那边,决定采取封锁的策略,刘志国背后牵扯很大的势力,他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我程斌是巴不得那些犯罪分子来找我寻仇……但如果暴露了程燃和李家丫头,两个学生的人身安全就没办法保证了。所以这次事件,出于保护,关于他们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将会对媒体隐瞒……不对外报道。”

顾小军皱眉,“这虽然不对外报道,可局里上上下下,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了啊……整个过程中,知情人不少……还是很难隐瞒啊……”

“有的从警人员,老资格的,知道分寸,对外不会乱说……至于一些流传出去的江湖传言,又没有正式的通告公文和媒体报道,谁愿信谁信!”程斌倒是无所谓。

顾小军想了想,点点头,“这倒也是,换我没经历过听到一个中学生现追蹑歹徒,两个学生和穷凶极恶的歹徒周旋,我也是不会相信的!这得多强的心理素质……”

“说到心理素质……”顾小军道,“程燃和朋友骑车到五金店准备买点东西,结果脚踩滑了撞对方身上,确认了有枪……由此现了这帮人的不妥……他怎么就敢确认那是真枪?而不是大街店铺上卖的玩具枪呢?”

程斌道,“先,观察吧……一帮那样的人,随身别着把枪,即便是仿真枪,恐怕都不怀好意,很可能会有威胁其他人以假乱真的犯罪作用,真枪有重量,质感不同,碰撞后结构件的声音可以清晰辨认,而且对方反应那么大,结合这些种种因素,应该可以确认对方有重大犯罪嫌疑……只是这些,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判断的……程燃……”

顾小军拿出烟盒,磕了一支烟出来,叼嘴巴上点燃,“你平时都把四兄弟当眼不见心不烦的熊孩子……到头来,你还是小看了这个侄子啊!临危不惧,甚至能沉着根据蛛丝马迹判断,利用轮胎印追踪……找到对方老巢之后,人质即将被沉湖撕票,他临机应对,装疯卖傻引走对方……还能就地利用环境制造陷阱。”

“那的确是陷阱吧……犯罪嫌疑人掉下山缝,虽然程燃口头上说是对方不小心,可这帮人本就擅长山林中逃遁,怎么可能不小心掉进山缝。真实的情况是他们用树枝加上厚厚的枯松针,事先把山缝给掩盖住了,程燃借了李家丫头的衣服,又让李家丫头在那条断裂山缝对面潜伏,他把罪犯引上山后,就立即躲进一个掩盖身形的洼壁,而李家丫头从另一侧出现,她的裤子是如出一辙的粉色,对方一时没有多想,中了陷阱。”

“中了陷阱之后,刘志国追上来打死了他,枪声才正好为我们所觉……”

“突审罪犯的时候,他们都无一例外透露,那个人装疯卖傻,先是叫卖红苕,又装作找人……后面居然念起诗来……这才让匪刘志国也听不下去了,让那个掉地缝的人去弄死他……”

顾小军先笑了起来,“在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面前念诗……这简直是……多大的心,多镇定的勇气才办得到……”

“老程,咱们这个侄子,可是非比寻常啊……说不准,他未来会成为程家最了不得的人物噢!”

程斌也点上了一支烟,和顾小军在桑塔纳前斜倚着车门,深抽了一口,抬起头来,吐出烟雾。

很快出现在市电视台的报道即将惊醒他们面前这座城市的惺忪。

程斌此时却突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

他想起了送程燃回家时他们家里担心得鸡犬不宁的样子,对比有时候他回到家,就只有夫妻两个的冷清。

似乎,有一个能为其担心,为其操心,然后看着他慢慢长大,长成自己逐渐无法掌握控制,却能够为之骄傲的孩子……也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嘛……

=

中秋节快乐!

昨天从手背后拿出三十六米狼牙棒,四十米大刀,无数丁当掉落刀片的兄弟姐妹们,你们摸一摸自己的胸,良心不痛吗?

今天还有一更,约在赏花赏月赏秋香的晚上,然后第一卷就算收官了。最后一章,希望写的好一点,中秋佳节还在为大家写稿的勤奋烤鱼难道不该奖励?

第五十八章 一颗星星的轨迹(上)

当时程斌将自己送到家,安抚了徐兰之后,程斌是和程飞扬私底下进行了一番谈话的,虽然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程斌是不是将整个情况告知了自己父亲。

但就是在谈完话之后,程飞扬送了程斌回来,徐兰还在数落程燃的不懂事,可能所承受的危险,程飞扬就打断了徐兰,让徐兰给程燃煮一碗鸡蛋面。

徐兰去厨房后,程飞扬沉默了半晌,才对程燃道,“你现在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我是知道你一定有分寸的……我知道,你这个孩子,从小就善良……心中是有一股正义感的……”

“但正义,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后你长大了,进入社会了,你做什么,那是你的选择,爸不会管你。这件事,你做得好,但是……你也要知道,我们还在等你回家,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你不好的事情,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

程飞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算是过去了吧!一会吃了面去洗个澡,你表叔那边的这个事,暂时就放在一边了……心思还是回归过来,调整一下,不到两个星期就是中考了啊……你答应好的,考进四中……”

……

那一夜姜红芍的家里,父女两个也是各通各的电话,姜红芍那边电话不断,除了母亲,都是姑姑啊,姨妈轮流打过来……姜红芍只能不断重复自己没事,好着呢。

而李靖平也和自己老婆吵了一架,最后是他只好转移话题,“行了,还有个电话要接……我先挂了……”

双方都在电话轰炸后,姜红芍从楼上走下来,李靖平坐在沙上。

“这个事情,迟早全家人都会知道……这还只是说你提供了犯罪嫌疑人线索……我之前只听柳跃说了个大概……你怎么会和你们那个……嗯,同学,一起追上罪犯了。你跟我讲一下?”

听着姜红芍把整个细节和过程一五一十的道来,李靖平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这么说来,你们……算是这次大案最大的功劳了……你对那个同学,是怎么个看法,还没读高中的年级,就有这样的思路了?”

洗了澡,换了睡衣的姜红芍双手捧着一杯热茶,道,“他……很有想法……有远同龄人的冷静和成熟,很有趣,总是会在他身上现很多新的东西,让人思考。朋友不就是要这样相互促进一起成长吗?”

“你糊弄我呢!”李靖平瞪过来一眼,盯着笑起的姜红芍,又道,“……能够得到你这样评价的同龄人,可不多见啊……这个学生,确实有点不一般……遇上你之前,一个人就敢追歹徒,能转移罪犯注意力,救下人质……很机智……但是,把你置于危险中,这是任何一个做父亲的都不能忍的。”

姜红芍扬起远山一样的秀眉,“那是我自己要跟着他去的呀,严格来说和他也没有太大关系,你不要胡乱迁怒于人。”

李靖平瞪眼,“那有什么办法,这件事他先起头,拉着你,出了问题,当然是要拿他事问的。反正我对他观感很不好。其他都好,让你身陷危险,这点最不好!”

“爸……我这不是没事吗……”姜红芍微笑,“而且,我可是破了大案呐!你难道不为我骄傲自豪吗……”

“我对你骄傲自豪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缺这么一桩你倒是勇敢了,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爸爸接下来会遭到家里多少人数落算账……”

“这个叫程燃的,是叫做这个名字吧……我很生他的气!”

姜红芍柔和道,“没有他,就破不了案,这个山海生的大案可能就成为你的污点。”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激他了?”

“也行啊……”

“我感激个鬼啊!”

停顿了一会,李靖平又道,“反正,这件事的后果,你要有所准备……”

“嗯……我知道呢……”

夜色里,女孩轻轻的回应着。

……

……

新的一周又再度到来。这也是初中在校的最后一个星期了。

几乎是刚刚吃了早饭,背上书包,就有人来敲门了,程燃开门,看到俞晓正在门外,对徐兰打了个招呼,“徐阿姨我们走了啊……”

出了单元楼,俞晓就对程燃道,“怎么回事啊……昨天我来找你你不在家,前天你晚上回来怎么了,你妈的声音好大啊,我在二单元都听到了……你出什么事了?”

“没有。”程燃摇摇头,“就是一天没消息,回来晚了……”

“你真追到那帮人了,那么那帮人……”

“是歹徒,但是已经被抓住了……”

“yes!”俞晓用力一挥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激动的挥拳的时候整个人都弹蹦了起来,此时看程燃说不出的崇敬。又狠狠揽着他的肩膀,“你太牛了!你太牛了!你当时怎么那么冷静啊,啊,你现在这么这么厉害……那你岂不是配合你表叔抓了人……那帮人干什么的,跟我说说,这算是个治安案件吧,是什么案子……报纸会报道吗?要是你上了报纸就太牛逼了!太刺激了……”

“呵呵……改天有兴趣跟你讲……”

“喂,做人不能这样啊,瘾勾起来了管杀不管埋啊……不够意思啊……”

两人顺着道出来,刚好看到载着杨夏,柳英,姚贝贝等人的二十二路车刚刚车。

俞晓一路冲着过来,也是晚了一步。

柳英今天父亲没有开车送她,就和院里的这些伙伴们一起乘车,看到俞晓和程燃出了门来,他们的车前行,双方交错。

柳英神情复杂,头望向姚贝贝,“你的意思是说,程燃在我家念的诗,是他表叔作的?”

要知道,那天以后柳英是对程燃改观,甚至可以说刮目相看了的。而当时她见到姜红芍和程燃在一起,固然牵手这一点是大家公认是姜红芍在帮程燃找回场面,但和他下午办板报是不争的事实,姜红芍和程燃走得近也是事实,否则普通关系一个女孩怎么会那么帮你?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物让姜红芍和程燃走近呢,柳英仔细想了一下,大约就是当时俞晓念他的那诗吧。

和其他人对姜红芍了解有限不同,柳英知道,那诗,是会吸引到姜红芍的……

也大概就是她对程燃好感的全部原因。毕竟连她柳英自己都对程燃好感倍增了。

然而,最终还是从姚贝贝这里,听到了这样一个事实。

“可不是嘛!”姚贝贝重重点头,“那之后,杨夏后来问了他,程燃自己承认了啊,就是他表叔写的!”

“姚贝贝,你不要到处说了。”杨夏皱眉。

“本来就是嘛,我当时就说肯定不是他自己写的!这怎么的,后来他自己都承认了……哎,糟糕了,会不会姜红芍就是被程燃给唬住了,所以才和他做了朋友……”

“那要不……”柳英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不舒服,从而衍生出一丝报复性的心理,“我去提醒姜红芍……如果程燃没有说实话,这自然就是对她的欺骗了。”

听着姚贝贝的附和和柳英的打抱不平,杨夏道,“你们不要说了……程燃没有想隐瞒,否则也不会告诉我。要是你们去说了这个事情,程燃岂不是以为是我要提醒姜红芍的。那我凭什么这么做,我很在意他们走得近吗?所以你们不要胡乱插手。”

柳英摇摇头,“这可不关系你啊,是关系姜红芍,别被程燃骗了。”

“作为她的朋友,我是有义务要提醒她的……”

=

第五十九章 一颗星星的轨迹(中)

当天进入学校的每个学生都现了校门口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原本维修下水管道系统的那蓝色挡板,已经被拆除了,水管工人在这个周末完成了回填,上面盖上了水泥板,一切恢复如初,重新成为了林荫路的一部分。

而大多数人们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被编织布遮得严严实实的,文化墙的排头。

这是办完了用布保护着,还是没办完啊?

没办完的话,时间可就紧迫了,好像星期二“全省校园墙体文化创意作品评选”评选组的人就要来了。

这块红蓝相间的编织布实在是太显眼了,简直就像是文化墙的一块疤痕贴。

于是有关“文化墙那被人钉了块布,后面是什么样子啊……”,“文化墙板报排头那块的那个班级还没办完吧……”的声音,成为了这个星期一早晨最大的疑问。

早晨的时间非常紧,星期一有很多事务要处理,等第二节课下课铃打响,升旗仪式开始前《运动员进行曲》那无比熟悉的音乐旋律在每个教室的广播中响起。

所有的学生66续续的往下走,来到广场,分队列面朝国旗旗杆。

迎着那种旋律,教学楼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中。

上千人的操场所对的那头跑道,扎着马尾,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踩着白色网球鞋的杨夏为升旗手,她戴着白手套持旗,在身边一男一女两个一看就是学霸的护旗下,来到旗杆台前,将旗帜绑上绳索,又提起边角,在光影中向旁一甩,旗帜飘扬。

在全校注目敬礼和国歌的乐声中,她缓缓拉动绳索,将国旗升到最高点。

杨夏系上旗走回自己班级的队列,沿途很是收获不少目光。

校长周韬例行进行一周讲话,“根据省委宣传部、省委文明办、省委教育工委、省教育厅、团省委、省妇联《关于开展全省校园墙体文化创意活动的通知》精神,以中央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为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展观,坚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为根本,着眼于提升中学生思想道德素质,优化德育环境,丰富德育内涵为理念……我校进行了墙体文化创意的活动……”

“由市教育局、市文明办组成的评选组,就将在明天星期二,来我们学校对同学们的作品进行评选……选出的优秀作品会拍照留存,向省委文明办报送,并在市几个主要报刊开设专栏集中展示……”

“过去的一个月,同学们辛苦了,相信你们的努力和汗水,以及你们天才的创意,都会得到最美好的回报,那将将留存在我们学校的展历程之中。一会升旗仪式结束,学校的主要领导会先对墙体文化作品进行一轮验收,拍照留恋……希望我校的文化墙作品能够在省内争得名次和荣誉!”

讲话临近尾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已经在这下面班级队列中起来了。

几个班主任扎堆,对李斩说道,“李斩,那块布是你们班的墙体位置啊……怎么,还没办完啊……还不赶紧的把布撤了啊,领导马上就要过去了!”

“你们班哪个学生办的?我们班可是上个星期就完成了!”

听着这些其他班的的提醒,李斩反应过来,这种板报评选他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就让班长刘明去安排了,之前因为那块地方有工地和挡着的建筑板,他没去看过,结果这新的一周,工地施工结束了,搞半天,那里居然被一块布给蒙住了。本来他并不在意能不能进入评选,这是全省的校园文化墙评选,开玩笑,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所以李斩对这件事的态度就是,让班长随便找个人做了,不过分就行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太过分了!

李斩是火冒三丈,“刘明,你搞什么,哪个办得板报,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俞晓和程燃……”刘明也急得直跺脚,看到李斩眼珠子都快瞪了起来的样子,他立即道,“我马上去找他们!”

升旗仪式结束,领导从主席台下来,开始往文化墙那边过去,大股大股的学生也随之移动。

刘明是直接从那头踏着风尘冲了过来,“程燃,俞晓,文化墙你们还没办完啊!”

虽然升旗仪式结束了,但整个班队列还没完全散开,这个时候刘明的这番动静,引得人人侧目。

张小佳对杨夏道,“那块布还贴着,程燃他们在搞什么啊……”

这个时候,班级上甚至也觉得程燃有些过分了。

你当初要么不答应,既然答应了刘明办板报,但至少也得有个做事的样子。哪怕你对班主任心存不满,但是文化墙板报这种东西,先不管评选组了,既然要对全校展示,至少也代表班级的荣誉,不奢求你们能做多好,中规中矩总行吧,抄点格式大同小异总行吧……这蒙着块布什么意思,敢情是根本没办,遮起来当那里在维修,想糊弄过去啊?

这能糊弄么!?

就在班上的同学闪过来的目光已经有些不满的时候。

程燃回应,“办好了啊。”

刘明一喜,但又觉得不对,“怎么还铺着布啊?”

“用颜料画的,保护一下……”

“那你还不去把布取了,校长过去了!”

……

进校门的时候,初三四班的文化墙是排头,而从操场那边过来的学校以周韬为主,章明在内的三个副校长,三个年级主任领导组,开始倒序从这边过来参观学生的文化墙作品以及拍照合影。

学生们则是像是锋潮一般朝文化墙这边涌过来,人头在外围黑压压攒动着,评比着到底哪个班哪个作者的作品更好。

简直是各出奇招,有的用类似啦啦队手花的那种材质在自己的范围围了一圈,使得内容更为突出。

有的则用了彩纸,拼接各种卡通图案。有的用剪纸,制造出中国风。也有人上了颜料,类似于画出大海海浪,一艘白色航船,飞翔的白鸽,令画面更生动。

主题也是丰富多彩,有的是诗歌版面,配合剪纸的纯粹中国风,显示出诗词博大精深的内涵。校长周韬走到这里眼睛一亮,“不错,这个好!”

外围的学生中,就有声音传出来了,“右下角作者署名是初三二班的孙东明……”

“孙东明你被表扬了……”

“我也觉得好看……”

那名叫孙东明的学生也在人中,长得瘦高个,但腼腼腆腆的……人们想起来他是文艺汇演弹吉他的。有女生当即私底下观察起他来。

又走到中间部分,一副哆啦a梦,主题是“暑假快乐!”的文化墙人气最高,引得围观学生们指指点点,笑声不断。传来这个作者是谁的打听。

周韬又在一张用粉笔画着“核心价值观”的板报前驻足,面对照相机镜头。

学生潮中传来笑声,“初二七班钱裕民……这小子挺会拍马屁的啊!”

周韬一群学校领导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刘明跟着程燃和俞晓到了最排头那边,而他们初三四班的人大多也都朝这一块聚集……基本上每个班都下意识的往自己班的板报前聚集,百来米的文化墙,这个时候围观人潮还是颇为壮观。

因为程燃这块布最上面两个角是缠在钉子上的,很高,刘明赶紧去门卫室搬了把椅子过来,这场面就有些紧迫和滑稽了,那边学校领导正在过来,这边他们还在搬椅子踮脚去拆布。

搞得校长周韬那帮领导群都多朝他们这边看了几眼。

外围七八米外站着自己一个班围观的人,也因为他们这块墙体的特殊,越来越多人漫步过来,想看看布后面是什么。

杨夏和她的死党朋友,再加上大院的姚贝贝,柳英一众,顺着路边走边看。这个时候眺望到程燃正站在凳子上,去解右上角的线疙瘩。

面对这块布,程燃就想到姜红芍当初帮他挂上去灰扑扑弄脏了脸的样子。

清晨的光线中,文化墙边的无数细碎颗粒仿佛镀上了金,程燃在椅子上,朝外围看过去,正好看到姜红芍茕立人群之中,对她吐了吐舌头。

俏皮……却又生死契阔心有灵犀。

柳英找到了姜红芍,轻轻拍了她一下,看向程燃,低声道,“红芍啊……关于他,有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

第六十章 一颗星星的轨迹(下)

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中,这一刻,程燃解开了最后一个角。

哗!没有了束缚的编织布向下垂落。

伴随着垂落的过程,一幅图景,从上到下的逐渐显示出来,像是在长久透不出任何光明的海域,海上升明月般的光华,毫无征兆的跃目而出。

最初是一片哗然,从最外层的人潮向外爆,然后传递到后排,再蔓延出去……

校长周韬在内的领导组,都在那头被这股人潮中的爆惊动了,他们往外围纷纷站了出来。

站出来,就可以从远一点的位置,看清楚那边编织布展露出来墙体的布景。

停顿了一下,周韬这后面的二十多米也不看了,径直的率众朝着那档头走过去。

走得越近,画面就越是饱览无遗——

那是怎样的图景?

明黄色、深蓝色、绿棕色、驼色、深棕色、褐色、茶色,金属色的……

群青、绿色、墨绿色、紫红、草绿、朱红、浅紫、浅朱红、血牙色的……

黑色、金黄色、乳白色、红灰、藏青色的……

每一份色彩。

仿佛都活了过来,在上面跳跃着,交错着,缠绕着,争奇斗妍着,讲述着它们构建组成的骄傲和故事!

这片黑板要比大多数班级文化墙的长,普通班大约是四米五,而这一片因为当初工地的原因,多了一个偏旮旯,加起来黑板长七米多。

在这七米多的墙体上,是“海尔波普”彗星的轨道图,轨道图呈椭圆形,以一轮鲜红夺目的太阳和一枚青梅般的地球为参照,下轨道是从公元前开始的轨道图,从公元前五百年近地点推移,只是用白线在相应轨道线段上标注了地球上生的事件——

“公元前5oo年,希波战争。”

“公元前475年,中国战国时代开启。”

“前221年,中国秦朝建立。”

……

“公元25年,东汉始。”

“公元184年,张角率众起义,皆着黄巾,史称黄巾之乱。”

“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

……

如果只是科普图,也就罢了。

在这轨道图的最远端,是一副绘图,绘图用渐影法,绘出一位人身像,那是一位头戴冕冠,右手持取材自朗基努斯之枪的基督教最高圣剑咎瓦尤斯长剑,左手持十字架的古代欧洲人皇帝。

栩栩如生。

他身上冕冠的纹饰,胡须黑白相间的绺,织金的袍服,上面的宝石和耀目的黄金似乎能直接用手抠下来,他的身下,用渐影法描绘出一场场绚烂迷离的战争,天空的晦涩,辉光,振臂挥剑的人和前进的军队,以及欧洲大6的版图……

在这一切之上,画像睥睨的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俯瞰着芸芸众生,只是那种眼神,就吸攫了每个人注意力。

旁边是笔走龙蛇的文字标注:“波普海尔彗星上个周期远日点——公元8oo年。罗马皇帝查理曼大帝加冕。在位之初,适逢阿拉伯异教徒大举西侵,最强盛时曾达法国中部,基督教国家生死存亡系于一线。查理曼大帝背水一战,将阿拉伯人赶出欧洲,四十五年统治期间,起五十四次出征,一统欧洲,他的帝国实际上达到包括今日的大部分法国、德国、瑞士、奥地利和低地国,以及意大利的一个地区和许多的边界地区——自从罗马帝国衰亡以来,欧洲还没有这么广阔的领土被一个国家控制过……”

往这条不断向近日点地球接近的上轨道线路,全是图像搭配着标注。

接下来的,仅仅是轨道线向前推移了二十厘米,是中国的图景,那是马背上的骑兵驰入城市,是喧天的火和不灭的刀兵。每一处细节……

都栩栩如生……

“公元1127年。金入侵中国北方,掳宋徽宗、宋钦宗二帝,是为靖康之难,北宋亡。”

短短的字眼,似乎要杀出画面的刀兵,让每个人心脏骤然抓紧。

轨道再往前,一位法国身着铠甲的女子,率衣冠不整的士兵攻打那不断倾倒滚油的巨大城堡。

“公元1429年。法国少女贞德率领人民攻击英军,解奥尔良城之围。”

操场这边,无数人聚集过来,观望着,惊叹之声,嗡鸣于这片林荫路。

船队在启航,经历无数牺牲,苦难,终于所剩无几的蹒跚出现在地平线,岸上无数人欢呼。

“公元1522年,麦哲伦残余船队返回西班牙,完成航行世界一周壮举。”

彗星不断向太阳系接近,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途。

戴着考克帽穿着深蓝制服,披着红色大氅提起马前蹄的将军,指挥着炮火轰击大地。

“公元1796年。拿破仑任法国征意大利军总司令,击败反法同盟联军。”

“公元18o6-18o7年。拿破仑撤销神圣罗马帝国,加冕意大利国王。”

“公元1863年,美利坚总统林肯表解放黑奴宣言。”

“公元1876年,贝尔明电话。”

“1944年,诺曼底登6。”

“1951年,氢弹试爆成功……”

“1974……1982……199o……”

……

波普海尔轨道线,已经抵达地球上空。

在“1997年”这个时段,仿佛时空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们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这样细致入微,并以完全出他们想象能力的绘画手法和能力,这可以说是越时代的技巧,将整个波普海尔彗星图景,如此壮丽无垠的……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就是他们头顶上,在夏夜天空,他们每天抬头都能看到的,甚至都快看烦了的,倒悬羽毛球一样的星星。

这颗非“处女型”彗星过去四千多年,就大致以这样的轨道奔行在相对于人类而言亘古的星空之上……

她的征途还在继续,人类社会也在前行,只是相对于这样征途是星空的勇士而言,整个人类社会乃至世界,都太过于渺小……

人们看到程燃的标注,它的下一次回归,是公元438o年左右。这个数字,对于人类而言,是一切浩瀚和伟大都可能褪色风化成沙尘的隔阂。

对于彗星的生命而言,她与人类的照面或许只是占据她青壮年的一段时光。

然而,那可能就是人类如火柴一样擦亮又熄灭,在整个宇宙中微茫的一点痕迹。

这是所有人,看到这幅图景时,心中所感受到的那种空旷宏大还有寂寥和悲凉。

柳英张口结舌,准备对姜红芍说的话,渺渺断在了虚空。

杨夏瞳眸剧烈颤动,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纯粹是因为这幅图像带来的对胸膛的深度冲击。

饶是早有准备的姜红芍,此时也一瞬不眨的盯着那个站在墙角边始作俑者的男子。

偌大的操场,全校观摩。

夏季清澈的天空,那颗彗星终将带着无数悲伤的,难忘的,疼痛的,遗憾的记忆遥遥远去。

然而无论多么久远之后,人们也会记得一中初中部的这片文化墙今天的这一幕。

那是他们心中,海尔波普最壮丽的形象。

(第一卷,梦回吹角连营。完)

第一章 冉冉升起和陨落

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操场,全校学生们看到的这一幕。

大概多年以后有人回忆起来,或者某一天在网络达信息爆炸的时候看到类似画文化墙画上头条的新闻,会觉得九七年的那一天,仿佛撕开了次元壁,那里有一个白洞或者黑洞,将越时代的事物显现在那里。

当初的每个人都能清晰的记得从来就是改革激进派,宣扬教育要与时俱进的一中初中部校长周韬,当时那副差点要献上膝盖的表情,如果说只是黑板墙,或许还显现不出这样的效果。

可是这一片是文化墙体,光是版面的高度都是两米,如果需要拓宽的时候,整个墙体大概还能将有效绘画版面延伸到两点五米那块白色墙体的高度,当然一般的班级学生办文化墙,都不会将墙面利用得这么极致,大多只会用到中间那一段差不多一米二左右的幅条,而程燃将这一切满满当当绘画涂抹之后,这视觉效果就夺目而出了。

看到这一整块版面,所有参与了文化墙板报的学生心头都是石化且凌乱的……这么一块排头就放在校门口,相比之下他们后面这近百米的文化墙体上面,就是小打小闹的东西了,单独看可能没什么,放在一起简直可以说是被秒杀……就像是丘陵小峰,面对人家一片雪山高原……

其中有些文化墙上,还有得过市里书法得过奖的学生精心书写的一些文章,很是精耕细作,甚至作者也存了希望得到评选表彰的小心思。但是在这么一副彗星图景亮出来之后,那一切都不重要了,谁还关心书法是否隽永优美,剪纸版面是否别出心裁……

所有的别出心裁,都被轰碎成渣。

甚至有人很想出声控诉声讨,还能不能好好办板报了……我们办板报招谁惹谁了,你排头就扔颗核弹出来……要不要脸啊!这连心机婊都不是了,简直就是心机深沉如海!

看到此时文化墙广场这边掀起的剧烈躁动,程燃皱了皱眉,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早知道还是低调一点的,但也怪老姜,当初在办文化墙的时候各种打下手出主意,把自己给架上来了……造成这样的效果,很大一部分也是她的责任。

而那些和他算是“同台竞技”的其他班文化墙作者,要知道程燃现在的想法,恐怕还得吐上一口血。

“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柳英被这句话拉回现实,她懵着的眼睛重新回神,看到姜红芍回头问她。

“没……没什么,”柳英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就是,你和程燃前段时间下午放学办的文化墙……?”

“是程燃画的,我出的颜料。”姜红芍道。

“真的是他画的吗……你早就知道……他能画成这样了……”

“最开始还有些怀疑,可是后面就越来越有意思了……”姜红芍看着墙体,微笑起来,“画的真好,不是么?”

“嗯,是很好……很好……”

……

“假的吧……这怎么可能……是程燃能画得出来的……”人群中,姚贝贝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这处墙体,她从小也是学过绘画的,但是相比起来,她家里那些作品,从笔法的老练程度上面就输了几筹……这简直比程燃当时能作出那诗更加的不可思议。

张小佳轻声提醒,“我们可是亲眼看到过,程燃经常放学后去这处工地后面的……”

杨夏看着从凳子上下来,但此时已然被所有人目光轰炸了一遍的程燃,然后她的眼神,缓缓移动,停留在那头的姜红芍身上。

这就是……他,俞晓,还有姜红芍,曾经一起在那片建筑板后面鼓捣出的东西……

想象着他们一起商量着,讨论着,然后一点一点把这块在后面会引全校如此轰动的版面,绘作出来的点点滴滴。

突然一种浓烈情绪,生出于杨夏的心脏。

说不出是什么……像是有些羡慕……和轻微的不甘心。

……

……

“这是哪个班的作品?初三四班,噢,李斩,李斩呢……这是你们班学生绘画的?”周韬这边激动着,往身后的校领导群说着。

早有人把李斩推了出来。

其实看到作者,章明,李斩,都是同样的惊疑不定的。李斩走过来的时候,和那颗柏树下的程燃对视而过,然后换上了谦逊的表情迎向周韬。

“周校……我们班学生办得,还行吧?”

这周围其他年级班主任都纷纷白过来一眼,心头那个腹诽,办得行不行你看看四周的情况,你自己没点数吗,这么绷啊?

“你们这是,让以后学校文化墙怎么舍得擦啊……”周韬端详着,赞叹着,手四处指了指,“可惜只是文化墙,我都想做块橱窗来装上保护了!”

这个时候程燃就是作者的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周韬向程燃招了招手,“这位小同学,肯定是以前绘画方面得到过荣誉的吧……难道是在哪个名师手上学习过?”

周韬虽然是山海市本地人,但早些年在府蓉城大学毕业,后面在教育和文化系统履职,当年有两个选择,继续留在蓉城,担任美术学院副院长,或者回到山海市,担任一中初中部校长。周韬选择回故乡山海就职,这在当时还是很有名的,加之他本身也算是文人,和本地的许多文化艺术名流也是颇有交集,可以说有名气的画家都认识。看到自己的学生有这么杰出之辈,这乍一看也不像是自己能琢磨出来的,下意识就想问问师承何处。

“呃……没得过奖,也没在谁手上学习过……”程燃倒是如实相告。

气氛尴尬了一下,也许这个学生没说实话,对于周韬这样成熟的校长来说,很多时候装聋作哑也是本事,直接就忽略过去了,像是自己根本没问过那句话一样,和蔼道,“和我们合个影吧……”

等到合了影之后,上课铃打响了,所有人66续续返回教室,此间的喧嚣终于归于平静。

林荫路上,终究只剩下了学校领导组的那些西装套裙的男男女女。

周韬转过身对众人道,“这幅作品,我有预感,一定行……”

……

那之后人们看到学校后勤施工的火在程燃那块墙面上方搭了一个棚子,虽然很简易,但至少可以短期内保护这块墙面不受雨水冲刷毁损。

后来都会有在升旗仪式结束后没看到这幅图的学生在一传十十传百的热潮下,在空闲时前往广场那里观摩,以至于基本上每节课课间休息和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那里都围着厚厚几层人。

后来第二天市宣传部的评选组人到了,陪同学校领导一同视察,这也是后话了。

那天晚上,当天看到了文化墙的很多学生,无论他们分布在这个城市哪个角落,居住在哪个院落,哪座楼房,都不约而同的,来到自己家阳台,或者到了露天可以看到星夜的地方,仰望头顶那道光轨。

包括了柳英,包括了张小佳,包括了姚贝贝……当然,也包括了,做完了作业,从桌子前离开,披着一件淡薄外套,径直上了单元楼屋顶的杨夏。

天空中的那道亮芒,是那样的璀璨夺目。彗星有着自己的轨道,继续它的征程。

而杨夏觉得,这恰似是他们每个人的人生……

那个在今天惊艳了全校的人……兴许他拥有从小到大以来,都没能展示和被人忽略了的才能……但是这恰恰是最为可惜的一面……因为以成绩论英雄的当今应试教育,不会在意你个人杰出的天赋,最终也只会是主科成绩来决定成败,决定你的命运和去留。

她杨夏瞄准的是一中。

而程燃的轨道,终将偏离……陨落下去……

其实在自己家阳台,程燃也在看着天空。

他其实也在回味今天自己所绘出的画面,前世很多年后,曾经他也想过,用怎样的方法,能留住当时见到海尔波普彗星之时,那种情绪,那些美好的年华和美好的事物。

事实上是没有办法留得住。

所有最美好的,都只会在回忆里,而那里永远藏着逝去了的东西。

文化墙的绘作,那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去缅怀,去记录这颗他曾经错过的,今时能再遇的景致和人生。

没有办法留得住,那就请再绚烂一点,再璀璨一些,再和能令你深深印入脑海的人,去经历一次。

他右手支在铁钢管的护栏上面,手指蜷曲,富有节律的敲着护栏。

同时嘴里哼着的,是一旋律婉转的歌谣。

“小城里……

岁月流过去……

清澈的勇气……

洗涤过的回忆……

我记得你……

骄傲地活下去……”

嗯,那道光前来的公元八百年,罗马皇帝查理曼大帝加冕,一统欧洲。

那道光前进的公元九百六十年,赵匡胤陈桥兵变,称帝,定国号“宋”,一个中国古代科技文化最辉煌,却也最令人痛心充满晦涩回味的朝代开启。

那道光接近的公元一千零九十五年,教宗乌尔班二世于克勒芒大会表演说,由此往后开启了长达两百年的八次十字军东征。

那道光接近的公元一五一九年,麦哲伦出航航行世界。

那道光接近的公元一九七二年,牛顿现万有引力定律,奠基现代科学。

……

那道光到临的公元一九九七年。

他程燃……

重生来到这个世界。

====

====

新卷开张,写得慢了一点,知道你们手都刷出血了,来创可贴要不要~

也许投了票心情会变好:)

第二章 真正的样子

临近毕业和期末暑假,对于一中初中部的学生们而言,目前热度最高的,恐怕也就是那副文化墙了,当天的确很是惊艳,以至于引起围观,不过本校的学生之后上学放学,甚至课间操,下楼经过都能看得到,倒也就逐渐的习惯了。

但是这股热度竟然又在别处开花,每天上放学时间,那些装得满满当当的公交车里,时不时也会传来这样的议论;“听说你们一中初中部有个牛人画了很牛的一副文化墙啊,满校惊动……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想看一下啊……”

“我们民中离那边近,放学了约着过去看一下……”

在这样口口相传之下,还真有外校的学生放学后过来的……饱览一番后离去,又会在自己的学校里将见闻添油加醋大肆宣扬一遍,引许多抓心挠肝的想象和热潮……

后来评选组的人来了,甚至记者随后也来过了,只是有一次李斩在课堂上叫出了程燃,这节是物理老师的课,全班都探着头打望,那物理老师倒也一时无可奈何。

李斩在门口是说起有记者提出想要给他和文化墙一起拍一张照片,程燃却当场拒绝了。李斩当时那个脸几乎就能拧出水来,他似乎还能记起模拟考成绩出来时程燃和他顶上的样子。

不知道这个程燃怎么会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但目前章明都吓不到他,且现在他因为文化墙,市委的评选组下来的时候也收获赞誉了好评,现在校长周韬是在意着的,李斩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似乎也一时无法拿他怎么样。

他只好沉声道,“这是学校的荣誉,也是你的一份荣誉,难道不想登上报纸吗?这可是很多人削尖脑袋都碰不着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地儿了。”

程燃看了李斩片刻,道,“不想啊……上报纸能让我保送一中吗?马上中考了,我现在要抽出每一分时间学习,不接受采访!”

尼玛!

李斩头都要裂了,人家报纸只不过想要一张作者在文化墙旁边的照片好打上版面去,你这番拒绝竟然说出了一种类似明星的风范!还不接受采访……你以为自己了不得很了么?

但因为涉及学校的荣誉宣传,是周韬对他吩咐下来的,李斩还是强忍怒意,堆砌起笑容,“你现在再学,也考不上一中的,别不切实际了……这不是采访,但你上了报纸,说不定噢,保送一中是有可能的,我之前至少就见过……”

这就是李斩为了骗程燃张口胡诌了,程燃心里冷觑,办文化墙上个报纸就能保送最好的省级,乃至国家级重点高中?你在骗小孩吗?

程燃愣了一下,问,“那李老师,你能保证我上了报纸,就保送一中吗?”

“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但有很大机会,很大机会。”

“这样是不行的……我要堂堂正正考进一高。”程燃无比正义回应,“不搞这些歪门邪道。”

李斩满脸黑线:“……!!”

最终李斩还是没能让程燃在记者的照片上留影。回去交差的时候责任全推给程燃的拒绝,校长周韬却似乎只是有些遗憾,他倒没想到还有学生会拒绝,这个学生,还真是很有点意思啊……

“那就让他好好学习吧,最近不要打扰人家了。”

……

对于初三的临近毕业的学生而言,也是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了,最后在校的一个星期所剩无几,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放假,然后熟悉考场,中考。

文化墙的事情,倒是形成了一种毕业前夕彩蛋般的事物,就像是很多之前对学校无感甚至痛恨每天这种日复一日生活的人,突然感觉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那么值得怀念而美好的情绪……文化墙深化而点缀了这种情绪。

当然,对于引爆了这一点的那个人,也是引了很多议论的,毕竟在文艺汇演上,这哥们儿当众表白不成,直接一个反转,引得满堂喝彩,当时这一幕还是为很多人印象深刻。而紧接着,又办出了这样的文化墙,这也算是一个神人了。总之,在他们的初中生涯里,有关这么一个人的事迹,是可能成为他们对中学记忆的一部分的。

而熟悉程燃的人,譬如他们班的学生,还有程燃大院里的朋友,都大多是对他表现出来的天赋为之惊讶的,有的人甚至已经在为程燃考虑了,其实说起来,程燃画画这么厉害,就算考不进一中,去了一个普通高中,以后也还是可以走艺术路线,进入艺术学院吧……

这天下午的时候,程燃走下单元楼,去校门转角的店铺买水,正好看到引人注目的一男一女正站在一棵黄果树下说着话,女的第一眼扫过有些眼熟,凝神看过去,姜红芍啊……

男子长得高高帅帅,名字好像叫做黄谦,是个成绩很好,德智体全面展的风云人物,隐约应该是校草那一类,给他写过情书的女生估计有一个班的人数之多。

黄谦叫着了姜红芍,这里算是学校的主干道路,人来人往,很多女生三五一簇在那头远远看着,中学生,还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现在都是一副仿佛看大爆料的表情盯着黄谦和姜红芍。而远处,黄谦那一帮朋友正远远的起着哄,如果是寻常的女生,被又高又帅成绩还优异的黄谦单独叫着相处,又有不少人从旁以男女之间关系调戏鼓噪,恐怕脸早就红了,但姜红芍似乎对那些视而不见,只是听着黄谦对自己的说话。

黄谦说的是关于英语一些课外读物上面的内容,还是他推荐给姜红芍的。他的英语很好,成绩是班上第一名,姜红芍英语成绩全班排名第五,两人最早是在英语上面有共同语言。而后黄谦投其所好的和姜红芍聊涉及世界名著啊,关于文学以及各方面的内容……他有时会有意在她面前出独到的见解,以引起这个女孩的认同和赞赏。

有的时候,黄谦也会听到谁谁谁对姜红芍表白,写了情书啊,被拒绝或者退回的传闻,他总是会冷眼旁观……说实话,和姜红芍接触以来,他是心知肚明,姜红芍的见闻和英语能力,是远在自己之上的,之所以每回考试他第一,姜红芍四五名左右,他是全力以赴,姜红芍却根本不想独占鳌头,这个女生……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突出。

她……是异类……

但也是黄谦中学生涯中,最深刻难忘的异类。

别看他可以和姜红芍聊得那么好,但其实,这个女孩对他始终是有一层隔着的距离,这种距离存在于她表现于外的礼貌中,她总是很得体与人交往的话语中,让他黄谦挑不出毛病,让他在她面前,连一点轻佻,甚至开玩笑拉近一些彼此距离的心思,也生不出来。

这真的很厉害。

她只是简简单单,就让人不由得和她只能正常相处,连半点可能逾越那道线的可能都没有。她始终保持着礼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不得体,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样子。

“……那天你推荐的那本书,我找遍了山海都没有,最后我打电话问了方舟书店,他们今天终于有货了,要不然下午放学……”

是,即便是知道这一切,但黄谦仍然是不甘心的,而且越加临近毕业,越是不甘心,虽然知道他和姜红芍总是会上一中高中部的,但他希望在中学毕业时,就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不要再等下去了,至少,也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今天是一个机会……之前姜红芍跟他说起一本书,其实有好几个地方有,但他故意这么说,再顺口说出请她陪自己去买,买到之后……谢谢她的推荐,为表示谢意拿出两张电影票请她看电影这类的,一般很难推辞的……

在黄谦这么说的时候,姜红芍原本是注视着他的,然后,他看到她的眸子,分明朝主干大路旁边偏移了一下。

在四周女生们攥着衣角,幽怨且嫉妒的望着黄谦两人的时候;在黄谦的那帮篮球队友人,勾肩搭背带着揶揄的笑容看着两人的时候;在路过的行人先是看到两人讶异,而后又仿佛觉得郎才女貌理所当然的时候……

姜红芍突然朝那边挥起了手。

“程燃!”

“……”黄谦的话断在半截。

姜红芍不忘对黄谦交代一下,“抱歉啊……你稍微等一等。”

那边走下大路的男子脚步缓慢了,姜红芍从他身边错过,朝那边而去,对过来的程燃道,“下午放学等一下,我来找你。”

“哦,好。”程燃晃悠着走过来,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头一脸尴尬的黄谦,还有他那帮远远站着的友人,目光又落向姜红芍,“……我买水去,你要不要?”

“好。”

“那等我。”

“嗯。”

等到程燃径直朝小卖部那边过去,姜红芍微笑着望着他的目光才收回,重新面对黄谦,“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呃……没事了,没事了……我先走了……”

“好。”姜红芍摆摆手。

黄谦走出去和自己的友人会合,这边才回过头来,看到那片黄果树下,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孩就站在那里,望向小卖部的方向。

对她熟悉的黄谦,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看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她真正的样子。

谢谢“申屠鸣良”的盟主,加更在晚上,一章先吃饭去!

第三章 我的同学不可能这么可爱

放学后提着书包在教学楼下等着,姜红芍还没来。程燃倒是注意到新周的这些天,谢飞白没有出现,想来家里生那么大的事情,还要配合警方后续的侦查结案,恐怕也是没有心情上课吧,也许到最后会直接参加中考,或者离开这个城市?

总之他的家庭和他的人生,已经改变了……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这也算是修行造了浮屠塔,算是好事一桩了。只不过想着整个过程,还有些后怕和不堪回的感觉。

重生是要承担这些责任吗?未必,自己也不想做英雄。但有的时候总是处在一个事件环节点的时候,你能把握住一些可能去做些什么的时候,源自内心的某些驱使,还是会让自己身不由己去作为。

这辈子,的确很难不悔,在尽力而为的时候,只能尽量让自己在未来某个时候,回忆起当时能动手改变一件事注定结果时,没有因为什么都没做而后悔。

这是,很好的一件事吧。那让自己和那个女孩,感受到了某些,只属于英雄主义的高尚和伟大的经历……这也是他们两人彼此之间,共同经历的,独属于两人,无人可以媲美的历程。

只是程燃在这里站着的时候,那头走过来几个女生,程燃认出其中两个有些眼熟,好像是六班和五班的,一个叫张燕,一个叫杜雨婷,此时那个名叫杜雨婷的就被推推攘攘的推到前面来,红着脸递上一封粉红色的信封。

“程燃!我们家杜雨婷给你样东西,你收下吧!要回复噢!”

等程燃从对方手里接过信封之后,那个女生脸红得极为通透,捧着烫红的脸,似乎旁边一个女生在她耳边耳语了些什么,她狠狠挥拳捶了对方几下,信已经给出去了,她赶紧推着三个女生走了。

那群女生的笑声不断,还有女生回头提醒他,“……记得明天回复啊!”

不消说也知道这是什么了。

说实话,程燃也并不是从未收到过情书,只是刚才那个杜雨婷,其实是五班一个比较出名的女孩,人清清秀秀,初中三年来,在一些学校举办的舞蹈类节目上,也是经常能看到身影的,算是文艺少女,可能也是很多人眼中的女神了。

程燃拿着那封粉色信笺,扭过头来,刚好碰上从楼道下来的那个身影。

他是做了一下收回手的趋势的,但基本上也是晚了,姜红芍应该全程看到了,她怔了一下,继续走下来,同时出声,“抱歉啊……有人拉着说了一会事,我已经尽量快了。”

“不过你好像,收获颇丰嘛……”姜红芍看了一眼他的手,微笑起来。

“这个啊……哎,莫名其妙……”程燃挥了挥手上的信,“我们去哪?”

“操场那边。”

程燃跟着姜红芍转向操场,宽敞空旷的操场那头,血红色的日光正从山的那一头射过来,映照在两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热度,而两个人在夕阳下的身影,仿佛都带着光边。

有零散的人在那里踢球,时不时能听到大脚力的“蓬!”一声足球飞起而扩散在宽阔环境里的闷声。

程燃对这所自己曾经的初中的回忆是乏善可陈的,因为当年成绩不好,在这所中学里面,其实过得很压抑,白天混日子,回家就听父母的争吵,因此并没有什么太美好的回忆。然而现在,似乎这里的一点一滴,都突然有意思起来。

两天以后就放假,然后就是一周的考前假,紧接着就是中考,毕业。

尽管自己重生了,但这一切仍然按部就班的逼近来临,只是唯一让程燃心境不同的是,他竟然怀念起来这段日子,怀念起文化墙那边那已经拆除的建筑挡板,以及那段他们相处的时光。怀念类似这样,一并在这里踱步的光景。

他不知道这样的光景是否能永远存在,不是所谓一个环境,同一个时段,而是哪怕在时光的迁移更替中,也仍然能持续……

两人身上泛着红彤的光影,走上了水泥砌出来高地错落的看台,站在看台上,姜红芍穿着的素色衬衣,在红雾粒子之下,像极了怒放的芍药花。

“收到情书,是个什么心情啊……”

女孩的声音打断了程燃对她身材的凝目。

“啊……?”

程燃这个一头问号,收到情书什么心情,你这种收获情书大户难道心里没点数吗?你平时什么心情啊。

程燃想了想,道,“暗爽。”

姜红芍点点头,眼神露出欣赏,“诚实。”

“那个事,你爸没为难你吧?”程燃想起绑架案破了的当天,李靖平接走姜红芍的情形。

“没有啊……干嘛要为难我,不是你干的吗,我全推到你身上了,所以他现在对你很不满。”

程燃“??”

怎么的就推给我了……你做人真的很机智啊!当初不是你拼命要跟着去吗!

程燃张牙舞爪要找她理论的时候,姜红芍呵呵轻笑起来,又指了指他手上的信,“喂,别人说了什么,不看一下吗,不是说让你明天就回复别人吗,快点想好怎么接受别人的美意吧!”

对了还有这一茬,果然之前是被她听到了……

程燃低头看着手上的信,注意到姜红芍已经转过脸,正对着前方操场,她坐在水泥看台上,牛仔裤双腿平直得向前并拢支了出去,一双女士运动鞋露出茭白般的脚脖子,眼眸子被映照得红彤彤的,不知在想什么。一副这是你的事她概不参与的得体模样。

看着姜红芍的侧脸,程燃把信递过来,“要不你帮我看看,总结一下大致内容?”

姜红芍摆摆手,“不好吧……”

“就当我委托的……有关道德的问题可以推在我身上来……”

说着程燃只感觉手上一空,那封信已经被姜红芍两根指头夹着取过去了,动作那叫一个优雅大方又干净利落。

看着姜红芍娴熟无比的拆开信……程燃有些凌乱,刚刚你不是还说不好的吗!这么驾轻就熟是怎么回事?有我背锅了你就毫无道德负罪感啊……

早准备好了吧。

“嗯,大致的意思是,这位叫杜雨婷的女孩对你当时在我的帮助下办出的板报感到惊艳,又感受到了你当时在文艺汇演上破碎的心灵……由此她想和你成为朋友产生进一步共鸣,但其实这只是这个女孩被一时的光鲜所蒙蔽之下不成熟的想法……大概她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写这封信时思考的浅薄……”

“你拿来你拿来……”程燃摊开手招了招,“人家写封情书后面还要连带这么深入的自我批评吗?有吗?你莫名其妙加进去的吧!”

姜红芍咯咯笑着把信还过来,“轮到你头痛啦!”

“其实我觉得这个……是叫做杜雨婷的吧,长得还不错,文文静静的……要不最后疯狂一把,来段中学的恋爱成就解锁……”

啪!一个本子砸了过来。

程燃和姜红芍大眼瞪小眼。

姜红芍红着脸,长睫毛挑动了,目光收回,“马上中考了,好好复习,不要胡思乱想……”

“我也只是说着玩玩……”

“我知道你说着玩玩……”

“那你怎么……”

“刚才只是想打你。”

程燃:“我……!”

“这什么东西?”程燃指了指姜红芍从自己书包里取出的本子。

“我看过年级的成绩名录了,你的各门功课水平……”姜红芍停顿了一下,又怜悯又严肃道,“很不容乐观啊,严格来说,很差劲……这个成绩别说一中高中部了,连市二中能不能考进都是问题……”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程燃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这种怜悯中又混合了可惜,无奈中又带着悲哀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你怀疑我智商偏科吗?

不过也不怪姜红芍吧……程燃的种种表现,以至于文化墙上表现出的能力,是远姜红芍的惊叹的,然而当她留意起她的各科成绩之后,那些冰冷冷的数据,估摸着也让她遭遇了一个反差吧。

“我很奇怪,当时在柳英家里,我们不是玩过英语单词接龙吗,你表现得那么好……怎么你成绩册上英语那么差呢?”

她这是在,为自己想办法吗?

程燃微笑看着她,“我当初不是解释过了吗,我当时恰好只看了字典b字头的,跟你接龙也只会那些啊……”

姜红芍皱着眉头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不知为何,程燃有些想知道她接下来的反应。

点点头,“真的……其实我成绩很糟糕。让你失望了吧?”

姜红芍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头,“真可怜……我是不会歧视你的……智商不够,勤奋来凑吧……”

程燃:“我¥%*amp;amp;amp;¥¥#!”这种悲悯的眼神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

姜红芍将手里的本子递来,然后又把抱着的书包打开,66续续的取出一叠又一叠的本子。

程燃大致翻了一下,映入眼里的,是规整漂亮,而又优雅大气的字体……字如其人。

“这是什么?”

“我的笔记,英语,数学,语文,物理,化学……我总结的很浅显的要点,并不复杂,你回去挨着看,如果有不理解的,打电话给我,或者来找我,我给你讲……我觉得,这些脉络已经足够清晰了……或多或少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程燃翻看着这些笔记,洋洋洒洒,大约不下几万字。

这算是,偷偷塞给自己的秘笈么?

他扭头,“这些笔记,都是你当时划的重点吧……给我了,你怎么办?而且这么大一堆,这么短时间,对我能有什么帮助?”

“我没关系的。对你的帮助自然要大一些,有的东西,老师或许没能讲的浅显易懂,前几天里我尝试了用我自己的方式写进笔记里,也许能让你更容易理解……你落下的很多,但这也是好处,补起来的也能很快,有的是成系统的,触类旁通……”

姜红芍伸手,捋了捋鬓角的秀,在红色的光辉下,她的容颜美丽得不可方物,但是眼神里,是对他的在意。

“我听到很多人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其实错了,时间来得及的,只要你不放弃。程燃,你不是会放弃的人,对吧?”

姜红芍轻声道,“你也不会甘心,自己有聪明才智,却没能考进一个分数更高的学校吧……虽然普通的学校,其实并不决定着你人生的高下和未来成就的高低,我也相信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但是有的时候,在一个百舸争流的良性环境中,好过一个随波逐流的恶性环境吧。”

“如果有可能,就让我们尽量去争取有选择的自由。”

看着夕阳中的姜红芍,真是……这番话怎么连自己这个重生者都有一种眼眶泛酸的冲动呢。

这个女孩……要不要这么可爱啊。

只是她的眼神……

为什么又常驻了一丝忧伤呢。

=

=

给盟主的加更送到,我写那么晚,是真的度慢啊……摸摸你们的胸,我够不够意思!

第四章 我也……不知道啊

女孩递过来算得上“武功秘笈”的笔记,沉甸甸的记载着她字迹的手抄,红色雾光笼罩着他们,暖洋洋的,程燃看到姜红芍的嘴唇在光芒的映照下,显现出诱人的光泽。

看着很认真对自己说着勤勉话语的姜红芍,程燃感觉到一种温暖的情绪缓缓流入心脏……

今天操场上的这一幕,未来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姜红芍坐在他旁边,两个人都侧着身子说着话,彼此之间的距离……嗯,有点近,大约只在一个照面不足五十公分。

程燃心跳的很快,继续下去担心自己没有自制力的他以极大的毅力动了动身,手支撑在看台地上,准备起身。

然而这个动作恰好让双方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数学上面的要点在这个本子”姜红芍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停顿,身子微微一僵。

遥远的地方那声沉闷的“嘭!”声响起,然后是操场那头突兀的数道惊呼。

有破风声传来,带着毫不客气的侵袭力量,程燃其实已经感觉到了某种不妙的氛围,然后那颗天外而来的足球咚一声敲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撑地的单手明显失衡,那个前仰的动作幅度更大,头冲前,那颗偏转的足球和他的头部生的作用,让他整个身体形成了一个行云流水的连贯动作,带着他的头送出,嘴唇贴上了姜红芍右脸颊。

遥远的山脉那头,夕阳怒射出刺目无比的光芒,这一幕似乎停顿定了格。

姜红芍在程燃的头遮挡下的美目,渐次睁大。

嘴唇的触感,是羊脂暖玉吹弹可破。然后是一股好闻的馨香气息,并不浓烈。和姜红芍相处的时候,会若有若无的嗅到,此时,扑满鼻腔直冲灵魂。

他的嘴印在姜红芍脸颊的这一刻,女孩的脸唰!一下彻底烫红,几乎是条件反射,姜红芍触电般猛地支起身子向后撤了几步,拉开了彼此距离的度……迅疾如猫。

那颗足球才在他们后方噗噗噗的弹掉落下去。

程燃也是懵了一脸,他后脑还沉闷得痛着,姜红芍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姜红芍,两个人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的矿灯,招子眨闪……眨闪……

颇有一种“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集中火力歼灭之”的态势。

姜红芍的眼睛里满是惊恼和羞愠,她脸红一阵白一阵,然后极其反常的踱步后退,似乎想要逃离这里,道,“我先走了!”

转身走下看台,声音的那种带着淡淡生气的霜冷凝结于空气中。

看着姜红芍的背影,程燃手抬了抬,却有一种无以解释的无力感。

他知道姜红芍是知道砸过来的球是始作俑者,但关键是自己在这之前也有一个起身的动作被她注意到了,所以被球砸中导致之后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最开始的动作就似乎让她误会了……

生气了吗?

姜红芍已经走到了操场门那边,突然她停住,转过身来望着仍然在看台那边斯巴达了的程燃,仍然面无表情,“题……如果有不懂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次她转身迈过操场,是真的走了。

程燃摸着后脑勺,看着地上的球,心想这真是……

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姜红芍走出几十米外,到了校门口那头,突然停驻,回望过去。

视野的那片操场,隐约是程燃的身影走下了看台,抱着球递给那边赶过来的

踢球者,对方接过球点头哈腰的道歉,那个男子摆摆手……

身影,显得有些寂寥……

然后,程燃搜索着,向她这边看过来。

姜红芍立即回过头,脸颊不知是不是夕阳太过耀眼,仍然烧红……径直出了校门。

……

……

书包里背着姜红芍那一堆笔记,回到家里,程飞扬还没回来,徐兰已经热好了菜,程燃吃过饭后进到自己房间,摊开一堆笔记,心头想着还是该给姜红芍解释一下。

于是去了客厅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姜红芍的案台上,手机叮铃铃的响了起来。正在桌前看书的她看了上面的来电,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接。

等到响了三声之后,姜红芍伸出手拿起手机,摁了接通,道,“喂……程燃。”

“……回家了?”

“早就回了啊,我比你还提前走的。”

声音似乎并无异常,但也过于平静了。

程燃还是道,“今天下午那件事,确实是个误会,对不起……”

“哦,那件事啊……没有关系的,不用在意……”

姜红芍的声音又传来,“你的头……还好吧……”确实是被足球砸了一下的……

“还行,刚才背了二十个单词,现都能记得住。”

“……”

“记着看那些笔记……主次要的我已经写在上面了,依照上面复习,你能行的,对吧……我电话畅通,随时可以询问我,不收钱……”

“好的,谢谢。”

“客气啥。”

挂了电话,程燃想了想。

好像有种……

淡淡的距离感……

这个女孩,就像是有一层壳,深入触碰的时候,她又缩了回去,裹进了壳子里……

……

那之后两天就是最后在校的时间了,仍然是按部就班,学校主要是交代中考的事宜,各科老师过来也就说一下大致可能的考点和大家考前假复习的方向……有的老师会押押题什么的,那时候课堂上就会有窸窸窣窣拿起纸笔记录的声音……

在杜雨婷那帮女生的等待中,程燃将信退给了对方,那个时候是第二节课的课间,在四班教室外面,程燃把信退给杜雨婷的时候,这个女生整个脸上的期许和喜悦都消失了……看到对方快哭出来而被同伴们拉走的样子,程燃只能默默道声抱歉。

不过这倒是让看热闹的四班学生内部很是震惊了一番的。

张小佳捅了捅杨夏的手肘,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听说了吧,程燃拒绝了六班杜雨婷的情书!”

“杜雨婷哭惨了……那么一美女居然看上他……这家伙却拒绝了,吃错药了吗?”这是听闻情况的姚贝贝难以置信脱口而出的话。

偶尔在下课出门,或者在外面楼道操场的时候,杨夏的目光也会停留在程燃的背影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大课间操和放学时会在人流中遇到姜红芍,她身边多数都是簇拥着柳英在内的一群女生,和程燃俞晓撞见,她就在柳英身旁,也会朝他们打个招呼,简单说上几句,然后又告别。

“今天过了就放考前假了啊……放完就中考了……好紧张啊……”俞晓悻悻然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又皱起眉头,狐疑的看着程燃,“你最近不是惹到老姜了吧?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在躲着咱们呢……”

阳光穿过树荫照射下来,笼罩在程燃的脸上。

像是操场那夺目的红光重现,晒得脸上温温热热的。

程燃右手抬起,食指在唇间抹了抹。

“我也……不知道啊。”

第五章 傻子,加油!

每个班级黑板前那关于中考倒数计时的天数终于变换成了o天,这其实倒也不是真正的距离零天就中考,而是指的毕业最后在校的时刻。

真正的中考是在考前假后熟悉完考场的第二天。

决定所有人命运走向的考试,开始在时针分阵轰鸣的节奏中到来。

最后一堂课放学,程燃背着书包来到楼道口。考前假开始,中考这柄大剑就悬在头顶,成为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事物,这个时候哪怕再心大的人,也没有心思邀约玩耍的,不过会有一些谈恋爱的,依依不舍在学校里进行最后散步。也会有纯粹因为友谊的一群人,会拿着带来的相机在一些角落拍照。

放学的人不断从门口走出,姜红芍从一班的方向走了出来,也分明看到了他,程燃张张嘴,正准备说什么,教室门那边呼喇涌出一帮人,男男女女,把姜红芍围拱起来。

想来姜红芍虽然素来低调,然而实际上在班里同学眼中还是很有分量的,在这最后毕业的时刻,很多人终于忍不住和她搭起话,想要拉近距离,给她毕业留念薄,让她写下星座爱好对自己留言的……

人群阻隔在两人之间,在姜红芍投来征询目光的时候,程燃道,“一起回家吗?”

俞晓放学直接去了家里给他安排的补课地点,正好程燃本意是打算和姜红芍一起乘车返回。老姜最近躲着他,其实也是因为操场那一角的事情,生的太过措手不及,出于女孩的某些心理,老姜的反应似乎也理所当然。

政府院和华通公司大院相隔并不远,办文化墙的时候程燃也和姜红芍一起坐过公车,今天这种毕业时刻一起乘车回去,一方面有纪念意义,一方面也能破冰……

只是程燃这么直接对正在走廊边给几个同学写留念薄的姜红芍询问,倒是让围在她旁边的一众学生打量了他几番……大概心头想的是你谁啊,竟然这么随意的就说出和姜红芍一起走……

姜红芍写好一份递给一个同学,对向程燃的眼睛,道,“不了,你先回去吧,有人来接我。”

她旁边两个同班男生立即有些同情之色的看着程燃……意不意外,尴不尴尬啊……

你以为你是谁啊……过去不知道多少很有自信之辈在她面前折戟沉沙,作为姜红芍平时朝夕相处的同学,我能告诉你很多人至今都暗恋她么,还有我们的情书从来没敢递出手你相信么?你知道在她身上碰了软钉子的有多少人吗?

“哦……好的。”程燃点点头。

这丫头,还在自己的壳里,或者,仍然是有些生气的吗?

主要是当时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受了惊吓吧,想到办文化墙雨后树上积水她也能避开的一幕……

似乎她性格里不仅要强,还有对一件事物要完全把控掌握,注重完美和细节……面对她没能预料的袭击,且是这种事情……估计是出她的承受了。

不过想起来也不太公平……当时牵自己手的时候,你倒也很顺手啊……

程燃点点头,转身欲去。

姜红芍突然开口,“明天下午两点……”

“嗯?”程燃停住脚。

“你没事的话,到我家来……我们一起复习。”

旁边的同学还带着笑意看向程燃,但紧接着,牵起的嘴角就凝固了。他们一点一点扭头望着姜红芍漂亮的侧脸,感觉有些窒息了,满脑子都是毛线打了死结的一团乱麻,心情更是极其复杂……这突如其来的什么转折啊……这就……登堂入室了?

做了这么多年同学她的家在哪个方位我们还不清楚呢,你这怎么就到她家一起复习了!怎么就去她家了……他们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回荡着的是来自深渊的呐喊。

而女生,则是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游走在两人身上,似乎到了毕业,才生了什么大秘密似的……

程燃点点头,“好,我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嗯。”传来姜红芍轻轻浅浅的回应。

程燃和她道别,转身朝走廊离开。

也就在这时,刚才准备后门迈步走出的一班班草黄谦,又失魂落魄的掉头缩回了班上去……

心头那个委屈得啊……

最近出门没看黄历,这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毕业了!

……

考前假开始,程燃依照约定,前往政府大院。去姜红芍家的路倒是烙印在他的脑海里,驾轻就熟。而记忆中那处红门大院和老姜一样,都是不曾解密的存在,现在自己却仿佛已经敲开了那处的门扉,和那位芍药花一样的女孩更进一步的接触。

当然,老姜的父亲,仍然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啊,这个时候不像是后世,能够通过网络查得到政府内部主要领导,相对麻烦很多,不过程燃还是能通过翻找过去报纸,黄页等一系列信息尝试看看姜红芍家的背景,之前却唯独忽略了老姜不和父亲一个姓的事实。

自己被她父亲这么一个人盯上,总是有一种被一头潜伏的鳄鱼注视的感觉。

不过当程燃依照熟悉的路径敲响那个院子的红门,姜红芍来开门两人进去之后,却是没看到她父亲的踪影。

红门内是一处小院,院落不大,大概就是三十平方米,里面还种有一些树,地上是碎石小径,直达那栋二层小楼的防盗门,姜红芍打开门,里面是很正常的装潢,红木的家具,悬挂的字画,到处中规中矩,应该是政府这个级别的标准配置。唯一看得到家里有女孩活泼痕迹的是一些摆设的果盘啊,卡通零钱罐这些。

“你爸呢?”

“上班。”开门进了玄关,姜红芍给他拿了一双拖鞋,“不想撞见我爸,被我爸打扰的话……每天下午来,复习三个小时你再走……”

这怎么……有种偷情的刺激啊……

不过自己背着书包像是偷情一样的来老姜家里复习,这怎么看都有些喜剧色彩……

重生者,不就是什么都要体验么……程燃如此安慰着自己,换了鞋进去。

一种奇特又刺激的心情笼罩着自己,这个屋子里有熟悉的女孩的气息,给人的感觉陌生却又亲切。

姜红芍早已经把饭桌那边腾出来了,程燃把包放着,她拿了个浅蓝色的咖啡杯接了水搁在桌上,“你用这个杯子喝水吧。”

程燃注意到这个水杯很新,而且是蓝色海洋色的烧瓷,姜红芍自己的水杯是粉色的史酷比动物形象,而她的父亲有自己的大盅茶杯,所以……这是专门为他新买的?

真是简简单单,就能感觉到暖意……

可为什么你的杯子是史酷比,自己的就是一头大眼丑海马?画的鼻子还像猪一样……你这是故意比着造型买的吧!

“呐……把卷子拿出来,每科这次都了两至三套卷子,都是历届各地方的中考题,我看过了,涵盖知识点应该是比较全面的了,我们分配好时间,能全部完成的。你每天在家里做两套,来我这里一起做一套,然后余下的时间对一下答案,把错得地方我给你讲了,知识点弥补起来……”

饭桌靠窗,光线通过外面的院落透射进来,姜红芍头扎着红黑的蝴蝶结,一副居家清秀的模样,贤惠的指点着作业江山,曾几何时,程燃认为这是理想中最美好生活的模样。

他抬头,就看到了那棵枇杷树,现在终于知道当初他和俞晓是怎么被现的了。

两人之间的时间静静流淌,前天操场上的那一幕,那一个阴差阳错的亲吻,那女孩烧红似火娇艳欲滴的脸颊,就像是从未生过。

但这也是很好的吧。

就像是文化墙那片工地建筑板后面隐秘的次元空间,像是他们蹬动自行车女孩在后座拉着他的衣服,像是他们在危机中于山间相互扶持行走穿行……这是属于他们一起经历的,独有的小秘密。

心照不宣,却又妙不可言。两人一起做了一套理综试卷,做完之后,姜红芍先是拿自己的卷子和标准答案比对了一下,然后就拿过程燃做完的试卷,和自己的对比了。

看着看着,姜红芍一边看程燃的卷子,一边落在程燃的身上,轻柔道,“你之前做过这份试卷?”

程燃带着笑容摇摇头。

片刻后,她把两份试卷搁下,看着程燃,右手轻轻转动一支笔,像是现了什么端倪,“你的理综……很好。不用我跟你复习再讲了……明天过来,我们进行数学吧。”

接下来几天,他们依次进行了数学,语文,英语的历届中考真题卷测试。

到最后一天,姜红芍把最后对完答案的试卷整整齐齐的收拢起来,放在一旁,眼睛里泛出异彩,似笑非笑的看着程燃,“……你是个大骗子。”

她的眼神很明亮,里面有几分嗔意,但最初时的忧虑已经尽去,更多是明媚的颜色。

“所以你根本不是成绩一塌糊涂,当时……你也不是只背了字典‘b’字头的单词……只是为什么连摸底成绩也故意考差……你这是,在想什么啊?”

“那天……生病了,状态不好。”

姜红芍做出“我信你才怪”的样子瞪过来一眼。

考前假这几天,每天下午程燃在她家的几个小时,居然成为了两人间呼吸般自然亲密的事。

所有的试卷已经做完了,两人相差无几的卷面分就放在一旁,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复习的了,时间指向四点过一点,距离程燃例行离开的五点钟还差那么几十分钟……此前对程燃人生命运的担心,似乎也放了下来。姜红芍内心有种很重要的事情落地的轻松。而这种轻松过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脸现出了些微的红潮。

“你之前担心我的成绩,对我的前途就那么在意?”程燃微笑,“未来还要在一所高中……请多指教了。”

姜红芍美目注视着他,温婉道,“成绩不代表成就。只是希望你未来的路,能走的更好。”

这番话里隐约有些什么深层含义,程燃来不及咀嚼咂摸,突然听到了外面院门钥匙扭动的声音。

那一刻,程燃突然觉得自己忘记问了一个很容易忽视的问题,姜红芍……应该是给她爸说了,我在这里的吧?

结果程燃转过脸,看到姜红芍捂着嘴,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糟了,我爸回来了,你死定了”

在程燃有种偷情被撞破的愕然中,姜红芍拿起书包递给程燃,指了指厨房,“要不你从窗户跳出去?”

你还有没有谱了啊!程燃哭笑不得。

然后也是晚了,正门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门打开,黑面神李靖平开门走了进来。

然后就看到了客厅的两人。

程燃觉得自己此刻的面部表情一定是和复活岛上的石像没什么两样的。恐怕绷得连凿子都凿不动。

盯着程燃看了片刻后,李靖平点了点头,“复习完了?”

程燃这才看到姜红芍眼底的一丝狡黠。这妮子……是跟他爸说过了吧!刚才是故意想看自己出丑?

真是让人牙痒啊……

“做完题了,叔叔我先走了。”程燃背着书包去换鞋,最恐怖的一点是李靖平让了他一下,他和他在狭窄的空间交错,然后自己换上了门口的鞋子。

全程黑面神都注视着自己。

开门时,黑面神“唔”一声,然后道。

“中考……好好考。”

这个声音,很有平时电视里看到的正襟危坐表讲话时的那种磁性和沉稳。

有那么一刻,程燃是愣了愣的。

然后他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院子里红门前,他回头看到窗户那边,穿着深赭色身材毕露薄毛衣的姜红芍伸了伸丁香小舌,从长袖口露出的几根白玉般的指节挥了挥,笑靥如花中……朝他俏皮的眨了一下眼。

嘴唇的口形是:

傻子,加油。

本来想矜持一下……但看到今天是周一,那就原形毕露,血盆大口求票!

第六章 很迷信啊同学们

6月15日。天气预报阴转多云,气温14至28度。

这个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考前一天晚上俞晓跟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是少年人的多愁善感,“……这段时间我妈给我找的补习班算是把我整惨了……但是还是有收获的,反正如果差点分的话,我爸是打算给我交一高的建校费了,总之好好考吧……你和杨夏还在冷战?其实你也别只看到表面了,昨天我回来遇到她,杨夏还有意无意的问到你的情况……她表面装作不理睬你,其实还是有在关注你的,只是她脸皮薄自己不承认……哎,我们就这么毕业了,一个大院,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要早日破冰啊……还有,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走吧……”

等到早上程燃醒过来后,徐兰走进了房间,直接丢了一堆红色的东西过来,“来,今天穿上!”

程燃随手摸了一把,看着红色的四角内裤和鲜红色的袜子,心头那叫一个崩溃,“这是什么啊……”

自己老大的人了,要里面穿个这个,内裤还好说,你在凳子上一坐,裤腿提上来露出截袜子,那就是全国河山一点红,什么个心情?你要夺人家气运么,还能不能让一个教室的好好考试了?

“我给你说,图个吉利,必须得穿啊!”徐兰蹬在门口一副不看你穿上不走的架势,又让程燃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被窝里无奈换上这些自己母亲准备的“战袍”,程燃专门在外套了条裤腿较长的牛仔裤,出房间来,程飞扬给自己煮了一碗荷包蛋。

桌前父母两个人仿佛年轻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年代,两人表现出来的斗志比他程燃还要高昂,程飞扬和徐兰还觉得自己很时髦的平伸出五指,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这是要跟……自己拍掌吗?

程燃无奈伸出手,和两个人一人拍了一下。

“我们的口号是……?”徐兰问。

程飞扬接口,“考上四中……争取二中!”

这怎么还搞起传销来了?

程燃憋了半天,回应,“我……猥琐育。”

嘭!程飞扬大力猛拍了程燃背一下,一脸严肃。

“年纪轻轻,猥琐什么!头抬起来,挺胸,背打直……好好考!”

程燃:“……”我是你训的兵是吧!

……

“今天考试要不要你爸去送你……”徐兰最终还是带着不放心的表情盯着程燃。

程飞扬就接过话去,“送什么,大部分同学都赶车过去,我去了多一个人还添堵,给他制造心理压力……说实话,中考不难,难得就是保持你的状态。儿子,你今天就是去斩华雄,老爸在家里给你温酒,等你凯旋而归!”

“爸,我赞同,说到底气势和状态最重要。”程燃也一笑,提起书包,检查了一下,文具盒里面的直尺,圆规,2b铅笔,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omr光标阅卷机了,所以机读卡也是要填的。其次就是钢笔,蓝黑墨水……一应俱全。

看着书包里这些记忆里是那么久远的中考物件,程燃真有一种整理作战装备,将要再次踏上战场的感觉。

程燃想到什么,问,“爸,你公司改制的情况怎么样?”

程飞扬还是马起脸来,“问这些做什么,好好考你的试。现阶段就数你这件事最重要!”

程燃算是知道,和前世一样,不容乐观了……只是前世这个时候父亲已经放弃了……现在他却仍然还是在做着努力,是自己当时的建议,打退了赵平传内部泄密的原因?

不管这次改制成不成,至少父亲的精气神不一样了,不像是曾经那样,被前有猛虎,背后还被赵平传联合自己最信任的徒弟搅局捅一刀的一蹶不振,即便是失败了,他内心的那股气,仍然还是在的。看他今天鼓励自己的那副样子,所谓挺起脊梁来,就是如此了。

程燃提着书包就出了门,俞晓刚刚下来,掐着时间和他一起走。路上遇到柳英杨夏姚贝贝三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穿戴有红色的东西,杨夏头向后梳了一条麻花辫,辫子末端有一个红色夹。柳英带着他妈当年考大学的手表,姚贝贝整个身上都是红色格纹,往谁家大门一站都能辟邪了。

程燃又不经意看到俞晓短了一截的裤子露出的那淡淡的绿色,俞晓赶忙把松紧的运动裤往下扯了点,但仍然没遮住,程燃后退了一步,斜着身子望着他脚踝露出的毛毛虫颜色。

俞晓那叫一脸尴尬,“我妈说了……这是一路绿灯的意思……”

同学们你们很迷信啊!

柳英对程燃两人挥挥手,“程燃!我爸开了车送我们……还有一个座位,要不你进来?或者……俞晓你们俩商量一下。”

俞晓那叫一个无奈,你开口就让程燃进来,再让我们商量,自己眼力劲该有多差才听不出你弦外之音啊!不就让我自己走路么……我是长得比程燃丑啊怎么的……

程燃拍了拍俞晓肩膀,“我和俞晓走吧,免得他一个人,你爸车来了,你们先走吧……”

柳英点点头,这个时候,她旁边的杨夏突然开口,“俞晓,程燃,你们……加油了。”

杨夏有些伤感,虽然可能大家未来的去向不再一样,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在里面。

俞晓和程燃愣了愣,程燃随后点点头,“一起。”

姚贝贝又从旁揶揄道,“程燃,你可是和李屠夫打了赌,要考上一中的噢……来来来,这次让我们开个眼界。”

程燃笑笑,“听你的语气,我觉得新学校你看到我会吓一跳。”

“呸呸呸!你可别乱说……我可是要上一高的!”

柳英父亲的汽车已经从那边开了过来。

只是姚贝贝和程燃的打趣,让这个带着些许惶恐的中考清晨,多少有了那么一些轻松的气息。

杨夏和柳英被这种氛围逗笑了……她从侧面看着程燃,这个少年总是这样,在他身边,会有这种莫名安逸和清闲的感觉,似乎再大的问题,都会轻描淡写很多。

然而人生就如逆水行舟,没有那么轻松,当你觉得轻松的时候,那你一定是在后退。同样的比如程燃,撞见再大的事情,他似乎也能不痛不痒,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不存在,而是他以一种近乎于鸵鸟的方式去躲避了,玩世不恭的不是英雄,很可能只是你根本无法适应这个世界……

最近这两个月,他的确生了改变……然而这样的改变,来得太迟了……

其实她有的时候很羡慕程燃这样的性格,似乎什么境遇都能随遇而安,但她心知肚明自己做不到。她会嫉妒,会攀比,会自觉不如人之处而奋,她没办法像程燃这样身处弱势,还能泰然。

然而清醒会疼痛,会不甘,会艰难去攀爬,会双手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而活得简单一点,迷糊一些,凭着运势生存,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吧。但那绝不是她会选择的路。

柳英父亲的车已经开到,她们6续上车,隔着车玻璃,她看着程燃一如印象中的清逸模样,这也是她曾经心底滋生出喜欢的样子。但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成熟很多了,也更能看清楚很多东西……

譬如面前的,人生的这场战斗,和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结局。

她默默道,“加油吧……程燃。”

第七章 拔刀

公交车沿着公路前进,因为车流很密集,时而有紧急刹车的情况生,导致装满了学生的这路车里人挤人,生小范围的挤涌。

但没有人抱怨,很多学生都抿着嘴唇,皱着眉头,车上有各家家长正在给自己孩子传授着考试秘诀,“给你说啊……张平,最重要有“四心”,即所谓静心、信心、专心、细心……

“辰辰,记住了,不要想捞满分,就像是大网捞鱼,该捞的一定捞,捞不到的也不要过度消耗宝贵时间先把能捞走的鱼装兜里……”

“关键是要审题,要揣摩出题者意图考点……哎,他们那些人坏得很的,躲在背后给你设陷阱,你就是要把这些陷阱识破,不上当!”

“再检查一下东西,文具,垫板,这里有热水,你今天那个来了……中午我再给你熬姜汤……”

程燃已经看到不止一打人默默碎碎念着……“我很放松,我今天一定能正常挥!”

“我很冷静,我能考出好成绩!”

……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街道,看着车流,看着那些校门口。学生们背着包汇进考场,而那些父母家长们的表情则更丰富一些,期许,忧虑,焦灼……各式各样的神态,组成一片浮世众生的绘像。

程燃突然有些恍惚,究竟这么拼命的读书,是为了什么……

有的人会说为了一份好的工作,能早日达成有车有房的梦想,但如果只是实现财富的价值,其实不论过去还是未来的后世,都有无数的例子,学历文凭不是取得财富的唯一标准。

这不是在后世那些造富的互联网领袖上面能看到,其实每个人周边就有很多,程燃前世在学校成绩不是最顶尖,但出来后凭借自己,也还是混得比一些学历更高的同学好。

他曾经就有朋友研究生毕业国外留学,成本付出了,结果回来只在一个事业单位拿着普通的工资,生了孩子还要为奶粉钱愁。有的在大学里当教授,结果一个月加上津贴不过万来块钱,虽然比一般人高,但相比起有些肯吃苦早些年自己出来创业做生意的朋友,社会这所大学让他们得到了更多的回报。

所以,读书不一定能让人取得更多的金钱,只是在社会进程的某一个阶段,将读书的作用妖魔化了,譬如社会风气让企业对学历的要求很在意的时候,好大学的文凭就变成了紧俏的事情……而随着社会的展逐渐现高学历不一定有高能力,于是在对人才的技能经验有要求的时候,那些在某个行业浸淫了很多年的人物就受到了欢迎……当社会对创新的要求提高之后,那些思维活络能跟上时代的人也就如鱼得水……

就像当初跟姜红芍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这是社会展的必然。

但也有一些不变的东西,是必须在一个系统中才能诞生和得到,譬如学术知识,是在严格的实验室科学实验中,在图书馆学术浓烈需要同类人研讨的地方才能得到的东西,自然也无法在纷杂的社会中取得。

所以读书的意义,一方面是追求一些可以流传永恒的事物,对自我价值的实现,去探索一个领域,去攀爬一类知识的高峰,去接触不同有趣的思想,满足自身的心理欲望,从而更深入的了解世界,接近事物的真相。

或者实现社会的价值,系统的学成一项知识技能后,回馈反哺社会,给生活带来便利,给科技带来进步,甚至对社会产生变革,取得经济,名誉等收益。

只是大部分芸芸众生,求学读书,也只是在追求变现成后一种价值。

不过不得不承认,财富也属于人生价值的一部分,而且很可能是最重要的几个价值之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任何一个时代,概莫如是。

吱嘎,车门打开。

哄……

和俞晓一并被人流推涌着,流动着,向着考场的校门而去。

而在校门口,早就有一大堆家长跟自己孩子交代着,然后目送他们走入考场,自己则在外面一步三踟蹰,有的干脆找了块空地就坐下,手上拿着打时间的报纸,却没看,在手里搓成卷,反复揉捏。有的已经点起了烟,环抱双手,这将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叮叮!”铃声远远从一中园区内传来,却凭空让清晨的空气里紧张和凝重又增添一分。

程燃一脚跨入大门,听到这个铃声,抬起头来,“呵……敌军还有五十分钟抵达战场。”

俞晓扭过头来,“什么?”

“没事,走吧!”

他拍拍俞晓的肩膀,这道铃是考务组集合的铃声,这个时候就是考场考务组点名,明确考试纪律注意事项,然后从考务办领取封印的试题卷,答题卷进入各个考场教室待考的准备时间。

中考开始前十五分钟就会提前关闭校门,不准再进园了,这之前入校的学生都会在考点教学楼下的空地先集合,一中初中部的三个教学主楼区域下面,都排满了人,这个时候就提前去上厕所做各种准备,有的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反复入厕是怎么都撒不干净……

程燃看到了姜红芍在第二教学楼那边的聚集点,显然她也看到了她,清晨有些凉,穿着红马甲的她朝他挥挥手……

程燃也冲她打了招呼,这两个目无旁人隔空挥手的男女,很是引了不少侧目的眼神。

而程燃眼神再游走了一番,目光怔住……看到了谢飞白的身影。谢飞白穿着的竟然是蓝白色的校服,高高帅帅,简直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看着他脸上的平静,联想到山海市的那番波澜。

程燃生出一种世界和平最好的感触。

第二道铃打响之后,“请同学有秩序进入教室”的广播就响起在全校的音响中。

“敌军还有二十分钟到达战场。”这次是俞晓对程燃比了个大拇指,这小子,现学现卖的功夫一流,“打个漂亮仗!我进我的教室了!”

程燃看着人群6续走进楼体,倏忽有种后世看大片,置身霸王行动抢滩登6现场的错觉,前面就是纳粹集团军的15omm重炮狂轰滥炸,登6艇打开,他们这些人就冒着被机枪打得血肉横飞的场面沿着滩头敌军布置的钢架子障碍往前挺进。

第一堂是语文。

来到座位上坐下的时候,拆封哨吹响,监考员开始拆封试卷牛皮封套。

敌军还有十分钟抵达战场。

一份份的试卷到手。

主监考员环顾全场,声音沉肃道,“还有五分钟开考,同学们先填好填好你们的准考证号码、姓名!”

伴随着他的话音,是一阵哗啦啦的翻卷声,打开文具盒取笔声,笔杆子碰撞声,簌簌簌的书写声,无比鲜活的涌进耳朵里。

饶是程燃已经经历过,甚至此前还在脑海里模拟过今天的场面。

但身处此情此景,哪怕自己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终究心脏还是“搐”得紧张了起来。

他从文具盒取出钢笔,旋转笔帽,钢笔头探出,k金的笔尖亮出一点寒芒。

他此刻像是一个武士……

拔刀。

……

……

新盟主“mybby2oo3”诞生!拱手拜谢!

第八章 收刀

八点整。正式开考铃打响,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不同教室的不同人,在此进行了同一个动作,杨夏早在考前检查的那五分钟,就把整个卷子总览了一下,前面五道题的答案,其实已内心有数了,这个时候,就是埋头书写。

柳英开动了,姚贝贝动笔了,俞晓在深吸一口气后,落笔。

程燃钢笔悬着,语文第一题是找加点字注音有误的一项,这一口气就是四组生僻字词,要是其中有几个生僻字词不认识,这道题就没法选了。

嗯,这道题里面bc项感觉都有错啊……嗯,“鳏”这个字正确读音是什么来着,噢,是guan不是yu。对了,就是b项。

第一题略微有些磕绊,第二题是找句式错误的句子,单每一句拿出来,其实都说得通,但问题是这些都是课本里面摘录的句子,要是对课本内容不熟,也会栽到这里了。

第二题仔细对比了几下,程燃写下答案。

然后是接下来的题,成语使用,找句子语病这些基础知识。倒是越来越有感觉,程燃渐入佳境,答得越来越流畅快。

然后是文言文阅读,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

a卷的i、ii卷答完后,进入b卷,主要是考诗词鉴赏,现代文阅读……

当程燃写下最后一个字后,吐出一口气。

再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提前了二十分钟交卷。

提前交卷走出的程燃并没有在学校逗留,而是直接返程回了家。

回到家父母早就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候多时,程燃一回来,徐兰程飞扬两个人简直极有默契的根本不提询问他考试的任何情况。

徐兰只是说,“回来啦,那赶快吃饭,吃完了睡一会,补充体力。”

程飞扬就是点头,“上午考完了语文,下午是物化吧,什么都不要想,考过的就过了,下午的考试,记得还是保持平稳心态。”

下午抵达考场,楼下聚集的时候,有的人在碰上午语文考试的答案,有的则坚决对对答案这事不置可否坚决不参与,避免影响接下来的考试。

下午物化考铃打响,程燃又加入奋笔疾书的大军。书写的时候,物化这两科这次占用了他不少时间,主要是这套题的陷阱比较多。程燃其实在上午语文的时候,就验证过了,这一世的中考题和他上一世经历的绝对不一样,这也是这个世界“软件”变化带来的差异吧……

物化比语文晚了一些时间做完,但程燃还是坚持检查了一下,提前了二十分钟交卷。

这个时候一个考场的学生和监考老师都有些注意他了。考试过程中也的确有一些因为本身成绩就不好,中考或多或少带着自暴自弃意味的学生提前交了卷,但这么恰着时间提前二十分钟交的,这是个什么心态?

其实程燃心态很简单,本身就是做完了,而且检也检查过了,排除了粗心大意可能导致的丢分后,其余的卷面已经一目了然,如果真有错误,那也是他的确做不到的题目,再多花费时间也不值得了。

提前二十分钟交卷,这是一个一致性比较高的结果。

重生回来的第一天,他就是在为中考这一天改变命运做着努力,这个时候,一切都是以前世的能力,加上这一世查缺补漏的机械化成果。

回到家的时候,晚上徐兰和程飞扬6续得到了普遍对第一天两个科目都比较难的社会风闻。

程燃临睡前,程飞扬忍不住了,觉得应该还是给自己儿子鼓鼓气,走进程燃的房间,脸上的笑意堆起,“儿子……今天,这两科也考完了……你个人觉得……这两科……怎么样啊?”

程燃愣了愣,对了,别看今天一个字没提,但其实家里这种凝固的空气,这种对考试情况只字不提,才算得上反常吧,恐怕今天一天自己父母的神经都是绷着的。

程燃觉得怎么都要他们先把心放下来,别为自己担心了。

他笑着道,“爸,很轻松啊,我有信心!很简单的!”

程飞扬那原本还笑着的脸,顿时就难看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撞中,晃了一下,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只是笑容已然僵硬,“噢,噢……你有这种心态就好……早点睡……明天……”他停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语重心长,“要加油了啊……”

程燃看着程飞扬一脸失落的走了出去,心头满是问号,这怎么回事?感觉自己宽慰他们反倒引起了他们更大的紧张?

程飞扬回到客厅,徐兰早就一副探究的沉声问“怎么样?”了。

程飞扬坐回沙上,垂眉皱眼,“程燃说……比较轻松……”

“这怎么可能啊!”徐兰脸也揪紧了,他们俩下午吃了饭就出去散了一趟步,说是散步,其实就是和大院里这些家长们互通有无了,他“张琳今天才跟我说了,他们家柳英说语文这次好难的!下午的物化也有点难,普遍都说比较难……我们家程燃的平时成绩,哪里比得起柳英她们……连他们都觉得难,程燃居然说轻松……”

徐兰苦着脸,后面的话是没说出来。其实天底下的父母哪个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哪一次考试前他们不一次一次期待过自己孩子这一次能有显著的进步,都不求突飞猛进了,哪怕有一点进步,那也是好啊……结果程燃过往的考试,每次询问他轻松与否的时候,说轻松的,等待他们的就是晴天霹雳。而相反程燃哪次沉稳起来了,拿不定主意这次考得好不好,反倒最后还出正常水平。

所以在普遍考生都感觉难的情况下,这次程燃居然说简单。

他们有不好的预感,在徐兰程飞扬这里,程燃今天考的两科算砸了。

第二天早上是数学,下午是思想政治,数学一路畅通,思想政治程燃答得很艰难,不至于放弃,他还是有些基础的,重生回来做了部分总结,但总体大的心思没有放这上面,思想政治不过一百分,和其他都是一百五十分满分的来说,的确是分量不重。只能用抓鱼策略,能抓的鱼就先抓了,其他的放一放。

这两科无一例外,也是提前二十分钟交卷。

这下负责收卷子的老师已经把程燃列入黑名单了。

中考中考……你当玩的是吧!

回家的时候,下午打听了考试情况的程飞扬徐兰晚上又来了。

“这第二天的考试……感觉怎么样啊?”

程燃倒是汲取了第一天说实话的教训,想了一下,面露为难之色,“有点难,我尽力的挥了……”

“啊……这今天的别人都说简单,特别是数学,可能是历届最简单的了……你还觉得难啊……”徐兰倒是一下子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就出了房门。

程燃又是傻眼了。

这……你们什么套路!?

自己到底该表现得如探囊取物般轻松,还是恶战连连的困难,能有点准信不!

给个机会我重新展示一次好吧?

……

第三天的考试只有一科,也是最后的英语了。

英语磁带播放的听力,那恐怕就是外国人来听都只能听出个大概一脸懵逼,好在英语这一点是他的强项,这可是日积月累的真功夫,时空也没办法夺走。靠着后世的实战积累,加上重生回来对标准答案的规范,再加上整个连串的考试到最后,他处于一种特别的状态中,似乎是个buff,于是英语这一科从听力结束后,就没停过手,一路书写到最后。

最后的作文题是如果一个外国小朋友要来旅游,如何给她介绍你的国家。

最后的一个单词写完。

程燃注意到两个监考老师这次频频盯着他,大概是看他是不是还来提前二十分钟准时交卷的戏码。估计觉得自己这个考点遇上了个强迫症学生。

程燃将钢笔缓缓旋入笔帽。

深呼吸,然后呼出。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仿佛从第一天起憋着的那口气至此才释放开来。

所谓气定神闲。

收刀!

拔刀……

收刀。

这一刀斩旌旗十万。

斩十殿阎罗。

第九章 人生何处无小沛

那是一场大战,抢滩登6,尸横遍野,登6艇一放下,灼热的子弹就划着凌厉的弹道杀伤友军,残肢,碎片,爆炸冲天的火,岸上属于出题者猥琐的重炮和碉堡火力点不断在大地上开出四溅的花,最后人们的血肉铺满战场的大地。

战斗不知何时结束了,天空上到处都是飘着的黑烟,飞舞在战败者头盔与腐肉上空的乌鸦。

像是只属于大战后的宁静,一切的喧嚣,就像是潮水,在那天之后于这座城市中退去了。

山海市重新回复了天清云淡的湛蓝,阳光刺眼,公交车再也不必满满当当,晃晃悠悠的穿梭慢节奏的城市交通道路,路边偶尔能见到一簇考完试后显得轻松的学生。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这种轻松背后隐约的克制。

有风吹了起来,山海市属于热带高原季风气候,阳光再刺眼明媚,晒在身上再如何炽热,只要站在树荫阴凉地,风过就能感觉到凉爽。

风吹过,风又离开。

城市里人们的生活,仍然继续着。

华通公司门口,今天聚集了很多人,用黑色字报写着诸如“反对廉价变卖国有资产!严查官官勾结!出卖职工利益者可耻!”……之类的信息,由不少人举着,赵平传带领,一个个面露愤慨之色。

这番变故还是引得了一番注目的,只不过这个年头,涉及下岗倒闭潮,各家单位狗屁倒灶的事情也不少,大多数看一眼,也就知道是怎么个扯不清楚的破事了。

然而事实上这群人,华通本公司认识的,也只是寥寥无几。

这群人如此“大张旗鼓”,目的也就是截胡那几辆停进大院,挂着蓉牌的车。

那些来自总公司调研组的领导,就是来考察评估程飞扬技术所研究的新产品未来打开市场的可行性……问题是一来,人就被拦住了,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这边有人喊着,“领导!总公司可不能不管咱们的死活啊”

“公司是大家的财产,他程飞扬的确贡献很大,咱们不否认,但技术所没有咱们其他部门,他们就能展那么大,积累起来了?就能有产品了?不允许新产品出门!还有,程飞扬的新科研成果应该属于职务明……权利应该归属属于公司!不允许他个人独占!”

人群中喊得最厉害的,这大家伙都认识,以前产品部的张丕,这人典型的老滑头……前两任司长在的时候,这个张丕可是随时寸步不离,家里的麻将桌上,倒是经常有些官面上的人物就坐,司长也是他家里麻将局的牌客,据说一场输赢,那个年代就是好几千。

后来几任司长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问题下课了,新任司长早知道他的小九九,巴结不上,干脆就搞自己的副业,班也不上,但仗着自己的老资格和闹腾,单位还真不敢不开他的工资,当然,也有传言他工资照开,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的,说不准拿了谁的把柄,都不好和他这么个人鱼死网破。

如今张丕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很多人倒是心底冷笑,你自己有没有点贡献自己没数吗?而且这些跟着他闹腾的,很多生面孔,说是他们的亲戚朋友。

现在的公司内部,主要是三股势力,一股是类似于柳英家,杨夏家这样,本身已经找到了新的出路的,对华通公司的未来已经不太关心了,作为老职工,公司未来改股份制的话,就占一些股,总之随遇而安,让上面去折腾。

一股就是程飞扬这样,不甘心,心头想干,敢干,但必须要脱目前集团公司的格局,必须改制或者独立,才能有一番作为。

第三种就是没有能力,不肯干事,但又倚老卖老,什么事都横插一脚的,这些以赵平传,张丕为代表。就是公司无论怎么,都得有他们的份。半死不活,属于他们的一点不能少。公司要改制,他们就要入董事局,要掌权。程飞扬你想独立,可以,还是得按以前的办法,你安心搞技术,出任个总工,总经理就行了,董事局还是得他们这帮人才能胜任。

这样的阻挠下,总公司下来的评估组工作也没法开展,待了两天,眼看着阻力太大,又返程回去了。

说实话,总公司本身也自身难保,烂摊子到处都是,也不指着山海市这个分司真有起死回生之能,现在人浮于事,只是碍不过现在司长死马当活马医,押宝程飞扬,动用了自己在总司的人脉,这个评估组也不可能下来。

但即便下来,评估组通过了又怎么样……总公司自己的资金都困难,给山海分司输血,经费也有限得很,按照程飞扬的估计,这些钱让整个盘子的可操作空间都骤减,也就只能在山海市和附近县市的市场做做文章了……但至少改制的公司能生存下去。

站上风口不可能,至少能生存……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

然而现在,仍然是赵平传这帮人从中作梗。

评估组暂时先返回总公司,下次什么时候来,就遥遥无期了……

“赵平传他们现在就咬死我们搞的理论是职务明,要把技术留在这个公司里面……这后面肯定是孙卓富的主意,他们找来堵路的人,就是孙卓富背后请的社会人……阻止改制独立,逼得分公司资产只能打包出售,他孙卓富搞些手段接手过去,把我踢出局也无所谓了,他们有相关资料,再请专家来把伏龙完善,伏龙的核心东西我们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孙卓富要是肯花一笔钱,把国内前沿公司的行内人士找过来,有前期资料,这些人能够很快帮他把局搭起来,这就变成他们的东西了!不说多了,伏龙几百万的投入,已经可以和国外几千万上亿投资的产品媲美,他们不会用心做的,他孙卓富转手捣腾给国外相关公司,就是一本万利!但咱们好不容易有一个领先的机会,也只能拱手让人了……”

家里,灯亮着,但因为灯泡用久了,表面一层氧化了,因此略微有些昏黄。

评估组返回后,技术所里士气低迷,程飞扬回来后,沉着脸跟徐兰说起这些。

徐兰完全能感受到程飞扬肩膀的压力。

也能感受到那些外部环伺的孙卓富这样的狼,究竟有多么阴险。他有资本,有人脉,你不过一个区区快倒闭公司的工程师,手里握着珍珠,就是怀璧其罪。你拼命想护着,就要防着别人一个又一个的手段过来。

都说江湖险恶,程飞扬这样当兵军校回单位呆了大半辈子的人,还真不如孙卓富那样的老江湖精于算计。程飞扬觉得,对方就是一步一步的,编织着一个铁丝网,逐渐收紧,把他缠绕合围,当有一天他窒息喘不过气的时候,就只能放手。

对那些人来说,生意场非羊即狼,而尚有价值的华通公司和程飞扬,就是羊。

……

评估组被逼返回了蓉城,算是赵平传一派的胜利。

而这样外部的因素,其实已经开始动摇到原本是支持程飞扬的公司高层,分公司司长宋华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分公司改制重组后,他另有去路安排,于是对程飞扬的支持,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程飞扬又来到办公室,

路过自己部门下属们的工位,很多人看着他忧心忡忡,这些都是老哥们儿们,不少人都是程飞扬亲手带出来的,跟着他一起干的,现在眼看着他们就将面临下岗,干了那么多年手头上的活,没了市场,都要面临失业,老婆孩子吃什么?他们之前信任程飞扬,信任他能力挽狂澜,保住大家的饭碗。如今看来,希望正逐渐渺茫起来。

程飞扬心头不甘,这是一个很坏的时代,因为固有的制度已经僵化,正在逐渐死去。但这也是一个希望腾飞的时代,国家出台的新改革经济政策,正在进一步解放经济活力,谁能乘风占据制高点,或许这天下未来就是谁的。

但他偏偏就如刘备困守小沛,无法进取吕布占据的徐州,进而去搅动更大的波涛。

小沛是隐忍,是忍辱负重,是待时而进。

从事了小半辈子的事业或许就将到此为止,人生下一次的曦光,又在何处呢?

就在程飞扬感慨人生之际,办公楼中,隐约有消息传了过来。

那边一个人过来,是检验部的王新民,和程飞扬老同事,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也会聊上几句。

王新民就道,“老程啊!我刚从柳军他们办公室那边过来,说今天中考查分啊,先前早上的时候查分热线还没开通,长忙音……结果刚刚有人打进去,通了,张明荣他儿子张鑫的成绩查到了,说是467分,把张明荣给气惨了!总分75o,这个分……啧啧,不乐观啊,普高线都差着分呢……”

停顿了一下,王新民道,“你不赶紧给你家程燃查一下分啊?”

程飞扬恍惚了一下,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提醒了自己,结果早上事情多,一时没想到这茬。

今天是中考电话查分日啊!

一想到这个,他自己的事业前途啊,和程燃的人生未来相比,相对就没那么重要了。

都说孩子是生命的延续,谁说功成名就就一定是事业飞黄腾达,其实一辈子安安心心把一个孩子教育养大成人,步入人生正轨,也算一大成就。

铁饭碗没了,就是砸锅卖铁打工,也要供孩子读书改变人生命运啊……

程飞扬扭头看着办公室桌面上那台电话……

突然有点恐惧。

……

……

=

=

有人说我“宣扬读书无用论”,所以我说这人才要多读书啊,否则连基本的阅读理解都做不到……那些一路看我书读了研究生甚至博士的,来先把手上刀放下,票别撕了,大声说出来,每天在你们背后飘着的那股神秘力量是什么!?

第十章 嗯???

徐兰是国营山海饭店的出纳,山海人当年无人不知道这家饭店,可是很多单位开办各种会议宴席定点接待的场所。那时候的山海人的结婚宴席,都以能在这家饭店举办为荣。

作为一个时代的标志,这里其实凝结了很多的记忆。程燃小的时候,他爸要上班出差,去省里学习交流,或者其他市指导,她就带着程燃到单位,那时候她手头有事,程燃就放着敞玩,这小子是整个饭店五楼从上到下每个角落都跳了个遍。

当时山海饭店还是第一批安装电梯的单位,那时候极其新鲜,程燃乘着电梯上上下下,导致很多人还以为请了童工来开电梯。

在饭店吃得也很好,总是会有订宴席多出来的餐席,客人吃不完了,能退的桌数又有限,于是倒是作为饭店员工的福利了,程燃倒是能捞满嘴的好吃的,什么水晶肘子,海鲜什锦,nmg烤羊腿……总之就是没饿着过,油水倒好。

导致一些徐兰的同事每次看到程燃来了,就会打趣,“又来改善伙食了啊……只是程燃你怎么吃都这么瘦,你爸妈回家是不是就虐待你啊!平时在家没吃过好东西吧……”

饭店也有各个部门,餐饮,财务,行政,交易管理,结算,仓储物流……那时候倒是像个大家庭,程燃在这里面是混得熟络得很了,很多老员工可以说是看着程燃长大的,喜欢他的人有,看着他头疼的也不少。

徐兰到了办公室后,想着今天中考出分的事情,先打了电话过去,那头占长线,还没开通。

饭店在举办宴席,餐饮部的经理王娇过来,让徐兰去帮忙。饭店之前才精简了一批服务员,他们这些内部职工,忙起来的时候也不免要去搭把手,更何况徐兰和王娇关系不错,当下就离开办公室去了。

忙完差不多到了十一点左右,徐兰揉了揉肩膀,出了餐厅楼往办公楼去,上了财务部和总经理办的二楼,走廊上远远就听到同事袁春的声音,“哎唷!童总……你看你们家的阗阗,今天专门过来陪爸爸啊……所以说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我家那袁磊,这放假可不知道哪里野去了,成天找不到人……早知道阗阗你今天在,我就跟袁磊说一下,让他来和你玩了,你看你成绩考那么好……让他跟你学习学习,别成天出去网吧泡着打游戏……”

转进走廊,徐兰就看到那头的三个人,同事袁春,总经理童鹏,还有他女儿童阗。

袁春是会计,平时为人计较精明得很,刚才王娇来找人帮忙,袁春是出去了,但徐兰知道她这种把戏早已经耍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以各种理由借口避免去餐厅……以她的话来说,她是请来算账的,不是给人端盘子的。

总经理童鹏倒是个很好相与的人,个子高高的,单位里有时候给他取绰号,都叫他“童帅哥”,人长得不错,家基因也好,女儿童阗漂漂亮亮,很是清纯。

也算是程燃的玩伴之一吧,以前她上班把程燃带过来,程燃和童阗倒也认识,不过那小子给人家女孩留下了不少不好的印象,比如领着她在灰扑扑油腻腻的后厨穿行啊,拿骨头逗猫惹野狗的……还翻到废弃吧台后面捡旧打印纸之类,人家童阗穿着漂亮裙子愣是不敢越雷池一步,自然干不来程燃这种野孩子的事情的。

后面不知为何,童鹏也就不怎么让自己女儿来单位了,估计也不想女儿被这么一个野小子带偏了……

想到这里徐兰就生出阵阵内疚。

人都说家庭教育有时候深刻影响着一个孩子,她和程飞扬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都是每天为生活奔波的人,程飞扬忙起来顾不上程燃,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程燃这种半放养的孩子本就带得不精细,别说和家境优越的童阗比了,就是袁春家这样的也比不起。

等徐兰走过来,三人也看到了她,徐兰打了个招呼,“童经理。”

童鹏点了点头,不待他吩咐,他旁边的童阗就开口了,“徐阿姨你好!”

徐兰心头一暖,还别说,童阗这女孩真不一样,童经理家教很好,很有礼貌,每次对她们这样的她父亲下属,也是嘴巴乖甜着。

“阗阗今天来啦……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今天来找你爸爸啊?”

“中考出分了,我刚刚外面买东西去了,没回家,想着就过来找我爸查一下分。”童阗淡淡道。

听到中考查分,徐兰心紧了一下,查分系统上线了,成绩出来了……但徐兰也仿佛被泥潭给陷住,整个人一下子感觉身体沉重了好多。之前查分忙音,她其实是自欺欺人的松了口气的。

袁春连忙插口,“阗阗考了657分!考得太好了!这个分稳稳的上一中了。”

童鹏明显语气带着谦逊,道,“不好说,毕竟分数线还没出来……”

“哎呀!童总你就不要谦虚啦!去年一高的录取分是64o。今年也差不离其,就算有上下波动,但也不会太大,就是几分上下的!你们家阗阗考了六百五十几啊!这已经了去年录取线近二十分了!别说二十多分了,十分就足以拉开一个档次了!”

“你看我们家袁磊,就是被打篮球给害了,心思没在学习上,天天参加蓝球比赛,这才考了六百二!差点就掉下六百分了!肯定上不了重点线,我算了一下,要上一中,差二十分,恐怕得交一万多块钱的择校费了!哪有你们阗阗省心,考得太好了!”

袁春用她雄辩一般的口才滔滔不绝的夸赞着。

童鹏倒是点了点头,“打篮球是好的嘛,男孩子就是要活泼一些……”不消说,自己女儿考得好,虽然谦虚是需要的,但这个时候还是心情大好,所以说花花轿子人抬人,哪怕再清醒谦逊的人,也未必经得起抓住你骄傲部分的夸耀。他现在骄傲着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袁春突然扭过头来,“哎,对了,徐兰,你们家程燃多少分啊?我听之前有人说,你们家程燃打算上四中啊?”

早在之前,同事中有人就问过她程燃的学习情况,徐兰一般也不对外宣扬程燃真实水平,只是大致所有人知道不太好就是了,那一次是和程飞扬吵了架,她来到单位,心头焦虑,跟几个餐饮部的老大姐谈了一下心,表示对程燃成绩的忧虑。结果没想到,这事儿还是传到袁春这个女人的耳朵里了。

袁春其实对自己儿子颇为得意,单位里没事就听她夸奖儿子如何如何,耳朵都要听出老茧……别看她现在对童鹏,童阗数落自己儿子打篮球没考好,实际她儿子打篮球打得好她美滋滋着呢!

袁磊和童阗都是饭店家属院一个院子长大的,平时都是玩伴,袁春也是各种找机会让自己儿子和童阗接触。

也大概是当时徐兰把程燃带到单位,和童阗玩过一阵,袁春突然就开始提防针对起徐兰来了。

甚至童鹏减少自己女儿来单位的次数,都可能是袁春在他耳边吹过风。

现在袁春骤然哪壶不开提哪壶,表面看似关心,其实内在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和嘲讽。

童阗直接是徐兰简直想都不敢想的657分,稳稳上一中高中部。而袁春的儿子袁磊也是考上六百二十分这个档次的,交高价也要读一中。

这个时候突然来句“你们程燃打算上四中啊”,徐兰心头一堵,你这女人什么意思?

四中属于勉强够得上二等中学,二等中学里最好的是市二中,去年收分61o,四中就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子,四中之下的学校,就根本没法看了。而即便如此,四中去年的收分线,也在58o。

58o以下以五分为一个段,每一段交不同价格的建校费。

如果差了四十分以上,那就是抱着三万块钱也读不上了。

58o啊……程燃如果能考进四中,那她心头就落下大石头了。他中考前这几十天还是很努力的,徐兰是看在眼里的,当然也希望程燃能大力出奇迹。

“我……还没查分呢。”

徐兰听到自己声音很没底气。

“那就快查啊!哎哟你说你这个家长啊,这么大的事不赶紧的……赶快看看,你们家程燃这次能不能上四中分数线啊!去年是五百八吧!”袁春嗓音都高了八度,一副数落徐兰不负责任的热心形象。

在袁春带节奏下,童鹏也看向徐兰。

显然这个总经理现在对这种事也很热心啊……

“你抄了你们家程燃准考证号的吧……来来来,办公室来……我帮你打电话。”

袁春不由分说就拽着徐兰进了办公室,拿起桌面电话机话筒,“你念,我拨号!”

有那么一个瞬间,看到袁春那一脸殷切的样子,徐兰很想拿起那块方砖一样的电话砸在她脸上。

只是童鹏已经进了房间了。

童阗也在一旁乖巧站着,也是想知道她所认识的程燃的成绩吧。

徐兰现在是骑虎难下,头皮麻,心头又是怨又是艾,她平时工作中很要强,别人说她做不到的事,她就偏偏要做到,平时有一股倔强……无他,她个人是很要面子的。

但偏偏自己儿子就是个软肋,比起眼前的一个六百五十七,一个六百二,自己儿子成绩摆出来,十分就是一个坎,要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坎,她脸丢了倒是小事,她怕的是程燃考不起四中。

那对这个家庭而言,就是晴天霹雳雪上加霜。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一家的肩膀,也只能对此承受吧。

徐兰拿出手抄本上面的那行数字,袁春打进热线去,输入准考证号,一个按钮一个按钮的摁下。

空气中只有哒哒哒的按键声。

有那么一刻,徐兰觉得自己听到了命运审判的声音。

“嗯,输入完毕了……考生号怎么还重复一遍,真烦……考生名程燃,对,没错。”袁春心情大好的碎碎念着,然后又指了指桌子,“来我念你记一下啊!”

徐兰赶忙在包里翻找,手紧张着,一时找不到丢里面的笔。

童鹏从兜里取出自己的钢笔,童阗接了过去,然后递过来,“徐阿姨。”

徐兰接过,赶忙把手抄本摊平。

那边袁春已经念了,声音洒脱随意。

“数学”

“一、百……四十六……”

……

“嗯???”

大家一直在催,其实不是我不写啊,只能跟大家报备一下,从十三号到十七号,烤鱼都在外面出行,参加朋友的婚礼,为了保证每天都有更新,所以真的只能一更了啊!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为了表示我没有偷懒,到时候我会在微信平台婚礼现场图的……

第十一章 降妖除魔

风扇在头顶呼呼的扇动着,排解夏日的些许暑气,光斑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办公桌前。

袁春的声音响起于这间办公室里。

“数学”

“一百……四十六……”

“嗯???”

袁春眼皮跳了一下,看到徐兰在纸上唰唰写下的“146”,这个时候两个人同时面面相觑,眼睛对着,像是一部港台电视剧,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在楼顶对峙。

袁春嘴巴动了动,“说是这届数学题比较简单……”

“你快跟着念啊!”徐兰声音有些急促反常。

“噢噢……语文了语文……一百……四十分!!”

童鹏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埃,这个动作没啥意义。他又抬起头聆听。

童阗嘴巴缓缓张开。她语文不过一百三十一……

“英语……一百……四十七!!!”袁春摇头晃脑,斜眼目无焦点看徐兰,“这绝对不是你们家程燃的试卷……”

“弄错了……”

徐兰已经一把把她的话筒抢了下来,塞在自己耳朵边夹着,另一只手写。

耳朵里传来冰冷的,不带感情的机械女音。

“物理和化学……”

唰唰唰!徐兰在纸上写下“7768”,这两科总和是145。

“思想政治……”

徐兰停顿一下,写下,“78”。

童阗似乎终于来得及吞了一下口水。

徐兰最后再写下一个“5o”,不用说这就是体育评测得分了。

写完之后,徐兰怔怔低头看着本子。

然后……

最怕就是空气中突如其来的安静。

……

……

童鹏捻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沿两个角,往下拉了拉,他的衣服更显得如麻将白板平整了。他又咳嗽了一下,末了,开口,“总分是多少?”

袁春虽然满眼的不可信并试图说服别人别相信,但作为会计,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很快得出了结论:“146加14o得二百八十六,加147,得四百三十三,加145,得五百七十八……”

不知为何,徐兰听到这五百七十八,竟然胸膛里一闷,鼻腔泛出一股想哭的酸胀,这已经达到五百七以上了啊,四中线摸着了……

袁春还在算着,“五百七十八加5o……得六百二十八……”

这个时候,徐兰又闪电般冒出个念头

好像二中也稳了……

“六百二十八再加一个78……总分是……”

“七百零六!不可能不可能……”

7o6!!!

嗡!

徐兰僵硬着,浑身的血液,都翻腾着冲涌向脑门顶。

……

……

程飞扬是实在受不了面前这个王新民的眼神。

这王新民……老王其他什么时候都好,就是太爱八卦!

成天窜上窜下的,简直跟个间谍一样,嘴也碎,空了就这家办公室聊几句,又去那边串个门。他就是个喜欢磕龙门阵的性格,跟谁都能说得起来,有时候还能看到跟看门的老大爷唠嗑半天。连对方家里养了几只鸡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程飞扬看着电话恐惧,也是压根不想在王新民面前打电话查分的。

但架不住人家热情啊。

王新民一把搂着他的手,边说边走进他的办公室,“谢东那孩子考了589,我看老谢脸都笑来堆起了,四中稳了!谢东和你们家程燃都是要考四中的,我跟你说,这是个好兆头,那两个小子从小玩着,这次应该双双运道都不错,我可是希望你们家小程燃也是进四中的!”

“我跟你说,最近听说你们家程燃早晨天不亮就起来跑步,天天坚持!这是有恒心的表现,说明是在好好复习了!程燃这孩子啊,我看那脑子是聪明的很的,平时是没用到学习上,可要真认真起来,嘿,不得了!信我吧,我过来人!我家闺女四年前中考的时候,见过了太多!还别说中考,高考最后一匹黑马的也不少……”

还别说,王新民虽然话多吧,但这个时候,却委实让程飞扬心头的恐惧减少,宽慰了许多。

看来这种时候,还是得有朋友说说话平复一下啊!

程飞扬心头一想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当年在部队,连队大比武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王新民不愧是很善于和人唠嗑,这么一时之间,让程飞扬准备打电话查分,也不避着他了。

两人来到桌子边,王新民投以一个鼓励的眼神,这简直就是见惯了此类场面。这可不是吗……刚才人家就是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打听过来的……

横竖躲不过去了。

程飞扬当兵那股子劲又起来了。

怕死不当老革命!豁出去了!

程飞扬拿起话筒,掏出兜里的一个纸条,挨着上面摁动按键。

他仿佛听到了命运审判的声音。

然后就是电话里面传来能让人抓狂的慢条斯理机械的女音。

“准考证号:……考生:程燃。数学……语文……英语……!!”

“……”

“什么神经病!”

程飞扬“啪!”一声挂了电话。

王新民吓了一跳。

然后他看到程飞扬一脸恍恍惚惚的转过头来,整个脸上都是密布着震惊。

程飞扬撑着桌子起身,脚突然一软,整个人半倚了桌子一下。

程飞扬身体匀称结实,这么一下还是很有冲击力。

王新民赶紧把他搀扶住了,一脸紧迫,伸出手虚压,“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孩子不容易!听我一句劝,这个时候千万别打他!”

“你打了人就跑了!不说对你是挫败,对孩子也是莫大的挫败啊!现在只是读不了个好高中,要是你把他逼急了,我给你说,直接就去社会上当哥了!我是过来人啊……见过太多了!”

程飞扬这个时候才像是反应过来,扭头看王新民,“啥???”

得了!

王新民彻底得出结论,这是气得不轻啊!

“中考不代表什么的!到时候交点高价,最不济也能上个高中嘛!有高中上,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只要自己肯努力,那也能出类拔萃啊,你看其他那些中学,五中啊,三中这些照样出人才!只要上了高中努力,大学也能读得上!不要太悲观啊!”

王新民拍拍程飞扬的肩膀,然后起身,“孩子回来,好好说……好好教育……千万别动手!得了,我不打扰了……唉……先走了,先走了……”

王新民摇头晃脑的出了门,不消说,估计程飞扬听成绩这一幕,又会添油加醋蔓延开去了……

嗡嗡嗡……

嗡嗡嗡……

程飞扬其实对王新民说了什么,都已经充耳不闻了。

他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考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分数错了?难道准考证自己输的时候错了数字。

但分明自己是听到了“程燃”两个字的啊。

难道是关心则乱的幻觉?最近压力太大了的幻听?

到底是不是幻觉,到底是不是搞错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了。

哗啦啦!

椅子拉开,程飞扬大马金刀坐下。

笔拿着,一份报纸垫桌上。

像是一场仪式。

程飞扬手悬在话筒上,然后握起。

这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输入。

话筒靠在耳边。

他眼神凝重得像是打一场关键的战役。

然后……

他眼睛猛得睁圆!

手在颤抖了一下后,迅书写。

整齐无比的手书,伴随着笔哗哗的声音,出现在报纸上面。

“数学:146语文:14o英语:147物化:145政治:78体育:5o”

“总分”

“7o6!”

……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妖魔鬼怪……被放出来了?

第十二章 人生最怕突然的爆炸

第十二章人生最怕突然的爆炸

不行!脑袋有点蒙!

当初明明喊得“考上四中!争取二中!”的口号还犹在耳畔。明明当时考完试下来,程燃难的说不难,不难的说难让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单位上的事状况不断,评估组走了,最后的希望也渺茫了,他刚才听闻查分开通,看着话筒,明明已经有了屋漏偏逢连夜雨,雨打芭蕉叶满地,命运致使人生如此狼藉的伤怀,回望过往,幸运女神似乎早把他们这个家庭遗忘在了蒙尘的角落。

似乎更难以接受的后续他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但怎么突然就是这么一个分数?

这意味着什么?

程飞扬不知道,但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记忆中的画面,就像一幕老电影,带着雪花点割裂的幕景。

小学升学,送程燃上考场,加油打气的话说了一长段,甚至还唱了一段叶启田的“爱拼才会赢”,成绩下来,返校他一脸笑容迎向程燃,却得到的是落榜的晴天霹雳。好吧,自己当年从煤炭军营中考进军校,是有读书这个基因的,自己儿子不是基因不行,只是自己两口子平时上班忙,疏于管教……是自己的问题……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于是咬着牙花了积蓄让他上一中,算是山海最好的中学之一吧,甚至那段时间,他还亲自上阵,天天监督给他英语听写,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问题程燃半天答不上来,他想到单位上有些人阴阳怪气的眼神,想到同是一个大院,柳英,杨夏,每每这些同学不让父母操心的成绩,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有时候徐兰也心疼,双方就会吵得乌烟瘴气,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程燃的成绩就是不见起色,反而还因为这种方式有所后退。后来程飞扬大致清楚了这是一种逆反心理,给孩子施加的压力太大,导致学习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程飞扬是的的确确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的,而现在的社会展日新月异,知识技能更新换代极快,自己稍微不看书就落后,他实在想不出程燃除了好好学习之外还有什么出路。

成绩不如别人,一种自己儿子未来前途晦暗的压抑,始终就作为阴影笼罩着这个家庭。

中学这三年来操碎了心,因为一次次的打骂,父子俩挣得面红脖子粗关系紧张的情况……每回期末成绩但凡有点期望,都会被现实无情击碎,没有半点小确幸的结局。

逢年过节走亲戚是最头疼的一件事,最怕对方提到成绩,那就是颜面无光的尴尬。

面对单位里上下讨论各自孩子的成绩,看着人家能够在一二等的中学里挑三拣四,他程飞扬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加入其中,参与到这种讨论的行列里,那时候他脸上一定会泛着荣光。

自己的人生走到现在,往后的轨道,基本上都是看得到了,甚至不客气说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只有孩子,才是未来。

过往的一幕幕,重新走马灯一样浮现,程燃答不出题来他挥向他的巴掌,每次考试前承诺好好考,考不好爸爸也不会对你怎样,结果考完看到成绩就忍不住动手的气苦……

一切一切,汇合成……

眼前的这份成绩单。

他想到那个中考前夕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跑步去,晚上在桌子上点灯复习的剪影。

他突然为自己儿子感到委屈。

却又为之骄傲!

他眼眶骤然红了,这个当过兵坚硬如铁的男人,鼻腔里是阵阵酸搐。

“好儿子……”

明明,他其实已经很努力了啊……

“好儿子……”

他一直,都在努力着的啊!

自己,为什么,曾经还那么不理解的打他,用言语羞辱他,诋毁他的智商啊……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身为爸爸的,才是不称职的啊……

程飞扬坐在椅子上,手肘支在桌子上,掌心拼命的覆盖揉着自己的眼睛。

但那里溢出的热流,却怎么都抹揉不干净,总是顺着他的手滚进袖子里,不一会就润湿了袖口。

……

“不可能的……是不是查错了!?再查一次看看……”

是搞错了,应该搞错了……凭什么程燃可以考到7o6,他家从小聪明又帅气的袁军才只能是62o分,要真这个成绩,一高还不抢着要啊,凭什么自己家袁军还要交一万多块钱的高价择校费!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袁春心头失衡,不由分说的将电话拿起,再按照查分热线打过去,输入了桌子上还留着的程燃准考证号码,按了免提。

这幅样子,就连一旁关心程燃成绩的总经理童鹏和他的女儿童阗也看不下去了……袁春所表现的嫉妒的嘴脸几乎都快从灵魂里暴露出来,实在是有些过分和丑陋了。

袁春摁了免提,女音毫无半点花俏的播报出“程燃”的名字,紧接着的播报中,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成绩。

没有意外,没有幻觉。

这一次,袁春脸上血色尽去,讪然看着徐兰,几乎是极不情愿的动了动嘴角,“呵,你家……程燃……考得不错啊……”

看着袁春这幅完全被抽了神光的样子,一股扬眉吐气的冲动,从徐兰胸口一涌而出,她动了动嘴唇,道,“程燃这个死娃子,我就说,平时心思根本没有用在学习上!所以成绩一直难有起色,临近中考,胀慌了……最后一个月才来突击学习……”

“这不……他本身是聪明的,心思用在学习上就对了……这个成绩,还行吧,还行吧。”

袁春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啥?最后一个月突击学习,就考到了这个分数?过分了啊……什么叫还行啊……你们家程燃是人啊!怎么不去中科大少年班啊!

……

……

程飞扬在自己的办公室冷静了片刻,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他第一时间接起。

话语的那头,传来得是熟悉的,自己老婆的声音。

夫妻两人在电话里确认之后,那种恍惚的错觉才终于落回到了实处……程燃,确实无疑已经是这个分数了。

徐兰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说自己儿子懂事了,隐隐带了些哭腔,程飞扬听着,心头的欣慰,是阵阵流淌。

等到挂了电话,程飞扬看到自己打湿的袖子,觉得自己现在眼睛一定是红红的,老大的人了,居然因为自己孩子考了优异的成绩哭了,是不是有些太没出息了……但只有经历过的家庭才明白,这是何等五味陈杂的感触。

他决定回家找程燃一趟,他要快点看到自己的儿子,半刻也不能等。

出了门来,走廊尽头的楼梯口那边,老王王新民和另外两个同事已经在那头站着,说着些什么。

看到程飞扬走出办公室,再仔细一看他的表情,得了,这人还哭过了……

三人也是热心,赶紧拦着程飞扬就是劝啊。

说的就是之前王新民那一套,孩子不容易,考差了就考差了,也不要打骂了……以免在青春期形成逆反心理……

程飞扬那叫一个欲言又止……

同事们还是对他们家担心的,程飞扬想了想,问,“柳英……这次,考了多少分啊?”

因为家庭关系,柳英在文科这方面比较好,他曾经就很羡慕张琳这个女儿的语文水平。

其中一个同事道,“柳英考了678分。”

程飞扬停顿了一下,又试探问,“那……杨夏呢?”

杨夏毫无疑问是大院成绩最好的,每一次考试,都是所有大院子弟中“别人家孩子”的存在。以往,程飞扬和徐兰拿程燃的成绩面对杨夏的成绩,只能是望山兴叹。也曾无数次想过,要是自己儿子是那个分数,那是如何如何啊……

王新民苦着脸,心想老程你打听这些,还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不过他还是道,“杨夏那边,听杨川说,是695分。杨夏这孩子,成绩真是好!估计也是和以往一样,年级五十名以内了。”

聊着这些,似乎程飞扬的表情并没有太过变化,也没有愤怒的情绪,大概也就是情绪平复了。旁边业务部的项目二组组长魏勇,老魏经意不经意问道,“哎,你家程燃到底多少分嘛……?”

这大院子弟决定命运至关重要的中考成绩,自然是大家都要打听的,这要是打听不到漏了个什么,总是念着的……

然后程飞扬就看着三个人,短暂的停顿后,道,“7o6分。”

最怕就是突如其来的安静。

片刻后……

老魏“噗!”一声笑起来,“老程你开玩笑啊……”

三个人都在笑。

“我没开玩笑。”

“唔……”,“嗯……”,“呃……”

三个人的笑意,逐渐消散在风中了。

“!!!”

“你说真的!?”

……

……

像是一道霹雳,又如奔雷,徐兰的单位里面,消息迅疾的蔓延出去,于各个部门间传播。

而华通公司之中,就像是夏夜僻静听取一池蛙声的池塘上空,骤然白剌剌刺目,然后就是炸破耳膜的雷鸣。

这个消息,爆炸了。

……

……

成绩是中午出来的,得知自己的成绩后,今天特意洗过澡,换上蓝色连衣裙的杨夏吃过饭就和朋友逛街去了,临近下午饭点,她乘车在站台走下,进入公司大院,路上遇到几个叔叔阿姨,她甜甜的打过招呼,走过之后,还能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和预想中不太一样……没有人祝贺她……

咯噔扭动钥匙,打开房门,杨夏提着新买的衣服口袋走进家里,换了鞋,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她冲着那边道,“爸妈我回来啦!”

换了鞋子,黑色腿袜踩着拖鞋的杨夏从玄关走进客厅,看到了通透厨房父母的影子。

母亲背着她在炒菜,父亲杨川的声音传来,“回来了啊夏夏……”

他搁好手上的案板,用一块帕子擦了手,走出厨房。

杨夏晃了晃手上一个纸袋子,“爸……我逛街看到一件外套,给你买了。你试试……”

结果杨夏看到自己父亲流露出的表情明显不如预期。

“好看吗……?”

“好看,好看!”

“快去试一试吧……哎对了,你们下午上班,其他人的成绩知道了吗?他们考了多少啊……”

中午得知成绩后,这个成绩意料之中,算是挥正常偏好了……杨夏没有打电话给其他人,没有意义。其实她多半也不做主动和别人打电话互报成绩这种事,就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去电话。一般都是别人打来问她的成绩,她是然的。

不过现在,问问自己爸妈也大致知道了。

“别管张琳了……”父亲这么回应着。

杨夏看过来,眼神愕然。

然后杨川道,“……你知道程燃考了多少分吗?”

程燃……是程燃……

自己刚刚问张琳,不过只是一个铺垫,最终还是会问到程燃头上的吧。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爸爸会直接来这么一句话。

但接下来,他的声音响起,“总分七百零六!是啊,已经确认了,七百零六啊……夏夏,比你都高啊!这程燃,是怎么回事……”

杨夏家在最高的六楼之上,客厅窗户外,斜阳怒照。

夕阳的光映照在女孩的脸上,让她的毛孔都纤毫毕现……

然后,窗户内,和父亲说着话的女孩双手抬起来……左右手掌交叠着,覆盖上自己嘴巴。

第十三章 不要太过分啊……

“啊啊……是啊,我也不知道程燃在哪啊,我查了成绩,我624,我624知道吧……哎你们怎么都这么不耐烦……我常挥了,没人表扬我啊……是是是,我知道你是想知道程燃……我当时就赶忙给程燃家打电话过去了,想问问他成绩出来没有,结果没人接……”

“后来我过去敲了门,确实没人,然后又去外面经常玩的网络空间看了一下,程燃也不在啊……玩了会游戏我才回来的……7o6,我知道他考了这个分的时候不比你们早啊!还是玩了游戏回家我爸告诉我的!”

俞晓在家握着电话,和那头讲的口干舌燥,“秘诀?我哪知道他什么秘诀……哎姚贝贝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天天和程燃玩不知道秘诀……程燃天天下午办文化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文化墙不花费功夫可能完成吗?这我中考前去了多少趟补习班你知道吗?我周一周二补英语,周三周四补物理化学,周六周日补数学……什么,怎么我没考程燃这个分?我特么也很想知道我怎么考不到这个分!那小子是个变态!变态知道吗!……”

挂了电话,俞晓气鼓气涨还没搁下多久呢,电话又叮铃铃响起来了,接起,那头传来声音,“俞晓吗……我是柳英……你,今天,看到程燃了吗……”

得了!

俞晓又是一脸苦笑。

他今天一口气接了十个电话,有九个都是这些大院子弟向他打听程燃的。因为很简单啊,程燃家里电话打去没人,要不就是只有他父母在,于是他这个和程燃平时形影不离的死党就成了电话火力的倾泻地。

表现宣泄激动的,震惊的,惊讶和疑惑的……一个又一个电话轰炸过来,他俞晓也很绝望啊……今天他还没见到程燃人呢,但已经被他的阴影所彻底笼罩了。

中考前夕的那几十天……他俞晓其实就有所现,程燃越来越不一样了。

就像是从一个沉睡的状态惊醒过来……那之后……听着电话里朋友震惊的打听,俞晓很想直接把电话就地砸了……明明和自己并肩在底层同行,甚至有时候还能互相取暖彼此安慰的家伙,怎么就突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被各式各样的电话包围轰炸,仿佛孤独的伫立在世界风暴的中心,俞晓那个幽怨啊……

你怎么能就这么一骑绝尘……

这是抛弃了曾经和你挣扎在鄙视链上,你乡下的穷兄弟啊!

但是……

那可是7o6分啊……

为什么自己想起来,居然是这样热血沸腾,又混杂了妒忌,不甘,以及……

由衷的扬眉吐气和骄傲呢?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兄弟。

我敬你!

……

……

分数出线之后,整个下午没有人找得到的程燃,提着一个在市体育馆游泳池游完了泳,换下来游泳裤泳镜的口袋,走回了单位大院。

他游了泳的头还没完全干透,在盛夏的暖风中湿气渐消,被风吹拂,略微有些凌乱。

此时正是六点左右大院各家炒菜和吃饭的时间。和这里隔着几十米外的五栋单元楼那边,有三个妇女提着来不及做饭在外面买回来的熟食,在楼道那里碰面了,传来打招呼和聊天的声音。

程燃能明显的感觉到,单位大院还是那个大院……但是有些东西,改变了。

那群中年妇女看到了走进大院的程燃,然后那种家长里短的闲聊就终止了,远远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透露出惊奇和不可思议……

这些人本身和程燃家没啥交集,属于交情圈以外,自然也没有打招呼。

而那头车行道突然传来“嘎!”刺耳的刹车声。

程燃循声望去,那是搭载着赵平传和他儿子赵自伟的一辆丰田轿车,大概是赶着出去吃饭,度很快,刹停了之后,又减缓慢行驶,开车的赵平传像是看熊猫一样的盯着他,而副驾驶上他平时有些傲气的儿子赵自伟,则是无法掩饰的惊疑不定。

这对父子俩神情极其古怪复杂,既有难以置信的震惊,又有红眼病的嫉妒,糅合在一起,出现在他们的面容之上。

双方隔着一条绿化带交错,看到程燃那双闲散的眼神看过来。

呜!

丰田车又加,像是躲避瘟神和某种泄一样,疾驰出去。

落荒而逃。

……

开了门,屋子里就传来父母炒菜油辣子鼓喇喇的声响。

然后程燃就看到做饭的父母盯着他,双方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下午我去体育馆那边游泳去了,我给你们留了纸条的……好饿啊……能吃饭了吗?”

程飞扬把锅搁在一旁,擦了擦手,那头徐兰已经先疾步过来了,抓着他的脸又是掐又是揉,“啊啊啊……儿子你太棒了!太棒了!这不是常挥了,简直就是大爆炸挥啊……!”

程飞扬在那头笑起来,程燃则被自己老妈抓着脸拉长挤扁揉变形,还不断反复挠着他的头,跟刨个狗一样甩来甩去……

简直哭笑不得,查出分来之后,程燃就写了一张纸条在鞋柜上:“我已经查到分了,总分7o6!下午没事,我游泳去,晚饭前回来。”就是为了避免现在这种情况的生……

但是在徐兰不住把自己脸揉面团一样的爱不释手,弄得整张脸已经麻木到不像是自己的了,程燃心忖得了……还是太天真啊!

……

那是一桌异常丰盛的饭菜。

不光是两人买回来的熟食,还有各自下手做的拿手菜,冰箱里冻鱼解冻做出的红油豆瓣鱼,鱼香肉丝,黄焖鸡,番茄蔬菜汤……满满一桌菜,程飞扬还打开了过年才喝的五粮液,给自己满斟一杯,又为程燃开了瓶平时绝对禁止喝的啤酒。

程飞扬大马金刀一坐,“来!陪爸喝一杯!我给你说,平时还是不能喝酒,今天可以庆祝一下!”

华灯初上。

饭厅里暖黄色的光照下来,映着一桌子丰盛饭菜,徐兰满脸笑容,似乎回到了年轻少女时期,娇艳如花。

程燃筷子翻腾着,一方面游泳饿了,另一方面,这菜简直出了爸妈平时的水平……难道心情好做菜水平也会成正比提升……总之吃得让他根本顾不上停嘴。

程飞扬有模有样,拿出一张纸条子,程燃瞥了一眼,是他的成绩单。上面是程飞扬标标准准的正楷手书,异常漂亮,恐怕可以直接裱起来。

“今天主要庆祝的有三点。嗯……这第一点,中考前夕那段时间,你每天天不亮起来跑步,每天复习到深夜,这学习和生活态度的端正,我们是有目共睹的……”

程燃看了一本正经的程飞扬一眼,心忖当初你也没对自己的转变多在意啊……没看出“有目共睹”的样子啊!

“这第二点,就是当初我们不断反复告诉你,只要付出,你就会得到回报!这不,在你真正下定决心,不懈的努力之后,命运从来不辜负每一个会拼尽全力去付出的人!这个……7o6分!是一个里程碑似的结果,这个分数,很高!但是,千万不要骄傲!你要去的高中,能考到这个分数的,大有人在!你这孩子啊,就是不踏实,容易得意忘形,不能松懈……”

这怎么回事的……表扬表扬着就歪了楼啊,老爸你平时数落得很顺口了一时转不过来了是吧……

不过程燃只顾着吃东西,往嘴巴里塞,这个时候也只剩不断点头了。

看今天程飞扬这么作报告一样的总结,就知道他很反常啊……

“这第三点啊……还是戒骄戒躁……哈哈,你老爸当年在开矿军营里奋起考进军校,就是不甘心命运的安排!人要去抗击命运,勇敢抗争,才能激流勇进,去往你想前行的旷野,去自由奔跑!这说明,咱们老程家的基因还是优秀的!我儿子骨子里,就继承了我这对既定人生命运不甘心的基因啊!”

“你和老爸一样,都是勇敢者!来,咱们爷俩喝一杯!”

程燃举起啤酒杯和程飞扬碰了杯,“爸……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说了那么多,这是变相又夸到自己头上了……”

程飞扬和徐兰怔了一下,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处老式住宅楼,温馨的饭厅灯光下,传来的是一家人时不时的哄笑之声。

酒意正酣时。

程飞扬再满饮一杯,以成绩单下酒,指着上面一条,“所以我说啊,你要戒骄戒躁……你看看啊……这数学……考了一百四十六分……”

程燃睁着眼眨了眨,嗯,然后呢?

“这不应该嘛!既然能考到一杯四十六,说明满分,是没有问题的……这四分,扣在哪里了啊?再仔细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规避了,这四分是不是不扣了,就可以考个满分了啊?总分还要往上加……”

“还有,这英语,扣的三分,才是最可惜的……是不是来回多检查检查,三分就不扣了?要精益求精嘛……哈哈哈……”

程燃嘴角抽了抽,一脸的斯巴达了……

爸,做人不要太过分啊……你看你脸都快笑烂了……还这么绷啊……

你要不干脆说这个分就和75o的满分差个44分……我努把力说不定就完美了呢?

=

=

作家玄色mm在bj举办婚礼,见了很多老朋友,老猫的新书《大道朝天》也在昨天于起点开书!昨天我们还吃着螃蟹聊着天来着,这本书极好极好……大家快去看吧!

我们一行人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谈文学谈理想,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真是不甚人生一场醉啊……照片会在公众平台。

另外,听说今天投了票的人心情会好一整天:)

第十四章 火炬

“程局长,一会开始的时候,你就坐在宾客方位,摄像机会在二号位置……”

市电视台一套节目专栏负责人说着,招招手,“小张,小张呢?东西拿过来!来,程局,这是一会谈话节目开始的时候,我们会问你的十五个问题。你先看一看,有什么要改的,或者涉及到一些机密问题要回避的,你提出来?”

一身笔挺制服的程斌在电视台的演播室外一张沙上坐下来,看电视台给他的那张纸,顾小军在一旁问,“听说程燃那小子这次考试考得很好?”

程斌抬起头,眯了一下,点点头,“啊,7o6,这个成绩,很高吧?”

“当然高了,李副局那个他成天挂嘴边宝贝得不得了的女儿也不过六百八十三啊,哎我的印象中程燃成绩一向不怎么样啊……怎么这次就这么牛叉了,考这么好,你这个当叔叔的,还不给他点好奖励啊?”

“考得好是他自己的事,我给他什么奖励?”程斌瞪了下眼,“不过咱们程家的基因,就是不错的!”

“这么抠啊?”顾小军悻悻,“那你当初多少分,你好歹也是大学生。”

“多少分我不太清楚了,我记得高考,那个年代,好像是五百八十几吧……那是,不算程燃他爸,我可是程家唯一统招考进大学的!”

“那着小子算是比你考得好?”

“我说我的成绩是高考,高考,能拿中考和我比吗?”

“中考论分数比值也比你高啊……”

“顾小军你没上没下了,讨打是吧?”

顾小军笑着,又道,“对了,你还是把程燃的事情,告诉谢候明了?”

程斌点点头,“这事儿也藏不住……谢候明就是不通过我,他还是能知道程燃的。说就说了呗……他们自己处理吧……”

那边山海市电视台台长在一干人的陪同下专程过来了,程斌和顾小军起身,整了整衣服,双方在碰面时,伸出了手相握……

……

……

广播里转播的是山海台的法制访谈节目,节目里那位女主持字正腔圆,“这场绑架大案,震动全省,我市公安干警出动一千余人次,对这伙歹徒进行围追堵截……在追查歹徒的过程中究竟经历了哪些困难,我公安干警是如何一一克服,并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实施抓捕的呢?今天我们邀请到了两位特殊的来宾……他们是个人二等功获得者,山海市公安局副局长程斌同志,以及我们刑侦大队的顾小军同志,为我们讲述那场击毙恶,惊心动魄的历程……”

六二大案在这之后还是对社会公开了,最先的几家报纸配合通告布后,震动和哗然,迅在社会层面蔓延开来。

人们在单位里议论,在家里议论,在街头巷尾议论,对那帮穷凶极恶的歹徒做下的恶行谈之色变,只是稍微代入那种情景,都会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虽然这个年代还是有不少的大案要案,只是对于山海这个城市来说,那些不过是生在别处的故事,人们在这个慢节奏的城市里听着那些社会传闻,只是引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真的当自己的城市,在这个夏天生了这么重大的一桩事件之后,人们才生出犹有余悸的心怵,看着眼前的那片和平安宁的景致,也更加深有感悟。

诛除恶的山海市公安副局长程斌家喻户晓起来,据说公安部那边还有纪录片项目组要下来,将这场大捷编入大案纪实之中,程斌这个名字,很可能也会为更多人所知晓……

所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车辆在道路上行驶着,窗外的光线交替穿插透射进来,谢候明坐在后座上,旁边是沉默的儿子和他的老婆,前座是单位安排的新司机,叫老陈,以前川藏线路的老汽车兵,副驾驶位置坐着保卫科科长老许,老许身上有持枪证,出了上次的事件之后,谢候明现在出行,安保升级了很多。

听着广播,司机老陈打算切换,谢候明却抬手摇了摇,制止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最初回到家的那段时间,他眼睛鼓凸着,披着被子缩在床上,脸上还是青肿的血痂,他怕黑,夜里也是灯光大亮,整夜整夜睡不着,浑身抖,有时候人到了极限实在熬不住闭上眼,一闭上眼,仿佛就能感受到拳打脚踢,死亡如影随形的恐惧,又会满身大汗的惊醒过来。

儿子谢飞白也性情变了,每天乖乖巧巧,有时候能看到他眼睛红红的,在身边陪着自己。

很没用吧……自己很没用,在原本儿子眼中高大无比,每天满口大道理的他,居然裹着被子缩在角落,以往的威严已经扫落角落,他像是一个废物!

谢候明自忖自己是一个很刚毅的人,他以往掌握山海市重大投资项目,号施令,就连市长在他面前都是倚重商量的低姿态……而只有经历过那种绝望和绝对的恶行,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存在何等可怕的事物……

经过心理专家连续的疏导,再加上不忍看到老婆和儿子每天以泪洗面,谢候明内心里的某种刚毅,又重新破壳起来,他终于能重新站起来,每天适当的活动和出门了。

在度过了那段噩梦缠身的时间之后,谢候明整个人才逐渐恢复精神气,他又找来了刘志国之前的那些卷宗,看到这个团伙做过的那些罪恶。有的是焚化炉的照片,黑白相间人骨的碎末残渣,就在那炉子里,而在此前,那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还有一张同是被关在笼子里沉尸的受害者照片,因为时间久远,此前被打捞出来之后,尸体已经严重皂化,偌大一个人缩得跟婴儿似的,根本看不出人形来……

后怕像是千万根针刺着他的后脑勺和脊椎般涌现。

如果不是那个少年……他恐怕也就是这幅样子了。自己老婆,儿子,还有家人……多年以后所看到的,也就是那样一副画面……

车辆进了院子,然后在一栋楼前停住了。

保卫科的老许转过头来,道,“谢总,到了。”

谢候明抬起头来,华通公司的灯箱倒映在车窗上,他望向了那边的一家住户,那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对于他而言,那就像是暴风雨中的航船,在绝望的浪涛中,所看到的……

灯塔的火炬。

第十五章 干了……!

墙面上没有名贵的字画,也没有高档的吊灯,红橡木制成的家具,大部分的家私都透着有些年头了的古旧,并不金碧辉煌,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张薇局促的站在谢候明身旁,她其实一眼就看到了程飞扬和徐兰旁边的程燃,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却成为了拯救了她丈夫,让刘志强那个团伙覆灭的关键人物,她现在心情五味陈杂,眼睛有些红,实在是因为这种时刻,很容易让她代入到当时自己家庭近乎天塌了般的情景之中,她又将面对一次对那时的回忆和恐惧。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徐兰微微一笑,上前牵过张薇的手,“嫂子,别站着,过来坐,你家孩子和我们家程燃还同校呢……”

程燃看了自己老妈一眼,很得体啊。

但是张薇却因为这简单的亲切,又红了眼睛。

程飞扬显然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有些束手束脚,一个劲道,“请进!请进……”

还不待程飞扬说完,谢候明面朝程燃一家三口,站端挺正,深深鞠了一躬。

程飞扬和徐兰顿时愣了,面面相觑,这辈子,他们还没受过谁这样的大礼呢。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眨的盯着程燃,“救命再大恩,我谢候明这辈子……铭感五内,永生不忘!”

程飞扬一时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到往程燃这边看了一眼。

在谢候明来之前,父子俩倒是有一番对话的。

“儿子啊,你救的这个谢老总,你接触过?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啊……”

“为人比较儒雅……总之,文绉绉的吧。”

之前程飞扬还一直琢磨,程燃话语里这个文绉绉到底是个怎样的派头……

现在算是明白了。

谢候明执掌的山海市神谷国投展公司,一举一动,就能惊动山海市经济层面。这样的人,以往也只是在报纸和新闻中出现,而大概他这辈子,也从未对哪个人说过这样的话,这番话虽然文绉绉,但透露出的真挚,还是令闻者动容。

程飞扬和徐兰有些懵,在公安机关的社会通告布之后,程斌后面又亲自来了一趟,他们终于知道了当时所谓程燃现的歹徒,就是这帮在山海市掀起轩然大波的绑架杀人团伙。

家里差点翻了天,徐兰以为程燃到底怎么想不开要干一些匪夷所思的大事,拉着他进行了她专有的无限叨叨的心理辅导……程飞扬听到单位上的同事们绘声绘色的议论这件事,都暗暗的心惊后怕。

然后……他们之后就接到了谢候明希望上门拜访的电话。

今天晚饭后的这个点,谢候明一家准时登门。

直到谢候明此时在程燃面前鞠的这一躬,才将一直围绕在程飞扬和徐兰身边的不真实感摧毁击溃。

而关键是这人家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啊……人家是冲着程燃施予的救命之恩来的……

这个鞠躬,这个致谢,是谢候明这样的一个生命,他身边的妻子张薇和儿子谢飞白,这样一个家庭还尚存着的,最大的致意。

程燃挽救了这一切!

之前程飞扬和徐兰听到程燃救人,而且竟然直接和现在山海市无人不晓的刘志强绑架团伙相关,程燃等于是虎口拔牙,他们第一时间是对他逞英雄的责备。

然而差点被撕票的人质谢候明带着一家人出现之后,看到程燃所做的一切,他们此时的胸腔内,涌出的是……

骄傲和自豪的情绪……

面对谢候明的目光,程燃道,“谢叔叔言重了……每个人这辈子,都可能遭遇噬人的猛虎……有的人被吃掉了,消失了,这就没有办法了。而有的人,即便击倒了老虎,心灵却被吞噬了,其实一样和被吃掉了没有差别。只有一些人,会将击倒的老虎,变成让自己强壮起来的经验值……”

“经验值?”谢候明愣了愣。

谢飞白从旁对自己爸爸低声道,“打游戏的说法,凑满了经验值就升级。”

谢候明恍然点点头,“小兄弟是担心我一蹶不振?其实还好了……我还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只是这一次,来得太突然了一点,还有老郑……真是可惜了……不提了,活着就是福气。这也许也是给我谢候明的考验。‘那凡不能将我击倒的,都将使我强大。’”

谢候明其实还没说的是,他之所以最后能慢慢走出那种阴影,其实满脑子还是当时这个少年从山坡上下来,口中喊着“卖红苕啊!大壮啊!”这样的场面。

他不怕吗?一个中学生,尚有这样沉着冷静……就像是老船长在狂风巨浪中掌舵向浪峰冲刺的渔船,面对一个差池就万劫不复,就是凶间地狱的局面,所表现出来的大智慧,大勇气,哪里是等闲人能办得到的?

结合程燃当初修车时的娴熟智慧,这个少年,是无法能用年龄和阅历来衡量的,恐怕他谢候明,都比不上吧。

有的时候,在一个逆境中,人其实是需要一个楷模,一个榜样的。

而谢候明当时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年面对即将杀害自己歹徒时单枪匹马出现的模样。

是怎样的内心,才能支撑他干这样的事情呢?

于是谢候明掀开了被子,穿上了鞋子,从房间的角落出来,在自己老婆和儿子激动的情绪中,拉开了厚厚的窗帘,让阳光重新照耀于他的脸上。

他就那么重新站了起来。

……

“坐!坐,吃过饭没有……吃过了啊……那也没关系,我准备了一些菜,再吃点,我们喝上几杯……”程飞扬将大家让进餐厅里来。虽然谢候明一家晚饭后来拜访,但这么一来互相面面相觑的多尴尬啊,所以程飞扬和徐兰还是准备了一桌菜,再喝点酒,什么事儿都能聊热络了。

“是这样的……”坐下来后,谢候明就让自己老婆递来她一直提着的一个公文包,谢候明把包打开来,搁在桌子上。

“老程啊……是我的失察……”

“这,怎么回事?”程飞扬愣了愣。

“你们的评估报告其实已经非常完善了,‘伏龙’交换机的潜力是巨大的。我们,打算支持你的这个项目……”

程飞扬是彻底的怔住了。

拿过谢候明在桌上的资料再三看过之后,程飞扬百感交集,曾经让他夜不能寐,投入无数心血在其中,被人刁难和觊觎,甚至历经艰难的项目,突然就在这么一句话之间,畅通无阻。

但是再三考虑之后,他将报告推了回去。

谢候明怔了一下,眉头微微扬起。

程飞扬道,“谢谢你的好意了……如果你是为了程燃的原因这么帮忙……这就不必了……真的不需要,这件事,可不能让你承担违反规定的责任。而且,我也不希望,伏龙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一个展的机会。”

这句话的后半句只是顺带,程飞扬其实还是担心这是违规操作,谢候明这样的地位身份,如果自己和他在这方面有什么瓜葛,即便这次伏龙能够凭借他这一推之力腾飞,也可能在某个时候,从最高点陨落。

谢候明笑起来,手拍了拍程飞扬的手背,“程工……情况是这样的,早之前,我手下的部门是受理过华通公司你的项目评估的。但是涉及到一些内部的违约**问题,使得你们这个项目的名额被撤销了……”

程飞扬睁大了眼睛,这就是他们伏龙在华谷公司的项目评估屡次碰壁的原因?

“我正在对内彻查这件事……绝不姑息任何导致内部烂掉的人。同时,也要给优秀的项目拨乱反正,你和你的伏龙,实际是蒙尘的珍珠啊。这是你应得的……和一切外界因素无关。”

程飞扬一时不知如何自处,“谢总……这真是,这真是……”

“程总工,是我的失察。今天,还希望你的原谅……但这个项目,我必须跟你说明评估情况,依照现在的华通公司,伏龙是没办法完成的,你有没有魄力,独立出来,由我们注资占股的形式,拉起一支队伍?”

谢候明端起酒杯,又笑笑,“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急着答复我。话说起来,我这个人,是不是欠你们太多了……一来欠了程小兄弟的大恩,二来,还要因为我们管理不善对你表示抱歉……”

“说的哪里话。”程飞扬举杯,“老谢,你这个人坦荡,我敬你。”

“我也敬你,敬你们!”谢候明举杯朝向程飞扬,又对程燃举了举杯,“程小兄弟,喝一杯吧。”

徐兰特地给程燃和谢飞白开了瓶啤酒。

程燃端起杯子,这时候两个男人目光都注视了过来,他笑笑,道,“老爸,谢叔叔,敬你们,这个……一杯敬自由,同样也敬死亡。”

谢候明怔了怔,沧桑的目光射出神采,有对劫后余生自由的向往,又夹杂了战胜死亡的骄傲和勇气。

“说得好啊!”

“敬自由!敬死亡!”

“干!”

“见底……干了!”

终于离开都成功到家啦……把今天奔波路程上拼命写的这一章布了庆祝一下!

我够不够意思嘛?……干了!

第十六章 吃

程飞扬和谢候明还在桌上,碰着杯,各自说着自己人生的过往。徐兰拉着张薇在一旁,两个女人的话题,总是绕不开孩子这些……

而程燃和谢飞白则坐在客厅的沙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有糖,瓜子水果,电视机里是科教频道,讲述新品种白菜的亩产水平,气氛有些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总之谢飞白比较平静。

程燃伸出手去,拿了一包薯片,递向旁边来,“吃。”

谢飞白摇了摇头,“不吃了……”

“必须吃。”程燃简简单单的瞥了过来。

谢飞白看着程燃,眼睛逐渐睁大,险些就要来一句“不知道我一中老大是吧,信不信我分分钟……”但最终谢飞白还是一个“算你狠!”的表情结果那袋薯片,“呲!”得撕开,然后一片一片往自己嘴巴里塞,示威一般吃得吧唧吧唧响。

“这就是了,”程燃淡淡道,“我妈非逼得我去买这些……所以你要吃完……”

谢飞白吃完薯片,带着情绪的把口袋揉成一团,放进垃圾桶。

他的面前又出现程燃递来的苹果。

谢飞白:“……”

程燃拿着苹果的手动了动,“红富士十斤,提回来不累啊。”

这个时候和徐兰聊着天的张薇朝客厅的两孩子看了过来。

谢飞白迟疑了一下后,终于咬牙接过苹果,咔哧咔哧咬着吃。

苹果很大,有水又有肉,谢飞白一边吃着,一边感觉自己这肚子飞快的胀起来。

最可气的是那头张薇还说着,“我家谢飞白平时间在家里很少吃水果……每次吃水果都实在让人操心!还是程小兄弟有办法……”

苹果刚吃完,程燃又递来一块蛋糕。

你特么还没完没了是吧!我没威你不要把我当病猫。

谢飞白怒视而来。

程燃指了指面前一摊,语气不容置疑,“我说了我不喜欢吃这东西,我妈偏要买给你这样的客人吃,你不吃完,这些东西总就丢在这里,浪费了。还有,我亲自去买回来的,不难跑啊……”

那头徐兰已经看到了,微微笑起来,“多吃一点!好吃你就多吃点!”

谢飞白最终还是拿着那块蛋糕,拼命往肚子里噎,眼睛偶尔幽怨看向徐兰,心想阿姨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好不容易挨到了程飞扬和谢候明把瓶子里的酒喝完,两人仍是意犹未尽,谢候明喝醉了,不过他明显是很克制的人,即便是醉意上头的情况下,行为仍然是清晰有条,他拍了拍程飞扬的肩膀,“老程,你我相见恨晚,多的话就不说了!不过你这儿子,程小兄……我愿以平辈相交!”

程飞扬道,“这哪行……你怎么都算长辈……程燃都该叫你叔叔……”

“其他都好说……”谢候明伸出手摆了摆,“但这件事,没有商量。程小兄弟,你怎么叫我,我不管。但我以后,就敬你一声小兄弟了!我谢候明这辈子佩服的人,很少。但在你这个年龄,就有这样的智慧和胆识……我很服气的。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这可是还不了的!”

程飞扬只好道,“老谢啊……你这么大一领导了,江湖气还是很浓啊……”

“人无义,不足以成事的……老程,你我都不是庸俗的人,就不要搞那些迂腐的一套了。人或许有长幼之别,但唯独在见识和学问这项上,从来都是达者为先!”

“程小兄弟的智慧胆略,我是欣赏和羡慕……你也说了,觉得奇怪,程燃平时之时中流水平,中考最后奋,突然成了一匹黑马……依我看来,这并不为奇……”谢候明拍拍程飞扬的手,“你这是根本还不了解你这个儿子啊。”

谢候明的这番话,让程飞扬都忍不住往程燃身上看来……

当着这两个人的目光,程燃觉得自己现在跟做实验的大白鼠没什么两样,似乎要从头到尾把他剖析个遍……

“当时一个偶然情况,程小兄帮我们修车……只看到他行云流水,竟然就能把以往要请专家专程从国外飞过来保养的进口车治得服服帖帖,那可是复杂无比的汽车啊,他对里面的构造了如指掌,拆换任何东西信手拈来,连几十年的老司机都只能靠边站,这些,竟然只是他在网络上自学而来……你说他为什么平时成绩不好?他不是真的学不会,而是根本不屑于那些中学的简单内容啊……你这个当父亲的,反而当局者迷了,根本不知道你的儿子,胸膛里是何等波澜……否则如何解释,最后一个月他意图冲刺,就能轻而易举的考进七百分这个档次?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个分数历来都是一高的无条件招考分吧!”

程燃这个在旁是无法插话啊,眼看着在谢候明这番话下,程飞扬看他的神情是越来越深究细思和沉默了。

尤其是最后谢候明还补刀,“不过这不奇怪,你看我,别看我平时在外面风风光光,可是回到家里……之前和我儿子闹得是水火不容,所以我还是很庆幸这件事的生,至少让我和儿子之间的隔阂,也终是消减了……我也在反思,以前是我太苛刻了,甚至根本没有了解过他……所幸的是我这儿子,经历这事之后,也一下子懂事得多了。陈小兄,是就读一高吧,我到时候就把飞白交给你了,他多和你接触,虽然不指望从你身上学到多少东西,但就是耳濡目染,和你相处所能提高的见识水平和思考的维度,也绝不会错的!”

“得了!天色晚了,今天就到这里了,老程,程小兄……我们打扰了,但我们还要经常聚,就后天吧,老程,我又来找你喝酒怎么样?我们这算是,生死之交了吧。老程,我今天跟你提的事情,你仔细考虑,我只送你八个字看清形势,时不我待。我等你答复!”

房门打开,谢候明一家出得门来,程飞扬程燃一并送出楼道。楼下谢候明的专车等候着。

程燃一家的动静倒是打破了这个单元楼的寂静。

隔壁的单元楼,赵平传正好也送了客人出来,赵平传今天宴请的是电力公司的党组副书记王玮,赵平传手头上有个工程要走电力公司的关系,这王玮之前在赵平传家喝了两瓶茅台,狗日的人还端着,说是不确保事情不能不能办,不太好办。

赵平传送人下楼,刚好看到大院里是百家灯火,但他有种一览众山小的傲然,他虽然在华通公司因为没挖到程飞扬墙角而受了警告处分,但那又怎样?他手里头的人脉,特别是能搭上电力公司领导层关系,虽然这个王玮还没有攻破,还在跟他摆谱,但这是迟早的事。至少他今天肯来自己家里吃酒,就是一个突破,只要突破这个工程,未来他能赚到比在华通公司多十倍百倍的钱……而程飞扬,就搂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单位一起死吧!

更何况,程飞扬还得罪了孙卓富,手头上的伏龙保不保得住还是一回事。

走下楼来,赵平传先看到了那辆单元楼下停着的虎头奔。他愣了一下,他依稀记得好像谁提过,这虎头奔目前全市好像不过三辆。什么时候有这么一辆来到华通公司了?

谁的?

赵平传身边的王玮显然也注目着这辆奔驰s32o,然后,他们看到程飞扬送了客人下楼来。

王玮在短暂的呆愣后,疾步走了过去,那边他的声音已经传来了过来,“谢董!哎呀谢董事长,幸会幸会……”

赵平传看到之前在饭局上冷冷淡淡目中无人的王玮,此时是带着一脸腻乎谄媚的笑容,不断的对那头点头弯腰,简直迸出了刚才宴席上十倍的热情。

他呆呆的看着那个人朝王玮随意的摆摆手,和家人坐进了奔驰车里,朝站着的程飞扬全家不停舞着手,虎头奔缓缓开动离开。

“哎,赵平传,你不介绍一下啊,这位是……?”王玮已经过来私下捅了捅他的手臂示意,对程飞扬一家露出亲和的笑容了,“难道是谢董事长的亲戚不成?”

国资委直辖的山海市神谷集团董事长谢候明的亲戚!?

这单位上上下下几十年了,他程飞扬哪有本事拥有这样的亲戚?要在平时,早就传个遍了。

可刚才明明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平传突然很想转过身去,回家睡上一觉。

没准明天一觉醒来,这个世界就正常了。

……

第十七章 近水楼台

送走了谢侯明一家,也不去管赵平传所见所闻的震动,徐兰还要回家收拾桌上碗筷,程飞扬帮忙收了一下,擦了手,回到客厅来,面对程燃。

看着程飞扬欲言又止的目光,程燃装作被电视吸引的样子……都说最亲近的人,哪怕就是换了个容貌,也能从你走路,说话,谈吐,一举一动的神形之间,看出端倪来。

在程飞扬和徐兰一贯的思路里,他程燃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中学生,成天想着玩,没心没肺。即便是中考前夕见义勇为帮忙破了六二大案,有叔叔程斌的掩护,个中细节程飞扬和徐兰是并不知道的,最多有一种对程燃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评价,父母在面对自己的孩子做某件出自己估计事情的时候,也大概都只是会说一句“孩子长大了”作结。

但程燃这中考突飞猛进的分数,谢侯明登门拜访后所展示的某些出他们想象的细节……甚至程燃得体的应对。简直让程飞扬和徐兰看得一愣一愣的。甚至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程燃甚至都已经预备好回答程飞扬接下来可能的问题了,譬如他和程飞扬之间的那些细节,他第一次溺水被程飞扬救上来是什么时候,他第一次缝针是因为什么之类的。

程飞扬坐下来,却只是道,“程燃啊……爸爸最近这一两年,忙于工作,可能疏于了对你学习和生活上的照顾……你不要埋怨爸爸……”

这突如其来的正经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程飞扬把谢候明之前说的话记在了心里,那就是天底下的父母都很容易“当局者迷”,看似很了解的自己的孩子,孩子却在某一天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就突然让你惊讶,并意识到自己和孩子的代沟了。

程燃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一次次让他出乎意料,在勇斗歹徒这一点上,程燃是善良并勇敢的。在中考出类拔萃这一项上,这是有目共睹程燃付出的努力和他应得的回报。

所以程飞扬和徐兰并不觉得程燃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那也是他们的问题,就是没有意识到程燃突然之间的懂事成熟,换句话来说,突然现自己孩子让人大吃一惊的表现,这已经是家长不称职的表现了。

大院里,朋友的孩子,程燃从小到大的同学之中,他们已经见过不少因为家庭原因,父母缺乏管束走偏了的孩子,有的孩子父母不管,或者约束太过,成了老油条,每天得过且过,自暴自弃,混迹街头,要不就随便读了个差学校,成天逃课翘课,打架斗殴,鸡飞狗跳……但程燃并没有,在两人没有管束他的时候,他不仅懂事,还用自己的意志力,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程飞扬徐兰两人既是内疚心酸,又是庆幸和欣慰。

“爸爸最近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本末倒置了。”程飞扬停顿了一下,“我的事业,固然重要。然而,这毕竟比不上你的前途……你看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的天赋和聪慧……爸爸想着,要不然,这个岗还是下了,也不去争公司那些什么了,我大不了出来打份工,咱们爷俩儿好好规划一下,能不能争取在高中冲刺,助推你上一个好大学?”

“我……!”

程燃当即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这自己没考上,当年父亲为了交择校费选择了买断工龄,退了下来。怎么自己能考上一中分数线了,他又要退下来,全力助推自己上大学?

自己这对美好生活的愿望,以及搅动时代的憧憬啊!

虽然老爸你为了我放弃自己事业梦想这个决定很戳心,但完全不需要好不好……

“爸,不合适吧,你看谢叔叔多热情……而且,这不是一个机会吗?如果华谷公司为你注资,你就能完全拉起一支队伍,你手头上的技术也就有了用武之地,这难道不是你多年来希望的事情吗?”

“说不好啊……”程飞扬摇了摇头,“别人的帮忙,或许是出于你救了人的原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注资给我,我能做什么?脱离了公司,我们有订单吗,我们有客户吗?是,或许能够让伏龙成型,但失败的风险呢?现在的市场,大部分都被有头有脸的公司和设备瓜分完了,我们哪里去开拓新市场?老谢这么帮我,信任我,而我却又做不出明堂……再说,我怎么跟追随我的那些人交代?”

程燃明白了,自己父亲还是因为目前市场的激烈,看不到前景,担心失败。让追随自己的下属们一并沉船。

想了想,程燃道,“爸……你说大城市,二三线城市的市场,都已经被瓜分完了……但我觉得吧,不妨把思维升个级……眼前的市场,或许是红海,但其实只要转换一下思路,也许就是蓝海。”

“你懂什么……”程飞扬下意识皱眉说道,片刻后皱起眉头,“红海蓝海什么的,跟你修车一样?也是网上学的东西?”

“是啊。”程燃道,“希望和市场……一直都在这座城市里面啊。公司独立起来的第一场战役,其实可以在山海市打响。你可以……占领这里。”

“你什么……意思?”

“爸,我问你,现在山海市本地电信局的交换机,是什么?”

“山海市是五级电信网结构的c3级,是用的rb当时援助的一个品牌,纵横制交换机。”

“咱们山海市电信部门领导都换了几拨了,电信通话质量还没有起色,怎么回事?本质上,还是设备的问题。如果更换你们的局用交换机,价格上有优势吗?”

程飞扬愣住,然后眼睛里越来越明亮,“山海市电信用的局用交换机,当时是rb公司为了占据市场免费安装的……用的时候以为占了便宜,结果时常出问题,维修极其困难,配件更换都需要从rb进口回来,价格昂贵倒是其次,关键还是不稳定。所以电信方面年年出问题,局长倒了一个又一个……如果用我们的,价格上或许会有设备初装的费用,但这电信局长肯定之后就高枕无忧了……你的意思是!?”

程燃咧嘴一笑,“这不就结了嘛。电信局那么多钱,近水楼台先捞月啊。”

一个明朗的局面,在程飞扬眼前打开。

程飞扬越是琢磨,越是醍醐灌顶。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看着程燃,“你小子……这脑袋里到底一天到晚琢磨些什么?我看你到可以来做生意!”

“不了不了,”程燃摆摆手,微笑道,“这种劳心劳力的事还是交给老爸你吧……我还是好好体会眼前的生活。”

“年纪轻轻不要老想着享受……你当前任务是好好学习!”

……

……

第十八章 阿斗?

当风吹过的时候,有时候希望的不仅仅是清风徐来,还有能一并带回某些人的讯息。

程燃知道重生并不代表着无所不能,拯救了谢侯明,只是一个尽力而为的事情。其实在做这件事之前,程燃没有想过会成功,谢侯明对他而言,也只是后世他可能在新闻上看到的一副从湖里被打捞起来,在铁笼子里被马赛克处理的照片,一个受害者名字的记忆而已……

但是当谢侯明终究得以生还,来到家里拜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程燃反倒觉得这一切如同亲手塑造泥胚,一点一点的看着一件艺术品成形。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

像是他掌握着时空的然力量,做成了一件很困难事情般的成就感。

至于谢侯明出于感恩递上来的那份注资计划,倒是预料之外的。谢侯明这样的人,有智慧有魄力,他当时对自己鞠下的那一躬,口中说出“救命之恩,永生不忘!”的话语,就注定不只是说说而已。

在他那个位置,只需要稍加调查,就能知道程飞扬目前单位的处境,至于那份计划书,其实已经是以他所能达到最大限度的帮助,在为程飞扬铺路。

然而既然能达到最大限度,便很有可能突破限度的约束。

谢侯明如传闻一样,行事作风有能力有魄力,而且重情义,难怪短短时间,他所带领的华谷集团就风生水起,隐约已经成为山海市政府所倚仗的第一平台。但未必没有顾虑……谢侯明前世是死去了,这一世他被救了回来,连带着他的这一条线都将为之改变,作为唯物主义的重生者,程燃不相信宿命中所谓今天救回的人会在明天遭遇厄运的说法,但和谢侯明搭上线,未必就真的是好事一桩。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程燃是唯一那个可以一眼洞穿后世,洞见未来的人,他也能大致明白如果自己父亲踏上时代风口,未来会成为什么样子……

如果有一天自身体量本身很大了,未必就不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些曾经的黑历史,很可能就会成为强大的对手抓住并打垮你的要害。

所以哪怕这一次能够依托谢侯明,程燃这之后还是要提醒自己父亲,与老谢交朋友可以,但双方之间尽量不能牵扯太深,这是为他们好,也同样是为了谢侯明好。

也是对某些事物隐约的担心,程燃出了成绩之后,打过几次电话给姜红芍。

无一例外,都是关机。

他和姜红芍失去了联系。

细细回想起来,有很多次的暗示和征兆,似乎都指向他们一同参与破获了六二大案后,老姜的人生也被扰动,从而生了变化……

就比如说……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和担忧,她的家庭会不会让她离开这座城市?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程燃就生出一种难明的情绪……

这让人非常难以接受。

有些东西是需要静静等待的,譬如冬雪消融,譬如候鸟归林。

在谢侯明来拜访后的第二天,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几天家里的电话就没断过,俞晓啊这些大院子弟得到他考分成绩之后,相继打电话来轰炸的,亲戚打来请吃饭庆祝的……耳朵都快听铃声起老茧了,但直到程燃接起电话,听到那头那个熟悉的“你好,我找程燃”声音之后,他又微微眯了眯眼睛。

“老……姜?”

“啊……抱歉,考完试后我离开山海了一趟……之间给你家打过一次电话,是你妈妈接的,说你出门去了……”

听着电话那头女孩的解释,程燃有些恍惚,这段时间每天电话很多,可能自己老妈把姜红芍打来的电话当一般同学了。

“刚考完试就出去溜跶旅游去了?果真是豪门的生活啊……”

程燃语气很淡,但电话那头的姜红芍已然听出了很多东西。

她柔声道,“傻子……是去见我的妈妈,她到省会了,开几天会又要走,当然只能我去见她了。而去的时候,手机落家里了。”

不出意外的话,姜红芍是不会轻易谈及自己家内的情况的……但是此时,似乎为了避免听电话的那个人的不高兴,她尽量说得很详细。

“下次记得电话带着充好电,你可不想我去爬你家门口的枇杷树吧……”

“你不怕我爸提着扫帚打出来啊……”姜红芍笑了笑,“最近,还好吗?”

“嗯,还不错。”

“心情很好,看来你考得不错呀,多少分嘛……”

“一直惦记着的吧……你呢?”

“没有惦记啊……只是随口问而已。你先说吧,男士优先嘛。”女孩轻笑。

“男士在战争时充壮丁才会优先吧!算了……不要被吓到了噢,”程燃对着话筒一本正经,“我62o!”

那头的女孩声音毫不停顿的传来,“这是俞晓的成绩范围吧,你还真顺口。”

程燃愣了一下,这丫头要不要这么聪明!

“好吧……7o6分啦。”

“嗯嗯,这倒像是实话了,”姜红芍道,“这才算是你的正常水平嘛……中考出来后,你这个大骗子就装不下去了吧。”

想到考前姜红芍对他平时成绩的忧虑而要为他突击冲刺的情形,程燃心头一柔,问,“别说我了,你呢?”

“嗯嗯嗯嗯……”电话里传来哼歌的声音。

程燃,“……!?”

“你……该不会……”程燃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如猛虎细嗅蔷薇,“不打算说吧?”

“聪明,夸奖一下,这都能猜对。嗯,我还有别的电话要打……拜拜呐!”

“喂你不要太过分……”

“嘟——!”

忙音。

片刻。

程燃握着话筒,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是砸还是不砸呢。

……

……

挂了电话,姜红芍趿着拖鞋下楼来,把行李箱打开,继续整理箱子里的东西。

这栋政府家属院红门小楼里,原本摆放着的有很多东西,都收起来了。

沙上的李靖平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新闻报纸,这个时候把报纸折起来,报纸对跌下去,就露出了他面前忙碌的女儿倩影。

“怎么……程燃那小子,中考成绩出来了?”李靖平皱眉,“如果我记得不错,当时你说要给他补习,他的成绩就是五百分不到六百吧……”

李靖平慢条斯理,“我虽然理解并赞赏你这种先进分子帮助落后同学的理念……但也要有个度啊,怎么嘛,这阿斗……”他表情已然带着不怀好意揣度的笑谑了,“……扶起来了吗?”

把衣服放箱子里,姜红芍转过头,唇红齿白微笑,“7o6!哪里是阿斗啊……分明是七进七出常山赵子龙嘛。”

李靖平怔了怔,不动声色,“那他平时成绩怎么六百分不到?”

“那次考试,大概是他病了吧!”姜红芍想了想,补充,“病的不轻。”

“什么乱七八糟…”李靖平又把报纸一抖,重新在面前展开了,片刻,还是意犹未尽摇了摇头。

“早知道……我就不对他说那句中考好好考了!”

姜红芍横了一眼过来,“爸,注意你的身份。”

“我最大的身份就是你爸……”李靖平瞪了瞪眼,又有如被安全屋包围一般,“幸好那小子只能读一高喲……”

====

====

(第一更!)

第十九章 嘲笑

今天是返校领毕业证成绩单日,刘明早早就上了车,车在路口停下后,他朝着学校方向走下来。他其实一夜未眠,一大早就在镜子前打扮,要求是白衬衣,但他非常心机的穿上了一件夹克,校服西裤下面是铮亮的皮鞋,过了量的啫喱让他的头钢针一样凝着,向后脑勺梳,整一个大背头造型,油光油亮。这幅样子倒是很神似sh滩许文强。

返校日两天第一天拍毕业照,领成绩单,第二天参加毕业典礼,然后就是每个班约定晚上聚餐,然后去这个年头热度已经在山海市开花的ktv,可以说是中学时代最后时光,也是一个落幕。

谁都希望在今天给所有人留下一个最为深刻的印象,刘明今天这幅打扮,就是从sh滩电视里得到的灵感,过去做了三年班长,倒是没落着好,在同学们中有李斩的“狗腿子”这样的绰号……今天最后的一天,刘明就是要颠覆所有人的认知,让大家看到他也有这样的一面,最后要是能收获一下女生的青睐就再好不过了。

进了校门,刘明远远能看到教学楼前的张贴栏已经出来了,其实一中还是很能干得出来的,完全没有给谁面子的想法,那成绩名录是哪里显眼朝哪里贴,班级排名一目了然,方便大家查阅。

今天这种时候还是有些人因为查分时就现成绩不好,于是干脆就不来了的,但这种算是少数,中学时代是人生一个值得回忆的阶段,就冲着那张毕业照,基本还是没有人会缺席的。当然,对于那些因为成绩不来返校的人来说,那些都是1oser,他刘明今天是享受胜利的!

刘明昨天一夜未眠,就在为今天兴奋着,他来得很早,说是八点到校,他这个时候刚刚七点半就到了,张贴栏那边也没两个人,他一路走过来,这所学校还是很让人怀念的……当然,除了从校门口过来那令人讨厌的文化墙。

文化墙排头程燃画的那副彗星轨道图,简直到今天还在辣眼睛,关键谁特么知道程燃那小子初中三年透明人一样不开腔不出气的,竟然在绘画上面还有这样的天赋,而让他展现了自己天赋的偏偏就是他刘明!

想到当时幕布揭开,这幅彗星图惊艳全校的场景,刘明就有一种挫败感,那是一种他个人的执念,像他这样的优等生,怎么可能被程燃比下去!?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结束了……

刘明来到张贴栏,初三七个班,每个班全员成绩单以两张a4纸打印,盖了校章,依次贴在黑板墙上,拉了好长一串。

他走过来的位置刚好是七班,他先看七班一个叫刘梦桐的女孩,七班班长,两人某次因为竞选大队委,倒成了竞争对手,看到对方696分的成绩,刘明松了一口气,他698好歹比对方高两分。看到这一点,刘明觉得自己赢得了中学的长跑战争。

这下就带着轻松的目光巡视了,不过其他班没多少人好看的,他还是注目到自己班上来……

落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上面,张小佳,顾曼,这是平时班上长得漂亮的,都排在中上流,六百六十二和六百七十多分。还不赖还不赖……

张小佳挥寻常,不过这分很危险,不一定能上一高,去年一高分数线是六百六十分。但今年难保不会有个上下五分调整。顾曼算是常挥了……

他目光往下巡视,苏倩……呵,六百三十二,家里教育局的了不起啊!结果还是个差生!王蒙,六百二十一,上次打球还跟自己这横,滚市二高读去吧!

目光向上巡视,钟倩,刘亚男……杨夏。嗯杨夏……那个文艺汇演起舞,让人心跳加的女孩……695,呵……还是在自己之下啊……

不过这个分,够资格和自己一竞长短了。以后一起上一高,没准还因为在一个班同属出类拔萃,从而生些什么也不一定噢,也许会被自己征服吧……嘿嘿嘿……

杨夏已经是班里第五名了,第四名是刘雨生,第三名是他刘里,分数彼此之间都咬得死紧死紧的,大家都在十分的范围中拼杀角逐……其实很正常,班上前几名,大家差距不太大,有时候一场考试状态起伏,就是轮流替换排名而已。

唯一他考不过的是叫做张艾嘉的女生,常年班上第一名,但人又矮又小,满脸雀斑,所以即便成绩好,但也还是透明人,班上活动也不参与,就是个死读书的学霸,不过每次考试都还是让人嫉妒啊……嗯,张艾嘉7o5分,排名第二!?

再往上,第一名是——!

这特么……

刘里眼珠子顿时瞪得像铜铃。

窝……窝嘞个去!

……

……

李斩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走进学校,每一步,他都感觉艰涩无比。他永远记得成绩单下放的时候,班上同一个教导组的老师之间……在短暂的互相传阅之后,爆出“噫!”的惊异之声。

关键的问题是,当时教导组彼此传阅,却唯独漏给了他,大家都看过了之后,纷纷抬起头来,目光从那些成绩单上移开……然后落在他的身上。

直到李斩自己拿起那张纸……

然后他就看到了成绩名录排名,四班中那排名第一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名字——

程燃!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那个教师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注视着他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为什么他们在彼此传递成绩名录时,唯独漏掉了他!

甚至李斩觉得,他们就连彼此之间低声说起的话,都带着嘲讽和讥笑。

然后,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哎呀……老李,你们班这次,考得还是不错的,你看,年级上排名第四了,比之前高一名啊!”

“老李,这个程燃,考得好啊,你看年级名次上升,直接飙升了两百多位!全市排名提高两千四百位!这可是一匹大黑马啊!”

“程燃……想不到啊想不到……上次英语测验过后,我还跟他语重心长谈了一番,他英语基础是不错的,让他努把力,一百二十分应该能考上……这小子,居然这次直接考了147!”这是小曾老师摇头晃脑。

“语文也很牛啊,差两分就满分作文了……我教语文的就知道,能上一百三的,都是尖子了,他居然能考一百四!这真的是……程燃吗?”

一个个教组各科老师的话,一句句对程燃的诧异和赞美。

嘲笑!嘲笑!

尽是嘲笑!

那每一声,对李斩而言,都不亚于一个耳光!

甚至连小曾这种论资历背景在他看来只配给他提鞋打杂的,那眉眼之间,都尽是嘲弄……

他的脸如猴子屁股一般,火辣辣烧得生疼!

=====

=====

大家追更辛苦了!第二更送到,今天没有啦!

第二十章 照顾自尊!

这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历程,小孩子的善恶都可能是纯粹的,学生也一样,在李斩这里,学生都是一个个恶魔,你不镇压住他们,他们就可能反弹起来不把你放在眼里。

作为学校里有名的“李屠夫”,他不啻用“鸡屎”来比喻每一个手头上的学生,成绩好的,父母送了礼的,最多是好一点的鸡屎。那些家里不舍得送礼,那些总是屡教不改,成绩上不来的,那些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你整出妖蛾子的,就不仅仅是鸡屎,还是“臭狗屎”了。

这些年,毕业班带了两届,他是有名能够治得住最不受管束学生的,在他手里很出名的是经他收拾后辍学的两个学生,一个是在一次学校活动的操场上,当几个班级的方阵给人起了一个“小瘪三”绰号,这个绰号跟了那个学生一年,大半个年级都传遍,也因此受到了不少欺凌,后来不得不退学。

其次是一个学生一次顶撞过他,从此他直接无视这个学生,当着全班把他作业本丢门外,让各组以后不收他任何作业,考试成绩出了,那学生成绩还不错,他却直接把卷子撕了,面无表情要对方请家长承认抄袭,当然那个学生请来的家长根本没有领会到李斩的意图,还在为自己孩子辩解。如此几次后,那学生最终退了学。

李斩原本有的是办法收拾这类学生,像类似程燃这种敢当面跟他撞起来的,原本经过政教处章明的手,就可以顺手处理了。结果章明压根没能奈何这个学生,他原本那些冷嘲热讽,鞭子条子,就能让一个学生感觉到自己是废物白痴,社会蛀虫浪费粮食的情况,没能在程燃身上生。

成绩一落千丈,一次比一次不如,最后可能只能差劲到惊动校长的情况……也没能在程燃身上生。

反而是,他在文化墙板报上惊动全校,又在这场成绩单出炉之后,直接从班上下游的分数排名,飙升到全班第一位!

面对教师办公室那些异常的气氛,李斩还没有那么没眼力劲,他收拾自己的东西,走出了门,却并没有走远,而是出门后靠着墙壁,听着办公室里,那些他不在后的讨论。

“程燃最后的那股学习劲头,是我前所未见过的……这个学生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心头有股气啊……”

“岂止是有股气,还有骨气得很呢!受到李斩污言秽语的打击刺激,竟然爆了潜能……我就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这不教书生涯算是见识过了,这说明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啊……”

“我早警告过李斩了,当年他给张平那个学生起绰号,弄得年级上很多学生都笑话那个张平,我就制止过一次,还和李斩谈过,可他李斩怎么说我的,说我有什么资格管他的学生?呵……”这是和他有隙的生物老师谭建川的声音。

是所有同事四起的声音。

“这件事,恐怕都能成一中传奇了吧。还是他李斩打压出来的传奇……”

“好大一个笑话!”

“笑话……”

后面的听不到了,也不重要了。

这是个笑话,返校的这一天,他感觉自己在路上,每个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的学生,“李老师……呵呵”这声音后面,是在笑吧,在看他的笑话……

那些跟他面对面点头的老师,他看到他们嘴角牵动的讥讽!不要想掩饰,那就是讥讽……在办公室里,也是嘲笑过自己的一员吧。

走到路上,李斩渐渐迈不开步伐,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了一面墙下。

那墙壁上,是程燃的绘画。

彗星轨道图上,“查理大帝”斜眼俯瞰众生,那眼睛里面的,是彻骨的嘲讽和一种让人感到睥睨的恐惧。

他仿佛透过这个,看到了背后的那双眼睛,原来,那是来自那个学生的,早就埋设好了的局……

这是一个……恶魔!

……

……

张小佳和苏倩等人在校门口岔路上遇到,一起结伴走下坡道,进入校门,就看到自己班上一个叫李鸣的男生过来了。因为大部分人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分数了,今天返校心头大概也是有数的,大部分人面容上应该都被中学最后时光,离别怀缅的情绪渲染出伤感,或者消化这种情绪的平静。

但这个男生,脸上出现的竟然是惊讶的神色,还有什么,能让人惊讶?

他看到了张小佳和她旁边的熟人,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过来就道,“霍……你们快去看放榜,知道程燃考了多少分吗?”

张小佳和苏倩对视了一眼,张小佳懵了一下,啥?程燃?怎么说起他来了……

她和身边人的第一反应是,“有多差?”

“多差?”

“全班……第一!”

……

初三四班突然就哗动了。

看到成绩榜单的人,口口相传。

惊讶的,震惊的,不相信的,忍不住和旁边人议论的……在人们进了教室,从小曾老师的手上拿过成绩单之后,大家还交头接耳,沸沸扬扬的议论。

每个人在学生时代,未曾不会在学习陷入困境,或者在泥潭中挣扎的时候设想过,自己要是突然化身黑马一骑绝尘,所有眼前的难关都能一一克服,成绩突飞猛进,最好的学校专业随便让自己选,改变人生改变命运的情况,该有多好?

但这种白日梦,也就是偶尔做一做罢了。

事实是这种事情大概没人亲眼见过。或者就算见到过黑马,也是在平时有资格冲刺高分的人,突然状态良好考了个很高的分数。

但决计不是眼前这样,一个班上下游的差生,突然爆之后,直取第一名。

温酒斩华雄的应该是关公。

这情景就像是关公还正襟危坐,旁边账下一个路人甲小兵提枪上马说句“我去去就来!”,然后酒尚未温,“华雄被斩杀啦!”的消息就传遍盟军大帐,惊得所有名将手中碗一抖,美酒遍洒地……这他么怎么不按照常规套路出牌!

人生的剧本你们还演不演了!

……

清晨,程燃踏足校园,站在教学楼的张贴榜下,从那一连串的a4打印纸榜单中找到自己的班级,自己的名次之后,他嘴角还是抽了抽的。

他当初想着全力以赴,其实倒并没有想得这么极致,而且平时自己老是想着低调低调的……但怎么就考了个全班第一啊……

他回想着班上那些排名前列的一张张脸,和前世那些记忆中的追赶不上的学霸印象和情绪重合起来,心头说了个抱歉,但也很是暗爽啊……

噢,对了……

程燃眼睛又在张贴榜上游走,一班,一班……

姜红芍。

然后他眼睛略微停滞了一下。

在姜红芍那个名字后面,他看到了分数。

721。

排名……全校第一。

这特么,比自己还要不客气啊!

程燃嘴角抽了抽,他终于明白电话里姜红芍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成绩了。

这一但说出来就是碾压啊……

这是在照顾自己的自尊心吗?

第二十一章 统治

成绩册的张贴栏前掀起阵阵躁动,显然对于姜红芍后面标注的全年级第一的名次,很多人惊讶不已,有的是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姜红芍是谁的,有的是熟悉她,知道是文艺汇演上的箜篌古琴女神之类,但没听说过成绩这么好啊……

有的则是和她同一个班的,知道她平时成绩也就是班里前十左右啊,这全年级七个班,放在年级上也不过就是五十位,突如其来就第一了,难道她以前都是没用全力?

人们有惊异的,有震动的,有私底下觉得她心机深不爽的,有为她由衷高兴的……

身为一班班草的黄谦却站在外围,看着众人百态,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反倒有一种洞察了某些事的自傲和自得。

是的吧,自己很早以前,就认为是这样了,眼前的这些人还蒙在鼓里,只有他看到了姜红芍的灵魂。

她一直都是这么优秀啊,优秀到甚至避免让和她相处的旁人产生不好的情绪,才压制自己的能力啊。

他们宣扬着,讶异着,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他们似乎重新认识的姜红芍。殊不知他黄谦早就从她的那种疏离中,看到了隐藏着的,真实的她啊。

只是……黄谦目光移到了四班那两张成绩册上面。

姜红芍考上年级第一或许在本班学生中会掀起震动,但放在年级之上,除了认识的她人,在意的估计也不多,毕竟年级第一每次考试都有,见怪不怪了。反倒是四班那个和他们班主任“李屠夫”打过赌,闹得人尽皆知的程燃,突然从差生行列跃升到班上第一名,这才叫过分吧。

然而,想到姜红芍在程燃面前的那副样子,原本以为程燃是考不上一高的,他或许还有机会的黄谦,缓慢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似乎在哀悼自己无疾而终的恋情。

……

返校是两天,第一天领成绩单,名次出来后,人们注意到了负责在教室里驻守的只是小曾老师,李斩早上出现来过学校一次,似乎还在门口站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毕竟和程燃打赌那事闹得很大,虽然当时全校通报过,但未必真的就要李斩在毕业典礼的时候站出来给程燃道歉……这种事一般是不太可能的,不过李斩之所以没有进教室,大概也就是避免和程燃打照面吧。

第二天才是毕业典礼,校领导到场,毕业证,表彰优秀学生代表,然后做一些寄望和寄语。到场的毕业生在操场集合,人群中,俞晓不断朝那边招手。

“程燃!过来过来!哎过来……这边,给你留了位置。”

程燃走过去的时候,俞晓揽着他肩膀,真是恨不得和他形影不离才好。这两天俞晓可是出尽了风头,学校里,公交车上,但凡有认识的人,说起那个打赌的学生一匹黑马般一跃成为班上第一名,问到俞晓是你们班的吧,俞晓就会一副慢条斯理的点点头,“你们说的,应该就是我的同桌兼青梅竹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个人呐!哈哈……秘诀,秘诀有倒是有……一天吃两个鸡蛋,喝一杯牛奶,其次还是要做题,就比如在考试前,我们一起办文化墙,还在黑板上答题呢……正是有这样孜孜不倦求学之精神,才能有这么厚积薄的一天吧!”

按照目前的结果,俞晓上一高是要交择校费了,但他表现得简直就像是自己考上了一高一样,恨不得对旁人宣扬他看着程燃学习的劲头,这个成绩当之无愧,更说起自己和程燃穿一条裤子的时候,脸上简直是一种莫名的荣光……

当大家纷纷就位的时候,人们现李斩还是没有出现在毕业典礼会堂,小曾老师倒是担任起了班主任负责维持秩序,组织全场的工作。

这个疑惑倒是一直盘旋在所有人的心头,李斩总不可能是被气病倒了吧。据第一天看到李斩进校的人说,他脸上虽然青一阵白一阵,全程晦气阴沉,但倒还不至于是大病一场的状态。而且他第一天既然都进了校,为什么不来教室?

毕业典礼在校长周韬作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演讲中达到尾声,然后就是一起照毕业照。

在那片操场上,每个班找到各自的站台,在摄影老师的镜头下留下中学时代最后的影像。

四班六十几个人来到自己的站台,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树下,鸟叫,夏天的蝉鸣,地上升腾的热气,构成了毕业时回忆最多的气息。

这三年里,是很多人从刚入校懵懂孩童成长为少年的年华。

平心而论,虽然班主任李屠夫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初中三年,但正所谓战地之情最是深,反倒是在这种环境下,初三四班的学生们似乎都有了个共同的敌人,有了更多同仇敌忾的谈资和记忆点。

摄影师已经开始要求大家站好位了,比划着构图,准备拍照。

一个消息在最后几个人加入队列的时候传来,最初是家在教育局的苏倩说出来的,有人询问了小曾老师,得到了证实,于是这个消息就这么爆炸了。

“李斩被调走了!”

“嚯……!?”“啊……!?”“怎么的怎么的?”

“他自己把求调信交到校长周韬的办公室,周韬没有挽留!他做的事情,估计周韬多少清楚,他既然自己要求调走,周韬当然同意!”

“也待不下去了吧!学生,老师,他的同事都眼睁睁的看着他闹这么一出,以后怎么混?”

“不清楚调哪里去了,好像没当老师了!”

“活该……害群之马被剔除,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救了啊!是该庆祝一下——”

班级的站队中爆出阵阵的哗然。

很多人纷纷扭头朝程燃看去。

程燃记得当年自己中学的毕业照,在最左上角的角落,因为考试的落榜,家庭的落魄变故,命运在他脸上现出灰暗的痕迹,整张脸灰扑扑的,毫无存在感的位于角落,后世若不是仔细寻找,还根本现不了那个埋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这一世,他当然汲取当初的教训,头微微扬起,面对照相机。

这个时候领导们已经来到了第一排就坐,摄影老师不断在摆手,“嗨,看镜头看镜头!快快快!”

于是所有人又只能转过头面对那头的镜头,他们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每一个人都因为那个消息引内心的动静,使得表情古怪。

唯有左上角站着的那个少年,抬着头,穿透林叶的光斑刚好有一束照射在他的脸上,有点温热的氛围中,程燃嘴角牵动,咧嘴灿烂一笑,然后那边闪光灯一闪。

咔!

这张露着白齿炫目到了极点的笑容,定格在了这张照片之上,多年以后人们翻找出来拿着这张照片,一眼就能看到这个最为显眼的标志。

而他们的中学时代,所有如水时光中的依依不舍,所有豆蔻年华里的疼痛和勇气。

都被这么一个笑容所统治了。

成为了所有人中学时期……最为难忘的记忆。

第二十二章 报复

那天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还生了一些事,姜红芍那边有很多人围了过来,那是最后一天要找她照相的,和她聊天,约晚上聚餐的。

今天毕业时,有很多人依依不舍,有相约一起逛学校的,有带着相机来三五一群各自拍小照的,在校园每个角落都看得到,也有现在就已经开约了,等会出了学校去那里哪里的……对于校园的怀缅,过往三年的回忆似乎只有今天能够倾诉了。

杨夏和张小佳,姚贝贝正在一起说着话。

张小佳喃喃道,“没想到啊……程燃和李斩打赌的结局,竟然是以李斩调走了作为结束……这真是为民除害啊……”

李斩调任的消息引了不小的震动,对于四班的学生们来说,他们是经历过模拟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天,李斩对程燃动手的那一幕的……当时没有一个人想到,两个月后中考毕业,会以这样的方式作为结束。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这么像是西方小说骑士般的事迹,居然是程燃做成的!好不甘心啊……”姚贝贝想了想,又原地跺了跺脚,“好讨厌啊,偏偏是程燃……”

张小佳瞥了一眼过来,“姚贝贝你到底对程燃有什么意见,老看他不惯……”

姚贝贝皱起眉头,“谁叫他老是惹杨夏,你看到文艺汇演上面吧,欺负杨夏成那样……还好意思表白……”

“过都过去了……”

身边女孩聊着天,杨夏神识游离开来,她目光偶尔落向远处的校园,能看到那个少年的影子。

有人和他交错,去搂他的肩膀,凑过来跟他说话,甚至有的更过分,以前班上考前五名的,直接拿着一个本子,过去一本正经询问他学习方法,然后做记录的……

那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程燃吗?杨夏想起九岁那年,她过生日,在望海楼饭店,那里有露天的大草坪,她穿着花裙子,公主一般,大家玩警察抓小偷游戏,程燃和她一组,躲起来别人来找他们,那时候程燃长得又瘦又小,一直跟在她后面跑,伸出手想要牵她,她就不让他抓着自己,程燃跑着跑着在后面红了眼睛,跌倒在地,又爬起来继续追。

她那时候对程燃的印象就是一个爱哭鼻子,怎么甩也甩不掉的烦人精。

然而现在,那个印象中的烦人精,此时此刻就在那里,他绘出了惊动记者的文化墙,他从下游一骑绝尘中考考出了班上第一名,他打败了李斩,让李屠夫在这所学校颜面无存,灰溜溜调任离开。他突然之间,就成为了风云人物。

看到那个有着一头柔顺黑清逸的男孩,杨夏突然想到一个让她心跳都漏一拍,心神动摇的可能。

如果,再回到一次文艺汇演,程燃再向她表白的话……她还会,拒绝吗?

会的吧,但是……会用另一种方式和方法化解吧。

看到那头俞晓和程燃正好从道路上走过来了,张小佳招了招手,“喂,程燃,晚上聚餐一起玩啊……在望海楼饭店哈……那里地方宽!很多人都会来,我们可是先把你的杨夏拐走了,到时候见噢……唔!”

杨夏是看到程燃过来的,谁知道张小佳突然没遮没拦的说出后面一句话,她下意识就伸出手去堵她的嘴巴。两个女生搂在一团,张小佳还从杨夏的五指缝隙间探着头,扯着嗓子,“你的杨夏……到时候见……”

杨夏揽着张小佳,又气又急,脸红得厉害,眼睛扫向程燃,却现他并无异常。

程燃“噢”一声挥挥手,和他们交错走过去了。

……

临近校门,程燃看到了距离校门不远的一个花坛边上,姜红芍正被他们一班的同学围着,在此时的校园内,两个人简直没有相互接近的机会,姜红芍身边总是围一群人,而他程燃也差不多,要不是他跟俞晓说先回家了,恐怕现在还被拉着在那边拍照。

程燃就对她遥遥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姜红芍轻轻点了点头。

和俞晓刚走出大门,外面站了三个女生,显然来者不善等候多时。

俞晓意识到了什么,带着讶异和惊慌的眼神投向程燃,这个时候走出校门的,还有在校门外聚集的,也有相当的人,似乎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影响了,大概还有程燃本身就很受关注的因素,以至于四面八方的目光如箭扎来。

程燃认出来,是那天递给自己情书的杜雨婷的朋友,这么看来……他眼神向旁边移动,果然靠着校门外的一家饮品店铺子,杜雨婷正站在那里,头编了两股,穿着一件十分显眼的漂亮裙子,看上去异常苗条清秀,只是眼神幽幽怨怨的望着他。

和程燃的眼神对上之后,杜雨婷又高傲的扭开头去。

这……什么个情况?

校门口突如其来气氛的异常,倒是连校内的人都被惊动了。杨夏,张小佳,姚贝贝一众看过去,姚贝贝低声道,“杜雨婷之前给程燃递了情书,结果后面程燃又退给她了。今天怎么的啊……”

这头。

五班的张燕看到程燃走出来,早就准备好了的她走上前,白了他一眼,恨恨道,“程燃,我跟你说噢!我们家杜雨婷上次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不喜欢你了噢!”

“噢,不对。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张燕说完,她身边的两个女生一并对程燃投来鄙视的眼神,然后转身,向凉茶店的杜雨婷招手,“杜雨婷我们走!”

然后四个女生同仇敌忾的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这幅样子,就像是痛打负心人一样……

一阵由低渐拔高的哗然,在周围的人群中扩散,这不是文艺女神杜雨婷吗,这是什么个情况!

啊啊啊!程燃当时拒绝了人家,他凭什么拒绝人家?哎,放着让我来啊……人们沸腾议论着,无数的手指指点点戳向校门口处此时整个跟大熊猫没啥两样的程燃。

程燃看着张燕那群女生离开,走到转角时,杜雨婷眼角还刻意瞄了他一眼。

弄得他简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女生,这个年纪报复心理就这么强了……”

俞晓转过头来,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这个负心人……我现在是不是该离你远一点才好?”

“滚。”

……

……

(喊一嗓子,求个票,求收藏~)

第二十三章 针对

在自己作势欲踢下一溜烟逃到一旁的俞晓,那头来自为好友打抱不平的一群少女的小报复,那些四周围惊起的笑声,那些上辈子不曾感受,这辈子另有一层体会的事情,不管旁人怎么来看,其实程燃觉得……

很好。

少年人贪玩没心没肺,青年时追慕情爱痛彻心扉,壮年则汲汲成家成名逐利碌碌终年,晚年时耳顺养静气,到头来才现,太多人追求渴望命运的波澜,其实忽略了人生最曼妙的风景,往往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

这一点,程燃也只有历经两世为人,才有所体会和感触。

那些不知前因后果,顺着张燕等人口风,认为他莫不是自作多情的议论有之。那些明显看出了端倪,对他能惹恼杜雨婷而羡慕加妒忌的有之。那些看着眼前一幕,对中学时代的落幕感觉到了空气中微酸酵气息的也有之。

这一切都在暖风中酝酿,糅散,又带着少年人们的惆怅远去……

这似乎才是毕业该有的样子。

***

晚上和俞晓来到望海楼参加聚餐,望海楼是在城区东边的一个饭店,环境很好,内部是极大的开间,用山石,青竹和人工小溪分隔出了一片一片的区域,每个区域都能放下几张桌子,自成格局,属于山海市几个很有特色的饭店之一。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占地面积大,就是摆婚宴也能摆出六十张桌子。

所以学生的毕业聚餐这里的场地是无论如何都够的。

这个时候已经人很多了,好多区域都满满是人,但也不全部是他们这些学生,一些雅座中也有在这里用餐的客人,看着中学生毕业的聚餐,生出怀旧的感慨。

俞晓和程燃到的时候,姜红芍正从一处山石的隔间中走过来,面容却很清冷,“程燃……好过分,你成为众矢之的了,怎么能让女孩伤心呢?”

俞晓第一次看到姜红芍板着脸的样子,心头猛地一突。

俞晓转过头还待和程燃做眼色的时候,他看到程燃淡淡道,“不要跟着一起胡闹,你这个人很不厚道!”

“啊……”俞晓惊异的看着两人,随后他瞳孔微微张大,姜红芍先前板着脸的清冷,如一座雪山冰雪消融,露出他几乎没见过的,那种惊艳的绚丽模样。

看到程燃和她说话的语气,俞晓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掠过……

这两个人之间,不对劲!?

“跟你打电话,一直不透露成绩,结果却在放榜的时候等着的,心机深沉啊!一下子就考到全年级第一了。你自己好好反省。”

你还要了姜红芍电话来着?什么时候的事!啊……程燃你小子……!俞晓在旁边瞪着一对招子直逼两人。他觉得两人应该在他正义目光的注视下自惭形秽。

姜红芍眨了下眼,“从来没考过第一,想试试考上了会是什么样子。你知道的,这辈子要尝试很多没有尝试过的事嘛……要是不小心误伤了你的自尊心,对不起啦。”

这丫头真的是,什么时候都好强啊……现自己是隐藏实力过后,她也决定放手而为了。

“误伤自尊?你太低估我了,我这种没有底线的人会在乎自尊……哼哼,早知道我也就再放开一点,重新布置一下战略,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敌进我退,敌退我扰,就只有高中再来见个高下了……江湖再见。”

姜红芍抿着嘴说,然后又忍不住和程燃同时笑起来。

只有在一旁的俞晓觉得自己似乎身处于狂风巨浪中被蹂躏了一遍。你们两个自己回顾检讨一下,说得是人话吗?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全班第一,敢情你们还嫌这个分数不够高怎么的啊!

三人边走边说,俞晓猛一晃看到聚餐那十几张桌子几个熟悉的面孔,侧过头来一脸苦笑,“杜雨婷她们也在!”

其实拒绝了一封女孩写来的情书,一般人也不至于引程燃这样的效应,主要是杜雨婷是个乖乖女,在年级上很有人气,颇受人喜欢,整个中学时代也没听说她给哪个人写过情书表过白之类,这样就不亚于大熊猫的珍贵了。这种女生一般要说是喜欢谁,那可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旁边的同学是不是朋友都要帮衬一把的。

结果第一次情书是写给程燃……这本身就让人很嫉妒了。

偏偏这小子第二天就给人家退回去了。旁边等待着一场佳话的吃瓜群众简直要摔杯为号砍人了。

你要是不回应,或者暧昧一点,说个这个年纪不适合,我们高中再说吧啥事没有,这不是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很正常的事情么,结果你给人家这么好的女孩退回去直接伤人心算什么事儿啊!?表明你意志坚定果敢坚决啊!

那你当初跟杨夏表什么白!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所以很多人是出于这样的心情对他的白眼。

于是程燃这顿散伙饭吃得那是相当的尴尬,似乎在对角线或者垂直方位,总会有女生或者男生的鄙视眼神扫过来。

毕业聚餐吃到后面总是有些伤感,不过这种伤感倒也不浓烈,毕竟这是初中毕业,他们这里聚餐的大部分人,无论是正考进去的,还是择校费进入,大多也都是要上市一中的,山海市就那么大一点,大家平时也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这顿饭,与其说是散伙,还不如说是为即将到来的高中来个接风礼。

男生要抽烟的肆无忌惮的抽起烟来,有的初学者,学着大人的模样将烟夹在指缝间,看上去老练但面容稚嫩,颇有些有趣。有的则是敞开了喝酒,有从不喝酒的女生也捧着杯子抿啤酒,时不时和人碰杯,脸红红的。

程燃和俞晓在门口遇到姜红芍,一起进入大厅后,就各自去了自己的班级桌位,姜红芍在一班那边,人气十足,喝多了的男生壮着胆子,拿起了今天特意带过来的吉他,在她面前弹唱起来,有意无意的表现一番。姜红芍也只是笑着聆听,但那轻颦浅笑也足以让少年们颠倒。

几歌完毕,赢得满堂掌声和喝彩。这个时候有的人眼睛才亮起来,颇有些另眼相看,敢情平时这些同学居然还有这样的才艺啊。

大厅里这些毕业聚餐的氛围似乎也感染到了边缘雅座里的那些客人,有的掌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吉他被一只手接过去了,一个男生走上前来,一阵悦耳的扫弦过后,手搭在弦上控住弦,万籁俱寂。

这一手太有范儿了,这个时候人们都静默的看着那个穿着运动服,瘦高个的男生,不是孙继又是谁?

当然是孙继,有名的才子,笔名“思游者”常年占据校刊的“文思文语”栏目,写得一手好诗,好散文。可以说是直击很多文艺少女内心,在柳英家里请客诗会时,柳英就曾迫不及待的展示过孙继的诗,结果姚贝贝直接暴露了她和杨夏都私底下抄写过那《秋天》的事情。

当然,后来那诗被俞晓念出程燃的之后抢了风头,不过也仅限于当天柳英家聚会的人知道,大部分人是无从知晓的。只是后来杨夏说明程燃承认那诗是他公安副局长的表叔写的,大家也就释然了……程燃有那样深邃的思想和对人生的感悟才怪呢!

孙继持握吉他,看他扫弦的手法和这幅酷酷的模样,人们这才回过神来……他这是,连弹唱也精通么?

才华横溢啊……

然后孙继随意的站着,要是再来点闪光灯,戴个鸭舌帽,简直就是港台明星的风范了。

不过这幅样子仍然掀起了一片“好帅!”的惊呼。

孙继拨弄了一下弦,然后看向那头望着他双目放光的杜雨婷,道,“这歌,《姑娘请别哀伤》献给杜雨婷!”

哗!

这句话一出,无数人,不管哪个班的,目光都齐刷刷刺向程燃来。

杜雨婷脸红得通透。

……赤裸裸的针对啊!

小屁孩……

第二十四章 两只老虎

孙继跨步站着,左手按着和弦,右手节律轻快而流畅的拨弦,乐音从吉他音孔中奔腾而出,在旋律到达高处,他的嗓音穿插进旋律之中。

“红尘中,总有许多无谓的追逐和妄想……”

“姑娘姑娘请别哀伤……有没有一扇窗,让你不绝望……”

“看一看花花世界,原来梦一场……”

这是一现时传唱很广的歌谣,来自一位叫做张扬的歌手,这虽然简单,但旋律明快哀而不伤的歌曲也直接让他家喻户晓,几乎是现时ktv的必点曲目。

程燃觉得,不管孙继怎么样,这小子唱出来的这歌……居然还挺好听的。只是有点感染力不足。

其次,看到周围人轻哼着附和起来,他立时有一种自己是文盲的感觉……文盲有一种解释是不能识别现代社会符号,这确实是……没听过啊。

孙继的弹唱开始之后,东南方向的一个包间里,三个年龄在二十岁出头的女生,正于这里聚餐,女生气质修养外形,一举一动都颇为出众,服务员在点单倒茶的时候还频频侧目,不过看到其中一个女生胸口上别着的“川音山海校区”的校徽,也就释然了。

作为西川人,西川音乐学院如雷贯耳的大名是无人不晓,而川音山海校区也是这个学院最先开设的分校,也走出过国内一些颇有名气的,有了举足轻重地位,或者正成为冉冉新星的音乐人。

只是这所学校平时管理得非常严格,封闭式教学,倒是不经常见这个学院的学生出没。

当然这群女生今年已经是毕业生了,大家谈聊的也是实习,毕业去向和理想的问题。也算是一场同寝室的散伙饭了。

那头孙继弹唱开始的时候,这边几个女生话语不停。

“呵,竟然弹唱这歌……这曲子虽然烂大街了,但要说弹唱,还是有难度的……打赌吧,大横按那里就会因为按不住而出问题,音色会闷的……”一个穿着无袖牛仔外套,有少数民族血统,颧骨略高,脸部轮廓分明的女孩随意的说着,但目光已经落在了她们中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身上,“榛子,你还是随你爸的意思,当老师?”

她旁边另一个穿着背带裙的女子伸出修长的手指,“赌二十。能弹这歌起码还是有自信,不要仗着自己的专业,看不起如今的中学生呐……榛子他爸是什么人嘛,老学究啊,川南一派的古典音乐老教授!她能有选择?专业是古典音乐,古典音乐最美啊,但现在能当饭吃吗,选择面更狭窄,如今咱们这些艺术专业毕业,如果不想改行能做什么?像你进歌舞团,还是我打算去京城闯闯找些路演机会试试水?现实点吧,记得我们前几届的师哥师姐,能留校做辅导员的少之又少,要不就去艺术团体,或者去做驻场,倒卖乐器?真能依靠自己学的东西闯出名头的,那是几万人里面才能出那么一两个的。”

“不过好像进事业单位倒还可行,我听说很多事业单位都有专门招艺校毕业生的名额,有的为企业文化,有的为了指标,但就图个养老。”

“我们辛辛苦苦学的东西,结果就为了混指标,其实说起来也挺丧气的……”

背带裙女子伸手指向蓝裙女子,“还是榛子他爸给她选的这条路稳妥,教书育人嘛,虽然是非艺术院校,但那些学校总有不少走艺术路线考大学的学生,光是她那川音的毕业证书,每年小课费都能赚不少。其实挺好的……”

被叫做“榛子”,她们中公认气质外貌最为出色的蓝裙女生头戴着一个圈,黑垂肩,黑曜石一样深不可测的眼睛放在那头中学生的弹唱中,似乎根本没注意同伴们的交流。

片刻后她回过头来,指了指那头,微笑道,“即兴弹唱就是‘即兴’两个字最有魅力,能让人很容易沉浸进情景里,从而增强表现力。其实你们之前所打赌的大横按,或者还是他紧接着真正出问题的旋律轮扫,这些差错其实没有那么致命,在音乐中,美妙是第一确定要素。即便旋律再正确,再不出差错,但如果音乐做不到听上去的美妙和给人以代入感的表现力,一歌或者曲子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谁叫你是我们里面最厉害的秦西榛呢!”牛仔外套的女生挥动自己的皓腕,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递给背带裙女生,“那个学生没在大横按出问题,但后面轮扫还是出差错了。还是西榛说的,一曲子最重要的不是正确,而是在表现力……这些学生还没掌握到这个精髓,所以在我们这些专业的人耳朵听起来还是有差距的……然而,胜在年轻真好……”

几个女生看着那头,她们也正值毕业的时候,只不过是艺术院校的毕业各奔东西,是步入社会打拼挣钱立足养活自己的现实问题。

秦西榛接受家里安排去当音乐老师,王可艺远赴京城和朋友成立工作室去走穴接商演,杜妮则准备去蓉城歌舞剧团参加面试,和这群中学毕业生未来是高中生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层级。

现在再来看这些少年人的毕业,她们或多或少都想起了当年的年华,沉浸在怀缅中。

···

“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

“姑娘你不要哀伤……向前走,就不可能回头望。”

伴随着一连串快拨弦的激越乐章,孙继的弹唱在余韵中消逝。他手指再动了一下,点拨了一小串自己加进去的尾音,这个时候那处包厢的三个女子此时就相视一笑了,这些学生耍帅一套一套的,只是她们看来多少有些浮夸。

四周围响起掌声,有人吹了口哨,杜雨婷脸红红着,时不时瞅向孙继,那眼里似乎都被这个酷酷的身影占据了。

俞晓也啪啪啪的鼓掌,程燃看过来的时候,这损友嘿然笑道,“当初我吟你的诗,那的确是看他们捧孙继臭脚不顺眼。现在鼓鼓掌呢,你看啊,刚刚还恨着你的杜雨婷,现在完全被孙继吸引了,这帮你转移多少火力啊!你现在可不怕被人用眼神千刀万剐了。”

程燃哑然失笑。不过这好像也倒是不错……

自己就像是个大魔王,而在人家的青春里面,孙继这样的白马王子踩着他登顶而上,解除人女生内心的阴霾,不也是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挺完美的一个剧情嘛。

只是他成了反派而已。

反派就反派吧。

只是程燃看着姜红芍在那头笑得前俯后仰的,显然也看出了这点,倒是让人牙痒痒啊。

就在程燃目光看姜红芍的时候,突然被什么物体遮挡了注视那头的视线。

他移动目光,孙继方才在无数人注视下,拉链的运动服敞开,露出里面好看的t恤,一只手揣兜里,另一只手单手攥着吉他,在一帮女生“哇!”捧嘴的星星眼中,帅气十足的来到程燃面前,然后拿着吉他的右手平伸出去,遮挡住了程燃的目光。

吉他,递向了程燃。

目光,是傲慢是潇洒是挑衅是“给你你也来一”。

俞晓歪了歪嘴角,这简直是赶尽杀绝啊!你白马王子得了便宜有鲜花和掌声还不够啊……怎么着还想看着程燃出丑?

好你押对了!程燃我们走!

和俞晓一样对程燃底细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则是大院里的小伙伴们。

倒不是程燃不会弹吉他,而是他们谁都知道程燃会些皮毛,当年有人在华通公司对外出租的商铺里办了一个音乐班,有个五门课的免费听课时间,程燃当时就花几十块钱买了把最入门的吉他听满了免费的五门课,后来在大院子弟聚会的时候拿出来在杨夏面前献宝般的弹了一曲子。

一大票人原本兴致勃勃,结果翻来覆去程燃就只会弹那《两只老虎》你能忍吗?当时杨夏脸上就是一片黑线。

人家教音乐也不是傻子,免费的课能指望你学全一歌吗,能会弹《两只老虎》的小曲儿不错了!

后来他们还在程燃家里看到过那把吉他,早就蒙尘塞在了床底下。

现在……柳英很想过去警告程燃,警告你不要接吉他啊,都不想再受你当年《两只老虎》支配的恐怖了!

程燃看着孙继。

孙继盯着程燃,上次在姜红芍在场的时候,被程燃于诗会中抢走了风头,他一直耿耿于怀,这种时刻,他当然不会放过。

“真要比?”程燃眯了眯眼。

孙继嘴角翘了翘,“你也可以当逃兵!”这句话看似开玩笑,但已成功引起了起哄声。

“我不跟你比。”程燃笑了笑,简直毫无心理负担。

孙继当即就有想砸吉他的冲动。

但随即,他手里的吉他就被程燃接住了。

“我不跟你比。不过我还是来一吧,这歌,谁都不送,送给昨日,嗯,过去的无数个昨日。”

程燃接过吉他,横摆身前的时候,手肘却被拉住了。

转过头,俞晓一脸的恳求,“不要弹《两只老虎》,p1ease……”

柳英伸出左手掌,盖住了脸。

姚贝贝一脸幽怨瞪着杨夏,“都怪你!要不是你,程燃会学两只老虎跑得快?”

“这怎么能怪我……”

“这歌大概这个世……噢,你们没听过。姑且,还叫做……光阴的故事吧。”

“什么什么……”柳英怔住了。

杨夏看过来。

不是《两只老虎》啊……

当程燃站起来的时候,那些周围起哄的声音就逐渐的小了下去。

程燃有模有样摆端正吉他,手在琴弦上抚摸了一下,虽然很久很久没碰了,但那种熟悉感,还是能够从灵魂深处透出来,延伸进肌肉的深层记忆中。

他右手随意在琴弦上一拨,几个简简单单的和弦就那么飘荡出来。

还真行。孙继愣了一下,但也不过就是简单的和弦而已。

俞晓从旁看着程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上一次见到文化墙之前,也是如此。

和弦回荡中,程燃的声音,在所有人轻轻屏息时降临。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

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刻画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所有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在程燃身边的孙继,嘴巴一点一点的长大开来,像是池塘里喂养向食的锦鲤。

杨夏双手不知何时握在一起,听着这从未听过如诉的歌谣,攥得很紧。

柳英和姚贝贝听着看着,人处在一种微眩的状态中。

姜红芍在那边,一双眼瞳子注视着他,很安静。

这一刻,除了歌声,万籁俱寂。

········

········

当!当!当!我会在微信平台上,布我认为的,程燃唱的这歌的版本。

昨天说“唱一小可爱送给全校女生…”的,还是你们稳。

第二十五章 千帆阅尽一首歌

当孙继那个炫技不像炫技倒更多流于摆酷的拨弦尾音结束后,秦西榛其实已经站了起来,然后去拿自己的包,“买单了,今天早些回去还要做一些资料准备……”

王可艺伸了个懒腰,点点头,“昨天就没睡好了……”

杜妮妩媚的朝着大厅那边看了一眼,“呵,小年轻……”

大厅里生的剧情倒是没有引起她们多大的注意,整体都是以一场学生毕业聚餐的怀旧态度再看,至于其中孙继这样的弹奏,她们也只是用来打赌的素材而已。

这一切,并未闯入她们的世界。

直到,那样一歌响起。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秦西榛是背着大厅那边的,此时她垂落的秀之上的耳朵轻轻的竖了竖,停住了脚步。

穿着背带裙的王可艺也如她一般驻足,而杜妮已经扭头看过去了。

声音……很好听。嗓音干净,清澈,没有声乐训练过的技巧,但却能笼住那股气。

这股气气定神闲,绵延流长,透彻时光。

歌声如诉,她们此时正行走在餐厅以鹅卵石,山石,格纹木门遮挡的雅间之外,然而却似乎一夕之间,春华秋风冬日雪月,晚照和晴空,宿鸟螟虫……

都来了。

王可艺转过身去。

秦西榛竖着耳朵,她学的专业习惯了只在音乐中隔空和那些拥有有趣灵魂的大师与先辈对话,也因为一曲音乐最重要的还是是否本身具有灵魂,就像是一盘添加了不同剂量的调味品,食材的菜肴,先要是否好吃,享受到了味觉盛宴之后,才会让人对厨师有兴趣。

而这一次,她转过身来,目光落向那头的大厅,仿佛四周围都暗了下去,只有那个少年,在轻弹着歌谣,仿佛有另一个灵魂,透过歌声俯瞰着全场。

王可艺的目光和她对了一下,是的,对于一乡村音乐或者民谣这样主要以歌词讲述一个故事或者叙事的时候,技巧和编曲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也必然不能太过出彩,和声元素不能成为成为最引人注目的部分,只能起到支撑和伴随,丰满乐曲的作用。

他们所学习的专业从头到尾都在贯彻一个灵魂:表现力。到底什么是表现力,大钢琴师以近乎飞蛾扑火疯狂的姿态扑击琴键掀起音乐厅巨大狂潮的时候,那是表现力。高音穿透耳膜直击灵魂绕梁三日的时候,那是表现力。表现力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有的时候你哪怕一百次奏同一个曲子,仍然会觉得总是差了点东西,总是无法捕捉到人心神上最关键的那一点,这就是表现力。

表现力是音乐里的恶魔,也是造物主般的存在,它统治着整个音乐长河里的一切璀璨和闪光之处。是无数前仆后继在这条道路上的追求者求之而往往不得的小恶魔。

终学音乐的人一生,都在追求找到表现力或者达到它的极致。

而现在,那她们从未听过的歌谣,那种被称之为表现力的贲张的力量,把她们瞬间拉进了曲调的世界中。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呵,那是无数次她们学琴在单元楼里响起乐音的日夜,那是她们在练功房的镜子里旋转几次的倒影,那是在曾经日夜里和某个男生对视却也仅仅止于偶尔对视悸动的光景。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

呵,还流水带走光阴,乱七八糟,怎么不说抽刀断水水更流……

秦西榛微笑,就记得披头散,在冬日的热水房,水龙头的热水咕噜噜灌进水瓶,那边有收拾好的友人走下寝室,喊着先去电教楼上课……流水,流水,恐怕以后都不会去热水房打热水了吧。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那是青春的一切回忆,爱情、友谊、憎恶和鄙夷,疼痛和伤感。那是古诗里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惆怅,那是光阴这种东西,无形,沉淀起来就是历史,浓缩起来正如人生,它附着在哪里,哪里就会厚重,有语言有灵性的事物。

那也是人生中面临前途,命运选择时,彷徨和忧虑的部分。

千帆阅尽却从未听过的歌,如泣如诉浅唱的灵魂,以及足以掩压过所有喧嚣的表现感染力!

让秦西榛这样哪怕家里是古典音乐家庭耳濡目染熏陶,又是相关声乐专业的毕业生,也为之驻足神属。

···

“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杨夏五指缠绕攥着,抓紧得血色褪去,她看着那个少年,天光仿佛倾泻而下,他弹起琴的时候,像是整个人身上都亮着光,漂浮着让人宁静的羽毛。

然而歌词是……是啊,那个总是跟随在她身后的少年,那个想要牵她的手却欲牵之而不得的少年,他们曾一起拍过的照片,他写过的信件,他每年的圣诞卡,都被她抛在角落里了吧……这歌从未听过,这歌词,难道也是程燃自己所写……那么这一段的歌词,是写给谁?

你早已忘了吧,忘了吧……

要是重来一次,那个男孩再对自己弹奏起两只老虎,她的脸上,会浮现出满足而又欣赏的笑容吗?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原来,他的内心,是这样的啊……你玩世不恭的背后,你每次看似以开玩笑的态度面对周围一切的时候,其实,是做了一个壳,把卑微的自己层层裹在那个茧壳里面的吧。

原来,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啊……像是心底突然被撒进了一把沙子,杨夏感觉到胸腔深处,沉闷而钝痛着。

很多人都懵了,先前起哄的,多半也是存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吉他易学难精,会的人不少,能够弹得好的他们身边所见就寥寥无几,孙继算是佼佼者。

然而,他们这突然招惹上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啊,那出奇好听的歌,还唱得他们是心血翻腾,久久不已,更谙合此时毕业的氛围,让人觉得,可能这样的歌,再过几年,甚至十年以后,更加的有所感触吧……

原本被孙继转移了心神的杜雨婷,这个时候的眼神又怔怔盯着程燃,眼眶红红的,那种眼神……似恨不能对其千刀万剐。

···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继现吉他重回了他的手上,程燃朝他们摆了摆手,说去趟洗手间,就那么消失了。

人们仔细环顾的时候,现一并去洗手间的并不只有程燃。

俞晓看着身边和对面的空空如也,喃喃,“程燃……老姜……”

“……我靠!”

···

秦西榛三人全程听完了程燃的弹唱,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那歌带来的感触还犹在脑海。兴许这歌并不惊艳,它本就娓娓道来,然而在唱诉之间流淌的那些画面感,那个只不过是初中毕业生的临场表现感染力,却已然让秦西榛三人印象深刻。

“这歌很好,很好……”

“那个学生自己写的?”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可真了不得了……”

王可艺翘了翘鼻子,“可惜只有一遍,完全无法做到听音记曲,要是还能再听几次就好了……”

杜妮似乎被感染,“我们就要分别了,各奔东西吧,你们说,再过几年我们再相见,会不会像歌词里一样,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们,有着依然的笑容?”

“王可艺,我们这里面,西榛已经被绑在了这个小城市,我去歌舞团混生活,要以后能绑个什么金龟婿,就算人生完满……只有你,最有志气,能去京城闯一闯……你是最有可能闯出名堂来的……”

“想象一下,多年以后,你是个腕儿,我呢开着豪车当个富婆,就看着西榛在这个小城随便找个人嫁了,大着肚子,走路跟个天线宝宝一样……”

说着杜妮亲自演示了一下,一摇一晃,有舞蹈功底,她做起这些都惟妙惟肖,引得两人捧腹而笑,末了杜妮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了。

秦西榛挥着手打杜妮,后者一个劲躲。三人笑成一团。

秦西榛红着脸,“我才不会随便嫁人!”

“对对对,就成老处女吧!一辈子在这里终老!”

“那也很好啊……”秦西榛做了个鬼脸,一如既往的微笑起来。她回头看着这座从出生到读书再到最后可能终老于此的小城市,笑容深处,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

···

和姜红芍逃离了宴会的程燃,两个人站在等候公交车的站台上,突然忍不住相视而笑。

“你唱的不好。”姜红芍看过来,“好差。”

“啥?”程燃愣了愣,关键是你连原本的都没听过,能有个参照吗?

姜红芍轻轻撅嘴,“什么乱七八糟的歌词,‘年轻时为你写的歌’,你现在才多大啊,虚岁十七的少年动不动就回忆年轻时了,想啥呢!”

呃……这个可不好解释。

风过暖城,拂过姜红芍的鬓,她轻轻撩了撩,然后双手揣兜里,眼睛直视前方,“这歌里面‘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请问你写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程燃这个一头雾水,这个还是要问老罗啊……

公路正对着湖泊,满天的星空和城市的灯光在湖泊中反映出斑斓的颜色。

光景里,姜红芍转过头来,眼睛看着他,明媚无比。

“是写给……杨夏?”

=

=

=

=

下月初事情好多,一个是上架,二来是参加起点去rb的沙龙,我这个写作度,感觉自己要崩溃了……只能尽力写了,上架后会争取每天两更,倒数计时已经开始……尽管是上过很多次架,但仍然还有些紧张,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底气了。

第二十六章 更胜青松守岁寒(上)

就像是总有一些时候,在突如其来的心境和情景中,会让你忍不住哼出歌来。今天置身这样的环境中,哪怕看着这些少年人的面容还有稚嫩,哪怕知道他们的人生中还要面临很多的相聚和离别,程燃还是接过孙继的吉他心之所动时唱了一歌。

一个声音说你这样不对,你该低调,你是重生者啊,这么随便就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事物搅动波澜,合适吗?

另一个自本真的声音却告诉自己,他么的自己是重生者啊,你在这个世界上难道不该追求一下自己存在的意义和印记吗?如果连自己想唱的歌都不能唱,那和躺着等死有什么区别?你是咸鱼啊!

偏偏自己想唱的歌……这个世界没有啊……

没有就会带来很多的问题。

譬如现在。

光景里,姜红芍转过头来,眼睛看着他,明媚无比。

“是写给……杨夏?”

这语气里带着无关紧要只是随便问问的淡漠,还有一种深层含义仿佛是你要随便答答看我不弄死你的呵呵。

程燃愣了片刻之后,伸出右手手指,向自己左侧远方大青山方向指了指,“我表叔写的……”

“嗯,”姜红芍眨了眨眼,“然后呢?”

“他年轻时候是文艺青年,喜欢抱着吉他唱歌。”

“哦。”姜红芍一笑,“你表叔很有才啊……估计年轻时骗了不少女孩吧……这么说来,现在是……传承啰?”

“这个……”程燃摆摆手,“绝对没有的事。”

“好吧,我相信了。”

喂,你的表情分明不是相信的样子好不好。

车迟迟没来。

姜红芍伸了个懒腰,头望向路灯下的公路,微凉的风吹拂过的气息下,路灯在枝繁叶茂的行道树中弥漫出馨黄的粒子,遮罩了道路的远方。

寂静中是周围山体出的蝉鸣,明月当空。

“要不……我们走回去?”蝉鸣的间隙里,女孩道。

“好啊。”

刚刚说这话的时候,车已经从远处的道路拐过来了,呜呜呜的开到近前,站台停下来了一会,又继续向前。

两人没有上车,这条路重新回归寂静。

从望海楼回华通公司和市政府大院大概有几公里,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度过的路途。

明月当空,清风徐来,身旁姜红芍的气息伴风进入鼻腔,程燃觉得这就是人生。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也许只是在咖啡馆安静的坐下,也许只是在街道上沉默的散步,甚至也许是多年未见后于街角的再邂逅,彼此之间可以不必说太多语言,但就已经像是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一样。

有时候有些气氛和身边人的气息,只需要静静感受就好。

程燃看了姜红芍一眼。

她也在体会这个即将消逝的夏天吗……感受这样和自己,阡陌并行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从漫天星落的湖泊边走进光影斑斓的城市,姜红芍开口。

“程燃,我要走了。”

声音不难过,很平静。

只有煊煊丽天夏夜,却无隆隆出地春雷。

程燃脑海里那一连串曾经的征兆,都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中考前夕她在操场递给自己那厚厚一叠手抄,当时程燃觉得那是秘笈,现在看来,那可是来自全年级第一名的“·秘笈”,还有她那时说出的话语。

那样的夕阳是那般耀眼,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没关系的。对你的帮助自然要大一些,有的东西,老师或许没能讲的浅显易懂,前几天里我尝试了用我自己的方式写进笔记里,也许能让你更容易理解。”

“我听到很多人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其实错了,时间来得及的,只要你不放弃。程燃,你不是会放弃的人,对吧?”

夕阳中说着这番话的姜红芍。

“你也不会甘心,自己有聪明才智,却没能考进一个分数更高的学校吧……虽然普通的学校,其实并不决定着你人生的高下和未来成就的高低,我也相信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彤光中眼神忧伤着的姜红芍。

那个女孩穿着素色衬衣,在红雾粒子中,像极了怒放的芍药花。

“如果有可能,就让我们尽量去争取有选择的自由。”

让自己去她的家里补习,在自己说着“未来一所高中,请多指教。”,而她回应“成绩不代表成就,只希望你未来的路,能走得更好”的姜红芍。

在那之后,对自己说着“傻子,加油!”的姜红芍。

那个时候,她就在安排一切了吧。

是希望她离开之后,自己有一个好的出路和可期的未来。

一切都已经有了征兆。

征兆都在这一天破开,收束凝聚成这句“我要走了。”

姜红芍没有看他。

程燃柔声问,“噢……去哪里?”

“我妈妈呀……调往蓉城了,让我过去跟着她。跟我爸经常没饭吃……”姜红芍笑着看过来,俏皮吐了吐舌。

这是世界线命运轮盘的变动了,救下了谢侯明之后,因为和自己一并经历过险情的姜红芍,也偏离了她原本的轨道。

这是自己所导致的结果啊。

“至少……能吃饱了嘛。”程燃呃了一下,最终憋出这么句话。

姜红芍浅浅一笑,不说话了。

“那么……在哪里继续学业?”

“应该是……蓉城十中。明天走,过去了再办手续……”

姜红芍明显有个停顿,随即声音渐小。

蓉城十中,蓉城最著名的传统三强高中,这三所高中论历史最薄的一所都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其中蓉城十中甚至可以追溯到西汉年间,为蜀郡太守创建的郡学馆“陋室精舍”,辐射地方乡学。

蜀郡郡学开办十七年后,汉武帝下令全国兴办“陋室精舍”式的官学。随后经历朝代变迁,但历史风雨相承,沿革至今。司马相如,历代大文豪和学者,都曾在那里求学承惠。近代也是入选全国“批国家级示范性普通高中”,这可是全国目前仅有的二十三所国家级示范高中之一。

姜红芍在那里落户紧接着上高中,程燃其实并没有太多讶异,从她的父亲是李靖平,她背后来自京城,她的家族甚至来自比那个红墙小院更高大威严的地方。

她前的见识,她历经的风景,她见过的人世,都远远越普通同龄人。所以她对一切,其实都有一种看破不说破,同时自己姑且沉浸入世的成熟。

程燃能明白姜红芍刚才话语里的停顿,她声音渐柔渐弱的原因。

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就像是他们现在似乎可以在这样的小城街道中迎着暖风并肩而行,然而实则以人生的起点和平台来论,相隔的是有如两个世界般的位面和鸿沟。

他们的交集或许就是这山海小城短暂的时光和这条街道。下一刻就被人生的洪流处境的变迁倏忽拉开,一个大地向下沉陷,留驻在这里,或将永远留在这里。

一个平地参天,跃入云端高峰,海阔天空,穿云破日,看到的是那世间高广的无尽风光。

也许有天当高峰上的那个人有心回头看往底端的时候,那些向下缭绕的云瀑,参差的丛林山石,早已遮蔽来时的路,自然也遮蔽了那个无法望眼欲穿的瘦弱身影。

所谓天堑鸿沟。

不外如是。

姜红芍比谁都清楚这个鸿沟。

所以她曾倾自己所能的帮助程燃,是在自己离开之前,做力所能及最后的事。

这到底是,怎样兰心慧质的女孩啊……

第二十七章 更胜青松守岁寒(下)

姜红芍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她却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和程燃之间,在两道鸿沟之前,那无比珍贵的某些联系。

在柳英家的聚会时,两人对单词的唇枪舌剑。在隔离板工地的文化墙前,两人对那副彗星图的构图的各抒己见。

他们泼墨挥洒,他们细致勾画,他们时不时相视而互不服输的一笑。他们追歹徒时同乘的一辆车,他们在山林间相依为命的穿行和搀扶,他们生死一线的逃亡,他们在学校操场相处的时光,他们以中考为棋,各自看着彼此的挥洒,他们所一同仰望彗星的天空下,一同所做的所有事情。

都不应该被那道天堑鸿沟所割裂,所吞噬。

少年总会成长,就算那个少年有一天会现这一点,并且试图斩断这种联系时,她也会用力伸出手去,维系住,握紧,抓牢这一切。哪怕最终所有以为刻骨铭心的都最终败给无以回头的岁月。哪怕她最终伸出得手收回时已然遍体鳞伤。她也无悔不怨。

因为……那都是一同经历过的回忆啊。

原以为会有难堪的沉默,少年的自尊或许会有不同程度的伤害和动摇,程燃的声音却于此时响起。

“蓉城十中?果然是豪门啊,已经过了自主招生的时间了吧,结果一去就是蓉城最顶尖的三大高中之一啊。那边的孩子比较朴实,你可别欺负别人。”

“什么啊……”

姜红芍看了过来。

“??”

原来他果然不一样。

姜红芍眨了眨眼,“我最多会手下留情。”

“要不……你先去一步。”程燃仰头想了想,似乎认真计算了一下,“我回头来找你?”

“找我?”

姜红芍没反应过来,长长的睫毛眨巴了一下,“十中?”

“要不然哪里?你家?你妈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哪一种我好有个准备。”

“我妈用火箭筒。”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政府大院那间红门之前。

周围很安静,路灯的光很暗,周围几栋成围拱型的楼房人家亮着几盏明黄色的灯。

姜红芍脸在光影得天独厚的勾勒中,有种不落尘世昧的颠倒众生之态。

姜红芍就这么伫立,看着程燃。

程燃也微笑着看着她。

片刻的凝滞后,姜红芍微微一笑,“好的呀。我等你。”

程燃看着她片刻,摇摇头无奈道,“看来你还是不相信啊!”

姜红芍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非要我脚踏五彩祥云从天而降吗……”

“脚踏五彩祥云……你着火了吗?要不要我提前打119接应你?”

程燃:“!!?”

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半认真得看着面前的少年,“我没有不相信。”

“一切都有可能,如果是你……更有可能。一个人应该天真而不幼稚,勇敢而不鲁莽,乐观而不盲目。”姜红芍此时展露的舒懒,动人难描摹,“我不能盲目乐观嘛,否则天天在十中门口站着……那不成那个……啥了?”

她停顿一下,觉得石麒麟这个词比较贴切的时候,程燃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望夫石。”

姜红芍满含杀机的一眼瞟向已经飘往十米之外的程燃,招了招手,“你过来。”

程燃微笑,“我觉得我在这里吹风挺好的。”

姜红芍似笑非笑,“我只打你一下。”

程燃上下打量她的气场,“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这‘一下’会是一套连招。”

僵持了半晌后,姜红芍道,“那你可要加油。”

老姜你有没有觉得这句加油好敷衍啊……

“过去了我的手机要换了,在那边也可能会不方便,到时候我们可以……写信往来。”

书信的往来,比后世的微信啊电子邮件啊慢太多了,但也有意思多了……所谓见字如面。

“好的。”

姜红芍认真看过来,“你有去哪拍照片,用明信片,甚至逢年过节写贺卡的习惯吗?”

“有啊。这不很正常吗?”

“那就好了,我也很有收集这些的爱好,”姜红芍摊开修长的手掌,“去哪玩了洗好照片连信寄来,每年什么圣诞贺卡元旦贺卡的一次来个一打吧,好挑选。”

程燃:“……”

好挑选你个鬼啊。

这是……还以为自己唱的那歌是写给杨夏的吧!……敢情之前不说,结果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啊。

程燃环顾四周安静的小区,又注视着姜红芍,想了想,道,“其实我的表叔,还有一歌……要不,给你唱一下?”

“给我的吗?”

“我表叔……”

“给我的。”姜红芍打断了他的起头,认真道。

“好给你的给你的。”

姜红芍嘴唇微扬,“你给我的。”

程燃怔了怔。

“不要想多了,哪有用别人的东西送人的,送人礼物最起码的诚意懂不懂?”姜红芍蹙眉。

“好……这歌是程燃同学送给姜红芍同学的。姑且就叫做……最亮的那颗星吧。”程燃笑笑,他算了解老姜的皮毛了,要是她心头不舒服,可是会在任何其他地方找补回来的。

姜红芍双手交叉垂下,左手盖着右手,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那双目眩神摇的美目这么注视着,程燃还是生出些不自在。总觉得下一秒就要享受跪似服务万恶的帝王封建生活似的。

姜红芍道,“你送我礼物,我也要有礼貌啊……这叫,洗耳恭听。很有仪式感吧……但前提是,没有了吉他伴奏,你还有之前的水准吗?我表示怀疑呢。”

“我说……你能不能闭嘴?”

姜红芍做出一个捂嘴的俏皮动作。

程燃清了清嗓子。

姜红芍眼珠像是猫一样闪了闪。

程燃声音,轻唱而起。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

周围楼道和住户的灯,66续续哔哔啵啵的亮了起来。

那边传来人声,“是哪个胎神晚上不睡觉……”

从来优雅绝不在人前失态的姜红芍双手掩住了嘴巴,目光颤抖。

程燃声调拔高,心想老子重生者我怕谁,“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

这是红门小院,那个自己爬过的枇杷树。

他在这里遇到那个女孩,他们一起生了很多的故事,而和她于山海的故事也在这里终结。

这里是起始也是一个终点。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

“汪汪汪!”狗被吵醒准备拼命的叫唤声。

程燃看到姜红芍捂着嘴,美目通红。

他扯着嗓子,“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噔!红门小院二楼的灯骤然亮起,哗啦啦!窗帘撕拉开来!

一个凌驾夜空的黑面神的容颜如铁……骤然浮现!

程燃的歌声戛然而止!

在无数狗叫和四周围邻居的叫骂声中,在姜红芍捧着嘴笑得泪花四溢中。

程燃落荒逃去。

……

……

望海楼的同学聚餐中途之后,一班班长黄谦才姗姗来迟,黄谦穿了一身笔挺的衬衣和修身的定制西裤,整个人经过了精心装扮,甚至还烫了一个头……

这也是今天他事先缺席望海楼聚餐的原因。这次他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最后努力一次,不成功就成仁,甚至还准备了鲜花。

结果等他到来左顾右盼寻姜红芍不得,得知了聚餐时爆炸性的那一幕,随后姜红芍就和程燃提前离开之后,黄谦连开了半件啤酒。

喝光之后,整个人靠着墙壁,脑袋一下一下的墩墙……那副样子……哀莫大于心死。

……

而在那望海楼的聚餐之后,姜红芍,就那样的消失在了一中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偶尔会有男生在课桌的笔记本前怅然若失的写下诗句,“芍药花开出旧栏,春衫掩泪再来看。故人不在花长在……更胜青松守岁寒。”

不知道在怀念谁。

也有人写下死程燃死程燃该死的程燃。

不知道想干掉谁。

====

====

====

微信平台上布程燃唱的歌和姜红芍图片。有的进去的朋友找不到,请点右上角个人系统里的“查看历史消息”

第二十八章 赵云……

一辆市府牌照oo1的车进入骊山后山,沿着盘山路进入一个雷达部队的军事禁区驻地。这里是骊山尚未进行旅游开的东南峰,风光独特,胜在安静,又有部队驻所,不会有闲散的游人打扰。

李靖平时常会来这里登山锻炼,从军事禁区进,爬五六公里山路,在峰顶饮一口雪泉,甘冽清澈,再经由山风吹拂,许多工作上的念头和困扰之处,往往都迎刃而解通达起来。这是李靖平保持体能和清醒头脑意志力的秘诀。

穿着运动服的李靖平爬到峰顶,转过身来,秘书孙伟落后了好大一截,等到孙伟踉踉跄跄爬到近前,李靖平就笑孙伟体能差了好多。孙伟指了指李靖平穿着的天蓝色,上面有史酷比的运动服,“李市,今天哪敢和你比,你这是穿着自己女儿送的战袍……爬得赢才怪!”

孙伟又忍着笑,“只是李市你这身运动服……这个,不适合在外面……”

李靖平压了压腿,“红芍就是爱胡闹。”

孙伟又表情古怪,“按理说红芍这名字,也是很奇特啊,在咱们山海,大街小巷要是叫起卖红苕来,孩子肯定很尴尬吧……”

“这也是没办法,孩子她外公取的名字,她外公是趟过雷,打过仗,拼过刺刀,指挥过战役的……这个名字可不就是老爷子那个年代的人对小孩的取名吗。”

“姜红芍已经去了蓉城了吧。”孙伟笑了笑,竖起大拇指,“不过李市你家女儿也太能了,市重点的一中全校第一啊,这是良好的基因遗传吧。”

李靖平摆了摆手,“她这一下子走了,我心头怪空的。不过也倒是可以放手干工作了,明年的国际旅游节,可是山海市百年难遇的展腾飞时机!”

“可不是嘛,”孙伟道,“咱们山海市是国内第一批旅游城市,本身地理环境和风景风光都得天独厚,省国际旅游节的举办城市,本就是我们志在必得……然而之前的省里筹备工作上,隔壁卢浮州可是眼红得很啊……恐怕六二大案生,他恨不得案子没破,咱们栽在这里吧。”

“不要胡乱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李靖平批评过来。孙伟就不说话了。

停顿了一下,李靖平道,“这个事,最终还是落在我们的头上了嘛。省府拨款的二十亿前期资金,就要6续到达,咱们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笔钱用好了,用到位!这政策上面,也是对我们大为开放,好日子就要来啰。”

“要修厕所!”

李靖平站在峰顶,俯瞰城市,“明年省筹备组验收之前,山海市要完成一百零八座旅游厕所的建设,这个厕所革命,我们要进行下去。”

“要把旅游节会场设施建设完备,从军旅,历史,科技,工业,旅游,文化为主题,着力打造会场。同时借助这一波国际旅游节的东风,将基础设施更新换代,实施‘交通大会战’,加快构建航空、铁路、公路、水路立体交通网络!让咱们山海市,在国际上都能闻名遐迩!让这波东风,真的能够造福这里。”

孙伟也是热血激昂,“人家说雅丽市是省内的小蓉城,他们的生产总值,经济,各方面指标在省内排名都在我们之前,这一次,咱们山海市就能藉着这股风展起来,明年再来看指标,没准我们就能跃居省内第二,雅丽市的‘小蓉城’之名,恐怕就要被我们山海市后来居上了!”

李靖平知道孙伟由衷是关注于他的政绩,在这个年代,省内官员的政绩都是经由gdp作为指标考核的时候,能切切实实拿出数据来,这可是谁都无可辩驳的东西。

只是在李靖平看来,为政一方,还有什么比能够切实的看到这里在自己的主政下改变腾飞,看着一个又一个设施从立项变成现实,更有成就感和骄傲的事情?

在李靖平俯瞰这座城市,并为未来的国际旅游节心驰神往之际,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来自京城。

老爷子让他回去一趟。

放下电话,李靖平眼神里微微露出愕然。

那个平时只会在年节时候,和自己说上两句话就顶天了,甚至就连姜红芍遇险后,他也没过多干涉的老爷子,竟然会因为山海的事情让他回京一趟?

……

……

暑假到来了,在谢候明的华谷集团介入之后,华通公司的改制正式启动,这个时候国企一般改制还是适用内部改,即将公司资产作价向内部员工出售。

虽然说进行公开的招投标是最为透明的方法,但却因为实践起来的困难而放弃了,特别是华通公司这样涉及技术向的公司,在公开过程中不利于保守商业秘密,内部转让几乎是唯一的办法。

在谢候明的支持下,作为管理经营者的程飞扬将在华通公司脱胎而出的新伏龙有限股份公司占据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华谷公司占股百分之三十,职工股百分之十。

华通山海分公司本就是蓉城的总公司一个累赘,在审查组被阻拦离开之后,华通总公司几乎就放弃了这个烂摊子,要是能换成充足的资本回流总公司,对于总公司上面免不得还是一个保住国有资本不流失的政绩,原本的司长宋华也有了新的去处,据说是调往蓉城一家公司当老总,这相比在华通公司就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有了好的落脚处,宋华倒也十分乐于促成此事。

且作为欣赏程飞扬干劲和才能的老同事,宋华也是由衷希望程飞扬能干出一番名堂来,重振雄风。

一般来说职工的安置和补偿是整个改制环节中最困难的部分,但这次因为有谢候明背后的财力支持,却没有多费多少口舌。因为大家最初时,本公司几乎所有人都对新公司改制是没什么信心的,而他们其实本身就已经在外面铺好了路,各有各的盘算,本身就打算拿到职工身份置换补偿金的一笔钱。如果要认购职工股,那可是一大笔钱,完全没有必要。而华谷公司介入进来后,补偿金价格比之前买断工龄几乎翻了一倍,所以认购的并不算多,反倒觉得钱拿到手里踏实的不少。

人各有选择。

有的是基于对未来的预期,有的是囿于摆不脱现状,只是程燃觉得,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们回过头再来看的时候,会不会捶胸顿足。站在光阴长河有机会回溯这样的时代,总是能看到因为人对于所处时局的狭隘偏窄,而导致很多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一句“造化弄人”叹息的事件。

“爸,新公司的章程……”程燃将一叠打印的纸递了过来。

程飞扬接过去,看到上面的“伏龙基本法”,扬起眉头,“这是……你从网上弄下来的?”

“目前最先进的公司管理办法,职业化管理,未来伏龙公司要做大做强,这一套流程是必然的……当然,先定个框架再说,其他的可以再增删改进……”

程飞扬看着这叠“基本法”内容,最上层,是公司宗旨,管理哲学等所谓“企业文化”的内容,其实这不算什么新内容,转换个思路,程飞扬就明白得很了,要说企业文化,过去吃大锅饭的时候,企业文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公司都要纯粹,淳朴,精神更是高度达,思想觉悟高度统一。

这些对于程飞扬来说大而空,现阶段看不出所以然,无甚出奇。

倒是略过了,接下来是人事政策,控制政策,组织政策,工作道德和纪律等等方面的内容。

“这个……让公司里的那几个老笔杆子来,思路也差了几条街啊!”程燃不知从哪里下载来的这一番提案,让程飞扬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因为这不是死的,这份“基本法”是活的,在公司的每一个阶段,就有相关的调整,这些都事无巨细的写进了规章之中。

一份好的公司章程最重要的就是一目了然。

程飞扬拿着看着,几乎就像是能掌中观纹的了解到公司成长到每个阶段所需要搭建的框架。这些年他是从基层到中层,是管过人,做过第一线打拼过的,有的东西,脑子里没成型,总是有那么一个概念,甚至是有些想法的。

这份章程,如果拿给一个普通人,恐怕就像是远观一座山。

但只有登过这座山的人,才清楚这份规章就是那条最能登顶山峰的宽石阶正路。

在这之前,程飞扬其实就让公司里的几个文职做了好几版了,总是没办法达到要求。

要知道改制不是瞎来,新公司为什么能够脱颖而出,在没能看到一个公司成形之前,规章制度搭建的框架就是给人家评审看的骨架。

谢候明的华谷公司是国资委直辖单位,评审组都是此道专家。程飞扬可不想自己在对方面前露怯。

程飞扬爱不释手,“这个好,程燃啊……所以时代在不停的变化,个人在其中不进则退,所以我才让你好好读书……你看,这网上有文化的人写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不过说到底,这种东西程燃能下载,其他人也许也能拥有,这种好东西,要是其他人都有了,人人拿着一个指路明灯,这不也就都成了程燃之前给自己灌输的“红海”了吗。

程飞扬想了想,又有些危机感,新公司成立之后,可要撸起袖子加油干啊。他又看了程燃一眼,“你这孩子,这回能上一中,总算是大大争气了一回!哈哈哈……”

程燃打断程飞扬时不时提及自己成绩就会神经质爆的这种笑声。

“爸,其实一个公司章程,再如何完美,最终贯彻其中的核心,还是人。新公司要展壮大,还是要多招揽人才,而且我相信你,你能成为新公司真正的带队核心,你的干劲才是激励公司的员工不断成长的力量。”

程飞扬揉了揉程燃的头,“不要以为你表扬你爸,我就飘飘然了……哈哈哈……”

程燃:“……”

“爸……俞晓家,还有一些柳英啊,杨夏家,是怎么决定的?”

“俞晓,杨夏,柳英,还有好多家吧,都将赔偿金转为了等价股权,各认购了五千股。其次解除了劳动合同的许多职工,在新公司成立后可以重新签订合同。当然,这次我们招的,可都是要干活的人。他们各家可能也要进来……”

程燃点点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爸,你慢慢看,我进房间里了。”

“你每天在房间里画些什么?我那天看了一下,画得还挺不错。”程飞扬翻阅着文件,不动声色的看了起身的程燃一眼。

程燃手头上还有当初办文化墙用剩下的颜料,没有还给姜红芍,而是自己独吞了。趁着假期没事,就在房间里鼓捣。

本身以前画画就是他的爱好,在成绩不好的时候,每次做这些事都会被徐兰无情谴责。

现在当然再没遭遇横加干涉。

徐兰看来,程燃只要成绩好,又是放假期间,想干什么都可以,权当对他的奖励。

这可是新时期了,程燃一跃黑马般的成绩可以说让整个家的思想觉悟都提高了,徐兰和程飞扬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反省中,现在家风开明,远以往那段黑暗时期。

“噢,这个啊,最近有点无聊,弄点玩的东西……”程燃摆摆手,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进了房间里。

“什么玩不能玩……”看着程燃的背影,程飞扬又想起在程燃桌子上看到的那些彩色卡片。

“赵云…关羽…张飞…?”

“还真画得有模有样的……”

第二十九章 红星闪闪放光彩

李靖平是趁着进京招商引资的会议在星期四赶往京城,开完会之后,就直奔老人家的院子。

进了古香古色的院落,老爷子正在后院喝茶,茶杯是普通的开片汝瓷,因为用得久了金线深沉,家族里有人很孝顺,有海外做生意的打算从港城带来一盏青釉荷叶带把杯送给老人,却被老人拒绝了,说自己欣赏不来,就是实用主义,贵了舍不得用,摆着又嫌可惜扎眼,就喜欢拾掇方寸之物,让大家别去钻营这些。

看到李靖平来了,老人点了点头,“坐。”

“爸,您怎么想着叫我过来喝茶来了,我来得匆忙,没从蓉城转机,但带了我们山海的特产桃片糕……”

“你们山海,最好的东西就是土洋芋……个大味足,丢炭盆里烤了趁烫手掰着吃,那是真香!”

这些年,这位曾经历经半生功勋的老人就坐镇这里,但没有一个人不敢对他保持着敬畏,不对他所仰望。他曾经走过那些印迹所留下的威严,仍然深刻的影响着那些土地。

李靖平知道,他在整个家族里面,其实不算什么,就是连自己的老婆,都没得比,甚至在一些圈子里传,他李靖平倒有些上门女婿的意思。老人的家族里面,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出类拔萃,相比之下,他这个只是在县级市主政的二女儿女婿,也只是平平无奇。

所以平时过年大家碰面的时候,老人对他交代的话也是最少的,偶尔提点几句,也是不痛不痒。其实李靖平隐隐知道,自己这老丈人,对他,是并不满意的。

所以这次突然千里迢迢把他叫过来,李靖平内心是颇有些惶惑。他主政山海市的时候,老丈人从来没这么接地气的谈及过山海的事物。

“要是有盘当地的干辣椒面蘸着吃,那滋味更是……”

李靖平看着老人都吞了吞口水,那叫一个呆滞,连忙笑道,“爸,你要是想吃了,之前跟我说一声啊,我这次来直接给你带不就成了!你看你真是……哎……”

看到老人表情并没有太多松动,李靖平又立即怂了,擞了擞手,收敛了一下刚才堆起的笑意。

“下次再给我带,突然兴起,不急……别弄成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了。”

“嗨,您看您说的,总不至于都知道我丈人喜欢吃着东西,合着就疯起给我家送土豆吧……这什么画面。”李靖平脸上笑纹迭起。但心头却是疑惑不已,老爷子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防微杜渐的好!”老人停顿了一下,道,“六二大案的事情,我听说了。”

李靖平正神,心忖终于来了。

老人端起水杯喝了口茶,然后搁下,“你知不知道啊……当时进我耳朵里的,就有很多种说法,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以为你们山海市成为省国际旅游节城市就得天独厚?岂不知道背后多少人盯着这个名头啊。有的市不甘示弱,风都吹到了省里面去,副省长,省长张锦程都被游说了,甚至有的人还放话要跟张锦程对赌哩!这些干事业的同志,哪个干劲不比你差?哪个想要谋地方展的精神觉悟不比你低?你但凡掉以轻心,别人就能迎头赶上,好在,你守得住。不过也有人,不光彩……六二绑架大案,省内公安联动,还派了人进来找你的纰漏和破绽……”

“谢侯明可不简单啊……上面看重他的大有人在,要是人在你们山海出了问题,别说一个国际旅游节城市名头,就是你这个市长,也做不长了。”

李靖平听得头皮一阵麻。

“好在,六二大案神破案,让即便有想做文章的,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这个旅游节城市的名头铁板钉钉的落户了……你这些年,在山海打下的基础,是不错的。”

这是……表扬吗?

如果自己记得不错……这还是老爷子,第一次对他表现出赞扬这种情绪啊!

这简直是,有些内心澎湃。

老爷子的声音又响起,“破了六二大案的那个公安同志,叫什么来着?”

“姓程,程斌。”李靖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抑制住心底的狂喜,面容如常说着。但他觉得眼前洞悉事物的老爷子已经把他看了个通透,否则此时的这种白眼是什么。

“程斌啊……听人说起过他的事情,这个人不错,是你的福将啊。”

福将……

李靖平现在脑海里闪过的不仅是程斌,还有当时在桑塔纳中,程斌背后的那个少年的模样。然后就是那个夜里,楼下落荒而逃的身影。

李靖平赶紧将这些排出脑海,道,“爸,山海市未来的工作重心,就是打造国际旅游节城市,这是个舞台,我现在就在实施干部实绩考核,争取做到‘干与不干不一样,干多干少不一样,干好干坏不一样’,让能干事,肯干事的人,都能走到舞台的前列来。”

老爷子点了点头,摆摆手,“这些就是你培养政治能力,政治智慧的事情了。我就不关心了,也不干预,不听你吹嘘,我等着看结果……还是说说我孙女儿吧,怎么样,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又成长了吧?”

一提及孙女,就柔软起来。

李靖平笑着,“爸,你又不是不知道红芍,她什么样还能让你我操心么?”

好像自己和老爷子能这样的聊天,还是第一次吧。

老爷子满脸堆起笑意,“革命战士志气高,泰山压顶不弯腰,还是我家红芍好,敢叫凶徒翻跟头!”

“说到底还是最像她当将军的外公!”

李靖平左眉跳了跳。

爸,红芍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你当初抱着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能不能别那么红星闪闪放光彩……

……

……

暑假中程燃家里请了一次客,举办了一场家宴,等于是庆祝程燃中考的大捷。

家庭聚会上面简直就是一面倒的赞美了,不久前大表哥程齐收到了蓉城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本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相比之下,似乎大表哥的风头都被程燃这本身是班上下游,突如其来考成了全班第一的黑马所抢了。

要知道在此前的家族聚会时,小姑啊,大伯娘这些还是以鼓励程燃能考进四中为主。

后来二爸还私底下询问过程飞扬程燃平时的成绩,听说五百多,还曾是一副“革命尚艰”的神情说,“那就要多努力了啊……”

结果中考之后一语成谶,这努力得……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相比起来,真的是……很想有事没事揍一下自家孩子。

程齐,程翔,李玉,在饭菜上桌之前的客厅里,几兄弟是注视着程燃,恨不得把他打量个通透。

几个人是面面相觑,颇有种卯上的架势,最后小弟李玉率先打破僵局,低声贼兮兮问,“哥……你从实招了吧,到底抄了谁的,我保证不说出去!”

程翔也接口,“哥,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也太过分了,怎么就敢直接弄了个全班第一,你还是趁早交代一下,咱们好合计合计,要不然一会程大兵来了,把你识破怎么办……我说你当时旁边是不是一个全年级第一,还是你们漏了题了?”

几兄弟是犹有余悸的,以前用涂改液修改试卷,贪玩串通起来骗家长撒谎,无一不被程斌看穿。这表叔似乎就以拾掇他们这些熊孩子为乐。眼看着程燃如此高分,程斌能信?

程燃又看向程齐,两个小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自己这大表哥好歹应该明事理的。

结果程齐撩了撩额前的长,看了他一眼,“还是要学你哥我才是正道,好在高中你也是在一高了,老师都不差,学习氛围浓,好好学,追上你哥我,考个二本大学也是没问题的……”

“……”面对自家这三个似乎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的兄弟,程燃心头也是崩溃的。

……

程斌和顾小军后面来了,因为六二大案的刘志国团伙余毒尚存,为了保护程燃,程斌是没有对家里人说着当天真正的破案历程的,倒不是信不过家里人,这只是出于他对程燃的负责。

程斌一来,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程齐三兄弟连声音都小了一层。而且现在程斌可不一样了,破了六二绑架大案,天天在电视台循环出现,看到电视上穿警服的程斌,旁人或许自豪或许骄傲,可天地良心,三兄弟心里只有一种大魔王升了级的感觉,现在提到家庭聚会,他们这些孩子心口就是哆嗦。

上桌的时候,程翔还一个劲对程燃小声道,“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程斌肯定不会放过拷问你……”

一大家子吃饭就是天南海北的聊,时局啊,科技啊,新闻啊……谁起一个头,说一段言论,旁边人就倾听,然后各自谈及自己的看法,时而响起笑声。

只是在这样的饭桌上,四兄弟那叫一个谨小慎微。

程斌畅所欲言,“过往我们还多停留在人治阶段,这是没有办法的,基层警力良莠不齐的情况下,很多会依赖一些有经验干警独到的手段……但其实说到底,最终社会还是要向法治展,不过在整个教育和配套体系完善之前,过早的提法治就是空话……程燃,你怎么看?”

全家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程燃,程燃也就随口附和,“表叔你说得对……”

程斌点点头,“我就知道我们有共同语言。”

程齐,程翔,李玉三兄弟都在旁愣住了。这尼玛……程燃就随口附应了一下,哪一点看出有共同语言的?

过了一会,程斌的话题又提到,“现在我们公安内部都在注重信息化建设了,以后网络越来越达,跟你们说还不明白,只有经常玩电脑的,才清楚更新换代的度,程燃,你说是吧?”

齐刷刷看来。

“表叔,你说得对。”

程斌点头,“以后这个时代,是你们的。”

三兄弟那个面面相觑,以前程斌哪回不是教训他们少玩游戏,现在在程燃这里……玩电脑也玩出优越感了!?

“去年全世界第一只克隆羊诞生了,说不定以后科幻电影里的都要成真,程燃,你知道克隆技术原理吗?看你读那么多书有没有用,说来听听?”

齐刷刷看来。

程燃:“好像是用体细胞进行无性繁殖……”

程斌又满意点头,“好好读书,你很聪明,以后说不定还能参与这些前沿展。”

三兄弟很想拍案而起,这饭吃不了了!

·

·

·

======

======

微信平台放了昨天程燃绘的卡片。

推荐一本书,“都市之少年仙尊”,作者裸奔四十多万字才入v,一直坚持到现在,非常不容易。

第三十章 三国……

这顿饭吃到后面,家里人是都看了出来,程斌一向是不待见家里这些吵吵嚷嚷的小孩的,怎么着对程燃如此青睐有加?大伯后来笑着总结,原来你程斌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成绩差的孩子啊!

吃过饭,老辈子在桌上喝酒聊天,小辈子们下了桌,堂弟程翔用手肘捅了捅程燃,友邦惊诧,“程大兵该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吧?他背着姨藏私房钱被你撞见了?”

程燃一抬手,程翔就笑着躲一边去。

那边,顾小军正给程齐和李玉讲那场破获六二大案的细节过程。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开枪的瞬间,我立即就把程斌扑倒……但这个时候,程斌也就开了枪……啪!”顾小军转过头来,看了程燃一眼,“黑暗里,对方那边光芒闪过……我耳旁的空气变得灼热,有尖啸划过,这一枪应该是偏了,那边传来捅破沙袋的声响,我就知道,大斌这一枪打中了……”

顾小军讲评书一样,听得几兄弟是一愣一愣的。

听完了又缠着顾小军讲一些内部案件要案,顾小军也就把这次六二大案背后的刘志国团伙说了一番,说起恶虽除,但背后仍然有诸多疑点,甚至可能还有没落网的同伙,算是给程燃旁敲侧击的点了一下。

只是三兄弟兀自听着,根本没看到顾小军落在程燃身上的目光。

任谁都有对英雄的崇拜,程斌那是阴影太重,没法让人崇拜起来,不过这顾小军,倒是四兄弟很敬佩的存在,程齐回头对三兄弟道,“老是能听说一些逞强斗狠的人,其实现在来看,都是幼稚!咱们家里小军哥这样的,才是真汉子,要是你们,在那帮歹徒面前,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李玉不乐意了,“哥,说我们吓得屁滚尿流,你呢,要你对上了,会怎么样?”

程齐倒也诚实,一米八八的大个咧嘴笑起来,笑容清澈,“我肯定也会腿软啊,我又不是专业的,要我大学考上警校,淬炼个几年,我也能像小军哥,我叔一样,勇跟歹徒作斗争。”

顾小军拍了他脑袋一把,“你叔和我不需要个拖油瓶……你啊,好好读你的大学,念你的书,我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所以你们叔现在来管我,而不是我管他……”

顾小军说着,但眼神却是似笑非笑的落在了程燃身上,看的其他三兄弟一阵迷糊,自己这叔叔和顾小军今天咋回事,怎么对程燃的态度,到底跟他们三不一样啊!

程燃皱了皱眉头。

这个……不自在的很啊,转移一下注意力……

“去我的房间,给你们看样东西。”他起身,三人转移到他的屋子里,程燃捧了个铁盒出来,放在中间的地板上,是那种这个年头国营百货商店里装曲奇饼干的铁盒子,质量杠杠的。吃完了里面饼干之后,一般人家就用来作为储物盒使用。

“这是什么?”李玉问。

“嗯,桌面游戏。”

一听游戏,三兄弟的情绪都给调动起来了。

四个人平时在一起,啥都玩得开,不过四人普遍对打牌和麻将就都不太感冒,不喜欢那种家里人平时聚会就是麻将的氛围,打扑克牌也有这种性质。

看着程燃把铁盒放中间,四人都猜测起来,“桌面游戏……大富翁?”

程齐率先接过铁盒子叩一声打开来,看到里面的事物,“咦!”了一声,拿出几张卡片来,“这是什么?”

每个人一人拿了一张过去,“这个,画得……不错啊!”

“这是三国演义!?”

眼前是过他们想象的精美卡片,好的美术设计有时候厉害之处就在于仅仅用一副画,就能鲜明的表达出一个人的特点,人物的性格和故事背景。更别提这些人物是平时他们耳熟能详,甚至还隐隐崇拜着的符号化事物。

94版《三国演义》一经播出,那也是席卷全国的热潮,而且这股热潮一直存在于后世每个暑假的电视机循环播放里面,几乎就是每个人磨灭不去的记忆。后世都经久不衰,这个年头,这个暑假必看项目也不过才刚刚进行了三年的轰炸而已。

“哎这些画风不错啊……吕蒙,我喜欢吕蒙这个造型!”李玉拿着其中一张人物卡,比了个动作。那张卡片上人物非常俊美,三国人物打破了他们印象中电视剧,或者漫画游戏对人物的固型,个个自成特色,李玉手上吕蒙的人设就是一个披着披风持剑的男子,玉面俊雅,让他不由自主的就代入了……

三人集体白了他一眼。

程翔翻出其中一张卡牌,“我喜欢诸葛亮……”这个年头,少年们一般也大多最喜欢演义里诸葛亮和赵云两个角色。

再看程齐,他面前摆了两个角色,小乔和甄姬。看到三人望着他,这一米八几的大个脸色一红,“女性角色画的真好……”

“这个怎么玩的?”

“这个东西嘛……脱胎于三国故事,主要更能让大家熟悉一些。我给你们讲一下,”程燃翻了几张卡片,“具体的玩法是,每个人物都有各自的技能,有辅助牌,我们每个玩家还各有一种身份,身份是你做出一切动作、行为的依据。四种身份分别是主公、忠臣、反贼和内奸。主公,从它的名字就可以知道,重要性不言而喻。反贼希望杀死主公,结束游戏;忠臣需要保护主公,获得胜利;而内奸,最有挑战性,就是不暴露自己身份,杀死所有人,成为最后赢家……我们四个人,正好一人一个身份,最适合推新……”

程燃把牌倒出来码好,“具体的东西,玩一局大家就明白了。”

三国杀脱胎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一种名为“杀人游戏”,或者说“警匪游戏”的社交游戏规则,只是在欧美那边很流行,后面延伸为纸牌游戏“bang!”,国内目前倒是不多见,更别提风行,甚至可以说,听说的都很少。

而后世有人将这种游戏进行本土改造成《三国杀》之后,凭借三国这个英雄辈出的浪漫主义时代在普罗大众中的吸引力,加上勾人的社交游戏内核,斗智斗勇的游戏乐趣和体验,硬生生和网络游戏电脑游戏近身肉搏,把无数玩家从电脑面前解放出来。

那个时候,很多人走出家门,呼朋唤友,加入到面对面的纸牌对战中来,甚至在风靡时期,爱好者甭管认不认识,找个咖啡馆桌游吧就可以玩上一整天,引了国内很大一波热潮。

后来最终还是被网络化了,这种纸牌游戏掀起的热潮,还是败给了网络时代。

然而这可是……曾经在网络和电脑游戏极端达的时刻,也能与之一战,并曾经取得过辉煌的纸牌游戏啊!

程燃以前算是个桌游爱好者,主要是桌游能带来一种奇妙的质感,类似于下棋,周旋斗智的乐趣并不少,却又比下普通围棋象棋能得到更多元化的视觉和文化上的体验。其实说起来,围棋和象棋,五子棋,也算是桌游类型中的一种。

后世的桌游依托网络的达,也聚集了很多爱好者,甚至还诞生了最权威的bgg网站。

重生回来,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有的时候手痒了,总是要找点打时间的事物的,这个年头的游戏啥的他也不太想玩,相比起来,自己制作一副桌游,还蛮有意思……

于是暑假这里面,他就一笔一笔刻画制作这些卡片,每一副都力图精美,晚上泡一壶茶,渴了啜一杯,饿了吃块饼干,就着茶和饼干,累了起身活动活动,一张张卡片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成形。

对他而言,重生回来,体会学生生活,是一件和生活息息相关的事。而这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和爱好,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两者并行不悖,没有高下之别。

哪怕这个过程中付出的是精力和时间,他也甘之如饴。

在那些每天空闲日子,日夜绘画折腾出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而这个结果就是,放在如今的时代里面,对于面前的少年们来说,不亚于又打开了一个世界。

一局又一局的战斗在程燃的房间里爆。

时不时传来各种争吵和辩驳,以及爆的笑声。

甚至临到家里聚会都要完结了,这几兄弟还不想走,还嚷着最最最后再来一局。

程翔道,“这个东西你怎么想到的!还能做一副给我吗,我找些小伙伴一起玩……”

程齐也眨了眨眼,“我也想带一副到蓉城的大学里去……”

程燃摩挲着手上的牌,喃喃道,“再做一副啊……”

第三十一章 攒局(第一更)

“再做一副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东西一旦出来了,可能就会被快盗版了……还是先注册一下版权比较好。”

程燃喃喃说着,也不管面前几个人听懂听不懂,“毕竟尚未完备,还有一些人物没画出来,这充其量只是一个实验版本。但还是可以做一做这个事情的。”

以前程燃喜欢画画,只是一个爱好,后世各方面俗事纷扰,以至于这个爱好被消磨了。如今能够重拾起来,并且先制作出了这种卡牌式桌游……如果爱好还能挣着钱,这岂不也是一个小成就?

只是卡牌桌游不属于3c认证的出版物,游戏的规则是没办法保护的了……但名称,卡牌的美术,文字,图形都是受著作权法保护的。这些可以划拨在手里的东西。

他环顾三人,问,“这样,我们来攒个局吧。”

“攒局?”

程齐,程翔和李玉面面相觑,没搞懂他的意思。

“都把这些年存的压岁钱贡献出来,我来购买材料……程翔,你家的广告图文公司有全套设备,我们可以把这东西进行批量生产。到时候,哥,你去了蓉城,把这东西往大学里推销……”

程燃知道程翔和李玉上了初中就开始自己保管压岁钱了,两人加起来可能也有个好几千。

程齐疑惑,“我在大学怎么推销……”

“很简单,大学水吧里,可以和经营者商量,让他们把这东西放进去试试,这个不要钱,我们免费赞助。社团也可以,赞助啥的,大学是一个天然的杀人游戏最好传播的环境。其次,在学校外围的文具店里推销一下这些牌,每个文具店推销个几副就够了,也不用多,你上门去,又说大学生流行玩这个,进货价又不贵,一般都会有店收几副看看情况的。等这些铺垫做好之后,上你们学校论坛里布相关信息,普及一下学校水吧里玩到的这种新式桌游的规则和魅力。这个我到时候会给你文本,你用自己的论坛账号照搬上去就行了。”

程齐刚要说话,程燃就开口打断了,“你不是想买一部手机吗,诺基亚的吧,可不便宜,六千多块钱,你存的压岁钱也就三千,还差着一半呢。做了这个,别说手机了,电脑你都能自己赚到。”

程齐眼睛亮了起来。但又迷惑了,程燃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少钱,难道某次说漏嘴了?

程燃又以程翔一直心心念念的高档自行车相诱,而李玉程燃印象中他这个年龄没啥特别想要的,最多就是电子游戏机,压岁钱也买得起,但也会消耗他的库存,而且看着自己三个哥哥都跃跃欲试,他自然也不能退出。

“哥,我们四兄弟就跟港片里那个《创世纪》一样,竟然也打算开始进行一番事业了!”程翔一番憧憬道。

四兄弟大致算了一下,把他们往年压岁钱凑合计起来,大约有八千多块钱左右。

“足够了,既然咱们开始攒局,也就把账算在明处里,我们明确一下划分……”程燃拿了个本子,记录了每个人参与进来的账目,用笔敲了敲,对面三个人都很是新鲜。

“我画的画,我出的美工,我做的这些东西,后期的调整和更新也是我,所以一开始,我的占股是百分之五十,大哥要去大学推销,争取让高校群体接受这个东西,占股百分之二十五,程翔你和李玉可能要一起出人力,但我们是从你家广告图文公司开始,所以你占百分之十五的股,要是以后你们家机器动得勤了,小姑那边也说得过去,不至于成为阻挠的力量。剩下李玉百分之十,有没有意见?”

面前的三个人摇了摇头。

程燃又对程翔和李玉补充道,“当然,如果后面你们手头上拿到的钱太多了,我还是会把这些钱先给你们父母代管的。”

两人倒没什么表情的变化,大概对于他们的年龄来说,有钱在手上当然好,但如果真到了有很大一笔钱,恐怕也会无所适从。当然,最主要他们还真是不认为会挣个多么了不得的数字,顶多对于投入的钱能够翻上一两倍就兴奋的期许。

“这个占股不是没有变化的,且是会逐渐调整,我预计未来,大哥那边会成为主力,而我会逐渐把占股让出来,往哥这边倾斜,但我不太希望耽搁到大哥你的学业,反正这个做设计的是我,改进的是我,一切机制解释权都在我这里,你倒是不必操多大心,未来要是你大学毕业了想继续做这个,我们再来另说……就先定一个大致的构思……”

程燃这么有条不紊的说着,听着他娓娓道来,程齐好歹也是准大学生了,竟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脑袋瓜子,考虑的比他成熟周详太多。

好比这他们正式名为“三国杀”的卡牌和接下来的推广生产一系列计划,他程齐也会思考如果自己来做怎么做,可以想到一些,但绝没有程燃这么井井有条和完善。

程齐想了想道,“……你说到时候会逐步把占股让出来,转给我?这个,没必要吧,我这个做哥的还图你什么吗?”

程齐虽然认同程燃说先把权分好的说法,但觉得既然是兄弟,其实无所谓程燃还要转给自己这种说法。

程燃摆摆手,“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情,我创造了这个东西,却又不希望搞砸,所以只需要保持一部分存在力就够了,而我这个人比较懒,非常不喜欢亲力亲为做很多事情,所以以后你要是拿了占股,以后这个东西主要就是你来做……不过先不想那么多,这个要风行起来,还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的……”

“毕竟,网络没那么达嘛。”

几兄弟初步商议了之后,一个个干劲十足的出去了,客厅那边早就在催他们回家了。

等程燃收卡牌的时候,程斌走了进来。

第三十二章 来信(第二更)

“叔。”

程燃打了个招呼,程斌抱着手,点点头,笑道,“怎么样,我今天给足了你面子吧!”

程燃看了过来,嘴角抽了抽……那就叫给自己面子啊……

“我跟你说,马上上高中了,一高可是个大试炼场,不光是你们一中初中部,山海还有几所不亚于一初的私立和后来居上的公立中学的尖子生都在里面,附近没有省重点的县市的学生也会往这边涌……最近公安局里办理这种转户口的骤增,你不要以为你这个成绩就万事大吉了。高中的难度台阶比初中跃升几个等级,要是大意,你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了。”

“叔,你比我爸操心的还多。”

“没人操心那是野孩子!”

“喏……刚才三个野孩子出去了。”程燃朝门指了指。

“你再给我贫试试……”程斌疵起嘴,“给你说,今天我当众表扬你,高中成绩出来要是考不好,我还当众臭骂你!所谓经得起多少赞美,就要经得起多少诋毁。”

“关键我有让你赞美吗……”程燃知道,程斌现在心情很好,正值山海市筹办国际旅游节,六二大案的告破,是一剂强心针,也是山海治安侦破能力的一个宣传,所以最近的电视上天天是程斌的循环播放。再则目前的公安口正职柳跃,已经有了要动一动的迹象。很有可能,程斌就会更上一步。

换做从前,六二大案的爆,省内震动,撒下天罗地网,仍然是拿给刘志国团伙逃了出去,山海市警察圈子里也连番遭遇震荡,程斌虽然是当时没有遭到大的调动,但整个山海警界都蒙了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人提及山海市,就是摇头,出了名的治安乱。

如今山海政局清明,治安和睦,似乎一时间成了省内一株清莲,程斌在仕途上,也愈显通达。

但程燃觉得,这并不是万事大吉值得庆贺的事。

人生历程很长,一时的得失并不能对你这辈子盖棺定论。有的人少年得意,有的人大器晚成,有的人在人生这条路闲庭信步,安贫乐道。有的人步履匆匆,终日奔波,经历跌宕起伏却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命运虽然似乎无法左右,但有些东西看不见摸得着,却真实如骨髓串联在每个人的人生之中,形成一种最终导致其走向的重要因素。那就是性格,还有个人的能力。

所以有的人会拼命的学习,提升自己的能力,以增强左右命运的可能。但每个人的性格,却是伴随着一次次成长,伴随着一次次打磨而成形的。

有人看似沉默却内心雄辩,有人看似谦恭却实则乖张,有人看似铁骨实则临大事如朽木。这些都会在年月中逐渐显露……并由此决定你的命运。

表叔上辈子,其实避开了山海市的震荡,然而最终仍然下场凄惨。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吗?或者说他锋芒毕露的性格,也是出现问题的原因?

关键是,命运线改变,他被推动到前列来,作为六二大案的英雄巡展,未来再往上面,他这把剑,很可能就会越来越锋锐,过于刚猛,或许就会增添被折断的可能。

“叔。你现在破了大案,又这么高调,会不会,在你仕途上,将你定了型啊?要是我觉得刀好用,我肯定不会拿来削脚趾甲,而肯定是用于战斗。”

有那么一瞬,程斌是愣了一下看着他。

他分明陷入沉思中,然后道,“你是不是从你那位姓姜的同学那,听到了什么?”

程燃的同学是市长李靖平,如果程燃知道了点什么,变相用这种方式提点他,这也不是不可能。

“啊,我个人感想。”

如果换成以前,程斌肯定是不会把程燃这番话当成一回事的。但现在,他觉得把程燃当做是可以和自己平等对话的成年人来看的话,两人之间更自然一些。

程斌点了点头,“你说的话有点道理。但也不要小看叔啊……我这把刀,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程斌离开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对程燃点点头。

婶婶奇怪看着叔侄俩,程斌直接伸出食指指过来,“说好了,高中成绩掉了,那你中考那名次就是有问题的!到时候收拾你,我最讨厌弄虚作假的人!”

送走了一大家子,已经是繁星密布的夜里了。

这个年头,不说山海市了,就是省会蓉城,光污染和工业污染都没那么严重,一抬头,夜里应该都能看到星宿。

送亲戚到大门口,他被门卫传达室的老大爷叫住,说下午收到了一封他的信件。看到上面漂亮的“姜红芍”三个字,程燃会心一笑,说起绘画,两人还高下未分,但这写字的漂亮程度,老姜已然不在自己之下了。

程飞扬和徐兰凑过头来,程燃把信掖着,揣回了自己房间。

在房间拆信,展开信纸,姜红芍好看的行书展露出来。

信上说起她假期出去玩了一趟,回到蓉城后给他写的这封信,在蓉城的事务已经安顿好了。字里行间有例行的问候,她对新高中的期许,以及对他在新学期的鼓励:“没有我在的学校里,不要高手寂寞……也要努力噢。”

程燃就摇了摇头,这丫头……很骄傲啊。

程燃猛地恍惚,想起来姜红芍中考最后直接爆出年级第一,说不定并不是所谓的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强的实力,和他争个胜负。而是……她知道自己会离开,变相用这种方式,给他立个不懈怠理由的山峰。

担心自己又回复那种君子藏器而不奋的状态吗?

这女孩……要是在自己面前,程燃定然是要说一句“心思太多!”

看完了信,信封内里还藏着一张照片。抽出照片来,那是一张姜红芍站在一个国外红色电话亭边的照片。背景是街道和哥特式的建筑体的钟楼,蓝天白云。

仅仅是一个假期不见,照片上穿着红色毛衣的老姜似乎又出挑了一头,只是所不同一般女孩拍照喜欢凹可爱造型,她平举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唇绽微光。

照片背后是行云流水的字体。

“程燃。下一程,祝你拥有更明媚的风景!”

放下照片,程燃抬起头来……窗户之外,繁星怒放。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这个暑假就临近末尾。

对他而言,一个全新开始的高中生涯,似乎就即将在眼前轰鸣而至。

===

===

今天凌晨上架,到时候会再更新,预订订阅和月票:)

上架感言

今天是上架,按理说应该有个战斗檄文,但其实到此为止,好像我也没有多大情绪的波澜。

有些隐然的小紧张,小慌乱,更多是无所适从……

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随便闲聊,说下书吧。

回顾一下初开书到如今,一晃眼,居然就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我之前说过,我很怕这种时光飞逝的感觉,但却又有莫名的充实和享受,因为除开外界,我其实生活并存在于故事之中的世界里。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写上一个章节后会兴奋好长一段时间,如同恋爱。

距离上一本都市的完结是六年了。很多人问,上本是女主事先离开,去大城市的学校,这本有这样,怎么回事,是不是套路?不为什么,因为这样稳妥,因为我要写的不是框架,而是脱开框架中的故事。

而这样的故事在这样的框架中,最精彩纷呈,最能淋漓尽致的展现。说到底,我们要看的仍然还是其中的故事。

正如之前所说,我很庆幸,庆幸还能有这样的心境,气定神闲娓娓道来的勾勒这个故事。

希望你们喜欢这里的人物,和程燃高手寂寞的姜红芍,嘴硬却是程燃坚定支持者的俞晓,正如我们身边可能出现的那个少年。谢飞白这样的人,他是光,他是电,他是电灯泡,有程燃才逐渐亮起。我喜欢程斌,顾小军。我几乎喜欢书里出现的每一个人物,也许他们刻画不全面,也许还待丰满,但就是喜欢。

以及已经出现,并将要整装进入书里的一个个人物,我相信,会有更多更精彩的故事,逐渐到达战场。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的感觉,时光如水,宛如于其中徜徉。

我喜欢被故事推动的感觉,而不是我在掌控他们。是他们在用我的手,告诉你们这个故事会生什么。

由此,我会尽量左右但也最终不知道每个人的命运会如何行进,这大概都是我们一同需要去探索的。

我不知道这本书以后,我还能不能写出这样的东西,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本重生青春这一类的书?

也许我真的已经老了,所以我才会写这些故事。

当我讲述梦境的时候,连废弃壁炉里的灰烬都能重燃。

这传闻中是宫崎骏说的话,这也是“重燃”这本书的题眼由来。

有人说,你节奏这么舒缓,燃点不够啊!其实难道是不断的冲突和反套路,就是燃?不是的,这本书的燃,是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我还庆幸,有你们。

重燃开书之时,合同没到位,没推荐位没打赏裸奔。但是你们逐步到来,给我投票,收藏,评论,支撑着这本书一步步向前。

甚至我看到很多朋友,是为了我来到起点,新注册了账号,每天签到评论就是为了得到一张推荐票给我,有的人说欠我一份订阅,热泪盈眶。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场战争。

我原本以为会独自作战。但你们从森林中走来,从山岭中走来,从云彩中走来,从海洋深处走来,从星辰之上走来。

然后我们聚集在一起。

去征服星辰大海。

求订阅,月票。

谢谢大家!

第三十二章 星辰大海(求订阅和月票!)

姚贝贝家其实今晚也在进行大院子弟们的聚会,放在今天主要是时间合适,暑假期间,有的人随父母出去旅了游,66续续的回来,基本上能到齐了。

还有的未来就不在一个学校了,虽然大家还是一个大院,但其实上了高中,就像是一场变革,很多东西都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并改变着,彼此之间共同的话题啊,同一所学校里的长短啊……

新的学校会有新的朋友,人生就像是在乘坐一趟公交车,每一个站台都会有和你同乘一车的人上下,有的人的站台到了,即便依恋,即便不舍,然而在车辆无法回头的行驰中,你也只能将那个人遗留在花树灿烂的站台。

你们互道离别,隔窗挥手,再回,也许风华正茂的少年已经在时光中老去,两鬓斑白,平添了几道皱纹,然而即便如此,兴许还能记得当年下车时的那份离别的心情,于是笑得格外璀璨。

大家想要记录的,也就是这种心情吧。

山海已经入了秋,虽然这里四季如春,但秋天的晚上风比较大,杨夏穿着裙子,外面罩了一件罩衫,这幅模样,很让人心驰。

其实只要仔细看,一个暑假过来,大家其实都有所改变,特别是在即将上高中的这个暑假,改变最是大。初中三年所积蓄的精力和压抑在这个假期一并宣泄,以前在学校里不敢穿的衣服也敢穿了,不敢做的事也敢做了,不敢改的型也改了,换身衣服,是越长越高,女孩子身材是越加有致了,当然,该胖的还得胖……家里有条件的都会带着孩子出去玩耍一趟,回来和外界的接触一酵,也会相应变化很多。

杨夏这一趟去了蓉城的奶奶家,在那里住了一个月。

杨夏的爷爷在蓉城是一个比较有名的书画家,这点大家都知道。每年她都会去爷爷那里几次,也相应是大院子弟里最为见多识广的,经常带回在蓉城的各种见闻,也不怪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当然,山海这种小城市,虽然是国家级旅游城市,和省会大城市相比,还是差距甚远的。特别是并没有信息爆炸的这个时代,大城市始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和神秘感。

往往很多风闻,传的有鼻子有眼。譬如什么“蓉城僵尸事件啊”,恰好那段时期林正英的僵尸片火爆,这个传言简直就直击人心,说是蓉城陵墓工地挖到了清朝的僵尸,结果僵尸闻人风而变了活粽子,见人就开咬,军区的士兵都开赴去镇压了,还动用了火焰喷射器什么的。

结果后来网络达解密其实是一家人吃了得狂犬病的狗肉,全身热来蓉城看病,结果在闹市作,引了沸沸扬扬的流言。

只是当时在那个年代那种情况下,大家找个夜晚凑在一起说起这些事情,总会感觉到全身阵阵的寒意和另类的刺激。

张鑫在假期里他妈给他买了一套美特斯邦威,谢东也带了个鸭舌帽,这样子有些港台那种潮流人士的风范。其他大院男生,包括俞晓,都换了新装,然而今天一看杨夏穿着的三宅一生的碎花学院风裙子,这些少年们又有些迷眼了。

这还真是,越加亭亭玉立啊。

杨夏往在场的人身上扫了一眼,没看到程燃。

其实今天姚贝贝挨着叫了人,程燃也打过电话了,今天程燃家请客,他就来不了了,姚贝贝解释了一下,大家也就很有默契的并没有再提及程燃。

中考临近到毕业之后这段时期程燃像是猛然变了个人一样,至今为止,他们也仍然不好用什么词来评价程燃。

文化墙那种还能接受,也许是他的特殊才能,但成绩爆的黑马,还有同学聚餐散伙饭时唱的那歌谣,至今想起都让人为之触动啊。关键是那是以前只能弹“两只老虎”的程燃弹唱出来的能相信吗?

不过那歌本身弹奏就不复杂,最主要是唱腔,没准程燃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去唱k,最终把嗓子给练上来了,也有可能啊。

而至于成绩,应该就是李斩当时刺激了程燃,导致了他的潜能于中考前夕激了出来,目前来看就是这个解释了。但这样一来必然让人觉得程燃的陌生,还有一种“明明他就是吊车尾,怎么突然变成全班第一”的不真实和不愿相信不予置评之感。

其次,还有隐约深层次的一种曾经对程燃居高临下俯瞰讨论的惯例被打破了的不愿适应。毕竟曾经也好歹是很不看好程燃过的,如果当大家的面说起程燃的厉害来,岂不是让当初说过那些话的自己下不来台么?

于是程燃很自然的就成了一个窟窿,人们的话题,自觉不自觉地绕开了他。

大部分话题也都集中在了暑假期间去了哪里玩啊,看了什么电视电影啊,什么书好看推荐之类。

柳英迫不及待道,“暑假我去找杨夏玩了一个星期,她的干哥哥好厉害啊!初中开始就一路拿奖学金了!最重要的是家室又好又有钱!看在杨夏的面子上请我吃了饭!啊啊啊……好有风度啊……”

柳英假期和母亲去了蓉城找亲戚玩,自然也就联系了杨夏,和杨夏认识的那群人玩了一阵,当然最让柳英花痴的就是杨夏曾经口中提及过的干哥哥,家里做生意的,住小高层别墅,很有钱。

人长得高大帅气,他有一张照片和杨夏的合影,初二的假期照的,一个嘴角咧着笑起来有点像日本的偶像江口洋介,穿着衬衣和耐克的运动裤,最关键还是个学霸,站在他旁边的杨夏有些羞涩而俏丽。两人看上去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的既视感。

当时柳英评价的时候杨夏红着脸,却并没有驳斥。

这次柳英去蓉城,杨夏这个哥哥就说请她一起吃饭,听语气竟然是经常来找杨夏请她出去玩,简直不要太幸福。而在饭桌上更看到对方的风趣幽默,本身又是蓉城最好的中学之一蓉嘉外国语学校的尖子生,谈吐各方面十分不一样。柳英不由得感叹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啊……

这不,回来之后还意犹未尽,抓着杨夏说个不停。

姚贝贝听着,眨着眼,“杨夏,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你以前偷偷寄的明信片,说是给哥哥的,是不是就是给他的?”

杨夏脸有些红,“你不要胡说八道啊……”

姚贝贝兀自伸出手虚空抓了一把,“呵呵,干哥哥可没血缘关系,是有可能那个的噢……”

“喂!我真的要生气了。”

柳英兀自不顾杨夏的局促,“人家这次是直接考进了十中!十中耶,也领奖学金耶!吃饭的时候,人家透露,他高中打算准备未来出国留学,在几所学校中选择,哈佛,普林斯顿,康奈尔,达特茅斯……哇……”

在柳英这么说着的时候,杨夏微怔的眼睛里,浮出一些黯色。

“难怪杨夏你有的时候总是心神不属,原来眼睛是盯着更远的蓉城那里啊……我说以前那么多人给你写情书都攻克不了你……”

“哈哈哈……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了!别生气!”

眼看着杨夏整个耳根都红完了,快急眼了的表情,柳英等哪还不掌握分寸,否则可能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而大院里这些其实多少有点暗恋杨夏的男生,看的是目瞪口呆,心头五味陈杂。

原来如此,原来早有人驻在杨夏心底了啊,格局,眼界,境遇,他们拿什么和那个柳英口中的人物比,相比起来他们简直就是还没长醒的小屁孩,拼了命读所挨边大学出来,如果不遇上偶因素跳出三界外,说不定还要靠父母托关系找个养家糊口自己未必喜欢的工作度日……

格局所决定的不同人生的层次和命运,他们第一次有了某种程度上的认知和体会。

姚贝贝意犹未尽,恨了一眼俞晓,“你看看人家杨夏的哥哥,说是哥哥,其实只大一岁,和我们同年级。你看看人家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对了,前几天我还看到你和程燃在单位楼楼顶大喊,你们制造噪音啊,傻乎乎的喊什么呢?”

俞晓反应过来,姚贝贝说的是前几天里他去找程燃,两人就像是以前一样,一人来了瓶啤酒,上了楼顶就着月色聊天喝酒谈心。

有太多话俞晓想和程燃说了,包括了惊艳于世的文化墙,包括了离开的老姜,包括了中考爆的成绩,无地自容离校的李斩,为何退信给人家的杜雨婷,光阴的故事,甚至……还包括了那天的那个清晨,那个歹徒打在程燃脸上的清脆耳光,以及程燃平静无波的将对方持枪,车牌,各种细节记录下来让他报警,而后他追上去的情景。

后来六二大案破获,披露了刘志国团伙的穷凶极恶,媒体新闻报道铺天盖地,全山海无人不晓。俞晓当时才反应过来明白,那天那时那一时刻,程燃到底做了一件什么事。

当明白到这一点,说是触电般的热流涌向他的脊椎也不为过。

伴随着这股激流的,是他简直要对程燃献上膝盖的五体投地。

他此刻表情古怪,“你真的想知道,我们对天喊了什么?”

杨夏看过来,柳英望过来,张鑫,谢东等都斜目看了过来。姚贝贝试探问,“我要有……很多很多钱?”

俞晓一笑。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和大海。”

第三十三章 好腿!

鸡鸣,忙碌,咕噜咕噜的水声,筷子在锅边啪啪拍打沥水,挂面“哗!”倒进锅里,程飞扬徐兰的说话声,脚步声。

程燃在床上迷糊了一下,神智逐渐从梦中回复过来,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嗯,今天就是高中报名的日子了。

煮面的香气和徐兰兑的面作料散出酱油和葱花的清香,程燃鼻子皱了皱,不行了,口水已经横淌了,忍不住翻身而起……

想了一下人还是容易懈怠的,就好比暑假来临,困扰他前世命运的大的boss中考已经落马,像是一下子有了欢畅的理由,程燃连中考前每天坚持的起床跑步都懈怠了,这不懒觉是开始越睡越晚,想了想证明了人都还是要有惰性,偏僻那这个可是更大的boss,任重道远啊!看来从明天开始又得把这一套简单有效强身健体的方法拾起来才行呐。

洗漱完毕之后,徐兰的一碗肉丝酱油面热气腾腾上桌,绍子是昨天吃剩下的青椒肉丝,这种回了一次锅的炒肉丝用来佐面简直是上等佳肴,再配上一碗刚刚从水里紧了一下捞起来香气扑鼻的豌豆苗,正值饥肠辘辘,程燃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唏哩呼呼的刨干净了面,程飞扬还不忘叮嘱,“书包在那里,知道去一高的车吧,一路车和二路车都可以,不再是以前的二十二路,别赶错车了……报完道没啥事就早点回来……”

背着书包出了门,走下楼道,运动鞋踏足地面,带起轻尘,抬起头来,一轮炫日于树梢那头绽放,程燃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触动。

新的人生之起点,似乎从这一刻,有了一个阶段性的跃升。

坐上一路车,只是现在的路程不再是绕过中心转盘往滨河路走长南街往下的老初一中,而是直接顺着胜利路向滴水洞巷往上的省重点第一高中。

那是个老片区,但也是山海市的教育重地之所在,不光是第一高中,还有川音在山海的分校,基督堂,第二高中,第五小学,等等学校扎堆于此。

这里有从明清时代延续下来的大片老城,新的事物在这之中生长,电线杆子在老城的上空缠绕着,形成许多飞鸟天然的港口,那些帘子遮住的老房子里面,没准就是一间光碟室,电脑网吧机房。

打字复印店,文具店,食铺,市,都在这片老城里面到处开花,而这里四通八达的巷道,每准哪个转角口,就能出现抱着书本,或者川音拿着琴箱的女生。在那些斑驳老墙和头顶华盖般的榕树树荫下一站,往往就是让人挪不开眼。

这里被称为美女如云之地,不是没有道理的。

后世这片老城也进行了改造,很多老房子进行了修缮和新漆的涂绘,也是打仿古街的名头,但却没有了当年的韵味。

而现在,在公交车上坐着,观摩眼前世界的程燃看来,一切刚刚好。

一切惺忪的都正待惊醒,一切热血的都正在微醺。

暑假的两个月中,父亲公司的改制已经基本上完成。新的伏龙公司成形,但赵平传和很大一部分人,其实都在看伏龙公司的笑话,一方面,在暑假他们拿补偿金的时候,还闹了一阵,要求将补偿金额提高。伏龙公司改制箭在弦上,加之现在国内市场千变万化,伏龙的技术现在还算领先,但拖延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夜长梦多,于是程飞扬这边还是同意以回购他们原本分的的职工股股权的方式变相提高他们的赔偿金。

得知赔偿金额提高,很多人直接把自己的股份给出售了。甚至还回过头感谢起赵平传来。赵平传甚至得意的放出话来,“本身程飞扬改制从伏龙公司获批的资金就不多,就是逼他回购股份,让他本来就不够的现金流更吃紧!”

这些都是歪门小道。

不过现金紧张和没有订单的情况,确实是伏龙公司遇到的最大问题,现在就要从这里面找突破。

在程燃的建议下,程飞扬已经盯上了省内邮电系统更新换代的市场,整个西川的市场都是日本和国内目前最大合资贝拓公司的程控交换机,贝拓公司在省内的存在力很强,公关能力也强,分公司在蓉城,辐射周边大市,新成立的伏龙公司不宜和他们正面交战。

日本的产品机型稳定,但因为装机年代久远,很多新功能已经不具备了,技术升级日本那边也非常懈怠,拥有网上层面更多功能,同时维护技术升级方便的伏龙正好可以吃掉这一块市场。

现在山海市的邮电局,已经和程飞扬在接洽了,就看更换了伏龙公司的产品开局如何,稳定度行不行。

而自己大哥程齐那边,已经带着自己的委托书踏足了蓉城,在他就学之时,就顺便去省版权局将版权给注册登记了。

这些都是顺手做一做的事情。

高中生涯,就在这样舒服的开局中进行吧。

……

滴滴叭叭的声音传来,公交车在车道上堵成了长龙。今天是开学报道,偏偏这个老城区的交通通行情况并不好,骑摩托车的,自行车的,公交车,私家车,在仅仅只有三车道宽的干道上蠕行,这种场景还是颇为壮观的。这么堵下去还不知道等多久,不过也只有一站路了,程燃在吱嘎的车门打开中走下车来,然后钻进了旁边由无数老瓦顶房子组成的小巷子里。

通往市一高的主路周围都是居民区,四通八达,这里算是一条小岔路,很多新上学的学生并不清楚,有的甚至是上了一两年学之后,才现新大6般找到很多的小岔路。

老式的房舍,类似于老京城胡同的感觉,有的换上了现代化的铝合金窗户,有的在修缮外墙,红砖上面抹了一层水泥。

前一世程燃只是和俞晓一同来过,倒是对这些熟悉了。那时候俞晓还颇为嘚瑟炫耀,当然当时只在四中的程燃,听着俞晓炫耀这所省级重点的很多人无我有的东西,什么专业班啊,什么社团啊,什么交流合作通道啊……这些普通高中闻所未闻的东西,还是堆起牵强而复杂的笑容。

前面的巷道正好有个中年人搭着梯子准备上屋顶弄东西,梯子旁放着一块长条的木工三合板,这条巷道比较窄,那人搭着梯子,就占住了大半个通道,看到程燃,无奈已经上了一半,就道,“同学你等一下啊,我上去了把梯子挪一下你再过。”

程燃点点头,站在一旁候着,小路转角传来脚步声。

清晨的光线沿着墙边照耀过来,光影中,一个一手掖着个文件袋子,一手提着应该是什么器材长箱子,样貌出众的女生出现在那头。

女生穿着一件蓝色外套,头上戴了个圈,下身是窈窕修长的九分裤,踩着一双单鞋。

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

程燃觉得奇怪,难道自己和这个女生见过?不过他重生回来,很多事情并不在掌握,也许在某个时候双方见过也说不定。只是这女生手里的箱子,难不成是什么乐器,可是虽然川音学院离这里很近,但也至少是几个街区,这条岔路只有唯一的终点就是一中门口的那条大路啊,那应该是一高走艺术班的学生。

那女生只是一怔,便又径直走过来了,看到她左手提着的长箱子,程燃也就顺势向外侧让了一下,这个时候上面的人已经到屋顶了,开始收梯子,然而梯子回拉的时候不小心杵到了旁边的长条三合板。

那块本就很靠墙壁的三合板就那么失去平衡,冲程燃的方向倒下来。

偏偏程燃是刚好是往外侧避让的动作期,那女孩还没走到三合板的面前,这个时候程燃只是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其实也已经来不及了。

若无意外,这块板子就是先砸在他身上,然后落地,完美避开他后面的女生。

那女生本身两只手都没空,这个时候想要稳住板子,也是无可奈何了。

程燃看到女生脸上浮出一丝讶异,黑云压顶,然而刹那之间,一道蓝影突然从他面前疾劈往上。

那女孩右腿一个字马的动作高高抬起,直撩上天空,然后那块三合板只是轻轻噔了一声,在女孩单鞋勾勒的足弓上面弹了一弹,以一种妙之毫巅的力学姿态稳住了。

有无数簌簌的木屑像是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散下来。

程燃就看到这条在他面前高抬劈叉的长腿,抵住了即将砸向他的木板。

这简直是……惊呆了。

惊呆归惊呆,程燃立即配合往前一步,女孩长腿一收,木板砸下来。

上面传来屋主的道歉声。

女生斜视他一眼,程燃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得意和娇矜。

清香扑面,女生和他一错而过,大概觉得他被她的英姿给震慑了,丢下一句,“不用跟我说谢……”

话还没说完,这头程燃终于将惊叹脱口而出。

“好腿!”

前行提着琴箱的女孩趔趄了一下,一脸愤意扭头来。

程燃迅雷般换作一脸微笑,“谢谢啊!”

第三十四章 一并降临

第一高中比起老初一中来说大太多了,因为承担着川西地区最好教育的压力,不光是本地初中的,还有附近县市的学生都往这里聚集,以至于高一年级都有十七个班,一千来号学生。也因此一高也教师资源缺口比较大,这一届临时还是调集了一些新的教师进入组班子。

来到门口,尽管时间还早,程燃就已经见识到了人潮,校门处就已经有很多人,有学生有家长,有家长的一般多数是外地家长带着孩子来办理手续的。

门口张贴栏上有各个班级分班的信息,下面还打印着报道领书的流程,看到自己班级分班信息的学生,一般就去往相应教室和新的老师与同学见面。不过这倒不是会跟随高中三年的同学,高一末还有一场文理分班。

一中的环境很大,光进入口就是一片非常宽广的绿化带和道路,这条路上还有一座桥,一条小溪横贯过去,上游的川音山海学院算是一脉相承,所以一高和川音出来的学生大多都会说起大家是一衣带水的关系。因为川音的影响,一高这边艺术特长生还是普遍比较多,这方面是比较达的。

程燃有那么一刻,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学生们涌入,然后去往各自的教室。短短三年以后,他们又将从这里离开,这次去的是天南海北远跨重洋,人生的宽度和广度似乎在那个时候一下子拓宽了拉远了,颇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欢畅和无穷可能。

那时候甚至会对能够逃离这噩梦般的高中三年产生出庆幸的情绪,会认为高中是自己人生中黑暗年代绝不会想体会第二次的囚笼。

但或许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历经了成家立业的打拼,社会的勾心斗角和对资源残酷争夺,精疲力竭的倒在床上,再回想当年的这个时期时,心脏会有如撕裂般疼痛。因为人生有很多个三年,未来的三年又三年光阴似箭,却再不会有那样纯粹不含杂质的喜欢一个人,那样毫无保留的痛,毫无保留的爱,一切情感都晶莹剔透,那样只要你努力,未来的人生真有改变命运,无限可能的三年了。

这也是大多数人在永远离开之后,第一次能体会到“无有岁月可回头”的年华。

而程燃,就重新站在这样时光的节点,这最晶莹剔透的岁月,正在他面前展现出琥珀般怀缅的光泽。

然而……嗯?

没看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啊,这怎么回事?

早在中考填志愿的时候,程燃是背着程飞扬徐兰填了一中的,后面中考分数很高,程飞扬还担心志愿上有问题,结果程燃才说自己早就把志愿填过了。录取通知书也受到了,这怎么没自己的班级信息?

程燃沿着张贴栏再往内里走了个一两百米,找到了教务处所在的大楼,进去之后,里面是三个老师,一个微胖的女教师,一个长,大约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女教师,另一个则是三十岁左右的瘦削男子。

瘦削男子也就是张光辉是新年级组组长,听到程燃问名来意后,张光辉就笑道,“程燃是吧,跟我来吧。”

程燃一头雾水的跟着张光辉走上二楼,然后他看到一间门牌是“校长办公室”的房间。

张光辉道,“进去吧。”

程燃走入,一个面宽耳阔,头自然卷的壮年男子正坐在有国旗的一张桌子上。

程燃愣了一下,这难道就是一高传说中的校长马卫国?

程燃前世只是听说过这个人,毕竟是当年山海市最好高中的校长,倒是没见过。

“你就是程燃?”

程燃心头微异,怎么着一高的校长就把自己叫来了,这还没上学呢,就直接被请到校长办公室来了?

不是个好兆头啊……

马卫国抬了下头,把手头上的事最后处理完,盖好钢笔,双手五指交叉着,打量过来,“你就是程燃?程斌是你叔叔?”

程燃恍然,原来是这么一出。

“程斌跟我说起过你,说你从班上拖油瓶,倒数二十多名的成绩,在最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一跃成为全班第一。我就说今天正好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个样子。程斌可不经常夸奖人的。”

“校长你……和我叔叔认识?”

“老战友了,你叔叔可是一个大人物啊!这么着的吧,你叔叔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我个人给你一个奖励,你看好了哪个班,就自己选吧,我就不直接分派给哪个班老师了,免得得罪人。”

马卫国穿着中山装,淡淡的说着。

“但是可别以为你叔叔这层关系,就给我掉以轻心啊……我可是盯着你的,要是有什么问题,我是会给你叔叔直接反应的。行了,人也看到了,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嘛,你叔叔那得意的样子……我都看不过去了!别给你叔叔丢脸。想去哪个班,教务处跟张光辉说一声吧。”

程燃从马卫国办公室出来,又到张光辉那里选了班。他之前在张贴栏那边就看过了,俞晓,杨夏等人竟然同在九班,程燃本还有些意外,但转念便想清楚了,这些大院子弟中有的人是找了关系的,有点关系,把平时本就一个大院的好友分在一个班级,大家彼此之间能互相照应,这也是一般家长的念头。

“我就去九班吧。”

……

“好大的图书馆啊……省重点就是省重点,果然不一样……”

“俞晓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以后你不也要在这读书么……”

华通公司子弟一群正结伴走进学校,有俞晓,有杨夏,有姚贝贝和柳英。大家之前就通过在一高的关系,分在了一个班里。

“幸好有柳英你妈的关系,我们才能在一个班……哎对了,为什么没看到程燃啊……我记得我妈说你妈托人所有我们大院的都分一个班了吧。”柳英的母亲张琳是市教育局的,这点关系还是能用到的。

但也出乎意料的,他们都没看到程燃的名字。

这头俞晓突然朝着行政楼那里走出的一个身影招手,“喂!程燃!这里,这里!”

在众人的目光中,那头的那个男生停顿了一下,然后循声望了过来。

看到是他们,程燃回应的挥了挥手。

他就那么在树荫中伫立。

他们之前没有看到他名字在名单上的时候,还一度认为他们那个暑假所经历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程燃并没有考入这里,并没有和他们同处一所学校。

但此时此刻,看到这个熟悉无比的身影站在林影之间时,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就像初中毕业照上的那个笑容统治了他们三年的记忆一样。

在这全新的高中时代,这个身影,也一并降临了……

======

上架三更送到,求订阅,求月票!最后一章考虑了半天,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终还是觉得就以这样开局吧。高中生涯,娓娓道来~

第三十五章 要修身养性!(第四更,求首订!)

高中生活就这么古井无波的展开了,领书第一天也算是新同学的相互见面。班主任叫谭庆川,早在之前就把整个班情况摸了个清楚,他们九班在全年级十七个班里面,整体水平属于中游。

其实整个班分班之前,年级上已经进行了年级组会议,找关系塞进来的学生,中游学生用微机随机分配,那些成绩划分线在六百八十分以上的学生,都是由各班主任大家分蛋糕一样的分了。

这种时候不免有些喜感,大家免不了会有争吵,会有纷争权衡,甚至在几个尖子学生身上,几个有资格的班主任还要讲事实摆道理,颇有一种江湖人士划分地盘的感觉。

这种时候那些为人师表的班主任可顾不得什么风度,这直接就是跟自身利益紧密相关的,培养出一个状元,奖金那可就是一个老师三年的工资。再者按照重本上线率,每一个阶级,所享受的待遇奖金又不一样,甚至还关系着单位新建福利房的分配,谁家不想住大房子?

虽然高二后会分班,可能会出现为他人做嫁衣的情况,但那其实没多大关系,真正的尖子生,那是一早就被瞄上了,肯定是要留在自己身边培养的。就算可能会被分出去,但手里的牌越多,也就越好打不是么。

七百分以上的学生基本上就是竞争的白热化点了。谭庆川没有一些人撒泼打诨的手段,大致捞到五个。这五个在进教室的时候,他就暗中观察了。

这些可都是宝啊……更别提后面又分进来一个七百零六分叫程燃的学生。谭庆川当时就觉得生活还是美滋滋的。颇有一种厨师正待着手做一顿美味佳肴的心情。

第一天大家见过互相介绍之后,很快就会融洽起来,没有多久,基本上像是杨夏啊,赵璃,陈若婷这些女生,就会频频引得男生注目,甚至私底下小圈子里讨论了。

而类似张峰,李皓,王自健,程燃……又在女生中评比起来。后来一致认为张峰是最大的班草,其他人都要低一头,不为其他,张峰真的长得太帅,一米八的个头,笑起来小乖小怪的,皮肤又有经常户外运动的古铜色。其他人相比起来,都要弱了一筹。

当然,只是第一天,大家一般都是女生和女生一起,男生和男生一起,还没到打破隔阂男女熟识的地步。

……

当天回去的时候,俞晓和程燃倒是撞到了熟人,谢飞白穿着一个将头遮住的兜帽罩衫,因为当天下来的书是很多的,光靠书包背不了,一般都会手里抱着,所以领书回家的途中,能看到几乎每个人都抱着一摞书往外走,看上去简直是青葱少年。

而谢飞白手里捞着书,书包在身后一甩一甩,两人从后面看来,联想到他以前在学校里往往都是抄着手大大咧咧走路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帽子兜起来,甚至帽绳将两侧边沿系起,遮掩住了嘴巴,看上去跟个潜水员的面罩一样,这幅扮相,估计也就是不想撞到熟人。

偏偏俞晓在后面嘿了一声,“谢飞白!”

前面那个人明显肩膀抖了一下。

要换做以往,以谢飞白以前学校老大的余威,俞晓哪敢这么招呼他,但这回不一样了,他身边的可是程燃啊。

正是那种感觉,在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当他和你同行的时候,哪怕是逆流在无数诋毁和诅咒的攻击中,也是那般清风拂山岗的视若等闲,泰然以对。俞晓觉得当年那些革命先辈们能临以寡击众反冲锋,大概也是如此,所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前面的潜水男一点一点转过头来,看到俞晓,又落在程燃身上后,眼珠猛地睁了一下,迅疾步前走拉开彼此的距离。

“这……怎么回事?”

俞晓看的是一愣一愣的。

程燃想了想,想来谢飞白最爱面子,先是接连在他程燃面前摆不了酷,后面还因为程燃救了谢候明,连他父亲都对自己感恩至极,他自然也再没法于程燃面前翻腾出什么花来了。

当然还是这最后,谁都知道他的成绩不是很好,能够直升省重点,也是明白摆出来的关系户。当年一中初中部,他估计就受够了这样的目光,既然如此,干脆就特立独行,也就往坏了展了。

当然,程燃并不认为他就情有可原,逆境中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他放任自流了,这说明他本身自制力就差,意志力薄弱,逆反心也很重。

两人看到前方本来冲出去的谢飞白绕了个圈又兜转回来了。

那个潜水洞里的眼睛盯着两人,沉声道,“以后你们跟着我,我罩你们!”

这副模样活生生像是个偷鸡贼的既视感,而这个偷鸡的还来句“我罩你们”,这简直……

俞晓看着程燃,程燃道,“你先把书抱回家去,再把帽子放下来,好好说话。你忘了你爸当时怎么跟你交代的?”

谢飞白脸色瞬间涨红,估计若换成往常,恐怕就是一顿暴骂出口了。但今天却是脸憋了三个色,最后都是以偃旗息鼓做结,一扭头,“你不要太嚣张啊!”径直走了。

俞晓呆呆看着程燃,这可是他初一中出了名的口头禅,以往这么说的时候,就是他对一个人忍无可忍准备动手的时候。

这,怎么突然改了规则了?

俞晓匪夷所思,“你到底,怎么把他治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对于俞晓来说,初中最后的时日和这个暑假在程燃和他家里生的事情太过奇特,光怪6离,就像是八百米跑,他原本和程燃并驾齐驱,突然轰的一声,那个少年就一路跑到了终点,让他徒留在原来的轨道上傻眼。

程燃和他家庭的改变,程飞扬进行公司改制,新伏龙公司成立后,甚至连他家都入了股,俞晓母亲还打算返聘回去,在伏龙公司做工。

像是杨夏家,柳英家,都占了股份,但因为这些家本身都在外找了出路,倒也并不依仗这个,然而程燃家,始终在他们这个圈子中的地位,产生了更迭。

就连以前压根看不起程飞扬的柳英家父亲柳军,如今说起来,也颇为讶异,“程飞扬这么快把伏龙公司给弄起来,你以为他自己办得到的?据说后面是谢候明点了这个项目的,谢候明那是什么人,强权铁腕,他要是点了这个项目,华谷公司下面的人能不给他办妥了?”

还听说杨夏父亲也讨论,“只是赵平传他们还是鼓动了很多人找程飞扬回购股权的,至今方面程飞扬可能遭遇第一个压力,还有最重要的是……哪来订单啊……没有订单和市场,伏龙公司能烧他谢候明给的钱烧多久?烧不动了,也就黄了嘛……”

这些单位上的议论俞晓倒是没有跟程燃说起过,当然这也不是他能担心的事情。

第二天到校安排军训的事情,俞晓是和程燃一并坐车到的校,站台上下车来,沿着正路往学校走的时候,一个“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俞晓吓了一跳,和程燃转过头来。就看到一个头剃得短飒了,穿着格纹t恤,脚蹬休闲裤板鞋,要多阳光有多阳光的高个男子正在他们后面。

而因为正是上学时,这男子更引得不少女生,甚至高年级的女生频频侧目。

一时没认出来。这个男生虽然头短了,穿着阳光,但眼神有标志性的阴郁。定睛一看,俞晓噗的笑出声来,“谢飞白……你怎么,这幅打扮?”

谢飞白没说话,就那么和程燃并排着走。

片刻后,道,“我……加入你们。”

“哈?”俞晓怔了怔,怀疑自己没听错吧。

程燃就道,“这个头型和扮相还不错,对嘛,高中生了就要有高中生的样子,不过,你能修身养性吗?别动不动吆喝要砍人之类……低调懂不懂?”

谢飞白瞪了一眼,“你不要太……”他本想说不要太过分,但想了想在这个少年面前从来就没有讨得好过,说了也只能让自己气得内伤,又不能打他一顿解气,否则他爸恐怕就要给他上一顿刑了。

最终还是抄着手,跟在两人屁股后面,程燃转过头的时候,他就哼一声头侧向一旁。

走的临近学校后,身后有如蚊蚋之声传来,“修身养性就修身养性!”

俞晓惊恐往后看的时候,程燃微笑起来。

“好。”

第四章更新,再向大家求一下订,已经在上海参加起点沙龙了,一路奔波,但烤鱼并不觉得累,现在心头只有满满的动力,我想将这个故事写给你们看,一个未来必然会,非常精彩纷呈的故事!

请大家支持,订和月票啊,我这几天会用一切空闲时间拼命写……就拜托你们了。

第三十六章 落幕

都说高中军训算是学生时期一段特别的体验,有人说这没意义,只不过是斯德哥尔摩似的洗脑,但有的人认为这种特殊的体验和其中所存在的情感却是真实的。

程燃以前没这待遇,他上一世考的是四中,这种一般的学校很多时候最大的弊端就是缺少仪式感,这种活动直接给取消了。每天学校里就是日复一日的以学习为目的,但哪怕是这样,升学率比起市一中也是差得远了。所以坏的学校不一定出不了人才,但你要是想出成绩,那还是只能往师资优异的学校走。学风这个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却的确是整个学校有教无类的老师和学生一同努力的成果。

军训时倒是还生了一些小插曲,谢飞白在七班,因为头剪得像是倒扣的瓜皮,再加上越加沉默内敛,所以多少看上去有点人畜无害的木讷,所以他们班上有几个学生走操时不小心踢到了他,第一时间却不是道歉,而是一些打趣的调笑,“大个子,刚才你同手同脚了吧,一定是了,来走一个,走一个我们给你纠正……”

有些原本老一中人的朝那些个在旁边调笑的男生看过去,神情那叫一脸的哀默。

谢飞白目光越过两人,看向了九班方阵的程燃。

“你往哪里看……问你呢?”

现程燃有所感应朝他看来的时候,他笑了笑,转身走了。徒留几个人对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传来一些,“你看他头型,好搞笑……”之类的对话,大概已经打上了他这个人好欺负的标签。

等休息的时候,谢飞白和程燃对上了,咧嘴一笑,“修身养性!”

看到他一脸得意的样子,程燃倒是一时无语。

军训很苦,一个方阵千篇一律的练一个踢腿,每每汗流浃背。程燃这种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有包,什么事都要体验,结果这一体验就把自己给坑了进去。一个重生者被人训得翻来覆去的踢正步,这简直是混到什么程度去了啊,自己可是分分钟就可以翻云覆雨的人啊……

“程燃,走什么神!你,单独,出列!重新来一遍踢腿!”

程燃:“……”

于是程燃也就只能像是典型一样在几个班的方阵面前重新走了一遍踢腿步。

而这个时候已经原地休息的方阵里,男男女女对他指指点点,他还确定看到了杨夏俞晓等人的微笑,简直有点想捂脸。

不过程燃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强度的变化,走操,正步,俯卧撑一类的锻炼,对毅力倒是一个不小的裨益,程燃身体里生出的那股惰性,在这段军训时间里又被抛掷一空了。

所以说时常三省己身,未必不是没有道理。

有舞台就会有观众。

这些天里面彼此已经比较熟了的陈若婷一次休息空隙,坐在了姚贝贝和杨夏之间的草坪上,先是闲聊着什么,片刻后,陈若婷突然道,“听说,你们以前和程燃也是一个班的?”

姚贝贝和杨夏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初一中是山海市最好的初中之一,但也只是之一,这其中山海市还有一个私立学校笃德学校,一所虽然排名不及初一中,却已经隐隐有追赶之势的青海中学。这两个中学升入一高的学生,也比较多。这个陈若婷就是私立笃德中学的。

虽然现在是军训期间,女生不施粉黛,然而私底下有人说起来这恰是最能体现女生素颜水准的时候,这才几天时间,班上的男生就隐隐传出了陈若婷,杨夏,赵璃是班上三个长得在第一级别的女孩。其中又隐隐以杨夏最为出众,就和男生那边的张峰一样。

突如其来,陈若婷问起了程燃的情况……这真是,让姚贝贝和杨夏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或多或少有些心思敏锐的人已经现了,陈若婷是时不时目光落在程燃的身上。

片刻之后,姚贝贝开口,指了指杨夏,“你不知道吧……以前程燃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半晌之后,从姚贝贝那里和杨夏的默认间已经了解了文艺汇演上程燃那一幕的陈若婷若有所思,道,“没想到啊……程燃还这样做过啊……”

杨夏不置可否。

盯着她的陈若婷又道,“可是难道这不应该是,最让人难忘的事情么……虽然看上去幼稚和冲动,但有的时候这样的行为,是因为真切的喜欢啊……”停顿了一下,陈若婷看着杨夏的侧脸,“那个时候,他一定很喜欢你。”

杨夏怔了怔,没有回答。

陈若婷伸了个懒腰,“要是有哪个人这么对我……我会很高兴的……大概中学生涯,也会更多姿多彩一些吧。”

军训最后的两天就是做活动和联谊,说是联谊,就是大家围坐在草坪上,各自表演一下节目什么的。

这个时候很多人的特长和拿手好戏就轮番上场了,有点男生擅长篮球,虽然草坪上不好运球,但用一根手指顶着篮球旋转,从手腕一抖,旋转的篮球就从胳膊到肩膀直达另一侧的手上,也引起了一片掌声。

最后一天的时候有人拿起一把吉他,就那么弹唱起来,弹的是一《小城故事》,人们认出来,那也是来自笃德中学的一个风云人物,叫做齐盛,吉他弹得不错,很多人沉浸了进去,想到即将结束的军训,眼眶红红的。

笃德中学本身在一高就是很大一拨人,这个时候鼓噪着,很有一种大家一个地方来的与有荣焉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触动到了什么,人群中有人开始小声的叫起一个名字。人们看过去,叫名字的那个人是以前初一中的学生。

然后开始叫名字的越来越多,随后所有从初一中来的学生,都同时有节奏韵律,整齐的叫起了这个名字。

“程燃!程燃!来一!程燃!来一!程燃!来一!”

……

有原笃德中学的,青海中学的,还有原来是其他学校的很多人,都抬起头来,顺着喊声望过去。

原本看着齐盛表演,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么出众的陈若婷收回支着下颌的手,有些无措的看向程燃,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叫他的名字。

不止如此,程燃所分到的九班以前外校的学生们,现在也看向了他们这个同班且陌生的男生,都有些措手不及的神情。

姚贝贝喊着,“程燃!来一!……”

柳英拍着巴掌,手支在嘴边,声音清脆,“程燃!来一!喂!”

杨夏看着程燃,目光有期许和淡淡的憧憬。

“这人谁啊……”

“怎么回事?”

“程燃,是叫做程燃的人……”

然而在那些热烈的呼声中,人们看到程燃只是双手推出,摇头表示拒绝。

声音在潮起了一会,失去了持续让其热度沸腾的支撑后,又像是抽走了基底,逐渐小了下去。

看得出来,很多人很失望。

其他非初一中出来的学生们则纷纷摇着头,原来这是一个连站出来展示自己勇气都没有的人……现在的传统初一中一高教学体系,真如传闻所说,正逐渐没落,正欲被他们这些新鲜血液取而代之了吧。

初一中的人们失落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姚贝贝手垂了下来。

柳英的鼓掌也停了,收了手。

那头齐盛在短暂的打岔后,又开始弹奏下一歌。

陈若婷目光从程燃身上收回,又灼灼盯着齐盛了。

军训的时光,就在齐盛的琴声中落幕。





(第一更,订阅月票,握手)

第三十七章 生产

九七的这一年里,除了海尔波普给世人带来的惊艳留念,还有很多事在这片6地上生,港城的回归,庆祝气氛蔓延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地区和角落,甚至山海市,都组织了庆祝晚会和爱国主义教育,那些夜里绽放的烟花,曾经久的在视网膜中停留过。

苏芮的歌随着穿过弄堂的风飘遍大街小巷。新闻里字正腔圆的报道:“年仅36岁的英国王妃戴安娜,在巴黎塞纳河畔遇车祸身亡。这位自嫁入王室后牵动世人目光16载的女性,悲剧性地走完了她短暂的一生……”

而在这个时候,程燃就读了新的高中。

新的事物正在这些高中生群体中被知晓,扩散,ibm公司宣布:“人机大战”中战胜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的级并行计算机“深蓝”告别棋坛,并且表示,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但它并不属于人工智能,下一代战胜世界冠军的人工智能,又会在哪里呢?大家会为这些天南地北的事情讨论,甚至面红耳赤的争执,而很多人在多年以后回过头来看,会现这个世界和社会日新月异的变革度,让人叹为观止。

军训结束的这个星期,程燃来到了二婶的图文广告印刷店。想起军训那一幕,初中毕业时他想唱歌,所以才抱着吉他弹唱,而在军训的时候,整个人都累得无精打采,只想静静听人唱歌,哪里还有兴致唱给大家听。所以当时程燃是坚决毅然的拒绝掉了,才不管别人如何瞎起哄。

程燃看着印刷店,问起程翔,“二婶呢?”

“我妈打麻将去了,周末呢,公司单位来的人少,放心,店里我能做主。”程翔大包大揽。

说起来,自己这个二婶还比较能干,以前搞过广告,辞职后就自己开了这么一个图文印刷店,就开设在政府办公楼集中的东风南路,一度包揽了这里很多单位的业务,这个年代,一台专业的复印机很庞大,也不是每个办公室都有打字复印机的。

二婶从小铺子起步,一直开到扩了三个开间,六个员工,打印机三台,胶装机一台,影印机一台,整个设备充足,这套装备,用来制作卡牌已经绰绰有余。

“哥,我让我妈订了你需要的材料……这是你要的铜版纸,这些,这些……之前我们用小部分材料,只做出来了十套样本,这回咱们开动,做多少?”

程翔说着又对那头电脑面前做一份文档合同的女子道,“小赵姐,一会就靠你们了啊!”

小赵名为赵清芬,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跟着二婶干了三年了,家里是农村的,没怎么读书,但是脑子灵活,在二婶引导下学会了使用电脑和软件工具,现在已经是印刷店里的坐镇大将,领着五个人能独当一面,现在二婶基本上没事去打麻将的时候,赵清芬就能完成手头上很多的工作。

店里有三个人今天不上班,加赵清芬四个人在看店,面对程燃,赵清芬倒是对程翔的这个哥哥有印象,就笑,“你们又要来做游戏牌啊……小心你妈到时候又说你!”

程燃倒是知道这个“小赵”,后世二婶这家图文公司很多员工来了又走,但赵清芬却是一直坚守在这里,哪怕结婚生子,后来二婶干不动了,还希望赵清芬接手店铺,甚至完全交给她打理,每年给她固定一笔钱就够了。当然二婶对她也非常好,逢年过节相互来往问候,家里有什么事情也仗义帮忙,大家不是一家人,倒胜是一家人。

“小赵姐,我这可是和我哥开始我们的事业!我这可是用压岁钱赚钱,我妈是答应了的,否则怎么会把钱给我……当然,我们现在有钱啊,机器的耗损,墨水这些费用,都算在我头上。”

赵清芬掩着笑过去了,“好好好,我看你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哥,我们开动吧,正好小赵姐可以帮我们!”

其实程翔现在不过十四岁,赵清芬大他十岁有余,程翔叫阿姨都可以,但架不住这孩子嘴巴甜啊,一口一个小赵姐,赵清芬心花怒放的,自然他们委托做什么事,她都甘之若饴了。

程燃点点头,程齐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大概也有能够自由支配的零花钱作为诱惑,大学入学,他就已经去了省版权局注册了版权。只是这个年头,程燃倒不是真有能追求盗版的能力和环境。而是防范于未来,先提前做好布局。

程齐那边就绪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这后方生产就可以开动了。

“我们先做一百套!”

程燃如是说,现在他们的规模还不至于找出版厂家,用二婶的这家广告图文公司就够了。赵清芬四个人一通投入帮忙,大家都是熟手,现代化是个好东西,程燃将自己绘制的卡牌通过扫描仪整理成版,再通过彩印机把一版一版的卡牌成规模打印出来。彩印机不断往外吐出色彩鲜艳的纸板。

接下来就是要人工了,赵清芬等人帮忙将这些彩印的铜版纸尽情裁切,做成一张张的卡片大小。

程燃摆弄着卡片成品,用3oog的铜版纸做卡片手感轻重合适,能一手掌握,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触感。

桌游最重要的就是机制,否则一个桌游一旦出来也就只有飞蛾扑火的命运。为什么bing!能够长盛不衰,为什么扑克牌中的“斗地主”,“干瞪眼”,能够深入到千家万户,就是因为有一种公平竞技,又浅显易懂利于传播的机制。

总体而言,就是能让玩起来的人不会卡壳。

后世桌游热,很多桌游雨后春笋出现,但往往经典的就是那么一点,有的复杂而不利于传播,有的利于传播但机制有硬伤,最终导致崩盘。

三国杀脱胎于bang!,又在后世经过很多改版和检验,虽然后世也因为盲目的更新版本添加新的角色而导致三国杀在臃肿中走向线下的灭亡。

但现在程燃拿出来的,应该算是比较成熟的方案。

看着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干活,程燃出了门去了趟最近的百货商店,不一会提回来大袋的蛋糕,糖果和水果。

“来来来,大家吃点东西……辛苦了!”

大家收了手,吃着程燃买的东西,一脸的高兴。

最喜欢吃棒棒糖的赵清芬嘴里含了一个,剥了一根递给程燃,笑道,“你们这东西……卖多少钱啊?”

程燃拿着水果棒糖塞嘴巴里,“一副牌咱们的成本在五块钱左右……就定它个三十吧!”

“这个东西,真有人买……”赵清芬愕然。这个时候他们这些普通员工,程燃二婶开的工资只是五百,赵清芬七百块钱。而一般单位职工家庭,工资差不多也就是七百这个水平了。

三十块钱一副这个牌,赵清芬不免有些讶异。

程燃想了想,道,“网吧游戏你们觉得好玩吗?”

程翔忙不迭点头,“好玩啊!”

“一个小时四、五块钱,你都能省吃俭用去蹲着打单机游戏,就因为它好玩。这个一次三十块钱的投入,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面杀,多少人都可以玩的东西,这个价格,不难卖出去吧……”

赵清芬又皱眉,“做这个,很麻烦,要是单纯想赚钱的话……何必呢,只要有好的地方,光是靠彩打,标书装订,大批量印刷,就足够挣钱了啊,就跟印刷机似的赚……”

“你那是有天花板的,这是没顶的,”程燃淡淡道,“而且……这是未来。”

=

(今天坐了一天飞机汽车,不停奔波,不过好在更新还是码出来了!谢谢“岚风ろ星辰”的盟主!谢谢“级nb极品大帅哥股海任逍遥叹挽之歌迎风很乱”等等兄弟姐妹的打赏!

求订阅,求月票~)

第三十八章 争游

这边在生产卡牌,另一边程燃又在电脑上用cad绘图软件把外壳盒子刀模给定义了出来,然后打印出外封面,贴在1毫米厚的灰卡纸上面,再在上面封一层油画纹冷膜,一个外观精美的天地盒就这么成形。

二婶这个图文公司就是不缺材料,在用一些稍薄的卡纸在盒子里分出不同卡牌摆放的功能区,一套完完整整的三国杀就这么呈现在面前了。

看着一盒做好的卡牌,程燃其实并不担心盗版的传播,把这个东西当一个品牌运作就行了,品牌的版权在自己的手里,盗版的传播其实对于整个品牌而言是有好处的……当然,他只需要在盗版盛行之前,把第一笔金捞到手就够了。

而且,这个时候盗版也不是那么好盗的,如果想仿制他们的这东西,小范围的,就到复印店彩印店里进行生产,如果不是自己的店铺,这个年代复印店都是暴利,那成本恐怕五十块都不够。他一开始把价格压那么低,盗版能胜过正版才怪。

而如果是自己有复印店的人来搞这个,就如赵清芬所说,根本没有必要,费时费力不说,根本比不上做几单单位里印刷的买卖来钱快,能够像是印钞机一样的赚钱,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力不讨好?

也只有程燃这样,纯粹是为了情怀来做这个东西了吧。

不过,能否在网络尚未达的这个时候,把这个东西推广开来,这还是有待检验的事情。

只能……静待风起了。

……

不要说,一百套卡牌,程翔家的文印铺子两天时间根本做不完,一晃眼,周末就过去了。不过好在这一百套只是备货,并没有那么多迫切的需求量,可以慢慢来完工。这倒是让程燃想了一下,要做这个东西的话,可能还是要扩大规模,不过现在来说都太早了。

自己父亲那边,程飞扬和山海市邮电局进行了接洽,在谢候明的出面下,时任邮电局长的蒋进同意采购本土伏龙公司的设备进行升级的尝试。

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蒋进知道自己前几任是怎么下台的,民怨沸腾,现在山海市各大单位提交他们邮电局,都是恨铁不成钢,他蒋进这次还是被市长钦点了上任,要他把邮电系统彻底整顿改进,山海市打造国际旅游节城市迫在眉睫,这就是李靖平提出的“大会战”中通讯的重要环节。

李靖平可是卯着劲要在这上面干出名头来的,这种情况下,你出不了业绩,那就铁定走人,什么来头都不好使。

伏龙公司的技术小队已经进驻了邮电局,其中李明石是程飞扬当年亲自招入的大学生,这么多年培养起来,没有当时反叛他的王兴那么聪明,但其实个性敢拼能钻研,是技术型干实事的人才。李明石进驻邮电局的小组被程飞扬亲自命名为“特种部队”,带着伏龙公司的“战狼型”程控交换机替代日本公司留在山海市的纵横制交换机,程飞扬要以这支特种部队,打开邮电局的局面。

万事俱备,就要看更换升级设备后,程飞扬能否通过邮电局要求通讯稳定的测试。

事情传回华通公司大院的时候,还是很引了一波震动。

私底下大院的人聚头,也在说起这个事。

柳军道,“这个事……有些异想天开了啊……邮电局,那是多年的烂摊子了,程飞扬也敢揽……”

赵平传更是摇头,“邮电局以前的局长姓钱,钱明嘛,熟的很了,他以前就这么干过的,结果搞砸了人走了,程飞扬也不掂量自己斤两。”

和赵平传同气连枝的张丕冷笑道,“老赵啊……还是你厉害啊……逼得程飞扬回购股权,压缩现金流,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一仗不成,他就垮台啰……”

杨夏家里,杨文东也对自己老婆讨论起这个,皱眉,“说句实话,虽然咱们入了股,但我还是不认为程飞扬有商业能力的……反正也不缺钱,就权当看个期头吧……”

正在自己房间口的杨夏,走出了门来,给自己倒了水,看到父母都不说话,她回到自己房间门口,突然道,“爸,程燃家……能好吗?”

杨夏妈妈起身,过来抚着杨夏的肩膀,送进房间里去,“夏夏,你记得妈妈跟你说过,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吧。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只要你三年后,考上一所好的大学。那个时候,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管你了……”

……

……

军训时期结束之后,就正式进入了高中的生活。

在省一高这么一个百舸争流的环境中,每个人都在竭力的让自己进入最好的状态,卯足了干劲。很多以前懵懂的少年,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也在飞成长成熟起来。

而有关于军训时冒出头的齐盛的各种打听和消息,就在学生中流传。有的人说起齐盛家如何如何,好像是当官的。而且,他和高年级的一些人提前都认识,人脉很广。当然,这些都是旁支,更多的是那天的阳光很柔和,他当时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让多少女孩怦然心动难以磨灭,又让多少男生羡慕嫉妒恨。

当然齐盛最大的还是让笃德中学进来的学生很有一种优越感。这本就是近些年在山海市里面的说法,初一中的教学质量已经无法和笃德中学相比了,现在省重点的第一高中,基本上都是笃德中学出来的学生隐隐压了原本初一中的学生一头,不为其他,就是出于第一高中的昏头政策,第一高中希望保持自己的血统,导致初一中的学生可以降分,和交择校费优先录取进第一高中。

而笃德中学这种完全靠自己实力考进第一中学的学生,隐隐就有一种看不起初一中学生的势头。

这样的势头越来越盛,甚至军训事件出了后,高二高三的一些人还传下话来,说是还是他们笃德私立中学进来的学生拿得出手……

其实这种情况还是隐隐让第一高中的很多教师郁闷的。

辛辛苦苦培养学生,结果这些学生反倒喂不熟,从心底认为是笃德私立中学成就了他们。这种风气,已经从高二高三,延续到了新入校的高一学生了。

校长马卫国其实有些忧虑,笃德私立中学对学生搞这种洗脑式的心态建设不是一朝一夕了,而且成天对外宣传,笃德出来的学生是支持一高升学率的灵魂……笃德中学早有成立高中部的打算,没准哪天时机成熟,笃德成立高中,那么第一高中的优秀生源,很大可能就会被他们这样持续不断的造势后横加掠夺过去。

需要警惕啊……

第三十九章 大事不妙

“我之前给姜红芍写信了,专门问了她和程燃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在十中的她……回了信呢。”

前往第一高中的校车里,柳英对一同乘车的杨夏,姚贝贝突然这么说道。因为市一高的老城区早晨堵车太严重,所以柳英父亲现在都不开车送她,而是她就和同一大院小伙伴乘车同行。

杨夏和姚贝贝都回过头来。

对于华通公司大院和原来程燃的同学而言,他和姜红芍之间的关系,一直是所有人都在揣测的谜团。曾经在那个文化墙广场前的牵手,亦或者是毕业聚餐时,他谈过琴后和姜红芍双双消失,这本就足以引一场又一场无止境的震动和猜测的事情。

很多人都曾做出过这样的想象,在当年的那场离别时,用尽全力唱一歌,和一些人酣畅淋漓的道别,人生这一程,谢谢他们的陪伴,往后天高云淡,各自征程。

程燃做到了,而且他做得十分惊艳,让人印象深刻。所以高中军训时齐盛弹起琴自诩技压满堂,但其实很多从初一中毕业过来的人心头是腹诽的是那些把他捧太高的人是没看到过那天的程燃,听起他弹唱那样的一歌谣。

在那天的所有人眼里,程燃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所以杜雨婷在新高中开学时,经常在路上看着程燃的背影,眼睛还持续散出幽怨。

很多人最关心的还是那天之后程燃和姜红芍去了哪里,其实那天晚上大家玩很晚,还不停往程燃家里打电话,他爸妈接的,先说程燃还没回家,结果后来程燃就回去了,很多人原本猫抓狗挠的内心也落了定。这个时候已经有人会在中学毕业时去开房了,但这种事情果然不会生在姜红芍身上的。

姜红芍的确不是一般人,她的克制,她的成熟,她对事物的认知,都让人无比安心,不会有人揣测她会和程燃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那之后两人哪怕只是并肩同行回家,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她升学去蓉城的最后一程,不是和柳英,以及她班上的好朋友们在一起,偏偏是一个横插进来的程燃走完了最后同行的路,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啊。

好在,这一切都只是生活中短暂的浪花,姜红芍去了全国最好的高中之一,他们也开始了新的生活,过往的在奔流不停歇的时光中逐渐淡化,只有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令人怀念或是略有些梗结。而现在,他们就是心头梗了一下。

姜红芍和程燃……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没有比她亲自说出口,更有说服力的了。

要是她不愿意说,那就罢了,而她一旦回应,她不会骗人的。

柳英回过头来,轻松道,“她说……和程燃,是死党呢。”

死党,是铁哥们儿,是好朋友是兄弟,但却未曾及达那一步。而且,他们曾经是死党,但是随着彼此距离时空的远隔,这种维系总会越来越淡。时间,其实是最能轻而易举把万事万物凿成另一番模样的斧刀。

“我就知道,不可能是那种关系的嘛!他程燃想得美!红芍哪里是那么肤浅的人……”姚贝贝语提高,啪拍了一下掌。一时间公车上很多人纷纷侧头过来,姚贝贝又吐了吐舌头缩了回去。

因为这个插曲和姚贝贝动作的滑稽,柳英和杨夏又笑了起来。

杨夏笑得,很开心。有那么一时间,让公车里偷看她的男生,意动神摇。

……

高中时期,突然闯进了了不得的东西。

事情先是从其他班传过来的,说是音乐老师是附近川音分院过来实习的大美女,颜值极高极高!

这个时候的男生,其实很大程度上已经是隐约有些躁动的了,青春期的荷尔蒙影响下,对于女性的探知欲,对爱情懵懂而又似是而非的观念,各种各样的念头开始冒起,但总体来说就是躁动,他们会观察女老师透明的衣服,有的甚至还可以拿镜子偷窥老师裙底,有的会弹女生背后的带子,甚至也有一些过分的直接会动手动脚。

但这个女老师,却没法让男生生出那些猥琐念头。她开始上课的班传来的统一信息就是,漂亮到让人往亵渎的方向一想,都觉得是罪过。

甚至连一些班上本身就玩世不恭的学生,在她上课的时候,都表现出很努力的样子,有时候还会故意往教师休息室路过,见面后就会规矩且恭恭敬敬的道一声“秦老师好”!

学音乐,有气质,本身人长得也出挑,大概像是这样的女老师本身进校大概就足以让大多数男生的欣赏水平直线拔高。那些原本各个班的班花啊之类,与之相比,大多都相形见绌,缺少了女孩到女子的那份历练和从容,又有学艺术的女生得天独厚的气场加持。不光是男生,就连女生都对她喜欢得紧。

第二引起一阵躁动的是那天她穿着一件比较鲜艳的裙子走过广场上教学楼,但光是这道独一无二的身影,就让高中三个年级的教室外护栏边上,涌过去了无数人,男男女女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在一起,像是站在电线杆子上密密麻麻的麻雀一样张望,也不评头论足,出奇的缄默。

好看好看真好看……

然后就是被一些现此况的老师呵斥着,把人赶回了教室里。

但赶回人的老师一本正经的负手站在栏杆这边,还不忘回过头,朝着楼下看了几眼。

秦西榛的到来,简直是第一高中很多男生男老师的福音,以往那些不修边幅的化学啊,物理啊,数学之类的男教师,现在居然每天打扮得人模人样的,胡子茬也剃了。而教语文的比较文青的男老师,竟然打了一头柔顺的摩丝,就差围个围脖,拿本书高声念“悄悄地我来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大概觉得艺术音乐和文艺比较有共同语言,人家没准就喜欢这类型的。弄得一些很一本正经的老学究教师频频摇头。

大概秦西榛也意识到了,或者有人对她旁敲侧击了这种情况,自那以后她就不再穿鲜艳的衣服进校了,多半都是一身素装。白衬衣或者碎花裙,脸上的妆容和身上的配饰更是能减则减,这样更符合一个高中老师的形象。

最近程燃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在学校里呆着,其实他心系的全是自己老爸的事情,新伏龙改制成立,紧接着就从邮电局打开局面,这个局面能否打开,决定着伏龙公司的未来。这可是,搅动时代风云的前奏啊……但凡是他能起到作用,他肯定都亲自上场了。

但现在似乎没有什么比自己好好待在第一高中这个省重点,让程飞扬心安理得的全心全意搞事业更一劳永逸的事情……

伏龙公司要起步,就要农村包围城市。没有市场,就要从那些大公司产品覆盖不到顾及不到的地方打开突破。这是一个革命的过程,未来很漫长,很艰险,但一旦能走顺,程飞扬就有可能跻身未来最了不起的那群人之列。

简直是,让人心驰神往,无心念书啊……

突然整个班躁动起来,无数人从门口冲进来,“来了来了!第一堂音乐课!秦西榛,秦西榛也教我们班!”

然后就是无数人赶回自己的位置,桌椅隆隆作响的声音。

程燃愣了一下,脑回路思索了片刻,噢,最近那个引震荡的音乐老师。

所以现在这些学生真的是,太雏了,不就是艺术学校长得漂亮的女生吗……简直就让这些小高中生不要不要的……太年轻啊!

用类似过来人的心情从心底数落了一下这个时候的学生们没啥定力,教师门口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了。

先迈进来的是穿着裙子的小腿,白皙而匀称透亮,然后一个抱着教案,带着圈的女子走入。

班长张峰起身大喊,“起立!”

无数人整齐划一的鞠躬,“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女子点点头,先环视了一下全班,然后,在程燃位置上,分明停了一下。

看到的,是一张略有些吃惊和感到大事不妙的脸。

·

·

·

(求订阅,求月票~求一周,看看能不能破万订。现在差一段到九千。)

第四十章 这位同学你回答一下

电影《阿甘正传》说人生就是巧克力,如果不打开就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味道。

在程燃看来,怎么的这句话放在自己身上就变成了生活就像是趟雷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踩到哪一颗雷,被炸成什么外焦里嫩的样子。

看到这个叫做秦西榛的女子站在台前,有那么一滞之间,程燃觉得她一定认出了自己。

其实程燃当时对秦西榛的那句“好腿”,是不含任何杂质的赞叹,就像是看一场舞蹈,会说“好身材”,“好漂亮”,“好华丽”一样,没有半点其他的喻意在其中……但是,程燃觉得她一定不会听自己解释。

但其实秦西榛的这么一个停顿,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人们循目望去,看到的是在第三排的杨夏,因为程燃在杨夏身后,自然人们就认为秦西榛是看到杨夏了。

心头大概也释然,杨夏这样的女孩,就胜在清秀脱俗,所谓英雄惜英雄,样貌杰出颜值出众者,似乎总能在人海中找到同类。

杨夏脸有点红,但是心头却有一点淡淡的欣喜,因为秦西榛很美,被老师所欣赏,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是值得高兴的事。

短暂的停滞之后,秦西榛道,“我先想跟大家说一下,很多人认为音乐课只是一堂用来休息,或者用来做作业的课……毕竟高考才是你们最终的目的。但是,我希望在我这里,大家能对音乐有一个新的认识。”

“音乐,和文字,语言一样,是承载着人类情感和诉说的载体。语言有界限,而音乐却无国界。我们第一高中有和国外大学音乐专业对接的通道,同时,还有艺术生的直升名额,如果你们立志往这方面展,我相信只要你认真对待音乐,她不会辜负你。而其他的人,则可以藉此提高鉴赏能力,个人的修养,是会跟随你们一生的……”

要是以往谁对学生们说这些大道理,他们肯定不以为然,现在面对秦西榛的话语,很多人竟然觉得好受用好有道理!说起音乐课拿来做作业走神玩耍,很多人立即是摇头,恨不得立即表明心迹,他们绝不会做这种伤老师心的事情……

“那么下面,我们开始讲述第一课,《音乐能告诉我们什么》……”

“旋律是灵魂,节奏是骨架,和声是肉体……”

“综上所述,我们要掌握一支曲子的结构,还有她传达出来,让你感受到的情绪。请大家先欣赏几曲目……”秦西榛来到黑板左侧杂物台的录音机前,把带来的磁带插入进去,摁动了播放键。

很多人简直觉得听她说话和动作都是一种享受,一颦一笑都透着优雅,特别是伸出手指摁下播放键那个瞬间,阳光在她身上泛着光,非常静美。

甚至有人心想,这只手要是真的在他们面前弹一段钢琴,会如何,会不会无比难忘!不过很快就会见到了,艺术阶梯教室就有钢琴,秦西榛的大课也会在那里上,到时候大概就能一饱耳福和眼福。

秦西榛先播放了一段音乐,《致爱丽丝》。

放完之后,她环顾全场,道,“这段音乐,给了你们什么样的情绪?”

话音未落,就有人喊了起来,“宁静!”

“‘宁静’好,还有呢?”

“致远!”“悠扬!”“好听!”

“悲伤!”突然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响起。

人们纷纷看过去,那是被誉为班草兼班长的张峰,此时正面容悲戚的说着。

当时就有无数学生暗暗抓狂了,你听个《致爱丽丝》都听出悲伤来了,你是不是故意剑走偏锋想引起秦西榛关注啊!人长得帅心思也这么贼啊!

所料不差大概秦西榛就会“噫”一声,然后抽他起来讲述一下为什么能听出悲伤了吧,张峰肯定早就想好一套说辞了。

结果秦西榛点点头,“‘悲伤’是的,贝多芬这音乐是献给叫做特蕾泽的女学生,其实也是一种对爱情的追求和美好的憧憬。但往往最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转眼消逝,就像是有的人看着烟花乍现抖逝的美丽会落泪,林黛玉看着花落而神伤。音乐能告诉你的,是它的故事。音乐也有不能告诉你的,那就是你听着音乐之后,所激的联想和感悟,这是多元化的,因人而异的,激的是你个人的想象力,音乐的魅力多在于此。”

张峰半句话都没憋出来,敢情自己准备的说辞全给秦西榛答了,而且答得比他临时想的更多,更好。

这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面对一个剑术绝世高手,你一举一动,她就能猜到你的全部意图,并且在你出手之前,每一剑都封在你的招数之前。

张峰悻悻然。

秦西榛突然隔空下颌朝一个方位点了点,“这位同学,你起来说一下,你的感悟?”

嗯?

所有人愣了一下,然后循目望去,看到程燃面如平湖的盯着秦西榛。

他没举手啊……

程燃知道,该来的似乎躲不掉,在众人注视下起身,“这部作品形式完美,令人印象鲜明,内容和形式达到了高度平衡,没有丝毫匠气,却是人工妙然天成,流传广远而又历久弥新,甚至隐隐启迪了往下音乐的走向和形式……”

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程燃迸出这么一大串说辞。

敢情你才是藏在后面躲得最深的这一个啊。杨夏转过头来,柳英转过头来,甚至姚贝贝都转过头来,然后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于是就是哗啦啦的鼓掌声。

这简直让人没法反驳的排比,这程燃口才和思想觉悟很高啊……平时怎么看不出来。

这下不用说了,秦西榛肯定对他印象深刻了。

就在人们以为已经预料到了结果的时候,秦西榛摇摇头开口,“这番感悟太形式主义,更像是那些音乐评论家夸夸其谈泛泛而作的词汇,与之相比,刚才说宁静的,说好听的,说悲伤地,还要更加乎于心,你坐下吧,以后不要这么形式主义,再多想想,尊崇内心的的感受。”

在全班的寂静中,程燃一脸茫然的坐下来。

这女的……什么毛病……

正是因为想到之前可能引起了她的误会和不高兴,所以程燃不出意料之外被叫起来后,用很郑重对音乐探讨的认真态度回复了她,这多多少少能够体会到自己不是一个没谱的人吧……

结果披头就是一顿批评啊……

忍耐是崇高的,克制的是高级的。

我忍。

在很多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程燃闭上了嘴。

秦西榛又放了一段音乐,冼其炜的《变幻之风》。

“这曲子,大家能听出什么来……有没有人能说一下……”

已经有很多人争相恐后举起了手。他们不怕被她骂啊,巴不得多说几句,谁让她声音都是悦耳好听的,这音乐专业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一举一动,都流淌的是如沐春风。

“这位同学,还是你吧,你再来回答一下……”

唰唰唰!所有人再度看向程燃。

程燃起身,“我想哭。听这曲子我很想哭,这就是我的感悟。”

秦西榛蹙起好看的眉头,“这曲子,呈现的是清新的自然气息,在曲子中,你可以听到呼啸的风声和排笛交错出现,非常缥缈浪漫,你这句想哭是不是太随口而来了,坐下吧,我要的不是复制之前同学的答案,而是你能体会到联想到的东西……再好好想一下。”

自己大篇议论你说我形式主义。我现在简单明了又说我不够诚意!

你到底有没有谱了,就说了你一句“好腿”你记仇到现在?

秦西榛再播放了一《少女的祈祷》。

“这是苔克拉·巴达切夫斯卡,这位没受过专业训练的波兰女作曲家,在十八岁创作的堪比贝多芬《致爱丽丝》的名曲,现在,你们能告诉我这曲子告诉了你们什么吗?”

无数人纷纷举手,甚至第一排的,手都要举到秦西榛面前了。

程燃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一排如枪林立的手,特别是前面的半个身子都撑起来的举手学生,遮挡了秦西榛的视线。

然后,他们看到,秦西榛伸出手去,和第一排那个男生的手相触。所有人差点就要“噢!”一声叫起来,那个男生只感觉巨大的幸福感冲头而来的瞬间。

秦西榛的手靠着他的手腕,然后把他的手拨开了。

拨开了……

拨开了之后,人们参差间,就露出了程燃。

然后秦西榛指向他,“还是这位同学吧,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那一瞬间,程燃觉得自己嘴角都在抽搐。

人生已如此艰难。

阁下不要太过分啊……

(谢谢赖三头的盟主~)

第四十一章 有点意思……

即将下课的时候,秦西榛道,“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反复让这位学生起来回答问题。”

无数人看向她又看向程燃,是啊,太反常了。

杨夏甚至都已经从前面两排的位置转过身来,随着大流看程燃,睫毛跳动,又迅回过头去,耳朵却在竖着听秦西榛的话。

秦西榛嘴角划出一个浅笑,转身拿起粉笔,在后面的手书下划出白色粉笔道,“因为很简单,这堂课的内容是‘音乐能告诉你什么,同时,音乐又不能告诉你什么’,这本就是充满了辩证的命题,但什么是音乐中的辩证,我跟你们大道理说一阵,也许你们能明白,但也许不会印象深刻。于是这位同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程燃!他叫程燃!”有人已经替程燃喊出来了。

“好,请大家给程燃同学以掌声。”

无数人拍掌那个鼓劲啊。

“程燃同学,其实每一个回答都非常好,但是,如果我不是去不断的否定他,从反面的角度来针对他,你们对音乐的辩证就不会这么有趣而深刻吧……”停顿了一下,秦西榛望着全场,光束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照射进教室里,空气中的颗粒都仿佛镀了金,但伴随着秦西榛接下来的话,很多人感觉内心温热得仿佛在燃烧。

“这就是音乐。它的魅力是无形的,它可以表达我们内心最细微的情感,可以流水呜咽,可以离人清秋,可以金戈铁马,可以荡气回肠。它只遵循你内心的东西。无论你们以后会不会走上音乐这条路,会走多远……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一歌,希望你们坚持自己的旋律,成就自我的价值。”

雷鸣般的掌声。

这堂音乐课下课之后,程燃就在年级上出名了。

消息传到其他班,都听说了这个被秦西榛一连三次抽起来回答问题,作为教案一部分的程燃。很多人醍醐灌顶,不得不佩服秦西榛的这种方式,看似胡闹,其实充分将音乐教案中的辩证理论用独特的方式表现了出来,已经无形中让很多学生对这堂课感兴趣了起来。

但问题是,为什么其他班先上的课,却没有人像是程燃这样被抽起来回答问题?

这是不是有运气的因素又不缺乏实力的加持,说实话已经有人想过来向程燃讨教秘诀了。

更多人是下课了围过来笑着纷纷采访,“怎么,被秦老师一连点名三次当教具是什么感受?哈哈……知足吧,要是可以和你换,我们也愿意啊!”

秦西榛应该是在看到自己之后,电光火石转了念头,用这种方式,既达到了整治自己,又能把她的课堂核心内容宣讲出来的地步。

想了想,程燃哑然一笑。

这个女生,有点意思……

……

这也是很多人,再一次的听到了“程燃”这个名字。对于以前笃德中学直升进来的学生来说,这个名字就有些敏感了。毕竟隐约在他们认为要压倒的初一中学生那里,传闻是可以和齐盛一较长短的人物,有的人也在暗暗地观察,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得出的结论都是……不能和齐盛相比嘛。

高中的体育课往往是同时段几个班共存,齐盛所在的一班在星期三下午,和四六八一个时段。第一高中是山海市内最好的高中,作为省级重点,这里的硬件设施也是数一数二,足球场,篮球馆,还有这个时候普通学校难得一见的游泳池。当然,常年闭馆的情况时有生,只有暑假好像会开放那么一两个月,对外售票。

齐盛所在的一班还有一个很棘手的人物,这个人叫刘俊,名字和人没有半点联系,相反整个人壮而魁梧,原本现在应该是高二生,但因为当时在年级上很跳脱霸道,玩得太厉害留级了。家里据说生意做得很大,父亲忙得很,每次请家长过来,其父就是一副大老板的派头,总之自己孩子没问题,自己管教没责任,就靠你们老师要多尽责了,尽不到责就是老师的问题,又在言语中表示,他和教育局某某某熟得很……导致现在的老师也奈何这个刘俊不得。

刘俊有时候在学校里,和高二那帮人也能打得火热,有时候遇到了,会在二年级的厕所里聚着抽烟,因此隐隐就有一种高一无人敢惹的趋势。

因为体育课上的班级较多,篮球馆场地不够用,一个标准篮球场分成了两半,往往就够四拨人进行分组打球了。左侧的篮球框下原本已经有六班的人在打球,一个人刚刚跳起,整个人就被一个肩膀带到,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

径直来到六班这个场地的刘俊带着几个人直接就到了篮板下面运球投篮,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那些六班打球的学生。此时六班的学生也只能暂停,站在一旁,有人想上前理论,被自己人给拉走了。

齐盛刚好从场地旁边走过去,刚才没有把在这里打球的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刘俊转过身来,对齐盛“黜!”了一声,道,“齐哥!来打球。”

齐盛转过头,对刘俊一笑,摆摆手,道,“你啊,不要欺负别人啊……”

刘俊像是听到最好笑的事情一样,“我有吗,你问问他们,我有欺负他们吗?”他旁边叫做顾东和李伟的两个以他马是瞻的瘦高个笑着,“齐哥,过来一起玩吧。”

齐盛没有理两人,径直走了过去,对那边的一个男生说,“孙继,你过来一下。”

孙继也在第一高中,只是是四班的,此时就在四班休息区这边。齐盛这句话其实是有些不客气的,此时四班很多人都朝孙继看过来,特别是女生,孙继愣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走向同是政府小区里的齐盛。

“那个程燃,就是姜红芍提及过的那个人?”

孙继点点头。

“就这么一个人,以前你们一个中学的,姜红芍和他玩得好?”齐盛笑了笑,“以前红芍身边,总会混进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作为她一个大院的朋友,我们总是要帮她甄选一下。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一句话就将孙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齐盛却似乎理所当然。

看到那些树荫下朝自己两人这边张望的自己班人,孙继脸色有些难堪,他准备走回,但最终还是停了一下,转过头道,“齐盛,这个程燃,不是一般人……”

“他和普通学生,不一样。”

齐盛突然笑了,笑得很好看,“我爸经常办公厅开完会,就会给我讲很多道理,比如有的道理,是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成熟一点。就一个高中生,听说是快倒闭的华通公司职工家庭……还不一般?孙继,你港片看得有点多了……”

……

……

(烧感冒了,状态不好,现在才码出来。求订阅和票票,冲刺万订了。)

第四十二章 不要理他,他神经病

继秦西榛的小报复整治之后,程燃又有一桩头疼的事情,在这个星期五生了。

星期五放学,程燃刚出校门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头的气氛。

校门外面是老式的房舍,而这些房舍高低错落有致,有的改造成了商铺,有的成了餐馆,小吃店和饮品店,此时在那里并列站着,或者聚集着有很多人。

有的是背着书包的,好像是听说了什么,在这里看热闹的。

有的则是看上去来头不善。

从程燃远远的从园区走出之前,这些人就透过了铁栅栏大门一直注视着他。有的交头接耳,有女生看着他,又颇为忧虑的朝着高了一个台阶的店铺那头看去。

店铺因为有遮挡,所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外面站着几个人打望着他,也能说明问题了。

程燃走出来的时候,有一个微胖长得白白净净,但是一双眼睛窄小,显示出气量狭窄的学生。以及一个长的就是戾气十足的平头的学生拦住了他,“你程燃是吧,上来一下,有人找你。”

程燃看了一眼两人带路的上坡,眼神又落在了更远的那些巷道口上,想了想,就跟着两人走上去。

老房子的台阶还是那种凿过了并不平整的石板,跟着那两个明显傲气十足的高一学生上了台阶之后,程燃就释然了。

左侧的那家小吃店里面,齐盛坐在方桌上,他旁边坐着两个学生,一人手头上拿了一杯饮品店的饮料,在那里喝水。

齐盛两旁的学生程燃有点印象,好像就是军训的时候,调笑过谢飞白的两个人。噢,叫做顾东……和李伟……

看到程燃来了,齐盛起身,在桌子上丢了二三十块钱,“老板,买单!”

程燃看着这一幕,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些高中生可真肥啊。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二三十的,看来手头上零花钱很多嘛……

领着程燃的一胖一瘦这个时候无形中站在了他的身后,封住了他的退路,齐盛和四个人已经站起来了,但是这毕竟是校门口,虽然是小吃店商铺所在,还是比较扎眼,齐盛头朝右侧一个巷道歪了歪,“要不,我们过去谈一下,有点事跟你商量。”

说着齐盛也不理程燃,转身就朝着巷道过去了,他身边的四个人也似笑非笑的走着,似乎并不担心程燃不跟着。当然,此时程燃身后的两个人,却是没有动静的。

程燃迈步向前走去。

而他身后已经传来那两个人对人群的呼喝声,“都看什么看!散了吧!没你们的事啊……”

这个时候校门口还是很会生一些类似事件的,很多恩怨情仇都在校门外的那些巷道里解决掉了。

所以尽管有看热闹的学生,但也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而且看这幅样子,程燃只是单枪匹马,对方有五个人,这对比的差别就显而易见了。

谁都不知道齐盛打算干什么,但这幅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些学生抱着不该问的不问不多管的态度走了。也有的原本暗暗喜欢齐盛的女生,在路过得知了事情后,正义感强点的乖乖女脸上露出失望和失落的表情,在她们的印象中,齐盛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不过也有一些平时本就叛逆的女生,对于这种事,也会暗暗道,“齐盛好帅……”

……

齐盛三人先走进巷道,那个叫顾东的学生就先走了过来,脸上皮笑肉不笑,“听说你以前在初一中,很厉害噢?”

顾东和李伟平时本就是在高一有些霸道的人,相比起来,如果说刚才拦住自己的两个人可能仅仅就是出于义气或者不嫌事大的情况来帮齐盛壮声势,那么眼前这顾东和李伟,倒真的一看就是以前打架打习惯了的老手。

齐盛点了这两个人……是来威胁自己?

顾东和李伟两个人面容阴沉,只是毕竟碍于听过了不少程燃的名头,初一中那边好像都认他这么个人,所以一时间不知道他的深浅,倒没有进一步举动。

程燃心忖这高中生都这么贼了,先把深浅打量个清楚了,摸个底再考虑出手?

“什么事,说吧。”程燃开口道,“我赶时间,我妈今天给我做了好吃的。”

齐盛等人明显愣了一下。

你没看出来我们是在干什么吗?这个时候突然扯你妈出来,打乱气氛啊!

程燃想了一下,“要是你觉得我抢了你的风头,我表示抱歉……”

齐盛心头略微生出不舒服,似乎从上高中开始,这个叫程燃的就一直不那么让他舒服。什么叫“抢了他风头”,虽然最近初一中那边但凡提到他,都会把程燃拿出来说事,这让他神烦,但程燃这话,岂不是变相蕴含着他心眼小的意思?

不过他笑了一下,道,“倒不是这个事情,我是有事,跟你好好说的。”

“程燃,你对姜红芍……是不是有些误解。”

“你看,你们家一个是普通职工吧,下岗了?也差不多了。另一个毕竟和你身份不一样,你知道姜红芍在蓉城去了吧,你够不上她的……我们很早以前就是她朋友了,知道她的为人,她就是那种好像和谁都能说得上话,但其实不是的……她只是涵养好,其实要和她同步,很难的。癞蛤蟆,就别想吃天鹅肉了,好吧?”

齐盛停顿了一下,头斜抬起来看着巷道那头不知何时枯了叶子的泡桐,回过头来,对程燃笑笑,“认清一下现实,你爹妈供你读书不容易……就指望着你高中三年后能考一所好的大学改变家里头命运了。别想那么多没用的……别跟姜红芍联系了吧……主动一点……”

他话还没说完,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搭上了。

齐盛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做出这个动作的程燃,他不理解。

程燃拍拍他肩膀,“你很成熟,说的太好了……很有道理,好的,我不跟红芍联系了,但她跟我写信怎么办?”

齐盛怔了一下,心想这个程燃之前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现在看来,还真是恬不知耻。

“不会的,只要你不跟她联系,她就懂了。”

齐盛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起来,“还有,拿开你的手。”

“不好意思,情不自禁,太成熟了,你们很棒!”

这头顾东和李伟脸上的表情已经狰狞起来了,正在这时,巷道口那边,突然一个人影路过,正扭头看了一眼这里面。

路过的谢飞白手揣进兜里,本来他都走过去了,手又揣着衣兜退了回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又是这个傻大个……”看到这个军训里就被他们调笑过的呆愣愣的男生。主要是当时给了他们一个非常好欺负的瓜皮头软包子印象。

这个时候偏偏他们被程燃这种干脆直接的态度弄得火也不是不火也不是,正好这个傻大个居然自己撞上门来。

似乎是看不惯程燃的态度,也是想给他一个杀鸡儆猴先声夺人的效果,顾东上去就给了谢飞白后脑勺脖子上啪!的甩了一巴掌,眼珠就是一瞪,“尼玛说了无关人别跟着,没看到这里有事啊!”

李伟想起当时这个傻大个在他们调戏下穿着解放胶鞋灰溜溜避开的样子,过去就是一脚,踹在他腿上,“还不快滚!”

原本拍着齐盛肩膀的程燃,这个时候侧过头,带着一脸的惊讶看着这幕。

对谢飞白动手的两个人一脸嘚瑟嚣张,而更后面一胖一瘦两个则已然嬉皮笑脸起来。

程燃手收了回来,叹了一下气,“搞什么啊你们……”

齐盛听到程燃这句话,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看向那个学生。

那个高个子似乎也愣了一下,顾东和李伟打了之后就转身,一脸威胁的注视着程燃,但这个时候,他们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修……你吗的……”

小平头的李伟似乎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刚一转身,整个人就被谢飞白一脚大力扫堂腿直接撩飞横摔出去。结结实实嘭!一声砸地荡起的尘土,估计是摔到盆骨,李伟捂着腰部惨叫。

顾东刚转过身,咔!一只他无可抗拒的手直接把顾东脖子给卡住,摁撞在了墙上,顾东整个人都蒙了,后脑勺碰了个轻微脑震荡,只剩下徒劳的用手去掰谢飞白的五指。脸因为被掐住气管而胀得通红,再不复先前横肉狰狞的模样。

“戈壁……你吗的个修身养性!”这个时候谢飞白的最后一句脏话才吐出来。

咔,犹自暴怒的谢飞白放开顾东,直接朝程燃和齐盛这边走了过来。

被他放倒的顾东李伟两人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个人,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种状况了……

待现谢飞白来到面前后,齐盛脸色微变,“等一下,你……”

话还没说完,谢飞白戴着兜帽的头二话不说轰得一记头槌直接砸在齐盛的脸门上。那里有如酒心糖迸溅开。

齐盛捂着脸跪在地上。

“老子装不下去了!修身养性?谁几把爱修谁修……”

程燃知道,谢飞白不光是这个假期身体又高又壮了一头,更因为他爸那个事情,他假期就往警局大楼训练室跑,家里关系在那里,有些特警就教他散打啊,一些防身格斗的技术。这小子也很坚持,暑假这么天天练过来,现在似乎周末也会去。

新高中就读后,也有他心知肚明自己学的东西的分量,再加上程燃约束了一下,可能的确还是打算修身养性的……

结果,程燃觉得,都被眼前这帮人给破坏了。

谢飞白最后那句是对程燃说的,说完啐了一口,转身就走出巷道,那顾东阴冷看着谢飞白,李伟只顾着捂着盆骨叫唤,谢飞白过来他还蠕虫般拉开距离,而在巷道外面他们原本来帮势的两个人,此时是大气都不敢出,看着把齐盛三人砸的东倒西歪的高大谢飞白兜帽一褪,顶着瓜皮头走出去,然后又疾步返回,给靠在墙壁上半坐的顾东脸上就是一脚。

咚,顾东捂着脸身子从旁歪了下去……

谢飞白这才满意了,慢慢走了,背着巷道,比了个中指。

整个巷道里,很有一种被野猪拱了一遍的狼藉。

齐盛回过头看着谢飞白的方向,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鼻血顺着流淌,大概鼻子都青肿了,他就把头仰着,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纸塞鼻子里。

他不明白这个横空杀出来的混世魔王是谁……怎么情况就骤转之下变成这样了……

然后,他看到程燃一脸的惋惜躬下了身子,对他伸出了手,“你看你们,搞砸了吧……在做什么啊……”

“算了算了,不要理他,他就是神经病……”

“来来来,我扶你起来……”

“不要啊,那算了,自己保重吧。”

(感冒严重,休息一下,今天就一更吧。票请投,合十。)

第四十三章 找死吗

对于顾东和李伟来说,星期五放学这场堵人之后生的事情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原本在他们看来,高一年级上,除了那个一直以来就很牛的留级生刘俊之外,有几拨人也在迫切的展露他们的存在力,无论是课间休息的一些常见活动地点,还是在体育课间引起大群女生围观的篮球场,都会有些人声名鹊起。

人是群居动物,每一个人在满足了自身生存需求之后,都会本能寻求社会地位的需求,在学生阶段可能追求无人敢惹,追求上篮技术是如何引尖叫的销魂,多年以后大腹便便,有面包有学区房有好车,可能就追求个世人敬畏三分。

刘俊的地位是撼动不了的,这点是可以明了的,毕竟刘俊按理说应该算是高二的了,而且在高二高三那边很有势力。

那么他顾东和李伟,怎么都觉得他们应该处于第二序列上去。

偏偏横地阴沟里翻船。

是的,顾东和李伟觉得就是阴沟里翻船,他们不是没眼力选择了个谢飞白,而是一般而言能把这样的大个子治得服帖,是一件很牛的事情……

他们很有打架的心得,也不认为那个瓜盖头就是他们的对手,但偏偏是,那个时候正好把他激怒了,而他们当时一时不察,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有所准备,应该不是当时的结果。

星期一来的时候齐盛还没消肿,在他那张比较好看的脸上,就显得有些显眼。然后一些小范围中,开始传他们其实是被人给打了。

堵人不成,反倒被揍了一顿。顾东两人心头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再则,就算那个大个子能打,但他们在高中部势力还是比较大的,市一中是省级重点,又偏偏在山海市这么个庙小菩萨多的地方,一个年级十七八个班,关系户硬塞进来的也不少,和他们一个圈子的大有人在。

他就算能一挑二,还能一挑三?一挑四?所以这种时候人多才是王道。人聚集起来,找个巷子把你一围,无论你平时再如何有脾气,到时候也会跟个怂包没什么区别。

所以谁都别装比,谁先让谁先跪下谁就牛逼。顾东和李伟开始约人了,这天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顾东已经约到了三个人,聚集在黄果树的花园下。

而对面,也是被李伟叫过来的蒋波和两个朋友走进了他们的圈子。

“噢,顾东,怎么回事?哪个不长眼惹到你了嘛……”蒋波笑着,随意的站着,但因为常年踢足球的缘故,他矮壮的身材颇有魄力。

他一停下,身旁的两个人也站住了,隐隐以蒋波马是瞻。

看到这一幕,顾东就是暗暗欣喜,谁不想有这种能给自己长面子的朋友。虽然那个瓜皮头可能打架是有点厉害,但只怕就蒋波一个人,放倒他也绰绰有余了。

“三班的,一个叫做……谢飞白的。”顾东和李伟当然不会提及自己其实是被对方揍了一顿的事情,而是对外宣称那人十分嚣张跳仗,看不惯准备压压他的气焰。

“蒋哥你来了正好,你今天只要过去,他听到你名字,恐怕就怂了。”

“今天让他不要走,好好慰问一下,嘿嘿……”

旁边这些不嫌事大的自然就跃跃欲试。

他们现在想的,倒真是很想看到对方前倨后恭时面对他们找上门的可笑模样。

“你说谁来着?”蒋波错愕。

顾东重复了一遍。

蒋波似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接口道,“是他啊……那就没办法了,这个事,没法帮忙了。”

顾东这边五个人明显愣了一下,李伟道,“蒋波,怎么,你和这个人还认识?是你朋友?”

“朋友倒不至于,你们说他嚣张,能不嚣张吗?你知道他爸谁吗?谢候明啊!以前初一中,传闻是年纪老大的人物。这个人就没办法了,以前和我还是一个学校的。我劝你们还是别去找他了,要不麻烦事以后还大着……”

蒋波这么一说,顾东和李伟脸上透着讶异和愕然。

这瓜盖头,军训时以为是傻大个的人,居然以前是年纪老大?虽然他们倒是对谢飞白这个老大的名头领悟并不深,但只是连蒋波都这么说,那也就没办法了。别人都提醒你了,你还不自觉往钉子上碰就是智商问题了。

顾东和李伟也明白了,得,自己这算是踢到铁板,想要正面打回来,恐怕是没可能的了。

但顾东一想起当时谢飞白出了巷道还回来直接踹他脸上的一脚,他的面容就兀自深沉,“这年头,谁还跟人正面来……我暗中整他,他恐怕连谁弄得他都不知道。”

蒋波哑然失笑,“那就随便你吧。”

不知道是纯粹放狠话还是真这么打算的顾东再不提谢飞白,微微转念,“当时是我们陪齐盛去警告一个人,结果这个谢飞白横插一手,导致人跑了。那既然这个谢飞白不好下手,我们换个人就行了。本来这个事情也是那个人惹出来的,齐盛看他不顺眼,他自己该遭!”

顾东冷冷一笑,转向蒋波,“程燃你知道三,他爸总不是谢候明了嘛……弄他合适嘛。”

蒋波才是彻底怔住了,“谁?你说谁?”

顾东这五个人看他的模样又有些迷之不解了。

刚才说对付谢飞白,你蒋波说要退出,点名了谢飞白厉害处,什么初一中老大都是空话,最重要就是背后有个那样的爹吧。

行吧,那就换个人,导致他们被打趴下的罪魁祸,甚至当时还叽咕说了一大堆风凉话的这个程燃,又有什么幺蛾子让你露出这么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表情?

顾东看了一眼不远处看着他们的齐盛,提醒道,“蒋波,是齐盛想要动一动程燃。”

蒋波以一种异常难明的表情向齐盛看过去,又回过头,慢慢的环视了顾东,李伟这几个人,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这还是……有故事的人啊。

李伟皱眉,“蒋波,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在这藏来掖去搞毛线,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说啊!”

“你们现在只是五个人。当时我们有……十七个人。”

顾东挑了挑眉,李伟瘪瘪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蒋波道,“人要学会认怂,这不是坏事。有的事情后面想起来你当时就得认,认了就揭过别多想给自己添堵,这叫止损。否则陪个倾家荡产也不是没可能。”

其他人看着蒋波……这,哪突然整出这么多道理,这么深刻的感悟,说出你的故事。

“我们当时十七个人,十七个人都栽了……”

“齐盛去惹他……你们也跟着起哄,你们这是……找死吗?”

(第一更,感冒好些了,谢谢大家关心,求订阅,票票~)

第四十四章 这次你还不死?

“那天的事情……就是这样了。”蒋波回望的时候,甚至还能感受到当时程燃砸在自己脸上身上书棍的力量。

“我们几个带头的,被请了家长,有一个被他爸一耳光把隐形眼镜都打掉了……我则是被严重警告了一次,至于真相……真相不重要。我们初一中的政教主任章明,老子一辈子都记得到这个人。当时跟我们说的什么,‘就是没有这一次,迟早你们还要掉到我手上!’,他手里有我们一摩尔多把柄,他不在乎真相,他只是想整人,他动真格的,可以把你办退学。你问我为什么毕业了不整他?你以为他这个副校长,政教处主任当了那么多年是假的?我爸他们都听说过这个人,说章明以前就是社会上大哥,到处带人惹事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混成初一中的副校长和政教主任了……”

“那之后校长周韬就抓典型,后面有过此类事件的,开除了两个人。差一点,恐怕我也会被开除了……”

一群人很出乎意料的,能感觉到蒋波说起当年时候这种仿佛经风历雪,又回归晴天大道的平静。他此时的内心是没有波澜的,但这份从容似乎来得并不容易。

不光是李伟和顾东这五个人,就连齐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听着蒋波的话语。

此时的情况有些微妙,顾东,李伟等人都坐在花坛上面,蒋波隔着几米站着。

等到蒋波说完,李伟身边的几个人,才终于66续续开口。

“这简直是,太无耻了!”

“这个人,很干得出来啊。”

“换人要被打死的!”

齐盛从旁冷冷道,“你们就没想过,找个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当然想过……”蒋波看了齐盛一眼,其实那个时候他们还宣扬出去,要让程燃好看。

但最终这怎么都像是一个吃了亏撂句我会找回来的狠话,直到最后,这件事都没有办。

“先是被章明给整怕了,学校抓典型,谁都没敢顶风行事。二来,程燃这个人……你不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来,你能找别人一次,别人难道不能回过头来再找你?本来这种事,就是谁有下限谁吃亏……而我们,是有下限的。”

蒋波这句话,还是让顾东等人很认同的。好像的确是如此。如果说之前他们不知道程燃过往,欺负了也就欺负了。但现在听到蒋波说起当年的那桩事,会经过脑子,会去想,在这件事中那个人透露出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先,他不怕蒋波几十个人找麻烦,还敢先动手……打了人之后,思维极其清晰的往政教处钻,转身就是一个反诬。

这一切干得干净利落,甚至可能在他动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全部的脉络。

就是这么的一个人,你就算是去堵了他今天把他打一顿又怎么样?

打了他一顿后,你担不担心之后的事情,你担不担心哪一天就突遭横祸?至少他们这几个人里面,自忖做不到当初对蒋波所做的那种事。

这他吗的,是个妖孽啊……

“这么说来……”出乎意料的,齐盛脸上,浮现出的是……笑容。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满口谎话……这个程燃,看来,真的是人品有问题了。”

“这就够了。蒋波,这次真的要多谢谢你了。”

“谢飞白,他爸是谢候明,那又怎么样……我和他的事情,这之后再来算,我鼻子的仇,迟早还到他身上。”

齐盛丢下这么一番话,微笑着转身走了。

齐盛觉得,姜红芍是那一种人,或许在你的人生中出现过,大家可能不在一个层面,你可能没她那么见多识广,但当你每次与她交流的时候,她都会倾听聆听你,并能画龙点睛的给予回应……你们或许交集并不多,但每次你都不会觉得自己被她冷落,也许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连她的面容都不记得,却一定能记得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就是涵养。

但是,无论再好的涵养,也不可能和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做朋友吧。连朋友都无法做,自然很多可能,就会提前割断了。

齐盛微微一笑,本来这个星期,他就一直再给自己鼓气,想往蓉城十中寄一封信的。但是每次写到那可能被那个女孩看到的文字的时候,他的心脏就会跳的很快,怕自己的字不够好,怕没能写出自己的想法,但又怕暴露内心太多,以至于让她现些什么端倪……毕竟,上一次她的回信,只有不到一百字,而且与其说是写给他的,不如说是给全体大院伙伴的,基本上都是让自己向以前大院的朋友问好,鼓励大家新高中更好。连她自己的情况都没分享,他的去信窥问的时候,她的回应就是一句“我这边很好啊”就结束了。简直一点她的生活细节都没法知道。

齐盛就知道,他必须和姜红芍要有共同语言,才能更深入的交流。

要有共同语言,就要先从分享一个秘密,或者揭破一个秘密开始。

最重要的是……姜红芍并不知道自己认识程燃。他信中就当是分享一下蒋波口中的这件事,还有什么比拿着蒋波的说辞,将程燃的无耻告知姜红芍,更好的呢?

齐盛提起了信纸写下的最后一笔,“这就是最近我遇到的有趣事……有时候不禁会想,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新的学校,见识了很多吧。不由得又会反思,以后的我,会不会在出了学校后,慢慢变成这样的人呢?我有点害怕会那样,你呢?

红芍,跟你说了那么多,不能不公平啊,也告诉我一些你的情况?盼回信……你的朋友。齐盛。”

写完之后,齐盛将这封信放进了邮箱,寄往了蓉城。

他脑海浮现的是程燃当时在巷道里一本正经跟他说风凉话的样子,又微微一笑……

你不是挺能嘚瑟得吗……

这次你还不死!?

……

……

上个星期五放学程燃可能被堵了的事情,也在新的一周中传进了九班的教室里。

结伴进入教室的杨夏柳英姚贝贝三人,当即就听到了这个让人震惊的事情。

问题是,他们和程燃一个大院,这周末倒没听到啊……上了高中后,学业立刻展示出和初中的难度天堑差距来,又加上很多人不在一个学校了,联系不紧密,以至于以前大院伙伴们的聚会,也逐渐少了。

因为当时堵人的时候,是九班里有人看到的,那之后在巷道里生了什么,也都没有人敢跟过去看完的,但程燃被人给叫过去了,这个事却是确切无疑的,而后续,似乎想想都能勾勒出来。

正值老师还没来的早自习时间,白炽灯下,教室里早晨先来的学生们三五一簇的聚在一起说着,班级里过了片刻,程燃背着书包进了门。

程燃进门,正好杨夏三人就在第一组和第二组的过道之间,听两个课桌上的女生绘声绘色说起见到程燃被带过去的样子。

程燃一进门,清晨教室里的喧杂声,突然一时消逝,变得寂静无比。

他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走进来。

眼看着程燃路过,姚贝贝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急,“程燃!”

只是这一声很突兀,班上很多人目光都望过来,姚贝贝一时尴尬,只好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程燃奇怪看来。

柳英道,“说是星期五……齐盛让二班的李志毅和丁力来堵你,你跟他们去巷道了……后面怎么了?”

程燃看着两人,“原来是问这个事啊……”最后眼睛又落在了杨夏身上,想起和这位小似乎从暑假就冷战了,两人间生出一定的隔阂,就笑,“你也想知道吗?”

不知为何,被程燃那深潭一般的黑眼瞳注视之下,杨夏睫毛跳动了一下,半垂下来,“还能怎么样……你哪次打架赢过?逞什么能呢,显得你能耐是吗……”

杨夏注意到程燃分明愣了一下,她轻轻咬了咬唇,转身向自己座位而去,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陈若婷这个时候从那边过来了,这个女孩和班上很多人一样,满脸的愤慨,“程燃……我听说齐盛堵你的事情了,他们……很过分……”

“你到底,有没有事啊……”

有那么一刻,杨夏背过去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

·

·

(第二更送到!今天新的周一,求订阅,月票和推荐票!)

第四十五章 原来如此

教学楼清晨的白炽灯会在噼噼剥剥中亮起,然后开启每天在这里惊醒的故事,所遇见的人,打盹过的课,恨之欲其死暗无天日的试卷和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本,偶尔翻过几张会是乌龟啊,漫画人像之类的涂鸦之作,隔着组别不经意碰见的目光。

都说人要向前看,但其实很多时候,人是生活在过去的动物。

就像是很多人达之后,却最想念穷苦饥肠辘辘时吃到的那块饼,如今再吃任何珍馐美飨,味道或许更为甚之,但却很难寻求到记忆中的那种在风雨飘摇的困境中的那块饼甚至那个人曾带来的安慰了。就像是候鸟归巢,叶落归根,人死归乡。为什么很多人飘零海外大半辈子,也算儿孙满堂功成名就,但到头来却希望葬于故土?

就像是多年以后成家立业为生活奔走,忙忙碌碌处身于这个社会的一部分,担任着各种位置:上司,下属,助理,教授,工程师,销售,为人父母……连轴旋转,身心疲惫而不敢歇,却可以在看到旧日校园里并肩走过的男女身影,突然翻腾起曾经,从而回望到当年最纯粹的那份悸动和力量,其实一直在内心深处,成为支撑着你对抗生活的一部分。

有些事物,总是一想,就浑身充满力量。

眼前随处可见的,司空见惯的小美好,会在无处回头的岁月中,显得越加历久弥新。

“你有没有事……”

陈若婷这边问着,也有人加入到对程燃的关切之中。

在重点学校,特别是山海第一高中,能进来只是因为你成绩好,或者成绩有落差的情况下交了足够的择校费,要不然就是家里关系好,其实和个人品行没多大关系。就像是后世社会总说一些二三流大学学生如何如何不好,但一流大学难道就没有此类问题?只是那些更凶恶高级,那些恶危害性会更大。

所以并不是一个学生能坏到什么地步,而是人的人性有多坏,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哪个地方,身处什么位置,年龄多大,人性有多坏,一个人就能有多坏。

“真的没事,过去了,都过去了……”在众人的询问之中,看到那一张张兴许还尚待青涩,但却关切的面容,程燃心里有一股暖意,这些少年们啊,有时候还真有些可爱。

但程燃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却是另一番模样。

星期五程燃只是一个人,被齐盛五个人喊在巷子里面,结果如何,似乎不言而喻。他此时口中的“过去了……”其实也就是一种被打了之后的无奈吧。

谁都要面子,这个时候,肯定是说没事了,实际还不知道内心积蓄了多大的阴影。

于是陈若婷就说,“好了,我知道了,程燃,不要多想了……其实在我看来,你一个人就敢去面对齐盛几个人,这本就是一种勇敢。程燃,你很勇敢。”

看到面前女孩的认真,程燃嘴角抽了抽,你这是想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吗?

自己这是有多惨?

这边有人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班长张峰,“伤哪了?没伤筋动骨吧?没事……咱们一个班的,他们以后再敢打你,把我们一起叫上,一个班同学怎么也要给你撑腰……”这番话,倒是让一些女生花痴般望来。

看着众人一脸同情关切的目光,程燃有点凌乱,这怎么越描越黑了,你们要不干脆问我去医院检查没有?

结果一个女生俏生生说,“你……去医院检查没有?有些伤外表看不出来,说不定会有内出血……”

“上课了!”程燃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书包一甩。

聚在一起慰问的人们又分散开了,但却是带着各种对他关切的心情落座。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进来了,是俞晓,进门就盯着程燃的位置,道,“程燃,星期五我踢球的时候,放学是不是齐盛,顾东和李伟几个人堵你了?”

俞晓进教室,一边朝程燃方向走一边笑道,“有人看到他们来上学了,一个个鼻青脸肿的……你太狠了点吧。不是说好要修身养性吗?”

一瞬间,教室一片清风雅静。

俞晓都被这份气氛感染愣了一下,环顾周围……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然后他看到一颗颗脑袋,同时朝程燃的方向转了过去,像是城深深的向阳草木。

面对那四面八方的目光,程燃张了张嘴,摆摆手,很无辜的对全班解释。

“如果我说,不是我干的呢?”

“真不是我干的啊……”

……

程燃不知道自己那天的解释大家听不听,反正在他觉得,班里是没人信的。

不过转念一想,要真是在那种情况下打起来,他恐怕还得和齐盛他们打一架,只不过是利用自己对巷道错综复杂地形的优势展开反击,出其不意突破齐盛,从前面的巷道转入只容一个人的狭窄通道,且战且走,其实打架最重要的还是气势和策略。以他的心性和早就拟定的策略,不敢说打垮齐盛这帮人,他们要付出很大代价,那可能就是一定的。最重要的是,他可不会像是现在中学生打架还是比较讲规则,拳头对拳头的对撼,对他而言,是什么趁手用什么……

当然,谢飞白先声夺人,砍瓜切菜般就把齐盛三人摞倒,剩下两个人,就早失勇气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这还是变相作证,气势最重要啊。

这件事激起一时水花,却远不如想象中那样引起波澜,就那么没有任何后续的偃旗息鼓了。

时光重回平静中,高中开学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星期了,班主任谭庆川就开始观察起班上整体学习的跟进进度,随着学习的深入,学生之间的差距,这个时候就有了,往后就要被拉开层次和等级了。

这个星期这节秦西榛的音乐课上完,她突然开口,“程燃,下课去我的办公室一趟。”

这个时候秦西榛带来初时的惊艳已经在学校里渐渐退去,她就像是一个漂亮的女生一样,每次有她的课,或者能看到她,都会让人心情不自觉愉悦起来。

跟着秦西榛去了她的办公室,其他各科基本上都上课去了,就秦西榛这个音乐老师似乎比较闲,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秦西榛只有下午的课了,早上最后一节上完,其实她甚至可以直接回寝室了。

但她并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程燃注意到她桌子上是写的密密麻麻的备课本,旁边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牛皮笔记本。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随便坐。”

又靠在她有椅背的办公椅上,用一个蓝色运动水壶喝了几口水,这幅样子,在程燃看来,还是一种女大学生的既视感。

程燃似乎又注意到什么,微微一笑,“秦老师,你才二十岁啊,这么年轻。”

秦西榛原本抿着运动水壶管嘴喝水的嘴“唔”了一声,眼珠睁起,一晃眼现程燃看到了她左侧的教师备案本,伸出手顺手就把封皮给盖了起来,“我小学跳了一级,高二直升,十七岁读的艺术类大学。”

“难怪,那天我根本没有认出来,还以为同是我是一样的高中生呢。”

秦西榛心头腹诽,这根本不是你认没认出来我是老师的问题嘛……

秦西榛摇摇头,“没有问你这件事……只是,程燃,你们中学毕业时,在望海楼的聚会,我也在。”

程燃一愣。

原来如此。

第四十六章 我是不是会被灭口

“那天的弹唱,我看了。”

秦西榛搁着水杯,转过头来,蓝色圈戴在头上,让程燃恍惚,似乎这不是什么教师办公室,反倒像是进入了大学时代,犹记得当年也有这样与自己侃侃而谈的那个学生会副主席的女生,聊着学生会的事务,声音亲和。

“先我要表扬你在大众面前站出来的勇气,这其实是很重要的一步。在这个过程中,有的人会说你当众表现就是想出风头,是炫耀……这些姑且一笑置之就好。平庸者的言论永远微不足道,音乐是一种表达的艺术,就像诗朗诵和演讲,是传达到人心灵的一种载体。是和这个世界沟通的工具。”

“这点,你做得很好,”秦西榛停顿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你天生脸皮比较厚。”

这什么跟什么,说到这了你来句脸皮厚有意思?能不能一口气把人夸到底?

看到程燃瞪大眼,秦西榛似乎很满意,微笑,“当然脸皮厚不是什么坏事,我遇到过很多你这样的人,有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所在,如果能善用,用得好,这能成为你最大的本领。”

“秦老师你这话越描越黑了,合着我的天赋就是脸皮比较厚啊”

秦西榛微微一笑,“你的天赋在于表现力。也许你并不明白什么是音乐的表现力,就像是夸奖某些明星有台风,那就是表现力的一种。如同高音歌唱家,在剧院之中,一开口就能拉住所有人。”

“你当时唱的那《光阴的故事》,不会是你自创的吧,歌词写的很漂亮。”

程燃微愕,“连名字都听进去了啊……要给版权费的啊,你要问出处的话……那是我表叔写的歌。”

“我是有专业操守的,你担心我拿去用而不经过你的同意吗?”秦西榛淡淡道,“作为你的老师,为人师表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我是觉得你很有特点,也许能在音乐这条路上走的更远,我可以对你进行特别的辅导,以挥你这方面的天赋……我的老师是乐平洪教授,省音乐家协会副主席,要是你有志于此,通过我的引荐,相信他会乐意给你艺术学院直通名额的。”

“对不起,秦老师,我没兴趣。我热爱音乐,但我还是以学业为重吧。”

秦西榛倒是没想到程燃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怔了一下后,道,“不再想想吗……马校长在未来的期望工作中,曾经提到过要让学校在艺术领域和国内重要赛事演出挂钩,这意味着会有代表学校走出去的演出,和与很多学校交流的机会……如果在高中时期能够拿几个奖项,对你升国内国外一流大学,也是很有帮助的。”

这是打算,培养自己?

程燃知道,这还是因为那歌掀起的波澜了。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秦西榛眼睛里的某些热切,变成了疑惑和不解。

果然新老师年轻很有冲劲啊,这就迫不及待想培养在艺术类的尖子生了。不过这一眼就能看中一位重生者的潜能,程燃觉得……有眼光,有品位。只可惜自己没兴趣吧。

秦西榛想了想,道,“一开始让你要做出决定,可能太勉强了一点,有的时候,可能你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潜能和真正的爱好兴趣……这样吧,你并不急着答复我,这三年里面,你任何时候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我。你好好想一下,争取不要浪费自己的天分。”

“好的,我回去考虑一下,那我就先走了。”

“嗯。”秦西榛点头。其实若不是考虑到要上课了的话,程燃还是挺乐意多看她几眼的。

程燃正走到门口,一众脚步声传来,门口出现了两拨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个长男的头上还扎了一根白带子。敲了下门走进来,“秦老师,我们来询问一下,我们真的可以组建乐队吗?如果真的能在这上面做出些什么来,未来真可能直升川音或者川大音乐系?”

秦西榛的声音又传来,“当然可以,只要你们足够努力……你们很有天赋,我很高兴你们能有这样的志气……”

走到门口的程燃就是一个趔趄,回过头看向那张漂亮而微笑着,让这些男生神魂颠倒的面容。

你这敢情是多撒网,广捞鱼啊!

是想多培养点艺术生给自己创造业绩吧,这算盘真是打得够精啊……

叫了她一声“好腿”的小误会之后,她能在不耽误讲课的情况下,把自己拿来涮一遍。

而现在叫自己到办公室,说了一番似乎很看好自己的大道理,差点就把人打动了,结果搞半天这只是类似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来句“看你根骨奇,跟我学做菜吧。”

这秦西榛什么路数的?

……

新来的音乐老师秦西榛很大一定程度上惊扰了整个高一年级对这段时期的记忆。

即便是很多年后,第一高中的学生回忆起她当时带来的感觉,也一定是惊艳的,温婉如水般,存在于他们的世界里。

秦西榛似乎永远是一副知性乖乖女的样子,讲述理论的时候就在普通课堂,听她讲欧洲民间音乐,讲宗教复调音乐的巅峰巴赫,讲安第斯高原探戈音乐文化的交融,有时候她会感慨,“也许有一天,我也希望去当地旅游,去四处走走,亲身感受探戈音乐和现代多种经典音乐的交汇……”

她说起音乐的时候,大家都会觉得心头放光,能够感同身受的传达给人以热爱和兴趣,这就是好老师。而当她说起旅游的时候,所有人则恨不得自告奋勇跟随而去了。班上有男生私底下还会笃定,“我以后要好好挣钱,男人有足够多的钱才叫做强大……等我足够强了,和秦西榛之间的距离,还叫做距离吗?”

她大课的时候就在音乐教室亲自用钢琴掩饰,也会有人配合上去歌唱,有时候是全班合唱,其乐融融。有歌声响起的高中生活,似乎连步伐都轻快了那么许多。

星期四上完下午的音乐课,最后一节是物理,下课后,音乐课代表的陈若婷匆匆忙忙过来,双手合十,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程燃程燃,你能不能帮我把教师办公室里的中阮带到音乐教室去归还,秦老师今天跟我说了,结果刚才忘了,我妈接我了,忙着去上跳舞课,你能不能帮我送过去?”

程燃对这个陈若婷的印象倒是挺好,点点头,陈若婷惊喜的点点头,“你真好!”

程燃去了办公室,班主任谭庆川在,听程燃给老师拿东西,就嗯了声不说话,程燃拿过中阮,中阮是古琵琶的一种,看上去很有古韵,这是秦西榛用来做教具的,他拿着乐器出了门,抱着个琵琶下了田家炳教学楼,走向隔壁的音乐教室所在的多媒体楼。

刚走上三楼,就听到了音乐教室里传来的钢琴声。

那是一旋律低沉的,黑暗的,却又宽广的钢琴曲,乐章铿锵的流淌出来,仿佛让人看到黑色的海洋,而这海洋上的夕阳虽然明朗,却被无数的乌云挡住了光辉,岸边有教堂的钟声,乌鸦成群结队过去,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黑色,但却又透着光明和希望,最后在伤痕累累中获得胜利,却没有任何凯旋的歌声,只是平静。

程燃靠着墙听了一会,这可是秦西榛从未在学生前演奏过的音乐,这种音乐,恐怕也不适合学生听,学生只适合那些澎湃的,或者旋律悠扬的,轻快带着无限美好的音乐,而不是这样黑暗而带着伤痕的。

音乐中断。

程燃觉得是一个进去的时机。刚转过门走进,蓦然听到一声“啊啊啊啊……好烦啊……”

程燃呆住了,背对着他的秦西榛身着一身黑裙,在音乐教室的钢琴前,此时双手揉弄着一头黑,头埋在双肘之间,头凌乱。

“不管了!”背着他的秦西榛又坐直身子,双手在钢琴上律动。

只是这一次不是什么大篇章的音乐,而是一,旋律异常口水的曲子!

这是这个时候早已经家喻户晓的,来自意大利组合ge1ato的歌曲《penguins‘game》,又被在国内称之为“兔子舞。这个时候连孩子都会唱,也是大街小巷广场舞的必选歌曲,。

当这曲子起来之后,她居然还……

唱起来了……

“1eft_1eft_right_right(左左右右),go_turn_around(前进)gogogo(前进前进前进)1eftright(左…右…)”

她的手在钢琴上快变幻,声音也越加轻快。

但就是嗓音婉转哼出来的歌,实在是太羞耻了……

“jumpinggroovingdaningeverybody(让我们每个人跳个不停)

roo1ingmovingsingingnightday……(不分日夜歌唱摇摆)”

“1et&#o39;sfunfuntogether(让我们开心的玩)

1et&#o39;sp1aythepenguing&#o39;sgames(让我们玩有趣的游戏)makingbeatingnetga11together(大家一起来拍打鼓掌)

rokingbumpingsreaminga11night1ong(让我们摇动,撞击,尖叫过整个夜晚)”

手在琴键上起伏,头在忘我的歌唱中摇摆,一头凌乱黑像是夜里打鬼的柳树,飘来荡去。状若疯魔。

程燃目瞪口呆。

“!go!go!”

伴随着她最后高八度的尾音。

音乐戛然而止。

然后秦西榛大概想到刚才自己的样子,自顾自咯咯咯的笑,而且越笑越控制不住,纤细修长的手不断拍着琴板,最后捂着肚子站起来。

转身。

最怕就是空气骤然的安静。

片刻后,程燃对那个捂着肚子,头披散如贞子的女人道。

“我是不是……会被灭口?”

(滞留酒店,还以为码不出来,今天的更新终于码出来了,这两天就一更吧,等我明天飞机回家了,再来一天两更~求票和订阅呀!)

第四十七章 微醺

程燃看着秦西榛。秦西榛看着程燃。

程燃很清楚自己看到的不是兔子在跳舞,而是一位平时乖乖女极富涵养的音乐老师突如其来的不疯魔不成活。

这要是个普通学生,恐怕自始以来对漂亮女老师的良好印象,就这么碎落满地了。

秦西榛不知道自己给了对方多大的阴影,片刻后,秦西榛才开口道,“其实,作为专业教音乐的……我们有的时候,还要探讨更多的音乐表达方式,尝试各种不同的风格,刚才的形式只是一种探索,而勇于探索这种精神无论是在音乐上,还是你的文化课上,都是应该着重培养的。”

程燃嘴角抽了抽,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风格,好像一个人啊……和自己简直一脉相承,有前途。

程燃嘴角抽动的动作一丝不漏的落在秦西榛眼睛里,她额前一缕黑垂下来,觉得自己内心和表情是一样凌乱的。片刻后秦西榛看到了程燃手上的乐器,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把钢琴琴盖盖上,然后疾步来到教室旁边的柜子边。

又搬了一张椅子,脱了黑色皮鞋,穿着黑袜的脚踩上去,转过头,指了指程燃手上的中阮,“乐器……”

秦西榛觉得做这些动作,不用去看这个学生的眼睛,简直就是一种解脱。

程燃上前递过去。

“谢谢。”秦西榛接过中阮,这把白木中阮很轻,秦西榛单手就能掂起,放在乐器柜子最上层搁琴的格子里面。

程燃从旁看着她踩在椅子上,黑色裙子和黑色长瀑布般垂到腰际的线条,空气中有女子的香气,这不是现阶段的高中女生,而是秦西榛这样大学毕业实习,已经开始用上香水味妆点自己,如同一朵昙花静静绽放,那种清新脱俗的香气。

有光斑透过窗斜照在黑板,柜子,以及黑裙的秦西榛身上。这一刻程燃就觉得学生生涯为什么这么宝贵,因为眼前这样的一幕,是在哪里都无法重新感受的。

看到秦西榛放好乐器走下来,重新穿上鞋,程燃就挥挥手,“秦老师,我走啦。”

秦西榛点点头后,程燃来到门口,停了一下,回过头看到秦西榛复杂盯着自己的目光,补充道,“秦西榛,刚才你说的那些,我信了。”

喂喂……什么叫你信了……

而且,你叫我……有没有礼貌啊!我老师的尊严已经丢尽了吗,你根本就是看神经病的表情好吧!

看着程燃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秦西榛目瞪口呆了半天,然后嘴角下弯了一个欲哭无泪的弧度,“丢死人了……”

片刻后,她出了门,望着已经走下楼的程燃,一双杏仁般的眼睛,又渐渐扬起来,真个有一种欲杀人灭口的锋利。

走下楼去的程燃突然想起来,临走时好像还没对秦西榛使用敬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自己真实年龄比这小女生大多了,成天叫她秦老师秦老师的,自己也别扭。

……

秦西榛相当郁闷的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bp机就响了起来,看到上面的一行字,秦西榛用电话回了过去。电话那头是她的音乐学院导师乐平洪。

乐平洪是川音分院在山海的副院长,教授,文化人,人本身是蓉城的,一般每周有课的时候会来山海授课,之后就回蓉城,两边跑。手头上倒也是桃丰李旺,名利双收。

今天是乐平洪回山海的日子,就听到他在那头道,“西榛啊……怎么样啊,这个音乐老师当得还好吧,哎呀,当年的小丫头,现在也自己做老师了,为人师长的感觉,是不是多了几分责任啊……是这么的,今天你老师过来了嘛,省上面音乐家协会的吴兰老师,李德林老师也在山海来开会,非要请我吃饭,这两个人在省音乐圈都有些地位,我想着既然你如今还是端起专业饭,要不今天来聚个会,和两个老师认识认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没准用得上人家……”

“老师,我都一个星期在宿舍没回家了,我爸都在抱怨了,说是今天怎么都得回去……我也答应他们了,我……我就不去了吧。”秦西榛小声说。

“这样啊……那也行吧,看你,只是,小秦啊……你要知道,人在社会上,怎么都得有这些人情交际啊,而且现在你也出了象牙塔了,好吧,谁让你有我这个老师呢,下次有的是机会,下次再说吧……”

其实以前在乐平洪手上的时候,乐平洪也会带他们这些学生参与一些酒会。秦西榛倒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是乐平洪喜欢年轻漂亮的女生陪酒,有时候还会和学生达成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当然,秦西榛也并不是人云亦云的人,他觉得导师让学生一起聚餐吃饭,认识一些名人,拓展学生交际圈,这倒能够接受。而且至少传闻中的事情并没有生在她的身上,她也没有看到过。

她不喜欢去只是因为最开始她还是参与这类聚会,却现在聚会上很多搞音乐的早已经迷失本心,没有更新更好的作品,就只是一味相互吹捧,而遇上利益冲突,这些曾经彼此吹捧的,又比谁都争得厉害。多几次这样的聚会之后,原本抱着朝圣或者交流心态的秦西榛基本上也就很少参与了。

不过每次她拒绝,乐平洪都是表示理解,就这点来说,她对自己导师的印象其实很好。温文尔雅,又很通情达理。

对那头说了歉意之后,乐平洪倒是在电话里笑起来,“你啊你,谁让你算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呢。还在坚持自己的音乐梦想吗?既然有梦想,那就坚持下去,有机会的……你做好准备工作,老师这边,是有渠道的,一旦有机会,我会通知你……”

挂了电话,秦西榛深吸了一口气,她翻开自己的包,看着静静躺在最底部的那个皮封长条笔记本。

她手伸进去,捏住那个笔记本。在这片生活的狂澜中,总有些事物,能像是灯塔或者曦光,以微末但坚挺的方式支撑着她,不至于迷失方向,并永远向着那个渺小但对自己而言却伟大的路程上行进。

……

全新的高中生涯和学习节奏逐渐适应了之后,年级上的情况就逐渐明了,一些人物开始进入大家的视野。

齐盛是一个年级级草般公认的人物倒是没啥异议。刘俊是一个不好招惹的人。而毕竟是重点高中,学习成绩好就有天然令人敬仰的优势,第一高中的学霸里面,也有不少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人,比如谁谁谁家里竟然有从fc时代到最近的ps和任天堂所有卡带,每天都要玩游戏,但成绩居然长时间名列前茅!

也有人英语不听课都可以拿全班第一,但数学却是全班倒数几名这种严重偏科,让老师匪夷所思的学生。

也有人参加过各种竞赛奖,曾经在山海市市庆典的万人体育馆表演过自创航模汽油遥控飞机的人,说起来的时候,会有当时随各自学校参与庆典在观众席的人大吃一惊,“原来当时在广场上飞飞机的就是你啊!”

当然,也有在第二课间,或者每天放学到晚自习的这段时间里,在露天篮球场上尽情挥洒,掀起阵阵潮涌和轰然的身影。

高一在进行前几周适应性学习之后,就宣布了开展晚自习。

每天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开始之前的时间,篮球场那边就围满了人。多是吃过下午饭的学生们,而且以女生居多。要是当天打球的是某个篮球打得好人又帅的风云人物,围观之众往往是里三层外三层。

有时候杨夏以及班上很多女生也会在那边看,看到精彩处往往与人群一起鼓掌或是呐喊,晚自习铃声打响,回到教室之后,还会意犹未尽讨论。

一些人会成为女孩子们扎堆讨论的焦点,“六班班帅刘禹锡好man!你看他打球,好有进攻性……”

“耶……看得你个小妮子是不是春心动了?”

“宋时秋的三大步上篮好帅啊……据说校篮球队都在考察他……”

“杨夏……为什么我觉得七班那个宋时秋每次有你在的时候,打得那叫一个特别卖力呢?而且听到我们女生叫得厉害,你看他后面是频频拿球上篮……就是为了吸引你注意力……而且,我还听说了,宋时秋通过他们班同学打听你呢!……喂,你看你耳根子都红了!”

杨夏手忙脚乱让大众不要胡说,女生们就会笑作一团,而趁着转身的时候,杨夏会悄然往身后几排那个熟悉身影看几眼,看到程燃并没有听到或者在意,她又回过头去,狠狠打了饶舌的女生几下。

也不是女生们不讨论班上男生,委实像是班帅张峰这样的,打球技术很一般,和那些从很早以前就浸淫,各种技巧动作娴熟的其他班篮球风云人物是在有很明显的差距。整个年级虽然人数众多,但逐渐跃显于众人视野,踏上聚光灯前的,也就那么一小撮。

不过篮球的确也是最容易受到这些女生们追捧的事物,不说这个年代,很多人对远隔重洋生的每一场nba赛事如数家珍,就是很多女生都崇拜这些国外的球星。追星也是这个年代最普遍的事情,球星,影星,歌星,简直每个人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以至于后世很多人成家立业,但听闻某个明星去世,类似张国荣,迈克杰克逊,往往悲伤不已……因为那还是他们对一个时代,曾经那段青春的祭奠。

程燃每每行走在那些夕阳聚满了人的球场边缘,看到那些微醺的热血和泛着光的眼睛,都会感慨这就是这个时代最美好的事物。

今天和俞晓行走着,听俞晓说起最近的学习进度,很难得的是,俞晓竟然跟得上进度。

“我进高中长醒了的努力奋进,加上我妈给我报的补习班,还是有效果的……成绩能赶上来吧……看着吧,我会赶上你的。”

程燃点点头,这俞晓看似嘴硬,其实是不服输的心理在作怪吧。想着平时和自己一个水平的他,现在居然一骑绝尘了,心头某些属于少年人的傲气,让他不甘示弱。

程燃心想自己还是能起到表率作用的。这大概也是重生的好处,如果能影响并改变周围人的人生,让他们向好的方向展,其实想起来,也是自带buff光环,很有成就感吧。

和俞晓聊着的时候,那头篮球场突得哗然,似爆出了一场激烈的对抗,啪!宋时秋一个盖帽,一名打算运球上篮的男生球被拍飞出去,势大力沉,篮球冲向旁边的围观人群,这个口子围着的几个女生啊!一声躲开了。

球这个时候“咚!”一声沉重砸在地上,人群一躲开,球就通过缺口弹起直扑路过的程燃和俞晓。

俞晓下意识就是往旁边闪避,但紧接着就听到“噗!”一声响,球在程燃摊开的双手之间余势未消的旋转。

正在打球的是六班和七班的学生,也是目前篮球打得最好的几个班,这边的对抗也是高水平的,有他们打球的时候,很多人吃了饭,拿着洗好的饭盒就站在这里观看。杨夏,姚贝贝,柳英一众今天也拿着饭盒站在人群里,看到球奔程燃去的时候,还捏了一把汗,但程燃居然在那样快的球下面,把球给接住了,还是让人愣了一下。

程燃的运动细胞,好像不赖啊。

球落在了场外,两个班打球的人目光看过来,宋时秋打了个指哨,朝程燃挥挥手,“喂!这里!”

程燃看到那边随意打着手势,穿着篮球服,颇有些指点江山气质的宋时秋,点了点头。

然后他微微蹲身,举球。

很多人看到他的动作,都有些愕然了。

这是想,投篮?

关键是……

杨夏看着程燃的位置,眼神里有些讶异。

那里是半场啊……

程燃蹲身,然后起跳。

这边场上打球的已经有人出声了,“半场!这么绷!”

一旁的俞晓已经笑了,“你投的进去……才怪。”

程燃身体腾向高空,到达最高点,右手手腕运动推球,左手遥遥扶举,这个动作在半空定格,说不出的舒展优雅。

然后程燃落向地面,那颗球从半场这个位置高高射出,因为他本身位于半场的这条外线,这个投篮的动作本就让所有人都有了个预期了,球推飞起来的时候,无数人心脏已经为之悬起,然后咚一声砸在篮筐旁边。

呼!没进!

这是所有人第一个如释重负的念头。但牵着所有人眼球和心脏的篮球又于篮筐笔直弹起,半空修正了一下路线,然后像是小恶魔般正正落回篮筐中,噗!声中直坠篮网。

短暂的沉寂后,哄!得两旁才爆出人群的震惊,轰然之声。那些惊讶愕然的目光中,有不知道他到底是实力,还是运气的震动。

这个时候俞晓那句“才怪!”才刚刚落定。

旁边围观人群已经叫起来了,“半场投蓝……厉害!”

有打球的球员满脸惊讶的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牛啊!”

也有人傻眼,酸溜溜道,“运气吧!”

那边的宋时秋原本还招着手,这个时候手已经垂下来,去追球去了。

程燃拍拍俞晓的肩膀,微笑着继续往前走,“以前成绩不怎么好,就喜欢瞎打球……说起来,好久没碰过球了,还以为不会进呢……”

“这个,纯属……运气。”

第四十八章 恨其不争

操场上的喧哗轰动声传过来,正和教学组的语文老师梁文译说话的秦西榛受那边的动静,转过头去,看到是程燃,她愣了一下。

那头大概是不服,六班的学生又把球丢过来了,程燃接住,原本是不打算再投,但是那边篮球队的鼓噪之下,他再次投球了。

有那么一刻,秦西榛竟然有一种希望他投进的小期望,这种感觉乍现抖逝,甚至连秦西榛都有些意外,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不乏这种情况,有的男生会在踢球,打球的时候,看到她抱着书路过,就或是突然打球更为卖力,或是弄出很大动静的吆喝声,有时候她不理解这种笨拙的小心思,觉得那些男生有些太过幼稚,所以偶尔会转过头去,对那边试图吸引她的人投以冷笑,但却总是会引更大的震荡。

现在一恍惚,像是她又回到了学院之中。

只是,为什么会希望那个男生投进?

远方,程燃投出的球打在篮筐上,从旁边弹开了。引一大堆惋惜声。

没进啊……不过也正常吧,线外投篮,能射进也会有很大的运气因素。秦西榛回过头来,眼睫毛轻轻挑动。

梁文译看到她的神情,对篮球场那边摇了摇头,“这些学生,比起我们当年可差远了,我那时候是上篮王,谁都别想拦得住我……呵呵,这一届学校举办职工蓝球比赛,我倒是可以露几手……”

“小秦是专业院校毕业的吧,我个人也很喜欢音乐,只是当年学错了文学系……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希望向小秦你多多讨教……就当是重拾回爱好吧……”

“没有讨教这种说法……最主要还是追寻你喜欢的东西吧,专业乐理这些,说到底如果是爱好,还是不要太过于清楚得好,否则就会失去喜欢一歌的纯粹。”

“说得真好,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你这是把艺术学到了心里。”

“梁老师,我还有点事……”秦西榛道。

“其实你叫我文译也可以。对了,小秦老师明天一起吃饭好吗?”

“还是叫梁老师吧……明天我不在学校里吃,谢谢你,先走了。”

秦西榛离开后。梁文译目光又落向远方,那里有电教室窗户上张望的王文东老师,操场那边有把自己练得像是倒三角的体育老师卓立军,一个个都看似随意,但其实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很明显,年轻一辈的老师,很多人其实已经对秦西榛产生了兴趣,甚至有的已经率先起了进攻,他梁文译只是其中之一。

但是简直就和传说一样,这是一个根本极难攻克的堡垒。

“这样……才很有意思啊……”

梁文译望着秦西榛窈窕的背影,眼底浮出君子好逑的强烈愿景。

……

没有晚自习,离开了学校回家的秦西榛走出校门,又回头去看了一眼。学校里的男老师她其实已经和很多人打过交道了,无一例外,面对那些男老师们她都能够妥善应对,基本上都是那些男老师手忙脚乱,或者和她相处找不着北,哪怕是再镇定的,也多多少少会露一些怯。

她其实是全盘掌握的,也很注意距离,不会给对方任何寸进的遐想空间,对这些学校同事间的处理,都在她控制中。就像是在大学里,或者在她们的音乐圈子里所做的一样。

但是……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男生的身影……竟然给她撞到了自己形象受挫的场面,再联想到那个学生对她的直呼其名,秦西榛就感觉一种羞耻。

她望着校门的眼神如刀。

连个学生都搞不定,还怎么在这所学校挥她秦西榛老师的威严,大杀四方?

……

……

今天晚自习下了课,华灯初上,一中主干道,放学的高中生络绎不绝,大部分人走出老街巷道,然后分散进主干道的公交站,乘坐一趟趟车去往这座城市的各个方位。

杨夏和姚贝贝,柳英三人结伴走下巷道,在迎面到来的公交中上了车,车厢里面隐隐已经有站着拉着把手的人了,透过车玻璃望出去,不断有人潮从高中的坡道走下来,汇入大街。

杨夏和柳英三人进入车厢,还是立即引得一些男生侧目的,有人其实是附近二中的学生,晚自习开始后,经常能在同一趟车里看到杨夏等人,不由得还是让人感慨,一中果然美女如云啊。

其实第一高中美女如云,倒是山海市历来就有的说法,一方面是第一高中的招生人数,堪称山海市高中最多的,人口基数大,自然美女的数量也就多。

二来一中也有很多家境很优秀,有背景往这里面送的,其实这个年头学生之间的攀比已经很严重了,特别是第一高中这种各路人马都有的场合,从鞋子谁买了一双新版的耐克阿迪,到暑假去了哪里玩,谁有了新的手机之类,都会成为学生之间谈论的话题。

有的家境好的,自然穿着打扮也出众,而且第一高中并不强制要求穿校服,只要衣着不太过火,一般的老师还是不会干涉的。

杨夏三人今天穿着秋服,柳英是黑色外套,姚贝贝最近身材胖了,笼着一件毛线衣,而杨夏是一件粉色的运动衫,颇有些光彩夺目。

这个时候主干道口突然有些喧然。宋时秋一群人走了下来,宋时秋篮球打得好,人高且帅,隐隐已经成为压倒齐盛的一大人物了,他走下巷道,就那么透过正对面的公交车车厢,看到了坐在后排去的杨夏。

宋时秋身边还跟着一群蓝球队的,隔着公路,向杨夏挥了挥手,咧嘴一笑,露出炫目的白齿。这副模样让旁边不少女生侧目。

他旁边的人已经吹起了口哨来了。

而公车里的杨夏只是目光和他对了一下,就转开了。这倒是引起了宋时秋那帮人的一阵起哄不满声。宋时秋对他们解释些什么,在帮杨夏说话,整个人温文尔雅,引得旁边知道始末的女生对杨夏那叫一个嫉妒。

车辆在液压声中关闭了车门,然后公车引擎嗡嗡嗡启动前行,柳英和姚贝贝挤了过来,柳英掩饰不住一些吃味的道,“杨夏,看来那个宋时秋真的对你很有意思嘛……”

“不要胡说。”杨夏撇开头,不想他们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那你还看他打球?”

“我只是喜欢看球而已……要是这样让他误会了……那明天我就不去了。”杨夏不动声色道。

“哎,别啊……宋时秋那么帅,球打得那么好……人家也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就是做朋友也不用拒绝嘛。”姚贝贝道,“话说回来,今天那场球他们打得真好……”

杨夏在体育课上,也会加入到女生篮球的队伍中,本身她也是喜欢看球的。而且杨夏从来在体育上面历来不错,女生中算是优秀的了,打球的时候,几个班上女生就喜欢摸她的腰,说她的腰线好漂亮,羡慕死人了。杨夏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自信的,也是来源于她喜欢体育运动。

听到姚贝贝这么说,就事论事,她轻轻点了点头。宋时秋等人的篮球水平还是挺高的,恐怕就是和高二高三校蓝球队的人相比起来都所差无几,所以对抗赛也很精彩,今天晚自习前那场比赛是引得喝彩声不断。

当然三人还是想起了程燃在中途投篮的插曲。

柳英开口问,“你们说,程燃到底会不会打球啊……最初时边外线投的那个球还挺唬人的,我看姿态也很标准!”

“运气占多数吧……”杨夏道,“想要看准率,还是得在三分线上投球才算数。线外那种投法,运气成分就占了很大比重的。”

“难怪,后面不就落空了吗。我说程燃怎么会打篮球的,以前初一中的时候是见过他打球的,就只是在后卫上起个人形阻拦板的作用,根本没进过一个球!毫无攻击能力。”姚贝贝点点头,“哎你们说,程燃到底什么意思啊……现在老初一中的很多人,对他挺失望的……”

停顿了一下,姚贝贝还是决定把很多老一中人的心里话说出口,“谁都知道笃德中学那边老是贬低咱们老一中的人,那个齐盛当时弹奏,大家喊了程燃的名字,其实我们是见过他弹琴的,那歌弹得很好,当时为什么他就是不站出来……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有的人说起过程燃弹唱的厉害,结果拿给齐盛那边的人呛了,说什么‘论嘴炮功夫,你们初一中最厉害’!”

“其实我也觉得……”姚贝贝嘟起嘴,“你说,大家一个学校的,程燃你有时候这爱理不理的,什么态度嘛……该你站出来的时候,你又不站出来……你撑不了场面,丢的可是我们初一中人的脸嘛……”

现在很多人受不了的,就是第一高中内部这种,笃德中学出身的人自诩贵族,而老初一中则被认知为“各方面都落后古板的老式学校填鸭教育出来的学生”的印象。

姚贝贝突然想起来,

“话说起来,那个宋时秋也是笃德中学的吧!还真是气人……怎么这些有才华的帅哥都是笃德中学培养的……还真要成了他们宣扬的‘贵族学校’不成?”

半晌之后,杨夏突然开口,“也许……程燃只学了那一歌?”

姚贝贝和柳英愣了一下后,前者拍了一下掌,“对了!是了!难怪……我们以前只知道程燃会《两只老虎》,结果他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练了那么一歌。恐怕早憋着在毕业时表现一番了吧!正中下怀!结果在开学齐盛弹琴挑衅的时候,程燃只会这一啊……要是再弹这一,在咱们这些老初一中人的面前,不就暴露了吗,他装比就要露陷了啊!”

柳英张大了嘴巴,“所以他才死活不唱,因为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实在拿不出手了……”

姚贝贝紧接着又用让杨夏忍不住伸手打了她一下的语气,哭丧着脸道,“杨夏,你这个青梅竹马,也太不省心了!什么都是半吊子啊……这么不争气,不要喜欢他!”

·

·

·

(之前状态有点不到位,我调整一下,今天只有一更……明天两更。)

第四十九章 保持距离(第一更)

对于篮球,程燃还是很有心得的,前世成绩不好,被刷到了四中,痛定思痛,程燃倒没有破罐子破摔的陨落,反倒是投入学习中奋起直追。那段艰苦的日子中,打篮球到成为了他度过高中时代的藉慰,后来还组了个篮球队,参加过九八年的一次市中学生篮球赛,那场篮球赛上面,倒是将一中给踩下去了的。

当然,时间久远,再加上工作时打篮球的情况也很少了,虽然骨子里是有这一份运动基因的,要重新拾回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程燃想着没事的时候还是打打球吧,也当成是锻炼的一种。

高中生涯,还是什么都要体会吧……

这天在第二节大课课间,做完了广播体操,程燃随着人潮往回走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那是两女一男。

左侧的女生个子有点高,脸上有些雀斑。另一个虽然没那么高,但大概也有一米六左右,长得很漂亮,眼睛下有一颗泪痣,很是清纯,穿着裙子,有些森系打扮。而男生脸庞颧骨有些突出,使得整个脸看上去尖削狭长,好在皮肤很好,属于玉面小白脸那种类型。

三个人都很面熟,看着他彼此间也在低声交谈。

叫他的是那个有雀斑的女生,就上前道,“喂,你是程燃吧,你妈妈是不是在山海饭店上班,做出纳的,叫做徐兰……”

程燃想起来了,那两个女生一个叫王丹,一个叫童阗,都是自己老妈徐兰的国资山海饭店大院的孩子,以前程燃去老妈那里改善生活时,倒是和她们玩耍过。

而那个男生,是自己当年第一小学的同班同学,好像叫做……

“记不记得我,我柳志敬,我当过你的班长,小学的时候。”

程燃恍然,时隔遥远,竟然能在第一高中重新碰到小学同学和老妈大院里一起玩过的友人,还是颇为新鲜的。

对于童阗的印象他就比其他两人深刻多了,一来这个女生很漂亮,少年时倒也记得清楚,二来他在自己母亲单位的时候,还是经常在童阗的陪同下干出些傻事来的,譬如带着人家女孩跑去翻废弃的吧台啊之类,那个时候自己看来是探险,可人家女生就被弄得脏扑扑的了吧。而王丹是童阗的好朋友,程燃和她接触倒没童阗那么多,只是反倒她把自己认出来了。

在这段时间开学的时候,程燃倒是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多半有的是以前的同学,但就是叫不出名字来,而且第一高中人数众多,很多人在某个情况中见到,走马观花,一时认不出来,转眼就又换了一拨了。

“你们好你们好,”程燃挥挥手,“真是有缘。”

听到程燃这句“有缘”,王丹私底下就用手肘撞了童阗一下,主要是程燃刚才明显主要目光都在童阗身上。这并不奇怪,当年王丹就调戏过程燃了,而且从小到大,王丹在童阗身边,见过对她有意思的男生多了去了。多一个程燃也不意外。

童阗的回应也不如王丹那么热情,只是向程燃挥挥手,然后就像是有其他的事一样,目光游移开来,落向广场的露天球场,和其他的一些方位。

柳志敬原本听王丹那边喊程燃,他还是有所堤防的,毕竟程燃人长得很不错,至少柳志敬看着会嫉妒那种,小学的时候看不出来,这高中了,竟然没想到这个以前小学一个班的矮个子竟然长得比自己高又挺好看。

柳志敬和童阗不是一个地方的,但柳志敬家里确实做生意的,柳志敬父亲最近入了一家建材公司的股,恰好童阗的父亲童鹏也参与了进来。双方就在两家人生意场上见过了,两家人一起打过麻将,又吃过饭,这么一来二去,两家人刻意的搞好关系,加上两人都在一所省重点,柳志敬自然就和童阗走得近了。

当然,关系还没展到越过朋友的地步,但柳志敬觉得这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现在柳志敬经常在下课或者晚自习前去找童阗,就像是要守护属于自己那朵蔷薇的豺狼。

柳志敬是看谁都像是竞争对手,不过听王丹说起程燃的母亲是童阗父亲的下属,柳志敬心就放了一截,他的父亲和童鹏是平起平坐的关系,程燃家是童阗父亲的下属,从观感上就差着一等,竞争力就弱了。再看到程燃对童阗的关注,而童阗心神并不在他身上的样子,柳志敬此时已经不把程燃当做同一水平的竞争对手了。

他心情极好,“你在几班?噢,九班啊……你们九班的班长我认识,叫做张峰吧……我也是三班的班长。可惜你没分到我们三班,否则我又该是你的班长了。”

“呵呵,老班长好!”

程燃点点头,其实倒不是没看出来柳志敬的心态,不过这些相比起他对见到小学同学的新鲜感,都不算啥了。叫柳志敬一声老班长,不乏自己觉得有趣的心思。

哪知道柳志敬倒是摆起架子来了,嗯了一声点点头。

眼看着大家都没什么可以说的了,而且彼此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图,王丹说道,“空了一起玩啊……”

直到双方分别的时候,童阗才对程燃挥挥手,像是老朋友般露出个笑容。如果之前被她的忽略有任何的不快,大概这样一个笑容就可以弥补了。

看到程燃离去的背影,王丹道,“他在初一中那边很出名,记得军训时分组联谊活动,他们那几个班的组里面,就有人在齐盛之后叫他的名字,那个时候我才认出他来的……”

柳志敬道,“这个程燃,竟然也考到一中来了。以前小学的时候,班上成绩很一般的嘛……”

童阗这个时候倒是一改之前的目光游离,看着程燃的背影。柳志敬还对他停留在以前小学的印象,要是柳志敬知道程燃考一中考了7o6分,比他都高二十多分,在他那张尖脸上露出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童阗其实对程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印象,似乎这个男生会做出她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和他在一起,自己可能会被说,但那种感觉,其实真的就像是冒险一样。这个男生,曾经带给他过冒险般的感觉。之所以她没法像是王丹那样对他表现得很熟络,矜持可能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她隐约听到他父亲童鹏那边说起未来山海饭店可能会下岗一批人的事情。

她不知道程燃的母亲会不会在其中,如果有一天自己父亲开掉了他母亲,她又如何面对他呢?

所以和程燃拾回小时候的关系,其实未必是一件好事。

与其到时候不好相对,不如现在保持着距离。

第五十章 巡视

“以上……就是立体几何的概念,接下来我们讲平面解析几何,我给你们布置了几个作业……”

“我相信,我们一高的学生,不仅仅只是完成书本上的内容,你们还要有散性思维,否则怎么和普通学校拉开距离……“”下课吧……休息十分钟,下堂课连堂……”班主任谭庆川一收教案之后,下面突然哗啦啦,围上来一群学生。

这就是一高和普通中学的区别之处,要是在普通高中,绝对看不到这种一旦下课就把老师围得水泄不通的局面。

程燃抬起头看了看这样的“壮观”景象,暗暗赞叹了一声,然后拉开了凳子,和俞晓准备外出走走。

殊不知,在他离开的时候,谭庆川的目光锁定了他的身影。班上前六名他早就已经在关注了,今天他讲的几何内容,可不单纯仅仅只是普通题,还刻意留了几道往年奥数题目,就是为了激学生多样化的思维能力。

其实他不指望班上中游的学生能够完全吃透,但是上游的学生,他是要稳住的。

如今他所关注的几个人中,每个都在冥思苦想,或者将不懂的前来询问,偏偏那个程燃拉开凳子就出去了。

难道这个程燃不知道,哪怕再好的成绩,那也只是代表你的过去。高中每一个阶段,不负责任的说,对于每个人都是拉锯战,都是在冲刺,一旦有个环节没弄懂没吃透,后面可能遭遇的就是连锁反应……谭庆川见过以往很多自诩优秀者,往往忘乎所以,最后从最高顶直线垮下来,跌落尘埃的例子。

他不想程燃重蹈覆辙。

“程燃,你等一下。你难道没有想问的题?”

重点高中学习很大程度都是靠自觉,谭庆川亲自开口询问,这可是很多人享受不到的待遇,这一时倒是令很多下课时候也在利用时间做题的人纷纷抬起头望过去。

杨夏眯起眼,目光在搜寻中,落在了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的程燃身上。她微微蹙眉,上了高中,随着课业难度的提升,很多人其实已经看得出努力用心了,而这其中最让人感觉到不安的还是班上前几名。

譬如李德利,郑秋英……这些都是学霸,论成绩也是班上名列前茅,关键他们并不死读书,他们平时也像是正常人一样,有社交,不是头脑达四体不勤,相反体育能力也不错,好比李德利,班上踢球的时候他就是守门员,能够统领全局。但是他们的生活太良性了,基本上不参与放学后的活动,一旦老师讲新的内容,他们绝对是能最快理解,也理解得比普通人深的,当老师布置难题的时候,他们绝对是第一个上去和老师探讨几种解题方式的人。这简直就让人压力山大。

杨夏在这种情形中,其实也在努力的追赶,每个人都清楚不进则退的道理,但好像放在程燃这里,就不太一样。程燃绝不会是第一时间去解那些难题的人,相反他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做什么,上课就上课,下课就出去活动,简直不要太规律。这种规律对于一个他入校时绝对是班里前十名的学生而言,是有些反常的。

所以这个时候谭庆川都会出言询问。

程燃也就摇了摇头,“没有想问的题,做不到的,我会下来问你的,谢谢谭老师。”

程燃这句谢谢倒是由内而,说实话,即便是谭庆川存着保住他这个好苗子的心思,但其实出点,还是在于对他好。对比起初中时的班主任李斩,谭庆川的负责,认真,甚至有些执拗的性子,是让程燃很温暖的。

“哦,好吧。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谭庆川点点头,也就不看他了。

但其实这句话隐藏的分量,是有些重的。有提点,也有警告的意思。

而此时班上的前几名中,就有人看着程燃,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深处,是有如搁下一块石头的。

重点高中都会追求个上线录取率,每年也会有奖学金名额和一些三好学生份额,甚至对于一些顶尖学校还有推荐名额,不过这些都毋容置疑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成绩。再加上处于顶层金字塔尖的学生其实是受到学校,老师和同学,甚至家长方面的多重关注,很难不产生暗中攀比对抗的心理。其实说到底,在最顶尖的一群人,彼此之间有竞争关系也不为过。

毕竟学校的优异资源就那么一点,有的人能分到,有的人就不一定能得到。所以力争上游,竞争还是有的。如今这个程燃似乎并没有和他们在一条竞争轨道上,至少少一个竞争对手,这是可以计算得到的。

可能半期考试之后,也就能见分晓了。

……

其实倒也并不是程燃要故意托大,他的前世在中考失利之后,父亲用埋葬自己创业的机会交高价让他上了四中,程燃痛定思痛,还是从四中那种环境中考上了211工程大学。所以当年高中的内容,他其实基础还是做得比较扎实的。

现在等同于回过头去看这些东西,还是老一套办法,查缺补漏,在可以深入探究的领域上面,扩大战果。程燃按照这套计划中的复习方式,其实已经复习到了高一内容前面去了。因为很多内容不必现学,程燃就用题海来扩大自己的题库,谭庆川出的这些题,其实他早在一周前自己就做过了。

要是谭庆川知道程燃现在完全就没有跟着教学大纲来,或者可以说当各科老师在讲这个单元内容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在做的是后面一个单元,甚至几个单元的奥术和历届真题了。

既然不用听课,那么每天课堂上都是做题时间,程燃自然也就不用在下课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拼命做题了。

所以当所有人看到他离开教室,以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的时候。

程燃其实是满心轻松的出门,走下楼道,一般是从田家炳大楼的花台步行,绕行政楼一圈。

或者就是操场上去溜达一趟,擦着铃声返回来。

晚自习的时候,也会往大家聚集的篮球场沐浴红色夕阳晃荡一番。

就像是……

国王在巡视领地。

第五十一章 老狐狸

星期六谢侯明在家里请程燃一家。

谢侯明才从都进行一场会议回来,会在山海呆几天,这个时候自然就想着程燃一家了。而且谢侯明并没有安排在外面,其实一般饭局他都会在外面解决,但唯独程燃一家不同,有的时候,他更愿意和程飞扬喝顿家常酒,吃顿便饭,两家人像是一家人一样拉近距离。

做菜的是张薇,徐兰下午就过来帮忙了,原本谢侯明是打算派人来接他们,谢侯明手头的座驾14o在此时的山海委实有些抢眼,这还是谢侯明缩减了规格的情况下,原本是打算空运一辆s6oo的,华谷集团上面在都的总公司和德国方面进行了合资,人家直接送了十几台奔驰车,谢侯明和总公司上面关系密切,在山海这边,也是有名额的。

但程飞扬倒是拒绝了,他本身就是干技术的,现在伏龙成立,其实程飞扬并没有享受到什么权力的快感,甚至可以说是负担,现在担负在他身上的担子更重,技术所的研,内部的协调,还有外部的渠道,市场。各方面压力弄下来,程飞扬其实就跟个干苦力的差不多。

而且伏龙公司成立,是谢侯明的帮助,但要说经常坐着谢侯明排场极大的专车,车好是好,但就是整个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妥当,难免不会对外传出什么闲话。

谢飞白家倒是真有钱。不过程燃之前听谢飞白母亲张薇说起过,其实以前家里也很穷,谢侯明家族倒是颇值得说道,谢飞白爷爷建国后是当官的,还当了不小的官,只是当年遇到波折,被关了牛棚,后来平反,而且他爷爷当年帮了不少人,后来这些人起来后,还是很认他爷爷的人情,但由于被整怕了,谢飞白爷爷对自己子女倒是颇为严格谨慎,一个个各自下放锻炼,谢侯明后来就来了西川这边。

谢侯明头上一个大姐,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些年各自都风生水起,特别他弟弟谢乾那边做生意,也没个子嗣,就把谢飞白当自己的孩子,在蓉城那边搞净化水公司设备起步的,谢侯明有股份,这些年谢侯明不缺钱,其实和他主管的事情没多大关系,大部分都是弟弟谢乾的生意过来的分红。

据说谢乾今年还在蓉城买了一条街的铺面,说是要给谢飞白的。

当然这些都是张薇说起来的,对程燃家透露这些,谢侯明也没有制止,这是把两家却是当一家人处。

只是程燃听着这些,看谢飞白这家伙,实在是让人有点嫉妒啊。

谢飞白大概抵不住程燃的目光,又想起几乎没一次是在他头上讨着过好的,而且这里说是自己家,但有谢侯明坐镇,他谢飞白在程燃面前压根就是抬不起头来的弱势群体好吗……

他现在想着的,就是程燃别在让谢侯明刮目相看了,再这么下去,自己还活不活了……

程燃倒是煞有介事的看着谢飞白,想起这家伙当时修身养性不成,爆成野猪,把顾东,李伟,外加上齐盛都被波及拱了一遍的样子,委实很有些反差。其实那之后,顾东等人知道他是谁了过后,还是认怂的,那帮人平时很霸道,但是在谢飞白这里碰了一下后,反倒是收敛了不少。

想来这大概就是校园霸凌的某些通病,恶人还要恶人磨,当初蒋波等人横着走,他出手教训了他们,那之后蒋波一群人也就老实了。这其实和人性的恶是一样的,有的恶之所以会展壮大,就是在当初能制止的时候放任自流,或者是监管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是旁观者袖手,哪怕是有一点事不关己的心态,就很容易让这样的恶扩大开去。

齐盛估计也打听到了谢飞白的来历,不过齐盛倒是没有怂,只是有时候和他那一帮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谢飞白。双方有时候经过,是大眼瞪小眼,那模样其实有些喜剧色彩。

当然,齐盛这种人其实心高气傲,对他程燃,或者谢飞白,还是不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但其实心头是憋了一口气的,大概他也讲究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策略,就看这口气,会在什么时候爆出来。

……

饭桌子上谢侯明说起这次去都开会的第一手事情,“上面一年比一年有深刻意识我国的通信领域必须经由自己主宰,以前的政策是打算以市场换技术,对许多国外征集进口产品实行免税,减增值税政策,却对国产产品加持重税,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一些国外厂商利用雄厚资金和国内政府的支持,往我们国内的市场打,而且还敝帚自珍,核心技术你们这些土鳖想要,下辈子去吧!”

“技术换市场技术换市场……屁的技术换市场,人家就欺你民族工业不行,必须倚仗他们,外国佬多精明,搞半天咱们什么技术都没有!所以中央方面已经开始调整了,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中央要打造通信的强军,你伏龙是我看好的,能借着这波势头,起来不?”

程飞扬和谢侯明碰了一杯。

谢侯明这个层面,家族领域,能接触到的一些风头和前势,其实是很重要的。当然,有谢侯明的引导,倒是少了程燃对程飞扬白费很多口水。

“老程啊……说句实话,你能想到找蒋进打突破,我是很意外的。从山海本地邮电系统下手,这是个天才的举措。我就说你有商才,就像是棋手,第一手的下法,国手和庸才是截然不同的。依我看,你这一手,就是无迹可寻的妙手!”

程燃暗道完了。

程飞扬嘿嘿一笑,看了程燃的方向,“这个主意,是程燃给出的。”

果不其然,程燃看到谢侯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理所当然的表情看过来,对他点了点头,倒也半点不意外。

“蒋进我是知道的……前几任的前车之鉴,他这个邮电局长是如坐针毡,如今李靖平要为国际旅游城市搞大会战,电信这方面必然压得他很紧,李靖平要办这么大一件事,就要清除很多阻碍,这些阻碍,多数是前任留下的……人虽然不在了,但影响力却是在那里,李靖平要大抓影响力,这是非常考验他智慧的时候,一些想干事的人,这个时候就务必要在他面前出头,否则很可能会被李靖平猜隙,可能也就不用了。”

谢侯明指了指程燃,“你这家伙啊……打蛇打七寸啊,正卡到别人火烧屁股的时候,不接你的招都不行!”

谢侯明这么随意一指,他妻子张薇这个平时也很精明的女人笑着看过来,谢飞白则是一脸思索,似重新估计程燃的模样。程燃心忖难怪说谢飞白这样的孩子早熟,这老侯根本不避自己儿子,耳目濡染成人世界,自然想问题就会复杂化了。有的少年老成,有的则就钻牛角尖走火入魔。

程飞扬和徐兰也望过来,程燃嘴里嚼着一颗青菜,突然不知道在这种场面下自己是吞得好,还是吐出来好……

想来自己父母,总不可能把自己当怪物吧……

程飞扬伸手啪拍了程燃背脊一下,他手重,差点把程燃口中的菜拍吐出来,“哈哈……老侯你说啥呢,程燃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你可别把他表扬得飘飘然了!这个事儿啊!就是偶然!他瞎碰了一下出了个好主意!不过你就一学生,别成天瞎琢磨这些大人的事!好好读书……”

谢侯明就笑了,“就是!来,我们喝酒!飞白啊,你可要向程燃学习!在学校里,要不我就让程燃辅导你,这样吧……你要是这回半期考试,能进步到全班排名百分之五十,我给你奖励……给你三万块钱!”

噗!似乎从来没受过这种许诺待遇的谢飞白一口饮料喷出来。全场都笑了,张薇一边笑着一边骂,帮谢飞白收拾,徐兰则是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觉得谢侯明这个许诺太夸张了。

三万块钱!

谢飞白转过头来,这次却是盯着程燃。以前谢侯明卡着他的钱,说是他拿着钱就出去混,很容易就学坏,这一开口就是三万,这种激励,很明显,就是看程燃的面子啊!

程燃看到谢侯明朝他微笑了一下。

程燃心头感慨,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

第五十二章 威逼利诱当学霸

程燃知道,谢侯明是属于那种拨开事物外表看本质的人,他其实没有把自己当一个小朋友。

这当然也是因为他和程燃之间的经历有关,渡过那场生死的绑架,见识过程燃当时的表现,谢侯明能把他当普通学生才怪。

程飞扬其实一定程度上也是这种人,他搞技术,往往做不来与人打交道长袖善舞那一套,但是技术的嗅觉却很敏锐,和谢侯明又不一样,程飞扬要是给他一条路,他是可以一门心思往里面钻,可以把自己的领域做得很好,却未必能做到兼容并包,能够以同样的思维方式去面对不同的领域。

谢侯明则能在很多领域运用到他敏锐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在快变化的未来,是潜力无限的。只是论在一个领域上的深入专精程度,谢侯明就是不如程飞扬了。

也正是身在山中不知云深,程飞扬当然还是没法把程燃当一个大人来看,无论程燃成绩突然如何之好,给他提出了公司上的建议,甚至还帮忙编撰了公司《基本法》,最终在程飞扬徐兰的眼睛里面,程燃还只是一个学生,学习才是第一紧要的事。

当然程燃也没打算脱离这个身份,要是现在脱离学生身份来指导他程飞扬,估计程飞扬会有一种大后方被抽空,彻底崩溃的感觉。

说到底,程飞扬本就是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典型,所以他要要求的,也是程燃必须走这一条路,他打拼创业,最终的目的,还是大后方的稳定,能够给程燃提供一个安心学习的环境。

“你们伏龙公司要搞定邮电局的消息,现在山海市倒是沸沸扬扬……就看你们能不能拿下邮电局了。”谢侯明微笑道。

程飞扬道,“难啊……蒋进其实也是个左右派,说是看好我们伏龙,但不知是谁在他耳边吹风,让他力求稳妥,还是重新对外引进进口机器……蒋进这边稳着我们,我听说,他其实是在向财政私底下要钱……资金一到位,没准我们就被撇开了。”

“是么……”谢侯明眯了眯眼,“市财政到现在还是赤字……他想要钱,没可能的……”

谢侯明话到这里,也就不继续了。

程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依然气定神闲。但程燃想着得了,谢侯明的能量,邮电局长蒋进想要留的后路,恐怕就会就此斩断,扑腾不出什么来了。

程燃生出些感慨,这个年头的山海市,体制内做事,什么都讲究规则和人情,要是没有谢侯明护航,不善经营人脉攻关的程飞扬,要单靠自己把伏龙拉起来,还真是难上加难。做实事很难,难得不仅仅是做事的风险,还有因此牵扯进来的各种关系和平衡各方利益。

“要不是想到程燃这成绩还不错,能给我考进一高,我这么辛苦也值了,否则为了啥啊……”程飞扬又看过来,“你好好学习,你老爸才放心去打拼……要不然,我也没动力了!”

程燃哭笑不得,这简直是威胁加逼宫,非得把自己往学霸上面赶啊……

其实想想也不怪程飞扬这一代人的想法,除去草莽英雄,没有先天优势的人现在想要改变自己的阶层,恐怕也就只有应试教育一途最是坦荡了,在很多传统观念看来,哪怕你以后能赚金山银山,也不比能够当官。而这个年头家里没有渊源和来历,想要凭自己努力走到高位,除了一步一个台阶走正规化教育的路子,还有什么机会?看看未来的领导人,虽然不一定都是名校出身,但若是连基本文凭都不具备,很多段龙门连去跳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不外乎大家都追求“成绩好”。一个“成绩好”,就说明了某个人人生未来的无限可能。就是别人家孩子飞黄腾达笼罩的光环。

……

只是程燃没想到,自己在谢飞白这里到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现在自己这个“别人家孩子”就站在谢飞白卧室里,看着谢飞白有点小骄傲的给他与其说展示,不如说炫耀的收藏品。

谢飞白的确有炫耀的资格,苹果基于appp1ei第八代开的poermag3,就这么摆在他的桌上,这种老古董级的东西,在后世一般都会成为科技展览会场用来做镇馆之宝的事物,另一边的置物架上面,有原装绫波丽的水晶粒子模型,这是源于名叫《eva》大红动画的女性角色,诞生后从九五年到九七年,连续三年蝉联日本动画大赏女性动画角色人气第一名。这个限量版的水晶粒子模型,一度成为东瀛历史上最昂贵的手办之一。

每每介绍这些宝贝的时候,谢飞白就会递过来,一副漫不经心又得意的样子,“你看看这,再给你看看这个,厉害吧,这里还有……”

等程燃摆弄的时候,他又一脸紧张,“不要弄坏了……”

从小人书到各式各样的手办模型,从苹果古董级电脑到各大游戏厂商每一代的游戏机……程燃看得都有些嫉妒了。

这谢飞白是憋狠了吧,家里有这些东西,却从来没有人可以炫耀,如今倒是找着了程燃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人选。

“你这么喜欢收藏,以后会不会搞个什么大博物馆,把看中的东西都收罗起来?”程燃笑了笑。

“我哪有这么多钱!”谢飞白白了一眼过来。

“那也不一定……”程燃笑了笑,“我是说以后。”

你特么现在在蓉城就有一条街的商铺了,加上你这臭屁的性格,以后谁知道你会不会成为各领域纪委这种角色……

“先说好!”谢飞白想起什么,道,“我爸那三万块钱,有本事拿就是我的,别想着我会因此分你一半!”

程燃微愕,这什么跟什么。

“我爸让你辅导我,开玩笑吧……我会需要你辅导?你很厉害,我知道,但我未必比你差……我要学习起来,你们都吓一跳。”

程燃看着他,又摇了摇头,“好啊,那就看你半期测试能不能考到班里中流的排名了。”

程燃心想你就是下个誓学习而已,要不要这么一副“信不信我分分钟弄死你”的表情。

程燃摆摆手出了他的卧室,背后传来谢飞白“臭屁什么!”的觑声。

等程燃转过头来,谢飞白又一副“我啥也没说啊”的挠挠头回身。

程燃就是摇摇头,这家伙自成风格啊。

·

·

·

(第一更,求票啦~晚上还有!)

第五十三章 你不要当真

九七年的秋天,华通公司的原技术所在谢侯明的扶持下,重新改制,成立新公司伏龙,新伏龙公司开始以山海市为起点,乘着山海市打造国际旅游城市的东风,经略山海邮电所。

在这样的秋天里,程燃新高中开学临近两个月后,期中考试也即将到来了。

清晨的阳光中,程燃背着包去赶车,正好看到了走过中央花坛的杨夏,杨夏穿着一身浅色运动衫,树荫的斑点落满她的全身,空气中有秋菊的香气。

依稀之间,程燃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又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不是姜红芍啊……

有些微不可察的怅然若失。

程燃又轻轻晃了晃头,看到杨夏向他看来,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然后就那么径直走过去。

本来看到程燃走过来,杨夏是注意到程燃异样的眼神的。

过往的很多年里,她时常能从人群中看到程燃眼睛里温热的光芒,不张扬,很温暖,那是一种欣赏和喜欢。每每能让她感觉到充实和满足。

而不知何时开始,看到这种眼神的时候就少了许多。刚才程燃的目光里,有那么一刻这种感觉回归,却又转瞬即逝。

没想到他只是对她打了个招呼就走过去了。

你好啊……

好你个鬼啊。

“程燃!”杨夏突然开口。

走过去的程燃怔了一下,转过头来,一副“有什么事吗”的疑惑。

这是很难说明的感觉,以前程燃跟在她后面的时候,杨夏多得是颐指气使,有时候能看到他停下脚步,或者被她嘴利说到痛处的苦笑,一时惹人恻隐,但那个少年片刻后也能恢复常态跟了上来。

然而不知何时,程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打不死小强的样子也没有了,一同不复存在的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

程燃在改变,她也在重新审视他,有时候也会有意无意,散步的时候双方路线重合与之碰面,可是……她现自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以往在任何时候都能一眼看到她的程燃,现在很多时候,是忽略了从旁走过的。

偶尔她会不经意看到程燃的侧脸和身影,心底有些失落而不踏实。

现在的程燃,的确是有些受欢迎的,连姜红芍都成了他的朋友,他也很有名,初中毕业前夕画的那副文化墙,毕业时唱的那歌……打心眼里的好听。

杨夏有时候也会仰慕那些艺术节上当着全场弹琴或者唱歌的男生,他们对一歌娓娓唱来的声线和在舞台上披着光芒的样子,确实是会让人憧憬并心跳加的。

她也唯独没有想到,程燃会依稀接近那样的形象。

其实双方说到底,都还没有破冰吧。

想到这里,杨夏咬了咬嘴唇,道,“你打算要跟我冷战到什么时候?以后就各不相见了?是不是朋友都不用做了!”

“啊……”程燃眼神有些迷,不明白杨夏突如其来的脾气来源何处?

“你这个人怎么是这样的,当时的事情,你记得这么清楚吗?再说,当时你的确该打啊……当时头簪把你划伤了吧,重新来,我会多踢你几脚!”

程燃愣了愣,似乎明白过来这说的是什么事,似乎从初中时文艺汇演误打误撞表白后,杨夏和他之间就像是多了一层隔阂,当然,程燃以为杨夏估计是不想理他的了,自己又不好解释,那就顺其自然了。

现在听到杨夏这番话,他摇摇头,“放心吧……不会啦。”

杨夏白了一眼过来,“想死的话你就再试试……”

“哈哈……你现在很安全。”

不知为何,这样的对话,却让杨夏心头空落落的。

但似乎两人又能并肩而行了,公交站台前,站牌在雾光中拉出一道光影的空隙,金色的飞萤布满了空间。

车到来,吱嘎开了门,两人一同上了车。

走到倒数第二排的时候,刚好有三个位置。

这种老式公交车一排是三个位置,正对驾驶室靠左侧的窗户边两个座位,然后隔着过道,右侧的窗户下是单独的一个座位,平时程燃习惯于坐这个座位。

他刻意走慢了一步,让杨夏自己选座,她坐在任何一侧,他都可以坐在另外一边,这样两人隔着过道,既不算坐的很近没了距离,也能相互交流。

但没想到杨夏径直就去了两个座位那一排坐进了靠窗的位置,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

杨夏坐在那里后,目光就望着窗外,没有再看程燃。

程燃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坐在杨夏的身旁。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冲那个空的座位坐了下去。坐下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杨夏往靠窗的位置挪了一点,耳根子似乎红了起来。

然后这么一刻,似乎公交车里有很多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杨夏上了高中之后,确实是越加出众了,在公交车里,每每都是能吸引眼球的那种类型。而程燃和她这么坐在一起,距离的确有点……太近了。

好在杨夏主动扭过头道,“程燃,上了高中,你就真的松懈了吗?”

程燃微微一愣,“怎么说?”

“最近老师出了一些很考验灵活性和思路的习题让我们下来攻克……那些题难度很大,有几道数学竞赛试题,大家建立了研讨组,甚至有的需要向老师求教……至少也有那么一两道需要吧……但我似乎没怎么看到你去询问过,也没有下来参与各组研讨……你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我的?”程燃笑问。

杨夏眼帘半闭,“作为副班长,而且和你是朋友,我有理由和义务提醒你。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很多知识点结合起来,难度就是呈几何级提升的。比如昨天那道跳伞运动员低空表演打开降落伞,在空中降落时间……”

“噢,那道题啊,的确有难度……”

第一高中就是这样,不光是每天讲的东西,老师还会抛出一些难题,回家让学生先做,第二天再公布答案。而这些题目一般都是私密题库里,很多都是自己出的题,或者根据前人的模板进行的改进,网上或者习题册中是找不到答案的。只有第二天看答案和解题步骤,再来核对自己的思路。这是有助于学生对知识点的深入理解和解题灵活性能力的。

杨夏看着程燃认真道,“是吧……如果觉得有难度就要多问,最好是自己解出来,不要等到老师来公布,那样一道题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答案是八点六秒……”

“嗯?”

“运动员下落时间是八点六秒。”程燃目光望过来道。

“信你才怪!”杨夏把头扭开去,“我算出来是九点三秒!”

车辆持续行进,将往日里见惯的平房,绿荫,小道抛之身后。两人间回复了沉默。

这个时候,在公交车上的学生已经很多了,有的人看着杨夏,就有些窃窃私语。

“是她吧……就是她……”

“宋时秋最近在打听的人……”

“噢,她就是杨夏啊……”

这样的声音之后,就是前面的一众男女转过头往这边看。

宋时秋也算是高一的风云人物了,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当他对杨夏产生关注之后,自然而然也就散播了出来,现在几乎是高一年级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本来有很多女生对此是嗤之以鼻,心头还盘算着她杨夏谁啊……但在有时候课间,或者放学专程看过杨夏之后,很多人打心眼里,还是认为双方很是般配的。

杨夏长得出挑,九班班花,人尽皆知。宋时秋人帅,高一校草级别,似乎成绩也很好,而且根据一些隐约的消息透露,他的家境也很优越,有一个姑姑好像在都的部委里面工作。据去过宋时秋家的人说,他家住的是两层楼的别墅,父母都很了不起,未来宋时秋的目标是要去都的大学的。那之后肯定也是前途无量,和杨夏,倒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于是很多人倒是对他们两人是乐见其成的态度,甚至年级上一些出挑有名的人物,都已经在传着这事儿了。

有的人看杨夏,几乎已经当成了宋时秋的女人。总之十拿九稳,据说体育课时,还有人专门到他们九班这边来,对杨夏直呼“宋嫂!”、“嫂子!”的,当时很引了九班女生的起哄。

现在在公交车上,又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那些对话的人似乎可能也就是想让杨夏知道,或者也是抱着提点杨夏旁边这不开眼男生的意图。所以刻意并没有掩饰语调,说得很是明显。

“宋时秋看上的人啊……”

“没跑了……宋时秋那家伙,球打得好,眼光也这么好……”

“呵呵,九班班花……迟早是宋时秋的人。”

公交车声音尽管嘈杂,但也仍然没有掩盖这样的声音进入耳朵。

杨夏整个过程,都坐立不安。

等到公交车在站台上停下,两人下了车,又沿着坡道走进学校,走上教学楼的时候,杨夏突然开口,“那些人说的,都是没有的事情……你不要当真。”

说完杨夏红着脸,快步先走进教室了,徒留程燃愣在原地。

他想即便这是没有的事情,可你为什么跟对我解释呢?

·

·

·

(最近书评区出现很多来捣乱的人,说着不负责任的风凉话,攻击唱衰,甚至说我动不动就断更,真是冤死了,黑也要做做功课啊,打听打听,写重燃以来,我从来没这么勤奋过好吗……我这心脏被刺激得不要不要的,请大家给我投月票推荐票,给我多点安慰。不要让我觉得这世界这么冷还没有人抱抱~

我还是很有信心给大家带来越从前的作品的。

抱抱你。握手!)

第五十四章 地狱级挑战

“综合以上解题过程,我们可以得出,运动员展伞时,距离地面高度九十九米,落地时间……计算下来……是86秒。”物理老师郑西城环视全场,“举个手我看看,这道题有多少人做对了?”

班上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而后就是很多人东张西望,大家都演算过,但是还是没能做对,现在都看着,能够做到这道题的是哪些人。

李德利先举了手,人们不意外,李德利本身也就是全班第一,不会做这道题才有问题。然后举手的……是郑秋英,得了,一前一后,班上一二名。

郑秋英举手的时候还看了李德利一眼,李德利回以嘴角上翘的微笑,颇有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早知就会是这样的惺惺相惜。

就像是一个狮群,有排头的雄狮母狮,其他狮子才会跟随,两人举了手之后,才6续有人跟着举起手来,有前十的几个人,居然也有排名十几位的人举手,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而班上按进校成绩排到第四的李亚竟然没能做对,李亚脸色郝然,看到郑西城对他投来了一个责备的目光,有点抬不起头来……

很多很多年后,当这里的少年成长,踏足社会名利场,幸福的阙值越来越高,从在繁华到锋利的大城市能有自己蜗居的一席之地,再到能买得起过渡大房子和学区房,能购置豪车出门比别人有面子,甚至临到后来只是希望家人健康……幸福的定义在天翻地覆,而来自生活的压力却日积月累,当很久没有笑过,也哭不出来,再回过头来去看当年,这样能为了做对了一道题而沾沾自喜,考好了一场试就仿佛征服了整个天下的日子,似乎也早已随着少年不识愁滋味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那片江湖,泛黄暮沉。埋葬在了那年挥手道别,就从此不再相见的花下。

前面两排的杨夏环视了一下班里,最后落在程燃身上。

程燃没有举手。

他只是埋头在做着习题,偶尔抬起头来,是知道老师在讲什么,但好像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讲课。

……

这堂课结束,同桌的俞晓写完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你帮我看看吧……”

程燃接过去,然后随手拿起一支按芯笔,哒哒按出笔芯,开始在俞晓的试卷上勾画,“你看……这个地方应该是这样……是不是这样来看,这个几何图就一目了然了?”

自从俞晓看明白程燃每天上课在做什么之后,他就只剩下吐舌头了,不过这种事情也变相激励了俞晓的心性。

说到底,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以前还经常爱就一些科学问题进行讨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某些时候,俞晓还会占上风,以前平时成绩,俞晓也是越程燃的。

但是没想到仅仅就是中学毕业前夕的那段时间,一切自己所熟知的,就翻天覆地。俞晓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界观崩塌的感觉。程燃就像是生活中蹿出来根本不讲道理的一匹黑马,以前横亘在他们这样的差生和好学生之间的鸿沟天堑,这样和“别人家孩子”的距离,一个坎一个坎被他踏在脚下。

俞晓偶尔也会生出自己未必比他差的念头,这个时候也开始奋起直追,再则,也有并不想落后程燃多少的心思。反正就是一门心思的拼了命做题,巩固自身,没准就能像是程燃一样突破任督二脉,突然有一天如同被一百八十岁的老和尚功力灌顶,达到佛当灭佛的程度。

体育课,基础活动做完,跑了男生一千五百米之后,俞晓累得是气喘吁吁,然而花台上坐着的程燃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只是刚跑完后在原地活动了一会,就坐在花台旁边静静的看着大家跑操了。

俞晓暗暗惊叹这小子的体力,他给程燃递去一瓶可乐,在他旁边坐下,两人噗嗤开了可乐,任由得灌入嘴的那种冰爽蔓延到四肢百骸,俞晓开口,“他们不了解你在做什么,但我知道……你每天其实学的,都已经是很前的内容了吧……上个星期的时候,也是体育课,我趁你在外面,看过你放在书本里做的题,很多题老师现在都还没教,你学得这么前,是老师跟不上你的进度了吗?你是突然被雷劈了,变成人了吗?”

“你才被雷劈了……你家人是雷劈了后变得啊?”程燃瞪了一眼过来。

俞晓嘿嘿一笑。

片刻后,程燃道,“你记得我们单位上,刘田叔叔的儿子,现在就是读高三吧,他的妈妈在蓉城,他之前好像去考过一场蓉城十中的转学考试,你有印象吗?”

俞晓点点头,“你说的是刘承宇……那个一直被我爸说成是我们单位里学习最好的那个?”

俞晓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然后……脸上浮现的是一种难明的震惊,“你难道是……”

“我看了一下,要往蓉城那几所好的学校转学,每个学校都有相应的规定,其中转学考试是避免不了的,而且这些都是他们本校内部出题,据说题型很刁钻的……暂时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我想着刘承宇之前参加过十中的考试,好像是高二时去的吧,考试前会有学校出题的相关参考范围。这些在其他地方都拿不到,我也不可能跑蓉城去办这个事……我去找刘承宇要一下,怎么样?”

说完之后,程燃这才注意到俞晓满脸震惊的盯着他,那嘴巴是压根没合拢。

片刻后,俞晓道,“你知道刘承宇的吧,一直被他爸挂在嘴里的优秀,虽然刘哥年龄比我们大,但不妨碍一直以来咱们这些单位里的孩子都被他辗轧啊……”

“但就是他,当年想转学蓉城十中,都在那场考试中失利了……你说你要是中考结束后,去蓉城自主招生考蓉城十中,凭你当时七百零六分的成绩,可能还有那么一丁点机会。蓉城十中的自主招生考试历来都被叫做小高考,今年还上了蓉城都市报新闻的,说是三千多个外地生报考,只有五十个人可以被录取……三千多个,都是全省自忖有资格的学霸啊!”

“这都不说什么了,要知道高中已经开课了,下次转学考试高一结束那一年,蓉城那几所顶尖高中的进度是咱们第一高中不能比的……而且蓉城顶尖几所高中一般是不收转学生的,搞个转学考试就是为了响应国家政策,不至于把这条路堵死,但要知道那个转学考试本就是一个拦路虎,就是让外面学生知难而退的……”

“你这是打算……挑战地狱难度啊!”

“啊,和人约定过,总要尝试一下吧。”

(谢谢大家投票打赏,下午还有更新。)

第五十五章 找补

程飞扬的伏龙要展壮大,未来必不可少会在省会城市与老牌强敌硬碰硬激烈厮杀,而这种情况,没准就会在一两年内生。到时候如果举家搬往省城,转学的事情是必然要考虑的。

当时自己说起可能去姜红芍学校的时候,那妮子的明明不抱太大希望,却还一本正经认可的模样,现在想起来,程燃就觉得这个事有必要做一下。到时候自己天神下凡蓉城十中,又会是怎样有趣的事情呢。

当然,蓉城十中这种存在,在程燃当年待在小城市的前世,自然是不必想的了,重生以后把它拿来当一个目标,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程燃当然没有托大到小看这个考试的地步。蓉城十中那样的高中所招收转学生,定然是要求极高的。一方面,这么多年,老牌名校也遭到社会的非议,认为教育资源倾斜太严重,虹吸效应大量吸收优秀生源,必然导致其他学校得不到良好生源,导致教育状况恶化。

类似蓉城十中那样的学校,未来也会进行各种调整,无论是缩减本地招收生源,扩大外地生调招名额,还是配合素质教育,增加特长生名额……但是唯独在转校生这方面,从来没有任何政策松动的迹象。

蓉城十中会倾向打造特有的校园文化,老师的路数,独属于学校的教育方法,这些和其他学校,其实是有很大不同的。这就导致了必然和其他学校的教育方法,甚至教育进度的差异。其他学校过来的学生,如果磨合不到位,习惯不了,无法适应新学校的方法怎么办。

在高中这个阶段,这种情况是有风险的。也不敢保证任何人都能调整过来,有的跟不上,说不定就直接垫底了,特别是在一个竞争极其激烈的地方,老师不会为了一个人调整整个教学策略。所以蓉城十中这些老牌名校,对转学生一向持保留态度。

如果要转校,那么不好意思,你必须证明你的绝对优秀。证明你有能力在新学校的教学进度中,不至于被甩开。所以蓉城几所国重高中的转学考试,就是摆明了要刷人的。

倒不必质疑这些出题人的刷人水平,很多十中的老师本就是教育厅的专家,有的享受国务院津贴,甚至很多人参与过历届高考的出题工作,对于整个高中知识框架,和如何设置陷阱考到学生,心得那是一套又一套的。

在刻意的制造难度下,这个转学考试,用噩梦来形容也不为过。

当然,如果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脱颖而出,那就真的是人才了,到时候蓉城十中恐怕是恨不得敲锣打鼓把人给迎进来。

俞晓一皱眉,“只是这个刘田不好说话啊……而且刘承宇根本不和外界打交道的,我爸跟我说起过,刘承宇不自量力去考那个转学考试,失利过后……成绩一落千丈,从他们班前几名,掉到三十多名去了,这高三了才慢慢恢复到前十的名次……这个事恐怕都成了他的疮疤了,你要去要那个资料,能要到?”

这个刘田何止是不好说话,就程燃知道的,刘田是个喜欢刁难人寻找存在感的人物,这个性子一直没怎么改变,就程飞扬成立伏龙改制期间,也是受赵平传煽动的,抵触最厉害的人之一。

想了一下,程燃就笑了笑,“去试试呗。”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两人跟着刘承宇到了他家,程燃居然真的把那本资料本从刘田的手里拿到了。俞晓才是彻底对程燃五体投地刮目相看。

原本路上的时候俞晓就看到了高三晚自习下来的刘承宇,两人走上前去,俞晓刚刚去打个招呼准备套近乎,穿着迷彩服完全就是一副把高三当一场战争的刘承宇只瞥了他们一眼,根本不听俞晓的说话,径直就走了。

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回到单位院子,刘承宇回家后,俞晓又壮着胆子上去敲门,他是知道刘田和程飞扬有矛盾的,刘田主要也是嫉妒,程飞扬能够得到华谷集团的支持,把公司开起来了,不光开起来,还能给他们赔偿金,回购职工股,这就委实让人说不到什么了,于是也只剩下嫉妒。

俞晓想着自己家好歹和刘田有交情,他开口没准成。结果刘田气势汹汹的拉开门,一看到两人,脸就码下来了,沉声道,“你们什么事?”

俞晓几乎已经能预料到自己无论说什么,刘田都会反手摔门关上的时候,程燃突然就挤进了他们家去,开口就是,“刘叔叔,我想考蓉城十中,我爸说你们家刘承宇哥哥厉害得很,当年去考过,有参考资料,让我过来找你借……能给我看看吗?”

俞晓当时就头皮麻,你这说什么不好,不知道刘田嫉妒你爸吗?当初改制他也闹得厉害啊,你怎么直来直去了……

那刘承宇一听到那场转学考试,原本还在客厅喝水,直接是哼了一声就钻进自己房间了。

刘田也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现在这个事,简直都成为他们家的忌讳了。但是片刻后,刘田满脸的褶子跳了跳,然后走进房间,让刘承宇把资料取出来,走出来拿给了程燃。

给程燃的时候,他是皮笑肉不笑,“有志气啊……既然你爸开口了,我这有,给你看就是了……蓉城十中,我们刘承宇当时是差了点分的……呵呵,我觉得你行。”

程燃拿着那一本厚厚的由蓉城十中印刷的转校考试参考题和纲要,跟刘田道了个谢,出了门,身后的门嘭!一声重重给关上了。

俞晓才一脸震惊的看着程燃,“你该不会是利用刘田的心理吧……让我捋捋……刘田他刘承宇就是被这个转学考试给害了,自信都打击没了,成绩垮了下来……他听到你说你要去考,你还说是你爸程飞扬让你来借……所以他借给你,只是想同样打击你?”

“很聪明嘛……”程燃回过头笑了笑,“要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是我成绩不能比他刘承宇好,当年刘承宇考一高714分,是在我之上的。我成绩好考上一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刘田是很不高兴的,这个时候我再向他借这个打击过他家刘承宇的东西,还以我爸的名头来借。他不借,倒显得小气了,说不定会担心以后我爸宣扬出去,而且给我,也有要看我家笑话的意思……他等着我被打击得一败涂地呢。”

俞晓怔怔的看了程燃片刻,然后道,“程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你能看穿人心吗?”

程燃笑了笑,拍拍他肩膀。

俞晓又想了一下最近程燃的变化,似乎也释然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生活**了你,要是不能反抗,那就只能享受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固有认知,是反反复复被**。

但俞晓还是不忘指了指程燃手中的参考资料,“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会转学走吗……而且,这东西这么恐怖,你确定要真去考?要是弄巧成拙,你成为第二个刘承宇,那就不好玩了。”

“放心啦,我只是看看,而且也不过一时兴起,说不定太难了,我就放弃了呢。”

俞晓松了一口气,“这才像真正的你嘛!”

……

程燃连夜就把得到的参考习题中,拿一部分出来先做了试探一番。

过程中徐兰进房门看了他一下,看到他埋头做题,给他削了水果果盘,端到旁边,又心满意足的出门去了。客厅里,程飞扬询问,徐兰把最近程燃的表现都说了一番,程飞扬露出欣慰的笑容,吃了橘子搓搓手,“我去洗个澡,早点睡下!明天接着干活!程燃这孩子懂事了,我怎么也得好好干,给他争取更好的环境!”

时钟指向十二点。

程燃才从长考中抬起头来。

看着面前写满了整整五张草稿纸的作业本,再看手头上的那部分参考题。

头痛啊……

不得不承认,这他吗真的就是变态出出来考人的。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刘承宇大受打击了。如果说竞赛题是考验你对知识灵活运用的水准,这些题比竞赛题的难度提升就是故意设下的陷阱,程燃从这些题中,简直能看到背后出题者阴暗变态的心思,其中有些内容,是直接了纲的,而且甚至是高二高三的知识点……如果去参加按照这种模式出题的考试,恐怕真的是学霸都要被考验得怀疑人生。

你再牛又有什么用,人家不光只考高一的内容,还有高二高三的内容啊,就是看你是否有涉足这些领域,跟得上他们的脚步啊。

还别怪人家,不是了参考资料,上面说了需要考验的范围,来不及深入学习,那就不是他们的问题了,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程燃做这个题做的是满肚子的火。如果全无准备去参加这种考试,他可能也要折戟沉沙。

看样子,还得把他的复习计划里,重新列上更多的内容了。

程燃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看到旁边徐兰的果盘。他像是对待阶级敌人般把上面的果蔬挨着一口一口啃了。

这些题做的人很不爽……

那么即将的期中考试,就把这口气找补回来吧……

第五十六章 破冰

一大早,程燃家就响起接连不断的电话。都是伏龙公司骨干找程飞扬的。程飞扬在电话里做出指示,“设备先入场!你们先过去,我跟着就来……”

也有老技术田丰上了门,神情忐忑,“老程,邮电局先前一直在推脱,怎么都不让上咱们的设备,怎么这次突然就让我们进去开局了……不过总算有仗打了,这场仗,可是一定要成功啊!”

“放心吧,咱们一定能攻下邮电局!”程飞扬的眼里,经商就是在打仗,他们要拿下山海的市场,就从攻占邮电局这个官方机构桥头堡开始吧。

而同时程飞扬也心知肚明,邮电局局长蒋进能松口同意让他们入场,恐怕也是谢候明把他最后的一条路给堵死了,邮电局申请不到资金来改进线路设备,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接受他们伏龙的提议。

其实邮电局也不会立即就付款,但伏龙公司准备了很多优厚的条件,分期付款减轻财务压力之类……最重要的是,如果邮电局这条路打通了,接下来山海所辖的所有县镇,都会被收入囊中,起到一网打尽的作用。

程飞扬整个人又都涌动了力量,早上揉了揉程燃的脑袋,“期中考试你好好考!老爸这几天也比较忙,等到你考完,咱们会师,我请你吃好吃的!”

程燃点点头,好像在程飞扬的眼里,他程燃做什么都是为了吃的。而且似乎用好吃的,就能作为对他最大的犒劳了。程燃心头这个腹诽啊,自己以前在老爸心里是什么形象啊……

……

各科老师都已经在做期中考试的动员了,班主任谭庆川来到班上,声音铿锵有力,“同学们啊,这对你们来说,算是进入高中以来第一次大型的考试!所以必须认真的备考复习啊,这样才能取得开门红……”

然后依次是各科老师作动员,语文范正伟这边说,“现代文阅读薄弱你们就要多练现代文阅读,背诵和默写不能忽视……”

英语老师宋嘉说,“要将复习重点放在做好专题性训练上,平时做阅读理解注意积累词汇,逐渐提高词汇量……”

各科老师的轮番动员,倒是无形中增加了期中考试的紧张氛围,而市一中又算是学风浓郁的地方,这让每个班不免有一种大敌当前的架势,真个是有一种面对高中第一场大考,亟待开门红的压力。

如果说刚开始根据中考摸底成绩的分班和位次调整,算是暂定了学生的排名,那么这一场较量,就是学生之间在高中课程学力的比拼,班上至少前二十位的都有压力,后面的人想要往前推进,前二十能不能守擂?

而前十的排序又是如何,最近看到谁比较努力,这次考试那个人会是第几……总归生出很多此类学生中的盘算。

自然也有没长醒的,或者无所谓的,认为随便怎么考都可以,不过就是期中考试嘛。只是这样的态度,在很多这个时候已经埋头开始复习的人眼中,最多就是抬起头看一眼,或者轻轻摇头而已。

学生阶段的目标还是要落在学习上面,有的人目光在远处,寄望通过高考和升学的途径,走向更广阔的未来,所以有时候看到身边游手好闲乐在当下的,多数也就是一笑置之,会有一种彼此身处两个世界的差异。

有的时候杨夏也会回过头,看坐在自己后面的程燃,她仍然记得程燃答对了那道跳伞运动员题却没有举手的情形,这让杨夏有些疑惑,用郑西城的话来说那道“全班百分之九十都折戟沉沙!”的题目,既然程燃都能答对,他难道真的在暗中学习,并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松懈?

但为什么他不举手呢?

程燃以前曾经就有过答对了题,在老师抽问时兴高采烈举手的情况,想到那个时候程燃稚嫩脸上的神采,杨夏就轻轻摇了摇头,难道那道题,只是他偶尔能答对,其他的正确率他好像并没有那么高,所以觉得举不举手也无所谓了?

杨夏觉得自己好像一时间想的太多了。程燃成绩怎么样,期中考试下来不就算是有结果了吗。

“一场考试大家都会这么紧张……这就是一高和其他学校的不同啊……我算是领会到了为什么附近市县,就我们第一高中是省级重点中学了。”

体育课上,和杨夏,柳英并肩而行的姚贝贝说出自己最近的感悟。

期中考试紧张的氛围开始蔓延,处在学风浓郁的一高,大家能体会到这种情绪,柳英和杨夏亦有同感的点点头。甚至今天体育课,体育老师都破天荒让他们提早自由活动,说大家马上考试压力大,可以多玩一会。简直让人对体育老师的好感度直线升高。

那头操场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打球的男生脱了手,一颗篮球脱缰野马般朝杨夏三人飞了过来。

就在三人眼看着躲避不及的时候,刚好路过的一人手伸出去,听到啪一声,那枚篮球被路过的男生挡了下来,然后对方又捡起球抛了回去。

姚贝贝顿时心头一喜,正看向如同心目中骑士一样存在的时候,吓了一跳,当时就脱口而出,“程燃!你吓什么人啊!”

然后三人看到路过的程燃抬了抬刚才应该被篮球打麻了的手,一副愕然表情面对姚贝贝的狼心狗肺。

柳英率先为这一幕逗笑,噗一声笑了起来。

程燃旁边的俞晓当即就炸了,“姚贝贝你神经病啊,不是程燃你脸都被砸扁了吧!”

姚贝贝的脸也红了,感觉到自己理亏,喃喃道,“弄那么大动静,吓了我一跳嘛……”

“吓死你也比砸死你好。程燃,下次你不要出手,我看姚贝贝的脸比岩石都要硬,扛区区一个篮球没问题的!”俞晓话还没说完,姚贝贝就追着打过来了,两人一个打一个跑,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杨夏也抿起嘴来微笑,最后看向程燃,轻声道,“谢谢你。”

柳英和那头的姚贝贝诧异望来,心想杨夏你什么时候对程燃这么温柔了。

程燃摆了摆手,示意举手之劳,又朝一边走过去了。那头被姚贝贝追打的俞晓跑过去和他汇合。

刚才掀起的笑声又逐渐平息,三个女孩重回到了自己的轨道,大家依然在操场自由活动,只是杨夏抱着膝盖坐下来,或者散步之时,流波的双目会时不时游移,在校园树影的绰绰之间,捕捉到程燃的背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亦或者,熠熠的目光里,决定了什么。

然后,十一月的这个星期二,期中考试来临了。

·

·

·

(这本书写程燃,不仅仅是写他的事业,还写他的人生和那些距离我们久远,已经失去,却至今神往的生活。接下来的情节要拔高了,我再考虑酝酿一下,今天就一更吧。)

第五十七章 战斗

对于谭庆川来说,他和七班的班主任王奇的战争很早以前就开始了。王奇没来之前,拥有中学高级教师职称的谭庆川算是一中的模范教师,甚至很多时候学校的对外教学展示,都拿他谭庆川作为范例宣传。

然而自从这个会作秀的王奇横地插进来之后,情况就改变了。

王奇这个人原本是青海高中那边的,前两年的高考中,王奇这个人带的班居然飙升到了全市排名第一位,虽然整体来说第一高中仍然处于领先地位,但王奇这个班突然的拔高,倒是让第一高中暗地里出了冷汗。

也让山海市里打听起这个王奇来。

谭庆川也从很多渠道得知了王奇这个事情的猫腻,原来青海高中当时是打算来个一炮而红,专门把优秀的学生集中起来搞了一个火箭班,这个年头,把优秀学生集中起来搞火箭班,在山海市还没人这么做过,主要是这里传统教育的压力,最起码很多家长就不同意这种搞法,认为这是学校人为的偏见。

但当年青海高中就私底下暗戳戳的这么干了。

而王奇就正值风口浪尖,成为了当年这个火箭班的班主任。

结果毋容置疑,青海高中以集中优秀学生打造的班级理所当然冲到了全市第一,于是教育局的统计上面就出现了这么壮观的一幕,青海高中的火箭班平均分高居第一位,而后面死咬着的七个班都是第一高中的班级,其实和青海高中的火箭班平均分也最多是零点几到三四分的差距。而青海高中的其他高三班,都是一败涂地,甚至连全市前十五名都没能进。

这件事后面就被叫停了,最起码也给山海教育圈子里带了个坏头。但反倒是成就了王奇。这王奇成天对外宣称的就是自己当年带的班考进全市第一,以青海高中的资源打败了当时第一强的一高。

结果青海高中搞了这么一出,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这个王奇知道继续待在青海高中,得罪了教师圈子他也没得混了,当时就找到了第一高中的领导层,被他左右一忽悠,答应了他调过来带一届高三回炉班。

那几年王奇到处在外面搞补课宣传,而且眼睛极毒,挑的都是那些成绩好的学生,让他们到时候选择他一高的回炉班。

王奇这么沽名钓誉,还真的搞到了不少好的生源,有好生源的结果就是那一年的几场大考,他王奇的回炉班都压制着谭庆川的正读班。

回炉班毕竟经历过一次高考,从各方面来说,比正读班成绩好,是理所当然。原本大家心里都有数,也不会有人拿着个说事。但这王奇就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藉此宣扬是自己的功劳,甚至开始树立一个靶子踩,来奠定他在一中的地位。自然而然,这个靶子就定为了他这个模范教师谭庆川。

王奇甚至在多次在私底下,指责他谭庆川的课不符合这个理念那个精神,关键是这些都拿着教育局的文件来说事,多来几次,杯弓蛇影的情况下,果然在几次调整过后,他王奇反而靠着这种踩人的手段,作为学校新模范教师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机会增多了。

其实作为老牌一高的教师,虽然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平时彼此间还是有竞争龃龉,但大体还是在一个良性的状态下,绝不是这个王奇这种仿佛鲶鱼一般进入一个领域横冲直撞。很多还是有底线的同事,也没见过这等人物。

那个王奇不消说,带的那届回炉班成绩最后也是过了他谭庆川,眼看着每场考试成绩优异,甚至高考得意所累积的奖金,算是肥了腰包。而他谭庆川也只能眼看着王奇靠着无耻名利双收。

这个年头教师也不好过,校长马卫国倒是开先例的在一高开展了教师绩效制度,总体而言还是以学生的分数说话的。每次期中,期末的大型考试,年级排名前面的,有几等奖金。而拔尖的尖子生出在哪个班,哪个班班主任就有个头筹奖。哪门学科的拔尖者在哪个科任老师手里,也有个头筹奖。

这些奖金有半年学期的,也有年终放的。总之作为老师补贴。这让一高老师待遇倒是不错。不过也还是有教师分流制度的,哪个班学生成绩落后了,是要到校长那边拿话来说的,扣绩效奖金也是没跑了。

教师的圈子也就是以学生成绩论,谁教的学生成绩好,谁就厉害,谁就说得上话,谁就有威信威严。这就是专业能力的体现。

有的教师教了几十年书,总结了一套应试宝典,那是压箱底的东西,指着靠这个提升学生成绩养家糊口呢。毕竟现在老师也不容易,先不说工资实在不高,还有各种这样那样的人情世故走转,各种要考的证书培训费考试费……

最让人气恼的是王奇送走了回炉班过后,结果就盯上了这即将开始分配的学校福利房。在学校领导,老资格高级职称教师先排下来后,一百三十平的大房子也就只剩下一套了。

谭庆川是家里有老人要照顾,一家五口人以前就住在七十平方米的老房子里,天天指着换个大房子,如今临到头来,那王奇倒也不甘示弱,硬是三天两头跑领导那里诉苦,说是自己岳父也要搬过来和他们住,也需要住大房子。

领导最后没办法,怎么调解都得罪人,干脆就划下道,就以今年的绩效说话,谁绩效高大房子谁得。绩效绩效,其实到头来还不就是学生这一年各大考试的成绩么。

王奇今年也不教回炉班了,也是从新开始带高一,但人家早就放出话来,就是不带回炉班,他的成绩也绝对在谭庆川之上。

谭庆川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也不能忍受别人一步步踩着他上位,和着老实人就该成为你垫脚石,成为你在一高打下声望的工具啊!

谭庆川也卯着劲,甚至反唇相讥他王奇嘴上没毛。

到头来,两人就算互相拆台,最终还是要落在实际专业能力上比拼。

他王奇带的七班以前笃德私立初中的学生比较多,这些学生底子好,传统话来说就是生源好,高手如云。

自己的九班,也还是有一批素质不低的可爱学生的,毕竟老初一中的血统居多,他还是对初一中教育出来的生源有信心的。关键是,谭庆川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没道理教出来的学生,会比王奇差劲。

所以谭庆川其实在开学第一天开始,就在为期中考试这一仗筹备,努力营造班上学习氛围,一些明显跟不上进度的学生,他就挨着找来谈话,给他们开解,有的人要是在哪科听不懂,他就给科任老师反映,有些科任老师甚至都有些烦他了。

当然也有科任老师觉得谭庆川还是很负责的。

成绩好的谭庆川也一松一紧,给足鼓励让他们再接再厉,也会偶尔严厉一下。所以当时他在下课的时候专门提醒程燃,也是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好的苗子走下坡路。

当然,他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拉升班上平均分,打败王奇的可能。

现在,第一场短兵相接,就要开始了。

谭庆川拿着手上的期中考试试卷,踩着叮铃铃的铃声,走进了那逐渐从喧嚣中……平静下去的教室。

·

·

·

(谢谢大家对我慢更的宽容和理解,下午还有:))

第五十八章 纵论

当谭庆川将保密试卷当众拆开,让每组第一排学生依次传递下去,重复了一遍考试纪律之后,他其实是带着殷切的目光看着班上的学生。

当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班上李德利和郑秋英等已经被他“钦定”前几名名的人身上。

迎着这些学生,谭庆川轻轻点了点头。李德利对他点点头,有的人心头顿受感染,一咬牙,应该是暗下了要好好考的决心。

现在,就是检验这支部队有多能打仗的时候了吧。

李德利拿到了试卷,他能感到周围有不少人目光聚焦过来。作为班上入学以来排名第一位的人物,他是最有资格去争夺年级排行的强人,他平时没少承受各种各样的目光,受关注得多了,也就成为了自然而然。他知道那些目光中有郑秋英,有李亚,有张峰这些平时班上拔尖,隐隐把他当做山峰和对手的人。

也有那些成绩稀松和中游的学生,有的人是在考试中下意识去寻找一个坐标,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有的,则仅仅是因为他现在坐在第一排,很容易就被人看到。

他习惯了第一,那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先前无论怎么排名次也好,都会有过去初中中考后的痕迹在起作用,你在班上排名高,未必有人认你是老大。

而这一次的期中考试,才是真正动真格的时候。

所以这一次……他要名正言顺的拿第一。

很多人都依次拿到了试卷,杨夏先到手试卷,在谭庆川提醒现在是阅卷时间,两分钟后答卷,她迅翻篇跳到后面的作文命题,作文命题是《你好,未来!》

心里有数开始酝酿构思过后,杨夏翻正试卷。她现在内心很平静,然后,她轻轻转头,看到了左边四个竖组第三排位置上的程燃。

这个方位看过去,只看到程燃的侧脸。

然后,杨夏也同时看到了那头的姚贝贝。

她有些担心自己看向程燃的动作会不会被姚贝贝误会什么。

然而随即她看到,姚贝贝指了指程燃,然后伸出右手化作收刀,做出一个在脖子上一抹的佻傲动作。

杨夏微微一小,回过头来。

大院里这些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们,很多是不服气的。

程燃中考成绩……是7o6分。而自己,当时是695,后来……杨夏是自己估算过分数的,她很多地方,还是大意了,那些地方仔细一点,都能把分数找回来。

程燃可以在最后突然爆,让人错愕,考到那么高的分数,杀了个回马枪,让人措手不及。这里面,如果硬要找解释的话,大概就是中考其实并不太难,只要狠下心努力,是可以追赶上来的吧……

然而,这是高中了。

前两个月的学习,其实已经进入高中的状态和节奏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展现出学力的时刻。

中考时,她没能成为全大院子弟第一,其实内心里,是有一点隐隐不服气的。

中考和程燃只差十一分。这是可以追上来的。

所以期中考试之前,她每天都在努力复习,她这次很认真。

因为她不能接受被程燃越的事实,她一直都比他优秀,她要继续比他优秀才行。

而这些,也是姚贝贝等人的期盼。甚至在期中考之前,她们都说起过,让杨夏好好考,过程燃,找回面子之类的话。

也许她们并不是一定要打败程燃,只是从心底里面,想回到当年在大院里大家的学习成绩排名的那种生态圈而已。

铃声打响。

开考。

杨夏看到程燃埋下头去。

回过头,她脸上绽放如清莲的微笑,旋开钢笔,下笔。

……

……

三层教学楼,每一个教室里,都传来沙沙沙的书写做题之声。

教科组的期中考试秩序老师戴着红袖章在整栋楼来回巡弋,时不时出现在门口,进入教室,面容冷酷的对监考老师点点头,随即在各组学生间踱步,监督考试现场状况,这些教师都是来自高二和高三组织的教科组的,能最大程度保证秩序和公平。

整个高一年级组有五十多名教师,而分派到每个班是两位监考老师,年级组办公室里,其实就还有一部分老师在等着下堂考试轮替。

在这个间隙中,围绕着期中考试的讨论,其实就已经展开了。

而大部分老师谈论的内容,都是在预测自己所教授学生能够考多少分。

第一堂考试是语文,语文考完后早上还有一堂数学,秦西榛的监考是数学那一堂,这个时候她侧着坐在自己的桌子旁,听着办公室里各科老师的讨论。

有人想刻意和这位漂亮的新来音乐老师攀谈,就问道,“小秦老师,你教的是哪些班啊?”

秦西榛微笑回应,“四个班,七班,九班,十一班和十二班。”

大部分科任老师都是一人教两个班,只有秦西榛这样的非专业主课教师可能会一人多教几个班。当然音乐课这些本身就不参加高考,平时也没啥考试,教起来也比较轻松,只有要走艺术路线的学生会往专攻这一方面。

“噢噢,正好,我是四班和九班的语文老师,九班这边有几个学生我印象深刻啊……李德利,郑秋英……还有那个张峰,成绩好,又是班长,还有我语文科代表的李亚……”语文老师范正伟道,“第一科是语文,就看他们怎么考了……”

听到九班,秦西榛竖了竖耳朵,微笑问,“九班有个学生叫程燃吧,他成绩怎么样?我看他挺有音乐天分的。”

说话的语文老师范正伟想了想,“程燃啊,有点印象吧……上课不怎么听讲……嗨,小秦老师,难道你现在就在物色到时候跟你学音乐的艺术生了!”

“程燃我知道,班上成绩还可以吧。前二十总该有?”

旁边同是教九班的物理老师郑西城开口了,但明显这只是个短暂的话题,他又转移话题了,“老范,你这次有没有把握,出几个高分在你教的班?”

“高分肯定有,年级排名第几不好说了……”范正伟皱起眉头,“全年级有九个语文老师,每个班尖子生分布都各有高峰,竞争激烈啊……我琢磨着,九班可能有两个学生语文这科能够拔尖,一个李德利,一个李亚。”

“李德利这个学生我听说过……本来九班要选他做班长的,结果他拒绝了,说是一心想要学习,当然,谭庆川也没亏待他,给他安排了个团支部书记的身份。”

一些成绩好的学生本来天生在班上就受人尊敬,这个时候加个官职头衔,一方面敦促学生更优秀,另一方面也方便老师管理学生。

当即一些老师也纷纷开口评论起各自教的班级出众的学生来。

有英语老师说,“六班的张雨涵这个女生我是看好的……我觉得这一次英语第一很大可能就是这个女生了。人家父母一个是学院教授,一个是工程师,都会英文,从小就耳目濡染,初中的时候还代表笃德中学出去省里参加过英语演讲比赛。这习惯好的学生就是不一样,高中来也是名列前茅,这次只要挥正常,英语这科第一没跑了……”

“说起来,小秦老师……你教的班里面,十二班的张科奇可是个物理尖子,以前参加过科技竞赛,物理化学就是好,我觉得这两科第一是他没跑了!”

在办公室扎堆的科任老师各抒己见,这个时候,一个一直在旁边夹着一颗烟,翘着二郎腿,脸色瘦削的男老师,一副“你们都太年轻”的表情摇头晃脑,嘴里出一种类似于拉风箱漏了风的难听嗤笑之声。

秦西榛看过去,微微蹙眉。她很不喜欢这个叫易雄的男老师。最主要这个易雄性格暴躁,为人猥琐,整治学生的方法一套一套,导致他所教班级的学生都有些怕他,靠着这种方法,倒是带的班成绩不错,因此在老师中属于一个很讨厌,却又有地位的人物。平时就喜欢仗势压人,欺压一些新来的老师。秦西榛是女老师,他到是不犯,就是秦西榛看不惯他对一些年轻男老师的态度,有时候就是一副“我懂得比你多,我资历比你老”的居高临下张扬的姿态。

这个时候他乌鸦般的笑声之后,众人停下交谈,纷纷看着他,易雄目光毫不避嫌直勾勾注视秦西榛,但话语却是面对全场,“李老师你看好的张雨涵,梁文译老师你口中所说物理化学双料第一的张科奇,现在说他们可能是期中单科状元,这话……太早了吧!”

他一副似笑非笑,话说三分,留七分的表情,委实让人有些想揍他鼻子一拳。

偏偏他这番话又极耸人听闻,让人不由自主想听他说下去。

易雄好整以暇,把烟嘴捻如嘴里,吸了一口,伴随着烟雾缓缓吐出,“就我两个月观察下来,整个高一年级,你们一会说二班的张菲,一会说九班的李德利,一会张雨涵,一会张科奇……偏偏没有人有这个眼光,看到七班的……宋时秋啊。”

·

·

·

(对不起来晚了!一直被催稿,现在差不多好了。

号外!笑死人不偿命的张小花开新书啦!新书《强人》,起点搜索可看!)

第五十九章 底气

“你们一会说二班的张菲,一会说九班的李德利,一会张雨涵,一会张科奇……偏偏没有人有这个眼光,看到七班的……宋时秋啊。”

宋时秋……

那个篮球打的好的……

秦西榛脑海浮出这个印象,这个学生名气挺大,越来越多人在她耳边说起过,她以为只是单纯体育好,大男生长得帅受欢迎而已。

但好像,没这么简单。

梁文译听不惯易雄的口气,就皱了皱眉,“你说宋时秋,那他哪科好嘛?”

高一开学两个月,老师对学生的观察也是刚刚开始,不可能面面俱到,特别是这场期中考试还没出结果,在这之前很多冒尖的学生,都是通过其他班老师口里,才逐渐形成印象的。

梁文译看是反问易雄,实际上是在敲打他,刚才李新民说的是张雨涵,自己说的张科奇,都是在不同的科目上冒尖,你这突然拿出个宋时秋,又不说明他哪点厉害,这和大家聊得是在一条线上吗?你是不是在故意哗众取宠?

“哪科好?”易雄夹着烟,嬉皮笑脸,“你应该问,他哪科不好?”

嚯!

办公室里掀起一小阵老师们的哗然。言下之意,你还想说这个学生全能不成?

刚才说话的李新民就不服气了,本来平时也有些看不惯易雄这种倨傲的姿态,这个时候出言刺道,“我教的六班的张雨涵我是有信心的,她的月度测验我改卷是一百四十六分。当然,我也不是说她肯定就是英语第一了,毕竟考试这东西不好说,状态也有可能起伏。不过我教书这么多年,眼光还是有的。”

“绌!李老师,你也别激动,”易雄笑起来,只是他的笑怎么看怎么渗得慌,“不要不服气,七班教英语的那是谁,付丽啊!这可是付丽亲口说的……宋时秋是个状元苗子!”

办公室里,众人脸色瞬变。

李新民怔了一下,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易雄话语里的讥讽,问,“付老师……真的这么说?”

易雄笑道,“瞧你说的,我还假传圣旨不成?付丽对宋时秋是赞不绝口,让王奇好好培养,说他是捡到宝了!”

办公室里就是嗡嗡嗡一阵。

这下就连和谭庆川搭班子的郑西城,范正伟都彼此对视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和谭庆川是老同事,老师和老师之间,其实就是这么微妙,他们这些年里,一起搭过班子,是班主任和科任老师之间的关系,一起把一个班搞起来,是战友。也曾经做过对手,大家在不同的班别互相竞争,彼此咬着对方班成绩竞争,这是对内。

而对外统考的时候,一个学校的老师又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调转矛头一致对外校。

到了高考,大家又都是难兄难弟,回想这些年的付出,花了眼睛蹒跚了腿脚,为学生奔走,又将送走这些各奔前程的学生,大家都要经历这种分娩撕裂阵痛的过程。

一起经历这些,同在一个学校为人民教师,还是很积累了革命感情的。

从旁观者的角度,他们是很看不惯王奇欺负谭庆川这种老实人的。

也看不惯王奇那种属于职场鲶鱼的角色。这个人很精明,很懂为自己谋利益,而这个过程中,甚至不惜以打击他人为代价。

这样的人,明眼人是能看出不能和他交心和长久相处的,这就是一个唯利是图之辈,为了往上爬,他很可能会把身边的人拿来当垫脚石。

他们那是够不上被王奇打击的资格,否则很生在谭庆川身上的事,很可能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于情于理,他们都希望看到谭庆川把王奇打趴下。

但是能做到吗?

这个付丽,可是一中有二十几年教龄的老教师了!手上各种奖状证书一大堆,可以说,见证了一高的很多个阶段,这么一个元老级人物,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眼力那是相当毒的!

从付丽口中没有偏颇的说出“状元苗子”,谁都知道这个词的分量。

要知道,判断一个老师专业能力的依据有很多,譬如所带班级的平均分啊,升学率啊,学生尖子率啊……但这些,其实都没有有个真名实姓的状元,从你手上带出来的光环显眼。

那些成绩好到人尽皆知,那些全校第一,全市第一的学生,就是一个老师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就是一个老师作为战士的荣誉徽章,比任何数据都要有说服力!

哪怕现在高三的年级组长召开会议讲话,经常就三句不离“在我多年的教书生涯中,教出过九四年的市级状元齐贵文……”

脑袋上都顶着叫得出名字的状元光环,这才是领导点头,家长认可,外界有名气的老师正确打开方式。

易雄淡淡道,“你们以为王奇敢跟谭庆川叫板,是没有底气的?宋时秋这个学生……就我得到的我们七班科任老师反馈来看,各科都是拔尖的……”

关于王奇和谭庆川之间的矛盾,只有当事人在的时候,大家不会提及。但其实这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而王奇的七班,和谭庆川的九班,其实在这场期中考试上面,已经开始了擂台。

关键是七班和九班,大家心知肚明,有好的老师,也有年轻的科任老师。

一般年轻的科任老师,就别指望单科成绩能赶得上那些老牌教师了。

再加上每个班或多或少都会出现那么几个拖成绩的差生,一个人就可以把平均分拉下一大截。

其实以谭庆川和王奇的本事,双方大概一个学年几场大考交锋下来,历次平均分差得可能都不会太多。

最可能都是分不出高下的地步。

但如果这个时候,谁头上有个年级状元,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吧,可能在年末评定,哪怕你班级平均分排名上不去,但要是手头上有个状元,那待遇也是极高的。学校领导也在乎脸面,能够打出招牌的状元,就是校领导的脸面,你为了校长挣得了脸面,你也就顺理成章名利双收。

要说王奇和谭庆川争夺的福利房,很可能就这样能判出结果。

有不少的教师,心里都为谭庆川捏了把汗,那么这么一来,谭庆川手上的几员捏在手的大将,譬如李德利,郑秋英之流,能否对擂王奇七班的宋时秋?

这是个谜团。

这场期中考试,就将得出答案。

秦西榛算是大开眼界,也算是长了见识,没想到这考试内外上下,其实有这么多门门道道,涉及的教师利益,威信,名望之争,都在教书育人的专业能力比拼上见真章。

也不由得让她这个刚出校门踏上职场的教师无比深刻的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而江湖,已然随着期中考的进行而腥风血雨。

在这场厮杀中,程燃上午突破语文数学,下午皱着眉头答完历史地理。

很多人看到他的样子,以为他也可能情况不妙。

毕竟这次教科组出的题,就是有难度的,要保证刷下一批人来,要考出水平,这次有很多人,考完了表情都不大对,这已经成了普遍现象。

但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

一代巨星马拉多纳刚刚宣布了退出足坛。

曾经只是看着那个人在绿茵场奔跑厮杀,就能热血沸腾度过无数个通宵达旦激情岁月的时代……在眼前落幕了。

程燃只是对此有点感伤。

第六十章 变态

第一天的最后一堂考试,是谭庆川监考,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观察。

老师观察学生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其实任何一个学生,要是现自己班主任在注意自己,很可能就会心神不宁,影响到正常挥,谭庆川监控全场有很多方式,一边踱步游走,从各个角度,看哪个学生做题快慢,从而分析一下他的状态。

否则就是在监考席,端份报纸,正襟危坐,时不时通过报纸褶下去的角度,往外巡视。这幅样子有点贼,但没有办法,谁叫现在心痒难耐,每个学生他都恨不得撬开脑子看看到底掌握了多少知识。

他注意到很多细节,李德利偶尔会停下来思考,但表情一直很平静,果然不愧是自己看中的苗子。班上成绩好的,有的人蹙眉,有的人安静的书写,有的会抿一下嘴,这些无形的情绪,构成了考场最主要的气氛。

然后就是当天最后一科考完,人们依次交卷。郑秋英交卷时很轻松,还对他笑了一下。班长张峰交卷,谭庆川忍不住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张峰想了想回应,“还行吧。”

谭庆川点点头,“戒骄戒躁。”

然后很多人66续续交卷,而谭庆川在程燃脸上,看到了一些普通学生遭遇失利时的那种表情。当程燃交卷上来的时候,谭庆川的脸色也暗沉沉的,他肃言问道,“程燃……见识到厉害了吧?”

程燃抬起头来,看着谭庆川,似乎才有些从神游中回复过来,“嗯?”

谭庆川心底是愠着一股火的,他早就知道是这种情况。以往的经验让他见多了很多进校的好学生,守着曾经的辉煌,不拿高中课程当回事,结果后来一败涂地的。这个程燃吧,他早就已经盯上他了,下课了忙着玩,也不关注特殊题型,老师看他状况不对,提点他吧,他却不当一回事。

这种情况下,不落马才怪!

他觉得可能在这场考试之后,要请一下这个学生的家长,既然之前提点程燃,他不当一回事,最后结果也很糟糕,那么他也就只能采取手段升级,请家长,尝试把这个学生扭回正轨了。不负责任的老师可能面对你这种情况也不会多说,但是谭庆川觉得这个学生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所以谭庆川压着火气,对程燃道,“平时布置了题,让你下去看,你一不找老师,二也不利用课间多突击……你看看你周围的人,哪一个不卯着一股劲,不付出就想有收获……可能吗?”

“这还没考完,考完了,看情况等我的通知吧。”

交卷的学生越来越多,而且已经有不少人因为谭庆川的话看了过来,有些影响秩序了。

程燃看着谭庆川,目如秋季山林澄澈平静的湖。

谭庆川收了他的试卷,道,“都已经这样了,就先这么吧。你可以走了。”

“好。”

程燃背起书包,转身出了教室。

刚刚出了门,俞晓就从后面过来了,盯着程燃,小心翼翼问,“你不会真考砸了吧?我看你脸色不对呢?”

程燃欲言又止时,杨夏和姚贝贝等人也从教室交卷出来了。

姚贝贝道,“程燃……题难吧,你看谭庆川都快把你吃了!你不是当初中考咱们大院第一么,哼哼,上高中就露陷了吧!谁不知道你当初就想在人姜红芍面前表现!不过人家现在在蓉城十中了,是尖子中的尖子。你呢?”

俞晓本身这场考试还是挥了自己水平的,但看程燃的模样,他也比较难过,这个时候怒道,“姚贝贝,你要死啊,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真想给你两巴掌!”

“你敢!”姚贝贝眼珠子一瞪。

“好了!”杨夏就从旁一皱眉。姚贝贝倒是一下子老实了,其实估计也觉得刚才那席话说的有点重,毕竟程燃看样子考得不好,她添油加醋,虽然心头很痛快,但作态就有些长舌妇,连自己的良心的都快看不下去了。杨夏一席话,她倒是有了台阶,立即就收了口。

程燃看着杨夏,杨夏看着他,然后道,“程燃,明天还有后半场……加油吧。”

做出对程燃的鼓励后,她就迈步行前了,背影,仍然是纤长而清傲。

这一小阵风波消敛之后,俞晓才扭头,问程燃,“到底……有多大把握?”

“啊……不是因为考试……”

程燃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摇头,“考试还行。只是,马拉多纳退役了啊,心情不好。”

等到程燃都走出去了好长时间,俞晓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眼珠瞪着。

片刻,夕阳中,爆出少年的不甘怒吼。

“我靠!”

“这么多人在拼尽全力考试!老子脑壳都烤焦了……”

“你特么还有心情思考马拉多纳!”

“你到底有多变态!?”

……

……

在交卷之后,谭庆川留下了李德利和郑秋英。

早上就考了语文和数学,考完数学的时候,谭庆川就拿到了试卷。看到那份试题的最后几道大题,谭庆川当即就骂了出题的高三教科组那群人一句“变态!”

那些题是很有难度的。但是谭庆川转念一想,其实如果没有难度的话,恐怕也拉不开水平。

中午在办公室,他就对着标准答案把大题先看了,办公室里倒也生了一些事情。下午的时候谭庆川心里面一直是梗着的,好不容易等到考完结束,他当即就把李德利两人留了下来。

很多学生看到谭庆川找两人商量,多半就是在问他们考试的具体细节了,当然,这幅画面,基本上就是尖子生的日常。

谭庆川把早上的试卷拿出来,指了指后面的大题,“这几道题,你们两个怎么算的?结果是多少?”

郑秋英先看了一下,依次指出了答案,而李德利也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谭庆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表面上不动声色,“最后的题虽然比较难,以你们两个人的能力,倒是应该不会出错的,是能解答的。那么还有前面这道题呢?”

郑秋英看着他指出的题,回应,“这个二元二次方程求解,当x等于23时,这家特许专营店的最大利润为33255元。”

谭庆川当即心头就“咯噔!”了一下。这道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326oo元。

326oo,多么完美漂亮的数字,答出来的这种稀奇古怪的数字是什么鬼?

不过谭庆川还是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李德利身上,他看向李德利。

李德利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我当时算出来是334oo元,和郑秋英不太一样……”

谭庆川的心脏已经如泰坦尼克被冰山撞击,歪斜了一下。

这道题是有难度的,二元方程求解的时候有几个陷阱转换一下,当时看到这道题,他就知道这是高三教科组设置的经典陷阱题,这道题是有原型的,当年很是考到了不少考生,后面这道题在他们一高的题库中重新改进了一下,改头换面。他没有料到,班上最好的两个学生在这道题上面折戟沉沙。

这道题六分,意味着至少六分,从他们总分里被扣掉了!六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他们这份试卷全无差错,就要指望着别的顶尖学生丢下六分,才能持平!

而最关键的是,上午数学刚考完,王奇就和他的状元苗子宋时秋对了题了,结果是,宋时秋这道题是跨过去了的。

谭庆川至今还记得王奇当时在办公室那股得意洋洋的劲儿。宋时秋,俨然成为了他的核弹。

而现在,谭庆川觉得,这枚核弹,已经移动高悬在他的头顶了。

他已经开始感受到,王奇那边,所谓的一个状元苗子带来的……

令人身心沉滞的压力。

·

·

·

(能理解一些读者催更的心情,一本书要写得拍案而起枝叶丰满,特别是一个高氵朝,就该把线埋足,把铺垫做到位,最后才好看。否则我直接几句话告诉你书的大纲内容,是不是就满足了?我还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内容,去考虑如何叙述,消耗那么多脑细胞,平铺直叙是不是更轻松?

但我知道,那是不行的。这就是烤鱼写书的坚持和风格,理解的,就请继续安静看下去吧。等我一步步揭开,程燃大魔王的恐怖:))

第六十一章 不公!

谭庆川把试卷收罗起来,然后交到年级组那边,下午考的历史地理两科试卷都会收集起来,送到由高二的老师抽调起来的改卷组进行批改,之所以不放在高一来改,就是最大限度的防止一些老师改自己班的试卷,故意放分,或者改到有竞争关系的班级试卷,故意压分的情况。

把年级组上的事情做完之后,谭庆川才往家属院走,刚进家门,老婆赵青就过来了,赵青是教高二语文的,这个时候正在添家里楼道外蜂窝煤的煤球,家里老人把菜给做好了,接了读小学的独子下课。赵青也是刚刚回来,在门外就把谭庆川给拦住了。

谭庆川心头烦,皱了皱眉,“我肚子饿了,让我吃口饭?”

赵青凑过来,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吃什么饭噢,关系咱们大房子,孩子越来越大了,总不可能老和我们打挤,之前乔乔还问我,妈妈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房间,我这个心酸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免得你烦,你们班的娃考得怎么样?你这科你总有个数吧,你知道吧,那个王奇今天下午的时候,就找到给他们班改卷的老师,问到了他那个尖子生宋时秋的成绩……最早考的语文和数学两科已经出来了!说是语文考了135,数学考了142!”

谭庆川先是为自己孩子感同身受的难过,这个时候又是一惊,随后皱眉,“谁说的?”

“还管什么谁说的啊!现在院子里谁不知道你和王奇打擂台?他们七班最好的学生就是宋时秋了,所以王奇对其极为重视,就等着拿宋时秋打败你!这院子里很多看不惯王奇的人,都把打听到的事情跟我说了!你们班娃娃怎么样啊!你平时常说的李德利,有没有把握压过宋时秋?”

谭庆川就是一阵心烦,女人啊……这家属院女人堆里面,别看一个个都是女老师的,但背后传起话来,那根本就和你什么职业身份无关,那就是女人爱扎堆聊八卦的天性!

但谭庆川又暗暗消化刚才听到的内容,那个宋时秋语文考了一百三十五,数学考了一百四十一……还真是全才啊……要知道上了高中,语文能够考上一百二十五分以上的,就算是优秀了。一百三十分,估计一些班上前几名的学生,整个高中三年也没考上过这个分数。而一百三十五,这是什么概念,历届状元可能就在这个区间。

数学一百四十一,也是一个让人会羡慕咋舌的成绩。

窥豹一斑,可想而知这个宋时秋有多强。难怪王奇把他当成宝贝,专门用来干掉他谭庆川的武器!

“我也不知道我们班改卷的是谁啊,没打听这个事,过两天不就出来了吗?”谭庆川道。

“你啊你啊!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死板!难怪王奇踩你这种老实人,后面两天出成绩前,你不打听个明白,咱们能睡个好觉?你赶紧的明天监考轮替休息时,去问一下啊!”赵青恨铁不成钢道,“我都给你打听到了,改你们班,五班,六班数学卷子的是吴志斌,语文的是刘琴,你到时候去问问他们……你看好的几个学生的情况不就行了吗!”

谭庆川想了想,又拍了一下裤腿,“成!明天一早我就过去问!”

这天晚上谭庆川简直是没能睡着,满脑子都是宋时秋的阴影。

第二天一早,谭庆川就到了教学楼那边,第一堂监考英语,他先监考了,下一堂自有其他老师代替他,他就直接去了高二年级组的办公室。

好在高二组的这两个老师这么多年,倒也是彼此之间认识,而且还有他老婆同是高二组语文老师的关系,多少还是比较熟稔的,他先找到了吴志斌,吴志斌是个小个子,带着副框架眼镜,正快批改试卷,干练无比。

“老吴……”谭庆川刚刚来了开口,吴志斌就摇了摇头,“我说你们啊,都来了几趟了,说吧,你教九班吧,九班我还没改完……”

谭庆川堆起笑容,“老吴,辛苦了辛苦了……打听一下我学生考得怎么样,也不算违规吧,没改完就没改完,我就问问,现在目前为止,我们班最高分多少?哪个学生?”

吴志斌笑了笑,他手头上一大叠试卷,是正在批改的,左手边放了一叠,是改完了的,想了想,吴志斌从左侧那一叠中翻了一下,抽出一张卷子,“目前为止,这张卷子是最高分,一百三十七。”

谭庆川接过去一看,李德利!137。

这个成绩按理说已经不错了,但是宋时秋141分的成绩就压在前面,谭庆川这个心是怎么都松不下来。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道,“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改到一个叫郑秋英的学生的试卷?没有吧……”

“郑秋英啊……”吴志斌想了想,“有啊!”吴志斌伸出手去,变戏法般抽出了其中一张。

“135分。还是不错啦,目前为止第二啦!”

谭庆川心头那个失落啊,这个时候,宁愿是没有见到郑秋英的试卷啊!因为刚才吴志斌说改完的卷子里面,137就是最高了。郑秋英的试卷要是没在这里面,这意味着还有可能过这个最高值……现在看来,恐怕这就是他们班最高水平了!

宋时秋141……这特么就是个怪物啊!

谭庆川心头那叫一个五味陈杂,他盯着吴志斌,吴志斌也看着他。

片刻后,吴志斌就皱眉道,“你总不可能等着我把这一大堆给改出来吧?”

“是是是……那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心不在焉对吴志斌道了谢,谭庆川出了办公室。

吴志斌又摇摇头,也不怪他,他改这几个班的数学卷子,班主任就已经打听上来了,托人情关系左问右问的,吴志斌本身就是个不喜欢交际怕麻烦的人,问得多了,自然也烦躁。到不是故意给谭庆川脸色。

继续埋头干活,吴志斌改着改着,改完了这份卷子,又翻了过来,重新看了一番,然后……嘴巴里,出“咦!”的声音。

他扭头看向教室门,这才想起来谭庆川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了。心想他来得还真不巧,晚来个十几分钟不就好了。

……

从吴志斌的办公室出来,谭庆川又径直去了另一个批改语文试卷的刘琴办公室。

刘琴就比改卷改的火气上涌的吴志斌热情多了,主要也是和他老婆赵青关系不错,对谭庆川就是笑,“赵老师跟我打了招呼啦,我今天一来就先改你们的试卷,没改完,但是现在有一份试卷作文写得是相当好!当然,不是目前得分最高,但作文可以打满分了,这个女生非常有文采,国学底子很深厚的……我打算把这份作文报上教科组那边,让他们贴在张贴栏上。”

每次这种大型考试,有好的作文,一高都有张贴栏可以张贴出来。供全校围观。

“女生,叫什么名字?”谭庆川心忖这算是今天得到最好的消息了。

“叫杨夏的。作文写得真是好,可以打满分。试卷得分125。”

“噢……好的好的,”谭庆川又道,“那你帮我看看,李德利这个学生语文多少分。”

“噢,这个学生是目前最高的……13o,作文扣了几分,但整体卷面上要比杨夏好!”

谭庆川脑子就是嗡!了一声。

李德利只是13o分!还是没能比过宋时秋啊……

这两大主科,就已经差了好多分了……高手交锋,五分一个台阶,足以把人甩一个身位了!

“那好……刘老师你改完了我等你总分,就不打扰了……”谭庆川有些失神落魄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又突然狠下决心,扭头走回来。

手平伸挥了挥,“刘老师你再帮我看看,郑秋英这个学生多少分,李亚呢?”

“嗨,你看你急的……你说的两个……我看看啊,郑秋英,郑秋英,噢这里,郑秋英12o,李亚123分!”

完了!

谭庆川脑袋一懵,这些成绩简直就像是冰冰冷冷的大锤,每一锤,都砸在他胸口上。

自己看好的几员大将,在王奇班上的那个宋时秋面前,简直都是无一合之敌,无一不被戮翻落马!

这个宋时秋,恐怕真就是如付丽所说,这就是个状元苗子了,这一次的年级第一,估计**不离十!

谭庆川心头的这个不甘心啊……

凭什么王奇那种机关算尽的无耻小人,能有那么好的运气,竟然手头上捏着一个状元!

谭庆川只要一想到王奇那得意的嘴脸,那靠着这个宋时秋,恐怕能把他踩进泥地里,夺得大福利房的那种趾高气昂,想到自己一家人还得住在小房子里,每天因为各种龃龉争吵,甚至媳妇儿赵青埋怨他的无能和老实,他就忍不住气得浑身抖。

他眼睛有些红。

恶人长作孽,好人长嗟咽。

人生,际遇,命运,从来就是如此不公!

第六十二章 2,那1呢?

最后一天考完试,谭庆川却很平静。

有时候认命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但内心深处又有隐约的不甘。总希望再看到李德利等人其他科成绩,因为语文和数学并不代表整体,没准这两科落下了,其他科考得好呢,没准那个宋时秋就这两科最拔尖,其他相对偏科呢?没准……

心头总是有太多的念头,却无法通达。

所谓只有对手才能了解对手,谭庆川很明白,王奇这样的人物,要是仗着一个状元宋时秋,他是真能浑不吝往上爬到顶的,要是以后成了年级组长,成了教导主任,成了副校长校长,这个一中的天,就彻底的变了!

他所知道的有很多学校,就有这种人物,要不有权有势,要不善于钻营,进来后就像是闯进了绵羊圈,普通老师没背景不会耍手段,哪是这种人对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火箭般蹿升,做教科组长,做教导主任,副校长,党组书记,甚至到校长,但凡是挡在面前的人,都给整治下去,身边围满了溜须拍马之辈,原本好好生生的学校,生生变得争权夺利一团糟。

当然,这些人,有的后来因为风纪问题倒了台,有的却祸害活千年的直升教育系统当领导去了。这些人拍拍屁股走了,结果一个好端端的学校,就像是拿给这些蛀虫钻了的奶酪,是千疮百孔一片狼藉。

很多在一线打熬的老师,凉了心,冷了血,教学质量直线下降,学校自然而然也就沦落末流。

这么多年来,看看那些半死不活的僵尸学校,例子还少了?

一高有王奇这样的人,光是那些行径,那些打击谭庆川上位的做法,就其实已经引起了一些老牌教师和明眼人的警惕。

不少人是支持站在谭庆川这边的。甚至在王奇拿谭庆川讲课做文章,说不符合文件精神的时候,就曾经有和谭庆川素不相识的老教师站出来,在校长那里为他打抱不平,“谭老师的讲课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被鸡蛋里找骨头的挑刺,是不是我们这些老人,都该被淘汰了?淘汰个干净,就让小人作祟猖狂了?”

对于这些仗义相助,谭庆川是很感激的。

他知道,大家都希望他能遏制住王奇,不能让王奇这种人得逞,制止这种风气蔓延。但这最终,还是只能落在专业能力的比拼上面。

事实的情况是……的确极不乐观。

改卷组办公室这几天遭遇了各种托关系打听小道消息的事情,以至于教导处专门重申了一次纪律,严禁改卷期间会客,擅离批改场地,还增派了巡视组专门守住批改场所,禁止无关人员再进入了。

这几天的改卷组办公室中,教师们或是埋头批改,或是和组长商议,或是扎堆议论,商量这个学生的答题契合题义的程度而应该打多少分,这道题有没有争议,这个学生的答卷有没有出规范……或是看到一篇奇特的作文,大家传阅,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而在外部,高一年级这边,就只能安静的等待成绩最终的放出。

……

九班英语老师宋嘉在星期五上完了下午的头两节课,却没有急着离开办公室。

就连下午只有一堂课的音乐老师秦西榛,都留在最后。

期中考试已经结束一天了,昨天有消息传出试卷基本上是改完了,可能今天会出成绩。不过这个过程是保密的,之前的传言也仅仅是可能,今天出不出还不一定。

一场大考下来,别说是学生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老师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

这不光是是检验学生成绩,也是检验自己教学成绩的时候,平时那些学生,到底有没有消化了自己布置的学科内容,到底学到了多少东西?

分数,这种冰冷而直接的事物,就能说明真相。

谁提及分数,从学生到老师家长,乃至校长领导层,不是竖起耳朵敏感无比。说到底,这就是以分数论英雄的年代。

谭庆川这几天里都没有睡好,颇受折磨,他今天早上起来洗了把脸,看到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无奈笑了笑。

笑容苦涩而干恹。

想到这几天改卷组都在加班加点,改分,统计,很快结果就要出来,竟然生出了一种不敢去办公室面对的畏惧感。就像是生活有一道巨大的坎横亘在那里,如同一个即将降临头顶的审判。

只是基本上已经到下午了,教科组那边还没有消息。

有的人认为估计今天也不会出成绩了,明天星期六,全校继续上课,如果明天还不出的话,可能这个成绩就要到下一周周一去了。

九班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是谭庆川的课。

上课铃打响后,a组的教师办公室又空了下去,斜阳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宋嘉和秦西榛两个老师。

“小秦老师还不回家吗?”宋嘉笑了笑,看过来。

秦西榛回应,“还有课没备完,我再等一会吧。”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同处于一个班,也有同仇敌忾之感,谁都希望自己教的班,能够在一场考试中拿出实绩。秦西榛则是有关切的学生和班级,他们都在等待着,看看到最后放学,教科组那边还会不会过来下放成绩。

时钟一分一秒过去,指针指向五点过的时候,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宋嘉和秦西榛耳朵都竖了一下。然后她们同时看到一个老师拿着一叠文件袋走了进来,人不认识,但是很面熟,是高二教科组那边的老师。

那个老师进门看了一下空旷的办公室,对他们一笑,“请问一下,九班班主任谭庆川,十班的邵春华,十二班的汪磊,他们的桌位在哪里?”

那个教师拿出了手上的牛皮文件袋,封皮上写着班级和班主任名字,“这三个班的成绩和排名先赶出来了,我拿给他们,今天晚上他们就可以看一下,总结成绩……”

秦西榛和宋嘉同时从桌子上站起来。

秦西榛即将迈步,又停顿了一下,她毕竟是非专业课老师。宋嘉就上前去,“你给我吧,我到时候拿给他们。”

“好的,那谢谢了!”那个教科组老师从自己抱着的一叠文件袋中取出三份,递给宋嘉。然后又出了门,去其他教师办公室分派了。

宋嘉和秦西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忙不迭开始拆牛皮袋的绳索。

“你要看几班的?我教九班,我看看九班的英语成绩怎么样。”

秦西榛点头,“我先看十二班吧。”

秦西榛接过牛皮口袋,拿出里面的几张a4纸。

宋嘉也忙不迭翻了九班的成绩册出来,里面的顺序倒是根据打印机出来的封装顺序,里面三页纸,上面以表格的形式打印着学生的各科成绩,而在最末尾的表格里的数字,就是班级上的排名。

只是这些成绩并没有进行按排名顺序排版,这个时候教科组是加班加点的进行改卷统计,排版这种工作就不拘小节了。

宋嘉刚刚翻看着,踩着下课铃声破天荒没有拖堂的谭庆川端着自己的茶杯刚好走进了办公室里,看到两个老师手上拿着的东西,谭庆川脸皮就是抽搐了一下,不过语气却十分平静,“噢,成绩单出来了……”

他拿着自己的不锈钢水杯,上面的标签都因为年代久远而磨得斑驳白。

谭庆川看上去很平静,就像是面临一件平常的工作一样,走了过来,宋嘉没有看完,但这本就是人家班主任的东西,她顺手就把九班的成绩单递给了谭庆川。

谭庆川倒是不慌不忙,先从地上的热水瓶里往水杯里灌了热水,端起茶杯,接过宋嘉那叠纸,其实心已然加快起来。

这个时候6续有老师进了办公室,都朝他谭庆川看来,有人当即道,“噢,出成绩单了啊!”

谭庆川矜持的点点头,右手端起茶杯灌茶入口,左手摊开成绩册,其实眼睛已经在上面快搜索了。

看到了郑秋英!

郑秋英,跟自己所打听到的一样,数学35,语文2o,英语34……班里排名……第四!

嗯?

郑秋英居然不是第二?

谭庆川眼珠子像是探索雷达一样运动,这次直接搜索名字。

李德利。

找到了。

数学37,语文3o,英语33,物理9,化学7,生物97,政治o,历史9,物理9。

名次……2。

2什么2?

谭庆川一时有点懵。

2……?

那……呢?

谭庆川手指捻了一下,熟练的动作让他一下子把三张纸隙开,露出了最右侧的数字。

在哪?

是谁,快出来……!

谭庆川再饮一口茶,拿出那张纸,沿着那条单元行往前搜索。

然后定住。

无数目光中。

“噗……!”一声!

谭庆川满嘴茶水喷了出来。

第六十三章 波澜

一口茶喷出来之后,谭庆川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旁边人只能胡乱抹一把脸,却并没有生出任何不满的表情,一个个现在目光都落在谭庆川手上的那份成绩单上面。

旁边的物理老师郑西城原本还是稳住的,这个时候整个脸都垮下来了,“这……怎么……”

“咱们班成绩考得这么差啊!?”

周围七班科任老师心头就是一窒,他们还从来没看到过谭庆川如此失态,下意识的只能认为有什么不寻常的事生了。

一些老师传来同情的神色,秦西榛也有些难过。她其实已经站在了谭庆川这一边,想到易雄那样的教师,和王奇蛇鼠一窝,要是这样的人得势,就真是乌烟瘴气得很了。

“没有!没有!”谭庆川脸色恢复平静,不露声色道,“只是噎着了……我这成绩单下来了,我先拿回去,先拿回去看看……这些孩子操心啊,我回去总结一下啊……”

“谭老师哎我们看看啊……”

几个科任老师还想看看自己教的情况呢,那边谭庆川手一掖,把成绩单往牛皮袋子里一装就忙不迭的走了。弄得几个科任老师一头雾水,但也不好再上前去了,本来这就是学校先给班主任的成绩单,一般都是班主任当天晚上先参考总结,后面再跟科任老师沟通的。后面的年级排名和各科成绩情况,会随着后续的统计一一出炉,只是有个时间差。

而且,看谭庆川的模样,分明就是不想让大家看到成绩单,是不想事情宣扬,被人议论?

恐怕,他们班,真的是不妙了。

谭庆川就这么走了,但是办公室里面,却是鸦雀无声。

片刻后,不知道哪个老师叹了一口气,“谭老师……要面子……”

很多人脸色也不太好看,轻轻摇头,“这一次,谭老师的房子,恐怕……”

人们点到即止,私底下关系好的教师之间可以议论,但是毕竟是在大办公室里,很多话,也就只能言尽于此。

整个办公室,无形中弥漫着一种淡淡伤感难过的情绪。

明明他们教书育人,教育学生要持身以正。

但这里每个教师,都有一种眼睁睁看着一件最无奈也最憋屈的事情生,却无能为力的观感。

没有人是救世主。

……

谭庆川像是掖着一个宝贝,路上仿佛看谁都会扑上来抢他的成绩单。

又像是掌握着一个大秘密,却又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赶紧三步两步回了家,和家里老人打了个招呼,一头就扎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因为家小而窄,卧室是没有窗户的,白天什么时候都要开灯。把灯旋开,在暖色的灯光中,谭庆川将牛皮袋子口翻折,将那几张成绩单抽出来,摊在玻璃板子的书桌上。

这是老式书桌,玻璃板下面压着的是老照片,一些家里电器大额开销的单据,甚至还有当年他大学从一个地方乘坐火车到另一个师范院校找赵青的火车票。

那些泛黄的票据,记载着这个家庭的建立历程,那平平淡的过往,似乎第一次,要因为这份成绩单上的内容,而出现转折。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张纸……他还有些懵,说到底,他没想过自己会看走眼。

但是确实走了眼!

在第一的那个名次上面,赫然就是那个名字。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又是压抑不住的,狠狠握起拳头,用力在空气中挥了几拳。又顺势做了个电影里李小龙的架势。

穿着中山装的他这幅样子委实有些滑稽。

要是学生们看到从来就是不苟言笑的谭庆川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恐怕一个个都会惊得下巴脱臼。

然而这一刻是,门打开,自己的父亲探了个头进来,“饭做好了……”

两爷子对视着。

片刻后,他的老父亲道,“压力大了,就出去多走走……”

又把门给轻轻带上了。

谭庆川一脸的抽搐,重新坐回桌子前。

这太不可思议了……原本谭庆川还以为是打印错误,但他依次看了这个学生的每一科每一门类的得分并经过分析之后,他有如醍醐灌顶,明白为什么那个学生每天上课都不听讲,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

他已经越了过去。没有停留在了这个层次。

谭庆川终于明白,在考试第一天结束时,他忍不住斥责了那个学生一通,他当时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他至今印象深刻,还原本打算考试后单独请一下他的家长,严肃反映他学习退步的事情。

而现在,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他曾经去过峨眉山的金顶,早晨看日出,那鸡子一般的黄卵破开地平线,张开那万千霞彩的光芒,就好比当时的那双眼睛。

谭庆川一点没有任何羞恼的情绪,反而是……隐约有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家门传来扭钥匙开门的声音,刚刚回家的赵青在外面问了一下谭庆川,就径直打开门进来了。

赵青直接进了卧室里面,一脸的焦虑和准备吵架的意图,“谭庆川!你们班到底考多差!?我听人说你失神落魄的走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说得多难听……谭庆川,你在搞什么啊……你知道我们等着换房子吧,你现在心思没在工作上啊,要不然你们班怎么会全军覆没?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青一脸气苦的嚷着,却逐渐现不太对劲,因为谭庆川此时露出的表情,并没有以往因为生活琐事窘迫,她跟他吵架时,那一副让人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难过的老实人苦瓜脸。

反而是,一种她前所未见的傲娇。

这幅样子连赵青一时都给镇住了,她道,“怎么的啊,你受不了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啊……”后面声音已经小了下来。

“呵……”谭庆川突然从唇缝里隙出声来。

赵青心脏一沉,“你呵什么意思……”

话还没说完,就是谭庆川突然咧开一个笑容,“这一次,我可以反击了!”

“啊……”赵青呆住,“怎么……”

谭庆川起身,像是一个绝世高手般随手将成绩单递了过来,“捡到宝了啊……看第一名。”

赵青知道事情不简单,接过去就找上面的内容。

赵青也是老师,这场期中考,她比谭庆川还要焦虑,下来更是到处打听小道消息的成绩。

而现在看到这份成绩单上九班第一名的那个学生的各科成绩,她“啊!”一声惊呼,“这是真的?”

然后赵青反应过来,“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在办公室公开?”

谭庆川慢悠悠的看过来,“公开了……还怎么打趴下王奇,让他费尽心机,结果一场空?”

“你也注意了,这件事不要先说出去了……本来成绩下周出,但这次校长突击了一下,让很多老师加班改试卷,所以现在各班是出来了,但汇总年级排名还要一定时间……”他伸出一根指头,目光沉稳,往虚空一戳,“老子这次,要让王奇好看!”

几十年来,谭庆川一直都是老好人的样子,而且他本身又是模范教师,温文尔雅,对学生严厉,轻易不和人争执,有什么事,他也是软绵绵好说话的形象,以至于很多人会占他便宜。有时候也让赵青对他的这种性格积怨颇深。

说好听点,这是老实人。

说不好听点,就是包子。王奇那种小人上位,不踩他谭庆川这样的天然包子踩谁?

然而这一刻,赵青怔怔看着谭庆川。

她一辈子,没见到自己家老谭这么雄起过!

……

……

这天一大早,程燃出门的时候,一瞥之间,看到了前面单元楼那个熟悉的身影。

杨夏在晨光中走下楼道,因为出门的早,所以没有和姚贝贝等人同行,而是独自一人,沿着花园的小路向大门而去。

程燃倒是突然想起来,好像自从考完试之后,杨夏几次看到他都刻意的躲开了。

星期四考完试,星期五正常上课的课间,程燃记得自己下楼,杨夏刚好上楼,因为往上层的楼梯有左右各一条,原本杨夏是准备从她很近的右手边楼梯上来,结果一抬头看到楼梯口的程燃,她立即的转了方向,向左侧的楼梯走了上去,完美和他错开。

想到这里,程燃倒是想试探一下,对那边挥了挥手,“喂,杨夏……”

打过招呼之后,他看到远处的杨夏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出了大门。等程燃出了大门,杨夏已经上了前一班车走了。

果然是,在躲着自己啊。

为什么呢?

没有得罪她啊。

最终程燃只能摇了摇头,踏上下一班车。

今天是星期六,高中是照常上课的。这个星期六大概也是所有学生最忐忑的日子了,因为据说昨天各个班的成绩单就66续续的出来了,不少班主任已经收到了。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可能就要公布考生班上的成绩。

早上前两节是英语课,后面第三节是数学,那个时候他们九班班主任谭庆川可能才会在班上下放成绩。

而早上第一节课下课,没过多久,就有学生急匆匆跑进了教室,道,“杨夏杨夏!你作文这次期中考试拿了满分!作文被贴在下面张贴栏了……好多人围观啊!”

昨天正常上课的时候,高一这边就已经听说了有人拿了满分作文的消息。也听说了会在张贴榜上贴出来。所以很多人都关注着,看那是一份什么样的作文。

结果这个消息传来,嗡!的一声,教室里都一片轰然。竟然是杨夏的作文!?

大家都知道,今天估计每个人都能拿到自己的分数了,有优秀作文贴出来,这只是这场考试开始依次公布的第一步。

当即很多人就到教室外的栏杆上往下看,果然看到了张贴栏前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也有女生们三五一簇把杨夏围了起来,表示祝贺的,惊讶询问的。

柳英,姚贝贝这些小更是与有荣焉,恨不能对旁人说起和杨夏从初中开始就提升文笔的各种历程。也有些诧异,杨夏,进步好大……

程燃注意到杨夏心神不宁,整个人坐立不安,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然后那头的杨夏,突然经意不经意的微微扭头,眼睛斜着往他的方向瞥了过来。

大概是没料到程燃这个时候居然在看自己,杨夏眼神撞上他目光的时候,颤抖了一下,又移转跳了回去。就像是受了惊吓,她仍然是和旁边的男女聊着天,但是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度涨红了起来。

杨夏的作文在第一节课被张贴出来后,以光一样的度散播到整个年级。七班那边,无数学生向宋时秋挤眉弄眼表示庆贺。

说的都是“恭喜啊,宋时秋,嫂子真是才女啊!听说文章写的极好极好,大课间咱们组团去看啊!”

“要去要去!宋嫂不光是长得漂亮,看来内在也是文心雕龙啊!”

“我就知道宋嫂是真女神啊……和宋时秋你简直配齐了!”

因为宋时秋的威名,再加上杨夏近乎于是学生们钦定的“宋嫂”,七班已经开始起哄起来。其他班级里,认识宋时秋的人中,各种声音也在不断讨论着,“就是宋时秋看中的女生啊!被张贴出来的……”

“难怪呢,宋时秋眼光这么高,喜欢的当然不是普通女生……”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倒是一时间冲淡了不少人对即将下放下来成绩单的紧张。

也成了学生中恨不得宣扬促成的一桩美谈。

第二节课大课间的时候,才是最多人围涌去看的时候。

姚贝贝,柳英等人就拉着杨夏要一起去看,杨夏却推却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头埋在手肘里,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班上的人倒是6续下去一探究竟了。

俞晓捅了捅程燃,“走吧,下去走一下。”

两人下了教学楼来,张贴栏那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而且时不时传来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喧涌哗然之声。

“怎么回事啊……”俞晓看着那边,感觉架势不对,“杨夏的作文怎么了?去看看……”

程燃也有些疑惑,关键是他和俞晓往那个方向走的时候,时不时就看到从那边过来的人潮之中,有人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而他们看到的无数的学生,神态各异,有眉飞色舞的,有表情错愕的,有震惊的,有愤怒的,甚至有人“我靠我靠……”叫着的,对着那张贴栏指指点点。

当俞晓和程燃挤到那张贴栏前面,最近的人认出两人之后,一下子向旁边走开,让程燃和张贴栏上那份杨夏的作文之间毫无阻碍,能一眼看到复印卷作文内容。

那份杨夏的试卷作文,是一篇笔走龙蛇的散文,以现在向未来的自己写信:“……愿你平安无事地度过青春期,但别平安无事地度过青春。”

“……愿你有高跟鞋但穿着球鞋,愿你一辈子下来心上没有补丁,愿你的每次流泪都是喜极而泣,愿你精疲力尽时有树可倚……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愿你道路漫长,有的是时间生故事。若没有人陪你颠沛流离,便以梦为马,随处可栖。”

作文的文采,仿佛能看到一个少女正在纵身起舞,心怀悲喜却不沉沦,不惧成长道阻且艰,始终玲珑剔透,玉壶冰心一片。

而所有人喧闹,指点,哗然,惊噫的来源……

是不知是那个好汉,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用签字笔,在这篇文章的下方空白处,写了一行字

“第二,第四,第六,第八行第一个字连着大声读一遍!”

顺着这行字的提醒。

这篇恐怕连改卷老师都没现的作文藏头词是

“程……”姚贝贝和柳英,张小佳等班上和之前过来遇到的中学同学一伙人,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分辨,甚至念出声来:“燃……是……猪……”

嗯?

程、燃、是、猪!?

轰!

四面八方,爆出喧然。

有人终于忍不住出口,“这也……太无法无天,太牛逼了点吧。”

“我靠,居然利用期中考……!”

“狗男女啊……”

“太大胆了……好心塞,羡慕死人了……”

姚贝贝,柳英,张小佳,俞晓……一点一点扭过头来,看向一旁大熊猫似的程燃。

波澜。

从这处张贴栏,席卷向这片大地。

·

·

·

(感谢“小葱哥”打赏的盟主,烤鱼写书一直很慢,你们看到一章,有时候我会花很长时间去代入情景语感,有时候枯坐半天,没找到感觉也无法动笔……只能承诺多写一点了,为了感谢盟主,这是一大章近五千字。)

第六十五章 相较(求票!)

教学楼下的张贴栏,已经成为了一片潮涌的海洋。

因为不停有学生过来看,于是那些震惊的各种噫声和议论层出不穷。

一波又一***波助澜。

这篇文章直接就指向一个落点……

“谁是程燃啊?”

“那宋时秋怎么办……”

“搞什么……”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个名字有点熟,好像从哪里听到过。但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个名字此前无足轻重,他们能叫出刘俊,能叫出齐盛,能叫出更有名的宋时秋,那么这个程燃是哪里的巡山小妖无名小卒?

怎么突然就跳出来了,挡在了七班的宋时秋和九班的杨夏面前?

你觉不觉得自己是小丑!?

此时在张贴栏这里堆着的,就不乏一些经常在球赛上面,和宋时秋关系好的一群男生,这些人分明就是第一节课的时候听说了,第二节下课围过来观摩他们口中“嫂子”的文章的。

看到这个结果,这群人不亚于有种集体撞墙般的懵,其中有个比较跳战的瘦高个男生阴阳怪气,引得一群人附和哄笑,“这个叫程燃的,胆子有点粗噢,是哪个嘛,兄弟们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而在女生群体之中,就不缺乏最多的叽叽喳喳,“宋时秋好可怜啊……这个杨夏什么眼光,这样的都看不上,这个程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看看嘛,有多了不得嘛!”

“我的宋时秋啊啊啊……”

“能够在满分作文中打情骂俏,这个杨夏心机深得很,不一般,连宋时秋都看不上,这个程燃未必然有三头六臂,他还是哪吒不成?”

有比较牙尖的女声环抱双手,挑起下颌,“来嘛来嘛,人呢,我就看他有几个脑袋!”

这样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

在这样的喧杂之中,程燃看到的是姚贝贝,柳英和约在一起的张小佳这些人转过头来。

这些曾一个大院长大,或者以前的同学,目光和神情无一例外的复杂。

像是不明白杨夏为什么会这么做……最重要的是,那么宋时秋呢?宋时秋喜欢杨夏的事情,在每天被无数女生围观打球的球场,在那些课间的休息时遇到宋时秋的朋友时,在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风闻中,早已人尽皆知。

宋时秋人长得帅,成绩优异,人缘也是极好,而且家庭背景也非常的深厚。

就算是杨夏身边的朋友,都没有人怀疑,他是绝对有资格和杨夏站在一起,让人兴不出嫉妒的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对男女,单个分开来看,他们任何一个,如果和普通人相交,都会惹人妒忌。然而他们凑在一起,会让你不由自主自惭形秽,哪怕最龌蹉的心思也不无法生出,甚至会自内心祝福他们。

因为人本身就是向往美好的。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这些词语的明就是透着美好和倾慕的。

然而,没有道理的是,为什么这一切都不按照剧本行进?

柳英不能接受的是,她其实很喜欢宋时秋那样的男生,很多人以为她家里是书香家庭,本人也比较文艺,也许就喜欢文艺范的男孩。但其实并不是,她欣赏有文采的人,但能让她内心怦然心动的,还是宋时秋那样能够在篮球场挥洒汗水,本身也优异杰出的骑士。倒也并不是说程燃不好。只是要说起优秀来,宋时秋应该更优秀一些吧,而且宋时秋那么直接,霸气,多么符合一个骑士的身份,为什么杨夏,不选择?

姚贝贝其实对宋时秋感觉一般,主要是觉得宋时秋太爱美,有时候打球都很注意形象,顾及型什么的。虽然男生讲究点没什么不好,但姚贝贝就不喜欢他这一型。

这些都没什么,关键是姚贝贝看到杨夏的作文,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以为好朋友受委屈的愤怒,她要帮杨夏出头。

于是在人群的喧杂中,姚贝贝怒视过来。一声暴喝,“程燃!你到底对杨夏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要骂你是猪!?”

这下好了。

本来看到姚贝贝一群就感觉不妙,正在缓缓后退的程燃停住了脚步。

在他旁边一副笑嘻嘻,似乎并不担心自己兄弟今天恶名扬四海,反倒幸灾乐祸的俞晓更是对程燃挤眉弄眼,一副“你这次死定啦!”的表情。

那一瞬间,所有之前在探讨着,提及,询问程燃是谁的人。

都齐刷刷的,无数的头颅整齐划一朝向过来。

面对那或闭不上嘴,或瞪大眼睛,或肃容,或愕然……看过来的一张张面容。

程燃咧嘴一笑,顺手拍在俞晓的肩膀上,叹了口气,“程燃。你太让我失望了。”

然后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俞晓张口结舌的解释,“我特么……不是我,他才是!他才是!作文里说得就是那个人,他才是猪……”

……

程燃走进教室后,已经有之前看了张贴栏回来的人用各式各样的眼神打量着他和程燃。而且当程燃进教室之后,杨夏旁边的女生竟然是捅了她一下,“喂喂,程燃进来了!程燃进来了……”

杨夏满脸通红,有男生带着羡慕和好玩的心态起哄,当然也有人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笑着看着这一幕,想看看这究竟会怎么展。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杨夏直接红着脸扫了程燃一眼,“他本来就是猪嘛!”

这场风波像是只是朋友间开的一场玩笑,杨夏写了个满分作文,或许一时兴起藏头骂人,然而其中,却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和意味,在这样秋季的光景里,缓缓的窖酿。还没有细说,还来不及细说。

然后这件事情引的动荡,传回宋时秋所在的七班,传到熟悉宋时秋的友人的班级里,传到素不相识,但是知道这些年级风云事件的班级之后,就不亚于捅了马蜂窝了。

更加剧烈的喧涌,紧接着就到来了……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楼道那头突然多了很多人。

不仅限于七班,那是来自年级上各个班的,得到了消息直接过来他们九班,打听程燃的。

有人拉着他们认识的九班人问起来。

“程燃是哪一个……你指一下?”

“他成绩怎么样?球打得好吗?……”

“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人们刺探着,打听着,也许并不是关心程燃本身,也许并不在意他是何方神圣。

他们仅仅是想知道,他如何能够和宋时秋相比?

第六十五章 隐藏的深噢?

宋时秋的名气很大,这件事就弄得有些沸沸扬扬了。当然,最为义愤填膺的,莫过于就是七班这边,之前因为宋时秋关注杨夏,从而起哄的这帮人。

而年级上其他打听的,大多也就是图个新鲜热闹,反正不嫌事大。还有就是想知道,这个横插出来的程燃,到底是谁。

毕竟宋时秋是站在明面上的人物,程燃却是名不见经传。

七班的这群人,下课的时候直接把宋时秋围了过来,有男有女的。一个个表情都是对九班那边的不屑。

那个上节课在张贴栏前,阴阳怪气的瘦高个开口,“我算是见到那个叫程燃的了,老宋啊,那家伙就是长得还可以而已……其他我都打听过了,无一出奇的,我就想不通了……怎么杨夏会在作文里放那么一句藏头露尾的话,可惜了……”

这群人左右前后,把宋时秋的课桌围了起来,都是一种打抱不平,难以咽下这口气的不舒畅。这其实等于也是在打他们自己的脸。

平时冲着杨夏喊宋嫂嫂子的,结果转眼之间人家就用这样的方式回击了过来。这让他们不禁极其郁闷,这个杨夏好生给脸不要脸。

“你们……在做什么啊?”宋时秋听完,这才“啊”的轻轻张了张嘴,旋儿像是无聊的摇了摇头。

“所以说啊……之前我就跟你们说过了,不要胡乱喊,这下好了吧……人家让我们下不来台了。”

宋时秋温和着回应,摆了摆手,“都别围着了,杨夏的作文写的很好嘛。”

宋时秋起身,示意围着的人散了。

有人倒是不甘心,“宋时秋,你别绷!你能忍啊?这种事,我不是说你,要换成我,我可忍不了!”

宋时秋看向这个人,轻描淡写,“没有在忍啊……你们以为我在忍什么?”

“我没有介意啊。”

一干人愣了愣,怎么说?

宋时秋站起来,又随意洒然的倚靠桌子边缘,他身材匀称,这个动作闲适,有一种电影电视上才能看到模特般的干练,环顾众人,“我没有和任何人竞争的意思。没有把谁当成我的对手啊……”

“对手这个词,在字典里的含义是,竞争和斗争的同行。又有一个解释是,本领、能力和水平与自己不相上下旗鼓相当,呈竞争关系的对方。”

“什么人能成为我的对手?”

众人听宋时秋前半段,还有些愤懑,但随着宋时秋的话语,他们逐渐也就反应过来,带着哂然和笑谑了。

宋时秋微微一笑,“他能在篮球场盖我的帽?”

“不可能!”

“说笑话了!”

一群人笑起来。

“那么……”宋时秋停顿一下,“要不他成绩比我好?”

一群人又纷纷笑起,“那就更不可能了!”

“宋时秋啊,你这么变态,要是说王佳琪,骆德斌有可能跟你争一下年级第一,我们承认,其他人,只是自取其辱吧。”

面对众人的笑声,宋时秋微微扬起下巴。

“呵,这就是了。既然都不可能……那我为什么要介意?”

他的眼神平静而淡然,仿佛孤寒山峰的冷傲与倨骄。

……

然后宋时秋的这番话,像长了翅膀般疯传了整个年级。

宋时秋果然是那个宋时秋,他在篮球场上那种凶狠,果断,不给任何对手以活路的霸凌姿态,以这种方式,展露了峥嵘。

话传到了九班这里面来,柳英姚贝贝一群聚着是窃窃私语,柳英就有些星星眼,“听说了吗,据说宋时秋下课的时候公然说了这话了……太霸气了一点吧!”

姚贝贝也点点头,“我的确承认……这点上面宋时秋很有男人味!”

“这句话太牛了,直接就是没把程燃看在眼里啊!很多人还在说他和程燃是对手……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程燃当一回事儿!”

“那也是宋时秋有资格说这话啊,你想啊,虽然我们班对他们班有些不服气,但是的确……哪点程燃能跟他比?比体育。拜托,你看宋时秋连打两场球全程奔跑最佳得分,最后面不红气不喘的,这就是一头牛啊!比成绩?人家进校的时候成绩,现在有小道消息传过来,据说是年级数一数二的。几次月度测验,科任老师之间窜了一下成绩,他都是单科第一。不说成绩都还好,一说成绩,宋时秋真的是把人甩八帽子远!谁都别跟他比……伤自尊!”

杨夏坐在座位上,听着姚贝贝一群就在她旁边议论,她现在有些心烦意乱。

特别是柳英还时不时提一句,“我说,杨夏,你看宋时秋多优秀啊,要是他是冲着我,我早答应了……”

“不要胡说了,我不想提这些,”杨夏起身,“我出去走一走。”

杨夏出了门,刚刚到楼梯口的平台,楼上班的宋时秋一群人正好从那里下来了。一众有说有笑,宋时秋很突出,在人群里很显眼,这么一瞬间,一群人就和杨夏狭路相逢。

宋时秋双目炯炯,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好整以暇注视着杨夏。

杨夏转身就回了楼道。

身后传来宋时秋那群人的起哄声。

“躲啥啊!嫂子,别不好意思啊!”

宋时秋看着杨夏逃走的背影,嘴唇微微扬起,目光意味深长,然后手一勾,把旁边一个起哄的男生蛮横的勾到怀里,揉乱他的头,笑笑,“好了!不要瞎闹腾。”

……

b组的教师办公室中,杨夏的作文还是传到了老师这边来,不过很多老师倒是相视一笑而过。说句实话,谁不是从这种时候过来的,再者,这种事他们也管不了。人家只是作文藏头词,又不是公然在校园里干了什么,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上了高中也太多了,只要不是太过分影响学习,谁都说不上什么。

不过也有老师在讨论杨夏这个女生。长得漂亮,而且还这么聪慧,倒是隐约让一些男老师想起了当年,又感慨那个叫程燃的小子,真个是引人暗暗嫉妒啊。

“是,他谭庆川班上是出了个满分作文……那又怎么样?这个叫杨夏的成绩好吧,”b组办公室里,王奇正撇着嘴打断几个教师的议论,毫不顾虑的对谭庆川的班指指点点,“往往就是这样成绩好的女生,喜欢的都是一些烂眼儿!这个程燃又是什么角色嘛……肯定是个小阿飞!有些女生,外表规规矩矩,踏踏实实,其实心里是躁动的,往往就遇到这么几个小阿飞,不自重,就被吸引了!看着吧,这种事情,好学生被坏学生带坏,最后走上歪路的,还少了么?我看这个女生迟早跌落谷底,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看他谭庆川还怎么收场!”

即便是一个办公室,有些教师眉头就是一皱。

王奇这番说辞过分了。只是男女学生之间的小心思,又碍着谁来?这个王奇竟然就隐约上升到看衰人家女生,说人家不自重,甚至暗指到作风问题犯事的高度。

整个心理就有些阴暗了。

而且,一些看不顺眼王奇,想谭庆川给他个教训的人,也知道了王奇这边班上的成绩下来了,宋时秋常挥,考得极其厉害。

其实很多老师教书这么多年,有经验的一看测验成绩,再结合自己知晓的几个高分学生一对比,基本上就能猜出谁是第一第二。

因为传统规律,顶尖的好学生总会一直优秀,而上了高中,想要颠覆成为一匹黑马,不是没有,但那不存在于最高层这个领域。

在那几分之差,就是胜负手的顶尖学生领域,基本上都是被平时金字塔的几个人所统治,第一,也就是从他们之中产生,最多就是状元轮流做。

宋时秋的成绩出来,王奇还打听了几个出成绩的班第一名,没人比的下宋时秋。

可以说一顶冕冠,基本上王奇已经戴定了。

下午马校长主持的期中考班主任总结会议,他王奇这次肯定是大出风头了。

所以即便对王奇心理阴暗说话不中听,也没人出来反驳,b组这些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王奇。

谭庆川这样的老实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

……

杨夏的成绩,把程燃拿来和宋时秋比较,成了星期六的插曲,而更萦绕在学生之间的,就是期中考即将揭露的成绩了。

现在已经有几个班班主任在上分了成绩,年级上,本来安静的上课时间,能听到隔壁,或者楼上,楼下教室传来的躁动。

很明显,这是考得好,或者不好的消息。

隐约令人心惶惶。

人们等待的终将降临。

早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谭庆川拿着牛皮文件袋走了进来。

也许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现在整个九班里面都鸦雀无声。

所有人屏住呼吸,有一种等待宣判降临的静谧。

谭庆川环视全场,面色沉稳,“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的成绩下来了……接下来我成绩,大家要好好总结。考得好的,名次上升的,再接再厉。好的不好的,回去要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次考个好成绩……”

谭庆川一边说,一边从牛皮袋里取出一叠长纸条,纸条一端用订书机钉在一起。

当他取出这叠纸条的时候,无数人的头像是向阳的葵花,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划出的轨迹。

第一高中一般大考在班里是不直接公布名次的,就是老师把成绩册给复印了,然后用剪刀把每个学生的成绩条剪下来,然后一个个挨着上去领成绩。这倒是很人性化,最下限度的照顾差生的心理。

老师一般也就表扬进步的,然后私底下挨着对落后的学生进行谈话。

谭庆川目光巡视了全班,中途从程燃身上晃过的时候,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他看到程燃也在看他,但这一次他已然是截然不同的心情。微仅可查的心照不宣后,谭庆川淡淡说着。

“我念着谁的名字,谁就上来领你们的成绩……姚贝贝!”

姚贝贝上去了,领了成绩往下走,对周围吐了吐舌头。

“赵勇。罗志铁。李德利……”

一个又一个人上到台上,谭庆川扯一张纸,递给对方。

有的人忙不迭在台上看自己的成绩,看两眼,又疾步走回座位上继续看。有的考得不好的,直接就把头埋下去了。有的表情欣喜,这是出预计的。有的神色如常,看不出悲喜。

有的拿着成绩,到了座位上,直接眼睛就红了。

一时间,整个教室里嗡嗡嗡,嗡嗡嗡的。大家多半难以自持,也有互相打听的。

谭庆川倒是没有打断这种嘈杂,总要给学生适应一下的时间。

李德利拿到成绩条,走下来的时候,他大拇指持着一端,一边捻动,一边快看自己的成绩,最后大拇指从名次那一行移开……

他懵住了。

全班……第二。

那么……谁是第一?

今天家里问他期中成绩,单纯的成绩对于他这样的学生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所以他的父母问的其实是排名,李德利当时就斩钉截铁,说是肯定是自己第一了。

而现在,没想到……竟然被截胡了!?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隔壁一排的郑秋英身上。

郑秋英正好这个时候看了过来。

李德利心头震动,明明对题的时候,她郑秋英错误率是比自己高的,如今作文高分也不在她那里,居然还是这个结果!

郑秋英有些躲闪李德利的目光。

但李德利已经带着酸气开了口。

“耶……郑秋英,没想到啊……隐藏得这么深噢?”

·

·

·

(家里停电,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今天在外面码字,艰苦卓绝的奋斗要一下票!)

第六十六章 降临!

郑秋英拿着成绩条下来就看了,原本她是预期自己仅仅在李德利之下,班上前几名中,就她和李德利算是数一数二,李德利的成绩挺好,她有几科落后,也有比他拔尖的,就看水桶能不能补齐短板。

除此之外,班上三名以及往后,说实话,和他们还是差了一个台阶的。郑秋英也只是偶尔看看后方被抛下的风景,那个时候只会觉得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触,最终她还是盯着前方,她追着的是李德利,以及年级上更高的那几个人。

但是

第四!

她看到自己的排名,微微呆。

然后那边突然传来声音,“杨夏,94o分!排名第三!这么厉害,你都快追上李德利和郑秋英了啊!”

那是杨夏前后左右的学生,本身杨夏作文被贴出来,她也已经成为了焦点,所以纸条拿下来后,旁边姚贝贝摊手要,杨夏只能递过去,姚贝贝等人接过,旁边就有人围观,有女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郑秋英幽怨的回过头,她心底产生出浓烈的不甘心。杨夏成绩好像之前也不错,班上应该前十左右,但是毕竟是无法和她相比的。

自己每次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总会有些骄傲,长再漂亮还不是花瓶,不如内在的丰满。所以郑秋英有点傲气,长期班上名列前茅,在学习上面没有傲气也说不过去。

但是,这股傲气,突然被击得粉碎。她原本不看好的花瓶,这个时候,竟然直接把自己挤了下去,这一挤,还不是挤到耻辱的第三名。

自己居然直接滚地葫芦般到了第四……究竟还有哪个上来了?李亚?一定是他了,考试前后他就闷油瓶一样不出声不出气,没想到是憋着一口气在往上冲!

总归,还是自己大意了啊。

然后,李德利朝她看了过来,声音响起。

“耶……郑秋英,没想到啊……隐藏得这么深噢?”

看到李德利那张揶揄的脸,郑秋英眼睛一红,差点没忍住。这是知道自己掉得厉害,所以直接这么说起了风凉话?

平时大家有说有笑,好像是共同进步的氛围,你帮扶我,我支援你,即便有竞争的心思,那也是压抑得最低……结果这场考试一结束,人考得好了,立马原形毕露,得意得辫子都要翘上天了!

这话是……羞辱自己吗?

郑秋英苦涩一笑,回应,“李德利,恭喜你了噢!”

李德利当即就有闪了腰的胸闷,这郑秋英真是杀人不见血啊,这句话是恭喜自己被她挤下去,排到第二去了?

敢情你这个郑秋英才是心机深沉啊,平时自己毫无保留给你讲题,现在看来,有些错误率,莫不是故意犯下的,以此来迷惑自己吧……这不过就是个高中,咱们都还在上学,都是学生,就至于这么勾心斗角吗?

李德利嘴唇都在抖,嗫嚅道,“第一有这么重要吗,你这么不择手段。”

“我不择手段?你考了第一你说什么风凉话呢!”

郑秋英先是一激动,旋儿又凄声道,“我934分,排名第四……李德利,你不用怕,我追不上你了。”

“你第四?真的?”

“何必假惺惺!”

“我靠,我这次949,班里第二啊,我以为考第一的是你啊!”

“啊……!”

两个班上平时钦定的一二名隔着一个纵列对话的时候,特别是还在讨论排名,必然引人注目。很多人竖着耳朵在听,听到这个结果,在李德利前排的人扭转身来,找李德利要了成绩条,郑秋英那边也有人对比了一下她的成绩条。

“李德利949第二,郑秋英是934第四……是的!”

“这么说来……杨夏94o分第三……那第一是谁?”

“那边李亚呢,快快快……问了没有……”

“李亚912,排名第七……”

教室底下的议论,纷纷扬扬。

……

程燃从谭庆川手里领了纸条,谭庆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有一种险些抑制不住流溢出来的笑意,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轻声道,“再接再厉。”

程燃对他点了点头。

谭庆川眼神移开,又念起下一个人。

程燃拿着纸条往回走,一来他本身在班上喜欢独来独往,和其他人并不太熟,所以也没人拦着问他成绩。程燃扫了一眼成绩条,一目了然。

他看到的是,总分的数字和后面紧跟着的,标明为“1”的排名。

这个数字,就这么简简单单,但却有难以言喻的魔力。

他心里有数,把成绩条揣裤兜里,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个时候,他座位四周的学生们还在上下左右交头接耳。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在别人问及自己成绩的时候,都会公开,也有不主动透露的,有的可能考得不如预期,哪怕排名前面,也是心里不舒服的,不想多聊成绩。

这样一来,谜团就更多了。

“成绩好的就那么几个,第一到底是谁啊?不过张峰和李若秋的成绩没人问过,难不成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

“张峰是班长,之前月度测验单科还是有拔尖的,说不准是他噢……”

“李若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难度很大,他理科成绩很好,堪比李德利,甚至比李德利好也可能,但关键英语几科偏科严重……难道最近上补习班给补齐了?”

其实如果没有七班和九班打擂台这种事情,没有两个老师闹得年级都知道的争锋,没有七班第一的宋时秋这么一个人,估计人们也不会对这次他们班第一名是谁这么关心。

程燃走回座位,前两排那边,柳英扭过头来,开口问,“程燃,考得怎么样啊?”

听着那些周围纷纷扬扬的议论,程燃笑起来,对柳英和看过来的杨夏等人道,“第一。”

杨夏和柳英是怔了一下的,就连程燃四周围的学生,原本还在说着分数,或者聊着题,突然就这么静了一下,诧异的朝他望来。

柳英手已经摊了过来,“来来来……给我看你纸条,不信了……”

程燃手插进裤兜里,是准备掏出来给他们的。

但那边,姚贝贝瞪大眼睛,一脸的鄙夷,“屁!你骗人!你要考了第一,我手板心煎鱼给你吃!”

旁边的俞晓恨了一眼过来,“姚贝贝你是不是傻!手板心怎么煎鱼!”

“爱怎么煎怎么煎!”

程燃看向姚贝贝,原本在兜里拿出来的纸条,又收了回去,对她笑了笑,“为了你的手,还是不给你看了。”

“切……”姚贝贝就瘪瘪嘴,把柳英摊开的手掖回去了,“他根本就是在吹牛,豁别个……信他才有鬼噢!”

柳英还待准备再出言看程燃的纸条,但是转念一想到课间时候七班那边对他的打听,以及拿他和宋时秋相比的事情,柳英也就不再追问了。

这个时候杨夏才挑了挑睫毛,带着嗔意看了一眼程燃,似乎怪他这种事还拿来开玩笑……但是,眼底子深处,有一丝疑惑。

上午的这堂课,因为试卷还没拿下来,完成绩之后,谭庆川就在黑板上给大家讲数学试卷最后的几道大题是如何解答的。

课堂又恢复了纪律。

最后这节课临结束前,谭庆川在郑重提及了下午各科科任老师会布试卷,年级上的排名也会出来。同时他下午要开一个校长主持的会议,就不来教室了,大家要用心总结各科经验教训云云……最后宣布了放学。

铃声中,学生们66续续出了门,片刻后,有人又从外面折转回来了,一个消息,同时传了进来,“……宋时秋班上成绩出来了,宋时秋972!”

本身就引人注目的宋时秋成绩一爆出来,还是引了一阵惊噫,一向自信的李德利可以说接连受挫,脸色都有些变了。

972,压了他二十三分啊。

这23分的差距,已经是两个层级了。

走到门口的谭庆川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背影微微停滞了一下。

在这个时候,背着书包的程燃似乎把教室里的一切喧闹甩在脑后,和谭庆川一错而过,走出教室。

谭庆川目视着程燃背影,又面无表情迈步而行。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行走在楼道的光影中。

……

……

有暖阳照临的下午。

一中行政大楼会议室之中,“期中总结大会”的红色横幅已经高挂。

校长马卫国率教导处领导,主持这次高一十七个班的班主任都列席参加的这场“誓师大会”,虽然是第一学期期中考,但马卫国讲究做事一个好的开始往往就是成功的一半。

这场会议将在两点半准时开始。

而这场会议上,各班班主任,就要见真章了,考得好的,那就恭喜了,嘉奖表彰各种福利那是绝不会少的……考得不好的,那就是要在马卫国面前拿话来说了。

与此同时,备课铃打响,下午上学的学生们66续续的进了教室。等待着……那第一节课的开始。

对于七班来说,那个神秘的班上第一名,在一个中午的酵之后,仍然没有露面。这就是只成绩条不公布成绩单的坏处,虽然保护了学生的面子和隐私,但也让这种信息无法及时脱颖而出。

当一个事情你不去注意的时候,或许并不以为然,然而当你注意力放在上面,却还没能得到结果的时候,就会抓心挠肝。

那个考了第一的,能比李德利的949分还高的,到底是谁,了李德利多少分?

……

会议室之中,人们已经就坐了,马卫国其实早二十分钟就来了,很多后来的班主任看到马卫国在环形圆桌上正襟危坐,心头就是一突,看来这马卫国对今天的会议,是非常重视的。

这也说明那个传闻,马卫国有野心在任期把市一中升一个格,从省级重点在往上跳一个龙门?这种情况下,教学的成绩,那就是必须硬碰硬拿出来的东西了。这几届高中生,恐怕马卫国就要苦心经营,运作一个大盘子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班主任进入会场,在自己的桌位上坐下来。王奇看到谭庆川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坐。

那一刻,王奇心头掠过一丝古怪的念头。他询问过一些科任老师,他们所教的科目,所教的班的最高分成绩。王奇知道时间有些紧,这次考试周二开始,考三天,加急改卷,到周六出来班级成绩,其实已经很快了,年级上面的汇总没有出来,倒是不足为奇。

只是作为每个科的科任老师,应该也知道自己所教的班最高分了吧。他本想比较一下,看看宋时秋是不是稳拿第一。结果这些科任老师都回答他说还没有进行单科汇总。

也就罢了,王奇问不到,就去问月度测验的年级最高的几个人,这么直接问到别的老师的头上,人家碍不过还是会告诉他的。结果是那几个人的成绩,都被宋时秋甩下去了。

那其实已经没有悬念了。宋时秋已然站在了最高层金字塔学生的顶尖。

他看着谭庆川,心头一嗤,想这次你还怎么跟我比?

“距离开会还有几分钟时间,大家来聊聊天吧,在座各位有什么新奇事,想分享吗?”马卫国大概想活跃气氛,环视一下众人。

王奇嘴角一翘,把手头上的一份文案提了出来,环顾全场,“最近……省上做出新的精神指示,要让各中学探讨教育改革的……我所知道的,是省上好些著名的中学,已经开始做出符合文件精神的调整了……马校长,我这里也连夜写了一份方案……你看一看,我研究了一下,我们第一高中啊,作为老牌高中,目前还是很有问题的,主要是出现了‘四个脱离’,脱离培养目标,脱离教师自身特点,脱离中学教育实际,脱离‘三个面向’,因此,我向马校长郑重提出这个改革方案,那就是最大程度的挥教师的个人特色主观能动性,我们将我们的教师队伍,进行实验分组,彼此进行竞争,竞争涵盖五十个大类比,由专门的负责人进行监督打分,一学期下来,教师队伍再也不是根据资历来调整,而是你的教学分越高,你享受的待遇,获得的回报,学校能给予的资源也就越多……”

众人听他一说,也就明白了。

这王奇是居功自傲,这一次他手头上的宋时秋可能是年级状元,这可是为他大大涨脸,这是借题挥,想趁机对马卫国逼宫了。

这个人最擅长钻研这些教育政治门门道道,搞斗争,搞政治,那是一套一套的。要是这种改革让他实施了,不消说,谁都知道作为方案提供者,负责人手上的权柄有多重?那个时候,这里在座的哪一个教师,不是任他拿捏?

而谭庆川这样的人,哪里还有活路?

众人都紧张的看向马卫国。

马卫国只是接过他的方案,随手翻了两页,然后在王奇一脸期盼的目光中,呵呵笑了两声,放在了一旁,环视全场,“开会!”

王奇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这是怎么个意思?难道马卫国要当众拂他这个劳苦功高者的面子?

这么多老师看着的情况下,他就不怕伤了威信?

马卫国清了清嗓子,面对全场二十多名教师,道,“考试是对我们前一段儿工作的善意提醒,其本意不是去比较去衡量老师的优劣,而是取精去粗,保优除劣,现当前问题,理清工作思路,理清工作重点,找到解决途径,为下一阶段工作打基础,做铺垫。”

“阶段性测评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回头看的机会,绝大多数老师对这次考试做了深入的分析和总结,能用辩证的观点看待成绩,能用理性的思维看待问题……我们即既深刻地剖析学生存在的问题,又毫不留情地揭示自身的不足。”

“这一次,我要重点表扬我们的一位老师……

“他所带领的班级,无论是班级分数内差,还是状元,都全面开花!”

王奇心忖来了。没想到这个马卫国还是挺讲究手段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表扬他的啊,是的,如果一开始就同意他的方案,未免有些说服力不足。但在这样的总结会议上,把他王奇提上来一顿夸耀,他王奇资格有了,威望有了,这个时候再来提他的教育改革方案,那不就是水到渠成!

姜还是老的辣啊!难怪马卫国是这么一个省级重点高中的校长,不简单!

王奇不由自主的背脊都挺起来了。

然后,马卫国的声音继续。

“平均分上,他虽然不是最高,但是在班上前三十名和后三十名之间的分数差异上,他所教的班是差距最低的!而这一次,全年级第一的成绩,也就是从他们班走出来的!”

马卫国伸出一根手指头,遥遥指向天花板,“这个叫做程燃的学生,进校时是三十多名,但是经过谭庆川九班的教育打磨,如今已经是飞成长!高达995分的总成绩,高倨全年级第一位!甩了七班的年级第二名,整整23分!”

瓮!

会议室里,除了谭庆川之外,高一年级其他十六个班的班主任,整齐划一的同时震愕的看向谭庆川!

而王奇,整个人从头到尾就经历了从最开始的佻傲,再到期待,到完全傻眼,直至于整个人都不亚于被雷霆劈中般一片恍惚!

这是个……什么情况!

程燃!?

就是早上自己在办公室里,说过的那个“阿飞”!?

而在场的不少和他属于教学b组的班主任,先是同样为这个消息愕然后,又一脸精彩纷呈,忍着笑看向如遭雷击的王奇。

早上听着王奇恶意揣测人家女生的那种阴暗,令很多人其实都听不下去了。而现在,只觉得无比的痛快。

你口口声声说人家是什么不良少年,小阿飞……

一个年级状元被你如此辱没,恐怕也没谁了。你王奇现在自己回想一下,为不为你当时大放厥词而羞愧?这难道不是啪啪啪的打脸?

王奇眼神猛地刺向谭庆川,他看到谭庆川不慌不忙的端起水杯,伏溜溜喝了一口茶。那一瞬间,王奇明白了,自己掉入了一个陷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询问那些科任老师,却没有一个人告知他成绩了!

他被伏击了!

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谭庆川的授意,故意对他隐瞒了他们所得到的部分信息。

虽然年级排名没出来,但只要这些科任老师守住他们所知道的,每一科他们手里最高分的成绩,那么他王奇就会被蒙在鼓里!

而谭庆川,却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班上的那个程燃,一骑绝尘的信息!

王奇有一种想要喷血的冲动。

这个谭庆川,根本就不像是表面上这么好欺负啊!简直就像是化骨绵掌,手段狠辣!

而就在此时,马卫国让谭庆川说两句的时候,谭庆川轻轻搁下了茶杯,抬起头,淡淡道,“刚才马校长讲的话,我很荣幸,但我这个人天生做不管这种场合的言,我就做个提议吧,近段时间,现我们的年轻人啊,学生有些懈怠,还望加强对学生的思想道德工作……”

说到这里,谭庆川看了王奇一眼,“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浮躁,成绩不怎么样,一天小九九却多如牛毛,不好好专研自身的学习事业,却成天筛边打网的,不干正经事……”

这尼玛!全场的教师都看了出来,这简直就是指桑骂槐啊。

表面上说学生,但其实就是指着王奇的鼻子数落。

结果这番言,搞的是所有教师都眉眼弯弯的对视,憋着笑意。王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联想到王奇之前小人得志的那副鼻子都要翘上天的模样,现在是真痛快啊!

偏偏马卫国还很配合的适时开口,仿佛并没有看到王奇此刻的脸色,“谭老师说的很有道理嘛……年轻人浮躁,那么以后,就要谭老师这样沉稳持重,低调的老同志,优秀教师多挑挑担子了!”

这话说到这里,全场哪还不知道王奇已经一败涂地了。

也有很多人暗暗佩服,别看谭庆川老老实实,这老家伙,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啊!

不过也让很多人羡慕不来。

这就是年级状元的威力啊……

……

英语老师宋嘉在下午第一节课,以春风拂面之微笑踏进教室门。

班长张峰大喝,“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宋嘉面对全场,把自己抱着的一大摞期中考卷子搁在课桌上,直接点名,“程燃,起立。”

程燃愣了一下,还是在众人不明就里的目光中站起来。

“让我们向程燃同学表示祝贺!这次期中考试全年级英语这一科的最高分144。就是你们面前这位学生了!”

程燃看到前排的无数人纷纷扭转身往后看,有杨夏,有微讶的姚贝贝,有不明所以的柳英……一些人被挡住了,还够着身子往他看过来。

李德利一恍惚,看程燃,随即,好像预感到什么,眼珠子蓦然瞪大!

俞晓率先带头响应老师号召,死命鼓掌!然后霍霍的跺脚拍起桌子。

全班在静默了片刻之后,爆出剧烈却又参差不齐的掌声。

这原本是全年级安静的上课时间,突如其来的嘈杂,传到了楼上的七班。

七班这边的课堂里面,一阵窸窸窣窣。因为很多人听声辨位,知道声音是从下方的九班传来的。

“搞什么啊九班那帮人?”

“神经病,上个课鼓什么掌?”

就在七班的这种窸窣声中,七班的数学老师蒋淑芳走了进来,搁下了试卷,面对全场,蒋淑芳教数学,整个人看上去很温和,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是假象,她不火,不闹腾,但总就是会以她的方式,伶牙俐齿软刀子割肉,让你没脾气。

“同学们啊……这次我们班的数学考得是不错的……但是,戒骄戒躁……你们不要骄傲啊……要知道,原本我是很有希望,年级单科第一,是出在你们班的。”

咦!?七班顿觉画风突变。一群人纷纷朝宋时秋看过去。

难道不是宋时秋吗?他数学141啊。这一次数学比较难,这个分数算是傲视群雄了。班上第二名才134分!

宋时秋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变化得不多,他仍然很轻淡。

有人问出来,“蒋老师,那数学这一科单科最高多少分啊?”

数学可以说是所有人中学时期的噩梦,但也最关注这一块的分数。

蒋淑芳眼睛从宋时秋的身上收回来,一脸的吃味,“145,呵,是九班的……叫程燃吧。”

蒋淑芳只是把在刚才办公室里听到的让人意兴阑珊的消息说出口。

但她看到,下面七班的不少人,突然停止了议论和交谈,齐刷刷头扭过来“哈!?”

一个二个的表情,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突然闯进了他们的世界。

然后,他们开始,依次感受到了这个名字,在那个下午带来的恐惧……

……

九班第二节课是语文范正伟,范正伟一进教室,就对全场道,“今天我向大家公布一件喜讯!当然,这也是对我个人工作的认可!我们全年级语文单科第一,就诞生在咱们九班,我老范教的班级!”

“程燃,起立。”

“请大家给予掌声鼓励!”

于是程燃再一次从座位上,无奈的站了起来。

这一次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视过来。

片刻之后。

所有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又是程燃!两科第一了!双料冠军啊!”

“厉害啊……”

“程燃!程燃!”

无数的桌椅板凳被拍打拖动制造的声音,就这么骤然响动于整座教学楼。

如同雷鸣。

……

九班的剧烈反常轰动在下课之后,引爆了很多班级。不少人过来询问,“咋个了,咋个了,你们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了,你们上课搞什么弄那么大动静?”

“撒子喃!?程燃!又是程燃拿了语文第一,136分!刚才我们七班蒋淑芳说了,他也是数学单科第一啊!数学考了145分!”

“你说他英语也是全年级单科第一?144!”

“我勒个去!不是双料冠军,三夺冠了!”

消息传回七班,整个七班都陷入一种恍惚和震荡的氛围之中。

导致随后走入的化学老师易雄进门看到整个七班一片乱糟糟的氛围,猛地就把卷子砸在了课桌上面,一片试卷纷纷扬扬飞洒,整个七班都呆住了。

易雄怒道,“你们得意得很了啊!还在这里闹!你们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们整个班,只有五个人上了9o分,可以说全军覆没,题难不是借口,人家九班叫程燃的年级状元,为什么就可以拿满分?你们班最高的宋时秋,考了个95分,也只能考95分!”

“而人家之所以考1oo分,是因为试卷最高分只有1oo分!”

“你们一个二个,还在沾沾自喜,吊儿郎当的……简直为你们感到羞耻!”

宋时秋的表情,此时已经有些凝固了。

七班不少人极其凌乱。

这尼玛……怎么又是程燃啊!

……

得了!这节一下课,七班已经朝九班两头跑问程燃的成绩了。有个别科目今天没有老师来的,好事者干脆直接到了办公室去询问。

然后……那个学生的成绩,一项一项,逐渐浮现在七班和九班所有人的面前。

“语文:136,数学……145。”

“英语……144,化学94,物理……1oo。”

“地理……98,历史……99,政治……82,生物……97。”

“宋时秋总分972……他的总分……995。”

“年级第一!”

这他吗是诺特丹玛斯在《诸世纪》中预言的恐怖大王,提前降临了吗?

·

·

·

(明天没有了,这章就当今明两天的吧。今天写了一整天。除了吃饭就是写作……我已经透支了……

最后最后,求票……谢谢大家!)

第六十七章 笑话

这次的期中考整体还是偏难,数学更是其中之最,宋时秋对自己的141分很满意,他没有去向任何人打听过,要打听一般都是别人打听到他的头上来。

往往得知他的成绩,那边就会传来“啊……”的惊羡之声。

数学有数学之美,这种美是隔绝的,只有达到一定程度和能力的人,才能从那些解开一个个难题,从那些仿佛对世界本源的解析中,探求到其中的快感,那是和自己的战斗。

宋时秋自问自己是站在高层观望风景的人。

高处不胜寒。

但拥有的是普通人触及不到的境界和骄傲。

就是他以为141已经一骑绝尘的成绩,那一旦放出去,就会笼罩在全校学生中,为人讨论和提及,出现在期中总结家长的口中“有人数学考了141噢,人家怎么就能考到……”作为传闻蔓延。

但是,突然蹦出个145,拿了单科第一。

关键是,这个人是……他此前认为是根本不屑作为对手而存在的人。

就像是你原本凌空翱翔得好好的,大地如画,江山如绘。

一个大锤,突然砸了下来。

然后,那一个下午,尽是这样接连不断的大锤。要把人砸进尘埃里。

七班这边,一个又一个的科任老师,公布了单科成绩,而无一例外,让这些老师吃味的,眼红的,羡慕的单科第一,都不曾诞生于他们这里,而是无一例外的

“九班,程燃。”

“九班,程燃。”

“九班……程燃!”

你够了啊……给条活路啊。

……

以至于后面七班根本连挣都懒得挣扎了。算了一下,那个叫程燃的除了政治和化学没有第一之外,其他科都是最高分,哪怕有并列分数,但也是最高啊。

而整合起来,年级第一的实力,就这么横空杀出。

若是没有宋时秋和程燃,没有班主任王奇和谭庆川争夺模范教师的“年级典故”,也就算了。大不了仰慕一下人家学霸,那是生在别处的故事。倒是没有那么深刻的触及到他们身上。

但要知道,他们是有预测为年级第一宋时秋的。他们七班和九班正在打擂的。甚至两个班班主任之间的矛盾连学生都是知道的,没得选择,只能架上来开干。

但你手持马刀,身骑战马,威武冲出,人家就硬摆了架加特林重机枪死命突突突全部摞倒怎么破?

七班之中,突然沉默了,他们都有点不敢去看宋时秋,不敢看到他的表情。

连带着他们先前那种云淡风轻的对九班的议论,现在看来,都像是一群梦游者,对真相毫不知情天真的呓语。

……

至于那些之前听过了宋时秋放出话来的班级和人群中,一些议论,不由自主就重新四起了。

“当时宋时秋放出那样的话,好多人都知道了……传到九班里面,结果呢……人家程燃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说啊,人家就是低调啊。再来看这个结果……对比一下,程燃不出声不出气的全科开花,宋时秋年级第一就这么被夺走了,简直是,高明多了!”

“就是,宋时秋当时说的那番话,现在看来,真的是,真的是……”

“好幼稚啊!”

……

九班这里,最后的那一科荣光满面,前来宣布结果的老师刚刚开口,“想必大家之前多少有些耳闻了……不过我还是要宣布一下……”

还没等老师说完,班里已经率先有人带节奏了,“程燃!……程燃!……程燃!……”

那老师抿嘴微笑,轻轻点头,“好吧!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啊……那就略过吧,程燃同学这次拿了这一科最高分,做了个好的榜样,值得表扬……那就把试卷下去吧,我们开始讲题……”

一堂课下了课,老师离开,全班却无一动静,然后……程燃又像是以往没事人一般,起身准备出门去溜达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随着他的身影,窸窸窣窣的,是无数道跟随的目光。

杨夏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听到他那边桌椅响动,耳朵微微搐动了一下。

她考了94o分,全班第三名。这是她自上了高中一来,内心中一直充斥着的一股不服输的傲气的结果。

她只是觉得,自己这样继续拔尖高高在上的优秀着,就会再一次,让那个少年,将目光重新落回来。一如以往,很多很多年前,在角落里看她的那个身影和眼睛一样。

然而,杨夏却没有去看此时的程燃。

她怕自己一旦回过头去,那个角落里的人,就变成她了。

……

那个人的气息来到了桌子旁边,程燃刚刚路过这个桌位纵列,想了想,转过头来,看向姚贝贝柳英这一群。

姚贝贝受了惊般双手交叉捧胸,“程燃你要干什么!”

倒是引得班上很多人想笑又忍着笑。

程燃伸出指节,在她的桌面上敲了敲,洒然笑起,“那个说要用手板心煎鱼的……你想怎么煎?用蜂窝煤,电磁炉……要不还是直接手搁液化气炉上吧?”

停顿了一下。

姚贝贝“啊……!”得一声,双手死死捂住脸。

然后班里,爆出大笑和阵阵哄笑声。

……

……

办公室里。

同时教了七班和十三班物理的易雄整个人都没精打采,期中总结会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校长马卫国和谭庆川唱了个双簧,把王奇将了一军的事情,在他们这些科任老师之间,早已经传了个遍。

易雄平时就是一副我比你行,指点江山的姿态。平时和人聊天就是夹枪带棒,给你说几句重话,马上带点开玩笑的性质,让人鬼火直冒,却又看着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撕破脸吧,可能他还反过来说你没气量,也就只能忍了。

反正跟他易雄说话,那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那些资历浅的老师,基本上也就拿给他这一套欺压得死死的。然而现在,有的人进门看到他,就是哂然,忍不住戳他一下,“易老师,你之前不是说你们七班的宋时秋厉害吗,说这次物理题很难,很能见真章,倒是见了真章没有啊?一百分没出在你的班上嘛!开个玩笑你别介意啊。”

有的说,“易老师,谁之前信誓旦旦说是七班要出一个状元的,可惜了,谭老师班上,叫程燃的学生可是传了个遍噢!你是什么人啊,当然不会介意的吧,毕竟单科第一那点奖金,易老师你财大气粗是看不上眼的……”

面对这些,易雄哪怕心底再如何恼火,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呵,一个期中考试而已,起起伏伏很正常,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了!”

易雄其实在这一次的站队中,是站王奇的。他还记得当时他和王奇在外面的餐厅里吃饭,王奇信誓旦旦跟他说起,他要马卫国低眉顺目倚重他搞教学改革的信心。

易雄当时就盘算着,王奇要是大权在握,自己站在他这边,那未来可能就绑上了一条大腿……那个时候,不是还有一些看不顺眼他的老资历教师吗,他现在指使不动对方,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但如果王奇握了权,到时候,这些老师还有敢顶撞他易雄的?

现在,易雄感觉到,自己和王奇,都他妈成为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

·

·

第六十八章 霹雳

看到易雄在那边的吃瘪,很多老师只觉得有种恶有恶报的痛快。

其实在中午的时候,不少科任老师,班主任都拿到了自己所教的班级的成绩情况,而谭庆川也走转询问过,那个时候,他们其实就知道了谭庆川班级的考试情况,和程燃的名字了。

很多人惊讶于谭庆川的沉稳,这和王奇那边一得到成绩,仗着一个宋时秋就张扬无比的状况,形成鲜明对比。

当谭庆川询问到了那个既定的结果之后,他对这些老师不动声色的请求,“能不能,先暂时让这个消息,压一下?”

很多老师一结合想到下午的期中总结会议,他们就明白了。有老教师回应,“谭老师,我这科啊,的确还没进行统计呢,会晚一点出来。”

也有年轻老师当即表示,“谭老师,你放心,如果还有其他人问过来,我不会透露的。”

其实王奇的咄咄逼人,年级上老师们是看在眼里的。谭庆川这样一个老实人,偏偏就因为是模范教师,遭到王奇不断的攻击和打压,很多人从心底为其打抱不平。

这口气一直都憋着,在这种时刻,谭庆川“振臂一呼”之下,几乎所有的科任老师都响应起来,加之王奇的自大错觉,硬是将他可能得到的信息给封锁了。

由此总结会上,王奇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而私底下,很多得知这件事的老师们,都对谭庆川是刮目相看。

人家是老实人,但并不代表着就是冤大头,人就傻。

在逆境中的反击,那叫一个凌厉果决。

姜还是老的辣啊。

……

谭庆川开完总结会,下午听到自己班教室传来那阵轰鸣,他就微微一笑,在最后快放学的时候,他一步迈入教室。

科任老师和他点了点头,已经讲完了卷子的老师提前先走了,把最后的时间留给谭庆川。

谭庆川环顾全场,最后目光落在程燃的身上,微笑道,“程燃同学的事情,大家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年级最高分就出在我们班,但是,我们班平均分却不是最高的,这让我这个面子,也不是太光彩。”

众学生虽然都是少年人,却也从这话里听出了端倪。心想自己这班主任老谭还真是不要脸啊,一个年级状元,他现在也不满足了,敢情已经打起了平均分第一的双料冠军念头啊。这是要当这一届学生的班主任一哥?

谁给了他这样的自信?

“大家要以程燃同学为榜样……来,我们抓紧时间,把今天早上没讲完的试卷讲完……一会放学可能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我只说两分钟……”

又是只说两分钟!

教室里,哀鸿遍野。

……

……

等谭庆川足足多拖堂了二十多分钟,回家之后,老婆赵青已经“啊!”得扑了过来。

“老谭,是真的吗?今天几拨人在我面前提到你在总结会上的表现了!说你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言,把王奇狠狠训斥了一通,那个王奇全程铁青着脸,你都不知道他们形容描述王奇那坐立不安垂头丧气的样子,果然都是些老师啊,惟妙惟肖的……这院子里,大家都为你感到扬眉吐气!都说让王奇这样的小人得逞了,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都在感谢你反击了他的气焰。”

谭庆川看着自己老婆,从这张雀跃的面容上,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两人都在师范校,隔着两个城市偶尔才能见面的模样

他穿着现在看来土到掉渣的黑蓝工作制服,在绿皮火车上颠簸十几个小时,风尘仆仆的到她的学校去找她。

那时她扎着辫子,穿着精心打理碎花衬衣,令人怦然心动,就是几十年后想起来,也依然如昨。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结婚有了孩子多年,便开始为各种生活琐事争吵,照顾老人的压力,孩子的奶粉钱,学费,各种各样的费用,现实无法逾越的鸿沟,压在他们的头顶。他越来越沉默,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老实人,老好人。当年小鸟依人的赵青,也被岁月带走了青涩,变得刻薄,唠叨,成为了每天只会数落他抱怨的家庭妇女。

这一刻,仿佛年轻时候的他们,又重新归来。

“马卫国是不是说了让你挑大梁这种话……啊!我们的房子是不是有望了!”

谭庆川微笑着,点点头,“十拿九稳!”

赵青一瞬间眼睛都红了起来,忍不住捂住嘴巴。

这么些年,老谭在工作上唯唯诺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这么一潭死水般过着生活。有时候赵青和他吵架,看不惯的其实并不是现实的窘迫,而是谭庆川的这种模样,这种性子。让她看不到未来,让她一想到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还是如现在一样,甚至更为滑坡的生活……就让人绝望。

绝望诞生那些失望和争吵,让生活失去了本来的模样。

然而,在这一场冲突中,反倒谭庆川重新振作,勇于战斗并取得了丰硕成果。让赵青一时间心底压抑的那些愤怨,终于一扫而空。

也真的是扬眉吐气。

谭庆川已经拍上了赵青的后背,“哎,你看你……哭什么……”

“大房子,我们就要有大房子了!儿子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怎么不哭,几十年了……你总算有点出息了!”

……

之前初一中升上来的学生,一直被笃德中学来的学生压了一头,很多方面,都说不上话,而笃德中学的人,也长期是一副贵族学校天生高人一等的架势,但是这里面,最优秀的宋时秋在成绩上遭到这么当头一棒之后,笃德中学血统的这些学生们,终于重新开始审视起了原本他们看不上的一中学生起来。

这个结果直接打破了历来笃德中学出来的学生在成绩上高人一等压人一头的魔咒。甚至现在笃德中学出身的学生,到处打听这个程燃的来历。

然后有关程燃在当年初一中的那些传闻,也在年级上面传开了。

“据说这个程燃是中学最后一学期的时候突然力,在初一中以班上中下游的成绩,直接破顶,成为了全班第一!说是当年初一中最大的一匹黑马了!”

“我知道的还不止于此,那边有人说,他还曾经在文化墙比赛中,办了一个文化墙板报,至今那文化墙还在初一中展览,甚至校长还找了记者,拍了照片,上了山海市报纸,那文化墙的报纸照片还进了校史!”

“据说那文化墙画的是海尔波普彗星的轨道,极其详尽,而且把历史事件结合了进去,绘画也很厉害啊他……”

“真想看一看那副文化墙什么样子的啊……”

听着自己这些原笃德中学的校友们彼此谈论着程燃,齐盛表情有些僵硬。

他还是没料到,程燃成绩,居然能好到这样的地步……

但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在乎程燃是否考了年级第一。他只是在乎,程燃和姜红芍走得很近,这让他不可容忍。

程燃现在考了第一又怎么样。

自己,可是已经对姜红芍,告知了他当年那些无耻的事情,如何指鹿为马陷害蒋波。

你成绩再好又怎么样……只要姜红芍知道你是个怎样无耻的人,那也就够了。

她会疏远你,然后把你驱逐于她的世界之外。

最终,胜利的还是……自己啊。

然后齐盛在这个下午,看到了收室摆着的,来自蓉城十中回给他的信。

有的人,你仅仅只是看到她的笔迹,她所书写过的痕迹,都会心跳不已。

齐盛看到那封信,上面用熟悉的笔迹写着“齐盛收”的字样。

他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是只属于他的,和遥远的她之间的,那令人心痒难耐的联系。

说到底,他甚至要感谢程燃了,让他和她之间,建立了共同的话题和共同指责的对象。

齐盛拿过信封,捏了一下,心却有些微沉。

因为当时他写给姜红芍的信,是厚厚的一叠纸,感情充沛,洋洋洒洒,恨不能把胸臆舒展。

但回信的这信封,是最普通不过的牛皮信封,单薄得让人心疼。

他压抑着澎湃的心情拆信,抽出了里面的那张薄纸。

那只是三指宽,普通作业本纸质的一张纸扉。

就像是写信者随手从手边的一个本子上裁下一截,又随便用一个信封装了,丢进信筒里。

齐盛手有些抖的拿正那纸扉。

上面是一行字,漂亮却凌厉,像是一把刀。

“程燃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从任何其他人那里,听到半点对他的恶意揣测。

煽惑和谄媚从来不会出自伟大的心灵,以此为戒吧,齐盛。

不要给我写信了。

我也不会回了。”

那年那月的那一天,像是晴天一道霹雳,劈碎了齐盛。

·

·

·

(月票推荐票公交卡,都拿来!)

第六十九章 任尔东南西北风

程燃最后还是被请了家长,不过这只是谭庆川邀请程燃的母亲徐兰一同共同探讨如何把程燃这个成绩保持下去,当然到没有出现徐兰被蒙在鼓里,得知程燃考了年级第一之后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情况。原因是成绩排名出来的当天,俞晓和他小区广播的一家,就已经把这件事宣扬得满大院路人皆知了。

“这个程燃期中考了你们班第一?”饭桌上,嗑嗤嗑嗤嚼着芹菜的杨川终于忍不住开口。

杨夏母亲同时向杨夏看来。

“啊……”杨夏吃着饭,抬起头,又想到了这件事所造成的学校里那些沸沸扬扬的讨论和余波,道,“不仅是班上,全年级……第一。”

其实杨夏父母早从俞晓父亲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故意这么问,还是源自心底的不相信。

“真是年级第一啊……这程燃上了高中以来,成绩怎么这么好?夏夏,以前院子里考最好的可是你啊……说起来,程飞扬这个儿子,先是中考,突然上了之前根本考不起的一高,结果这上了一高,竟然考成重点高中的第一了……程飞扬家这是运势到了吗?”

“运势什么的还说不定了,”杨川就打断道,“现在拿了华谷公司资金,成立伏龙公司,但能不能运营下去,还是个问题。走邮电局那条路子是不行的,邮电局多少年了,哪次解决过,要说从国外找些有实力的设备公司接盘还行,程飞扬自己去搞,不可能的……我现在还有点后悔,还不如不要职工安置股了,拿笔钱先出来。”

杨夏的母亲就埋怨,“现在过都过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要多想了。”

杨夏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看着眼帘半垂的杨夏起身,她走向房间,到门口,想了一下,转过头来,眼睛清澈,“我会重新夺回第一的。”

“我会努力……过他的。”

少女倔强的这么说着。

……

不光是杨夏家,柳英家,姚贝贝家,这干华通公司大院子弟,每家几乎都绕不开这个事。要说程燃中考原本考四中还差一点的平时成绩,结果直接考进省重点第一高中还颇有些传奇,但传奇大约就仅限于此了。

第一高中接收的可是附近最好初中的学生,省级重点中学虹吸鲸吞着周边地域最好的生源。不光是山海市几所好的初中,外地进来的优秀学生哪个是吃素的?

万万子人都知道,高中很难,初中你可能仅仅只需要战胜自己,而高中就真的是在和那些无数在高中教学领域浸淫多年的出题者,和那些历届累积下来的经典题型,各大考点,知识点延伸出来五花八门的考题作斗争。

上了高中,学生的分界就明显起来了,不同的科目,每个人适应和学习理解能力也不一样,以前你领先的,未必现在你还能一直在前面。

就是现在大家的期望,也是能够在高中课堂跟得起走就行了,每一科分数及格线以上吧,一百五十分的总分,争取上一百一十、一百二十吧。

至于什么班级年级排名,基本上都是看完分数之后,了解一下知道自己目前在年级上的定位的。毕竟最后高考也还是跟分数较劲。

有时候也会想到程燃,他已经是大院家长们基本上绕不开的人。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想法,程燃只是一时碰巧吧,毕竟从小到大看着程飞扬这个孩子一路上来,成绩上面他和俞晓,半斤八两,算是大院里中游偏下的。不知道怎么的就突如其来的奋,上了一高。但是大家以往都听说过很多类似的人,往往当时一下子很传奇,但之后跟着的就是惋惜,“初中多行啊……可惜上了高中,就懈怠了,班上几十名去了,多少分多少分……”,“就高中那一次考试上来了,结果后面又被甩开了,高中那进度老师拉得快,一时跟不上……就落后了……”

太多这种不持久昙花一现的案列。

但是,这场期中测验下来,程燃不光成绩没掉下去,还夸张到了……直接拿了个全年级第一。

据说姚贝贝回家还因为在班里排名中流,被其一向刻薄的母亲打了一个耳光,说是连程燃都能考上全年级第一,她姚贝贝是傻子吗?

这样的事情,这场考试的余波,在院子里酵着。

……

徐兰从学校回来就给程飞扬打了电话,程飞扬进驻邮电局开局,在外面加班,但也是关注着徐兰这趟进学校和谭庆川谈话的。

谭庆川大力表扬程燃的表现,甚至毫不避讳表示出正是因为程燃,才让他面上有光这种直白的话,也是让徐兰受宠若惊。

“飞扬啊……我突然觉得,我们家程燃,好像是一个大人了呢。”

“谁说不是呢。”程飞扬在电话那头感慨,“这孩子,好像已经不能用懂事来形容了。他似乎,已经长大了呢。”

“但是,等他晚自习回来,你还是帮我传个话!说老爸已经知道今天班主任表扬他了,我很欣慰,但是这只是期中考考了个第一而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要是期末考,或者以后高考能考个状元,那个时候再骄傲不迟!这次很多人没考好,盯着他的位置,他一旦要是松懈,看着吧,以后有他哭的。所以千万别自满,再接再厉!”

徐兰都听不下去了,“你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

“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期望,苛刻!还真别怪我苛刻。你说咱们搞这个的,进这行的高材生多了去了,今年伏龙还计划招一些高校人才,就是为了扩充军力,增强竞争力。这个世界,竞争越来越大,你不站在巅峰,不时刻想着力争上游,真就会被这个快变化的世界淘汰了。我现在拼命干,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未来……所以对他严格要求,是必然的……以前嘛,那是没办法了。也就不说了,现在既然咱们儿子有这个基因,当然是想他更好!”

“要做伟大的人,必然就要经历苛刻历练的过程呐……”

……

挂了电话,在邮电局督战的程飞扬又投入了加班加点的奋斗中,“继续战斗!”

当时邮电局长蒋进亲自在场督阵,邮电局一干官员都在冷眼旁观着蒋进的决策。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邮电局长倒下一个又一个,倒是并不影响中高层这些干部,后来这些干部都疲了,对于蒋进花大力气来搞这个,盘算着他的下场也是和前任差不多,搞不动的。

当伏龙公司把邮电局的设备一一更换完毕,技术人员将设备和地方线路一连接后,问题就出来了。各个端口互通,但偏偏就是无法通讯。

“外面打不进来!我们也打不出去!”程飞扬接到接二连三的报告,四下里指挥,但看着进展轻微,蒋进的脸都绿了。

“可能是中继线有问题!”程飞扬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道,“赶紧去换一条中继线,是不是批次问题,马上向蓉城求援,我还能卖一下老脸,让以前老同事给我弄一捆高质量的过来……”

蒋进冷哼一声就出去了。

中继线连夜调来,蒋进一听说线来了,在家里早饭也不吃就赶到现场。结果问题还是出现,更换了中继线的设备始终还是不通。

邮电局一干干部表面上说着,“这个事情啊……以前就弄不起,现在恐怕只能找中海那边的贝拓了……你们伏龙公司新成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但实际上心底还指不定翻多少白眼,果然白费力气!

程飞扬脸色极其难看,没想到自己儿子给指的路,却紧接着就是出师未捷。

老技术田丰突然道,“我检测了一下电路系统,4ae线路上有个阙值有点问题,是不是这里的原因?”

程飞扬立即停机,也顾不得自己一身西装了,直接撸起袖子就钻进机房检修设备。蒋进脸色稍稍缓和,其他邮电局干部倒也有些悻悻然,虽然不太信任程飞扬的公司,但这干劲,他们还是佩服的。

过了片刻后,程飞扬声音从机房后面平稳传来,“换六号电路板电阻!”

工程师风一阵出了门,回来之后工程师当场重新进行焊接,维修设备重新安装。

安装完毕。重新开局。

打开信号调制器,没过多久,第一个电话响了起来,田丰上前接起,转过头来,声音抑着惊喜,“理县的电话!通了!”

然后,是一个又一个的测试线路,铃声接二连三响起。

“裴下镇通了!”

“安淳县接通!”

“棠湖镇接通!”

一个个,是声声难以抑制的激动语气。

……

全通!

伏龙公司技术小组,猛然欢呼起来。

程飞扬用脏污的手擦了擦脸,结果蒋进已经不管不顾了,上前来和他用力紧紧握手,环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脊。这可是把他这个邮电局长保住了啊。

程飞扬心头此时除了有种千军万马破关的畅快之外,还有微微恍惚,当初程燃告诉他从邮电局下手的时候,他还一度犹豫,而如今眼前的场面,变成了自己儿子一语之下拨开云雾见光明的豁然开朗……

山海市邮电局被攻克了!

……

连续一个星期的作战,程飞扬甚至连程燃期中考都没怎么回家过问过,这个时候终于告一段落,程飞扬出门透口气,就那么在邮电局的一个花台上坐下来,就看到田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老程,听说你儿子这次考了全年级第一啊,不得了,一中那个地方,莫不等于是全市第一了……?”

程飞扬心头一畅,这些天的艰苦奋斗,也就这事,给他最大的藉慰了,每次一想,干活都是动力十足。

“哪有这么夸张,只是个期中考而已,后面还不知道多少人咄咄紧逼呢,还要保持,还要保持啊……”

田丰咂咂嘴,“老程,我越来越觉得咱这大侄子不一般了,你说,成绩好也就算了,新公司的章程,是他拿出来的吧……”

“网上下载的,下载的……呵呵……”

“我也算是网民了,可我上网找了一下,愣是没找到这章程的原型啊……不知道侄子从哪里找的?就算如此吧,你说,进军邮电局,是他跟你出的主意吧。你看,咱们现在就在邮电局开局了!老程……我觉得,这就像是那下围棋,弈棋落子,重布局。像是‘本格派’的棋圣小林,稳落右上子,落地生根,朴实无华!”

这个时候中央台经常也会转播一些围棋比赛,田丰是个棋迷,这不久前中央台才重放了nhk杯的小林光一九段执黑对羽根直树六段围棋比赛,看的是如痴如醉。

这位未来名声大噪,作为伏龙公司一方大员的人物,在九七年的这个秋末,于这片灰扑扑的花坛前对程飞扬说着话,神采飞扬。

“这就是所谓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

·

·

(今天只有一更。)

第七十章 好险啊

俞晓这次考试考了822分,班上二十三名。得知俞晓的成绩后,程燃觉得自己还是起到了促进作用,以前两人都属于没长醒,上课听听也就是了,下来也不去钻研练题,得过且过,每天哪里想过人生未来这种事,纯粹就是玩在当下,结果成绩是烂做一堆去了。

但是在程燃翻天覆地的改变之后,俞晓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从来俞晓就不认为自己在程燃之下,这是根深蒂固的印象和观念。所以程燃这么不讲道理的一骑绝尘之后,俞晓心底的那股不甘心,仍然支撑着他在高中的学习中拼起来。

俞晓也会在晚上收心做题看书,也会瞧瞧趁体育课回教室翻一下程燃的作业册,看到上面那些凌厉的解题,他又一咬牙,回去继续啃自己面对的难题。

事实证明,榜样和竞争的力量是会带来奇迹的。俞晓这次考试的成绩已经把姚贝贝给越了,柳英考了864,名次十八名,以往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俞晓和她仅差了五个人头,似乎是一探手,就会摸着刘英了。

俞晓倒是在程燃面前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满意,说起他爸妈听到这个成绩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俞晓进校的交了一笔择校费,班上正常排名算是下游的。结果这一次期中的排名中,他就已然摸到了前二十名那个优秀圈子里的边缘去了,他爸妈如何不激动?

虽然明眼人不说,但华通公司院子里,大人之间隐约形成了一种看法,程燃突然学习厉害起来,然而和程燃走得近的俞晓,成绩也跟着就上来了,这就像是某种气运在起作用,看不到,摸不着,但只要在程燃周围,和他玩得好,仿佛就会被这股神秘气运所笼罩,然后得到裨益。

所以院子里很多大人甚至开始有意无意的向自己家孩子授意,马上生日了,请程燃到家里来吃个饭啊。

周末好久没有和小伙伴们聚会了,请程燃来一趟啊……

有种吉祥物的待遇了。

成绩出来的时候在学校里他们碰到了谢飞白。看到程燃,谢飞白一声不吭的错身溜达过去了。

程燃想了一下,估计多半是没考好,这么想着的时候又望过去一眼,结果看到走远的谢飞白也同样朝自己这边看,现他后,他又忙双手揣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走了。

下一节课的课间,谢飞白主动在楼道那边等着。

“这次考了758分。班上36名。”谢飞白手揣着裤兜,面无表情的对程燃解释,“班上62个人,没考进前一半排名。”

就像是做出了交代,他看着程燃,似乎已经在预计会遭受那种让他抓狂的冷眼了。

结果程燃只是笑了笑,“成绩不错。继续努力,很快就会拿到你爸那笔奖励金了!”

谢飞白似乎有些不太适应程燃的表扬,抄着手转身欲走,但最终还是侧了半个身,“考年级第一的,你这个‘成绩不错’的评价,毫无说服力啊。”

程燃就这么看着谢飞白径直行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的样子,又忍不住微笑起来,摇摇头。

……

这天下午放学,程燃一时没有走,杨夏听着后面的动静,也暂时只是收拾东西,并不急着离开。

过不了几分钟,教室里人就会稀少了,那个时候,聊天说些什么,似乎也是正好。

结果有人走过来了,是郑秋英,她拿着一份卷子来到程燃桌子旁问道,“程燃,我想知道,这道题你的思路是什么……能跟我说一下吗?”

这个时候教室里还有不少人在,看到郑秋英直接找上了程燃,有人感慨这就是学霸的致敬啊,郑秋英本身也就是普通学生很难企及的学生了,结果下了课居然还这么努力。而且她似乎面对程燃,没有一点腼腆,拉不下面子之类的心里压力,反倒是直来直去。

有的人想了一下,暗暗赞叹,程燃固然是年级第一,但他也可以成为砺石,从他身上汲取经验,看他的解题思路,对于郑秋英这个级数的学霸来说,自己的不足是可以很快弥补起来的,这才是聪明人啊……

原本正收拾东西的杨夏把书本理好后……从其中抽出了一份习题册,开始在自己座位上做着作业,只是间或会因为身后几排程燃课桌那边的动静,回头看上一两眼,然后又像是在思考题一般,目光没有焦点,落回作业册上。

郑秋英从程燃这里得到答案走后,杨夏轻轻放下笔,转过身来,“你好像很忙啊……”

刚刚起了个头,程燃望过来,旁边又有人来了,是李亚,“程燃,我问问你啊,这道求模拟海水中离子浓度c1-的答案是不是ooo11摩尔每升?”

程燃对杨夏无奈笑笑,侧头和李亚说起来了。

杨夏又回过头去,教室里最后一缕阳光让她的脸微微有点红。

她感觉自己有些窘迫,却又偏偏侧着耳听着后方的动静,最神烦的是程燃一点没有随便打对方的意思,还真是精炼而到位的给对方讲述,“你的思路是没有错的,但是注意到整个步骤中间,加入了38g的naoh固体,反应式要改写一下……”

你要……

你看看这里……

你是老师啊!

杨夏耳朵挑了挑。

好不容易,李亚走了。

十几秒钟以后,杨夏转过身,“你现在很不错啊……都能给其他人讲题了,总算没有搞砸事情了……”

这话语带双关。所谓搞砸的事情,似乎最近在他和杨夏之间,也只有初中最后的文艺汇演上那么一桩。

程燃倒是想起来了,“对了,还没说你啊……骂个人都搞这么大动静啊,和你无冤无仇的……”

杨夏那篇作文,要是说完全无意写上张贴栏而突然曝出,是不太说得过去的。她从来文笔就极好,在看到题目,有所感触,而且应该是隐约内心有想法的,就是要写一篇能让老师传扬出来的作文,至于这藏头词是不是想要一并宣扬出来,可能她也有些矛盾。大约是听天由命,要是作文张贴出来,那公布也无所谓。毕竟,很大可能是张贴不出来的呢。

结果是满分作文,“程燃是猪”这件事就无人不晓了。

想到这么做的杨夏,程燃还是能回忆起从前时期的那个少女倔强的模样。

“不然呢,”杨夏白了一眼,“你本来就是猪啊……谁跟你无仇,我们仇大了去……”

杨夏还待再说下去,又有人来了,“程燃程燃,你帮忙看一看,我这道题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和答案对不上呢!”

“这个啊……先……其次……再次……”

十多分钟过去了,杨夏唰!的一声把习题册收起来塞抽屉里,拿过包,哐!得推开座椅,起身把书包背上,径直走了。

这个动静让被程燃说题的同学一脸的惊惶,他看看杨夏的背影,又看看程燃,有些懵逼,然后开始有些慌乱,心想自己不会是搞砸了什么事吧?

程燃也看着带着情绪出门的杨夏背影,嘴唇微微张了张……

这是……生气了?

出了门的杨夏径直走下楼,走到了绿荫路上,忽然抬起头来,“啊……”得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啊……

差一点,自己就要问出来,当时文艺汇演上,他说的那些话……

还算不算数了?

·

·

·

(今个依然只一更。情节后面大的方向是确定了,也准备往那边拉,我再想一下很多细节。)

第七十一章 大军师程燃

当程飞扬在山海市邮电局更换了自身的设备之后,这件事到上了山海市的一些报纸,也成为了李靖平在市电视台进行公开讲话时附带的内容,“山海要为争创省国际旅游城市展开大会战,其中,邮电系统开始采用山海市自己的伏龙公司交换机产品,改善了老旧国外进口设备落后过时,功能不到位,维护困难等等诸多问题……李靖平表示,要在全市县邮电系统全面推广新技术产品,要改善以往山海市以及周边地区通信难,信号杂质,不稳定的通病……为奠基国际旅游节做到方方面面齐头并进……”

电视里播放着每天的山海市新闻,而谢侯明的家里,又是一桌子菜的灯火通明。

现在谢侯明请程燃一家都在自己家里,一来他的身份,的确频繁出没于华通公司有些扎眼,所以现在基本上都是空了给程飞扬电话邀请,然后程飞扬一家过来吃饭。

张薇也感觉到家里活泛起来了。以前家里面,谢侯明和谢飞白互不对付,一个强势,一个不省心,每天家里不是争吵就是冷战,弄得好好一个家不像家。说起来他们多么受人羡慕,只有张薇知道这个家庭内部的苦楚。

但经历了生死那件事之后,谢侯明整个人也有了变化,和谢飞白父子之间,也因为曾经差一点就阴阳相隔,父子关系中少了僵硬对抗的部分,多了一些释然。最重要的是程燃一家出现后,就像是生了催化剂,谢候明就是拿程燃来做“别人家的孩子”,好像谢飞白也不抵触。

程飞扬现在所做的事务,也经常被谢侯明挂在嘴边。张薇其实挺奇怪的,谢侯明掌管的华谷集团,按理说基本上是在山海市及附近地区的所有大型项目上都有存在力,水电,煤炭,商业地产,哪一项不是比程飞扬的伏龙公司盘子大多了。然而这些项目谢侯明平时也没怎么像是程飞扬的公司那样记挂着,时不时在嘴边说起啊。

后来还是谢侯明说起来,“我之所以对程飞扬的公司这么在意,倒不仅仅是咱们两家的关系……还有这个伏龙公司,如果走这条路,是很可以走的。国内电信市场,越往后,越巨大,大到目前的我们很难想象。就像是一只鲲鹏,现在正在蛰伏,未来当她展翅的时候,能够翱翔到多高,难道你不想看一看吗?我只是想一下,觉得自己能够在其中参与推动,都觉得是一件振奋的事情……”

谢侯明今天让程飞扬到家里来,倒是有些信息透露。

“今天才参加了市政府的会议,李靖平对你们伏龙公司点了名的表扬,对邮电局那边财政上也松了口,主要是看到这个烂摊子被蒋进给揽回来了,李靖平也希望这上面能突破一下……这次旅游城市拨款24个亿,李靖平今天给就承诺了用一个亿改进市辖范围内的通讯设备和质量,还会酌情追加投入,这些财政,就看你们能吃下多少了。”

谢候明感慨,“说到底,还是你们开局这场仗,打得漂亮啊。”

邮电局那边用了伏龙公司的产品,在山海市整体的风评还是觉得邮电局长够大胆。只是也有很多声音,关乎于这家前身是华通公司分公司的伏龙到底有多大的技术储备,产品的质量到底稳不稳定,最主要的还是会不会出现以前的问题,整个市通讯到了高峰期间,电话就时断时续的,导致市民怨声载道,这些都需要时间来证明。

张薇抿着嘴,问起来,“我多一句嘴啊,就市邮电局这一块,老程你们这一单能赚多少?”

程飞扬想了想,“全市邮电系统的改造工程……是两千万吧。”

“两千万!”徐兰还是忍不住讶异出声,程飞扬在邮电局开局成功后,也就是昨天才得了闲,两人之间到没有交流说起过这些内容,现在听到改造邮电局系统的工程款总数目,徐兰眼睛都瞪圆了。在这个年代,这是多大的一笔款项啊。

再算算程飞扬在伏龙公司的占股,如果这笔按照利润分下来,自己家岂不是一下可能也有几百万了!?

徐兰小声对程飞扬道,“那咱们家,岂不也算是百万富翁了?”

程飞扬一笑,“想得到多,哪是分钱的时候啊……设备上面,研上面,人才投入,哪个不需要钱?而且邮电系统这钱不是一次给的,还不是分批次来,每一批次的钱,到账了还是很紧的,公司都得用在刀刃上啊!”

徐兰脸一黑,“搞半天咱们还是穷光蛋啊!”

饭桌上大家就是一阵笑。

谢飞白倒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家经常会叫程燃一家来吃饭。平时听起程燃家的这些事情,还是很带劲的。

程飞扬和谢候明碰了一杯,琢磨着道,“不过我估计着,要是能把这次市财政上对通信改造扶持的这笔资金吃进去,以后好好经营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伏龙公司就可以活得很好了。”

谢候明想了想,“也可以徐徐图之,的确,大城市里面,大厂商也已经进驻了,市场也在他们那里,伏龙公司要挤进去,倒不是我看低你程飞扬,但总归是不太容易的……不过,海外市场是不是可以尝试展一下?”

程燃却有些哭笑不得。

想来自己父亲还是趋近于保守思维,局限于山海市这么一隅。这倒也是,没有前的眼界和思维,程飞扬也不知道未来的展是怎样的。电信设备市场,最终还是那些巨头所决定的。巨头规定了行业指标,规定了设备接口,程飞扬如果不站上去,那就万事皆空。未来一个巨头想要提高竞争准入门槛,只需要把技术全方面提高,把自己的设备升一个级,就可以让无数程飞扬这样跟不上步伐的小设备厂商被灭掉了。

所以程飞扬要是抱着这样的思路,也必然只能是被时代浪潮辗轧的。

想了想,程燃就开口,“爸!明年转学考试……我要考蓉城十中。你的伏龙公司,也进军省上去呗。儿子先上,父亲可不要掉队啊。”

谢候明看过来,有些打量程燃。

程飞扬和徐兰则一脸惊讶。

张薇赞叹道,“蓉城十中啊,省内最好的高中之一,要是能考进去,可就真的厉害了……不过我们家程燃本身就很厉害啊,阿姨相信你。”

旁边的谢飞白白了一眼过来,心想程燃什么时候变成咱们家得了。

“嗨,你考蓉城十中,有志气,没问题,但公司进军蓉城,你以为那么简单的?”程飞扬摆摆手。

“是不简单……”程燃停顿一下,“但也未必不是不可能。”

“噢,说来听听。”

谢候明坐正了起来,他是最喜欢从程燃这里听到一些事物的。往往从这小子的口中,出来的东西,让他细细想来,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么来说吧,我们还是先拿周边地区做文章,贝拓的确存在力很足,而且他们主攻省会城市,在省会城市有驻所,这些驻所也很牢固,我懂得你打不进去的顾虑。他们在蓉城布置重兵,对周围市县只有几个人负责,你邮电局这单做了之后,不忙仅仅把钱花在技术上,还应该培养大批业务员,让他们往各个县份上打,我们用这种办法把小县市份额吃掉,不要看不起一个小县城乡镇,如果是全省的都用我们的产品呢壮大自己有了实力过后,我们再来进行第二步……”

“现在,我们有技术,有大批经过了开拓县一级市场真枪实弹打出来的业务员,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省会蓉城了。”

“我们可以抓住一些蓉城单位更换设备的间隙,先用他们贝拓的格式,但价格要更低,这上面吃点亏也没事,省内的市县能给我们供血,蓉城那些大单位没道理不用的,我们在山海这边干得这么好,借助旅游节城市,通讯一流的名气,怎么也会有试一试的吧……贝拓在西川这边的反应力是不如我们的,当市场上出现两种设备共存的时候,我们再借助技术升级,把先前的一些设备更先进的预留配置用上,打配置牌,一下子,贝拓这边的产品不就相形见绌了吗。”

“就是这么个模式,先变强,然后偷偷进村,用大牌厂商的设备规格,乍一看我们是他们的廉价代替品,当我们铺设率达到一定水平之后……揭竿而起,全面技术升级,淘汰贝拓的产品……当他们反应过来派人来西川大规模升级,也落后了我们一步了。”

“这样一来,西川这边的市场,应该就能变了天,变成我们占领了。”

程燃一锤落音,“到那个时刻,伏龙公司,应该也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再来考虑那个阶段的事情吧。”

程燃说完,这才看到程飞扬和谢候明都看着他,那眼神直勾勾的。

程燃才补充,“噢……对了。这是一本叫《组织行为学》的书里看到的。”

谢候明眯着眼睛,轻轻点头,“老程啊,我看,你干脆给他开个工资,让你这儿子专门给你做军师算了。我看这小子啊……天生就是运筹帷幄的料。”

程飞扬眼放光彩,“所以我说吧,让你多读书是有道理的!”

“行!那老爸就按照这个策略这么试试,等你考蓉城十中,咱们就进军蓉城!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

·

·

(下一更晚上,谢谢“o1y”新盟主的诞生,你们这策略啊,真是逼得我没理由倦怠(哭)……我加油码字去了!)

第七十二章 微笑

在期中考这场战役上面,秦西榛是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从最开始的王奇咄咄逼人,对谭庆川的攻击,藉由打击谭庆川而拔高自己的威望,更想要用成绩向校长摊手要权,搅得一中教职工群体人心惶惶。

再到谭庆川突然因为程燃展开反击,众多教师自封锁了王奇的消息,让他在总结会上吃了一个大瘪。说起来,简直可以当一场剧看了。

秦西榛犹记得当时在学生毕业季的聚会上面,她所见到的程燃。

当时这个学生弹唱,让她记忆犹新,那种笼罩全场的表现力,在此之前,秦西榛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初中生,甚至高中生身上看到。就是她们专业的学校里面,也极少有人给她这种感觉。

而且当时的那《光阴的故事》,有着娓娓道来对年华,对青春的勾勒,清澈阳光中又流淌着伤感。那是一极好的曲子……以民谣或者乡村音乐来论,是成熟度很高的作品。程燃说是他表叔作的,直觉上,秦西榛是认为他在撒谎。

后来没想到在一高又再次遇到,而且还是自己教的班级。双方一来一去过招之后,秦西榛好歹也算是老师,尽管是刚刚大学毕业,因为中途学音乐的直升和跳级,其实也年长不了这些学生几岁,但这些学生虽然对她比较亲近,但还是对她有起码对老师的尊重的。

唯独在这个程燃这里,秦西榛感觉不到这种学生应该对老师的天然隔阂感。

相反,这个学生简直根本没真正把她当老师,一口一个“秦西榛”的,要不然就是称呼自己“秦老师”的时候,那种根本不以为然的语气,自己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老师的威严和架子好吧……

有时一想起来,秦西榛就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必须迈过去的一个坎。

但关键的问题是,这个程燃这一次居然考了个年级第一。一想到谭庆川对程燃态度前倨后恭的变化,现在在办公室说起程燃,他脸就不能控制的洋溢起笑容,脸上褶子都堆起来的样子……这个程燃得了如此恩宠,以后岂不是真要把鼻子翘上天去了?

不知为何,秦西榛一想到程燃当时看到了她披头散弹琴,自己威信全失,甚至被他直呼全名的情景,她的眼睛就渐渐如猫一般眯聚起来。

自己身为老师的尊严……不能就这么被丢掉啊……

哪怕对手,是年级第一的学生也一样。

……

期中测验的余波持续了近一个礼拜,随后逐渐消敛下去。

当然,这也是因为另一件事的热潮,在紧邻期中考试之后又开始酝酿酵了。

学校的文化艺术节的晚会演出,将会在下个月的元旦前夕举办。

作为素质教育的示范性学校,校长马卫国对这次的文艺演出还是相当重视的,毕竟是省级重点中学,一举一动,其实都牵扯着外界的目光,历来一中的文艺演出,规格还是比较高的,当天还有副市长会出席晚会,山海市电视台也会跟进报道。

一中虽然比不上蓉城那边的几所国重,但有些硬件设施还是很完备的,比如一些音乐和艺术教室,搞乐队的学生也能找到排练的场所,而且还真有准备为接下来校园艺术节演出的乐队。

其实历来一中的文化节晚会,举办得水准都很高。当然无法堪比专业的舞台,但还是足以展示这所重点学校的学生素质和风貌。

毕竟市一中紧邻着川音的分校区。又因为有文化艺术生这方面的很多通道,甚至川音的学生毕业后,市一中这边还是优先招录专业课过硬的毕业生来当老师的。

因此一中的文化节晚会,多数都有专业的老师指导,所以最后出来的效果其实是很好的。

表演的节目每个班已经往上报到了筹备组。

校园很多的场地,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成为表演者排练的场所。

杨夏本身从小就练跳舞,这次艺术节晚会也和班上一些女生报了跳舞,负责指导的老师在第一次试跳后,就拟定了杨夏作为领舞主跳,传回班级,对杨夏的讨论就更多了。

女生们有羡慕的,有不服气的,但大体还是对杨夏的优秀表示认同的。而男生这边,有的人据说偷偷去场地那边看了女生的跳舞,结果流着鼻血回来,倒是一时成为了一个大笑话。

在期中测验结束之后,程燃这个年级第一掀起的热度,倒是逐渐退却了下去,当然每天还是时不时有学生过来找他请教习题。但那天杨夏一直留下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的情况,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不过两人之间倒仿佛恢复了以往的那种状态,偶尔会一起乘车,也会有俞晓,柳英,或者姚贝贝这些大院子弟加入其中,大家像是平常一般聊着天。

课间的时候,杨夏那里会围一群人,聊天时杨夏偶尔说起跳舞的情况,“说是现代舞,跳舞老师是个男的,但那腰扭得像是水蛇。而且跳起舞来,比女生还像女生……每人还要拿一个彩球作为道具……动作比较难,这些倒也算了……”

杨夏脸微微有点红,“就是到时候穿得衣服,会稍微比较短……有的人有很大意见……”

姚贝贝这样没有参加舞蹈的,就“哈……”得双目放光起来,“那岂不是很性感!好哇好哇!大饱眼福咯!”

一帮女生哄然起哄。

然后一些好事的男生就会凑过头来,“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

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的,其实多半是听到了杨夏的话。

“是不是短到露肚脐那种?”

然后一群女生就大骂起“流氓”、“色狼”来。

不过一时倒也气氛沸腾。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燃抬起头看过去。

然后不偏不倚的,正好和那头望过来的杨夏目光对上了。

杨夏双瞳翦水,一瞬不眨的注视着程燃。

片刻后,程燃的头又转开了。

杨夏这才回过目光,又面对一群和她聊天的女生。

嘴角流露出……浅浅的微笑。

·

·

·

(第二更送到,有点晚,大家晚安!最近手残,盟主的加更我会努力补上的。)

第七十三章 钦点

在97的那个年头。《心太软》这歌唱遍了大街小巷,后街男孩,辣妹,r ke11y等众星神曲,正式在国内进行了欧美音乐的启蒙,哪个人能随身携带着随身听录音机,最好还是用的sony耳机,就极其新潮。

那个时候各大学校文艺汇演上总会有一群戴着或红或白的手套穿着黑西装打一根笔直黑领带的舞者跳着抓裆舞,引全场的燃点。

光荣公司的《三国志》刚出到第五代,无数人拿起鼠标在电脑面前纵横没日没夜的进入那个英雄辈出征战沙场的游戏世界。

班上的女生仿佛一时间长大,喜欢听的歌,穿的衣服也逐渐鲜艳,会有人打起耳洞,距离一高到音乐学院之间的主路上有一个小公园,公园深处有个小广场,最初时是音乐学院的学生琴房排练室不够跑这里来练琴练声。

有的人以为音乐学院里什么也不缺,有琴房有器材,怎么还出来练琴呢,其实这只是表象,想要占到一个好的琴房排练室,很多人每天都要早起去抢房,而一旦遇到有考试测验之类,更是人满为患。

而且音乐学院几乎每周都有音乐节,经常是星期一就开始准备下一场排演,排练也要场地,学校这个时候还没扩容,本身也不大,管理处也不可能任由你们在露天坝亮嗓子弹乐器影响到教室秩序,于是一些人也就想了个办法,把设备带着,到旁边的小公园里面去练。

本身音乐学院是封闭式管理,一般也不允许出门,但没办法学生这样的需求多了,而且多半都是装病请假条出门,久而久之,只要是在琴房和教室紧张的时候,用这种方式出校门排练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了。

后面因为这样的带动下,这个小公园几乎每天都有搞音乐的在这里聚会,久而久之变成了山海市的一个小音乐圣地,随处看得到抱着把吉他,拿着小号提琴或者各种管弦,甚至有人抬过来音响,双排键,对公园管理处那边疏通一下,牵一些电线接电搞演出的人。

一些流行歌曲还是这里演绎得最多的。

而一高的一些准备考音乐特长生的,或者在学校里搞起乐队的,多半也都来过这个公园取过经练习切磋过。

这种影响也波及了一高,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前,吃过饭的一些学生也会去小公园看这些搞音乐的弹唱,那个时候很多人一头长,一把吉他,也不用长太帅,只要歌唱的好的,自然而然就能迷倒一大片女生。

当然最让一高的学生们津津乐道的还是音乐学院的某些个乐队,或者某个风云人物的演出。

西川省音乐学院前身是1939年就创建的“西川省戏剧教育实验学校”,是一所历史悠久的专业艺术培养机构,属于国内仅有的九所专业高等音乐学院之一,也是批获得国务院学位委批准的艺术硕士专业学位授予单位。学校的本部在蓉城,山海市这里是第一所分校。

无论是当今还是后世的音乐界提及这所学院,都毋容置疑的认为这是一处耸立在西南部名声显赫的音乐圣地。有很多国内著名音乐人,都从这所学院毕业或者进修过。

当然,作为川音重点打造的山海分校区,这边也倾斜了不少的教学资源,至少很有名的几个教授都来了这边任教,也颇见成果,现在在国内颇有名气的张小娇,王安等一些人,就是川音山海分校走出去的。

有这样的领头辐射作用,谁都不知道这所学院里没准哪一个出色的学生,就可能是下一个明日之星。

这个年头很多人追星,会听着喜欢明星的歌,家里张贴海报。

但是像这种一个音乐学院近在咫尺,经常能切身实地的听到在大学里有名气的乐队和风云人物表演,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大哥哥大姐姐唱歌表演魅力的,也只有第一高中这些耳濡目染的学生们了。

因此很多女生其实就觉得是开了眼界的,特别是很多人在附近音乐学院有活动的带动下,去看了演出的。

回来后兴奋的聊到哪个乐队如何如何,谁谁谁歌唱得真好啊,仿佛接受了音乐的熏陶和洗礼,再回过头来看高中的这些学生,看到一些男生还在课间打打闹闹,类似姚贝贝往往就会居高临下,“你们好幼稚啊!……我不跟你们玩了!”

一副自己整个人已经上升了一个和你们不同层次的架势。

在她看来,听的是辣妹后街,讨论的是某名人在川音的师弟师妹如何风云,自己哪能跟普通人一样呢。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的过着,年轻的人们总是向往着成熟,像是破茧的蝴蝶,挣扎着,迫不及待要挣脱那些简陋的环境,迎向新的生活和世界。对未来丰富多彩的想象和旧有秩序的约束在激烈冲突,他们厌恶这一切,想要迫不及待打破这一切,甚至更希望自己高考能考远一点,离家远些,就不用再经常面对父母唠叨的嘴脸。

那时候在厕所里一起交换烟屁股的朋友,是最好的兄弟。那时候所偷瞥到的那个人的身影,是曾经阴霾生活里最美的一缕色彩。那时候翘课去打的一场游戏,看得一场球赛,是最刺激的娱乐。

多年以后,回过头再看去,原来那曾经无数次诅咒着恨不得一日看尽长安花飞渡过去的日子,是他们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而曾经那无数次想要乘坐绿皮火车逃离的,简陋而卑微的红墙砖瓦小院和那片故乡,才是日后面对冰冷现实时,心底最熟悉,最舒适和温暖的地方。

……

一高的音乐教室里。

一段半生不熟的音乐结束,一干人围了上来,“秦老师,我们是不是弹得不好……”

“秦老师,我觉得鼓手拖了我的后腿!”

“放屁……你们弹琴的节奏一直慢半拍怎么不说。”

“没事没事……大家再多练习吧。最重要是磨合。”

秦西榛安抚了一下乐队的情绪,她坐回角落,神情有些恍惚,具体来说乐队不是弹得不好,在她这种专业人士的耳朵听来,不亚于砂砾抛入了贝壳的嫩肉里,无时无刻不是折磨。

但她必须耐心的引导,鼓励,并且全无保留的教授这群学生,就像是她的那些老师所做的一样,让他们感受到音乐的美好,也许他们不会走上这条道路,但至少他们此后的人生中,会有这么一双现分辨美的耳朵。

她希望这只耳朵,是她给予他们的。

秦西榛脑海又一晃而过了那个男生的面容,然后她起身,让大家先继续排练着,她径直去了教师办公室,找到了谭庆川。

“谭老师……下月的学校文艺晚会,表演乐队那边忙不过来,我想找你要个人。”

谭庆川微感意外,又笑起来,“小秦老师,看你说的,你要谁过去帮忙的,直接点名就行吧。要不我也行,给你找几个壮点的男生帮忙?”

“光是有力气倒不重要,主要这个学生可能还要兼顾一些写曲之类的,必须有这方面天赋的……”

谭庆川讶异,“谁被你看中了嘛,能被你相中,这个学生这方面应该不错喔,你说是谁,我帮你指派……”

……

结果这天下午体育课时间,谭庆川突然来到了教室,点了个名,“程燃,秦老师那边要在文艺汇演的乐队需要人,秦老师点名了让你去帮忙,你去一下吧,看看秦老师对你有什么安排……”

班上一群人哗得望过来了。

就连正准备出门去排练的杨夏,都微微转过头来。

秦西榛是一高公认的女神,这么一个女神级老师指导下成立了乐队,这个乐队的处女秀就在接下来的艺术节晚会上面,学生们之间也是有讨论的,甚至隐隐也有期待的。

而现在,秦西榛竟然指明了程燃加入乐队。

班级里面,倒是一时有些小范围的哄潮。

有人又想起了初一中的学生谈及程燃歌唱得好的传说。不过传说毕竟也只是传说,很多人听来有些初一中当年的学生转述,心底是不以为然的,说得他就像是歌星一样,至于吗,不过是个普通学生而已,唱得再好,能好到什么地步?难道比隔壁音乐学院的那些人还好?

不以为然。

程燃想了想,隐约感到头疼起来。不过也想去看看秦西榛到底卖得哪门子药。即便想让自己过去唱歌,开玩笑,你想让我唱就唱啊?自己就是不同意,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等程燃点头准备过去,经过谭庆川身边的时候。

这个班主任老谭拉了他一下,低声说,“秦老师那边,随便糊弄一下那女生就得了!心思还是要放回来……成绩可不能落后了。你父母和我,对你是有很大期望的……”

第七十四章 互相伤害啊

在老谭传达秦西榛意思点名之后,程燃在这天高云淡的入冬晴空大好时节,去往了b教楼。

这个时候没有节目排练的人都去上体育课了,这条前往b号教学楼的路倒是很清静,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路边的一些空地和场所,都成了有节目表演学生的排练场。

有跳集体舞的,在林**左侧的草坪上,用一台手提录音机播放音乐,几个到十几个男女不等的在练习。

右侧的操场,又站着一大片人,几乎是一个班的人数,原来是整个班搞大合唱排练的。

还有些拿着道具,或者穿戴着一些纸片做的饰品,在那边背台词对戏,这大概是到时候会出演小品的。

本来学生生活就没什么娱乐,一年也就那么几次大型活动,高三了这些活动还将全部取消,所以大家这个时候都比较积极珍惜。

只是程燃这么一个人走过这条清静的小路,那两旁的一双双眼睛,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年级第一的期中考曝出之后,程燃经常会受到这样目光的注视。当然也有人为这份异动而问的。

“那是谁啊……”

“程燃啊,年级第一你不知道。高过第二名的宋时秋23分!”

“噢噢,一直听说,没看到真人。就是他啊……那宋时秋和杨夏的事情,是不是他横插一脚?”

“这个事情说不好……”

在这些看大熊猫的目光中,程燃走过去了。

还没走到音乐教室,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排练乐声。

咿呀咿呀咚咚叮咚当的……

有那么一刻,程燃在自己是否要迈步走进的选择中,犹豫了一下。

程燃最终还是走了进去,这是个普通的教室,大部分的桌椅都被搬开了,腾出中间的空地,一个男生主唱,在那里唱着的应该是原创歌曲,音色还可以,关键是整个调子不合拍。旁边两个主副音吉他手像是在搞拉锯战,相互抢音,导致程燃有种听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立体声的错觉。一个抱着贝斯的小女生总是见缝插针,找不到鼓点的节奏。而鼓手微胖,戴着个眼镜,有学霸的气质,只是把那股钻研劲用错了地方,死命的敲着鼓。

整个乐队现在就像是一群游勇散兵,正在大地上被成吉思汗的骑兵辗轧追杀。

程燃看到了秦西榛的背影,一头黑垂在身后,这个背影应该出现在这样清冷而不失入冬阳光普照的季节,配上舒缓而清澈的音乐就更好了。

可惜这曲子,正在磨练中,那叫一个折磨。

“秦老师,你找我什么事?”

秦西榛依然背对着他,程燃一度认为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乐队这曲子结束了之后,秦西榛才转过身来,“你来了啊?”

这不已经站这里很久了吗。

秦西榛道,“是这样的,学校下个月不是要准备艺术节晚会吗,我们组建了乐队,准备写几歌……”

这个时候停下休息的乐队成员,都打量起程燃来了。

“噢,音乐啊……”程燃如释重负,“我不会。”

秦西榛看过来,眉宇轻轻扬起,“……嗯?”

程燃摇头,“我什么都不懂,我不会音乐。”

秦西榛不说话了,似笑非笑盯着他。

程燃也迎向她那双如泓秋瞳,古井不波。

气氛沉默而怪异。

颇有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秦西榛眼睛逐渐锐利起来,程燃感觉有种泌凉的锋锐似乎从背脊划过,她启口,“噢……这样啊,那好吧。你不会音乐,那么给乐队成员们服一下务,保障演出的成功,总可以吧?”

“这样,我有个杯子忘在田家炳的办公室了,你帮我去拿一下。粉红色的……别拿错了。”

说完秦西榛又对乐队道,“来,刚才你们有五点问题,第一点……”

讲到一半,秦西榛转过头来,看着门口的程燃,秀眉一蹙,“有问题?”

我忍。

程燃转身出了门去。

等从田家炳办公室拿了秦西榛的水杯回来,秦西榛头也不回,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放那吧。”

然后秦西榛手隔空一握,这排练的曲子收尾,秦西榛对众人道,“辛苦了,大家是不是有点渴了……喝点水吧。”

程燃摇头,“我不渴……”

她回头,“程燃,你去隔壁办公室接几杯水过来。”

程燃睁着眼看着她。

秦西榛眯起眼睛,“怎么了?噢我忘记了,你是年级第一,这次考得很好,鼓励表扬……但是现在是德智体美全面展的素质教育,成绩好只是一个方面,集体荣誉感也是素质的一个重要体现嘛。去吧,给每个人倒一杯,至于我呢……我杯子里的水应该温了,你帮我换上热的吧。”

现在乐队众人是看清楚弄明白了,都对程燃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程燃一转身去隔壁办公室,不一会提来一个热水瓶和五个纸杯子,在一张桌子前把纸杯子依次展开,抬起热水瓶挨着掺水,又把秦西榛的粉色保温杯盖子拧开,把里面的水倒出来,重新掺入热水,热气在入冬的教室中蒸腾。

他做这一切很认真仔细,手很稳定。

乐队的女贝斯手看到他修长的五指和行云流水的动作,微微有些羡慕。

秦西榛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

做好了这一切,程燃收手立于一旁。

乐队成员给程燃道谢,过来端水。

五分钟后,秦西榛笑了笑,“都休息好了吧,我们接着继续吧……大家看乐谱……”

程燃这个时候才出口,“没我的事了吧,那我走了……”

刚要转身到门口,秦西榛的声音又从后面幽幽的传来了。

“你等一等。”

程燃定格在原地,半个身扭过来,嘴角轻轻搐了一下……

这女人……

秦西榛微微一笑,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拍了拍,“来,坐。”

程燃走过来坐下。

秦西榛嘴角微扬,对众人道,“好了,继续演奏吧……”

然后……

就是噪音了。

听美妙的音乐,是一种享受,但是这种还在磨练期各种拍子错乱,走音,一盘散沙的乱局,就不亚于折磨了。

程燃歪过头看上去,看到秦西榛也是一脸坚忍的模样,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要跟自己杠上了?

好不容易一歌大家磨合得差不多了,终于听上去有些顺耳了。

秦西榛这个时候歪头看过来,浅浅一笑,“你觉得这歌怎么样?”

程燃盯着他,她看到她目光中有一种狮子般的睥睨,也有几分小样我还对付不了你般的骄傲。

就在秦西榛认为眼前的少年会为之臣服的时候,程燃朝他露出一个让她兵败如山倒的笑容,摇头,“我不懂音乐,不知道啊……”

秦西榛表情僵硬了一下,回过头来,“来,我们排练另一《故乡的秋》!是,这是新的歌曲,看乐谱,我们来继续磨合。”

程燃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秦西榛深吸一口气,饱满的胸脯起伏,挥手间,一场走音走调的演奏继续开始。

她的清眸中浮出红色,这是……

杀红了眼啊。

第七十五章 插秧者

程燃不得不承认和他并肩而坐的女子如果是在大学,绝对符合学院里对所追求的异性最美好的想象。

这个年代的衣衫可能不华丽,她简简单单的蓝色毛线衫外套,下身露出如霜脚脖子的九分休闲裤和平底鞋,和她越靠近越能感受到空气里氤氲的甜香,不加雕琢和粉饰的精致面容,像是只属于这间教室里这个角落,这个时空片段里光影中的立体绘像。

这些事物,程燃曾经从未经历过,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

如同《星际穿越》里未来被困在立方体的父亲,通过书房的引力波穿透时空向过去的女儿示警。他拨动了时空的命运线,光阴山海倒转,他没有中考失败进入第四中学,而是一步迈进了第一高中,他的世界重新洗牌,和他遇到过的人们,人生的路线同时生了转折,自己的父母,谢候明,谢飞白,姜红芍,程斌……那些一个个人,像是纵横阡陌的棋盘重新打乱,进行了重新的定位,一个个人走上了不同的轨迹,甚至此时坐在他身边的……秦西榛。

程燃有一种凌驾于世界的然,好像他比世界多出一个维度,可以干扰影响到三维世界的运作,那些人们的际遇命运,像是一根根无形的线条,似乎伸出手,就能把他们带往不同的方向。

但其实,程燃知道他即便有这样的能力,却未必就能如愿以偿。改变和影响到某一个人所带来的后果往往也无法预知。

就好比他虽然和秦西榛这么并肩而坐。可偏偏却是在这样杂乱找不到调的音乐,在这贝斯时不时捣乱的串音和鼓点盲目的敲击的噪声之中,一点也不符合对美好事物的想象。

然后,在这样的噪音里,秦西榛突然开了口,“程燃,你对人生是怎么看的?”

程燃“噢……”得微张了一下嘴,这是她在努力适应自己老师的角色吗?这种时候是打算放鸡汤?

他想了想道,“人生就像是吃一盒来历不明包着不同颜色糖纸的巧克力……”

“嗯?”秦西榛歪过头来,打量着他,“有点意思,然后呢?”

“你永远不知道你接下来打开糖纸吃到的是什么东西,”程燃停顿了一下,“就好像我现在……吃到了一条蟑螂。”

秦西榛对人最大的特质就是擅长倾听,听着程燃还思考了一下说前半段,还有点像是在音乐学院听过的伯特兰·罗素的哲学意味,然而程燃后半段说出来,她目光骤然一睁,这是……什么形容啊?

秦西榛面露愠色,啪!一挥手打了他肩膀一下。

程燃揉了揉肩膀,老秦你很暴力啊!

她唇角轻轻一扬,“你为人要是像你的成绩一样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

程燃不以为然,“你要是不那么小肚鸡肠,我们也许也能成为朋友。”

秦西榛猫眼眯了一下,突然柔声问,“我哪条腿比较好看?”

这轻柔如猫的声音若是换成任何一个男女之间的情形,恐怕都能人难以抵御,心动神摇。

更何况这句话自然将程燃代入到进一高时那个巷子里秦西榛一字马的惊鸿一幕。

程燃几乎是用重生者的定力拉回心神,咧嘴露出炫目的白齿,“都好看!”

“好看你个头!”秦西榛那柔目瞬间变得凌厉,右脚顺势抬起就揣了程燃脚背一下。

看着程燃皱着眉头痛苦的抱着腿的样子,秦西榛蹙眉,轻声道,“喂,你不要装……”

程燃龇牙咧嘴,“前段时间踢球,脚伤了,体育老师说可能有点骨裂……让我好好静养……”

“啊……!”

秦西榛那双眼瞳颤动起来,她知道自己学过跳舞,本身其实是有功架的,一踢还是很痛的。关键是要是程燃有旧伤,这可就撞上了。

秦西榛盯着程燃,她是瓜子脸,但此时因为惊恐而两颊有些晕红,如果她额前再梳起一绺空气刘海,这模样大概就跟店里卖的东方瓷娃娃有得一拼了。

哐啷啷!桌子被移开,程燃很没有安全感的暴露出来,“你……做什么?”

然后凳子往后挪动,秦西榛长身而起……

来不及解释了。

她窈窕的身线刚刚在空气中绷直,又矮下身来,在程燃面前一只膝盖着地,半跪了下去,纤细的双手十指伸出掌握住了程燃的脚,“伸出来我看看啊……慢吞吞你蜗牛吗……要是肿了的话马上得去医院处理!”

音乐学院也有舞蹈专业,秦西榛选修的就是舞蹈,也有处理过类似扭伤崴伤甚至骨折的经验。她的腿曾经髌骨外移,戴了半年护膝。也倍加紧张程燃腿骨的问题。

“这个其实——”

程燃还不及阻止,秦西榛挽起袖子,抓住他裤腿的线缝处。两条白藕般的手臂上显出几乎透出白皙肌肤青色的血管。

然后……刺啦啦!

哔啵啵!

大力出奇迹。

程燃的裤腿就这么被中华小当家秦西榛给徒手撕开了……

撕开了!

程燃一脸惊呆了的表情看着秦西榛。

他蓬松运动裤变成碎裂喇叭裤般的裂帛之中,露出了一条铜色的小腿。然后裤子无力垂搭下去,小腿就支了出来。

程燃的小腿迎面骨线条刚硬,关键是……上面没有任何肿胀的迹象,甚至连红印都没有。

秦西榛半跪着观察了半天,然后……她的半张脸已经陷入了阴霰之中。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对我好点就行了。”程燃哭笑不得。

秦西榛站起来,拍了自己膝盖上的灰,嘴角僵硬的牵了牵,“呵呵……我现在就对你好!”“现在就对你好!”一边说着,一边秦西榛手化作风车,噗!噗!噗!噗!的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拍击下去。

乐队的演奏早被此间的插曲给打断了,然后就是嘭咚咚一阵桌椅板凳移动撞开的声音。

程燃一趟子蹿出了教室,秦西榛追到门口,咬牙切齿,“……有本事明天你再躲!”

然后,看到程燃那只在风中奔跑裂帛的裤腿,如同田间招惹了水牛的插秧者。

身后的乐队早已经前俯后仰。

她憋红了的脸又终于忍不住了……到了最大限度,一只手收回来捧着嘴,“噗!”得笑出声来。

然后她捂着小腹,克制着,却怎么都克制不住的笑着,这幅样子很不淑女,很不符合她的形象,但估计也顾不得了。

她就这样在轻邑的冬日白絮中,摇曳着笑靥如花。

人生就是这样,每一个阶段有每一个阶段的历程,会经历破茧分娩般疼痛的成长。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她至少比很多同龄人幸福,还能工作在喜欢的音乐这条道路上,不管未来怎么样,还是千篇一律都是这样。

甚至也许,这就是她今后的生活了。

她抹了抹笑出来的泪花。心想这大概是她来到一高工作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吧。

第七十六章 凶什么凶啊

回想起来程燃还是觉得有点滑稽,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秦西榛二话不说力大如牛的过来就给自己撕了,这女人练过的啊……

情绪是可以传导的,有的事情,嘴上可能不说,然而未必不能有所感。

比如程燃倒是根本没有把秦西榛当成真正的老师,在秦西榛这里,自然也是感觉得到的。

所以可能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秦西榛不服气,程燃却偏偏油盐不进。

不过打心眼里,程燃还是比较亲近秦西榛学院派气质的,这个女生能让他追忆起了曾经大学时期的很多事物。

虽然这个外表看上去文静知书达理的女孩,本质上……还是很逗比的啊。

程燃裤腿被撕裂的事情虽然引人注目,但是乐队那边倒是无人透露,因此大家只以为他去乐队帮忙把裤腿撕裂了,却也并不知道真相,只是引了他回程时林荫路两旁的人们和班级里好一阵笑声。

姚贝贝在班上一边笑一边调侃,“程燃,你没钱买衣服吗?叫你妈妈给你买好一点质量的呗,否则你身上那种,三条也比不上人家一条!”

不少人顺着这话朝程燃看来,这话语虽然是好意,但其中有些隐藏着敏感的事物,总会让人不由自主朝程燃和他的衣着上打量起来。

大院子弟里面,程燃家里算是几家人中最差的,程飞扬一门心思拿死工资,徐兰本身工资也不多,而类似姚贝贝,杨夏,柳英这样的家庭,父亲早在外面干其他的去了,杨夏母亲是医生,柳英的妈妈张琳还是市教育局的,待遇上总是比程燃家好。

因此以前的程燃穿着也是院子里最普通的,一年最多买两三双鞋子,衣服翻来覆去就那几件,没见过穿什么名牌,相比起来其他人相形见绌,这也是姚贝贝平时对他不以为然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一番话下,一些人看向程燃,又很快转移了目光。

程燃哑然,同学们都还是很善良,故意不太过打量和讨论他。有些同样家庭困难的学生感同身受,面容露出了窘迫的表情。

往往这种小心翼翼对自尊的维护,无意间最是伤人。

程燃想了想,倒也有些自嘲……程飞扬攻关了邮电局,邮电局也和伏龙签订了设备合同,但万里长征第一步才刚刚开始,虽然合同份额几千万,但谁都知道山海邮电局财政问题,就算李靖平拨款下来,邮电局这合同也不会一次全给,都是分批次结算,而伏龙公司现在研,生产,营销,渠道,哪一样不都是张着嘴要钱的无底洞……所以程飞扬这单签了几千万,但说到底他们家还是穷光蛋。

程燃就无奈笑了笑,不过最近好像听到大哥程齐那边在蓉城的推广搞得不错。程翔也给自己打了电话,说起二婶的广告图文铺子现在每天都在忙,没有单位订单的时候,他们就做桌游,铺子里的几个人都成熟练工种了。现在是每个星期通过物流公司往程齐那边送桌游。

只是受限于产能,一个星期可能最多一百副过去。

程燃盘算了一下,这大概也就是二婶那个店铺目前的极限了,如果要扩大,可能就要把店子开拓,请更多的人手,但这其实到底不划算,最终还不如找个出版工厂代工。这必然是需要一大笔钱的,这是家族兄弟的生意,要拿这么一笔钱出来,也就只能先这么零散着把桌游推广出去了,挣到这么一笔钱了,再来做后续的吧。

姚贝贝那番话以后,班上很多人都很沉默。班长张峰,李德利,郑秋英之类,还是朝程燃身上多看了几眼。心想程燃即便是年级第一,但可能相比起他在那样的家庭取得这个第一的不容易来,他们都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当天最后一节课上课的课间,杨夏没有出门,和俞晓聊起天来,俞晓向杨夏打听她们那边一起跳舞的女生中的几个人。

杨夏审视了俞晓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肯定是你帮人来刺探情报的,这种事不要太多好不好!”

杨夏微一转念,挺翘的鼻子皱起,眼睛睁大,“喂……你不会把我的情况也出卖了吧?俞晓你是不是想死?信不信我今天……”

眼看着杨夏可能随手把文具盒砸过来的样子,俞晓连忙摆手,“喂喂!我是帮我们院子里张鑫打听的!他不在二班那里吗!张鑫啊,怎么可能打听你!你杨夏谁啊……高不可攀,招惹你不是自讨苦吃吗?有程燃一个前车之鉴就够了!”

杨夏举着文具盒的手慢慢放下来了。

她偷看了程燃一眼,程燃这个时候才看向他们两人,耸耸肩,“我这是不是无辜躺在地上被流弹打了一枪?……和我无关了好不好。”

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又重新回过头来,俞晓道,“就是嘛,所以谁都不可能惹你杨夏,快快快,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跟我说一说,我好回复张鑫啊……”

“美吧你!”杨夏拍了俞晓头一下,转过身去,余光在程燃方向一瞥,只看到他对两人摇摇头,又继续埋头看书了。

过了片刻,杨夏从她的座位上起来了,然后来到程燃桌子边,手拿着一样东西递了过来,“给你。”

杨夏手里的是一根黑色的细带子,半指来宽,棉质材料,微微有些韧性,程燃看着她,不明所以。

“绑腿。你想回家路上还继续被人笑吗?”

杨夏白了他一眼,然后把带子拍在了他桌子上,又在上课铃声中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程燃注意到了杨夏披肩的黑。

而她刚才……头是系上的。

……

最终程燃还是没用人家女孩用来绑头的绳子,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撕开了的裤腿两个角绑在一起,瞬间潮流起来。

俞晓回家不想背书包,只拿作业本和工具书,倒是一下看到了程燃桌子上的绳子,拿过来就用了。

把一摞书绑在一起,手提着绳子十字交叉的结点,像是中药房那种抓了一副药剂绑在一起的中药包,放学的时候提着书晃悠晃悠和程燃一起回家。

走出校门到坡道的时候,正好杨夏背着书包,一头秀瀑布直垂,在微风中飘拂着走过,沿途收获不少目光,有的三五一簇的男生还相互用肘顶了顶,传来,“耶!杨夏噢……快看……”此类的声音。

周围的这些动静倒是在背后的俞晓眼里一目了然,想到杨夏从小就公主似的,而越长大越是出挑,这上了高中,更是亭亭玉立,再加上宋时秋喜欢她的事情,都成年级上很多班一些人中议论的话题了,甚至还给了她一个“级花”的称呼。

然而这么个“级花”,就是自己从小一个大院看着她长大的,和她有这样的联系,还是让人与有荣焉的,俞晓心念所动之下,朝她挥了挥手,“嗨!杨夏!杨夏!一起走吧!”

俞晓以为刚才直接走到前面去的杨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所以喊人的时候还附带挥了挥手,就是等她回头给她在人群中定个位的。

结果这么一开口,杨夏那边直接回头,第一时间看向了他和程燃,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她冷声道,“你们自己滚回家吧,谁跟你们一起走啊!”

等到杨夏又回头径直加快步伐消失在放学人流的前面后,面对周围一干幸灾乐祸目光的俞晓,朝着杨夏的方向指了指,对旁边的程燃眨了眨不敢相信的眼睛。

“这女人什么神经病……吃错药了?凶什么凶啊……”

·

·

·

(最近老失眠,觉没睡好,就成懵逼状态了。写出满意的一章要消耗很长时间,脑子思路有点堵,后面有些情节我还要再仔细想一下,争取周详一点,我们娓娓道来。

今天只有一更了,我后面多更新。保每天两更争三更!

还有,今天是阿c的生日,祝大阿c生日快乐,家庭幸福健康美满!这是从我刚开始写书的时候,第一个支持我的男人啊……相识到现在,估计也有十年了吧。早已经成线上线下的死党了。

十年时间,有些感慨,感谢所有在这段历程中,看我书,听我讲故事,和我成为灵魂伴侣的朋友!有的人走失了,有的人欣慰的是,他们从当初的第一天开始,一直跟随到现在!谢谢你们的陪伴和认可,我们相逢在故事开始时,也希望能一起经历更多波澜壮阔,或者激动人心酣畅淋漓的故事!鞠躬。)

第七十七章 野火

当天程燃回来的时候,徐兰已经在家把饭给做好了。

进门的时候徐兰走过来,准备把他把书接过去,“回来啦……”

然后低头,应该是看到了他的裤腿,程燃裂开的裤腿在正中间打了个结,袜子和肉露在外面,今天天有点冷,但程燃却笑起来,“妈,爸回来了吗,饿死了。”

现在一中实行单双休日轮替制,这个星期六不上课,这个星期五也没有晚自习。

徐兰把程燃的书接过去,没有去看他的裤子,声音却不如之前面对自己儿子回来的兴高采烈了,反倒有些低沉,“你爸……还没回来……”

程燃回来就去房间里换了条裤子,出来坐在饭桌上,看着新鲜炒的肉丝和热腾腾撒上葱花的蹄花汤,垂涎欲滴。

每到周末这个时候他回来,总是会有这样的加菜,估计是徐兰担心他每天在学校食堂吃得不太好,在这种回家的时候补补油水,程燃拿起筷子在桌面上拄了一下,“那倒也是,他一直忙,你等久了吧,我们吃吧。”

“噢噢……好……”

吃过饭程燃自己拿去把碗洗了,锅刷了,走回来问不要她帮忙的徐兰,“妈,针线盒呢,给我用一下。”

徐兰连忙去找了针线盒出来,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帮你缝吧……”

“不用,自己能行。”

程燃对她笑了一下,把针线盒接了过去,那是以前用来装大白兔奶糖的铁盒子,吃完后就用作了这些储物。

他拿回房间,一针一线缝起那条运动裤来了。

徐兰在客厅沙上坐着,双手攥在一起,轻轻打着结。

她想起了一个办公室的袁春说的那些话,“今天又给我家袁亮去买了一双耐克鞋,还有裤子,花了我大一千多块钱呢!嗨!这养孩子就是不省心,话说起来,我家这小子从小到现在,起码也都给我花了几十万进去了!这就是个赔钱货!”

徐兰当时还讶异着回应,“一千多块?就一双鞋和一条裤子就这么贵?我们家程燃的运动裤,有一条还是以前他哥送给他的,五六年了吧,我也拿给他穿了,反正小伙子长得快,新的买了没多久就不能穿了!”

“嗨,不是我说你,你们家程燃啊,以前无所谓,现在男孩子长大了,都要面子……他成绩这么好,够省心了,你这方面不能亏待他!”

“那有啥……勤俭节约是美德。”

和袁春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而现在,看着程燃的房门,她走回了自己的卧室,拉开柜门,从大衣的兜里拿出了一叠钱。那是这个月家里的生活费,她数了数,然后……暗下了决心。

第二天程燃就被徐兰拉着出门去了。

然后被带到了山海的运动名品商场里。程燃微微有些错愕,这家运动名品商场算是这个年头这座小城市很出名的地方,一些耐克阿迪,aj这种国际运动高端品牌都在这里,在山海市是出了名的昂贵的商场,能在这里买东西在普通人眼里就是非富即贵。曾经徐兰还以开玩笑的态度对程燃说起过,要是你期末考得好,妈就奖励你去那里买套衣服。

当然这种话程燃听了一辈子,从未兑现过,基本上徐兰只会带着他去山海那些扎堆的服装批市场里选衣服。

“妈,你这是……奖励我期中考考得好?”

“就是啊……你尽管选,衣服裤子和鞋子选一套吧。”

程燃看过来,“我爸不是还没赚着钱吗,他工资这个月还没吧,家里生活费这么紧张,能买这么贵的东西?”

徐兰愣了一下,又道,“最近一次给你买衣服还是二月份春节的时候吧,这么久没给你买过了……而且你这人也长大了,也该买一些贵的了,免得同学都有,你没有。”

程燃哑然失笑,难怪,以老妈的性子,怎么会昨天看到自己裤子烂了,却一声不吭的。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啊。

程燃看着徐兰背着的包,穿着的大衣,这是把最好的衣服都穿出来了,就笑了笑,走过去挑了一件puma标价二百四十九的运动裤,然后径直过去让服务员开票结账了,“就这条吧。”

这个时候阿迪耐克这种进入国内的一线运动品牌溢价还是很高,而且在这个普遍一个职工工资不过千元的时代,就已经动辄是五六百起步了,应该是普通学生能接触到的最顶尖的奢侈品了,所以当年穿阿迪耐克极其牛,谁能有个一两双,那就是家境优越的代表。

而puma就要便宜一些了,程燃知道自己老妈这个架势,自己不买她是不会走的了。

“只要这条?”徐兰犹豫了一下,“要不你再选选……”

“够了,正好有条裤子坏了。”等徐兰结了账,程燃拧着袋子和老妈出了商场。

这一条裤子的钱,已经是平时逢年过节程燃全身上下一整套衣服的价值了,然而徐兰仍然一副愧疚难解的模样。

程燃笑了笑,转过身,指了指身后那座十三层楼的商场,“妈,你信不信,有一天我爸会有钱到随便这么一指点,还不只是这商场里的商品,这整栋楼,这一片地,都可以一锅端的买了。”

徐兰就嗤之以鼻,“你就会说这些逗开心,你爸那个德性……我还不知道吗,这辈子能大富大贵?算了,也不想那么多了,能过得去就行了!”

“咱们家以后有点家本拿给你结婚娶媳妇儿我就满足了!”

……

……

程燃几兄弟之间联系了一下,大哥程齐那边,对桌游的推广进行得如火如荼。程齐大学社团招新,就进了师范校的创业社团,似乎在任何一个大学里,创业社团都绝对会排在社团人气榜单前列。在这里面也很容易找到有干劲和志同道合的学生。

程燃找了几个人,也能分担他的精力,大家一起搞这个推广,据说是把大学城那边的广告都做足了,大部分小卖部都作为了他们的经销点,从最初手画的广告,到了摆出来的ppt广告板,销量……出奇的还不错。而且因为受限于产能,程齐建议将一副价格提高,程燃同意把价格提到六十九块一副。

这个时候有闲的大学生有钱的也不少,而没有钱没有闲的一般也不会对他们的桌游感兴趣。本身学生生活就比较枯燥,出乎他们预料的是,三国杀倒并不是在学校水吧里火起来的,反倒是最先从学生寝室里变成了热门游戏。

这个时候能在寝室里装电脑的学生也不多,然后三国杀这种三国题材的强大吸引力,外加上美轮美奂直扣人心甚至有些颠覆固有三国形象的人物绘图,再加上bang!的杀人游戏机制。在寝室里火热起来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六十九块钱一副的棋炙手可热,谁有一副,简直就成了附近几个寝室的宠儿。学生们扑克牌也不玩了,扎堆在一起打桌游,三国杀虽然可以十个人玩,但一般八个人游戏体验就到顶了。

多出来的人就只能在旁边抓耳挠腮的等待漫长的轮替。

但也有解决方案,那就是另外买一副,拉其他等待的人来玩。

最初是计算机系的学生最先玩起这个游戏,从几个寝室,蔓延到一层楼,从一层楼,到计算机系的杏园一号宿舍楼,然后传染病一般,二号宿舍楼也开始了。

紧接着,好几个附近的宿舍楼和系科里,也开始在求购桌游了。

从最初的一个月沉寂之后,到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之间,两百多副先期投入市场的桌游,就这么销售一空,而且呈现出很多学校周边小卖部摊贩售空后以最少十套起步的架势往后预订的。

最后程齐汇总的营收额:开学两个月零九天,一万四千七百七十四元。

这个趋势,还在以未知的度和规模扩大。

像是一把火,已经燃烧了起来。

而这堆火的四面八方,满是干枯的草芥,铺满了大地平原。

·

·

·

(第一更!求!票!啦!)

第七十八章 格局

“扣除成本十六块钱一副,给零售店铺的提成四块钱一盒,这就是二十块钱了,总账是售出225盒,成本这里就要先扣除45oo,”程齐在电话那头说着,“还有人工费,我这边的团队是每个人的工资,一个人一个月一百块钱,五个人,目前是五百。然后是你给程翔家店铺员工的奖金,一人两百块吧,还有给二婶的设备使用提成两千,再扣除物流运输等杂七杂八的费用,总共支出是八千三百多。”

“我们净赚六千多块钱!但是我们还有两百副库存,但这些牌都被十六家零售店先拿过去应急了,往后的订单还有两百副!你这边要加紧!这已经是几万块的生意啦!咱们投入的本钱,就这么要回来了,还有得大赚……财啦!”

程燃是在家里的电脑面前一边看着程齐过来的邮件清单明细,一边跟他打电话的。

听到程齐在电话那头已经绷不住大哥的架子了,他也忍不住微笑。

大哥这边倒是把帐算的很好,在扣除了他那边的需求之后,程齐就把钱存到了他们的公共账户上面,以便程燃继续取用这笔钱运作。

他们现在对账是通过邮件互传账单来更新。

“这里面你再领一千过去吧,作为你和团队方面请客吃饭活动激励士气之类的费用。”程燃道,“这笔钱投入运作够了,我估计再这么翻几波,可能就要扩大产能了,这不是程翔家的店铺可以应付的,只有印刷厂可以揽后面的活……”

程齐现在很兴奋,“程燃,这些都是你原画制作的,你说后续还会添加人物,加入更新包的吧,我现在迫不及待等着你的后续人物了……都有哪些人啊……目前为止才十五个将,虽然也够了,但还是希望看到更多的三国名将登场啊。你知道有多少三国迷吗,等着新人物上场啊!”

“这个得一点一点放,人物放多了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会影响平衡性。目前我改进过这东西,平衡性是现在最大的优点,也是游戏经久不衰的根本。所以将领益精不宜多……放人物包的时候得慢慢来,需要嵌入运行机制,保证不出漏洞,需要很长推敲时间的。但你说的人物少确实也是个问题,这样吧,到时候我再出几个将领来,丰富一下吧。”

“都有哪些都有哪些?”

“来个司马懿,荀彧……还有……原创人物,姜维他女儿吧。”

“前两个我都清楚,冢虎司马懿,荀彧也是大谋士,只是这姜维他女儿……你自创的?”

“啊……就叫做,姜红苕吧。”

程齐在电话那边憋了半天,“一点也不酷……土爆了!诸葛亮的徒弟会给自己女儿取这个名字吗?这是许诸取得吧!”

……

程燃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恶趣味,想着未来要是这桌游流行起来,给姜红苕来一个万金油的角色,不变态,但是进可攻退可守,能很容易联合其他将领打出漂亮的配合,这出场率肯定是杠杠的,必然成为游戏史上一个经典角色。

改变世界的方式并不仅仅是挥斥方遒裂土封疆嘛,还有类似这样的,一点一点的,影响周围的一切,最终让世界为之起舞……也不失为一桩很有趣的事啊。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老姜是个什么表情。

……

这个周末也就在程燃去去二婶家的店铺,让程翔和李玉两个弟弟去山海市一些学校外面的店铺推销桌游中度过了。程翔和李玉现在是动力十足,他们倒是没想挣了的钱里按照当初的约定他们能拿多少,也不敢问程燃,因为当初的约定中,程燃也说过只可能酌情给他们用度。

现在程燃简直就是四兄弟里面的核心,还不光是桌游的原画设计制作和给程齐出主意遥控都是他,更重要的是,程斌在他们面前那是把程燃摆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上的。

自从程斌破获了大案,上了电视台新闻之后,他更忙了,但在家族里的地位也更高了,隐隐就有至高无上的架势。

这么一个太上皇在家族吃饭聚会的时候,逮着一个热门话题就问程燃的意见,程燃无论怎么回答,都能听出程斌回应话语中的欣赏和溺爱。

程斌讨厌小孩子人尽皆知,以前家族聚会,有他在的时候,他们这些小辈声音都得轻言细语,生怕吵到惹怒了他,以前还是有挑战过他的,但是他是真敢动手的,程齐和程翔都接连被程斌收拾了过后,他们就老老实实了。

结果一对比现在程斌对程燃的态度,他们看着也只能从心里呐喊,没天理啊!

所以四兄弟中,程齐辈分最大,是大哥,无可置疑。然而论声望地位,程燃现在是高居位,连程齐都得听他的意见。

只是,毕竟是家族兄弟生意,程翔和李玉觉得既然算是开门红,他们打心底高兴,但如果还能有点分红,那就更锦上添花了。

程燃一人给了他们两百,这两个利用周末时间给各大店铺推销的干劲是更勤了。

而华通公司大院之中,程飞扬伏龙占领了山海市邮电局,让邮电局长蒋进跟伏龙公司建立了深厚战略关系的消息,开始持续酵,被很多人议论着。

“这老程啊,还真有两把刷子!技术上过得去,邮电局还真用了他们的东西!”

“之前程飞扬说过嘛,技术所是有技术积累的,有很多人才,只是没有施展的机会。他现在有了,不过啊,也别高兴地太早,后面再来看吧!”

这是俞晓父母的讨论。

姚贝贝家里,她的爸爸姚军也说起了这件事来。

姚贝贝瞪大了眼珠子,有些纠结,“这是不是意味着程燃家,要比我们家有钱了?”

姚军就冷笑道,“有钱?光靠一个邮电局撑得起程燃他爸收罗起的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吗?技术所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不拖欠工资就是万幸了!”

最近这些天里,大院里赵平传,张丕等人出没的时候,脸色兼是暗沉沉的。

一些人私下聚头的时候,作为反对头子的赵平传又冷冷道,“那又如何……伏龙公司也就只能找邮电局蒋进这种货色了……邮电局没钱的!有什么用,就只是赚了个名声而已。程飞扬接下来还要往乡镇上面去打市场!嗤……”

赵平传嗤之以鼻,“也就只能在这些别人大厂商根本不屑一顾的小地方寻些吃食了!程飞扬这种格局,就知道他迟早完蛋的!哈……”

·

·

·

(第二更,晚安!)

第七十九章 有奸情?

星期一早上出门,程燃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杨夏。上个星期五杨夏给自己头绳绑腿,结果被俞晓拿去用了,当时她的生气,大概就来自于此吧。

程燃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忽略了她的心情,于是他加快了步子,在杨夏于站台候车的时候,走到了她的旁边。

山海市虽然气温四季适宜,但入了冬,一早一晚还是比较冷,杨夏穿着一件粉色薄羽绒服,两颊被晨间的冷风吹出红晕,伫立清晨的站台,她这番模样很是赏心悦目,刚刚过去的一趟公交车上,有不少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倒是让很多人一天的心情大好。

程燃出现在她的右侧,和她并肩,杨夏正往左侧的道路遥望要等的车,回头的时候,正好和程燃目光对上了。

杨夏一怔,或许还有些受惊,只是这些在她外表上都没怎么表现出来,短暂的停顿之后,杨夏给了程燃一个眼白,“哼”了一声头扭向另一侧。

程燃哑然,这气还没消啊。

他伸手进兜里,取出了那根黑带子,递到了她面前。

杨夏斜着的目光下探,看到了程燃手里的东西,这才回头看他。

“抱歉,未经你允许把头绳给俞晓用了,我已经找他要了回来,洗干净了。大前天,谢谢你。”

“我不要了。你随便吧,丢了什么的都好。”

“嗯?”程燃愣了一下。

杨夏微微仰起头,眼睛从程燃手上一扫即回,“至于道歉什么的,没必要啊。我没有在意啊。你不要以为是我刻意取下来给你的……正好我也不需要了而已。”

“噢……好吧。”

程燃点点头,收回了手,又把那条黑袋子装回兜里了。

这个动作全数落在杨夏眼底。

“不过……”车在他们面前停住了,车门打开,杨夏向前走的时候,转过头来,朝他一笑,“看你这么认真和诚恳……我接受了。”

程燃随后上了车,看到的是一车之前早已趴在窗边看完整个热闹的学生们,一个个带着神秘的微笑。

在这种群体性目光的注视下,杨夏脸一红,挤进公交车后面去了。

……

中午放学,程燃乘车回家吃饭,车路过主干道上的时候,随着车里面一群男生“快看!”“快看……”“美女!”的声音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人影。

一中主干道两旁的老房子,很多改造成了店铺,各式各样的都有,在车这么开过去的那个当口,秦西榛就站在一家琴行的橱窗外面。主要是这幅景象太相得益彰。橱窗里的各种乐器,橱窗前的白衬衣窈窕女子,直到车沿着坡路逐渐下去,秦西榛还在那里久久驻足,构成了一副过目难忘的剪影。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有人在九班外面,托人进来喊了一声,“程燃!外面有人找!”

程燃看过去,那是学校里那个秦西榛指导的“57度乐队”的主唱,叫做林楚。

出门和林楚碰了个面,林楚就道,“程燃,下午六点半秦老师让你去2312教室排练。”

话带到了林楚就走了,刚好来上最后一堂课的谭庆川走了过来,看到帮秦西榛传话的林楚走远,谭庆川开口,“要不要我去给秦老师说一声,你不去了?”

他本意也就是让程燃应付一下了事。当时秦西榛找到他说起程燃有音乐天赋,让他来参与艺术节,谭庆川还是答应了。

在如今这个年头,虽然一中有艺术班,表面上说着要全面展,素质教育,尊重掘学生独特的天赋。但这毕竟还是应试教育的世界,音乐天赋再好,国内也很难拥有和达国家高度达的音乐界同等接轨的教育和平台。

现在艺术生都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代表,如果说谁学了画画出来要做画家,学了音乐出来做音乐家,那甚至有些天方夜谭。就好像这个秦西榛老师,据说她的父亲还是川南有名的古典音乐教授,但那又如何,秦西榛学了音乐出来,还不就是做个老师。

音乐,舞蹈,这些当然不能没有,但不过就是正常生活中的调剂,普通人做不了大明星,也无法声名显赫,更多的都需要务实,在自己的岗位上做着一份工作,这就是大部分人的人生。

程燃想了想,又对谭庆川摇了摇头,“高中时期参与学生乐队,还是有点意思的事情。我还是去吧。”

程燃对谭庆川说话里没有太多敬语,也没有一般学生面对老师的敬畏和小心翼翼。

但谭庆川却丝毫不以为忤,如果说程燃这幅样子从开学时他倒是颇为看不惯的,至少对于他这种传统老师来说,一个学生不在他面前表现出唯唯诺诺绵羊一般的态度,他多少会对这个学生感官不会那么好。甚至一度他还为此敲打过程燃。

但这期中考试之后,程燃一切在谭庆川面前也就顺理成章无比顺眼起来了。自己班有个年级第一啊!程燃这幅样子完全符合他对年级第一学生的想象啊!是的,就是想象,以往自己也没教出过年级第一的学生啊。

要是不是程燃这个样子的,他才不习惯吧!

谭庆川原本是要顺坡下驴,只待程燃一个犹豫,他就顺势帮程燃推脱了,然而程燃这席话让他酝酿好的说辞堵回了喉咙里,只好道,“噢噢……玩玩也行,劳逸结合嘛,有这种体验也是学生生涯中难忘的一部分吧……但先说好,那就是玩玩,千万不能影响学业啊……明天我要弄个月度测验,看你的了噢。”

程燃笑了笑,知道这是谭庆川的患得患失,要是自己月度测验没能拿第一,他恐怕就要方寸大乱了。

下午放学,大家66续续起身出去吃饭,前排桌的姚贝贝转过身来,对起身的程燃道,“喂,程燃,你真的去参加乐队了啊?”

“这么说来,你到时候会有演出吗?好期待啊……”这边说话的是陈若婷。

自程燃期中第一的事件爆之后,他在班里还是很有一群拥趸的,不光是学习成绩好的郑秋英等人时不时会找他聊题请教,还有陈若婷这样的女生群体。对他一举一动都颇为关注。

“不演出,我去打杂。”程燃笑了笑。

姚贝贝当即就嚷起来了,“你又豁别个(骗人)!程燃……我才不相信呢!你的水平,怎么可能不演出!”

他们脑海里还一直存在着初中毕业聚餐那晚上程燃的弹唱。当然后来程燃和姜红芍先离开回家了,后来他们也通过俞晓旁敲侧击的打听过程燃那歌弹唱是怎么回事,得到的回答是歌是他表叔写的,弹唱也是程燃表叔教他的。

这特么……你当我们是傻子么!

诗是表叔写的,弹唱那曲子是表叔教的,你怎么不说中考和期中考试也是你表叔冒名过来考的!?

这个锅你再甩高一点试试!

只是听到姚贝贝这么一说,很多人联想到初一中出身的学生口中那些程燃的传闻,陈若婷,郑秋英,张峰等班上非以前初一中的学生们就看着姚贝贝柳英,心想你们到底为什么对他这方面毫无质疑?

然后一个悦耳好听的声音,横地插出,“打杂……这么惨啊,那要不然我们有空,大慈悲的过来帮帮你?”

说这番话的是杨夏,脸有些微红,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姚贝贝连忙附和,“就是!看在同一个院子一起长大的份上,打杂我们可以去帮忙啊!你效率不就更高嘛……你不该拒绝吧,要拒绝的话肯定就是你看人家秦西榛老师漂亮才去的!嗯哼哼……”

一大群人无比关注的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大概都觉得后者是很有可能的!

程燃愕然的看向歪着嘴斜眼看他的姚贝贝,又看向杨夏。

杨夏眼神熠熠的盯着他,却又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不自然而微慌的躲闪,随后又游移回来,似乎不放过他表情任何可疑的变化。

面对一大群这样狐疑的神情,程燃嘴巴张了张,随即无可奈何的微笑点头,“要来探监的话,随时欢迎啊……只要不怕……那个乐队有点吵就行……”

“什么呀……”

“再烂能有多烂……”“你就是不想我们去打扰吧!”

一群男男女女起哄笑起来。

在这样的附和笑声中,杨夏目光从程燃身上收回来……若有所思。

·

·

·

第八十章 歌唱(求票!)

九七年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临近了这一年的尾声,临近岁末,年轻人们的脸上总是会透露出雀跃,年迈的人们脸上却又会多染上几分岁月的霜尘。

人们对这一年的印象最为深刻的大事件,还是伟人的逝世,港城和澳门的回归。那位承前启后,影响深远的伟人还是没能等到港城的归来。

遗憾就是这种事物,哪怕雄如伟人,恐怕也是不可逃避吧。

人们仍然在这片大地上生活,下岗潮的暴雪已至,看不到未来和前路的阴影笼罩了很多人,人们却仍然微茫的,如同杂草一样倔强的生存着。没有商品房遍地拔高的世界,大多是普通而老旧的楼房,没有人被赶走,人们在大地上轻如蝼蚁,但彼此走街串巷,维系起来的网络和生活……却重如泰山。

这一年之间生了很多的故事,那些悲伤的,愉悦的,喜怒哀乐,都被沉淀起来到了心底,也许很多很多年后被翻出来,能引起记忆的,也许是一个欢声笑语的画面,也许是一个泪流满面爱别离的场景,还可能是,定格了时空的一歌谣。

对于山海老初一中的学生们来说,这一年里,他们所有人共同的记忆点,还是在于那个叫程燃的学生,不讲道理的横空出世。

他画的海尔波普彗星文化墙惊艳了时空,和姜红芍一个考全校第一,一个班级第一,成为了后来被人形容为扮猪吃老虎的两匹黑马,蛮不讲理的把平时学校里占据榜单的各路学霸诸佛菩萨挤开给他们让道,站在了人们记忆的舞台之上。

第一高中少了姜红芍,这让初一中的学生们还是有些遗憾,因为程燃后来直接战斗力爆表成为年级第一之后,初一中很多学生都会“漫不经心”的宣扬,“这有什么……当年我们年级第一压了程燃一头的姜红芍,现在已经去蓉城十中了,据说蓉城十中新换了招生海报,她就是封面照第一人……”吧啦吧啦一大堆,引一个个心驰神往的眼神。

传奇的故事仍然在继续,这个年代里有的东西虽然让人绝望,但美好的事物仍然在萌芽。

当程燃参加那个“57度”乐队之后,有的人也会专程去打听这个57度乐队有什么过人之处,本身因为程燃的加入,又有秦西榛的指导,这个乐队还是很引人瞩目的,至少一度还是全校都为之知名。

但乐队练习之时,来打听的人多半摇头苦笑而去,能坚持听完两的都多半冲着秦西榛的颜值。事实证明,秦西榛哪怕专业能力很强,但在教育这一块,还是很不擅长啊……

所以哪怕有程燃和秦西榛,这个乐队仍然是聚不起什么人气,乃至于很多人眼中……

程燃这个年级第一人,也似乎沉寂在了焦点之外去了……

元旦的即将来临,对期末的冲刺,不甘心落人一头的学生们又埋头咬牙苦学,以期迎头赶上,在面对艺术节的准备间隙,学习上你追我赶的架势,也是浓烈得很的。

在这样的情形中,程燃在放学到晚自习的间隙中,来到了秦西榛叫他去的音乐教室里。

程燃进入教室的时候,林楚等一干乐队成员们已经在了,门口有人路过,看到他们,又摇摇头笑着走了。没有人驻足聆听或者围观,那种彼此交谈的嘲笑声,还在楼道经久不歇。

林楚等人的脸色有些难看,程燃进门来,林楚就半开玩笑又歉意道,“秦老师还没来……抱歉又让你听噪音了……”

程燃笑了笑,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噪音,那么对于秦西榛那种专业级的耳朵来讲,恐怕就是巨大的折磨了,可她仍然要忍受着这些指导这群音乐的初学者,其实说起来,还是挺不容易的。至少程燃觉得换做自己,绝对没这个耐性。

过了一会秦西榛就匆匆忙忙的进来了,手里提了两大包的口袋,“抱歉抱歉来晚了……”秦西榛环视了一下,目光在程燃身上定格了半秒,嘴角扬起一个笑意,然后举起了塑料口袋,“都来了啊,最近辛苦了……请大家喝台湾奶茶!”

“台湾奶茶!?”

一群乐队成员把手头上的东西立即搁下了,弹贝斯的女生张琦眼睛都放出矜持的光芒,鼓手小胖子

吞咽了一下口水,就连主场摆酷的林楚,都从半坐在桌上的状态无声中起立了。这是对美食最好的致敬。

这个年头奶茶店刚刚在山海市开起,一杯十几块钱吧,对普通学生来说,赶得上两顿饭钱,也算是珍稀品了。就跟后世星巴克在某地,或者哪个著名品牌到来引起的城市潮流一样的热门。

秦西榛提起口袋,挨着奶茶,递了杯原味的给程燃。

口袋里的奶茶完了,众人才看秦西榛,“秦老师,你没给自己买吗?”

秦西榛笑了笑,“我才不喝你们这种小孩喝的东西……”

众人还觉得奇怪,这奶茶风靡附近,哪里算是小孩喝的了,奶茶店里面常坐着的,也都是你这样的大学女生啊,普通高中生有这经济实力的也少。更何况,你秦老师不过比我们大几岁而已,要不要这么一副老人家的语气啊。

“噢,对了……”秦西榛又从后面的纸口袋里取出一盒小蛋糕。

“是冠生园的提达米苏!……这可不便宜……秦老师你好有啊……”鼓手喝着奶茶,一只手就探过来了,结果啪!被秦西榛拍了手背一下。

“这不是给你的。”

众人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

秦西榛把蛋糕搁在程燃面前,“星期五虽然算是你自找的,但还是我把你裤子撕烂了。这算是……小补偿吧。”

一干人等瞪着程燃的“特殊待遇”,心想敢情秦老师你还恩怨分明啊!

程燃愣着看秦西榛递来的奶茶和提达米苏,这算是过意不去?

于是他冲秦西榛笑了笑,“好,领情了。”

于是在一干人咬着奶茶吸管的直勾勾注视下,程燃吃起了蛋糕,味道别说还真挺好,这个年头类似山海这些老牌蛋糕店用料还是很足的,还真是熟悉的味道。

看着程燃大口吃东西,秦西榛眯着眼微笑,心头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为什么会觉得……挺满足?

程燃吃着吃着,抬起头看大伙,扬了扬手中的勺子,“要不……你们来点?”

“不了不了,秦老师专门给你买的,吃吧吃吧吃死你……”

一干人吞了吞口水,矜持的摆手拒绝了。

……

“秦老师,一直都是我们在排练,还没真听你唱过歌呢,要不你给我们唱一,我们看看音乐学院专业的水平?”

林楚突然开口。

众人立即也就响应号召的鼓起掌来。要说起来,这年级上秦西榛上过课,讲音乐历史,讲乐理,甚至给大家弹过钢琴,一干人如痴如醉,但却没有人听过她唱歌。

他们这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在这些掌声中,秦西榛微微错愕,但随即大方的拿过一把吉他,搬了张椅子在他们面前坐下,她黑披肩,上面编了一圈辫子扎于脑后,脖颈长长的,瓜子脸,更显得清新优雅。白色衬衣没能遮掩她身体的窈窕曲线,抱着吉他,微微一笑,“那就给你们唱一。”

说着她垂下目光,手指在琴弦拨动,冬日的阳光中,整个教室都安静下去,似乎被她转瞬就能达到的专注和沉浸所感染了。

她抓攫心神的嗓音,仿佛磁铁,带着让人心尖微颤的柔和与温存间唱起:“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众人无不屏息,程燃目光一怔……

这女人

好强。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她的身边围绕着飞萤,和弦在空气中回环婉转。

“奔驰的木马让你忘了伤,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看着他们的羡慕眼光,不需放我在心上……”

她黑乌黑,眼珠子黑曜石般放射出灼灼的光芒,嗓音像是无形的手,握住听者的心脏,轻轻揉挲,重一些,就呼吸急促停顿,轻一点,就神魂皆舒。

程燃嘴角回甘,仿佛又尝到了提达米苏的滋味。

“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这样。”

·

·

·

(第一更,和程燃的故事一同进入十二月的冬天了……求月票!)

第八十一章 打死你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是这样。”

秦西榛的尾音消敛于空气中,她一手掌吉他,娴熟潇洒的起身,颇为干净利落,像是千里不留行的女侠,一干拥趸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秦西榛这个时候才露出一丝骄傲的笑意。那是属于她的领域所拥有的骄傲,这些之前都被藏了起来,隐藏在这所学校的世故人情之中,甚至可能之前音乐专业的在这里也会受到歧视,一个不是主科,二来也可能有认为搞音乐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和普通人的疏离感。再则那些男老师找过来,多数也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是男女间的心思,并不会侧重于尊重她的专业上。

众人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高手,秦西榛是真的一唱起歌来,那就是巨大控场的掌握力。所谓的气场,是这个人能够有办法让你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从而在他的身上感受到的东西。

程燃初中毕业聚餐时也有,但那是重生的优势,用一老罗的歌曲,凭借自己的两世灵魂,镇住全场。但秦西榛今天的表现,完全就是自我修行。

其实以程燃两世为人的阅历,这个时候哪怕是看一些大歌星音乐mv的画面,也只会觉得简陋和粗糙,甚至用前的眼光有些还显得滑稽,然而秦西榛的现场表现,仍然是有些东西是满溢出来的,比如才华,她空灵神往的目光中,隐藏的炽热,可以清楚地知道她是真的热爱着自身的专业。

“好厉害,我们也想到你的程度……秦老师可以吗?”一干人热切的拍起马屁来,倒是希望从秦西榛这里得到鼓励。他们算是从秦西榛这里深刻的感知到了音乐是如何撩人的,当然庄严点来说这叫音乐的魅力。要说音乐是一座高山,秦西榛就是这上面的隐士高人,他们看来已经不亚于少林扫地僧的存在了。

能够得到她的一句肯定或者鼓励,那简直就像是任我行对着满堂豪杰说自己佩服三个半人的牛叉了。

结果秦西榛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不落尘世昧的面无表情道,“你们,大概还差了八条街吧。”

又冲程燃笑了笑,“你就不一样了,估计只有一条街的差距。”

乐队林楚几个人当场就想摔乐器走人了!

提拉米苏给他吃不说了,凭什么说他天赋比他们好!这个程燃成绩年级第一我们承认了,音乐上面就安心做个跑腿打杂的好不好?

但大家还是碍于秦西榛的威严,别看她清纯如水温温柔柔的,但偏偏你接受了她的设定,她对你不高兴了才更有压力。就像是你和陌生人吵一架没关系,但你在乎的人和你产生龃龉,就难以忍受。

“好了,继续排练吧!”秦西榛忍着笑一招手,众人也只好继续各就各位。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效果好了很多,听在耳里也不是折磨了,偶尔的走调不合拍还是能接受,至少不那么兵荒马乱。看来练习和激励双管齐下还是有效果的。

秦西榛拍拍自己旁边的凳子,又让程燃陪着她坐下。

秦西榛转过头,看着道,“程燃,你看到了吧,音乐就像是刚才我所唱和弹奏的,是这样的东西……”

程燃愣了一下,“嗯……?”

“即便我们这样相近的坐着,可能彼此也无法了解各自的世界,哪怕能够交谈,但我们仍然会为不同的价值观,经历,对事物的各种看法所阻隔,人心可以隔肚皮,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哪怕交谈,也会彼此欺骗……但是音乐,可以直接跨过这些界限,让我们产生交流,而且这种交流,是在灵魂层面展开的。”

“就算是面对不同国家的人,听不懂我的歌词,然而演唱的时候,他们仍然可以忽略歌词,感受到情绪这种事物的存在,会快乐悲伤,会从内心中产生出力量……这就是音乐啊。”

“当你不敢大声哭,不敢大声喊叫,不敢倾诉的时候,你尽可以用音乐说着……这个世界我会怕你?”

……

秦西榛攥着手,挺翘的鼻尖在冬天的温度中微红,但是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骄傲,可知她平时,大概也是如此的。

“这个世界……我会怕你。”程燃错愕笑起来,对秦西榛竖了个大拇指,“说得真好。”

姑娘,我突然欣赏起你来了。

大概没想到程燃会这样,秦西榛有些郝然,目光移开,又似乎自觉好笑的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根本不像是普通学生。”

“我听过你的弹唱……我刚才说过,音乐是灵魂的交流,对吧……”

“嗯,那又怎样?”程燃突然有点。

“但你感染到我了。”秦西榛淡淡道,“你一个初中生,毕业时弹的那歌,感染到我了……有时候会想,怎么可能呢,你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啊,偏偏和那些浮夸和故作沧桑的民谣歌手不同,为什么就能感染到我呢,让我觉得并不是你在唱歌,而是背后的另一个灵魂在唱歌。那不是歌词歌曲表现出来的,而是你很好的演绎了这歌,所以你说什么表叔作品,我是不会信的。”

程燃背脊麻。这特么,从音乐上你都能分辨出我是重生的?

不过程燃虽然觉得有些懵,但他相信这番话。他的两世灵魂,的确只要自己平时注意,就能很好的隐藏。然而仍然还是有可能下意识暴露的,比如他的动作神态,他有时候处理事情的方式,甚至更有可能,就是秦西榛所言的……音乐。

对于普通人,可能分辨不出来这么多东西。但是对于秦西榛这样的专业人士,她很可能就能剥开表层见本质,听得出你背后的情绪,你的经历,阅历,甚至笼统点说灵魂。

但能做到这一步,这个女子在这方面该是多么的热爱,甚至高明。

秦西榛让程燃背脊微麻的话语又突然一转,“但是我有时候又想,这怎么可能呢……你一个初中生,怎么可能会让我感觉到是个历经世事的中年人呢……这是根本不和道理的,所以啊,只能归结于你的天赋了吧。有的人天生就有音乐的才华和天赋,让人嫉妒。”

程燃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笑了笑道,“与我相比,我觉得你更有天赋。”

啪!

程燃莫名被她手上的乐谱拍了一下。

他有点蒙。

这……怎么说!?

秦西榛眼眉认真,“不会叫老师啊!你你你的。”

看着程燃张着嘴巴的样子,秦西榛又扭过头去,这是憋不住板起的脸笑,不让程燃看到。只是从程燃这个角度,她的耳朵也被笑意带动着轻颤。

程燃好一阵无语。

不过还是道,“秦老师,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对嘛,这样才尊师重道。”秦西榛回头瞥了她一眼,“我只是觉得,你有天分,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让你对音乐这样躲闪和排斥……我给你机会,你却不需要,想让你展示自己,你却拼命的隐藏。我只是不希望,一个大好的苗子,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譬如叛逆之类的,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天赋。”

“为什么这么执着?”

“因为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但你不同,如果你热爱这个东西,也许能在这里有更好的展。当然,我不是想改变你的人生,而是只想你看到你有能力去选择的东西,然后至于是走音乐这条路,还是高考进一流大学学其他的专业,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在拓宽你能选择的道路。”

程燃道,“为什么,你这么悲观……我觉得,你能力很强啊?”

秦西榛道,“我爸是古典音乐的老学究,我知道古典音乐优美而有力量,我欣赏并认可,但如果要我作为事业来从事,我更希望走流行音乐这一条路。我爸要知道这一点,恐怕会杀了我的……所以这就是我没有办法做真正喜欢事情的原因。”

“你打算把我培养培养,在我身上有个寄托?”

“你为什么,不喜欢音乐?”

“并不是不喜欢……音乐对你来说,是第二条生命,是一个世界。”程燃停顿了一下,“但对我来说,只是调剂。只是一种水果,偶尔我会吃它,但不是主食。你也别想扭转我的认知,因为这就是我的人生观。”

程燃摊了摊手,“相比起来,我还是觉得你勇敢战胜你父亲更靠谱一点。”

秦西榛仔仔细细看了程燃的表情,然后垂下了头,吁了口气,“似乎……确实是这样……”

秦西榛头疼,“但是……没有办法啊……”

程燃微微扬眉,“怎么才能战胜你爸?”

“除非,我真的能获得很大的认可……其实,这次山海举办国际旅游节,是会有音乐会场的……会邀请音乐人和乐队来演出……我其实有想过,在那上面……试一试的。”

“这个是很好的想法啊……”程燃道,“我帮你。”

然后程燃猛地往后退了一下,双手挡了一下,秦西榛欲砸过来的乐谱高高举起,看他的模样,又忍俊不禁的搁下,“嗤,你怎么帮啊……不要胡乱夸下海口好不好……”

程燃无奈。想了想,道,“你会视唱练耳吗?”

秦西榛看白痴一样看他,“这是学声乐的基础要求……我是视唱练耳7级!”

“那我唱一曲子,你把曲谱写下来,到时候再进行一些编曲的变化,就作为这次学校艺术节的表演曲目吧。”

秦西榛嘴角划出一个狡黠的笑意,“你终于……愿意拿出新曲子了吗?”

乐队一干人听程燃还会写歌,一个个这个时候也放弃基础排练了,群体围过来。

林楚这些人面面相觑,这个年级第一,居然也还会唱歌?有人想起了初一中的那个传言,不由得神色凝重而倾听起来了。

程燃端起吉他,拨动了一下。

然后按住,想了想,打算交代一下,“噢,对了……这歌……”

还没等他说完,秦西榛眉眼弯弯,“知道了……这是你表叔写的……第二嘛。”

“有那么一天,我觉得你表叔会打死你。”

·

·

·

(第二更送到!求!月!票!啦!)

第八十二章 王者归来?

程燃一曲子弹唱完毕,秦西榛手上的曲谱也同步写在了她有漂亮封皮的小笔记本上面,她睁着眼睛,看着程燃,眼睛里的光彩是掩饰不了的。即有因为他出色完成了任务的惊艳感,还有的是她目光如炬把他从人群中找出来的成就感。

虽然程燃一直不知为何要藏锋。

但秦西榛觉得这就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然后一干乐队的人才忙不迭收回了各自瞠目结舌和口水滴答的表情。

贝斯手张琦喃喃道,“好……帅啊……”

鼓手小胖子付潇喃喃道,“他是真的懂音乐啊,这歌……是我今年听过最好听的歌了……”

两个主副吉他手挤到秦西榛旁边看乐谱,恨不得立即将其记下来,程燃此时所唱的歌,无论是旋律还是很多的唱法和变化,都可能是这个时代目前根本没有接触过的,这种直接产生的效果就是吉他手求知若渴的想要把这曲子给迫不及待的掌握,掖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为他们技能的一部分。

只有林楚惊艳中又带了一些自卑和躲闪,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道,“我觉得,林海比我更适合做主唱……”

听到林楚说这么一句话,乐队的人都纷纷朝他看来,张琦脸色有些微暗,付潇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吉他手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都知道林楚其实平时是个腼腆甚至木讷,以及很多时候都会被忽略的人,其实他们这群人哪个不是呢,没有人是真正学过声乐的,多数都是对这个感兴趣,只是中途被家人严厉的制止了,这种心思就暂时藏在了心底,后来上了高中,秦西榛的鼓励下,并不出众的他们才鼓起勇气走出教室,来到秦西榛这里报名组建乐队。

这种事甚至导致他们回到班级后受到了很多褒贬不一的评论。林楚很腼腆,但是他知道自己歌唱得很好,不过从来在自己的生活圈子表现出来,都会被人为的忽略掉。这种透明人的感觉他受的太多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所以他来到了秦西榛面前。

秦西榛还是确认他是有天分的,只是天分不太高,如果十分制评分,估计林楚有两分。是属于有天分的范畴,在秦西榛短暂的教导之后,林楚的嗓子更开了,的确表现得很好,可以说是这个匆忙组建的乐队里最好的了。

林楚也渐渐有了信心,但直到今天听到了程燃的唱腔,他才明白为什么秦西榛对这个学生这么的在意。

程燃这么强,不让他做主唱,实在说不过去。与其让秦西榛生硬的安排,还不如自己退位让贤。他为什么参加乐队,是因为他不甘被忽视,他总是退让,推辞,以至于人们天然认为他不行,所以忽略忽视他。

他觉得自己比别人行,那么就应该站出来表现。所以他选择了加入秦西榛的乐队,然而事实上是,随便出来个程燃这样的存在,就把他打趴下去了,原来自己是真的不行啊,既然如此,就应该回归以往那个透明人一样的生活中去吧。

结果林楚看到秦西榛是一脸寒意的看着他,那种清寒的表情在她漂亮的脸上出现,有一种自卑到让人想要立即转身逃跑越远越好的冲动。

秦西榛的声音很冷,“林楚,我让你做的是什么?”

“主唱……”

“那请问你我说过要撤销你的主唱吗?”

“没……没有……秦老师你别这样……”

“你是主唱,程燃只是打杂的。还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一个主唱是乐队的灵魂和舵手,我让你来掌舵,你应该就明白自己是船长,你会带着你的船员去劈波斩浪,有受挫和挫折就卸任的船长,你是不是就这样把信任你的船员们都丢下了,把你的伙伴就这样出卖了?你以后的人生也是这样吗,一遇到事情,感受到了和人的差距,想的不是弥补这种差距,而是卸下担子逃避?那你现在马上可以走,我只当自己错看了你!以后你在我面前,就做个隐形人,我不想再看你一眼。”

林楚手忙脚乱,心无处安放,但看着秦西榛,眼睛却有些湿润。

程燃上前,拍了拍林楚的肩膀,“加油!交给你了。唱不好要拿你试问的。”

看着眼前的秦西榛和程燃,林楚用袖子狠狠抹了抹眼睛,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自己会怎么做的!我会好好练习的。”

乐队又赶紧排练起歌来。

在教室的第一排,秦西榛坐在椅子上,程燃靠着旁边的桌子。

秦西榛偶尔会出言指正,乐队暂停,修正后又继续演奏。秦西榛回过头,看了程燃一眼,“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当老师……有时候听着他们简单的都会出错,还是无法镇定想抓狂啊!”

程燃道,“我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就是一个好老师了。这个乐队总有一天会随着他们的学业进程而解散,但是他们在这里和你相处的这些点滴,将会陪伴着他们度过一生。”

秦西榛怔了一下,然后白了他一眼,“人小鬼大,故作老练!”

程燃笑了笑,又道,“我突然想了一下,如果我要艺术节表演这歌,你会不会把林楚的主唱撤销了?”

程燃原以为这种类似于鸡和蛋谁比较重要的问题多少能难住秦西榛。

结果她毫无心理负担,瞥了他一眼扭过头去,“给过你机会,自己不要。现在打杂就好好打杂,不要再做非分之想了,你以为我的乐队是什么人都能当主唱的?”

程燃瞠目结舌。

这过河拆桥的利索……

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

……

在音乐中渡过的时间,总是有些快的。

特别是乐队有了目标,进步明显,乐声就再也不是折磨了。

程燃现在把每天放学到晚自习这段时间会来乐队听听歌,看看他们的成长,倒也成了一桩趣味事。

有一天乐队的排练未能如期进行,林楚放学去排练室的路上,被几个学生拦住了,这几个学生平时就是他们班里很横的人,对于林楚这种平时内向的学生本就多少有些看不惯,特别是参加了秦西榛的乐队,结果乐队的走音走调出了名,这几个人就更看不惯他了,路上把他堵着打了一顿,丢下让他们别再搞乱七八糟音乐的威胁走了。

林楚蓬头垢面,灰尘扑扑,衣服上还满是黑瘢的走进排练室。也不说究竟生了什么,只是道了歉后就抓紧排练,后来看他实在倔强不说,大家也就不问了。

只是林楚练习的时候,斗志比以往更浓烈了。

乐队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但是对于外界来说,好几个其他乐队和唱歌的节目在学生中广为流传颇受关注。反倒是这个走腔走调的乐队早被人忽略了。

有人忽略了这个乐队,但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在这个乐队中混迹的那个人。

程燃频繁出没于乐队排练节目,让本就经常在角落里盯着程燃的七班班主任王奇眼底略过一丝快意。

在最初确认了程燃加入那个乐队之后,王奇那天就把宋时秋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还叫来了他的父母一并做了工作。

让宋时秋趁着这个机会,奋起直追,争取期末的时候,把程燃越,一举压制九班。

王奇将期中考那场总结会上的战役视为奇耻大辱,所以后面这几个月,他是憋着一股劲,要把谭庆川和他的九班击垮,重新夺得校长马卫国的重视。

宋时秋现在也减少了打篮球的时间,几乎每天除了平时上课,是上午放学练题,下午放学练题,晚自习结束后回家也是加紧刷题刷试卷。

他经常能注视到那个在很多角落出现的杨夏的靓丽身影,心生不甘。

又再看到程燃经常往乐队去的“不务正业”,他有一种快意,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飞进步,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闭关潜修的侠客,他的能力逐级提升。

程燃的确在期中考试一鸣惊人。

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等不及看到期末考试,把程燃踩在脚下,那全年级震动,他王者归来一雪前耻复仇的场面了。

·

·

·

第八十三章 多贵啊!

程燃父亲就是正是最近山海市上了新闻的,和邮电局签约,作为确保山海未来举办旅游城市通讯领域保障第一线的那家伏龙公司创始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其实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不光程燃以前初一中的事情传了出来,他的家庭,仍然是私底下在学生中被探听着。

有人主动过来询问,“程燃,你们家以前是不是就是华通公司,你爸改制了过后变成了伏龙公司,我们邮电局要从你们公司购买设备了?”

问话的是家在邮电系统的两个人,程燃的家庭背景其实已经在学生中传出了,只是有个反差,程燃几天前去秦西榛音乐教室排练裤腿被撕烂,姚贝贝说了一番贬低他的话,一度让人以为程燃家家境不太好。后来得知了这个消息,包括张峰等之前同情,或者有所感触,或者对于程燃有种心理优势的人,顿时有一种认知踩空的感觉。

不管程燃家里之前有钱没钱……至少这件事情生了,恐怕已经不是普通职工家庭的范畴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大概这就是一件新闻事件而已。但对于家在邮电系统的那两个学生,他们却能明显感受到影响。

家里的大人对此是议论纷纷,市长李靖平大悦啊,破天荒给他们邮电局多追加了专项款项啊……邮电局一向病歪歪的,受限于历史局限,一直半死不活,被市里面和市民里里外外都骂成老油条了,更换了伏龙公司设备后,比以前的情况改善了很多,因为这件事作为新闻布之后,不少市民刻意仔细体会了一下更新换代后的山海市电话系统的情况,现的确比以往通畅了许多。

因此邮电局受到的社会舆论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一来新局长蒋进威望提升,得到了很多社会好评。二来对于伏龙公司,邮电局内部很多不看好的人也转变了看法,一个最质朴的论调是,现在山海市已经出了能够制造出性能配置不亚于一线产品,但是价格却比一线大牌低很多设备的本土公司。

这个伏龙公司大有可为。

得到了家里这些论断的出身邮电局的学生,自然对程燃多了几分亲切。

面对两个学生的询问,程燃点点头,“应该是吧。那是我爸做的,我知道的并不多……”

周围听着他们问话的人就“哈!”得出声,“那程燃你们家能赚不少钱吧!邮电局据说要拨财政了啊……”

山海市不大,第一高中很多学生都是来自各个单位的,这些不同单位里也传起山海官场层面的那些事情,平时从家里听到的事情,其实已经算是这些学生的社会观启蒙了。

“啊,这个事情,听我爸说,还没赚着钱呢……”程燃道。

其中一个邮电系统的学生就赧然说,“说是分期付款,但要你们公司先安装批设备……等于是你们家公司还亏着钱来做这个项目。我爸说了,市长批了,财政各方面动作也不快,简直是求爹爹告奶奶的让他们赶快把经费到位……明年第一季度能到位就不错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意识到什么,看向姚贝贝,杨夏。

陈若婷本就看不惯姚贝贝平时针对程燃,不动声色道,“姚贝贝,你和程燃是一个公司的吧,这么说来,你们家算是在给程燃家打工了?”

姚贝贝像是被踩了尾巴,又如同刺猬被挑战,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荒天下之大谬的道,“有没有搞错!我们家怎么可能给程燃家打工?我爸自己就在外面干,有自己的公司!只是原来单位改制过后,我们家占了股……是股东!”

姚贝贝的反应,纯粹就是无法适应以往比不上自己家的程燃一家突然际遇变化,甚至隐隐从各方面越自己的不甘。

她是全程听到了自己父亲对程飞扬的议论,先是笃定无法攻破邮电局,后来签约后,虽然仍然是笃定邮电局拿不出钱来,伏龙公司只是平白亏损给他人做嫁衣。

但自己父亲言语里的那种酸溜溜和不确定的语气,姚贝贝如何不清楚。

姚贝贝和陈若婷又你一言我一语的暗暗针锋相对起来。

杨夏和柳英却没有去管姚贝贝和陈若婷的口角,她们只是怔怔看着程燃。

刚才那番话倒是提醒了她们。

好像……她们这院子里的这些各家各户,已经无形中,隐隐依附在了程飞扬身上了。

……

……

下午放学,程燃和俞晓出来吃饭,因为要上晚自习,很多学生是不回家吃饭的,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校外从面馆,到炒饭,小餐馆,几十家馆子人满为患。

程燃和俞晓钟鼓楼这边的馆子,程燃每天乘车和晚餐伙食费是七块钱,俞晓要多一些,十二块。这个时候山海市的公交车对学生还是五毛钱一趟。扣除每天往返家的两块钱后,两人用在晚餐上的钱分别是五块和十块。

在这个面和炒饭只需要三块钱,一般一个带肉的小炒也是三块钱的年代,吃饱是没问题了,偶尔也可以奢侈一下,两个人点两个肉一个素菜一个汤,也吃得很好。

当然,和杨夏,柳英这样单位里的女生比起来,他们的生活费就不值一提了。记得当时程燃和俞晓就为杨夏一个月有六百块零花钱而大喊富婆。

当然杨夏乐善好施,朋友也多,可能长得好看天生人缘也好,不仅限于他们九班,还有好几个班的学生都以认识她为荣,有的男生想抽烟又没有钱,只能拉下面子找她借,基本上都能借到,还不还的就随缘了,杨夏也不会记着要,对于这个时候的很多男生来说,杨夏简直就是拯救他们于水火的女神啊……被私下里称为级花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最近俞晓现程燃也变成富翁了,现在每天吃饭都是他请客。

要不知道还好,关键俞晓是知道程燃一天伙食费只有七块钱的,这里面万一有个什么用度,吃饭就只能捡便宜的点了。他十二块多一些,有的时候家里还会几十几十的多给,所以俞晓倒也宽裕,平时俞晓总是嚷嚷着两人把钱凑起来吃饭。

其实凑起来,能点的菜就多了。

程燃自然也能沾着他,吃好一点。

“你妈最近转性了,每天多给你钱了?但也不至于富到这地步吧?你哪来的钱?”

程燃道,“家族兄弟做了些生意,总之,以后可能不缺这些小钱了吧……你不是想攒钱买个任天堂游戏机吗,买游戏机的钱我就不借你了,但你可以存着攒钱,这样买到的东西更珍惜更有意义吧……这段时间的客,就我请吧。”

俞晓眼圈顿时有些泛红,“你这家伙……还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结果俞晓的感动刚刚持续了几秒。

姚贝贝,柳英,杨夏刚好从餐馆门口路过,然后夹在中间,一手挽着杨夏,一手挽着姚贝贝的柳英拉着两人倒退回来,探头向餐馆,

“耶,程燃,俞晓,吃得好噢!请客!”

“啊……好吧。”

俞晓顿时就有一种想摔碗的冲动,怎么能轻易答应呢……请他们多贵啊!

·

·

·

(这两天在开会,给大家汇报一下,早晨起来晚上回家,所以更新不给力,明天恢复更新。)

第八十四章 女侠?

姚贝贝柳英杨夏在程燃面前坐了下来。

这个餐馆也是学生放学用餐的热门地点,算是这里比较好的饭店,大部分人都是一群人坐一桌aa制吃饭,热闹得很。

杨夏这个名人一过来坐下的时候,顿时有不少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虽然期中考试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程燃这个年级第一的名头还是比较响的,认出他的人也不少。而杨夏更因为宋时秋的关系传闻甚广,他们这一桌自然而然引人瞩目。

姚贝贝撇着嘴,“今天就答应请客了啊,很大方嘛,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主动积极啊。”

俞晓皱眉,“平时凭什么请你啊!你请过我们吗?既然没请过,那么我们频繁邀请你恐怕又会被你认为是无事献殷勤?”

姚贝贝一咬嘴唇,作势欲怒,但碍于周围人的目光,这其中还是不乏一些小鲜肉男生的,姚贝贝还是要保持自己淑女形象。于是只能向俞晓假笑了一下,然后凶光毕露。

柳英摆摆手打断,“好啦好啦,程燃是请过客,但唯一最想请的,还是杨夏吧!”

“你说什么傻话呢。”杨夏横眉看过来。

她这副模样很是俏人,柳英和俞晓倒是无比默契的起哄笑起来。

杨夏干脆把头移开,这个过程中无形的朝程燃方向看了一眼,现程燃也微笑着,似乎对这些大院伙伴们历来开的这些玩笑有些无可奈何。

杨夏就轻轻抿了抿嘴,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不看程燃,头侧向一旁去了。

其实柳英俞晓未必真是要撮合两人,只是在这种场合下,拿他们来开玩笑,本就是他们这些大院子弟的日常。

“我来点我来点!好不容易抓着程燃一顿,你爸伏龙不是和邮电局签约了吗,有钱人了噢!请客没问题吧!”姚贝贝拿过菜单,“不找最贵的上对不起你这个小富翁啊!”

“这个脆炸羊排,山珍腰花,红烧肥肠……”

俞晓是看着姚贝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点着一个个价格不菲的菜,心都紧了,他和程燃现在可以说是同一条船上,关系着他存钱买游戏机啊!

杨夏突然开口,“姚贝贝你吃的完吗?够了吧。”

杨夏本身就是她们女生中威信最高的,这么一话,姚贝贝就“喔……”了一下,偷偷看了杨夏一眼,有些悻悻然。

俞晓立即顺势制止,“姚贝贝你不准点!虽然是程燃请客,但谁也不是大户,你这是吃公家啊!这可关系到我和程燃的未来生活标准,菜单给我……”

“我偏不!”姚贝贝晃了一下脑袋,又看向程燃,眯着眼睛笑起来,“我给杨夏点总行了吧……杨夏喜欢吃鱼,来个干烧黄鱼!这个总行吧!”

俞晓一看干烧黄鱼价格,那可是整个饭馆菜单上最贵的,都要38块钱了。只这么一个菜就是他们平时两天的伙食费了。

但偏偏姚贝贝说给杨夏点,他又不能说什么。

心头已经很有多话想骂在姚贝贝身上了。

杨夏的声音又淡淡响起,“我最近不想吃鱼。”

“怎么会啊,杨夏我们出去但凡吃小炒你哪次不点鱼啊……你不是说了高强度学习多吃鱼肉对大脑有好处吗,优质蛋白什么的,多养生啊……”

“是啊,所以吃伤了,不想吃了。”杨夏摇摇头。

“好吧好吧,那就不要鱼了,点之前这些吧……”面对杨夏简单而强大的理由,姚贝贝只能无奈而意犹未尽。

柳英也嘴角含笑饶有兴致的盯着杨夏和姚贝贝。不知为何,杨夏有点躲闪柳英这审视的目光。

“要不……”杨夏想了想,道,“这顿饭我来请吧。”

俞晓喜出望外,虽然有些伤自尊,但他很快克服了,差点就要替程燃答应了。

“哎,别啊……”姚贝贝颇有些前功尽弃的反应,“杨夏你这个星期的生活费都没多少了!你别想着给程燃省钱啊!他有钱呢!”

程燃迎向杨夏的眼睛,笑了笑,“姚贝贝这点说对了……我有钱的。没关系,好久没大家一起吃过饭了。对了,你们还要喝些什么?”

“哇,还能点饮料……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想喝什么……”这不消说又是姚贝贝的声音了。

杨夏注视程燃,“你哪来的钱,不节约一点吗,装什么大方。”

看到杨夏眼睛里的责备之意,程燃张了张嘴,“噢……家族兄弟做印刷品,挣了些钱。”

“又是这样……你总是这样的,”杨夏嗔怪的移开目光,“好像不知哪个人经常都跟我抱怨压岁钱不够用……每次都让你别这么大手大脚,要试着存钱,管理自己的资产,记个账本……结果这才有一点了,又这么大手大脚。”

杨夏最后轻声道,“你虽然变了不少,但这点,好像一直没有变呢。”

虽然这句话表面是责怪,但杨夏说到“没有变”的时候,语气有些轻……仿佛松了口气。

……

一桌丰盛的菜肴6续上桌,这家饭店的饭菜的确味道很好,这个年头做餐饮的还没有后世那么多心思,加之这里本就是学生吃饭的地方,食材上面流动快就很新鲜,未必是什么珍馐,但味道和用料确实很足很好。

一桌人吃的大快朵颐,俞晓就顾不上自己形象胡吃海塞,姚贝贝本身也是吃货,就柳英和杨夏形象上好很多,都是端着碗,用筷子很精细的夹菜。

姚贝贝啃了根炸羊排,嘴唇还油嘟嘟的,突然道,“喂,程燃,你为什么要去那个乐队啊,听说那个乐队很烂的……主唱叫林楚吧,听认识他的人说他这人唱歌不怎么样!很多人知道他要表演都快笑掉大牙了!你要是艺术节演出个人独唱还行,你跑去加入一个劳什子乐队,搞什么啊……”

姚贝贝意识到什么,一脸的奸笑,“你该不会是……看秦西榛老师长得漂亮吧?”

说到这点的时候,几个人目光都狐疑锁定程燃,似乎要从他此刻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端倪。

“哼哼……我可是打听过了的,秦西榛老师在他们音乐学院,可是响当当的一号风云人物,女侠啊!现在还一直流传她的传奇,当年参加校园歌唱比赛,惊艳全场!后来自己在学院里拉起一支乐队,学校里从作曲系,管弦系,民乐系,到舞蹈系,数字艺术系,都有她的拥趸……据说一个传播艺术系的学生会主席还为了追求她动用了半个系的人,声势浩大,结果黯淡终场。她的事迹在现在的川音里面都在传着……听说她就在我们一高当老师,一些川音她的学弟学妹还打算过来膜拜呢!”

姚贝贝又探出两根指头,准备去剥新的排骨了,“咱们这低调的音乐老师,哪里像是她外表看上去这么柔弱清纯,很不简单的……就是一个大姐大啊!”

“程燃你以为好招惹啊……你惨了!”

俞晓和柳英是听得瞠目结舌,“秦老师这么有来头啊!”

“对啊,我在音乐学院的一个姐姐跟我说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程燃也有些意外,秦西榛倒从来没有提及过她大学时候的生活,想起秦西榛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想来她是在大学里覆雨翻云,但最终也没能跳出现实的三界之外,这才对自己的人生近乎于认了命,安然在这座小城里做老师教书育人吗?

程燃这幅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点不漏的落在旁边观察杨夏的眼里。

她目光又从程燃身上游弋开来,撇了撇唇角,“哦,大姐大女侠啊……”

·

·

·

(念头不通达……今天只有一更。欠大家一章。)

第八十五章 虎父无犬子

那顿饭最后花了八十七块钱,这可不算是小数目,杨夏还是想请客,但是被程燃拒绝了,姚贝贝看到桌子上还剩下的很多菜,终究过意不去道,“要不然……改天我请你们喝水?”

这顿饭姚贝贝透露出的秦西榛在音乐学院很有名的信息,不久后就在年级上传开了,并在之后……得到了证实。

那几天里常有一些大学生在一高的门口出没,有的人还背着琴包,看样子是演出或者排练后直接过来的,在一高放学之后,找了一些学生问,“同学,打听一下,你们学校有老师姓秦吗,应该是年轻女老师?”

“那是我们学姐,哎,没想到她来一高了,差点以为见不到了。”

“要在就太好了,很想见她一面……”

有的是干脆在门口等着,希望来个不期而遇。

这个年头手机不多,要不知道bp机寻呼号码,想打听人找人估计也就只能是这种办法了。

偏偏这些人还是每天都换,一拨一拨的。

其中有的并不是无名之辈,在放学时候还引起了高年级的学生议论,“那是川音作曲系的王乐毅啊……川音这一届的大才子了……我们高三艺术班在音乐学院进修,听过他好几场演出了……”

“那是向凯奇,他们的乐队在学院很有名的……”

“管弦系的系花张钧若,她也来找秦老师啊……”

这些音乐学院的来打听秦西榛,要到了她的寻呼机号,这么一段时间后,这些音乐学院来人还是等到了秦西榛的“接见”。

“就是接见啊!你们是没看到,秦老师就在饭馆请这些来找她的学弟学妹们吃了个饭……很多人看她的样子,简直就是尊敬加崇拜,平时看不出来……秦老师原来在大学里这么受欢迎啊。”

晚自习的时候,早就有人把放学看到的事情传开来了。

外间的天色暗下去,白炽灯照亮的教室里面,晚自习还是比较宽松的,有时候老师就上下晚自习室来打一头,基本上中途就走了,甚至偷懒点的个操行册给班长,让他监督记录出格学生,在一高这种地方,最起码的自觉性还是有的,学习的埋头学习做作业,聊天的低声聊天,但不至于展到不守秩序打闹的地步。

也会偶尔像是这样,大家压低声音议论交流,白噪音嗡嗡嗡的笼罩。

大概今天的一高很多班级里面,这种议论是普遍进行着的,主要是看到了秦西榛不同寻常的一幕。

秦西榛进校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漂亮的女老师,很清纯的样子,而且为人至少表面上温和低调,自然而然,便让人对她的印象定了型。

然而通过那些找上门的音乐学院大学生,那些人对她的推崇和态度,甚至隐约传来她在学院时演出得奖的事迹,几乎已经可以勾勒出她在音乐学院的风云和受欢迎程度了。

程燃想到了秦西榛偶尔表露出逗比的一面,想来恐怕那就是她在大学里面真实的模样了。

这个年头,很多喜爱都来的是这么直接,跟一些会唱歌的文艺青年进入大学会收到无数鲜花的追捧一样,秦西榛的学弟学妹专程过来找她,也是出于纯粹的喜欢吧。

“她在大学里得过很多奖的,最后毕业的音乐会引起轰动……难怪知道了她在一高任教,川音的大学生就来了……”

“秦老师太有范了,你们是没看到她当时的样子,一个大圆桌,她就坐在中间,周围围坐了一圈她的学弟学妹,一个个对她眼巴巴的,嘘寒问暖……那模样,《教父》看过吗,就跟那部电影里的场景差不离其啊!”

听着这些议论,程燃还愣了愣,一联想到这种场面,秦西榛一本正经的教育学弟学妹的样子,就莫名觉得有些喜感。

“所以说啊……秦西榛根本不是平时那样子的……表面清纯,说不定,内心叛逆着呢……”这就是走偏的揣测了。

程燃刚刚有些不好的预感,这种揣测就一个回马枪转折,有些声音传出来,“你们想啊,直接指名点姓叫人去乐队,冲的是什么呀?”

“年级第一嘛,而且长得也好看啊……正和口味啊……”

“他天天也在往那里跑,但是那个乐队也不怎么样吧……”

“是不是在借这种便利呢……说起来……没准有些什么呢!”

程燃皱眉望去,这样声音的出源又消失在了教室里的嗡嗡声中。

但是无形中,增添了许多偷瞄向他的目光。

本来一直写作业的杨夏,手上的笔僵了僵。

……

晚自习结束,乘坐公交车途径万家灯火回家,今天程飞扬和徐兰都在,家里还有李明石,田丰等几个伏龙公司的中高层干部,在和程飞扬商量事情,徐兰端出了切好水果的果盘。

程燃回来之后,程飞扬目前的席徒弟李明石,副手田丰都纷纷向程燃打了招呼,田丰很热情,李明石则是从旁温和的微笑。

最近伏龙公司在大量的招收业务员,两人今天就是来和程飞扬商量培训和业务摊派方向的事情。

经历邮电局一役后,田丰知晓个中细节,对程燃是奉为觉醒天才般的人物了。

这对田丰来说接受度不成问题,他喜欢围棋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种严谨布局的智力较量中,在绝对的黑白冰冷厮杀中又衍生了无数的传奇。围棋历史中不乏少年天才,横空出世,连败当世高手的戏码,于田丰而言,他很能接受程燃的人设。

李明石原本也是蓉城理工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山海,就进了华通公司,跟着程飞扬干到现在,其实是有一些属于高材生的傲气的。从田丰那里听说攻打邮电局是程燃的主意,其实对这种战略决策并没有多大在意,他本就偏重技术,和田丰这些着眼和侧重点不同,多半也觉得只是一个学生的突奇想,被程飞扬一下子把握到了,最终厉害的还是程飞扬。

然而当邮电局这一城拿下,程飞扬抛出向乡镇进攻的策略,开始大规模扩充培训新业务员,公司就连轴转起来,连他这个搞技术的也兼了个人力副总监,天天进行面试和人员的安排。

人员多了,以往公司架构的矛盾和问题就凸显了,部门还需要扩张,要进行新的划分,这些一波波接踵而至,原本对于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新公司来说,这些都是手忙脚乱的磨合时期。但是李明石出奇的现,这些问题都被解决了。

人员扩充,如何成立培训部,如何将原有的部门拓展,挥老员工带新员工的作用,如何调动员工的主观积极性,去乡镇那么苦,怎么能让员工树立起对伏龙公司的信仰,觉得自己正参与进了改变这个城市,改变这个时代的大事之中。

一切,公司都有方案出台。

而这一切的来源就是那部“伏龙基本法”。

没有动荡,没有碰撞,没有破开原先框架的头破血流。就像是一个可变结构,在公司需要扩张的时候,这个基于“基本法”规则衍生出来的各种体系,就自然运作形成了,把这些内容给托了起来,像是降落伞,一项项可能引起震荡的事务,安然落地。

在程飞扬身边经过这些创业过程,渐渐有对全局统筹意识的李明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高的公司运营艺术。

和老牌的国企比,那些臃肿笨重的国企就像是老龟回不过劲来。

和此刻的一些民营企业比,灵活程度,应变程度,内部的组织和凝聚力,过之而无不及。

像是一支有着先进理念先进战术的军队,尽管现在看起来装备不好,数量不够庞大,衣衫褴褛,但是总有那么一股子信念和内在力,让他们就像是独狼面对这个世界。

后来李明石才从田丰这样的高层身上打听到,“伏龙基本法”,脱胎于程燃之手。

李明石同学会的时候也见过自己学工商管理,甚至在一些外企当高管的同学,在同学会上总是最显眼耀目的存在,但是就李明石总结起来,他的这些同学,想要做出一份“伏龙基本法”这样框架的东西,恐怕给他们十年时间也办不到。

而这一切,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做出来的。

李明石看着程燃,想了很多的可能和解释,但最终他还是微微摇头。

想不通。

大概只能归结于……虎父无犬子了吧。

·

·

·

(一更,欠两章。)

第八十六章 还有差距

“程燃啊,正好你也在,你李哥有个想法,要不你听听……”田丰对程燃招招手。李明石也目光烁烁盯着程燃。

程飞扬倒也破天荒没有让程燃不参与公司决策,别管大人事的口头禅了,对程燃默认的点了一下头。

程燃过来,李明石就道,“邮电局达成协议,李靖平的展规划和较好评价等于给我们攒了口碑,现在有很多区县的客户找了上来,但是我们接触后,初步现这些客户很多观念还是处于落后的地步,他们的观念打不开,现在求助于我们是因为李靖平的“山海市大会战”,反逼这些单位改革通讯设备,我们就是把业务员派驻进去,也只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等到这阵风一过去,落后的还将落后着……未来我们的市场还是会被人有机可趁……”

“说到底,我们的地盘不稳固……”因为程飞扬影响,李明石这个理工研究生,现在说话也是一股匪气,“现在很多机关单位,仍然是这一套,吃拿回扣就能决定一个项目的去留,今天他们有求于我们,明天就有新的公司靠着喝酒回扣公关把我们的地盘夺去,所以我们认为应该扭转这种风气,形成这种情形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普遍的客户单位现在专业上面的观念都比较落后,当然不比我们这些前沿研人员,他们很多不懂得为什么要用我们的产品,和我们建立长期业务往来有什么帮助,因此就在酒桌子上,谁能带来最大利益,谁最能吹牛就拍板谁……我认为应该聘请一些这方面懂行且有口才的人,随着业务员进入每个客户单位里进行深入的分析和讲解,帮助他们拓展思路,了解到不仅仅是现在的利益,还要放远将来。”

程燃一听就有些汗颜,明白这种念头的高明之处,他知道自己还是小觑了这群真正在一线干事业的人,他拥有的是重生的先见和经验优势,比如他可以给伏龙公司做出规划,在这个阶段,令公司展业务员打入县镇之类。但这些就是一个方向,更具体的细节,他没有真正从事过这一行,是他体会不到的。

如果真是简单的用业务员打乡镇市场,如果伏龙公司不进行反思进行更深入的研讨,程燃估计也真的就会如李明石所说,今明两年李靖平这股“大会战”的风一刮过,那就是一地鸡毛。

旅游城市开展起来,有了资金,各家单位肥脂丰膏的,外部的鲨鱼就会游进来了,大如贝拓,科迅……中游如北通,湾流,朗博……小到各路人马,这些诸侯群雄,马上就会派人进来公关这一片蛋糕。

恐怕伏龙刚刚取得的繁荣市场,转瞬就会被这些有丰富和国企政府打交道经验的公司劫道而去。

如何站稳脚跟,守护自己的田产地盘,李明石这个时候提出的建议,算是高瞻远瞩了。

想到这里,程燃道,“这有点像咱们国家以前的艰苦革命过程啊,不光搞基层展建设,还要把政治工作做到群众中间去……李大哥提的意见很好的!”

“但我有些更大胆的想法……我们不妨不必拘泥于县镇级别的单位,公司可以设立一个情报部门,就跟美利坚的fbi一样,随着业务员的撒开,收集各个客户的资料,需要的是单位负责人的个人爱好,履历,家庭背景情况,夫妻关系,孩子的展和学业情况……要事无巨细的收集,不要小看一丁点细节,说不定就是未来的某个突破点,这些可以现在就做起来,我们可以派出副总经理级的人,专门针对客户单位负责人服务,听取他们的抱负,帮助他们规划策略,甚至我们可以和有资源的大公司,相关领域以及大学的教授专家合作,为这些单位客户指定规划策略。一般的中层干部,就算是想干事,影响力都有限,所以我们应该从动员客户单位高层做起,这些高层官员或者负责人并不都是混日子的,只要有一个想做一番事业,我们就能为他们提供业绩开辟的道路。”

“会不会……有一天,和我们伏龙合作的单位负责人,一个个都能在自己的领域开疆拓土……那么到时候我们的影响力,就大多了。”

“这个时代,自下而上的改变当然在进行,但以目前来看,自上而下更容易扭转以前的那些不良风气。”

程燃说完,田丰,李明石面面相觑,掩饰不住眼底的惊喜和震动。

田丰手上不停的记录着,李明石则是心思电转。

很明显,程燃的这番话,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启。

……

送走了田丰和李明石,程燃回到房间里,从抽屉拿出了蓉城十中的转学考试大纲。

这厚厚的一叠资料中当然并不全是考题,上面的刷题指南还指出了一些市面上能买到的十中指导试卷,弄得程燃一度怀疑蓉城十中出这个考学资料还是附带着卖他们自己出版社出的试题的。

十中指导试卷在山海的新华书店也是有卖的,这个时候市面上对于山海的高中生来说,就两套试卷卖的比较好,一份就是《十中密卷》,另一份自然就是更为大名鼎鼎的《黄冈真题》了。

程燃在这之前就按照那份转学笔试纲要把这些试卷先买回来了,此时翻开那转学招考纲要,看到上面的习题指导上标注“《十中密卷》1995年数学模拟卷,甲卷。”

试卷根据各科目装订成册,分为甲卷和乙卷。

甲卷就是根据正常的高中教学课程制定的试卷,一般普通高中的学生就做甲卷就够检验自身的了。

而乙卷,就是专门给尖子生学霸准备的,上面的题更贴近历年高考题,一针见血,难度自然是更高台阶的。属于拿给那些顶尖学生挑战用的。当然即便是一些学校排名前列的学生,做乙卷也会出现很多留白。

这十中转学考纲要最初时程燃拿到手的时候,是的确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的,算是把他给打懵了,毕竟之前还有纲的内容。不过经过这么大半学期对高中知识点的梳理以来,程燃两世为人,拾起以前落下的东西还是很快的,这一世又有更多的领悟,从查缺补漏的这个环节来看,他所接触的内容也算是过了一般的学霸。

所以他今天打算试试这套十中九五年出的模拟卷。

现在十点钟开始,按照严格测试时间,两个小时,十二点结束。

程燃出去吃了口水果,十点于桌位前准时坐下,提笔开始刷题。

暖黄色的灯光中,只有程燃急书写的沙沙声和翻弄草稿纸的声音。

程燃很专注,重回这个时代,没有了过往信息大爆炸时期,有功夫就拨动智能手机,刷下微博上下网,或者浏览朋友圈不知不觉把生活中的时间割裂了的各种小动作。

在这个网络不达,大部分还是单位楼房,没有后世动不动二三十层高楼耸立的世界里。

清风明月,灯盏书卷……让人心无旁碍。

两个小时后。

闹钟打响。

程燃没有理会。

再用了半个小时,他才停笔,算是把这套试卷做完了。

看着指向十二点半的时间,程燃伸个懒腰。

“还有差距啊……”

徐兰还没睡,她中途开门看了程燃几次,都看到他在做题,于是给他煮了一碗牛奶,程燃出房间门准备洗漱的时候,徐兰又拉了他过来,“又做题到这么晚,来喝杯牛奶,睡觉好睡!”

程燃端起牛奶坐在沙上喝着,不经意看到桌面上的报纸,上面标着“山海市步行街规划地拍卖,山海展董事长孙卓富进行施工剪彩,实业街的未来繁华呼之欲出……”的新闻报道。

程燃愣了愣,孙卓富,上辈子没吞并自己父亲的伏龙公司,结果现在反倒把实业街的步行街修建项目给拿下了?

程燃记得上辈子修建了这条街的地产商人后来被传成了山海市富。这孙卓富,反倒要成为山海富了?还真是生命力顽强啊……

这也算是自己所影响到的,时间线的改变吗?

·

·

·

(第一更,第二更晚上。)

第八十七章 别怪没提醒

第二天乘车上学的时候,程燃脑子里还浮现出昨天入睡前看到的那张报纸,孙卓富竟然接手了步行街的建设……

前世程燃是知道,孙卓富把程飞扬踢出局,介入了华通分公司改制过后,没过多久就把华通分公司包了个壳,拿着程飞扬知识产权转让的伏龙去那些大公司待价而沽周旋了。

至于山海市这个步行街,似乎早了一点出现,也不是孙卓富一手建设的,而是另一个叫做王小平的商人。

最关键的是,依托这个步行街项目,这个王小平似乎也和上面搭上了线,一路平步青云,后来就成了山海富。

当然,所谓富富这种叫法,其实未必就是真正的财富第一人,而其实是,依托某种庇佑关系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代称。

且这种称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沉浮更迭,所谓后浪推前浪,往往是随着一个地方的江湖波澜而变动。

这也就是问题了,原本以为孙卓富不足为虑,结果从伏龙公司这边吃了个败仗之后,这家伙还能走上这条路。孙卓富成长起来,要真取得了“富”的名头,那未来还真是有些棘手了。

伏龙公司这么大一个瘪,他吞下去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心里面难道不膈应?特别未来看着伏龙展起来,孙卓富肯定是不会想这之中用了多少心血,多不容易的。只会觉得……那些曾经都应该是他的。

当然,程燃倒并不把孙卓富放入眼里,认为是什么对头。

他看到的主要是这背后,无论是王小平还是孙卓富,就能将一个人随随便便捧成富的人……这个人,能量不小啊。

未来,会不会因为孙卓富和程飞扬对上?

当然,希望自己父亲展顺风顺水,伏龙公司步步飞腾,很快就成为巨无霸,大到没有人可以打主意了。

否则,免不了还有一场腥风血雨……

……

当然,生活中的危机但愿只是程燃的一个揣测,他很珍惜眼前,喜欢这种一切都在所预定遵循的轨迹中行进的生活。

有可待弥补的遗憾,有沿途曾经不曾观赏而错过的风景,有可以将学生时代高不可攀的知识高山攀登凌驾脚下的酣畅,还有这种,仿佛操控航船驰向星辰大海的热血温热。

希望一切都不要被打扰。否则,他是会如狼一样反击的……

课间的时候和谢飞白遇上了,不过看上去谢飞白像是故意等着他的,“听说你最近跑去搞乐队了?”

“啊……有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听到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

程燃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谢飞白愣了一愣,想来他从来我行我素惯了,寻常人根本是不鸟的,结果大慈悲的关注提醒一下程燃,他给自己这么一个态度,这是有坑啊!

“你不要误会,我当然不是盯着你什么的,关键是有时候听到些东西,碍着我耳朵不舒服……你去搞乐队也就算了,打杂算是个什么事?现在都说你喜欢秦西榛,跨等级恋爱……我说你是没妞可泡吗?姜红芍呢,噢对了,那妞厉害,你是没指望了……所以就想找个有挑战的?玩一场大的?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这特么……

从头到尾思想危险的是你吧!

程燃皱眉看过来,“你有多远滚多远。”

谢飞白倒也不着恼,一副我就是不滚你拿我怎么办的叼兮兮吊儿郎当模样凑过来,“其实你要找秦西榛作为挑战高峰,我是看好你的,也有可能的,但你别这么低端啊,你跑乐队去打杂,现在都传着呢,你一年级第一受美色诱惑甘愿做苦力,我听着都躁得慌。”

“那个乐队是个什么乐队,都说是垃圾好不好!你听听那些外面传的,秦西榛就是长得漂亮,专业也行,但做老师,不行的……把一帮不懂音乐的搞起来弄个乐队,结果没弄出个什么名堂来,听过的人直接掩耳狂奔啊……主唱是叫林楚吧?这是个受气包啊……这种垃圾乐队,你也有兴趣?要真喜欢搞这些,隔壁大公园,有的是搞乐队的,去那啊。”

“我就是看不惯你一天到晚指指点点的,让我好好学,结果我最起码是有进步的吧,你呢……不务正业,知不知道你的对手这次是指望着期末把你压下去!”

程燃怔了一下,“竞争对手?”

“七班的宋时秋啊!”谢飞白啧啧了两下嘴,“以前我不喜欢一高这种地方,觉得都是些书呆子,结果进来之后,才知道别有洞天,无形的攀比,圈子,比那些普通学校的成熟多了去了!不过也不出意外,谁让山海市最有钱最有权的都把子女往这里面送呢!”

“呵,常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这些层次不低的家庭出来的子女,偏偏成绩还不错,从小各种补习班上着,再差也差不到哪去。穷人才成天幻想着有钱人都是人傻钱多,关键是人家人傻还能挣那么多,和人家相比说这种话的岂不是脑子都没有?”

程燃知道谢飞白看似游戏人间,其实也算是早看透成熟的那一类,有些话和道理他憋在心里,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以前是憋着,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但是程燃出现之后,他这就绷不住了。

程燃笑了笑,“怎么,怕我输?”

“怕你输的内裤都不剩!”

谢飞白“戚!”了一声,“毕竟是连姜红芍都刮目相看的人……虽然这姜丫头你没指望了吧……但也不能混得越来越颓废啊……还别说,这些好学校里的这些学霸之争,我在旁边看着,还是很有意思的!那七班班主任说是给他们班全体都上了鞭子了,艺术节班上的一切表演全部取消,现在每天都加紧刷题,那个宋时秋据说也是每天上小课,期中考试他大意了,期末考试就要把你踩下去。除了他,年级上多少班级头名不是拿你当目标?”

“你要是一直保持着优秀,这帮人或许就争不动了,但你偏偏去了那个劳什子垃圾乐队,这些人心思一个个哪还不活泛起来。”

谢飞白蹙了蹙眉,“你就大意吧,到时候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力争上游,把你挤到年级十几二十名去了。那才是对你的晴天霹雳,别怪我没提醒你。”

(第二更,欠你们的我慢慢补。求票!)

第八十八章 送水

现在程燃去音乐教室,工种已经从打杂变成了指导。秦西榛会把经她编的曲子谱子给程燃看,手握一支铅笔,和他讨论编曲,“这里加入几个和声,会不会影响曲子的节奏和平衡性……?”

“我觉得在构造上这样变化一下,会不会对现场更好?”

两人商量着来,往往制定一段旋律,就让乐队演奏,看看效果。

林楚这个乐队基本上都是半吊子,让他们完整演奏很困难,所以都是每一段每一段的单独来弹奏演练,再由秦西榛纠正。

天气渐冷,秦西榛穿着毛衣,戴着圈,坐在桌前,一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旋着笔,在指尖转出笔花,时而停下补充曲谱,调整乐队的弹奏。

这副邻家模样,倒是很难想象她受到音乐学院那些大学生膜拜的场面。

乐队都是每天抽空出来练习的,最多的时间就是在晚自习上课前了,可以看得出林楚等人是真心的喜欢组建的这个乐队,每个仅有一些爱好者底子的人,聚在一起,从最初时的一塌糊涂,顶着外界的各种争议,经过磨砺之后,失误越来越少了。

但实际上也不能对这个乐队抱多大的期望,其实无论什么怎样,哪怕再有秦西榛来教导,专业的训练是持之以恒的过程,很多人在追求音乐的脚步上数十年如一日也未必可以精通,更何况只是一群普通的高中生。

所以现实和理想中的期望差距是很大的。

再加上高中生来搞这个面临的问题还是很多,家长,班还有从学习中分出的精力。所以在程燃的所见之中,这个乐队的日常基本上是这样:下午放学就直接奔教室来,抓紧排练完之后,又集体到门外的小餐馆吃麻辣抄手,最后是冒着晚自习迟到被班主任抓个现行的各自溜回教室。

也经常有星期天排练完后就在音乐教室补作业,后悔没有提前做完的情况。

秦西榛也不全是让大家一个劲排练,也会拉着他们去大公园那边的音乐角,听那里的人表演。

或者干脆排练完一场后,让大家到操场跑一圈放空自己。亦或者治安花园里的某个角落一群人坐下来,互相谈论时事人生或者理想。

往往那个时候他们手上都捧着秦西榛给大家买来的奶茶和饮料,后来回想起来,他们觉得那是最幸福的时刻。

大家更像是因为音乐聚集在一起的朋友,而秦西榛所追求的似乎也并不是让他们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她就像是引路人……只是希望他们有这样的经历,从而或许对音乐产生兴趣和喜欢。

这个乐队也并不出色,至今为止也只能做到尽量不失误。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在艺术节有一场好的演出。

程燃觉得看着这个乐队的成长,也是另一种视角吧,这些歌唱和音乐没有那么专业,但是却很真诚,那些歌喉青涩而婉转,其实何尝不是另一种动听。

这天刚刚乐队刚刚排练完毕,走廊那里就传来脚步和口袋声,用来排练的教室只有前两排和后三排有桌子,中间都是空出来的场地,乐队就在教室中间表演,秦西榛在最前面观察每个人的弹奏。程燃则在最后一排坐着,一般不是秦西榛找他商量的时候,也不会打扰他。

小胖子付潇出门上厕所的时候,似乎在门口遇到来人,他“呃!”了一下,两人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随后……一个女声在外面响起,“请问,程燃在吗?”

噫?找程燃的,还是女生?

教室里一个二个耳朵都竖起来了,前排的秦西榛也怔了一下,隔远朝教室最后的程燃看去。

“在的在的!”付潇殷切的声音从楼道响起,然后从门口退了回来。

转过头,面容的潮红和兴奋溢于言表,对内里的程燃打着手势做口型,“找你的!”

教室里的众人还颇有些疑惑,心想即便是个女生,你付潇何至于表情如此,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要知道自从搞起乐队来,虽然他们这个乐队因为水平原因普遍不被看好,但好歹还是受到了一些女生关注的,付潇口才又好,平时也没少见和他打成一团的女生。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让付潇神情如此变化的原因。

杨夏俏生生的出现在门口。

她面容有些微红,出现的时候,来自四班的贝斯手张琦就已然惊噫喊出来了,“是杨夏啊!”张琦可是知道女生中的事情的,杨夏人缘好,甚至在女生中人气都很高,至少张琦在班上有个好朋友就经常在她耳边说,“要是我是男的,我肯定要把杨夏追到手!”

所以在场的人杨夏虽然可能都不认识,但是对于她可没人陌生。跟程燃的知名度差不离其。

杨夏站在门口,目光是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将整个教室的情形都看入眼里,她看到了前排的秦西榛,而后才看到了最后一排的程燃,那一刻,她似乎有根绷紧的神经放松了。

杨夏先是对秦西榛道,“秦老师你好。”

然后又注视付潇和在场的乐队成员,摆摆手,“你们好啊。”

如沐春风啊。

张琦只觉得名不虚传,有礼貌又性格轻和,即便自己是女生,张琦都觉得快被她俘获了。

最后杨夏头才转向教室后排的程燃,“你在这里啊,还以为你不在呢。”

程燃道,“啊……有事找我?”

杨夏手上提着的一个口袋才伴随着簌拉拉的声音举了起来,“请你喝水。”

那个口袋很大,里面沉甸甸的,似乎也很重,她走进教室,双手提起口袋搁在桌上,摊开来,里面现出一大堆饮料,不下十瓶。

她扭头对程燃道,“你上次请了客,这次我回请你吧。顺便……也请大家,”她又看向乐队众人,“辛苦了,想喝什么,自己拿吧。”

本身众人刚刚排练完满头大汗口干舌燥。这么一看到杨夏带进来的饮料,一个个喉咙都咕噜的吞了口口水,作为主唱外加带队人的林楚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乐队的矜持来。

“这个……不太好吧……?”

杨夏直接顺手递了一瓶椰汁过来,“你喝什么,椰汁?”

简直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林楚指了指口袋,“那我来瓶……健力宝吧?”

众人:“……”

说好的不太好呢?

于是众人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了,一干人围过来,从杨夏手里要了饮料,纷纷道谢。

杨夏转过头,“秦老师?”

秦西榛指了指自己面前装着柠檬水的透明玻璃杯,浅笑摆了摆手。

杨夏才看向程燃,“你想喝什么?”

程燃刚准备开口,杨夏就嗔了一眼道,“自己过来拿……你还等我送过去啊?”

一干喝水的人斜眼盯着两人,主副吉他手刘路和蒋峰心头这个抓心挠肝啊,你们这是在我们面前秀日常吗?

“这个……嫂子,”咕噜噜把椰汁喝空了的小胖子付潇不识时务的从旁边挥了挥手打断,“一不小心就喝完了,我能不能……再来一瓶?”

结果说完了才现自己口误。

杨夏那双锐目看了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一干人等大气都不敢出。

似乎感受到了杨夏目光中的杀气,付潇举在空中的手僵住,然后慢慢收回,一脸的大难临头,“那,那我不喝了……”

再看杨夏的时候,她手里的一罐椰汁已经举起来了。

付潇暗暗叫苦,那可是铁皮罐啊,敲脑袋上保管一个包!这一句话之错,竟然要招来无妄之灾?他双手已经举起准备格挡了,“哎……对不……”

结果杨夏手挥下来,那一罐椰汁拍进他手忙脚乱的怀里。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走了!”

杨夏眼观鼻鼻观心道,然后挑长的身子迈步,转身就出了门。

只是从后方的角度能看到她的耳根子……整个都通红了。

等到杨夏纤影杳然无踪,众人目眩神迷之间,喝着人家的众人才缓缓扭头,集体看向程燃。

最后……全场寂静,只听到喝饮料窸窣窣的声音。

·

·

·

(第一。)

第八十九章 推广大使

在场的乐队成员算是看清楚明白了,张琦觉得这事她要是说出去,还不得在年级上投石落静水引动波荡的。

这杨夏虽然给程燃送水吧,就算是对程燃客套的回请,但给他们这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并分润是什么意思?这简直就像是那传说中的攻略某人先攻略他身边人的战术啊。

其次宋时秋那群人叫杨夏为嫂子,最后弄了个灰头土脸。小胖子付潇这一时口快,结果没挨铁皮罐一砸不说,还白得了一瓶椰汁。

几个人沉默着,主吉他手刘路看了付潇一眼,“这就叫嫂子叫得好……”

旁边副吉他手蒋峰接口,“饮料喝到饱啊。”

林楚瞥了他们一眼。

这他么你们说相声吗,还带捧哏的!

……

杨夏离去之后,秦西榛起身,径直走过教室,在程燃的桌子上一靠,扭过头来,以促狭的笑容道,“小女朋友挺漂亮的啊……”

程燃一时嘴角抽了抽,“不是……是我一个院子的同班同学。”

程燃自忖这句话已经把关系表得很明白了,同班同学,一个院子。除此之外,没有逾越。

但是很明显秦西榛并没有听明白他极简言的内容。

“但是我生气了。”秦西榛两条远山般的眉头山雨降临般锁起来。

“嗯?”

“敢在我的地盘上来宣誓主权,你小女友心机很深啊……”秦西榛手轻轻搁下来,敲了敲桌子,眯了眯眼,“我是谁啊,以前见过多少这种事了,谁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的……”

程燃微愕,心头想想也是这样,毕竟这是在市一中学校里,平时有些谈小恋爱的,私底下,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要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还不知收敛,估计就有挑衅的嫌疑,任何做老师的恐怕都看不过去。看来秦西榛还是误会了。

程燃只好解释道,“她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在意,也不是另有念头,她从小就这样,乐善好施惯了……”

但随即,他看到秦西榛原本愠怒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哂笑,伸出一根指头隔空戳了他一下,“不激你一下你是不露馅的……你看,承认了吧……小女友啊。”

看着秦西榛抓着他纰漏捧嘴轻笑的样子,程燃歪了歪头,“啊?”

这是,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秦西榛随后正容,“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也就是我这里了,以后你们可要注意,换其他老师,恐怕你班主任的案头上已经有报告了。你想上教导主任的通报啊?”

程燃这次是真哭笑不得,自己这是怎么解释都徒劳了是吧!

……

……

晚自习放学,秦西榛也做完了手头工作,走出学校,天幕已经黑了,只是在学校这边的各家店铺还是灯火辉煌,市一中和附近的音乐学院可以说是带活了这一片城区的经济。

穿着一件条纹衬衣,斜挎着小包的秦西榛又站在了她经常路过的琴行橱窗面前,她停下来,俏目透过明净的玻璃,就看到了打着小照灯投光的那把1oden的吉他。

她站了看了半晌,最后从包里取出自己的账本。经常请乐队喝奶茶饮料的,其实开销也不小。林楚等人羡慕的说她好有钱啊,其实秦西榛每到这时候也就笑笑,她自己知道自己事,音乐老师工资本就不高,现在还在存钱呢……

半晌后,看到那好几个零的标价,再联想到自己还跟以前老师请求的那事……秦西榛就轻轻抬头望天。

“买不起啊……”

一趟车也刚刚从她身后的道路上开了过去,车里面仍然是一干男生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身姿。

程燃目光移开来,落向了橱窗里的乐器。

他眼神又收回来,公车朝坡道上爬去,秦西榛的身影在道路边越来越小。

……

日子就这么过着,杨夏那天提着大口袋往b教楼走,沿途有些人是看到了,于是给乐队那边排练的程燃送饮料的事情,还是经由一些渠道,不经意的流传了出来。

很多人议论纷纷,有的试探询问“真的啊?不会是吧……”

有的嗤之以鼻,“哪能呢?也不想想,怎么可能啊……杨夏是谁你不知道啊,她能做这种事吗?”也有站在宋时秋那边的人,在打听事情的真伪,不过总是传闻缥缈,没有人敢向杨夏求证。

杨夏出类拔萃,从小练跳舞的她不仅身材好,技术也是一流,而且这次她还刚刚完成了舞蹈十级考级,艺术节的现代舞主跳本来还有竞争,也是几个从小学练跳考过级的女生,甚至有个家里母亲就是市歌舞剧团舞蹈演员,但无论从舞蹈还是形象气质来说,编舞老师最后还是确定了杨夏来领舞。

舞蹈教室位于a教楼的北裙楼一层,教室四周都是采光比较好的玻璃,有时候舞蹈队伍在这里排练的时候,冬日的阳光就透过玻璃洒进去,在里面踏着地板噗噗噗跳动的女生,足以让外面时不时走过的人心跳加几个等级。

而在这之中,杨夏就是那个最惹人目光追寻的倩影,给少年人留下最多遐思的那一抹色彩。

有的人就是这样,也许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太在意,但后面就会越来越现其的出色出众,杨夏从最开始只是在九班里面慢慢受人关注,到后面她越加出挑亮眼,直至年级上都无人不晓,到这种时候,就会让人产生出距离感了。

关键是杨夏性情倒也不冰冷,和人都很能聊得来,身边有很多的朋友,这些朋友更类似于一种保护的状态把她围拢起来,使得哪怕有私底下喜欢她的人,也不敢表露,否则可能露个苗头,就被她身边伶牙俐齿的伙伴“见义勇为”的打压了。传出这种事,她身边把她当神峰一样捧起来的朋友,就是第一个不信的,要是谁敢打听,恐怕第一时间就会遭到白眼和数落。

于是这个事情,终究就成了萦绕在人们心底的一个谜团。

……

秦西榛依然是在男老师那边拥有很高人气,可至今为止,仍然还没有一个男老师单独请到她吃一顿饭,秦西榛多半都是和认识的女老师一起,吃学校食堂,或者在门外面的餐馆。有的女老师已经结婚生子,和她在一起,都像是带着自己的学生。往往其他班的学生路过餐馆跟自己老师打招呼,过了才想起来,好像自己老师旁边的是秦老师啊……

学校里的单生男教职现好像正面无法攻破秦西榛,有的也就只有另辟蹊径,这天秦西榛抱着一个牛皮纸盒子进排练教室来,乐队众人就出“耶!”得声音。

他们刚才就看到了楼下男教师拦住秦西榛送礼物的,秦西榛看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才总算是收下了。

进教室来大家就眼巴巴盯着秦西榛,显然是对居然有人第一次突破了绝对领域,让秦西榛收下礼物的意外。

秦西榛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这是别的老师资助给你们乐队的……今天我们来个团建,下下棋……据说是最近风靡起来的……蓉城那边一副难求。”

“什么什么!”最喜欢玩的小胖子付潇站起来打望,“有那么夸张吗?飞行棋啊?大富翁!?”

这边张琦也兴奋起来,“大富翁还是很好玩的……很早我就喜欢了!还有这种福利啊!”

“别说了,我要买光纽约一条街!”林楚一拍桌子。

他们最近排练也到了倦怠期,特别还有现实学业的压力,有时候课业多了,秦西榛也不会让他们排练,就一起扎堆玩吧。

付潇不由分说的拿过来,其实从最初时秦西榛抱着那个眼熟的盒子进来,程燃多少就有些预感了。

当盒子上面的字体一现出来,他也就彻底坐实了。

嗯,三国杀。

第二版。

二婶家店铺正装出品。

……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张琦一边挽袖子一边道,“我姐就在蓉城读书,她的师范校寝室里面大家熄灯后打着电筒玩这东西,我听她跟我说过规则玩法的,她最喜欢的是貂蝉,说画师画得很漂亮……哼哼,我一会就选那个,要比起来,你们绝对不是我对手!”

结果张琦这个f1ag还是立得太早了,临近艺术节,大家的排练其实也差不多了,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放松……当大家开始玩桌游,费劲看说明书的时候……程燃也就实在受不了这种推新还要浪费的时间了,在大家眼巴巴望着他的情况下熟练的摊派讲解了规则。

“不是,不是这样子的!”在程燃讲述的时候,张琦还打算掌握主动,表示异议,结果拿起说明书看了,最后道,“啊,真是这样的啊……你怎么知道啊,玩过?”

程燃点头,“玩过。我教你们。”

他手把手的把一群人教了,大家尝试了一局,结果立马被吸引了。然后就是一连串智计迭出的搏杀。

等到晚自习预备铃打响,众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激战,程燃曝光了自己内奸的身份,一连出杀把主公是孙尚香的秦西榛给砍死了。

临到末秦西榛还一脸的震惊,“我对你这么好,我给你桃子给你加血,以为你是忠臣护主……结果你杀了我,杀了我!”

刚刚从教室门路过的人,听到这番话脚下就是一阵趔趄,惊恐的朝门里张望。

秦西榛带着满脸的怨念起身,大家都有些恋恋不舍。

众人各自回自己班级,程燃帮秦西榛收拾,秦西榛白眼过来,“你太狡猾了吧……我真是……”她说着就拿起旁边的曲谱很想给程燃一下。

程燃笑着往旁边一躲,“这个游戏就是这样,主公要学会分辨周围的忠奸啊,这也是有意思的地方嘛……”

“话说回来,你也玩过很多次这个游戏了吧……”秦西榛蹙眉,“这不是才出来的吗,你就这么熟悉了。看来你这个年级第一,涉猎也是广泛啊……”

“当然熟悉啊……”程燃笑了笑,“这就是我制作的啊。”

收卡片的秦西榛手僵了一下,抬起头,又低下头看游戏盒子,“啊?”

然后她把盒子一盖,对他道,“呵呵,很好笑!”

她任教的过程中,不乏一些学生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哗众取宠,或者故作姿态,以吸引她注意的情况。秦西榛看来,程燃也就是这一套了。

她收起盒子,“你还真敢说啊……小骗子。”

程燃指了指盒子侧边,“制作的是不是‘文印务有限公司’?”

秦西榛还真翻转了一下侧面看了几眼,回过头来,眼眸闪烁,“真是这家……公司?”

“其实就是印刷店……我弟弟家开的。”

秦西榛微微愕然,“一家印刷店就做了这个?”

“有什么问题?”程燃微笑,“你看到的那些图是我画的,制作就是这些了。这幅棋不属于《出版物经营许可证》范围,所以没有音像制品,书籍之类的管制,不需要证书也可以做,这一块目前国内还是空白。”

“听说正在蓉城大学里流行……”秦西榛眼睛眨了眨,“你赚了很多钱吧……做这些,你父母知道吗?”

程燃笑了笑,“知道啊,小打小闹吧,兄弟生意,他们也不太管,流行算不上……正在推广中吧。”

“哦……”

程燃又想起自己几次乘车回家时,看到秦西榛站在乐器行的玻璃橱窗前张望的样子,再联想到经常会有大群音乐学院学弟学妹拜访等候秦西榛的情形……

于是程燃开口。

“有没有兴趣……当推广大使啊?”

第九十章 好多钱!

“你想当推广大使吗?”

自程燃有些蛊惑性的这番话说出后,秦西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事情好像就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被带偏了。

后面回去秦西榛思前想后总觉得不是个事,而且掺和进一个学生的生意中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可这个学生又哪里是普通的学生了,在省重点一高考了年级第一,在音乐上面还有过人的天赋,而且居然还做出了三国杀那么一个东西,那种精美的绘图是他作的,那明显已经运营成了一件商品的事物,出自于现阶段一个高中生之手。

这大概才是秦西榛感兴趣鬼使神差答应的原因吧。

嗯,她想看看程燃还藏着多少东西。

抱着这样的态度,也大概有当成一个游戏的心思,秦西榛还是按照程燃的指示开始做起事情来了。

……

在对放学时出现在门口等她的音乐学院学弟学妹的新一轮“接见”之中,传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学姐要来学院?……太好了,热烈欢迎啊……”

“好多人都在打听学姐去哪了,有的人早想过来见你了!若不是想到你工作忙,都不敢来打扰,你能去学校看看我们这些曾经在你手底下干活的人就太好了!”

对了,还忘记提了,秦西榛以前还是川音校学生会主席,干了大概一届。但声名着实不小,那一届在她治下的很多活动,开展得是顺风顺水。以往学生会影响力弱,很多有名气的社团根本不了学生会,导致学生会徒有其名的情况,在她身上没有出现。她担任学生会主席以来,一声号令呼声之下,各个社团负责人鲜有不给面子的。她干的那一届校文化节赞助费用达到了历史最高峰,至今为止还是个难以越的高山。

“那这样吧,正是年末的社团活动季,我代表我们‘古诗文朗诵社’给你出邀请……你要能返校来当评委,我们古诗文朗诵社就赚大了!”这是直接不加掩饰暴露了心情的。

“那要不……我们爱心社有个讲座,学姐也来参加一下?”

也有人默默将这个消息揣着,回了音乐学院传开。

然后各个社团负责人也就心思活泛和慌起来了,秦西榛要返校参加某社团的活动,那自己这边怎么办,自己社团也不能落后了,老学生会主席在学长和老干部中威望是很足的,就是现在学生会的主席,当年也只是她手下的兵啊。那还等着干什么,一并出邀请啊。

于是邀请函纷至杳来,往秦西榛的案头。

秦西榛的第一场音乐学院返校活动是在六教楼的表演厅展开。

古诗文朗诵社是音乐学院一个不大不小的中游社团,年末的社团活动,他们是最早展开的,也和往常一样,找个表演厅表演诗歌朗诵比赛,往常这种活动规模也不大,表演厅能来一百号人就不错了,参与朗诵的十几个人,最后由评委评分,选出优胜。

而今年这个社团把海报张贴得满院都是,那些艺术字体写就的活动主题上面,在评委嘉宾那一栏上,用极其鲜明的字体和泡泡框框选出了“秦西榛”三个大字。

于是无形间那些海报前就聚了不少人。

音乐学院占地面积其实并不大,也比较小,导致其中的很多消息可以迅扩散,而且在信息尚未大爆炸的年代,学院里的很多传闻,是可以一直口口相传经久不散下去的。

譬如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秦西榛。

直接的结果就是,当天古诗文朗诵社的接待干事面对络绎不绝前来表演厅的人潮,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明星效应。

特别是古诗文朗诵社的现任社长,最初听自己副社长要拉秦西榛来做嘉宾,这个心高气傲的社长还有些不以为意,认为你们对秦西榛那么推崇,又有什么意义,不过就是前任学生会长而已,人长得漂亮,专业能力也好,台风优秀,这点承认。但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不说多了,现在学院里也有很一批女神好不好,钢琴系的聂倩楠,传媒系学播音主持的杨月航,钟燕……要说美女,这所学校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的美女。

结果这个社长看到了自他担任社长以来搞活动最壮观的一幕,以往零零散散一次活动不过几十上百人,这次生生在表演厅挤了五六百号人。表演厅是比较小的了,这么多人,连过道都站了人,那份热诚,社长差点都感动得要哭出来了。

这么多人生生看完了古诗文朗诵比赛的或肉麻或热情或煽情的朗诵。

颁奖环节,主持人是来自播音主持系的,字正腔圆,“……现在由嘉宾秦西榛为前十名颁奖,奖品是每人获得棋牌类游戏——三国杀一副!前三名另有精美笔记本奖品!”

哗。秦西榛。

又是一波小高氵朝。

一身知性打扮的秦西榛上去了,黑扎在脑后,从工作人员那里接过一盒又一盒的……三国杀,分派在每一个选手的手上。

下面的人在热议。

“三国杀,那是什么?”

“土包子啊,最近最火的棋牌游戏!好玩得不得了!5o2寝室凑钱买了一副,他们玩了一个通宵!”

“靠,这年头,送笔啊擦头笔记本之类都已经烂大街了,送鞋子和衣服又太贵,没有新奇的东西社团活动已经没法吸引人了……这都送起三国杀来了,回去我们社团的活动也不能落后啊……”

……

秦西榛的第一场校园社团活动推广,在这个星期五下午完满结束。

程燃是全程在表演厅见证了整个过程,总归是没有看走眼,秦西榛在音乐学院的影响力,这么用起来就对了。

社团活动结束,已经有好几个社团负责人把秦西榛给围住了,“下个星期我们街舞社的活动,学姐一定要赏光啊……听说你有渠道,从你这订三国杀奖品可以打八折……可以可以,我们订个二十副。”

“我们这边就四十副吧,我们吉他社有赞助,也邀请了不少嘉宾,到时候争取每个人都能领到一份礼物。”吉他社负责人大手一挥,吉他社是大社,也很容易拉到各方赞助,属于富得流油的那种社团,这个时候当然在秦西榛这里展现自己的财力。

“好的,我再酌情考虑,现在先确定几个吧,街舞社的活动可以参加,吉他社也行……文学社的活动在星期二下午四点,我那个时候有课,恐怕过来不了……”秦西榛喃喃道。

“好说,那我们改星期三晚上七点,学姐一定赏光啊!”文学社负责人二话不说,也不顾印好了时间还未张贴出去的大摞海报,生生把社团年度活动日期也改了,后面免不了还要跟学生会协调场地教室,但只要能邀请到秦西榛,这些都不是问题啊。

秦西榛也就和这些社团负责人一一确定各方时间。

这么第一场活动举办下来,最后在晚上八点左右,秦西榛和程燃才从音乐学院脱身。

程燃倒是跟徐兰说过了今天学院搞活动,会晚点回来。

两人肩并肩走出的时候,秦西榛拿着一个本子,记录了各个社团订购的三国杀套数。

“这些社团能确定订购的,有一百四十套了。明后天还要见几个社团负责人,”秦西榛笑靥如花得把账本放回包里,“未来还能推销很大一部分……财了。”

秦西榛戴着圈,穿着黑白素色的毛衣,下身是休闲裤,踩着一双牛津鞋,这幅模样在之前的表演厅中,就是众人眼里活脱脱的女神。

然而此时那些学弟学妹要知道他们眼里的女神现在正这么算着账,恐怕一个个都得惊掉下巴。

偏偏秦西榛仰着头,侧颜在路灯的映射中现出完美的轮廓,一只手环抱胸,另一只右手食指倏长伸出,轻轻敲着右脸颊,“你说给我的提成是一副二十块……这已经是两千八百块钱了……”

“哇,好多钱啊!”

由衷的赞美。

·

·

·

(烧了,昨天十一点睡到今天中午。好多了。)

第九十一章 不想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秦西榛成为了各大社团常客,订购出去的桌游也在节节攀升,其实这倒不怪社团负责人没有别的创意,实在是一件事情流行起来的大势所趋。

这个时候电脑还不普及,一个寝室里有一台电脑那是一层楼的人来借用,玩个游戏旁边七八个人给你指导。

突然出了个这么有趣的聚会桌游棋牌,那流行程度可以说是雪崩一样的效应,人人巴望着有,巴望着要。而这么一副桌游的钱一时还是比较高,很多是大家一个寝室凑钱来买。

但社团不一样啊,社团有钱啊,一个人二十块钱的入会费,遇到搞活动还经常能往外拉赞助,要是学生会和大社团的规模,就能拉到成千上万的赞助费了。

所以社团要在活动礼品上比别人拿出创意,买些其他的东西,第一个就会遭到周围人的异议和反对,其次很多来参加活动的,未尝不是冲着礼品来的,一看是三国杀,这东西要是得到手了,转手五十块钱卖出去都有人接。

有桌游作为奖品,人气至少能保证一部分,最主要的,想要请到秦西榛,就得订购这东西啊,人家毕竟是在为这东西代言的。而她才是聚集人气的大杀器啊。

于是97年底的川音山海校区社团活动,基本上成了桌游联合社团推广节,三国杀成了主力热销品。

秦西榛又作为各个社团节目的评委或者嘉宾重回学院刷了一回存在感。

在艺术社的活动上,她出场演奏钢琴曲,技惊四座。引得底下有不少人议论这是谁啊,连钢琴系的聂倩楠风头都被她盖了下去。有人说起这是前任学生会长,什么聂倩楠之辈,都是在她之后钢琴系才传出的,这是压制了整个钢琴系的存在啊。

而在吉他社的活动中,她坐在舞台上的小凳子,在一束白色的追光中,弹唱了一《叶落》。最后束状的灯光在她身上渐渐消敛,和弦尾音也随之缥缈消逝,她整个人沉寂于舞台的黑幕里,但每个人都看到了光影未暗前她望向全场的那个眼神,像是黑夜里的猫,伴随她温润的歌喉过耳,有种集体被撩了的感触。灯光再亮时,伊人杳然无踪,但余音却可绕梁三日。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物啊。

不消说,今年的年末社团活动人气高涨,很多以三国杀作为奖品的社团都尝到了坐满教室,表演厅,人满为患的甜头。

不过这其中也出现了插曲。

校学生会的指导老师卢玉波是她以前的同学,留了校,分管学生会的工作,当时知道了秦西榛返校参加活动,给桌游代言,估计没想到当年仰望了四年的女神也会这么有求于人,就打起了官腔想套路一下秦西榛。

说他们这边学生会经费有限,本来只能批五百块钱的礼品费用,所以大概也只能购入十套三国杀,但看在你的份上,我破个例,让学生会买二十套。

结果他在秦西榛面前说这番话的时候,秦西榛刚刚通过学生会后勤部订出了三十套。这种事情根本连后勤部就能做主。哪里像是卢玉波说的这么玄乎。

当然知道真实情况后他也就打着哈哈,说其实用棋牌作为社团活动礼品是学校不允许的,但他在领导那里说了很多好话,给秦西榛开了很大便利云云……举行活动之前,卢玉波也各种往秦西榛面前凑,纠缠,不过好在秦西榛身边不乏出现拥趸,总是适时把他要秦西榛留下来吃饭之类的话打断。

学生会后来还补订了十套三国杀。而活动结束后,同处评委席的卢玉波是看到了秦西榛起身出门,他随后也就跟了过去,似乎看到秦西榛往女厕所去了,就在女厕所门前等着,结果听了一会觉得不对,立即跑到旁边的旋转楼梯,刚好看到穿着黑裙的秦西榛在楼体那边一闪而过。

他咚咚咚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下楼梯,心头是愠着一股怒气,他一边雀跃的喊着“西榛!西榛!”,一边脸色完全和表情不符的晦暗,沿着楼道蹿下,又退回,从长廊搜寻过去……片刻后走出教学楼,跑向花园。

过了一会又绕回来,拧着眉沿着秦西榛可能经过的地方绕了两圈,最后才不得不承认把人追丢了。

他站在花坛前,怒骂,“他妈的!装什么装,以前你还是女神,现在不也就是为钱折腰的俗人吗!婊子……”

他泄了几句,又骂骂咧咧踩着银杏叶子走了。

却不知道整个不亚于经历了警匪谍战片感觉的秦西榛就在和他一墙之隔的楼道转角处。

她靠着墙壁,胸膛起伏。

静静的确认了卢玉波的离开,她用手擦了擦脸,这才出去了。

……

这天晚自习下课,程燃让俞晓先回家,他还有点事不和他回去了。他说话的时候杨夏等人也在旁边。

最近晚自习大家都是一个大院的一起回家,杨夏面露疑惑,“这么晚了你不赶紧回家还往哪去?你小心你妈问起我们是不会给你打掩护的……”

“女人不要管男人这么多事。我只是找个人说些事情,你们早些回家就是。”程燃摆摆手。

但这话却“嚯!”得在杨夏旁的一群人纷纷起哄。

“很man啊!程燃!”

“好有范儿!”

杨夏脸一阵通红,嘁道,“谁要管你的事啊!”一扭头就走了。

程燃出了校门,过街,走到一条巷子里,然后在一个小餐馆的桌子前,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秦西榛。

她穿着一件黑裙子,披着外套,眼瞳没有焦点,似乎还有一丝夜色覆上去的深邃。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如果是不认识偶然在这样的夜里撞到这一幕,那绝对是惊艳至极的。如果这幅场面像是一幅画,那么她就是那个眼神略带忧伤,却永是可望不可即的画中人。

这不是一幅画,程燃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秦西榛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了动人笑容,“你来了啊……”

程燃看着她的黑裙淡妆打扮,道,“辛苦了。”

“赚钱嘛……不辛苦,”秦西榛笑了一下,然后从自己身边,打开了一个包,包里露出了很多百元大钞。

这年头,没有智能手机一刷的便捷支付,基本上都是直接现金。社团和学生会有的是现金。

“这是结的钱,后续的一百六十套,加上最初的一百四十套,一共三百套的钱,你的渠道打了八折,五十五元一套……扣除我能得到的六千,这是你的……一万零五百。”

秦西榛麻利的数着钱,眼睛里都放着光彩。

程燃看得颇有些无奈,一看就是参加了演出精心打扮的好看女子,结果这月黑风高的在这边数钱,并且数出了分赃的模样也是够了……

唰唰唰唰。

秦西榛拿了自己那一叠,把另一叠在桌子上一噔,递给程燃,“呐,这是你的。”

“等等!”程燃刚刚接过去,秦西榛玉葱般的手指又在他手上的那叠钱中挑了挑,几张百元大钞就这么重又落回了她手里。

“这……怎么个意思?”程燃咧了咧嘴,“你还给我抽了几张回去……雁过拔毛,手续费?”

秦西榛似笑非笑指了指自己的裙子,“这一套,还有另一套,为了推广的工作装,不要钱啊!”

“你这……敢情这衣服是穿在我身上的是吧!不是你想买才买的吧!”

“这个,你要能穿,你也拿去穿啊……”

“那你脱啊……”

啪。

程燃脑袋被敲了一个暴栗。

程燃揉着额头,这女人指头好有力。

痛……

片刻后,秦西榛轻声道,“程燃,我接下来,不想去音乐学院了。不想再去参加活动了……”

第九十二章 财迷眼

“程燃,我接下来,不想去音乐学院了。不想再去参加活动了……”

这番话应该是没有对他商量的意思,有她自己的主张和决定。

但是,程燃却听出了其中的低落。

“本来就不需要再去了,”程燃笑了笑,“音乐学院这样就够了,过度开就不好了。凡是都要讲究个度嘛……”

秦西榛看过来,眼睛里带着赞赏,“居然懂得适可而止。”

程燃道,“也不容易了,你看,才几天时间,一个星期吧,就销售了一万六千多,你自己就有六千啦。你现在做教师,一个月也就六七百吧?”

“……”

秦西榛,“要不然……我们还是继续吧?”

这真是,刚刚还自己主张不去了的呢,一提起收益来,这秦西榛立马就推翻之前决定啊。

到底是有多爱钱?

程燃摇摇头,“收益不大了,社团活动带来的收益基本上饱和了,我们能够让年底社团活动扎堆的时候,大家刷一波热度,还能算是桌游的推广节,但继续下去,就会过了。社团的资源用到底了,推广也有疲劳期的,再往后,只能靠自的传播口碑这些东西了。”

秦西榛其实或多或少知道这个道理,刚才的出尔反尔不过是出于本能。

程燃不动声色,“遇到熟人了?被现你在推广桌游不适应?”

“没有的事,”秦西榛道,“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怎么也不丢人,只是这世界恶心的人太多。”

“啐!”程燃歪头吐了口口水在地上。

然后在她看着这一幕眉头微蹙之间,对她道,“试一试,遇到这种事,就当是一条苍蝇被拍走。”

“你让我这么试?”秦西榛眼睛睁圆。恐怕她这辈子没这么不淑女过,当然数钱一事她自己倒没有不淑女的觉悟。

“对啊。”

“呸。”秦西榛扭头。

“太轻了,没有真正泄内心的不满。”

“呸!”

“你讨厌对方吗,讨厌的话就要从灵魂深处把对方鄙夷摒弃啊!”

“啐!”

秦西榛狠狠扭头,又赶忙打开包,从中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脸整个都红了。

程燃一副“这才对嘛”的表情看来。秦西榛一拍桌起身,“肚子好饿,走吃蹄花汤!”

学校的附近的店子很多都会炖夜蹄花,也不乏经常有推着车,炖着猪蹄汤的小吃摊,专供放学的学生,一般七块钱一根的蹄花,用搪瓷碗装着,撒上葱花,雪白的汤,再配上一碗豆瓣酱蘸碟,冬天夜里加餐,一口咬下去仿若天堂。

程燃和秦西榛行走在巷道上,秦西榛一米六九,程燃现在也有一米七八的高度,一个身着黑裙,身线窈窕毕露,一个身材颀长,容貌也是眉清目秀,这两人一度让沿途的人侧目。

当然这条街的人也并不知道秦西榛是老师,而且见多了在放学后,情侣这样并肩走下来的情况,按理应该见怪不怪。只是今天的这一对,女生从形体外貌气质来说无可挑剔,男生也是好看而出众,还真是让人不由得多驻目几分。

大概是有所察觉些什么,亦或者觉得自己和程燃这么一路被人注视打量很不是个事,秦西榛指了指主干岔路的一家蹄花汤店,“就那家吧!”

随后走入店铺,一人点了一份。

面对面对坐着吃着,热气带着汤鲜香气上浮,程燃现秦西榛吃东西的度不亚于自己,只不过他可不在乎形象,秦西榛却优雅的多了,带肉的蹄花在嘴里含着一转,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剥离只剩骨头了,双手纤细而灵动的作业着,只是指肚掌握着骨头,小口小口,却能将一根蹄花吃得干干净净。

同时吃完,秦西榛用纸擦拭了手指,十指捉着碗喝汤,搁下碗,她对程燃一笑,“买单吧。”

程燃看着她。她也毫无负担的看着程燃。

最后程燃道,“不是你请吗?”

“对哦,”秦西榛想了想,“好像是我提议来吃的,可不光我赚了钱,你赚的更多啊,赚多的人请客。”

程燃敲了敲桌子,“我是有成本的啊,家族生意,还要分成的,算起来,你算是最多的了。”

“那就aa吧。”秦西榛手一拍,浅笑起来,似乎做了一个英明而公平的决定。

“我有句闯到鬼了的话不知当不当讲。”程燃丢了七块钱在桌子上。

秦西榛白了他一眼,“啰里啰嗦的,都是小老板了,怎么这么抠。”

“你好歹也是老师啊,对你的学生说出aa你心里毫无压力吗?”

“没有啊……有钱人啊,多宰宰,劫富济贫,免得你们这些学生拿多了钱去干坏事。我还不知道你们男生的么……哼哼!”

最后那个“哼哼”什么意思啊,你说清楚!

程燃觉得自己和秦西榛相处起来,三观有些颠覆,这刚进校的音乐老师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

从蹄花店出来,清冷的空气中,一碗热腾腾蹄花汤入肚带来的满足感在此撑开。

秦西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程燃看到一个炫目的笑容在夜里绽放,“哈,真幸福啊!”

“推广大使的活,还有没有兴趣继续干下去啊?”

秦西榛“啊……”的转过头来,“还能继续?”

“接下来可真的是要扩大产能了,一家印刷店已经不足以拓展更大的业务了,而且我估计盗版的可能也已经盯上这一块了,我们要联系印刷厂,规模大了,我们能把售价降下来,销路打开,利润只会更丰厚……你还可以做这些事情嘛。”

只是短短的片刻,秦西榛就笑,“成交!”

“这么快就答应了,不考虑一下?”

“考虑好了呀,联系印刷厂,出货,正好我有很多朋友是电视台的,也有蓉城那边做记者的,有些还是我当年学生会手下的干事,现在让他们做点事情没有人敢推却的,人脉懂不懂,当然,最后还是给别人点润笔费,让他们在报纸上报道一下,岂不是更利于推广?”

秦西榛打了个响指,“我觉得吧,还是要弄大一些,我们要让别人主动找上门来,要不然在各个省市一些渠道上花些钱打广告,找下游代理经销商,把网络层层扩散出去?”

“还有,最好也是在大学做推广,找各个大学社团联系,以我们川音山海作为模板,把这种推广进行下去……我相信,这些都是双方乐见其成的局面。”

“双赢”都出来了。

程燃瞪大了眼,这简直是……女子爱财,横冲直撞啊。

·

·

·

(书才开始呢,重燃就是以程燃的命运人生为主轴,娓娓道来……求票票~)

第九十三章 富翁很惨

“我让我蓉城的朋友帮了个忙,是我的一个师哥,目前在《计算机报》做编辑,此前他已经注意到了城北师范校大学城流传开来的桌面游戏,我跟他联系之后,他还很诧异居然这是我们自己做的。”

新一周的清晨,前往一高的小巷道里面,抱着教案的秦西榛和程燃一边走一边说。

两人早已经约定好七点二十在这里碰头,然后不走正路,从那些老房的小巷子路去往学校,这中途的时间便可以简单做一些交代。

这怎么看都有一种地下党接头的感觉,也是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毕竟秦西榛要老和程燃在大庭广众下出现,总是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注意,且谁又能想得到,两人居然搞起了生意?

明明以秦西榛的角度和位置,对在高一就做起小生意的程燃应该是有一副教育和规劝的态度,但一来秦西榛并不是这样的老师,她即便身为教师,和学生其实也更愿意以朋友身份相处,她以前升学走得音乐专业直升路线,说到底也就比现在的这些高中生大个四岁而已,要拿出老师的架子,训人的时候可能会,但平时着实摆不起脸,很多学生看她都基本上笑嘻嘻的,她也没那个威严啊。

其次规劝程燃,怎么规劝,让他把心思放学习上?

人家二话不说甩来一个年级第一。

但秦西榛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说一下,“对了,这个做大了到底能不能行?会不会耽搁你的后期学习,我知道你是年级第一,但一高这里竞争是很大的,并不代表你能一直是第一吧。”

程燃点点头,“是啊,不可能一直是,大概高二就不是了,我后面有打算参加转学考试,去蓉城十中。”

秦西榛好一阵无语,忍住了想给他脑门上一个暴栗的冲动,毕竟师出无名,难道就因为看不惯你这么臭屁?

果然,在学习上面叮嘱他,可能就是自讨没趣。

这话里面透露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像是程燃以往表现的那样,他有明确的规划,他打算蓉城十中号称噩梦等级的转学考试,要是说普通学生,哪怕是一高任何一个班上的前几名学生说这话,秦西榛可能都会鼓励一下,“那你要加油啊……”。

但是唯独是程燃,她现自己连这种鼓励的话都不必说了。

说了也没用。

他大概只会看你一眼,这种事还用你提醒?

还是好好说正事吧。

秦西榛道,“这位师哥能力是很强的,他也和我们的思路不谋而合,觉得电脑报也可以出奇出新,开辟一个小专栏来介绍一下这种桌面游戏,在他看来,其实喜欢折腾电脑的,很大部分都对这种有机制的线下游戏很感兴趣。”

计算机报,是九二年西南大学和蓉城科协行的科普类报纸,切合时代,正好赶上了国内电脑应用普及的过程,一经布,在全国的电子和计算机类报纸行量始终稳居第一位。

可以说是国人普及it电脑应用知识的第一手圣经,一直经久不衰的渡过了九零年代和二十一世纪,即便是在后世纸媒消沉的时候,这家报纸也依然紧贴时代潮流,无论线下线上,其仍然屹立不倒于全国第一大it报刊的潮头。

如果记忆不差,这份报纸去年就被评为全省一类报刊,目前在国内的行量算是很大的了,很多人抱着每一期的电脑报学习电脑各种技巧dos,indos的小技巧,新软件的应用,就像是探秘猎奇一般孜孜不倦。

这个时候电脑专业知识走在别人前面,无论是单位还是学校,都是很装13的一件事情。

不说多了,就是帮女生修电脑,都有被神一样的宿舍大妈无视,自由出没男性禁地的特权啊。

“极客都会对这种桌面类游戏感兴趣,因为最早也是这类人明的桌面游戏,而这些都是形成早期经典电脑游戏的基石和营养来源。甚至很多源自于桌游的游戏模式,在后世还将持续风行,开创了很多经典的大热游戏。”程燃道。

“计算机报上刊登小专栏大有可为,能迅在高校产生影响力,”程燃很清楚现在基本上购买计算机报的,大学生群体占很大的销量。

这也是学习力,探知力都很强的群体,电脑正在逐渐普及,有的没有电脑,这个年头也可以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机房和网吧里进行实操。

而计算机报也不光完全科普知识,很多时候也有专栏介绍一些电脑游戏之类,如果能够把桌面游戏也纳入专栏中介绍,对桌游的推广不可谓不巨大。

秦西榛道,“但是师哥还需要时间,还得把这个想法打个报告在主编那里通过,通过之后再来施行……但是据说有好十几个新的方案从各组冒起来,我们不一定能够脱颖而出,总之还是先按照社团模式推广吧。你说你哥在蓉城师范大学,他可以跑各大学校的社团业务,类似于我们音乐学院的那样推广……但是我觉得产能方面你们可能就跟不上了。所以印刷厂要提上日程了。”

程燃点头,“山海印刷厂那边可以联系一下,我之前跟他们打过电话了,他们都是接政府单位和学校的大批量订单的,说是至少五千套起印,一般的小几千活他们是不接的。后续有空闲的时候,带资料去谈一谈吧……”

秦西榛点点头,又道,“这次给我多少提成?”

“如果把印刷卡片和外包装硬壳成本能讲到十块,我一副给你提一块五。”程燃计算了一下,现在的一副桌游只有两百张,而且这个时代对工艺的要求也不会太高,其实以印刷厂的成本,一副棋四块钱可能都不到,但一般印刷厂不会跟你这么算的。初次合作又不是大客户,印刷厂还是会争取最大利益。

且印刷厂还会出人工给你切割分拣,要是能把装箱流程一并敲定,其实出厂就可以直接上架了。这些省时省力的活,程燃当然还是乐于多给点钱一并包了。

“长期有效?”秦西榛歪着头问。五千套,就是七千五百块钱,不低了。她眼睛又开始放光。

程燃道,“我目前的身份,不方便到处走动,也不喜欢这种和人谈判的事情,如果你能代劳,而且蓉城计算机报动了你的人脉推广,后续加印得更多,你自然也能得到更多的提成。”

秦西榛眉眼都弯了起来,“可以啊。成交。”

而这个“成交”两个字落定后,他们身后的矮楼房转角,快步走出了一群有说有笑的学生,刚才还说笑着,但听到此间的动静,谈笑声都小了下去,转过楼边,就看到了秦西榛和程燃两人。

一群人愣了一下,纷纷出言,“秦老师……”

秦西榛冲他们“嗯”了一声,又转过头对程燃挥舞着曲谱,“上周末就让你把电子琴拿到21o教室,怎么忘了啊,那我今天没乐器怎么办,你难道让我去搬?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记着搬过去!”

噗,仍然是苦力啊……

一干人路过看着程燃,目光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

面对着笑意都憋在了嘴角的秦西榛,程燃点头,“知道了,秦老师。”

然后一群人过去。

秦西榛一双眼又变得晶莹剔透,“我算算啊,要是印刷厂5ooo套全部卖出去,你说要降低售价,五十元一套的话……这就是二十五万的销售额了啊!哇……好大单。”

你其实想说好多钱吧!程燃白了她一眼。

“未来如果继续扩大下去……”秦西榛怔怔的盯着他,“程燃,你要成小富翁了啊!”

“随着盗版的出现,未来利润会越来越薄,但我们始终会走到前头,第一口蛋糕,是肯定吃得上的。”程燃笑了笑。

这个时代,很多事物不能单纯以物价水平来标定,有的东西,天生带有奢侈品属性。

譬如这个时候一碗面不过三块钱,但中小学生人手一个的奥迪双转四驱车,标价就是三四十块钱。一个日本神龙斗士的模型玩具,十八块到三十块钱。而至于那个时候大家都喜欢的机器人,遥控汽车,动辄就是上百块钱了。一张任天堂的fc游戏卡带,都是以百元子往上跳,至于后来出现了fc的国产盗版,才把价格压到了大几十元区间。

所以程燃可以把桌游这种提前于时代的事物标一个高价,在这种精神娱乐层面匮乏的时期,这个价格是确实有市场的。

只是随着后期的产出加大和盗版的干扰,定价就要酌情往下调整。

……

钱是要赚的,通过先知先觉和自身人生经验的优势获得财富,也是程燃要做的事情。只是他目前是多线展,事业只是一条线,体会享受目前平静的生活,才是主线啊。

所以有秦西榛参与进来,他还是很乐意的,最主要的还是……现在的他比较懒。

和秦西榛约定了后续计划之后,这样的生活继续着。

只是现在在乐队排练的音乐教室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对话,秦西榛无比关切的问候全体成员,“辛苦了,想不想喝点东西啊?”

在大家兴奋点头“好啊好啊,谢谢秦老师!”的时候,秦西榛就笑吟吟扭头朝向程燃,“给钱!”

后面是干脆是秦西榛但凡问到“今天大家体力消耗比较大,要不要吃点好吃的啊?”之类的时候。

乐队全体就看向程燃:“想……但是我们没钱。”

秦西榛俏生生向程燃摊开手,“给钱!”

程燃:“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

日子就这么往后推移,不知不觉间,艺术节来临了。

·

·

·

·

(有人让我别打三个点,这个建议很好。)

第九十四章 期待之日

97年的冬至。寒流袭来,山海市温度骤降。

这个冬至之后两天,就将是平安夜。

圣诞节这个由西方舶来的节日在国内青年之间有很高的人气。其实也就是给大家一个玩耍的理由和热闹的氛围,一般这种时候高中生都在上课,不过互送礼物是最常见的。

每年华通公司大院子弟之间都还是免不了俗要搞搞形式主义大家送来送去,当然,现在恐怕要改名为伏龙公司大院了。

大院内,已是华灯初上。

冬至是星期一,却不上晚自习,一高很人性化,下午放学学生就破例放假回家了。

临近圣诞元旦,每每这个时候找父母开口要钱是最正当的,比平时编撰补课费之类还要理直气壮。当然这个时候有的父母还是会窥探,比如俞晓家里。

“妈,给我钱,大后天圣诞节,我送同学礼物。”

“你要买什么啊,要不然我帮你去市买?自己买啊……那有没有收到巧克力嘛……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问了,哎呀问你一下你现在脾气那么大……”

“要多少钱?六十!?这么多?送什么噢,随便送点东西就够了嘛……好好好……拿去!”

等俞晓母亲打开钱包,抽了几张钱出来,表情还一脸狐疑,“你不会是要买花送女生吧……?”

其实俞晓压根也就是送送贺卡,三毛,五毛不等一张,几块钱就能把要送的人搞定,其他的钱就中饱私囊。在这种事情上,程燃和俞晓保持着兄弟般的高度一致。

程燃家里。

徐兰端上了羊肉汤,最后搁了二十块钱在程燃的桌前。

“马上年底了吧,你们不是要互送礼物吗,拿这些去买吧……”徐兰说着,“今年你怎么不提前找我们要了?你有钱啊?”

程燃暗忖自己老妈的嗅觉之敏锐,他笑了笑,“上个暑假的时候不是说起我们用程翔家的店制作印刷棋卖钱吗?卖了一些钱。”

“对对,这事我听你二婶说起了,卖了很多钱吧,你脑子里哪这么多主意……钱呢?你挣了多少嘛?”

“那钱是有成本的,我们几兄弟历来的压岁钱啊……现在勉强赚了些回来吧……几千块。”程燃不知道下次家庭聚会,二婶会不会就把店铺做这个销售数额给曝出来,店子自然请了小赵姐打理,二婶大多数时间也是去打麻将,每天收账的时候来看看,应该不会完全计算他们所赚和所盈利的。不过这个也说不好,没准二婶倒是掌握了他们全部的收支。这也不打紧,知道也就知道了吧。程燃只是需要掌握个度,不让家里人达到介入进来的程度就够了。

目前的盈利,往一些,他们还是能接受的,甚至还会夸他们兄弟之间会做生意,还不至于介入,但如果要是几十上百万的利润,那家里人还不惊世骇俗起来,一个个恐怕都要指手画脚了,这种平静的家庭格局,就得生生打乱。

所以程燃后续才要联系印刷厂来做活,省时省力,只需要给钱就够了。而其实三国杀的单副制作成本反而降下去了。

徐兰道,“噢……这样啊……赚了就赚了钱吧,自己赚的钱自己存着,计划着安排。这二十块还是拿着吧,这是妈妈给你的。我先说好了,无论你做什么,可不能影响成绩。否则你爸第一个就会回来找你谈话。”

布泸县的邮电所开局,程飞扬这两天都带队去县上面驻守了,冬至都没能回家。

布泸县的邮电所攻克意义重大,从地理位置上,是山海以北,省内西北地区两区十地和主要城市的联系咽喉要隘处,交通和通信的枢纽,这里一旦打开局面,往西北方向两区十地的设备更新就会顺理成章。现在正是伏龙攻城略地的时候,程飞扬免不了要到处跑。

程燃知道自己的成绩才是这一切稳定的基础,要是真有天落后了,支撑程飞扬的这股劲没准也会泄下来。

但是,冬至也没能等到程飞扬的身影,家里总是会有些空落落的。

收下了自己老妈的钱,吃了羊肉汤,用打了蘸水的羊条肚白萝卜刨了满满一碗饭,程燃回到房间里。

桌子上面,摆着一些贺卡。

都是和俞晓放学时买回来的,打批,手写上圣诞快乐,省时省力啊。只是给姜红芍的,在她略带威胁的“建议”下,还是附上有关自己最近的照片。

主要程燃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给姜红芍,要说巧克力之类,就俗了,只能说服自己对于老姜而言,收到贺卡和照片,也许就越了其他形式上的事物。

程燃收到过两张老姜的照片,除了第一张国外电话亭旁边的,第二张则是她在信里附上的蓉城十中教室里用水杯喝水被友人拍下来的一幕。教室中,她握着水杯,可能是现被拍,俏丽的眼睛瞪着,斜瞥着相机,眼珠子睁得忒圆。

背景是黑板后面的板报,窗户外有枝繁叶茂的绿藤,光阴似乎就从那些窗户口飘散进来。

这张照片要是放在后世被公布,程燃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会在网络上引怎样的热潮,在那些人造美女已经看够,审美疲劳的信息时代,这就是核弹一样的杀伤力。

窗户染上寒霜,房间里透着温暖的光,播音机里传来广播里的歌声,是老歌追忆《卡萨布兰卡》。

“……我想我们的爱情故事永远都不会被搬上银幕,但当我不得不看着你离去,我也感受到那种伤痛……噢!卡萨布兰卡的亲吻依旧……但没有了你的叹息,那吻已不成吻……”

“请回来卡萨布兰卡找我吧……随着时光流逝,我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我猜,在卡萨布兰卡有很多伤心人……你知道我从未到过那里……”

歌曲伴着冬天里轻扬的雪沙。

回荡在这馨黄的房间。

程燃已经开始期待起新年里能收到老姜的信来。

……

杨夏家。

桌台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笔记本,封皮是卡通的图案,是的,杨夏打算送给身边人笔记本。

而在每个笔记本的扉页上,她都会写上一段话语,譬如给姚贝贝的是:“希望你的乐观和耿直永远伴随着你。”给柳英的是一属于女孩会喜欢春妍丽夏小诗,给俞晓的是:“来年不要当吠头子!”给张小佳的,给张鑫的,给刘科宏的……

很多人的,几乎都写好了。

但是偏偏就是给程燃的,有几本都写坏了。

终究是没能定稿。

收音机里传来歌声,是《卡萨布兰卡》。

听着这样的乐章,杨夏深吸一口气,提笔,像是下定了决心,在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扉页,用漂亮的手书写下:“每个人都会为一些东西而坚持,其他人觉得是浪费时间,但对这个人来说,却很重要。也许这个人所等的,只是一个……回头?”

一写完杨夏就迅叩上了笔记本,想起这笔记本终究会送到那个人手上时的一刻,她就用双手狠狠把它压在了身下,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撕了,手臂枕着头。

歌曲的乐章中,杨夏咬着嘴唇,绯红的脸颊鲜艳欲滴。

·

·

(谢谢阿c的又一盟主。)

第九十五章 临时甩锅

蓉城要比山海阴冷一些,冷清的空气中,一片汉宫殿城堡似的建筑群在市中心环线内展开。

宫殿建筑头顶是蓝色琉璃瓦片,水泥护栏外上着真石漆,红色的立柱贯通建筑外立面,看上去古朴厚重。

在这片占地面积广阔的“城堡”四个角,是汉古式的高楼,仿佛城墙上的瞭望塔,高塔由飞廊相连,“城墙”其实是连体大楼,呈“回”字结构,无数的教室在这里面如同蜂房坐落。

而这片回字宫殿的中庭,则是被世界级景观设计师博得拉茨评价为四百年不落伍的花园。花园以银杏为主木,辅以腊梅,玉兰,青松,槭枫,花梨,蓝楹……四季皆是花开。

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在这片建筑群中回响。

有学生穿过一片有几百年历史的古迹瓦房,跳下那些青石台阶,于银杏叶铺就的金色地面前和几个人碰上,追寻着那抹蓝影,一脸的兴奋,“姜红芍刚刚过去了!”

在这所学校,或许再大的新闻,也不算什么新闻,但唯独这个名字,却能勾起任何人兴奋的神经。

一群人躁动起来,“一个人?要不要装成偶遇?”

“找死啊……”

“忘了上次二十七中王建熙、李立那帮人来交流,有人打她的主意,结果被几拨人给警告了?军区大院的又怎么样,敢越雷池半步?”

一群人透过枝繁叶茂影影绰绰的树木林园,落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女子站在央视报道这所学校一般都会取景踩点的红色古式学堂大门旁,穿着一件背后的蓝色外套,茕茕而立。

那里有个收室,她拿到了一封信件,然后拆开,里面有张照片。

是程燃和俞晓等人在环湖路骑车的时候,让俞晓拍的,程燃在自行车上,对镜头比了个和她如出一辙开枪的动作。

姜红芍笑了,“好傻。”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偶尔像是这样,她也会怀念那座城市的很多人和事,怀念那里的好天气。

然后把照片收进信里。

“有古怪!”

有仔细观察过姜红芍平时情况的人低声道,“她去哪里不是身边都众星拱月的,接下来还要去参加活动,结果把身边人给支开了来收室,就为了取一封信,那个人给她寄了张照片……男的?女的?有什么秘密?”

“拉倒吧,你属狗鼻子的啊,别人只是单独过来取个信而已,你们就各种猜测不停,掘地三尺,挖永陵啊?”

“哼哼,对于平时关注在意的人,有点异常当然就会现了。这不……你看朱旭过来了!”

那边走来的叫朱旭的男子一米八个头,眉目清俊,休闲裤,运动鞋,白色外套,刚刚走过教学楼的时候引起了很多暗恋他的女生注目。

他看到了姜红芍手里的信,来到她面前道,“红芍,取信啊。”

同时目光在信封上不动声色的扫视,姜红芍一收手,把信揣回她的运动衫兜里面了。

“好像经常看你单独过来取信啊。”

“信是私人物品,有的时候需要一些隐私空间。”

“也对,受欢迎的人才重视隐私,哪像我们这些人,天天都隐秘着,好想不隐私羞耻一次!”他长得很好看,而且本身也是辩论社才子,说起话字正腔圆不乏幽默,所以他人气很高。

然而姜红芍只是笑了笑,“你说笑了。”

还是很难攻坚啊……朱旭暗中啧啧,他们一个自比“骷髅会”的圈子里有不少人其实在打赌,看谁先能拿下姜红芍,当然前提是手段要干净光明,当然,也不可能来歪门邪道,否则恐怕就是自寻死路。

只是至今为止,不少人都在她面前施展不出什么能耐,和一般的女生不同,要凭借能力让对方刮目相看的机会,有点渺茫。

朱旭伸出一根指头向后指了指,动作潇洒,“对了,你的车要走了,都在正门那边等着你,我过来通知你一声。”

“啊,谢谢了。”姜红芍一阵风般穿过林园,穿过古迹的瓦房檐下,去往学校广场那里,那里有辆大巴车正停放着,但已经着车了,大巴车门打开,车窗里有些和姜红芍一样穿着蓝色衣服的学生,车门口的带队教师正在焦急的张望,看到她了赶忙招手,将人迎上车去。

大巴车又启动,向学校外开了出去。

只是和那些学校里张望着大巴车离去的人一样,朱旭还对空气中残留的馨香,以及姜红芍在视网膜上留下的颠倒身影的回味中,片刻后,他想到了那封信,眼睛闪烁着。

是来自,山海市的……

老同学?

……

……

地处于蓉城西南部六百公里外的那座小城市之中,山海第一高中的艺术节表演,还是开始了。

表演在报告厅进行,足以高一和高二两个年级了,高三则不参加这种节目。

舞台早之前就被筹备好了,学生会那边和年级组几个老师扎了好大的花环,据说是从山海的一家植被种植基地拉过来的,全是鲜花,在幕布上面环了一圈,这就是一高的手笔,和很多学校幕布只是用彩色卡纸制作校徽和标语不一样,舞台搭建都要高端一点。

晚会是在七点半开始,充足的给了放学后吃饭的时间。放出时间安排的时候当时还让学生们哀鸿遍野了一下,这种表演节目要是能够在下午上课的时间进行,那就再好不过。不过退而求其次,临近年底的晚自习往往也是人心慌慌,拿来搞节目也是学校领导充分调研考量过了的决定。

一高的艺术节晚会举办得相当隆重,市电视台记者来了,全程录像,副市长张永春到场,校长马卫国陪同,然后在表演开始前致辞,赞扬一年一度市第一高中的艺术节优良传统。

表演就在开幕词完毕后的热烈氛围中开始了。

先来的节目是大合唱《在希望的田野上》,然后就是一段印度舞,跳舞的是校“eet”舞蹈团,基本是高二的女生组成,气氛倒是一时间很燃了。

表演报告厅里面是高一高二学生混杂,但很多人流着哈喇子评论,“这小腰扭得……啧啧……”

然后是教师队伍的诗朗诵《站在三尺讲台》,朗朗上口娓娓道来,又大气悠扬,“三尺讲堂,觉天地之小千山如丘,看苍茫万水浩荡奔来……四度春风化绸缪,几番秋雨洗鸿沟。氦氖氩氪氙氡,在手中幻化出霓虹般的光彩,元素分子式串联成生活,无机有机千姿百态……”

朗诵完毕,爆出热烈的掌声,气氛持续推高。

紧接着的节目就是爵士舞,学校高二器乐团的器乐联合演奏《渔舟唱晚》……

也有高一的节目穿插其间,但看得出来,整体还是高二的节目更多,也确实演出水平更高。马卫国知道张永春是喜欢器乐这些的,朝这位副市长看去,张永春不断露出欣赏之色的点头,马卫国面有荣光。

杨夏和她的舞蹈队在这之后上场,这些女孩们穿着坎肩小背心和白色短裙,玲珑身段毕露,卜一登场就引得报告厅中口哨声不断。

马卫国面容沉肃的看向张永春,张永春拍着手,哈哈笑着,“无妨无妨,青年学生是最有活力的群体嘛!青春洋溢,这种风貌好得很!”

然后在英国辣妹乐队的成名单曲《annabe》的音乐声中,杨夏的女生组合韵律十足的跳动起来,即便一个舞蹈队可能水平参差不齐,但如果有一个主跳能够带动起来,还是能加不少分。杨夏就是这样的存在,很多人看着她的舞蹈,心想果然从小学舞蹈的女生由静到动不简单啊,何止是动如脱兔,简直是让人心跳如兔群蹦跶。

活力四射的表演过后,还是赢得整齐的掌声,不如第一个高二的印度舞那么轰动,但至少也是让高一年级群体面色有光啊。

杨夏的《annabe》一过,在台下的程燃和秦西榛就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底的紧张。他们五十七度乐队紧接着就要出场了。

而他和秦西榛这种有定力的都感觉到了一丝受到检阅般的紧张,更遑论一群从无到有培训起来,此前根本没有任何演出经验的林楚他们了。

搞不好要糟……

程燃这么思索的时候,他看到秦西榛朝他望来的目光,她点了点头,对程燃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是,“我相信你”。

乐队的歌是他选的,给的。

这简直是,临时甩锅的节奏啊。

奥尔良烤鲟鱼堡说

(第一更。谢谢“小呆、笩誩亽”的又一盟主!谢谢“简稚2o17”、“陈词爱滥调”、“为反叛的崛起而看书丠湬”等等兄弟姐妹的打赏!)

第九十六章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乐队上场之前,程燃和秦西榛其实已经对林楚他们轮番打气过了。秦西榛说,“也许人不是天生就会表演的,但人本能和天性一直就深埋在你们的骨子里,那就是证明自己。有的人总是会对一些没做的事懊悔,会想当时要是自己去这么做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做一件事,让自己的价值得到伸张和挥,这就是在展示证明自己。”

“正如你们接下来也会做的一样,走出幕后,走上舞台……不是总有人嘲笑我们的乐队吗?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加入乐队呢?是因为每个人骨子里,都有虚荣的基因吧……”

“虚荣不是一件坏的东西,她是好的,只是被很多人误解和扭曲了。就像是士兵为了荣誉而战,荣誉,是这样的事物。做好了一件事,期望收获人们的鲜花和赞美,不受人冷视,向所有嘲笑自己的人脸上挥出去重重的一拳,在这个世界上显示自己存在过得痕迹,她是这样的东西啊……”

“去做这么一件事,去做吧!然后展示自己。让所有人都听到你们的歌唱,让所有看轻你们的人,重新让他们看到你们究竟多有力量!”

秦西榛说完之后,一度扭过头问程燃,“怎么样?”程燃点点头,“比我还能忽悠,连我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程燃看林楚等人,已然是一副感动至深的模样了,这秦西榛煽动人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打你哦,这番话我自肺腑的。”秦西榛皱了他一眼,“要不……你也说两句?”

程燃伸手拍了拍林楚的肩膀,“我完全赞同秦老师的观点。她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话,想到一块去了,加油!”

秦西榛:“……”

……

但现在,看着杨夏一群女生舞蹈谢幕退场的那短暂的空窗期,程燃和秦西榛都有些不自信起来。

因为他们突然意识到,无论事前准备得多么充分,林楚他们的这个乐队也真的是一群从未有登场经验的雏儿。这是他们的第一次。

就连秦西榛第一次登场都只是小型的班级音乐会场合练胆。

然而此刻现场……有两千人。

主持人的报幕词开始了。

“下面,有请高一年级的57度乐队给我们带来两歌曲,第一是……”男主持人和女主持人对视了一眼,明显这个时候是抛悬念的时候,或者已经得到过乐队的授意,想到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就要出其不意。

“就让他们来告诉大家吧。”

男女主持人下去,黑幕。乐队上场,在黑暗中搬东西,上架子鼓,乐器,声音显得有些杂乱,似乎让舞台的节奏产生了一个不连续的断层。

四面八方的空间中传来一些人群不耐烦的摩挲,甚至嘘声。

“原以为已经取消了这个乐队的节目,没想到还真的上了啊……真的是,在人家高二强手如云之下,别丢人现眼了吧……”

“也别这么说,能站上去就是胜利,毕竟是第一次演出,谁还没个第一次……以后就行了呗……”也有学生表示宽容的。

台上窸窣了一会,突然噗的一声,传来贝斯落地噔的声音,好像是小胖子付潇摔倒了,还遭殃了张琦的贝斯。黑暗在报告厅暗色调的朦胧中,付潇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厅内开始蔓延了轻微的笑声。

张琦在台上低声骂,“搞什么啊付潇!我贝斯不会有事吧……出问题你死定了!”

“对不起……对不起……”

林楚抹了把脸,刚刚抹完脸,头顶上的光打下来,这幅场面被所有人看到。

哄堂大笑。

“看这傻帽儿!”底下之前打过林楚的人对身边的兄弟哂笑。

“还搞乐队……”

另一方,王丹和身边的童阗都睁大了眼睛,王丹道,“他真的是隔壁自来水公司的林楚吗?”

原来住山海饭店家属院的童阗和王丹和林楚早就认识,因为是隔壁单位,从小到大经常见,但也达不到小的关系,只是彼此认识,上学路上碰见会打招呼,而且童阗甚至从林楚平时见到她的神态可以看出来……他其实有点喜欢她。只是童阗不说破,林楚也不敢表露。只是没想到这个木讷沉默的林楚,居然能站在台上去,谁给他的勇气?

“他……他他……他还是主唱,”王丹随即就现了这个更加匪夷所思的事实,“他想唱什么!?”

童阗摇了摇头。

杨夏从后台下来了,披着的外套里面还是坎肩小背心和白色短裙,长腿挑长,走回自己这边观众席里,姚贝贝和柳英朝她招呼,“是程燃加入的那个乐队……程燃真是打杂去的,人都没上场!”

“也许他冲的真不是打杂呢!哼哼!”柳英鼻尖朝下方观众席前排位置皱了皱。

那个方位是程燃和秦西榛的身影。她指什么,不言而喻。

杨夏目光望去,又收回。她们其实化的妆很有些浓,是有些夸张的,腮红打得委实像是猴子屁股,但所有的这些妆容,还是那句话,要看人的。生的好看的,怎么划都行,天资差了些的,那喜剧效果就很浓了。

林楚他们的这个57度乐队很大知名度其实都来自于程燃的加盟,但也因此传播得“名声昭著”,曾听过演练的都是掩耳奔走,能听完一整就算生死之交。

最初程燃加盟的热度过后,且程燃也不是演奏者,于是乐队每次排练都门可罗雀,后面自然而然就冷下去了,所有固定的印象都是当初这个乐队一片狼藉的演奏。

经过这段时间排练以来,大家相信有进步,肯定是达到了演出标准的。但这个标准也是有最低下限和水准之上的。之前看了那么多水准上的演出,这最底表演下限,估计是大家的一个尿点。很多人都准备去拉屎撒尿了。

人们因为先前的准备变故尚未收敛的笑声中,林楚面对话筒,道,“我们57度校园乐队第一次为大家演奏,有点紧张,请多包涵。今天带来第一歌曲……‘社会主义好’。”

灯光暗下去。

起身准备撒尿的人身形定格。

第五列撒尿的盯着前面第七列起身的,两个素未谋面的准备上厕所者都是一脸的懵住。

啥来着?

出其意料这同时懵了全场。

场间的声音居然同时消敛下去。

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台上张琦帅气的追光上前,贝斯连环弹奏出漂亮的一串连音。

然后主副吉他手刘路蒋峰将更醇厚的吉他配合弹奏出爆炸式的和声。一阵激烈的电子旋律伴随着付潇踩镲敲起打在人心脏坎的鼓点持续迸。

林楚手握话筒,伴随着摇滚声震朗朗乾坤,“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鸟——!”

校长马卫国端起茶杯的手顿住,旁边的副市长张永春脸色很辛苦。

噗……学生席,女生捂着嘴巴,揉着肚子,前俯后仰。男生们拍大腿的拍大腿,拍前排靠背的拍靠背,一个个笑得脸上青筋毕露,“哈哈哈哈……”

人仰马翻。

却又壮怀激烈。

“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氵朝……建设高氵朝!”

所有此间歪来倒去的人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艺术节唱这歌……这乐队也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

'

(还是老规矩,11点在微信平台布这歌一个版本吧。

月票和推荐票丢这里!)

第九十七章 都选C!

下面学生笑得欢,但一干副校长,教务主任的,就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你要说平时也就算了,在这种时刻,分管教育口的副市长张永春也在场的情况下,全校的这种演出恨不得越正经严肃越好的时候,对这样的歌有些恶搞性质的演绎,是不是不太礼貌?

但好在全程马卫国和张永春都是笑着的,当然,即便是有什么,在这种场合,以两人的身份,也不会公开表现出来。所以实际是个什么情况,还是不得而知。

摇滚的方式演绎这上个时代的歌曲,喜剧性质更大于其本身的意义,学生们爆笑,教职工中年轻一些的是忍俊不禁,像是想到了当年上学时期,年迈的教师估计不认同这种演绎方式,但是倒也接受,这么多年这么多届学生送走了,见的多了,只要不是原则上的,还是有一定的接受能力。

这么一歌的好处就在于表演者可以放开唱,下面的人随便听,技巧适当就行了,但主要能调动全场的氛围,站在舞台上看不到下方观众席人们的面容,但尽可以通过那些声响感受到那种热潮,林楚和乐队的成员在歌唱的时候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神采。

他们在冬日的教室里排练,那时候听过的人扭头就走,心里不好过。也受到些风言风语的打击。心头的不甘心,秦西榛的看重和鼓励,让他们坚持下来了。

最终在这小小一方舞台上,他们光芒四射。

不知道下面的两个人,会不会也因此为他们而高兴。

程燃和秦西榛此刻面如平湖。

看到四周围的热潮,程燃表情不变,“我赢了。”

“先说好,我当初并不是反对。而是觉得第一这歌不太妥当。”秦西榛瞥了他一眼,“现在气氛还不错,算你的。”

……

歌曲接近尾声,现场的热度确实被这歌调动起来了。灯光亮起来,哗啦啦的掌声潮水般蔓延出去。

已经有人喊起来,“下一!”

“再来好的!国际歌?”

“干脆国歌吧!”

林楚笑了笑,拿着话筒,目光在全场游弋了一圈,“谢谢大家!接下来这歌,有个来历……”

没有更多的过度,一歌毕,林楚就直接开始下一歌的过渡。这倒是符合摇滚风范,现场有些人评价,“这小子看不出来啊……挺有范的!”

女生之间引起的热议更大。高二这边的则是对先前的《社会主义好》竖起大拇指,腹内还有刚才笑后的隐隐作痛,“这一届比一届的学生会玩啊……”

程燃转头向秦西榛,“没有这一段啊?”

秦西榛看着台上,似笑非笑,“自己加的。”

……

林楚继续,“我们乐队有个成员,期中考试拿了年级第一的。他在下面,没有上来演出,但给我们排了和写了歌。”

得了!刚才那歌来历这是有主儿了?人们心头闪过念头。

程燃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方人潮里面,高一年级的对这个年级第一倒是不太陌生。七班的学生灵魂深处颤抖了一下,这是当初的后遗症仍在。宋时秋看着台上,不明就里。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在期待他快跳过这些过渡,继续往下唱啊。

林楚在上面继续,“我们曾经问他,你成绩考这么好,是怎么学的啊?”

这话倒是引起很多人关注。都是学生,对成绩好的说起这些心得还是有兴趣的,虽然很可能那些心得对自己不适用,但不碍于听一下窥探一下人家的作为啊。

在一旁记录的记者微微点头,一高就是不一样,学习氛围很浓烈啊。

“市一高艺术节晚会完满,学霸写歌技惊全场。”作为专业而有嗅觉的记者,他心头已经拟定这么一个标题了。

姚贝贝,柳英,杨夏等和程燃一个单位的学生对视一眼,程燃从初中末期一匹黑马姿势拔尖,到现在称霸高中,其实这一直都是他们心底的谜团,只是碍于面子没人深入向他询问过。

他们,以及所有对程燃感兴趣的同班同学,或者其他班的一些人,此时都关切起来,没想到程燃把奥秘给他们这一个乐队的学生透露了吗?

难道今天就要变成年级第一的学霸最终奥秘揭晓的时候?很多人很认真抱着做一个参考的态度听着。

都看着台上的林楚。

林楚笑道,“他只回答了一句话……”

“都选netbsp; 程燃此时却是欲哭无泪,这简直就是……一群坑货啊……

“这《都选c》,送给大家!”

在场所有学生目瞪口呆。

&&*¥!!?

尼玛,大家酝酿已经准备好了听一段很长心灵鸡汤的时候,你给我们不按套路出牌啊……

舞台的光暗下,贝斯和吉他的旋律同时响起。

“你问我长大了以后,搞科研还是开飞机……你问我成功的定义,是锦旗还是老中医……我说我只想做个,快乐的自己……你说我不懂得问题,我说你懂个屁……”

不少人嘴角完全上弯了。

柳英忍俊不禁看向周边众人,“程燃……要不要这么恶搞啊,这就是他加入乐队的成果?”此刻还有如她一般很多人看向程燃,目光灼灼神采熠熠。

仿佛有这个身影参与进去的时候,好像任何事都显得不同寻常起来。

吉他,贝斯,鼓镲,再加上林楚近乎于嘶吼的声音,令舞台光芒四射。

“为梦想灼伤了自己,

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我要的并不在这里,

你给的答案没意义……

此刻我怎么可以输给你,

所以我每一个都选netbsp; 就用最轻轻松松的一笔,

毁掉你所有的问题,

我都选netbsp; ……”

这歌很好,词曲戳心,其实已经唱到了在场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你总是提出问题,后面挂着abc,我填上acdc,你却骂我是烂泥……我只想保持本色,和少年的心气,我淋着十一月的雨,听你骂我没出息……”

大家听起来,其实更多的也是想到了人生中很多的时刻。从小爹妈就希望自己刻苦读书。课余时光都被奥数珠心算到后来的补习班占据,吉他架子鼓,都是“社会小青年”玩的,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大家这个时候看着高中生搞乐队,未必很多学生没有这样的心思。

然而其实,真的不能“同流合污”吗?当林楚他们这样拿起乐器,在舞台上唱出自己的梦想的时候,真的就没有动心过吗,没有想过那上面的如果是自己,会是怎样的时刻吗?

程燃注意到什么,转过头来,秦西榛正从旁盯着他。

两人同时伸手,击了一掌。

这是共同的成功吧。

让林楚,付潇,张琦这样的一群人,站在台前演出,而且能有这样惊艳的效果,这是他们共同打造的,也许很多年后,不仅是他们,乃至于此刻在一高报告厅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的时刻吧。

秦西榛头又转向舞台,媚眼流苏,轻声道,“挺佩服那些为了梦想,不惜灼伤自己的人!挺羡慕那些不顾世俗眼光,能够保持少年心气和真正自己的人!”

“愿我们以后的生活能够随心所欲,每道题都能选最轻松的一笔。”

第九十八章 老子想打人

后来晚会结束,副市长张永春在马卫国陪同下离开,张永春评价,“今天的艺术节展览和别开生面的晚会演出,让我颇有感触啊,既向我们展示了健康向上的校园文化活动,也看到了学生的全面展,这是素质教育的成果体现……我出席过很多学校的此类活动,就我看来,第一高中的水准和创意,都和校名一样,是出类拔萃的。”

周围人都心头敞亮,张永春的评价是很高的。不过在这上面,一高也从来没话说。山海市就第一高中和音乐学院两所学校最为出名,也算是山海教育对外的窗口,张永春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张永春道,“我是黔南出来的,当时的高中是黔南武昌中学,现在改名黔南一中了……我们都是从学校培养出来的,对学校有特殊的情怀,这也是我愿意服务教育文化事业的原因。今天一高这样的艺术节活动,让我也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时候啊……马校长,马副局,还希望你掌好一高这只舵,继续素质教育,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人才啊!”

马卫国不仅仅是一高校长,还因为一高的特殊地位,作为掌舵人的他还是市教育局副局长。关键是因为一高的连续优秀,马卫国名声也很是彰显。说不得等到马卫国有一天卸下这个职位,就能连登两级,张永春这条路,也是可以走的。

所以张永春在马卫国面前,其实没多少副市长的架子,对于马卫国这种实干派潜力股,张永春从心底是拿他和自己平起平坐的。

旁边一位女副校长抿嘴道,“黔南一中可是好学校,张副市长当年肯定也是老师眼中的尖子吧。”

张永春似想起了当年,笑道,“尖子算不上,那个时候高中还是两年制,人少,每个人都是老师的重点关照对象……考试可不能都选c,每一份试卷都珍贵着呢,有时候看着油墨印的试卷,就用铅笔写,真舍不得给画脏乱了。哪像是现在的孩子,试卷要多少有多少,幸福多了。”

那名女副校长笑,“张市长这话,要给学生们听到,可就有不同意见了。他们对幸福的定义,恐怕要和您当年反过来。”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张永春又对马卫国道,“马校长,来年工作上面我再在市府那边协调一下,争取落实‘五大改’,把好处和福利落实在咱们教师的权益,学校的建设上面,也更能让学生们有更优质良好的环境。”

张永春上了车离开。

马卫国看着他的专车,张永春有典型的书生气,这个分管文体教育的副市长也是外调过来上任的,在市府序列中的排名并不高,这些年估计也是抱负不展。想要从这里打开局面,不太容易。

这年头,什么都要钱,钱不是万能,可要是没有投入,那就真的产出不了回报。张永春手头上的那点财政权,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次,马卫国是在山海一步步走上来的本地人,对于山海这里的固有形态,是再了解不过。历史原因,山海市的很多格局,都有其根深蒂固的根系,有固定的蛋糕,譬如山海市在能源,开新城,招商引资的力度上面从来不遗余力,然而教育这些年却始终止步不前,七年前有个市长信誓旦旦声称改革产业结构,结果最后还是偃旗息鼓。

就算是李靖平,也未必可以打破,也很难对抗这种力量,一个城市就像是一个人,要做什么事,都需要分出精力,也会出现冗余和臃肿,甚至**的时候,刮骨疗毒也许太激进,有时候也不太可能,以李靖平所处的提纲挈领的位置,他也只能尽量为自己的政策抱负去引导,多做些实绩。

看着张永春离去的方向,马卫国心头微微有些感慨,他虽然和山海一些有前瞻性的人一样,看得到这些东西,可距离搅动风云层次的级别,还是太低。然而哪怕就是在张永春的位置,也都是处处受束缚的。

有些力量,是难以对抗的。

……

晚会最后的评奖环节评出艺术节的绘画,书法,器乐等等优胜。

这些奖大部分的还是被高二的拿去了,不过高一的还是得了几个奖,其中就有林楚他们57度乐队的奖项,是一个“最励志音乐奖”。

最励志音乐奖……

一社会主义好,还好。

可都选netbsp; 很多学生对于57度乐队能得这个奖项感到啼笑皆非。

大概是唱出自我唱high了,最后领奖的时候林楚一群人还拿着奖状,向着秦西榛和程燃的方向挥手,示意这个奖属于大家,弄得现场人“伏”得朝程燃两人的方向齐刷刷望来。

晚会刚刚结束,有不少学生就朝两人的方向涌了过来,不过基本上都是围着秦西榛的,“秦老师,给你的!小秦老师……圣诞快乐!秦老师……你们57度乐队排的歌太好了!”

“不准叫我小秦老师……要叫秦老师,有没有礼貌?”秦西榛对人嗔道,看着已经被一大堆男生挤到边缘的程燃,她眨了眨眼。意思是没看我这边有大批人要接见,多受欢迎,自己滚回家吧。

挤在边缘的程燃看着被男生围起来的秦西榛,笑了笑,转身从桌子下面拿起自己的书包,往外走。

结果在走道那边,有一簇人等着。

程燃看到有他们班的陈若婷,也有好像是隔壁班叫做王海英,赵青的几个女生。这些都是属于平时走廊楼道见过,知道名字,但没怎么交集的。看到他走过来,有的人不由自主朝陈若婷靠近,似乎有些紧张。

陈若婷大方一笑,递出手上的贺卡,“程燃,圣诞快乐!这是我的朋友,她们想认识你……王海英,这个叫赵青……”被陈若婷点到名字,就说句节日快乐,送上礼盒,其中一个居然是个小洋娃娃,看来蓄谋已久。

程燃唯独那个洋娃娃没有要,说句心领了。

其中一个女生道,“我们很喜欢都选c那歌歌词,能不能把歌词给我们抄一份啊?”然后一群人在旁纷纷点头。

有人甚至轻哼起来,“为梦想灼伤了自己,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写的真好!歌真好听!”

“还有高二的陈佳妮也要……”

“这不是我写……算了,明天上课来拿吧……”程燃摆摆手,又拿着一堆礼物贺卡啊,小钥匙扣啊,其中混杂着巧克力之类,对众人微笑,“谢谢了。可是我没准备……”

“不用不用!”一群女生逃似的走了。

程燃抱着一堆东西站在原地,想了想又摇摇头向前。

结果一个人提着书包靠了过来,是谢飞白。

这家伙看到程燃古怪的表情,笑,“你不会真的都选的c吧?那歌很成功,之前有些人看你一头扎堆乐队这边,都以为你不务正业,风言风语的……结果现在,都没语言了……我刚才过来还听人说,‘写歌也能写这么好’之类的……”

片刻后。

谢飞白脸色有些变了,“你这个表情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防备……?”

“我靠!……你该不会以为我来给你送圣诞礼物吧!?……老子想打人!”

第九十九章 勇气

报告厅外是一个长长的阶梯,阶梯下面是空地,很多学生出来后,都在那里,互相赠送着礼物。

杨夏的背包里装着要送的笔记本,她先拿了一部分装进自己的外套衣兜里,笔记本属于很小巧的那种,并不大,所以衣服兜里也能装得下,遇到自己要送的人,杨夏就把笔记本拿给别人。

杨夏先给了柳英,姚贝贝的笔记本。

张小佳也随后出来了,杨夏向她招了招手,张小佳小跑了过来,从杨夏手上接过送她的笔记本,“好可爱啊……你真会选,谢谢啦……”

“你的沙漏也很好看,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啦!”张小佳打开来笔记本,看到杨夏题的字,“同桌两年的时间,谢谢你带给很美好的回忆。”感动到不行。

杨夏人漂亮,成绩不错,多才多艺,这样的女生自然就有吸引力,能和她成为朋友就让人与有荣焉。

突如其来的,那边传来一些哄声。

众人都转过头去,杨夏有些不明就里,张小佳道,“是王,之前和曾艳分手了,结果现在后悔了又来找她……所以都叫曾燕别理他了!”

杨夏怔了一下,“啊,是这种事啊……”

“对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之前是他追得曾艳,结果后面自己又要分手,分手了好啊……那就别再找来啊,结果现在趁着平安夜又是送礼物又是写信的……什么个事儿嘛!”

杨夏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会不会是有什么意外呢?也许王之前出于什么难言之隐?”

几个人同时把杨夏给盯着,那表情无比的狐疑,显然奇怪杨夏怎么会帮王说话。

杨夏连忙道,“我的意思是,万一是为了学习,不谈恋爱呢……”

“多大人了,要不要这么幼稚。”姚贝贝看过来,“又不是演电视,还有什么意外啊!就是不喜欢别人要分手了呗,结果曾艳好像又有人追了,王就不甘心了嘛,占有欲作怪啊……”

“之前自己做的事情,就应该想清楚后果……”

“就是就是!”

一群人纷纷讨伐。

杨夏勉强的笑了笑。

她手揣进羽绒服的兜里,左边的口袋里还有几本要送人的笔记本,而右边的口袋里则是单独分隔出来的一本。她的右手在那一本上轻轻的捏了一下,有些犹豫了。

……

俞晓随后出来了,拿着自己的贺卡走了过来,挨着分,“这是姚贝贝的,杨夏你的,柳英的……”

杨夏接过贺卡,也从衣兜里把笔记本给了俞晓,俞晓拿着笔记本打量,翻开封面,“嗯?来年不要做‘吠头子’!?”,他拿着本子就挥了挥表示抗议,“喂喂,你这写的是哪门子祝愿啊……”

他又瞥向柳英和张小佳手里,“你们上面写的什么,看一看……”

去看杨夏给张小佳写的题字时,手上的笔记本就被姚贝贝和柳英抢过去看了,两人哈哈笑起,“俞晓你本来就调皮捣蛋啊!”

就在众人这么抢着看杨夏给各自笔记本上写了什么的时候,程燃和谢飞白俞晓从报告厅走了出来。

众人第一时间看到了程燃手上提着的口袋,刚才别人送他的东西中刚好有人用礼品口袋装的有一个音乐盒,他就正好把东西全部装里面了,这么走出来,手里面的袋子是满满当当的。

姚贝贝老远就出声,“耶!程燃,收获大噢!很受欢迎嘛……”这话酸溜溜的。

程燃来到众人面前,看到姚贝贝抿着嘴瞪着他,柳英等人也一言不。

程燃恍然大悟,连忙从口袋里找了一下,拿出一叠贺卡来。

“又是贺卡啊!你和俞晓才真是节约成本呢!”

姚贝贝顿时泄气。

程燃笑着把写有名字的贺卡挨着给他们。

“谢谢。”柳英接过去后,也向程燃递来一个包装起来的小方盒子,“我买了好几种礼物,都是小玩具,没有挨个给人写字,都看运气,有的拿到的是九连环,有的是七巧板……你这个应该是魔方。”

程燃捏了捏那个小盒子,道了声谢放进了口袋里。

姚贝贝也塞了一个礼物来,是个小手电筒,“便宜你了,我这个电筒五块钱一个呢!”

看到姚贝贝一脸肉疼的样子,程燃就笑了笑,然后把贺卡递给了杨夏。

有那么一刻,杨夏是僵住了,并没有用手去接。

这个反常让众人看过来。

但只是短暂的片刻,杨夏接了过去。程燃对他笑了笑,“节日快乐。”

杨夏突然有些慌,她拿着程燃的贺卡,却不知道右手兜里攥着的那个笔记本,能不能拿出来。

她似乎又想起刚才众人嘲笑王的话语。

“和曾艳分手了,结果现在又来找她……什么事儿啊!

之前自己做的事情,就应该想清楚后果……”

这个时候不管是俞晓,还是柳英姚贝贝,甚至旁边的张小佳,都已经看了过来,显然也是想知道她给程燃的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的……

杨夏突然道,“我想起有东西没拿,等我一下……”然后她捏着程燃的那张贺卡朝报告厅跑了进去。

冲进报告厅后,杨夏目光四处搜寻,正好看到了有人在桌子上在写贺卡,而且人她认识,是六班的一个男生。她赶忙冲上前,“能不能借我一张贺卡,我有急用……”

那男生瞪眼看着刚才表演了还没卸妆的杨夏冲到近前,倒是认出了她来,只是没想到先前表演作为主跳领舞的女神居然过来搭讪,一时有些结巴,“可,可以,你自己拿吧,没写过的……”

杨夏连忙从那男生桌子上摊开的贺卡中找了一张看上去不那么随意的,很中国风,里面有几个折层。

“借我用一下笔。”

男生魂不守舍的把签字笔递过来了,从旁看着杨夏一双有着亮粉眼影的眼眸专注的写着贺语,大致是祝某人圣诞快乐之类。

写完之后杨夏把笔递还,“谢谢!”

然后风一样转头回去了。

那男生愣了一下,心想搭讪就搭讪吧,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于是只好补充道,“我叫柳波,你要还我的话来六班啊……杨夏……”

他这才从失神中回过头,看着桌上那张少了的贺卡。

“嗯……咦!”

“糟……”

……

事急从权,杨夏急匆匆跑了出来,看到一群人还在原地等她。

“什么没拿,找到了吧?”柳英有些担心问。

杨夏跑得很急,加上穿得羽绒服还是比较厚,鬓角都有了汗水,丝也有些凌乱,但她轻轻的拨了拨,快到众人那一簇之前,脚步就放慢了,然后刻意装作没事人般走了过来,不去看程燃。

“没有,我以为没有,”杨夏对柳英笑了笑,“结果是拿了的。”

然后,她把贺卡拿了出来,递给了程燃,“给你的贺卡。”

之前收到了笔记本的众人愣了一下,难道不应该是统一的吗?怎么杨夏送他们的是笔记本,送程燃的却是贺卡呢?

不过这不一样,关键是里面写的内容啊!众人迫不及待想看了。

程燃接了过去,打开之后,就看到了杨夏的笔迹,很普通的一段话,“祝你圣诞快乐!程燃。”字迹还有些潦草。

然而这个贺卡还有机关,里面是两片合页,像是窗户一样扣起来。

俞晓凑过来看了一眼,下意识伸手,把合页扣起的纸张拨开,里面居然还有一层,打开那一层后,现出了更多的字。

然后,俞晓和程燃都有些愣住了。

俞晓本来就是伸着脖子看的,看了贺卡之后,他又缩回了脖子,缓缓扭头,看着杨夏。

杨夏突然有些无措。

“什么啊……”

“写的什么嘛?”

柳英和姚贝贝等人一看这个架势,也有些心痒难耐了。

程燃准备把贺卡一折收回的时候,他旁边的谢飞白手快,捻着贺卡一角抽到了他的手上。

“张东健,你小子圣诞快乐!记得还我的钱!柳波。”

谢飞白把那里面的内容念出来后,两根指头夹着贺卡晃了晃,对程燃满脸嘲笑,“这是别人写过的啊,随便一张纸就给你打了,看来你好打得很嘛!”

然后谢飞白看向睁大眼睛,脸色雪白的杨夏,笑起来,“看来你真的……是很讨厌程燃啊。”

校门的铁护栏之外,清代老建筑商铺的屋檐张灯结彩,有应景的搬出了塑料的那种小圣诞树,连接着小星星彩灯,一些道路两旁的文具店,小市用心的还在橱窗上贴上雪花。

那些五光十色的灯光隔远照射进来,照射在杨夏的面容上,照射进她呆的瞳孔里。

柳英,姚贝贝,张小佳,俞晓……众人面面相觑之后,都纷纷侧转目光,不去看此间的尴尬。

杨夏脸如火烧,她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自己大意,没有注意到这竟然是别人写过的贺卡……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想解释,她羽绒服右衣兜里面,其实就有给程燃的笔记本上,上面还有不是那么潦草,她此前精心写好的一段话语。

“每个人都会为一些东西而坚持,其他人觉得是浪费时间,但对这个人来说,却很重要。也许这个人所等的,只是一个……回头?”

然而,此时此刻,她怎么拿得出来?

她倔强的在衣兜里捏着笔记本,抿着嘴注视着程燃,瞪着他,直到眼睛有些红。

程燃从谢飞白手里拿过了那份贺卡,收起来放回衣兜里,冲杨夏笑了笑,“我很喜欢,谢谢。”

直至程燃和她错身而过。

她也只有怔在原地,长身茕立,失去了把笔记本拿出的勇气。

第一百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

一天的喧嚣,已经临近了尾声。

无论多么精彩的艺术节演出也终究过去,多么热烈的聚会都终将散场。

那些节日的彩灯让这条街上的清代的建筑焕着的新生的气息,将在灯火消弭之后重回沉沉的暮气,古旧和斑驳仍然是这里的本色。

那些在灯光下笑靥如花怦然心动或者痛彻心扉的面容,又将在第二天车水马龙的街道城市中,杳无影踪。

所有的快乐悲伤,像是从未出现过。

这一夜里,有五十七度乐队大展身手的欢快,歌声传唱,热度必然在未来经久不消。然而对于程燃一个大院的同学兼朋友来说,杨夏送程燃那张用过的贺卡,又像是一场横空突的事件,带着扼腕的叹息。

俞晓这次全程和程燃一路回家,破天荒没有再多说话,也没有试探程燃的心情,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感同身受的寂寞如雪。

柳英和姚贝贝陪着杨夏回到大院,临各回各家分别时,姚贝贝道,“笔记本没那么多,有时候不可能每个人都有的……我也有让别人帮我买贺卡,或者借几张来用的情况,我相信你只是找人借的时候,别人把写过的给你了,你不是故意的!”

柳英道,“我想这事程燃是知道的,毕竟谁会真的用别人写过的贺卡送人啊……这就是个误会,说清楚就好了。谢飞白的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那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杨夏和她们一起回家的一路之上,都是红着眼睛和鼻尖的。

说到底,这根本就是个乌龙,固然杨夏对程燃的礼物没有如他们那样准备的精心,但贺卡真的不至于是别人写过的,连她恐怕也不知道啊……

但换思路一想,如果贺卡是杨夏提前借的,那么她全程没有现是用过的,其实还是……不用心啊。

所以两人虽然一时觉得杨夏不会这么做……但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嗯。”杨夏最终和她们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单元楼。

杨夏开了门回家,在父母刚来得及问“表演还顺利吧……”,她就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杨夏母亲来到窗户,看到杨夏扑在自己的被子上,兴许是哭了,她不好多问,有的学校的事情,一般都需要她自己去解决,他们一旦介入,恐怕还适得其反。

只是杨母已经开始准备水果了,又打了一盆热水,打算等会杨夏直接过来卸妆。

刚刚准备完这一切,房门开了,大门那边传开开门的声音。然后听到杨夏对她爸爸说,“我出去找一下柳英。”门又关上了,徒留两人面面相觑。

程燃正和徐兰程飞扬聊着天进行家庭聚会的时候,突然有人“蓬!蓬!蓬!”的拍门。

力道很急,像是有人擂鼓,似乎很怕再而衰三而竭,所以要一鼓作气。

程燃开门,愣了一下,门外站着刚回来的杨夏,还穿着那件羽绒服,眼眶带着水花,但说话却不容置疑,“去楼顶上!我在上面等你!”

说完杨夏就转身上了楼,徒留程燃站在门口,刚才看杨夏的架势,还以为她是找上门来打架的。这个时候程燃回过头,就看到客厅里徐兰和程飞扬两个眼睛瞪得洞大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

程飞扬咳嗽了一下,“这个杨夏一直是很好的女孩子……你不要欺负她……”

徐兰就势道,“快去啊,天台风大,别让人久等……”

你们两个什么表情啊……

程燃想了想,回头道,“那我还是去一下?”

那边两人点头如捣蒜。

……

这个时候的小区单元楼最高也就是七层,七层之上就是楼顶,有一道铁门。程燃上来的时候,铁门已经打开了。

走出铁门,踏足带着苔藓的屋顶地面,夜光的清辉之下,杨夏就站在城市灯火的背景中。

羽绒服,牛仔裤。

身影萧瑟。

看到程燃出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他。马尾斜披在帽子上,风腊腊作响。

声音响起,“程燃,你相信……我给你用过的贺卡吗?”

“就为这件事啊……”程燃道。

“吖……”杨夏转过头。

“我们家门差点被撞开,我打开门看到你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有某个瞬间以为你要跟我说的是‘天台,单挑。’”

杨夏哭笑不得跺脚,“你到底有没有正经的啊!”她又低声道,“我真的……那么野蛮?你爸妈,说什么了?”

“天台风大,让我别让你等太久。”

杨夏“哦”了一声,又道,“问你啊!”

“相信啊。”程燃点点头。

杨夏脸在肉眼可见中憋红,“啊?什么叫相信!?”

“这辈子谁还没个粗心大意的时候,我说了,没关系啊,不就一张贺卡。”程燃道。

杨夏有些想抓狂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是给你写了笔记本的……只是,只是,只是临到头,找不到了……所以才临时去借了一张的。”

程燃想了想,恍然,“噢……原来你当时说有什么没拿,其实是去借卡片了。”

“那这么说来,”程燃挠了挠头,“谢飞白当时说得太过分了,要不,我让他跟你道个歉?”

“啊,这个……其实无所谓……”杨夏摆摆手,她又像决定了什么,盯着程燃,“你想,看我给你的笔记本吗?”

你想,看我给你的笔记本吗?

杨夏身披清辉,站在此间的屋顶上。

程燃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遥远的记忆回溯中,他和俞晓等人在这里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抽烟,自己弄烧烤,放鞭炮。身为乖乖女,大院别人家孩子代表的杨夏就往往远远躲在他们身后,要不叉腰指指点点指责他们,要不就远远跟随,放鞭炮烟花捂着耳朵瞪大眼睛,雀跃无比。那个时候,院子里十个有九个男生都幻想过和她单独呆在天台上,会不会出现电视剧里才有的那种令人抓心挠肝的场景。

结果杨夏总是太聪明,从来不上当,但凡有男生有这样的苗头,都会被她给掐灭。或者干脆没有女伴就不出门,让男生们一筹莫展。

有一次似乎大院子弟还这么做了,好像是张鑫,那时候隐隐是院子里男生中领头羊,自忖高富帅。一次骗杨夏上天台,然后大家一哄而散,把铁门锁了,把两人关在天台上。

结果是杨夏一脚把门给踹开,拍拍手走了,徒留张鑫在天台上筛糠抖呆若木鸡。

这些小伙伴们曾经的光阴,就像是潮水,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冲击过来。

程燃道,“好啊。”

杨夏手从兜里拿了出来,然后摊开。

程燃上前,接过了那个封皮是红白相间,很英伦风的笔记本,的确选得很有品,就以程燃的眼光来看,还是比较好看的。

杨夏已经扭过头一屁股坐在了天台凸起的棱线上,不去看程燃。

然后程燃就看到了扉页上的那段话。

每个人都会为一些东西而坚持,其他人觉得是浪费时间,但对这个人来说,却很重要。也许这个人所等的,只是一个……回头?

这句话中,主语是一个人等待一个回头。

这个人是谁?是他,还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那程燃也就明白,为什么她不敢把这份笔记本,交到他手里了。

“程燃。”

杨夏低头看着地上的苔藓,轻声道,“如果,初中毕业那场文艺汇演重新再来一次……我不会那样的。”

这话很小声,但已经表达了足够的意思。

程燃想了想,还是笑了……这个女孩,终归到底,还是太善良啊。

“原来你一直为此过意不去啊,怕伤了我自尊?其实,没关系的,我知道啊,彼此这么熟,下不去手吧。当时怪我……但其实也是被坑了,说来话长……总之莫名其妙对你表白,自取其辱,这种事,也是人生的经历之一嘛,挺有意思的……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程燃指了指自己,“我心脏强大脸皮厚,又是自找的,没有放在心上。”

杨夏怔了怔……什么叫“彼此这么熟,下不去手”啊……这真是,明明是不同意思啊。

会错意了啊你。

她张口,一句“其实我是想说,我会答应你。”的解释就在喉咙口。

程燃低头看着笔记本道,“不过这段话,写的真好……回头,回头……”他看着眼前的城市,轻声道,“愿无岁月可回头啊……”

杨夏这话终究没说出来,她眼瞳一亮,轻声道,“愿无岁月可回头……下一句呢?”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噢,对了,”程燃道,“是……愿有良人共白。”

“愿无岁月可回头,愿有良人共白。”

杨夏喃喃的咀嚼。

男子和女子,就在清辉遍洒的天台上,一个站立,一个叠腿斜坐。

似温柔了岁月。

是的啊,还有那么漫长的时光呢。

女子抬起头来,本来想说的话,最终也都化作这两句诗中了。

第一百零二章 他呀……

蓉城。

十中的古汉代式教学群,冬天的日头下去的都比较早,天色很快就蒙蒙黑了,教学楼之中的白炽灯亮起来,很多学生在教室外的护栏楼道上聚着,这使得回字形结构的教学楼总浮着一层低频的嗡嗡声。

临近年末,平安夜圣诞节刚刚过去,回望这一年,蓉城十中也是收获满满,先不说今年在各大竞赛上获得的奖项,今年的重本升学率理科百分之八十五,文科百分之八十二。其次在省级的很多青年活动上,也能见到蓉城十中学生的大名。这所学校仍然作为省内屈一指的高中伫立着,吸引着无数家庭或羡慕,或殷切或遐思神往的目光。

时间遥遥指向六点半,一辆大概早在众人翘以待中的大巴车,从滑开的正大门闸门处,驶入了群楼下的广场。

参加省青年节大会的学生代表回来了。

这个时候,回字形教学楼的人头就越加攒动了。

青年节大会在之前举办,省市电视台,各家媒体也进行过报道,这个当口上电视和报纸,还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特别是在电视上看到自己同一个高中的同学。

当然,社会上的赞誉对于蓉城十中的学生而言基本都快是习以为常了,毕竟蓉城社会风气就是如此,走到哪里,说起在蓉城十中就读,那亲戚朋友看过来的目光都会不太一样,潜在的优越和自豪感是有的,这些都化成一股归属和荣誉感。

这种优越感一般只有在和自己同一学校比自己优秀的人面前,才会自内心的收敛和尊重。

而此时那辆车里下来的人,大概是大部分学生无法挑剔认可的存在。

回字教学楼上的人潮,更是黑压压的,形成人头攒动的局面。

“张光希,唐子琪,姜红芍回来了……”

“电视上和报纸上都报道了,当时摄像机转过去的时候,姜红芍正在台上表演讲……我妈当时还指着省台问我,这是我们蓉城十中的同学,我认识吗……我特么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青年节大会主办方也是狡猾啊,故意选颜值高的言……他们倒是达到目的了,报纸上刊登的就是她那张照片,出名了,女神啊……这下竞争者可多了去了!”

“本来竞争就很大好不好,明恋暗恋她的之前都好多人了……没关系,多你一个不多。”

“川台报道这次青年节活动。而前不久蓉城电视台的记者还来学校采访了朱旭……”

这些对话在楼里进行着,突如其来对面的楼体中传来一声喊声,“张光希!垃圾!”

喊声很突兀,在嗡嗡的背景声中非常醒目。

喊的就是从大巴车里走出的一个学生,应该是平时间互相爱开玩笑打趣的朋友。那叫做张光希的学生无奈朝教学楼上拂了拂手。教学楼上引了一阵哄笑。

但这阵哄笑引的声音更大了,开始有人插科打诨,人们开始跟风,像是比赛谁的嗓门更响。

“卢宇轩!”

“赖思年!……”

这些倒不是完全是下方回来的学生名字,喊到了对面楼里的,有躺枪的惊慌失措,“哪个神经病叫我?”

直至突然有个声音穿插进来,双手在嘴巴边拱成一个圈,“我喜欢你!——”

这纯粹是恶搞的。

但架不住旁边的损友突然扯着嗓子向下面怒吼了一句,“姜红芍!”

“喔噢——!”

一大片轰然之声爆开来。

然后有人顺势朝下面附应,“姜红芍!”

“姜红芍!”、“姜红芍!”、“姜红芍!”……声音从最初时的杂乱扯着嗓子乱吼,逐渐有了节奏,然后扩大开来。

紧接着变成了整个回字形楼体间所有学生的排山倒海之声。

姜红芍!姜红芍!姜红芍!

有应景的不断开关教室和楼道的灯,这种举措火上浇油往往引了更大的吼潮。

因为蓉城十中的建筑楼本就在市中心一环内,而且这里相对而言是周边最高的楼宇,四周围的居民楼都要低矮很多,这轰然的声音甚至让方圆的居民楼都给震动了,路上行驶的车都停了下来,这阵仗就跟古代打仗军阵大本营炸营营啸了类似,蔚为壮观。

不知道的还以为监狱暴动了。

再后面是各班班主任集体出动,可能是为了防止学生暴动,挨着把每个班的学生给吆喝进了教室里面去,才算制止了这场闹剧。

自那以后,每逢圣诞节平安夜,或者毕业前夕,蓉城十中就有了一个一直不曾断绝的传统……古代的叫法叫营啸,现在则被称作为“吼楼”。

后来无数在这个学校就读的学生都经历了类似的事件,于是开始考证起来历,而最初时的来历也已经成了各式各样的传说……渊源流长。

……

蓉城十中这个时代的吼楼还没有后世的那么宽松,这场闹剧最终被得到校长指示全体出动的班主任给镇压了。

每个班的班主任或者科任老师都在进行思想教育。

但这种事已经种在了学生兴奋的骨子里,往后每年基本上都要闹一闹,后面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全校都在讨论昨天因为姜红芍回归而造成的吼楼事件,其实不用提及人们也早已对她如雷贯耳。毕竟这个时候上过报纸和电视,这足以成为全校的名人。

而与她同在一个时段的名人则是朱旭,也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主要是两人一前一后,姜红芍上了省台的新闻节目,虽然这种卫星电视台只是对青年节新闻的报道,只是一个镜头,但姜红芍代表蓉城十中露了面,这个时候造成的效应无疑是巨大的。

而朱旭,则是上了蓉城电视台的第二套节目。

相比起姜红芍的惊鸿一瞥,蓉城二台这次是派出记者针对省宣传部教育局和诸多单位举办的“最美校园文化墙评比”活动的采访,朱旭就是蓉城十中推举出来的代表。

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在学生中间传开的。

“朱旭昨天上电视了,看到了吗……对他的文化墙‘传统文化’进行了采访,他介绍灵感,有十几分钟吧……”

这个时候只要进蓉城十中,就能看到左侧的大墙体上面朱旭办的文化墙。那有很多个板块,是一幅幅关于传统文化的图文,字符跳跃,人物生动,除了漂亮苍劲的书法之外,朱旭还展示了绘画的技巧,画出了很有蓉城特色的竹林和古代房屋,诗歌大道之类,纯以学生能做到的角度,的确非常不凡。

结合十中的学生上学看到的文化墙成形,再加上蓉城二台的报道,朱旭也是名声斐然。

“朱旭这幅文化墙是蓉城十中推举上去参加‘省最美校园文化墙评选’的,好像蓉城二台的记者都是先和校长确认过的,专程来报道的。估计是稳拿第一名了。”

“咱们蓉城十中,要说文化墙比拼,也是必须拿第一的,不过外国语学院,绵山中学说不定会突击一下……不好说,这两个学校是想着从各个方面都要追赶……”

人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表意见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拿着份报纸进来了,挥着报纸,指着上面的内容,进班就是一脸的惊讶,“今天的蓉城都市报公示了最美校园文化墙评选结果……朱旭第二!”

朱旭办的文化墙是全校都看得到的,再加上又有电视台的专程来报道采访过了,所以蓉城十中也一度认为这个“最美校园文化墙”的评选基本上落袋为安了。

主要这件事还经由了电视台记者报道,朱旭还在镜头面前很介绍了一番蓉城十中和他办文化墙的来历和初衷,传闻中十中的校长媒体关系搞得比较好,所以没有人怀疑这简直就是蓉城第二套节目给十中做的宣传。

当然最后文化墙冠军也肯定会落在十中。

全校都知道这事,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的奖项,但也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当预料之中的事情,突然出现了偏差,原本以为理所当然,却逆反了一个结果之后,自然让人诧异。

最美文化墙的评选结果公示了。

得到第一名的并不是蓉城十中。而是山海市的,第一中学的。

上面大大的写着得到第一位的名字——

程燃。

作品《海尔波普慧星》。

……

特么的这人是谁啊!?

怎么突然整出个妖魔鬼怪来!

原本要是朱旭得了第一,十中可能还没啥值得骄傲的。

偏偏这个既定的第一居然被莫名其妙的学校和别的人横空抢过去了,这就让蓉城十中上下哗然了。

“居然不是我们蓉城十中第一……这程燃还是山海市的,小城市啊!”

“山海市一中,还是当地比较出名的了,省重点吧。”

“再重点,有绵山重点?有棠外重点?这两所学校也没赢我们啊,这次山海市的中学居然把我们给了。”

“淡定,谦虚嘛,海纳百川……文化墙而已。”

“淡定个头啊,主要朱旭还上了电视啊,结果一番报道,不是第一。我们十中不要面子啊……”

五班之中,一群学生就着那份蓉城都市报讨论着。

和那群学生隔着一列的蒋沁橙对同桌姜红芍轻声道,“红芍,你从刚才开始就笑着在听他们说话,你以前在山海市就读,你认识那个人?”

“吖……”姜红芍转过头来,点点头,“认识啊。”

蒋沁橙眼睛睁大,“果然神通广大啊……这你都认识……这个人,怎么个样子,是谁啊?”

姜红芍目光落向窗外,不知是不是想起山海生的那些故事,唇角微微挂着笑意。

蒋沁橙觉得外面人们怎么传这个女孩,说起她这样那样的事迹也罢,那些人保证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连自己竟然都看得有些呆了。

她的注视中,姜红芍绰约一笑,带着半开玩笑的洒脱。

“他呀……是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呐。”

第一百零三章 跨年

姜红芍在青年节亮相的照片,还是在市一中学生中掀起了波澜,很多人根本不在意报纸上面活动的内容,而单纯就是因为女生长相去观摩评论了。

大多是些感叹,“蓉城十中,变态学校的高材生,长得挺漂亮啊……还以为这学校学霸没几个长得好看的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基数可能没普通学校那么大,也可能大多数因为忙于学习而不懂打扮,但往往是蓉城十中,二十七中这种地方,出一个即漂亮又有才华的女生,才更是难得!就像这个……嗯,姜红芍一样嘛。”

“也是,平时也没见围这么多人的……”

在网络尚不达的时代里,这样的波澜,比后世信息大爆炸的很多纷杂的信息,更加的纯粹吧。

最为惊喜、恍惚和唏嘘的大概就是以前老初一中出身认识她的人了,突如其来,这位曾经的同学,就好像到了一个他们抬头仰视的高度。

柳英,姚贝贝,杨夏等老华通大院的子弟碰头的时候,也经常会聊起这个话题,不过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有的人本身就很优秀,就是别处的风景,偶尔畅想一下对方的人生,也觉得心驰神往。

蓉城十中本就是重点学校,这就是一个平台或者说窗口,很多蓉城和省上的青少年活动,有这个学校的人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这个小城市,山海一中即便是省重点,和辐射全省的省会蓉城终究是没有办法相比。所以当看到姜红芍上到报纸媒体上面的时候,他们仍然为她高兴,是身为朋友的骄傲和小自豪,有时候又会生出淡淡的空落和惆怅,那可能是一种彼此间横亘着的空间和距离而生越来越遥远的触动。

曾几何时,他们的悲欢是共通的。而现在,他们在此间有此间的热闹,每天的日子曲水流觞,却又轰轰烈烈,半期考试,艺术节演出,每一段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姜红芍,也有属于她的那个世界的精彩。

最光芒耀眼的朋友,生活在别处,而他们的生活,仍然是在这个小城市里,在这伴随着他们每天日复一日的成长再到成熟的家乡。

一高的艺术节演出,圣诞节过去之后,年末也来临了,一般这段时间大家也人心惶惶,元旦节学校不统一搞活动,最多就是在跨年前夕晚自习的时候各个班自己做主,安排一下班会活动之类。

有的班是联合起来搞了小型的活动。有的班则只是在教室里唱唱歌表演个节目什么的,普遍元旦前夕的气氛很浓烈。

但也有的班,并没有任何过节的气息,仍然正常行课,王奇正襟危坐在六班讲台之上,俯瞰下方,下面只有沙沙沙的笔画书写之声,外面是一些班级传来的笑闹的声音,而这一切都和六班绝缘。

六班全班正在做一套试题,每个人面容上,都浮着一层幽怨……

后来晚自习结束,宋时秋被叫到了教师办公室,王奇凝着脸,道,“具体时间下来了,本学期期末考试在一月二十日。自半期以来,你是从头到尾都抓紧了的,反观那个程燃,搞乐队,这样那样的,得意忘形了……这次把他打下去,你拿年级第一?”

宋时秋很平静,这种沉稳的气质也是王奇比较满意的,像极了准备一雪前耻的雪豹,不张扬不暴烈,受过的伤疤成了一种资历和荣耀,它抬起锋锐的利爪,笃定且强势的蹑近猎物,这一次出手,就是雷霆万钧。

宋时秋低声道,“‘都选c’……上次考了年级第一竟然是因为都选c,写这样的歌,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么得意忘形。”

王奇冷冷道,“是啊,我教书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吊儿郎当不知廉耻的第一名!”

宋时秋眉宇拧起来,“以前,学校里这样的人,也是有的……我也并不是一直都考在前面的。只是,往往这种态度来学习的人,等到最后的名次表上,第一页上连名字都看不到了……不管其他人了,我好好挥就是。”

王奇的三角眼皱起,笑了起来,“对,不要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成绩是自己的,好好考,全力挥就是,我相信你稳住心态,保持平常心,把最近学的巩固好了,完善突击一下,就那种学生……怎么跟你比?”

半期虽然谭庆川打了个大胜仗,但分房的事情仍然还没开始彻底落实,这年头集资建房,学校有自己的地,拿土地使用证,向上面申请,找设计单位设计施工图,职代会讨论方案,主管单位意见,经由劳动部门核实人员名单,市房改办确认项目合格,才会下收款通知单,问题就是在于房改办这边对设计图出现了异议,在设计图修改的这段过程中,硬生生的就把流程拖长了,导致最终还没有走到收款集资的流程。

既然没有到最后这一步,那么未必就没有转机。这一次期末考试要是宋时秋能够成为年级第一状元,分量上可是比程燃半期重一些,只要宋时秋能够越程燃,这之后的事情,王奇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

1997年的12月31号是星期三。

跨年前夜,晚自习下课,学生人潮从白炽灯通明的教学楼涌出,散向这个小城市的各个角落。

这个时候的跨年夜还没有后世那么多讲究,省内大概只有最达的省会蓉城城市中心广场会有各个大学的学生用充气锤在广场上互锤,每年都会出现过激的打架事件,倒也不严重,不过总是要搞得警察兴师动众。

而至于类似山海这样的小城市里,这种活动并不多,大部分学生们都要上课,上完课后也就老老实实的回家,最多跨年晚上看市政府心情,有时候会像是春节时进行官方的放烟花。

但路途上就有爆竹时不时的炸响,放学的路途上也会偶尔传来躁动,那种立在路上的烟花喷出火树银花,在跨年夜清冷的空气中,平添了几分年节将至的气息。

程燃看着身边那些一张张年轻的面容,看到不知道是谁抛了个火炮在女生群脚下,女生们在爆炸中“嗷”得散开,姚贝贝,柳英一群女生然后气急败坏冲始作俑者一边追打一边喊着“要死了你!”的声音。

那些古旧的低矮房舍,乱麻般的天线缠绕的远处,升起的烟火,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身边杨夏等一张张喊着“哇!快看,快看!”的面容。

那些面容凝固在时光里,若不是再次看到这一幕,程燃几乎忘记了,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对于这里生长的大多数人而言,好像每年年末所经历的都是如此……他们已经在这座小城经过了无数个这样的年华。也曾经一度认为高中的三年很漫长,似乎那就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岁月,然而晃眼之间,十年后,二十年后。才现原来曾经以为漫长到没有边际的三年,只是人生中回溯起来几个片段,一些瞬间。

而就在这些眨眼的刹那和瞬息的片段走马观花之间,好像无数个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二十年前在明清建筑的街道上和你一起看烟花的那些人,如今又在何方呢?

溯游时空的程燃好像已经有了豁免回答这个问题的权力。

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的那些事情,都和此刻的他无关。无论未来人们是历经风霜妥协了棱角,是内心千疮百孔满目苍夷……此时此刻的他们,仍然是此间少年。

不必听青春传来笑声而羡慕。也没有城深草木深,身处繁华大都会,却如同独守孤城。

旁边小街传来《公元1997》的歌声,“一百年前,我眼睁睁地看你离去,一百年后,我期待着你回到我这里……一次次呼唤你,我的1997年……”

杨夏,俞晓等一群男生女生谈论起年末很火的由富士电视台播出,被后世很多人评价“从此眼中再无爱情剧”的由木村拓哉和松隆子主演的《恋爱世纪》。

而女生们这是对这部剧集体中毒,那架势,后来的《流星花园》才能媲美,姚贝贝专门让他妈在租影碟店办了会员,周末是第一时间从老板那里拿这部片子叫着一群女生关起门没日没夜的看,这个时候姚贝贝还眉飞色舞,“恋爱世纪第一集松隆子剪短了木村拓哉的头,这一翦几乎剪去了一半东京年青男人的型,因为第一集播出后,整个东京年轻人基本都留成了和他一样的短!”

这个年代的木村拓哉的确在亚洲火的一塌糊涂,只是看着这群眉飞色舞的女生,不知道未来两年后,木村拓哉宣布结婚她们又会是个什么表情。

砰!

烟花在天空绽放。

程燃突然有些感慨,重生回来,这半年时间,好像也到了尾声。

这一年里有伟大的电影,有伟人的逝世,有见证历史的港城回归,有恐怖大王的预言,有很多改变世界的事物正在萌芽。

也有山海市生的命案,他和一个女孩在山海市的丛林追踪一群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考上了第一高中,救下了谢侯明,动员了老爸程飞扬改组成立了伏龙公司。

在这个没有后世那么多高楼大厦的城市里,没有光污染,pm25的天空中,那也是世纪末的人们第一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海尔波普彗星。

彗星绝尘而去。

亦如人生一刻不停歇的向前。

跨年的夜晚,烟花在天空爆开,城市到处听得到间或响起的爆竹声。

程燃在年末最后一封向蓉城寄过去的信里,提笔是这么的一段话。

“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第一百零四章 看见,就好

蓉城城市核心寸土寸金的西南方向,毗邻由唐末延续至今的杜甫草堂,有一座由竹林、楼阁、小桥、流水构成,在杜甫诗句中名扬天下的浣花溪公园。

浣花溪内有沧浪湖和湿地白鹭洲,分别应对杜甫当年诗句中“之推避赏从,渔父濯沧浪”以及那首妇孺皆知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整个公园林色湖光之精致,水中的船,岛边的树,颇有日落看归鸟,潭澄羡跃鱼的意境。

在这片沿湖边河溪畔的绿草坡地之间,分布着在建的和前期成形的别墅群,中式的白墙小院,在竹林叠翠的掩映中若隐若现。这些房舍神秘而隐蔽,只有深入其间,才能从那些古典而精致的园林中,看到其中的讲究和布局之妙处。

此时浣花溪水流淌之畔,有金银花蔓藤缠绕的铁花栅栏后方,是疏朗着几株樟树和银杏树的一个小院,小院内是古朴低调的两层楼独栋,其中透着斑斓的灯光。

李靖平是下午到的小院,秘书孙伟把过节的一些山海市土特产搬进屋子后离开,孙伟是蓉城人,这个时候也是要回家过节,李靖平也就不留他吃饭了,孙伟也知道李靖平工作问题,一家人这么过节团聚的日子并不多,所以自己也就不插在其中了。

孙伟出门的时候姜红芍在二楼的阳台上跟他挥手道别,直至离开的时候,孙伟漫步公园内,还心情大好心旷神怡。

李市这一家人,大概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人中龙凤吧,还真是让人羡慕。孙伟又想到李靖平在山海市的发展规划大会战,很有一种心驰神往之感。不知道未来山海市的发展志上面,未来几年十几年后,山海市再回顾,会不会提及他们曾经的贡献,留下他们的名字。

厨房里传来碗碟磕碰的清脆声响,客厅里的灯光柔和,李靖平翘着二郎腿坐在不失支撑的软性沙发上,桌子上摊开着报纸和一些内参,资料之类的内容。

属于他的洗菜工作已经完成,这个时候他可以清闲一下,通过过道看到厨房里老婆和女儿两个高佻窈窕的身影,晃眼之间,他有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

姜越琴将菜盘端上桌,瞪了一眼李靖平,“就不能搭把手?”

李靖平翻着报纸,抬起头,一本正经,“我洗了菜。”

“菜还是人家李婶买的,就一些青菜你洗的,萝卜还是红芍削的皮,听说在山海,红芍反倒成了你保姆了,你这个市长做的悠闲啊……”姜越琴声音悦耳,如今虽步入中年,却依然是国色天姿,有其母必有其女,实际从李靖平周围的反馈来,都认为妈妈比女儿更美,有时候李靖平虽然觉得这老婆太厉害做老公的怎么就有些心累,但有时候还是很满足。

此时姜越琴不紧不慢的说着话,话语清和,但李靖平却紧张了一下。

“这正好反衬了我不悠闲,工作上的忙碌,”李靖平道,“还有,这是我有本事,有个能干的女儿,再说,山海那地方,不比你在省里,真的安排个人来家里照顾着我们爷俩,总归有些别扭。哪里像是你这里,专门的家属大院,小独栋,配给的后勤部门。听人说都被叫做‘腐败楼’,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啊……人家当年杜甫安史之乱流落这里,所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何等艰苦朴素,结果今时今日,周边可是起了一片豪华别墅,这人民群众怎么看……”

“不要转移话题,”姜越琴淡淡道,“杜甫还歌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彼天下寒士俱欢颜’,我这房子怎么了,选的就是最小的房子,以我的级别,有超过两百个平方?别人的事情我管不着,风气问题并非一时可解,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你在山海志高意满,对女儿死活却不管不顾,我当然只能接在眼皮底下照看着,省委大院老宿舍距离蓉城十中很远,不像这里出门没几个街区,更方便孩子读书。”

李靖平一时有些语塞。

踩着拖鞋的姜红芍这个时候端着菜上桌了,又扭开了一瓶酒,“杜甫还歌过‘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今天过节,不谈工作和吵架,好好吃饭行不行?”

“吃饭吃饭!”李靖平折起报纸,搁在桌面上,面对其中其中一张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无动于衷的起身,这个时候正看到姜越琴回过头上桌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靖平出身寒士,虽然仕途顺畅,但这里面多少都有姜家的庇荫,再加上有个强势的老婆,对于李靖平本人来说,安能没有一些压力和负担。

这种压力无声无形,但总是在生活中日月累。后来工作原因,双方聚少离多,在电话里争吵和冷战也就变多了。

不过好在有个共同的女儿,有的时候也是维系两人的纽带。

姜红芍的优秀自是不必说的,两人也为之自豪,这大概也是双方共同的荣誉感。

这顿饭在姜红芍的调剂之下,还真有一种久违的生活气息。两人的身份,平时的日常,导致双方都有些和日常的生活脱节,只有在女儿面前,这个家才依稀像个家的样子。

这顿饭李靖平喝了半瓶好酒,姜红芍帮忙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洗碗。姜越琴走出来,坐在李靖平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她双腿交叠,背脊挺直,这种天生而来的气质,让李靖平依稀回到了年青时看她如天人的时刻。

姜越琴不动声色,“看到了?”

李靖平看了看桌上那叠收起来的报纸,点了点头,“她要咱们看的,以你女的心思,能看不到吗?”

姜越琴眼观鼻鼻观心,“那份报纸上的那个省级校园文化墙评选第一的,就是那个少年?叫程燃?”

李靖平朝厨房那里看了一眼,里面传来水流簌簌的声音,姜红芍轻轻哼着歌,他道,“是啊……”

“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山海伏龙公司的,叫程飞扬的儿子。他爸是做通信的,以前是华通公司在山海的分公司的职工,搞技术的,今年刚进行了改制独立,成了法人。谢候明可能参与其中。”

“华通公司,那可是省内大户,不过好像现在也是处于自身难保,缩减部门求存的境况,谢候明那种老狐狸,居然会支持一家被总公司缩减的分公司,他自感受恩,以此图报?”姜越琴道。

“应该是这样……但走的都是正规的程序,而且这个伏龙公司改制成立后,还是打了一场漂亮仗,邮电所业务接过去了,技术上没问题,山海市老旧的通讯线路,也该进行替换了,以后通讯受人诟病的问题,可能迎刃而解。”

姜越琴道,“一个中学生,当初就能那样,救下谢候明?”

李靖平道,“咱们姜红芍也参与了,她不也是中学生吗……这个学生,不好评价。孙伟那里给了我个传闻,程飞扬伏龙公司选择邮电所攻破,是他这个儿子的主意。这个学生就有点有意思了,你也看到那张报纸了,红芍他们十中都只是第二名。那副墙的照片,我怎么看,也并不认为这只是十六七岁的学生的作品。一个人的作品往往是其内心世界的展现,细致入微到这种程度,注重细节,有大局观,创意方面,我前所未见,很大可能是临摹他人成熟之作。然而红芍当时透露过,她和他一起办的文化墙,出过建议。这样看来,姑且排除这个可能。那么这个程燃心性上面,确实超越同龄人……反观起来,若是适逢其会,能破案倒像是情理之中。”

姜越琴露出揶揄的笑容,“那还真是难为你一个市长,对一个中学生了解得这么多。”

“六二大案关键人物,不了解一下,怎么可能。”

这个时候姜红芍洗完了碗擦了手走出来,两人停止了交谈。

姜红芍看着两人,微微一笑,“我楼上去了!”

等她走上楼后。

姜越琴想了想,对李靖平道,“我承认有些才华,但过于少年老成。红芍故意让我们俩都看到他,这是示威吗……”

姜越琴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炫目的,带着一丝清傲的笑意。

她摇了摇头,“知女莫若母。这丫头,还是对离开山海心有不忿啊……所以,总会有这种小性子。无妨,这更让我觉得,让她来蓉城是件好事情……”

“有个曾经可互为参照,彼此磨砺的人,是件好事。我们不必过于紧张,”姜越琴笑道,“如今的蓉城十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不亚于我们女儿优秀的人,和这样的人一起成长,眼界更高,理想也就越远大。到头来,她回过头,觉得以往可以并行的山峰,也不过是云端下方的小尖角而已。”

李靖平点了点头。

姜越琴露出一个动人的笑颜,“真难得,这还是一年来,我们首次为一件事达成共识呢。”

二楼的房间里,姜红芍正坐在书桌前,下方的所有对话,她都没有在楼道探耳去听,那也毫无意义。

她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的纸张前,有她刚才写下的一段话。

这段话写下后,她搁下笔,走到花园阳台,迎着夜风,绿地湖溪收入她斑斓的眼瞳。

远处的绿廊步道上,有夜间逛公园的人,不经意扭头,就看到她的茕茕之姿,即便走很远出去后,那群人还难以抑制的偷偷回望那道身影。

而她的身后书桌上,写下的那段话是。

缘深缘浅,路长路短……

看见,就好。

*

*

(一样的,能看见你们就好。:))

第一百零五章 送伞人

九八年就这么到来了,重生回来大半年的时间,面对过去的九七,程燃其实也没有闲着,家里程飞扬那台电脑上面,他储存了很多这个时候可以通过网络查找到的资料。

程飞扬这种在老国企出身的人有个习惯就是家里报纸已经订成习惯了,所以程燃所能接触到的信息量目前算是这个时期很高的。

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他进行了很多详细的比对,把后世他还能记忆的事情和眼前这个有所改变的世界进行一些参照。后来发现……一个时代,的的确确即将开启来临。

那片即将一日千里飞速扩张的战场,很快就会是群雄竞逐,且持续深远的改造影响着未来。

……

谢候明在中海开完关于98年的科技发展计划会议,元旦节回到山海,约程燃一家吃饭的时候,还多加入了一个人。

这个人和谢候明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三十大几岁,就像是年轻些的谢候明,同样温文儒雅,但仔细看,谢候明的的儒雅中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这个人却没有这种气质。而是另一种,执着,精神……或者说足够精明,是那种仿佛精力永远用不完的人类型。

谢侯明一番介绍,谢乾。他的弟弟,谢飞白的亲叔叔。

这个就是谢飞白曾经说起过,在外面做生意,事业有成,给谢飞白在蓉城备了一条街商铺的那个人。

整体给人感觉待人处事极为得体,按理说也是大富豪,或许在外面呼风唤雨,但面对程燃一家的时候,却是极其有礼,介绍了之后,谢乾双手和程飞扬一握,用力摇了摇,“了不起!能一己之力把伏龙公司搞起来,这可不是容易活,要做技术,同时又懂经营,还能带得了人,三者为一身,不简单啊老程!”

“哪里,也是艰难发展中……”

第一次见面,就给人老朋友一样如沐春风的感觉,程燃觉得这个谢乾还是很厉害。别看谢飞白吊儿郎当,但其父和这个亲叔叔,可都是不省油的灯。

酒菜上桌,谢乾和程飞扬第一次喝酒,彼此互相碰杯仰了两杯。

谢乾拿筷子夹了几片肉在嘴里嚼,“好久没吃过老哥你们家的香肠腊肉了,我这经常在外,不落屋,什么都能吃到,但有时候就是想老哥家过年时的香肠腊肉啊,想的那个口水……”

“你也是……也不说好好成个家。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张薇又不免唠嘱两句,谢乾一个劲的拱手缩头,一副行行好的谦恭求饶。

两个妇女都笑了起来。

席间的气氛很是融洽,谢候明也介绍起谢乾的事迹,八四年川大毕业,国企干了四年,“不喜欢那种一眼看到尽头的人生,想干一番事业”的初始念头,就辞了职。

因为在大学里倒是研究过一个净水课题,就以这个为突破口,拿了一笔钱注册了个小公司,那个时候超滤膜技术无论国内外都极其昂贵,一般只用于血液透析等领域,一台超滤膜国外净水器,国内要卖到九零年代初的三千块钱。抓住这个机遇,谢乾利用大学时候课题的积累经验,继续钻研下去,先从周边做起,到后来省内的各大啤酒厂用的都是他们家的设备,中间也有很多成功失败的地方,后来九四年的超滤机在国外展销会上一炮打响,性能和国外产品相当,但成本仅是三分之一,直接解决了超滤技术成本居高不下的世界难题。

澳洲一家公司以大价钱买断他的技术,具体多少钱没说,程燃一家虽然听得极其感兴趣,也不好过于打听。这谢乾说来也怪,一件事这么钻研到顶峰之后,却又意兴阑珊,干脆也就卖了,套了钱回来。

九五年左右成交的,程燃估摸着这笔钱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谢乾对那个行业还是知之甚详,国内的公司分不了蛋糕,但国外净化水市场,可是极其成熟而发达的产业。

徐兰早在很早之前就或多或少从张薇那里听过他的传奇了,这个时候就笑,“还真是亲叔叔啊……飞白这孩子享福,听说你给他买了蓉城盐市口新商业街东街一条街铺面?”

盐市口东街,那是未来蓉城的市中心核心商圈,至少程燃那个时代,单价可能都是七八万一个平方往上。

说起这个,谢乾还是有些小得意的,“也不是全给他,我给了他十几间。”

“很贵吧?”徐兰啧啧道。

谢乾仿佛就等着她问这句话一样,笑道,“四千一个平方,普遍一间铺面十几二十万吧!哈哈哈……”

程燃:“……”

盐市口东,一间四五十平方的铺面,十几二十万……

谢乾又笑道,“我买了两千多个平方,哈哈,但是这里面只有一千两百个平方是我的,其他都是帮人买的……”

谢乾说起这个时候,看了谢侯明一眼。

在寸土寸金的蓉城商圈,能够一口气买下这么多,谢乾要是个毫无来历背景的自然人,估计是不太可能办得到的,所以帮别人买一些,这里面还有各种高一层利益分润的问题。

徐兰睁大眼睛,“二十万一间铺面!这么贵啊……”

“我听说还在涨,”张薇笑了一下,“今年好像涨到四千七,快有五千了。”

也不怪徐兰难以想象,这个年头还没有后世商品房遍地拔起冲击人们观念的时刻,大部分都是单位集资建房,在农村的自己有地都自己建,相比起来,单位修的房子已经比自己有地的建房贵的多了,就以程燃家来说,一套九十个平方的房子集资建房也就两三万块钱。

这个时候也没人想着买房屯房,因为就算拿着房子,卖出去价格也不高,这东西就不是个可以倒卖的商品,压款多,回款周期长,赚得也不多,又不能娱乐,花大几千买彩电的比比皆是,买房子,有的住,人吃饱了没事干才买?真有闲钱还不如开个店。

商铺比普通的房子贵,虽然有租金,但租金低回本也慢,所以这个时候投资商铺的,其实也就是抱着买个保障的心态,没有人真的想过暴涨暴富。

“话说到这里,今天我过来,特意让我老哥请到老程你们一家,其实我是有个打算的……谢飞白是我的侄儿,程燃你和谢飞白同龄,也是我家的大恩人,要没有你,我根本无法想象,我老哥这一家家破人亡是个什么景象……这事有时候一想起来,就辗转反侧难眠,一整夜一整夜的冷汗,我就有个想法,说到底,我今天是来认侄子的,程燃,我就不倚老卖老了,你和谢飞白一并,都叫我做叔叔,可好?我这个叔叔,可是有见面礼的……”

“蓉城那些商铺,我大概手头上还有十几间,我再拿个两间出来,就算是见面礼了!”

程飞扬和徐兰震惊愕然,连忙摇头,谢乾就摆摆手制止。

“老程,兰姐,今天这事,还真和你们俩无关,程燃要是肯叫我一声叔,这可不是普通那种称谓,是认了我为叔叔,他是我侄儿子,我这就是给侄子的见面礼。得收下!”

“这可是二三十万的事啊!”徐兰脸色变着,使劲摇头。

程燃怔了怔,心头还是吞了吞口水,这可不是二三十万的事……分明是六七百万奔千万去的事嘛。

程飞扬道,“可不能这么做,收不起这么贵重的礼。”

“这唐宋时期,就有‘一铺养一家’的说法,堂、坊、庄、号……都是老辈人传交给后辈,代代相传,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一份基业,保障,授之以渔。我这就是讨个彩头,意义上更重一些,到不在乎价格多少,要跟我谈价格,那就俗了。我要是只有个一万家底,那么我送你一把雨伞,你总不好不收吧。”

“同样个道理,现在这两间铺子,之余我而言,不就是两把雨伞么。”谢乾笑了笑,伸手拍拍程燃的肩膀,“我这个送伞人,倒不是想着要下雨,而是若有一天在落雨时,你能用得上这两把雨伞,岂不是就很好?”

第一百零六章 砺锋的剑,璀璨的芒

程燃想了想,道,“伞就不收了……要真收伞,那这声‘叔’就不能叫了。”

谢乾音调立马渐沉“唔嗯唔嗯——”得摇头,手平推出去,“那不行,叫了叔就得有礼。这样吧,你也别忙着拒绝……再考虑考虑,就签个字摁个手印的事情?”

程燃也见过送礼送玉石字画名表的,相比起来,商铺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但谢乾自比是送伞人,商铺就真的能和普通人家的“伞”比?

玉石字画这种大价值的事物,都可能直接在程飞扬和徐兰那里挡住了,手表的确名贵,但未必能有商铺来得震撼直观。商铺最能绕开程飞扬和徐兰,直叩程燃本心。

这就像是一场善意的试探。

从刚才开始,谢乾就没有特别注意他,这其实是比较反常的,今天的主肉是在于谢乾想看看程燃这个谢候明的救命恩人,其次才是认识他们一家。他越是对主角平常以待,其实越是举重若轻。

真正等着程燃的,其实是在这里吧。

相比起程燃的镇定,程飞扬和徐兰算是看的目瞪口呆,一直听谢候明说起过他这个弟弟的事迹,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今日一看,还真是行事路子都羚羊挂角啊。

谢候明一笑,“程燃啊,我算是看明白了,谢飞白这个小叔,从小就是不甘在我之下,这是占我便宜来着。我第一次见面称你是小兄弟,然后咱们的称呼也就这么定下了,他开口就要让你叫他叔叔,这是要压我一头啊。”

一番话说的众人笑起来,他续道,“不过这个你可以考虑考虑,他有钱人,大富豪,别看他跟你说的抠唆抠唆的,其实两间商铺,就是九牛一毛而已,这个时候不刮他点,什么时候刮?”

“好说好说,以后程燃就是我侄子了,自己侄儿子,那当然是什么都好说!”谢乾拍胸脯道,“就好像谢飞白,以后要是泡妞娶媳妇儿什么的,要车要房,我都给。”

谢飞白一脸的懵,“这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程燃心忖无论是不是谢乾以此举故意探测观望他的反应和气度,但谢乾本意和态度,倒是真诚的,这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相交相识,都讲义气感情,而类似谢乾这样在外面闯荡过的,身上江湖气和人情味其实更浓。

谢候明适时道,“不过啊……我是我,谢乾是谢乾。我们各叫各的,互不干扰,我还是以小兄弟称呼你,程燃,你和谢飞白一样,就叫他小叔,满足一下他行不行?”

程燃点点头。又对谢乾道,“小叔。”

谢乾那叫一个心情大好,和程燃一个白的一个啤的,连干了三杯。

这之后桌上的气氛更是推波助澜,热度更高起来。

……

似乎了结了一桩大事,谢候明和张薇又开始翻旧账,“讨伐”谢乾卖掉技术套现的事情。

谢候明道,“都不说眼光问题,你这小子眼光不错的,但就是缺少格局气度,你说就算套了钱出来,又怎么样,一辈子可以做的事业给别人了。我可是听说了,买你技术的那家公司,去年就用你的技术拿了好几个国家的单子,那是多少钱?一个项目就是几千万,你这事自己做着,就是可持续发展,多好!也给咱们国家争口气啊!”

“这都不是为国争不争光的问题,你谢侯明想为国争光,我同意并支持。但我志向不同,我当年就因为不喜欢一眼看到尽头的人生,所以出来自己干,到了一个程度,我想是也看到了一辈子,我这么搞下去,以后哪怕我就是这个领域权威,但这一块太小了,做不到人尽皆知。每个人每个阶段,想法都不同,谁都不敢说十年后你还坚守着十年前的念想。哪怕是有,那也是脱胎而升华。这一辈子,就好像爬山,到了一个平台上面,山路或许又不同,老办法就得变了。”

“前一段目标,是干出一番事业。现在做到了,可以开始第二阶段了嘛。”

“第二阶段,好嘛,你说说,又是个什么目标。”谢候明抱起手来,洗耳恭听。

“这第二阶段嘛,叫做‘创造一个潮头’。世界瞬息万变,你去北京参加会议,也能看到,天下攘攘,谁不想既有一番事业,又能名扬天下。如今是新时代了,互联网已经来了,虽然这被叫了好多年,但我可以断言,从今年起,这一切都将上升一个台阶,未来想要引领潮头,从互联网,就可以打出一条路来……”

在场的人包括程飞扬,都抱着一副“是不是噢”的态度,谢飞白自是听不明白,但似乎自小对这个小叔很有些崇敬,所以他现在说得眉飞色舞,谢飞白也听得意趣盎然。

程燃则微讶,这话以后世的视界看来不足为奇。因为他可以看到未来几十年,像是一个对人生棋局复盘的棋魂。

然而谢乾只是局限于这个时代的人物,居然就能做出这样的断言。

“小叔,你是怎么判断的呢?”程燃道。

“这声小叔叫的漂亮!”谢乾一拍手,面朝桌上众人,“你们看看……就程燃信我。”

谢侯明笑而不语。

谢乾道,“这要归功于我平时活动的也不少,你们当我什么都不做啊……北京那边年末的时候召开了密集的会议,约谈了很多圈内人,即已经在开始筹备信息产业部的创建了,同时准备制定计算机国际联网管理办法,制度一旦建设起来,未来国家的发展重心会往这方面偏移,因势利导之下,一个通信业,一个电子信息产品制造业,一个软件业,都将成为受益者,这就是东风起,那无论过江龙还是翻山虎,百舸争流的局面,恐怕也将来了。我一想到这点,就坐不住。”

谢乾对程飞扬道,“老程啊,你们通信业,这也是个大机会啊。”

程飞扬点头,“通信上面,不好说,这么大的事情,恐怕都给国内国外的巨头给瓜分了,我们伏龙目前还够不上。”

“这是逐渐来的,这块大蛋糕,谁都一口吃不完,最后就要妥协,要分配……你们能够咬到吃下多少,就看后面自己的本事,现在还是积累壮大实力的时候。”

最是知自己这个弟弟的谢候明笑了笑,“这么说来,你是想搞相关方面?看来你调研过了。”

“是陈四通,记得吧,以前老是被你叫做陈老四的!”

谢侯明笑,“陈老四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还挨我揍过,都是一个地方出去的,后来和你都是川大的吧……怎么,你们还有联系?”

“我那个净水公司,不就是依托学校的技术资源搞出来的吗,这些年我一直和陈老四有来往,他以前是在蓉城电子信息研究所,后面自己出来做了家软件公司,叫做利光,这些年积累了些技术,也带出了一支队伍,我们碰了头,觉得也想趁着国家政策这波东风,搞个什么项目,做个网站,但这个网站的方向仍未确定啊……”

听到谢乾皱眉说到这里,谢侯明笑了起来,自然而然的看向了程燃,“这个行业我具体不是很懂,但未必找不出可以咨询的人,我之前跟你说起过老程的战略,是儿子程燃给想的吧……我觉得这小子机灵劲多得很,不妨问问他?”

谢乾一本正经,“那我就姑且问问?”

程燃:“你们这是当我不存在吗?”

饭桌上其他人都忍着笑。

开玩笑归开玩笑,谢乾也并没有将这个当成个笑话,他从谢侯明那里知道的程燃的信息,虽然他还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这个时候讨论,还是抱着和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共同研讨的态度。

“是这样的……我们思考了很多方向,总共有八个课题……你看看……”

接下来的饭桌上就是谢侯明和程飞扬等人自己聊自己的,谢乾凑过来和程燃摆他公司的方向战略一二三……六七八。

程燃听下来,其实还是有些感慨的,谢乾他们所思考的网站方向,其实有很多在后世也都一一出现了。有的还很超前,譬如做个社区啊,搞些虚拟游戏,卖卖生活闲置品,要不单纯网页游戏……

这些其实都很好……在这个年头,也许乘着风起,大胆做,什么都能搞起来,但有些时机不对,程燃也不知道是否可以起飞,不过他倒是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一些建议。

“这个……你看……”程燃指了指四面八方。那是谢侯明家一些放报纸杂志的位置,这个年头,单位的普通人家,每年每个季度,都会有邮差骑着那三八大杠自行车,摁着叮铃叮铃的铃铛上门征询订报纸,这是多年以来的传统,所以那年头家里随便找最多的纸,用来出门踏青垫屁股,学毛笔画,垫桌椅板凳都是过期报纸,除了电视收音机之外,这几乎就是人们获取信息最主要的方式。谢侯明这样的身份,家里报纸更是多如小山,每天都是二三十份。

谢乾不明所以。

程燃道,“技术的进步,必然带来改变,我们设想一个场景,互联网来了,硬件的价格每年也会降下来,未来电脑会普及,人手一台已经不是梦想,人们通过电脑连入互联网,第一时间最需要获取的,不就是资讯么。”

“要是每个人起床泡杯茶或咖啡,打开电脑,开启一个网页,从那里可以知道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各个地方发生的新闻,每个人都能在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无论是求职,相亲,旅游,天气,甚至电视电影……哗!一下汇总过来,足不出户,也不需要收拢山堆一样的报纸,就能掌握所有的信息,这,是不是最好的获取信息的方式?”

程燃说着,谢乾听着,随后是谢侯明他们也不说话了,都听着程燃口中描绘的情形,一个个都有些心驰神往。

也是机缘巧合,程燃重回这个时代,本就是想不留遗憾的生活,也不打算自己真的亲力亲为陷入俗务的泥潭里,但似乎面对这趟信息化爆炸,新时代的浪潮,如果不做点什么,好像内心也是过不去的,甚至未来某个时刻,发现在激荡风云的历程中没有他的影子,那也是一种遗憾吧。

通过谢乾,也许能弥补这层遗憾。

不过也不必期望太高,总而言之,就是以这种方式,介入一下就是了。

“似乎国内已经有了,但没有你所说的这么……这么多功能……”谢乾缓缓道。

程燃接口,“岂止没有这么多功能,还只是一个雏形而已,只要想得够多,人机性做的够好,就能超越他们,当然,这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来的,也不能一口气丢太多出去,时代跟不上,消化不来的。”

“这真的是,你自己想的?”谢侯明开口。而程飞扬似乎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个时候好像没办法推给万能的表叔了,程燃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脑袋,“年轻嘛,年轻人接触得多了,有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

几个长辈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但明显谢乾已经被程燃寥寥几句话勾勒的内容给击中了。

“你今天得跟我好好说一下你的想法……来来来,我们这边来谈……”

看到谢乾那双充满了探寻求知欲的目光,程燃揉了揉太阳穴,这恐怕又是个漫长的夜晚……

……

果然是聊到十一十二点程燃一家才从谢侯明家离开,谢侯明亲自让自己的司机开着那辆S400送的一家三口回家。

车厢里,程燃看着窗外后退的城市夜景,心生感慨,在国有企业大面积出现经营困难,下岗潮,无数人丢失饭碗失业,以为人生最绝望时刻来临的时候,在另一个层面,一股技术进步变革的浪潮也在悄然发生。

互联网这波风云已经搅动,未来从这里走出去的,都是足以让天下无人不识君的人物,伴随着技术变革推动下的全球化进程,整个世界就像是IT业的摩尔定律,每隔一段时间都在快速的发展变化。

像是谢乾这样的人,其实还是很多,无数人奔跑着拥抱那个时代,涌向那股浪潮,却也有大片大片拍死在沙滩上的层层浪花。

有的曾立足潮头,却最后跌落谷底,尸骨无存。有的仅仅是那两三年时间,却仿佛历经一生的跌宕起伏,最后安贫乐道,退世养老。也有人璀璨的,踏着无数泡沫和前人的尸骨,以众神走进英灵殿的姿态踏上最高的圣堂。成为技术改变了世界的神。为全世界所知晓。

他也不知道,今天和他碰面的谢乾,未来又是什么样子,这柄渴望去厮杀的剑已经开始砺锋,并最终会亮芒出世……

那个未来,其实他也还是,隐隐有所期待。

=====

(据说是双倍月票,来个足章求个票!:))

第一百零七章 海盗王的男人

等到程燃一家走后,谢侯明和谢乾坐回客厅,谢侯明笑问道,“什么感受?”

谢乾想了一下道,“来之前我先想过了,十七岁,再如何了不得,你应该也会因为个人感情,有夸大的地方……但现在看来,确实不一般,两间蓉城核心区的商铺价值如何,相信他很清楚得很。以他的心智和成熟,有你那部分的关系,又能顺利撇开他父母,作为我认个侄儿的见面礼,他可以说收下毫无负担……”

“但他第一时间拒绝了。”谢乾想了想,“也有可能是被你们这些人架起来当模范了,我让他回去考虑考虑,没准剥掉这层面子,就得收下了。”

谢侯明笑,“相不相信,程燃最后还是会拒绝的。”

谢乾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收回话,点了点头,有些泄气,作出评价,“确实是一个人精!”

谢候明笑道,“就别指望收买人心了,这程燃人小鬼大,别看年龄不大,但着实不在你之下。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吧,怎么样,和他谈过,有没有茅塞顿开?”

“这小子真的只是高中生吗?眼界宽广思路畅通,跟我说起未来,简直就像是亲眼目睹一样。要是他预言的技术进步和市场规模未来变革真的能达到那一步,那可真是……”想了想,谢乾长长的吁出从刚才开始就梗在胸口的那道气息,“让人心驰神往啊!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谢候明道,“这小子,忽悠人的功力很有一套吧?”

“很有一套很有一套!”谢乾点头,他之前和程燃聊,原本还是抱着想给他“开开眼界”的念头,结果两人一番交手下来,他很快就从讲解员变成只会附和问问题的角色了,就听着程燃一个又一个的奇思妙想砸出来,虽然有些憋屈,但其实,是一种很美妙的感受,等反应过来,这还只是十七岁的高中生啊。自己这个按理说经验老道的老江湖,倒是在他面前说好听点当了回听众,不好听点就是学生了。

谢候明这个时候又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你等我一下。”他去了书房,没多久拿了叠装订好的资料本出来,搁在谢乾面前。

谢乾算是想通了,今天在谢候明家就是经历一番奇妙之旅,再有什么玄妙之事,他都也有心理准备。

“《伏龙基本法》,这是什么东西?啊……老程的公司章程用这个名字?”

“看了再说。”

谢乾先是随意翻翻,但随即,也就凝住目光了,逐行观摩,没看完,大约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再抬起头,脸上已经写满惊讶。

谢候明露出神秘笑意,“伏龙公司这个章程当时递交之后,我们华谷董事会内部引发了热议,后面全票通过对伏龙公司的扶持。现在我们内部还拿来研究,作为印证,补充我们下属很多公司管理和规章制度上的漏洞。这可是宝疙瘩,不对外传。我私下让老程给我交个底,到底是哪个高人帮他做的这东西……结果,就是程燃。说是他网上学的,可我找人查遍了,网上目前没这东西。”

“你是说……”谢乾喃喃道。

谢候明道,“很可能就是程燃自己编排的。怎么样,对你有没有启发?”

谢乾捧着那厚厚的文书,点点头,“有底了。回去我跟四通谈一下新公司的方向,我觉得程燃今天提到的……可以做。”

“而且时不我待,我们要走在前面!”

……

程燃当时拒绝了谢乾那两间商铺的事情,在程飞扬和徐兰这里被当成是知分寸而得到表扬。后来谢乾还专门让手下的人打电话确认过,是个软糯糯的女声,“我们谢总交代过了,程燃先生你看是什么时候把契约给你送过来签字?”当然是被程燃正式的谢绝了。

其实自己父母有一点说得很好,那就是分寸。

他是救了谢侯明,也觉得自己家和谢侯明家能交,但交往不能是一味的承受别人感恩戴德的给予。

谢乾或许真是有想表达感激和心意的意思,但如果他真的收下了那两间铺子,那或许在谢乾眼里,你的分量是不是也就是如此了?可能不是刻意有这种想法,但面对程燃时心里的优越感,是会生出的。

不过话说回来,倒是平白多了个小叔。谢乾这样的人有钻劲,有能力,只看他八零九零年代的那些作为,也是个不甘清闲的主。程燃自身本不想在那些处于风口浪尖的事业潮头上介入太深,程燃倒也没有什么所谓深远的考量和计划,纯粹就是想对这个世界表达个态度,那就是大潮来了,他还是有努力过噢。

只是这种努力和彰显存在感,是通过谢乾这枚楔子来实现的吧。

所以那天晚上程燃也就破天荒的把很多前沿的,可以醍醐灌顶的东西,给谢乾说了一通。这些事情,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也就是惊叹一下就完了。

但程燃知道谢乾这里不一样,在谢乾这里,很可能就是启发,是打开的眼界。在这个任谁都摸着石头过河的时代里,谢乾心里已经树立起来了一个框架。

程燃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还是不在他的掌握,他之前所想的,是不跟谢侯明在事业上关联太深。但两家人频繁的来往之后,这个过程不知不觉的就加深了,到头来,他好像和谢家,是牵连得越来越紧密了。

谢乾没在山海待几天就走了,离开前还请两家人一起吃了个饭,这顿饭谢乾就正式对程燃说了,就按照他的提议,他准备回头就去做个网站。

这倒是让程燃一番感慨啊,有钱,有技术,还有人力,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也不是独此一家。九八年被称之为互联网元年,无数大佬和他们的团队也站在这个时代当口,准备进入搏杀。

程燃听不到这些人的消息,至少目前为止,不知道他们还存不存在,或者仍然是无名小卒。不过大多数人,也都是看到他们最后杀出头来风光的时刻,背后的艰难战场,那差一线就会死在黎明来临前的漫长黑暗是不被人所知晓的。

趁着国家政策的天时潮头,无数人乘风而行,如同开启了大航海时代,向着财富,名望前进。

但这片海洋上,又不知道多少漩涡暗礁,多少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多少人掉队,被礁石撞碎,或者被竞争干掉,最后能走向彼岸赢得海盗王宝藏……噢,赢得名望财宝,能在高峰论坛上有一席之地华山论剑的,也就仅仅是屈指可数的少数人而已。

在饭局结束,接谢乾的帕萨特领驭开到近前时刻,程燃对他挥了挥手,“小叔,一帆风顺。”

第一百零八章 秦西榛的人生(新年快乐!)

98年的元旦假期,相比起程燃的忙碌,秦西榛其实倒过得有些糟糕。

家里又是催着她相亲了,这回相亲的地点是山海市著名的一把手火锅店,火锅店是二层楼的独栋建筑,位于山海市这个时候被称作为“腐败一条街”的滨海路,也是整个小城市里首屈一指的火锅店。

店铺里装修得富丽堂皇,落地玻璃窗视野极好。从第二层看下去,这条达官显贵出没,街面上一到晚上就能看得到山海市最好的汽车扎堆的街面,很有一种繁荣的感觉。

这里一到夜晚的灯火通明,也丝毫不亚于大城市里的销金窟。

今天相亲的是一个公务员,男的三十岁,叫做王文华,某局的一个实权处长,也算是壮年有为,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母亲是山海有名的“锦府盛宴”连锁中餐馆的女老板赵海华,珠光宝气,来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副检验产品般的神情面对秦西榛。对秦西榛无可挑剔的相貌看得出来比较满意,只是眼神老是往秦西榛腰身屁股上面毫无忌惮的扫视,且为了掩饰故意“你们家小秦太瘦了,要多吃点,女人丰腴才是福……”云云。

进入秦西榛耳朵里的,也是这赵海华一句句的话语,“以前我给我们家文华说娶媳妇儿的条件,要不是医生,要不就是老师,最好年龄比他大一点,会照顾人……”

“也不要求女方的收入或者职位多高,毕竟你是知道的,我家不缺钱,文华呢本身也是他们局里的处长……前景也算不错吧……当然,女方学历是有要求的……”

秦西榛也只看到自己母亲罗欣不住的附和,只是笑容尴尬,但旁边的女人却半点没有看出的迹象,还兀自说着,“当然,秦教授你们家我们是很看好的……毕竟秦克广教授的名声可是不小,省音乐协会的理事,也是川音分校区的教授副院长,我们家王文华也还是很敬佩你的。”

王文华倒是殷勤得很,配合着赵海华,不住给秦克广倒酒,先前也是一番天花乱坠的吹捧,口才倒好,但却总是浮着一层油滑气,目光则是时不时扫视秦西榛,显然他这一切的殷勤来源都是对她的觊觎。

秦西榛突然笑了,指了指自己的父亲,冲王文华道,“你既然这么敬佩他,那你说说,他是哪一年作出《三潭映月》这首曲子的?”

王文华愣了愣,他来之前是背了曾克广的一些简历,只是在音乐学院这边的介绍上有,但都很粗浅。要是秦西榛问成名作,做过功课的他立即能说出来,但要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作品,他哪里知道。当下只好道,“哎呀,这时间实在记不住了,怪我……不过这首曲子我是非常喜欢,大师就是大师……”

秦西榛“噗”一声笑起来,“这可不是他作的曲子!”

场面一下就尴尬下来。

秦克广“噔!”一声把酒杯搁在了桌上。不过赵海华一家倒也是生意和场面人,立即又把话题打岔开来。和秦西榛母亲罗欣东拉西扯,生生把这顿尴尬的相亲聚餐给进行下去了。

全程秦西榛也就带着不搭理的态度,自己摆弄自己的,却是迷得王文华心里火燎一样。

等到聚餐结束,赵海华还私底下拉过罗欣,颇为满意道,“我觉得小秦这孩子,进我家门挺好……和王文华也合得来,我是很久没看过他对那个女孩子这样了……你也知道的,我们家王文华那身边是不缺乏追求的女人的,但他秉性好,不胡来……你回家也给你们家小秦做做工作,反正要进了我家门,我以后是不会亏待她的……”

……

话是这么说,王文华看上秦西榛容貌,赵海华估计是图这姑娘不图他家钱,倒是和以往见过的那些妖艳货不一样……所以赵海华倒是有把她当儿媳妇儿的想法,至于这脾气,只要进了自己家门,跟了丈夫,把她扭过来归顺,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女强人赵海华觉得自己有的是办法。

但放在秦克广罗欣两人看来,秦西榛这实在是大失体面。罗欣回家之后,关上门,盯着秦西榛,“我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样子很丢脸啊!我们俩这两张老脸都给你丢光了!这就是我们家的家风家教?”

“家风家教?”秦西榛看向自己母亲,“妈你还是教古乐器的老师,你和赵海华那种人就呆的下去?听她自吹自擂,你在旁边那一副附和的样子!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家有钱吗?我真的是不敢相信……以前的那个罗老师哪去了?”

“钱就那么重要!?”

罗欣穿着款式不新潮,但打理得异常干净的服饰,这个时候脸色土灰,片刻后,嗫嚅道,“做爸妈的也只是希望你好……”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秦克广再也忍不住喝道,“我忍你很久了!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再怎么样也比你好。”秦西榛倔强仰着头,“你不也和我妈一样,媚俗了么。你是很有名,但有什么用?一辈子就窝在这个小城市里面,不思进取,抱着以往的名声过活。但名声也不能当饭吃啊!你现在要退休了,就开始想后路,但还是要把我和你一样锁在这个小城市里!学音乐,找关系,直升艺术院校,学钢琴,学跳舞,到头来却也仅仅只是留在山海,在高中当个音乐老师……”

秦西榛一边说着,一边冷笑,她甚至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对两人是如此冷酷。

“安排安排……甚至连我后半生,你们都要安排!我的朋友同学,一个个都离开了,到头来我又是个什么结果?在山海一辈子相夫教子,就这么老去?跟你们一个样,到头来对生活唯唯诺诺,再无志向,只想着怎么为自己孩子规划,把她圈养起来。跟你们一样窝囊!却永远不知道,你们圈养的人到底有多恨你们!”

罗欣已经哭出来,曾克广气的浑身发抖。但秦西榛却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冷静平淡的,把那些刀一样锋利的话语倾吐出来。

“知道吗,我小时候就喜欢火车,你们说这个孩子很有志向。其实不是的,我喜欢那些绿皮火车飞驰而过,纯粹是在想着有那么一天,我能乘坐一趟火车彻底远离这里……”

“摆脱你们。”

秦西榛说着提包就要出门,秦克广要拦,却被她推开。

门被摔来关上,关上了罗欣的抽泣和秦克广的怒斥。

秦西榛出门,漫无目的晃荡。

最后走累了,终于在一个花台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之前倔强着的冷酷,全线垮塌,双手捧着脸,哭出声来。

=====

(2018,新年快乐!这个月的更新因为各种问题,很是不理想,但是大家的宽容和耐心,有时候也让烤鱼脸红,特别是小呆同学不停的鞭策……大家的陪伴,无以为报,来年只有加把油努把力,贡献出更好看的内容。

握手,鞠躬。)

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愿我像有次元袋的机器猫一样伴你们同行。

2018,加油。

《重燃》新的一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哀兵

翻过年去,程飞扬的伏龙公司向山海下辖的七个县邮电机关迅速扩张,邮电所是打开的第一步,这些县邮电所进行了伏龙公司的设备替换,技术升级过后,影响力效应就向外围扩散。

对这些县级单位的进攻都是由程飞扬自己加上八大副总裁亲自带队进行,这八个人以前就是程飞扬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包括他的徒弟李明石,得力技术田丰,这八名副总裁,后世被人取以戏称“八大金刚”。

根据《伏龙基本法》,按理说现在八个副总应该各自带领一个系统,譬如生产系统,研发系统,市场系统等等,各系统下面就是部门级。

目前这些系统管理方面都是交给副总裁下面的部门总监去做的,伏龙公司毕竟目前规模较小,内部也不难管理,而对外和人谈业务,就得全力以赴。

这也是程飞扬的态度,和当地邮电所头头的交往,以往大公司都只是派当地驻守部门的办事员来处理,伏龙公司不一样,来的人出场递上名片,就是副总裁级别。这叫先声夺人。

而进一步交往,更证明副总裁的实至名归,无论客户哪方面的反馈和问题,几乎这些拥有丰富经验的副总裁都能第一时间解答,也能迅速调集公司资源进行解决。这种态度和解决问题的速度,可以说让客户很是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以往邮电所采购的都是大公司的设备,这些设备精贵,遇上问题了,往往打个报告上去,流程走完,维修部件还要通过国外进口进来,周期相对漫长,这段时间的客户单位简直是煎熬。

伏龙公司提供了全新的解决方案,即“一天到位!”,更新使用了自己设备的客户,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只要进行报案,一天内伏龙公司的技术人员就会上门解决。嗯,切合基本法,最大限度的改进服务体验。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伏龙公司的工程部几十名技术安装维修人员全天候待命。

在交通上面,也充分体现了伏龙公司的“泥腿子”属性,目前伏龙有以前华通继承下来的五辆面包车,后面又添置了五辆,但也不够。为了送设备,有火车能到的地方就坐火车,火车到不了的就挤班车,总之务必确保第一天内将设备送到使用地点。

当一个地方被副总裁攻克签下合同之后,跟进的就是总监级的人物,这些副总又继续向新的地点奔赴,根本不作逗留,就像是战争,率亲兵,打下一个关卡,就丢给身后的部队,自己又上另一个前线。

一个星期这样的连续奔波之后,进退有据,这些副总裁又会在定好的时间中回到山海来,召开由程飞扬主持的总结会议。

会议上大家各抒己见,统筹目前各个办法实施起来的难度,问题,改进的方略。气氛往往热火朝天。

旁人看来,伏龙公司是成天连轴转,大院里原本退出来,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这个时候看到如火如荼发展的伏龙公司,倒是有些泛酸气。

在亲身参与的伏龙公司人员眼中,很多人经历过华通公司的衰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公司败落成后面那样子,一辈子随着自己的事业就这样日薄西山,谁心里没有郁气?不觉得憋屈?

程飞扬一力挑起重担搞起了伏龙,让他们重新有了饭碗,而且伏龙目前因为策略运作得当,发展得顺风顺水,人们能看到自己的努力在一点一点为这个公司添砖加瓦,能看到自己的贡献和随之的回报,这就是事业最好的样子。

会议结束,一干人充满干劲走了,副总裁郑剑锋和程飞扬留了下来。

郑剑锋是当年程飞扬最早招入华通公司的蓉城理工大学生,也是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郑剑锋面对程飞扬,说起现在的局面,感慨颇深,“要说以前,我们也是很用心啊,什么都做啊,但公司还是就那么一点一点没有了订单,生产线也逐年缩减……明明当年什么都没做错,明明也都很努力,我还记得当年出差,是你送我出去的,去澳大利亚墨尔本,本来是竞标代理的,结果人家没看上我们……后来你来机场接我,跟我说,这条路走不长……果然,那之后,我们也再没有出去的机会了,公司效益一年比一年差,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对我所学的和身处的行业前景,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总有些担心,难不成就这样,就要提前被淘汰,退休了……”

“后面程总你一力要做伏龙,你说不能就这样把技术断了,不做这东西,我就永远会退步……继续钻研下去,至少还能让自己的技艺不被淘汰……现在,看到成果了。做伏龙的技术储备,下放下来,我们很多产品设备都能受益……”

“以前,我们是一个订单做了,长时间没有新的了,一问,别人看不上我们,合同都签给其他家了……后来公司内部开会,说我们已经失去了竞争生存下去的能力,我当时心头很难受……”

郑剑锋喃喃道,“明明我们都很努力,怎么就变得无法生存举步维艰了……”

程飞扬道,“因素太多了,一时不好讲清楚。”

郑剑锋点头,“直到你接手了,伏龙有基本法了,我们一扫以前内部的风气,重组,划定组织架构,重新明确各人职责,我们用技术和服务重新去打市场,我们找准时机突破市邮电局,却不急着往上打,反而是向各县镇攻关……当时大家其实心里还对此有些做不来,看不上那些小地方……觉得我们没必要下放……但后来,都证明了这个策略的正确。”

“别笑话我嘴拙,就像是打仗一样,军队只有掌握在会打仗的人手里,才能纵横不败,攻无不克。”

“眼看着,我们一个又一个的合同签订了,一个又一个的捷报传回来,以前不跟我们谈的,现在自己找上门……我们曾经夜以继日所做的那些心血,终于重新得到了认可。终于有人认同了我们的设备,这种感觉……”

“程总,不怕你笑话……我想哭。”

程飞扬笑了笑,鼓励的拍拍他的后背,“不要哭,男子汉,这个天……我们还顶着的。”

郑剑锋道,“程总,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公司真的能做大做强吗?还会不会,像是从前那样子?我现在不踏实,总喜欢胡思乱想,你给我透个底?”

“我们只能活三个月。”

“啊!?”郑剑锋惊愕抬头。

程飞扬想了想,道,“我们的现金,只够吃三个月。我们距离死亡就三个月时间,当三个月过去,我们怎么度过危机?”

“没有灵丹妙药,只有靠艰苦卓绝的奋斗!”

哀兵必胜。

一个月后,被派往雅利市的郑剑锋,单枪匹马打下了这座城市的邮电系统订单。

伏龙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又前进了一步。

此时伏龙合同订单销售额度:六千七百万。

=====

(新年好开端,第一更。:))

第一百一十章 直说吧

程燃知道,其实在自己父亲的背上,压力仍然是不小的。

程飞扬深刻的认知到要让伏龙抓住时机发展,投入就必不可少,因此一方面公司往蓉城相关大学招揽大学毕业生,增加业务员,另一方面也是对研发部门进行了持续投入。除了金钱,还有人力的投入,程燃其实给程飞扬的那套“伏龙基本法”,是一个简化版本,适合目前这个规模的程飞扬。

这就像是武侠游戏,角色修炼绝技,要量力而为,有些绝招很刚猛,一下子可能就会耗空内力,反倒不利于临场作战,施展起来得不偿失。程燃以重生者超前的经验,给程飞扬的这套“基本法”,就是一个公司稳扎稳打的战法,涵盖了生产物料,财务会计,人力资源,培训公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样实施起来,公司运转通畅,不会走火入魔。

但消耗是肯定不少的。特别是程飞扬定下基调,伏龙公司不做低技术的代理,全是往前沿技术攻关,要占据潮头,技术上面的投入就是不遗余力,伏龙公司除去运营生产等资金,基本上剩余的都用在研究的投入上面了。

伏龙的合同签订销售额虽然不断地在攀升,但现在最大的弊端就是地方邮电系统机关单位回款很慢,这对普通公司,恐怕就是致命的。

这个时候,只有改革最前沿的地区,施行了地方单位购买设备,向银行审批贷款,贷款通过后,银行放款给卖方的形式。这种金融手段在后世几乎广泛运用于民用信贷,房屋汽车按揭等各个领域,但在这个时候可以算初生萌芽,山海市还没有享受到这种形式带来的便利好处。

地方单位只能等待财政拨款后发放货款,而伏龙公司想要有足够的现金流维持运作,就必须接受投资,或者贷款。

好在程飞扬背后还有谢候明的华谷集团,同样的,因为在山海市邮电局的名头,又被市长李靖平点名表扬,同时提出大会战的通讯战略,山海城市信用社,各个银行也纷纷找上门来,要给伏龙公司提供贷款。

有言论说银行就是晴天收伞,雨天放伞不是没有道理。当初华通公司改制,到处寻找贷款的时候,每一家银行几乎都给了程飞扬闭门羹,现在只是李靖平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一个发展方略,银行就纷纷上门了。还真是有点天上地下的感觉。

当然,姜红芍这父亲,一句话之间,在这山海还是很有威力的。

现在伏龙是很需要钱的,所以其实算起来,负债率还是很高。现在合同几千万,但负债率可能是合同订单销售额的一半了……也是几千万啊!

换句话说,一旦伏龙倒下,他们家就立即变欠了上千万的穷光蛋。

这么一想起来……贼刺激。

好希望老姜他爸给伏龙公司一个什么“定点采购单位”“荣誉企业”的名头,这日子会不会就会好过点……

这也只是无聊时想想而已。

程燃砸砸嘴,念及他的情况,他其实有点担心,李靖平当初对邮电局表扬,同时提及他们伏龙公司,万一只是被架了上去,言不由衷呢……

这就很危险了,要是李靖平心里始终有个梗,这就是定时炸弹啊。

想了想,程燃觉得,至少没有一言封杀,一手捻灭过来,姜红芍这老爸,应该,还是算比较……宽容大度的吧?

要不然写信去问问她——“有没有帮我说好话啊?”

……不会友尽的吧?

……

跨年前夕的艺术节掀起的热潮,经历了元旦假期过后,逐渐沉淀下来。

第一高中的生态圈又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57度乐队成为了一高最出色的乐队之一,几乎可以和高二那边更成熟的乐队并列。

这个时候的高中生乐队没有后世那么多专业而丰富的器材支持,就是用音乐教室的鼓,公用的琴,有条件的带的是自己的,演奏出来,用一般随身听磁带录下来,就可以留底做纪念了。

而当时演唱的那首歌,不仅仅是从高一流传到高二高三那里,让高年级的都有些讶异,“这是高一学生作词谱曲的?这么好听!”末了还向外扩散,山海这个小城市,各个高中有什么新奇事,都会相互流传,别提第一高中这种目光聚焦之地了。四中的人把借到的磁带在课间时候拿出来听,会吸引一群人凑过来。

二中有学生晚自习做着题,不由自主的就哼起那首歌来。

然后……这首歌和背后的词作者程燃,也就这么在山海的各所高中里隐隐流传开来。

一个人所获得职业上的尊重,往往体现在专业的能力上面。秦西榛已经通过此前都没有人看好的57度乐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学校内更是引起热议不断。

元旦节过后,一月学校的重心都放在期末的考试上了。只不过平时的学校活动,还是在继续,足球比赛啊,或者乐队的小范围演出,虽然老师普遍不支持,但这些顶着期末复习而进行的学生活动,还是有的。

林楚他们预计在期末前来场小型演出,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定了每个星期抽几天下午晚饭后排练,秦西榛往往那个时候就会打开音乐教室,方便他们。同时做出些指导,这不是学校的演出了,只是乐队自己搞的小演出,但秦西榛很乐意做这种事,就像是在这所高中里,播种了音乐的种子。她不知道未来林楚这些人会不会走上音乐的道路,但即便不走这条路,能有这样一段经历,也会让人生更丰富一些吧。

当林楚他们在音乐教室排练的时候,秦西榛有时候会走神,她至今还在和家里冷战,最主要是她爸。偶尔她妈会来学校宿舍看她,给她端一些炖的汤。但不是她父亲,秦西榛太了解自己这个父亲了,让他低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以往每一次的意见相佐中,他都是以这种无形中施加压力威严的冷战方式,让她屈服。

有的时候想起来,秦西榛就觉得说不出的委屈。

要是杜妮,王可艺她们还在,估计还可以跟她们倾诉一下吧。只可惜,秦西榛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封锁在这方小天地中的困兽,她没有朋友,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有的只是一个不断向她施压的家庭,还有令她被迫接受成为别人生儿育女工具,美其名曰女大当嫁的人生。

晃了晃眼,音乐教室门口,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燃从那里出现。哗!林楚等人立即停止了演奏,纷纷向他打招呼。虽然那小音乐演出程燃是不参加了,但想起来,程燃还是过来音乐教室这边看一下他们。

和程燃一一打过招呼后,乐队又继续练习,程燃在秦西榛示意下,来到这个音乐阶梯教室的倒数第三排,在她旁边坐下。

“没吃饭?”程燃问。

“没心情。”

程燃还在想难不成是麻烦期来了,正准备找个借口走了的时候,秦西榛突然像是闪过什么念头,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程燃,我有事跟你说。”

“啊……你说。”

“我要结婚了。”眼神幽怨。

程燃看过来,张了张嘴。

秦西榛很满意程燃此刻这种讶异间又透着难以置信,震惊之余又闪烁着同情光辉的目光,觉得在自己好朋友都不在的情况下,似乎这么逗弄逗弄程燃,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谁叫老娘心情不好呢。

恐怕接下来应着她这番话,程燃就会生出惊异,低落,失望,好气,嫉妒等等情绪来打听一下她会“嫁给”什么人之类吧。别问为什么他会有这些情绪,秦西榛对自己的内外在还是很自信的,也自信程燃会生出这种情绪吧……

然后,她看到程燃张了张嘴后,道,“恭喜……”

嗯,情绪很低落嘛……秦西榛很满意。

程燃叹了口气,“直说吧,想要多少礼金?”

秦西榛:“!!?”

老娘……排山倒海!

=====

(第二更,对不起,来晚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抉择

秦西榛被程燃气的够呛,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结果程燃的反应,让她感觉就像是一车混凝土不讲道理的倒进胸腔里面,堵得慌。

在他眼里自己就这么财迷?

不过她盯着程燃,又从鼻腔里重重出一口气,有些说不出是什么的怅然,兴许是自己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不动声色间就自然能够让旁人意马心猿的内外在条件,似乎在这个少年面前没有了用处。

或者更深一层次,没有看到程燃生出低落失望的情绪……还是让人有些觉得失落呢。

其实也是因为程燃看似年轻,内在很是成熟,和他在一起,潜移默化之下,根本无法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学生,倒像是身边的同龄友人吧。所以会偶然间生出这种小试探,但她又立即惊醒纠正回来,轻声道,“要是我真的结婚,你到底会给多少礼金啊?”

“礼金而已,就算你是我合伙人,这还是一码归一码的吧。你还指望靠礼金吃成个大胖子不成?”

“你果然是知道我在骗你的。”秦西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怎么发现的?”

还真是套路不过这个女子啊。

迎着秦西榛好奇的大眼睛,程燃想了想,“单纯觉得,你这样的姑娘,要是结婚,可能会嫁给爱情吧。只是你的眼睛里,我看不到那样一个人的存在。”

秦西榛一时怔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而片刻后,她伸出手指,在程燃脑门上弹了一下。

痛……

程燃捂着额头。

这……什么个情况?

“小小年纪,老气横秋,我在你面前是姑娘吗,我是你老师!”

“不过大四岁而已……”程燃心头呜咽,要真算起年龄来,你叫我声叔叔也不过分啊……

“大四岁不是大啊?”

“说吧……到底什么事啊。”秦西榛心里一直藏着事情,程燃猜测了一下,不好判断,最终还是得秦西榛自己解答。

“被我爸统治了二十多年,最近想反抗一下。”秦西榛道,“程燃,我想辞职了。”

“做老师不好吗?”

“好,出乎意料的好,学生很好,带领他们更好……但正是因为太好,怕这样,就真的是一辈子了。”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啊……”

“我要怎么甘心?我从小很崇拜我爸爸,看到他演出,对观众鞠躬,下面潮起的掌声,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以后要活成爸爸的样子,后来我学跳舞,练琴,学乐理音乐,想着的总是那样的时刻,也许时间久远让我记忆有了偏差,但我总能感受到那场演出时爸爸的样子,看似平凡,其实光芒万丈,对台下鞠躬,有多少人我记不得了,但我能感受到那些闪光灯,掌声的温度,至今为止,还能扑面而至。有的时候,我认为那就是我最崇敬的父亲的样子,也是我最想成为的样子。”

“但是我爸,已经不再是那副模样了,和路边老头老太没什么区别,成天想着怎么把女儿嫁出去,怎么有个铁饭碗,怎么能衣食无忧。他的志向和理想早没有了,我们家的钢琴尘封了大半年,没有见到他再掀开盖子弹过琴,每天只花鸟市场逗逗鹦鹉,鼓捣他的那些花盆,这样子哪里还是曾经那个了不起的演奏家,只是一个得过且过的老头……我前小半辈子学的东西,都是为了能够站上舞台去,能去更多的地方,去亲自体会了解世界各地不同的音乐和背后的故事,然后从中找到自己的路。”

“在这里教书育人,点燃很多人心中对音乐的火种,难道不好吗?”

“你我都知道,这里大部分的学生,主要目的,是冲着高考去的,说是素质教育,但其实音乐,只是课余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调剂。很多人选择艺术生,其实并不是出于热爱,只是对文化课要求不高。我在这里给大家讲乐理,讲音乐的沿袭,其实大部分都毫无用处。真正要让人知道音乐是什么东西,这样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如果非要说激发火种,还有什么比在台上用歌声乐曲直击内心,让人看到那是何等光芒万丈,更能清楚的告诉人们音乐到底是什么,更能直接的播种点燃人们内心的憧憬和火焰呢。”

程燃没有想到,秦西榛原来是这样认知的。而且这个认知,周详而成熟。

而且看这个样子,他大概是第一个知道她的这个想法的。此时的阶梯教室,林楚等人还在为小活动而排练,乐队乐器混合的奏乐响彻耳边,有模有样,这已经依稀是一个正儿八经乐队的样子了。程燃知道秦西榛目前的受欢迎程度,要是这件事最后尘埃落定,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哀鸿遍野。

秦西榛,大概也会成为很多人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那个记忆中的音乐老师吧。

“你很有想法,我支持你。”程燃道。

“就这样?”秦西榛眼睛眨巴眨巴,诧异的盯着程燃。怎么都不表示一下惋惜。

“就这样啊,”程燃点点头,“你离开这里,一高只是少了个音乐老师。但万一你走向那里……成为了巨星呢。”

“你倒是说的好听,”秦西榛笑,“我要是辞了职,没工作了,怎么办……”

程燃等了半晌,似乎最终没有等到那个“你养我啊”的后续。

秦西榛似乎也发觉自己这话有点问题,一时间闭了口,抿着嘴似笑非笑盯着他,看到程燃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冷不丁脚下踩了他一下。

程燃脚骨一阵生疼。偏偏秦西榛的水灵大眼让他不好发作,“怎么办啊……?”

这真是……有这么放个陷阱逼着人往下跳的吗?

“三国杀吧,你把印刷厂那边加紧联系了,把条件谈好,还是按照以前的说法,一副给你一块五提成,最近要放量了,我哥在蓉城那边,按照我们之前的法子,从学校社团上面进行突破宣传,还在几个学校成立了几个桌游联合社,组织了比赛,这些都对宣传有很大的帮助。很快我弟家的店产能就要跟不上了,能尽快谈好开工,下个月出货。这样就算你辞了职,也暂时无忧了,到时候赚的钱,会是你在学校里工资的很多倍吧。”

“可行!那第一步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又能凑很多钱啦……”

程燃愣了愣,旋即眯了眯眼,“第一步计划?后续是什么……还有,你凑这么多钱,另有目的?”

秦西榛想了想,道,“第一步计划啊……山海要举行国际旅游节,会有音乐节会场,到时候,五湖四海的乐队和一些国内音乐人唱片商也会到来……要是在那上面拿到名次,也算是迈出第一步吧……”

山海国际旅游节,音乐会场……

秦西榛看过来,“至于凑钱做什么……好好学习,不要打听那么多。”

程燃看着她,皱了皱眉。

秦西榛像是决定了什么,她瓜子脸上,带着一分笃定和认真,只是,也有淡淡的伤感,“我很喜欢在一高教书的日子,也相信这段日子,会永远伴随着我整个人生……”

“但是如果这辈子,不冲动一下,总是会不甘心的。所以,就这样吧。”

秦西榛辞职的前夕,第一高中的期末考试,来临了。

卡文了,今天不要等了

后面有几个大情节点细节还没敲定,还要再想一下。

《重燃》卡文了,今天不要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龟兔赛跑

一个人能提前知道很多世界即将发生的大事件,是什么感觉。

程燃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游戏中,只是这个游戏是由不可预测的大能所创建,世界重启,所有人都退回多年以前的轨道,唯独把他给遗忘在了规则之外。

他知道今年的法国将进行一场所有世界杯中最不可超越的一届世界杯比赛,瑞奇马丁的《生命之杯》将成为最有代表性的足球歌曲,后世上至耄耋老翁,下至妇孺稚童,谁都能“Go, go, go, Ale, ale, ale ”的来上一段。

这也是最经典的一届比赛。绝对巨星老将巴蒂斯图塔、博格坎普、巴乔仍然光芒四射,齐达内,里瓦尔多正值壮年巅峰,是世界足坛中流砥柱。克鲁伊维特,罗纳尔多为首的新一代正以炫目表现强势登台,所谓承上启下,继往开来,这场比赛荟萃了几乎所有人们所熟知的伟大球员,无论之前和后世,都没有任何一届世界杯可以与之媲美。

也同样是今年,世界第一条主要用于互联网传输的海底电缆开通,未来,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通信流量都由海底光缆承担。自互联网出现以来,过往的三百万年,人类社会从未有今天这样快速的进化,瞬息万变的发展。

技术带来变革,程燃觉得谢乾搞网站大有可为也是这个原因。

若是在此之前,他恐怕会给谢乾提议做一些其他领域的更合适,然而偏偏就是九八年,政策的东风,技术的革新,国内开始进行的CHINANET骨干网二期工程更换了千兆位路由器,提升了主干带宽,就像是能让种子发芽的土壤,已经有了足够的营养,从此很多事物,才能在这里蓬勃。

程燃也会生出一些感慨,其实在此之前,也有一些风云人物在其中搅动风云,但也许正应了那句老话,时势才能造英雄,脱离土壤,很多其实后世看来绝不亚于那些站在顶层之上的人物,他们之中很多人的失败折戟,其实所缺乏的,也只是一个风口浪潮而已。

今年也有很多的噩梦,亚洲金融危机,日元贬值,港城特区政府入市和国际炒家对抗,全球股市震荡……还有很多让人心里发堵,徒叹奈何的事情发生着,程燃不知道这一世是否还会按照以往的轨迹进行,但其实一个大趋势早在之前就会出现预兆,至少至今为止的分析来看,很多事件估计无出其右。

那些很多都是不可改变的事物。

其实总览性的浏览一遍历史长河就明白,很多事情的爆发,看似突然,其实都是环环相扣,一层一层的因素累积增熵所导致。

这绝不是说他一个人重生者出现了,就能力挽狂澜,就能于家国做出多么巨大的贡献的。那些事物有自身所导致因果的机制,贸然干预到一种机制里面,很可能就会遭致恶果的反噬。

程燃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进行着自己的生活,看好身边的事物。

九八年的一月十二日,山海市第一高中的期末考试来临了。

在这场考试之前,无论之前艺术节晚会,圣诞节元旦节学生玩得如何嗨和疯,到最后的时刻,第一高中浓烈的学风还是体现了出来,期末的前一个星期,因为是冬天,天亮的晚,但每每还给人以夜幕的清晨白炽灯亮着的教室里,早早来到教室的人就已经很多了。

而一般基本上聊天比较多的晚自习,也少了聊天说话浮在教室上空的窸窣,多的是埋头书写试卷的沙沙声。

平时老师布置作业基本上也是发试卷和习题册让你刷题,在一高这里,有的题作业不会检查统一收上去批改,这样费时费力,第二天老师直接在课堂上就讲了。因此前一天你写不写全靠自觉。以往一些人抓住这点,晚自习做题的时候也就聊天或者做其他的事。

但这段时期,几乎都是这样埋头刷题的身影。

有时候一高这些学生成熟也体现在这个方面,那就是轮到大事的时候,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考试考的好,体现自己的水平和学力,年好过,家人也不揪心,来年多一份从容。

考不好,其实也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见微知著,

有时也会对人生前景多一分忧虑。

总之这段时期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

而在这紧张的时段之余,期中考试那个萦绕在一高上空的身影,就像是白色幽灵一样,似乎又浮现了上来。

所有人还记得程燃力压全年级第二名宋时秋二十三分的事情。

一高开学就是冲刺,宋时秋的实力,那是在一次次月考中,奠定下来的。当每个人都知道他一次次是第一的时候,这个长得帅,篮球打得好,成绩优异,甚至很多人揣摩到他家境还很不错的宋时秋,几乎就是移动的小太阳。

结果这颗似火骄阳,在半期测验的时候被万古寒川之水淋头浇了一下,差点熄灭了。

好在这之后的测验中,就像是不服气一样,宋时秋门门拔高。而程燃,又缩了回去,几次测验都中规中矩,偶尔同班的郑秋英,李德利,杨夏,在一些科目上还能和他互有胜负,像是半期一过,程燃就从那个高高在上的绝世高手,进入二线水平和他们绞杀纠缠起来。

其实往往这样,反倒让人生出希望。

即将到了学期末,李德利,郑秋英,也有一种念头,是不是这次加把力,就能把程燃给超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念头作祟,总之以前平时下课会找上程燃请教的郑秋英,在最后这段时间,突然再没有来找过他了。

而年级上还生出了一种说法。

程燃又是搞乐队,又是写歌的,似乎有些忘乎所以,走偏了。因此在月度测验上面,沦落到了和他们九班前五名产生了竞逐绞杀,而这段时间里七班的宋时秋,已经在痛定思痛埋头苦干上越走越远,期末见真章的时刻,恐怕他就要一雪前耻了。

这种说法其实最早也是从老师圈子里传出来的,后面才在学生中隐隐说起来。

“都选C”这首歌很好听,程燃很有才,然而……高中阶段,每天老师都在拉进度,一时的领先,其实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后续的很多难点知识点拦路虎,还陆续有来,这是一场障碍赛,前一段你领先,后面的跨栏稍不注意,人家也能笨鸟先飞,后来居上。

龟兔赛跑的故事听得还不够多么。

程燃本末倒置,似乎这一次,大意之下,要被宋时秋后来居上,摘桃子了。

第一高中期末考在一月二十,二十二,二十三日进行。

考试结束后,全校整理教室,宣布放假两天。

这两天假,对很多人来说,其实才是煎熬。

两天煎熬期过后。

二十六号来临。

学生们从山海各个角落汇集起来,一股一股的。

返校领成绩单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幸不生同时

其实在元旦节过后到期末的这段日子,秦西榛就隐隐感觉到了暗流汹涌。在食堂吃饭,会看到一些教师嘴里说着什么,然后向她看来。

也会有男老师和她搭腔,“小秦啊……你们那乐队,还在弄啊……快期末了啊……表演完了就够了,还真让学生继续搞下去?”

在没有做老师之前,秦西榛其实觉得老师这个职业挺神圣,不光在于他们家就是教授家庭,再加上她升学历程从来优秀,似乎遇到的都是些不错的老师,所以在她印象里,老师也就是教书育人,持身秉正。

毕业出来,在家里关系的运作下,秦西榛进了一高做音乐老师。这个年头,按常理来说,其实应该还是在读大学的女生,虽然做了进入工作岗位的心理建设,但真正置身其间,还是能感受到社会上现实的东西。

王奇,谭庆川的矛盾,讨厌的人,攀权附势的人,原来老师之间也有竞争,女老师间,彼此聊天聊着聊着,也会走偏,会刻意提及老公或者男友给买的金戒指项链,家里如何如何,或者孩子怎么优秀,看不惯谁穿金戴银……。

老师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在学生面前要表现得为人师表,要讲大道理。但下来,这不过是一个职业身份而已,职场上面的问题在这里同样存在,人与人之间的摩擦和矛盾,甚至即便没有矛盾,也会有人看你不顺眼……

秦西榛这样的长相模样虽然是天然的优势,也同样会天然的因此招惹一些人。

后来还是彼此关系比较好的英语老师宋嘉私底下对她提点了一下,“小秦,程燃你知道吧,上一次月考下来,好几科都被人超过去了,班上虽然是第一,但比半期的排名来说下降太多了……现在也有人说,是你的那乐队弄的……”

宋嘉虽然说得很含蓄,但秦西榛一听就明白了。

很多风言风语,她也是听说了的,有对她仗着长相,在男老师间周旋的恶意揣度。有说她带偏学生,吸引学生搞音乐,不务学业等等的声音。

从小到大,秦西榛不是没有承受过这些非议,能在川音受欢迎成那样,背后也不免会有嫉妒而恶意中伤她的人,但对于这些风言风语她往往只是一笑而过,以至于人们一度以为她是个毫无脾气的包子。

有件事在川音山海这边流传很广,也是至今秦西榛在音乐学院名声非凡的原因。

当时高年级的一个师姐琴色双绝,本来是学校风云人物,结果秦西榛进来后,这个名头就被抢了,那师姐就有些酸,经常在明里暗里一些场合摆起前辈的架子对秦西榛琴艺上面进行挑刺,音乐学院本就比较小,事情后面就弄得人尽皆知,有的人同情秦西榛,甚至为她打抱不平,但碍于那名师姐的“威名”,明面上也没有人敢对她表示支持。

结果最终事情还是在一个下午的琴房里面爆发了,秦西榛和那名师姐一个前后点预约了同一个琴房,秦西榛到的时候,师姐不挪窝,给她弹了一段难度极高的曲子,一副自己弹得不好,让她给点意见的姿态。这个时候门口已经有看热闹的了,结果秦西榛直接走到了同一个琴房另一台琴旁边,坐下就是以那名师姐踢到铁板的姿态给对方全面压制的弹了一遍,最后秦西榛给她说,刚才你弹得哪哪哪有问题,哪节奏不对……

那师姐脸都变成猪肝色,话头一转带火药味的弹起另一首曲子。秦西榛又是全面压制的过了一遍。结果那天就是那师姐前后弹了四首堪称难度系数9以上的曲子,秦西榛跟了一遍,特别最后一首那师姐弹得生涩的拉赫玛尼诺夫《小红帽》在她那里反倒是行云流水,气势恢宏。

弹完不待秦西榛“指点”,那师姐就脸色惨白的托辞而去,自此她一战成名。很久以后音乐学院的一些人才琢磨出点门道,音乐学院那么多琴房,怎么偏偏两个人预约都前后点预约到了同一个琴房,而且还是双钢琴室?揣度了一番后,人们再看秦西榛的眼神,除了敬佩之后,还有一种心知肚明的刮目相看了。

小小的非议,她并不在意,用句她小自恋的话来说,自己长这么美,刺伤了一些人的眼睛,还不准他们骂两句么。但有人故意要跳出来找存在感,那也就别怪她反击。

所以怎样的流言蜚语都好,对她而言都是过耳聒噪乌鸦叫。

这也是她对抗这个世界的指导思想。

但是这次宋嘉说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她没法当做是无动于衷的无聊言论。

程燃成绩下滑了。

而且,别人看来是搞乐队,但只有秦西榛知道如果程燃真的成绩下降,除了乐队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他和她的生意……秦西榛生出一些恼然。

原本对程燃,是觉得他足够成熟,那种气质让她直接忽略掉两人身份,甚至年龄的差异。

但这么一个消息,又让秦西榛拉回现实里。她甚至对程燃生出一丝不满,身为年级第一,难道没有一点起码的自知之明和自觉性吗?成绩有所下滑,难道不该反应过来立即止损吗……

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的责懊。

因为和程燃能赚钱,自己就真的为了赚钱,忽略掉了其他了……让程燃受到了干扰,成绩跌落下来……

自己怎么会是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女人……

咦,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心头这么胡思乱想着,在期末考完试的当天,秦西榛就想办法在打听程燃的成绩了。她没有参与批阅卷,不在学校,但还是通过和自己要好的英语老师宋嘉,打听程燃的分数。

只是刚考完时,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秦西榛心里已经在打算了,要成绩出来,程燃退步了,她就明确的斩断彼此之间的生意,到此为止。

职她还是会辞,但养活自己的事情,就不用程燃操心了。

说到底,他仍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就算自己再觉得他如何成熟,如今看来……那也只是假象……

他也有自己不能超脱的事情嘛……

二十五号,晚饭过后。第二天就是学生返校领通知的日子,秦西榛发现自己竟然前所未有的煎熬。

这倒不是因为外界说着搞她扶持的乐队,程燃成绩才会下降这种事是否坐实。而是这好像直接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联系,是否还能继续……

像是宣判,她回顾这一学期的点滴,竟然有些不舍亲自去斩断。

但是,有的事,必须是要做的。秦西榛,你要清醒。

她这么告诫自己。

叮!

电话铃响,宋嘉的消息过来了!她是英语老师,参与了批阅卷宗,到下午汇总,这个时候应该从谭庆川那里得到年级上的排名消息了。

秦西榛接起电话,宋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挂了电话,秦西榛呆怔怔的看着窗外。

片刻后,她“噗嗤!”笑出声来。

然后,又兴之所至把一首诗给改了,明明是师道威严,此时却小女孩样毕露,喃喃念着。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呐……

幸不生同时呀……与你……一起考。”

……

此时“一起考”的宋时秋二十五日特地洗了个澡,大概就是很多名著纪传上面每逢大事“沐浴更衣”的意思,二十六号神清气爽的返校,八点半到学校,九点就要召开闭学式。

宋时秋今天的心情很平稳,期末他已全力以赴一战,感觉已经是掏空了自己,所以这个时候无怨无悔,甚至对程燃已经没有了当初被他超越时一种说不出别扭,那种些微的屈辱的感觉。

有些事情应该理所当然,付出就应该有回报。当初程燃兴许用了心在这上面,而他大意了,打篮球,搞这样那样的活动,以至于对学习这一块,颇为放松。而接下来,他截断了所有的休闲娱乐活动,篮球场那边,哄然激起女生们欢呼惊叹的已经换了别人。他抓紧了学习,高中进度是不停再往后走的,这个过程中,他已经用了心。

而程燃,搞乐队吧,和杨夏也走的很近吧……似乎也和音乐老师秦西榛有牵扯,很正常……半期的年级第一嘛,受人欢迎是应该的。以前他宋时秋受到的这种待遇,难道还少了。

但是不要紧,他赶上来了,赌上自己智商和荣誉的拼命学习刷题间,赶上来了。

他走进了学校,看到了教学楼张贴栏前攒动的人头。

当看到那张贴栏时,他原以为圆融无缝的心境,突然有了一丝阴影,期中时那种踩空了一样的惶恐无助似乎又浮现……宋时秋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没摆脱那天的那个下午,这是心魔,唯有今时今日,可以将其祛除。他其实很优秀,短暂的明白自己的心障源于何处后,又迅速调整,心态伴随着迈开的步伐逐渐平稳。

张贴栏那边,有的人朝他看来。

这是迎接的目光吗?

王者归来?

但为什么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不是祝贺,而是类似于……惋惜?

随着他越走越近,名单也就越加清楚。

然后,他越过人头,看到了那上面的名次。

他一眼看上去,怔在那里。像是云深不知处的山峰,面前的路藏在云雾下面,也可能那下面没有路,他觉得应该上前一步,白云下面应该有路吧,有路的吧……

然后他勇敢往前一跳,踩空了。

云下面真特么的是万丈深渊,根本没路!

这个时候,身后围观的人中,有人的声音传来,“这次全年级第一又是谁嘛……无悬念啊……1005分!程燃。”

宋时秋脑门嗡得作响中,似乎听到有人对他说,“宋时秋,你第二,992分!得了,这次只差程燃十三分了!”

“有进步。”

“再接再厉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不天下知

今天的闭学式全名“1998年第一高中寒假闭学式暨安全教育法制报告”。

安全报告一般也就是在最后强调一下寒假要增强安全意识,遵守社会公德之类的提醒,这一次的安全教育是马卫国私人的关系,的是目前山海市的公安副局长程斌来做报告。

程斌也是山海的大名人了,六二大案的破获,学生间也有所知晓流传,二来第一高中属于山海市首屈一指的高级中学,每年假期的时候来做安全或者法制报告的,也都是山海市检察院或者公安上面的领导,今年就是程斌。

程燃看到程斌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他今天要来,家里提前倒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不过想来也不意外,这种事,涉及工作,程斌又怎么可能专门打个电话提前通知他。其次程斌本来就最讨厌家里的子弟在外面有人知道是他程斌的侄子,就算是在学校里,撞见也要当不认识。

闭学式在操场进行,主席台的横幅下面排了一排桌子,学校领导和程斌就坐,程斌在上面,下面学生们就些微的议论着,程燃觉得程斌那一刻应该是看到他了,但却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而是又侧耳和马卫国有说有笑了。

操场上集合的年级学生差不多了,闭学式就正式开始,马卫国上前讲话,总览性的说了一番教学上面的成绩先进事宜,学科竞赛的成绩,体育田径方面的成绩,然后就是公布年级前三十名名单,班级团体总分排名,班级一二名,分别领取奖状。

第一个被叫上去的就是程燃。然后才是宋时秋。

这两人一前一后上去的时候,下方操场潮水般掀起了哗动。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来,“程哥,牛!”然后就是更大的笑声和起哄声了。

挥拳喊起来的是林楚,被自己班主任给瞪了回去,但在四周围的学生中,已经不亚于英雄般的形象了。自晚会摇滚之后,他最近沉浸在了这种形象之中。

看到操场上的那些哄闹声,宋时秋突然很能体会什么是风萧萧兮易水寒,这种感觉……悲壮。

而学生中的齐盛,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意……他是收到了姜红芍的决裂信,死的很惨的。那之后,他就全程在观察着程燃……直至这一刻,看到宋时秋的模样,他心头暗呿,心想自己就是写了封信告他状,落得里外不是人,你宋时秋跟他打怼上打擂台,这难道不是自取其辱?

王奇全程都是暗着脸,与之相反谭庆川则表情淡然。这幅样子倒是让一中很多教职员工打心眼里赞叹,不动声色就定鼎中原,这就是特级教师啊,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而现在关键更让王奇铁青脸耿耿于怀的,是今天到校后,谭庆川在教室给程燃分发成绩还说了句,“要抓紧啊,第二名都只差你十三分了,这么来看你是退步的……下学期要端正态度。”

谭庆川八点钟说的这么一句,这九点二十,一个小时,这句话就传遍了年级,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尼玛!这太欺负人了吧。

而程燃上台掀起波澜的时候,本来目光淡然环视操场的程斌,则分明熠熠生辉。

台下面的人群中,穿着休闲服俏丽的秦西榛,嘴角牵起,笑意浅然。

她短暂的职业生涯,以这样的一幕结尾,未来,是会怀念的吧。

……

年级第一的白底黄框奖状最后颁给了程燃,然后他就站在台上,年级前三十名,念着名字的依次上台面朝全校而立,就像是大熊猫对外展览。

当最大进步奖念出“谢飞白”名字的时候,程燃还有些愕然,就看着谢飞白一副满不在乎,其实又相当与有荣焉的上台来。领了奖对他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往旁边走的时候,程燃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真没有你爸走后门?”结果换来谢飞白猛瞪过来要杀人的眼神。

但其实从年级倒数几名,上升到年级前三百名,谢飞白确实有资格拿到这个奖状。这小子其实很聪明。这一世爆发出这样的战斗力,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

没办法,成天有这么一个处处压制他,谢侯明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连坚定站在他一边的小叔谢乾都倒了戈,抢着要认侄子和他竞争的人……谢飞白这算是化憋屈为动力的典型吧。

杨夏考到年级第九名,前世杨夏成绩虽然好,却也没有到这个地步,这也算是他所改变的吧。

有那么一刻,程燃脑海里久远的记忆回溯,老初一中的时候,在每一个泛着旧纸黄的画面里,都是这样,每每期末考试完,年级前几十名上台,他总能够看到台上面杨夏的身影。

后来杨夏上了第一高中,他程燃交了择校费高价进了四中,痛定思痛的沉下心埋头苦学,很难说没有受到杨夏激励的因素。

而现在,时过境迁,程燃还是觉得有些惭愧,他算是作弊才能站在这台上最前的位置,但他作弊最大的来源,莫不是因为前世的这些烙印。

他对知识的理解,来源于曾经痛定思痛的钻研,他此刻对生活的态度,是来源于人生曾经那些经历过的世事的阅历。

因为曾经无数次的失败窝囊遗憾,爱别离怨憎恨求不得……所以这辈子,更追求的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吧。

……

闭学式过后就是程斌的讲座,法制宣传,安全教育。最后校长马卫国出来公布了一下开学时间,也就宣布放假。

众人回教室的时候,谭庆川过来,对程燃低声道,“马校长让你过去一下。”

第一高中操场主席台后面的出口是教师宿舍楼,这学生们都从操场正面出口去往教学楼等布置作业离校,校领导和程斌等人就从主席台后面出去,站在了通往教师宿舍楼的道路上面。

程燃过去的时候,马卫国和一干学校高层都和程斌站在那里,副校长之类和程斌一一握手。大家虽然知道马卫国和程斌是战友,学校安全方面没问题,附近就有两个派出所,一个消防分局,成三角关系,把山海市的学区护卫得固若金汤,关键是能趁这个机会和公安副局搭上线,一个公安口势头正甚副局的关系,那可是珍稀资源。

程燃走过来的时候,那边程斌就在招手了,“程燃,你过来。马校长给你交待几句!”

马卫国就笑,“什么交代噢,程燃可是很省心的!”

程斌笑声老远传过来,“那就是我侄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我把他放我脖子上,还拉了我一脖子尿!哈,考得不错?哎……还不够好,以前玩耍心大,平时也在敦促他,后面才慢慢好起来的……但还是戒骄戒躁啊!”

听着程斌那边哈哈哈的笑声,程燃觉得自己这叔叔果然是和老爸是如出一辙的兄弟。

还有……不是说好在外面装作不认识的吗……你这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我在你脖子上尿尿过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

(一会还有。)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可奈何之事

“程燃,你们校长和我是老战友,想不到吧……所以你在学校一举一动,我是知道的。”程斌又对马卫国道,“老马,你就看我的面子,有什么他没做好的地方,成绩下降了,骄傲了,能批评就批评。”

这简直是亲叔……

马卫国笑了笑,“所以我说你这人,性子烈,能当个副局都是八辈子烧的高香,孩子就要多鼓励,哪能一味批评,我给你说,孩子好的,那都是从小到大鼓励出来的,相反每天辱骂呵斥,从小打到大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我是搞教育的,你就别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了。”

程斌笑起来,马卫国看向程燃,“程燃这孩子,怎么说,有股子灵气,我很喜欢。”

“灵气……”程斌盯着程燃,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这大半年在程燃身上发生的各种事情,再加上现在这逆天的成绩和排名,他认可的点了点头。

眼看着程燃,马卫国,程斌三人聊天,其他人也就打了招呼各自离开,进行自己的工作去了,马卫国和程斌是战友,私下还有感情要联系,没有马卫国的授意,谁在这里都不好。

马卫国和程斌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程燃就在一旁,两人倒是不避他。这大概也就是全校第一的特权,自然把你划归进“懂事”的范畴去了。

马卫国这个人前世程燃就听说过了,毕竟是山海第一高中的校长,只是前世他和程斌虽然是亲戚,但联系还是不深的那种,也不知道他和程斌的老同学关系。再者,没过多长时间,自己这个叔叔仕途也很是不顺,后面程斌就沉寂了下去,再后面就是出了事被牵连……现在听马卫国对他的告诫,也是对程斌性格上面有所担忧。

这倒算是真朋友了,并不一味顺着巴结,其实也会站在对方的角度为他担忧。程燃想到下学期末要是自己转学,会不会让程斌在马卫国这里面子上过不去,还有自己的班主任谭庆川,可能也会失落。

不过这些也没有办法,做什么事都不可能面面俱到。要能通过蓉城十中转学考试,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很好的事情,毕竟事关个人意愿和前途,相信马卫国谭庆川也会理解。

天下无不散筵席,其实程燃有时候觉得要离开故乡,心头也会有些恋而不舍,但无论重生与否,这都是必然会经历的一步。程飞扬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他自然也会往上突破,这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事情,是手底下几百号人出路的事情,是程飞扬带他们出来的,就必须担起这个责。

有一天要从山海离开,老宅子不会丢下,亲戚朋友也有关系在这里,这里仍是后方。时不时会回来,这里就是自己的根源。

马卫国和程斌的谈话,从旁边进入耳朵里。

“我说过,这什么选美选美……结果越弄风气越坏,这帮人前些年搞得乌烟瘴气,现在又蹿出来了……”马卫国声音愠着一股怒意。

两人在说的是最近开始冒出来的山海市选美活动。

程燃眯了眯眼,电视选美鼻祖的环球小姐开始于五零年代,这项由特朗圃赞助搞起来的活动就这么风靡了半个世纪,深刻的影响着很多个国家和地区,由此还演变出亚洲小姐,港城小姐之类。

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是港城小姐在华人圈子影响力最大的巅峰时期,很多当年港城小姐出来的女性,譬如张曼玉,赵雅芝,李嘉欣等都创造了不错的成就和影响力,一度这种活动还是代表了社会开放包容的风气,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只是在后世越来越走偏泛滥,负面的东西越来越多。

港城小姐选美影响华人世界,这个时候港城娱乐影响力还是朝内陆辐射的,自然也让国内此类活动兴盛起来。

这个年头最早搞选美的这些人基本算得上空手套白狼的赚个盆满钵满,通过后台关系在当地拿到许可,白道黑道都打通了,然后全市宣传,搞个培训,进行选美比赛晋级,但其实整个过程就是找到企业赞助选手,所谓的找“金主”,金主赞助得多,冠军就是谁的,后面干脆就到了彼此竞价争冠军,“金主”斗得红眼赤目一掷千金,主办者空手套白狼,靠着背景后台一场比赛搞个几百上千万是常事。

当然这其中免不了权钱色交易掺杂其间。

这种比赛也很有市场,不可否认人都有追妍逐艳看热闹的心态,且在山海这种内陆小城市,掀起的影响力更广阔,这种比赛更能吸引眼球。

“每次这么一搞,那个奖项多得是成片,我听说把人送上去的家庭,交赞助费,有的盼着自己女儿出头的家庭交个上万几万的都是小钱,就得了个二三十名,除了这几十名的奖项之外,还有什么最佳活力奖,最佳才智奖,最佳仪表奖,最佳亲和力奖……你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不是变相占名头圈钱么?”

马卫国道,“关键是我几届之中,都有学生参与进去,跟家里谈话,不管的!这些家庭甚至认为给了钱得了名次,自己孩子有本事,有资质了……关键是把孩子害了啊……有怀孕了退学的,九五届我们就有个学生……有辍学就要出去走明星路的,参加什么训练班,结果现在就没有消息了……隔壁音乐学院,每次这种活动,都有多少好生生的女孩着了道……这种事,你们不管?”

程斌摇了摇头道,“要真有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当然会处理,但关键这是有人批了的,过程中又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就像是你说的,别说那些执迷不悟的女孩,就是他们的家庭,也恨不得把她们往里面推……我只是个公安口的副局,我职责外的事情,也是无法插手的。”

马卫国摇摇头,“愚昧啊!”

“这帮人搞这个,偏偏就在假期时间,所以我今天要让你做这个安全法制教育的讲座,就是要提点这些学生们,注意保护自己,不要上当受骗……”

虚荣是原罪,这就像是皇帝的新衣,程燃知道这种活动之所以能兴盛起来,能从中骗到钱,能让组织者把参赛的女性作为资源,向手握权柄者,向掌握财富者推销出去,其实未尝没有本身这些参与者的家庭和自己本身推波助澜的作用。

其实在参与过程中,通过要赞助费,要自己去“争取”赞助,就知道了这场比赛的本质,但这些人和背后的家人仍然会义无反顾的进去,未必不是抱着投入点东西,无论是钱还是个人的身体,最终得到一个万人瞩目的名头和回报来。

只是这些,都和目前的他无关,连程斌所表现出的都是无奈和无能为力,可想而知这背后的水有多深,而且这些是禁绝不了的,只要不沾染到自己这边就好。

可惜的是马卫国忧心忡忡,其实这也是他无解的。

两人说着这些,最后走上去校门的路,门口那边有顾小军开的车在等着程斌,程斌回头对程燃问,“我要出去,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回家?”

“老师还要布置作业,讲一些事宜,我还要回教室一趟。”

“要不要我等你一会?”

“不用了,表叔你还有事先忙吧。”程燃笑了笑。

程斌就和马卫国告别,又朝程燃摆摆手,乘坐顾小军的车走了,临走时,顾小军隔着车窗,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

(先还小呆的一章,好像还欠他一章。今天没有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去坐坐

寒假的第一次家庭聚餐是在闭学式后的两天,大伯在交通局的家里进行的。这个时候就是农历年近的气息了,大伯家在一楼,门口就有个正对交通局修建得还是比较古香古色中庭的小院。

小院由篱笆圈起来,大伯母时常在这里种些花花草草。院子有条石板路,可以通过篱笆的开口通往家属院的中庭,那里有个假山池塘,还有个亭台,以前小的时候在大伯家家庭聚会,程燃几兄弟就经常从这里跑进跑出,捞虾米摔进过池塘里,院子里放烟花爆竹也把院子里的枯草给着燃过,还是几兄弟每个人迎风一阵尿,才勉强把火苗浇灭下去,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家庭聚餐也不关门,经常邻里之间会上来串门,一般都是邻居之间连彼此的亲戚朋友都认识,关系都很好,逢年过节想起来了都会给对方送点什么吃的好东西。

后世商品楼成栋繁荣拔地而起,但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人情味却被混凝土格子封闭起来,越加荒芜。

年味就是人情味,人情味稀少的时候,年味也就越加寡淡了。

一家子吃着隔壁张婶送来的大桥水库上好的银鱼干,又有楼上陈伯送来酥的花生米下酒,其乐融融。

程燃这次考了个年级第一的事情,在家里面算是爆炸了,程斌兴致高昂的说起当时在一高闭学式前后的心情,“连我这个做叔叔的,当时面对你们那些学校校长领导的,脸上都觉得光彩!”他又指向程燃,“你说是不是,我逮谁都说你是我侄子!”

程飞扬喝得红光满面,这半年来,披星戴月,不停下县,一力扛起伏龙,谈业务开局的时候,一个设备要看稳定性往往都是连续运行一段时间,他就和技术人员带个行军床,一夜一夜的驻扎在机房,辛不辛苦?辛苦。

值不值得,每每想到程燃的争气和懂事,他就觉得,这不就是干下去的动力。

值得。

……

程齐在大学里还有连番考试,考完试说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也是桌游相关的事宜,要一月底二月初才回来,这个事因为有二婶家的店在出力,瞒不了家里人,大家讨论起这个,主要还是对程燃创意能赚钱的神奇赞扬。只不过程燃知道,要是自己成绩不好,估摸着这种事早早就叫停了。

成绩这个保护伞,让他在家族里面,有了一个懂事,小大人,睿智,甚至办事说话都有分量的印象。

这唯成绩至上论,在国人家庭之中,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大伯表了个态,程齐做的事情,只要没有影响到程齐拿大学毕业证,这事他也不反对。程燃知道其实最初时大伯还是很不满意的,他能转变口风的原因,是上大学那会承诺大二给程齐买台电脑,结果这学期末,程齐自己就把电脑给买了。

到得这个时候,整个三国杀产业共售出两千多副,扣除成本,净赚有七万八千多块钱,自当初四个人八千块钱的本钱来看,已经近十倍的收益了。

总结核算,程翔李玉两个人都有一种震惊之余的茫然,也不怪他们茫然,这个年头一套房子,也差不多就这个价值了,想到他们从最初时从程燃那里看到他制作的卡片,再搞起这个来,不过也就是一学期的时间,最初时四兄弟拿压岁钱凑出来的本钱,早已经赚了回来。

大人还在桌上聊天喝酒,早早吃完的三兄弟就下了桌,来到了程齐的房间……分钱的时候到了!

程燃把自己的包拿过来,拉开拉链,拿了一叠钱放在程翔面前,“这是你的,根据约定,你百分之十五,应该给到你一万一千七百多,这里是一万二,凑个整数。”

又对李玉,“这里是你的,也凑个整数,八千。”

这兄弟俩当初拿钱出来支持程燃的时候,其实还是犹豫的,毕竟几千块钱,那是从小到大,每年大部分钱压岁钱都被父母收刮了,一些漏网之鱼点滴存下来的。

没有经历过,不知其中的艰苦……之所以能存下来,也有舍不得用的因素,有时候从衣柜里翻出来看看,就是莫大的藉慰。但后面程燃号召之下,他们还是把这笔钱拿出来了。

如今几个月的兄弟生意,就超越了他们前半生的“积蓄”,感不感动?

借用这个时代很流行的周星星电影的台词,两个人对程燃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程燃其实能这么直接把这两笔钱给两人,也是因为自己这两个兄弟,其实还挺会理财的。只看能一点一滴这么多年存起那么大一笔压岁钱这种事,就知道这些钱在他们这边,也不会被滥用掉。

当然,真正到底赚了多少钱,二婶这边旁敲侧击过,都没人透露,也倒是二婶本来也不常在店里,经常在外打麻将,对他们的事,也比较心大,不真正打听,一大家子觉得撑死一两万块钱差不多了。

结果其实除去给这几个兄弟的,程燃手里现在握有四万块。

四万块……

大半年前,程飞扬要是接受了华通公司安置款,他上半辈子工作的所有价值,也仅仅只是三万块钱。

现在程齐在蓉城打开局面,三国杀逐渐流行,是处于供不应求的情况,其实目前这些钱,都只是小收入而已,依靠着程翔家里的店铺,几乎就是手工作坊的形式。

能赚这么多,还是不错了。

接下来就走流水线,程燃知道秦西榛递交了辞职函,可以跟着谈印刷厂的事宜,扩大产能,未来通过三国杀这项产出的收益,会更上一个台阶。

兜里有钱,总是好的。

……

程翔李玉拿着钱,总得庆祝一下,也就出门买鞭炮,请这院子里的一些熟识的人的客去了。因为以前经常来程齐家玩,交通局这边院子里大多数子弟他们四兄弟都是熟悉的,刚才家里吃饭的时候,还有人从敞开的大门进来约他们。

没过多久,出去玩的程翔李玉突然跑了回来,对程燃结结巴巴道,“樊欣回来了……”,李玉又补充道,“就那个外面读书的樊欣!”

程燃一愣神之间,一对提着礼品的中年男女,后面跟了个高窕女孩,走进大伯家来。

“老程!你们家程斌来了啊……”

大伯和大伯母起身迎前的时候,那跟在自己父母身后的女孩脆生生叫了声,“程叔叔!”

大伯母眉眼都笑起来,显然很喜欢这个女生,“噢哟!是樊欣啊……哎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才回来吧,你看你爸妈也是,把你送去蓉城读书,结果他们可好,自己在这边悠闲得很,好在你懂事,读书成绩也好……哎,也是你一向都好……哎,可你妈怎么舍得哦!”

叫樊欣的女孩大概回来无论上哪遇到这种表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神情上是一种宠辱不惊,淡淡道,“还好吧,习惯了。”

樊欣父母其实是冲着程斌来的,她父亲是交通局的一个领导,和程斌搞好关系,也算是人情往来。

她说话的时候环顾了程燃这一大家子,大部分都不认识,不过程家三兄弟倒不算陌生。这三个家伙以前淘皮捣蛋,樊欣是交通局有名的乖乖女,对三人来到院子里带着一群小伙伴胡闹的作为很是印象深刻。

这边樊欣父母上了酒桌,又掀起一波交际热潮,樊欣的母亲就看过来,道,“欣欣……你今天不是还要出去聚会吗……”

樊欣道,“等罗有为找我,我们等会过去。”

然后樊欣看向程燃三人,道,“出去坐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叫声姐姐

交通局大院外两朵红色大灯笼的光,在稀疏的竹林间朦胧,微光透进中庭拱桥上一个古香古色的亭子里。另一头“呲……!”火树银花,照亮了植木还算茂盛的园林。

是程翔李玉带着一些院子里比较小的孩子在放烟花。

琉璃瓦的宝塔顶亭子里面,樊欣穿着一件小风衣,下身是背带裤,灰色棉裤袜和一双黑皮鞋,站在这从小长大的老院子里,也算是亭亭玉立,只是……有些格格不入,或者说是……超越。

要说大伯这院子里的孩子里面,樊欣绝对算得上懂事那类型,从小就是受人夸赞的乖乖女,学小提琴,上辅导班,最后转学蓉城,在重点九中就读,也算是交通局大院里很出色的那种孩子,每年假期回家,都是她父母身边的骄傲,懂事而得体。

刘墉有本书叫做《冷眼看人生》,樊欣觉得其实从来形容自己再贴切不过,从小到大,当大部分同龄人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她就想着学小提琴,拉得一手好琴,能够在一些聚餐上面引得全场热烈的掌声了。当同龄人还在KTV扯着嗓子唱《水手》,唱小虎队的时候,她已经能用流利标准的口音唱《Right Here aiting》《Unchained Melody》等歌惊诧旁人了。

其实樊欣并不认为自己是不融入同龄人的世界,而是她的眼光总是放眼更远的地方,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身边的人有距离。当年和程家几兄弟在院子一起玩的时候,她总是最知分寸的那一个,有些过界的事情,总是她出来干预,总是比他们更自制成熟。

当然,虽然是这种情况,但程燃玩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也就那么几次。但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后来樊欣就这么一路去了蓉城,这种交集就更少了。只是三弟程翔以前经常往交通局跑,应该和樊欣更熟一点。

樊欣这回回来,又遇到了他们三人,程翔和李玉年龄上更小,这个时候还是玩心重,和一群院子里小伙伴打闹去了,就留下了此时亭台里,程燃和樊欣两个按理说更有共同语言的同龄人。

樊欣虽然和程燃同龄,但入学年龄来说要比程燃高一届,所以现在是在蓉城九中读高二,从心理上她自认为比程燃大一些。且这次回到家乡,看到住了十几年的院子还是那个样子,以前孩童时的朋友仍然还是如以往那般,亲切之余,本就心理年龄大一些的她更生出了很多的感触。

只是身边的这个少年更加的沉默了,是因为自己这身打扮和变化的不习惯?还是成长让以往躁动张扬的他磨平了棱角。

“程燃,你家还住在华通公司那个院子里?”

程燃点了点头。

对华通公司的印象停留在樊欣外出读书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是发不起工资的事情,那个时候她还想到了程燃。心里只有同情。

樊欣努力想把气氛营造得轻松一点,“成绩还是很差?让你父母省点心啊……现在读山海市的哪所高中呢,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比我小一届吧,这个时候读高一?”

“嗯,”像是和自己一样在打量这个老院子的程燃轻声道,“第一高中。”

“噢……第一高中啊……”樊欣随口说着,然后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嗯?”

她又看向程燃。从樊欣懂事起,当然就知道第一高中在山海市教育界的分量,甚至曾经也是她一度的目标。只是后来她本身想出去,家里又有条件,她上了蓉城九中,从重点层级上来说,一个国家示范,一个省重点,九中还是要高一级。她对一高现在没那么高川仰止,但印象中程燃属于差生的那个类别,没想到竟然能上一高?

不过樊欣也释然了,她明白了程燃性格上的沉稳来自于何方了,难怪……在一高那种地方,高手如云,深知自身渺小,也就活泼不起来了,应该是自卑的因素在起作用吧。

“高中的内容不简单吧,是不是觉得大家都优秀,不好提升,你要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教你个诀窍……语文的话,多看有逻辑思维的书,对于培养你的批判思维和素材积累有好处。数学就照薄弱点刷题。英语看原声电影,VCD都有去除字幕的功能,多看,培养听力,久而久之,触类旁通……”

樊欣说着,其实隐约有些指导的意味在里面。

其实这种时候,两个少年玩伴,突然碰面,又是这种承载着记忆的亭子底下,各自都长大了,而且刚才把两人丢在这个亭台的时候,程翔和院子里一群孩子还在开两人的玩笑,把他们往男女方向上面引,说的都是“你们在这里约会啊,我们不打扰你们了!”这类话。

所以一度两人有些尴尬,樊欣还银铃般笑起,“死小孩!”

现在樊欣这么指导起程燃来,就完全没有了这种尴尬的感觉,隐隐是把程燃放在了一个小弟弟的位置上。

程燃倒也是用心聆听她的这些“教诲”,时不时点头,微笑而亲和。

樊欣觉得自己真有这么一个长得不错,笑容这么温和让人心情大悦的弟弟,也是很幸福的事吧。

未必没有朝男女之间那方面想过……但看程燃……

还是下不去手啊。

太嫩。

……

两人这么聊了一会,那头樊欣所等的罗有为就过来了。罗有为父亲是交通局副局长罗光中,在山海本地财经学院就读,和程燃的大哥程齐是同龄人。

罗有为家境不错,这个时候正是所谓韩流刚刚在中国有了苗头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哈韩”装扮,穿着宽大的格纹衬衣,下身是大裤腿的休闲裤,通身宽松。头上还戴着一顶重叠“YN”的扬基棒球队队帽,看得出精心装扮过,手揣在裤兜里,很“耍酷”的走过来。

看到罗有为,樊欣笔直双腿踩着的小皮鞋鞋尖内收,显得更淑女了,朝他笑了笑,“康有为!”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固有的称呼,罗有为虽然年龄比樊欣大,但相处起来还是朋友的架势。

过来得时候,看到程燃在旁,愣了一下,道,“噢,你也来了啊。”

那边程翔和李玉都跑了过来,对樊欣道,“欣欣姐,等到人了啊……我们什么时候去歌城啊?”

程翔李玉对樊欣那是很亲切,对罗有为就不怎么样了,这家伙平时很清高,有些装模作样,总之观感不太好。

罗有为皱眉道,“一会那是什么场合,你们怎么能跟着去?”

樊欣道,“肖尧已经在那边了,我说带三个弟弟,他说没问题……”

程燃愣了愣看樊欣,自己这就成“便宜弟弟”了?

樊欣朝他眨了眨眼。

这便宜占的……

罗有为脸色不豫,道,“不是,樊欣,那是刘锦他爸建投公司老总刘仲平订的包厢,今天专门就是让刘锦招待用的,据说今天请的人来头很大……肖尧,他爸一个主任在人面前都说不上话,他说的话听听就好……今天去的都是刘锦那个圈子的,还有一些想要借刘锦这个关系搭上线的……刘锦今天请的人……在这山海的背景能量,比得上他家的,不超过十个手指头的数。

“先前听说了……”樊欣轻轻点头,她父亲的关系,其实本身也很能接收理解罗有为所说的这些。但这个时候她又道,“反正也就是玩吧……把他们带上……见见世面也好。”

罗有为怔了怔,还是默认了樊欣这个“见世面”的说法,而且刚才说了那么多,眼下程家程翔李玉两人对他脸色都不善了,他虽然想和樊欣单独行动,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坚持让这程家三兄弟下不来台。反正该点的也点了,他倒也不是认为带上三人招惹什么麻烦,山海市地处内陆,多民族混杂,民风有彪悍的地方,也有浮于社会上的江湖气,身家过千万的李锦受他爸的授意请客,给对方办个庆祝宴,其实来的人越多,越显得面子大,主人与有荣焉。

“那就去吧,我开我爸的车。”罗有为从裤兜里甩出一把帕萨特的钥匙,不乏炫耀显摆的去了旁边的车库。

不消说程燃也知道这大概是山海市子弟圈子的聚会,山海市是酒文化盛行之地,由此有不少特定的风气,又因为地方小,社会层次相对固定,人际交往四通八达,很多都是相通的,一说谁谁谁,谁谁谁的儿子,往往在一个层面的都知道。也经常会出现子承父业,一个家族在这里经营很久,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的情况。

台面上,很多家里有渊源,站在上位的人,其实有意识的彼此都在勾连。很多父亲一起搞生意,做事业,下面子嗣也是一个圈子朋友的情况。

因此所谓的“子弟圈”,是切实存在的。

程燃他们所处华通公司,当然还够不上樊欣,罗有为这样的层级,但今天似乎因为多年玩伴好久不见,樊欣一并带上了程燃三兄弟。

在等罗有为开车的时候,程燃对樊欣道,“我唱歌不好,要不我就不去了……”

罗有为的车已经开到了面前,嘎一声刹了车,樊欣却一手挽起了程燃的胳膊,打开了一扇车门,微笑,“好啦,就当我弟弟,帮我挡酒怎么样?”

程燃愣了一下,敢情还真把自己当她“小弟”了。

被樊欣挽了胳膊上车,她自己又坐进了副驾驶,程翔和李玉随后挤了进来,两人可纯粹就是陪着欣欣姐出去歌城唱歌玩的意图。

程燃心想的了,就是要负责照看自己这两个弟弟,晚上把他们送回来,这一趟也必须走了。

车辆前行,路边的景色往后倒去,和罗有为聊了两句,前排副驾驶的樊欣转过头来,路上刚好有灯笼的光影透过车窗照射在程燃脸上,让他的脸似乎有些泛红。

樊欣笑起来,“这就脸红了?真可爱……程燃,乖,叫声姐姐来听听。”

程燃朝她甩了个苦瓜脸。

第一百一十八章 那个少年

卡拉OK这种源于日本六零年代的事物,曾一度风靡世界,最早的时候,山海市的街头娱乐除了游戏厅,录像室,台球室,最热门的就是大舞池点唱的卡拉ok。随着时代的变化,卡拉OK的形式逐渐发生了改变,这个时候,也是以新兴歌城的形式出现在人们视野。

因为山海市旅游城市的东风,很多事物,也能够很早的在此间萌芽起来。而程燃知道的是这里最早开起来的鼎盛歌城,从最初打出这种包间式卡拉ok,更隐私,更趋近商务交际的旗号以来,生意就一直红火,直至后世的那个年代,山海市虽然改头换面,各种量贩KTV娱乐方式层出不穷,但老牌鼎盛歌城,还一直作为一个很有知名度的品牌,在山海无人不晓。

事物演进的过程好像从来就不是空中楼阁,很多老事物在历史的演变中乍一看是消亡了,但其实仔细分析,它们是以另一种更适应时代的方式,以另一种形态生存了下来。

人类对歌唱音乐表达的渴望,成就了卡拉ok,KTV……以至于后世的直播平台。

印刷术纸张的发明干掉了笨重的竹简记事,门户网站加搜索引擎,让纸媒日趋衰弱。网络上连载,蚕食传统的图书出版业。但其实人类对资讯的渴望,从来没有消失,只是经历了不同的阶段而已,更快捷便利的工具,让这些渴望得到的直接,欲望也扩展得更为巨大。

人类是群居动物,对交际渴望的本能,使得以前珍藏的同学录通讯本,后世就以朋友圈,微博的形式承载了各种各样的交际关系网络。

是不是也可以说从未有事物消亡过,它们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去?

在车里这么想着,偶尔也觉得很有意思。他就像是一个时光中的溯游者,总能够提纲挈领的洞悉那些时空片段里,意味深长的瞬间。

车在歌城门口停了下来,程翔和李玉下车看去,探照灯光柱在歌城顶上来回巡弋,歌城外立面都被灯箱装点得光华四溢,自己两个弟弟明显表现出兴奋,对于这个时期玩性大的少年,营造的效果还是让他们目眩神迷。

放了车过来的罗有为还颇有些得意,“我一个哥们儿家里也是这里的股东,投了一百万吧!一会你们就看得到人。”

随后罗有为就掏出一块诺基亚直板手机,打起电话来,引得歌城门口的男男女女纷纷侧目打量。

翻过年来,有直板机的人多了起来,但一般来说在青年人身上并不多见。罗有为腰间挂个车钥匙链,手上打着个直板机,且打电话的声音更是毫不遮掩,口中“我在你的歌城门口了”此类的话也是无形中吸引了不少旁人目光。

没过多久罗有为打电话的人就出来了,一个梳着大背头,二十出头,长得比较老成的男子走了出来。

罗有为就给樊欣介绍起来,来的人叫田浩,这鼎盛歌城股东就是他们家,樊欣朝田浩笑了笑,说道,“你好……你们家生意做得好大。”

田浩就谦虚了两句,说是几家人一起搞的,不是他家单独的,倒像是澄清一下。

樊欣又介绍起程燃三兄弟,“这是我们院子里的朋友和弟弟们,跟我一起出来玩……”

田浩伸出手来,和程燃握了一下手,又分别和程翔李玉握了一下,最后握李玉手的时候,目光却落在程燃身上,“以后可以过来玩,报我的名字打八折。”

一种很娴熟的处事范,即便是对年纪明显小很多的程燃兄弟三人路人甲,这番作态也能一并把三人揽入他的气场中,同时表现出他的应对风度。

罗有为对田浩给程燃三人握手的礼遇颇有些不以为然,岔开话题,问起刘锦订的是哪个包厢。

田浩已经收到效果,樊欣先前听到罗有为说田浩家里开歌城,还有些不是同类的判断和偏见,这个时候,至少已经有所动摇了,看田浩的眼睛,也多了几分探究的兴致。不消说在樊欣这里赚了不少印象分。

程翔和李玉还怔了一下,然后往里面走的时候,程翔凑到程燃旁边,道,“这个人是不是对欣欣姐有意思?”

程燃挠了挠他脑袋,自己这两个弟弟,其实挺聪慧的,就是很贪玩好耍,不过话说起来,当年自己这个年龄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只是毕竟这个年代山海夜里治安还不是很好,今天应着他们性子出来玩一会,还是得看着时间提醒两人回家了,否则晚回到家里,又免不了会挨上二爸和小姨的痛揍。

举步而行的时候,歌城四楼这边,一个中年男子无意中看到了程燃,然后看着他们的去向,竟然还是走廊尽头处那早已经传来喧嚣的豪包,他又收回目光,在旁边人勾肩搭背的簇拥中,去了另一个小型包间里。

孙伟今天是和老同学出来唱歌的,没想到会碰到程燃,去年六二大案,牵扯了市长女儿进去,孙伟是很严肃的替李靖平过问过这方面资料的,当然对程燃不陌生。

李靖平和他讨论起过程燃这么个少年,倒是认为他很有胆识,基本上是超越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表现。智勇双全也不为过,这方面同样令孙伟赞叹的只有姜红芍了。

孙伟也知道出于对他们安全的考虑把两人给藏起来了,否则要是公诸于媒体,掀起的波澜肯定不小。因为这个波澜都是由程斌一力挡下来了,他的身份,让民众对这场案件的发展经过和结尾都有了有安全感的降落伞着陆,弘扬了警方的破案效能,对犯罪起到了震慑作用。

但要是关键人物换成了姜红芍程燃这两个学生,一边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对抗者的身份是学生……那引起的波浪就大了。两人恐怕都无法好生生拥有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

不过总而言之,两个人,都另类得可以。孙伟知道姜红芍在十中持续优秀着。而与之相对的程燃,这么一个学生,又是什么样子,孙伟有时候也会想象一下,也没到打听的地步,毕竟以他的身份,专程去获取这方面这个学生的情况,总归有些奇怪。

结果,今天倒是遇上了。

“来,我们市长面前的大红人,咱们这些老同学里,就你最有出息……孙伟,那些个找你办事的,依我说,也别因为碍着同学的面子,不好说,该拒绝的,还是得拒绝,拿工程是要犯错误的……理解你……”

有人开了啤酒,递给了孙伟,还是讲究老规矩,对瓶吹。

孙伟接过去,笑了笑,“对了,隔壁那边,很热闹啊,什么人啊?”

他一个同学道,“还能有谁,这山海有几个首富?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刘仲平就是其中之一,今天给他儿子订的包间,他儿子刘锦要请人,拉了子弟圈的人来……请的据说来头也很大,都是来作陪朝拜的……”

“噢……”孙伟想起了程燃,他显然不是主角,而且有刘仲平这样的人出面邀请的,程燃自然也够不上那个级数,且他当时和程燃擦肩而过,看着他在那行人后面……更像是跟随者。

尽管隐藏了他的事迹,但六二大案那个有那样表现的少年,竟然成了攀附权贵之辈,裹足在这浑浑淤泥之中,说不上为什么,孙伟有些失望。

他相信那个人知道了也会是。

……

(今天家里小姨子生孩子,帮忙了一天,写不完了,担待担待……)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敬杯酒先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会有身不由己,总是会有很多逢场作戏,言不由衷的事物,孙伟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成为李靖平的大秘的,在这个过程中,也有曲折,也经历过很多的事情,有的事无能为力,他能看着,却无法干预,甚至随波逐流,只能保证自己尽量遵循本心。

在他的位置,见过跳梁小丑,看到过地位高的人做出的却是完全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见过世俗种种,便越加觉得有些事物的珍贵。有时候能看到一两个突出的人物,还真是提气。譬如那位姜红芍,也譬如当时让他眼前一亮的这个程燃。

他相信自己追随的那位也有如此认知。

世间很多灰色和考验人性的地方,这些往往是让人感觉到沮丧之所在,黑暗其实有时反倒能激起人的斗志,偏偏是灰色暗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天空,长久的走在其中,会让人觉得抑郁。有时候能看到一两个亮点,都让人心生欢喜。

少年人没有中年人的暮气和消沉,没有受限于自身经验囚笼的困囿。相反他们朝气蓬勃,拥有无限可能。

但此时你程燃在做什么?你要是个成天需要拉关系走过场做事业的成年人,也就罢了,追逐这种场合,也无话可说。但你不过还是个高中生,就行走在这种关系网交错的圈子里,拉帮结派,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孙伟心头会隐隐有些怒意,大约程燃最接近他理想中一个理智而沉着智慧少年的模样,他虽已不是少年,但也心向往之。这个时候这种想象受到了玷污,特别是看到程燃跟在那几个青年后面的样子……会忍不住有所懊恼和摇头。

人树立标杆,是为了映照自身的缺陷,希望自己能成为那样的完美。但这个道德或者模范的标杆倒塌以后,往往当时去树立的人,去摧毁也越加彻底。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孙大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

歌城最豪华的包厢门口站了不少人,一群人在外面站着抽烟,有认识的冲罗有为和樊欣招了招手,“来了你们?”

“怎么在外面啊?”罗有为和田浩明显都愣了一下。

“那主不喜欢闻烟味儿……刘锦打了招呼了,要抽烟出来抽……”一个瘦脸猴表情难看,“真特么规矩多!”

田浩罗有为都愣住了,面前这些人他们也认识,说话的瘦脸猴来头就不小,他爸陈三儿在山海这一块很有名,他陈小三也算是混出名堂小有名气的,连田浩平时都得叫他一声“三哥”,结果这瘦猴陈小三也给赶出来了?

这外面一群人,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架势,对里面那主儿显然语气不好,然而没人敢造次。

“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小时前吧,人来的时候,刘仲平还专门出现了一趟和他碰了个面才走……”

原来如此,不怪这些人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刘仲平先来过了……田浩也就明白了,里面那主倒未必能震慑陈小三这种人,刘锦平时和陈小三也是兄弟相称,但如果刘锦他爸刘仲平都先出来了,这威力就大了。

樊欣倒是笑起来,“不在里面抽烟也好,每次包厢里乌烟瘴气,女生没法在里面呆了……”她这么说着,对包间里的那个神秘存在,还是生出了极大的兴趣,这么多人因为他不喜欢闻烟味就给赶了出来,外面怨声载道,里面歌舞升平。

包厢门开了,又有人叼了根烟出来,找众人借了火机。

田浩罗有为等人看着这幕也是古怪,客套聊了几句,就说,“那我们先进去了啊,三哥。”

陈小三朝他们摆摆手,“去吧,抽完我们进来。”

推开包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高低错落的豪华包间,下方一个池子正对着大荧幕,有一圈沙发,茶几上码着许多的啤酒瓶和果盘,房间暗着,传来歌声“在屋顶唱着你的歌,在屋顶和我爱的人……”有一男一女正在中间对唱,人很多,二三十人在这个包房里。

这里是歌城最豪华的包间,容纳大五十人没问题。而在错层的那个平台上面,有人被一群人围着,那应该就是今天会客的主了,只是里三层外三层,互相敬酒递酒,倒是看不清楚究竟受邀的是谁。

同一个大院的肖尧过来和樊欣等人照面,“才来啊……今天人有点多,介绍一下。”他身边坐着好些人,“这是张志勇,这是李玥……”

肖尧介绍身边的几个人,家里来头都不小,田浩和这几个人说起话来,立即都表现得谦逊很多。樊欣这才发现田浩和刚才与程燃三兄弟交流的气质明显出现了差别,这对上家里都是实权部门的几个人,语气再不是不卑不亢,甚至还加入了自嘲,气质高下立判。甚至刚才有些作态的罗有为,这个时候也凑着上去聊天露脸。

樊欣看着两人这变化,丹凤眼有些微怔,但她又调整过来,似乎这样的情况,好像也能接受了……罗有为,田浩,都已经或多或少知道了些社会的深浅,对有来历的人,会表现出攀好结交,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说不出来,她有些不舒服。好像社会总会有一天把每个个体都同化了一样。樊欣心里又生出了很想考入人民大学法学院的那个念头,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似乎和眼前的情况没有交集,但总又觉得好像有什么联系。大概是觉得机械而严谨的工作就能把事业做好的环境更单纯,更能对抗某些时候人情就能决定的人生吧。

肖尧介绍了樊欣之后,大家还是啧啧出声,“蓉城九中啊……高材生……”

肖尧又面向程燃,“这是程燃,他哥在我们院子里,经常来我们那里玩,我们关系不错……噢,对了,华通公司改制了,他爸后面就在华通基础上成立了一个公司,就是伏龙。”

几个人朝程燃点了点头。有知道一些的道,“伏龙,现在在县份上搞得不错啊,到处都能看到广告……”

程燃笑了笑,“没办法,大城市给大公司垄断了,只有小地方求发展。”

找了沙发空位坐下来,罗有为,肖尧几个人还在和人聊成一堆,樊欣坐在程燃旁边,过了片刻,转过头来,“你爸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啊……那你也是一个小老总了嘛?”

她基本上每年回来不过两三次,这次放假回来,对程燃家的事情还是不太清楚的。

“啊,我爸是我爸,公司是他的,和我没关系……而且,也不过是刚刚混上口饭吃。”

樊欣回过头,点了点头,“那也还是不错噢。至少比以前好……”

“还行吧。”

樊欣点点头,刚刚听程燃家开起了公司,第一时间还是有些让她意外的,但随后听程燃的说法,也就明白了,以前的公司过不下去了,拉横幅讨薪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如今程燃父亲老实人被逼急了,自己拉起技术团队搞了家公司,在夹缝中打拼,不容易……是这么个情况。

不过说起来,程燃家有了些变化,有些出乎她意料,她点点头,“很好,看着你们过得越来越好,我就觉得很开心。”

“话说回来,那边坐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樊欣回头向平台那里看去,今天整个过程,激起了她很大的好奇心。当然对受邀请的主也非常有探究欲。

程燃也顺着看过去,这个时候平台那边正好过来敬酒的,认识的高峰期过去了,围着的人不多了,就现出了正中间的——

谢飞白。

程燃愣了一下,“……什么鬼?”

“嗯?”樊欣看着他道,“认出他来了……他很有名吧?”

“还行……吧?”

这个时候肖尧过来了,“这个人姓谢,叫谢飞白。他爸可算是个传奇人物了,去年有个六二大案,山海无人不晓,他爸就是被绑架的……结果那个团伙全体覆灭,据说他爸明年可能会动一动,具体去省里还是直接进部委,都很难说……甚至还有说法直接去江浙某市当一把手……一会我们上去跟他认识一下,敬杯酒……”

“酒就……”程燃表情古怪。

“不敬了吧。”

=====

我知道你们都猜到了,可就是要你们猜到啊:)

昨天回家一直坐在桌前想情节,差点睡着想请假了,后面还是强撑着码了出来,昨天有点少,今天还有哈。

第一百二十章 已经够了

程燃这番话后,肖尧和罗有为等人愣住了,樊欣也侧头半眯着眼看他,气氛异乎寻常的沉凝。

然后灯光重新亮起来,唱着的歌切了,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平台。

平台上面的沙发上,叫刘锦的男子拿过了话筒,面朝众人,“好了好了,又到了保留节目时间,刚才鬼哭狼嚎的要消停一下,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庆祝一件事嘛!”

他摆摆手,众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气氛随着酒杯碰撞交错而越酣,现在正是需要助兴的时候。

刘锦一只手拿着话筒,说着另一只手摊开平展朝向旁边,“我今天为什么让大家来玩,就是为了庆祝一下,庆祝我好哥们儿谢飞白——!”

本来在沙发上还微笑着听他说话的谢飞白一时措手不及,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伸出指头指了指自己,脸上有不明所以的愕然。

他向刘锦做脸色征询,庆祝……什么?

刘锦接着笑起来,“我好兄弟谢飞白,从来就不屑于上课那一套,试卷以前都是不做的……这一次一高期末考试,从最末尾的成绩,考进了年级排名前三百……得了个第一高中‘最大进步奖’吧,不要谦虚,别不承认!”

四周围“喔噢!”了发出一阵声音。谢飞白的脸色说不出的忸怩,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毕竟所谓的庆祝,一般都是生日啊,什么的,这群人居然有兴致庆祝他学校里得了奖,“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要说这种场合,要说专门庆祝什么考试之类,谁在乎啊,又不是学霸的聚会……但如果被庆祝者是谢飞白,那么情势就不一样了。就像是后世人民富裕起来了的某些现象,家里条件好的,给自己孩子办个一岁宴,完全西式化,豪车云集,与会者人人盛装,不知道的还以为参加国宾宴,与眼前相比起来,就是大巫小巫的差别了。

刘锦攒了个大局弄出个所谓的庆祝宴,在场的人却觉得理所当然。

有这么一个瞬间,谢飞白是觉得有一些感动的。

天知道他花了一个学期,从最底层爬到三百名用了多大的毅力,主要是心头想到程燃,就有一口不服输的气。全是这口气撑着。

不过是三百名,这对其他人来说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但谢飞白不一样,这一个学期里的历程,每一步都是克服懒惰和畏难情绪的攀登。都是心头一股傲气使然,不过后来也找到了方法,突然觉得在大量翻阅学习后解答题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所以其实,口头上他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比谁都要珍视那个奖和这份努力的成果。

“来说说吧……”刘锦把话筒递过来,补充道,“怎么抄的?一抄那么多科,是不是早把隔壁桌的给买通了?”

场间瞬间哄笑起来。

气氛就是这样制造才对了。

刘锦得意的看着场间的笑声和间杂响起的口哨声,这才一转头,看到了谢飞白明显凝固的脸。

有那么一刻,刘锦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可没道理啊,你谢飞白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从年级末跑到年级前三百名去,还是一高那种重点高中。至少刘锦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这件事,都是带着笑谑语气的。刘锦觉得,谢飞白也应该会对此感到得意的吧,捡了多大的便宜啊,还不得出来说道说道?

谢飞白拿着话筒,旁边一个高个男子搂了搂他的肩膀,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作弊水准高啊……直接做的让一中给你颁了个‘最大进步奖’!这也算是你一场轰轰烈烈的事迹了,以后能给人吹一辈子!”

然后谢飞白就看到了面前一群一群笑着,望着他的眼神。

他突然明白了,其实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到这一步的。刘锦这些人得到的消息,还不就是一高的人透露出去的。他们现在所怀疑的,其实就是他身边所有人的想法。只是那些人不敢表露出来,而他还兀自蒙在鼓里。

他想到自己当时站在领奖台上,有种前所未有心潮澎湃的情况,现在结合起来,只是一种耻辱。

原来所有人都在下面看他笑话。

谢飞白捏着话筒得手在发抖,但他做不到对那些刚刚才来和他认识了,敬了酒的人红脸。其实他没那么不近人情,他并不愿意所有人都觉得他像是个异类。刚才的那种感觉就好,大家都对他很客气,很融洽的交谈。

他不想破坏刚才那种感觉。

所以也就只能顺应。

“说啊,说来听听……旁边是不是个美女?”

发出这些声音的,都是平时自忖和他从小混大,很了解他的。

谢飞白笑着道,“是个美女,那漂亮的……我叫了声小姐姐给我抄一下,就真给我抄了。”

场间有人起哄,也有人私底下皱眉,觉得好像超出了玩笑的范畴。

“还有我考场的老师,我就摆在面前抄,没人敢管我。”谢飞白平静的说着,下方象征性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可以了……”刘锦不是傻子,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的端倪,准备去拿谢飞白的话筒,被他避开了。

“这么多科……不好抄吧,小姐姐也不全给我抄,我就威胁旁边的人……反正周围都是学霸,不给我看,我后面有的是办法……”

这场间众人已经是没有人发笑或者附和了。

真是笑话啊……努力有什么用,何必努力?谢侯明以后要能给他安排一个好的路子,那就是他牛逼,要是谢侯明没法保证他荣华富贵,那就是自己老子不行。

我需要什么努力,反正好像从小到大别人看自己也没啥出息。谢侯明一个光环在头上,是避不开的,你做什么,都没法摆脱他的阴影。

谢飞白破罐子破摔,口中不停的说着,但都散发出纨绔的恶意。

全场已经降至冰点的时候,

樊欣看到身边的程燃动了,他向前迈步走了过去,罗有为吓了一跳,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然后众人目视着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影,从池下分开人群,走到台上,来到谢飞白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已经够了。”

谢飞白的声音停下,抬起头来,眼睛发涩不敢相信的看着程燃。

“啊……是你啊……哪都有你啊……”

“考得很好。你喝多了,不想呆在这里的话,早点回家吧。”

程燃道,“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然后他转过身去,向程翔和李玉两人招了招,径直向包厢门过去。

这个过程中,万籁俱寂。

众人微微张着嘴巴,头随着他偏转着。

谢飞白跌撞起身,说了句“对不起”从旁边人坐的屁股底下抽出了自己的外套,追了上去。

“我跟你走!”

=====

(还欠盟主小呆两更,本来今天打算还他一更,这章就算正常更新的吧,等写个量大的章节再来还。)8)

第一百二十一章 要死了……

从歌城里出来,几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谁都没有多说话。谢飞白停了下来。

“我想喝豆花。”

程燃顺着他看过去,这条路旁边有家奶茶店,菜单里有项叫做“豆花”,应该是条状果冻加奶茶,程燃记得这个味道,吃起来很是爽口,又不乏奶香气,只是几个大男人在路上一人端一杯奶茶,画面不要太美。

程燃是犹豫的,谢飞白已经直接对程翔和李玉问了,“你们要不要?”

两人站在这里,没有程燃表态,当然不能受嗟来之食,程家兄弟,开玩笑,刚得起。

只是两个人喉咙鼓隆起伏着,应该是在咽口水。

程燃只好点点头。两个人瞬间和谢飞白围到窗口,“我要蜜桃味……我要草莓味……”转头问程燃,“你呢?”

“……原味。”

末了程翔准备给钱,被谢飞白一只手挡开了。

片刻后,程燃最极力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四个大老爷们儿一人握一杯奶茶,一字排开,咕噜咕噜吸着,横霸街头。

“今天你这么搞,很拽啊……我就这么跟你走了,刘锦那帮人,恐怕你是得罪了,肯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毕竟今天是他爸刘仲平订的包房……”谢飞白当然不是不通世故,相反他可能看得比普通人更清楚,他挠了挠头,本来想吓唬程燃两句“你惨了哦”,但话到嘴边,看着程燃,又收了回去,“算了,为了他们好,还是打电话去提醒刘锦一声,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想到程燃这家伙的能耐,要是刘锦那帮人踢到铁板上,后面弄得不好收场就不好了。

程燃也不知道此时谢飞白脑袋里这些电光火石的念头,他想了想,问,“你爸要调动工作?”

没有微信,网络也不发达的时代,消息同样传得飞快,刘锦那些人的圈子,有点苗头,这种消息应该也是到处窜。

“可能是有这个倾向,但他还不确定。”谢飞白停顿一下,“走的远的话,我跟我妈都要一起。”

谢飞白说了就沉默了,空气里只有咕噜咕噜喝奶茶的声音。

一切都像是有了好的开端,像是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结果似乎谢侯明未来可能的调动,眼前曾经跟随着自己的一切,就都会改变了。好不容易对这座城市刚开始喜欢起来,却好像又要道别。

程燃知道谢侯明要是能动一动,其实是好事,是一个更高层次的开局。他也明白谢飞白此时的心情,想了想,道,“之前在歌城,他们说,你以前爱交白卷。”

“这一次,你就做得很好……进步很大。”

“人生是一场修行,以后,无论在哪里,做着什么事,都记着……不要轻易交白卷。”

如果是以往,有谁这么好为人师的跟他说话,谢飞白一定怼回来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啊!”,但偏偏这时,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种体会,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是身处泥潭,还是位于风暴的中心,甚至千夫所指,但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与子同袍,能让你看到后背,能和你并肩站立,哪怕你们要面对千军万马的军阵,或者整个世界的非议,都好像无所谓了。

对于谢飞白来说,今天出现的程燃,就是那样的一个身影。哪怕周围人都误解,似乎也没有他一句话,一个眼神的理解来得释然。当自己如今天一般跌入沼泽,四面八方传来窒息的压力时,只要看到这个人的身影,他就知道一定会被拯救,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跟上去。

“人生是一场修行,不要轻易交白卷……知道了。”

……

对于樊欣来说,她对今天所经历的这些很有些匪夷所思,从最初时见到程燃,定义就是华通公司以前经常来到他们交通局大院玩耍的玩伴嘛,记得见过很多次,但真正在一起也只是玩过几回,他的大伯和家里父母之间倒还算有交情,自己对他倒不是太了解,但印象不坏。

不过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学生罢了。

而且他看上去很沉默,不大能说话,这个时候日剧很流行,木讷又长得好看的弟弟型男生,其实对很多女生来说是很中意的,樊欣也不例外。

虽然程燃和她同龄,但她心理年龄大啊。

跟他开开玩笑,看看他被**得脸红的样子,能反衬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而且出于这个因素,樊欣还跟肖尧等人说起了今天山海首富之一刘仲平家攒的局带上程燃一行,所谓的让他“见见世面”。

其实她也见识到了,真正有来头的人是什么样子。这座城市掌握财富的所谓首富之一亲自来会面,订下包房让自己儿子好好招待,被歌城股东田浩叫做“三哥”的人,也只能乖乖的站在门口抽烟,因为里面的人闻不得烟味。人们在其中恭维,攀交,平时高冷的在人家面前宛如变了另一个人,能和对方喝一杯酒,就是很荣耀的一件事。

有时候世界现实而直接,甚至锋利,让人有些挫败感。但确实就是如此,樊欣的家庭出身,耳濡目染,倒也并不太难接受。只是她也会生出思考,连罗有为,肖尧这些人都以能够能认识对方而感到荣幸,带着期望能够和对方搭上线,没准未来能得到惠泽。那么像是程燃这样的人呢,家庭普通,自身也普通,面对这些早已经交织好的各种圈子和资源网络,又和对方有多少差距。

会不会奋斗十八年,才只能在大都市和对方坐在一起喝杯咖啡?

她只是偶尔想到这些东西,有些伤感。

然而那时候,她定义为“要带去见世面弟弟”的程燃,在那种情况下径直走上去了。对着那个人,直接来了句,你要不要走……就那么把那个人给带走了。而且看那个人跟随他的样子,似乎生怕晚了一步,他就先走掉了。

这个场面当时她都懵了,而且懵了的并不只是她,还有那一个包房里面的各路人马。

等到人一前一后都走了之后,人们才发现好像刚才随他们来的程燃,比在场的刘锦面子还大。刘锦让他爸出面,攒得局来的都是上位圈子里叫得出名字有头有脸的人,这么多人,就给那个人单枪匹马给摞下了。

樊欣是做着罗有为的车回家的,她望着车窗,脑袋里满是胡思乱想,但总体是当时那道径直分开人群走向前的身影。

“这梁子结的大了!”罗有为从驾驶席说出这么一句话。

樊欣却不以为然。

她只是在想,原来最初时以为普普通通的那个少年,好像是有些了不得的人呢。

回到家的时候,自己父母也从程燃大伯那里回家了,她和父母的关系倒是很好,有时候父母也会跟她讲为人处世的道理,甚至父亲会把自己工作中,官面上看到的一些事物,讲给她听。

今天她也在考虑,怎么样把今天的见闻讲给自己父母听,原来玩伴程燃,根本不是印象中的那样子,而是有些厉害的呢。

结果刚回家,她妈妈就先开口了,“今天去程伯那里做,才知道……那个程燃,欣欣你还有印象吧,是第一高中全校第一啊!这次考了1005分,欣欣记得你高一期末考吗?”

“971分。”樊欣机械性的道,“我当时考了……971。”

“啊……”随即她想到了在亭子里当时“大言不惭”教程燃如何考试的那一幕,脸唰!得红透了。

“要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闲聊

“孙大秘,你来啦……”山海市城西在建的旅游节一个下沉式广场旁边,市府的一号车就停靠在这里,李靖平正在亲自监督,广场上面的一座虎踩踏着龙的雕像正在被拆除。旁边的工程建设总监督的局长陪着笑,只是表情极其尴尬,当孙伟出现的时候,李靖平就正好朝他招了招手。

孙伟急冲冲小跑过来,到得李靖平面前,苦着脸笑,“李市,你就别在这取笑我了,他们说你一早就过来了,要监督雕像的拆除……”孙伟看到旁边的王局长神色局促,他就道,“其实,李市,这雕像是王局长找了省艺术家协会的人,雕刻了几个月制作的,这也是艺术家的心血,为我们山海尽一份力吧……”

李靖平刚才对孙伟的调侃就收了起来,脸色平静,“我不止一次说过,打造旅游节山海会场是惠及山海人民的工程,不能高高在上,脱离群众。雕塑是一只虎骑蛟龙,这算什么个寓意?雕像竖起来的时候,我听到一个有趣的说法,说这是给我的献礼,我出身的地方叫虎岩,这叫‘龙骧虎跱’?”

旁边那位挂着会展建设监督的局长脸色恰白,赶忙辩解两句,但也是没有说服力。

“就不说这个寓意,这尊雕像,也是大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山海市是暴发户,这多少个贫困县,立这种雕像,合适吗?雕像立起来了,后人怎么看我们,怎么评价我们?到时候国际旅游节到来,民众指着这个雕像说来历,是不是要我李靖平成为笑柄?”

李靖平发了火,工程组的负责人总监督作了深刻检讨,和孙伟在旁边走着,视察工地,孙伟诚恳道,“李市,我也要向你检讨,这件事也有我的失察,我是知道王局在找主题设计的,最初说是两个吉祥物,寓意山海虎啸龙鸣,在这一次旅游节名扬四海,我倒是没看过那个设计图,想不到做出来是这个样子。”

李靖平看过来,眼神柔和了点,“这个雕像也是才立起来几天,我也是从想要表功的人身上听到了这个说法,你不知道,不怪你……往往上行下效,你不要觉得我敏感,在这种事情上,谨慎一些口子把严一点,总好过后面出纰漏了来弥补。我一个人这么做了,下面的那些人个个都这么做,那成什么样子?虚名这东西最是连累人,你只要踏踏实实把事情做好了,真正让一个地方感觉到了变化带来的便利和生活的提高,人们自然会记你一辈子好。而不是立个雕像,摆个迷魂八卦阵,就能做好风水的。下乘的雕像,是在找存在感。上乘的雕塑,是烙印在人心上。我要立,也要立的是上乘的雕像。”

孙伟点点头,他知道很多领导,往往主政一方,就恨不得在各种地方留下自己的烙印。这就是李靖平高明的地方,也是他的智慧所在。他处理政务,十分高效,却对这种献媚的行为,极为反感。反倒一直强调低调做实事。孙伟知道自己的政治智慧肯定是拍马也比不上他的,只觉得李市这种行事方法,主政一市可以,主政一域,也毫无破绽,这才是大智慧的体现吧。

不过即便这样,现实中其实也还是面临很多的问题,孙伟清楚,李靖平要做的事,在这山海,太大,不说多了,就是关停煤矿,发展环保旅游,放在倒退过去的年代里,都足够买凶了……触碰到的各方利益,会无形有张网反扑过来,最后就是看他到底能压住这张网,还是最后这张网束住他的手脚。

所以李市也有谨慎的理由,今天这种事,要是没能及时发现,没准未来,那“龙骧虎跱”,还指不定传到谁耳朵里,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这就是做事的难度,有时候你哪怕做成了一百件事,但要是有一件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落得骂名累累。

“不说这些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孙伟就说起最近李靖平督促交代的几个会议,项目的走访,包括了一桩经济纠纷案件的处理情况。汇报完毕了之后,孙伟想起了什么,道,“还有件事……前天和老同学吃了个饭,在歌城的时候,倒是碰见了程燃。发生了一些小事情,算是有点意思……”

然后孙伟也就把程燃的事情跟李靖平说了。

李靖平听着,颇为有趣,“刘仲平让他儿子设宴招待谢候明的儿子谢飞白,结果人跟着程燃半途走了?就这么把人家台给拆了?”

“据说是刘仲平听说了谢飞白在一高成绩进步很大,就让他儿子刘锦办了个庆祝宴,结果都认为小谢是作弊得来的成绩,小谢当时下不来台,程燃上去就人给带走了……”

孙伟给李靖平服务,也不每时每刻都是挂着工作,有时候闲暇时一起爬山啊,更会毫无烟火气的说起很多事情,譬如今天这种趣事,孙伟也会拿出来分享。

李靖平笑起来,“好不容易考个好分数,结果被人说是抄袭,谢候明这儿子也是倒霉催的……不过,他真不是抄的吧?”

孙伟耸耸肩道,“原本最初看到程燃,还以为是追逐这种聚会,攀附巴结……结果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被朋友推动着无意参加,身不由己去的,后面事情就那样了……没有人知道谢飞白谢候明和他是什么关系,所以当时谢飞白丢下一大帮冲他而来的人,跟着程燃走了,让房间里炸了锅吧……很多人打听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回事……”

知道李靖平感兴趣,孙伟尽量详细的说起当时的情况,当成一个小故事来讲。

李靖平嘴角弯弧起来,显然也是在想象当时的情况。孙伟做了他秘书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他的口味。别看李靖平身份之高,但其实经常有外人不易看到的小逸趣。身居他的职位,就不一定真高高在上,李靖平做工作的时候是一副样子,私下里也有生活中的样子。有的时候会给他推荐歌曲,电视电影,也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说起这怎么好听,那里好看,有有趣的地方,眉飞色舞……作为他的大秘,孙伟对他生活气息的这方面接触得多一些。

孙伟继续道,“哈,当时那种情况,估计他也是撞上了……但无意之间就被卷入这种事情里,还得罪了一大批人……要换做是我,我肯定要来一句,闯到个鬼了噢!”

“其实他明明可以不用管,就那么走掉的……但偏偏冒着得罪人的事情,把谢飞白解救了。这分明对他没什么益处啊……程燃这个六二大案的侦察人,他的心智,居然也会这么做?是真把谢飞白当朋友了?”

李靖平想了想,道,“也许,是没有把那个圈子的人,当成是什么威胁吧……”

孙伟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六二大案那个刘志国团伙,他也敢碰上去……那些人……”

李靖平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向远处。

广场下沉,热火朝天的工地在前方延展,远处山海美景如画。

“呵……算什么?”

今天大家不要等了,明天补上。

构思这一卷的大高潮,想想细节。

《重燃》今天大家不要等了,明天补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发奖金(上)

鼎盛歌城发生的事情,还是在山海一些圈子持续的发酵着,后面刘锦还是给谢飞白去了电话,电话里透露出了道歉的意图,大体意思是还停留在把谢飞白以前交白卷当成是英雄的行为思路上面,所以做法有些不妥……也有一些隐隐的怪责,言下之意大家原本很熟的,他们这群人还是以前那群人,可他谢飞白却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噢。

对于这些谢飞白倒是并没有太过在意,对于轻浮的道歉,他也是轻描淡写带过,只是说自己当时有点累了想走而已。

场面上的话也就这么挪过去了。最后沉淀下来,矛头就指向了当时算得上公然拂了刘锦面子的,叫做“程燃”的人身上。

原本对于程燃的来头,刘锦这边还是很谨慎的,当时不仅仅是刘锦,还有张蔚然,卢毅这几个本身家庭在山海扎根很深的人。张家涉及林业,建筑业,卢毅年龄最大,二十岁出头,家里即便还没达到刘仲平这个层次,也差不了一筹,凭关系,个人倒是小搞出来的一家公司已经拿下了一个土木项目,也是刚放飞的时候。

其实这些人除了刘锦和谢飞白早些年认识之外,也不是一开始就认识的,多数都是家里长辈有业务往来,然后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凑在了一起。他们这个圈子,已经算得上山海上层子弟圈了,当然也不排除有些神秘而低调,来头也大的人物。

但那些基本上都是不涉及生意场领域的,在生意场上,大家花花轿子人抬人,讲究名声,面子,或多或少,什么样层级的人,都大体能打听。而有些人是不好明面涉及生意场,但能量也很大的,刘锦等人最初也是把程燃当成是了这种存在。

后面自然是有人把有关于程燃林林总总的信息挖掘了出来。

“家里是以前华通公司的……后面改制成了伏龙,不久前才有个新闻嘛,邮电局引进本土伏龙公司的设备,不过邮电局那种单位,本身也比不得电力局,税务局这些有钱,钱款都没全部到账,估计也就是面子工程……只是个本土电信设备的企业……做实业的,在县份上可能有点出路……因为这个伏龙是华谷公司投资的,所以可能那个程燃在这上面和谢飞白认识。”

程燃的情况,摆在了刘锦那个圈子面前。

这件事刘锦那一群也就释然了,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很有来头的人物,那恐怕这种事情,就算是结了梁子。

山海的江湖风气,场面上的人,对面子是极为看重的,特别是刘锦这个层面,要是真的这么被当众落了面子而没有找回场子,对于他和他家的威望自然就会有所妨害。刘仲平能成为山海市首富之一,真是做公益慈善得来的名声?不见得吧。

光是刘仲平所从事的行业,除了张家,卢家有所交集成立了攻守同盟之外,基本上就是他说了算。在刘仲平做大做强的过程中,很多人做不下去了,被挤垮了,被吞并美其名曰整合了,那都是行业上的腥风血雨。

所以如果程燃是同层次,同领域的人,恐怕免不了会掰掰手腕。刘家怎么也得找回面子,生意场并不温情脉脉,本来就是要兵戎相见。

所以以刘仲平的性格,程燃家里如果是够得上层级的,恐怕接下来就要遭遇有形无形的挤压碰壁,最后可能服软,摆上酒席,刘家还要看心情受不受,否则动用能量碾死也可能。

但传来的程燃信息情况,也就让这件事顿时性质不同了,很简单,狮子如果不打跑上门来的另一头狮子,那么在狮群里的威望就会大跌,却不可能和一只兔子一般见识。

相反面对这只不知何故挑惹到了自己的兔子,表现出了自己的大度,自然又是另类的为自己立威的方式。

所以那件事后,刘仲平非但没有动怒,还狠狠批了刘锦一通。

而这件“美谈”也顺理成章的在相关圈子无人不知。

……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程燃,对于这些发生在别处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

春节就要到来了,临近节前,伏龙公司收到了一些项目的回款,账面上多了数百万。程飞扬在家里面说起来的时候,徐兰和程燃都有为之一震的感觉。

徐兰是觉得虽然这是公司的钱,但好像程飞扬基本上掌握着公司最大的股权,这还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大笔钱。这笔钱就躺在公司账面上,是那样的可爱,总之很有一种突然间家底夯实的感觉。

而程燃则为之感慨,其实这块市场,在这个时候,真的是处于时代风口,前途无量。当然,这些回报丰厚,但投入相应也是巨大的,殊不见这半年多以来,程飞扬什么时候能够好好生生的在家里面吃几顿饭,基本上就是个救火队员,从销售,售后,到后方管理生产,财务,人力,品控……哪里有问题往哪里扑。

这种事程燃本身是做不到的,唯只有程飞扬可以做到。然而全身心投入一件事业里面,其实是享受而能取得无比激励的事情。

有的人所谓为一件事操劳,其实不是能力不匹配,就是从本质上未必喜欢这件事情。对于真正喜爱的事物,投入精力和时间,其实是不会觉得操劳的,相反那种精神面貌,是积极向上的。

程飞扬现在就是如此。相比起以前艰苦维持华通公司技术所的研发和到处收欠账回款给下面的人发工资,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才真是感觉憔悴和老了一头。

而现在明明所做的事情更大,所管理的事务更多,却相反精力旺盛。

这是真正做事业的面貌。

程飞扬说起回款到账,打算发放奖金,程燃就道,“爸,这是第一次,我们不妨摆个姿态出来。简单来说……做个秀嘛。”

程飞扬不解看过来,“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做秀是什么?”

“呃……具体来说,就是绷个面子。”程燃笑了笑,“这样,我们找一天,在大院里摆个桌子,红布铺着,把奖金给全部摞上去,就是实打实的钱,然后根据绩效叫名字,叫上去的,实打实领奖金,真金白银。可以让媒体来报道,一来再把知名度打开一些,咱们伏龙的名头可以更响……二来更能够刺激内部能动力,相信来年员工们的干劲将更是十足……”

话还没说完,正是兴起,程燃脑门上就挨了程飞扬一个暴栗。

“啪!”

程燃捂着额头,看着程飞扬。

这……什么个意思?

“要过年了,现在贼娃子这么多!你这么大张旗鼓,搞什么?还怕别人不来偷?前几天张东家才着了贼,把铁护栏给拗断了,翻进去,掉了几千块钱!柜子旁边砌了把他们家的菜刀。张东家老婆还庆幸,晚了一点进家门,否则恐怕命都没了……你这么一搞,这不是暴露目标吗?”

程燃愕然,这才想起这个年代,大部分都还是矮墙大院,防盗基本上就靠墙壁上沿砌水泥的时候撒入铁钉或者碎玻璃,还没后世的技术含量,小偷还是很猖狂的。基本上每年过年时期,都会有被盗的事情。

他刚才的提议,可能真会引起社会层面的轰动,对伏龙公司名气上有好处,然而这负面问题,还是没有顾及时代的局限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发奖金(下)

这个年代里,企事业单位,机关单位,年末发放年终奖金或者各种福利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藏藏掖掖的。以前没有银行代发工资业务的时候,每月企事业单位发工资的日子,就是银行业务最繁忙的时刻,当天银行机动人员基本上全部上出纳第一线,营业区堆满了成麻袋的现金,企业财务在门口排成长龙,大企业更是直接派车来押送,发个工资轰轰烈烈,基本上能够成为当时城市一景。

后面金融工具的施行,观念的改进,就成了领工资单,在银行根据个人户头发放工资奖金的模式。自此以后那种工资袋浩浩荡荡的形式就逐渐的成为了过去。

这个时候,单位职工早习惯了靠着一张工资单或者绩效单去银行低调取工资奖金,程燃突然提议这种大张旗鼓发奖金的形式,让程飞扬顾虑重重。

“既然提起来,那就顺便把这件事给做了吧,设立监控室,引入闭路电视监控报警系统,工程覆盖整个院落。其次把公司大院里的杂物堆,一些阴暗旮旯角落清理出来,以后可以另做厂房建设,也能避免藏污纳垢……”

程燃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过纸张,开始画草图。那是公司大院的平面图,他顺手把一些需要改造的地方写划上去。

“安保团队可以扩建……但是筛查一定要仔细,而且全部只招收退伍军人,退伍证是他们的通行门票,在职衔上可以化为A、B、C三级……”

程燃说着这些,程飞扬凝神看着他草图勾画的内容,最后道,“你这不是搞安防,你这是要打仗啊?把我们伏龙公司搞的比隔壁政府大院防卫还严密!”

招收退伍军人,设立监控报警工程,细化到创建的安保团队巡逻的批次线路,对死角的覆盖……程飞扬觉得这大院仿佛就成了个军队大营,但又隐隐契合他的口味。

程燃知道,伏龙公司要走入正轨,首先就是制度上面的先进性,公司做大做强起来,这些细节上面也是迟早要规范起来的。这些内部的安保其实也可以外包出去,但是鉴于这个时代山海安保市场的混乱,程燃没有把这些寄托在外面的保安公司上面,还是自己搞起来的防御更踏实,对付个把个小贼还是没问题。

程飞扬摸着下巴道,“我们工程部有进行过闭路电视系统的一些鼓捣,有些做出来的还能用,要不然让他们那边攻坚一下,自己做自己用的系统?”

程燃摇了摇头,“闭路电视系统目前市场上已经有成熟的企业,何必费时费力的花费工夫在这上面,不过是花点钱而已,但自己做的话,就把产能给浪费在这上面了。”

程飞扬想了想,也就点了点头。

现如今伏龙正在集中精力抢市场的时候,虽然目前有技术,但自己分神去做这个,实在是本末倒置,有那个工夫,还不如多签下线路单子,花出去的钱就赚回来了。

而且程燃知道,时代在进步,技术也在日新月异,过不了多久,随着网络时代到来,老式的模拟监控,数字监控都将逐渐被高清化网络化监控,智能化监控所替代。

未来的安防系统上面,高分辨率数字拼接墙,系统软件,网络云数据,智能分析操控等等才是主流。

伏龙公司继续往后发展,只有在音视频算法,高性能的编解码算法,网络技术的经验,甚至大数据时代最难攻克的存储问题都得到充足的技术储备了,那个时候去切入日趋增长的国内外庞大安防市场,才是上策。

这个时候走上这路,在被时代淘汰的数字监控上面的积累和发展,变革来的时候越会手足无措。

只有程燃明白,一个传统行业诸神黄昏的九十年代即将过去,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大爆炸中,电子商务,新能源,互联网加,人工智能相继兴起,将颠覆过去所有人们耳熟能详的传统行业和商业生态,无数的逆袭者如维京海盗般成功上岸,燃起战火,占据世界舞台,而又有无数满载辉煌的行业无奈放倒旗帜,黯然消亡退世。

未来百年企业柯达,雷曼兄弟的倒塌,无不是时代变迁,无力回天的例子。

程飞扬又会如何迎接那样的未来呢?一步步夯实基础,铸造坚固的船队,然后向着那个大航海时代张帆吧。

……

在和程飞扬确定了方案过后,对伏龙公司整体的安防系统安装就开始进行了,市面上有这样的公司,有成熟的解决方案,所以在伏龙公司联系到了目前山海市有名的科迅安防公司,方案紧锣密鼓的敲定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安装和调试。

终于赶在了年终奖金发放时刻完工。

年前,伏龙公司举行了一波分红奖金的发放。

这桩事件惊动了市电视台和新闻界,当天电视台和报纸的记者蜂拥而至。

在公司大院的那棵花台黄果树下,最显眼的就是一张要多俗有多俗的大红布铺开的长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摞又一摞的现金,活动当天伏龙公司还出动了山海公安方面配合,派出了警力维持现场秩序保护。

程飞扬亲自主持绩效奖金发放。没有入职的,原持有华通公司股份的人员,每人也有五千元的分红奖励。在职员工,分不同职衔和去年贡献发放奖金,在原有的五千元分红基础上,还有数额在三万元到一万多元不等的绩效奖金。

这么一场公然的奖金发放,在这个时候还是算很是轰动的。程燃在后世,有哪个公司或者哪个村搞土地改革进行这样的现金分红,不管其中有没有做秀成分,都能成功引起眼球效应,经常上头条,更何况是这个不张扬的年代。

现在大部分在职的职工工资水平,也就是几百块不到一千块,有的效益好的单位每年年终可能发几千块奖金。而这伏龙公司成立到现在,不到一年时间所进行的分红,让很多看衰,不看好伏龙的人,也都为之咂舌。

一个个人念着名字上去领真金白银,一摞摞的抱钱,大家彼此之间在下面议论,羡慕,最主要是积攒着希望和动力。

其实没有人天生是懒汉,只是当一个制度腐朽了,人的创造力和勤劳也就消失了,所有人被桎梏在一个框架里,看不到出路,只能抱团迷失,没有尊严的暴露在严酷的风雪之中。

而现在,当人们看着那些他们共同努力而挣到的钱。在这个下岗潮覆盖,无数现实和残酷的一面毕露的世界中,有一道希望的口子撕开了。

他们乘坐着程飞扬的这条船,穿过了死亡之海,转过了风暴号角的峡湾。前方透出的晨曦终于映照了这群曾经认为自己不受命运眷顾的人们。

“能给孩子交学费了……”

“治病拖欠的医药费有了……”

“可以孝敬父母了……”

“有一笔钱可以娶媳妇儿了……”

什么是幸福。

这就是幸福。

而原先反对派赵平传一群人,甚至偏听了赵平传所言,当初把股份给程飞扬回购,压榨程飞扬现金流的人,则一个个捶胸顿足。他们当初把手中股份卖了,换了四五万的补偿款。原本还觉得程飞扬就是个冤大头,自己算是赚到了。

眼下伏龙公司只是这一年的年终奖金,就超过了他们几十年工龄补偿款的现实妥妥上演的时候。赵平传祖宗十八代都被人给骂了个遍。

这是个好年,这是个丰年。

也就在这年春节前后,安防系统抓了十三个贼。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宣传和渠道

春节前的日子,帮程飞扬策划了公开发放奖金,提出了安防系统的改进,程燃这天早早的起床,吃了早餐,乘上二路车,前往了水井坊路。

这是一条老巷子,周围都是石墙砌起来的院落,一些槐树和银杏从墙那边伸展出来,枝繁叶茂。

这里的青石巷道上经常落满银杏,他来的早了些,时不时在清晨冷气中跺跺脚驱赶寒气,有稀疏的人路过,他将五指围拱成卷,向之中呼气,时不时搓上一搓。

这样子哪里像是这年头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青葱少年,简直是灵魂深处的老男人过冬模样毕露。

没过多久,巷道晨光覆盖的那一头,传来轻盈踏地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女子从那头出现。

女子身着衬衣浅色外套,围巾之上是桃鳃粉面,下身是九分休闲裤,纤细的双腿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面容着了淡妆,却更显得肌肤的清透,特别头发向上整体盘挽成一个丸子头,耳畔垂下笔直的鬓发,勾勒出瓜子一样的下颌骨。

古道青石小路,银杏院墙槐树,看到像是从画中走来的女子,有那么一刻,程燃是愣住了的。

这条老街在未来被拆除,对于这条街的印象也成了他记忆中的事物,也正是如此,程燃才有一种这幅画后世再不曾有的惊艳。

这是……秦西榛?

怎么和以往不一样了……噢,对了,程燃想起来,以往都是在学校见到她的,学校要求教师衣着朴实,甚至妆容都必须注意。而秦西榛已经递交了辞呈,已经不再是老师了,自然恢复了日常的一些搭配打扮,不得不说。其实秦西榛这个时候的穿着虽然不如后世那些潮流衣物线条繁多,相比起来色彩和变化更为单一,但在她身上,就是简单而衬体,有个真理还真是颠扑不破,那就是其实无论穿什么,梳什么头型,归而言之最重要的还是颜值。

“抱歉抱歉,来得晚了点……”秦西榛说着,快步小跑近前。

“没关系,女生嘛,出门总是先打扮两个小时先。”

“嗯,我还顺便去隔壁打了圈麻将……哪有这么夸张!”秦西榛瞪了瞪眼,又看到程燃捧着手哈气,秦西榛有些不豫,她拽在领口前的手稍微紧了紧,“冷成这样了?怎么不多穿点?”

“出门不觉得冷,这里背阴,站了一会,寒气就开始渗了……”

“不打紧,走……”程燃刚转身起了个头,突然眼前多了一条围巾。

再看秦西榛,脖子上围着的灰白色棋盘格围巾已经解下来了,一只手递过来,露在外的脖颈天鹅般修长。

“便宜你了,五十块钱。”秦西榛没有看他,眼神落往别处。

“包夜吗……”程燃话出口就掐断了,好像混入了了不得的东西。邪恶的灵魂啊。

好在这句秦西榛没听清楚,狐疑的目光望来,“什么?”

“呃……好。”程燃顺手把围巾接了过去,挂在脖子上,一股女子的芬芳气息进入鼻腔里。程燃抄手进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块的,拍在秦西榛手上。

“你……!”秦西榛睁大眼睛,看到程燃缩脖子,她过意不去,动给他围巾念头的时候,其实是犹豫的。

这毕竟是她的私人用品,围巾其实说隐私也隐私,毕竟戴在自己脖子上。但说到底它也只是一件御寒用品,有时候事急从权。但给一个小孩子可以,毕竟眼前的程燃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生了。

她成长到这么大,还没真的把自己私人用品给哪个男性用过……

秦西榛最初时还是很犹豫了一下合适不合适。但还是觉得看不过去,心一横,那句“五十块”,其实只是利用程燃认为她财迷的一面,将给予这个过程更为自然简单一些。

结果程燃接过不说用了归还,干脆就掏给自己五十块钱这是怎么回事……

姐这条围脖一百三十块啊……

秦西榛那个心疼,早知道讹他两百了!

末了程燃似乎暖洋洋的了,转过头来,关心的问了一句,“我买了你围巾,你不冷吗?”

还在为自己破天荒做了亏本生意哀怨的秦西榛对他做了一个很有教养很优雅的笑容,但声音里透着的满是森寒的杀气,“有个词叫‘美丽冻人’嘛!你别热死了就好。”

……

水井坊街西路18号是山海红星印刷厂的所在地,今天和秦西榛来就是把相关事宜给办理了,在此之前秦西榛其实就已经和印刷厂方面谈过了,先期的影印清样也是打过去了,今天和他们见面的也就是厂长付左涛。过去的时候,类似红星印刷厂这种国营印刷大厂一般是不会接私人的活的。

但这个年头,印刷厂的效益也长期低迷,本身一个大厂子,那么多人工开销,后面也就逼不得已拓展业务了。至少红星印刷厂这种国营大厂还是有些明面上底线的。一些小厂可是直接突破下限,对于市面上一些畅销书资料盗印成风,盗版商都成了这些小厂的业务渠道。毕竟纸张都是一样的,印刷出去冲入市场,谁还知道是哪家印刷厂出来的。

付左涛估计在此之前已经被秦西榛攻坚够厉害了,这个时候再看到秦西榛上门都有些想躲,“我说秦姑娘……你好歹还是给我们留点利润空间,能给你少的我已经是够少了……你们要进行的是工艺印刷,我这边有一整套的流程,填浆,你们要做的卡牌纸张较厚,由多层构成,还要通过钢辊揉捏,我们的技术精到,绝不会出现玩久了脱落的情况,其次压布纹,模切,分拣,内心热缩包装,打印外包装盒,上光粘黏扑克小盒……这些工序一整套下来,你到哪里还能拿到这样实惠的价格……”

看到这厂长一副苦瓜脸的样子,程燃就知道秦西榛估摸着先前就把这厂长砍晕菜了。

“我今天把我们设计师请来了,先参观参观……”

付厂长领着两人把整个印刷厂的情况观摩了一番,印刷区域轰隆轰隆作响。

程燃看着那些设备,道,“海德堡四色印刷机……对开机和四开机……”

付厂长微讶看向程燃,“好眼力!我们红星印刷厂是国营大厂,九四年引进的海德堡机器,这可是好东西……敢说山海市里面,引进海德堡机器的规模,我们家是独大的!再加上多年的……”

程燃在各个环节的线上都观摩了一番,这种国营大厂在技术上面还是可以信赖的,而且这个时候三国杀也没要求到后世那种精工地步,一般的这种传统印刷厂,不需要大的模块改动,以一般工艺印刷的水平,也能胜任。

“我们觉得,最主要的还是价格……因为最终还是希望和你们进行长期合作的,我们前期印刷一万副,通过我们的桌游分销渠道,如果销量达到预期,我们的合作就会继续下去,未来不仅仅是一万副,还可能是十万副,一百万副……”

秦西榛道,“基于我们这样长期合作的基础上,你给我价格上再降一块……”

付厂长差点要转身走人,“这还没谱的事情……最初我报的是十五块吧,后面十三,十二……到现在的十块钱一副,你都还要我再降一块……”

“你自己说的,量大价优嘛……”秦西榛微笑。

“那也等你们真能印到那个份数再说啊,你去打听打听,一万副只是我们的起步开模数目,少于这个数目的我们都不接的……”

“那你也得先让我们看到诚意嘛……要不,再降五毛?”秦西榛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付厂长也是中了她的邪,最初时看到漂漂亮亮的姑娘,心头就被迷惑警惕了一下,结果这个姑娘简直就是笑里藏刀,砍起价来软硬皆施,简直让人招架不能……要说一开始板着脸拒绝就好,偏偏在聊天过程中一来二去聊熟了,再加上对方样貌清纯谈吐可人,还时不时说些让你心情愉快的话,付厂长哪里见过这么厉害的角色,价格上面也就只能一松再松了。

但其实按照这个价格,其他厂也是能做的,只是程燃觉得这种国营大厂,在质量把关上面,甚至一些操作和节操上面,还是先有一道关卡的。

后来印刷厂方面还是答应了再降五毛,把一副桌游的成本压缩到了九块五。不过也还是有前提条件,那就是首付款必须付到三成。

这个款项相对现在有的印刷厂一成就可以开工还是很高了。毕竟成本开销最大的还是人工,人没事做,工资还是得照发,有工可以开,钱那自然后续还是能收到的。

三成就是两万八千五百块。程燃现在手头上有四万多块富余,这笔钱还是能付得出的。与印刷厂签了约后,程燃和秦西榛出来,突然感觉到,接下来好像就到了这个事业重大的转折点了。

他们还将面临七万多块的尾款要付,从最初依靠程翔家打字复印店生生在半学期卖出两千多副桌游的小打小闹,变成了扩大到一万副的产能销售,要是这些桌游都卖不出去,或者在回款周期里面没办法全数卖出,销售情况不佳,那问题就大条了。

秦西榛轻声道,“我那个在电脑报的师兄回话,栏目得到了总编认可,认为是可以试试对桌游讲解的内容,而且他们有心帮我们代理,我们接下来寄给他们一些样品,让他们内部研讨决定。”

程燃微微点头,看来给秦西榛那个师兄两千块的“活动费”还是有效果的,要是通过电脑报的宣传和代理,他们现在的渠道从只是蓉城和山海的小打小闹,直接变成了获得了一条全国性渠道,面对的是全国对桌游感兴趣的极客们。

程燃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听到了啊!

“其实按照这个模式,我们可以和所有相关的杂志连上线,这些杂志社都可以作为我们的渠道和代理,比起校门口的文具店,杂货店来说,更好操作一些。当然,成本上面可能会高一点,但如果能够以这些成本铺开这道网络,打造这个IP,这些付出都是有价值的……”

“IP……说人话。”

“可以理解为一种有潜在价值的知识产权吧。”

秦西榛想了一下,点点头,“这个好,主要是现在都没有这样的模式……我知道有些杂志会附带送一些什么闪卡之类的小周边,但你要想好了,一旦这么做,会不会就会出现很多跟风的?”

“那是避免不了的,而且这必然是没有办法和那些廉价盗版抗衡的……生意肯定会在巅峰期衰弱,第一口蛋糕我们肯定是吃的上的,就算实体死掉了,但其实不打紧,因为它在人们的认知上已经长了出来。”

听着程燃说的这些,秦西榛若有所思,从印刷厂出来的路上,旁边有不少的饮品店,她深深看了程燃一眼,“我教过的学生中,就属你想法最多。明明刚刚我们的事业才起步,你却已经想到了灭亡,但偏偏我没有大感扫兴,反而心情愉悦……不过呢……”

她指了指旁边一家店,“啊……花了那么大笔钱,心痛死了,请我吃刨冰!”

程燃:“……?”

“所谓‘花了这么大笔钱’的是我吧,和你有什么关系?”程燃扬眉。

“当然有关系啦,合伙人嘛,你的就是我的。”停顿了一下,秦西榛觉得可能有歧义,脸色微霞,“我的不是你的。”但末了还是瞥到程燃戴着的她的围脖。

在她的认知中,以往若是有男性戴她围巾这样的东西,可能会觉得心理障碍接受不了吧。但出乎意料的,程燃这里却没有这种反感。就是后悔没有多敲他一笔。

“今天终于见识到什么是巧取豪夺了。”程燃招招手,进了旁边的店。

这家饮品店在这一截还是很出名的,装修也挺好,墙面都有壁画和林叶装饰,一副森林风,里面已经有一些人了,看到程燃和秦西榛双双进来,都颇有些移不开眼。

程燃眉目清俊,倒也还好,单独放在那,可能也会吸引到一些打量的目光,但秦西榛这么一个有艺术细胞加持的女子在一旁,风采就为之所夺了,个子高高,丸子头高高,脖颈长长,一双眼睛灵动有神,虽然在程燃眼里结合她的性格可能跟个搬仓鼠差不多,但在其他人眼中,可以说是活泼惊艳了。

秦西榛点了两杯刨冰,两人就着一张小桌子坐了下来。阳光斜斜浅浅的从旁边的窗户洒进来,这一幕让店里的其他人心头忽而一触。佳人,璧人,无论他们未来会怎么样……在这个年代里这么简单而转瞬即逝的一幕,就是人世间美好的事物之所在吧。

“我们清样给了他们,合同上有约定,他们应该不会私下盗印吧?”

秦西榛用勺子舀着冰沙送入口中,其实说起来,她穿着高跟鞋,应该也是平时不经常穿,不太习惯的,走起路来并不娴熟,而且和那付厂长谈判耗了那么多口舌,现在应该还是很累的。程燃心生恻隐,但又很快消除了,秦老师什么时候让自己吃亏过,一感觉口干舌燥就立即要他请客了,给他一条围巾明码标价收费五十。程燃又想到搞乐队时给他们买奶茶饮料的,她却不喝,是顾及好身材怕长胖?但为什么轮自己请客的时候她没客气过?

所以这货不仅是搬仓鼠,还是个颠三倒四的分裂型人格,双子座啊?

“当然永远不能把这种事物寄托于别人的职业操守和道德上面。如果印刷厂真要监守自盗,监管起来也困难。”程燃道,其实后世那么多出版社,最终也没能解决印刷厂盗印问题,很多是小厂小盗,大厂大盗。大盗者更是无形,其实就是加印正版,再通过有关系的盗版商分销,很多价格便宜但和正版如出一辙的书籍基本上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九八年这个大环境中,对版权各方面的保护仍然是不尽然的。

“但我们的好处就是,不是普通的书籍,毕竟是桌面游戏,我们的渠道不是在书店,而是在饮品店,文具店,杂货铺,甚至以后是在报纸,在网络,在报刊订阅点。印刷厂也不是傻的,要真多印了,还要想办法分销出去,现在影响力没到那一步,传统书店也不接受这个,他们难道自己摆摊卖。盗版书商来做这个,占用仓库不说,一盒游戏还不如多进几本盗版畅销书。”

秦西榛想了一下,也就点点头了,抿着嘴赞扬,“真是聪明绝顶。”

程燃明显气滞了一下,这夸人夸得怎就这么不是滋味。

秦西榛感觉到了他的停顿,伸出手来,在他脑门顶摸了摸,“怎么哒,还没谢顶嘛……”

一店子里的人集体红了眼。

再这么下去,要关门放狗了啊。

……

好像暂时解决了什么大事,秦西榛由衷的为之高兴,一个美好的前景,似乎可以预期,但是,她又轻轻吁出一口气。

片刻后,秦西榛转过头,“我都叹气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合伙人都不关心我?”

“我……!?”程燃有种飞来横石拍脑门的感觉。

好吧。

“那你怎么了,有提成,有钱赚还不高兴?”

程燃觉得,好像秦西榛心里一直压着什么事,他想起了什么,“记得你说过你要凑钱……凑钱……做什么?”

秦西榛白了他一眼,“烦不烦,老打听……”

这特么……不问的时候说不关心,问了嫌老打听……你这是只想捡自己想听的事听吧,你怎么不上天呢。

“上个星期,我参加了我老师的一个饭局……以前老听我老师一些事情,总觉得有的事言过于实,不愿相信……但是后面,好像也开始有些怀疑了……”

上个星期秦西榛和学院教授乐平洪一起参加了个饭局……没有辞职的时候,秦西榛以为自己的生活就是未来做一名音乐老师,这做老师的半学期里面,有很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就是她决定了追求自己想追求的东西。

于是这次老师乐平洪的邀请她也爽快的答应了,决定未来走上追逐音乐的道路,老师乐平洪这边有很多人脉资源,她都是需要用到的。而且也是需要乐平洪帮助的,主要是她喜欢的那位音乐人,必须通过乐平洪牵线搭桥。乐平洪当时就说起了会给她联系之类,让她等消息,这件事情有了承诺,她暂时放了心。

主要是当天的那场饭局上面的一些人,让她感觉不舒服。都是些山海市本地的大老板商人,也有官员,说起来一个个来头不小,她也不知道自己导师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些人物,而且毕竟音乐艺术和这些层面是两个圈子,老师在其中,总感觉气氛不对。

但总体而言饭局上面这些人都还算正常,虽然不乏相互吹捧,也没有到反感的程度,主要秦西榛是觉得当时的自己不太适合那种场合,总觉得很多人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些东西。

最让她感觉到警惕的是酒桌上,叫做孙卓富的男人,这个人她此前也有所听说,山海市首富之一,当时饭桌上的人也笑谈起过,说是要说山海十大首富排名,像是刘仲平,贺东,王小二这一流之间怎么排都有个说道,但孙总绝对高居第一。似乎也不怕这种话通过酒局传出去,那么就知道这个孙卓富大概是实至名归了。

后来孙卓富频繁对她递酒,倒是有风度,听说她是一中老师,倒是没有以往她见过一些男人炫耀的情况,只是表示尊敬。当她说起自己辞职的时候,孙卓富又竖大拇指敬佩,说年轻人就该出去闯一番天空。这倒是让乐平洪当时带的几个自己的师姐师妹眼神发花痴。

后面离席的时候几个车都一一安排了,孙卓富的车刚好空出来,说把她一起送回家,秦西榛还是拒绝了。

她是看得出孙卓富对自己的好感的,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导师在默默的促成,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拒绝了。

和程燃从冷饮店出来,两人一人拿一个甜筒,秦西榛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这些,“总之……那样来头的人,不过深接触,才是对的吧。姐也不是那种要靠傍富翁出名或者找个归宿的人……”

程燃听着,倒是轻声道,“又是孙卓富……老孙……不省心啊……”

“嗯?”秦西榛歪着头看过来,“什么又是?”

“哦,没什么,这个人很出名啊,山海首富嘛,谁不知道,最近刚拿下了步行街项目……”程燃笑了笑。

“是的吧……”秦西榛点点头,“我可是拒绝过这种大人物的人呐!”

停顿了一下,秦西榛俏目看过来,眼神幽幽的,“所以,程燃,五十可包不了夜……至少五千呢。”

程燃拿着个甜筒,嘴角一圈都是奶油,这个时候抬起头的眼神,已经是外焦里嫩了。

我雷个去……

听到了啊!?

=====

白金大神七十二编的《天行战记》新书上线!所以,嘘……字数还很少,慢慢展开,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让我们偷偷进入那个雄奇瑰丽的的世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少年心气

“所以,程燃,五十可包不了夜……至少五千呢。”

这是,听到了啊。

然后秦西榛隔远伸出手来,中指弯曲掖在拇指指尖,啪!得在他额头弹了个暴栗。

痛……程燃捂着头。

再看秦西榛,俨然是一副凛然不可亵渎的高贵模样,“真的是……你看看你们这些学生,都是些什么思想……成熟可不能用在这些地方……”

这是真有些教训人的模样,又转回了老师属性。程燃那叫一个委屈,自己来之前虽未谢顶,但好歹你这样的小姑娘也得叫自己一声叔叔了,这个时候这幅板着脸的表情闹哪样。

形势比人强,谁叫自己归来仍是少年呢,程燃第一次觉得时空的定位能修正一下就好,成青年之身,那也就不必受这些淡闲气,但一想很多往事未必就能一一参与改变了,也就只能提醒自己稳住别浪。

“哎,说到底,跟你说这些也是……有什么意义呢……”老师属性回归,秦西榛似乎反应过来,最初是程燃不当学生,家里压力无形逼来,又一时找不到人说这些事,所以才把程燃当成是倾诉对象,但一想到自己所说的都是现实中的狗屁倒灶,以程燃的年龄来说未必能体会,说不定对他的人生观还有些侵扰。

“有意义啊,”程燃笑了笑,““有啥烦心的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

秦西榛:“……”

秦西榛作势欲打,程燃适时抬头问,“孙卓富这个人,我知道他一些事情,我爸独立搞企业的时候,他就曾经从中插手过,真是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后面只是因为木已成舟,而且估计对他来说成本太高收获太少,才暂时收了手,但未必不是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他真的对你有什么想法,这就像是看到了新鲜肉的狼,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秦西榛瞪着眼看着程燃,“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话这么说着,但秦西榛的秀眉已经渐渐蹙了起来。其实这种事情,她不是没有想过,社会上每年那么多新闻,一直都在昭露着一个事实,世界从来就不是歌舞升平,有剥削,有压迫,有各种体现暴露最卑劣人性的事件。

谁敢说一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相比起这些来,她更在意的是程燃透露出来的家庭情况,原来他爸也是自己出来做生意的,难怪,这应该就是遗传了吧。从程燃话语里,她是听出来了,他们家之前很不好过,在生意上遭遇了来自孙卓富的欺压……

秦西榛有些明白,程燃成熟起来的原因了,如果一直都处在一个需要以成年人思维去应对的生活环境中,恐怕自己要是在程燃这个年龄,也逼不得已要成熟起来吧。

只是,孙卓富这样的人,她既然已经遇上了,未来会有些什么,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对于自己的灵活应变上面,秦西榛还是很自信的。

其实还有一种债多不压身的意味,本身挡在她前面的东西就太多了,家里面的压力,甚至现在辞了职,对于未来的希望,也像是风中残烛,现在也只是再向着那个渺茫的火源扑过去。

这辈子总是要飞蛾扑火一次,要是失败了,那也就真正可以心灰意冷下来,在这个小城市终老吧。只是已经把职辞了,实在不行,以后开个小教室教音乐吧。

再看向程燃的时候,秦西榛眼神已经柔和起来,“……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就好啦。生活还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过去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只是会让你坚强起来的砺石。”

秦西榛说着,却看到程燃眨巴眨巴眼睛,“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你突然这么一本正经我很难适应啊。”

秦西榛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刚才对他生出了一丝难得的怜悯和同情,结果现在他还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让人牙痒痒啊。

程燃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要是孙卓富要纠缠你,就告诉我……我来帮你处理,保护合伙人也是事业必要的一部分嘛。”

秦西榛盯着程燃,你这还真是……有些大言不惭啊……你处理,你能怎么处理?

不过说到底,程燃心里是对孙卓富有恨意的吧,孙卓富为富不仁,商业上欺行霸市,早就在程燃心里种下了种子,所以少年会说出这种话来,也是自然的。

年少时见到一些事物,总会夸口,我以后要当飞行员,我以后要比比尔盖茨还有钱,那个画家,歌星有什么了不起,数风流人物,还看明朝。少年的心气总是人生为棋我为卒,不肯后退一步,总驰想他日跨过楚河汉界,就要气吞万里如虎。

然而真正跨过楚河汉界,往往大彻大悟的,是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枚小卒,只能看象走田宫,马飞日月,何其精彩,自身却披星戴月,束手束脚,亦步亦趋,身畔是士卒厮杀的庞大阵场,无论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还是面临行业的优胜劣汰,都让当年的那些心气,早客死在瓜拉哇的异国他乡。

所以秦西榛又怎么能忍心打击此时程燃的这种心气。

反倒是觉得,这个成熟的少年身上,有那么一点点执拗的可爱。

她点点头,丸子头一晃一晃。

“好的……雅典娜的圣斗士。”

……

在春节前把大事一一了结了,印刷厂也敲定了下来,秦西榛未来将负责印刷厂和渠道的衔接,未来主要的也是和《电脑报》的对接。印刷厂将即刻付印,出场样品提供给电脑报那边,要是未来能够把这条线牵上来,凭借电脑报在如今的影响力,如果能一炮而响,未来这上面能提供目前为止程燃最大的一波现金流增长。

虽然说程燃并不着重追求赚钱……但是绘画本身就是他的爱好,能把爱好和桌游结合起来,然后从这里面赚到大量的钱,有备无患足够未来的项目启动,这也是一种成就感双押爆棚的事情啊!

他又想到和秦西榛的聊天,其实秦西榛对学校的生活和教书这份职业,是有感情的,只是她心底有一股子不甘心,这不甘心大概是来源于她从小到大的人生都被安排的一种逆反。当心头装着追求的时候,便总是会要走走远路,去做这么一件事的。失败了,那就心死了,退回来。

其实大部分人,不就是这样的么。

只是程燃一直有一个疑问,从种种迹象来看,秦西榛的确是在攒钱,只是这个原因她总是不告诉他。这倒是让程燃有些头疼,总该不会被人骗吧?

骗财也就算了,不要到最后连色也给骗了……

这也是程燃不吝于以最坏的想法去考虑问题的猜测而已,倒属于胡思乱想的范畴。

程飞扬的伏龙公司,取得了初步的进展,随着公开发放奖金上了媒体报纸,知名度必然也会伴随着业务扩大开去。但这个时候,公司在扩大,有了利益,这个时候内部也开始出现了方向之争,甚至质疑《伏龙基本法》一些条例的声音。程燃觉得,再酝酿一下,恐怕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解决的原则只有一点。那就是目前阶段下,基本法的内容绝不容质疑。带队伍,如果这个时候带不好,恐怕就会买下隐患和祸根。

这些是后续要来做的事情。

程燃想起了孙卓富。

他在自己的桌子上,随手拿了一个小本子,旋开钢笔笔帽,照着旁边的一叠报纸,时而绞尽脑汁的回忆,时而想起了些什么,对照报纸,写下来。

然后,本子上罗列出的……

是一些人的名字。

起点年会,请假一天。

赶了一天路,今天码不了了。特此告知,大家别等了。

《重燃》起点年会,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续假一天

年会三天,今天已经在用一切空闲时间码字了,还是没码完,只能告知大家了。

《重燃》续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美好的奔头

以前从未体会过父母口中过年的心情,小时候总觉得临近这个时刻雀跃居多,一年最盼的就是拿压岁钱,无论是请人吃东西还是买到心心念念的游戏卡带音乐磁带,都能有那么一种可以挥霍的快感。

哪怕就是什么都不买,揣着那一年都见不着的大额钞票在兜里,去商场逛上一逛,也有一种轻舟越过万重山的境界。

小城的时光慢悠悠,一年又一年,曾经过年的兴奋感也变得不可捉摸,甚至有所恹恹消减。后来连过年,回不回家都有些无所谓的感觉,哪怕父母一次次电话里催,自身却总是被这样事那样事给占据,放下电话的那头,对于待相见的惆怅又会拉长思念。

这可以说是程燃重生来的第一个春节,家里大扫除,程飞扬在徐兰的指挥下把家里的纱窗取下来,放进大盆子里,往往会刷出一盆乌黑的水。窗帘要洗衣机分两缸洗,而程燃则用一张帕子和一盆清水帮忙抹桌子家具。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是在外面和俞晓玩去了,徐兰和程飞扬看到他竟然拒绝了俞晓等人的邀约,在家里帮忙还有些不适应,用手抹了一下桌子,五指摊开……啥都没有。又狐疑的在提着水桶进卧室的程燃门口探了个头,却发现他挽起袖子擦拭着桌子书柜玻璃压板,连边边角角都很是仔细。

程燃看向徐兰,问,“妈,怎么了?”

“没,没什么……”徐兰道,旋即又道,“……你碍手碍脚的,把房间擦了就行了,也不要你来帮忙,作业做完了吗,赶紧多写点寒假作业去,过几天过年我看你哪有时间写作业,还不就玩去了。做完了,做完了没其他的事干吗,还不多看书,你这孩子就是容易骄傲自大……”

程燃这叫一个委屈,这就叫有事没事,骂骂孩子吧……徐兰以往嘴边上总要把程燃提出来数落一通,不是“你这孩子不懂事……看到大人忙也不帮!”就是“你看看谁谁谁,人家这次考多好,去哪别人问到成绩,人家父母脸都笑烂了,我们……”现在这两项基本模式挂不了钩,也就只能往还不做作业啊,不务正业啊之类上面靠了。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自己爸妈这么多年,和自己就是这样模式相处过来的,都成了一个定式了,程燃突然成绩突飞猛进,甚至还能给程飞扬的公司发展出主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但偏偏这又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儿子,这大半年家庭可以说改头换面的变化,回忆起来,就是一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所以徐兰其实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找回以往的那种踏实感觉吧。

除夕夜的大家族聚会是在程燃的家里,最后一天大扫除完后,小姑,二婶,大伯母会先过来帮家里做菜弄饭,一桌菜百花齐放。

程燃家现在倒是很热闹了,今年来送礼的和去年相比简直就是两种等级。以往程飞扬逢年过节,也差不多就只有他带出来感念他的徒弟送点特产。

今年简直就是门庭若市,张鑫的父亲张荣杀了两只鸡,把鸡血和内脏鸡杂单独用口袋装了,打整得干干净净,专程送上门。程飞扬的那场分红大会上面,张鑫家今年拿了两万八千多块钱,当初公司改制之前,他就差一点听了赵平传的话把工龄买断了,人生大半辈子的工龄,换来四万多块钱的补偿款,能做什么?开个小店铺,或者自己另择公司打工?大部分人,几十年都在做一件事情,要真的有朝一日告诉你这件事做到头了,基本要被淘汰日薄西山,那种感觉不亚于晴天霹雳穷途末路。

后面还是咬咬牙,干脆不卖了,冒着风险跟着程飞扬走,程飞扬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太过愚忠,但总归不是个奸猾之辈,虽然不太看好他经营的能力,但这种时候,还有谁可以依靠?

那就试一下吧,要是以后亏了,那就去闹,没办法,一辈子就这么点家底,经不得折腾……有这样的想法,张荣也才是选择职工股权,留在伏龙的一大批人之一。

然而这大半年来,他们算是亲眼见证了,一个公司在先进制度理念的带领下,诞生的堪称奇迹的生机。原本死气沉沉的华通山海分公司大院,经过《伏龙基本法》的整顿后,可以说是解放了每个人的战斗力。

那套管理法则让人叹为观止,就比如说这大半年来,为了扩张市场,人海战术下内部从百人不到的销售团体,扩大到六百多人的规模,一般来说普通公司对于激励销售人员的办法就是“提成”了,但根据基本法的伏龙公司管理原则却并不是这样,伏龙公司直接大刀阔斧的的取消了提成,不给销售人员提成,因为虽然提成可以提升短期积极性,却无助于让销售人员和客户建立长期有效的关系。

改而是一套在基本法中作为附件使用的“销售人员奖励方案”,方案上提出,对于销售人员划分出操守品德,精神面貌,差旅表现……等等细化了很多门类,而这些门类都有一个“贡献度分”。

评审部门将根据你个人的表现在每个月这些细化门类上给你贡献度分,有的门类加权高,譬如品德,操守品德拥有“X2”的加权,也就是说哪怕你业绩好,但如果在品德操守表现上明确违反了规定,譬如“《伏龙基本法》第二十七条第七点,在工作场所喧哗、吵闹,妨碍他人工作而不听劝告者。第八点,对同事恶意辱或诬害、伪证,制造事端者。”等等诸如此类规定,就会打下负分,影响综合贡献度得分。

而每个月,甚至每年都会公示贡献度得分情况,根据这些得分,将销售分为“青铜级”,“白银级”,“白金级”……

每个级别分五段,在年终的时候,都白底黑字的写明待遇的变化,而且会根据公司每一阶段进行调整。当然,目前只公布了前两种级别的待遇差别。

比如他张荣,今年年末达到了“青铜三段”,根据这个贡献度段位下来的奖金待遇是两万八千块,来年工资月薪提升一百五十块。让只有青铜二段,只拿到两万两千块的隔壁筒子楼王嘉林一家羡慕不已。

在这次分红奖金大会上最受人眼红的无非就是王秋风和臣正了。

这两个人都是唯一的“青铜五段”选手,而且每个人的贡献度分数都差不离其,上下不过几分的差距。这直接让八人在年末时获得了四万五千元的奖金奖励,而且工资待遇提到了每月一千五百块钱。这个年代里,一千五百块钱的底薪工资,已经是公务员企事业单位总经理的工资待遇了。

而两人究竟谁能第一个晋入“白银级”,也成了公司上下讨论的焦点,很多人看好王秋风在处理客户关系时让人如沐春风的个性,一个人就打下了两个县城的邮电所领导基础,甚至客户家里有事的时候,还跑上跑下帮忙,已经完全被别人当成了朋友,因此未来王秋风很可能进一步拿下两百万级数的销售大单,先臣正一步进入白银级。

但臣正也不容小觑,虽没法润物细无声感化客户,但臣正长袖善舞,很是能说会道,见缝插针,说不定就有神来之笔,来个弯道超车一跃白银。

涉及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也不怪公司大院上下讨论,驰想,那些奖金,待遇,就像是埋藏在矿山中的财富,只要你肯勤劳努力用心,就能富贵辉煌加身,而其实最重要的是……获得尊重。

真正尊重每一个个体的劳动,每一个人所创造的价值。

张荣给程飞扬提去鸡,发现他已经不是第一个,送礼的人已经很多了,弄得程飞扬还是出面告知不要送礼。但有人站出来,说不会送名烟名酒,他们知道程飞扬是什么样的人,不会违反《伏龙基本法》上贿赂领导的罪名,但大家大院邻里邻外,家里腌制的腊肉香肠,去乡下采来的新鲜果蔬,自己亲自做的咸菜,这些是心意,是代表程飞扬带领了他们有个奔头的感谢,一定得收下。

于是程燃看到自己父亲劝不住,大家把程燃家的冰箱和餐厅堆放杂物的地方塞满了,又心满意足的离开。

对于未来的日子,只觉得前景光明。

明年,撸起袖子加油干,大家都争取能进入白银级。

白银级不光奖金工资上跃一个阶级,甚至就连假期,一些差事补助,能动用的资源,都会水涨船高……

仅仅是白银级就是这样了,还不忘让人驰想要是达到白金级,甚至后面的钻石级,星耀级……

又该是怎样美好的生活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调查一下

前来送礼的很多,不光是张荣这样感念程飞扬的人,甚至柳英的父亲柳军碰上了都打算塞程飞扬一条中华,柳军自己在外面有一家小公司,所以也不缺钱,没有拿工龄补偿款,有一部分职工股。给程飞扬送礼倒并不是对他的感激,多半就是想处好他这个伏龙公司老总的关系。

只是被程飞扬拒绝了,送些蛋肉蔬果,以往老大院同事的关系,程飞扬还能接受,但如果是名烟名酒,这些程飞扬就要扼杀在苗头之中。以前华通山海公司效益不错,后来怎么越来越差了,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可能是之一,还有大概就是内部这种送礼跑关系的风气。

等到家里亲戚都到来了,看到餐桌旁挨着墙壁堆起来的礼品,二爸呵呵呵的笑着,“哥,你这个公司搞起来了,但自己也腐败起来了嘛……”

程飞扬摆摆手,“这些都是老朋友送来的,但你说的也对,哪怕值不上多少钱只是心意,但我收了这些,公司规模越来越大,难免下面的人不会效仿,我自己是收礼收的问心无愧,难保其他人不会以为开了个口子,私底下吃拿卡要。今年收了的,也就收了吧,过了年开一个职工大会,把约法三章讲清楚,以后就不要送这些了,送了也不收了。要严格执行内部廉洁作风。”

程燃发现自己父亲是越来越有魄力,其实创业本身就是个锤炼人的事情,那么多责任背负在身上,思索经营方略,战略,这些一步步的,也在打磨着人。程飞扬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正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显露。

大伯母炒了拿手的辣子鸡丁,无数的爆炒红干辣椒之中,藏着一块块酥脆有嚼头的鸡块,吃起来既辣又入味,往往是让人不停喝饮料白开水,但又过瘾得停不了筷子。二婶的拿手菜蒜泥白肉,香辣虾,辣油浸焖的锅里,一颗颗湖水虾剥开壳,就是白皙的肉卷,Q弹爽口。小姑父的青椒肉丝最是返璞归真,每次吃饭都能就着肉丝刨下一大碗饭,往往是吃完了,一群小孩筷子还在二荆条的盘子里面翻找,有那么一丁点肉末星,都像是捡到了宝。至于程斌,呵,你要他用工兵铲给你煎个鸡蛋还可以,做菜就不指望了。

酸溜儿的鱼香茄子,酥脆花生米混合的宫保鸡丁,解腻的凉拌萝卜丝,白凉粉……最后配上一大盆山珍海味吃腻后最受欢迎的青菜绿叶子汤,团年宴满满的都是家的味道。

程齐回来了,跟程燃说起了在大学之中的桌游创业路途,眉飞色舞,他现在拉起了一个小团体,帮忙进行宣传,和销售门店接洽,北区和东区的几个大学城,十二所大中学校都覆盖了,他这个年过完返校,就准备着手往西边和南边扩张的任务。

但是当听闻程燃已经找好了出版社,而且联系到了报纸,准备用电脑报的资源宣传,并且通过报纸代理,把销售扩展到全国的情况,程齐那一些小成就而来的兴致勃勃,瞬间就被打扁了。

他不过是大一,虽然进行着这样的创业举措,但是程燃背后铺就的这些后着,仍然让他为程燃的布局和行动力感觉惊讶和震动。

程燃知道自己大哥程齐的问题,后世程齐在学校里也搞过一些创业项目,毕业后打过工,也和同学出来自己干过,但无一例外这些都没能长久,失败得多了,很可能信心上面也受到了打击,后来也就安安稳稳自己找了份普通的工作,再也没有折腾过了。

大伯和伯母以后退了休,在山海市家里可能还算优渥,但要放在后世房价飞涨的省城,那可是掏空大半辈子家底,也没法全款买一套房,以至于和程齐谈婚论嫁的女友,也因为房子啊,门不当户不对这些问题,最后跟他分了手。程齐大受打击,那之后也就再也不谈爱情……

说到底,大哥程齐有冲劲,但布局谋略不足。程燃也没法一一把要做什么事告诉他,这些就算一股脑告诉了他,程齐可能机械性的这么去做了,本身给他的印象却可能并不深。而且手把手的教,他很可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么一个结果,突然有一天自己放手,程齐就无所适从。

程燃不如放手让他去推广,去畅想要做些什么事,该怎么着手,他也有所动作,譬如拉起一个团队,把推广区域从大学城往外扩散,来年覆盖其他的区域,像是攻城掠地。

然而最后回过头来,他沾沾自喜跟程燃说起自己成果的时候,程燃再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公布,对程齐造成的冲击和落差,会反激他去审视,去深思整个布局的构思过程,然后才算打开眼界。

“我还想过,也许有朝一日,我能够把整个蓉城的市场给吃下来……”程齐有些悻悻然,“但你小子却已经打通了《电脑报》的关系,还联系了出版社,准备把生意扩大到全国版图……这……”

程齐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二弟,着实像是个看不透的妖怪了,这妖怪的妖,算是多智而近妖的意思吧。

“我只有几个问题,一时想不到太多,我就我所想到的跟你交换一下意见。一是我还只是个大学生,真的搞起全国市场,我们能做得下来吗?第二,总感觉这就不是小打小闹了,我大学这几年读完,能顺利毕业吗?第三,这个生意,能做多大?”

程燃笑了笑,“大学生创业的多了去了,而且我这边会有人配合你们,其实事情并不复杂的,你的团队也就是做到一个信息接收和反馈的位置,利用所在蓉城的先天优势,维持代理,宣传方面的任务,而我负责出版,内容改进生产的后方,这些只要你安排得好,其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不要觉得市场一下子扩大到全国了,问题就大了,其实很可能代理会主动找上门来,你的团队只需要处理协调他们的关系就好。”

“至于毕业什么的……其实没那么困难,大不了后面补考,都能过。”

这个年代,很多大学扩招,争生源争资源,排名次争地位,学生就业率就是一所大学拿得出手的重要业绩,程齐所读的这个师范院校,后来据他所说,大学四年以来学的东西,不走学术路线,在社会上根本用不着,还没有高中时期学的来的重要,他其实也是呆在网吧里玩游戏,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蹉跎了这段时期,最后毕业考试不过关,一般就是补考,学校为了就业率,说是补考,其实就是交个钱应付一下,只要你人去考了,每人一份开卷资料,查查找找,及格没问题。所以只要你在大学里不真的犯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拿个毕业证是没有问题。

与其程齐按照以前的轨迹,读了大学蹉跎了过去,还不如像是现在一样,能把一件事给做出来,至少以后就能奠定事业的基础。

“至于第三点,能做多大?”程燃想了想,“我也没法回答你,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至少,衣食无忧大概没问题。”

程齐最终沉思过后,点点头,眼底燃满了斗志,“那就……放手去做吧!”

……

吃饭的时候,就是例行的全家人天南地北的海侃,小到生活轶事,忆苦思甜,上下追溯历史人文,大到国际局势世界风云,都能成为谈资。

但大伯在饭上说起的近期关于山海市的上层局势,更是让一家人热烈讨论。

“市长李靖平啊,这次算是焦头烂额吧,现在说他好大喜功,把山海打造成国际旅游城市,结果不良风气也进来了,现在贩毒的,搞投机的,三教九流想找来找机会的,都一并进了来,很多老人老干部怀念以前朴实的山海,现在对李靖平怨念颇深……”

“程斌,你们现在压力也大的很吧……”

大家纷纷看向程斌,程斌其实也就默认了,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公开谈论上层的领导,就算是在家里,这些都要注意。大伯就放开得多。

但程斌也知道,这一两年,犯罪率是直线提升,与往年相比都到达了一个高点,这固然是有国际旅游城市这个名头的问题。毕竟这也是历来很多城市发展的弊端,闭塞的城市,的确可以很容易保持生态,包括环境啊,人文这一类,民风淳朴也可能的。但一旦和经济发展,旅游开发挂了钩,就容易出现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评价,就容易出现经济犯罪,出现这样那样的社会问题。

这都是经济发展带来的弊端,享受了经济发展的好处,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些自然也会伴生出来,就如同光明和黑暗的联系。

一切事物都该辩证起来看,程斌倒觉得李靖平是一个很值得佩服的实干家。

“虽然外界这些风言风语这么多,其实我觉得……咱们李市,是得罪了人啊……”大伯虽然只是局里一个部门主任,但是自来有些眼力,不说多了,其实程斌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以前很多个关键时刻,都有大伯在给他把关。

“我是有所注意,在李靖平宣布陆续整治煤矿,优化资源配置,唤醒官员环境意识,更雷厉风行的对山海境内的一些化工厂进行清查和整顿之后,针对他的一些恶劣指责,就开始多了起来。这是得罪了人啊……李市做的这些,达到了这样的成绩,敢说让其他人来,不一定就能比他做得更好……但现在一些造势,就集中在这些弊端方面,这是在刻意引导舆论攻击啊……”

“所以这人啊,干实事其实很难,没准这边干成了,山海市国际旅游节举办了,但后面还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山海市旅游城市打造起来,GDP提升了,但犯罪率上升,社会风气复杂,物价上涨,也是的的确确的现实。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旅游节一个分会场修建时出现的贪腐,还有最近山海市出现的新型毒品扩散。这些都是一颗耗子屎搅坏一锅粥的典型,很容易让人对一个城市和其执政官员产生恶劣印象的事件,更是对如今处于新兴上升期的山海市一个打击。

其实程斌这边市局的压力也很大,最近就是已经捕捉到了山海市一个“贩粉”的团伙,最初时是侦查发现一伙年轻人混迹市区,暗中贩卖毒品,但其实这帮人只是马仔,他们的渠道来源是跨省的川、粤通道,首脑为“七哥”的人,这个人是个大的上家,一直隐匿极好,且通过山海市一个名叫“张鬼”的人作为中间代理人,负责山海以及更偏远地区的毒品销售。

不久前,一群缉毒警才在一个码头和“张鬼”碰过,导致一名干警中弹重伤,至今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这个“张鬼”一行却逃走了。公安这边的压力也很大,今年的单位团年,大家都脸色沉重,别看程斌今天能来参加家庭聚会,一会八点钟,大家都在看春节晚会的时候,他还要去巡视几个交通要道关卡,督导一些警务行动。就是避免一些犯罪分子认为过年期间警方松懈,私下活动。

作为他目前身份位置的敏锐嗅觉,程斌是觉得,这座城市里,有些暗潮,正在无声无息的涌起……这些暗潮冲着李靖平而来,当李靖平受到影响,甚至遭到打击过后,他也会无可避免的受到波及……

他和李靖平,其实已经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面。

团年的气氛冲淡了李靖平的心事,看到一大家子开开心心,其乐融融,他就觉得,这是这些天加班加点的工作以来聊以慰藉的事情。

说到底,他们这么劳心劳力为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这个城市里的人家,能像是今天自己这一大家人一样,安稳平静的生活。

年轻人早早下桌,在程燃房间里打起了三国杀,顾小军也加入了进来。别看顾小军比他们大了不少,但对于程家几兄弟来说,就像是程齐之上又一个大哥。

而在大家中场休息的时候,程燃把一张纸条,递给了顾小军。

顾小军看了纸条上程燃写下的回忆中山海一次法院判决书公示上面的一些人名,还有些微微讶异,“这是……?”

“我上次去一家游戏厅玩,听到了一群小混混说起一些事情,是这样的……”

“……总之,他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就谈到了几个名字……我记了下来,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本着作为公民的社会责任心……要不你们从这个方面调查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烟花易冷

【中文网】,为您提供精彩阅读。

空间之上的第四维是时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不可逆的事物,也是最有威慑力的事物,历史上的很多帝王和人物,就算当时无敌,也会敬畏在意时光流去百年后历史的评判,否则也不会用斧刀左右史官之笔。

秘密,阴谋,玄之又玄的传闻,不可捉摸的风影,都会在时间的变迁中揭露出真相。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人生没有那么多投机取巧。有的只是不可逆转的进程线。然而程燃不同,超维生命重生者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你在时空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和信息,总会在过往的时间线,产生用途。

就像是在一间黝黑的屋子里,屋顶穿破无数个洞,投落下道道光束。

顾小军看着纸条,再听程燃说起的事情,什么那些小混混说找谁谁谁拿到“糖果”,就是赚大钱的事情,一百二拿货,三百四转手可卖云云,有鼻子有眼,有名有姓的。

他点点头,“行吧,我回头侦查一下。”那话语里倒并没有太过在意,事情肯定是要办的,只是顾小军并不认为程燃能够通过混混的对话,掌握多大的线索而已。

通过饭桌上面一家人的交流透露出的情况,可以说证实他最近的观察,随着李靖平诸项手段的实施,山海市局势越加暗流汹涌起来,针对李靖平的明枪暗箭也陆续有来,毕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靖平所做的事情,本身就让一部分本地势力利益受到损害,一些人必然会在背后进行反扑。这些反扑可能是明面上的,譬如程斌先前吃饭时说起的几次明显背后有人煽动的群体事情,有的可能走的是省上的路子,从各个方面给李靖平施压。

关键问题是,现在自己的表叔程斌,和李靖平是处于同一战线上面,要是李靖平受到什么打击,甚至于被调离,程斌未来的路,也同样会变得如履薄冰。

所以今天他想着办法,意图减轻一点程斌这边的压力。

当然,这些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也不知道,这只能算是目前力所能及的事吧。

和顾小军接头完,解手吃水果的几兄弟回来,重新打起了桌游,三国杀好歹也是程家兄弟的兄弟生意,几个人看着它诞生到现在发行,缓缓在省会部分大学城和山海市流行,大家一起钻研,玩了几乎一摩尔多回了,自忖也是实力高强的老手,顾小军和他们玩了没多久,但居然就凌厉的连赢数局,他也不挑人,三国杀英雄认不完大家的技能,就抓住一个“赵云”用,赵云的武将技能是杀当闪,闪当杀,可以理解为进退有据,偏偏就靠着这么一个人,连赢数局,把程家几兄弟都打懵了。

你要说当主公,忠臣或者反贼赢了也就算了,关键是顾小军这种新手当了回内奸,也全程演技派,硬是活生生活到了最后。程燃则是因为太有威胁,一开始就被大家针对,后面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反派还是忠臣亦或者内奸,一致决定把他杀出局保险一点,这……死得也太冤了。

总之顾小军连赢数局,几个人大落面子,偏偏顾小军越战越勇,一副要持续制霸全场的架势。

新局开战,程翔啪拍出一个“杀”,道,“耶,小军哥,怎么,警花约到手没有嘛……”

顾小军打牌的手顿时一僵。

“万箭齐发!”李玉拍出一张技能牌,转过头,“是不是叫小桐姐?我是见过的,上次我们家请吃饭,她和你们来了的,这可不行啊……小军哥,你全程都和人家隔很远……她知不知道你喜欢她啊?”

顾小军脸顿时躁得通红,“你们乱说……才多大,信不信告你们一状……好好打牌!我出‘无懈可击’!”

李玉嘿嘿坏笑,“看你那样子就是没给人家说了,不过没关系,我当时告诉她了。”

程翔适时打出一张转移伤害牌,命中顾小军。

顾小军对李玉瞪大眼睛,脸涨红起来,连给自己人物扣血都忘了。但他随即嗤之以鼻,“豁鬼噢!信你才怪!”

但手头上已经明显忙乱了,恐怕现在也没法察言观色分辨每个人背后隐藏的身份。三国杀就是一个猜疑链构成的游戏,没法好好隐藏自己,分辨别人,就只拿给别人牵着鼻子走。

顾小军明显栽落下风。

程齐撇撇嘴,“如果是李玉,他干得出来,我高中时候的女朋友,就是他多嘴,全家人都知道了!”

顾小军连番中招,又掉了两滴血,“你当时跟她怎么说的?”

李玉仰头就道,“还能怎么说啊,就跟她说,我说句实话啊,小姐姐你不要告诉我小军哥,他经常在我们面前吹嘘,说你长得可漂亮了,简直把他的心给勾着的,最近那首歌怎么唱来着,说他恨不得在你面前唱,就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想象一下张国荣版本的。我还说到底什么姐姐能把我们小军哥迷成这样,今天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旁边一干程家兄弟疯狂持续输出顾小军,眼看着血量告罄。

“豁人,我才不得信!”顾小军口干舌燥,犹自强撑,“哪个不会编,除非你说她什么反应。”

顾小军不愧是搞刑侦的,刚才靠着察言观色把几个人打得是灰头土脸,这个时候也没自乱阵脚,李玉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凭他对小桐的了解,想象一下她听到这种话的反应,再结合李玉所说的,胡编乱造,顿时就会现形。

李玉努努嘴,“反应,还有什么反应,她脸都红了,就一个劲的笑着,说谢谢我啦!”

程燃用的武将是“张飞”,发动武将技能适时对顾小军打出三个连环杀!

顾小军宣告出局。

但顾小军此时表情不亚于如遭雷击,“我……靠!难怪最近她瞅我的时候会脸红,我还以为……你娃太讨打了!”不待顾小军一蹭而起,李玉就甩开腿哈哈大笑着跑出了房门。到了外面,顾小军好歹也是奔三的人了,外面一干长辈,就只能看着李玉对他吐舌头伸出根指头翻眼皮,那个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末了,顾小军又终于憋不出“噗!”得笑起来,拿这群程家兄弟简直没办法。

至于到时候如何面对人家小桐……

那可真就是……头疼啊!

顾小军一个大男人,此时心头忸怩得就跟个上花轿的大姑娘一样。

除夕夜,万家灯火。

家家守岁如此时。

……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这个时候,家里的来电基本是络绎不绝,老家的亲戚打电话过来的,朋友互道问候的,程斌给客户打电话问候的,家里客厅一个,程飞扬卧室一个,两个电话基本上都被占用着。

这个电话响起,接电话的是徐兰,当她接起,向程燃看过来的时候,程燃突然有一种难明的预感。

窗明几净,烟火弹打在半空最高处,猛地绽放出亮眼的光芒。

“你等一下啊。”徐兰放下电话,朝程燃那处挥了挥,“你的电话。是个女孩子。”

程燃心脏猛跳了一下。

单位大院里,哪怕是杨夏,柳英,姚贝贝这些女孩的声音,徐兰是对她们从小到大听惯了的,平时电话里只要听到,转身就可以给程燃报出名字。

但是今天不一样。

她叫不出那个女孩的名字,那是她从未听到过的,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程翔和李玉有起哄的迹象了,程燃来到电话前,来电陌生,但是区号是蓉城的电话。

他拿起电话,徐兰扶着他肩膀,凑了个耳朵过来,程燃盯着她,徐兰又放了手,悻悻然朝旁边站开,一副你这小字耍掌了的表情。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要听,只是电话里那个声音语感的大方得体,让她一时间很好奇。

程燃把听筒放在耳边,“喂?”

电话里突然出现了刹那的停顿,电线承载的信号从这头到那头,只是瞬息,但那时空的走转,好像经历了一场暗无天日的沉默。

然后天地重开,传来的是轻快的声音。

“程燃,蓉城这里在放烟花……好漂亮。”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写不完了,明天一起更新。

头胀痛,本着不熬夜调整作息的原则,明天大章。

《重燃》写不完了,明天一起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物是人非

程燃觉得电话真的是个很伟大的发明,能够让不同两地的人深刻的体会到同处一个时空的微妙感觉。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他想到了那个在老初一中办板报的下午,在隔离建筑挡板的后面,风从姜红芍的发丝间穿过去的样子,能想到她请他喝六块钱饮料的样子,能想到在那个追逐匪徒的环海路上,她坐在自行车后面的样子,还有为了帮他冲刺中考,在政府院的她家里面趿着拖鞋的样子。

她曾经那样真切的出落在她面前,他的重生一度改变了两人之间的轨迹,他从当年那个只是在她家门口偷了枇杷,对她匆匆一暼的少年,变得莫名其妙就登堂入室了。然而紧接着的命运车轮却又把两人倏一下甩很远。

蓉城拥有得天独厚的省会优势,蓉城十中这所国重高中从来就傲立西南一隅。而姜红芍在其中本就如鱼归水,十中的宣传栏招牌人物,省级青少年标兵……不消说她本身也是在那所强者如云的高中也是无人不晓。要搁前世,程燃也不会对她有啥想法,用句俞晓偶尔感怀的话来讲,有的人在那里,本身就会如夜空皓月一样,温和不耀眼,却足以让你明白星辰的渺小。

程燃,我们都是繁星之一。

姜红芍的声音从遥远的那头传来,背景里有焰火爆破的声音,很长时间没有再听到这个声音,竟然是显得有些生分,然而偏偏他们经常的来往信件里,又仿若无话不谈的知己。

程燃会带给她一些新事物的看法和认知,时代虽然局限了姜红芍,但她往往也是一点就通,很快延伸出来的判断和认知,都让程燃暗暗赞叹。

他们之间有一层壁。那层壁,可能是彼此家庭背景,周边环境所处的生态,人生轨道的差异,算不上隔阂,却是不可绕过的存在。

然而在和对方的信件往来中,彼此之间又有一种特别的心情,那是来源于欣赏,对世界理念的彼此认同,冒过险打过怪一起行走过江湖的惺惺相惜,可以无视现实中的壁隘,高倨如乘风,凌驾于虚空之上。

此时此刻,姜红芍的声音在话筒中雀跃得说着焰火的漂亮,他是莫名感觉幸福的。

程燃本来想来句“是不是觉得我在就好了?”,但看着周围家里一个二个把他瞅着的环境,这话还是不说为妙,只好道,“这是你家的电话?”

“是啊,以后就打这个电话吧……对了,你这次期末考情况怎么样……没写信问你,就不回信汇报了?”

自闭学之后,姜红芍的信就没再寄来,主要一般两人的交流模式是她来一封信,程燃回以一封,中途出现了中断,对于程燃来说,倒好解释,毕竟是要过寒假了,老姜估计也有自己的事情,玩啊,旅游什么的,过完了整个寒假,可能才会有个总结。

对于期末的状况,程燃自不好直接写信过去,难道给她说你听好了啊,我全校第一,厉不厉害……是否自大夸耀这种事倒是其次,关键是程燃本身就是打算试一试蓉城十中招生考试,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分数,在山海市一中可能拔得头筹,但在蓉城十中,估计也见怪不怪,能超过他的也许大有人在。

但是这句话中,姜红芍语气虽然没有波动,也有开玩笑的意味,程燃脑海里却好像可以浮现她在电话那头的样子。

这是在生气?

“……难道是没有考好?没关系,说出来听听,别憋坏了。没有人安慰很可怜吧,我心地好,关心你一下。”

程燃心念一动,模仿了一下著名二人转大师,”恰恰相反,安慰的人多了去了,好家伙可真是……任山任海啊!“

终究还是老姜忍不住了,打听自己考试情况。

电话里姜红芍的声音清细起来,仍然是一把好听温和的声音,“怎么个人山人海法啦……“

程燃道,“期末随便考了一下,就塞个年级第一的荣誉给我,你懂的,没办法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很有些八零年代港片巅峰里的江湖味道。

电话那头的姜红芍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才道,“那……考了多少啊?”似乎感觉受到了威胁,像是猫一样警惕了起来。

“1005吧。”

姜红芍叹了一口气。

程燃心头不爽了,你这叹一口气啥意思?

“……我也没考好,比你多五分。没办法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惨!”

程燃:“……你这雀跃的语气哪点听出来惨?”

姜红芍义正言辞,“不要被表象蒙蔽,我心里悲痛着呢。”

程燃没声好气,“我懂,‘宝宝心里苦’嘛!”

结果却没回应了。

片刻后,电话那头的姜红芍明显没法葫芦娃小金刚了,“什么啊……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的头!”

大概从来只受人景仰而从未有人敢得寸进尺轻佻的姜红芍有点小声,有些愠嗔。

“胡说八道的……谁是你宝宝呢!”

……

我勒个去,把这茬给忘了,未来每年央视春晚都要捧几个语言梗,但那也是网络时代普及之后,这个时代还不存在啊。

不过这个事要如何解释呢。好在不待他解释,姜红芍大概猜到程燃说的是某个她所不知道的“典故”,亦或者她不愿深究,带开了话题。

“恭喜你,终于可以过一个好年啦……“

“呃……”程燃挠挠头,“我往年到底是有多惨?”

“以你以前的成绩表现来看,我觉得,可能的确不尽如人意吧……”

中考的时候,姜红芍为了给他补习,是拿到过他以前的成绩的,程燃还记得在落日余晖的操场她分析他知识结构时那一副关爱智障的样子……只要看到程燃的成绩单,完全可以想象以前是怎么活过来的……

但此时程燃心头又微微一暖,其实她打这个电话过来问考试情况,还是想要敦促自己。良师益友的老姜啊……

程燃就笑道,“你这是位尊不敢忘忧民啊……身处超级高中,还惦记着以前的穷朋友嘛。”

“没办法呀……总得一年一度体察民情嘛……”又传来俏皮的声音,“给朕如实报来。”

程燃倒是听得牙痒痒,说到底还是没能在成绩上超过她,这丫头到底隐藏得有多深?他是两世的努力,重生的加持,才有这个爆发式的成绩,但姜红芍可不一样,所以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天赋这个东西,实在让人很没有脾气啊。

不过好在自己有蓉城十中的那套招生考资料秘笈,这倒是算一个秘密武器,以那套历来难题资料作为基准线,如果能把参考题卷啃下去,刷到做题随心所欲的境地,考入蓉城十中也就如探囊取物了,而且姜红芍和他的距离,也只差五分了……

倒也不是非得要超越她,只是程燃一想到她一副绝顶高手的样子在前方促狭玩味的看着自己,就莫名想把她给一把拽下来啊。在自己面前,老是有这么个人在前面跳来跳去鄙视自己,重生者不要面子的啊!这样自己还怎么混?

“你假期怎么过呢,其实可以听听音乐会,看看舞台剧,你绘画很好,美术展也可以经常去取取经,充实一下自己啊……”

程燃笑了笑,“果然是大户人家啊,这么高雅的事情小地方没条件啊……”

“喂!”电话那头的姜红芍嗔道,“那也可以看看电影嘛……卡梅隆的《泰坦尼克号》上映了,背景是1912年泰坦尼克号邮轮从英国南安普顿启航前往纽约触冰山沉没的事件,据说很好看,很感人催泪。”

程燃有那么一个恍惚,是啊,这是一九九八年的春节,泰坦尼克号开始上映,这个悲剧凄美的爱情故事搞得万人空巷,很是大赚了一波人们的眼泪,以至于留存成了很多人人生中一个磨灭不去的经典记忆。

很多人会深刻的记得当年是和谁在一起看这部电影,无论当时是怎样俭朴的条件,是如何迷茫的心境。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十五年后,这部电影还会再版一次到国内上映。而对于很多人来说,一晃眼间,十五年就这么过去了。十五年前在你身边陪你看电影的人,十五年后还依然如昨吗,是未曾走失仍然在一起幸福生活着的吗。

亦或者已经不知散落何处,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平静温暖

“这个啊……会看的会看的……经典嘛……”程燃道,旋即又问,“你和谁一起看呢?”

毕竟这片子很有些少儿不宜的镜头,而且基本上到最后席琳迪翁不哭死人不偿命的高音歌唱爱尔兰风笛曲齐上阵,一波波催泪弹,简直是男同胞的福利,基本上女生稀里哗啦一哭,这个时候旁边借肩膀啊,借围巾啊之类的人,总会印象特别深刻。

但程燃其实知道姜红芍就算很感动,这种事情恐怕也做不出来,即便如此,对她会和谁一起看还是比较在意。

结果话筒里面传来姜红芍“呃……”得轻音。

!?

这什么个意思?不愿说?程燃心头莫名生出一丝阴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口那边突然闪出一个脑袋,姚贝贝。

除夕一般楼道里家门都不关,毕竟家里来了那么多人,大人就讲究个开门敞亮透气,偶尔有时候也有邻居来借凳子啊,借些柴米油盐的东西,互相之间串个门,守岁就图个热闹。

姚贝贝是和大院里一些女生们出来的,杨夏,柳英此时就在她身后,一般吃过饭后大家都约着出来玩,放放鞭炮,看看焰火。姚贝贝一探头进程燃家门,正好看到客厅里打电话的程燃,和他眼珠子一对,本身就是窥探的姚贝贝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抓到了令箭般嚷嚷着进来了,“程燃!最近泰坦尼克号上映了,这部片子你知道吧,詹姆斯卡梅隆拍的……杨夏妈妈有电影院的关系,打个电话就可以买票啦,明天下午她请我们看……”

越过姚贝贝,就看到杨夏和柳英在后面,今天女生都特意穿着新衣裳,柳英穿着毛线衣,棉裙裤袜小皮鞋,杨夏头发被两个卡通圆球的橡筋绳束成一股,在卫衣后沿的帽子上小猫一样柔顺卷曲着,下身是黑色休闲裤和一双白色运动鞋,看上去清新逼人。程燃望过来的时候,她和他碰了一下,眼珠轻轻往左上角一转,像是在看楼道上的蜘蛛网,移开了。

程燃伸出手指了指话筒示意自己打电话,程燃母亲倒是出门来和这些大院女孩们亲切的打了个招呼。

姜红芍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挺受欢迎的嘛……你这是红色娘子军的政委啊……”不消说把姚贝贝的话已经全听进去了。

程燃一头黑线,只是这声音里有些特别的意味,这是……有点酸?

然后老姜的声调促狭起来,“你和杨夏进展到哪一步啦?有没有对她表白啊……”

程燃错愕道,“哪门子年代的事情了,怎么还提这个。”姜红芍和柳英以前是朋友,来大院作客玩的时候,以她基本上属于聆听者的模样,很多巴不得和她攀谈的人,院子里这些事不消说对她而言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请的人里面,就你一个男生,地位很特殊嘛……”

不得不承认老姜声音好听是好听,但总夹枪带棒暗含机锋,就像是暴风雨前那一阵凉爽的风,要净是贪图这凉爽,没准迎头就是一脸冰雹子。总觉得这个女孩话语满是一种压迫,程燃好歹是重生者,哪能如此受制,所以打算反击,春风化雨,“吃醋了?”

“哈!?”老姜错愕停顿了一下,随即电话里传来珠落玉盘清浅的笑声。

“当你又胡说了,傻乎乎的……”

程燃这叫一个无语,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天生不同,姜红芍明明只有十七岁,但那份敏锐智慧和成熟,简直已经完全超脱她的同龄人不知凡几,可以说就是程燃两世人生,也只是堪堪棋逢对手。

电话里老姜的声音突然温和而平静起来,“程燃,其实有很多事情大可不必去抗拒,在这个年龄里,顺其自然的事发生最好,哪怕是一次乐而忘忧的演出,一次全力以赴的考试,或者是一场怦然心动的爱情。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人生亦然。苦过,才明白幸福来之不易。哭过痛过,事物才更刻骨铭心。傻过……才会成长。有的事物,总要在最好的年龄时去体会,人生会有意义得多吧。”

程燃道,“你这算是跟我做早恋的心理建设吗,好啦,我这边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在蓉城有心动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红芍声音轻快许多,“还没有啊……我只是这么个意思嘛。”

“意思是有所心动的话,也不会抗拒了?”

“嗯呐……说不定还会主动噢!”

程燃想了想,“还是把话题扯回来吧,你到底和谁去看电影?”

“啊……我想想啊,张东伟,刘平,王若甫……”

越听越不是味道的程燃打断,“……这些好像都是男的名字吧……之前你说我红色娘子军政委,那你这是……当球队经理人了?”

姜红芍咯咯笑起来,“程燃,你报复心好重。我这是‘弱水三千’不懂啊……”

“‘弱水三千’后面是‘只取一瓢饮’,”程燃沉吟道,“这里面……有你那一瓢?”

“你的眼界就是不够开阔!”老姜在那头义正言辞,“弱水三千,沧海万倾,应该取很多很多瓢饮嘛……一瓢怎么够,要不我送你一大卡车那么多。”

程燃:“呵呵……你猜我打不打死你。”

姜红芍声音柔媚,“你舍得就尽管动手嘛……”

“好了好了,傻乎乎的,不逗你了。”姜红芍旋即笑着,“我们是学校组织看电影啦,所以是一大堆人了,笨。”

程燃恍然,泰坦尼克号这个时候也算是火遍全国,类似蓉城十中这种超级高中,学校组织看电影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想了一下,程燃咂摸着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被你给套路了?”

姜红芍就只剩在电话那头笑了,“因为我天资聪颖啊,嗯嗯,‘套路’这个词用的很好,很有趣。”

“好啦,我妈叫我了。改天再聊。”

“程燃,沧海万顷维系一江潮……新年快乐。”

程燃怔了一下,回应,“新年快乐。”

“祝你在女生堆里看电影开心愉快加满足啊……拜!拜!”

“喂……!”

……

挂了电话。

蓉城上空是漫天的烟花。

家里也是高朋满座,母亲招呼来和某位专程来看她的长辈大佬打招呼,她又大大方方过去了。

冬去春来又尽年,风花雪月谈笑间。

姜红芍回头看着电话,莞尔一笑。

新年换旧年,好像不管时光怎么匆匆更替,总有个地方,让人平静而温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别忘记了

除夕夜还是和很多人互道了问候,姜红芍的,俞晓的,谢侯明一家,杨夏柳英姚贝贝的,秦西榛的,秦西榛似乎和家里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毕竟辞了职,还是搬回了家,虽然从程燃这里拿到的钱足够她在外面租一间房了,但秦西榛毕竟在家里还是乖乖女,听她说过以前每天八点出门在外不回家就会被父亲打电话清候,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这么在外租房非要独立也不是个事。

当然,家里的主要矛盾还是没能消除,甚至更为深刻了,只是年还是要过的,那就暂时双方都妥协吧,用秦西榛的话来说,“我还跟我爸没说话呢,我爸那脾气,持久而漫长的战争,来年还有得打……”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广挖洞深集粮的架势。

年初一天还不亮就被老妈喊醒过来,懵懂的晨光中,徐兰的轮廓影影憧憧,拍着程燃的脸,“起来了起来了……”

程燃转醒,看到闹钟指向五点过。

这……什么个情况?

“赶快穿好衣服,年初一爬山啊,昨天给你说过了……早点去早点回,免得路上车流走不通。”

灶台那边传来程飞扬烧水给一家人煮面的声音。

程燃想了想,叹了口气起床,要说山海那座山是每年爬山拜庙子最好的地方,有石刻文庙的骊山当仁不让了,整个山海市的人都在清晨初一这天爬山拜庙,在环海路骊山脚下那一段,私家车也就别想过了,公交车里往往也是人爆满,甚至到高峰时,山上的羊肠小道,后山前山,都被人给彻底堵满,人龙慢慢挪动上下山,好在寺庙八零年代扩建就把这些情况考虑进去了,厕所倒是不缺。

唯一想要避开这些的情况,也就只有早上早下了,所以以往程燃家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搭最早一班车过去,这个时候公交车还是在运作的,而且市公交公司还专程因为市里面爬山拜庙这个需求,加开了很多线路。

不过程飞扬和徐兰倒也不是信徒,这个爬山其实也就是图个习俗,更多的有赶过场的意思,一般走马观花,上山前买一把香,到大雄宝殿门口把香给烧了就走。

起来后,程燃想了想,道,“我们现在不是有车吗?”伏龙公司成立后,购置了一批车辆,用作出勤,桑塔纳,依维柯都有,程燃这才想到,这已经是不需要一家人再去挤公交车的情况了啊。

“是有啊,但能开车的都放假回家过年了,谁给你开车?”

程燃其实很想说要不自己来开,但一想到现在过年查的严,一来他没有驾照,二来程飞扬徐兰是肯定不放心的,所以这个提议到嘴边也就作罢了。

程燃却又是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程飞扬你什么身份啊,你给司机打个电话谁会推脱啊。不过能重温这样和父母曾经一起赶公交车爬山的日子,那也就……随遇而安吧。

于是一家人风尘仆仆的踩着六点过的时间上了去骊山的车,然后从后山开始往上爬,一路游游走走,能看到缆车在头顶来来回回,路途上经常能碰到熟人,大家点头打个招呼,寒暄两句。这就是小城市有意思的地方,地方小,仿佛世界也很小。

到了半山腰的大雄宝殿,这一般就是普通登山拜庙的最高点了。

一般上来的都会在庙子就近吃点素斋,庙子里做的东西也还是不错,只是徐兰程飞扬带了一些卤菜面饼,一家三口烧了香就地吃了点,准备离开的时候遇到了上山来的杨夏一家。

杨夏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外罩衫,脚踩白色帆布鞋,戴着一顶遮阳帽,出落高挑,跟着父母在大雄宝殿这边烧香摸佛,一路倒是引得不少男子频频侧目。

和程燃家陡然撞见的时候,双方都有些好巧的感觉。

两家父母聊了会天,程燃倒是和杨夏站在寺庙的门槛外面,放目过去,山与湖泊,城市点缀其间,一应尽落眼底。头顶上晴空万里,风起庙间青萍。

突然就像是有了很多的回忆。曾经他们这样爬山的情况已经有很多次了。但好像两人单独爬山的情况,却从未有过,一般都是院子里几个小伙伴一起,上山的时候男生多半就给女生表现体力多好多好。这些回忆浮入脑海,程燃突然想起了很遥远的那些年代里,少年是如何对眼前这个女孩心动的。

记得大雄宝殿左边那个风吹日晒雨淋侵蚀的石板花台,以前小程燃一群登山上来的时候,突然他往花台上攀爬,结果没到顶,反倒从花台上摔下来,好在有台阶,花台距地面也不高,连续滚了一条台阶才停下来,脚扭了,手也擦破了皮,旁边游客都在笑,很有一种少年人逞强自食其果的典型,然后杨夏过来把他拉了起来。

那天的阳光很温煦,杨夏也一如以往清秀。那一刻大概就有些入心的感触了吧。

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把他拉起来的杨夏就开始滔滔不绝数落起他来,程燃摊开手,手里是被揉碎的花。小杨夏更是嗤之以鼻,让他别玩这种幼稚把戏,一天到晚像个有多动症的,跟他一起丢脸死了!

这些回忆真切浮现的时候,程燃突然嘴角扬起些微的笑意。

“还记得那个花台吧……”杨夏朝那边指了指,笑着道。

“嗯,还有印象,以前觉得好高,现在看来,其实也不高嘛……”

杨夏声音轻柔,“你那个时候去摘花……是要,给谁的?”

“应该是,准备给你的。”

“嗯……”杨夏怔了怔,没想到程燃如此突如其来的直白,脸色肉眼可见的绯红起来。但她又轻笑掩饰了过去,“可惜没成功,摔下去了。”

“是啊,很丢脸吧,本来是打算潇洒的爬上去摘下来,像是天底下轻功第一楚留香那样翩然而下……结果装逼失败啊……我记得当时你说,丢脸死了吧。”

“啊,我有说过这话吗……”杨夏有些局促,旋即又笑,“不过现在看来……”

“你那时候,蛮可爱的。”

“嗯……?”

杨夏不触程燃的目光,那边两家大人已经聊完了,她匆匆过去了,想起什么,转过身朝他挥挥手,“别忘了下午看电影啊!”

程燃笑了笑,再回过头来,看到的是那边台阶下面,一群从刚才目光就直勾勾在杨夏身上的,带着羡慕嫉妒恨望向他的男青年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幸灾乐祸

山海市最大的电影院是在城市广场旁边的峨眉电影院,紧挨着一个新建的商场,杨夏母亲在文化系统工作,在电影院有关系,打个电话就能留票,哪怕是最热门的场也是。

大年初一这天下午,一群男女在人山人海的电影院门口,清晰真切的感受到了泰坦尼克号这部片子受欢迎的程度。

“你们要吃什么,我请客!”俞晓看样子这个春节是压岁钱收获颇丰,在一群女生面前,这个时候当然要表现一番。

姚贝贝则雀跃看向程燃,“哪里要你请客,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程燃请嘛!他现在可是地主了!”

程飞扬的伏龙公司进行现金奖励分发,还上了山海市的报纸电视台,这件事在舆论上对伏龙的宣传有极大好处,同时更引起了大院内部的热议,类似姚贝贝父母这些,私底下还不知道讨论了多少关于程飞扬一力把伏龙公司创起来的个中细节,姚贝贝听到的,满是自己父母对于程飞扬走了大运的垂涎。其实她,柳英,杨夏俞晓这些家里,当初还是支持程飞扬的,占了职工股,没有听赵平传的那些话,把职工股给出让出去,要了工龄补偿,压榨程飞扬的现金流。

这次奖金分红,他们每家都得了一笔钱,当然,这些钱比起入职的人来说不多,根据股份情况,几千块钱不等,但这其实是一个标志和象征,是以前那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公司,被程飞扬盘活了的标志。当然私底下讨论的是程飞扬到底从中赚了多少钱,总之对程燃家现在的情况,是极其眼红的。

程燃倒是点头,“想吃什么随便点。”

杨夏却白了一眼过来,道,“程燃,你很有钱吗?大手大脚!忘了以前找我借钱时候的事情了,哪次不是刚拿了压岁钱大方,后面就穷死了!”

几个人纷纷把两人给盯着,俞晓挤眉弄眼,柳英则笑道,“耶……杨夏,怎么着,现在就把程燃给管起来了啊,花他的钱,你心疼啊?”

杨夏则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啊……”这种起哄的事情大家之间常有,特别以前是知道程燃对杨夏有所喜欢,不过一般也是起哄一下,当真大可不必,而且此前在圣诞节的时候,杨夏给程燃贺卡的事情还闹了个乌龙,他们倒是不知道后来杨夏单独去找程燃解释过了。还以为当时杨夏对程燃的态度,其实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姚贝贝则是众人中最见不得本是癞蛤蟆的程燃会和杨夏有什么牵连的了,就道,“哪里,没听到啊……杨夏是担心程燃两三下把压岁钱挥霍完了后找她借钱嘛!”

柳英则撅了撅嘴,“程燃现在是小富豪了,他爸改制了公司过后,现在不就当老板了嘛,他哪里没钱?”

“他爸那是公司的,也不是他的啊……他能有什么钱,不就是那点压岁钱吗!”

程燃最后还是表示请点小客还是可以的,但众人看门口卖小吃的有太多人,最终还是决定把电影看完了再出来吃东西,一群人就进电影院去了。

泰坦尼克号不愧是世纪催泪弹,即便是以程燃后世的眼光来看,这部电影所表现出来的很多毫无花俏稳扎稳打的叙事手法和场面,已经当之无愧是电影史上经典的教科书。要知道卡梅隆在拍摄终结者前,还只是以一个大忽悠的印象被好莱坞所认知,然而就是他这个卡车司机半道出家,不被所有人所看好的情况下,诞生了终结者这样伟大的电影,然后天赋上的才华就一发不可收拾,无论是泰坦尼克号,终结者,还是真实的谎言,亦或者未来的阿凡达,其本质上都是一个个很普通的故事,但他就是能够把这些故事化腐朽为神奇,并且作为电影工业的灯塔所存在着。这样的人,就是大师吧。

重生在这个世界,这些大师尚未走失,程燃觉得这也是幸运至极的。因为所处这个世界的偏差性,程燃偶尔也会想想,那些记忆中伟大的电影,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出现,他是否能够重现……后来仔细斟酌了一番,觉得可能还是很勉强的……因为就算重新操刀,也未必可以真正的还原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同时,就像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行业一样,其实都讲究天分的。

虽然很多时候都会说一句励志的话,勤奋可以弥补天分上的不足。这的确如此,但那也是弥补个人的天分不足。对于有些本就天赋异禀的人来说,差距不是他人通过努力和勤奋就能拉近这条鸿沟的。

当然,这不是说就不需要努力,天分就决定了高下。

而是每个人的天赋,有长有短,终究是不一样的。所以古往今来都有一句真理“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不是贬损的责备,而更深远的意义是,每个人都应该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探索,求证伟大。

一场电影下来,泣不成声。一个个都是红着眼出的门,众人看向程燃的时候,红肿着眼睛的杨夏首先开口了,“程燃你没哭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一干大院子弟纷纷谴责程燃。

程燃心头那个冤啊,感动是感动,其实哪怕重新看也很感动,但关键是你都看了七八次了,还哭,那得多脆弱啊……虽然程燃承认第一次看的时候可能比他们现在的表现更夸张。

两个小时四十分钟的电影,一群人都饿了,这个时候电影院外面的小吃街很多店铺都空了出来,众人这个时候吵着要去买卷饼,杨夏却说自己想喝奶茶,于是兵分两路,俞晓和柳英姚贝贝他们去买卷饼,程燃杨夏去旁边的奶茶铺点奶茶,最后中间集合。

程燃和杨夏在街道上走着,杨夏眼睛还肿着,斜着头看了他一眼,道,“程燃,你就不感动吗?”这幅样子很是梨花带雨。

“很感动啊……只是更多的在思考卡梅隆这个导演吧。”

“嗯?”杨夏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怎么说?”

“很多电影,当然,我不是说不好……很多电影叙述故事,恨不得越复杂越好,什么穿插倒叙,什么蒙太奇手法,怎么绕怎么来,还大肆宣扬结构如何层层相叠,如何精妙绝伦,反正要让观众看得云里雾里,才觉深奥,不明觉厉……呃,意思是看不懂但觉得很厉害的意思……但卡梅隆不一样,他的电影都是平铺直叙,冷眼来描述,好像生怕观众看不懂,有的时候时候甚至过于平铺直叙了,不搞什么内外呼应的悬念。但往往就像是武侠里的那样,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也是无招胜有招。总是就能抓住那些质朴的情绪,然后把故事内核清晰无比的传达给观众。”

“所以他算是真正诠释了讲故事的精髓,那就是只有能把情绪清晰明了传达到位,打动人的,才是一个好故事。抛弃这样的原则,过于讲究所谓的结构,学院派的那些技巧,规范,都是舍本逐末。”

“一个故事,永远最重要的,还是核心和思想内涵。而不是那些所谓无数人分析研究得来的各种叙事原理套路和元素。”

程燃说完,杨夏怔怔的看着他。

他皱了皱眉,“我脸上有东西?”

杨夏又乖巧摇头,吃吃笑着,“一个故事,清晰传达核心和思想内涵最重要。说得真好。”

“好吧,原谅你没有哭的铁石心肠……”她又伸手指了指奶茶店,“就这家铺子,我要喝果味茶!”

也就在两人站在奶茶店门口的时候,不远处,罗志先一群人也看完了电影走出,他们这群人从门口出来,站在普通人之中,倒是很为扎眼,都经过得体的打理,普遍穿着都是山海专卖店没有卖的一些奢侈品衣服,在加上气场外露,频频引得不少女生侧目。

一个穿着乔丹运动鞋,宽大哈韩服的男子从嘴里嘘了一声,嘴巴撇了撇不远处的杨夏,“那边有个妞正点……这次来发现山海漂亮女生不少啊……这地儿倒是人杰地灵?这个妞面相冷,而且双腿紧闭,打赌你们去跟她搭个讪,十有八九都会碰冷钉子!”

在这个圈子里绰号“猴子”的王嘉俊一开口,这群人的目光纷纷看过去,杨夏一身白色羽绒服,身段修长,正站在奶茶店的蓝色遮阳帘之下,委实如一朵亟待摘取的百合。

罗志先目光落在杨夏身上,然后……“哈……”得轻轻一笑。

转向他面前这群人,耸了耸肩,“打个赌,我能把那妞搞定……多大的盘口?”

“我出一千。”“猴子”王嘉俊眼珠一番。

“不信!我也跟一千!罗志先,现金噢!嘻嘻……”

“跟两千!要你娃假打!”

一群人纷纷接口。

罗志先算了一下,这场赌局大概能挣个一万,笑了笑,迈步朝杨夏过去了。

身后一帮人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邀请

罗志先迈步向女生走去,然后在“猴子”这群人嘴角带笑的注视下,就看到了罗志先来到女孩面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女生愣住,随即像是吓了一跳,捧嘴露出惊喜的样子,然后面容明艳的和他谈笑起来。

罗志先不忘朝他们递来个眼色。

这群人瞬间骂起娘来。

“靠!”

“这下栽了!”

“认识的!?”

“这小子赚一万了!后面他请客了!”

杨夏是没有想到在这里撞见自己干哥哥罗志先。

罗志先小时候是在山海市这边的,家里也是从这里发迹的,八零年代在山海这边承包了一个山头,种些药材,后来开连锁药店积累了资金,再后来杨夏也是听父母说,他们家里有点关系,接了一个工程,赚了些钱,投资了小水电站,那也大概就是她十岁左右吧,那个时候罗志先家就住两层的小楼了,后来罗志先家生意扩展,就举家搬迁到蓉城去了。只是家族亲属关系还在这边,每年也会时不时回来,特别过年。

杨夏去蓉城的时候经常和他见面,上个暑假她还和柳英去过罗志先家里玩,位置在府南河的一个联排别墅区,罗志先开的家里的奥迪车来接的她们,现在罗志先家的生意在蓉城涉及多个领域,上千万该有了吧。

一定程度上,杨夏对自己这个干哥哥的印象是极好的,蓉城十中高材生,家境优越,而且自己好像还学吉他和小提琴,她家里有一张罗志先寄给她的穿着西服,在蓉城大剧院参加学校乐团表演的照片,坐在凳子上,手拿小提琴,那一幕曾经直接触动少女慕艾的心情。

“罗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面对杨夏明丽的样子,罗志先轻松道,“前天回来的,过年嘛,还有一群朋友跟着来了,闹着要看泰坦尼克,今天也就过来看了,还打算找个时间单独邀请你来看……”

然后罗志先的目光也落在那边的程燃身上,朝杨夏微微一笑,“现在看来倒是没必要了……”

杨夏目光闪烁了一下,这个时候程燃刚好买了饮料,几个杯子单独套着口袋,提着一大扎口袋过来了,步行街的人流有点多,程燃小心翼翼的挤过来。眼前的罗志先酷肖江口洋介,两人在这里聊天,路人看他们,那不是羡慕,而是一种欣赏,属于看到一对璧人,美好事物搭配在一起的欣赏。

相比起来,那边的程燃就像是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却就那么提着哗啦作响的口袋,一步跨入阳春白雪。

程燃来到两人面前,两人也突然停止了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寂静。

然后是程燃看着两人,率先打破平静,笑了笑,“朋友啊?”

杨夏深吸了一口气,朝他点点头,“嗯,我在蓉城的哥哥罗志先……”又面向罗志先,“这是我同一个院子的朋友,程燃。”

罗志先能分明感受到杨夏那么一瞬间的慌乱,这慌乱中有些羞赧,有些犹豫,但后面却也是坦然。这让罗志先心头有个部分莫名一沉,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恹恹感受。其实对于杨夏,他承认是有些特别的,以前两家人在山海认干亲家,其实也是自己父母看那杨夏长得乖巧,有让他们双方培养感情,最后结成亲家的意思。

经常自己母亲也在耳边跟自己念叨,说杨夏挺好的,以后咱家就讨了她给你当媳妇儿,最起码知根知底。每次听自己母亲在耳边这么念叨,罗志先都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但对于杨夏,这个在山海的女生,这些年一步一步出落得越加漂亮气质脱俗,他是看在眼里的。其实他沾亲带故,或者名义上的妹妹,倒是有好几个,但他对杨夏是最为特别,像是每次她到蓉城来啊,他做的很多事,都是稳重圆融,他可保证足以在她心底打下深刻的楔子。

只是今天,看到杨夏面对他的些微不自然,她看向那个叫程燃男生的目光,他突然感觉到,以前原本以为志在必得的某些东西,好像出现了……

嗯,某种偏差。

只是杨夏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罗志先略微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旋即他也就不在意了,两个字的名字,还姓“陈”,同名同姓的一大把,在哪听过也不足为奇。

他就笑了笑,指了指那头一群人,“我蓉城的朋友一起过来了,这几天还陆续有朋友到来,你知道赵乐吧,也会过来……”

听到“赵乐”这个名字,杨夏一怔,眼底掠过难以置信道,“那个山海音乐学院走出去的,川内才子,刚发行了《飘》专辑的……”

要说这山海在文化领域有什么人物,赵乐就是其中一个,当年是山海音乐学院的,后面去了京城,有唱片公司发行过歌曲专辑,流传度并不太高,但是在山海这样的原生土地上,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

“山海不是旅游节吗,有个音乐节分会场,赵乐到时候要来参加,我们之间关系不错,前几天他在蓉城电台做访谈节目,过几天就到山海。到时候我请客,大家一起出来聚一下。你也把你的朋友一起叫上,我知道你们院子里一群人关系很好,好多我都见过的,姚贝贝,柳英,是吧?”旋即他又朝向程燃,“一定一起来啊。”

那神态没有敷衍,甚至还颇有些真诚,一副杨夏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姿态。

程燃想了想,道,“没事的话,我就过来吧……”

看到程燃并未受到什么震动,反倒很平淡的样子,罗志先第一反应是这个杨夏的朋友还是很“端着”的嘛,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表现出了能量和层级,程燃现在的表现,没准只是强撑而已,他笑了笑,“那就说定了。”

杨夏还有些沉浸在罗志先口中那个赵乐要来的内容中,乍一听闻罗志先竟然和这样的人是朋友,杨夏对自己这个干哥哥的认知,好像又重新刷新了一层。

这个时候那边柳英等人也买了小吃走回来了,罗志先看着杨夏发怔的样子,他很讨厌刚才失去了些许控制力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自然不翼而飞了。然后他笑了笑,挥了挥手算是跟杨夏程燃两人道别,又过去和柳英几个打了个招呼,两个女孩都雀跃起来,似乎听到他提及说改天一起玩,两人都“哗!好啊好啊!”的答应了下来。

罗志先回到他那群朋友那边,那群人纷纷把他给揽过去,说笑着什么,目光还不住朝杨夏姚贝贝这边频频打望过来,最后是罗志先也转过身向他们招了招手,这才和那群朋友走了。

而放在柳英姚贝贝眼睛里,一个个就花痴了。

“看到没有,那就是杨夏的干哥哥呢!多帅多有风度……”姚贝贝一副示威的表情瞪着程燃,“他穿的那件衣服,是登喜路最新的切斯特菲尔德外套吧,好有型啊……”

柳英则对杨夏笑,“怎么,罗志先回来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改天要单独出来补一场泰坦尼克号?”

“怎么可能啊!”杨夏摇了摇头,末了她朝程燃瞥了一眼,看到他好像没什么表情,莫名的,心头松了口气。但旋即,她又有一些难明的不爽,怎么自己最近很在意起程燃的态度了。

最后杨夏还是给众人说起了罗志先说赵乐要来山海的事情,对柳英和姚贝贝来说又是一个惊喜,能和赵乐那样的人一起聚会,这以后也是能拿出来在人前炫耀一番的吧……

一干人都开始就显得更为亢奋憧憬起来了。

这件事本来是个插曲,程燃倒没怎么往心里去,结果初四晚上,他就接到了电话,没过多久,杨夏俞晓柳英,就在楼下等他准备出发应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纵论(上)

真是奇特的感觉,其实程燃以前并没听说过赵乐这个人,也没听起过他任何的作品,问起程飞扬和徐兰,他们倒是有所耳熟,程燃觉得这大概就是时空的一些扰动体现,有的事超脱了以往的轨迹,产生了偏差,重生回来,程燃发现一些人消失了,但他曾经的主体生活圈,还是没有发生太重大的变动,譬如他的父母,亲戚,大院里很大一部分人,程燃有时候也会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想来想去,兴许正是因为“他”自己这个因素的存在。

虽然是这大体还是和以往的世界差不多的时空,因为如果差异太大,“自己”本身可能就被抹消了,正因为自己存在,因此导致他“存在”的这些因素,也一并稳定着。

至于那个什么赵乐,估计就是时空变迁后出现的人物了。而且这个人还在山海小有名气,在程燃来说,其实很有一点玄妙的感觉,所以初四这天杨夏打来电话,说是那天见到的她干哥哥罗志先邀请大家的时候,程燃还是没有拒绝的。

就带着“瞻仰造物主神迹”的态度走一遭吧。

下楼后,才发现杨夏柳英都换上了新衣服,杨夏穿着小棉裙,灰棉袜,一双平底鞋,清爽之余又不缺乏小女生的妩媚,柳英还化了淡妆,看上去倒像是要去出席一场晚会。不过也难怪,毕竟是罗志先的邀请,再加上还有赵乐这么一个西南这边的音乐名人,想来到时候场上可能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柳英才专程仔细的打扮了一下,下午的时候还和杨夏专门到步行街的理发店做了头发。

其实她还就这个事情给自己母亲张琳柳军说起过,言语中有些显摆,柳军和张琳倒是对杨夏家的那个干哥哥是知道的,当下也就打听了一下,张琳是文学圈子,赵乐又属于音乐圈子,不过现今这些都统称为文化圈子,只不过柳英父母还是对她参加这种聚会带着鼓励态度的,甚至张琳还帮她装扮了一下。

当然,其实柳英,姚贝贝,甚至杨夏这些,本身要说追星的话,其实也就那么一两个巨星,比如杨夏,柳英就酷爱刘德华,张学友。姚贝贝喜欢郭富城,梁咏琪。这个时代还是香港明星最辉煌的时刻,但这些人毕竟都可以说是明星,高高在上,也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得到的,要是谁突然降临山海市,在这个港台明星对内陆极具杀伤力的时代里,那可能整个城市交通都会堵塞,去看明星的人恐怕能排满每条主干道,这种情况在很多明星开内地演唱会的时候,屡见不鲜。

当然这种事情也就不想了,估计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有和那种明星单独见面的机会,所以至少现在类似赵乐这样小有名气的歌手,今天却是可以真切接触到的啊,哪怕是没听过对方的歌,甚至也不是对方的粉丝,但至少这种聚会场合的见面,以后拿出来说也是很有资本的。

倒是没看到姚贝贝,俞晓解释道,“姚贝贝不是最近和川音山海学院那边一些搞乐队的关系好吗,下午她就和他们在一起玩,那群人原来也是要参加今天这个局的,说到底赵乐是他们的前辈啊,不过可能会晚一点,她让我们先去,她到时候和那群人过来,毕竟山海这边搞音乐的,都要来见见赵乐。”

杨夏出门拦了个出租车,车走街串巷,两旁的路灯向后推移,沿着滨河路来到了靠河边的一家装潢别致名叫“宽庭”的酒吧。

进门后杨夏报出罗志先的名字,服务员就把众人引到了靠河边的草坪。

山海市四季如春,即便现在已经是冬季,白天都有二十多度,夜里只要多加一点衣服,也不会觉得如何寒冷,此时这片草坪灯光笼罩,十几张桌子错落其间。

罗志先那边把三个大长桌并了起来,周围太阳伞下并排着可以坐四五个人的编织藤长沙发和一些椅子凳子,足够坐下二三十人绰绰有余,桌面上摆放着各种小吃和啤酒洋酒,今天晚上恐怕这里都给包场了。

看泰坦尼克号那天的罗志先那群朋友就在那边,大概有十二三个人左右,有的人旁边搁着一把吉他,也有化着浓妆的妖艳女生,整体的打扮有点像是玩音乐的,他们进来的时候,这群人都把他们给看着,然后罗志先旁边绰号“猴子”的王嘉俊笑了一下,“呵,他们来了。”

等程燃几个人在罗志先的招呼下走近,能把在长桌旁的这些人看清楚的时候,程燃倒是愣了一下,看到了熟人,樊欣赫然身在其中,而且旁边竟然就有此前他上次在鼎盛歌城上见到的刘锦等人。

樊欣却也是觉得很为错愕,然后她一边笑,一边自然而然起身朝他走了过去,“程燃,你也来了啊!”

她今天其实也是被罗有为喊过来的,罗有为和刘锦这些人来往不错,赵乐这样的名人到来,刘锦今天也来作陪,她就被叫过来了,其实也抱着要见见赵乐的心态,只是没想到程燃也来了,上次程燃当众带走了谢飞白,在刘锦这个圈子很是震动了一下,也让刘锦颇没有面子,打听他的大有人在。

樊欣率先起身朝他过去,也就是避免她和程燃隔着桌子打招呼,毕竟今天在桌面上是以赵乐为主角的一群山海市上层圈子,她和程燃都不是主角,她起身走进了和程燃说话,一方面对程燃表示礼貌,另一方面也自然让程燃避开漩涡中心的意图。

走过来和程燃打招呼,程燃也就把身边几人相互介绍了一下,一边是程燃家里大院的朋友,一边则是程燃大伯所在交通局院子的朋友,双方算是浅浅点了点头,只是樊欣和杨夏对视的时候,两人都相互打量了一下。

毕竟是罗志先的局,罗志先欢迎了一下,先介绍自己的干妹妹杨夏,然后把程燃一众都归结于她朋友一笔带过了,程燃望向理应是和他有过节的刘锦,刘锦朝他点了点头,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倒是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敌对的态度来,甚至还像是认识的人一般对程燃点了个头,也算是很有风度了。

然后程燃坐下来,就看到了名为赵乐的,众人中核心的男子。

=====

又到了我最喜欢最老套情节的时候,今天写不完了,明天继续~

卡文了!

今天更不了了:(

《重燃》卡文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纵论(中)

椅子上面,名为赵乐的男子戴着一顶宽檐帽,袖口露出手臂延伸的纹身,正和旁边一个穿着休闲西装,带着副框架眼镜的中年男子高谈论阔。

通过初步介绍,这个中年男子叫徐中远,是国内此时也算大名鼎鼎《音像》杂志的著名编辑,也是音乐圈人。两人基本上算是主宾,然后罗志先身边这群朋友同学,表面不显山露水,其实大有来头。

绰号“猴子”的王嘉俊曾经是他蓉嘉外国语中学的同学,现在就读蓉嘉高中部,这所学校和蓉城十中各有千秋,可谓是各为私立和公立的山峰顶尖。当然蓉嘉外国语学校在重点率上面一般也无法和老牌蓉城十中竞争,所以走的是双语教学路线,和国际接轨。上国际高中课程,通过A-level考试,有个川音本部声乐系主任母亲的王嘉俊目标是美利坚的南加州大学音乐学院。

旁边的穿着一身皮裤大头皮靴,眉宇疏懒的青年人叫做卢思年,在蓉城几家老牌音乐酒吧里有个“卢少”的绰号,作为蓉城本土老牌娱乐聚能文化的少东家,在蓉城音乐坊和知名的酒吧街都有他家的产业。他本身在川音作曲系,但最近准备考号称国内四大财经学院的蓉城财大的应用经济学研究生,走把家里商业打理下去的路线。

而那个抱着吉他,身材干瘦,却还要穿着破洞牛仔裤,妆容妖艳的女生叫田颖青,川音现代器乐系就读,要是说起她那个在省军区文职三级的歌唱家父亲,西南方面也就无人不晓了。

除此之外,其他几个,也都差不多,都是家里和音乐这方面沾边的,提及起来都是各有来历背景。

也就不怪今天这样的聚会上,刘锦这样的山海上层子弟圈也会前来作陪。

大家之间聊着天,听着彼此之间隐约透露出来的身份来头,像是柳英,俞晓这样的伏龙公司院子长大的普通孩子听着就有微微咋舌。一下子像是闯到了一个和他们不同层次的圈子里面,有些高川仰止起来。

杨夏倒是能接受,罗志先家里本身就在蓉城很吃得开,加上他自身也很优秀,所参加的乐团还在蓉城大剧院演出过,所以对罗志先能认识这些人的层面,似乎倒是情理之中,有个心理建设。

程燃等人到来就坐,在场间人们看来,基本上也属于罗志先的干妹妹一群朋友,前来瞻仰赵乐的,而他们本身也不属于这个圈子,家庭也不挂钩,不像是罗志先的那些朋友,多少说起来能扯上关系,譬如之前提及那叫田颖青的女孩,王嘉俊说起,“呵!田颖青你爸今年应该是报上去参加春晚了的吧,据说差一步就过终审了,川内这边有资格的,也不多了……”

而田颖青就道,“僧多粥少,哪有那么容易,武警的,总政的,海政的,铁路的……各军区都想争那一块舞台地,各显神通呗,轮下来,我爸也失了些运气和上面为他说话的人吧……”虽说和全国人民都要看的舞台最终相错,但有资格报审参加的,全国扳着指头也数的过来,赵乐这种层级的民间歌手,也是可望不可即。

彼此间的情况背景,就在这种谈聊之间,渐渐体现。

随着桌前气氛的推进,自然而然程燃他们这一小众人,也就根本不被注意了。

当然,此刻人群中,最具有气场的,还是莫过于赵乐。赵乐本身的经历让他自带一股气场,再加上他于西南这边经营的比较好,毕竟有名气,白道黑道都能走转开来,大家听着赵乐说起当今乐坛的那些事情,时不时徐中远也会插口补充,但都恰到好处的给予赵乐光环。

途中不断有人进入他们的场子,和程燃这伙完全“局外人”不一样,来的都是本地或者蓉城搞音乐搞乐队的人,听到了赵乐所在过来拜望的,还有局的就过来和赵乐喝两杯,然后去赶下一个场子。或者就是为了和赵乐交集的,坐下来加入到聊天之中。

随着气氛升温,再加上隔壁酒桌上有人认出赵乐,前来碰杯递酒,赵乐几乎就是众星拱月。

《音像》的著名编辑徐中远伸出五根指头,“前年你赵乐第一张专辑《追寻》签给广州鑫瑞,我当时就不看好,那个公司宣发做得太糟糕了,否则你那个专辑不可能只有十几万销量……要是换做是重视这一块的SVT,上埠奥本,我可保证起码是五十这个数!你赵乐早该大火了……”

“毕竟我所知道,现在所谓歌手,很多其实像是你这样有专业训练的并不多,很多本身自身素质不过硬的却还站在那些个舞台上面,我看好你,以后那些交椅,必然有你赵乐的一把!”

赵乐原本不叫做这个名字,他本名赵英杰,山海吴川县人,川音山海学院毕业以后就去了南方,从最早的《追寻》,到去年的《飘》,截止目前两张专辑累积十五万张销量不到,在华语乐坛这偌大的江湖里面,也只能算是来了一桩,打个水漂,几朵涟漪而已。

徐中远这番话里不乏吹捧之意,不过反正今天这种场合下,好话说得再多也不烂,历来这种恭维,文化人圈子里几乎是常态。

徐中远又说起赵乐是川音山海这边毕业的,算是荣归故里,大家话题扯到这里,程燃就想着反正来了也是来了,想到秦西榛在山海学院的大名鼎鼎,没准赵乐还认识,就插口问了一句,“川音山海学院的秦西榛,不知道赵乐老师知不知道?”

果不其然,程燃提及秦西榛,赵乐眯了眯眼,似乎和人的畅谈被扰乱,而后他又有所回忆。

然后他目光落向了这个从最初时见面见过,之后再没有第二眼的小孩身上,道,“……去年我去学院那边做了个讲座,似有这么个女生,给我伴了次奏,打了个下手。怎么,你们认识?”

程燃点点头,“是朋友吧。”

赵乐就笑,“手脚挺麻利的,下次去音乐学院我还找她给我打下手,学院那边我还说得上话,可以给她点照顾。”

主要是偏偏程燃说起秦西榛。赵乐说到底还是川音山海这边的特聘教授,有时到也会参加这种返校活动,一般人他是记不住的,显然也是当时的秦西榛的样貌和表现给了他比较深的印象。

只是赵乐这么一说,就显得程燃是有些攀关系拉照顾的意图了。

罗志先身边的王嘉俊就“呵!”得笑了一声。那语气里的讥讽倒是掩饰不住。这下罗志先旁边那些来自蓉城的人,看程燃就颇有一种轻慢了。

程燃心道“好嘛!”,自己印象中还是不错的秦西榛,结果也只是给人家打下手而已……

原来搬仓鼠你出了川音山海学院,也是个渣渣嘛……

……

……

王嘉俊那一声还是比较刺耳,这其实算是他这个人的口头禅了,但凡是遇上一些他不以为然,或者本身不屑一顾的事,他语气就会浮出轻佻的“呵!”一声出来。

这群人之间聊天,他这种癖好倒算不上什么,熟悉他的人自然也习惯了,只是此时面对程燃这群在他看来多少在杨夏身边有些碍眼蹭关系的人,此时这一声有那么些刺耳。

俞晓,柳英脸和耳朵都烫红了。

杨夏则从侧面看程燃,有些微恼程燃为什么要把秦西榛提出来,她本身对这个名字也就有些敏感。其次也是有些担心程燃不高兴,她此前并不知道为什么干哥哥身边这些朋友看程燃没什么好表情,现在差不多已经想明白了。再加上程燃现在为秦西榛拉关系,瞬间就感觉落了下乘。

这种时候,杨夏也不好公然说要走,那样兴许就会让罗志先下不来台。

她倒也一时对罗志先这些朋友没有了好感,好像程燃那么一开口,他们就位于阳春白雪的不败之地,程燃就立即下里巴人了。

不过好在程燃好像对此并不在意,一副反正自己就是土包子呗的破罐破摔。

最早些因为谢飞白而在程燃这里丢了面子的刘锦,此时不知为何,嘴角就浅浅露出一丝笑意。

鼎盛歌城那次事件过后,关于程燃的信息或多或少会有人告知到他耳朵里,总体而言并不出奇,现在看来,似乎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兴许以前和谢飞白是同学的关系,有这么一层特别的感情在那里罢了。

这个程燃,本身层次并不高嘛……

罗志先看了看程燃,杨夏脸上的一丝不豫更是没逃过他的目光,他想了想,笑着岔开话题,“赵乐老师这次是来参加山海音乐节活动的吧,这次是本场作战,是不是早已经准备好在这上面展示你的新歌了?”

提及山海音乐节,众人精神上都莫名的振奋了起来。都是文化圈的,这一次他们为什么来山海,其实重头戏还是在这场音乐节上面。别说赵乐,就他们知道的一些消息,国内,港台的知名唱片公司,影视娱乐公司,一些音乐人,乐评人,作曲家和相关人士,都制定了来山海的行程。国内一些地下乐团,京广沪文化圈的地下乐队,原创歌手,也在准备进场。这次活动,事先影响力就散播开来了。

徐中远扶了扶眼镜,嘴角带笑道,“这次之所以这么受欢迎和关注,其实是借着山海进行国际旅游节的东风,加上从政府层面打造这一次原创音乐节盛典,哪能不吸引到圈内目光,很多人认为这是国内的第一个开创先河的‘oodstock(伍德斯托克)’音乐节。”

看到众人一脸静待,赵乐微微一笑,道,“说起这个音乐节,就不得不说当时的年代,美利坚六、七十年代反战、民权与反文化运动的浪潮中,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无疑已经成为一个最具标志性的符号……超过40万人打着“和平、反战、博爱、平等”的口号涌入那个郡里,连续两天的大暴雨使整个农场变成了一个难民营。但事实上,正是这场灾难给音乐节涂上最光彩的一笔,所有的人都井然有序,在这个仅存72小时的王国里,没有混乱出现。这是一个由音乐组成的,无比和谐的乌托邦……”

“在当时,‘要作爱,不作战’的反战革命口号响彻整个会场……”赵乐眉宇高挑,正是说得兴起之时,所有人都专注听着。

也许这个时候或多或少听到一些“伍德斯托克”,甚至把这个当做是嬉皮士,摇滚音乐人的殿堂之活动,但很多人其实对于这场事件还是知之不深,七零年代有一部纪录片,但也只是记录画面,对于整个音乐节的全局观察,很多文献记载其实并没有传到国内来。大部分都是通过相关人士的翻译,几乎全程是一个版本。

那就是这场活动是如何的反战,如何的乌托邦,如何的美好回不去。

赵乐此时说起这些来,尽是炫耀自己的见识。

“……许多情侣们赤身裸体,甚至当众作爱以回到亚当夏娃的时代,用这种返朴归真的方式表示对美国政府战争政策的唾弃和愤怒。这场盛会独一无二,94年,为纪念伍德斯托克音乐节25周年,美国人再次举行了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只可惜,没有达到预期效果,25年前的那种反战精神,永远没有办法复制了……”

其实赵乐这次回来参加,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明年1999年的伍德斯托克三十周年纪念活动就将展开,而这次山海国际旅游节上的这次原创音乐节,时间就恰到好处的卡在了这个节骨眼上,立即引人注目。所以才会被人冠以国内第一个伍德斯托克之称,要这次音乐节举办成功,那后面可能还陆续有来,但未来的此类历史上,将绝对绕不开这场音乐节,因为这是确确实实的第一届。

所以现时音乐圈子不少人也齐聚舞台,唱片娱乐公司也在跟进。

他赵乐只要利用好自己本土的名气和人脉,在这上面出头,未来名气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赵乐已经明显看到一些田颖青等几个搞音乐的女生还沉浸在他所讲的内容中,而他目光游移时,却看到了程燃的表情。

赵乐也算是经历丰富,识人看人也自忖独到,程燃那带着淡淡微笑的表情,却没有周围人那种受到内容强烈吸引的目光,反而是一种礼节性的笑意。

赵乐众星拱月,在此时的场子里,就是一头狮子,气场都由他所统治了,而程燃这种笑容,在他看来,就属于是敷衍了。

在一个大家都顺着自己的环境里,突然出现这种突兀的情况,赵乐难免心头有些不舒服。

他直接对程燃道,“呵,不好意思,我说的伍德斯托克,不是一个圈子,普通人可能不知道,可能我讲的太枯燥了吧?”

一下子很多双眼睛,都瞪向了程燃。

程燃倒是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赵乐哂然,“那是不是,我讲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但其实从程燃来的那个时代里,信息大爆炸,关于这些其实已经有了很多详尽的信息,所以现在听赵乐说起来,到也有不以为然了。当然,他本没有说的打算,但赵乐此时对他发问,程燃觉得,似乎还是说两句比较好,免得心头憋着,自己也不太舒服。

当王嘉俊又“呵!”了一声,带着讥讽的目光看来。

俞晓暗中给程燃使眼色,杨夏看出了赵乐现在有些翻脸,想出言把话题带过去的时候,程燃开口了。

“我其实有些不同的想法,其实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场美利坚年轻人集体“喝醉”的一场闹剧,没必要拔高到多么高的程度。”

这话一出,这个时候把那场音乐会当成是摇滚殿堂盛典来看待的赵乐这群人,脸色大变。

而程燃这边反倒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声音有条不紊平和开口。

“这场聚会精神之一就是‘反战’,但讽刺的是如果没有美利坚军队救援,向现场空降事物,派遣医疗队伍,整个音乐节最后可能变成一出悲剧。就像是一群不负责任的小孩,闹着要离家出走,可真离家出走,没几天就要冻死荒野。”

“百分之九十的人在那场聚会中吸食毒品,所有人躺在毒瘾的高潮和迷幻中,所以被称为‘最和平的聚会’,导致只出现了两起伤亡的所谓‘奇迹’。”

“之所以间隔了二十五年后才举办,是因为音乐节结束时一片狼藉,给当地人带来了巨大负担,也因为这场聚会的荒唐,音乐节结束后不久,纽约州政府就专门通过一条法律,禁止大规模集会。农场里撒满了鸡粪,防止嬉皮士们前来纪念。事实上,整个70年代,只有很少的美利坚人会想到去雅斯格农场追忆一下当年的盛况,很多时候,是因为没有路标,找不到集会地放弃了。”

“酗酒,嗑药,滥交,这就是反战?这就是爱与和平?这就像是年轻时,总觉得自己是‘奥特曼’,然后冲向大卡车追求自由浪漫。要这个时候没有个爸爸从旁边来上一脚,明年的今日就是忌日吧。”

“所以我说,这很像成年人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喝醉酒之后的“壮举”,只是一场打着自由的旗号进行放纵而已,要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要么是一笑了之,没人真拿它当回事。”

“所以保罗坎特总结那个年代的那句话很精辟:如果你还记得有关于那个年代的事情,那么你并没有真的在那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纵论(下)

夜里风吹过草坪,刚才这里和煦的气氛,似乎一时间遭遇了寒潮洗礼,整个现场一片沉寂。

“猴子”王嘉俊眼珠驽大瞪着程燃,嘴巴隙张着。

罗志先也有些措手不及。

这边刘锦和罗有为刚刚才碰了一杯啤酒,正准备对饮,结果程燃这一番话直接让两人这杯酒就喝不下去,如果喝了,旁观看来岂不是像是赞同这话,对赵乐就不太礼貌,但程燃的话语犹在耳畔,稍加揣摩,他们也觉得这番话说的真他吗有道理。

最关键的是见识。

方才赵乐一番普及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盛况,添油加醋,什么梦想啊,反战啊,爱与和平啊……听得他们是如痴如醉,再加上赵乐一番修饰,还真让人憧憬起当时的情形来。

他们中很多人是第一次听到那个音乐节,赵乐这种圈内前辈在普及,很多人也就只是点头附和着,当做增长见识。有的人,譬如徐中远,他本身是杂志的编辑,是知道这场盛会情况的,但那也但大部分源自于国内早期一些关于此的译文,最早那只公布了美好一面的纪录片,了解的深度和赵乐差不多。总体也一样,官方化的说辞,将其描述成音乐的乌托邦。

然而转瞬之间,程燃就把这个乌托邦的面目撕扯得粉碎,对个中内幕信息的掌握,明显可以看得出远远超越他们。而且这场剖析,更是深可见骨,要是传出来,那可真是要给所有沉浸在那副遥远美利坚六零年代乌托邦场景中的乐坛人当头棒喝。

刘锦默默地观察着,他发现最初时对程燃的判断,好像出了些偏差。

男男女女目光闪烁看着程燃,神态各有不同,有打量他的,又觉得即便他说得对,但对他这种直来直去的反驳很不满的,也有眉眼低垂,显然是在仔细揣摩思索他说的内容。

其实程燃倒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在他看来,既然大家是在一起聊天,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倒没有其他人一样,对赵乐唯唯诺诺。重生后,世界万物在他眼前的角度也已经大不同,大家今天来既然聊这些事情,那么就就事论事来。

所以聊天嘛,就是直抒胸臆嘛,管你说话的是谁,自己在乎吗?

当然,他此时本身表现出来的稳重和条理性,和外表是完全不符合的,甚至这番气场,连赵乐都明显势弱。

只是短短的一个刹那,赵乐那原本在程燃连番雄辩轰炸下阴郁和尴尬的表情,渐渐变化了……

他笑了起来。

“你懂得挺多的,不错嘛,其实我鼓励大家多从不同的立场考虑问题,就像是这个小朋友说的一样,有他的道理。然而不论怎么说,当年那场音乐节,三十二个表演歌手和乐队,都是音乐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这还是史无前例的。至于其中大家如何找乐子,那就不拘小节了……”

在场一些看明白的人,暗忖赵乐果然是老江湖,本身刚才程燃那番话,就从道理上压倒了他,而且气度占了上风,天知道不过是一个高中生的那个男生,怎么就能够在赵乐这种还是经历过很多场面的人物面前取得优势,但赵乐接下来这番话,真个就是借驴下坡了。

他要是真的混不吝跟程燃对顶起来,哪怕倚老卖老利用自己权威厉声训斥对方,甚至把对方赶走,也多少丢了风度。

这么一番看似“包容博大”的说话,把现在程燃暴露出来的音乐节吸毒等劣行,轻描淡写的用一句“找乐子”就带过了,避重就轻。

不过赵乐就算避重就轻,这一来一去还是让他威严打了折扣。甚至说起“找乐子,不拘小节”此类的话,多少在众人耳朵里就有些轻佻了。

气氛还有些尴尬,王嘉俊很看不顺眼程燃,低哼道,“赵老师说的是……哪要求这么多,吹毛求疵的,这些音乐史上重要人物齐聚一堂,本身就是一大盛典了!人家吸毒了,人家做这样做那样了,影响法律了吗,本身那时候就允许吧,否则警察怎么不抓人呢?倒是好笑,人家自己国家都没管,还有人为这些鸡毛蒜皮指手画脚。”

但话音刚落,他就被身边的田颖青白了一眼,“王嘉俊,你快住嘴吧,别说了!”

别看田颖青打扮不羁,但部队大院出来的女子,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从小熏陶的传统思想,不管她今天是不是站在罗志先这边对程燃泾渭分明,但最起码的原则是必须清楚的,要是今天王嘉俊在他爸妈面前,或者她在自己父母面前,敢说吸毒,酗酒乱搞男女关系是“鸡毛蒜皮”,后果是什么,恐怕会很惨,像是眼前这样自由的日子,恐怕就要告一段落了。

而且,这让别人怎么看他们?

卢思年这边已经起身,端起酒杯,朝向程燃,“刚才那番言论,确实不错,我多少也知道点那个音乐节,却没有从那些角度去看过……不管怎么说,受教了,敬你一杯。”

程燃倒是有些哑然的笑了笑,也端起了面前酒,和卢思年隔远喝了一杯。

王嘉俊倒是被田颖青的呵斥和卢思年接下来敬酒给弄懵住了,眼神有些幽怨的看向自己这同伴,不是说好一致对外的嘛,怎么先从内部有所动摇分化了?

王嘉俊没心没肺,天生多了心眼的田颖青和卢思年两人相互配合,其实就是避免程燃穷追猛打,他们也是和音乐圈相关的,而且今天在场的还有不少外人,要是程燃不依不挠,就这王嘉俊对大事大非问题的这种散漫态度继续开口,以他刚才的口才,指不定以后会传成什么样子。这个圈子,从来就不缺乏添油加醋落井下石的人。

人言可畏啊。

罗志先不动声色,深深的看了旁边一眼,却看到的是杨夏望程燃的熠熠眼神。他心头堵了一下,以往这种神情,他也见到过,只是那曾经只是这个女孩对他而已。

柳英和俞晓则是大感脸面十足。刚才程燃被当成透明人和土包子,他们一损俱损,都感觉坐不住面如火烧,现在则莫名有种扬眉吐气,就算其他人感觉尴尬吧,才管他们的呢,第一次觉得有一种被程燃坚实的后背遮挡着的安全感。

这个时候往草坪这边的走廊上突然一阵喧嚣,望过去的时候,一行七八人从那边出现,向他们这边打招呼,这个插曲让刚才人们的尴尬气氛顿时得到了缓解。

对方那边也是山海一些原创乐队的,而姚贝贝居然也在其中,看起来她之前说会晚点来,就是和这群人在一起了。只是姚贝贝此时穿得颇为清凉,吊带短裙,外面罩了个小外套,下身是白生生的长腿衬凉鞋,简直让人快认不出来的感觉。

她平时大大咧咧,但毕竟也是到了这个年龄,而且刻意打扮之后,还是有些女人味的。

那边过来的和在场的搞乐队的和歌手,平时倒是见过,经常在酒吧这些还一起演出过,算是一个大圈子里的,过来纷纷和赵乐见面,都是一种对前辈的态度。

但赵乐显然没有了先前的傲慢,甚至刚才程燃那么一出,他今天喝下去的酒还清醒了几分,只是现在心头自然是恼怒万分的,又不可能公然和这个比自己小的小辈发火,那他可就真的威严扫地了,当下眼不见心不烦,同时抓起自己的诺基亚翻盖电话,“我打个电话……”手指夹了支烟,借着这个由头走开了。

这帮新来的一大群人找位置坐下来,还看向赵乐,问众人,“怎么,赵老师心情不好?”

这……

一群人眨巴着眼看着发问的人,这要我们怎么回答你?

感受着气氛这种冰点的沉默,和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说话的人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自己说错什么了?

你们这一个个都是什么眼神啊,怎么有点心虚……

第一百三十九章 碾压(上)

“赵老师……心情不好?”

坐下来的名叫蒋陆峰的歌手问道。

一群人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番问话,难道跟你们说赵乐刚才被人给怼了?

终于有人回答道,“大概是刚才在聊反战话题,比较沉重吧。”

其他人看着说话的人,又看了看角落里的程燃……

觉得说话的哥们儿你好机智啊……神特么反战话题!

姚贝贝跟着这群人过来,刚才就和杨夏柳英俞晓隔远招了招手,和程燃目光对上,撇了撇嘴。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反而是找了张对面的长椅坐了下来。

与这群人一起的女生除了姚贝贝之外还有两人,其中之一杨夏他们倒是认识,好像是一中十四班的,一个挺文静的女生,叫什么于梦澜,另一个则没见过,应该不是一个学校,俞晓倒是见多识广,说那女生是二中的,貌似也是个校花,当然,很多时候这种称呼也是人们之间的戏言,多半是一小戳群体传出来的。程燃看过去,女生倒也清清秀秀的。

程燃知道因为音乐学院辐射效应,加之山海旅游城市的影响,山海市的地下音乐圈子还是有些规模。

所谓的“地下”是个模糊的概念,可能指不太出名,只在小众范围内有口碑的歌手乐队,也可以是目前并不受人传唱的摇滚啊,嘻哈啊,原创音乐等等。

不过地下转为地上也是常有的事情,后世就有一些地下歌手参加选秀节目出名大火的情况,也可能有根据游戏影视之类唱了主题曲而出名的乐队。

当然,今天除了赵乐之外,在场的这些歌手乐队的,都可以算是地下音乐圈子。

因为川音山海分院和一中离得近,其实经常能看到一些音乐学院的到高中附近这些街道出没,而有些学生则自发这跟着哪个大哥,大姐头一起玩啊……听这些人说起乐队音乐那些事情,就觉得比普通同龄人了解得更多一些,眼界都不一样了。

姚贝贝其实没有第一时间去向程燃杨夏这边和他们在一堆,其实也是有这样的心态。

今天是杨夏的干哥哥从蓉城来了,听她干哥哥的那些事迹,姚贝贝也很有些羡慕,一时觉得杨夏好像什么都好,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又聪明,进一中成绩本来只是中上,结果一学期下来已经稳定在班上前五了。

姚贝贝有时候看着杨夏发呆,发觉自己什么都比不过她。

只有和蒋陆峰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打开了眼界,今天在场的,有蒋陆峰,有叫赵鑫的歌手。都比较出名,她更了解一点的蒋陆峰是川音山海学院的,建了个乐队,时常在民族酒吧那里驻唱,他们这帮人也是小有名气,说起来在山海的地下音乐圈子都知道他们。

姚贝贝也是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通过学校里几个爱去公园那里听这些乐队排练的文艺女认识蒋陆峰一群的。

放假了就玩在了一堆,作为拥趸粉丝,人家肯定也不排斥。后面又去过他们的酒吧看他们驻唱,今天其实心里耍了个小心机,和他们结伴前来。也有在大院朋友等人前,想显示自己认识正儿八经搞乐队歌手的与有荣焉和炫耀。

……

因为音乐、艺术这些自带一份魅力和气场,因此类似姚贝贝和今天到来的其他一些女孩,都是冲着这些歌手乐队聚集。

这个大圈子的人加入进来,免不了一番介绍,相互引见,一番寒暄。

而酒吧的草坪上,不说杨夏,柳英姚贝贝,樊欣,就是今天到来的二中女神,他们一中的文静校友于梦澜,还有陆陆续续加入的,眸眼春光明媚的女生,无形中也将气氛也给催化调动起来了,场面逐渐热烈。

蒋陆峰坐下来,就笑道,“你们知道吗,山海这次三月份的国际旅游节,音乐会场被誉为国内的伍德斯托克,我们山海市要出名了!”

这番话一说,整个场上又寂静了。

蒋陆峰顿时就有些迷乱了,今个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两次起头都遭遇冷场的效果……这是出门没看黄历?

随即他们后来的这批人发现大家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说起其他的来。

不过最终还是绕不开音乐节,一个乐队鼓手开口,立即让众人侧耳,“我有朋友是音乐节主办方的,这次他们有个参赛名单,听说飞线乐队,已经确定要过来了。”

这话一出,罗志先旁边的田颖青就试探问,“京城的飞线乐队?那个在京城地下圈子里很有人气的乐队,那可不是要大饱眼福了?”

向来京城就属于国内音乐圈文化的前沿阵地,虽然西川这边的音乐土壤还是有的,但终究不比京沪一带的那么蓬勃繁荣,而在场这些本身就是在这个小城市里的乐队,连山海市的知名度都没出,和音乐繁荣地区的乐队,哪怕不算主流圈子家喻户晓,相比起来,也是如同他们在山底,仰望山峰的。

音乐会可以说点燃了所有人心头那抹期许的火焰,在场的搞音乐的,哪怕真有清高的,不期望谁能懂自己的,但骨子里谁不期望有一天取得世俗上的成功?大家说起一些主流音乐圈的人将莅临山海的事情,都有种难明的振奋。

程燃听着众人的聊谈,其实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前世他没有这一出,不知道音乐节当时开办,是不是在山海市这些音乐圈子里形成了这样热烈的效应。但是有一点是有的,其实这个音乐节活动,只是山海国际旅游节的一个分会场,虽然是会邀请一些乐队和歌手来演出,变相露脸,既然挂着原创的名头,一些重量级的明星,是肯定不会参加的。

前一世因为山海六二大案的发生,一直没能破案,导致社会影响其实很为恶劣,后来国际旅游节肯定是举办了,但效果怎么样,恐怕就不过尔尔了吧。

譬如前世程燃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把山海市这场音乐节,比作是美利坚六零年代末期的那场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

但现在这种说法却大行其道,大概便是因为案破了,社会一片清明,舆论导向也很良好。

那也就“天下攘攘,皆为名来了”。

要是这个时代有评什么舆情功臣之类,自己可算是功不可没啊。话说回来,这岂不是也是变相帮助了老姜的父亲李靖平,程燃仔细想了一想,又觉得即便如此,李靖平面对自己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吧……

都说养一个女儿就像是照顾一盆名花,李靖平估计现在堤防自己这个可能连盆给人端走的家伙还来不及吧。

头疼啊头疼。

不过眼看着众人兴致勃勃在憧憬着,在讨论着,在期待着的局面,是自己一手维护造就的,程燃还是有一种成就感。

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嘛!

……

“所以蒋陆峰你们的‘黑鸭子’乐队,这次也报名参加?”酒桌前,姚贝贝问着感兴趣的话题。

蒋陆峰撩了撩中分头,露出了几分得意,道,“不是谁都能上……要国内有点名气的,报个名组委会审核一下,是可以的。赵乐老师这种自然也是榜上有名……其他的小乐队,一般别想……我,赵鑫在主办方那边有关系,所以我们是可以上的!”

有人就道,“谦虚了!要说咱们山海本土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乐队和歌手,你们黑鸭子乐队,还有赵鑫,都可以算前十了吧!”

“今天正好,要不你们给我们唱几首你们新作的曲子,大家欣赏欣赏?”

提及他们要上音乐节表演,顿时到很是吸引眼球,有些女生看他们的表情,也就更加迷离起来。

眼看现场的气氛正酣,再加上众人的请求下,蒋陆峰赵鑫就拿起吉他,即兴表演了几首他们新作的曲子,蒋陆峰弹唱了一首《擦肩而过》,一首《姑娘我带你远走他乡》,叫赵鑫的歌手唱了一首《游山川》。

要说韵律还是和声编曲,其实没有大的问题,听上去还能成完整的一首歌,但程燃也算是两世人生,听过的各种时代阶段代表性歌曲不胜枚举,论音律乐理他可能不比这些出身专业的人厉害多少,但唯独就是辨析音乐的好坏,是没问题的。

毕竟听得多了,就有了纵深和横向的比较,不说他穿越时空而来,就是在后世,有些歌其实只要一听,就知道能不能火。

毕竟流行音乐不像是古典音乐,对一首曲子需要阅历的沉降和深厚功力的鉴别。流行音乐火的其实很大程度上就在于这首歌是否能打动人心,能否传唱。

而已程燃对这些演唱者的观察来看……估计火不起来了。

其实乐理和弦这些都还行,但本质上还是受限于这个时代,尽是这个时代里耳熟能详的曲调,偏偏没啥特别出众的。属于可能在这样的现场,给众人弹奏起来,仔细听,还是可以入耳,一般人也听不出来好坏。譬如那首《擦肩而过》,其实就隐隐有一点老歌的旋律变种,偏偏又无法打磨到老歌的圆润自然,听着有些杂乱突兀。

然而就是在程燃心里做出这样评判的时候,周围却响起不住的掌声,他看过去,众人纷纷鼓掌,田颖青,樊欣,还有那叫做于梦澜,二中女神等等女生看着蒋陆峰和赵鑫,目光炯炯,有朦胧有迷离有憧憬。

而像是先前看不顺眼程燃的“猴子”王嘉俊,也毫不吝的拍起巴巴掌。罗志先和卢思年纷纷点头,显然是觉得这原创很有水平。

其实程燃是有点过于苛责了,是从他的角度,能够罗列出来的好歌简直可以说是堆成山,然而要知道,那些可是华语乐坛几十年的积累而来的结果。后面进入网络时代,技术的进步,信息交流的加快,国内音乐歌曲理念厚积薄发的革新,再加上社会变迁的一些反映,每个阶段也相继诞生了一些代表性的作品。

然而,那也只是一个阶段出来的作品而已。都是通过人们的口碑,一步步从每年万千首歌里面,搏杀淘金出来的。

那些可真的全是金子。

现在的这个年代,这些经典的存量并不大。类似蒋陆峰这样的乐队歌手,稍微有那么一点推陈出新,不一样的东西,都足以让人叫好了。

毕竟也不可能苛责要求他们一出来的歌,就是让程燃都觉得好听的作品,每年这样的原创歌曲不知凡几,大浪淘去,能够让程燃都觉得能火的,那就真的在这个时代可以火……

又哪是那么轻易碰得到的。

这些乐队和歌手弹唱的歌曲,把氛围彻底推向顶峰。

看到在场这些女生们的神情,蒋陆峰和赵鑫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有深不可测的内容。而其他乐队成员则见怪不怪了,每每都是这样,只要有这样聚会的场合,弹唱一出,基本上姑娘们都是涌着过来。其实有部分人搞音乐的初衷,还不就是因为弹起吉他唱起歌,就能把小姑娘们唱得酥酥麻麻的。

本来蒋陆峰是依靠在坐着女生们的长椅旁边弹琴,这个时候他借着和赵鑫聊着刚才的曲子,说了句“挤一下啊!”,就朝着长椅边缘的姚贝贝身边坐了下来。

长椅原本坐着三个女生刚刚好,蒋陆峰这么一坐下来,立即就显得很挤,但也顺势半个身子紧挨在了姚贝贝身上。

姚贝贝神情,蓦然一僵。

第一百四十章 碾压(下)

其实姚贝贝和蒋陆峰之流混迹一起,就是在体验认识搞音乐的,出入酒吧,排练场,舞台的这种感觉,要真是认为对方的作品有多好,在听过了程燃的弹唱之后,她觉得是比不起程燃的,因此并没有对蒋陆峰和赵鑫的弹唱表现出多么积极的示好。

同时俞晓,杨夏,柳英都有些意兴索然,这就是真正歌手自己写的歌?

音律弹奏还是不错的,但要说歌本身如何,好像并不怎么样啊……主要是有了一个比较,他们依然记得初中毕业时程燃弹唱惊艳的一幕,当时想着,真正的歌手可能原创起来比程燃更厉害,但眼前真正的歌手弹自己创作的歌,怎么和印象中的程燃一比较,就出现了落差呢?

姚贝贝只看杨夏几人的表情和他们鼓掌的勉强,就知道他们此时的想法和她差不离其的,一时就有些意兴阑珊,而这个时候蒋陆峰又这样一下子坐在了她旁边,半个身子挨着,她突然就感觉很是别扭,有种对方好像另有所图的意味。

其实姚贝贝和他们接触,最初时也是被那种对音乐的热爱所打动着,看着他们排练,唱歌,认真搞音乐的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光环。对方的年龄比她大了好多岁,姚贝贝其实是以看待大哥哥的态度来面对蒋陆峰他们的。

有时候觉得他们很好,领着自己这个小妹妹,给她讲音乐,带她看现场,是有一种兄长朋友的感觉。

但此时,她看着蒋陆峰突然靠过来,然后其他女生看着他那种痴迷的眼神,姚贝贝在迷茫中,又像是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面对一干女生炯炯目光,赵鑫也舒展的翘起二郎腿,手无形间就展开来,揽住了旁边一个女生的腰肢上,笑着指向蒋陆峰,“你刚才那首《擦肩而过》,第三段的律动感是不是明显没有支撑,和声没有跟着接上去,是不是出现了短暂的结构失衡?”

那文艺女生眼神迷离盯着赵鑫指点江山,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被搂腰,音乐歌手才子,对文艺女最有杀伤力,当自己心思都被牵动之后,对方做什么,也不觉得过分更是心甘情愿了。

蒋陆峰更是斜靠向姚贝贝,手靠着她的手臂,仿佛都能隔着衣物感受到她露在外光滑的手膀子,笑骂道,“放屁!那首歌的空灵感,不就是需要这样刻意制造的落差显现吗,哪像你的《游四方》,明明就是乡村民谣,非得把炫技弄得那么强烈,各种和弦转位,你该知道这在我们学院派里叫做喧宾夺主,技巧完全掩盖了你本该讲述的故事!”

赵鑫又道,“这么评价我的游四方,就知道你对韵律作用理解还不深,我这首歌里是典型方正的二小节、四小节、八小节句子,这是罗伯特舒曼的构造式,追求诗歌感……”

两人一来一去,看上去像是在争论,全是理论上的内容,但听上去洋洋洒洒,至少很唬人。而一些乐队成员看到那些女生此时的表情,就知道妥妥的,今天总有女孩要沦陷了。

蒋陆峰靠着姚贝贝,和赵鑫辩论,但姚贝贝已然面如火烧,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时的局面,从心底她是排斥眼下的这种情况的,更明白对方此时的心思,她本能的抗拒。但此时蒋陆峰和赵鑫两人对音乐乐理的讨论和理解,又让她心乱如麻。

姚贝贝之前那个犹豫其实完全被蒋陆峰看在眼里,若是一般的女生,其实挺没挑战性,他倒是早过了那种扑上来个女的他就要接受的阶段,总觉得现在有点个性的不容易得到却最终被他征服更有快感。

姚贝贝想要保持距离,蒋陆峰偏不给他机会。这个时候正益穷追猛打,他敢保证再加把力,今天姚贝贝就能被他得手。

蒋陆峰和赵鑫争论着,手弯曲支在自己腿上,手肘却挨碰触着姚贝贝大腿,偏偏姚贝贝已经避无可避,碍于场面也不好起身,眼睛里满是不知道该不该让对方继续下去的无助和迷茫。

杨夏看得心生忿意,她想当众呵斥对方,但其实说到底对方根本没有太过逾越夸张的举动,事后也能说自己只是无意贴靠着了罢了,很容易撇清。

程燃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向那些完全被蒋陆峰和赵鑫忽悠了的女生,然后便做了决定,他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讨论,“我觉得从本质上讲,音乐的各个元素不外乎都是乐理,和声,配器等知识的外在体现,但如果你在写歌的过程中,所做的只是机械地将他们有序的整合,他们最终得到的也只会是一个框架,就算精致而美丽,也只是用各种华美的词语填充的外壳而已。这样是没法打动人的。”

蒋陆峰和赵鑫争论戛然而止。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向看向程燃。

他们身边的一些乐队成员就面露哂笑了。

刚才两人所交流的,都是如何让自己的结构看上去更完美,但眼下这个人一开口,就是暗指他们只追求框架外壳,不注重本质内容,音乐没法打动人……

你算哪根葱?

“呵呵……好大口气啊……”

“有点意思……”

“这谁啊……”

罗志先微笑起来,饶有介是的看着程燃。而部分女生的目光也转过来了,眼睛里有不解,甚至有的还有看他年轻,纯粹有点为反驳而反驳,哗众取宠的不成熟。

蒋陆峰看过来,带着笑意,但这份笑意分明含着刺,“你的意思是,我们在音乐学院四年专业课白学了?”

程燃摇了摇头,“我就单纯以创作歌曲这件事来论。”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杨夏,“还记得我们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我跟你说的关于卡梅隆的事情吗?”

这下一干人纷纷看向杨夏这个女生了。

杨夏怔了一下,旋即道,“你说一个故事,永远最重要的还是核心和思想内涵。而不是那些所谓无数人分析研究得来的各种叙事原理、框架和元素。”

蒋陆峰和赵鑫都有些目光凝起,因为从杨夏的口中说出来,那种观感又不一样了,至少一些人,现在就已经在思索这个长相出众的女生这番言语了。刚才对两人透着崇拜的女生们,眼底的热忱开始稍稍冷静下来。

程燃点点头,“拍电影讲故事是这样,音乐也是同一个道理。”

王嘉俊在旁“呵!”一声,笑道,“这样说来,你其实很有心得嘛,看来你肯定是有比刚才那几首歌更好的作品……要不然唱给我们听听怎么样啊……可不能拿经典音乐来举例噢!因为所有的经典编曲结构,都算是有迹可循了,你要拿出不一样的东西来嘛。刚才咱们不是在聊反战话题吗,干脆你给我们演示一下,不遵循前人框架结构的好音乐是什么样子?”

众人一听王嘉俊的话,就知道他很有些焉儿坏了,就算是蒋陆峰和赵鑫这样的地下歌手,自己创作的时候,都会从一些经典乐曲中摘取一些旋律,变种引申加到自己的乐曲之中。

要让程燃完全用自创的旋律,还要现规定反战的主题,最终还要打动人。这简直就是苛刻至极的刁难了。

有人倒是开口了,“降低难度吧,也不纠结反不反战了,只要你能就地做出一首不拘泥于现有风格的,一小段就行,看看能不能比蒋陆峰和赵鑫的歌好……”

“否则你就是吹牛逼……”

一群人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已经打算对程燃起哄了。本身今天就是山海地下音乐圈人的场合,刚才蒋陆峰和赵鑫两人有点像是变相斗歌,结果程燃站出来,居然是要挑战两人。

如果程燃只是普通人,大家估计也不会把他当一回事。这种话,说说而已,没人真会跟他一般见识。关键是刚才程燃在先前大家讨论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见识,委实让很多人震了一下的,这个时候附言,其实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本事。

一些人本就是将赵二人拥趸的女生倒是带着不满的目光看来,显然已经认为程燃只是在这里大谈道理,而无法用实际的东西让人信服。

程燃转向田颖青,“借你的吉他给我用一下好吗?”

田颖青愣了一下,其实今天他们都是随罗志先来和赵乐见面的,倒是没打算掺和进山海这些地下音乐圈子之中,唯独和程燃有些泾渭分明,也是因为罗志先和杨夏的关系。

这个时候,她倒是大咧咧,把自己身边的琴拿起来,递给程燃。

但其实在程燃开口的时候,周围这些带了琴的已经纷纷说着“我有!”“我这里!”而递过来了,到程燃面前的就是五把琴,甚至那个赵鑫都不声不响的把自己的吉他递过来。

但程燃还是笑了笑,把田颖青的吉他接过去了。

他想了想,“反战的歌啊……”旁边俞晓,柳英等人,都不敢打扰他。

然后像是想到了,程燃手指在弦上拨动起来。

很普通的技巧……至少在场这些人看来是如此。

一连串的前奏之后,程燃唱起来。

【恶夜燃烛光

天破息战乱

殇歌传千里

家乡平饥荒】

优柔,低沉,缥缈,悠远。

如同楔子。

打开了天光。

【光,轻如纸张

光,散落地方

光,在掌声渐息中它慌忙

她在传唱,不堪的伤……】

随着他的歌唱,每个人眉宇都渐渐凝住,去思索。

先是被吸攫住,而后回过神来,慢慢揣摩这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前所未闻的音乐。

“风格很奇怪……说唱?”

“难道是摇滚……是摇滚才有这样的风格!”

“古怪古怪……但很顺耳……”

“好听……”

这样的议论暂时还有着,但随即在程燃仰头用半说唱的声线唱完了前奏后,副歌部分声线一变,一改先前全然不同的半说词风格,开口唱。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

是否醒来有面包当早餐

再喝碗热汤

农夫被烧毁土地跟村庄

终于拿起枪

她却慢慢习惯放弃了抵抗。】

最终……

一曲歌闭!

一张张面孔,是回味,是意犹未尽。

女生们兀自念叨着“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眼眶红着,隐隐有着泪光。

那头,从刚才开始就打完了电话,站在树影下的赵乐,呆怔怔得全程听完这首让他头皮发麻的歌,看着酒桌那头的万籁俱寂。

面容,沉浸在了阴影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各就各位

最后那场聚会还是以众人都没法在继续聊音乐这个话题而讪讪结束。末尾那赵乐打完电话回来,大家和其道别才散去。

程燃归还了田颖青的吉他,王嘉俊一副看不顺眼他却又偏偏干不掉他的样子,而罗志先则全程没有再多和程燃说什么话,只是对杨夏说,“改天请你出来吃饭。”

杨夏还是点点头答应了。罗志先最后才看向程燃一眼,嘴角上翘出一种这个人很有意思的微笑。

刘锦这个时候才有些仔细打量程燃,好像开始有那么一些明白谢飞白为什么对程燃是这么一个态度了。

其实到后面来,这些人大概都在回味程燃那首歌的风格和唱词中了,程燃唱词并不似原创模糊,以至于基本上都能听得清楚他的吐词,但这种上快节奏带着卷舌的唱腔,再加上歌曲那种旋律,在场很多搞音乐的,论曲子,这首歌再平常不过,然而从旋律上面来说就不一样了,都能听得出来每一句歌词韵脚的押韵,同时中间的降奏吟唱又能直接凸显主题,整体丝毫不突兀,那种快节奏的吟唱却带着画面感的神韵,是至今为止从未听到过的。

所以很难一时间对这首歌做出什么评价,但至少有一点结论是可以得出来的,要论创作性来说,比蒋陆峰和赵鑫的高明到不知哪里去了。

后面破天荒走的时候几个女生纷纷递来通讯册让程燃留下电话。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多人有手机,看着那些造型或可爱或清爽的小通讯本,程燃觉得挺有意思。

面对这一幕的蒋陆峰,赵鑫和乐队成员,都有种大好夜晚被搅和了太阳了dog般的不爽,却又无可奈何。你要说现在是在一般酒场,找点人私底下来给对方一个教训,可能还可以,但在场的有赵乐,又有罗志先,田颖青这些有来路的人,这样未免落了下乘,只能眼巴巴吃了这个哑巴亏。

其实最后这首歌程燃算是主动出击,姚贝贝是一方面,虽然他从来对姚贝贝没有什么好感,但那也不是他就能眼睁睁看着姚贝贝沦落的理由。

另一方面,也是看着被蒋陆峰那几个歌手乐队约出来的女孩就差投怀送抱了,其实这时候一些年轻女孩对文艺才华这些很是慕艾,天生就没多少抵抗力,要真是你情我愿也就算了,但是看蒋陆峰这群人,很明显都是此道老油条,为了避免有些人某天回顾成长感慨难免会遇到那么一两个人渣,程燃才决定弹奏这首歌搅和一下。至于这之后她们是否警惕醒悟过来,亦或者最终依然如故,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这种事情,遇到了,顺自己心意而来便是。

遇不到,程燃也没有那么大而深重的责任感,要去匡扶些什么风气之类。上天既然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而且又是这么个陌生却熟悉的世界,人家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程燃却是要体会人生中曾经错过或者从不曾经历的风光。

只为该驻足的而停留,因为每一天都在老去,岁不我与。

最后回到院子的时候,姚贝贝柳英俞晓在前面走,杨夏无意识落在了后面,对程燃道,“这首歌不好听!比你之前唱的那些,都难听!我还是喜欢听一些慢歌,这种快节奏的不适合我。”

程燃笑了笑,“还好吧。”

她现在也不去追问这首歌哪里来的了,因为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想了一下,已经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杨夏又道,“感觉很好吧,唱了首不怎么样的歌,却遇到那么多女生给你递通讯小本本,你也不看看自己是里面排名第几个了,说不定在你之前还有很多前任喔!”

程燃愕然,这话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他就侧过手背,朝她招了招,“过来我跟你说。”

“什么啊……”看着程燃一副想要低声跟她说话的样子,杨夏心口莫名跳了一下,程燃竖起手背,显然是要跟她拉近距离,这算不算“耳鬓厮磨”?

万一他要做坏事怎么办?按照以往的情况,要是哪个男生要她这么凑近前来,杨夏可是绝不可能的,甚至说不定还会踹一脚过去,来句你想什么呢!

这其实也不怪杨夏,只是以前小时候有阴影,大概小学的时候吧,就有个男生这么招呼她靠近,结果迅雷不及掩耳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杨夏把对方打了个半死然后告了老师,之后对类似的事情就非常有经验和堤防。

这个时候心下犹豫,但又最终还是凑过来,她想着要是程燃敢真的下口她大不了也把他打个半死,反正她瞥见脚边花台那里有几块砖头。

心跳的极快。

俏红的耳朵靠过来了,风吹拂的发丝触到程燃的鼻尖,有些痒,女孩的体香却有一种难明熟悉的感觉,仿佛从很遥远的记忆那头浮现,很舒服的香皂味道。程燃定了神,还是道,“我留的是俞晓的名字和电话!”

杨夏表情微微一愣,然后诧异正视程燃,但杏目中已经充满了快抑制不住溢出的笑意。

即便这样,前面走着的尖耳朵俞晓还是有所感应,转过头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说我什么了?”

程燃摆摆手,杨夏一本正经摇头。

等到俞晓终于释疑回过头去,他才和她同时在路灯下笑起来。

“你这人老是这样,没正经不靠谱!”杨夏最后还是不忘贬损他几句。

但是不知为何,心底有那么一点淡淡失落呢。

那之后没两天俞晓就被自己母亲拿着鸡毛掸子捻了个鸡飞狗跳,“你老实交代,怎么这几天老是有女孩打电话来!你是不是在外犯了什么事!”

然后俞晓家就是鸡毛掸子挥舞啪啪啪,俞晓哎哟哎哟的求饶,“天呐……我能犯什么事啊……”

“肯定是他吗谁陷害我!”

……

……

新年,山海市财政花了大价钱,在省卫星台播放了旅游节的广告,李靖平在去年承诺的计划实施十二个重点公路项目在新年之后已经通了九个。

新的快速公路连接了山海市五区和环湖经济观光带,也加上旅游节的宣传,有国内“伍德斯托克”之称的音乐节也开办在即,山海市一时的名头一时成为了省内外都喧嚣的焦点。

在这样的环境中,过年期间程燃也不外乎跟着父母串亲戚,上坟,请客赶场吃饭。初十左右趁着印刷厂上班,他又领着自己大哥程齐去了趟红星印刷厂,程齐对程燃对整个事情的规划是只有由衷的佩服,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好像不声不响,突然之间就长醒了一样,程燃给他介绍未来的重心将通过报纸媒体将桌游投放到全国的渠道之中,程齐在蓉城的工作室就是一个联系站,来年将负责和国内代理商的沟通和管理,未来的售卖回笼资金也将用于广告宣传,这个时候不要舍不得砸钱,砸的越多越狠,在前期的收益才足够大,后期盗版上来了,三国杀示威,想要单纯通过零售大赚就困难了。

程齐首度有一种这是个“大事业”的触动。

程齐还是不踏实的询问了程燃,“咱们这个到底要做多大”的旧事重谈。

程燃笑着说就做成一个产业吧,未来也可以横向纵向延伸到其他领域,兄弟生意嘛。“我的无所谓,以后你留点两个小弟的份额,多少你决定,给他们准备个基金,我看程翔和李玉也不像是读书这块料,如果他们中途要参与进来,可以给他们留一席之地,搞不起来,那也有笔钱成家,提前给他们买房子……要自己想创业,那也有启动资金。兄弟之间,尽量照拂。”

程齐点点头。

从谢飞白的小叔那里也得到了好消息,年节之后,他们打算搞的网站就要上线。谢乾打电话过来,说是力排众议,在选定项目上面,他那几个海归同学和国内顶尖大学高材生最终还是决定听取他的意见,在网上做新闻媒体内容,然后把广告搬到网上来卖。

谢乾在电话里笑言,“灵感还是来自于你,要是方向正确,少不了你一份功劳!”

程燃倒是隔着电话对他表示了祝贺。

这个时候,他想到的还是秦西榛说是要参加音乐会的事情,除了除夕夜打了个电话之后,很久都没有了联系。

不知道她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

来点票刺激一下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蹒跚孤独

想着秦西榛的情况终究不清楚,程燃干脆给她打了个传呼:“给我回电话。”

片刻后,电话响起,程燃接过,促狭的声音传来,“程小燃,怎么,这几天不好好陪你爸爸妈妈,很闲吗,作业做完了吗,做完了你画画了吗?有新的生意进项吗?”

程燃脑袋里自行浮现秦西榛听着钱就眼眸闪亮的狐狸精形象。

“可以考虑买个手机吧。你挣那么多钱,这点应该有吧。”程燃其实也想过买个手机,但结合后世一联系,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几大千买个直板翻盖塑料按键的有点亏。不过往后这是必然要考虑的事。

“嘁……搞半天没生意上门啊……”

“你这句话……是不是有点歧义?”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森寒起来,“程燃你是不是想死。”

“话说回来,我哪来那么多钱买?”秦西榛话语又是一变,声音那叫一个狐媚,“作为合伙人,你难道不仗义疏点财?”

“少来,怎么就没钱了。从我这拿去的提成分红,也是老大一笔钱了。”

“不能用啊。”

“怎么就不能用了?”

“因为我是貔貅啦。”

“女人太爱钱了不是什么好事。”

“我这不是置办自己的嫁妆嘛,以后就不用靠男人了,要真正遇上喜欢的人,便可以大咧咧告诉他,你尽管入我家门吧,我啥都有。这样是不是好事?”

“……”

程燃觉得还是说正事的好,“我听说山海音乐节要提前报名,要不然就受主办方邀请,你要参加的事情……”

“你太小看我啦,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我白混的啊。你不知道吧,主办单位虽然是宣传部和文化局,但是具体到‘现管’的还是有市电视台背景的山海文化传播公司,有同学在里面,已经帮我把名报上了,只不过是分会场演出。音乐节有六个场地,主会场能容纳最多人,其他都是上千人的分会场。当然主会场的门票费用最高,八十块到三百六十块不等,也只有有名气的乐队歌手能上去,我不可能排在主会场的。其他分会场二十块到六十块钱的票,我们这样的就要负责撑起那样的场合,所以音乐节三天时间,我在分会场都有演出,一场在下午,一场在早上,一场在晚上,每场都要唱几首原创,所以要准备多点歌才行……”

停顿了一下,秦西榛用商量语气道,“我自己有创作的,但可能还不够,你……我帮你注册了版权的那两首也很好,我到时候可不可以用?当然,我到时候会把原作者标明上去,你想怎样署名都行。”

其实在秦西榛的音乐学院,要是谁写了歌,能有机会拿到大舞台上去演唱,恐怕很多人都求之不得,但秦西榛知道程燃不一样,这种事情,他未必有兴趣。

程燃道,“好吧,授权给你使用。”

秦西榛在那边咯咯笑起来,片刻后回应,“谢谢。”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道,“你是我去一中得到的,最大的收获。”

这话按理说在秦西榛这么个大美女口中说出来,会有些暧昧的意味,但出乎意料的,程燃并没有感受到这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愫,反倒是一种坦荡的肝胆相照,这话很真诚,也是由内心释然而出。

程燃笑道,“从你口中说出来怎么像是寻觅到了长期饭票的喜悦?”

电话那头传来秦西榛很恚冷的声音,“喂……所以我说啊,你们这些男生最爱往偏了想……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长期饭票的隐含意思吧……才多大的人呢,人小鬼大的。”

程燃几乎能想象得到秦西榛此时的样子,定然是眯着眼睛,一副好像自己占了她便宜不爽的样子。

得了,就算自己表现了那么多,这还是把他当成是个

小孩。

“好了,我今天家里还有个饭局,就不跟你说了。再见啦……长期饭票!”

程燃捏着话筒听着忙音,一阵无语,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占了她便宜,还是反过来她顺手占了自己便宜。

还真是不会吃亏的主儿。

……

和程燃打过了电话,秦西榛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然后她不得不跟着父母出门,再去和赵海华母子一家吃饭。

从一中辞职的事情引发了家里的战争,气得她父亲脑溢血住了院,后面在医院里,家里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纷纷来游说,苦口婆心,说是她爸一辈子清高,从来不找关系,但最后还是为了她开了一次口,才让她能落在一中教书,路都铺好了,最终还是希望她早日成家立业,有个稳定的家庭。不要不切实际总想着向外面闯荡,特别秦西榛没啥社会经验,是铁定要经受不少的摔打,太苦。做父母的到头来也是希望看到她稳定平安就好。

结果秦西榛说辞职就辞职,毕竟是市一中,那是全市翘楚,多少人巴望着想进去成为一名教师,秦西榛转手就把这份际遇和父母赐予的路程给糟蹋了。

最后还是赵海华主动出面,重新给秦西榛安排了个工作,电力局的正式编制,工资高,也没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家人就劝,想着你不想从事自己的专业,也能理解,一辈子搞这个,难免有个厌烦的时候,这次人家给你找的工作就和你专业不对口了,清闲,坐办公室,不把专业当职业最幸福。空闲的时间你也可以搞音乐,两全其美。

当时看着病床上的父亲,秦西榛也只能点头。于是这次秦西榛父亲出了院,一家人说起别人帮了忙,还是该请人家吃个饭,秦西榛平静的答应了。

饭桌上秦西榛母亲罗欣表示感谢,秦克广也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那个穿着一身套装的赵海华就说起,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家儿子王文华放不下秦西榛,别看他性子内向不大懂得表达,那之后给他相了几个女孩,模样也有漂亮的,说句实话不在你们家秦西榛之下的也有,可有什么办法,王文华就是看不上。说到底,我也比较喜欢秦西榛这孩子,乖巧,有涵养,以后生两个孩子,也懂得音乐,可以把你们家学教给孙子嘛……这不就比别人赢在起跑线上……

说到孙子,瞬间秦西榛的父母也都来劲了,似乎都在幻想家里有那么一两个跑来跑去孩子的样子。

最主要是孩子意味着新的寄托和希望。

似乎恨不得两个人就这么定下来,以后就奔着那样的日子去了。

这顿饭秦西榛全程都没有怎么辩驳自己的父母,他们说着聊着关于结婚啊,生子这样的内容,她古井无波,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表姐,嫁的姐夫是市里面的官员,有个五岁的调皮孩子,今年见到她,她记忆中的表姐如今面色蜡黄,皮肤松弛,以往匀称的身体多了哪怕穿着束缚带也会挤出来的赘肉。在家宴上抱怨着丈夫宿醉应酬,抱怨着孩子越来越难以管束,说起其他家的小孩怎么学这样学那样,担心自己孩子笨跟不上步伐。

她突然很害怕,害怕几年以后的她就是那个样子。

这顿饭结束后她问秦克广,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觉得本就没什么大的出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才是她的本职,所以才给她铺了一条毕业当音乐教师的路。而他自己也破罐子破摔,心灰意懒了,所以这些年只顾着逗鸟玩盆栽摄影,本身专业早就放一边去了。

秦西榛说这些的时候,秦克广没有反驳,父女之间没有再发生争执和吵闹。

只是秦西榛看着这个刚从医院出来,身子瘦弱单薄了很多,曾经大树一样托举着她,如今却仿若干瘦老头的男人进了自己的房间,脚步蹒跚而孤独。

这个男人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出神,最终微微有些颤抖的拉开抽屉,翻看着里面的一本照片薄。那是冲印的八九十年代秦西榛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他的脸上还没那么多皱纹,笑得还很开怀。

照片上面,第一页写着他当年题下的字。

“不盼你飞黄腾达富贵荣华,不盼你名扬四海后世流芳,只盼你赤诚善良,勇敢坚强,不漂泊,不颠沛流离,不被世俗诱惑,不惧红尘纷乱,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我慢慢老,看不够你一辈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报答心意

秦西榛其实不太反感赵海华一家,这个一手做出山海市有名连锁餐饮的赵海华为人强势,说话有些刻薄,但心眼都在明处,自己上次那么让他们下不来台,也没有说真的怎么样,逢年过节还是不断往家里送东西。

赵海华更是时不时找她母亲罗欣了解秦西榛的情况,在罗欣面前直来直去,说了自己就是这幅脾气,否则也不可能在当年王文华父亲跑了之后自己一手把这个孩子拉扯大,还搞出了餐饮事业,眼看儿子孝顺懂事考上公务员,就是暮气沉沉,也不沾花惹草,偏偏一门心思相中了秦西榛。

秦家有名气,秦西榛这孩子也漂亮实诚,外柔内刚,要是觉得和她这个婆婆实在搞不拢,得,她房子也可以准备好,二百平以上的房子,还带小院子,房产证可以当场登记上秦西榛的名字。结婚后小两口自己住,她绝不掺和,没那么宝气这个独儿。

孩子秦西榛父母带,自己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婚前婚后生孩子足月哪怕以后的人生保障,她这个婆婆该备的礼绝不落下,还说在蓉城看好了一副卡地亚的珠宝首饰,要是秦西榛答应定下来日子,这就是见面礼,结婚备孕,礼只会更高。她就是个搞餐饮起家的女老板,没多少文化,说话不好听,秦西榛也不要往心里去,总之打心眼希望和秦家结成亲家。

秦克广罗欣也不是瞎子,管着两三百号人,平时说话基本靠吼的赵海华能低声下气说出这么一番话,真心不容易,是真的在求取秦家这颗珍珠。这些年过来,特别又是知识分子圈子,秦克广罗欣见多了表面一团和气背地两面三刀的人,什么人好什么人不好,还是有所判断。反倒是赵海华这样的人,丑话说在前头,但事情做得是一点不差,她儿子王文华在局里做个不大不小的小官员,做事上面是规规矩矩,家里有钱,不贪也不花心,就是在赵海华面前有些仰其鼻息,但这点结合他们单亲家庭情况,也就能理解。

从很多方面来说,以他们老道的经验,其实认准了秦西榛进入赵海华家生活绝对不差。而且他们了解自己女儿,未来绝对是家庭的主导地位。却没想到从小到大都一路认同他们安排的秦西榛却偏偏在这种事情上爆发了自己的反抗。

秦西榛没有当众拒绝赵海华的给她调入电力局的好意,对于打定主意要破釜沉舟的她来说,这些再也不痛不痒。

导师乐平洪终于带给她了一个她长久以来期待的好消息,这天下午她特地打扮得清清爽爽,和他一起去参加个接风宴,宴席迎接的是她仰慕已久的曲作者汪中桦。

汪中桦九零年代出道,这个年代内地流行乐坛的好些脍炙人口的歌曲,作曲人都是这个汪中桦,算是目前内地的一个翘楚标杆,有内地的十大金牌作曲人之一的称号,后来英驰娱乐集团老总亲自把汪中桦签到自己公司,专门给红极一时的歌手艺人提供作品。

这次汪中桦到山海来,立即惊动了西南的音乐圈子,今天在场的多数都是西南这边音乐圈的学院派人士,一些教授,制作人,或者音乐公司老总,其中有的人是专程从蓉城坐飞机赶过来赴宴的,对汪中桦那叫一个众星拱月。

乐平洪也是认识其中一个制作人,找到这个机会才和秦西榛一并赴宴。

秦西榛还遇到了熟人,西南这边小有名气的歌手赵乐,曾经在山海音乐学院来演出过,她还给他伴过奏。

原来赵乐有心拜入汪中桦门下,以后还要他多多扶持,汪中桦在桌上的意思也是让赵乐在这场音乐节打出名头,那么一份英驰集团的签约歌手合约就可以到手,有他指导,赵乐未来发展只会顺风顺水。

赵乐那叫一个感激涕零,频频向汪中桦敬酒。

汪中桦地位超群,其实一点不奇怪,有时候其实并不在于一首歌本身,而是在于圈内地位。很多二三线歌手都想要知名度和曝光率,一个知名有才气的作曲人要是给谁写一首歌,哪怕说歌曲平平,至少在圈内就有曝光度。

唱片的制作和发行都需要成本,很多唱片公司也不可能给一个不怎么出名又没有好的编曲人加持的歌手发行作品。

没有作品发行,一首歌哪里可以被更多人知晓,那就只有一辈子走地下音乐路线,开小型演唱会慢慢积累人气。毕竟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未来还有个网络时代的到来。

赵乐要是得到汪中桦背书,可以说以后的发展路只会更好。

头天的宴请之后,乐平洪次日还组织汪中桦游览山海名胜,和一些圈内人接触见面,秦西榛也是从旁陪同。

这几天里他们游览几处湖泊,攀登骊山,还去了少数民族村寨品尝小乳猪和当地特色菜,汪中桦一派长者风范。到第三天的时候,秦西榛才在乐平洪的陪同下,才找到了个机会,单独和汪中桦在茶馆中,把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在了他面前。

汪中桦看了一眼,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钱。

秦西榛这才说起之前乐平洪帮他打听的,要让汪中桦出一首歌是七万块钱,这里是七万块钱。她希望自己在音乐节上面演唱汪中桦老师的歌曲。

其实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秦西榛也是第一次,她不免有些紧张,那七万块钱,是她很早以前就制定好了的计划,也是源自于乐平洪曾经说起过他认识汪中桦,如果找他买一首歌,是五万到七万不等。结果今年遇到汪中桦,乐平洪一打听,这个价已经到了七万十万之间了。

当然,乐平洪还是从旁帮秦西榛说好话,当然是汪老师不在乎这些钱,但这笔钱也算是她心意之类。

整个计划也是乐平洪给她出的主意,要是说单纯在音乐节上演唱,要真的一炮而红,那几率实在太小,几乎只存在于和电影里。其实说实话现今哪个艺人,乍一看好像冒出名头,其实背后难免会有一些人在推动。宣传的,有名的人为其背书,人脉的作用同样展现在这个圈子里。

当然自己前提是本事过硬,本身要好。但仅仅自身优秀就完了?乐坛每年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那么一两个能够出头,其他人不够好吗?其实好的优秀的用心做音乐的人多了海了去,为什么最终都大浪淘沙过去了……说到底还是机遇时运不够。

乐平洪看来,秦西榛本身是厉害的,但有才华被埋没的尸骨太多了,不胜枚举。想要真的走这条路,需要一个有名气的人帮忙背书,是必然的。

花笔钱买的不仅仅是一首歌曲,而是汪中桦的名气。

只要秦西榛唱得汪中桦的歌,本身又比较杰出,现场到时候那么多音乐唱片公司,总会有买账的。那等同于就走出了第一步。

在秦西榛紧张的注视下,汪中桦让秦西榛唱几首歌,秦西榛依次表演之后,汪中桦把那叠钱给收了起来。

结果第二天乐平洪又约出了秦西榛,把音乐节活动的调整名单给她看了,她最后一场被定在了原本只有有名乐队和歌手才会选定的主会场表演。

乐平洪说这是汪中桦通过自己关系影响主办方的安排,他手里有歌,到时候会提前给秦西榛编曲。觉得她个人很有底力和魅力,足以胜任主会场的位置。

其次乐平洪还把那封牛皮纸包的厚厚一叠钱连同一个口袋递给了秦西榛。

秦西榛眼珠都大了,这算不算是鸿运当头?

乐平洪说汪中桦的意思,钱也就不需要了,他有把握把她打造成一个足够知名的新星,报答他的心意的办法,都在口袋里了。

秦西榛不明所以的打开口袋往里瞧,那叠钱最底下压着的是一张房卡。

汪中桦在山海五星级福星酒店房间的房卡。

请假一天。

明天补更。

《重燃》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落日圆

程燃在家接到秦西榛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意外,电话里说秦西榛说原来你在啊……有没有空过来走一走,她这个时候正用环湖路一个公用电话给他打电话。

从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来什么来,很平静,只是程燃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看天色,似乎也是临近下午要吃饭的时候了,只好道,“你什么时候从湖边回城,要不城里找个地方见?”

结果那头是干净利落说她现在站在湖边的,你要是不来,以后恐怕都见不到自己了。

这话里有秦西榛开玩笑的意味,但程燃还是觉得有点反常,只好跟徐兰说了声不回家吃饭,乘了环湖路的车,在湾角的站下,刚好看到秦西榛就在水校门口站着。

这里是湖边的一个水利职中,门口就有个有公用电话的小卖部,秦西榛叼着根棒棒糖,穿着一件格纹的大衣,下身是牛仔裤小短靴,把手揣兜里,英姿飒爽。

看到程燃的时候还“嗨!”挥挥手,从兜里掏出个棒棒糖,问你要不要?

程燃盯着她说我火急火燎生怕你有危险做了好几公里的车第一时间来到这里,你搞什么?

嚯哟,生气了?不要气不要气,来给姐姐摸摸头。秦西榛伸手揉乱了程燃柔顺的头发,一脸怜爱的神情。

那要不要我再给你叫一个?程燃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有这个特技啊,叫声来听听,汪汪还是喵喵?

程燃:非礼啊!

秦西榛手一僵,偏偏水校正门口早从刚才开始就有不少打望她的一些人,看到这一幕简直是目瞪口呆,心想这么个靓丽的小姐姐居然看不出来内心还很狂野嘛……

后来程燃整个右手臂都被秦西榛给拧淤青了,还顺带捶了几拳。

程燃半条手臂又麻又痛,跟着秦西榛在环湖路的步道上走着,一脸的飞来横祸又欲哭无泪,“这么说来……对方是打算对你……‘潜规则’啊?”

秦西榛在这个过程中还是把发生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她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啊……其实这个社会上也不全是这些,还有很多好的方面,你可千万别消极。”

这又是把自己当小孩了……

出了这种事,她心乱如麻,自然不能告诉父母让他们担忧,但又能跟谁说,几个远在外地的姐妹?秦西榛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辞职打算追求自己的路,因为如果说了却没做到,其实是对内心的自尊有挫伤的事情。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她都是当年同寝室最为从容的一个人,一堂课不落下,每天到课点饭点,就抱着自己的书或者食盒出门,生活规律,没有很多音乐学院里那些女生们彻夜宿醉在外面玩high的事情,自己的鞋袜衣物永远是洗的最勤的那个,其实不知不觉就带动了整个大寝室的人,当年大家还一同号召“向秦西榛学习!”,她希望多年以后大家彼此相见,她仍然有过往的那份从容,而不是让他们看到她无能为力的一面。

数来数去,居然就只有程燃这么一个人可以说说话了。

“晚了,你已经让我有所启发了,我一定好好读书,以后出来当个大官,欺男霸女什么的呵呵……”

然后程燃整个左手臂也一同淤青了。

程燃有些生无可恋的委屈,“我就那么一说而已,你动手这么快,是把我当假想敌了吧……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秦西榛眯着眼,柔媚无比的看过来,“你还想做啥呢,说来听听?喜不喜欢我这一款的嘛……”

程燃义正辞严,“咳咳……现在是讲文明树新风,弘扬社会正气的时代,怎么可以有这么龌蹉的思想!”

看到秦西榛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余光,程燃顿时有种保住了命的机智。

日晖照耀在两人身上,这座城市即将有风起,喧闹的国际旅游节和音乐节把外界无数双眼睛聚焦在这里来,群雄将在这里竞逐,但对于秦西榛来说,原本触手可及的梦想,突然之间就变得无比遥远了起来。

“你呢,当时怎么回复乐平洪的?”

“以前我还挺敬重他的,但他已经完全成了汪中桦的说客,说其实这的确很难为情,但从来没有白给的人情,只有付出才有收获,我的年轻和青春就是最大的本钱,汪中桦其实是真心喜欢我的,未来绝不会薄待我什么……他就那样跟我说着,我突然觉得眼前那个和蔼的老师无比陌生,也许这个陌生的他,才是那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得真正的他吧。其实他的确是在为我着想,但他全从极端利益的得失上面来为我计算,什么我付出的微不足道,但跟着汪中桦,就能结识到娱乐公司的上层,大把的和高层以及专业音乐人打交道的机会,凭借我的专业底子,光是这个台阶就会比普通人少奋斗几十年……总而言之收获的要远远超出预期。”

秦西榛停顿一下,道,“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早就已经抛开了。兴许人就是要向他那样子,才会左右逢源过得舒坦。”

秦西榛喃喃道,“确定了这一点后,我跟乐平洪说,我晚上有个聚会,结束十二点去了,为了避人耳目,我凌晨两点去酒店找汪中桦。”

程燃想了想,哑然失笑,“那你真是把人给得罪惨了。”

想到汪中桦那种人要是兴冲冲等到凌晨两点,结果左右不见人来,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那可就还不知道多么雷霆震怒。但这就是秦西榛的性格啊,你让我不爽,我也要让你不爽。搬仓鼠会吃亏吗?

“可惜啊……我从好久开始,就准备着的东西……突然就像是泡沫,噗,这么破灭了。”

秦西榛左手五指并拢,又摊开做了个动作。最后又百无聊赖的把随身的包打开,拿出笔记本,在手里翻了翻。

程燃摊开手,秦西榛这次坦然递给了他。

程燃看着上面的内容,最早是九六年的记录,第一笔开销,洗澡热水费0.6元,吃饭早中餐,一共5元,卫生巾:5元。下午减肥苹果,0.3元。日生活费结余:3.1元。

每一天都有进账,3.1元,7.4元,8元,8.3元,4元……然后每星期计算一次生活费盈余。

一项项,一笔笔,两年多时间,笔记本里全是这样的款项。

程燃想到了当时瞥见秦西榛的这个笔记本,她就扯回去不给他看护崽子一样的情形。想到她站在乐器店前,久久伫立里的样子。想起了一中校乐队,她每次请大家喝饮料,乐队成员都管够,唯独欠缺她自己那一杯的原因。

钱都是几块钱几块钱,一点一滴省出来的。

谁说她没有梦想?她一直都在用这样的方式,衔草结巢般去构筑通往梦想的道路。

然而现实往往是如此,哪怕你用尽全力筋疲力尽声嘶力竭,生活也可能是一堵头破血流也撞不过去的南墙。

……

“都没用了。”

秦西榛仰起头来,道,“我现在有些理解我爸盼望着我能稳定安宁,这个世界,有很多欲望和阴暗的地方……你要走这条路,路上的荆棘坎坷就要去趟,这需要坚韧的意志和与之周旋的智慧……”

“是不是我还是接受家里安排比较好……找个稳定的工作,和一个不喜欢但也不讨厌的人结婚……在山海生活压力不大,会很清闲,等我有了孩子,我就教他音乐,”

“甘心吗?”

秦西榛面容晦涩,“人生就是这样的呀……总要接受不如意的地方。”

程燃指了指一处堤坝,那个地方有一片高地,高地上面就是草坡,“要不我们去走走,比赛谁先上去?”

“少年心性!”秦西榛瞥了他一眼,但却没有拒绝。

两人开始往堤坝赶,堤坝上有粗壮的水管,秦西榛居然只是平展双手,两只脚有芭蕾的功底快速交叠,平衡性极好的通过了,翩翩然宛如在跳舞,到了那头又对随后走得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笨拙的程燃捧腹大笑。

沿着堤坝上了山坡,山坡之上到处是一簇簇,一团团的迷迭香和虞美人,间或有生机勃勃的杂草和小溪,潺潺流动,清澈素净。

往上行是爬山,有些吃力,但两人似乎谁都没有让谁停步的打算,争着往上爬。日头就这样慢慢倾斜下去,等到站到了草坡最高处。

夕阳只剩余晖和暗景,但远处湖泊边界的城市,已经露出了一些明丽的灯光。

恢宏的日落,似乎能覆盖八千里的头顶暗云和极远处的十万大山,世界无限辽阔。

而站在此刻山坡上的人,却是那般的渺小。

这对男女都沉默了。

片刻后,秦西榛道,“好美啊!……许多次,我都曾经骑着车路过下面那条环湖小路,却从来没有在这个山坡上面,去看看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程燃道,“每一天,生活都是一场史诗,区别在于你如何看待它。你看它一潭死水,它就是糊涂糟糕。你看它窘迫如困兽,那么你就必然与其搏斗。你看它生机勃勃,那么触目可及都是随意翱翔的蓝海。”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因为我已经来过不下十次了。”

“一个人?”

“任何年纪,任何时间……一个人。”

所有的光景倒映进秦西榛的大眼睛里面,斑斓宏伟,她看着程燃,其实一直觉得身边这个男孩很奇特,明明以前是自己的学生,即便大不了他几岁,也一向将他当成小孩,但偶尔他表现出来的,又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朋友,甚至有着透视一切的目光和经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自己的直觉和潜意识其实就是这么发现的。

比如此刻的程燃,身上有一种她前所未见的气度,那绝不是他此时的年龄和经历可以表现出来的。秦西榛记得大四的时候学校组织,她去过一个小村落做志愿者,有个战斗英雄的老兵给他们一干学生讲述当年的日子。

此前那个老兵隐姓埋名,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当过工人务过农,身上还背负上了很多旧疾,后来才被人找到这个足以位列功勋墙上的人物。其实这个老兵穿着深蓝色的土制布衣,看上去和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战场的硝烟和煤炭工人的经历让他的肺已经损坏了,医生说他活不过三年。然而就是这样的老人,他说起当年参加那些后人在历史书和影视剧中才能得见的战役的时候,说起一人一枪一个手榴弹俘虏了整个碉堡的敌人,说起他见到过燃烧弹把朝鲜的整座山浇成了火炉,上去见到自己的战友没一个能辨认的痛哭,见到过辽沈战役将大地染成血红色彩的时候,有一种经历岁月打磨的平静,仿佛那些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翻天覆地的事情在他身上只是一个疮疤和过往。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虽然明知不可相提并论,但秦西榛觉得程燃此时就给他一点这样的感觉。

程燃拿起她的那个小账薄,轻声道,“其实,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求得那个人一首歌,又何必呢。”

“我啊……给你十首。”

=====

阿C又打赏了三个盟主!这是没打算让我过个好年啊,我慢慢还,今天还有昨天的补更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很是幸福

表面上看程燃说自己给你十首歌很高冷霸气总裁范,但其实程燃心里面是忐忑不已的。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被人绝对掌握,就好比那个乐平洪给秦西榛出的主意,让她用几万块钱买汪中桦一首歌外加他的站台,其实还是买的汪中桦的名气。有汪中桦的名气,他的歌,才会让秦西榛有曝光率,才会进入主流圈的视野。地下乐坛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也不乏好歌,但很多人至今仍然只是在做地下音乐,仍然没有被家喻户晓。

机遇,说到底才是人生是否能起飞的窗口,也许实力的累积和坚韧的意志能够让你蛰伏下来去守候一个个机遇,但这样的意志力又岂是平常人能够达到的?

大器晚成,是要付出多少倍于常人的努力,一个词语,其中又蕴含多少忍辱负重的艰辛。好多人一蹉跎,就是几十年岁月过去。

所以程燃哪怕掌握着后世很多被奉为经典或者流行好听的歌曲,但也并不确定这些歌同样在这个时空能够一鸣惊人。不是所有好的东西在当时就能一定得到认可。

若不然,千秋万代说红楼,养活无数闲人流,结果当年雪芹颠倒无人怜,红楼换不来馒头。梵高一生只卖出过一幅画,死于孤苦困顿的贫穷,他短暂的生命终究等不到被誉为惊世天才的那一刻。

所以程燃想着的是一口气给秦西榛一堆歌,他不寄希望于什么时光会记住永恒,好的东西一定会成功,在励志场合这么说说可以,事实上是好的东西能流传下来的十不存一。

他只可能尽最大的可能,给秦西榛增加成功的几率。

结果秦西榛反倒是一脸哭笑不得的哂然,“十首?你给我?你以为你是白龙啊……”

这个年代港城什么都喜欢搞个排名,四大才子,四大天王……白龙是三大作曲大师之一,是个在华语乐坛留下过深刻痕迹的人,至今为止,他的一首歌都是重金难求,都是顶级歌手和艺人追上门去索求,还要看缘分赐予。这属于一个时代传说,从此时较为发达的港台娱乐圈传进内地,虽然添油加醋,但名气之盛大致如此。

秦西榛是听过程燃所谓表叔的歌,她觉得好听,歌很好,但是只是个音乐教师的她只有对歌曲的鉴赏能力,缺乏最市场的把握能力,更不会把这种歌会如何大火结合起来,她也想不到那里去。像是她的导师乐平洪说的,参加这种音乐节,歌曲要好是必然的,其次重要的还得是谁给你的写的歌,唱片公司认不认。否则你不过也就是表演了一场,没有入唱片公司的眼,没人给你发行,也是白来。

“倒是你这样子,好好笑……”秦西榛怀疑甚至还感觉好笑的捧起嘴来,“而且你怎么给我歌啊,现写啊……呃……”

她没有继续奚落下去,因为程燃已然唱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兴许只有实际的行动,能够让秦西榛打消她的疑虑。

最初时是一首快节奏,不待秦西榛踹过气来,又是一首粤语歌。

秦西榛听完了说等等等等,你刚才唱的什么?

毕竟不是闽南语系人,即便秦西榛粤语歌也唱得不错,但终究还是听不懂程燃唱起来的歌词,他干脆把秦西榛的笔记本拿过来,在上面写出了歌词和粤语音标,秦西榛毕竟是学音乐的,一看那就明白了,甚至还能跟着唱出来。标注了这首歌音标之后,程燃又开始下一首的歌唱了。

尽管这么毫无伴奏的清唱,在山坡上这么声音朗朗有些说不出来的羞耻。

但唯一的观众秦西榛却丝毫没有觉得好笑或者尴尬之类,一双眼睛是扑闪扑闪,成为了此间比星光还要明媚的所在。

最后一口气唱完,对程燃来说就权当深夜在这个山坡上吼了一场KTV了。

但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面部神情已经难以形容的秦西榛。

“这些够了吧,过几天找个时间我再来跟你讨论编曲,一首一首的磨嘛,就算无法和原来的天衣无缝相契合,那些都是小节了,最主要神形皆备就可以了。”

程燃巴拉巴拉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语,秦西榛还兀自在消化刚才所听到的东西。绕梁三日一般来说形容音乐的高昂激荡停止过后仿佛仍在回响,然而秦西榛却觉得程燃展现的唱腔,风格,歌词这些种种,同样能在她的脑海回荡不知多少时日,仿佛窥到了一个大千世界的一角,足以让她这个搞音乐的震撼不已。

正因为精于此道,才懂得欣赏那些是何等的好东西。摇滚,快慢歌,甚至还有rap,粤语唱腔,闽南语词,英文……此前从未听过的,一首首的歌曲。每一首各有千秋,如果说这些歌曲都是一个人作出来的,秦西榛很难想象这个人才华可能高到什么地步去。

同样的问题也是如此,她抬头问,“我能驾驭这些东西吗?每种风格的歌唱,我都能?”

“其实我觉得你是能的……从你当时在音乐教室里用钢琴谈那首兔子舞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行的。”

“我这是……有天赋?”秦西榛眼睛明亮。

“不是,当初那么一首口水歌都能被你弹得状若疯魔,我觉得没什么你驾驭不了。”

秦西榛差点要一脚飞踹过来了。

“还有什么,你想对我交代。”此时的秦西榛已经完全不能用小孩来看待程燃了,一个人要是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可以为师了。

程燃微笑,“秦小姐,你是一匹野马,注定要去驰骋草原。”

秦西榛突然有些踟蹰忐忑,但终究还是带着笑意看向程燃,说出了出口就后悔的话,“你呢,不一起吗?”

“每个人的人生方向,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是一匹奔腾万里的骏马,有的人也许只愿意做一条鱼,在水里自由自在。上了岸,就没法呼吸,就会死去。”

“是么……我们不一样啊。”秦西榛喃喃,又撇开头,撅起嘴,“我也不稀罕和你一样啊!你才多大人啊!说话老气横秋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么说的时候,她心头微酸,旋即她又提醒自己秦西榛你是不是疯了。

“时光荏苒,尽是南来北往的过客。就像是一首歌,慷慨激昂,宛转悠扬,最终也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天。”

秦西榛道,“程燃,之余你我,我们是过客吗?”

“应该……不是吧。”程燃看着秦西榛寒气逼人的脸,笑道。

秦西榛倔强而认真点头,“我也觉得。应该……不是吧。”

多年以后,秦西榛依然能够记得那天晚上的那个山坡,高旷的星云,满城的灯光。还有那个男子给自己唱起的一首首歌谣。

那是她看似一无所有的时刻,却仿佛什么都能拥有。

无论多少次回忆起来,依然觉得很是幸福。

======

明天会赶路回老家,一天都在路上,如果能更就更,不能更会提前请假哈。

今天没更啦

明天补上

《重燃》今天没更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疯子

年后,王国民做了一个忐忑的决定,收拾起东西,准备前往山海履职,他是西南理工大毕业,出来后在蓉城利发公司上班,邮电部年前在蓉城搞了个培训班,在班里他认识了一个伏龙公司叫做包一农的,跟他说起了如今正在西南一隅的山海热火朝天的伏龙。

王国民也算毕业名校,进了利发公司,仍然记得第一天给自己老家农村的父母打电话说起进大公司的喜悦,但那之后,他就发现在利发公司工作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这个蓉城电子设备十大之一的公司其实也就是机械性的广撒网多捞鱼,近些年流行在学校搞的招聘会倒是风声水起,但一进入公司就是死气沉沉,所有研发人员接手的全是外包的活,没有形成自我的体系,王国民干了三年,工资也没有怎么调整过,从最初时的每个月一千五到现在也只涨到一千八,想过做点成绩,向上面领导申请过产品预研,但回复是商业评估没有明确的案例和证据可以取得成功,于是被驳回。

想来也是,利发这样的企业不可能拿几个月时间给你一个研发人员搞一个根本不确定能不能成功的产品,因为他们本身就有任务,也不需要你去开拓,王国民本能觉得这样的模式会有问题,没有自己可以立足的产品,一个公司最终也只能沦为二流。当下就越加心灰意懒,在蓉城邮电部的电信培训班上面,和叫包一农的对脾气,知道了山海市这边,一家企业正在茁壮成长。

只是最终打动王国民的倒不是什么包一农说得天花乱坠的内部宽容的风气,程序人员可以根据自己特长选择性参加各种产品的开发,或者如果你只要有想法,就可以自己申请立项,在公司研发部门找到志同道合的程序员“组队”,什么一旦一个产品研发成功,那么公司会给予其价值百分比的奖励。

最后让王国民心动并且愿意离开蓉城前往山海的还是那份起薪就是三千块钱的工资。

王国民对利发已经产生了倦怠,又对伏龙的高工资产生了兴趣,实在不行,干个一两年,攒上一笔钱离职也是可以的。

结果王国民决定去山海之后,伏龙公司专程派人来接他,就是那个邮电部培训班上和他聊在一起的包一农,这倒是让王国民有些受宠若惊,他在利发从未受过这种待遇。

结果开车来拉了他行李的包一农却告知他先不忙回山海,而是去往另一个市安隆。包一农拉着王国民到了安隆市当地的酒店,径直去了十五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门开,里面是一股子冲鼻子的烟味,一大群人在里面有说有笑。

人群中,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看到他们,从椅子上起身,他走过来的时候,一房间里的人都停止了交谈,好奇的看着进来的王国民,来人朝他伸出手,“你就是王国民?我程飞扬!”

这个时候包一农才揭开谜底,“程总之前看过了你的《PBX排队机功能阐述》,一定要让我带你来亲自见你一面!”

程飞扬笑着说,“没有直接让你先去山海公司履职,反而转道来了安隆市,没给你添麻烦吧……听到你要加入的消息,我是高兴得不得了啊……”

王国民完全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就是伏龙公司的程老总。虽然说自己肯定会受到重用,但是这么还没履职就迫不及待受到老总接见的情况和待遇,王国民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程总在安隆?这里有项目?”王国民倒是有很大疑问。

包一农就道,“安隆市不是有个贝拓公司的生产厂吗,厂里的副总有意来我们伏龙,结果贝拓公司叫了当地派出所把我们人给抓了,程总过来捞人……我就比较幸运了,把你挖走,还能全身而退……”

程飞扬也是刚刚过完年,伏龙公司派驻在安隆和贝拓一家分厂的副总接触的一位业务员就被贝拓方抓走了,程飞扬也是过来上下打点,把人接出来。

王国民权衡再三,还是道,“这种事本身是涉及到竞争上面的问题,对方抓人这种方式也不光彩,我相信伏龙有大把可以处理这种情况的能人吧……怎么程总还需要亲自来呢?”这言下之意其实也是程飞扬作为公司老总,更应该气定神闲坐镇后方,时间应该花费在管理生产,设计战略发展等宏观方面,怎么还要处理这些事物。王国民要了解这些,因为要确定程飞扬究竟是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领导。

最忌讳的还是一个公司的领导人本末倒置。

程飞扬道,“被抓进去的兄弟都是知根知底,结果这年刚过上班,就遇到这种事,而且在拘留所里面,冷房子冷地,估计也不好受,我这个做老总的,得亲自把人给接出来。说到底,能给我们带来人才的,就是功勋,要让他们知道,我在后面给他们做最强大的后盾……小王你能过来加入,我很感激啊……伏龙现在就是缺人,要跟上研发,要做大做强,我们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研发,销售,客户关系,后勤生产……我们太缺人了。”

王国民点点头。短短察言观色之间,已经得出了结论,程飞扬这样的领导,念旧,记情,同时并不迂腐,亲自过问营救为挖人被竞争对手送进局子的业务员,这种做派,其实也是千金买马骨,体现出伏龙对人才的重视。

相比起王国民当初在利发,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程飞扬又道,“小王,你是西南理工大毕业的,这可是个好学校啊,怎么,还认不认识一些校友啊,有志于此的,我们伏龙都欢迎啊……”

王国民和程飞扬畅谈了一番,又和在场的一些公司上层相互见过,听到这么一堆人,商量的都是如何发动自己的人脉关系,找到一些这行有经验有技术的人员加入,同时去高校招聘高材生进来,培训人员,加入相关的研发。

伏龙真的是很缺人……

而开出的工资却又可以说是目前西南方面最高的,那么王国民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伏龙的销售业绩情况……其实很厉害。这才能支撑他们对人才的需求大举扩张。

而仅仅是为了给乡镇卖交换机,目前这样的人才需求,其实有些夸张了。只能证明,伏龙公司的眼界和目标远不止如此。这是一个有雄才伟略梦想的集合体。

王国民想到了程飞扬看过自己的文章,从而这要亲自见自己,尝试着问,“伏龙公司,已经在开发排队机了吗?”

排队机,也就是所谓的分配设备,电信业务中最普遍的一环,简单来说就是能够把打进来的电话转接到各个座席话务员桌前,接受客户预定,解答客户疑虑或者输入客户信息等功能的装置。

程飞扬点点头,也不打算隐瞒,如实相告,“我们是打算进入这一块市场,之前我们有一部分技术储备,但排队机始终不成熟,所以你履职后,我打算让你挂帅这个项目,把我们的排队机搞出来。”

王国民怔住了,道,“程总知道目前国内排队机市场占有率第一的是上通公司吗,他们是电信大排队机最主要的供应商,也是世界很多国家使用多年,稳定和质量都很好的老牌跨国企业,这一块就是铁板,谁都插不进去!”

“乍一看是这样,但其实不然。”程飞扬道,“和上通,我们必有一仗,这一仗迟早要打,那么就得提前准备,上通的确是质量好稳定性好,但他们是跨国公司,设备要进口,技术研发要在国外,客户有一点要求,技术专家很难马上反馈。而我们的技术人员拧包就能上门,立即处理问题。这以后就要靠你了,我需要你打造伏龙的排队机产品线,并培养出一批战之能用的技术人员,今年我们会打入蓉城,然后把办事处设立到三十个市里面去,到时候,我们很可能就需要动用到你这一支的力量。”

程飞扬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吧,我们的目标,并不仅仅是蓉城,而是要扩展到全国去!未来的伏龙,要让我们每一个客户引以为傲,甚至我要让国内的每一个人,都能以用上我们的产品而自豪。”

在西川省内,依靠向乡镇小城市渗透,准备在蓉城把国内巨头贝拓公司的份额挤出去。同时在全国电信层面,敢一言不合就把国际公司上通作为对手,甚至已经有预谋的准备在排队机上面和对方交锋。

王国民觉得,同时在准备这两场战争的程飞扬,真的是个了不起的疯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点好看

程飞扬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徐兰偶尔也会抱怨,说你这个老板在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整天不落屋,也就罢了,现在怎么也还是这个样子?

程飞扬也只能笑笑说以前是抓营销,抓渠道,现在渠道有项目经理负责,我要抓人才,抓建设。工厂要扩充,生产线要扩大,工厂技术的提升不比实验室技术,都是需要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去磨,这些可没办法规范化量化,都是存在于每一个一线技术工人的脑子里,这些不盯着怎么行。

而且派出去拉拢人才的人给别人抓了,作为老总要亲自安抚,要跟新来的人员鼓舞干劲,安排战略事务,都需要亲力亲为。

徐兰也只有心疼的提醒你注意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人在干事业的时候,往往精气神都是不一样的,但程燃其实可以看到程飞扬的憔悴,白发也多了几根,但那种精神,比年轻时恐怕也不遑多让。程燃知道自己父亲上了轨道,但有时候也有些担忧,不要父亲事业倒是起来了,身体却垮了,那就得不偿失。

假期里,程燃和程齐重新注册了一家公司,之前他们都是搞得游兵散勇的模式,说是要弄起兄弟生意,除了注册程燃绘画的三国杀美术和文字版权之外,都没有正式成立起一家公司来。两人合计了一下,以两人的名头,注册一家公司。只是名字没想好,看到程齐翻来覆去想一大堆不靠谱的,程燃也就说了个要不干脆叫“联众”?

程燃不知道后世联众平台是什么时候成立的,这个时空还有没有,但无所谓,一个最初时是电脑公司,他们也只是做桌游,就算名字撞车,也无所谓了,主要这个名字好,谙合桌游的核心。

程齐也就拍板那就叫联众。

《电脑报》刊登了关于三国杀的内容,这种桌面游戏第一次依托电脑报的庞大影响力,正式进入了人们的视野,而恰好遇到的电脑报当期发行量突破五十万份,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手头上已经看到了秦西榛那位从事媒体师兄杜鹏润笔的桌游专栏内容。

这也证明了程燃的渠道选择的正确。

那期专栏明示了送给读者两百套三国杀,读者的地址由报刊登记,然后通过程燃这边发货,杜鹏回应说整个报刊的热线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而且报刊编辑难得的居然没有在空闲时一天泡在游戏里面,一群人结伴在办公室里玩起了桌游,鉴于桌游的热情和易推广性,电脑报打算开辟几期版面,每次介绍一下技战术和玩法,但因为杂志的功能性定位,所以并没有代理销售的打算,可以给友情价刊登桌游的招代理广告,也希望和程燃这边建立起合作,譬如订阅下半年电脑报的客户除了游戏光盘外,还能额外附赠到一份三国杀。以及未来如果有补充包,改进版本,新型桌游,电脑报都可以开辟出版面来,照顾这方面读者的需求。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程齐手头上刚买的诺基亚6110电话不断,频频接到了求代理的电话,于是没有等到三月开学,程齐就先一步去了蓉城,准备和各方到来的有意代理方见面。

也不怪程齐这么激动,在程燃勾勒的未来中,要是代理这一笔顺利,未来桌游的销售一个月可能达到三万到五万套,运气好上不封顶。好的年景要来了,市场可能会持续扩大,盗版会疯狂进来,但怎么都有得赚。

只要略略一计算,程齐就觉得自己每在山海多待一天,都是多浪费一天生命。

程齐去了蓉城,程燃其间和秦西榛磨了为音乐节准备的歌曲,在音乐学院附近的琴行租了个琴房,由程燃唱歌,秦西榛编曲成型,然后还是会遇到一些麻烦事,譬如要是音乐节三天都由秦西榛自弹自唱,太单薄了,很多曲子也没法表达到位,效果就要大打折扣,想要一首曲子丰富,这种时候只有出动乐队。

秦西榛还是有自己的办法,凭她在音乐学院的威望和刷脸,一呼百应之下,倒是来了不少学弟学妹和同学,其中就有当初她在一中当教师的时候,慕名赶过来拜会她的,一个小太妹模样叫做宁媛的副吉他手。主吉他手叫做沙楠罗木,从大山里走出的彝族帅哥,现在在山海财贸学院当老师,但以前是秦西榛的同学,现在空闲时也会在山海地下乐队帮忙,一手吉他出神入化。鼓手叫做刘裴,音乐学院在读研究生,也是秦西榛以前同学,以前和秦西榛斗过曲,算是惺惺相惜,秦西榛出面之后,他决定帮忙。

这些人都是秦西榛可以信任的技术过硬的友人,也从骨子里热爱音乐,以前读书的时候,谁演出需要帮忙,一般都是二话不说拿起乐器就跟上,现在山海音乐节开始,他们其实都有些技痒,秦西榛一叫,无论现在在做什么,都停了下来加入。

秦西榛从程燃那里听音识谱的曲子摆出来,大家就围在一起研究讨论,而程燃就在旁边听,要是有什么问题,当即提出来,比如这里应该加入鼓点,这里和弦要转换一下,有秦西榛在场,程燃即便专业能力有限,只要根据程燃所说的多试改进几次,也就能纠正过来。

所以经常程燃提出一个问题后,秦西榛抱着吉他,弹奏一段,歪着头看向程燃,目光炯炯,文学作品经常有词汇形容女孩子的脖颈如同天鹅,程燃觉得真是贴切。

如果程燃指出哪个地方要轻一些柔一些或者重一些,秦西榛就立即重来,一次一次的改,直到程燃点头通过。

这个琴行位于老街的古建筑中,旁边的窗户外就是四合院的一棵桐树,树影倾斜,每每练习到夕阳落幕,斜阳的光柱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照在秦西榛的身上,她的目光流媚,眉宇轻蹙,纤细的腰肢抱着吉他,丸子头疏出一小绺,尾尖轻轻垂在肩膀上,沉浸在或激昂或悠扬的乐章里,有一种素描般的静穆。

程燃觉得一门心思沉浸在热爱的音乐中的女生,还真是有点好看。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评论人

福星酒店的宴会厅进行举行了一场宴席,在座的是山海市委常委的一位副市长,宣传部长,省音乐家协会的主席赖群,以及一干西南方面的音乐人,汪中桦是绝对的核心。

这场宴席上面那位副市长是频繁表达了汪中桦和在座一些音乐人来到山海对旅游节,音乐节工作的支持,甚至都用上了“蓬荜生辉”这种词。

这个时代里,港台娱乐一直都走在内陆前面,以签约港台歌手艺人在内地发行唱片的英驰公司是名声赫赫,在山海这种发展旅游城市战略的地级市,汪中桦要有一首为山海所写的歌曲一炮而红,对山海旅游业来说都是莫大助力。所以汪中桦受到的礼遇不可谓不隆重。

这顿饭吃完,汪中桦和助理回到酒店的房间,确定了往后的行程,助理离开后。汪中桦起身,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

体育场那边,主会场舞台已经开始搭建,由这个主会场为中心,周围半弧形,每间隔几百米,分布着六个会场,只是因为舞台的性质,主会场注定是核心,而分会场只能成为陪衬。

想到刚才那顿宴席,众人对他的恭维和推崇,汪中桦悠然自得。他又想到了秦西榛,其实对于那个女人,他并不真就是色中饿鬼,见猎心喜,从乐平洪的推荐和他观察来看,这个秦西榛底子不错,长相也很好看,是有潜力的。在这个圈子,美女就是资源,他在英驰的地位,以及横向在乐坛的地位,这些都需要手头上培养几个人起来,好为他作为向上层突破的桥梁,因此这种情况下,他其实所追求的就是好掌控。

如何能够好掌控秦西榛那么一个刚从音乐学院的象牙塔走出的女子,光是给她资源,为她捧场?对方只能说是感激你,但未必会受你掌控,还有什么比从肉体上占领一个女人,从而征服她的身心来的掌控更直接?

汪中桦向来看不上那些只看着女人的模样和肉体就想上床的人,在他眼里那些不过都是缺少智商和情商的蠢货,迟早有一天完蛋大吉。人要有战略思维,要是那天只是一个想依靠身体上位的女歌手,而不是在他看来可以好好包装的秦西榛,他只会婉拒这件事。

只是汪中桦没有想到秦西榛居然拒绝了,汪中桦等到四点睡过去,直至第二天醒来,房间里也没有人到来的痕迹。

汪中桦又轻轻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但又能有多少人真正能把握机会成功成名?特别是自己这一行,在他这个位置上,看的更是清楚。就是音乐学院的又怎么样,每年音乐学校毕业多少人出来,大浪淘沙,可说到底真正有多少经过正规音乐培养家喻户晓的?

看看这次音乐节,泥沙俱下,那些不远千里赶过来求取曝光率的乐队和歌手,这一行就是这样,站在上游的处于风口浪尖,位于聚光灯下,无不如履薄冰,在下游的拼命向上争取。无数人踏足这片名利场,但又有多少人庸庸碌碌,铩羽而归,人们往往只看到某某某的声名鹊起,却不知道在那些聚光灯找不到的地方,是成千上万个只能默默仰望上面的眼睛。

也正是如此,汪中桦才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着怎样的资源。自己手里的权力,才是能让女人疯狂的春药。这个愚蠢的女人,自己给过她机会,可她葬送了,那么也不怪自己赶尽杀绝。

所以刚才给自己助理的交代中,已经特别让他去通知主办方,他之前对秦西榛的推荐,因为临时一些事情取消了。

将秦西榛的名字从主会场名单上划去,汪中桦坐在落地窗前,那些沉寂的会场,将在音乐节来临时变得熙熙攘攘,光芒万丈,这方舞台,又不知道有多少乘风腾飞,多少人梦碎神伤。

……

王世峰刚刚下了飞机,山海市的机场始建于七零年代,去年也就是九七年刚刚划拨给了蓉城机场管理,是西南支线中起降次数排在前列的航空港。

特别这次山海国际旅游节的举办,往山海的飞机客运量都繁忙起来,有两家航空公司还加开了班次,就是为了配合这次属于让山海“进入世界”视野的旅游节。

不过映入眼帘的山海机场空港和省城大城市里的机场还是没法相提并论,基本上就是一个大厅,很多从通道出来的人汇集在这个大厅里面,像极了在等候班车的车站。

王世峰其实勉强算是个乐评人,他是西南电台“城市之音”节目的主播,节目就是关于音乐的,平时在节目里说流行乐坛大小事,这次来到山海参加音乐节,也可以说是“公派”,这次他就会作为“第一现场”,链接音乐之声直播间,和他的搭档,一个微胖但是声音极其动听,艺名“米娜”的女孩共同把这场音乐节直播节目做出来。

王世峰主持城市之音也有了那么三年时间,平时还给《音像世界》《流行乐坛》等几家国内有名的音乐期刊供稿,还算是有些小名气,至少业界听到王世峰这个名字,也要称他一声老师。

大概因为山海音乐节的临近,王世峰看到这个班次到的飞机有几个熟人,那边一出通道,有助手,甚至被几个举着牌的工作人员上前簇拥起来的带着蛤蟆镜,大约三十五六岁的一个穿着格纹西装的男子,叫做陈一波。不是明星,却胜是明星,属于是国内流行乐坛启蒙人的角色。

这个时代信息获取基本上依靠杂志期刊,陈一波是国内最早介绍欧美流行音乐,最早撰写港台热门歌曲评论的先驱,名气之盛,属于唱片公司都需要拼命讨好的角色,他的一支笔,就是风向标,只要打一个大旗,立即就会有无数拥趸乐评人跟风而起,几乎能够左右很多歌曲风评,据说有唱片公司想要捧红新人歌手,他一份好的评价都是数万开价。捧一首歌数万块钱,吓死人,可就有唱片公司认这个账。

而另一边被另一群人接机的一个瘦高男子叫做韩磊,和陈一波则是互看不对眼,曾经还在《音乐之光》期刊上互相发文互怼过,泾渭分明。

和陈一波拿钱捧人所不同的是韩磊出名了名的毒蛇,被称之为“韩大炮”,他就是以讥讽贬谪为主评价音乐的风格,譬如今年一首《相约九八》,韩磊“新鲜出炉”的评论辣语就是“说实话这首歌给我的感觉就和现场一样,像是村姑站在村东口呐喊,一个叫翠花,一个叫王苹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偏偏就是这样毒蛇的风格,韩磊的书倒是卖得非常畅销。这更是支撑他肆无忌惮的大肆放炮。但据说韩磊现在都不敢在一些乐迷集中的大城市里公开场合出没,说的话太难听了,以至于很多歌手的歌迷扬言要找他麻烦。

这两个人还只是此次评论团的冰山一角。王世峰有预感,这场音乐的舞台固然吸引眼球,而围绕这个国内第一个原创音乐节外围的骂战讨论,也倍加精彩纷呈。

==========

抱歉晚了,回老家了各种亲戚朋友的饭局走转不停,过年期间,请多多担待,拱手,抱拳,打滚,猛虎落地式……我会争取每天都有更新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凛冬将至

唱片业正在死亡,陈木易已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陈木易是个猛人,算是唱片业的猛人,他的“猛”在很多人看来,其实是没有自知之明。因为他经常在一些公开场合叫嚣着唱片业“革命”,要大家联合起来,不要内斗,对内消除竞争,对外把流通环节的支出尽可能的降下来,至少也要把利润维持在百分之二十以上。

要知道,唱片业的分成比例是从计划经济时代沿革下来的,流通环节上面将产生很大的消耗,以至于花费高额成本进行制作的内容商只能拿到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五不到的利润。即一盒卡带音像店买十块钱,唱片公司到手大约只能拿到八毛到一块多的收入。

九二年到九六年是一个黄金时期,陈木易的动地音乐就是这个时候建立,那个时候虽然薄利但多销,还有利益可以挣,但越往后走,盗版越是猖獗盛行,做盗版的五块钱一张卡带或者CD,可以自己只挣几毛钱,其他利益就交给各种渠道零售,形成病毒式的传播,正版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单薄的利润下,很多唱片公司倒闭了,现在能留下来的,要不然就是实力雄厚,搞综合娱乐,不仅仅依靠发行卡带CD赚取版权费的公司,要不然专心做明星经纪,靠商演出场费赚到钱的公司。再不然就像是他这样,公司不大不小,用句不好听的话说,还能靠百分之十的利润“赏口饭吃”活下来的。

所以在很多已经不拿唱片当做主营利板块的公司来说,陈木易有点像是热锅里蹦起来的蚱蜢,有些跳梁小丑的意思。

只有陈木易自己知道,唱片业现行的这个利润都不可能持续多久了,据说现在网络上得到下载音乐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现在买得起电脑的人并不多,但想象一下,如果未来人人都可以轻松下载到音乐,卡带和CD卖不出去,唱片产业那才叫做彻底的死亡。

时代即将无可避免的倾轧过来,很多唱片公司已经感觉到了寒意,也在未雨绸缪,在前堵后截之间寻找下一个突破点。

山海市的这场音乐节,将行业的目光聚集在了这里。

一来,所有唱片公司出唱片都需要制作成本,要经过对歌手的筛选,培训等漫长的培养才能出唱片,之后还要进行宣传,这就是一笔不菲的成本。音乐节天然能够规避这笔成本,而且让歌手广为人知。其次,音乐节这种形式似乎也是现行音乐产业可以赚到钱的盈利模式,未必不可以进行借鉴。于是也可以说到来的唱片公司都是来取经的。

可惜的是并不只有陈木易有眼光看到这一点,可以说横跨内地港台很出名的大型唱片公司,几乎都有派人来。譬如真言唱片的副总萧柏,架不住人家唱片公司名气大啊,数数港台有名的艺人,张霖,陈松,黄源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都是这家唱片公司旗下。其余的几大唱片,根据陈木易的消息都有副总级别的人物坐镇。

不消说,音乐节上面表现优异的翘楚,恐怕就得给对方挖个干净,这个年代港台走在前面,文化上面能引领潮流,制作水平技术也在前列,相比起来内地唱片公司只能亦步亦趋,就算自己有生产制作能力,和港台制作一比,说好听点是接地气,不好听点其实就是有点土气。

因此但凡这些大唱片公司名头一摆出来,哪怕是条件苛刻一点,恐怕没有人会拒绝这种和知名歌手艺人共签一家公司的诱惑。

陈木易的动地音乐发展其实也遵循那些大公司的范本,努力显得“洋盘”嘛,这些年签约叫得出名头的也只有三个歌手,陈木易的合作模式类似于经纪人,扣除成本的大头还是给歌手,利润上面比不得那些大公司。陈木易也想着借着音乐节,看看能不能够发现几匹大公司漏掉的“黑马”,虽然这种和大唱片公司抢人的方式实在有些堂吉诃德似的勇猛,但陈木易偏偏就是屡败屡战,这副劲头在业界传来传去,就自然而然成一个笑话了。

甚至有某位圈内大佬半开玩笑似得传出话来,他们吃肉,陈木易就只得喝汤,选些歪瓜裂枣而已。

对于这种闻陈木易有时候也只能苦笑,有什么办法,人家说的是事实,虽然说人是面子里子撑起来的,但要是活都活不下来了,面子又有啥用,能够找到好音乐和歌手才是王道。

只要有丁点希望,哪怕这些大唱片公司都是老虎,他也不怕拼个头破血流的虎口夺食啊。

只是有时候陈木易又觉得有些悲凉,综合各种数据来看,国内的唱片行业,确实已近黄昏,一个时代似乎将在眼前落幕。

凛冬将至,这场音乐节,会不会是最后的一场盛会狂欢呢?

……

由亚太旅游协会,省政府,山海市政府联合主办的山海国际旅游节在三月二号举办,持续半个月时间。

主题上面涵盖自行车运动,马拉松运动,传统庙会灯会,商品展销,音乐节,精品剧目演出,学术研讨,招商引资,美食品评以及文化遗产展演等各个方面多达二十三项活动的内容。

这段时间程燃频繁在电视上看到李靖平的身影,有时候突然觉得恍惚,仿佛一下子又来到了初中毕业前夕在政府大院姜红芍家里补习的那段时光。

有时又觉得很虚妄,像是从未发生过的感觉,甚至程燃就连当时嗅上去觉得女孩身上散发的泌人心脾的香皂气息,都回忆不起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了。

有点想再闻一次。

山海市进入国际旅游节的热闹和喧嚣里。

3月6号,一中开学,高一下半学期开始了。程燃仍然过上了和院子里的俞晓杨夏出门乘车赶往学校报道上课的日子。

偶尔能遇上毒蛇姚贝贝和柳英不坐自己父亲的车和他们一起乘车,只是经历暑假的事情,姚贝贝好像突然在他面前沉默很多,也不经常找茬了,只是有时候仍然会冒出些不轻不重的言语,却不像是以前那么激烈了。不知道是真的对程燃态度发生发自内心的改变,还是成长的原因。

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周围却实实在在的发生着变化,伴随着伏龙公司的发展,现在院子后面厂区的那块空地上面建设了厂房,原有的工厂拓宽了。新的工人宿舍也在建,混凝土结构的高大楼体,让附近单位的看得是直直咂舌羡慕不已。

而对于新学期一中学生来说轰动的消息,是听说美女音乐教师秦西榛已经离职。

原来上个学期末尾,那就是她在一中最后的日子,无数人后知后觉而遗憾,也有不少少年黯然神伤,将青春期那懵懂蠢动的某部分爱慕永远的藏在了心底。

这个时候,也有很多人深刻的理解了徐志摩那首再别康桥的意境。生命中有个人像是五彩云霞一样的来了,又那么悄然走了。

久久怅然若失。

最难以割舍的就是57度乐队的林楚等人,从根本不通乐理,站在舞台上腿脚就打颤颤,到可以肆无忌惮的点燃内心自信火焰的表演,这一切都是拜秦西榛所赐,可她就这么走了,每每一想到至此,林楚几个人就抱头哭得稀里哗啦。

有时候他们也会路过那个音乐教室,仿佛一探头,就能见到那个在教室里跟他们讲世界各地的音乐,讲过去历史和未来,讲自己的理想,令人感同身受到想立即动身走向远方的那个女子。

但定睛一看,却换成了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学究。

她去了哪里,她是否会继续从事自己热爱的音乐道路,她还会不会回来。每天乘车回家放学路上,还能不能看到那道在古街道上过马路的靓丽身影?

有的人就这样惊鸿一瞥,然后消失于生命中。

很多人这样认为着。

但却并不知道,不久之后……他们将在那个舞台上,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姿。

她像是历经流年俗世隐忍的莲朵,即便卑微渺小,不为人知,然而一经绽放,就是绝代风华。

第一百五十章 巧克力的风情

生活仍然在继续,每天下午放学时,程燃会沿着石板路向上,走进一处石墙小院,院子里的梧桐树冒着青绿的嫩叶,琴房里会有清越的乐声传来,夕阳碎落满地。

在院子外面静静听一会后,程燃才会迈步走进琴房,音乐会暂时停下来,秦西榛等人就在房间里,用征询的目光看他。

沙南罗木会提着两口袋打包的附近餐馆小炒进琴房,大家就在外面院子梧桐树下的一块石桌子上垫一张报纸,把饭盒一盒盒铺开。

程燃也和他们一起吃饭,院子里只有这么一方老石桌,石凳子只余一个,其他三个因为年代久远而不知所踪,地上只有当年的断茬,于是大家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唯一完好的凳子就给大家公认为未来明星的秦西榛了,秦西榛在一群人簇拥中,最初提议让程燃来坐,毕竟其实他出力最大。

程燃摆摆手,秦西榛也就只能被簇拥“上座”,宁媛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交叉折叠小马扎摊开,她有时候外面表演,后台没座位,累了就抱着自己的吉他坐着这个小马扎等演出,堪称神器。刘裴则是把一个空油漆桶拿来倒扣着坐着,沙南罗木搬一张大破鼓,挪了半边屁股给程燃,两人坐在鼓上,就着石桌吃下午饭,这一各有千秋花团锦簇的画面还真是不要太美。

吃过饭就是休息时间,这处院子外面是条十级的石板台阶,地势呈爬坡上坎,旁边是个院子延伸出来的堡坎,离地面大约七八米,秦西榛将那高兀的堡坎石面吹干净,坐下来,双腿悬空,程燃也挨着她坐着,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山海市区。

国际旅游节正在举办,城市遍插彩旗,横幅随处可见,道路栏杆刷着白漆,整个山海市仿佛焕然一新,热闹而喜庆。

如果眺望湖畔,可以看到湖畔对岸一片斑斓缤纷,那是山地自行车赛举办的发车场,四米的彩标迎风招展,往大足寺到草坝坡二十公里的环湖路都设置成了赛场,今天下午的时候,成堆的比赛自行车在发令枪响,向着赛道涌去。

而在市区,山海市投入的警力就有两千以上,大部分主干道都进行了交通管制,招商引资的政府会议,旅游展销会……每天都有项目在连轴转。

只是这个点,灯会的会场那边已经开始聚集起了很多人来。

可以感觉得到旅游节举办得异常成功,那么十三号到十五号的山海音乐节,就更是让人翘首以盼。

“音乐节就是这个星期五了吧……”程燃轻声道,“该准备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程燃知道自己能做的其实也不多了,到这种时候,这样一个大型的音乐节亮相,其中诸多变数,已经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掌控得了。他只能希望那些存在于他记忆中的歌曲,在这个时空仍然可以绽放它们的光彩,当然,这也和演奏者息息相关,秦西榛配上这些歌曲,又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我说我都紧张到不想去参加了,你信吗?”秦西榛笑着,旋即伸手轻扫拍了他手膀子一下,道,“骗你的!我以前也是参赛过很多次的,说实话,论起这种大庭广众下的表演,也就第一次上台有些紧张,之后这种紧张的情绪反倒没有了,只是觉得尽全力演奏音乐或者歌唱而已。这样看来,我兴许是天生的歌唱家。说不定我会火遍全国也不一定噢!”

“嗯,我觉得也有可能。说不定你真的会一炮而红,走上最高点,那个时候,你的人生和现在也截然不同,说不定我那时候都只能仰视你了。”

说不定自己也在创造历史。每每这么想的时候,程燃又有一种隐约的期待感。

原本是自己觉得有趣开玩笑的话,但秦西榛却破天荒眉宇蹙起来,想了想,她斜晲程燃,道,“你是担心有那么一天,你我的世界会割裂开来,泾渭分明?”

“我只是说说而已,到时候可别忘了角落里的穷亲戚啊……”

秦西榛道,“你想那么多,还没火呢……说不定这只是我最后的疯狂,就冒一个泡,噗!就没了,以后还是该干啥干啥,你要是穷亲戚,我就睡在天桥下面大马路下,到时候你这个喝得起粥的别忘记接济一下我这个下顿饭在哪里吃都不知道的啦!”

“你还穿得起衣服吗?”

程燃这番话说完,气氛沉默了零点零五秒,然后秦西榛连掐带打的啪!啪!啪!在他手臂肩膀上又留下淤痕。

自己这是说什么了遭此一劫!?

看着秦西榛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程燃心里又有一丝暖流,知道她是以这种方式,小心翼翼抹平双方可能对于未来人生分割的讨论。甚至可以说维护自己的自尊。

问题是自己在她面前不该只是个小孩么,哪来什么大男人的自尊。以前自己秦西榛秦西榛的叫她,被她数落没大没小,还变着法用老师的身份报复,现在这是没把自己当小孩看了?

不过也难怪,程燃记得在山坡前给秦西榛唱那些歌的时候,以及最近帮秦西榛校正的时候,秦西榛从头到尾的尊崇,也许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对于热爱音乐的人来说,音乐本身就是最值得让人尊重的事物。

“我们经常唱歌,用嗓过度,我爸就教了我一个所谓泡沫音的休养声带方法,简单来说就是仰起头,面部喉头松弛,像是平时你打哈欠,如同漱口水涮喉咙一样发音,令胸腔里的气流到达喉头振动发音,像这样……”

然后秦西榛就毫无淑女风范的仰起头“呵噜噜……”发了一串泡沫音,她又呵呵笑起,冲程燃道,“你试试!”

程燃也依样画葫芦,张开口,却突然嘴唇一凉,是秦西榛的手覆盖过来,一样什么东西被她丢入了嘴里。

这特么是个套路啊!

程燃一脸惊愕的看她,感受嘴里那味道散开,“你下了什么毒?……含笑半步癫?”

“一日断肠散!”

秦西榛右边腮帮却鼓着,手摆了摆,手心是一袋金色包装的小口袋,“怕长胖,就一小袋存货,平时不给其他人吃的……好吃不?”

程燃本以为是润喉糖,但却没有预期嘴里清凉油般凉沁沁的味道,反而是一股浓香。

是巧克力。

“甜的……”

“还不错。”

……

3月12日。山海音乐节开幕。

开幕式上山海市委常委,副市长,宣传部部长相继致辞,发表了一番旅游节圆满的展望,也希望山海音乐节成为国内的一个先驱,希望未来的山海音乐节,能够越办越大,在国内音乐领域产生引领和导向标作用。

开幕式六个会场同步进行,在会场门口展示栏随意取用的宣传册上标明了每天的表演乐队和歌手名录,而且这些信息也会在每个会场的大门展示栏上同步展示。

音乐节从一点半开始,持续到晚上九点,大概以四十分钟为一个时段,每个时段都会有不同的乐队歌手在各个会场表演。

当然,最受瞩目的还是主会场。可容纳数万人的主会场门票几乎销售一空,而那处传来的喧嚣也最为激烈。

相对而言五个分会场也就最多几千人的样子。但其实现场看上去也还是相当可观,没有主会场人山人海的汹涌,却也有一种小型汇演的氛围。

秦西榛和乐队成员在三号分会场的后台,她没有向汪中桦妥协,所以当时她看到自己在主会场上的名单,自然也就被剔除了,三号分会场是她动用自己关系所能争取到的位置。二来汪中桦也没可能在分会场名单这种事情上针对她,那样一来以他那样的老狐狸来说,就太露痕迹了,而且其实汪中桦看来,主会场才是真正这个山海音乐节的焦点。是所有音乐评论人,唱片公司,业界所关注的主舞台。分会场那都是一些杂牌乐队过来作为陪衬的,就是山海市领导意图让整个音乐节看上去声势浩大而已。

其实真正的主要舞台,还是主会场。主会场人数多,最能形成群聚效应,有什么好的乐队歌手,都能为人所知,分会场……谁会真正在乎分会场上去了什么人,那点人数影响力也远远不够。

所以上不了主会场,其实基本上也就说明了根本不可能被人重视。

头顶上的探照灯从舞台上直射下来,秦西榛的表演在晚上七点半,这个时段上台其实有些吃亏,因为毕竟下午饭分流了一批人,虽然分会场票不贵,DNA人们未必还会买票进来继续看最后两个小时的表演。

不过也因为是这个时段,程燃下午放了学就过来了。现在全国流行减负,市一中校长马卫国也只好响应号召,宣布高一高二的晚自习前几个月可以取消,等到临近期末再加上来。

所以程燃还是有空过来。秦西榛化了妆,眼影亮晶晶的,穿着得是一身黑色亮片的演出服,丸子头扎起,上下眼线在眼角处合拢出一道如同墨妙书法的眼尾,妩媚之间又不失英气的铁画银钩,魅惑众生。

当前面的一个乐队离开,主持人念到秦西榛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向程燃点了点头。

然后拾步登台上场。

会场左右两侧个一根集束投光灯灯柱在头顶上往舞台投射出炫目的光明。

秦西榛在下方人潮的喧呼声中上台。而这个时候,更远处爆发出更为剧烈的轰然之声。

那是主会场的舞台。

也是音乐节的真正核心。那里此时聚焦着音乐界的视线和目光,如同一股风暴。而此处她登场的分会场,就是偏离这场风暴的一隅,仿佛被遗忘的角落,现场也就一两千人之间,大概都是图分会场门票便宜进来凑个热闹的。

但秦西榛并没有气馁,身后的乐队就绪,她迎着头顶两盏集束投光灯,来到话筒面前。一时间会场里又安静下去,只有间或大概是因为她的样貌而响起的不正经的嘘声。

她用手扶了扶长杆话筒,收回的左手扶着吉他琴耳,右手向天空平直伸上去,中指和食指并拢,弹了一个响指。

她眼神冰冷而漠然,仿佛已经是统治此间的女王。

眼前的,都是亟待向她臣服的臣民。

音乐世界的臣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时爆发

山海音乐节的主会场,表演从一点半开始历经了一个下午,主会场是一个环形体育馆,用很多组液晶屏拼成了巨大的荧幕,和舞台同步,甚至可以把表演者的细微表情都放大在荧幕之上。

能够在主会场表演的乐队多半都是有着大型舞台经验的,比如那个去年在新西兰音乐节演出获奖,在京城那边有点名气的飞线乐队,虽然是小众乐队,但可没人小看他们的演奏编曲能力。又比如空明乐队,从著名的火炉山城走出来,在西南几个大型城市都有不少拥趸,所以这次乐队要在山海来演出,很多人是慕名赶过来的……

又比如赵乐这样的歌手,之前已经有些名气,也曾发过唱片专辑卖出过拿得出手的成绩。这些乐队歌手虽然不是什么国内家喻户晓,顶尖一线,但来到音乐节演出,要是有那么一两首歌能够从这里传唱开来,再经由唱片公司的包装宣传,一些业界乐评人的追捧,没准就能大火一把。

当然,真正在国内顶尖的歌手乐队,自持身份,是不可能参加这样的音乐节的。

在场握有贵宾席通票的唱片公司乐评人等人士,倒也不是全程参与,毕竟音乐节每天整场八个小时,要全部听完可是体力活,有的唱片公司高层是选择他们提前看好的乐队演出时间到场观闻,要不然就是一些不再视野中的乐队和歌手就让下属事先录音,下来挑选着听,不过这种一般也只是听那么一两首,要是这个乐队歌手不入法眼,也就直接跳过去了。

同时还有专人在音乐节观众席现场进行调查,对演出进行监控,记录出一些观众反应很好的乐队和歌曲,再来挑选评判。

国内大名鼎鼎真言唱片的合伙人副总裁萧柏正坐在贵宾席上,贵宾席是位于体育场两侧的高台上的座席,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是舞台的侧面,舞台正对着的体育场里已经是一片人潮汹涌的海洋,大约不下几万人,这个时候是气氛最热烈的晚间,下方的舞台镭射灯激射,映照出无数挥舞的荧光棒和手臂。

萧柏暗暗感叹人潮的疯狂和热度,这就是音乐的力量。

其实他这次坐镇山海市,主要是堪称国内四大之一的真言唱片内部合伙人之间现在有些不同的发展思路冲突,有的人坚持做唱片,有的人觉得未来的前景是做明星经纪,做大做高端,一两个明星就能撑起一个公司。而萧柏的看法还是这种音乐节商业巡演的方式。只是内部这些合伙人谁都是个腕儿,各有各的坚持,于是也就各自拉起一支队伍,尝试自己的方针。

萧柏也是如此,在主会场上场的乐队中,就有两支看似是独立乐队,但其实已经悄然在他们真言唱片签约,甚至经过培训打磨后的乐队悄然潜伏。

他们这次其实就是拿这个音乐节作为试炼。

这两支乐队可是真言唱片真金白银砸进去的,请了港台和日本著名的作词作曲人给他们谱词曲,经由真言唱片业内很高的技术进行调制,所以即便是进行现场演出,效果可能比录音棚录制时候打个折扣,但也是全程自带最好的设备,音响,规格比这个舞台标配的高上一层,效果也自然不一样,萧柏觉得这两支“特种部队”参加这个音乐节,其实是有些欺负人了。

纯粹是拿别人的地盘给自己练兵,但这种节省了一大笔宣发费用的事情,不干白不干。

但这就是市场,这就是竞争。其实萧柏也知道,不仅仅他们真言唱片,可以说他们真言唱片在音乐领域棋逢对手的英驰公司,其实也暗中派出了种子库里培养的还没曝光的“种子”。

像是他们真言,英驰,都是天生有平台,有资源,只要你需要,可以找到目前港台的一线音乐人给你作词谱曲,再经由一个合适的时机,譬如这种音乐节,进行一场角逐群雄的“曝光”,一举成名。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真言和英驰理念都走在国内前列,因此一看到山海音乐节这种新形式,立即就准备进场争夺资源了。

而他们这两个国内大唱片公司一介入,基本上就要宣告一面倒的压制,无论那些背着乐器带着各种各样的梦想和期望来到山海参加音乐节的乐队歌手如何奋起,最终也只能宣告成为陪衬。

可能最后也只能变成真言和英驰,最不济几家同样制作资源不小的公司角逐的战场。

独立音乐人或者背景后台不怎么样的歌手乐队,注定也翻不起风雨,除非真的有能够堪比对方的作品和表现力,可在拥有优渥资源的大型唱片娱乐公司面前,和人家积累的技术力量相比,再如何才华横溢,恐怕也要捉襟见肘。

萧柏他们真言唱片的第一个乐队刚刚进行了演出,效果的确达到音乐节第一天,目前为止的最好水平,当乐队唱起那首其实是公司重金从一线摇滚音乐人那里求来的摇滚歌曲的时候,现场都嗨到了最高点,从萧柏的位置,看得到有些女生甚至声嘶力竭的跟着喊,那副模样让萧柏想起了昨晚上在他身上辗转叫床声让人心痒的模特。

萧柏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写满了一些专业的评价,他根据自己做的一套评价体系,把这个乐队的表现定义为A级,既这种热度,在音乐节后,可以推出专辑,可能有个不错的销量了。

不过萧柏并没有掉以轻心,乐队表演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最后一个半小时,还有两个歌手的时段,他决定把剩下的听完,看看自己的乐队是不是今日最佳。

当那个叫赵乐的歌手出现的时候,萧柏皱了皱眉。从他掌握的消息,知道这个赵乐其实已经和英驰娱乐暗结珠胎,在本地他倒是很有些名气,所以他登台的时候,现场的热度也呼啦一下高涨了起来。

看到赵乐出场,同样在贵宾VIP席的汪中桦嘴唇翘了起来。这次来山海,赵乐恐怕是他最大的惊喜。原本汪中桦并不看好赵乐,毕竟只是个三线歌手,有点小名气,但也说明他在自己的音乐形式上面走到瓶颈,应该重新塑造自己的人设,或者重新找到突破,但他也最不好转型,一个半中拦腰的歌手,打不破原先的塑造,想要更上一层楼,难上加难。

然而赵乐的毛遂自荐,特别他拿出来的那首歌,汪中桦觉得是极好极好,也立即灵感大动,给了赵乐一个创意。

于是此时舞台上面,赵乐戴着一顶宽檐大帽,一改从前西装革履的装束,反而是穿着皮衣,土灰色的牛仔裤,蓄着胡须,在万人呼涌中来到舞台中央,他把帽子取下往人群一抛,立即又爆发一阵轰涌。

然后赵乐捧起话筒,道,“山海音乐节,是国内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那么就该有伍德斯托克的精神!伍德斯托克核心是和平和反战的精神……我们也该追求这种精神!因此,我赵乐,今天就在这里,号召世界和平,号召反省战争带给我们的伤痛,一首《孩子眼中的希望》,希望大家喜欢!”

与此同时,三号分会场上面,先演绎了几首自己自创歌曲的秦西榛,决定在今天拿出程燃给她的第一首歌。

她向身后的沙南罗木,宁媛,刘裴看了一眼,大家回以她一个点头的坚定眼神,然后秦西榛面对台下,道,“之前的都是一些慢歌,接下来这首歌,是今天唯一一首快歌,也是我在舞台的最后一首……这首《止战之殇》!送给大家。”

两个会场舞台,一大一小,但是除了编曲之外,几乎相同的歌曲,同时在这个夜空——

爆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出事了!

音乐节临近晚上气氛其实越为热烈,一些快歌和摇滚基本上最能带动起氛围,真言唱片潜伏的乐队已经成功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当这个赵乐开口歌唱的时候,萧柏还是精神一振。

他先是仔细的听着,身为真言唱片合伙人副总,他本身也不简单,这些年做过很多接触过很多前沿的东西,这些汇合出来就是资历和眼界,因此很多业界场合,有人提一个东西出来,他能立马反应,随即和对方探讨起来,直至看到对方心悦诚服的样子,这种高人一筹,有种独登高楼一览众山小的骄傲,也因为这些资历阅历,也让萧柏在很多人评价中有“眼界高瞻”的称誉。

但萧柏发现,这首歌比他目前所知道的前沿风格,还似乎更为超前。此前的流行乐坛中,从未出现过这种曲子。

听完歌曲主体第一遍,赵乐终于从手头上翻开了歌单,从中翻找出这首歌的歌词内容,对比着来听了。

赵乐当然不可能唱成这首歌原唱那种嗓音,实际上当时程燃所唱的时候也不是原唱,相比起来吐词清晰很多,那种呢喃的唱腔是程燃追求不来的,只能突出这首歌的节奏和内容。

作为音乐人,赵乐当然有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当时在外面打电话,其实电话早结束了,只是避免了回到桌台前的尴尬,所以故意在场外抽了支烟,而程燃唱的时候,那段最开始的吟唱委实让他有些意外……“恶夜燃烛光,天破息战乱,殇歌传千里,家乡平饥荒。”有一种当年黑豹乐队的感觉,他下意识就摁动了兜里的录音笔,在树后面全程听完了这首歌曲。

那之后回去更是细细琢磨,一个段落一个段落的分析,最终还是把歌词结构曲子给挖掘出来了,也并没有和程燃原唱的一模一样,根据他的需要,改动了不少。但这首风格独特的歌曲,却是的的确确给扒了下来。

赵乐后面再把这首歌呈给汪中桦,邀请汪中桦编曲,汪中桦也有所意动,于是“半推半就”的应诺了赵乐在这首歌编曲上署名的要求,根据节奏作曲进一步编了曲,在音乐节这种场合上面,赵乐以刻意沙哑的嗓音唱出来,这首歌至少风格上面,就一下子抓住了现在几乎没有人体会过这种风格的耳朵。

特别是夜里的音乐节,大家喝着啤酒,感受着气氛的升温,再有这么一首所谓反战这么宏大却又政治正确主题的东西出来,氛围立即直线拔高起来。

此时此刻,不光是真言唱片的萧柏,这边,在底下的一干表演过或者下一场的乐队,目光都集体看向了舞台……

有的人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这什么歌啊……”

但是此刻数万人的体育场草坪上,无数的手挥起来。

“赵乐!赵乐!赵乐!”“赵乐!……”

“赵乐,牛比,赵乐,牛比……!”

很多乐队成员回过头来,甚至就连刚才登场,以为已经达到了全场气氛最高峰的灵越乐队,此时也不得不收回目光,“这首歌……的确很容易在这种环境下把人情绪给吊起来……”

其实赵乐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未必没有他们这支乐队用真言公司背后重金打造的歌曲把气氛预热了的缘故。

然而起承转合,有时候往往就是一个时机问题,就成王败寇,赵乐的确把音乐节会场的热度,炒到了今天的最高峰。

而也在这个时候,刚好在这个时段,在“城市之音”电台对音乐节的直播间里,节目主持的王世峰正好采访被称为“韩大炮”的韩磊。

直播间位于在体育馆平层一个作训室改造出来的房间,直播间里的荧幕倒是和舞台的摄像机同步。

韩磊此前在直播间直言无忌,根据王世峰得到的电台热线反馈上面来看,有骂韩磊的,“什么人啊!你看说的那些话,凭什么对灵越乐队这么苛刻,你谁啊,最好让韩磊闭上他的臭嘴……”也有追捧他点评辛辣的,“韩老师经常能一针见血,乐坛太需要他这样的人执鞭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称得上音乐人歌手的称号,是该让一些人原形毕露。我们支持韩老师!”

“韩老师大可再犀利一些,倒是很希望听到他对爱忘忧乐队的点评,最近这个乐队可是一首一首的歌拿奖啊……”

而此时听着赵乐这首歌唱完的韩磊,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王世峰也回过头来,对体育馆那头的汹涌望洋兴叹,这个时候也解说道,“现在我们在现场已经明显可以感觉到了赵乐这首歌带来的热度,我想大概很可能是今天的音乐节最火爆的一首歌了吧……韩老师在赵乐这首此前从未出现过的新歌面前有什么评价呢?”

这个时候赵乐这首歌曲的表演也已经结束,王世峰注意到韩磊手上正看着歌单上面的歌词内容,片刻后,他对着此刻大概是覆盖了整个西南省界的“城市之音”直播话筒道,“原以为赵乐只拿得出一张《追逐》,结果这几年不见,竟然在风格上面突破了……”

王世峰知道韩磊能说出这番评论可不简单,这还是今天他首次正面评价某个人,可以知道明天恐怕一些跟进音乐节的媒体,肯定是譬如一些《韩磊公开承认赵乐风格的进取》,《毒舌韩磊对赵乐刮目相看!》这一类标题的内容。

停顿了一下,韩磊双手环抱起来,语气有些尖酸刻薄,“这首歌我说不好,第一时间想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仔细的听下去,特别是第二遍的时候,我居然开始有点想跟着唱了……这首歌从立意上来说就很超脱,我这个人重感觉,整体听下来,觉得有种拉屎般的酣畅淋漓……要是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道个歉,我这个人粗俗,有什么感觉说什么,实话实说而已……”

王世峰也只有苦笑,知道韩磊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说着你的好话,保管会插入一些让你眼皮刺跳的,总归评论任何一个音乐人,就不会舒坦。

韩磊说着又停顿一下,“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十年以后,很多歌都死了,当人们听都懒得去听的时候……这首歌,可能会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批。”

王世峰凛然,知道韩磊这轻飘飘的说话,却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与此同时,接受着其他电台采访的另一个重量级乐评人陈一波,倒是和英驰娱乐的关系不错,所以采访中也是极尽对赵乐的赞美,而且面对一向和他“不对付”的韩磊,陈一波还难得的表扬了韩磊这是识英雄重英雄。

现场的最高热度,两大乐评人难得的联袂捧场,各个电台的跟进报道,甚至以赵乐本身的名气,风评仿佛一瞬间就蔓延了。

“赵乐音乐节新歌风格怪异,嗨翻全场!”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这首歌可能要堪称音乐节第一绝唱!甚至对乐坛也是一次冲击!”

“赵乐《追寻》蛰伏之后,时隔多年,涅槃归来!音乐节大放异彩!”

音乐节上,无数参加的人用随身携带的录音机录下了赵乐的这首歌,反复播放,然后开始传播了出去,向着山海市街头巷尾扩散。

……

第一天的音乐节完毕,萧柏返回五星级酒店,助手送来的磁带里,是音乐节主会场上所有引起最高热度的歌曲,有八首之多,萧柏从头到尾听过一遍后,那些歌不是说不好,就比如他们真言唱片为两支乐队制作的歌曲,符合流行的一切元素……然而……却并不出奇!

因为有些音轨还是沿用的经典歌曲,所以听着大概很顺耳,但听众们估计都会有在哪里听过这种似曾相识感。他可以保证,明天他们第二支私底下支持的乐队出来演奏,也还是达不到今日赵乐的这种效果。

所以最终萧柏不得不承认,赵乐这首歌,最前端,最特别,最特立独行,最让人过目难忘……因此,也可能最为惊艳!

这场音乐节之后,这个赵乐,恐怕就要凭借这首歌,再加上英驰公司的宣传,凭借这波热度一跃而起,至于能到什么地步……恐怕进入今年的乐坛前二十排名,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目标。

只能说这是英驰的运气啊!真是让人嫉妒啊……

也就在萧柏咂摸这一切的时候,突然助手紧急的敲门,萧柏开门,有些不耐烦。

但助手却第一时间闯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萧总,听说了吗……”

“音乐节那边……出事故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塌不下来

1998年,在山海市的记忆中,国际旅游节上面的音乐节活动,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让这场音乐节一度跌宕起伏。

音乐节本身现场就有人自带录音设备录制歌曲,不过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便携随身听,有的甚至干脆抬着那种大型装一号电池的录音机,这倒是音乐会的一景,但在接下来一些爱好者碰头分享的时候,便出现了问题,主会场和分会场发生了两首宣称是来自不同歌手的“原创”歌曲节奏旋律,甚至歌词几乎相同的情况。

要是都是不出名的乐队,可能有撞车的情况,那也就罢了,也大概没有多少人会真正的往下追究,但关键一点是其中的一首歌来自赵乐。

赵乐这首歌是当天主会场最佳,甚至开唱时就有音乐人接受电台采访预言这首歌潜力无限,很可能成为赵乐风格转变的一个转折点,唱片公司方面惊讶于赵乐的潜能,大家再一看编曲是汪中桦,有嗅觉敏锐的立即觉得,这首歌不说流行,但至少可以为现在乐坛很多模仿国外的词曲创作上带来一个焕然一新的局面,要是宣传到位,运营得好,很可能给乐坛带来冲击。

就像是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内地第一次听到漂洋过海的邓丽君,会生出“歌居然还能这样唱”的感觉。或许流行程度上达不到那样的程度,但至少在识货的业界来说,这种歌曲是开创性的。

然而就在一片对赵乐的褒扬之中,突如其来的出现了这么一幕,赵乐原本是原创的歌曲,竟然和分会场一个叫秦西榛的女主唱撞了车。

情况先从看过音乐节的人们口中蔓延出来,当天晚上,就已经有几拨人在外面的烧烤啤酒摊打起来了。

本身音乐节一结束,山海所有的夜宵小吃摊都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三五一簇,喝着啤酒,热火朝天的讨论今天音乐节上各个乐队歌手,哪首歌如何如何之类……

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结果主会场和分会场两首歌撞车的争论,这边吃东西的一方说不用说了,就是个想出名想疯了的女人抄了赵乐的《孩子眼中的希望》这首歌!赵乐名气在这里摆着,肯定珍惜羽毛嘛……难道还抄一个没名气的选手歌不成?肯定是赵乐这首歌被提前泄露了,拿给人抄了去,至于怎么被抄了,下三滥的各种手段还少么……不是说两首歌的编曲不同吗,也就是了,对方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抄赵乐啊,肯定进行了化用……

但另一边从三号会场出来的就大骂放你吗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是秦西榛抄了赵乐,而不是赵乐抄了秦西榛的,有名气就是挡箭牌了?没名气就活该理亏被踩踏,什么时候音乐上的真理是用谁在这一行的权力大小来决定了?

这边从主会场下来的就一脸揶揄,说唉哟,连主会场票都买不起跑去听不入流分会场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说音乐的真理?

从分会场下来的气得浑身发抖,说主会场没有我们喜欢的歌手,而且人挤人,就喜欢安静的听歌不成?

那边就继续讥讽,说所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这样的就爱找借口,当然只能听一些抄袭的三流辣鸡音乐!

那边的还待说什么,这边已经忍无可忍的轰然而起,啤酒瓶啪得在那个叫嚣得最厉害的人头上开了花,这边轰的扑了上来,夜宵摊上,汤汤水水锅碗盘碟都给炸上了天。

分会场没有主会场那么多人和嘈杂,其实另有一番风味,而且一些小众歌手和乐队在这里表演,很多都是冲着这些人而来,属于死忠,也不随音乐大流,安静听歌的其实占大多数。

今天听下来,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对秦西榛和她的歌曲折服。有时候纯粹的热爱就是这样,那个女孩站在台前的台风,那种古典和现代激烈冲撞的感觉,无论她是优雅的弹奏,还是热情四射的摇滚,都是那么不容亵渎。他们为她的那种神采所折服。所以当听到有人对她贬谪冷嘲热讽的时候,这些人第一个忍受不了站出来,像是捍卫心头某种热情的斗士。

也许老去和死去是每个人人生不可避免最后的终点,而还能为捍卫心中的热诚而战斗,才是活着的证明。

这样的战斗这一夜在很多地方爆发。

派出所连夜出动,有的人被带往派出所时,还是头破血流。

这场事件,不可避免的就这么震动了山海,乃至于这个音乐节。

秦西榛等人当晚表演完毕后,就在后台对明天演出进行准备,把乐器搬到陈列室,等到九点半闭幕后十点过左右,会场这边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她和乐队一群人才出了会场,这个时候公交车已经收班了,因为大家住的方向都不一致,决定先走上一段,到三岔口的中央花台处打出租车,结果走在路上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街边发生的一起斗殴。

警车过来把两拨人都带走了,但围观的人群却说着整个事情发生的始末原委。

“说是分会场那边有个姓秦的女歌手唱的歌和主会场赵乐唱的歌一模一样,就是歌名不同,双方都在争论谁抄谁而打起来了……”

“这个事情,我想应该也是分会场那边抄人家的吧,毕竟赵乐有点名气的噢,歌也是汪中桦编曲的,都是专业的音乐人,分会场那些都是什么歌手乐队,论才华也比不上别人吧,要真比赵乐厉害,哪还不早火了,至于在分会场凑个人数么?”

“听说那表演的歌手乐队还是我们山海本地的……要真是这样,可丢脸死了!你说谁的你不抄,偏偏抄个赵乐的,这种事骗得谁来?”

听到周边这些沸沸扬扬的讨论,这下整个乐队才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因为程燃在演出结束后就先走了,所以这个时候也没法第一时间找他确认。

但沙南罗木,刘裴,宁媛都齐刷刷的把秦西榛给盯着。眼神既有对这些言论的愤怒,又有关切,事情传成这样了,山海又是个小城市,还不知道会对秦西榛本人,以及她的家头人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和波及。

在网络不发达的年代里,山海这个小城市但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传播速度堪称光速。

面对众人的目光,秦西榛眼神沉凝,事实上这个时候她的BP机已经传呼不断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程燃的,以及她在音乐节会场后台那些朋友的,甚至还有自己母亲的。

看到程燃发来的那一段“回我讯息”,她又莫名心情大定,抬起头来,道,“我没事,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曲子是来自程燃,我绝对相信他。赵乐肯定因为什么渠道用了,大家先回家,明天只要天塌不下来,我们的表演就照常进行。”

今天没有更新

家里事多呜呜……

《重燃》今天没有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今天也没有。

晚上回家,一直写着,但还是没完,先说一声,大家别等了。

《重燃》今天也没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出手就是碾压

秦西榛记得很多年前在山海,有一次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上,无意间发现一个男生面如土色的发抖,身后一个人正用刀抵着他的腰,同时空出的手在他裤兜里搂钱,大概也就是中学时代,那时候无论是当事人还是遇到事情的她,都没有任何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更何况还是学生。但是在那个小偷朝她恶狠狠看来的时候,秦西榛突然大声说:“叔叔你的刀哪里买的,还真是很好看呢!”

最后那个小偷被一车人扭送派出所,原本以为也只是个插曲,结果逛街回家的时候,秦西榛就听到了自己母亲说起今天一趟公交车上,贼如何如何持刀抵着学生不敢声张,有个小姑娘机智勇敢,用这种方式喝止,你以后都要学着一点,这样的孩子多机智……

最后秦西榛说了来龙去脉才让母亲相信原来大家传闻中的那个女孩,就是自家女儿。

那件事情后秦西榛就有一种感觉,世界很小,这个城市更小,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人们口口相传,不一会大半个城市就人尽皆知了,更何况如今是音乐节上发生的大事。

回到家来,自己父母秦克广和罗欣就坐在沙发上,气氛沉肃,因为之前秦西榛预先说是要参加演出,本身这种情况就很正常,她也时常表演,基本上引以为常,结果今天单位里李家的孩子去看了音乐节回来回来说起发生的事情,他们才知道秦西榛参加的是音乐节。现在两人都睡不着,非得等到秦西榛回来。

回到家看到情况,秦西榛先稳住迫不及待询问的母亲,说打个电话,于是这个电话打给了程燃。

今天下午放学后,很多学生都前往了音乐节,程燃也是通过俞晓知道的这件事情,第一反应居然还有这种事。往往说江湖复杂险恶,大概也就是指这样的事情,程燃尽管不是个雏儿,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时现场那么多人,难道随便一个人不是人证,证明这首歌出自程燃,赵乐居然也敢用?

是了,程燃想了一下,大概也就明白赵乐打得什么主意了,他不过也就是个高中生,翻腾不起什么风雨,赵乐把词曲结构拿去,重新编一下曲,即便当天有人听过,但是在一个普通高中生和赵乐这个声名皆具的人面前,恐怕也会认为这首歌最早来源于赵乐。作为一个高中生,大概也没人觉得他有多大的能耐,即便闹上去,很可能赵乐有的是息事宁人的手段,给笔封口费,或者实在不行,把词作者给他加上去。只是这种事,当时并没有提出来,赵乐也是抱着欺他一个高中生翻腾不起什么风雨的心态,或者本就事急从权,根本用不着和他商议吧。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程燃会把这首歌给秦西榛,然后同在音乐节上表演出来。

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音乐节主会场和分会场,虽然是同一个主办方,但其实系统不同,主分会场之间基本上能够鉴别的就是歌曲名字会不会相同,至于内容这些,当然就没有专门的人再进行比对,而且有的乐队歌手会临时改歌曲,所以基本上是不会比对歌曲内容的。

秦西榛来电话的时候,程燃把赵乐大概盗用的前因后果说明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她好好发挥,然后说了一番应对方略云云,秦西榛听完后放下电话,这才面对征询自己的父母,把实情说了个清楚。

最后秦西榛对秦克广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爸,抱歉,让你失望了吧……我最后还是去参加那样的音乐节了。”

她知道自己父亲这个教授对于古典乐的执着,近乎于是固执的审美。一辈子都在向她灌输古典乐的宏伟和美妙以及哲学意境,对于通俗流行音乐的鄙夷和憎恶。

在他的权威之下,秦西榛在家听一些流行乐都像是做贼。所以当有一天秦克广发现自己的女儿不是堂而皇之的坐在钢琴面前,而是拿着话筒站在“浅俗和众”的舞台,可想而知他此时的冲击。

在秦西榛看来,兴许迎来的也是秦克广劈头盖脸的批评,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秦克广沉默片刻后,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秦西榛心头一沉,其实这些年之所以一直背着秦克广,到后面并不是因为他的权威,因为他的庇护,其实正是因为自己已经拥有了飞翔的能力,而不愿意看到他有一天发现自己衰老的翅膀再也影响不了她的方向,使得最终不得不看着她远离的失落。

那些退让也好,妥协也罢,秦西榛一直都在试图推迟这一天的到来。

难堪的沉默之后,秦克广道,“流行音乐的生命力,是无法和古典音乐相提并论的,往往都是一时的气氛使然,没有万古长兴的风范和价值,即便红得发紫,也往往昙花一现,一个歌星五十年后,估计也就没人知道他是谁了,但五百年后,全世界仍然知道贝多芬。你确定还是要走这一条路?”

秦西榛想了想,轻声道,“其实我觉得古典音乐,也是在历史中不断筛选才成为现在的古典的,莫扎特贝多芬那个年代,他们的音乐就是当时最流行的,就像是我们的古文一样,你能说白话文和文言文相比有高下之分吗?那岂不是很多伟大的作品都要蒙尘。流行音乐在时下是流行的,但未必不会出现像是古典乐那样流芳百世的作品。前人的东西再好,也终究只是亦步亦趋的跟随,而我想走的是自己的路。就算是昙花,那也要绽放后人们才知道是昙花,否则也就是花骨朵而已。更何况,哪怕短暂的绽放,却能让人们闻到一时之清香芬芳……这也是很美好而幸运的一件事呢。对吧,爸爸?”

秦克广和秦西榛对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以前我在你的相册上写,你是一个女孩,我不希望你的人生漂泊,希望你早日成家立业,稳定富足而幸福。但既然你选择这样一条路,那我还是再送你一句话:把一切交给时间,把人生视作修行。”

“好好唱。让那些弄虚作假的宵小鼠辈,看看我秦克广的女儿真正的本事。”

“我打磨你让你浸润古典乐这么多年,流行音乐这种东西,你要真正热爱,难道还怕玩不转?让那些什么赵乐见识见识……要论功底,他算老几?”

秦西榛其实蓦然发现,虽然秦克广这么多年近乎于不讲道理的对她进行约束和填鸭式的乐理灌输,这其实也使得她近得了他的真传,秦克广是个兢兢业业的古典音乐教授,但正如他所从事热爱的事业一样,古典音乐到了今天也是小众,永远不会有那种人山人海喧哗疯狂的情况发生,有的只是静悄悄的演奏厅,一曲终了间歇短暂的掌声。但那种严密的音乐逻辑性,严谨的结构,精美的形式和哲学意境的深邃阔远,是真实而永恒流传的。

拥有这样传承的秦西榛,就像是掌握着绝代内功,体内拥有雄浑的宝库,程燃充其量只是一把开启她宝库的钥匙,只是引导教授她发挥特长,传授武学招式的导师而已。

就像是所有那些武侠里的一样,一旦秦西榛掌握无招胜有招,恐怕一出手……

就是碾压。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是一个段位

人类的密谋能亵渎世上一切的事物。

音乐节的深夜。

酒店,汪中桦的房间,灯光敞明,但桌子上的茶杯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满屋子都是呛鼻的烟气。

汪中桦翘着腿,眯着眼打量眼前的赵乐。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甚至在今日得到了众多音乐人唱片公司好评的赵乐,却在汪中桦面前显得局促拘谨。

先前在这里的经纪人助理已经全部摒退,汪中桦食指拇指捏着支烟,在沙发上翘起腿,目光似乎要把赵乐刺穿,“你给我说老实话,这首歌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乐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刚才通过助手经纪人那边收罗的情报,已经汪中桦动用了英驰的能量私底下打探,林林总总的信息汇集起来,总而言之出现了这么一个情况。

现在是业界发现了赵乐的潜能,音乐风格的转变非但没有丧失人气,反而在诸多音乐电台直播中大获好评,根据音乐电台的热线反馈,和音乐节现场的反应是相同的。乐评人出奇的一致认为乐坛需要新风格的出现,即便有少数意见不同,那也是个别的哗众取宠,或者人微言轻的意见相左。甚至传闻说音乐节现场的录像,已经呈在了几个音乐圈上面的大佬面前。

然而,关于赵乐和音乐节现场一个普通歌手在这首歌上面撞车的情况,各方也有所察觉,山海市发生的几起因此导致的群体性斗殴事件,更是让这件事加速了发酵。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被很多人知晓,而究竟是一场丑闻还是有惊无险的风波,就要看他们接下来如何应对处理了。

所以现在赵乐才在汪中桦面前,究竟是如日方升的前程,还是一掷千金的荣华富贵,都要看这大好形势面前是否能尽力一搏了。

“最早的时候,这首歌是在上个月聚会,从一个学生那里听到的……我觉得很特别,主题也很好,似乎也很契合音乐节,于是就用了……”

汪中桦猛地起身,上前揪起赵乐的头发,扯得直见头皮,照着那张脸就扇了两巴掌。

巨大的脆响声过后,赵乐惊怒未定的捂着脸,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汪中桦因为扇得用力手都在微微颤抖,一张脸阴翳至极,脸皮上的横肉都在拧动,“你他吗扒了人家的东西敢让我来编曲!你搞什么!……你这是找死把我也拖下泥坑。”

以往那个似乎在很多地方都吃得开的赵乐此时也只是手掌捂脸,沉默了片刻,道,“当时以为只是个学生,谁知道那个女歌手也唱了同一首歌,说不定……也是扒来的……”

汪中桦坐回原位从烟盒里再取出一支烟,点燃抛下打火机,道,“你确定只是一个学生唱出来的?”

汪中桦点点头。

“现在问题是,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版权局有底子……但这些倒是不太重要,就算是有底子……”汪中桦捻着手上的烟旋转,淡淡道,“那也可能是从你那里来的。”

赵乐猛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他心头狂跳,知道自己赌对了,刚才挨上两巴掌,显得又惊又怒,其实在他来找汪中桦说明情况的时候,也未必没有料到这一幕,所以三分是真,七分是演。

目的最终还是把汪中桦绑上自己这一条船,思路是对的,汪中桦怎么可能让自己有污点。更何况,他赵乐今趟音乐节,已经形成了气候,并非不值一钱可以随手抛弃,他汪中桦要是豁出来帮他,他赵乐眼看着就是能趁风而起,运作的好,日后名气,在业界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

到时候不仅可以提升汪中桦在英驰集团的地位,更因此和他结成同盟,以后也是汪中桦在乐坛的战略盟友。民间有句老话叫多个朋友多条路,在业界,岂止是多条路这么简单……只要赵乐未来达到一个程度,人脉一勾连,那就是铁板一块,就是能量的组成部分,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大家合作共赢,业界又是非零和博弈,蛋糕是越繁荣越大,凭什么不联手壮大,为什么有的公认的大佬一句话功夫就能调动四方覆雨翻云,无人敢得罪,就是这个道理。

相比起来,这两耳光实在不值一提,只要能够成为这场风暴中最大的受益者,只要未来能够连登几级台阶,能够问鼎前列位置,他再挨十几个耳光,哪怕是让汪中桦打倒手软,他还要笑着给他端茶递水,恭恭敬敬把满是淤痕的脸呈上,问他要不歇歇再来?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越王勾践都能卧薪尝胆,他赵乐眼看着就能一步登天,这点委屈算什么?

汪中桦轻描淡写,“这件事,只要背后没有英驰那样的后台,就算是有注册版权,那他们也守不住。那个秦西榛我知道,川音山海毕业的,你的后辈,这点就可以做做文章了,你大可说明,这首歌是当年所作,那么他们的歌哪怕再留着底,说服力也有限得很……谁知道那个秦西榛,当年有没有对你的歌觊觎?”

赵乐一听,就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如果他们站出来,发个声明,表明自己的音乐是当年所作,那么秦西榛恐怕再难拿出有效的证据证明这首歌最初始的来源,毕竟赵乐就是她在音乐学院的前辈。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一时心切用上赵乐以前的歌的情况。

就算注册了版权,一来业界目前很多版权问题根本就是一团乱麻,一般的音乐人版权保护意识也有限,基本上不会把早期作品拿去注册公示,要是秦西榛出示了版权,那就更有问题了,难免没有欲盖弥彰的嫌疑。毕竟也有可能偷了别人没注册的作品自己注册的情况。要是真是如此,那么以汪中桦的背景,引导一些评论人往这方面猜疑下去,舆论上面很可能就会呈现一面倒,毕竟秦西榛这个时候出示版权,又太可疑了,像是早有准备,赵乐到时候只需要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自然能引得很多人攻击秦西榛为搏出位不择手段。

就跟那些港城杂志报道的娱乐圈一样,这年头这样的女人在娱乐圈杂志上比比皆是,很容易找到各种各样的原型套用到秦西榛身上去。

在汪中桦一番沉着而不紧不慢的解释应对之下,赵乐是听到喜上眉梢。又暗暗感觉到眼前这个戴着副黑边眼镜男人的厉害。

难怪汪中桦在业界很吃得开,也是颇有威名。

要论起玩这种战争,作为英驰合伙人的汪中桦有的是喉舌和手段。

秦西榛怎么跟他们玩?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圈套

3月13日,星期六。

音乐节第二天。

经过当晚的发酵,其实第二天关注这件事的人还是不少。唱片公司在观望,一些记者也在旁敲侧击的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甚至想要采访一下赵乐。最后赵乐和汪中桦还是接受了一家和英驰公司关系良好的东南广播的采访,一并在演播厅的还有《南华都市报》,《明日星刊》,《今日娱乐》等报纸杂志的记者。

而就在这天早晨,仍然是在那个曾经练琴的琴房小院子,秦西榛,乐队成员,还有程燃,一群人就坐在收音机面前听着这场直播采访。

那带有港台腔的电台主播和赵乐进行了一番拟定好的问题问答之后,开始提及昨天音乐节的撞车事件。

电波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秦西榛看了程燃一眼,眼底虽然很平静,但仍然有那么一丝紧张。

果不其然,赵乐先是很无辜的表示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听闻,紧接着公开了这首歌的创作历程,表示自己年轻时就对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向往至深,一直想写一首有关于反战的歌曲,早在以前学院的时候就写好了这首歌,甚至还说自己在音乐学院就曾经弹唱过了,后面做了歌手才把这首歌给了汪中桦先生,汪中桦看过后希望能合作,后面帮自己编了曲,直到音乐节,这首歌才以这样的方式公布。

整个过程中,汪中桦都从旁以恰到好处的言语应对。

“真是无耻至极!”在财贸校做老师的刘裴啐了一口,一脚踹在了破鼓上面。沙南罗木义愤填膺,宁媛则是听得眼珠都泛出水花。

尽管程燃昨天已经提前预警了对方可能的应对,但真正听到对方在电台里发布这个声明的时候,那种对方经过了密谋打定主意用名望和势力掩盖这件事的行为,变成现实的一堵墙,欺压了过来。

秦西榛揽过宁媛的肩膀,宁媛看着秦西榛一头青丝面容冷静,心头好生佩服师姐。

这个时候那位电台主播的声音传来,又开始抓重点,“赵乐说您以前在音乐学院表演过?那老师您知不知道,那个和你唱的同一首歌的女歌手,不巧也是你们山海音乐学院出身的呢!这么说来,你还是她的前辈了……”

宁媛握着秦西榛的手突然一紧,秦西榛拍拍她的手背安慰。

都市报的记者声音从电台里传来,“既然是赵乐老师在学院里先创作的,那么那个叫秦西榛的女歌手作为后辈,那就是对你的抄袭了。真是可惜啊,那个女歌手据说本身也是有能力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旁边星刊杂志的内容编辑就笑,“有什么不可能的,想出名想疯了的,难道还少么,我在这个圈,见的多了,别管外表长得如何,有模有样的,干起鸡鸣狗盗的事情来,那是一点不差。”

那杂志编辑紧接着说起一些花边事情来,一干人在电台中嬉笑怒骂,横眉冷对,倒是把直播气氛炒热不少。

宁媛发现秦西榛揽着自己肩膀的手也有些发紧。

电台主播适时插口问,“赵乐老师,这个时候很多听众朋友打进热线留言,谴责这种无耻盗用的事情,他们觉得应该严惩,都想听听你下一步会如何追究。”

赵乐也就笑了笑,“大概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吧……不过毕竟只是一场表演,也不必太过苛责,我本身也是一个创作者,也是那个阶段过来的,我很能体会有时候一些不得已的心情,不过我还是保留法律手段吧,只要对方不在公开场合演唱她的那首歌,就放她一马吧。”

电台主播就道,“您真是太大度了。那么汪中桦老师,你的意见呢?”

汪中桦微微一笑,“我本身对这种事情,是深恶痛绝的,但既然赵乐放人一马,本着宽容态度,那也就这样吧,但如果事态仍有变化,对方不依不挠,那就只好付诸法律了,我们英驰的法律部门,有很多处理类似案子的经验……话说回来,我之所以为赵乐编曲,是看中他的潜能和创作能力,相信以后赵乐加入英驰,会有更让人满意的作品出来……”

秦西榛和乐队成员听着,若不是早有所准备,恐怕都要背过气去,明明就是赵乐窃取了歌曲,结果还摆出一副“你要是不继续用就放你一马”的态度。

而且汪中桦这番话,也是摆明了威胁,更是要借此声明,言下之意是他们如果想要不依不挠,英驰的法律顾问可以陪他们玩到底。

这是明抢!

这场及时到来的采访,不仅仅是赵乐对这件事情进行了声明,其次还树立起了一个大度亲和的形象。电台直播之后,报纸杂志的稿子也新鲜出炉,紧接着一些喉舌音乐评论人又立即发声,表示对赵乐的看好和支持,特别是乐评人陈一波公开表示,“这种音乐人的大度和宽容,在赵乐身上体现,也是目前乐坛欣欣向荣的一个标志。我有预感,赵乐必然以新的风格,树立起又一个旗帜!”

但与之相反,一贯毒舌著称的韩磊则表示,“宽容和大度要是用在这种地方,估计这个圈子迟早完蛋,如果确有其事,就该严肃追究,不让对方脱层皮,怎么给行业发展杀鸡儆猴?这属于行业败类,汪中桦赵乐你们就能代表行业?可不要慷他人之慨的宽容!”

也有人表示“也不能就听赵乐一面之辞,还是得让这个女歌手出来说说,这件事是否确有其事。”

一时间,各方喧嚣,伴随着这个采访内容,迅速扩散开来。

那之后秦西榛还收到了音乐学院老师乐平洪的寻呼,她本意是不想理睬,程燃还是让她回个电话探探口风。

结果果然乐平洪还是对方的说客,说是对方的意思是,秦西榛要是不闹,这件事绝不曝光她的声名,到时候她换个名字出道,对方可以给她提供一些资源助力。而如果秦西榛要真的闹下去,她秦西榛无论是道理舆论还是打官司,都没有任何胜算。

秦西榛最后挂了乐平洪的电话。

乐队一干人等,只感觉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怒。

却又有一种自身人微言轻的渺小。

他们搞音乐,曾经以为凭借一番赤诚,就能让他们与世无争无所畏惧。然而真正碰撞到无法抗衡的现实的南墙,才明白这个世界真正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

程燃心头掠过来龙去脉,按理说,发生这种事情,赵乐和汪中桦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免人尽皆知才对。然而这种情况的发生,只可能是他们真正理亏,没有胜算的情况下。

问题恰恰反过来,秦西榛好巧不巧,是赵乐的师妹,赵乐成名已久,又时常回音乐学院站台,秦西榛根本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歌就是她正当来源,难道说还是高中生的程燃所作?

那可就更可笑了。

甚至汪中桦公开的那番诛心言论,还有让乐平洪来调解,就是激将法,在拿捏秦西榛的七寸,说是让秦西榛不要反抗,其实就是在刺激她反抗。

要不然汪中桦是早知道秦西榛性子中有不妥协一面的,还敢让乐平洪来做说客,只能说在激怒秦西榛,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秦西榛闹下去,甚至恐怕所图的,就是秦西榛拿出乐曲的版权。

只要秦西榛拿出注册版权,他们才能抛出一份纸张更久远的手稿,从理由上完全打倒秦西榛。让这件事一锤定音。

精于此道的汪中桦看到了炒作的机会,所以这个声明,一方面是借音乐会的势在给赵乐造势,另一方面,就是要毁了她秦西榛,成就赵乐。

程燃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顶,特别是一路走来,看到秦西榛对所热爱的事物的执着,一步步努力伸手去触及梦想的隐忍坚韧,这个抠门的搬仓鼠一点一点,几块几块的存钱,只是为了凑到一大笔钱然后从汪中桦那里换来一首不错的曲子,作为她小心翼翼去触及梦想的纽带。

这样对理想纯粹而简单的坚持,说实话程燃很久没有看到了。

然而汪中桦,却可以随随便便,以摧毁她的音乐生涯,甚至还要毁了她的人格和名誉为代价,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其心之冰冷歹毒,可见一斑。

程燃动了真怒。

家事,再加上这一段还是凑一起发吧,今天没有更新。

就当年假了吧。

《重燃》家事,再加上这一段还是凑一起发吧,今天没有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当年有位秦大师

秦西榛这个事情爆发前后不过一天时间,但其实伏龙公司单位大院里,经历过寒假与罗志先赵乐会面一幕的人,听到秦西榛的歌曲后,不消说也知道这首歌是来自于谁。

他们没想到在一中辞职的漂亮女老师秦西榛,竟然会参加了音乐节,而且还唱着程燃当初唱过的歌,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倒也不是以往爱关心打听这些的俞晓所关注的重点了,重点是赵乐竟然也唱了这首歌。所以当天晚上这件事发生后,俞晓心急火燎的抢着跟程燃联系汇报。

紧接着第二天里,他们就看到了赵乐的颠倒黑白。

其实对于大院里的子弟来说,这件事也可以算是一件大事了,甚至是他们亲身经历的波澜。

虽然程燃在上了高中后表现出的音乐天赋让他们为之惊异,他们觉得从他嗓子里经常出现的一些歌,很是动听,但有时候也会觉得,可能程燃算是在他们这个层面上,这方面比较优秀罢了,就像是每年文艺汇演上一些个弹钢琴表演乐器的学生,普通学生来听上去大体不差,有模有样,但可能专业人士看来,大概就是入门最不济普通的水平。

然而当赵乐,秦西榛都同时演奏了那首歌曲,甚至这首歌曲因此变得瞩目而形成舆论焦点风暴核心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好像先前的理解,有什么误区……

程燃唱的这东西,居然有两个专业的音乐人争相竞逐,连赵乐都不惜以窃取这种方式据为己有。

“怎么样,怎么样?程燃怎么说?这首歌到底是怎么回事……”歌曲撞车引发的争论和对秦西榛的谴责正甚嚣尘上,但关注这件事情的大院子弟,杨夏,柳英等,就已经聚集起来了,俞晓加入的时候,他们迫不及待询问俞晓程燃的消息。

俞晓也是摇头,“程燃没有在家,我问他妈,说是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但事实上这件音乐节发生的事情,在各家大人层面上,却是知道并不多的,毕竟音乐节对他们来说就是看看这个城市发生的热闹而已,也许有所听闻出现了两首歌撞车的事情,但这和金大中宣誓就任韩国总统,日本举办长野运动会一样,都是一件对他们而言遥远的新闻。

这让众人很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仿佛他们掌握着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的真理。

“要不然,我们站出来,我们当时可听到了,歌是程燃唱的,赵乐虽然打电话去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暗中偷听,或者录下了那首歌,应该是录下来的,程燃那首歌唱的很快,听一遍不太可能记住,除非赵乐是个天才。”杨夏皱起眉头,自心底而发的正义感正熊熊燃烧,“我们是证人,那天还有很多证人,我们可以证明那首歌最早是程燃唱的。赵乐也在场,这么一来,赵乐在电台里所说什么是他在音乐学院所作,秦老师窃取他的说辞,也就不攻自破了。因为程燃可不是音乐学院的!”

“不一定。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人物,歌星啊,说的话分量多重,怎么说都有理。”俞晓摇摇头,“关键是秦老师曾经是我们的音乐老师,就算是程燃唱的,赵乐也可以说是秦西榛教他的!怎么跟他辩论,难道打官司?”

“不好办的……”

“真是的,程燃又不在,想跟他商量一下也找不到人……”

“可能去秦老师那里了吧……秦老师唱了那首歌,应该他们假期里有联系的……”

一张张青涩的面容,却在纷纷讨论着这种成人世界的风暴。他们担忧着,为程燃和秦西榛打抱不平,并想方设法的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就是少年啊。

人无再少年。

……

在大院里找不着人的程燃,正在准备一场战争。

一个消息在下午的时候得到了确认,当秦西榛一群人到音乐节会场的时候,看到原定在二号分会场演出的他们,在下午四点半那一行,名字已经替换成了另一个乐队。

沙楠罗木拿过了两个小本子,“宣传节目单已经撤了,替换上了新的,这是他们来不及撤走的,上面就还有我们的歌单……新的明显是后面临时赶着印刷出来的,上面的墨还没干……”

很明显,汪中桦和赵乐出手就是全面封堵,根本不给秦西榛再一次出头的机会。只要音乐节这阵热潮一过,各方喧嚣像是浪潮和泡沫,被顶起来的也只有赵乐,秦西榛就是再如何申诉,也是势头既定,木已成舟。

秦西榛在主办方那边的朋友赶了过来,是个叫做罗悦的,在后面管理办公室当经理,一听秦西榛被撤下了,带着她就去找了分会场的主管。

但那主管一脸的冷鹜,手一摆,一副爱咋咋地的态度,“这个事情,你找我没用……上面规定下来的,我只是照章办事。你们要上,除非让上面,你找主办单位也好,宣传部也罢,出张批条,我可以放你们,否则后台一概不能进!”

本来血气方刚谋不平的刘裴和沙楠罗木,看着会场外围一排负责治安的武警,再加上程燃此前很多次打过招呼千万别蛮干……也只好打消了把事情闹大的念头。

眼看着没法进入,秦西榛脸色有些苍白,程燃看过来的时候,她摇摇头,“没事。”

程燃转身就走,“跟我来。”

一群人离开了会场来到了程翔家的那个复印店,一群人还不明就里,程翔早就在店子里等待多时了,看到程燃进来,程翔从旁边厚厚一摞纸张的最上层拿了一张单子递了过来,“哥,你交代的,已经打印好了。”

众人这才看向那张单子,是秦西榛演唱的歌单,每一首歌词都在列。

“他们撤了我们的节目单,我们自己打印?”刘裴问。

程燃这才道,“试一试,虽然还有其他的办法反击,但再没有一个办法能这样有效……用钱吧,四个分会场,那么多乐队歌手,总有些乐队能够把演唱位置让出来,凡是都有价钱。”

罗悦因为在后台统筹,有表演者的联系方式,挨着跟一些乐队歌手打电话,分会场有些乐队其实就是本土驻唱的,一些一听能出价钱让出演出位置,当即也就开价了。因为谁都知道,音乐节所有目光盯着的,还是主会场,分会场没啥出头的机会,有的水平有限的乐队和歌手到现场就有了自知之明,平时驻唱酒吧,一晚也就一两百,还几个人分。现在有人一开口就是几千块上万的交换补偿,很多人当即有些心动。没了在音乐节能出名闯一番名气把握和意愿的乐队和歌手,也就当即表示可以交换。只是也有的狮子大张口,大点的舞台和好的演唱时间开价到了三万块。

程燃面对这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在切实的考虑选择更好的分会场和时间段,一副随时拍板的架势,把秦西榛的这些乐队朋友们又惊了一下,能写歌,遇事沉着冷静,比他们这些成年人还能处理统筹事物,不像是个普通学生也就罢了,怎么出手就是这么阔绰?

几个人看程燃是更加的云蒸雾绕。

趁一个机会,宁媛悄悄来到秦西榛身边,嘴巴朝程燃的背影努了努,道,“师姐,你这学生是个二世祖吧,是不是在追你?”

秦西榛第一反应是很想敲一下这个不太正经的宁媛的脑袋,但是片刻后,她狐疑而贼兮兮问道,“这个……看得出来?”

……

最终有三个愿意接受用钱换位置的乐队进入了程燃视野,分别是二号分会场,三号和五号分会场,坦言只要拿到钱,可以立即把演出位置腾给他们。

但就是在这个最关键的事情上面,程燃一直没能下定最后决心。说实话,此类事情,无论重生前后,他也还是第一次遇见,目前只能凭借两世经历应对,而对手类似汪中桦和赵乐,他们在这个圈子里的很多能量和影响力,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特别是在这个互联网还不发达,信息咨询都闭塞,很多事情都笼罩在人情关系背景后台的局势下。

就算程燃是一个重生者,但敌人在音乐圈这个层面上,有资源,有背景话语权,说实话,正面为敌,仍然不是对手。

就像是对方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疲于奔命,被阻挡在会场之外。

就像是汪中桦和赵乐等着秦西榛他们拿出版权,他们可以顺杆而上拿出手稿,最多就是从法理上赵乐不能用这首歌了,但一番运作,赵乐反能赚得声名。无他,他们掌握着主要媒体话语权。甚至可能以汪中桦的英驰背景,明确表明想要捧赵乐,恐怕各家都要花花轿子人抬人,那些个别以报道偏门花边消息的媒体可能站在他们一边,但说实话,圈子水这么深,到那个时候,秦西榛本身也就沦为那些乱七八糟花边新闻的一部分了……什么都凉了。

一直耽搁到了七点,晚饭他们是在路边的餐车上打得盒饭,程燃就捧着餐盒,找了个路边的坎坐了下来,随便扒拉着,抬起头,眼瞳里装着渐渐发沉的夜色。

手头上来自秦西榛的随身听播放着电台的内容,因为今天秦西榛没有在会场出现,有些电台一些评论人提及昨天撞车事件的时候,风评已经一面倒了。

基本上都说赵乐是受害者,那个秦姓女歌手太不要脸。有的甚至升华到了制度问题上来针砭时弊,有抨击主办方此类活动审查不严格的,给山海市旅游节抹黑……

程燃越听,神色越是凝重。

秦西榛看着他坐在路坎上萧瑟的背影,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酸。

然后,秦西榛接到了一个传呼。

回了电话过去后,秦西榛上前拍拍程燃的肩膀,对众人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回去吧。”

程燃抬起头来,道,“我觉得,还是买二号分会场TEAM乐队的位置,明天晚上八点,时间正好。其间还够我们活动,比如邀请电台或者记者到场……”

秦西榛道,“先不要决定,明天再说。大家散了吧,回去早点休息,今天已经很累了。”

程燃看着秦西榛,片刻点点头,“也好……明天一早来做也来得及。”

而后一众人约定了早上早点见面再行商讨散去。

秦西榛径直回了家,秦克广就坐在家里那把老藤椅上,山海电视台还播放着音乐节会场的表演,看到秦西榛回来,秦克广上前摁灭了那台老显像管电视机的电源按钮。

秦西榛不明所以,“爸,你电话里让我回来?”

秦克广点点头,“把你的琴拿出来。”

秦西榛怔了一下,准备去开钢琴盖。

“吉他。”

秦西榛进了屋把吉他拿出来。

秦克广坐回了老藤椅,道,“你要表演的那些歌,都拿出来……”

“你唱,我听。”

似曾相识的画面,小的时候,秦克广就拿着竹条子,在弹钢琴的小秦西榛后面背着手聆听她的琴声。

今时今日,秦西榛抱着吉他站在老藤椅上的秦克广这个古典音乐大家的父亲面前,唱起歌谣。

像是当时程燃在山坡上的那个星夜对她演唱时一样。

同样的情绪和歌声,像是乌黑厚重云层上空的那道曦光,在秦克广面前打开。

最后一曲闭。

秦西榛就看着秦克广起身,到自己房间打了个电话,然后从置物柜里找出两瓶茅台,用口袋拢了,来到门前。

两只手穿进门口挂衣杆的长大衣袖子里,披着外套出了门去。

……

秦克广是土生土长的山海人,六八年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面在山海市担任了战旗文工团副团长,卸任后做了几年音协副主席,给川西地区普及和提高民乐水平。秦克广在战旗文工团的时候,辗转为川藏的驻防普通官兵演出,七进七出高原前线,且因为本身的音乐造诣,当初也是先后与中唱,港果等唱片公司录制出版过个人独奏带和专辑,甚至和德国,奥地利等的著名音乐家合作交流过,制作过当时名噪一时的电视电影插曲。

当时还在文化局马书文,文教局的赵启明也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两人极其崇拜他的个人成就,算是追星族一员,一直以“秦大师”相称,那时候秦克广还亲切的叫两人小马,小赵。

当时秦克广一有演出,两人只要在本地,立即屁颠屁颠准到场,闲暇时也向秦克广讨教音乐,秦克广演出时得到的一些赠礼,水果,也让两人拿去。小马结婚,两床大好的真丝棉被,就是秦克广给他搬过去的。两人遇上工作生活上的事情,秦克广那时也出面给摆平过。

只是多年以后,当年的小赵,如今已经进驻了市委,而被唤做“小马”,以前常拿着他新出的磁带要签名的马书文,则已经坐在了更高的位置上面去。

一辈子没求过人的秦克广权衡再三,还是没给那个通讯簿上一直恳切要求他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给他的“小马”去电话,反倒是找到的小赵赵启明。

通过了门房登记,在市委家属区前面的大花园徘徊了几圈后,秦克广看到那盏一直亮起灯光的楼层,终于拾步走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地震

赵启明在家里迎候了秦克广,赶紧让他上座,以前赵启明拜会秦克广,秦克广都是一副不大想和他们深入交集的样子,想来以为秦大师老爷子也是想享个清福,又担心自己的身份给他带不必要的庸扰,也就着实没在各种场合下邀请秦大师,不过逢年过节的问候和礼物,是一点不落下的。

赵启明知道一辈子没见过低头就是如今也是清高的很的老爷子竟然找上自己,让他又是心酸又是感动,说老爷子登门,就是看得上我小赵啊,老爷子有什么事尽管说,是什么事不落你眼了,只要在我赵启明手够得到的地方,我一定给给你办了。

秦克广叹了一口气,说说来惭愧,是件私事。于是也就一五一十的将秦西榛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倾吐。

赵启明后来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随后安抚了秦克广,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处理事情的面容冷峻而利落,表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音乐节上面,对山海市努力营造的氛围和公平公正简直是一种亵渎,让下面的人紧急召开会议,准备应急处理方案。

等到一一安排完毕,回到秦克广面前,赵启明面容平缓了许多。却再不说这个事情,赵启明各种处理也是当着秦克广的面,知道现在也不需要“小赵”说任何拍胸脯保证的无谓之言了,赵启明似乎也知道秦克广的脾气,也不用搞这些虚假的套路,就是说,“老爷子,哪个收你的酒噢!当年你没把小赵当外姓人,文工团好吃的,慰问演出当地送得生活物资,都接济给我们这些后辈了,关心着我们的发展,大事小事,那件你不操心?说掏心窝的话,你老头子就是我第二个父亲,我小赵一辈子都不会忘。以后啊,你老也经常来看看我们,下次家里做点菜,请你和师娘一家过来,可别又敷衍推辞了……”

这些年秦克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渐渐见的多了很多人走茶凉,人情淡薄,待遇随地位运势冷暖起伏的事情,加上自己也是起起落落,后面就觉得,干脆有的事不期望,也就不失望。

但是其实也未必,有的成功和人所达到的高度其实都不是偶然,就比如说这个以前自己唤在嘴边的“小赵”,当一些人达到某一个层次和高度过后,其实反过来追求的,未必不是当年那值得回味的人生一点真。

……

从赵启明家里出来,秦克广又打了一个电话。

王世峰是从广播台长那里得到秦克广的电话的,得知秦克广找上他们城市之音电台,简直有些受宠若惊。曾经他就和秦克广有一面之缘,当年在蓉城的时候,据说秦克广在蓉城短暂交流,那时候大大小小的人物齐聚一桌,他当时还在电台实习,也随着领导参加了这场酒局,从人群的影影绰绰中,就看到了众星拱月的秦克广。

旁人对他竖大拇指,说起曾经的辉煌,但他好像并不受用,明显只是端着酒杯,面容僵硬。当然,当天宴请他的人未必不是想要借用他的名气,所以对他的态度也就无所谓了,能出场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至少能够给人介绍到位,自己认识当年如何如何的秦大师,关系好的很如何如何也就够了,他的这种独有的特质,反倒成为他人格魅力的组成部分,世人的观点,不特立独行,怎么能算大师呢。

当时秦克广给冷眼旁观的王世峰印象就是清高,艺术家气质浓郁,没有任何官场和生意场人的圆滑世故。

今趟他来到山海参加音乐节,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当年这位秦大师,不过以他的资历,在秦大师面前委实有些拿不出手,而且传统和古典音乐大家的秦克广估计对他们这个音乐节和这些电台活动也不感兴趣,他来之前,台长倒是给他面授了机宜,等音乐节结束,找个机会代表他和台里去拜会一下秦大师。这对年轻人的事业也是莫大的好处,秦大师要是看对眼,要说在流行和大众音乐领域秦克广或许名声不显,然而在上层圈子,秦克广可是有话语权的。

结果没想到秦克广直接联系到了他们台长那里,台长指令来让他王世峰筹备秦克广的电台直播采访事宜。当王世峰把电话打到秦克广那里去的时候,电话里的秦克广道,“小王,麻烦公布一下,音乐节上指责‘剽窃’赵乐作品的歌手,是我女儿。我接受你们的采访,把这件事情讲清楚。”

只是这一句话,王世峰仿佛感受到了千军万马。

……

一大早,程燃就接到秦西榛的寻呼,跟着到了滴水岩的琴房。

乐队成员相继到来了,一个穿着衬衣,模样友善的男子和秦西榛道别,遇到他们的时候还摆了摆手。等到秦西榛送来人离开,宁媛这才从旁对程燃道,“你知道吗,刚才来的是市委宣传部的人,一位科长,说是特事特办,主办那边临时调整让我们今天在主会场最后加一场,现在给嘉宾的乐单准备重印了,给了我们一份核对。”

程燃从宁媛手上接过新的宣传册,看到最后一场上面,赫然是秦西榛的名字。音乐节三天,每天最后一场其实时间不固定,第一天是九点半结束,昨天又是八点半,今天也原本是八点半结束,如果再加一场到九点过,时间上面也不拖沓。

但是看到秦西榛的名字位列名单上,那个字体上程燃还有些愕然,这可是主会场啊。

程燃有些意外,“这是怎么回事?”

刘裴道,“秦西榛的爸爸出面了,据说是宣传部赵部长打的招呼,主会场那边给我们放行了。而且他爸直接站了出来,要求接受采访,说明自己女儿的事情,采访直接对准了最后一场,表示他将在今天最后一场让秦西榛澄清是否‘剽窃’的事宜。”

程燃怔住,这分明是一场更大的波澜,正在展开。

这个时候秦西榛送了那位宣传部科长离开回来,刚好和程燃打了个照面,程燃道,“这些都是你爸做的?”

处于风暴中心的秦西榛,这个时候明显也是在逐渐适应这件事情,她回忆昨天晚上,“……让我在他面前弹奏之后,他就带了两瓶酒出了门,我知道他一辈子没有求过人……但是他还是去了,后面回来,我什么也没有问,他也没有说,所以现在这些,我也不太清楚……”

很明显,秦西榛还处于一片茫然之中。

秦克广昨晚出门求人,第二天就有宣传部的科长联系了秦西榛,告知前往主会场的路已经铺平,澄清也好,解释也罢,一个舞台已经为她打开。

然后,没过多久,宁媛连忙把一个收音机拿了过来,摆在众人面前,声音开大。

是城市之音的广播频道,“今天晚上,我台有幸邀请到了古典和传统音乐的守望者,秦克广老师到本台直播间,秦克广是古典和传统音乐大家,创作过溢满乐坛的《长月夜》、《留人不住》、《长安花》等四十多首融合琵琶,古筝,扬琴,钢琴等乐器的优秀协奏曲作品,当年我也是视秦克广老师为偶像……秦克广老师在今天的直播上面,有些话想说。首先其实大家对音乐节上发生的两首歌撞车的事,已经有所听闻,其中那位演唱的女歌手,就是秦克广老师的女儿,至于她的女儿是否窃取了著名歌手赵乐的歌曲,他希望大家今晚之后,再做定论……现在我们接一下观众朋友们的互动热线电话……朋友你好,你那边有杂音,请关了你的收音机……”

“喂,你们说的那个秦克广老师,就是当年《西楚霸王》电影的谱曲作者?秦克广老师居然在山海吗?……他什么时候还能有新作品面世呢?还有……”

一个个电话,打进了王世峰的直播间来,瞬间各个线路都是一片红线。

王世峰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听众您好”,回答一个个人的疑问。

“太激动了,我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就像上个朋友说的那样,秦克广的音乐,是当年我们的青春啊,那些年,他以自己实际行动在艺术人生的路上无怨无悔,辛勤耕耘,谱写了一首又一首足以传世的作品……他女儿也参加了音乐节吗?那可真是优良基因后继有人了。以秦克广大师的家风,要说他女儿剽窃,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秦克广老师什么做客直播间,我要守着收音机听……晚上八点半吗,好的好的……”

程燃紧接着拨动收音机调频旋钮,转了频段,果不其然,一些对音乐节的广播频段之中,已经出现了嘉宾热议的情况。

一名乐评人说道,“为什么说秦克广是一代大师,因为从未有一个人在古典音乐和传统民乐的交汇上,做到娴熟自如的地步,我在八四年中英音乐交流会上,有幸听过秦克广和音乐家皮卡特的合奏,皮卡特对秦克广赞不绝口,当时的作曲家艾伦听过秦克广的演奏,是激动得热泪盈眶,那是东方民乐对西方乐界的一次冲击……”

“没想到,秦克广大师的女儿也参加了音乐节……原来昨天她没有出现,是为了今天在主会场上演出,这样看来,赵乐指责秦西榛剽窃自己的作品……到时候,就能水落石出了。这件事让秦克广出面为自己女儿站台,真是越加让人期待晚上的演出呢……”

电台频道里展示的,只是这场风暴的冰山一角。伴随着秦克广出面的消息,一时间,很多老牌音乐人,类似中唱,港果这些曾和秦克广合作的老牌唱片公司,也纷纷将目光聚焦过来。

秦克广在音乐节的出面站台,对整个西南音乐圈,都是一场地震。

自己那个最不喜外界喧嚣的父亲,竟然为了自己抛头露面,不惜四处求人,并以大半生积攒的名誉为她站台澄清,想着这些年和他的争吵,不对付,时常看到他如同老头一样孤单的背影,秦西榛红了眼眶。

突然觉得四周很寂静,她抬起头来,看到程燃和一干乐队成员们,都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她抹了抹眼角的水渍,勉强牵起一个笑容,“怎么了?”

程燃道,“你爸……这么厉害,早一点捧你,你还不早就火了!”

秦西榛噗嗤一笑,“我爸老顽固嘛……拉不下大师的面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时人和?

这天是星期天,在楼房的天台上,伏龙公司大院一干人也炸了。

“没想到秦老师的父亲这么有名!”俞晓张大了眼睛。

“秦克广,我听说过啊!记得我爸以前还有他的一盒磁带!他们那个年代应该很多人知道吧!”柳英不可思议的摇着头,“难怪秦老师水平这么高!”

姚贝贝脸上露出矜持而又骄傲的笑意,“这么说来,音乐大师的女儿居然做过我们的老师……好幸运啊!”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了十一点,秦克广出现掀起的震荡,已经有了规模,而杨夏把频段调到了先前采访过赵乐汪中桦的东南广播,果不其然,汪中桦在这种时候又出现了。

透过电波,他那种抑扬顿止的声音又晃晃悠悠传来,“其实吧,我很尊重秦克广老师,也承认他的成就……而且也为他的这种行为,感到深深的敬佩,因为当一个父亲竟然不惜用自己半生的清誉和艺术德操去一搏的时候,这种行为很伟大……但是,父爱如山,但这爱如果变成盲目的爱,也很悲哀。”

“我们经常见到过很多富二代败家,或者老子英雄儿混蛋的例子,老一辈人用心血和汗水塑造了丰碑,这是要承认的。但是在强大的父辈庇荫下长大的后一代人,往往也是最没有责任感,最被娇惯出来的一代。很多时候,那些老一代人所辛苦经营的名望,心血,总是被这样的后代败干净的。”

汪中桦加强语气,“你不能说你老子是一代音乐大家,下一代就是铁定的英雄豪杰,而我们这些还在辛辛苦苦打江山的音乐人,赵乐这样的手艺人,就是巴望着剽窃你们高大上的屠狗辈!”

“你不能说你赶在前面抢注了版权,你们就能公然以权势巧取豪夺别人的智慧和心血!是,比专业,可能我们永远比不起你们!因为我们音乐人的赤诚,还没想到谱出一首曲子,就赶紧第一时间去注册了。这方面的经验,我们这些刚刚亦步亦趋开创事业的音乐人,当然不如你们成名已久的大家之家风‘耳濡目染’之深厚!”

汪中桦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委婉,却夹枪带棒,“最后,我只想说,如果秦克广大师一定要以他在音乐界的声望和地位保下他女儿,形成一面倒对新音乐开拓者的欺压,我只希望秦大师是老糊涂了,而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位受人崇敬的大师,因为这件错事,声名狼藉。”

“这特么的……简直太无耻了!”

伏龙公司大院子弟们听得是瞠目结舌,一个个拳头都捏得死死的,额头青筋突兀。即便他们不是秦西榛这个当事人,但面对这个汪中桦的说辞,仍然是气的面色铁青。

关键是他们在暑假里,是那场赵乐剽窃事件的亲历人,因为知道来龙去脉,所以才明白,此刻汪中桦这样的言辞,这样的话,究竟有多狡猾,多么诛心。

他们深刻的感觉到了成人世界的狡诈和恶意。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恐怕他们都会被汪中桦这番话带偏,因为一个老子英雄儿混蛋的故事,就更能让一些厌恶权威的高高在上,厌恶这种星二代的人跳起八丈高。

汪中桦高明就高明在于,他绝不怀疑秦克广的权威,没有选择正面抗衡,但从头到尾,都是在故意引导人们朝着秦克广护犊子,公开自己的身份,动用背景能量,以极高艺术威望压人的方向。

秦西榛没有身份背景之前,他们就对她全面封堵,利用手头上的话语权的权威压制。当秦西榛的父亲站出来,而且以毋容置疑的伟岸山峰之姿伫立的时候,他们就反过来塑造自己孱弱,对方以权欺人的态势。不断给秦克广下绊子,树立对方一个悲剧的父爱形象,他是有艺术成就的,他是爱自己女儿的,只是女儿不争气,他却要愚爱,真是可悲可叹。

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可想而知,秦克广会陷入怎样难以澄清的境地。

这种手段方法,他们玩得极溜。

恐怕就算今天晚上对质,以汪中桦的嘴皮子功夫,他只怕早就针对秦克广的可能发难情况,有了无数种应对方案。

在楼房天台上面的大院子弟们,目光所及之处,是这座城市如同头顶上空的乌云,正在四面八方的汹涌合拢。

一场不可避免的碰撞,顷刻即至。

……

时间的分秒声中,一切发生在山海的甚嚣尘上和最后的决斗,正在逼近。

音乐节照常从两点半开始,但是,从开始的那一刻,所有关注音乐节最后的人,都感觉度日如年。俞晓收到了程燃的寻呼,一干大院子弟们哗啦围了过来,但仔细看寻呼上的内容,一个个都迷糊了,面面相觑,“帮忙发传单……什么意思?”

下午吃过饭后,以俞晓带领的大院子弟小分队就在程燃电话里的指示下来到会场外聚集。

杨夏,柳英,姚贝贝,还有抓壮丁般被他们拖来的谢东,张鑫,周斌等等这些以前玩得好的一群人。

浩浩荡荡,也有十个了。

其实在这个周末里,伴随着秦西榛在音乐节的出现,私底下一中的学生圈子里,大家彼此都泡在电话粥上面讨论起这件事了,

他们就看到程燃从主会场里面走出来,抓了一大把的工作证,一人脖子上挂一个。

那边的道路上叮叮声不断,一辆装着印刷品的那种斗篷三轮车骑了过来,程翔就在第一辆的侧面宽护栏上坐着,来到近前,跳了下来,回过头道,“得了,歌单都在这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夕阳斜挂,浮云远掠,身后的会场里,只有音乐和时不时爆发的喧杂声,但毕竟是音乐节最后一天,声势上面,明显感觉得到不如前两天。

程燃指示大家帮忙把歌单搬进后台去,等到秦西榛上场,再行发放。

日头沉了下去,城市华灯初上,灯光从舞台巨大的金属棚顶照射在主会场的舞台上,天色有些阴,城市上空的乌云正在凝聚蓄积,电蛇在云层上空游走,然后突如其来的一道雷震,白剌剌的亮起,片刻后轰隆隆的声音从天空上滚过去。

音乐节主会场之中,有的人抬起头来,感受到了空气中升高的湿度,“要下雨了!”

天气预报其实也提示过了,今天有多云转阵雨。

嗤咔!陆续有伞撑开,一朵一朵,间隙得点缀于会场中。

时间指向了七点半,只剩下两个歌手的场,就即将到尾声。

此刻位于体育馆遮雨棚的嘉宾席上,汪中桦和赵乐两个人已经在坐了,汪中桦位于前排,伸出手,刚好可以从天幕顶棚的尽头,接到从天而降的雨水,他道,“这场雨,实在是来得很及时啊……”

“现在是毛毛雨,看这天气,一会可能就要转大了。不知道到时候秦西榛上台,下面还剩下多少人……”赵乐看着下方的主会场,“这算什么,天时地利?”

汪中桦淡淡道,“毕竟是最后一天啊,没有第一天那样的声势。不管怎么说,第一天是黄金场次,你的表现引发的话题性和热度,会持续很长时间,接下来对于推广宣发,都有很大裨益。”

汪中桦说着,看着场间,淡淡道,“人是追求新鲜感的动物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音乐节到了末尾,人的热情也就渐渐的消耗了,秦西榛这个时候站出来,又能闹出什么来?……”

……

“下雨了!人太少了!”此时秦西榛一行已经到了后台,宁媛愁云惨淡,“一会不会人全部走完了吧?”

宁媛一席话,整个乐队此时都同样忧虑起来。

能容纳几万人的体育馆,此时大概也最多几千个人,要是放在一个学校操场上,可能比较多,但是在作为主会场的体育馆里,就相形见绌了。

“我们之前的分会场表演,人数还没这么多呢。将就吧。”秦西榛给大家鼓气。

“最担心的就是一直持续下雨,甚至大暴雨,那时候就危险了!”沙楠罗木道,“被雨浇湿了身子,再加上山海一早一晚冷,那风打人得很!会让人觉得很不舒适,恨不得赶紧回家换衣服吹干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只能祈祷雨小下来或者停下去,但雨好像越下越大。似乎也在逐渐一点一点的消磨他们战斗的意志。

如果没有观众,没能形成影响力,他们哪怕能反击辩驳,那也是如同对空山嘶吼,得到的也只有空荡荡无实质的回音。

那才是真正绝望的时刻。

他们的努力,秦西榛的不放弃,秦克广站出来所做的一切事宜,都白费了。

“等一等!”宁媛突然喊起来,手伸出去,指向远处,“快看!”

众人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会馆的入口处,出现了一群人。

那像是一群青年,也许来得匆匆,没有带伞,但基本上都是用衣服倒扣起来挡着头,有说有笑从门口涌进来,还不断向主舞台张望。

这只是一群人,但也更像是一个开始。

雨越下越大,然而出乎意料,越临近八点半的那个时刻,会场里的人数,却是不减反增。

哪怕草地泥泞,哪怕行走不便,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越接近最后的那个场次,就是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

人们打着伞,或者干脆用塑料口袋笼着头,或者用外套临时撑起一个小天幕,有情侣,有三五一簇,或者独自行动的独行客。

一簇簇,一群群,一行行。

四面八方。

原本偌大的体育馆草坪从稀稀落落的人,逐渐在雨中越聚越多,越来越众。

汪中桦的赵乐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

宁媛,刘裴,沙楠罗木激动的抱在一起,“人来了!人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该杀

因为观众的越来越多,乐队一干成员都很是兴奋,程燃心头微定,若有所感,转过头,发现隔着沙楠罗木等人,秦西榛正看着自己。

两个人目光对上,秦西榛干脆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紧不紧张?”程燃问道。

“其实还好,表演的场合多了去了,没啥紧张的……这不是有你们嘛。”秦西榛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迟疑道,“你做了很多,今天还请了很多同学来帮忙……”

“要不是你爸出面,我们估计连主会场这个最后插班都没办法做到。”程燃笑了笑,道,“还是你爸这个老艺术家有能耐。”

“那也不全是,那些歌,都是来自于你的啊。”秦西榛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既然有这样的才华,为什么不自己唱呢?”

“一来要真的说唱功,你这样专业的一开口,我就得靠边站了。其次,我不想走这条路啊,成了歌手什么的,别人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就得跑一趟唱一遍,去一个地方唱一遍,一首歌不说唱了,你听个几十遍耳朵也起老茧该烦了,唱还不累死个人……我只想听就够了。”程燃道,“所以啊,这些歌,这里没有……为避免埋没,还是从你这里唱出来,我来听更好。”

“你还真是懒呢……”虽然有些话听不明白,譬如什么叫“这里没有”,但秦西榛倒像是习惯了有时候程燃嘴里神叨叨出一些不合当前逻辑的话,准确的从他口中找到重点,秦西榛喃喃道,“这些歌,我会为你打出去的。”

“不用……”程燃摇头,“不要署我的名字。”

秦西榛想了想,“你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这还没个结论呢,那我也不能说这些都是我作的啊,要不用个代号吧。别人要是问到我词曲作者,我说谁呢?”

程燃道,“你随便想个吧。”

“要不然,就给个代号,格格巫?欧,可爱的蓝精灵,他们齐心协力开动脑筋斗败了格格巫!”秦西榛转过头,“这个好!”

“能不能正经一点?”程燃皱眉。

秦西榛嘟嘴,“那你取。”

程燃想了想,“也别什么格格巫了,要不然就叫‘巫师’吧。”

“巫师?”秦西榛喃喃道,旋儿郑重点头,“西方奇幻里的那种巫师吗……掌握神奇力量。真的和你有点像……嗯嗯,那就这个,这个也好。”

“可我还是觉得可惜,”秦西榛抱着腿,头靠在并拢的膝盖上,她今天穿着衬衣,外面是小马甲和下身的休闲裤,看上去知性而又俏丽,歪着头看着他,“你这样的才华……如果不走这条路,你甘心吗。”

“这叫人各有志吧。”程燃笑了笑。心想你这种专业的一唱,自己就知道差距有多大了,还怎么走。他拿出的歌,基本上都是这个世界不曾存在的歌手,眼睁睁看着这些经典埋没消逝,似乎自己这关也过不去,经由秦西榛让它们重现,也能让自己一饱耳福。也算是,一个重生者的任性吧。

“你这是提醒我终究会各走各的路吗?”秦西榛蹙起眉宇,但旋儿,眼底也有些惆怅,“是啊,你还只是个高中生,这才高一下半学期呢……前途这样的事物,对你来说,好像还很遥远。但对我而言,这就是眼前。一点也不遥远。”

秦西榛埋下头,片刻又扬起头,“程燃……谢谢你。就算这场表演失败了,我收获的东西,也远远比得到的多很多。”

“我们尽力而为,不要轻易说失败,”程燃摇摇头,看了看时间,指了指嘉宾席那里,“上场之前,有点事,还得去办一下。”

……

八点二十五。

雨一直在下,时间也在逐渐接近末尾,气氛像是无形而钝重的墙,伴随着那个时段的临近,无形压了过来。

还剩下一点时间,程燃走进了嘉宾席。

原本嘉宾席也是有保安和检票看守人员的,程燃挂着的内部红牌,比一般绿牌通行权更高,所以出入无碍。

嘉宾席在体育馆主舞台的侧面,上面是合金和玻璃遮盖的顶棚,连椅子都是软皮材质。

程燃从过道走来,远远就看到了在第一排的赵乐和汪中桦。

正好赵乐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程燃直接来到他的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一转头,就和汪中桦与赵乐同时转过来的目光对上。

然后程燃看了看汪中桦,最后落在赵乐身上,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汪中桦赵乐两人本来看着临近这个点到来的人越来越多,神色有些凝重,知道秦克广的介入,委实掀起了很大的波澜。

但是事到如此,汪中桦也不是吃素的,咬定秦克广以权威护犊子,对秦西榛愚爱,也能胡搅蛮缠,占领制高点,让秦克广说不清楚。要是对峙比辩论,比谁更能够扯皮,汪中桦自忖不惧任何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们旁边的位置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然后就是这样一句问语。

汪中桦自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刚才还和他平静说着他们占据天时地利的赵乐,明显怔了一下。

面对汪中桦眼镜后面眯起的细长眼睛,程燃道,“我是秦西榛教的学生,怎么想到用我的歌?当时有这么多人在场,都可以作证……你怎么想的?”

不消说汪中桦也明白了程燃是谁。

赵乐脸色先是发白,而后有些狰狞,但短短的时间,他嘴角就上翘起来,“剽窃你的歌?你搞错了吧,秦西榛既然是你的老师,而你们老师都要叫我一声赵老师,谁剽窃谁的还不明白吗,我解释的还不够清楚?”

在他身边的汪中桦哑然失笑,像是面对一个呓语症患者。

“我想你刚才没有听明白。我说了……那是我写的歌,是我写给秦西榛的。所以你当着我这个作者的面,说这首歌是你的,你怎么想的?”

赵乐脸色铁青,汪中桦气急反笑,“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只说一次,该往哪里滚往哪里滚,否则你爹妈老汉没教育好你,我来帮他们教育你。”

“是,你们率先把版权注册了。这点确实拿你们没法,但赵乐的手稿却是有的,也是在的,而且我们已经经过了专人鉴定。你们也不想一想,秦西榛那种阅历,一个在中学做音乐老师的人,写得出这种风格独特的反战歌曲?这种歌,没有充分的阅历,还有在乐坛多年的打熬,是出不来的。”

“你们还想搞什么幺蛾子?以秦克广的名头来压人?秦克广那种只专心做传统和古典音乐的人,能作出这种流行乐?当然,你们非要这样欺压我们这样兢兢业业的音乐人,也没办法……你们都不要脸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你告诉秦西榛,玩弄歪门邪道,只会败坏她父亲的声誉,原本给她机会,有错就改,这件事还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但现在她自己要把事态扩大,我们相信邪不压正,她和她那个不顾声名站出来给她揽事情擦屁股的秦克广,一世英名也该毁于一旦了!遗臭万年知不知道!”

赵乐看了汪中桦一眼,两人都心知肚明,现在说的这些话,就是提防着这个程燃身上会不会有录音机这类玩意儿。

虽然这么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还有些突兀,但随即反应过来的两人自有他们的应对。而且,他们的话里,也在试探秦西榛和秦克广会从什么方向上来跟他们对质辩论。当然,无论如何辩论,他们都想好了各种应对的说辞。

“很好。你的回答我很满意。”程燃笑了起来,但这笑容里,赵乐和汪中桦都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为人处事,本不打算把事情做绝……但你们,我觉得……”

“一丘之貉……该杀!”

然后程燃起身,离开了嘉宾席,到了下方后台,接过了宁媛递来的一把琴,对秦西榛道,“我在旁边给你们和个弦。”

时间指向八点四十,大雨中,草坪上人山人海。

舞台探灯照射之下,秦西榛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众人,然后一行人迈步走上高台的台阶。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地狱之门

体育馆的音乐节主会场最后一场,雨在这座小城纷飞的落下,却似乎并没有浇灭音乐节会场上的热情。

广播电台是没法定位收音机的,收音机只有接受波长的功能,而无法发出信息,但电台想要知道收听率,除了人工抽样调查之外,还有一些办法,比如此时的王世峰城市之音节目,就通过对音乐节歌曲投票的方式,通过热线电话的频率来确定收听率。

当然,电台不可能接收到每一个热线电话,但是每打进一个电话,后台就有数据统计,到底那个时段有多少电话打入,再进行一个收听模型比对,大概就知道了收听率。

而在八点二十,秦克广来到王世峰的直播间后,王世峰可以看到后台数据图到了一个新的峰线。

王世峰也知道几家和英驰关系要好的电台,都请了乐评人镇台,这些人以陈一波为代表,刻意营造出一个舆论氛围,譬如陈一波开口就是,“说句实话,我认为秦西榛不太像是能够驾驭那首歌风格的,纯以风格和意境论,赵乐的歌词名更为点题,而且这首歌,用女性口吻来描述,始终却少了股味道。”

当秦克广上了城市之音电台后,汪中桦就没必要再和他正面对抗了,毕竟作为著名音乐家,秦克广的声誉地位余威尚在,汪中桦和秦克广正面对上,都会受人诟病。

而动用各个乐评人从旁边策应,秦克广说什么,都由类似陈一波这样的老牌评论家来给他拆台,这才是围剿,只要把秦克广拉进他需要不断解释那些质疑的泥潭中,把水搅浑,秦克广到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就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直播间里,秦克广穿着一身中山装,在王世峰的指示下上座,面对着一个采音话筒,王世峰发现秦克广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局促,这才想起眼前这位秦大师,早在八零年代的时候,就不知道做客了多少当时知名节目了,此时当然熟门熟路。

王世峰示意直播已经开始,看到秦克广点了点头,他就道,“秦克广先生,相信很多听众对你能够做客城市之音节目都非常激动,早些时候,有些声音说,您是以权威包庇自己的女儿,听众们对这种说法产生了强烈的愤慨,毕竟我们已经听过了秦西榛的演唱,从很多反馈来说,对于她的歌唱水平,是非常高的。可以说是虎父无犬女,所以我认为这种指责,纯属是无中生有……说不定,”王世峰停顿了一下,“是有些人要混淆视听,掩盖真相呢……秦先生,你对此有什么说法吗?”

王世峰看来对方既然从这方面质疑秦克广,而且这个质疑也最是能引发热议,他也利用秦克广这个做客直播间的机会,把这个质疑直接攻破。其实在他给秦克广的那份台词单上面,已经有很多提示行,这个时候只需要秦克广顺着说一下秦西榛的个人履历和获奖情况,她曾经学音乐的刻苦,流下的汗水,她的意志和理想,标准的答案,就能让这个质疑最大限度的不攻自破。

但秦克广却似乎并没有这么做,看到王世峰给他的问题引导单,笑了笑,透过直播间的窗户,看着主舞台那里,秦西榛这个时候刚刚上台,他淡淡一笑,“至于真相是什么,就让秦西榛以她的演奏,来回答吧。”

所有的质疑,喧嚣,尽在秦克广这一句话间,仿佛带着轻描淡写而又强大无比的力量。

姜还是老的辣啊,那些得到了汪中桦授意意图针对秦克广言辞寻找破绽继续攻击的人,却有一种面对铁板一块,无法下口的感觉。

同时,从秦克广的镇定之间,又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正如此时乌云密布的体育馆上空。

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

“他们上台了!”姚贝贝看着台上,激动喊起来。

旁边的张鑫定睛一看,“怎么还有程燃?他也是乐队的?”

当看到程燃和秦西榛乐队一起站上台的时候,这群大院子弟都一时呆住了。

杨夏倒是最快反应过来,提醒众人,“程燃刚才说了,演唱开始唱到二十分钟的时候,我们发歌单。比着时间来。大家先去往预定的各个方位。”

她回头看了台上的程燃和秦西榛一眼,光从天而降照射在他们的身上,不知为何,她心头有点发慌。

秦西榛站在了台前,下面是黑压压的潮水,雨在天空成线,但却没有任何人离开,反倒是人头攒动。

有人喊起来,“秦西榛,加油!”

秦西榛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但前排对着舞台照射的炫目灯光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她没有看到,那个山海开连锁餐厅的赵海华,几乎发动了全部员工,上百号人,站在舞台一角,对她表示支持。而她的儿子王文华,那个某局的科级公务员,此时也是穿着黑色西服,只是脚上裤腿全溅满了泥,在台下保持着一个仰望的姿态。

此时此刻,台下有些本就是知道撞车事件,又因为秦克广而到来的听众,有的人呼喊着什么,只是听不太清楚,有口哨声,有加油打气的,有喝倒彩的。

一时间,台下面嗡嗡嗡的,显得有些杂乱。

众人看着台下,突然觉得,好像终于,走到了这里。

那么就开始吧,这个时候刘裴的鼓已经安置好了,沙楠罗木和宁媛的调音也完成了,秦西榛的脚边,却搬上来了一个箱子。

在灯光的照射中,她弯腰,从箱子里拾起了一把小提琴,架在了肩膀上。

众人才知道,那箱子里敢情全是乐器?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会演奏中,曲子里遇到什么乐器,她就会直接取出演奏?

这就是秦克广女儿的强大之处?

秦西榛拉起小提琴后,会场上原有的喧嚣,就被那种略带着忧伤的婉转回旋的琴声给制住,草坪上渐次安静了下去。

灯光照射中,音乐起,这乐声盘旋全场。

一段小提琴的前奏。

在琴房已经演练过无数次的刘裴在最后那两道如预兆着大幕拉开激昂神经而又步步紧逼的小提琴尾音之后,挥动鼓杆,小而快节奏的鼓镲之声瞬时天衣无缝的插入。

然后包括程燃在内的沙楠罗木,宁媛三个吉他手,都同步按弦。

当然,相比起另外两人的专业,程燃也只能起到和个曲的作用,然而也很唬人了。他其实心跳得贼快,即便是重生者,身处这样从未经历过的舞台,想必此时心情也是注定难以平复吧。

面如平湖,却心如惊雷。

星汉灿烂,以歌咏志。

血液像是被引燃的火,脊椎奔涌向脑门顶。

一连串的乐章排比迭进,似乎都在引入秦西榛开口的那一刻。

在沙楠罗木骤然拨弦之后,秦西榛小提琴落回箱子,她握住话筒,声音传来。

这道声音伴随着众人那种奇特到极致的编曲配乐,瞬间将全场都笼在了其中。

草坪上,即便落着雨点,但人们仍然竖着耳朵,争取听清楚每一个音符,还有来自秦西榛的歌声。

“又是这样诡异的音乐……”

“和先前那首撞车的歌如出一辙,特异独行的风格……不不不,这一次,好像更厉害……”

“唱了什么,‘微凉的晨露,展示黑礼服’……是‘沾湿黑礼服’,对!‘石板路有雾,夫在低诉’?夫?”

“吹不散的雾,隐没了意图,谁轻柔踱步,停住。

还来不及哭穿过的子弹就带走温度。”

秦西榛这样唱着,伴随着这段话,手伸展出去,拇指翘起,食指伸直,其余手指蜷缩,指向了嘉宾席。

距离主会场极近的汪中桦和赵乐,自然把她的这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伴随着那吟唱着子弹的歌谣,现在的体育馆草坪上,人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正是这种静静听歌的寂静,才让他们觉得不祥。

今晚,仿佛地狱的门。

打开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暗破晓

秦西榛抑扬顿挫却又气定神闲的吟唱,像是坦克集群在晨露微凝的平原上汇聚,一点一点的积蓄出排山倒海的气势。

程燃记得在另一个时空,这首歌谣当年全亚洲超过五十家电台同步首播,大概八亿人收听,那同样也是网路并不发达的年代,电台还作为主要歌曲传播渠道,这个传播度,在当年可谓是空前绝后。

眼前的山海音乐节当然没有那样的规模。也没有那么多电台,但就是这样的横空出世,他想要看看,嘉宾席那边,还能怎么接。

其实当这首歌起,人们自然就能和之前争议的那首结合起来,无他,因为风格实在是太独特了,可以说是目前的乐坛绝无仅有,从未听到过。

就像是文学界一些大师,频繁换过笔名,但资深读者拾书一看,就能从个人的笔锋风格上知道是谁的马甲。

音乐也一样,专业一点的人只要一听,前后两首这样的歌曲,也只可能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这就是强烈无比的个人风格。

感受最为深切的还是嘉宾席这边,赵乐和汪中桦目光所及,偌大上万人的草坪上,人们那种没有任何喧杂,安安静静聆听,最多就是私下交流两句的这幅场面。

不知为何,让人感受到一种大恐怖。

嘉宾席上,来自各个唱片公司代表,制作人,甚至有些电视电影圈人士,乐评人,都是齐齐的缄默无声。

电台直播间,王世峰看向秦克广,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老神在在。他可以保证,今天关注着音乐节的十几个各地电台,无论是电台主播,还有参加的嘉宾,恐怕此时都在安静的听歌。

没有人知道在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今天过后明天会迎来什么。

大雨在纷飞,夜风有些微凉,但这些在音乐的声响之下,好像都被施加了催眠效果。

雨也不觉大,风也不觉冷。

只觉入耳的歌谣,再怎么听也听也不够。

此时一幕,就像是乐坛,这么多年以来,久旱逢甘霖,在惊艳中,尽情的感受那份舒畅而值得细细咀嚼的悦耳。

“曾经纯真的画面

残忍地温柔出现

脆弱时间到

我们一起来祷告”

秦西榛唱到这里,突然停止。身后的鼓镲,三个吉他手的琴音,同时消敛。

旁边的电子琴,秦西榛的十根手指,每一根都像是有生命的人,在琴键上活泼的跳动,电子键音过后,万籁俱寂。

秦西榛收了那双集优雅和性感与一体的手,统治这片空间的歌声和乐章消失,所有人感觉就像是坐了过山车,在一个高处倏然停住,眼看着很可能是一个酣畅淋漓的巨大失重滑坡,却停在了最高处的抓耳挠腮。

秦西榛坐回身后的一个小凳子上,身后的照灯打在她的身上,让她周身仿佛有一层光边,她略有些缭乱的头发丝都纤毫毕现,却又是那么栩栩如生。

……

“为什么不唱了?”

“继续啊……”

“祷告后面是什么啊……好难受啊,快唱!”

草坪上,仿佛被封冻的生命重归鲜活,一些意犹未尽的问询声四方响起。

嘉宾席上,才开始有人簌动起来。那些自持身份的人物,这个时候才来得及调整一下坐姿,左右四顾,想要看到方才听歌入神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歌太独特了,而且比起最初时的那首,接受度应该更高,因为更易听。歌词,旋律,乐章,交相辉映,从未如此丰富多彩。

很极品!

而后,人们忽然发现,秦西榛颀长脖颈上的螓首侧转,看着旁边的一个吉他手。

“她在看那个人。”

“怎么回事?”

秦西榛浅浅笑着,歪着头看着程燃,但程燃知道,这些都是舞台效果,一早就商量好的,秦西榛什么都不用做,保持好她的形象,一切开炮都由他来。

程燃把吉他一摆,上前,觉得自己脸颊的肌肉还有些僵硬,但是上前,程燃握住了那支主办方提供的森海塞尔话筒,上场前后台就有人在说了,说这支话筒价格不菲,能最大限度的提升人声的广域和穿透力。

光亮之中,程燃握住了话筒,目光上扬,锁定了嘉宾席,汪中桦和赵乐,第一时间和他对上眼。

会场之上,只听到程燃的声音响起。

“这首歌……是不是你的?”

这个声音像是无形的矛,如同引领了暴风雪,台下的人潮的头,唰唰转过去,对向了嘉宾席。以至于形成了一片很大的波潮。

……

关于两首歌撞车的事情,人们有所耳闻,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临近音乐节末尾,又加上下雨,想看热闹而来的一抓一大把。未必没有人想要看看双方是如何对质的。

所以现在程燃这话,其实毋容置疑,很多人都知道这是针对谁说的。最多就是人们并不知道汪中桦和赵乐在哪里,而程燃和秦西榛的目光所向,给了他们答案。

不光是会场的目光受引领下看来,就连此时嘉宾席上,众人都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前排的汪中桦和赵乐。

赵乐脸色僵硬,汪中桦尚能左右四顾,朝那些他认识的唱片公司音乐人投以一些若无其事的笑容,但是明显那笑容掩饰不住的,是眼神的雷云密布。

程燃的声音,再次响起,“请工作人员给赵乐和汪中桦老师话筒,可别说我们没给你发言的机会哦!”

这个时候,早已经在嘉宾席这边等候多时埋伏已久的俞晓,拿着两个无线话筒就上前去了,递给了汪中桦和赵乐。

看着挂着工作牌的俞晓递来的两个话筒,嘉宾席这边已经先哗然起来了。

有的电台主播,直接面对这个状况,喃喃道,“听众朋友们,音乐节现场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也有播音员试图圆场,“出人意料……但这难道不应该就是音乐节的精神吗,音乐节必然是接地气的,和大众融为一体的,更需要有这样质疑和批判的精神……”

赵乐冷哼一声,接过了俞晓的话筒,汪中桦也伸出手,拿了那支话筒,仔细打量有没有古怪。

问题是没有古怪。

他们在最坏的预料中,已经有了遭遇对质的可能,所以现在大概是有心理准备的。而另一个问题是,周围嘉宾席上都是业界有头有脸的人,把他们看着的,现在就是公论的时候,他们如果避而不接,明显就是心虚了。

然而紧接着,看到俞晓递给两人话筒之后,程燃的声音继续响起,“这首歌是不是你们的?如果是的话,请接下一段。”

哗!

下方的人潮都轰动了,觉得这算什么?音乐节的保留节目?

音乐节上其实不比演唱会,真正在现场的人都知道,其实氛围宽松许多,人们可以席地而坐,甚至带吃的,带帐篷听歌,没有演唱会那么正式。而歌手乐队们也往往和观众互动频繁,一边这里唱上一段,台下附和下一段的事情常有发生。

但是突然变了个形式,要让宣扬那首风格独特的反战歌曲是自己所作,而秦西榛是抄袭的赵乐汪中桦两人,接这首风格如出一辙歌曲的下一段。

现场气氛轰然点燃了。

偏偏程燃的声音还催命符一样响起,“这样吧,给你十秒钟,十、九……”

伴随着程燃的数数,下方草坪上的观众们,也不知是谁开始先附和,“十、九……”

“八、七、六……”

待到程燃念道“六!”的时候,下方已经是合声极众。

紧接着,就是数万人整齐划一,声音疑是银河落九天,震裂此间苍穹。

“五、四、三……”

几万人的草坪之上,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一起排山倒海的呼啸,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吹过的春风都变得嘶哑,白雪不飘就给震碎了。

哪怕雨点打遍茫茫天下,也不敢落入此间喧哗。

很多人回忆起当年那时那幕,都是拍案叫绝,“那小子……太他吗狠了!”

赵乐死死攥着话筒,汪中桦挪了挪屁股,两人虽然拿着连着音响的话筒,但是面对此时数万人呼啸倒数的这一幕,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从头看到尾,又从体育馆从南看到北,目光尽处,尽是一饼饼人头攒动,尽是一众众人看着他们,齐声倒数。

两人喉咙里面,只传出被此幕震撼的吞咽声,却就是没能对话筒说出一句话。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群体的暴力是多么的可怕。

“三!二!……”

“三!二!……”

程燃还在倒数。

人们还在倒数。

“一!哗……”这是数万人酣畅淋漓的吼声。

要是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人,刚刚走入体育馆,光是面对这“一!”的声潮,恐怕就要遭遇无妄之灾的被震得肝儿颤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最后那个数程燃已经没有数,已然有数万人帮他完成。

那个“一!”尘埃落定后,程燃往后退去,隐没阴影之中。

秦西榛在光影间,手搭上了电子琴,接上了先前那一段乐章。

然后清亮的唱起。

“仁慈的父我已坠入

看不见罪的国度

请原谅我的自负

没人能说没人可说……”

乐章继续,音乐继续,歌唱继续,但仿佛有什么事物,已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嘉宾席上,很多音乐人看着那方的沉默,都是微微侧目了。

乐台前,秦西榛的光芒,就那样惊动时空。

然后这个纤细的身影,迎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天光,露出垂眼渡世人般的怜悯,轻柔的唱起那段尾音。

“我,慢慢睡着

天,刚刚破晓”

是的,天。

已然破晓。

=======

高潮,才刚刚开始呢。

谢谢你们不离不弃的陪伴,订阅,打赏和投票,鞠躬。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绝代风华

和先前如出一辙的快歌,这种旋律编曲各方面极其丰富,完成度近乎完美的乐章,当秦西榛一首歌毕之后,当那个“天刚刚破晓”的呓语意味着整首歌结束的时候,万人鸦雀无声。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听觉饕餮,整首歌举重若轻,缺残情绪的叙事,让人仿佛看到了余烟袅袅的枪口,冰冷鲜艳的酒杯,光明伴随黑暗的回味,深入骨髓的冷漠,苍白无声的痛苦。这些都融合进人们的情绪中,在这短短一首歌里,回味翻腾如海,余音仍绕耳不绝。

就在所有人因为音乐的完毕怅然若失的时候,大概只是几十秒的停顿,秦西榛抱起吉他,坐在小凳上面,这次弹的是《光阴的故事》。

“这次是慢歌了,快歌这么浑然天成,现在秦西榛弹起了慢歌……”电台里,各个主播播报起现场的情况。

人们仿佛从哪个冰冷艳丽而绝望的世界中,跟着她的琴声和歌声,进入了风花雪月流水的青春。

秦西榛只记得当时第一次看到程燃弹起这首歌的样子,那时候她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竟然会在音乐节的现场,当着数万人弹奏这首歌曲。那个中学毕业聚会上的少年,成为了此时万人舞台前的她,时空走转,角色变幻。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画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秦西榛停下了琴。

那抓人的歌喉停下。

看向程燃。

万籁俱寂。

此时的嘉宾席上,汪中桦和赵乐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特么又来!?

果不其然,程燃再度上前接过话筒,“这首是不是你的?接下一段嘛,来我们来计数……十、九、八……”

“哈哈哈哈……”

“十!九!八!七!……”

人们在草坪狂笑着应和。

“这简直是,穷追猛打,照着脸扇啊……”

一些业界人士看向如同六岁小孩刚打了架,脸色青一片白一片的汪中桦和赵乐,掩住了自己的脸。

再度经历了一次万人呼啸的倒数以及嘉宾席的沉默之后,秦西榛继续往下唱。

唱过流水带走的光阴的故事,唱过无数人旧日狂热的梦和远去的笑声。

下一首是《都选C》,摇滚。

“是不是你的歌?”

……

一首快歌,一首慢歌,在体育馆交相辉映。

当搞科研开飞机,扯锦旗做老中医的摇滚把现场调动得热血沸腾之后,秦西榛又唱起《当你老了》。

如同叙事,刚刚还摇滚的她,又变得沉静淑雅,轻颦浅笑,娓娓道来。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是另一个时空里,爱尔兰的诗人叶芝,用另一种深情来演唱,用另一种编曲方式,呈现在这个时空里。

爱情是怎样逝去,怎样步上群山,

又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是不是你的?”

……

直指人心叩问爱情,还有什么可以歌颂爱情,秦西榛给了所有人答案。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这是程蝶衣的绝代风华,和段小楼灿烂的悲剧。

亦是那个时空中的张国荣,凄婉忧伤的绝唱。

降临此间体育馆。

……

“又走过风吹的冷冽,最后一盏灯熄灭,从回忆我慢慢穿越……”秦西榛的歌喉把所有人带进清亮的,孤独的,悲伤的,狂烈而寂寞的季节,风吹落最后一片叶,谁的心也飘着雪……旋即到“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从秋风枯烈的伤感,到蜜一样甜透了此间体育馆。

……

唱到这里,全场已经痴迷,但秦西榛却并没有停下,所有电台,看到他们的收听指数,飙升到了自音乐节来前所未有的高峰。

很多评论家,业界音乐制作人,对此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快歌,慢歌,摇滚,还有现在唱的这首海豚音的英文歌《loving_you》,秦西榛的音域之宽广,风格之多变……前所未有……”有人望洋兴叹般评价。

时空的加持,加上秦西榛本身深厚的功力,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绝世高手,横空出世。

然后是一首粤语唱腔的《一生所爱》。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如泣如诉!

那个时空里前奏一响,就会令人自然想起那段“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台词,打动亿万受众骗了无数男女眼泪的无厘头搞笑喜剧,以这样的方式,露出冰山一角。

……

“是不是你的?”

“是不是你的?”

“是不是你的?”

……

从头到尾,嘉宾席一早就接过了话筒的两个人,至始至终,那话筒都没有发出过声音。

沉默。

死寂的沉默。

这样高超的演唱技巧,这样多变的风格,这样快慢歌,摇滚,无论是诡谲冷艳,还是狂烈枯荣,流水青春,斑斓忧伤星罗棋布的风格,都在一个人身上体会,都能被一个人所表现。

这样一首又一首惊世骇俗的歌曲,在轰击着这片大地上的乐坛,令其簌簌发抖。

这样才华纵横,捭阖世间的歌手,怎么可能去剽窃你赵乐的歌曲,你汪中桦词曲牛逼,来比一比,有拿得出手和这些抗衡的作品?有这么密集,如同饱和轰炸一样的出现?

恐怕那个自来传闻的词曲大家港城白龙,也要望尘莫及。

所有人看着赵乐,汪中桦,觉得两人只怕尸骨现在都凉了。

原本可能只是想踩一个软柿子,结果面对的是一支军队。

到得临近末尾,程燃上前,“这首《止战之殇》完整版,送给大家。”

伴随着杨夏等大院子弟们散发的歌单,此时基本上很多人已经拿到了有关秦西榛这些歌谣的歌词,他们赫然看到那首熟悉的和赵乐撞车的《止战之殇》歌词单上,多了不少的内容。

当看到这些的时候,赵乐和汪中桦脸色已经是一片死灰。

当初那首歌,程燃在赵乐等人面前唱的时候,本就留了一手,当初唱的那首歌,其实并没有唱完所有的内容。

此时此刻,都由秦西榛补全。

相对于那首半成品,补全的歌词,才是精髓。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

是否院子有秋千可以荡,口袋里有糖

刺刀的光被仇恨所擦亮在远方野蛮

而她却微笑着不知道慌张

恐惧刻在孩子们脸上

麦田已倒向战车经过的方向

蒲公英的形状在飘散它绝望的飞翔

她只唱只想这首止战之殇……”

……

如果说先前赵乐和汪中桦还只是沉默。

当这首完整版经由秦西榛唱完之后,他们就只剩下死寂了。

麦田已经倒向战车经过的方向。

看到嘉宾席上,那一家家唱片公司,一个个音乐制作人,业界人士看着他们的目光。

两人觉得像是被坦克辗轧过去了一样。

汪中桦,只有想吐血的冲动,如此之不世才华,为什么当时,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脑海里,刚才震撼了全场的歌谣,仿佛犹在耳畔。

苦海,翻起爱恨。

这世间,难逃避命运……

……

秦西榛最后一首歌毕。

音乐节也宣告了最后的结束。

有些事物结束了,但有些事物,正冉冉升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身骑白马

大雨到最后有如瓢泼,关注这场音乐节的电台和业界都在消化最后秦西榛这一场的所有歌曲,音乐节一般的歌手乐队就是三十分钟时间,足够表演七到十首歌,但也不是绝对,有的时候也会有乐队因为在台上唱嗨了,把时间延长。

秦西榛是最后一场,十首歌唱完之后,再加上程燃在其中的穿插,其实前后用了五十分钟,所以音乐节这个时候已经是临近九点半了。

以往这个时候都已经算是散场的时间了,现场多半都走的稀稀落落。然而此时此刻,热度仍然在体育馆上空经久不散。嘉宾席那边,赵乐和汪中桦已然离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两个人只怕业界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今天很是喧嚣,电台直播间里的主播和嘉宾,都还犹在回味那些歌曲。而通过电波发散出去不在现场所有于收音机面前聆听的听众们,这一场也注定会让他们为之铭记。

因为最后互动的关系,秦西榛已经走到了台檐之外,沐浴在雨水中,大雨打湿了她的衣衫,她更以此表示和台下观众同处一种境地。

本身就是加场,安保这个时候就有些松动,有很多人直接爬上了乐台,给秦西榛送花,合影,很快秦西榛脚下的花束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些都是她始料未及的,上了乐台的观众们都自发的维持着接近秦西榛身边的秩序,人们把她周遭围得水泄不通,表达他们受她歌曲打动的激动和热爱。

那曾经打算让自己儿子娶了秦西榛的赵海华领着百来号员工,在外围帮忙维持秩序,赵海华看着秦西榛,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把儿子拉扯大,甚至还开启了山海市高端连锁中餐馆的中年妇女道,“我就知道她和我是同一种人,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眼眶湿红。

那些赞美,那些留着热泪的欢呼,那些一只只伸过来希望和她握住的手,像是巨大的洪流,一下子喧涌过来,把秦西榛裹挟了,人潮将程燃推挤到了乐台的边缘。

秦西榛面对这种情形,其实也有些无所适从,她的眼睛搜索着,隔着人头攒动,终于看到了乐台边缘的程燃。

灯光浇筑在那些狂热的人潮头顶,游萤在上空飞扬。

像是回到了那时夜色下环海路上那个能俯瞰全城的山坡。

秦西榛在那里说,“我曾经骑的车路过下面那条环湖小路,却从来没有上过这个山坡,来看看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程燃回应,“每一天,生活都是一场史诗,区别于你怎么看待它。”

那个时候秦西榛认为他大概只是在哪个作文摘录里面看到的的句子吧,但此时回想起来,觉得说得真是很好。

而其他的那些话,说的,也真的是好吗?

“每个人的人生方向,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是一匹注定要奔腾万里的马。有的人只愿意做一条鱼,离了自由自在的水,就会死去。”

我们,是不一样的吗?

“时光荏苒,尽是过客,就像是歌,过程慷慨激昂,宛转悠扬,最后也会曲终人散,各自离场。”

是过客吗?

看着程燃的眼睛,像是那时的山坡上一样透明澄澈,又仿佛早已经预知了一切。秦西榛突然有所想到,难道程燃已经对这一幕早有所料?

秦西榛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停朝那边摇头,她想分开人,挤到程燃那里去,但此时的她,在热情的人潮面前,力量就显得渺小。

不停有人把她往后带动,她分不开眼前的人潮,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相隔越来越远,眼睛像是受惊的飞鸟现出仓惶。

人群的那一边,在不断推攘着距离核心越来越远的程燃安静的随波逐流,秦西榛看来的时候,他右手抬起,朝她的方向挥摆了一下,做了个嘴型。

那个嘴型是:再见。

秦西榛最后爆发的力量仅仅只是让她顶着人潮前进了两步。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雨水尽情浇淋在她的脸上,模糊的视野中,已经丢失了程燃的身影。

……

关于那场音乐节秦西榛的故事,流传着很多的版本。

有人说当时一结束之后,国内最顶尖出名的几大唱片公司,都纷纷为了签下她差点争破了头,但最后为什么秦西榛只选择了当时规模并不大的,而且一直在业界宣扬着“唱片将死”陈木易的动地音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那么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最后大家只能认为是陈木易给了秦西榛最大的自主权和尊重,肯定是极其优厚的条件。即便这样,也毋容置疑,在无数唱片公司争得头破血流却最终落空之后,陈木易成了最大的赢家。

在那之后,赵乐就彻底销声匿迹,在这个圈子里销声匿迹其实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因为在这一行想要有曝光率,无非就是出专辑和的包装宣传,当一个人被雪藏了之后,很容易就从大众的眼睛里消失。汪中桦经此一役更是元气大伤,不消说,赵乐剽窃了歌曲,而纵容赵乐剽窃,甚至为之编曲,事前更是信誓旦旦和秦克广打对台的汪中桦,也受到波及,据说因为他英驰合伙人的身份,英驰至少三个正在谈的主要项目,合作方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中断了谈判,无疾而终。还有去年就在启动调查程序的一笔亚洲宏衫基金的大额投资,也没有了下文。

甚至连锁反应,英驰内部上层还展开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政治斗争,汪中桦直至最后的去向如何,还是前途多舛而不可知。

这场发生在西南腹地的山海音乐节,因为其特殊的国际旅游节的载体背景,再加上赵乐汪中桦掀起的轩然大波,使得秦西榛横空出世。一时间,西南大大小小的电台,都在重复播放着秦西榛的歌曲。

关于当时秦西榛所唱的那些歌究竟是何人所作的究根探底,也在进行。

有人根据各种渠道,从秦西榛或者她那个乐队的人那里,确认了六首歌的词曲作者名字。

这几首歌的谱词作曲,来自于两个人。

一个人叫做程斌。

一个人叫做格格巫,这应该是个绰号。音乐圈很多人都会给自己取绰号,或者英文名,这本不足为奇。

一时之间,音乐圈都在讨论秦西榛背后,给予她强大支持的这两个神秘人是何方神圣。

程斌应该是个正常名字,确有其人,相信如此才华会逐渐浮现于水面。

而“格格巫”呢?会不会是她的父亲隐匿姓名?虽然很难让人接受,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很神秘的啊,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人们无尽的猜测探寻了……

时间,大概才是解开一切秘密的钥匙。

凯撒的归凯撒,真相就归结于时间吧。

……

山海音乐节逐渐远离,一切喧嚣都最终归结于宁静。

旅游节和音乐节结束了,平凡才是普罗大众生活的主旋律。

但那些离开的人留下的传奇,仍然会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口口相传。

这座小城市里最终出了个秦西榛,人们都与有荣焉,程燃在这之间陪自己母亲徐兰参加了她朋友亲戚的婚宴,婚宴上有人信誓旦旦,说那个秦西榛,就是他某某三大姑七大婆朋友的侄女,如何如何……倒是引来很多人“豁噢!”的附和,一种羡慕的另眼相看。

程燃有时候也会笑笑,受限于时代,名人效应在内地的影响力是很强的,更别说山海这样的小城市,类似于里一人得道的飞升,造成的核爆效应足以波及全城。

每天放学程燃也会路过滴水岩的那家琴房,里面偶尔也会传来附近来练歌的人弹奏的音乐,很容易让他回忆起和那个女子坐在堡坎上聊天的样子,以及和沙楠罗木,刘裴宁媛这些乐队成员在石桌子吃外卖的欢声笑语。

一中留下了秦西榛的传说,她以前上课的教室成为了学生们的“圣地”。

那条琴行的道路上再也没有了面对橱窗张望的纤细身影。

那家深夜的蹄花汤店老板也许会想起来,有那么一男一女曾在他们家吃过蹄花汤。

那个正常上学的午后,程燃坐在去往一中十二路车的倒数第二排独座上,程燃将随身听的耳机塞入耳蜗里,传来的是电台里秦西榛此时正在电台音乐好歌榜上排名步步上升的一首歌。

那是音乐节秦西榛所演唱的的最后一首歌,如今也是霸榜的所在。

此时的耳机里,正好她的歌喉渐进源自于闽南语戏曲的副歌。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

我改换素衣,回中原。

放下西凉无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时正入夏,蝉鸣聒噪。略显炽热的日光透过绿油油的梧桐,光斑在车辆的行进中穿错着照射在他的脸上。

清风徐来。

这首如同她横空出世那样,那种“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空灵歌声,惊艳了山海音乐节,惊艳了岁月。

程燃不由自主的跟着哼起来,微微闭上了眼。

只觉在这样的歌声中,自己亦如身骑白马,跨越过万类霜天岁月的荒原,奔向下一个晨光绚烂之地。

(《第二卷弓如霹雳弦惊》完。)

第一章 谁更赚

太阳照常升起。

时光匆匆,从初春开幕的山海音乐节,到这个春天即将远去的末端,周围的世界,也在不断的变化着。

五月,在国内实施了二十年的住房福利制度迎来了改革,福利分房制度取消了,转变为住房分配货币化,住房供给商业化。

商品房的时代,由此到来了。

曾经福利分房的好处与弊端,都寿终正寝成为了过去。

沉睡积淀的城市财富被催生唤醒,很多地方政府“一夜暴富”,开始了世界城市发展史上前所未有的高速城市化进程。

这样的进程相应的也带来了环境的剧烈变化,鳞次栉比的商品住房摩天大楼拔地而起,但人们也失去了此前几十年生长于此的家园。无数人为了成功涌入大城市去打拼创造财富,也付出了亲情冷漠,友情背离,爱情消逝的代价,有多少人如愿以偿,又有多少人收拾行李黯然离开。

人生就是这样,似乎在得到中又伴随着失去。

……

这个年代,人们对于房子的态度还是有的住就行,而且此前施行的福利房制度,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缺房子。要说是投资什么的,这个时候也没有成熟的房贷金融产品,买房就必须全款,翻一翻报纸,天天都在说房价达到高点,迟早会遭遇泡沫,所以此时京城二环上的一套房子,均价也就是才两千块钱,其实这个时候全国各地如出一辙,几乎没有价格上太大的偏差。后世那种一家上市公司,卖了两套学区房就可以扭亏保壳的事情,放在现在恐怕不亚于天方夜谭,难以想象。

程燃也想过要不要投入一笔钱去买它半条街,这件事可以做,但也只能作为长期投资,而且房地产的增长爆发也是这十年里一个由慢至快渐进的过程,除非眼下的钱找不到用处了,否则钱这种开疆拓土的弹药,现阶段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桌游的生意持续的做着,翻过了年来后,三国杀高歌猛进,这个起先仅仅只是从蓉城北区大学城风靡起来,影响力逐渐向周边蔓延的桌面游戏,经过了电脑报的几期推广和全国代理招商之后,开始以这种势头在全国很多个大型城市登陆。

星火在各个城市点亮,京城,中海,羊城,鹏城……这些大城市不得不说,商业嗅觉敏锐的大有人在,很多人直接找上门来,希望成为代理销售商。这之中的有些人甚至就是搞出版发行渠道的,电脑报刊登的桌游介绍内容所引发的讨论热议,让他们第一时间看到了赚钱的商机。

商机无处不在,区别就在于,谁的眼光更独到,更刁钻,能透过世俗的纷扰看得更准更远。

程齐在蓉城成立了工作室,负责和代理渠道商对接,这段时间里面,有三十多个城市都建立了代理销售渠道。

从山海市生产出来的桌游,通过一车车物流分散输送给全国的代理销售商。

“上个月南城来了几个想争代理商的,给我送酒送烟的……我都拒绝了,以前你大伯单位里搞这一套,我就觉得有问题,要是关键环节,给吃拿卡要,或者退一步说,被买通了鱼目混珠,这个公司做不大也做不长。我当时就把几个代理商都给拒绝了,有几个人觉得我做法过激,认为现在是公司发展期,有帮忙跑腿的人,能用则用,但对我来说,至少给工作室的人看到了我的态度,既然创业,就得立个规矩。”

程齐在电话里面,把行事细节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和程燃讨论。

“这些事情,哥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说是我决定,但在关键时刻,偏偏都是采取你的意见嘛。以前小姑说,我们家四兄弟里面,就属你最聪明,从小就喜欢看书,能在书店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我是不怎么服气的。现在看来,还真是,你说你成绩这么好,又能画画,这出主意也条理分明的,桌游能顺风顺水发展起来,你在后面做的工作才是关键……不甘心啊……”

“嗯?”

“怎么说我也是老大,我要比你做得好才行。”

程燃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印象中自己这个大哥还是很高傲的,最喜欢召集几兄弟,彰显带头大哥的作用,结果眼下好像风头都给程燃抢了,程齐心头肯定是有不甘的。

“那你得努力了。”程燃回应。

电话里传来一阵笑骂,“你这小子……”

程齐长得帅,个头高,运动好,自来就很受欢迎,导致心高气傲。否则也不至于当年感情上受了重创,就一蹶不振。程燃觉得自己大哥这性子,适当激一激,没准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

“代理渠道商可以慢慢选,我知道盗版已经出现了,没关系,天下的钱挣不完,只要我们保持吃第一顿肉就行了,论坛还是先建立起来,你说电子科大的那位电脑设计协会的会长加盟,有空了,我和他见见面,现在先把桌游论坛做起来吧。这个行业是新兴的,上下游的建设都需要亲力亲为,每一步都做扎实。”

电话那头的程齐大概开始捂额了,“你看看,你又开始自觉不自觉的做规划了,谁是老大啊……嘿,不过我这手头上就是笔,逐条记着的呢……”

程齐那边开了工作室,倒是说起拉了一个在网站论坛架构上造诣深厚的电子科大大三学长,叫做任奇,这个人曾经还给电脑报投过稿,做过一期叫做《英特网攻防秘笈》栏目。

虽然这个栏目的名字忍不住吐槽,但要知道这个年代国内互联网还刚起步,很多细分门类还没出来,一些网络应对黑客的攻防技术,就足以冠以“英特网”这么既中二又热血的名字了。

桌游这种在一定规则下掺杂了故事背景的斗智类游戏天生带着吸引IT极客类人士的属性,之余源自于桌面游戏的DND法则世界观几乎统治了欧美的RPG类游戏,其实很多后世的经典游戏都有现实的桌游作为雏形。

程齐搞起桌游,又有电脑报的关系,吸引了同处一个大学城的一些计算机高手加盟,倒也并不意外。

“网络论坛可以促进桌游的发展,让很多人能找到一个共同交流的环境,同时还能收集他们的需求,我们再做进一步的调整……可以用我们联众工作室的名字来命名嘛……”

“渠道代理上面,我们可以走一些当地大型超市,商场的模式,不过这是下一步,现在先建立起一批代理商,把他们绑上我们的船,就可以接下来往下拓展。”

自电脑报宣传,程齐招代理之后,四月,三国杀一共向全国发出了一万副。五月这个数字达到了两万三千副。

扣除印刷厂的成本,物流,给代理的提成,程齐工作室的开销,净营收是:六十万人民币。

三月份音乐节的时候,程燃当初还想着给秦西榛买舞台,那时候手里面可以用的钱,不到十万块。

时间进入五月之后,手头上已经有了六七十万了。

只是不知道死爱钱的秦西榛要是看到这笔数目,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她倒也没闲着,事业走出了第一步,往后都是上升期。

程燃有时候也会恶趣味的想了一下,不知道两人比起来,谁赚的钱比较多呢。

===========

新卷开张,新卷考虑的比较多,到了这个时候,多少会有些瓶颈,后面的布置,未来的发展,会有一些茫然感,这也是这两天坐在电脑前头都想痛却码不出一个字的原因……我会努力突破。

第二章 这小子是谁

和程齐的通话中,程燃主要确立了几个他们联众工作室的内容,把代理网络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来,然后把货卖到每一个城市里面去。电脑报的影响力发散之下,市场需求已经出现了,盗版是趁风而动。

虽然这个时候还不至于发展得盗版逼死正版,但是盗版就像是杂草,同一个园圃里面,他们占据的范围越大,留给己方的利润空间就有限。现在是跑马圈地的时候,要先下一城。

其次,还是让程齐和那位叫做任奇的“高手”把网站架构和技术班子给搭起来,程齐当时还问了一句,“难不成桌游还能做成网络游戏玩不成?咱们这个最大的特色,就是面对面的玩啊……”程燃暂时没跟他解释那么多,也是试探着,让程齐自己搭个班子,这个胜在知根知底。其实要做网站这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现在手头上是有现金了,现金为王。

程齐又说起和那个任奇认识的过程,双方名字里都有一个同音字,自然认为是缘分,且又都是学生,没有几顿烧烤夜啤酒攒不了的关系,这方面程燃还是有数的,程齐有一种天生的领导能力,人长得阳光帅气,若是再有一些经历,没准所谓的“人格魅力”这种东西,会在岁月的打磨中日益彰显。

最后挂电话前程齐还特别传达:“知道你是原画和创作者,任奇眼睛都瞪大了,我当时跟他说,我这个弟弟,可不一般。他托我给你带个话,他很欣赏你!说要你来蓉城,一定要请你吃顿饭才行。”

和程齐通了电话,程燃知道,三国杀桌游这些,他现今再怎么做,其实都只是属于他的小逸趣而已,和自己父亲的伏龙一比,倒有些显得小打小闹了。

这个春季山海音乐节掀起的影响力波及了大半个乐坛,但其实此刻在西南的电信领域,也不亚于经历一场地震。

从去年年底,到翻过年来,经历了半年的扩张,程飞扬的伏龙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在省内可谓是搅翻了一片天,中海贝拓,北通这些老牌企业,在蓉城的分部回过神来感到警惕的时候,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省内几乎所有的三级城市和县邮电局,都已经成了伏龙的客户,蓉城这边的老牌通信公司这个时候才想着去维护挽回自己的客户,但其实本身他们只是西南分部,根本没有办法像是伏龙一样把功夫做到细处。

光是感受到伏龙的威胁,他们通过分部往上面打报告,等到报告走过流程进入了他们或在京城,或在羊城的总公司高层视野之后,还要在高层内部进行议案讨论。

讨论的内容无非是对西南市场的战略问题,其实归根结底,还没有把伏龙当成是一个冉冉升起具有威胁的对手,关键在于重不重视西南市场,到底在这里倾注多少重心。那个时候没有人意识到,应该投入全部的力量来扑灭这次发生在西南的革命。

这边上层开完会,肯定还是决定在西南投入力量,然而这些资源的投放,都因为最初时在西南方向的很多基础建设不到位,大部分都无法真正发挥起真正的威力和作用。

现在就是蓉城的分部开动起来,也没有办法了,去拉拢客户,人家当地早已经换成了伏龙公司的产品,还有专人驻扎盯防,根本不给他们空子可钻,早干嘛去了。真真是一个望洋兴叹的局面。

程燃看来,这其实就是已经形成了规模的大公司和自己父亲这样不讲究章法,怎么方便怎么来的大不同,大公司规矩繁琐,庞大臃肿,遭受刺激的应激反应也慢半拍,更重要的是,他们本就不重视三级城市及往下规模的市场。而伏龙公司灵活,凶狠,就擅长在对手顾及不到的地方近身搏杀。

等对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了。

……

这个过程中还发生过一个插曲,因为程飞扬出门没带钥匙,晚些时候要开办公室保险柜,徐兰让放学回家的程燃去给他送钥匙。

程燃通过花园,进入办公楼,问起前台,才知道程飞扬现在去了会议室开会,他直接去会议室给他最好。

程燃也就去往了会议室,这个办公楼还是以前华通公司的老式楼,伏龙公司成立后,对其内部重新装修了一番,开会的地点在于以前的一个职工活动中心,里面改装成了会议室,倒是能够容纳上百号人。

程燃把会议室的门推开一半后,探个头进去,就看到了会议厅里面程飞扬和一干高层在座,而台上有人正对着一块黑板讲解些什么。老式职工活动中心,大黑板是标配,会议室装修改造后,程飞扬觉得这块黑板挺好用,大家也就留下了。

看到程燃探头的时候,会议室里面传来一阵笑声,这些都是程飞扬老部下,可以说很多都是看着程燃长大的,如今看到程燃这一幕,自然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些事。

程飞扬是知道程燃来送钥匙,对他招了招手。

台上讲话的大概是个高级顾问,伏龙公司现在有钱了,对人才的挖掘是不遗余力,面前讲解的人叫做顾城西,是中海人,南大的学者出身,来了伏龙三个月,是个典型的学院派,程飞扬请他,一方面是想要拉拢南大一脉,搞好学校的高层关系,以期能够在优秀毕业生和一些学术资源上向伏龙倾斜。

另一方面也就稍显无足轻重了,无非是让顾城西给技术上,发展上做个参谋。

当然,顾城西进来之后,很有些眼高于顶,毕竟他以前干的一些企业,规模和名声上都大过此时年轻的伏龙。再加上伏龙内部很多高层,因为都是草莽出身,个个难以驯服,不买他的仗,很看不惯他这种学院派,所以顾城西心思就开始活泛了,很想彰显存在感,也大概存着意图靠着正统的学派地位和资格,和让自己跻身伏龙高层序列前位去。

有时候甚至对伏龙一些策略指手划脚。但无奈是程飞扬对他的建议,是有时听有时不听,这搞得顾城西很没有脾气,大概心里也没少腹诽过,所以很多时候张口闭口就把学术研究,论文成果摆在嘴边,大体是他的所有结论都是经过正儿八经的数据统计和学术总结的,不听他的要吃亏的。

程飞扬让程燃进来后,就干脆道,“正好你也听听。”

先是被程燃打断讲话内容也就罢了,现在程飞扬居然让这么个毛头小子在场旁听,这小子谁啊,听得懂吗?顾城西强压下不爽,继续讲解着,大体就是认为目前伏龙的道路,很危险,应该转一个思路。

“学术界的普遍认为,民营企业基本上集中在劳动密集型产业和高科技领域。几乎不可能进入技术和资金密集型的产业……啊,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原因就在于作为稀缺资源的资金,在配置过程中受所有制的限制,无法提供给民营企业。因此国内很多民营企业没有往技术方向发展,就在于缺乏资金。”

“现在伏龙虽说销售很好,但那些几千万,就算上亿的营收,其实在行业领域来看,仍然算是资金匮乏的拉……这个时候,不该这样大量招人,密集的向技术这块难啃的硬骨头阵地进攻,而是画个曲线,绕过自行研发技术,从而去国外寻求一些这方面成熟的公司进行技术合作。这样虽然可能无法立足潮头,但却缓解了资金需求,要知道,资金匮乏的危险,动辄就是大船倾覆啊!”

顾城西这么说的时候,手还比划了一下,狠狠敲了几下身后的黑板,充分用肢体语言对在场人造成鲜明印象。

等他说完,程飞扬没有表态,反倒是问程燃,“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顾城西愣住了,眯着眼看向那个从一开始他就认为扰乱了会场的毛头小子。

程燃想了想,道,“我恰恰认为,去外围寻求所谓成熟技术,是没有前途的,永远都是别人吃肉,我们自己喝羹。我认为即便有资金的压力,也要持续不断的对技术研发和人才培养进行投入。如果不能走在前列,而是跟着别人后头亦步亦趋讨饭一样生存,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一干话闭,落针可闻。

程燃这才调和一下气氛,对在场的大部分叔伯辈卖了个萌,“我就是说说而已。”

程飞扬点点头,“你们什么意见?现在表决。”

现场无一例外,纷纷在程燃这番话下举手示意。

程飞扬点点头,“那就照程燃的提议办。把这条写入草案里面,‘年收入至少拿出百分之十投入到技术研发’,通过。”

整个过程,特别是看到那些一个个平时倔强难啃得要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元老,什么田丰,罗永春,杨杜,孙广振,包一农……因为程燃一句话,此起彼伏相继举手。

这个震撼的场面,让他直接呆在原地。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小孩是谁啊!?

第三章 颠覆

会议室集体表决那一幕的震撼还深深影响着顾城西,当下来得知那个少年就是如今的少东家,程飞扬的儿子后,顾城西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深深的无力和失望。

因为是作为学者出身,历来有些规律,是看透了的,改革开放这么几十年,富一代赶大潮起来的人物不胜枚举,但下一代却鲜有能够守住财富的,一方面是没有父辈的机遇,经验阅历。另一方面,不乏倒行逆施,内部集团功臣反噬,或者甚至被下面众星拱月,昏招频出,最后导致败了江山的情况,都是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案例。

所以当程燃这么大言不惭一句话,倒是有雄心壮志,但客观规律,说得好听简单一个词,当你违背它的时候,就是洪水猛兽,管你有什么雄心壮志,什么梦想为王,都一并给吞噬了。

败了好好的企业江山后,才知道那些所谓的豪情壮志,在现实面前,真的是一毛钱都不是。

如今公司还没走出省内,甚至连主要战场省会蓉城都没有攻克呢,内部就已经出现了这种唯权威马首是瞻的局面,一个小孩,在他这个专家面前妄谈大局,还说什么不走在前列,和咸鱼有什么区别。竟然也能引得人人附和?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顾城西其实选择伏龙,无非就是去年年底京城召开的信息产业部电信设备展览会,当所有参展厂商展台都千篇一律的时候,唯有伏龙这家西南的民营企业在会展上大出风头,别致的装修,一目了然的伏龙交换机优势原理图,做了调查的良好用户口碑和稳定性,直接给人传达了这家公司欣欣向荣的创造力。

顾城西眼睛很毒,看一家公司上下各个环节展现出来的干劲,精神面貌,处理问题的方式等种种细节,就能看出一家公司到底有没有前途。顾城西相中了伏龙,后面和在场的程飞扬进行了一番畅谈后,他当即才决定来年进入伏龙。

他是真的抱了助推伏龙,做一番功臣事业的。

结果这天会场的这一幕,直接像是一盆冷水,淋头浇上。

田丰是顾城西的接洽人,看顾城西在会后的恹恹模样,田丰找上去,顾城西对其苍白一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还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什么是事业,事业是和个人理想重合。否则,就只能称之为工作。田技术应该知道我顾城西之所以接受程飞扬邀约来伏龙,不是仅仅找一份工作?怎么,继续下去,任人唯亲,专行独断,你我都只是家仆。我顾城西前半辈子的专业,不是用来被外行人指挥的!”

田丰笑了笑,“顾兄,怨气很大啊……喝两杯去。”

田丰把人带到了个小饭馆,位于单位两个街道外一个叫王家坡的苍蝇馆子,叫了里面的包间,煮了二锅头,两人吃着,田丰又听着顾城西发了一通脾气,知道顾城西这是已经生出了离职的念头,否则也不会当着田丰这个程飞扬“亲信”说这些事情,变相也要把他这番话传到程飞扬耳朵里。

“老顾是在信息产业部的展览会上见到我们程总的,你知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们是没打算参加这个展览会的……”

顾城西喝了几杯酒,更无顾虑,“对啊,这又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你们算是那天全场最小的厂商吧,其余的哪个不比你们大,换做其他人,恐怕连亮相都不敢,我知道几家厂商,是死都不来京城,不敢出席信息产业部这种会,不怕人比人,就怕货比货啊。你们反倒敢来,而且声势最是浩大。这就是奇了怪哉,看到信产部大人物专门去了你们展台观摩,那其他家,脸色都不好看!”

顾城西当时其实也是因此对程飞扬刮目相看,就这么点实力,反倒敢在信息产业部的展览会上高调亮相,生怕别人不知道,当即他就认为这个程总很有魄力,“那到后面,为什么又参加这个展览会?”

田丰神秘一笑,“我说句直白点的话,程总是被程燃说动了。这小子最懂他爸,一个激将法,我们程总不服输的心态也就上来了……当即表示,怕死不当老革命,有什么低调不敢见人的,展览会给了我们邀请函,我们就上!而且包括了展台的配置,各种引人注目的噱头……其实……”

“你想说都是程总那儿子的主意?”

田丰点到即止的笑了笑,不在多说,又道,“我知道老顾你来咱们这,还因为一件事。”

“《伏龙基本法》,说老实话,我觉得你们下得功夫不浅,后面是请了一整个专家团队来做的这套规章制度和各种理念吧……这可是不小的工程,据我知道的,北大的王文宏教授搞过类似的方案,有点像《鞍钢宪法》那一套,如出一辙的也是韦尔奇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振兴GE公司的‘通力合作’方案,依我看,多的不敢说,要是伏龙真的有所成就,后世人恐怕会抱着这套管理法,引为圭臬研究吧……说到底,找了不少关系人脉吧,可不是钱能搞定的事情……”

“你刚才说外行领导内行……其实不然,”田丰道,“这套管理细则,确实我们内部做了很多规范和补充,但最早的起草拟定者,可是来自于程总和他这个儿子。”

对于这套《伏龙基本法》,其实在公司逐渐壮大起来后,也在不停的补充,所以对于原始的起草,只有一些元老和高层知晓,大家平时也并不多提。

而且程飞扬以此管理公司,也在淡化原始起草这件事,尽量让这个成为大家一起共同制定遵守的章程,而并非某个人英明神武的功劳。

但这些从田丰口中说出来之后,顾城西目瞪口呆。

作为学者,他才能看得出来这套管理法案的价值。当时大觉伏龙公司有前途,这一点也占了重要因素。虽然不知道他们背后动用了多少能量巨大的群体,以及亲身经历过的实战总结,字字珠玑的打造了这么一套章程。但这一点,委实让他这个走学术派路线的从业者是心服口服。

要知道管理学这门科学,穷根究底,无非就是“搭班子,定战略,带队伍”这三点原则。

这套伏龙的管理纲要,直接把后两点“定什么样的战略,如何带队伍”都言明言透了,其中的厉害处,顾城西是深有体会。

而此时,田丰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团队。

仅仅是来自于一名少年。

他这么多年的管理学术经验,顿时感觉有些颠覆。

末了田丰说起种种神奇之处,最后再露出那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还打算走人?”

顾城西再和他碰了一杯,搁下杯子,“我就不信了,你们伏龙这运势,还能上了天?”

第四章 不见便不欠

通信供应商行业的竞争其实很残酷,大浪淘沙,也大概没有任何人能够像是程燃这样清晰的看到未来。

伏龙的成立,其实已经落后了。

在目前还是七国八制的时代,目前在国内占据市场第一集团的,是美利坚的朗讯,瑞典的爱信,德国的西门子,日资的NEC和富士通,比利时的BTT和法国的阿尔卡特七家公司。

这些公司提供着国内当初农话到电信骨干网的几乎所有设备,一水的进口,因为价格壁垒,都是用国家外汇付出高昂代价购置的。

而位于第二集团的,就是力图打破这种局面,在乱局中杀出来扛起大旗,或者在政策支持下诞生的南北四家中国公司。

来自北方的大唐,北电,以及来自南方的兴通和南电。

组合起来,就是所谓的“大、兴、南、北”,这四家公司目前是国内通信设备供应领域的佼佼者,能和跨国巨头一战抢市场的集团军。

而伏龙,充其量只是位于第三游,属于无数的小型通信公司之一,从市场和营收上,还是无法和这些公司抗衡。

更遑论此时在国际市场上,一个巨大阴影也在浮现。全球最大的网络设备商,曾经靠着路由器起家的科恩公司在今年已经成为了美利坚财富杂志榜上有名的五百强企业,随着未来互联网的日渐发达,依托互联网在全球领域里扩张的这家公司将成为未来最有价值的公司之一。

互联网的来临,使得通信和网络相辅相成的结合,如果要多元化扩展,也必然会对上科恩这样的全球巨头。

时光如流水,时代就是奔流的江河,在这片江河中,确实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无常,浮沉兴衰难料。

至少程燃所熟悉的前世几大国内通讯公司,到后头也是只存一二,其余若非苟延残喘身陷囫囵,就是已经灰飞烟灭泯然于众,而跨国企业的巨人身影,因为底蕴雄厚,几经合纵连横,到未来仍然活跃于时代之中。

在这样的时空中,伏龙能够于夹缝中存活下去,还是最终被挤垮,或者最后撕开一道天幕,杀出重围?

犹未可知。

程燃意识到,其实自己所掌握的一切先机,未必真有决定一切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规律江河,虽然主流大致方向一致,但却多出很多支脉分流,任何一个分流,都可能暗藏漩涡,以伏龙目前的情况,难保说不会掉落一个漩涡中,然后被吞噬淹没。

时代在快速前进,似乎每天一睁开眼,就有很多事物在蓬勃新生,很多事物正值壮年,很多事物却已然消逝死去。

伏龙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全面攻陷西南,蓉城是枢纽之地,也是朗讯在国内的旗舰中海贝拓的地盘,这一仗,就要硬碰硬的打。刘备当年取益州而鼎立天下,一旦打下来,依托西南省市作为立足点,有了投送能力,伏龙才能向更大的市场和地盘进军。

山海作为基地的话,毕竟太小了一点。

现在在伏龙内部,整个都能感受到在为这一仗蓄力的各种精神气。

这一场进军战,程燃大略一推算,估计也就是这几个月里就要见分晓。

……

现在下到县份,或者城市市区,随处可见伏龙的广告。这是他重生回来的元年,这一年里,山海市发生了很多的故事和传闻,伏龙从这里成立,也成为了山海市算是一个明星级的企业,出现在了很多政府工作成果报告,或者红字头文件里的关键字眼,倒不是说现在的营收多么傲视群雄,雄霸山海。其实山海一些老牌支柱企业,能源矿产,营收还是在伏龙之上。

但那些都是对环境排放产生影响和对不可再生资源消耗甚大的企业,和伏龙这样的技术资金密集型的科技公司公司是两码事。甚至在山海这样一个省内二级城市里,能够诞生出这样的企业,对于政府来说,是妥妥面上有光的事情。

甚至山海市旅游节的宣传对外招商合作上面,伏龙都是作为一个新星标杆树立,年初时,政府进一步开放政策,对伏龙进行了更深入的支持。

新厂的地很快批下来,消防税务,各个环节都一路绿灯。没有任何卡滞……每次取现金作为奖金发放,都是警方的车保驾护航……

还有很重要的工厂生产,为了确保电压的稳定,避免因为这个时期经常有的能源供应不上,限电断电导致生产的问题,都是市政府牵头,给伏龙建设最稳定的电网系统,几个电站白底黑字,保证一天二十四小时,伏龙都能用上最稳定的电能,确保正常生产。

任何一件事情,有政策和没有政策,会导致截然不同的两面结果。

政策也是资源。

伏龙这样的企业,无论在哪一个城市诞生,都是可以在当地拿来讲故事做文章。对于山海市而言,这也是为山海添光增彩的事情。

若是以后伏龙能够在省里打开局面,知名度更上一层,这对山海和为之做过很多努力的政府政策,甚至未来作为良好典型引进更多开发资金和企业,是个极好的表率和口碑。

这种实绩带来的影响力更加的明显,也更能够凸显出山海良好的企业发展前景和风貌,吸引到企业落户,放长远来看,大有裨益。

政府为伏龙开放政策,各方面都亮起绿灯,乃至于旅游节招商引资会,都在为伏龙拓展市场,这让伏龙更方便的搭建了辐射省内各个市县的桥梁……到了这样层面的支持,一些统筹和动用很高等级的能量,没有市长的点头,是绝不可能的。

但至今为止,伏龙和山海市政府的好些碰头会议上面,最高就是负责这一块的副市长对接。

副市长和程飞扬见面的频率,都快到了相见两厌的地步。

作为正主儿的李靖平,却就是不和程飞扬正式会面。

分管商业的副市长赵晓玲也是多次安抚伏龙高层,说李市很忙碌,一直没有空闲会见他们伏龙,过一阵肯定会跟他们开个会,但明明一次在市招待宾馆开会,李靖平就出席了旁边的扶贫项目分会场,却偏偏对他们电信局的会场过而不入。

于是在伏龙内部和外界,浮现出了一些声音,诸如李市长和程飞扬不合,李靖平并不看好伏龙这样的说法,大概是有好事之徒搬弄是非的成分,但毕竟还是有这么传的声音。

只不过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来,至少伏龙内部,就驳斥过这种说法,“伏龙在新棉市开局的时候,就是山海政府官方出面邀约了新棉市政府考察团前来做客……后面新棉副市长才亲自过问,让当地各部门配合伏龙开局。还有此类种种……上面都有李靖平在活动的!要是李市长不待见伏龙,这种事情,可能吗!?……”

的确不可能。

伏龙的发展,和山海官面的鼎力扶持,是分不开的。若是说市长不待见,主抓这一块的副市长也不可能对伏龙下那么大工夫,其次政府各部门,对伏龙的态度有目共睹,所以这种说法,是说不过去的。

但就算李市长忙,去年伏龙成绩不显,李靖平不见也就算了。今年旅游节忙碌,也说得过去。但四五月招商引资季节,李靖平仍是没有和程飞扬正式会面,一切事宜都交给赵晓玲。还是没时间,还是忙?

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但私底下众说纷纭。

有年长的人磕着瓜子,教育那些愣头青,说,“这是人家李市马放南山哩,什么叫举重若轻,这就是,不需要你们伏龙表功,但事情却办得地道而熨帖,这是要让人记在心里的好领导啊!

有人私底下竖起大拇指,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才是高超的政治智慧。

但程燃心头却浮现出一个念头。

兴许黑面神李靖平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工作上面,该怎么配合怎么配合,这是本分。而私交上面,则是能免则免,不需建立情分。

所以相见不如不见。

不相见,则两家不必相欠。

这简直是……对某人严防死守的思想很强烈啊。

====

构思整个大卷情节,要拟好各条线索……所以新卷初始会有些慢,我尽量突围。

第五章 决战光明顶

程燃重生的元年,也就是九七年到九八年,这段时间,世界喧嚣的依旧喧嚣,狼藉的一地狼藉。

一如全球最热电影《泰坦尼克号》的悲情,席卷全亚洲的金融危机先从泰国开始,量子基金瞄准泰国国家政府经济过热,赤字危机的空挡,大举抛售做空泰铢,哪怕泰国政府动用前后二百五十亿美金救市,也是一触即溃,无法阻挡国际炒家的收割,狙击泰国之后,以量子基金为首的炒家一路斩杀,席卷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韩国……

所过之处哀鸿遍野,这些国家用了至少十数年时间积蓄的财富和经济,遭到金融手段洗劫一空,所涉及国家的居民财富跌去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三十七不等,只要步行在这些国家的街道上,就可以看到昔日繁华的商业街,大量的私人银行和金融机构都遭到关停,而这些垮了的金融机构又变相影响到工业,农业等等实体经济,引发一片片倒闭破产潮,哀鸿遍野。

很多人第一次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金融创伤那种即便是在世界大体和平的时期,仍能带来的核弹严冬一样的威力,他们摧残着人们的生活,损毁生而为人的精神,自尊和自信,以至于此后几十年,很多国家和地区仍然没能从当年的伤害中复原。

这样的影响甚至波及国内的产业经济,民众心态,全球股市大跌,过去颇为活跃的国内股市也走入低迷,消费市场一片低迷,由此产生的威力,让很多国内超速发展却全无预警的著名企业也因此崩塌。

山东白酒,太阳神公司,瀛海威时空,亚细亚集团……一个个当时业界名噪一时的巨人,相继陨落。一个个当时登高一呼就能呼风唤雨身价不菲的大佬,有人江河日下,光环不在,深居简出。有人凄风苦雨,败走麦城,背负骂名。甚至有人因为负债欠款遭供货商软禁,殴打,身心俱疲……

但也正是在这种国内消费市场日益低迷的情况下,政府扩大内需,开放地产经济,从金融上放开银行购房贷款,从政策上终止福利房制度,以至于深远的造就了日后中国以地产经济作为支柱性经济的局面。因此也诞生出了一批人们耳熟能详的地产界头面人物,正是一代新颜换旧颜。

大时代下,看得见的潮头无数人在争相竞逐,有的人是想留名于世,有的人想在这个时代制定规则,有的人想击败对手,有的人单纯就是为了活下来,于是他们都成为了一时执牛耳者。

却也又有无数人舟覆船沉,徒留下一个个令后来人扼腕叹息的漩涡。

正如有句老话所说的那样,“时代不再让人着迷。”

但同时,一个大时代却也正在开启。

……

在一切喧嚣和狼藉都如同过境烟云的程燃眼里,好像那些令世人争议,聊起来可以三天三夜都言之不尽的兴衰沉浮,就像是皮影戏,这一世,有熟悉的东西,也有多出来的东西,但因为主流的走向不变,在程燃看来,就像是一条江河,哪怕是石子河岩排列不同,但仍旧是曾经的那一条主流。

从中可以找到新奇的地方,或许会“咦”一声,有的事和过去重合,那就会心一笑。

到头来,那些仍然和只是高一生涯的他,好像没有太多关系。

时间进入五月,暮春即将过去,盛夏就要到来,而夏末之时,就该是那场他原先准备去参与的考试了。

没有重生一次有如新生的人,大概很难明白程燃这样的心境。用个话糙理不糙的道理来讲,就是既能钟鸣鼎食,山珍海味,也能暮鼓晨钟粗茶淡饭,穿上得体衣装订到米其林餐厅和甩开膀子吃大排档和麻辣烫本质上并不冲突。这其中享受的,都是同一个东西,生活的滋味。

开设一家令人赞叹的公司,在一个行业开疆拓土,和征服一座超级高中。本质上对于程燃来说都是同一件事。

所体会的,不过也是个中滋味而已。

所付出的努力和面临的挑战也并不会轻松多少,至少程燃在全力冲刺那套蓉城十中招考资料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一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逸趣。

刷题刷得头昏脑涨,程燃记得当年读书时期他就如此过,为了在那五分一阶,十分一档的阵地上行进一步都是无比艰难的体会,哪怕重生,至今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直到重生之后的加持,两世人生所积累的各方面全方位认知的能力,运用到做题上,就像是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往下俯瞰一样。

诸如刷题并不是盲目的做得越多越好,而是从头到尾都要构建一个属于自我的知识体系,一个提纲挈领的框架,所有的刷题都不应该是盲目的,而是该将所有的解题思维和经验归结于大的框架之中,每做一道题,就在丰富自我体系。以后遇上类似题目便不再是简单粗暴的求解,而是能够迅速将这一题属于哪一种门类,出题人考点是哪里,久而久之这就形成了类似直觉的东西。

所以直觉不是玄之又玄不可捉摸的事物,相反都是建立在大量相同类别和触类旁通知识点的延伸上面,从而产生的应激反应。

这些都是他重生前的那一辈子,没有想透领悟到的东西。

这一世却能让他有新鲜的感悟。

头昏脑涨,是因为思维混乱,还没有形成体系。而刷题刷到酣畅淋漓,如卸重石,才算是有营养的刷题方式。

当然,对这样的体系构建和领悟总归是非常费脑力体力的事情,以至于程燃做一段时间,还是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走出去教室呼吸新鲜空气,换换脑子。

一个奇特的现象是,每当他出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围栏处,那些外面三五一簇聊天的人们,那些鸦鸦之声就会突如其来的小下去。

山海音乐节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现在一中的学生们,在家庭聚会,或者亲戚父母朋友的碰面中,时不时都会被人问及到他们学校走出来的音乐老师秦西榛的事迹。

其实一中还是走出过一些有名的人,从政的,经商的,但似乎秦西榛走得这条路子,知名度散播得倒是相当快,当时音乐节许多电台直播,也变相让影响力扩散。

多少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一中的学生们在山海市民众的讨论间,有一种身处核心的参与感。而至于那些秦西榛教过的班级学生们,在最初的震惊和对秦西榛的怀念过后,则是更多的人戴着耳机,在下课闲暇时听着歌,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中经历了一个很多年后回忆起来也很有辨识度的大事。

而一些知晓个中细节的学生们清楚,人们谈论的秦西榛的歌曲中,年长的人偶尔也会哼唱的“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亦或者有些年轻人喜欢挂在嘴边的“都选C”,最初的来源,究竟在何处。

所以很多人也无法淡定。

最初时是不少人来到九班门口观摩,打听程燃的,只是这种情况自然不可能长期持续,有不少用写信的方式,表达想要和程燃做朋友意图的,信很多,程燃很难一一回应,就让俞晓帮忙打理了,结果筛选了百分之七十的情书,其中有几张来自于同性。

但每每像是程燃这样走出教室,就会出现这样被无数目光聚焦,人们说话的声音小下去的情形。

走廊尽头楼梯那里,有学生在下课时围着,分享着收音机的耳塞,他们听着耳机里传来那秦西榛在电台榜单上点播率高居前列的歌谣,歌声清冽如泉,或激昂如奔马,亦或者如泣如诉,气象大千。

电台榜单上那些歌曲对乐坛展开了腥风血雨的杀伐,秦西榛的名字青云直上令人不由自主遐思……而与之相比,手撑在护栏,眺望远处林木放松眼睛的程燃,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的平静。

像是时光长河中,巍然不动的岩石。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无数人猜测着。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程燃只是在估摸着,面对蓉城十中自主招考的那些享受着各种津贴职称待遇变态出题者的联手出击,这次他有多大的把握。

站在教学楼处,看着眼前的建筑和一中再熟悉不过的花园林荫路。

程燃竟生出一种要和六大派决战光明顶的豪迈。

自己这是刷题刷到走火入魔了啊!

====

决战光明顶,为了得到把后面情节写好的信心,哼哼,摊手……赐予我票票,推荐票也行得呀!

第六章 什么毛病!

和其他大院的子弟不同,譬如以前山海一度辉煌的华通公司夕阳末年,公司内部就是人心思变,各显神通各谋出路。

姚贝贝父母则是因为以前经营的人脉,搞起了外面的门路,拿几份工资,倒也吃穿不愁。柳英母亲本身就在市教研组,父亲柳军自己开了家器材销售公司。杨夏那位本身在山海有些话语权的外公那时候还没退休,即便现在退了休,只要人还在,一个电话还是有很多人买账,更何况当年,其实当时就摆了好几条路在他爸面前,杨夏父亲杨跃文最后选择去了邮电局。

类似于此,大院里有门路的家里,多少在背后会被人高看一筹。人要懂得变通,要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不要选择在一棵树上吊死,这种说法,当时在大院里很有些市场,到头来,倒是有了准备和后路的,就多少有优越感。

而类似于程飞扬这样死守最后阵地的,敬佩是敬佩,但人都是善变的生物,当公司确实举步维艰,而自己这边因为找到后路反倒不受冲击,对程飞扬的评价多少就有些愚忠和不思变通,甚至可能说其栈恋研究所那个巴掌点大的位置和权力。

因此无论程飞扬此前是拿了多少个模范标兵,得到多少荣誉,最终在辉煌退潮之时,负面的猜疑诋毁总会如期而至。

因此姚贝贝,柳英这样受家庭影响耳濡目染较早成熟的大院子弟,对程燃的看法多少剥离不了父母的一些评价,都说三岁看大,十岁看老,程燃大概就是和一些有前车之鉴的大院子弟一样,因为家境每况日下,成绩又不好,最后到头来也是早早出没社会,过着那种几十年如一日的人生。

但俞晓不一样,从小到大俞晓就看到程燃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就不说小时候程燃基本上算是院子里的孩子王,有时候和隔壁大院打架,政府小区的,旁边五金公司的,地质大队的,华通公司虽然是个大公司,但同一批的子弟就那么十来个,和政府小区五金公司一大饼相比,人数上还是有些落单。

有时候发生龃龉摩擦,自己这边吃了亏,后来知道的程燃就会出头找补回来,譬如以前因为他们和政府大院那边的孙继超打架,也曾经单枪匹马找大群人讲道理,最终别人不讲道理导致被揍得鼻青脸肿。

正面没法刚,就私底下动手,领着俞晓砸对方窗户,拔自行车气门芯,譬如偷姜红芍家枇杷,就是一次类似“报复”壮举后,溜达着找了姜红芍家享受胜利果实。

虽然平时和程燃嘴硬,互损,大祸临头彼此推诿,但当初跟着程燃干事情,那种新世界大门在眼前打开,双目雄奇有神的情形,多少次想起来,俞晓仍然觉得心情激荡。

很长时间俞晓都没法形容这种感觉,直到有一次在租书店看到一本大受欢迎封面都被翻烂的武侠书封面,他觉得封面上的名字再贴切不过,金鳞岂是池中物啊!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越加让他越加笃定这种判断,初中毕业前夕的黑板报,以大院当期最高成绩直升第一高中的惊破眼球,紧接着又力压宋时秋一筹,夺得上个学期的一高第一。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山海音乐节秦西榛的那场演出,程燃的指挥闲定,在乐台上为秦老师的绝地反击。那一刻俞晓和大院子弟后面交流起来,都觉得好像那是个不真实的程燃,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样子。反正类似姚贝贝这样,好几次梦里面,都能够重回那天的现场,然后惊醒过来。

其次就是程燃的父亲,自从改制了公司之后,新成立的伏龙公司名声是步步拔高,他的父母有股份在里面,甚至重新入了职……不仅如此,像是有股份,甚至家里重新入职的姚贝贝,柳英,杨夏等子弟,好像一眨眼之间,程燃一家就成了他们的东家了。

当然,这些都还不是让俞晓最钦佩的,他最最钦佩的事情,是往时往日,总是能听说哪个高年级,或者外校的,家世不凡自身很能混得开某个风云人物,在校门口堵门追求女孩。

一中这种全市目光聚焦之地,本身也不缺乏很多气质和样貌都出类拔萃的女孩,要不然外界怎么都用“美女如云”这样的词汇加以描述。美女本身就是一种资源,这种资源因为一中的超然地位,更是向外校辐射,而往日俞晓和一群狐朋狗友放了学不忙着走,很多时候也能欣赏到一些门口拦道追求的场面。

是免不了打望之余评头论足的,诸如“这个女生不如上个星期的谁谁谁……”,“哪个今天是第几次来了,这次估计也是要撞墙啰,肖筱哪里那么好追求!?”,“其实别说,高二四班的范萱长得小乖小乖得嘞……”之类,但多半俞晓这那帮狐朋狗友的评论都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徜徉一下,哪怕对哪个女生有好感心动,一想到追求者的强大,就自然退却了。

而这一次,这种情况完全颠倒了一转你信吗?

缘由是那天放学校门口,来了一众男男女女,多半是女孩,行为气质上和一中截然不同,人人有一种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精神面貌,一些眼尖或者交友广泛的人认出来了这些人来自市二中,其中有个二中被公认为级花的,叫做卢晓琳。二中都同样位于老城区,算是地理位置和一中相邻的中学,所以两边很大程度上信息有所互通。

最初时人们不知道这群人为何而来,直到程燃放学走出校门,突然有几个能说会道的女生围上去把他给拦了,朝着校门口奶茶店那里面坐着的一个女孩指了指,又恳切的说了些什么。

程燃就朝奶茶店那里望过去。

店铺里有个戴着鸭舌帽,踩着运动鞋和紧身休闲裤,穿着连帽衫,袖子挽起,露出的一节白皙小臂手腕上还挂着精致手链的女孩,应该是家境不错,这个年代里也很时髦了,她含着手上奶茶杯插着的吸管,桃花眼眸子和程燃对了一下,对他盈盈一笑,又轻轻点头,大概已经表现了她百分之八九十的魅力。

以她的经验来看,能够抵御的男生还没出现。

这个笑容让很多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目眩神迷,而市二中这边陪同过来的阵容不可谓不强大,大概都是知道级花卢晓琳计划前来护拥的。这件事一定程度上轰动了二中高中部,当然,今天之后,一中估摸着也对这个信息人尽皆知了。

就在人们对程燃各种羡慕嫉妒恨,二中这边其中一些只是过来看热闹,心里还为卢晓琳有点打抱不平的二中女生还在打量程燃,多半认为他何德何能的时候,程燃居然只是伸出手,冲卢晓琳那边摆了摆,露出炫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越过人径直走了,追都追不上啊!

留下原本抱着看大戏上演的一中学生和前来助阵的二中学生一脸的发懵。

卢晓琳桃花一样的笑意定格在空气里。

众人是彻底没整明白了。

啥意思。

这啥意思,跟你点头是让你过来有话说啊,要进一步深入交流的啊,你以为只是打个招呼“啊!”一声就走啊!

敢情你以为我们这一大帮子过来就是跟你打招呼啊!?

这程燃什么个毛病!

=====

这一卷主肉很多,这三天在反复构思后面情节,总之还是写起来吧。今天还有。

第七章 总有些在改变

后来才知道,程燃在市一中的“名声”,是市二中都有所知晓,其实市一中艺术节表演那天,就有其他学校的过来“蹿门”,卢晓琳当天就在现场,那个时候通过57度乐队就留意到了程燃。

其次就是山海音乐节最后一天,卢晓琳和朋友晚上到的场,就是为了看秦西榛的歌唱,最后她怎么也想不到看到了最后上乐台的程燃,也全程看了他帮秦西榛开炮,现场直轰那两个音乐人。

也许当时体育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也没人关心他是谁,但卢晓琳确实已经印象深刻,挥之不去。

也许是音乐节的氛围和那些歌曲影响了情绪,也许也因为某些其他的原因,总而言之卢晓琳还是决定了来找程燃。

她本身其实是很大方的女孩,人缘也很好,从小到大也经历过几任男朋友,从中队长到钢琴王子再到上一任那位父亲是二中校长的校篮球队队长,山海音乐节结束没多久,她就跟篮球队长提出分手。

当时二中无数人炸开了锅,卢晓琳成绩不怎么样,不明白篮球队长这种高高大大又帅气,家境也很好,甚至他做校长的爹还默许过两人感情发展,甚至暗示过高中毕业就能给他们双双安排进山海市的那所二本大学里,不必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可以说是前途无忧的卢晓琳,怎么会断送这种大好机遇?

更重要的是,还有谁比得过篮球队长?

后面,人们就得到了答案。

所以来一中的时候,那叫一个声势浩大。

如果只是这么一天,也不会影响那么大,问题是紧接着第二天,程燃又被拦住了。

这一次程燃似乎倒没有摆摆手一走了之了,还是去了那家奶茶店,过了片刻后,又离开了。

留下的还是一脸懵的二中学生。

这让很多一中围观群众们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人家今天来就是要跟他说个清楚的,而且看二中那些人的架势,很有一种没有个结果不放他离开的意图,毕竟有些很懂得插科打诨的女生,男生不好直接拦程燃,能说会道的女生们软磨硬泡,轮番上阵,再加上卢晓琳这么一个压阵大杀器,你程燃还能不就范?

而且也没可能让你这么轻而易举就离开啊。

结果怎么还把他放走了!?

你们这些二中的什么水平?

……

后来第二天一中里就流传开了好事者打听到的原因。

“程燃进了奶茶店,卢晓琳就说她想跟他交个朋友,请他吃东西,问他想吃点什么?”

“这很正常啊,吃人嘴软嘛……看来这个二中卢晓琳很有一套啊……”课间,男女生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刺探军情。

“确实如此啊,但关键是程燃不按套路来啊!一般男生多半不好拒绝,吃的东西,请个客嘛,又不是送什么贵重礼物,但请客总有一来二去,渐渐就熟稔了嘛,你们猜程燃怎么应对的……”

“是啊是啊……那他到底怎么应对的啊?”

“别卖关子好不好!”

“急死我了喂!快点,这三班那边还等着我回话!你搞赶紧点说要死啊!”

历次事件,程燃这个名字在一中本就不陌生,又加上撞到这种事,所以一中年级内部议论起来,大家追求真相的心情是熊熊燃烧。

情窦初开或者已然盛开的年华里,在校门口堵人追女孩的事情见的多了,偶尔也会出现女孩倒追男生的情况。但像是卢晓琳这种级数的,做到这种程度的,还委实真不多见。

有性格跳脱的,就堵着知晓事情者追问。淡定的学霸,或者性格文静沉稳的男女,则多半是不惯于打听这种事情的。

但是周围人在谈论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竖起自己的耳朵,或者把人凑上去。

“程燃当时说啊,‘这样吧,大家远道而来,还是我请吧,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然后就从兜里拿了一大叠百元大钞出来,从中抽了几张搁店老板桌上,保守估计,应该有五张。五块钱起步,最贵十二块钱一杯的奶茶,二中那边二十个人,一人几杯也用不了这么多啊!当时就有人不淡定的起哄点单是不是真随便点了,程燃走的时候,二中那群人还乱哄哄的!”

所有听到的人瞠目结舌,啼笑皆非,“还能这样!?”

“程燃很有啊!”

“能不嘛,他爸是伏龙的老总啊!”

这算是什么,糖衣炮弹?

人家卢晓琳想用糖衣炮弹作为先锋腐蚀他,结果他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直接打乱二中那群人阵脚脱身。

见过被人追求的,即便不好当场拒绝,也是扭扭捏捏不好脱身。

果然这程燃还是一如既往不走寻常路啊!

……

第三天的课间休息,程燃就因此被杨夏“训”了一通。

课间回来的杨夏姚贝贝柳英一行径直走到程燃桌前,杨夏在他前面的位子坐下,身子倒转过来,白了他一眼,用平静而淡漠的质问语气道,“程燃你很有钱吗,一次性请了二中那一帮人,你不认识别人也能从你这里掏出钱来?你爸挣钱也不容易,你就拿着他们给你的钱挥霍,在外面做人情面子?”

这副模样和以前她在他面前数落他成绩如何不好让家人担心的时候如出一辙。

挺翘着鼻子,秀眉微蹙,程燃到没从这幅她故意作态的表情上感受到任何威慑力,反倒觉得她的脸白里透红,有些好看。

杨夏这么说的时候,旁边姚贝贝一群就在旁“是啊是啊!”竞相附和。一个说“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表现什么!”的狐疑,这边说“你请我们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豪爽积极!”

程燃自然没法给他们解释钱是自己挣得,能用钱解决的麻烦就不是麻烦此类。不过这种时候这群小伙伴倒并不是听他解释的,程燃也就从旁听着他们发泄不满。

等到一群人巴拉巴拉说完,程燃也保证不再有类似行为之后,这才上课铃声打响了。

说到底,程燃觉得这也只是眼下生活中的小插曲,随着程飞扬的事业发展,他很快也会从旁给伏龙提出往后的建议,恐怕过不了多久,蓉城的第一个厂就要开设起来,立足蓉城的计划,也要启动了。这些事情,譬如那之后卢晓琳发动群众交到他身边俞晓手上的信,也是让俞晓原样退回去帮忙处理了。

那天往后的时间,杨夏全程都处在闷闷不乐的状态,直到下午以前老同学于兰的到来。

于兰以前就是一中一班的,杨夏是幼儿园时期的朋友,初中又在一中读书,平日就是眼高于顶的性子,只是和杨夏关系处得非常好,后来于兰上了青海高中,杨夏则是考了一中高中部,虽然隔了大半个城市的距离,但关系一直都在。

于兰也是因为今天学校搞活动,下午半天不上课,这才约定好了来找杨夏,见见以前的老同学们。

和杨夏柳英姚贝贝一行好久不见又再碰面,自然还是比较亲切的。最后两节是体育课,杨夏就请了于兰在学校的水吧喝了些饮料。大家无话不谈,先是说起以前初中时候的趣事,又说起各自学校发生的事情。体育课提前放学,大家就提前离校,说出去聚个餐吃个饭。

等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顺着说起以前的趣事,于兰想起了什么,歪着头问,“哎……还记得幼儿园的同学吗,就初中你们班的那个程燃。你们一个单位的吧,据说小时候喜欢你就是硬着头皮谁问都不承认,然而全单位包括守门老大爷都看得出来……哈哈……怎么,现在他还纠缠你吗?他现在再哪个学校哦,当时在你们班上成绩就不好吧,考上高中没有?……这种男生啊,长相还行,但不能当饭吃的,太草包……”

气氛突然有那么一时的安静。

于兰就看到了柳英,姚贝贝怪异的表情。

当然出了校门的她也没有忽略校外那个小店外面的一大群女生居多的二中男男女女。

于兰的问题被这一幕给打断了,对这一幕她更多的还是好奇,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个时候她看到身边的杨夏突然越众而出,向那群人走去。这个过程中,那边的人都警惕的把她给盯着,而在小店里面坐着的那个样貌明显出众的女孩,也是蹙眉看过来。

不怪于兰第一时间看到那个女孩,就算是女生之间,碰见长相出众的,也如夜幕下的皓月火炬一样亮眼。人都是爱美的动物,长得好看总是要占很多便宜的,至少就是很容易让人对其亲近。于兰能够和杨夏玩得好,不也是因为两人从小到大,在时光河流中,都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生出知己之感。

而那边那个女孩,也让她同样生出警惕。只是杨夏的行为让她看不明白了,也似乎顿时明白为何即便今天自己到来,她都情绪不高的原因,于兰以为是女孩都有的那个生理期到了,也不以为意,没想到居然是在这里等着。杨夏这样的乖乖女难不成要和别人打架,这是约了群架啊!她们这边明显人数不占优,于兰虽然对自己莫名陷入这种境地有些手足无措,但也暗暗下了决定,大不了打呗!为姐们儿也得两肋插刀啊!

就在于兰也冷着脸走过去的时候,杨夏在卢晓琳面前站定了。

然后手里拿出了一封让卢晓琳一看面容就瞬间凝固的信。

信上有好闻的香水百合气息,那是她特意挑选的,紫色信封,里面有她费心写下的很长一封信,这么多年写情书的历练,她知道怎样最能打动男人,哪怕是程燃那样的男生也一样。

需要理解,需要宠爱,需要鼓励,需要自由,这些都是男人的共通点,其次自己也要表现独立自主,总而言之清纯柔美清新无公害有亲和力。给他一种无论他想要什么,自己都能完美胜任的架势。

这些都在那封信里,或多或少有所体现,卢晓琳之所以不急,就是知道对方总会掉落自己设好的套里。

但这些都建立在,没有人能和她相比,她没有威胁的局面下。

然而看到杨夏向她走来的时候,卢晓琳就已经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直至她拿出这封信,然后当着于兰,当着二中这边所有人,说道,“这是程燃让我退给你的信。”

于兰歪着头看着面前两个女子,觉得眼睛有些花,好像总有些事物在她所不知道的情况下翻天覆地的改变着。

卢晓琳接过信,眼睛里的某些火焰正在熄灭,但在杨夏转身的时候还有不甘心,出言道,“为什么他让你退给我。他要退我,为什么不自己给我?”

杨夏停住脚步,微微转身,一泓清水的双目之上,又衬出几分勾魂摄魄的冷傲,在二中一群人眼里,这个婀娜转身衬着晚云,身畔似乎有烟霞轻拢,倍显与她对立女子的失神落魄。

“我和他同一个院子长大……”

“你说呢?”

====

今天没有了!往后几天弥补欠下的更新!

第八章 压力和战役

饭局在谢侯明的家里进行,一方面谢侯明和程飞扬手头上的事情忙碌,两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聚会了,另一个碰头的契机,还是因为如今已是四通在线总裁的谢乾回到山海,要和程燃一家见个面吃个饭。

四通在线在今年二月年后宣告成立,和谢乾搭班子的陈四通其实很早以前就成立了四通软件公司,主要是为配合indos的应用而开发中文平台软件.还得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奖项,去年陈四通还搞了一个在线论坛,为的就是顺应国际互联网这个大潮,搞得所谓的国际部,实际上这只是个架设在一个美国大学租借的服务器上面,一个月几十美金,空间十兆。

在和谢乾碰面迅速构建了在网络上卖广告的未来蓝图之后,今年这个论坛进一步升级,就成为了如今的四通在线。

陈四通负责技术和网站架构这一块,而活动能力强的谢乾则担任起网站的CEO来,其次他们那批各有际遇的同学和一些华商,又为这件事聚集起来,这样大家才共同搞起了这个网站。

今年的法国世界杯前夕,谢乾拿着四通在线的各项指标亲自到了组委会那边,和法国方面谈了一个指定唯一赛事报道的站。

“老谢也是说起,好久没有叫两家人一起吃饭了,结果谢乾就立即订了机票,赶了回来,说是也要吃顿饭,和程燃见一面。”张薇和徐兰在厨房做菜,这个时候正把一盘炒好的菜端上桌来,对客厅里的一众人笑道,“开饭了。”

这个时候四通在线正在为世界杯紧锣密鼓的进行改版,而谢乾居然没有驻扎在最前线,反而是抽出了极其宝贵的时间,返回内地的一个小城市,只是为了见一个少年。

但对于谢乾这种早早出名,又在国外成功搞成过商事,经历过世面的人来说,反倒知道有的人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在他那个层次,见多了很多少年成名的天才,就好比他同学那一批次,有科大少年班出来的,十九二十岁就已经前途无量的,有年轻他十岁,成就现在已经比他更大的……所以对于程燃为何少年老成,为何能有那么多犀利的见解和前瞻性,谢乾倒是从不以经验主义论英雄。

听过了程燃月夜斗悍匪,义救谢侯明,制定伏龙基本法,还跟他聊出了一番网站发展的明路,谢乾是越加对程燃有浓厚的兴趣。

当然这倒不是就完全对程燃言听计从,他最欣赏的还是程燃的想象力,譬如他对未来的那些描述。谢乾对一切科技进步都是建立在最开始白日梦幻想上面的真理是相当信服的,他爱和程燃聊天,就在于程燃的那些构思想象,连他所处的圈子那些人物,都没法和他相比。

大家开饭上桌,酒满杯,谢乾夹了一筷子盘子里油浸而薄薄的腊肉片,沾了点醋解腻,塞入嘴里嚼得满口溢香。

整个人一脸满足的就着手里的筷子指了指那盘腊肉,“还是大哥家的腊肉好,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就想念你的腊肉香肠,回来能够吃上一口新鲜的,就有家的感觉了。”

张薇就笑,“少来了,你还不是因为程燃回来的。”

对于程飞扬和徐兰来说,第一时间倒不是因为程燃自豪,程飞扬就是对谢乾道,“你可别惯着他了!”大概程飞扬眼睛里,自然代入了谢侯明这样大哥的角色,觉得谢乾也好像是不太成熟。

在程飞扬这样的固有思维上面,对互联网这东西其实接受度并不高,还是实体经济更让他踏实。经过程燃潜移默化的一些开解,他看法有些改变,但是总体而言,还是对互联网不太感冒。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维定式,这些都是随着年月和经验逐渐定型,也只能通过年月经验发生改变的,也不是谁说两句就能醍醐灌顶。

这点哪怕程燃这个重生者都无能为力。

程飞扬现在看来,谢乾搞得这个四通在线中文平台,有点像是小打小闹,姑且是对新事物的踊跃尝试。

酒过三巡,谢乾说起行业的情况,“当初和你聊过之后,我回去开会就提出,我们的商业模式,就是做ICP(网络内容服务商),以广告作为主要盈利。那么接下来的世界杯足球赛,就是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点,毕竟作为CEO,怎么多人看着,这第一场仗,怎么也要打出个名堂,要是打不出来,可就威信扫地了!”

程燃就笑了笑,“不会的。”

说起来,还真是天助四通,谢乾毕竟不是技术出身,这方面陈四通是早在国内成名多时,但陈四通的活动能力不及谢乾,所以这个新成立的四通在线中文平台,谢乾被推举出CEO,不管是背后潜在的资方,还是合伙人,其实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甚至陈四通一批原来手底下的人,未必会全然服气受他谢乾领导。

当然谢乾对众人省略了当初他提出公司方向上面,一些反对的意见。现在估计也有人在观察他是否真的可以胜任这个首席执行官的职务。

程燃说着不会的,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譬如到时候新闻报道上面,可不可以弄出简洁的索引,甚至报道图文结合,最好用一些文笔好的笔杆子操刀,争取将这场世界杯的比赛写得身临其境。

受限于网络局限性,这个时候视频还是很奢侈,对服务器资源的占用也很大,要全面通过视频报道世界杯每一场比赛自然不可能,而且球迷自然会通过转播观看,他们更重要的是需要一个可以天南地北的球迷聚集一起谈论的平台。

只要这一点做到做好了,这场仗就有莫大的收获。

当然,程燃不会过多透露,只能依次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议内容供谢乾参考。

谢乾是全程侧耳倾听,有时候也会提出自己的主张和程燃讨论。手头上倒是没有记笔记,程燃知道谢乾的能耐,不需要用笔记,听过的东西,他好像自己就是个天然笔记本,绝对毫厘不差。

谢乾感叹道,“公司的发展有且只有两种模式,一种公司像滚雪球那样,通过自身积累慢慢做大。另一种就是通过引入各种外部资金,使公司不断地跳跃发展。融资,做大,这是几乎所有公司的梦想。”

“但是网络经济中,市场对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回报相差很大,比如雅虎与排在第二位的Excited的市值相差8倍。就像是航天探月,我们永远知道第一个进入太空的是加加林,第一个登月的是阿姆斯特朗,谁在乎第二是谁。我想四通在线如今成立,我们没法做到中游,只能一开始就奔着领头羊第一去做,才可能在未来计划的几个阶段,能够得到融资壮大下去。”

现在的谢乾,背上有各种各样的压力。

内部对他不服的,对战略方向有意见的,甚至他可以说目前没有丝毫威信,全依靠合约绑在了CEO的位置。

网站一旦成立,就像是一个不停需要大量营养生长的孩子,这些营养归根结底,都是钱,都是资金。融资的压力,各方面扛在他的肩膀上。

很多人创业,多半就是这些苛刻的条件任一没法满足,结果成为了溃堤的蚁穴,导致崩盘。

所以谢乾对世界杯这一仗,是近乎于有些孤注一掷的。

所以在开战前夕,他心生惴惴,向多方寻求答案。

却没有人可以给他肯定的答案。

然而只有程燃知道。

这场世界杯比赛的得天独厚,导致前世全面跟踪报道这场世界杯比赛的网站,一举超越当时市面所有竞争对手直接占领了市场,创造了当时中文访问的最高纪录。

而这一切,就将在短短的一两个月之后发生。

第九章 嚣张和沉默

法国世界杯近在咫尺,为了把这件事当做一个重大的战役来做,谢乾在此做了很多的准备,听了很多方的意见,最终可能还是心不大定,所以才有这趟山海之行。

小区单元楼,窗外夜色渐浓,窗内普通人家不大多见的水晶吊灯将饭厅晕染进一片明黄之中。

和程燃聊着天,特别还说起报道世界杯的图文改版样式,伴随着这样的聊天,谢乾那一直不曾安放的心,才渐渐落定下来。

这个少年有很奇异的力量,很亲和,偶有精彩的想法,让人眼界突如其来柳暗花明。从最早的网上做广告,到现在对法国世界杯的排版报道问题,他所提出的建议,很多时候都能恰到好处的解决他们公司网站内部许多一直争议着的,或者没有想到的环节。

有时候谢乾心头不免生出种感触,都说二十一世纪最贵是人才,要是身边有这么一个参谋军师,凡是这么商量着来,恐怕能少走很多弯路。

只不过程燃现在还是高中生,没办法跟他一起去干一番事业。不过变相一想,反正强行让程燃认了自己这么一个小叔,以后他这个小叔任何事情,程燃难道就能袖手旁观不出力?

酒过半酣,谢候明搁下酒杯,才郑重说起了去向问题,“去京城的时候,骆书记跟我谈了一下,中组部方面准备让我去蓉城接手省投集团。下个月国资委的人事任命就要到达,我可能先过去。”

尽管早在去年,就有无数人猜测揣度谢候明的去向,这件引得山海一些上层喧嚣的事情,今天终于在谢候明的口中尘埃落定。

省投集团程燃的观感不太多,但至少知道后世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这个集团的身影,下属的分公司涉及地产,能源,科技,原材料,第三产业等诸多领域,结结实实的是个巨舰。

谢侯明即将走马上任执掌这艘西南的航空母舰。

谢乾好一阵愕然,片刻后笑道,“你还真是朝中有人啊,那个位置上,打交道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上个董事长才牵扯在这些事情里面,难以脱身吧,风口浪尖你空降过去,面临的局面很难说啊……”

谢侯明道,“尽乱开玩笑……这是组织上的重视和考验。上面透了底,是有一些候选人,省国资委的副主任,还有临州的市高官,但最后还是让我上。现在正是省响应中央政策精神,省内迫切寻求产业升级布局的当口,省投集团这艘航母,要起到先锋的作用,从内部进行调整迫在眉睫……”

现在程燃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外面那群山海上层子弟圈子,对于谢飞白是那样的态度,谢侯明这样的人物,手上执掌着的能量,一举一动,就可能带来一些依托本土资源和传统商业格局的改变。

譬如那位和谢飞白关系不错的刘锦的父亲刘仲平。属于人人口头上所说的首富,好像是通过建筑材料,砂石矿产发家,这些和谢侯明掌握的一些水利,矿业工程密不可分。虽说刘仲平的企业做得很大,资历也很高,一般竞标后这些项目工程不会旁落,但若是谢侯明要真的在一些项目合作方选择上另有打算,相信刘仲平的财富也会缩水一大截吧。

虽然调动谢侯明任命的名义是国资委,但其实这背后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中组部。在更上层,还是对谢侯明能力很看重的人物存在。不过看谢侯明的架势,这趟调任也并不轻松。轻松才怪了,省投这么大一艘航空母舰,直属员工好像就是两万人,其涉及的各层次的产业,奠基了省内很多命脉,风吹草动,都影响深远。

其次作为旗舰级的省级国企,更是牵扯到政治资源,地方政绩的体现,是有绩效压力的存在。做得好,就是顺理成章,干差了,就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娘。

再则就是这个位置上,所面临的各方利益权衡博弈风口浪尖,如履薄冰,如果没有相得益彰的智慧,恐怕是很难穿破那些狂风巨浪。

譬如今年,全中国企业界争议最大的,还是红塔集团的董事长褚时健该不该被判处死刑。

这个一手把红塔集团带成世界级企业的企业家,一年收入却不如歌星登台唱一首歌。放在国外,很多类似这样的人物都被奉为经营之神,然而现今褚时健却因为心态不平衡临退休捞一把的念头身败名裂。

这也掀起了全国范围内国企领导收入制度层面的反思,像是“59岁”现象这类事情,本质上还是制度无法对抗人性。

恐怕谢侯明,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带着改革的意图,接管省投集团。

不管怎么说,一个风急雨晦,但却更具挑战性的局面,正在谢侯明眼前打开。

……

“那你是不是也要过去?”桌子上,谢侯明,谢乾,程飞扬还在聊,程燃和谢飞白就下了桌,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可能也是,我爸可不放心我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说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要在一起。”

程燃怎么听这话都有些怪异……

出了绑架那一档事,现在谢侯明出入都有警卫保护,当然也不可能把谢飞白单独留在山海。

“我觉得,私立高中目前可能更适合我一些,所以这次打算转到嘉航外国语学院去。”谢飞白这么说着,眼睛斜瞥了他一眼。

“所以,你只是在山海一中,我去的是嘉航外国语。”

程燃琢磨着这个意味和语气,这小子……这满满的优越感怎么回事?

跟自己摆起谱来了啊!

嘉航外国语学校是蓉城堪比十中的超级高中,和十中一个是公立山峰,一个是私立翘楚。谢飞白这幅语气,大有你程燃就算在一中称王称霸又怎么样,老子去的可是嘉航外国语!我就是家里有权有势,怎么样,哈哈哈……

“信不信我给你两下噢……”程燃瞪了他一眼。

谢飞白一脸的吊儿郎当,“怎么着,就算你后面转学进来,就算也一样进嘉航外国语,我也是你前辈……打我啊!放心吧,到时候是我的天下,我罩你了。”

也就只有在这方面,谢飞白能把“我罩你”说的这么荡气回肠。

程燃笑着无奈摇摇头,知道谢飞白通过一些趋势分析,是知道程燃他爸伏龙迟早要进军立足蓉城的,那个时候,程燃恐怕也会跟着转学过去,而转学到蓉城,还有什么比嘉航外国语学校这种转学条件相对宽松,同时又牛逼的私立高中更好。所以谢飞白已经做起了到时候让后来的程燃另眼相看的准备。

“什么时候要走,出来吃个饭吧。”程燃道。

破天荒的,谢飞白刚才的嚣张和轻松都一时收敛了,点了点头。

有些沉默。

第十章 一剑摧城

生活总是不经意间就惊起波澜,程燃哪里知道,因为救了谢侯明,从而和谢侯明一家产生了维系,而如今的谢侯明,也即将升任成为一家巨无霸国企集团的掌舵人,看似乘风破浪,直挂云帆。

然而,这其实也是一锅浆糊,注定不会是轻松的差事,首先历来这种风口浪尖之地,就爱诞生是非,譬如现在的省投集团的董事长,去年就陷入贪腐的漩涡之中,谢侯明前往接任,很可能意味着对其的最后处理即将下达。命脉集团不可一日无主,谢侯明这才临阵挂帅。

当然,这个位置尘埃落定之前,必然也是有很多竞争者,经历过一番纷争角斗。随着社会的变革,知能型干部在未来大有前景,而能够在省投集团挂帅,那也就是未来走向更高位置的镀金资历,谢侯明是如何击败一个个竞争者,最终上位,程燃不得而知,但可以知道,那也必然有更高层面的权衡和博弈,当然,谢侯明本身在山海的经历,甚至六二绑架大案,都给了谢侯明极佳的一个话语背景。

但也意味着,谢侯明已经正式踏入了那个层面的高度,置身于那些不见刀兵,却不亚于连天烽火的硝烟之中。

未来,西南这片地域和那座城市,又会因此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充满机遇和挑战的未来,对于谢侯明来说,也会有些憧憬,饭桌上,最后谢侯明,程飞扬,谢乾三人喝高了,气氛也有些热烈,不住回忆当年刚参加工作,当兵,知青,或者背井离乡打拼的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

一回首,就已经走过半生啊。

这其中有平坦,有离奇,有跌宕……最终,这三个不同位置事业和境遇的中年人,谢侯明出任国企老总,谢乾迎上互联网的浪头,程飞扬则走技术型民企路线。有如三艘航船,各自在自己的航段,向着巨浪迎头而上。

见证这一切,并深知因为自己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程燃,有一种息息相关而又奇异的成就感。

……

谢侯明家吃饭之后,谢乾第二天就带着和程燃讨论出来的新点子上了飞机去了京城,程飞扬对打入蓉城的下一步计划,似乎也多了很多的底气。但是进军蓉城,可不是仅仅说说而已。

贝拓和一些老牌公司不重视山海这些省内二三线城市次级市场,并不意味着他们不重视蓉城这么一个西南战略要地。要知道仅蓉城一地的市场,就大过省内其他地域的总和。伏龙在二三线城市发展得火热,但一天不拿下蓉城,伏龙这个牌子就一天没办法竖立起品牌效应,没办法进入主流和老牌公司竞争。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父亲的焦虑,程燃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那天给程飞扬送钥匙的时候,那位在会议室里面侃侃而谈的学者型人物,后来他知道那个人叫顾城西,伏龙内部大多都在传他的信息,这倒不是什么秘密,来头很唬人,以前南大的教授,出过一些书,都是研究民营企业的兴衰。但那天自己在台上驳斥他的观点,引得伏龙高层纷纷举手赞成的事情,程燃不确定会不会让他心有芥蒂。

和程飞扬这么一说之后,程飞扬还是决定专程让顾城西来自己办公室深谈。

顾城西被通知到程飞扬办公室之前,还是有些犹豫的,最终还是抱着大不了引颈一刀的想法,要知道前不久的高层会议上,因为程燃的出现,顾城西是对田丰表达了强烈不满的。因为指挥不动人,伏龙那些元老对他丝毫不买账,顾城西当时是有走人的念头的,就是要通过田丰变相的传到程飞扬耳边。

被程飞扬通知,顾城西其实是有些悔意的,但人争一口气嘛,要是程飞扬这边真的没有挽留之意,他还是会硬着头皮率先要求离职的。

叩开办公室门之后,顾城西愣了一下,房间里不仅有程飞扬,旁边还站着程燃。

这是怎么回事?

顾城西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针对家族企业那套所谓任人唯亲,独断专行,他们都是家仆这种说法,现在是父子俩要找他算账?

他心里这个矛盾啊,在听到程燃最早提纲了伏龙基本法之后,他原本要走人的念头就淡了下去,如今再看到程燃,他满脑子都是纠结。

倒是程飞扬没有丝毫异样,让程燃跟他顾城西以长辈礼见过之后,程飞扬开门见山,“老顾,这次让你过来,我觉得那天会议上,你提出的东西,有些很有价值。但我们定下的,对技术持续投入的基础战略,还是不变。”

顾城西就道,“那么资金呢?最关键的还是资金啊。没有资金,就像是建一个空中楼阁,根基不稳,口号喊得再大,最后也会轰然垮塌。”

“正说到了重点,程燃这边有些想法规划,跟你碰一下……”

顾城西看向这个他已经没法用常理度论的年轻人,他抓住了程飞扬话语里的关键词,不是程飞扬有什么想法,让程燃跟他说。而是程燃有些想法,要跟他提一下。

但无论怎么提,顾城西不认为他们就有能耐解决一直以来困扰民营企业的资金链问题。哪怕你是孙猴子七十二变,这座五指山可是无路如何也翻不过去。

顾城西见过多少私企的英雄人物,最后不是倒在了这一条路上,就是受限于此,没法真正壮大起来。

“哦。”所以顾城西热情冷了一半,摆着脸色看向程燃。这模样就像是一个相关领域的大家,在听一个刚入门的小学生侃侃而谈,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但程燃第一句话,就是羚羊挂角的出剑。

“资金的确是我们发展的最大瓶颈,却也并非没有办法解决。伏龙发展所需要的资金量很巨大,我们可以通过几个方面来解决输血问题。”

好嘛!还有几个方面。

顾城西都忍住了笑,只是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的挑了挑,努力严肃的看程燃,“几个方面……呵,那你说来听听。”

“第一个方面,根据未来的融资计划,我们拿出百分之十的股权,作为换取外部资金流入的通道。”

第一招,还算中规中矩,顾城西点点头,像模像样,言之有物。

结果程燃提出的第二点,就险些让顾城西一个趔趄,“第二个方面,再拿出一部分,让员工持股购买。员工可以无息贷款,可以通过奖金认购,甚至可以用他们的积蓄和资金来购买……这这将大大减轻账面上的资金压力。也能大大增强员工对公司的归属感,甚至结成利益共同体……”

顾城西感觉这一招已经让他有些扛不下来了。

自来他所接触过的私企,无不是把股权当成自己的命脉,拿一点出来都是抠唆抠唆仿佛要老命的样子。而现在……眼前的这对父子,可以为了公司的壮大发展,要和员工结成利益共同体……

但是,顾城西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感觉以往的那些经验和教科书里面的例条已经用不上了,但又有一些新奇的新东西在融合和发酵……

他眼睛大亮,可行啊!

结果程燃还没说完,“第三点,开展应收款转让业务,我们的业务回款一直以来是个问题,如果我们把应收款转让给银行和金融机构,这些金融机构赚佣金,我们只是付出一小部分利润为代价,但却可以得到这些金融机构提前支付的货款,拥有大量的现金流!”

顾城西胸口已经急促起来……这种业务,在目前国内还是试验阶段,他有所听说,但并没有大规模开展,要知道,改革开放到现在,很多地方还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个少年居然已经提前想到了这一步,还能这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伏龙能不能由你牵头,我们到蓉城去,甚至未来去羊城,去京城,去中海……成立分公司,技术中心……总之很多的分公司,而这些公司,让我们的客户也加入进来,让他们也来持股。既然我们可以让员工持股结成利益共同体,那么我们也可以把客户拉入我们的分公司里面,让邮电部门的员工,领导,成为我们的股东。这样一来,我们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我们将有共同的敌人,其次,也解决了最大的回款问题。因为给我们回款,实际上……也是再给他们分奖金嘛……”

顾城西脑袋“嗡!”一声。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少年。

这最后的一招……实在太狠了。

要是按照这个套路打到蓉城去,贝拓,爱信,阿尔卡特这些积重难返的蓉城分部,哪里是对手!?

这一剑,足以摧城。

摧的是蓉城。

第十一章 父子

其实说起来,程燃是有点欺负人了,像是顾城西这样的人,有学术能力,有扎实的专业素养和相关领域的知识。如果和他处于同时期,至少在学术上面,程燃是不如对方的。

但商业活动本就是人类最复杂的行为之一,哪怕当时再睿智的人,当身处局中,会有时代局限性,会有各种各样的因素遮罩自己的视野,无法百分之百准确预言一个决定或者政策展开来后所发生的影响。

甚至有些在后面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规律,其实也是当时人们经过无数次失败的总结和验证下来的结果。

我们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这个世界。

所以当程燃对顾城西说出那一番先知者的总结的时候,顾城西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当即就有点醍醐灌顶,更是感觉一针见血,似乎在混沌中劈开了一条道路。

程飞扬当天大笔一挥,原本发现在伏龙有些施展不开拳脚的他,又被委以了市场运营部部长的职务,专门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学术背景,为伏龙在这方面奔走建设。

后世很多人在研究伏龙的战略发展史的时候,也曾津津乐道过标志着伏龙战略转折的顾城西星夜上蓉城的那些事件,只是鲜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一场办公室的长谈。

……

回到家,白天是伏龙公司最高决策者,如今已经在发展到了上千名员工眼睛里颇有威望的程飞扬,最喜欢的就是晚上搬个盆子,烧一锅热水烫烫脚,旁边搁个热水瓶,冷了就往盆子里添一点。

这可是他以前经常在外面跑解乏的秘方,舒经活络,烫个脚晚上睡觉都能一夜拉到天亮,至于所谓的失眠什么,从来没找上过当过兵体质的程飞扬,这也是如今公司进程快,压力大时,他还能保持体力和精神的不二法门。

往往程飞扬泡脚的时候,程燃也依样画葫芦的搬过来一个脚盆,放根小板凳,隔着茶几和他坐着,脚也依样画葫芦的置于盆里的热水之中,茶几上放着切好的水果,剥开的橙子,应季的草莓荸荠啥的。

家里小门小户,没啥钱的时候,徐兰不给钱程燃买各种零食,像是巧克力这种大院女生们追捧的稀罕货,程燃只有偶尔杨夏给他一块的时候尝过。

没办法,贵啊,倒不是那些味道不咋地掺水货,很多进口巧克力,一盒几十块钱的,根本不是他能消费得起。但徐兰倒是从未亏待过程燃水果方面,家里的果篮上苹果梨子这类大众化水果,往往触手可及。

现在公司开起来了,当然虽然股份上程飞扬控股,但公司的钱都在账面上,可没有一分钱能乱花,程飞扬平时还是领工资,不过这工资算是伏龙最高档,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是有一万多块钱一个月了。

这相比起以前,拿不出程燃一万块钱的助学费,程飞扬宁愿三万块钱买断工龄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家里算是生活宽裕了,客厅水果篮子堆了起来,阳台上还放着好几箱稀罕的品牌水果。最特别的是,有一天程燃看到了茶几上的巧克力和大白兔奶糖,以及一些各种看上去很花哨的饼干零食,不知道老妈是不是想弥补些什么,还一个劲的敦促他怎么吃那么少啊,多吃点啊。只是程燃从心理上,已经早已过了这样的年龄吧,只好说自己从小就不爱吃,你知道的。徐兰当时噢了一声,好像有些淡淡的疚责和失落。

看着程燃在自己旁边并肩而坐,两父子一人面前搁一个脚盆,同步划一,程飞扬“嘿!”得笑起来,“你小子倒是会享受!你爸我以前每天跑多少路,这才有时间在家里面泡个脚,你年纪轻轻,倒也养成这懒散毛病!”

这都是程飞扬的习惯,不训上程燃两句,显不出他在家里的权威,特别是程燃考上一高,在学霸之路一骑绝尘,同时还对伏龙的发展提出莫大建议之后,他现在越来越觉得那种父亲的威严存在感感好像在这个家里越来越淡了。

没存在感就要找存在感嘛。

他斜着眼看来,“在办公室跟顾城西说的那些,我说你成绩最近怎么下降了,敢情没事一天就在琢磨这些东西啊,你搞清楚,这是你爸的事业,还不是你的,你想接班,现在还不够格!要知道现在我们招硕士,一样要考察,先干三年才拿得到全额奖金!……”

程燃哭笑不得,成绩下降的指责还是确有其事的,每个月月考现在虽然不排年级名次,但是还是有好事者打听最高分,程燃偶有掉下来,好几个人能超越他这种情况。

三月份秦西榛的事情,现实中一些事情,都是让程燃分心的原因,现在一般的考试他是能应付了,但是要做到最好,是要花费心神的。没法把心神集中注意在一点上,总会落后在这一点付出极致的其他人。毕竟那还是第一高中啊,里面的学霸还是成饼的,程燃虽然能提纲挈领,但还是不能小看这些一直都在拼命以他为对手对标的学霸啊。

但其实现在的怪圈是,没人敢真正的认为超越了他。根据以往的血泪史和先例,月考是月考,不知道是不是避免月盈则亏的道理,程燃从来就不在月考上面争名夺利。

而反倒是期中和期末这种重大考试上面,所有人就能感受到他那挥之不去的恐怖身影。

所以现在一中是月考成绩下来了,宋时秋第一!人们心头就浮现了一个猜测:果然……那家伙又开始龟缩了!

一些学霸更是绝望,每每想通过月考看出和对方同步学习差距的时候,人家不跟你玩啊……但一到最后就来个猛的,还要不要人共同进步了!?

这年级第一的心机怎么这么深啊!

程燃回应道,“没打算接你的班呢,这么累,我想轻松点生活。”

程飞扬嗤然道,“你还是太年轻,生活从来就是不轻松的!”

“我知道,苦中作乐嘛。”程燃笑。世人会被病痛所折磨,会为钱财折腰,会为不自由愤恨苦恼,会爱别离,会怨憎,所以才有人生八苦,但重生者,不就是和这人生八苦作战吗。

哪怕就是唐吉坷德撞风车,也要有万水千山只等闲的气魄嘛。

“你跟顾城西说的最后那一点,实际操作起来,会不会有些困难?”程飞扬道。

“可能会有人指责我们不正当竞争,但是老爸,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吗,是人就有敌人。更何况是我们伏龙这样在这个领域上生生撕开来的公司,一个公司发展壮大,中途没有任何负面评价,可能吗,就算是你现在找邮电局合作,找一家家的政府机构签订协议,不也有人说你是上面有人庇护,市长给你背书吗?这在一些人看来,又是什么,官面上的护持?法律上没有禁止的,就皆可以施行。所以才会有道德这一层枷锁。这上面我们可以采取一些手段规避法律禁止的部分,但大抵是这样的做法。你看我成绩突飞猛进,其实就是找到了读书学习的方法。而对于伏龙来讲,想要和那些已经在市场上拥有很高占有率的对手竞争,想要从他们那里抢到份额,那就需要行一些对手意想不到的招数。”

父子俩,隔着茶几,程燃伸手去剥桔子,冷不丁挨了程飞扬拍脑门的一下。

程燃捂着额头,差点一句脏话就要冒出来。

程飞扬道,“说的也对!生意场就是要出其不意,要完全按照别人制定的规则,那就寸步难行。必须想到和做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去。你这小子,也别一天琢磨这个了,还想不想考进蓉城了,我给你说,不要以为你在一中如何如何,蓉城那可是集中了全省的优秀学生,要转学过去,你恐怕得比现在还更努力才行。”

“你要是成绩不好,我就不干这事业了,天天守着你读书!”

“老爸,你眼界放开一点,你事业做大了,我哪里不能读书?”

结果就像是捅了马蜂窝,程飞扬“嘿!”一声,“我跟你说啊,你这种思想很不好!这是什么风气,人要靠自己……我能给你的,你如果守不住,迟早都要败光,你祖祖以前就是地主,家里有庄园,有大厂,那时候还有轮船,结果到你爷爷那几兄弟一辈,没一个守得住他的那些财富……还不是败落了……”

听到这段耳朵都快起老茧的家训“往事”,程燃痛苦的闭上眼,他才想起来,自己父亲等闲不唠叨,但一旦唠叨起来的程度,那也是让自己老妈都望尘莫及的。

透过老式楼房窗户一起泡脚的父子俩,当父亲的耳提面命,做儿子的垂头丧气,这对从伏龙那间最高权力办公室走下来父子的背影,融进屋子暖色的灯光中。

====

第一更。

第十二章 兄弟是顶锅的

当然,除了偶尔对伏龙的发展给出参赞建议之外,程燃还是该干嘛干嘛,程飞扬还是时不时用训诫的方式提醒他学习和好好度过人生难忘的高中生涯才是他目前最该处于的轨道。

但程燃是知道,程飞扬虽然工作忙,但还是私底下对他门清得很,也在观察和理解他,一般到了这个年龄,多少都是叛逆期,虽然程燃看不出叛逆的什么趋势,但至少他现在所做的很多事情都不太符合他此时的年龄身份。

程飞扬徐兰这天晚上也自己揣度,经常听到身边朋友抱怨的孩子叛逆期,和程燃不太一样呢,末了又以大概是因人而异来说服自己,程燃成绩突飞猛进,却又对大人公司和生意上面热衷和时常有建议,这些整体来看还是好的,只要不太偏离正轨,也就不过于干涉好了。

说起蓉城发展的事情,程飞扬还是让徐兰看什么时候把工作那边退了,徐兰的国资大饭店,这一年下来也是顶不住了,各种风闻要出售资产,来了好几拨人考察了,但就是最终没有定下来,卡在给员工补偿上面。

看这架势,程飞扬的意思还是让她干脆先退下来,现在程飞扬的工资远超两人以前之和,生活上面倒是不操心,这往后随着公司的发展,肯定要往蓉城迁移的,徐兰到时候也干不了,还不如先做一些准备,大不了以后在蓉城在开个什么小店之类。

徐兰也未必愿意在程飞扬手底下做事,听他指挥,妇女能顶半边天,徐兰还是有自己独立想法的。只是这么多年为企业奉献,做惯了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当成了呼吸般自然的事情,现在出这种事,自是很难割舍。

徐兰一转念,“要不然还是先退下来,你去年的奖金,再加上我那边买断工龄的钱,去蓉城先买套房子吧。”

这边徐兰说着的时候,程燃已经举双手赞成了。

程飞扬一愣,“这公司跟着就要过去建厂,到时候会有职工宿舍楼啊……还用买什么房子……”

徐兰道,“你算了算了,就不考虑清楚,是要建厂,修宿舍楼福利房,但动工到修好都猴年马月去了,刚去蓉城的话,能住吗?”

程飞扬道,“厂房和职工宿舍上面最初期肯定会找成型的,一些旧厂区可以拿来先改造着住嘛……”

徐兰摇头,“说得好听,你地方在哪,二环外了?程燃要是跟着你去转学,你还让他住厂区?蓉城可不比山海,大多了,到时候转学的学校和厂区隔八帽子远,你还要他早上六点去赶公交车?”

程燃听这个话就是哭笑不得,二环外现在都嫌远,要知道后世,蓉城可都要扩展到第二绕城高速,也就是五环外了。还有句笑话,京城出城就是河南。

这个时候蓉城均价两千吧,京城均价也差不多三千这个数。这个时候全国各地的房价都基本上持平,没有太过突出的高峰,从此时遥望后世,那叫一个望洋兴叹啊。

徐兰这么一说,程飞扬倒也拗不过去了。程燃知道自己父亲还是军旅那一套,房子够住就行,说起买房这东西,就是从来不感冒,以至于前世面对高涨的房价,就算意识到不对准备买房,也已经买不起了。那是程燃当初大学毕业到社会打拼,最为艰难的一段时期。

现在想起来,这两三千的价格……程燃又想到了给了谢飞白买了一条街的谢乾,他其实也很有一种想买一条街报复性的冲动。

于是道,“妈,我那里有钱,我不是和老哥做桌游吗,大哥现在在蓉城做得很好,也定时给我分钱,把这些钱拿去买房吧,还有,顺便买点铺面吧……以后你想做生意,自己家铺面还节约成本。其次,就算不做生意,租给别人收租金,也顶过你以前在饭店那份工作了。”

“我那份工作怎么了?”

敏锐嗅到程燃言语中一些味道的徐兰蹙起眉头,“你还是当年我在饭店工作的时候,大鱼大肉喂出来的呢!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我这工作当初把你养好了。靠你爸,光靠你爸我们娘俩还不知道在哪喝风呢!”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看到吃了火药的徐兰,程燃哭笑不得。

但旋即徐兰又凑过来,“有多少钱嘛,你大哥还真是能干!我都听说了,程齐学费都自己缴了,还自己给自己买了电脑,台式和笔记本都买了,他肯定没少分你吧?”

在赚了多少钱这一点上,程齐和程燃倒是达成了出奇的一致,主要真要是让人知道如今桌游的销售情况,恐怕家族就该介入进来了。

程燃犹豫了一下,看到徐兰眼睛微眯,他连忙报了一个数,“二、二十多万。”

他琢磨着这个数差不多了,能够让徐兰在蓉城买房子和商铺的了,再多说一些,恐怕事业就危险了。要是告诉他们现在每个月能收入几十万,估摸着现时的平静就要被打破。

气氛顿时有些沉寂。

程飞扬和徐兰盯着他,张了好半晌的嘴,片刻后徐兰道,“在哪呢,这么大笔钱,肯定不是现金,有存折吧,存折给我们看看……”

程燃也就只好进房间,把上锁的书柜底层取了个存折出来。

拿着存折回到客厅,程飞扬和徐兰两人之间还是表情古怪着的,大概不知道现在用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来面对程燃突如其来的这个爆料。

“这上面不过两万多啊,你这小子,是想钱想疯了?”两人翻开存折,程燃竟然感觉到两人如释重负,仿佛虚惊一场。

“还真是以为有那么多钱……”程飞扬笑着摇摇头。

徐兰拽着存折就甩了程燃胳膊两下,打得啪啪作响,“从你口中就听不到个真事!什么都能拿来开玩笑啊!啊!你想你妈得心脏病啊!啊!”

说一下打一下,程燃这个委屈啊。

停顿了片刻,他还是道,“上面那笔钱是两个月前的打款刷新,现在里面应该有钱了。你明天去银行重新打印一下,应该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有多少,反正是大哥分我的辛苦费吧。”

好嘛,这个时候,也只有让亲兄弟来顶锅了。

从最早让程齐参与进来的时候,他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

第二更,明天继续。我知道你们在等什么,先铺点东西。

谢谢打赏投票的亲们!

第十三章 更进一步?

大早程燃和俞晓约了在外面吃面,一中坡道下面有家生椒牛肉面很是出名,两人破开晨雾出门,即便是五月,白天可能大太阳,但山海一早一晚的气温还是比较冷,在略显清寒的空气中,两人在天摸黑刚亮的环境中,坐在了面馆的长凳子上,俞晓驾轻就熟的叫面,“老板儿,两碗生椒牛肉,多放香菜!再来两瓶可乐!”

可乐还是那种灌装瓶,就一口辣乎乎的面,一口可乐将喉咙里升腾的辣气浇淋下去,程燃摆弄着玻璃瓶子,抬起头来,就看到两旁错落有致的老式楼房将天空隔出了一道蒙蒙亮的光景。

程燃感叹这就是年轻啊,要是换成重生前,常年处于亚健康的状态,这么个吃法没过多久非得闹肚子不可。

这个时候人还比较少,面馆外偶尔看到一两个背着包从这条路过去走上一中坡道的学生,俞晓抬起头来,道,“有个事必须跟你说明一下。那天你不是让我处理二中卢晓琳给你的信吗?”

程燃愣了一下,准备把俞晓给拖来打了,“你该不会还没给别人退回去吧?”

“没没没,这哪能呢!”俞晓双手作势格挡了一下,“我是准备给退的,结果给杨夏要去了。”

程燃:“……什么情况。”

“你以为最近为什么卢晓琳他们二中的没人来了?信是杨夏去退的,据说当着别人的面给了卢晓琳了,你不知道当时旁观者说的那叫一个精彩,说什么女王见女王的,反正二中那边的传闻,卢晓琳本身也是很骄傲的人,据说每年生日的时候收礼物收到手软,追求者无数,也大大方方的耍过好些个朋友,但却从来没有她的负面消息传出来,每一个和她分了手的男的无不视她为女神,这么个手腕不俗的女人,她过来找你,本就是带着无往不利的心态的,但直到杨夏把你的信给退给她了。”

程燃皱眉。

“你这么聪明,仔细一想保管就明白了,卢晓琳这样自信的女孩,你的所谓的拒绝和躲避,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杀伤力,以她先前拿下过那些男生的经验,你再拒绝,也只是基于对她的不够了解,而她有信心让你转变态度。这样的信心盲目执拗却又可怕,恐怕面对面,你也不太好拒绝吧。”

程燃看着一副人生导师一样的俞晓,可以啊,以前没发现他这种天赋啊。

“但是杨夏就不一样了,她用卢晓琳写给你的信退还给她,卢晓琳只要看到各方面条件不在她之下的杨夏,只要她足够聪明,她就会明白,她很难胜出。所以这才是最近她没有出现的原因,你的拒绝,都不足以让她放弃,唯独出现一个她自认为无法胜出的人,抢不过,为了避免丢了面子,她才会主动退却。”

“说得就跟武侠一样。”程燃笑。

“可不是嘛,你知道最近大家传得,跟武侠也没啥区别了,谁叫你就算被倒追,也是这么浩浩荡荡啊。”

最近关心自己父亲那边伏龙的事情,倒是对学校这边发生的事情也没怎么在意了,只是那之后没看到二中那边的女孩再度出现,想来恐怕是知难而退了,没想到私底下还有这么一茬。

“你知道关键的问题是什么吗?”俞晓的声音有些神秘而郑重其事的传来,“现在的问题是,杨夏居然为了你这么出面,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百年大计就要一朝功成,她难道不知为为你出面会被人误会,但她还是做了,为什么啊……?”

“以前你喜欢她,她没怎么表示,但不意味着心头不起涟漪,那些都是潜移默化种下的因,都是有触发条件的,卢晓琳就是那个条件。你想啊,就像是本来自家屋里养的猪,平时再怎么不屑一顾,突然有一天要给人抱走了,那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宝贝疙瘩啊。”

“趁我可乐瓶子还没喝完,把你最后那一句重新组织语言复述一遍。”

“哎,瓶子玻璃的啊,有话好好说嘛!……我的意思是就是杨夏以为自己身边的只是个石头,结果却是坨金子。”俞晓拍拍程燃拿瓶子的手,一脸陪笑,“以前姚贝贝知道你喜欢杨夏,加油在杨夏面前贬低你的时候,我一直都知道,要说大院这些子弟里面,哪个有一天真有出息,我觉得一定是你。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这样,我可不是因为这后面你这些转折拍你马屁啊……就算你没考上一高,我也觉得,你不简单。”

说着这些话,瞥到程燃把瓶子搁桌上,俞晓才松一口气,暗赞自己的机智。

但想了想,俞晓喝了一口可乐,如饮烈酒,由衷道,“其实话说回来,从小到大,小学,中学,甚至院子里,谁都知道杨夏是远近闻名的女神……说句不怕见笑的话,我以前也暗恋过她,但就是几个月而已,一段时期罢了。但偏偏你是知道她的,她还从未对谁心动过……我一度担心她那个在蓉城的干哥哥可能横插一手,但是现在是你。这叫什么,壮举啊!你想想,咱们大院多少人都望着的这么一颗明珠,就不说院子里我们都知道的那些同龄人了,就是赵平传他们家以前频频邀请杨夏家吃饭,拼命培养自己家赵自伟和杨夏的独处时间,这里面你以为为什么?改天你要听我爸我妈的那些聊天,你才知道大院里到底多少家瞄准了杨夏做自己家未来媳妇儿!”

程燃哭笑不得。

爱情导师俞晓又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在我看来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女孩什么的,总归是面子薄的啊!但她那么爱面子的人,都为你把卢晓琳给挡回去了,你还没有反应,就差临门一脚了!在我看来,就差捅破最后的那张纸了!”

看着俞晓一副巴拉巴拉热心肠的样子,程燃心头也微热,这就是青春啊。想来俞晓还处于以为他一直装着杨夏的那个年代,可程燃又不知该如何跟如此热情的俞晓解释。

那些遥远的少年人的恋慕,早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就像是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相见,永远不知彼此经历了多少路程。

是否依然笑靥如花,依然不退风华。

平心而论,他喜欢杨夏,杨夏倔强,优秀,有属于她的个性,又是他孩童时的玩伴,甚至是他情窦初开时喜欢过的女孩,这一切其实加起来,都让他对杨夏不失亲切和好感。

但,这样的喜欢……能更进一步吗?

=====

第一更。谢谢“如是我文V”“俺们屯的音乐小匠”“贼眉鼠哏”“商朝星崽”,“胶合板3层”等等朋友的打赏……

第十四章 主动和被动

先前是因为伏龙进军蓉城的关键进程,使得程燃很多心神都分在这上面,今天听了俞晓一说,到了学校,他才意识到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卢晓琳虽然没再来过,但学校因此都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氛围。

至少进校门到教学楼的这段时间里,他就看到了一些人有意无意的目光聚焦过来,有三五一团的,喁喁私语。

进门的时候杨夏已经到了,程燃想到俞晓说的东西,朝她的座位上看去。

白炽灯下,杨夏也正好抬头,和联袂而入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程燃下意识的朝她笑了笑,但是那头的杨夏视而不见般不给予任何回应,眼瞳反倒是下移,继续在桌子上验算一道题目,一如既往那种平时不受外界插科打诨干扰的形象。

敢情刚才其实只是在考虑问题,焦点根本不在他们身上。

先前俞晓所说的那些,恐怕是他自己瞎猜测的吧。

但到是真如俞晓所言,二中级花的卢晓琳校外堵程燃,杨夏又出面帮他摆平的事情,在年级上传得是沸沸扬扬,程燃下课往走廊去的时候,六班一群女生拦住了程燃,为首的脸上很多雀斑的女生程燃认识,这是以前老初一中的同班同学,叫做袁梅,性格挺活泼的。

袁梅直接道,“程燃!二中的那群女生太不把我们一中放在眼里了,之前每天都在,看着就跟苍蝇一样,你也不打发啊……还让别人杨夏出面?”

“这个事情,我还不是太清楚……”

“你当然不清楚啦!”袁梅一脸“你迟钝啊”的小眼神责备看来。

而旁边的女生们则一个个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程燃表示了不满,“每天出校门看到二中一群人,都是冲你来的吧,这么下去,影响多不好。知不知道,还要一个女生帮你解决,你是不是男人?”

“你知道上个星期杨夏有多霸气吗?”

“没见你人影啊!”

一群女生开说起来,就没程燃啥事了,七嘴八舌。

袁梅这才做了手势压低她们的声音,对程燃提醒道,“我们以前初一中一个班的,你以前喜欢杨夏,却只敢暗恋不说的情况,我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可好了,眼前就是一个机会啊,她为你出头,就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啊,你加把劲长点心吧!别只会考试拿高分,有些事情错过了你哭都来不及。”

袁梅说着,她身后女生们环抱着手,在后面有看着程燃一个劲笑的,有似笑非笑佻然从头到脚打量他的。

说着袁梅又上前一步,语重心长,“女生肯这么表现了,有时候就是等你反应呢!我可是给你说,杨夏从来就是我们以前班上的女神啊,她什么性子我们这些老同学难道不知道?你要是没后续反应,你还等着她主动吗?不可能的!不要有这种幻想了,杨夏怎么可能主动,是男人就勇敢点,要真是那个样子,我告诉你,等来的可能就是杨夏跟你说不可能!”

听着袁梅这番说辞,程燃很想说你是俞晓第二吗。

但袁梅所透露出来的,好像也是目前很多人隐隐期盼而张望的事,要知道在各方面条件好的人层出不穷的市一中,杨夏可是生生打出来的名气,她在上学期期中考试上满分的作文“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让人如痴如醉。宋时秋这样人物的追求,更是让她声名遐迩,那时候半个年级都喊她“嫂子”的壮举,是很多人亲历过的。

但宋时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还是没能征服杨夏的奥林匹斯山。

这就让杨夏颇为超然了,此事非但没有让人望而却步,反倒是让她更受欢迎。

有时候中午放学不回家在校外某个食肆吃饭,杨夏所在的馆子,人都平白多出很多,这让这个时候的小饭馆老板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美女效应”。

但无论那些表达好感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递来仰慕之意的,都无法撼动杨夏分毫。

就在大家伙决定以高中三年为尺,展开持久战,逐步进逼争取在高中最后时刻拿下这座巍峨雪山之时,却爆发了卢晓琳事件。

杨夏摒退卢晓琳那是多么霸气啊,却又让不知道多少仰慕者心如镜碎。

现在似乎无数双眼睛,都在看这之后后续的到来。

但偏偏两个当事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很多人在杨夏面前连提都不敢提这件事。于是像是袁梅这样的老同学,自然就把刺探打听的重点搁在了程燃身上。

程燃倒是愣住了,事情,是这样的吗?

……

接下来几天里,无论是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还是下午体育课在傍晚的操场散步,视野里好像都看得到杨夏的身影。

在食堂里,杨夏好像明明吃完了饭,却并不急着走,和她的那帮小伙伴有说有笑聊着天,偶尔穿过人群,会和这边晚一些到来的程燃目光碰上。一触即止,然后转开来。

体育课或者课间的时候,穿着运动装的杨夏会绕着操场跑圈,路过程燃这方的时候,会一个人慢慢走,有时候会用手帕擦擦汗,鬓角的发丝湿湿的,贴在她的脸颊上面,映着日光,脸颊红扑扑的。

程燃觉得卢晓琳那事,虽然他本身不觉得是什么麻烦,但毕竟杨夏还是解决了这个事情,他觉得好像无论怎么样,都应该对杨夏道个谢。

这天体育课他在看台看下面的俞晓踢球,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跑完圈的杨夏,并没有离开操场,而是直接走上了看台的水泥台阶,就那么径直朝他走过来。

然后这个过程中,踢球的也不踢了,都渐渐缓了下来。看台上看球的也不看了,都朝那个坐着的程燃和行走过来的窈窕身影看过去。

下面操场上一干休息中的男男女女,同时站了起来,朝这边张望。

程燃嘴角轻轻动了动,看着杨夏,结果是杨夏来到他身边,没有如程燃直接屁股坐在水泥砌成的看台上,而是手里的一张原本给自己扇风用的杂志摊开来,铺在看台,与他……

并肩坐了下来。

====

这一段全部写完可能要明天了。今天先发吧。没啦,明天继续,有望更新保持住,并越来越好。

第十五章 倔强和骄傲

市一中经常能看到成双成对的身影,又往往在球场最为常见,有男生踢球或者打球的时候,旁边会站着目光全集中于其身上的女孩,羡煞旁人。

大概是一高学习压力大,尖子生比较多,也相对较为成熟,再加上高中正是男女情感正常萌芽,校长马卫国在这上面并不施以高压政策,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谁都是从那个时期过来的,管束还不如正常引导。

所以经常有男男女女在一中那些园林之间花前月下的,倒也见怪不怪了。

然而今趟却大不一样,这规格也太高了一点吧。

杨夏谁啊,最特别的是这个女孩不是一开始就万众瞩目的,她就是属于那种慢慢发光发热的典型。毕竟刚进校的时候,市一中里每个班都拿的出很多质素高的女生。

说实话,单纯论长相,杨夏未必是最高的,至少好几个班都有女生可以和她相提并论,但杨夏独特的气质却能脱颖而出,所以仰慕者是越来越多,直至宋时秋达到顶点。

而后她的作文更是让她名声大噪,一中艺术节的时候虽然57度乐队大出风头,但相信当时杨夏表演的舞蹈,也是让无数人记忆犹新。这能文能舞,如果说此时在乐坛蒸蒸日上的秦西榛算是市一中出现只给所有人留下记忆和背影的神仙姐姐的话,杨夏虽然和她不是一个段位,却是拥有未来的无限可能,也是他们近在咫尺的女神。至少在一中1998级的所有人心目中,哪怕以后毕业经年,也必然会在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

而程燃呢,这么一个可以把宋时秋和一大批人摁在地下捶的人物,两个人的交集,正是此时无数人在私底下猜测揣度甚至期盼着的大幕。

这一幕就在眼前上演,所以球场上踢球的,操场和步道上散步的,甚至就在看台席上坐着的观众,眼中的焦点已经从球场落在了旁边的看台上,一个个翘首相望,鸦雀无声。

事情……究竟是不是他们心头所猜测的样子?

……

杨夏把杂志摊开,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这样子简简单单,却带着一股雄踞全场的气势。

遥遥望着那头的一些人就是感叹,“杨夏真是霸气啊……”

也有仰慕杨夏的人心神失守,一下子脸色就垮下来了,有一种仿佛要失去了念想的失落。

球赛那边,参与踢球的有不少脑袋朝他们方向望过来,有的人甚至还伸出手拱着眉头,做出眺望的样子。

但杨夏却仿佛对那些视而不见,她目光对着前方,声音却传过来。

“我想俞晓已经跟你说过了吧,那封卢晓琳给你的信,是我要过去,把信退给她了。”

程燃没想到杨夏这么开门见山,点了点头。

杨夏道,“你总是这么让人不省心。”

“嗯?”程燃望过来,有些不解。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杨夏白了他一眼,“影响很大的啊!你不要以为你考了两次年级第一,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人家从二中过来嘢,那么多人,天天围在门口,姚贝贝都差点回家说漏嘴了,你想要是你妈知道了这个情况,还不打死你啊!”

噗!后面两个台阶上竖着耳朵听的女生,一口水喷了出来。

偏偏那水雾飘到了程燃侧面,让他半个袖子受了无妄之灾。

这简直……又是爱训人的小伙伴杨夏同学上线了。

后面的女生连忙摆手道歉,还递来了纸巾,程燃擦了一下,节奏稍微打乱了一些,片刻后杨夏继续,“你不要以为这事光荣……别沾沾自喜。”

程燃错愕,“我哪里有沾沾自喜……”

“好了好了,很正常的,你以前没什么女人缘,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有的啊。”

“我这是怎么解释都没用了是吧?”程燃哭笑不得。

“不用解释,解释等于掩饰。其实人姑娘长得还不错,就是眼瞎。”

程燃:“……”

“知不知道多少人私底下以为你做了些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这要是学校领导知道了,恐怕也得找你谈个话了。还以为你上高中了会收敛一点,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嘛,爱惹麻烦。”

杨夏拍拍手,一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态势,“不能让这种事继续下去,总要解决……”

程燃道,“所以你……”

“所以我就去给二中的那群女生打发了啊!”杨夏笑起来,“你以为真的是因为你啊……单纯是这种事情影响不好,二中的在一中门口围堵,这是个什么事儿?总不好继续下去。”

“……”

程燃,“你真是古道热肠啊。”

“那肯定啊,这事后来我才想起来还没跟你说呢,今天我才听到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女王见女王,我是捍卫地盘什么的……怕你误会了,这才过来跟你说一声。”

杨夏看着他,目光晶莹透彻。

“所以……你不会真误会了什么吧?”

哗!

那些周边侧耳倾听的好事者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根本不是他们所想像的那样啊。不过说来也是,二中的人跑到一中门口,还那么浩浩荡荡,这是恁没把一中当回事啊,很多人早就不高兴了,这么下去总会有人出头的,杨夏就正好是那个站出来的人啊。

这也符合杨夏的个性,别看她平时温和,但骨子里还是很彪悍霸气的啊!有人心头失落,总归是想象中的美好情形,或者能够传为一时之佳话的事迹,没能按照预定的路线上演,但话说回来,杨夏这样的女生,怎么可能当众给一个男生表白啊,据说程燃以前文艺汇演上干过这事,果然是个牛人啊!有人恨不得摇旗呐喊,这才是杨夏嘛,仍然是那座不可能被征服的覆盖有皑皑白雪的奥林匹斯神山啊!

什么宋时秋啊,程燃啊,终究是逞一时之勇猛最终还是冻死在山腰的猛士,值得同情,不值得鼓励。

……

“所以,你不会真误会了什么吧?”杨夏睁着大眼睛,棕色的瞳膜里面,泛着一层远方落日的余晖。

程燃张了张嘴,这才晃了晃头摇了摇,“还真有一点……”

而破天荒杨夏突如其来开口,“如果误会成真呢,你会怎么样?”

程燃怔住,看着杨夏,杨夏这个时候抿着嘴笑盈盈的,正好整以暇观察他的表情。

看到程燃表情僵硬,杨夏“噗嗤!”一声笑起来,“你是不是傻!没准你再努力一点,会成真噢!”

周围的人眼珠子都瞪大起来了,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没把程燃一棒子打死?

这简直是,让不少刚刚才幸灾乐祸兴高采烈的仰慕者顿时又如临深渊。他们意识到,这高中还有剩下的两年多时间,漫长的时间足以令造山运动改天换地,恐怕危险了。

“骗你的。”

杨夏笑着起身,“真的只是误会啦……没有疑问了吧?”

看到程燃再无异议,她挥挥手,就那么背着身走下台阶,留下一个潇洒至极的身影,这一幕又让不知道多少人心折。

徒留程燃原地无奈摇了摇头。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杨夏吧。

即便穿着球鞋,也有身着高跟鞋的骄傲。

======

今天在外开会,很想请假明天一起更,不过这一小段写完了,就先更这些吧。

第十六章 如梦初醒

那天操场上的事情结束后,不管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如何的沸沸扬扬,引发怎么样的猜测和议论,球赛总之是受到波及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穿着球衣俞晓走过来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拍拍程燃的肩膀,和他并肩坐下来,递来一瓶冰矿泉水,平视前方,空气中有种寂静且惨烈的味道。

程燃摸了摸矿泉水瓶,皱眉道,“冰的。伤胃。”

俞晓哑然失笑,“这个时候你还讲究养生啊!?你又不是老年人!相信我,这种时候就需要冰凉透骨!有时候也不用强行绷着,发泄一下最好!”

程燃愕然看着他,心想这话从何说来,但片刻就明白了。杨夏和程燃的对话俞晓不在场,但看台这边自然有人把相关信息传递了出去,在球场上的俞晓,大概也是听到了很多负面的议论。

看他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好笑,体育又是最后两节,上完直接放学,俞晓就道,“我请你吃饭,就广平街明月饭店那家小炒吧,要不然喝他几杯。反正星期五,下午打会游戏再回家?最近网吧有个联机游戏很火了!叫做《星际争霸》的,好玩得很,经常在网吧混的那一群反馈说平衡性比《帝国时代》和《红色警戒》更好!”

程燃才恍惚,《星际争霸》这款游戏出来了啊。

明月饭店名字倒是取得高大上,但其实就是一家苍蝇小馆子,就走过一中几个街区,在明清街道上的一个偏旮旯,门堂很小,可拆卸的板式木门里面却别有洞天,足以摆下好几大张圆桌和小方桌,价格实惠,味道不错,倒是适合学生消费。所以一有什么请客庆祝之类的事情,首选还是这里。

俞晓坐下就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两瓶啤酒,这在学生来说已经算是奢侈了。看来今天为了程燃也下了血本。

“我听人说了,杨夏说只是看不惯二中那群女生堵门而已……还让你别误会……”人生导师俞晓又上线了,“但我觉得,这反倒是她的欲盖弥彰,你想啊,信是从我这里拿的,她肯定是知道我会把这件事给你说的啊,但女生脸皮薄嘛,杨夏什么性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所以才会跟你来这么一出。依我看,其实就是只差临门一脚了,要是再有一次当年你初三时候的那种风采,这一次我保管结局会是另一个样子,肯定一举拿下!”

俞晓手舞足蹈,似乎正在畅想那个场景,却看着程燃没丁点动静,他又收敛下来,有些沉默,“其实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嗯?”程燃抬起头。

“以前体育课的时候,你总会时不时寻找杨夏的身影……但现在,我再没有看到你这样了……”

程燃心头凛然,俞晓还是很敏锐的。自己的这些变化,他其实都落在眼里,不说,但往往就在旁边全程注目着。

“其实我也知道些什么,喜欢这种东西,从来给不出道理。就像是听一首歌,反复听得快要吐了,也许就不喜欢这首歌了。而一个人,如果曾经用尽全力过,哭过痛过,也可能不喜欢了。”

俞晓道,“只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就像是你爸搞起了伏龙,现在单位大院里,我爸这些都要仰仗你爸的鼻息,你知道很多人私底下每天都在猜测你爸到底是怎么想的吗……甚至连你都变得陌生起来了。”

他说着,程燃沉默的听着。

“我知道初三那场文艺汇演的事情,我也不是非得总是要撮合你们……只是我觉得只要你还继续喜欢杨夏,我们之间就有些事情从来没有改变过。多好啊,少年时候的情感,那些怦然心动的时刻,要是过了十年,二十年,还能继续存在……哪怕这个世界格局多元化,竞争激烈面目全非,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知道就算自己很二,也会有好朋友好兄弟垫底。”

前半段还让程燃有些感慨,后半段怎么就跑偏了,看来俞晓终究不是可以煽情到极致的演讲家啊。

程燃笑骂道,“谁要给你垫底。麻烦自己圆润的走开好吧。”

俞晓“嘿嘿”干笑两声,“我就是那么一说,大致是这么个意思。从来作文不好,嘴笨,没法说得那么到位。”

“不过已经很好了。”

“嗯?”

“之前那些说得真好。”程燃笑了笑,“要真是那样,那也没办法吧,谁让你这家伙总是不省心,又甩不掉,那也只能和你同流合污了。”

俞晓眨了眨眼,似乎感动到了,“那你说咱们以后要是没啥出息,野鸡大学出来,现在社会上大学生越来越多,咱们正儿八经竞争不过人家,搞点什么去?”

程燃听得有点头大,“你这思维怎么这么跳跃,现在就想着竞争不过出来创业了?你也就算了,我为什么拿的就是野鸡大学文凭?”

“假设嘛,假设。有难同当懂不懂,”俞晓白了一眼,“别打断酝酿的情绪!”

这还有情绪呢,卖惨的情绪吗?

“你说搞什么?”

“咱们这文凭,进大城市肯定争不赢别人,就得剑走偏锋,通过我耳听八方夜观天象,觉得这未来再怎么变,人们生活水平高了,吃这东西肯定是永远有市场的,就好像我听说现在山海一些富人,专门跑去野菜馆吃野菜,就是以前人不吃喂猪的那种,山珍海味吃遍了,结果到头来啃菜了,以后生活水平好了,大家肯定对吃的很注意啊……我们也不去找那些珍稀品种,就找个山头,圈起来养猪!山里吃好喝好还听音乐的猪,那味道和普通饲养场的能一样吗,到时候我们的跑山猪,独此一家,肯定供不应求啊……”

程燃盯着俞晓,人家想的都是如何在金融市场挥斥方遒,这小子第一反应是养猪,听上去够中二的。

“经过我们养猪致富,有了钱咱们想怎么挥霍怎么挥霍,到时候我啊,要买一栋大大的庄园,里面装他个几十台最好的电脑,邀请同学来玩的时候,每人一台机子联机!你觉得怎么样,天不天才?”

程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好二!”

“不过话说回来……为啥你不喜欢杨夏了啊……明明只差一点了,我只是有自知之明,否则我就上了啊。”

程燃说着,“只是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种而已……”

突然旁边几张桌子,传来一些应该是附近二中的学生交谈议论的声音。

“打《星际争霸》?嗨,网吧空气不好,干脆找个水吧打桌游吧,三国杀知道吧,最近有补充包出来了……”

这群人旁若无人讨论的声音倒是一时吸引了程燃和俞晓,程燃倒是出乎意外,没想到三国杀能和《星际争霸》抗衡了,虽然可能这个时候电脑游戏的吸引力还是很巨大,电脑这东西近几年慢慢普及,也在满足人们长期以来的需求和新鲜感,可能真论起来,桌游还是没法相比,但即便这样,能够近身搏杀,也真是一出了不起的壮举啊……

想到这两种事物的碰撞,是经由自己带来的,程燃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改变世界的那种成就感吧。尽管只是改变了一小点的内容,但也是如此让人满足。

俞晓冲程燃眉飞色舞,“三国杀和你有关系吧,你是不是假期打工做代理?不要忘了我和林楚聊过,他说你们搞乐队的时候,休闲时就玩过你带来的这个桌面游戏,秦西榛还帮你推销过……林楚那帮人自己也玩……”

程燃觉得这个秘密跟他分享也无伤大雅,“我大哥在做这个,我给他提供的版。”

俞晓嘴巴已经成了“O”形,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我靠……你搞出来的啊……”

这个时候对面那帮学生桌子啪!一声,原来是有人说到兴高采烈处,拍起了桌子。

“听说补充包里的姜红芍牛逼惨了!技能好强啊……你们谁买了?”

“我买了,刚好可以玩!”

“别别别!不准用姜红芍!用她爸姜维没意见……姜红芍的技能,会用的人再加点运气,可以把其他人打趴下……”

刚刚还露出一丝不满,嫌这帮人聒噪的俞晓像是炸毛的猫,耳朵嗖!一下竖起来了。

谁!?

那是谁来着!?

怎么这么耳熟?

然后俞晓如雷灌顶,好像意识到什么,头一点一点的移向程燃。

眼里……仿佛如梦初醒。

第十七章 黎明破晓前

俞晓瞪着程燃,程燃也看着他,两人两两相视,背景只剩下了那群还说着三国杀的二中学生,空气寂静着,有什么正在缓缓发酵。

程燃知道俞晓估计很难一时接受这个结果,他知道那种感觉,姜红芍又和杨夏不同,杨夏是从小到大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一直优秀着,但并不遥远,就在他们身边,大家可以互相开玩笑,闹脾气,互损。

而姜红芍不一样,他们曾经的每次遇见都是惊鸿一瞥,是那种并不觉得人家如何高高在上,但自身就很明白彼此的距离,罕见的属于那种并不嫉妒她的人生轨道,反倒是觉得能够遥望她祝福也很好,像是看着风花,雪夜和天空上明亮的星轨。

不会羡慕,嫉妒,只会由衷的感慨和赞美。

然而现在,一个人要与星轨并行,那该是多么难以让人接受的画面。

兴许对俞晓一时有所冲击,有所震撼,程燃还在思忖着该怎么跟他说清楚这件事,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俞晓突然开口了,“我靠……姜红芍都有,我呢?我怎么没有,你什么时候把我制作上去?”

“嗯?”程燃愣住,这一时之转折让人猝不及防啊。

“要帅一点啊,我想做个拿大刀的造型,人物技能要多猛有多猛!当然不要失去平衡性……尽可能的厉害一点……”

程燃:“……”

终究俞晓还是少年心性,原来第一时间想的是有姜红芍居然没有自己。

但是片刻后,俞晓畅想完毕并给程燃定下了人设规划后,身子才向前俯探出来,压低声音,像是古代巫师正揭开颠覆世界的神秘咒语,“你居然暗恋姜红芍!?”

“我靠,兄弟,你玩大了啊……”

俞晓眼珠子鼓突得要多厉害有多厉害,仿佛在诉说着不可承受之重的秘密,“我跟你说啊,以前我们是不知道,据说姜红芍她爸厉害了,至少都是市里前几把交椅!她妈妈那边更是神秘背景雄厚,都在传外公好像是个老将军,家里人在国外的有,在国内的也有,生意做的还很大……”

“她现在在蓉城十中,那是什么学校啊,从来西南的‘陋室精舍’啊!你知道十中的名头怎么在我们一中传开的吧,前几年十中有学生下来交流,到我们一中,就跟扶贫一个样。说是高三的某个师兄两人讨论单机游戏,那十中下来的尖子生很是诧异,问他们见过电脑?”

“人家都是来讲述学习方法的,说白了就是来给你们这帮没见过世面的传授秘笈,我们一中,每年有一两个考上清华北大就了不得了,恨不得全市通报,省内有名。你知道人家那边什么吗?有两个班都是到清华北大以及同等档次大学和重点学科专业的,这也是清华北大有地方保护政策和倾斜,在我们川内有招生名额限制,否则那两个班的学生全部都能上清北!还有几个国际班,即家里有钱自身还优秀的,都是直接雅思托福去国外大学,以后是高姿态回国还是就移居国外,权看自己心情……优秀学生就像是个杯子里的水,其他学校杯子里就那么一丁点,十中就是掺满了还不住往外溢啊。就这样,老姜在十中都是风云人物,上次我们俩是见到了吧,省十佳青少年标兵,这是普通人可以赢得的吗?”

程燃知道,关于姜红芍的传说,在老初一中的学生们之间,从来未曾断绝过。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于她的很多信息情报,也在不断的补充完善。

“我知道你和姜红芍平时有书信往来……可是我也有啊!老姜也给我写信啊!”俞晓一脸嘚瑟,一副“你并不特殊嘛”的表情,“有教养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对谁都有最起码的礼节,不怪她人缘好啊。初一中她以前的朋友,还和她一直保持着联系,而很多人更是不住打探有关她的各种消息,有能耐的从蓉城十中探听,所以她的很多事情,逐渐曝光出来的时候,大家才这么惊讶嘛……”

“但是要论这点,怎么也轮不得到你,据说蓉城喜欢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这还是明面上的,私下里就不说了,浩若烟海……知道最近关于她的传说是什么吗……据说一次活动,有人开着家里的豪车跟在她后面。最起码都是百万级的豪车,这够夸张了吧?难以置信吧,很难相信家里实力雄厚,又有资格追求她的人竟然会搞起这种争风吃醋的事……但现实往往比戏剧更夸张,就这么发生了!”

“所以……”俞晓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叹了一口气,“兄弟……不是哥们儿不看好你……只是眼前可不是什么探月工程,堪比人类的火星迁移计划啊……人家是怎么回事,咱们又是怎么回事……咱们是要包个山头养猪致富的啊!”

鬼要跟你包个山头去养猪啊!

你这是走投无路了怎么的,三句离不开去养猪。

不过到头来,俞晓还是整死不会相信程燃有什么成功的可能的。

程燃最后还是笑了笑摇头,“什么跟什么啊……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也没到那一步啊。”

“知道的,”俞晓又拍了拍他肩膀,一脸我明白我什么都懂的模样,“认清现实是好的一件事,至少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不切实际的东西尽早斩除就好,我懂你的心情,因为我曾经也如此郁闷过……走吧,晚上还是去打星际,在游戏里爽几把,这种操蛋的烦心事就不想啦……接受命运就好。”

……

但最后吃过饭程燃还是不打算和俞晓去网吧玩游戏了,刚出来几个月,画面还没有优化过,甚至还有不少BUG的星际,对程燃来说玩起来是有点痛苦的。

也兴许是心理年龄的原因,重生回来,玩一玩类似的游戏怀旧还行,但要说真有什么兴奋的心情,却是很难再有了。

而且关键是晚上八点以后,程燃还要回家打个电话。

时间线越过九八年后,这近半年以来,他和姜红芍有些特别的联系方式,除了书信之外,更多的是用书信约定未来的联系时间,譬如周末写好的信,寄到蓉城几天时间,就约定下周末的某个时段彼此打电话,这像是寄往未来的小约定,很有点意思。

偶尔会遇到她家人或者自己父母回家的情况,会狐疑他们给谁打电话说得这么开心,那时候就是程燃和姜红芍不得不挂电话的时候了,又偏偏有一种独特的刺激。

而且虽然现在有BP机,有手机,但两人仍然遵循着这样的维系联络方式,固执的守着有趣的小隐秘。

在那样的电波的沟通中,两人之间聊电影,谈艺术,谈哲学,谈科技,谈政治,论生死,聊历史……

譬如,有时候会讨论经典的电影,姜红芍说看《勇敢的心》最后哭死了,威廉华莱士好可惜,又很Man,程燃就说嗯嗯,溪水边他小女朋友身材不错。然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姜红芍说,苏菲玛索更不错,你是不是也早在其他作品里看过?往往会引起一阵低气压的寒流过境。

谈到艺术文学之类,程燃就有些自愧不如,不是跟你泛泛而谈,而是程燃但凡能说出现世的作品和作家,她都能给出一个相应的评语,却又不主动灌输自己任何理念,总有一种等待程燃分享他的更美妙想法一样。

他们谈论人类六十亿人口是从最初时极少的祖先里分裂出来的吗,所以传统中所谓的三魂七魄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们讨论技术进步会不会让人类更忙碌?

他们探索是否有神明的存在,所谓世俗的宗教是不是只是对神明想象的崇拜,而真正的神明不关心人类和文明,就像是你不关心一群虫子是否在沙滩边筑好了浪一来就彻底淹没的沙堡。

他们聊宇宙洪荒,聊辰宿列张。

但他们小心翼翼,从不过多的探讨人生中的未来。

即便是有这样的情况,那个女孩也会故作云淡风轻,岔开话题。

兴许,只是想把这种维系,保持的久一点……更久一点。

====

戏肉,求票求票!

今天估计是没法写完了,明天一起更。

周末出了趟门,今天更不了了。

《重燃》今天估计是没法写完了,明天一起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无能为力

最终还是拗不过被俞晓强行拖着去了网吧,于是陪俞晓玩了一会,星际的游戏性在那里,忽略画面,程燃还是能投入进去,眼看时间移到了近九点,程燃这才捉了恋恋不舍的俞晓起身回家。

扭了钥匙,打开门,徐兰早就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现在程燃有充分的自由时间,像是星期五踢球或者和俞晓玩晚一点放学回家,一般也不会过问。但今天这架势倒是让程燃很有些意外,敏锐的感到有什么不同寻常。

“有个女生先前打电话找你,我说你还没回家……谁啊,赶紧给别人回过去……”

停顿了一下,“是不是那个在蓉城的,姜红芍?你们以前同学?”

姜红芍的名字,早对于程飞扬和徐兰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了,此前也见过她写给程燃的信,而且隐约从大院一些人口中,知道这个女生是以前初一中的,很受欢迎,曾经还来过他们院子玩过,只是后来去了蓉城读书。

徐兰不放过他任何面部表情的变化,程燃点点头,“我去我的房间打。”

身后传来徐兰的声音,“哎,就在这里嘛,有什么不能当我面打的……”

……

程燃家里是装了四条电话线,他卧室就有一部电话,用了伏龙的“多路通”,所以各部电话之间不仅能彼此通话,也能独立线路,不会出现串线或者能串听没有隐私的情况发生,程燃回了房间,关上门。

在此之前,已经有近一个月时间两人没有通电话了。信好像也就来往了三封,这个月里面,似乎蓉城十中那边也忙碌不少,姜红芍回信也慢了起来,每次收到姜红芍的信,程燃隔天写好寄出去,但往往等上好长一段时间,才有回应。

最近的信是这个星期三收到的,姜红芍写信时星期一,信上说最近事情很多,成绩还有所下降,在努力弥补,回信慢了些……这个星期五晚上八点后通电话吧。

本来约定的和姜红芍通话在八点以后,程燃当时答应俞晓去网吧也是考虑到这个原因,只要不超出十点,应该都算是在这个期间。

以往双方通话,大多都是程燃打电话过去,没想到这次姜红芍提前打过来。

拨了姜红芍家里的电话。

那头仅仅只是响了半声不到,就被接了起来。

程燃怔了一下,难道姜红芍一直守在电话旁边?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微起涟漪。

似乎猜到程燃可能往哪个方向想,姜红芍在电话那头浅浅道,“无绳电话拿到我桌上的,刚好在做作业,就在手边……我给你打过电话,你妈妈接到的。”

“知道啦,所以我第一时间打过来了。放学时被俞晓拉着,晚了一点回来。”

“去哪玩了?”

“网吧。”

“哦……不复习啊?”大概对程燃玩游戏到那么晚有点意见,声音听得出有些责备,但片刻她又问,“玩什么呢,好玩吗?”

“一个叫《星际争霸》的游戏。未来……可能会火很久。”

“那我要玩。”

“你家有电脑吧,装一个就可以了。”

姜红芍喃喃道,“可是我不会啊……”

“有教程。”

“我这方面悟性很差的,可能需要一个好老师。”

信你才有鬼了。

但程燃还是道,“那下次……我教你一起玩。”

“好的呀。”姜红芍语气轻快起来。

程燃在电话这头微笑,其实老姜这样的存在,大概真想玩的话,哪有不会的。

“最近怎么样……”

“社团活动有些多,导致考试上面稍微分了神,当然最后恶补了一下下……前段时间有点烦心事,所以没能很快回信,不会生气吧?”

又是这种面面俱到的语气了。

她以往和人相处打交道,都是礼貌得体,仿佛能不偏不倚的照顾到每一个人,就像是曾经的程燃感受到的,哪怕只是当年那一小点交集,也能觉得她和你的交往很真诚,在聆听你的说话,给出意见,甚至开玩笑,和你交流。

学习,社交,她好像都拿捏自如。但也是这样,会让聪明人明白与她之间真正的距离,那真是一点逾越的想法都没法生出来。曾经有一次聚会,才知道原来初一中喜欢她的人很多,但都止乎于欣赏。

欣赏就是认命了彼此间的距离,于是遥遥相望。

程燃笑了一下,“生气了。”

“嗯?”电话里明显传来一些愕然。

“除非你告诉我能让你烦心的是什么事。”

“啊……”姜红芍声音清和,“好吧,也没啥。有人想让我们家为其办事,找上我这边,想我当说客……这样不好,我还是给拒绝了。还有就是,学校里面,有的人总是会找上门,说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姜红芍这么说着,吐了吐舌头,只是这个动作程燃看不到。

“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老姜停顿了一下,“就是,你不准笑啊……一个人做了一个厚而精美的本子,上面贴了一些他曾经旅游去过和还没去过的一些著名国家旅游胜地的照片,然后对我说那些去过的地方,希望我以后能跟他重新去一次,而这个世界其他的地方,他也希望带着我一一去领略……你是不是在笑,你还是笑了……我不说了。”

当然普通的一些示好,姜红芍都只是一笑而过,礼貌婉拒。但最近这件却不同,是一个他们家认识的同辈子弟,姜红芍之前将其当做是朋友,不过大概对方觉得门当户对,自身有资格,所以对她公开了自己的想法,毕竟是青年,有时候荷尔蒙冲动下的行事,没那么周详缜密,导致那个圈子里人尽皆知,一片轰然。

同龄人有鼓励的,也有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展开洗涮,贬损的,把她姜红芍高高捧起来的。大人和长辈那边,则也是无人不晓了,只是大多把这个事情当做是个趣事,对方的长辈还敲打那人,不自量力之类的……但这种念头一旦提出来,在那个层面,自然有股力量会推动,姜红芍有时候也不得不对家里一些试探的亲戚朋友摆出明确态度,这种事做得多了,便不免觉得乏味和聒噪。

程燃记得俞晓说起过姜红芍很受欢迎,蓉城十中是战场又是情场,战场形容其中“陋室精舍”的竞争,情场自然是阐述里面自古以来“文庙风流”的传承,这是整个省内都闻名的,耳膜早就听出了老茧。

在那样的环境中,姜红芍本身的脱颖而出,自然会引得一大帮人会主动向她围过去吧。

程燃知道这种涉及到他人自尊和隐秘的事,有的人会四处宣扬当做自己的勋章,而对姜红芍来说,可能是对谁都不会说的。你喜欢我,我尊重你的喜欢,但我唯一给得起你的回报,就是对于这份喜欢的保密。所以若不是那哥们儿自己搞砸了弄得人尽皆知,最起码从姜红芍这里不会泄露。

其次,也算是烦心事,她并不愿意对旁人倾吐令自己烦心的事情,因为那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给他人增添负担。

只是因为程燃问了,并以她回信慢生气作为威胁,她这可能才说了。

程燃果然在笑,不过听老姜的语气,这个时候还是努力憋住,“好了好了,没笑了。”

“没笑也没用……反正不、说、啦。”

“没听你说起过类似的八卦啊……很有意思,之前你没跟我说过,再来点。”

“那你也说,交换。”

程燃哑然,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想来老姜从未尝试打听过别人的隐私,唯独在程燃这里,好像找到了个公平换取的方法。

“我想想啊……前段时间,教我们的音乐老师,参加了山海音乐节,然后在其中大放光彩,现在专辑发到了港台,霸了很多榜单……”

“你是说秦西榛?”

程燃愣了愣,心想老姜知道啊。

“秦西榛是山海音乐节为人所知的啊,她父亲是秦克广,当年很出名的……学校里有人很喜欢她,知道她是第一高中的老师,我当时想过……不会你认识吧。”

“啊,教我们班。”

秦西榛在山海音乐节的冉冉升起,在她作为主场的省内,自然名声会传得更开,在信息各方面都发达的蓉城,姜红芍听说也不足为奇了。

“她怎么样呢……真人长得好看吗?”

“还行吧。比较抠门。”

“喂,可不能背后说别人啊……”

“抠门是为了存钱奔梦想,现在也算是个好的局面……该你了。”

“嗯……”电话那边的姜红芍想了想,“前段时间,住了院,心肌炎,持续发烧……人很不舒服,每天都输液,折腾了很长时间,才算慢慢好转了。”

“什么时候的事?”程燃愣住,姜红芍这个月的回信,不光慢,也不长,情绪也不高,当时他以为是她现实中有忙碌的事情……却没有往她可能生病的方面去琢磨。

姜红芍当然不是变形金刚,她仍然会被打倒。

所以两人才没有约电话,她故意疏远,是怕他的问候。而这个星期恐怕是她刚刚好转,才跟他约了通话。

一时程燃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头有些微微心疼的恻隐。

程燃声音低沉下来,含着一些责怪,“为什么当时不说呢,严不严重?”

“已经没事啦,”姜红芍微笑着道,“我好着呢。”

她的声音清和平静,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只是她没有正面回应程燃的问语。

程燃的话自然也没能继续下去。

因为两个人都清楚,为什么不需要告知对方那些困窘的,难堪的……生活中每时每刻的烦恼。

就像是有时候,对方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一句你带没带伞。

话到口边最后又忍住咽了下去,因为怕对方回应说没有带,而在时空这头的自己,又无能为力。

====

谢谢打赏和投票!

第十九章 一别两宽

为了不让程燃担心,姜红芍压着最后才跟他说明,为了照顾他情绪,姜红芍在约定时间率先打过来电话,怎么给程燃都有一种自己被照顾着的感觉。

这地位不对头啊。

这种自己被包养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程燃皱眉,“还有没有什么消息,罚你都告诉我。”

“罚我?”大概还没人敢和她说这种话,姜红芍微愣。

“病毒性心肌炎这种事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不打算同步了?不要用怕人担心这种说辞,很多事情往往就是因为这种好意导致了相反的结果。就像是人需要有仪式感一样,人与人的交往,也不能单纯是报喜不报忧……因为如果都想把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的话,就会畏惧公开普通平凡甚至不好那一面,其实反倒会越加疏离,最后直至渐行渐远成为陌生人。真正的交往,是要有参与感,参与感就是我能知道你的喜怒哀乐,快乐悲伤,知道你生命中的一切起伏,出现在每一个重要场合,低谷时哪怕不能做什么,至少可以抱着取暖,高处时哪怕我无法和你并肩,也能为你的成就鼓掌。”

程燃义正言辞。

然后,在这番本该会让任何女孩感动的说辞完毕后,电话那头的姜红芍沉默片刻,道,“有个词你用错,抱团取暖……不是抱着取暖。”

“差不离其吧,大概那个意思。”程燃打着哈哈。

“呵呵……差很远,会有歧义哦。”她又道,“不过还是……说的挺好。还有没有啥好听的,都说来听听。”

敢情你以为自己是在说单口相声啊!

程燃没声好气,“现在是惩罚你,换你说,隐私什么的,你们家的事情,高门大宅的恩怨情仇,你从来遮遮掩掩的东西,都交代交代。”

姜红芍拖长了声音,“能不能换种方式啊,要不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不知为何,听到姜红芍这番配合的话语,有一种邪恶而奇特的感觉。

“太轻了,这算是惩罚吗,给我打电话就叫惩罚了?同学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啊!”

“那你要怎么样嘛……”

“就是无理取闹,满地打滚……要不你说点好听的,譬如什么我很崇拜你之类……”

姜红芍:“好啊,我好崇拜你啊。”说完大概她觉得还要补充点什么,“嗯,程燃。”

程燃被这种毫无节操的摧眉折腰轰得外焦里嫩,“……这么快?”

“正因为发自肺腑,才来得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姜红芍回应。

我信你才有鬼了哦!

“这种毫无底线没有丝毫感情的吹捧我是无法接受的,”程燃转瞬翻脸,“你们十中很出名啊,是不是都遍地是各方面优秀拔尖的人物?所谓天才多如狗,人才满地走?”

“还行吧,”姜红芍在电话那头清浅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样更好。”

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被这句话弄得内心小震动一下。

程燃不动声色,“何以见得?”已经准备接受表扬了。

“有时候人需要一点盲目乐观的精神,没准生活凑合着就过了……太看清现实了反而活得很累。”

程燃:“……”

姜红芍却在电话那头笑的前俯后仰。

片刻后,不待程燃牙痒痒的威胁,姜红芍又道,“倒是想起一件事,关于我三姨。我三姨是军区大院出生,从小有个一起长大的玩伴,是我外公战友的儿子,好像叫做梁实,据说梁实性格活泼,不失家庭熏陶的朴实和温和,也很聪慧好学,两人从小一个机关幼儿园,一个小学,虽然初高中不在一起,但相隔不过两个街区,据说高中时候,我三姨时常翘课去他的学校找他,其实家里也认为对方是良婿,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两人都有崇高行医的理想,约定一起考入同一所医学院,和我三姨同时代的那些朋友,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三姨人长得好看,梁实的照片我也看过,有点像金城武,据说两人在深秋的落叶并肩走过街道,引得街区人人侧目,还以为电影明星来了。”

程燃想了下,要是老姜的三姨继承了他们家的基因,好像这点也能想象。

“后来梁实考入了仁和医学院,我三姨要差一点,进了首都医大。梁实医学院课业很紧,压力很大,谁都知道那所学院拿到学位毕业比考入进去难很多,三姨在这期间全力支持,两人约定毕业后就结婚。但读到第六年,梁实有了出国深造的机会,这一去又将是五年,为了他的学业事业,我三姨咬咬牙也就认了,据说离别的时候,两人一整夜抱头痛哭……”

程燃暗暗啧了啧,仁和医学院,应该是国内最好的医学院了吧。

姜红芍继续道,“这样的恋情坚持到了梁实出国的第三年,后来在我三姨二十八岁的时候,两人还是分了手。后来我三姨回忆个中细节,发现竟然找不到任何缘由,因为小事的争吵,固执的不退让,不妥协的执拗,本以为分手后谁会最先扛不住煎熬回头折返,但我三姨心高气傲,她也低估了从小也是军人家庭长大的梁实的忍耐力。于是这一别,就是很多很多年过去了。”

“据说去年同学会,三姨看到了从美国回来的梁实,两人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但岁月仿佛仍然把他们当年的风华停住了,他们拍了照片,梁实温和的看着三姨……后来同学会下来的人们都在感叹他们,原本以为最顺利最登对的一对,却是怎样的物是人非。”

程燃没有说话。

姜红芍轻声道,“后来我问我三姨,她有没有对此后悔?结果我三姨说,两人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可爱的孩子,其实没有什么克后悔的,老天都给了他们最美好的东西。”

“只是她不明白,她相信梁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一起从小到大,肩并肩走了二十八个春夏秋冬周期年月的他们,却最终走失了呢?”

=====

今天还有,补昨天的那一章。

第二十章 恶战

电话那头的姜红芍沉默了,程燃也沉默了。

因为和程燃的闲聊,姜红芍只是突然想起了三姨的故事,兴许抱着也让程燃知道一点她家事的想法,告诉了他。

但是说完之后,好像一时间,又照应了很多现实存在的阻隔。

是的啊,生活从来都是这样的庞然之物,看似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宰,但其实根本没人可以逃脱,人生到头来好像看似给予了每个人的付出同等价值的回报,都让各自求得其所,但同时这个深渊也无声无息的吞噬了那些本该完美的事物,譬如和一个人的二十八年光阴,譬如曾经矢志不移的信念,甚至当时那些笃定的,要策马扬鞭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裘马轻狂。

更别提,有的时候只是人生旅途上并肩走过一段路途的旅人。

姜红芍轻声道,“只是我三姨的故事啦,其实她现在说起来也不伤感,总之觉得是一件很难以想象的事情吧,回顾起来,没有人生造化弄人的感慨,反倒是觉得太多曲折和意想不到。”

程燃道,“其实,我倒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姜红芍“嗯”了一声,“我也觉得。”

“不用过多的考虑未来,就像是你先前说过的那样,太看清楚现实,反倒让人感觉痛苦,反倒是没心没肺,说不定也能过好这一生。”

“这话说得真是有学问呢。”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已经煲了一个小时电话粥,整个过程就在于这种相互之间盲目吹捧的氛围下友好结束。

只是最后程燃突如其来对姜红芍说了句,“未来,期望能再见。那样的再见,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姜红芍在那头停顿了一下,随后也微笑回应,“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程燃知道姜红芍是因为她三姨的故事,大概也有所触动,以她要强的个性,能在一些情况下对程燃低眉顺目,甚至刻意逢迎,实际上也是在小心翼翼的守着曾经在山海的那段回忆,两个人共同的经历。

无论是隔离墙后面的黑板报,还是在环海路上蹬自行车,手牵着手搀扶追踪凶残的悍匪,或者在枇杷树的红墙小院里补习。都是她人生中一段难以割舍的时光。

只是这样的时光会被距离,会被时间所隔离淡忘,总有一天,留下的是回忆起来就心情澄澈平静的美好,平息的却是曾经那胸腹深处磅礴的跳动。

不过程燃知道,他和姜红芍同时所说的再见,却不是同一个意思。

也许在此时的普罗大众看来,从山海一中半途依靠转学考试进入蓉城那所超级中学,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创业者给自己订了个先挣到一亿的“小目标”,放在哪里都可能贻笑大方。

现世不可超脱的规则,时光洪流中的险峻峭石,甚至于浩然生活中不可跨越之距离,都好像是程燃这重来一次生命的意义之所在。

再见,不是追逐你的轨迹。

而是要穿越风霜到你的前方去,在某个晨雾弥漫的清晨,平静的挥挥手,说声“哈啰”。

他从山海来……要跨越山与海。

……

和姜红芍通完电话,搁下发烫的话筒,时间也已经指向了十点半。之间徐兰已经从窗口多次路过,狐疑的看着对着电话那头又说又笑的程燃了。

程燃伸了个懒腰,这次走回了桌上,把抽屉里的书翻了出来,摊在了面前。他可不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有的事活了两世就该明白,既然确立了目标,那就该有向这个目标持续前进的内动力。

以前他的人生内动力,无外乎就是钱和名利。到头来身死名利场,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现在的内动力,似乎因为看在近处的父母,因为老姜,因为周围每一个不容错过的人和事,而发生了转变。

当自己年迈老去之时,能得出一句不愧于心,不畏过往的结论,那就很好了。

徐兰再度出现在窗前的时候,看到的是程燃已经坐在了桌上摊开一张试卷刷题的场面。她还有点转不过弯来,这咋回事?聊开心了做做作业压压惊?

对于转学考的数学题,程燃现在是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也就是说在规定时间内把转学考试的题目做完,同时能保证八九十的正确率。和所有蓉城此类的顶级高中一样,原则上来说没有政策允许他们在中途招收转学生,而类似这样的转学考试,光有钱,再加上成绩好,也也都是不太可能得到招收的。

以曾经打听转学过来的十中某个负责招生的主任的话来说,那就是“成绩好的人多了去了,关键是能好到什么程度。”

因此为了筛选出真正有资格让十中顶着上层压力也要招收的学生,定然是这方面最为妖孽的存在。譬如历来转学题目中,就不乏很多奥数题,理科上面的竞赛题。

最关键的是,这些题的题型,往往在转学卷上还是第一次出现,其次才会转移到全国的各大竞赛试卷上出现。无他,出题的老师本就是十中的,是优先把自己准备好出的题目拿出来,然后先搁在十中转学考试上烤焦一批不自量力的,再把题目丢到竞赛题上,虐一虐参赛选手们。

为了有一个轻松的周末开局,程燃倒是先没有做这些理科卷,虽然他能保证八九十的把握,每做一套这样的题目也是在和背后的出题人斗智斗力颇有意思的过程,但对于脑细胞的杀伤还是太强了,每次都能明显感觉到脑力的消耗和肚子里饥饿的感觉。

所以今天还是打算拿语文卷开刀。

他打开了资料中对应的95年,也是公认最难一年的考试题目。

摊开卷子粗略的扫描了一遍,本以为信手拈来的程燃,当时就在几个题面前大眼瞪小眼了。

“韩愈《答李翊书》一文的主旨是什么?”

“巴金在《爱尔克的灯光》中指出长辈对子女的关怀应体现在……”

“《红楼梦》中金陵十二钗具体是哪十二个各有特色的女性?请补齐其余九人……”

“《季氏将伐颛臾》中‘且在帮域之中矣’的邦域,是哪个国?”

程燃看得头大,确定这是高中题目,而不是语文知识竞赛题?

原本以为理化和数学上面最为考人,现在看来,要这一次也是这样的难度,证明对方对于出题范围,广度和变态度,还要更为惊人啊。

但也没有办法说理去,人家在资料上面就明确罗列了一大堆相关的出题范围,其中就包括了高中语文的全部拓展阅读训练内容,甚至还有语文纲领上每个时期推荐阅读的名著。

看来接下来,还真是恶战连连啊……

=====

升级打怪!更新送到!稍微有点晚哈,晚安!

第二十一章 留住

就在程燃备战转学考的这个周末,他其实也并未闲着,有时候也会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

实际上程燃自这个学期开学以来,经常会收看新闻联播,以往在上学期间,家里是严控程燃看电视的,但这一年里,因为程燃的改变,徐兰和程飞扬渐渐已经不再管程燃的个人行为,果然还是成绩好就是一切的真理啊。程燃完全有自我管理生活的能力,只是徐兰觉得奇怪的是程燃也不看什么电视剧电影,当时流行的各种剧目,程燃最多就是吃水果零食的时候陪他们看一下,这和程燃初中以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直至最后徐兰也只能归结为上高中懂事了。

但程燃看新闻,而家里订的程飞扬的报纸,程燃也是每天都会看,往往是这头她在看电视,旁边的程飞扬批示公司的各项报告,而程燃就看程飞扬的报纸,看完之后,就完成了某些工作一样,回自己房间做题去了。

有时候程飞扬也会对这种情况做出表扬的评价,“报纸和新闻联播分析时事,有助于锻炼思维,看清楚社会和世界,这也是一种锻炼。”

其实程燃只是在关切着,九八年大事件的动向。

时间进入九八年,三月第九届全国人大召开,国家邮电部和电子工业部宣告成为了过去,职能由新成立的信息产业部和国家邮政局接管。随后的信息产业部会议,程飞扬在京城一个部门级会议上面,公示了伏龙的主动呼叫系统和其应用前景。

在去年年底伏龙在研究未来项目方向的时候,程燃就曾提出过这套系统的建设,当时程飞扬就说可以搞啊,只是让谁来搞?

包一农和郑剑锋这样的首席工程师,手头上都盯得是大项目,自然没有办法抽身,于是这个项目就划给了程飞扬的徒弟,当时还在筹划新一年新项目的李明石。

基于伏龙基本法搭建起来的伏龙内部研发氛围很宽松,甚至可以底层的研究人员有新的点子,向上汇报,然后自己组建产品项目施行的情况。

程燃的这个念头,与当时正研究信令系统的李明石一拍即合。

于是李明石用了三个月时间,主导了这套系统的开发,全称是“FL-12121信令120路系统”。

三月份信息产业部成立,伏龙的成果献礼中,就是向上面展示了这套系统。

只是这套系统当时出来的时候,这方面的巨头根本没有把目光放在这上面。

毕竟伏龙只是在西南一隅有些拔尖的公司,放在那些年销售额几十上百亿的电信设备业巨头面前,根本只是一个小爬虫而已,就是中海贝拓方面对在西南崛起的这个公司有些眼中钉的意思,因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对蓉城市场的威胁,不过这些未必真能引起这么大一家公司的应对,其实也不好应对,一个拳头怎么打一只蚊子?

更重要的是贝拓高层,压根没把伏龙当成是一个什么威胁,只觉得自己只需要提升一下服务和设备升级,就能把这个意图进入市场的小公司给挤死在门缝上了。

所以当伏龙在给领导的成果展示一项中,公示他们的主动呼叫系统,对于电信巨头们来说,就有些“微末小道”的感觉,说到底并不入流。电信设备商也看不上这种依靠小软件小硬件需求的市场,和他们在全国跑马圈地天文数字的营收来说,这些一套几十万的钱也挣,果然只是小公司才做得出来的。

放在电信业上面,这种类似和电信合作的小信息平台或许不入法眼,但是根据程燃的规划,这套系统的诞生,本就不是主要服务于电信业,在谢侯明走动京城的关系,牵线搭桥之下,这套系统平台被盛放到了国家防汛抗旱指挥部的办公室。

国防总的副总指挥陈文义是谢侯明的老同学,也是谢侯明每年到京城会拜会的对象,这次在谢侯明牵线下,陈文义和程飞扬在京城吃了个饭,饭局之上,程飞扬展示了这套系统,陈文义当时大感兴趣,然后让程飞扬把这套伏龙研发的系统留在国防总讨论研究。

这个时候的这套系统,已经从信产部会议上展示的笼统名称“主动呼叫系统”,优化更名成了……

“灾害防治预警系统”。

……

然后在四月上旬,******主持召开了国家防总1998年第一次全体会议。这次会议分析了98年全国旱涝趋势,确立了长江和北方地区两条多雨带的预测和长江可能发生洪水灾害的判断,会议部署了全国的防汛抗旱工作。

而就在这次会议之上,三月份程飞扬呈给陈文义的预警系统,进入了会议各方的视野里。

其实早在97年五月,也就是程燃重生的那一个月里,就发生了本世纪最强的厄尔尼诺事件,即赤道东太平洋附近水温异常升高现象。

而根据历来的国家气象监测,每次厄尔尼诺事件发生的第二年,我国夏季均多出现南北两条多雨带,一条位于长江及其以南地区,另一条位于北方地区。

这一次世纪最强厄尔尼诺事件,直接导致了长江流域气候异常。

屋漏偏逢连夜雨。

持续不断的人为对森林砍伐围湖造田侵占河道的破坏,97年冬季高原积雪偏多,98年年中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异常,亚洲中纬度环流异常,这一系列的气候反常事件,其实早已经预兆了那场世纪末最后大洪水肆虐的阴影。

当时的人们已经有所预兆了洪水的来临,甚至提前密集性的对防洪应急工程和病险工程进行了检查,各项防洪工作都有条不紊进行,然而仍然是……太过于乐观。

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一个又一个一连串的因素重压下,那场洪水,来得是那样的迅猛,以至于时隔几十年后,人们对对于那场天灾人祸导致的洪水的印象,还是那样历历在目,犹有余悸。

程燃当然不认为自己面对那样的自然宏伟之力,能够有什么抗衡逆转的可能。

每一个人,在那样不可抗衡的伟力面前,都渺小如尘埃。

但如果任其不管不顾,他是否会在未来某一天,觉得自己能知晓这一切,而却什么都没有做而后悔?

有些本可以挽留的,这一世,就不要再失去了。

=========

一会再来一章怎么样?

第二十二章 记忆

星期天晚上,程飞扬在家里接到了谢侯明的电话。

没过多久,谢侯明的车就进了大院,径直来到单元楼下面停下,谢侯明闯门而入,“老程!陈文义那边已经给我回复了,国防总批准采购了你们的灾害预警反拨系统,将在明天正式给你们通知,他让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让你有所准备!还愣着干嘛啊,去把酒给我开了,这消息值得你几瓶茅台吧?”

程飞扬赶紧把谢侯明给让进来,徐兰赶紧去厨房炒菜加餐,程飞扬又挨着拨打电话,最终还是没给陈文义打过去,陈文义在这个当口通知谢侯明,本身就是跟他通气,另一方面,也避嫌了他那个位置的某些禁忌,毕竟这事还是有商业往来的。

没过多久,李明石来了,谢侯明是要亲眼看看打造这个系统的功臣。郑剑锋也来了,田丰来了,孙广振,包一农也陆陆续续来了。

伏龙“八大金刚”里面,除了在外地的罗永春,刘波,杨杜,其他高层在今天齐聚一堂,挤在程燃家七平方米的餐厅里面。

灯火通明,徐兰炒了几个菜,又炸了一盘油酥花生米,田丰还唤着,“嫂子,别做了,别做了,就整点花生米我们下酒就够了!我们就跟谢总、老程喝几杯!今天高兴啊!”

伏龙高层围着圆桌坐着,每个人面前一个二两酒杯,程飞扬把几瓶茅台五粮液贡献出来,餐厅角落还长年放着两件雪花啤酒。

暖色灯光的映照下,空气中金黄的轻絮微漾。

这种局面,在餐厅旁边自己卧室里的程燃当然也就没办法安静,搬了根板凳坐在了餐厅角落。看着眼前这群伏龙群雄,总有一种身处历史中的感觉。

谢侯明直接点名让李明石这个功臣讲讲整个系统研发的初心。

李明石也大大方方道,“当时也就在师父家里面,师父让我们每个人写新一年的项目规划,我还苦于没有着落,找他商量来着,程燃就跟我说了,一直在说撤销邮电部,明年人代会上肯定有大动作,明年是伏龙发展的关键一年,我们现在要争取的是声誉,说白了就是名气。有名气,品牌才立得起来,怎样立品牌?一个是从市场上面争取,这方面,巨头太多,不说跨国巨头,“大、兴、南、北”,哪一家是吃素的?想要通过争市场立品牌,时不我待。那就只能走另一条路了,剑走偏锋,曲线立口碑!”

大家都听着,包一农,郑剑锋盯着李明石,得到消息后,他们第一时间是感叹这小子运气太他吗好了,但没办法,该人家的,现在自然也想知道他这念头怎么生出来的。

“程燃让我研究了一下,97年出现了世纪最大的厄尔尼诺事件,每次厄尔尼诺事件之后第二年,我国明显夏季降雨都会升高,我后面查了相关资料,做了一个图表,还真是这样……每次这种时候,就是国内对于地质灾害防范最严密的时候,但千防万防,人类已经进入了信息技术时代,却没有人想过利用计算机和我们信息通讯的便捷技术,来减轻这种灾祸的危害。”

一大群人,那些无论是法令纹深的,沧桑的,睿智的,矍铄的一张张面容,同时撇转过头,目光齐刷刷的朝向了角落里的程燃。

程燃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认为李明石多数也是放在夸耀他的功绩上面,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实诚,把自己当时忽悠他的一个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

其实这也是程燃带着重生者的优势,纵观二十世纪初以前的地质灾害,国内基础设施发展不完善当然是一个主因,但另一个侧面是,没有建立起真正对灾害预防减损的信息系统。

这方面的尝试者固然有之,却受限于时代,几乎没有太大的进展。

这种情况还要等到五、六年以后,才会有一些所谓的灾害管理信息系统建设和应用研讨会陆续召开,一直磕磕绊绊,进程极其缓慢。

直至后世十几年后,经过大大小小众多灾难的洗礼,这种防灾信息体系才逐渐蹒跚积累起经验和教训。

因为他轨迹的改变,程飞扬创立了伏龙,而伏龙正好有相关领域的技术研究资源。于是在程燃看来,这就是他做些什么的时候。

酒桌这边,李明石已经喝了一杯,声音越发洪亮,“可我表示疑惑,我们搞通信的,谁不知道信息在灾害面前的用处,可有用吗?灾难发生了,特别是地质灾害,电路被切断,通讯中断,没有大型机器,抢修跟不上,你就是孙悟空也没有办法!然而程燃却提出一个思路,固然没有电力就没有办法了,但能不能在灾难来临前,提前进行预警呢?”

“后面我研究了一下,只要有气象部门防汛地质等部门的配合,是可行的!因为每年,各防洪地区的数据,气象地质部门都是严密的监测和采集的,一个坝能抵御多少降雨量,什么时候超过库容量,泄洪地区的承受能力,这些都是有数据的。只要能有气象部门的配合,我们将数据写入模拟软件中,就可以得出超过临界点后,灾难爆发所导致的受灾面积和范围。然后只要能够通过电信平台提前预警通知这些地区的民众,就能避免大量的人员伤亡生命损失!”

“基于这一点,我们小组开发了信令120路系统,这个系统容量大,接续快,功能多,可以主动回拨固定电话抵达用户终端,用合成音播放气象部门发布的预警信息,每120路平台,每小时可以通知一万余户用户。如果要覆盖面积更大,更高效,则在基地搭建足够数量的硬件平台就够了。”

“这样一来,即便当地的电信设施事后被摧毁了也无所谓,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发布了预警信息,达到了提前预警的功能。这个系统,如果持续完善,那么未来无论应对干旱森林火灾,地质山洪爆发,暴雨洪涝灾害,都可以起到莫大的作用。”

一番话中,谢侯明在其中连番喊了几声“好!”,又有些激动的举杯,“知道我为什么帮你老程牵线搭桥,不惜帮你们去奔走,就是伏龙的这种情怀!技术,必然会改变我们的生活,甚至改变我们的人生……乃至于挽救生命!”

一群人同举酒杯,烈辣的酒不断入喉下肚,只觉得无限快慰。

放下杯子,一干伏龙长辈高层,看程燃的目光,都是一种特别的炽热。

……

五月十五日,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通过了采用伏龙的“灾害防治预警系统”的方案,开始连同国家气象局,电信平台在长江防洪区紧急部署这套系统。

当然,整个系统的采购并部署只是在防汛工作范围内展开,这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这家提供了这套系统软硬件设备的这家公司,到底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把三月份信产部上那家叫做伏龙的公司展示的“小把戏”,和这一切结合起来。

整个系统在统一的防汛工作推动下,从防洪重点区域的市县开始逐步设置。

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推移……

六月初,法国世界杯开幕,与此同时,作为全球唯一报道法国世界杯的站四通在线,在世界杯开始之前,还只有百分之十四的市场占有率,专题报道世界杯之后的两天,就达到了百分之三十。

这个数字,仅仅也仅仅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就飙升到百分之六十。

大洋内外的络世界用户找到了一个共同发泄和议论的平台。

而通过这场世界杯赛,四通在线即将创造一个当时世界中文访问的最高记录。

也就在这个时段,中国版图的长江上游,暴雨连绵,倾盆浇注。

那些浮世的欢腾,持续欢腾着。

而在那些黑压压不可终日的云层之下,那些经由连番因素搅动的世纪末大洪涛,正越过那些堤坝,以宏伟之姿,向眼前的大地,展示它的自然之伟力。

世纪末对自然最为恐惧的那份记忆,就这样到来了。

=====

求个票!

第二十三章 不幸的大幸

宁远村位于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不过二十几公里,平时天气好时,时常能看到溪流交错,良田沃野。

说起农业经济,村长叶荷惠向来骄傲,宁远村地理位置极好,这里土肥力高,一年可以种三季稻米,九十年代打工潮,抽走了不少附近村落壮年力,唯独宁远村,靠着鱼米之村的丰厚回报不受动摇,早就修起了电灯和公路,这在当时附近的村落里面,算是最早的,那时候可是让宁远村很是虚荣了一把。

虽然鄱阳湖这附近从来就是洪水和旱灾交替上演,却始终没能威胁到宁远村。

很多人说是上游红旗圩的功劳,那座大堤护着桑湖县大大小小数十个村落的安全,八零年代实行“分田到户”,附近村落都出人修建圩堤,一个小时一个工分,那座红旗圩就是这么伫立起来,这么多年,不管其他地方闹洪涝灾害,位于红旗圩下游的宁远村总是能安然无恙。

只是叶荷惠看来这种说法就是无稽之谈,哪里是什么圩堤的功劳,都是这地方风水好,据上辈人说,这宁远村就是个锥体轮廓,那是地藏王菩萨的宝瓶啊。

聚精华之地,这是有菩萨护佑的!否则那红旗圩也不是固若金汤,有一年发大水冲垮圩堤一角,农田受灾,三个村落被冲,偏偏那水就绕开了宁远村,这更是让村子里面人人笃定宝瓶的说法。

这不,今年汛期,虽然从开年上面就有再说打醒十二分精神,可村子里仍然该干嘛干嘛,种田大户孙作福今年还多承包了十亩农田,都种上了棉花水稻,就等着行情上来了买些好价钱,过个丰年,把那熊孩子以后结婚用的小楼给盖上,其余村民,莫不大抵如此。

只是连绵的暴雨,也终究还是让宁远村上下多了一层忧虑,想到历次水患都对宁远村没啥损伤的情况,大家多少还能坐得住。

这天夜里,雨水反倒是比起前几天下小了些,叶荷惠还专程让几个懂天气的老人分析,都说这代表吉兆,天气好转,没准过两天红旗圩那边巡堤的人就会带来好消息。

叶荷惠今晚睡得格外香甜,但半夜隐隐入耳的都是聒噪不已的响铃声。好几天没睡个好觉的叶荷惠套起衣服到了门堂,整个村现在就他村长家装了部电话,作为平时和外界信息沟通的工具,但这么半夜三更响起,叶荷惠心头咯噔了一下。

接起电话,里面是一个机械而不真实的女音,还在冲击着他尚未完全警醒的耳膜,“滨河县防汛抗旱指挥部通知您,当前地区已经出现超400毫米强降水,滨坝水位超警戒容量1.9米,创历史最高水位线,已有溃坝风险,请得到通知的单位和群众即刻向安全地区转移……”

叶荷惠被这种新鲜感弄得处于短暂的微懵中,居然还能这么电话通知?这东西先进哩!

但短短的时间,他就反应了过来。围绕脑袋的睡意不翼而飞。

滨河县大坝,可不就是红旗圩上游?

当年他见过大坝的蓄水容量,那就是一个大湖泊,水草丰沛,鱼鹭做洲!一旦溃坝,红旗圩,包括他更下游的这个宁远村,那还不变作一个水塘塘!

尽管宁远村历次都在水患中安然无恙……然而这一次,他不敢赌命。

叶荷惠连忙唤醒了自己老伴让她赶紧收拾东西跑路,从墙上取下了高音喇叭,冒雨奔走拍门挨家挨户通知。

村落乱作一团,有不满的,不信的,怀疑村长哪就能那么快得到消息的,也有人说红旗圩去了巡堤的人,要有什么动静,那边会过来通报的……

老村长扯着嗓子喊,这次不是红旗圩,而是滨河县水坝,防总电话通知的,洪水来了红旗圩算个鸟蛋!赶紧撤!

两个小时后,当宁远村的村民向着高地转移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在山崖间满山飞窜的鸟群,听到了那仿佛群兽在林中奔腾的轰鸣。

全村几百户人,刚刚爬上山腰,狂风就呼啸而至。

洪峰从两座山之间倾泻,首当其冲的几十间房屋,就像是被水银推动着,支离破碎的瓦解,然后消失。

所有人都知道,从他们这座山上看似缓慢的水线,实际上真正置身那片地域,就会明白那是怎样的迅疾。

洪峰造成了地质沉降,刚刚还在人们面前的半座山,突然就消失了,只留下几棵靠着半数根系扎着边缘的松树,歪歪斜斜,让人不敢相信它们以前是一片郁郁葱葱松林的一部分。

再也看不到宁远村的房屋了,稍微高一点的地势上,看得到一个像是钓鱼浮标一样的物体,那是村小学的旗杆。

走上了山峰最高处,宁远村的村民们这才能总览全貌大概,以前能从这座山顶看到的十几个村落还有附近的乡镇,现在都被吞没了……目光所及,尽是洪涛。

老村长转过头来,看着后面这虽然哭天抢地,但大多数都安全转移的村民。

他不知道其他的村落乡镇,是不是也在之前也接到了同样的预警电话,从而也得到了安全转移。

这片天地,只剩下自然不死不灭的洪荒伟力。

……

狂风暴雨,拍打在冰冷的军车钢铁车厢上面,南京军区某部营地,一群群身着军装的年轻士兵,排列成队,检阅之后,命令下达,“全营登车!出发抗洪!”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撕开雨夜。

一队队这样的钢铁洪流运兵车,在这片大地上的很多处遇险地区冒雨前进。

在溃堤的大坝,在险峻的滩涂,在被淹没的城镇和乡村,到处都是扛着麻袋,向山洪逆行,手牵着手跳入洪峰里用身体筑坝的军人。

多年以后,他们的照片,仍然在抗击洪水这段历史的前列,时代会记住这一切。

……

6月12到27日的这十五天,持续的强降雨鄱阳湖水系率先暴发洪水。

这之后……抚河、信江、昌江水位先后超过历史最高水位,洞庭湖水系的资水、沅江和湘江洪水相继爆发。两湖洪水汇入长江,致使长江中下游干流监利以下水位迅速上涨。

7月,宜昌相继出现多次洪峰。

8月,九江决堤。

人们凿沉装满煤,砂石的运输船封堵缺口,用汽车,一节节的火车皮装满沙袋,石料,甚至仓库里的玉米,稻谷,大豆等都,上去封堵缺口。

一直到八月底九月,历经前前后后八次洪峰最终形成的全流域大洪水肆虐之后,长江中下游干流水位才逐渐回落。

至此,全国包括受灾最严重的江西、湖南、湖北、黑龙江在内,共有29个省、市、自治区都遭受了这场灾难洗礼。

受灾面积超3亿亩,成灾面积近两亿亩,受灾人口2.23亿人,死亡人数2149人,倒塌房屋685万间,直接经济损失达1666亿元。

要值得说的是,根据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办公室和民政部统计出来的数据,这是自1991年开始,历次洪水中受灾损失最严重,但死亡人数却是最低的一次洪水灾害,2149人的死亡人数,比起96年受灾更轻却导致了5840人死亡的数字,不得不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能减少伤亡,也是归功于灾害防治预警系统的准确和及时预警,研发这套系统的伏龙公司的名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

调整一下,今天就一更吧。

这本书预计写到程燃上大学结束,缅怀一下青春,希望和大家共度这段美好时光。

第二十四章 少年之烦恼

因为受灾死亡人数的明显减少,伏龙研发的灾难防治预警系统在这场特大洪水中功不可没,因此不仅是程飞扬和李明石在九月的抗洪抢险表彰大会上面代表伏龙在大会堂接受了荣誉,更因为这套系统行之有效的预警措施,在事后得到了推广,多个省市的气象和水利部门都纷纷向伏龙递来了橄榄枝,采购这套预警系统。

这些如潮的订单让伏龙在九八年有了丰厚的回报,后面年终总结的时候,伏龙当年营收已经超过了十个亿。

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以前招聘应届毕业生,听到伏龙的名字大多不屑一顾,而这件事之后,很多前来招聘的完全是带着崇敬和膜拜的心情加入公司,有了更多的人才,积累了进军蓉城的基础和品牌效应,因此98年在伏龙编年史中,被称之为——“转折之年”。

当然,这套系统在98抗洪救灾上的部署,最终还是晚了点。

三月信产部成立的时候,伏龙把这套系统提出来,并未受到多大的重视。而且这个时候全国对于洪涝形式的判断,还是比较乐观。

直到四月国务院召开的防洪全体会议上面,水利气象防汛多个部门才有所松动。

这个时候,严峻的气象形势摆在面前,特大洪水的发生可能性直线上升,才使得伏龙的灾难预警系统被呈上了案头。

国家防总通过部署决议之后,因为时间紧,任务重,这套系统前期工程也只是优先部署在鄱阳湖,洞庭湖,长江的中下游地带的市县,至于北方的嫩江,松花江流域,已经等不到这套系统的上线了。

因此在这之后,也出现了争议和骂声,认为如果能够提早大范围部署灾难预警系统,那么很可能那些未被顾及到流域的一些生命财产损失,或许会得到减轻,这样的说法一度甚嚣尘上,成为了往后很多年还在各种网络论坛上掀起骂战的议点。

只是灾难面前永远没有假设和如果。

这场全流域性洪水的天灾人祸,带来的大面积深重的灾害的教训和经验,也促使了往后水利工程上的升级,同时也让国内看到了将信息技术用于防止灾害上面的可能性和应用前景,并很可能更快的促成国家在防灾减灾信息化上面的建设。

一直以来,程燃重生都是以享受生活活在当下为前提,小心翼翼,维护着只属于自己的小生活。然而通过这件事,他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事物,有时候夜里睡不着觉,莫名醒转过来,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竟然觉得自己好像高尚了一把。

当然,系统的出现,如果不是程飞扬以及支持着他的人,一起挽救了以前的华通公司,就没有伏龙的创建,而若不是伏龙里面拥有一批敢想敢干敢闯的人,也不可能造出这样一套系统。

人都是渴望荣誉的,重生者也不能免俗,有时候看到人们对这套系统的讨论和赞美,程燃就想象过拿个大喇叭,逢人便说“知不知道伏龙灾难预警系统,我的主意!”之类,肯定有种买了个法拉利满街吆喝让人看一看瞧一瞧的爽感。

说到底自己仍然还是个俗人啊……

当然,不涉及具体事务和行政的程燃也不知道,在伏龙内部,在一连串的事件之后,不知多少有资历和元老级人物把他视为“小诸葛”,以至于多年以后已经成为庞然大物的伏龙内部,还有项目开发组在项目启动前夕拜会他讨个好彩头的传统,跟个吉祥物一样……

……

关于那个夏天洪水的记忆,其实对于地处内陆这个小城市的同龄人来说,更多印象的都是电视上的内容,亦或者就是连续下大雨让城市低洼地的公路难以通行,人们脱了鞋挽起裤腿淌水回家。

甚至于对于很多受灾地方的孩子来说,更会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玩的夏天,学校被淹了不上课,划自制的船出门……总之一切不上课的日子,就是美好的日子。

大院子弟们会被报道感染,有一天程燃看到姚贝贝杨夏一行眼睛都是红的,说是看了电视,看到那些一排排累倒睡在简陋工棚下的绿军装,哭得稀里哗啦。

但大院子弟出门却是腰杆子硬了,更加昂首挺胸了,据说隔壁单位的碰到都会打听一句,那个灾害预警系统,真是你们伏龙公司做出来的?

这就是那个纷乱的,却又满是蝉鸣的夏天。

在全国上下奋战抗洪的时候,山海市倒没受到什么波及,所以该上课的仍然上课,洪水的降临仿佛只是遥远的电视上的新闻和人们口中的谈资。

六月的时候,谢侯明走马上任蓉城省投公司,谢飞白也一并搬去了蓉城。

走之前去学校办理手续,据说一中的一些人拍手称快,似乎谢飞白一去,就少了一个祸害。

谢飞白有时候会略感郁闷,明明自己根本啥都没做过啊……不过就是刚开学的时候教训过齐盛那一群人嘛,后来也改邪归正了吧……明明去球场打球,结果原来打球的一个个都走了……好不容易把人给抓回来,好说歹说大家一起玩不会欺负人,结果一个二个都软脚虾一样不进球,这就没意思了嘛……

而且,明明有看上的女生,自己是诚心诚意追求的,结果一个个都避如蛇蝎,后面才知道原来中学的老是在背后说自己当年的坏话……就这样他也没去找对方麻烦,够仁慈了吧,结果怎么到头来还是口碑不太好呢!

对比一下程燃,这人与人之间差距怎么这么大……还是得信命啊!

临走前谢飞白找到俞晓程燃,出来在同顺路那家烧烤店吃烤串。

谢飞白看着两人,还有些感慨,“到头来,在山海聊得来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人……看一下我这前半辈子,还真是悲剧啊……”

俞晓就道,“屁的……我还听说昨天晚上你们在鼎盛豪包里面喝酒的……说去的是刘仲平儿子刘锦,吴彬的兄弟,前书记侄儿那些人……”

其实谢飞白昨天才办过饯别宴,都是那些个刘锦一类子弟,虽然和这些人算是场面上的朋友,但毕竟还是相交多年,人家热脸贴过来,总不好给别人以冷屁股。所以昨天那顿酒也喝得谢飞白晚上吐了几场,回到家张薇自然又说又骂的,没少被耳提面命。

“那不一样,”谢飞白道,“昨天还有人跟我打听你的事情,让我介绍你认识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给回绝了。”

程燃点头,“我还想耳根清净。”

上个暑期谢飞白生日,还有赵乐的抄歌事件,都有刘锦等人的身影,虽然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冲突,但是他们是从头到尾看到了程燃的。再加上如今伏龙的声名鹊起,很可能山海目前一批年青一代有钱有背景的,打算接纳他。

程燃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能躲就躲。

谢飞白还想到昨天饯行宴上,有的人议论程燃父亲的公司,有的人说对程燃的印象,“那天酒吧,这娃在场,大谈了一番古德伍德音乐节的事情,当时赵乐脸色都变了,这娃有点冲,也有点意思……他爸公司搞得那么好,也是可以走动一下的,可以把他喊在一起耍嘛……”大有他们这个圈子可以接纳程燃的意思。

但谢飞白当时心头就是冷笑,这群人引以为傲编织的政商人脉网关系,放程燃眼里,大概就是个你们算哪根葱的评价吧。

喝了两杯啤的,吃了几串烤牛筋,谢飞白道,“想起去蓉城我就头疼……又得跟那帮烦到家却又不能无视的蓉城亲戚打交道了……”

“讨厌的亲戚不联系就行了嘛!”俞晓道。

“你以为呢!”谢飞白白了他一眼,“最怕的就是那些口口声声说着“我是为你好!”,却什么都要来横插一脚,你还没办法跟他翻脸的!我那恐怖的婆婆嘴表姐……算了,不说了!都是血泪史……”最后他转向程燃眉飞色舞,“总之,我等你过来解救我了!”

俞晓看向程燃,“你也要走!?”但他又很快平静下去,“也倒是……我们家也说起过,伏龙公司发展,肯定是要进蓉城的,到时候总部要搬过去,我们都可能跟着一起搬。”

程燃道,“我爸先过去,开路先锋嘛,我跟着他走,不过也是这学期结束以后了。”

俞晓沉默了一下,“这事……你没给院子里任何人说?”

“还没有,这不还有时间吗。”

俞晓点头,“那这么说,我家也要搬过去?”

程燃道,“你也可以留在这里,你爸过去上班……到时候会有福利房,你们家会分一套。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家买一套房子自住,算投资嘛,你们家有这个钱。”

俞晓点点头,“你要是去了蓉城,那我也还是过去好了,转学读个私立中学也行!反正蓉城好学校多。”

就在三人吃着烧烤喝着啤酒聊商大计的时候,谢飞白一个不经意看向门口,猛地愣了一下。

发觉他的异样,两人同时看去,原来是几对男女来到烧烤店,而其中一个女生,就是以前老初一中叫做沈梦的,她旁边倒是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看亲昵的样子,应该是男朋友。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当年在初一中,谢飞白和沈梦之间倒是耍过一段时期朋友,在那个隔离墙后面,程燃就和俞晓偷看到谢飞白和对方不可描述之事。

后面谢飞白对人家始乱终弃,说起来这小子真的是该揍。

谢飞白看着她,她也看着谢飞白。

刹那间,沈梦眼眶就红了,她旁边的一干朋友,目光也同时朝三人看过来。

不过短时间里面,沈梦就回复了平静,拉着身边的男生和朋友们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这群人程燃他们一个不认识,但好像每个人都对谢飞白耳熟能详了,投来不满打量的目光。

谢飞白立即就垂头丧气了,他当年和他爸长时间冷战,本身自己就叛逆处于一个不正常的状态中,和沈梦就有些游戏人间的味道,后来其实隐隐还是有些后悔的,只是初中毕业上高中后,就再也没见过沈梦。

后面据说沈梦没有上第一高中,而是在青海高中就读,距离市一中半个城市,临近湖边。

俞晓和程燃也曾经问过谢飞白后不后悔,谢飞白当时的原话就是,“有啥后悔的,平胸妹一个……要不是因为她是学习委员我还不泡了……不过其实手感还不错……”

其实程燃经常看到谢飞白在回家路过顺河路口的时候,总会时不时朝那个方向看几眼,那是沈梦家的方向。

这场烧烤后来全程,沈梦和朋友那边时不时传来谈笑之声,谢飞白每次偷瞥的时候,都能看到沈梦挽着身边比他高比他帅男生的手臂,巧笑倩兮。

每每这时候谢飞白就越加郁闷。

后面干脆低声咕哝了一句“吃锤子吃!”起身让老板买单,然后三人走了出去。

路过沈梦那一桌的时候,谢飞白突的扭头,沈梦抬头看他,深深一眼,两下撤开。

只是先前和朋友有说有笑的沈梦,在看到谢飞白离去背影的时候,还有些失神。

三个人走在街上,俞晓道,“……你是不是觉得当年自己挺王八蛋的?……居然在你要走的时候这么巧,你想没想过这可能是你们最后的见面?”

谢飞白就呿道,“放屁!你是不是变相骂我……我会后悔?我谁啊?女生从来只有我不想泡,没有我搞不定的!”

手插进屁股裤兜里走着走着,谢飞白意犹未尽,“只是,胸不平了,目测从A变C了,一只手都快握不过来了,靠,我怎么没这么好运气……”随后又故作深沉,“算了算了,一个女人而已……”

临最后谢飞白要打车回家,对程燃笑着略有深意的眼睛避而不看。

和他道别并约定了蓉城再见,谢飞白坐着出租车绕了个豆腐块,最后还是来到了那家烧烤店对面的街上。看着铺面里的沈梦和朋友聊完起身,在路口分别,又和身边的男生沿着顺河路上行,最后在她家大门外面道别,两人互相拥抱了一下。

在那个拥抱中,谢飞白其实就站在交叉路口对面大树的阴影下。

很难说他在留恋什么。

这一夜没有烟花,只有即将离别这座城市的少年谢飞白之烦恼。

=====

再请一天假。

似乎该往后拉剧情了,但总觉得当前还有些东西没有写,我再磨一下……

《重燃》再请一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岂计身寒

六月初送走了谢飞白,时间继续向前,第一高中临近期末,氛围整体还是比较轻松的,不过这个轻松只是相对的,在课余时间的刷复习资料,以及彼此之间讨论难题的情况多了起来。

有资格争夺各自班上前十的学生,都进入了复习备战的日程,排名争夺又将上演,有老师亟待看到这一学年整体下来成绩的,有被叫到办公室谈话予以重望,给出勉励目标的,有先前落人一等被挤出该在的位置而磨刀霍霍准备反扑给前面人好看的,有鼓着劲要守擂摆明不给后来人机会的,人心各异。

也有成绩属于中游的反势头而行表现比较轻松没心没肺的,讨论昨天最终幻想打到第几章了,或者看了哪部英文原版电影,上周聚会如何如何之类,这其中也不全是差生,有的人偏科,某一科特别突出,但其他相对糟糕,因此拉下分数。或者就属于中游,努力过却发现前方的排名就像是一堵钢筋混凝土墙,那是真不给后面的人挤上去的机会,自知无法参与那些上层战争,也就随缘了。

无形的硝烟气息,在逐渐累积。

当然对于此时的第一高中来说,保留节目还是半年一度猜最后期末考谁是第一的戏码。

从中短期来看,宋时秋自中考以后就持续高歌猛进,虽然月考不计排名,但每个月月考出炉,好像就没有比宋时秋更高的分数。只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现在一高每逢重大考试就像是一个深渊,每次都会横空杀出一个魔王,基本属于见怪不怪的现象,而宋时秋就像是那个有资格鲜衣怒马前去挑战的骑士,都有些宿命中的悲剧色彩了。

所以这次学校里这种讨论,时常有之。

有时候也会传到宋时秋耳朵里,传闻的言语绘声绘色,什么说他进了一高就被程燃压制,一直心头有梗。什么说他憋着一口气不服输,已经认为程燃为整个高中阶段的劲敌。自然有不少女生脑补出相爱相杀的情节,比他这个当事人心里想法还要丰富。

当然,又因为杨夏在其中夹杂着,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更是让人产生无限遐想,不过值得说的是,到目前为止,虽然一直有各种传闻,但杨夏和程燃之间仍然没有坐实,这让各种猜测甚嚣尘上,却又更增添了很多人高中生涯中视他们为传奇色彩的认知。

不过这些对宋时秋来说,只是过耳轻风而已,有时候听人说起他如何暗地视程燃为对手的说法,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只觉得这些人的思想太过于狭隘,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山海一中固然是顶尖高中,但那也只是仅仅在山海市和附近市县来说而已,要放眼那些国家级示范中学和某些私立超级高中,你以为在山海一中所看到的云海,其实只是人家脚下的一片迷障。

山海一中,还是太小了。所以充其量程燃,只是让他见识到自己不足的一面镜子,一个砺刀石。

以前他一骑绝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现在程燃出现,让他反思,有所领悟,其实这就是成长。

因为连续重大考试从第一的位置上摔下来,现在宋时秋父母也多次跟他说起过策略,特别他那个在京城打算给他助力,把他的未来推动到能源口上的姑姑频频关切,也经常给他传达一些几所国家级重点高中切合的考试平均线信息,作为鞭策。

在那些高中里,他宋时秋以前在山海一高第一名的成绩,也不过就是个中流。

所以如果以那样的顶级高中为标准,他还远远不够看,这样一来就平衡了,如果他的目光放高一点,就不会为现在飞的不那么高而沮丧,程燃,也仅仅只是一时之超前罢了。

对于眼前的对手,就是要了解对方,剖析对方,模拟对方,然后超越对方。

特别是,宋时秋还听到一个传闻,程燃以前在初一中的成绩,根本算不得多好……而当时考上一高,也不属于全校第一,当时初一中全校第一的是个女孩子……并不是程燃。

这么来看……有些事情就不言而喻了。宋时秋并不认为自己的天赋不如对方,甚至在体育上面,程燃都没法和他相比。所以程燃进步很大,很大可能是谭庆川这个一中特级教师的缘故。王奇这个人人品有问题之外,教书也不咋滴,虽然王奇私底下不住跟他做工作让他在高二分班后继续选择他的班级,但他对此往往不置可否。

他家里面给那个副校长和谭庆川一人送了几条烟之后,这件事其实就已经定了下来。

接下来高二分班,他就会被调往同样是理科的谭庆川班上。

他相信同处一个环境下,他就能看到程燃到底是怎么学上来的,凭借他并不认为会输给程燃的脑袋,击败他只是时间问题。

……

办公室里,谭庆川看着程燃,脸上也说不出是什么神情。临近期末,他却已经得到了程燃下学期可能不会在一高继续就读的消息。

这点还是马卫国通知他的,听说马校长和程燃叔叔是战友,自从程燃在一高就读之后,两人似乎比往常都更走近了一些。马卫国时常约程燃叔叔闲暇时出来钓鱼遛弯的,说起程燃,程斌往往不乏骄傲道,“怎么样,我这个侄儿没给你丢脸吧!”

马卫国倒是有校长的矜持,每到这时候就背着手,说什么要戒骄戒躁啊,最要紧保持住,大人现在就该多听听孩子的未来规划,若是有感兴趣的领域,不妨先了解一下,预测时代变化发展往后的趋势,对以后选专业有适度好处,但话说回来,掌握一技之长,保守一点走技术领域总归是不错的,和技术学术打交道好过于和人打交道之类这些他的角度给出的道理。

后来这些程斌也变相跟程飞扬转达过,后面马卫国自然也知道了程飞扬的伏龙要往蓉城扩张,程燃可能也会跟着过去的事情,所以给谭庆川打了电话,主要是这个年级第一在他的班,又明显是理科型选手,高二分班原本大体也会落在他手上,但这个消息很突然,是让谭庆川有所准备。

“要走啊……跟着家里人……那就没办法了……”谭庆川此时也是五味陈杂,“不过程燃啊,蓉城那边联系好了吧,到时候会读哪个学校啊?”

“可能尝试一下十中的转学考试。”程燃道。

谭庆川愣了一下,旋即再看了程燃,本来心头还有的不舍和遗憾,此时也都一扫而空了,他笑了起来,“那敢情好,蓉城十中可是自来的名校啊……我给你写封推荐信,去了那里,可得给我谭庆川涨脸!”

给学生写推荐信这种事情,一般在出国和保研的时候比较有用,高中上面并不那么常见,但有的时候,譬如自己的优秀学生能进入一所很牛的大学,一些高中校长和主任老师会这么做,一方面是确实为此自豪,必须表扬一下学生付诸信纸一书畅怀,其次也是彰显属于自己的荣誉。

谭庆川也算是市一高的高级教师,每次去省上开教师会的时候,看到省内高级职称的老师们济济一堂,那些来自蓉城十中的“名师”,一个个还是很牛气哄哄的。相比之下,谭庆川这种在山海市有光环的,都也只是屈居角落而已。

而程燃要是能通过十中那公认很有难度的转学考试进入蓉城十中,那可是他谭庆川的荣耀,也让蓉城十中放下高高的身段,低头看到山海市也还是有一所省内重点高中的存在的。

“什么时候过去?”谭庆川给程燃的手续盖章签字。

“放假之后了,7月4号考试。”

“那就是期末过了,这段时间课还是要上的吧,然后一中期末考也要参加?”

“一切照旧,就是下个学期,我就不来了。”

“也是,蓉城十中不仅要转学考,还要看你当期在原来学校期末成绩的。那就一切照旧!”谭庆川停顿了一下,“我也就不说什么煽情的话了,老师希望你两场考试,都好好考……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战斗,然后凯旋。”

谭庆川话说得简约,但其实当程燃离开时收到他的临别赠言,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那是:“你有最令人羡慕的年龄,切莫虚度光阴。黎明即起,该孜孜为善,读书应志在圣贤,非徒科第。有朝一日从事业,戴翎冠,负肩章……要心存家国,岂计身寒。”

第二十六章 人生就是不断战斗

在市一中往期末冲刺的最后一个月里,程燃先前一直钻研琢磨十中转学考试题的效果也就出来了,很难说裨益在哪些地方,因为以前能做的题,现在也还是能做,但程度大有不同。

比如对一道题的理解,更容易能看到陷阱和出题人的心思,往往能第一时间抓到重点,发现解题的思路。看一眼题目,好像就有解题的方法思路浮现。

程燃知道这不是偶然,所有人都知道“熟能生巧”这个成语,但真正琢磨透,才知道其中的精妙所在。

这里面的“巧”,是巧力,是时常福至心灵的灵犀一点,更是经过千百次锤炼后,那忘却掉一切套路招式所剩的“直觉”,程燃记得李连杰的一部功夫片里,主角上场战斗前,老师教导主角要忘却一切招式,以无招胜有招,道理大致如此。意思是到极致处,不需要章法套路,一举一动,就自成章法。

这一切的基础,都是要以雄厚的内功底蕴所支持,否则你找个武林新丁出来,去挑战一干高手前教育他要无招胜有招,恐怕也只剩下被砍成一团肉泥的结局。

所以说读书破万卷,下笔若有神。跳水运动员能从高空跳下控制身体在高难度动作下入水之压出一小点水花。职业棒球击球手可以在140毫秒的时间内把握球投出的轨迹挥出命中的一击。

一件事往往不需要经过什么细致深入的思考,就能第一时间洞悉本质的灵犀,只能通过大量刻苦的训练,量变产生质变,才能锻炼出这种直觉。

程燃觉得重生后的旅程,也很是精彩,精彩的不仅仅是那种看风景的闲适喜悦,更有这种近乎于苛刻的“劳其体肤”后得到的感悟。

这天在收发室外堆信的桌面上,程燃看到了一封盖着港城邮戳,署名为“霹雳五号”的信件。

看到这个署名程燃也就笑了,他记得在秦西榛参加音乐节前,在滴水岩的那个堡坎上,两人曾经聊起过喜欢的电影,说到《霹雳五号》的时候,秦西榛激动得很,说是很喜欢很喜欢,最后以为霹雳五号机器人被坏人炸得稀巴烂的时候,都把自己给看哭了。

程燃一时也觉得回到了很遥远的童年回忆里。

秦西榛没有他的电话和寻呼方式,只能通过写信联系到他。

信里面写她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音乐节火了之后,她就在陈木易的唱片公司录了几张唱片,唱片里包含了音乐节上面那些歌曲,又频繁接到各个电台上节目的邀请,整个人连轴转,把自己搞得很是憔悴,后面她聪明了,渐渐减少了这种出节目的次数,也开始和一些前沿的著名词曲作家进行合作,专心在音乐领域前进。

“原来成名的滋味是这样的啊……有的事情确实很新鲜,不过体会过也就罢了,还是得专心在自己喜欢的音乐上面才行啊。作为老师,我应该好好表现一下,所以程燃,你也要好好努力才行噢。不过向来你考试就很厉害吧,这次怎么样?能不能在期末继续保持名次啊……透露一点,在宋时秋同学和你之间……我还是比较看好你啦!加油,要赢了他噢!”

看到秦西榛写的信,程燃又不由得摇了摇头,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好歹也是曾经为人师表过,但秦西榛给人的感觉,仍然是童心未泯,总是透着一股子天真和幼稚。

然而在某些事物上面,她又坚韧刚强得让人难以想象。

嗯,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好。

“考虑到你不愿意收取那些歌的版权作为报酬,我知道你也舍不得要我钱的……所以音乐节上你给我的那些歌,就当是礼物吧。上帝赐予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靠,比自己还无耻啊。

程燃眼睛都瞪大了。

心想搬仓鼠果然还是搬仓鼠啊,这么多戏,什么时候自己说过舍不得要她钱了,你啥时候信仰上帝了?就这么轻描淡写就以礼物一笔带过了?

脸呢?

不过想了想程燃又觉得还是没办法给她开价吧,要真找她要个让她倾家荡产的价格,别看她信中淡定从容的样子,到时候还不得原形毕露扑上来把自己生吞活剥咬死。

“对了,我买了一部手机,手机号是……,空了的话,跟我联系。但必须考完试才行噢!可不能影响学习……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也没啥能影响到你吧,:<

我依然记得,那天和你在那座可以看到山海市山坡上的小秘密……呵呵,那时候的你,约莫是有些可爱了。

就这样吧,保持联系。

:)”

看着秦西榛在信上这些大言不惭的内容,程燃就能想象到她写信时候在那头傻笑的样子。

他再抬起头来,一时有些倏忽。

音乐节的时候,还是三月初春,如今已经是春末将入夏。

一时回想,恍若隔世。

伏龙公司的发展,程飞扬要把总部搬迁到蓉城,这些都促使他距离离开这座小城的脚步越来越近。

那一刻总会到来,那时候他会觉得有再次离开故乡的伤感吗?

……

第一高中的期末考试很是顺利,考试之前,一些科任老师在走廊碰见,还会和程燃打个招呼,物理老师还打趣笑道,“程一哥,这次又打算甩下面的人多少分啊?给别人点面子嘛……”

程燃这才有些愕然,原来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别致”的绰号?

六月二十七日考政治化学语文。六月二十八日考历史生物数学,二十九日最后一天考地理物理英语。

考完之后,回教室集合,布置假期和新学期开班安排。

全班聚集在教室里,声音嗡嗡嗡的,谭庆川早就在教室里等所有人了。

气氛有些淡淡的伤感,因为高二分班,很多人不在一个班了,现在有的好朋友彼此互诉衷肠,约好未来即便不在一个班也要多多联系,课间一起做操,放学一起吃饭啥的。

最后布置完毕,又说明了返校领成绩时间,谭庆川才宣布放假。

这个过程中,谭庆川没有如以往那样宣布完毕后就收拾东西走人,毫不拖泥带水,反倒是一直站在讲桌前,看着学生挨个离开。

最后程燃收拾书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谭庆川目光追着他的方向,最后点了点头。

这一年里,因为一高第一名这个名头出在他们班,其实谭庆川早已经赢得了远超想象的赞誉,不光是分到了房子,一家人搬到了大房子里面,现在也担任了年级教研组组长,很多政策经由他手。现在连他们家的亲戚,在外面都听到说他老谭是第一高中一年级的“一哥”,无数人慕名而来想他开补习班,然后把自己孩子送过来经由他调教。与有荣焉,当然,这种情况以前也有,但都没有这样连续一个学年的大考第一都出在他的班上,这就很牛气了。

和程燃最后的一个目光接触后,程燃背着书包离开。

谭庆川今天回家喝了很多酒,却不是烦闷,而是高兴。

期间他老婆还试探着问,“虽然宋时秋转到你的班上来,可程燃这么走了,还真是让人不服气啊,凭什么你老谭辛辛苦苦培养的尖子,却给别的学校做了嫁衣……我看那些学校啊,也就是名气大而已!”

谭庆川捧着杯中酒,道,“程燃他爸的伏龙公司,很可能未来是我们山海走出去的标志性企业,程燃那样的孩子,始终不会困在这个小城市的,注定是会走向外面的……能在我的班上这么长时间,就是缘分了。”

未来当他再听到很多次程燃名字的时候,谭庆川都会露出这样略有些骄傲的微笑。

嗯,这曾经可是他的学生。

……

六月二十九号考完试,一中是通知七月四日返校领成绩单。

但程燃却没有空闲,因为那个时候,就是蓉城十中转学考试通知的应试日期。

刚刚结束一高期末考没休息几天,程燃又将马不停蹄赶赴蓉城了。

本来只想躺着享受自己父亲引领的伏龙高歌猛进一路飞飚他以后就吃穿不愁,豪车豪宅游艇私人飞机的生活……但好像现实却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个样子。

未来仍然需要自己这样打仗般的去争取。

这操蛋的生活!

======

起点作者沙龙,人在外地,但更新不会断滴!这辈子都……哎哎,咳咳……!

第二十七章 雄踞

七月二号,徐兰收拾行李,还为此专门买了个行李箱,各种各样换洗的家伙事都往里面装,程燃看着有点哭笑不得,“妈,我们也只是去考一天试,又不是搬家。”

徐兰道,“出门在外的,有备无患。而且你爸先去了那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东西带够没有,还有难得出去一次,听说蓉城九龙批发市场的衣服很便宜……我到时候要去逛逛,你去蓉城,拜会亲戚这些,不带点特产啊,这些事就不指望你爸了!”

蓉城十中考试是七月四号,二号晚上的火车,三号到了休息一天,四号就是考试,之后可能再蓉城呆一两天,又该回来了。

程燃记得徐兰是不怎么经常出门的,以前车马不便,能出一趟差就是远门,飞机票是奢侈品,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承受,火车票也是一笔不小开支,因此去一趟蓉城的成本是很高,绿皮火车每一次启动,或许都意味着长久的离别,迷茫不知去处的未来。

没有后世市中心的太古里,银石广场,这时候的蓉城九龙荷花池批发市场,简直是辐射全省的购物胜地,甚至在国内也名声远播,谁能在那里买到些什么衣服,拿回来都是足够给旁人炫耀的。

这个时候也没有电子商务这种东西,一般一个城市都会有这么一个集中的商贸市场,汇集全国各地商家过来的货物,然后又从这里分销出去,全国城市都大同小异。

自己老妈没怎么去过蓉城,但不妨碍女人对购物骨子里的热情,因为丈夫事业,儿子未来读书的问题,似乎找到了正当理由,要平时让她来蓉城旅游这类,她的回应一般都是去啥蓉城,浪费钱。

看到徐兰一副如临大敌准备过来准备过去的样子,程燃轻声道,“妈,以后家搬过去了,还不是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那还早着呢。”徐兰道,“我这正好缺夏天的衣服,我去看看买点啥……”

徐兰说的是“去看看买点啥”,而不是“去多买一点”,其实徐兰也有穿着打扮的时候,但每每一想到家里,程燃各种用度的地方,也就自然而然消敛了这个念头。

现在仍然停留在以往的思维之中,只是她也慢慢感觉到家里情况改变所带来的周围环境的变化,以前单位里那个一向爱在她面前连给自己儿子买了个玩具都要出来显摆自己家境的袁春,现在嘴巴也闭得紧多了。

单位里面私底下很多人讨论伏龙公司,对她投以羡慕又带着仰望的眼神。

公司有个主管向来眼高于顶,不好打交道,现在对她居然客气很多。以往童经理那个较为内向腼腆的老婆来单位里面,都只是对她打个招呼点头之交而已,现在也会主动问起程燃的情况,然后说起她女儿童阗说程燃在一中是个传奇这种话,拉着她聊半天家长里短。

甚至就连饭店的老总,都找到她坦言饭店未来改制,很多员工都要买断工龄,但她徐兰可以在未来饭店私营后占股,不需要像是其他人那样,拿一份钱走人。

最后她还是不搞特殊,和其他人一样拿了补偿金,离开了以前的单位。

好像有很多事情,以前的人情世故,都随着程飞扬伏龙的壮大,慢慢的发生了改变,徐兰有些难以适应。这段时间也正是从干了十几年的单位离开的空窗期,正好程燃也要去考试,也就当散心去一趟蓉城。程飞扬已经先一步和伏龙高层过去了,在定未来的公司地址,他们过去与他汇合。

二号晚上,两人乘坐火车赶往蓉城。

其实在交通工具选择上面,程燃还是倾向于飞机的,但以徐兰的观念,哪怕是现在家里坐得起飞机了,看到机票钱她也仍然会心痛的,所以不给买机票,最多就是硬卧。所以程燃就这么陪着她一并在轰隆轰隆的绿皮火车车厢里南进蓉城。

清晨到了车站,程飞扬接的车,伏龙买下了原来一个经营不下去的城西老电子厂,厂方高兴得不得了,对他这个伏龙老总热情无比,还派了专车亲自送他来火车站接家属。把行李放进桑塔纳2000的后备箱,一家人又赶往程飞扬事前定好的蓉城十中外的明珠酒店。

这是为了照顾程燃,十中本身就地处一环路内,外面有不少旅馆酒店,每年十中自主招生考试的时候,周围这些旅馆都是人满为患,多得是从省内各市县陪孩子过来考试的家庭,每次考试在外面就是翘首以盼,那叫一个壮观。

如今也是如此,办理入住的时候,看到很多学生和家长,路边街道上就有不少举着“住宿”牌子揽客的家庭旅馆拉客者。

在办理入住的时候,程燃试探问道,“能不能订两间房?”

结果遭到了徐兰的一通骂,“还要两间房做啥?我是你妈,有什么不能住一起的?两间房多贵?”

程燃哭笑不得,他很想说自己现在卡里面就有一百来万躺着,有什么住不起的……但这种惊世骇俗的话还是别在徐兰面前说出来,他和程齐一起在搞桌游赚钱,他们是知道的,但具体赚多少,却是没有过问的,大概还抱着给孩子隐私,让他自由支配自己是多么开明的父母美滋滋的心态……

要是这个数目一公开,估计现有的生活就乱套了,肯定多出很多节外生枝的东西,本来自己母亲最近就有点被家里的变化弄得无所适从了,还是不给她增加负担。

不过最后徐兰还是开了两间房,给他房卡的时候就说,“你长大了,要有点隐私,但我提醒你啊!可别以为没人盯着自己关屋子里玩啊!没人监视看你不自觉嘛,到时候进不了你定下的高中,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情……”

从电梯上去一直到走廊,徐兰都在喋喋不休的叮嘱。可能在到达的时候,被周围人不停有办理入住前来考试的家庭的那种氛围给影响了,多少心头也开始紧张起来。自己老妈一紧张,嘴上可就说个不停。

其实程燃知道这些前来考试的不一定都是参加的他的高二转学考试,有很多都是过来参加高一入学自主招生的。

自主招生是教育局给这些高中的政策。而招生转校生则不在教育局政策之内,也不大规模招收,而且题目之难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其实过来参加转学考试的学生,反倒是并不会太多,估计也就一两百人。很多人其实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考试,只有打电话咨询,还要经过蓉城十中的招生部门询问确定你的学校成绩和排名,确定了资格后,才会让你来领取考试资料。

走入自己的房间,才算躲了个清静。

程燃放下包,听着徐兰在隔壁房间整理拉杆箱,说一会把洗脸帕给他拿过来。

他扯着嗓子回应了句好,来到窗户边,摸索着窗绳,拉开窗帘。

一眼就看到到了那座古香古色,自2000多年以来一直在原址坚守,风雨不动的建筑。

红色铆铜钉大门之外是一溜六根红色气派的圆柱,支撑起绿琉璃瓦屋顶,在这幅门面后方,是影影憧憧的汉代古楼,带着历史的厚重气息巍然屹立。

李鸿章曾在此题赠“天下翰林皆后进,蜀中佳士半门生。石室云霞思故梦,锦江风雨读书灯。”

季羡林写就“古今一校,扬辉千秋”。

何其芳在这里教过国文,曹葆华在这里教过英文,里面随处可见的一些石匾题字,是来自马识途,李放鸣,陆游范仲淹……

这座经历两千年浩荡岁月的建筑物,就这么雄踞在此时无数看向她的人们面前。

带着一股子无法征服的气息。

=====

啊啊啊,更新啦!我在名古屋,来寄刀片啊!

第二十八章 偷照片的

程燃是三号上午到的,下午的时候去十中报道确认。四号转学考试正式进行。四号上午考语文数学,下午就是英语物化,只集中于一天,可能十中方面也是想到避免加重过来考试的家庭负担。

四科考完之后,成绩会进行汇总,够资格的学生,要把期末在各自学校的成绩寄给十中,再由负责招生的部门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和期末分数,筛选择优录取。当然,所谓期末成绩,影响也不大,最关键的还是要这场转学考试。

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很多带着学生的家长等待着开门放人进入而忐忑不安,一个个抿着嘴,有不动声色观察周围人的,也有两耳不闻外间事,带着淡淡微笑高深莫测的,也有在利用这个时间默背什么公式和文言文的……明明只是一所高中,但这种和北大如出一辙的紧张感又是怎么回事?

搞得自己也有些心慌起来了,伴随着咯吱!一声开门,保安出来,示意考生进入,所有人就像是竖起了耳朵的兔子,哪怕外表表现得再轻松的,此时也明显感觉到局促,程燃跟徐兰摆摆手,走了进去。

进入正门后就看到汉阙楼群的前方一座古建筑的大殿,殿门打开,几乎到膝盖的门槛,进门后数层楼挑高的门堂大厅,红木的低矮摆桌,木栅栏,孔子的绘像,左侧照片墙上挂满的近代时期这所学校的风貌和周边的街景,右侧则是雕刻在巨大木简上记录这座学校的文字古籍摘录,都让人有种置身古时文庙书院的穿越感。

像是周围的世界一下子都缓慢下来,徜徉过身畔的,都是古老的时光。

然后还是散落着在几张搬过来的课桌后面身着正装给考生发准考证的教职员工把人拉回了现实。

有人托着厚厚镜片打量着这些学生,有女的教职人员喊着,“领了准考证这边走,顺着指引路牌出去进考场!”,场面莫名有点反差的冲突感。

每个人核对了考生身份,领了一块考试牌后,被引导着从走廊出去,通过一处古香古色的园林廊桥,进入旁边一座独栋教学楼的几间教室里面。

路过这些假山亭廊,程燃望了一眼汉阙楼那边的操场和空地,银杏金黄的叶子铺满地面,偶尔有些声音,从建筑物那边传来,这个时候十中已经放假了,只是大概有些学校社团什么的搞活动,还有些学生在校,不过都是极少的部分。

蓉城入夏已经展现出了闷热,聒噪的蝉鸣在耳边作响,蓬茂的小碎黄花藤从石花架上倾泻而下,空气中全是这种木香花的微甜气息。

程燃想到过往的某个时刻,姜红芍就可能从这样的石板和院廊间走过去,这真是一种……微微奇妙的感觉。

那是曾经隔海相望的两种人生,靠近交汇在一起的奇特,像是两个弦世界的重合。

程燃又会想到那个他离开的世界,在那里,所有人的人生,依然会继续向前吧,痛苦的可能是明白自己不在人世了的父母,身边的朋友,类似俞晓,杨夏这样,会感觉到惋惜吗,至于姜红芍……也可能是有朝一日和山海那些朋友们聊起天来,知道他这个叫程燃的人的去世,那是他们还不曾发生过任何故事的世界。

苟且偷生的程燃,觉得现在这样活着也挺好。

顺着路走入教学楼考场,教室在二楼,这里设置了四个考试教室,程燃在其中的一个,进去坐着,微风徐来,地上闷热,教室里因为周围植被的茂密而凉爽,这本是很愉悦的一幕,但是程燃环顾周围,每个人仿佛都屏着一口气,有的人望着窗户出神。

程燃顺着那些目光看过去,就恍然大悟了,窗户外面,显出那些汉阙宫楼。

他们用作考试的这栋楼,并不是那些连体仿古楼的一部分,而是独立成栋。

在很多人看来,就像是在提醒他们,他们仍然不是十中的学生,想要进入到那里就读,就只能在这片战场,证明你自己有这个资格,可以无视严苛的教育划片之规定,以前学校的束缚,被这所高峰班的学校所接收。

那些目光是渴望,是憧憬,还有那种因此而激起的不甘心的斗志和傲气。

进入教室的两个老师开始发试卷,因为是转学考试,似乎没有正式统考那么严肃,十中打了一道铃声,铃声在空旷的外间回荡,示意考试预备,一切寂静下来。

在一连串哗啦啦翻阅试卷的声音中,监考人说明了一下注意事项,和一般的考试差不多,只是这一次没有以往那种会有人交头接耳的情况发生,不会有私下窜通的情况,因为有资格过来考的,无不是认为自己可以过来就读这个学校的,在以前的地方,肯定也是拔尖的学生,不会有希望蒙混过关的人存在。

在最后一道铃声响起后,监考人示意可以答卷,程燃深吸一口气,他又想到了老初一中毕业的那天夜里,和姜红芍在山海环湖路乘车送她回家,说起她先来十中一步,他随后来找她的约定。

姜红芍当时想都没怎么想就顺口说了句好啊……

可明显是礼貌而不失尴尬微笑的回答嘛。

而现在置身蓉城十中的考场,看了看窗外,程燃笑了笑,埋头答卷。

……

语文和数学考完,程燃中午出来,和徐兰在街道对面的一家面馆吃了个午餐。

原本徐兰说让他去吃顿好的,补充营养,程燃还是说算了,就吃点简单便餐,吃得太好反倒要耗费能量消耗,下午考试又昏昏欲睡的。这当然只是托辞,徐兰想了想也有道理,和程燃吃了面条后,就强行把他押回酒店睡个午觉。

一觉醒来,下午考英语和物化。

六点钟是物化最后的交卷时间,程燃在五点半的时候做完了最后检查,交卷走出教室。他交卷的时候,还有人抬起头看他,像是奇怪这个前几堂都是最后交卷的,怎么在最后一堂提前了半个小时,这是沉不住气了?或者是自知自己考得不好,自暴自弃?有人心头庆幸的这么想了一下……

程燃整个考试全程,其实都保持着最晚才交卷,其实也不是题目困难,而是他做完往往也就是最后十几二十分钟了,他基本上就利用最后的时间检查一下。只是前三科检查下来,好像也发现不了什么纰漏,没有注意做错的地方。

这只有两种结果,要不然就是他以前为蓉城十中准备的试题训练规划得非常好,完成度也很高,于是在这里厚积薄发,孕育了成果,做到了一鼓作气又有极高正确率完成答卷的地步。

否则就是他其实能力到了界限,已经无力发现自己的错误。

无论是这两种的哪一种,都是不可改变的既定局面了。

最后物理化学他还提前了四十分钟做完,检查了十分钟,发现估计和前三科都是一样的结果后,他决定提前交卷。

不知是不是在此之前做得那些资料题包含了十中历次考试难题的原因,这一次的转学考试,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在他做的那些历次题目中,这次难度只能算中等。

出了教室,程燃原本打算直接出门,但一面在银杏树从边上的荣誉橱窗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停步,沿着花园金黄的碎银杏叶,来到那个橱窗下面。橱窗上面的标题是“年级优秀学生名单”,上面有照片,每张照片下面都有一些文字的介绍。

而果不其然,程燃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姜红芍。

其实在临近期末的这个月里,大概老姜也是很忙的原因,两人间只通过一次信,然后就归于长久的寂静中。信上她说这个月很多事情,冲刺期末,社团的事,然后安排了考完试会和母亲外出一趟,大概就不在蓉城了。当然,那封信最后还是不忘提醒程燃好好考,到时候两人比比赛,明显是顺手给他个激将法这一类……还真是什么都要统筹一下,连帮助自己进步都算在内了。

只是老姜万万想不到,他会这么直接杀到蓉城十中来吧。

天气入夏,日头渐长,这个时候阳光劲头还很足,映在橱窗玻璃上面,倒是一时让姜红芍的照片和下面的文字有些反光。程燃下意识伸手呈拱状,靠在了玻璃橱窗前面,这才稍微看一些照片下的文字。

这个时候,旁边刚好路过了几个女生,他这副身体往前靠,手遮着光凑到姜红芍面前来的模样刚好落在众女眼里,怎么都不太雅致。

这群女生神态立即就精彩了,有露出厌恶和反感表情的,有像是当场抓个正着,想要看清楚来人打算宣传出去的,也有人似笑非笑打量他的。

其中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女生,眼神一凝,就是不客气的道,“喂!你怎么不再拿个放大镜来看……看啥呢,看你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暗恋就暗恋嘛……你还想偷人家照片?”

“想起来了……好哇,上次偷我们姜红芍照片的,是不是你!?”

·

·

·

第二十九章 不会被打死?

“上次偷照片的,是不是你?”那个女生看过来,皱着眉头。只是还不确定。这话里有诈他的意思,要是稍微有些端倪心虚,总能从外表看出来的。

程燃只是有些愣神,偷照片的,还上次……老姜向来很受欢迎他是知道的,单从俞晓那里他就没断过听到她在十中这边的消息,各种传得很邪乎,这种口口相传从来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并不全是以讹传讹,也还是会有现实基础。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用手刨了刨这个橱窗下方的两把铁锁,转过头冲那女生道,“我倒是想……你来告诉我这怎么偷?”

众人原本是以一种抓到罪魁祸首的态度看着他,没想到眼前的男生竟然丝毫没有慌乱阵脚大乱,曹丽雯一时语塞,只好道,“那之前是没有加锁的!但你脸都快凑到玻璃上去了怎么说?”

好嘛,两个人还怼上了,第一次看到暗恋还暗恋得这么理直气壮地。

几个女生表情精彩,她们英语社今天在学校练习一个演讲,到时候会有活动表演的,今天算是排练,一个个都穿着领带衬衣,下身是统一的百褶裙,也许长相并不都是貌美,却气质突出,颇为抢眼。这些目光和那些晾在外的白皙长腿,足以逼杀任何一个猥琐龟缩的男生。

程燃倒是想着还怎么说,难道跟你们说我在打量这妞儿现在长啥样了,胖了没有?

这群女生中编着一条小辫子,身材最好,长相也最为出色的女生声音从旁传来,“好了,曹丽雯。上次偷姜红芍照片的,是二班的人,姓王名伟……不是他。”

说话的女生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会瞬间触动到一些人内心软肋的类型,眼睛轮廓很深,睫毛倏长,乍一看很有几分欧美洋娃娃的面相,眼睛微微下弯,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

李韵寒也算是年级上的名人,不光人长得漂亮,性格大方,思维敏捷,还是英语社团副社长,高三这一届社长走了之后,接下来就是她领导社团,在女生中的威信十足。刚刚撞见程燃的时候,众女生都出言讨伐,就她抱着手,只是从头到脚看了他一下。

程燃心想好嘛,终于还是有人帮自己说话了,他倒不想和一群女生发生口角,能解释清楚最好。

结果那女生仿佛有桃花流转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扫,嘴角轻轻一翘,“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但只敢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看她的照片……不觉得太猥琐吗?”

“给你个忠告和不成熟的小建议……喜欢就去追啊,在这里偷看有什么用?”

就在众人都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李韵寒胳膊肘向外拐的时候,她又适时开口,“不撞南墙不回头嘛。撞一次,你就知道锅儿是铁打的了。”

几个女生顿时咯咯咯轻笑起来,觉得李韵寒不愧是李韵寒啊,真是伶牙俐齿,闷声捅人不见血。

然后这群女生就在李韵寒率先迈开腿和程燃擦身而过的笑声中过去,金黄色银杏叶铺就的小道上传来女孩的笑声,原本这是很赏心悦目的一幕,然而如果调笑打趣的对象是自己,可能也就没那么有趣了。

当然,间或中还能听到那些远去的女生们的对话隐隐传来。

“其实刚才那个男生长得还挺好看的……可就是行为太猥琐了吧……”

“好看有什么用啊,能当饭吃吗……”

“猥琐也没办法吧,你看朱旭在姜红芍身后那么久,有结果吗,两人还是一个社团的,近水楼台,朱旭又那么出众!”

“朱旭那是没有公开表白啊……你看他要是直接追求,没准能拿下呢……”

“你傻啊,还需要公开吗,谁看不出来朱旭对姜红芍的有意思啊……这种事,朱旭肯定也不会明说啊,他还不是一样骄傲……年级上喜欢他的女生都数不过来了!”

“所以我说要理解刚才那人嘛,连朱旭都至今没拿下,他自然也是只敢在底下仰慕的嘛……”

“我看姜红芍迟早会接受朱旭的好意的,可能就是这个高二的事情……哎,刚才那人,忘了问他是哪个班的了,要不问一下?”

“怎么,看人家长得帅动恻隐之心了?人家可是眼巴巴望着女神的呢……”

“捡个漏嘛……唉,算了算了……”

声音远去。

程燃站在橱窗下,自然也从橱窗上面,看到了那个叫做朱旭的男生,很轩昂的模样,微微抬头,面对相机,嘴角微扬,流露出不失自信的笑容,这种笑容,程燃有些熟悉,曾经在他认识的一些人面容上,也曾出现过。

那一般是或许运气不坏,行事不曾受过阻碍,或者即便有阻碍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跨越过去的人,也或许是家境好,给予了一个足够高的平台和背景的人,也可能是有长期浸淫于披荆斩棘的成功包围中的人,甚至这些都有之的经历所养成的锋锐。

这种锐气自然流露,有些傲视群雄的睥睨。

这样的人,足够先前那群女生脑补出很多和姜红芍的戏份了吧。

才子佳人的故事,还真自古以来都刺激着吃瓜人民群众发挥着丰富想象力的重要元素啊。

程燃笑了笑,返身走向校门。

其实心头还是略有那么一些不舒服的……倒不是因为这些女生们的交谈如何如何,而是在此前和姜红芍的信件之间,她没有透露出半点这个朱旭的存在。

这不应该是她和朱旭之间真的存在什么事情,而让她对他有所隐瞒。

大概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相隔的时空距离,让姜红芍不希望程燃在彼岸的另一端,生出些什么不太好的忧虑和联想吧。

因为大多数导致人与人之间越加疏离最后走失彼此生命的过程,就是那一场场的误会和猜度吧。

想到这里程燃心头就微有恻隐,她想把很多事方方面面都有所顾及,精细到极点。

这个处女座的老姜,不觉得累吗?

反正自己还是很不爽的……到时候是要把这个事情丢在她面前,指责她不守妇道的……

嗯,不会被打死吧?

正写着呢,这章会稍微晚一点哈。

凌晨一点以前吧。

《重燃》正写着呢,这章会稍微晚一点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可惜不是你

第三十章

考完试,徐兰还要在蓉城待两天,主要拜会一下曾经的老师,以及在蓉城的亲戚,程燃的姑婆家在这边,其实当年程燃爷爷奶奶那一辈,有的并不是蓉城人,有北方血统的,有南方血统的,当年火红年代里“援建三线”,怀揣着“要投身到最艰苦最穷困的地方”的志向,一批批人来到了西部,进入西川盆地,甚至有的走的更远,扎根在了山海这样的城市里。

其实在省内很多城市的建设布局和风格都如出一辙,大到街道,工商业,居民区的布局,小到一些桥梁的护栏造型,几乎到了另一个城市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大多都因为当年没有什么私人房地产商,私人建设单位,负责城市建设的工兵团建筑公司,都出自同一系统,大多图纸规划这些大同小异的缘故。

几十年一晃而过,一个个家族散落各处,在这个还没有后世高速公路逢山开道遇水架桥,还没有高速动车,发达现代化空港,依旧依靠烧煤运作的火车和在山岭间弯弯曲曲的国道线作为主要通行工具的时代,仍然算是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走了这一圈人情,徐兰当年在山海的高中老师,现在已经是蓉城理工学院院长的梁兴平在家里接待了他们,听说程燃考的十中转学考试,连连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的欣赏和喜悦却是掩饰不住的。

别看他是理工学院院长,可蓉城理工最多勉强算个二本大学,蓉城十中这种超级中学的学生,对理工学院来说简直就是香饽饽,哪怕是十中中下游的学生,只要有十中的金字招牌,那学院可是不吝发各种奖学金的。

梁兴平看着程燃,全程可是双目放光,言谈之间更是道理故事一套一套来,程燃知道,徐兰对自己这个当年的老师很是尊重,而其实师生之谊一直延续到后世很长时间,梁兴平每次回山海,一大群学生都会来和老师聚会,当年的情谊,可以保持一辈子。

这样纯粹可以抗衡时间的师生之谊,在后世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程燃记得当年遇上困境的时候,徐兰还写信求教过老师,梁兴平回信也是厚厚的一叠。劝婚姻,劝人生,劝事业,讲为人处世的道理,对他以前的学生,大抵如此。

那时候程燃始相信,有的人总会像是灯塔一样,成为很多人的标杆。

在梁兴平家,说起近些年情况,听徐兰说程燃初中考跃龙门进一中,山海市一中算是有名的省重点,梁兴平也是知道的,说到这一段的时候,他都兴奋得拍起了桌子,对程燃眉飞色舞,哪有半点当院长的派头,“以前你母亲同学会上,提起你的成绩,老是抬不起头来……我就跟你母亲说过,儿子大多大器晚成,成熟起来后劲特别足,潜力特别大。你可别看我当时信上面说得特别笃定,其实心里也是没谱得很呐……心想哎呀,要是你这个程燃真的以后没啥出息咋办啊……你母亲最害怕你考不上大学,可不能考不上就不读书了,要不我还是走走关系,给你安排一个专升本的路线?当时是这么想着,准备着……现在好了哇,我一语成谶,再也不用有时想起来心头像是装了个事儿了。”

“蓉城十中可是了不得的高中啊……怎么着,能不能考上,多大把握?”

“也不知道,试试吧。”

“人可以谦虚,但不可以自卑……我等你的好消息!”

留两人在家里吃了顿饭,梁兴平还亲自出门送他们,说是去系里面看看,一直目送着他们出门乘上车。

程燃和徐兰上了车,透过车窗,看到梁兴平还在站台上,穿着的是质地并不算好的西裤和衬衣,好像这个曾经徐兰的高中老师,如今的理工学院院长从来都是这么一副装扮,而装扮下的那副皮囊,只是在年月的推移下,越加削瘦,只是依然矍铄。

程燃记得最后一次看他,是在十年后的医院,食道癌手术床上,他还仍然跟徐兰聊起人生,聊起过往,提出自己人生阅历的建议。他仿佛就在那里,为自己的学生永远保驾护航。

那时候的他已经无法进食用餐,但那种精气神依旧保持着。他的儿子在旁吃饭,只能把饭菜压在白米饭下面,背过身,不敢让他父亲看到。

再后来,程燃听说他回到山海,然后逝去。一个灯塔一样的人物,最后基本上是在无法进食的痛苦中衰弱活活饿死。

大多人并不能深刻的了解人生无常这个词语的分量。

而作为轮回者的程燃,必然要背负这些前行。

……

这几天还是将就考试时定下的酒店住着,走完关系回来后,有时候天色还早,程燃就会出门溜达一下,看看眼前这座城市和后世惊人变化的对比。

在以前几乎只是路过的蓉城十中外面这条文庙街溜达,空气中散发着木香花的气息,梧桐树在辉光中仿佛晕染光边,他站在这条街道上,打量着周围的行人和布局,对比着后世的变化。

时空仿佛在他的目光中,斗转星移。

泡桐树下,程燃伫立,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射得扉长。

……

出了机场的姜红芍,坐在自己家帕萨特的后座,通过机场快速路,向城区驶去。

开车的是秘书孙伟,姜红芍母亲今天开会,所以委托了孙伟来接她回家。

路上,孙伟关心关心了姜红芍祖父老人家身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是和姜红芍聊天,孙伟觉得是相当舒心,李老板的这个女儿,是他所见过这类子弟中最彬彬有礼,教养也最为出类拔萃的,无论你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住,甚至有时候的一些话语,还让自己都有眼前一亮茅塞顿开的感觉。

有时候孙伟又不由得感慨,姜红芍,还真是和她的母亲极像,都是那种不凡的女性吧。

两人说着说着,姜红芍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心事。从后视镜看到这幕的孙伟也就适时减少了对话,察言观色能力极强的他把车内的气氛稳定在一个不过于打扰她,也不会因为沉默而尴尬的地步。

他不知道姜红芍为什么有些心事,尽管她并没有过于表露,但是她看着窗外的目光,她有时看着车窗上的倒影,都让洞察力不凡的孙伟察觉到了端倪。

只是当然他不会开口询问刺探,连半步逾越也不会跨出去。

有的事情,不是他能打探,同时,正是因为他服务的对象,也让他需要给予自己老板和他的家庭相应的隐私,没有人希望你什么都知道的。

车从三环下来,进入市区,结果遇到下班高峰期,有些堵车。孙伟就转过头来,“我们不走中延线主干道,从书院街沿河过去行不行?”

“好的,孙叔叔你看着走就行。”

姜红芍微微一笑,孙伟那因为堵车稍微烦闷的心情也就瞬间消减了。

车辆缓行到了下一个路口,孙伟驱车走沿河路,通过两旁郁郁葱葱的林木,走了一截,孙伟适时道,“前方就是蓉城十中了吧。”

车后座传来姜红芍“嗯”得一声。

车行过文庙街,前方是一条泡桐小道,透过隙开的车窗能闻到夏天草木的气息。姜红芍透过车窗,看着这个自己已经就读了一年的学校,虽然这所学校足以让任何听到其名声的人高川仰止肃然起敬。那些建筑物无不大气美轮美奂。但是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印象更深刻的,还是山海市那所老学校。

那里有不高大外观朴素简单的楼房,那里有让她度过了一个美好夏天的文化墙,有哪里都闻不到的特别木棉花的气息。

隐私车窗把窗外的日光过滤成琥珀色,淡淡的金色粒子在车内悬浮,车窗倒映出她的脸庞,像是一幅油画。

而片刻后,她突然出声。

“停车!”

印象中孙伟还没见过姜红芍突如其来急切的一面。

“怎么,你掉东西了?”

车在路边停稳,姜红芍没有回答他,她推门下车,站在了蓉城十中外的路边,目视着前方那个人影。

然后,她低下头来,看了一下自己风尘仆仆的装扮。

在孙伟有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看到姜红芍在短暂的迟疑后,走上前去,在那个男生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姜红芍心头已经拟好了很多的问话,譬如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看我了?亦或者真是笨啊,现在是放假期间怎么可能有人,还是你想看看我走过路过的地方?你准备干坏事吗,怎么偷偷摸摸?

就在姜红芍媚眼流苏的时候,被拍的男生吓了一跳,然后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容。没有在上面找到一丁点熟悉的轮廓。

姜红芍的手却就那么定格在半空。

那男生还有些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姜红芍先开口,“同学,这里有个四海逸家,你知道怎么走吗?”

那男生哦哦点头连比带划,并有些自告奋勇打算带路时候,面前这个走过街上足以让任何人恨不得多瞥几眼的女孩却婉拒道了谢,转身走回了路边停着的轿车里。

车重新启动,姜红芍眼睛从侧面的街道收回,目视前方……好像有些淡淡的失望。

原来……不是你啊。

=====

晚了一点,抱歉,大家不要熬夜,晚安。抱抱等更的~

第三十一章 不会抛弃你

考完试在蓉城待了几天,程燃和徐兰就先准备打道回府。

谢飞白家如今也在蓉城落脚,但考虑到时间有点紧,没必要再去给他们增添麻烦,反正以后可能在蓉城又会再见,也就没有联络打扰。

程飞扬和伏龙高层暂留蓉城,伏龙新的厂址已经确定了下来,现在是已经开始在采购和添置设施,开始了搬迁的工作。

再者,省里很快会举行抗洪救灾先进楷模的宣传,程飞扬和李明石会代表伏龙接受这个荣誉,据说接下来还要参加好几个示范推广的会议,这段时间想要回家落脚是越发困难了。

程燃和徐兰离开前,程飞扬还来酒店帮他们整理各种衣服,看得出来,因为程燃过来考试,再加上拜会亲戚朋友这些,他都没有全程参与,而且对于好不容易来一趟蓉城的两人,他也没有陪同逛街购买礼物什么的,前天和徐兰吵了一架,大概也是为这类事情,现在看着儿子和老婆又要走了,他在蓉城这边,还要等半个月才会再见。

现在往日那种如岩般的面容也松动了,帮忙给程燃把包收拾好,又下酒店找了个超市买了很多吃的和瓶装饮料,拿塑料口袋提了,回来弓着身子,往他们的背包和行李里面一边装一边说,“路上吃,一会我还要去会展中心开会,就不送你们去车站了。”

看着此时的程飞扬,程燃又想到了小时候一次春游,因为徐兰先提前上班,程飞扬起来做饭晚了,程燃还要赶到学校上大巴车,眼看着要迟到,程飞扬那时拼命骑三八大杠送他到学校。

到校门口学生们几乎都集合了,校门口都没人了,程飞扬还蹲在他面前把零食朝他的衣服兜里,裤兜里和背包里塞,程燃则是大声发着脾气。程飞扬手脚很快,那时候衣服比较劣质,拉链挂钩的毛刺把他手划出很多道血痕,他闷头不吭声,似乎只能在自己发脾气中不断塞零食来弥补他那时的愧疚。

当时自己父亲的局促,和此刻如出一辙。

现在的程飞扬,背后虽然矗立着整个伏龙,然而似乎在某些时候,还是以前那样不善言辞的样子。

这个时候从蓉城到山海的火车,要走十个小时,一般是晚上火车站上车,第二天清晨才能到。到达山海火车站,回到家刚洗完澡,徐兰就接到了电话,柳英家晚上请客,都是大院里这些老邻居和小玩伴们,地点在滨河路那一条当地所谓“腐败一条街”的一家吃鸡火锅的地方。

这种聚会倒是很久没有进行过了,徐兰当天晚上还是带着程燃参加,聚会上,大人们聊在一团,大院子弟们则在另外一个圆桌上就位。

大家是知道程燃前几天去了蓉城的,但所知的基本上也是走亲戚,去和在蓉城出差的程飞扬见面。柳英问起了程燃伏龙是不是要搬到蓉城去,以后那很多家里入了职的小伙伴父亲或者母亲,可能都要跟着过去了。

有的人觉得有些不舍,要真是那样的话,家里大人要走一个,自己在山海读书,分隔两地,总归是生活面临一些改变的。

伏龙的成长壮大,似乎也在不知不觉的改变着这些大院子弟和他们的人生轨迹。

不过这种小小的郁闷或者感伤很快就揭过去了,大家更多的还是聊起暑假去哪里玩,柳英说自己母亲可能带自己去广州……姚贝贝要去香港,杨夏又会在蓉城待一阵,然后可能去海南岛沙滩,就连俞晓,可能这次都会和家里人去昆明……伏龙有钱了,在场家里当时都有股份或者有人入职的,或多或少都分了红,所以现在普遍倒是挺富裕的,至少在伏龙入职的员工里面,现在普遍工资每个月起薪都能拿到两千块以上了,更何况还有一笔不菲的半年奖和年终奖。

总之撸起袖子加油干,大家都奔好前程。

过程中姚贝贝有意无意的问起程燃还会不会出去玩,去哪玩?程燃摇了摇头,他目前可没有去哪旅游度假的心思,经历过前世各种现代化的便利,现在感觉去哪玩都可能不是度假,而是折磨,从来由奢入俭难啊。当然更大的问题还是蓉城十中的消息没下来,要是下来了还要张罗搬家这些事宜,出门玩什么的,都放在最末去了吧。

但果不其然,当程燃这么摇头的时候,姚贝贝也就撇撇嘴了,果然还是土鳖,就算程燃家里搞起了伏龙,但果然还是没啥眼界的,姚贝贝越加觉得自己父亲当时说的话很有道理,人就是要不停的去多走多看,不介意走远一点,这样才能拓宽眼界。

有时候她觉得人的眼界层次真的很重要,譬如程燃,以前因为家境的限制没怎么出去玩过,他们这些小伙伴交流起外界什么最大游泳馆,广交会,世博会,旅游景点地标建筑好吃的谈天说地的时候,程燃往往都只能哑着。这就是眼界之所限啊……

柳英就对程燃很热心的微笑道,“还是经常出去玩一下吧,暑假那么长时间,不出去走一下,在山海呆着不闷吗……一想到还有一个多月就又要开学上半年课了,如果我不出去散下心,在那个囚笼里会被憋死掉的!”

然后就引得很多人共鸣,纷纷又聊起来打算去哪玩旅游之类。

杨夏则从旁向他看来,似乎觉得程燃的沉默有点反常。

……

吃过饭后回到院子里,俞晓却把程燃拖过去了,不过并没有拖到外面网吧之类,而是直接到了花台。

伏龙大院进行了改造,不过这处有着茂盛黄果兰的花坛保留了下来,他们经常在这棵树下,旁边有斜照的温黄路灯,枕着繁星聊天,今天也不例外,俞晓拉了程燃,忙不迭问,“你这次去蓉城十中考试了?怎么样?”

他是知道程燃要考蓉城十中转学考试的,当年还是他和程燃去把考试资料给要出来的,只是那时候他只以为程燃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想到毅力如此之大,一直贯彻到了最后。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没有透露,自然是知道蓉城十中转学考试的难度的,要是说出来,不光惊世骇俗把整个气氛给搅乱了,以姚贝贝等人的尿性,还不得一直攻击程燃啊。当然,潜意识里,虽然程燃在市一中很是强悍,但对于能否通过转学考试的难度鲤鱼跳龙门,俞晓还是内心有所保留了。

十中十中,这可是从小就被耳提面命的省内超级中学。山海能够通过转学考试进入的,简直屈指可数。

“不确定吧,只能等待消息。”程燃道。

俞晓点点头,和程燃肩并肩,通过背后花台大树茂盛的枝叶,仰望星空。

两人谁都没有再多说话,很难得长时间的宁静,只有拂过身畔夏夜凉爽的风。

俞晓从兜里摸索着,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四下做贼一样看了下,抽出一根来递给程燃,程燃摆摆手,他就自己拗嘴里点上,这幅样子很有些神似春光乍泄里叼烟的张国荣。

吐出一道烟圈后,俞晓道,“程燃,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你居然这么清楚地明白自己要去往哪里,不怕粉身碎骨。有时候我很希望你能成功,因为那样我也会骄傲,但也害怕你的成功,因为那意味着我隔你越来越远,我那天在书里看到一个故事,大致是说不同层次的朋友,总有一天会被各种思想观念的不同而彼此分割开来,那其实是最残酷的分离方式,因为不是我们不能见面而产生的距离,那是心灵上的隔阂,根本不用说再见,就知道大家其实回不到最初了。”

俞晓再连抽了几口烟,显然程燃这跑去蓉城十中考试的“壮举”把他刺激得不轻。

程燃愣了一下,然后道,“不用过于焦虑,每个人都是一颗种子,你永远不知道你的花期在哪里,或者你会生长成什么样子,有的人是竹子,噌噌噌往上长,很快就能出人头地,却也有的人埋头扎根,一年比一年粗壮,几十年后,就是枝繁叶茂,蔽日遮天的气象。”

“不用担心什么所谓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这种鬼话……即便所有人都把你抛弃了……”

俞晓捏了捏烟卷,眼神放光看向他的侧脸,“怎样?是不是我可以跟你混……”

程燃淡淡道,“死亡也不会抛弃你。”

俞晓呐呐片刻,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妹……”

========

最后一天在日本,吃饭喝多了,不过还是坚持码出来了。不要太感动。

第三十二章 当时明月在

人都是会互相影响的,以前大院里的俞晓程燃都是互为垫背的存在,经常干出很多荒唐事,譬如跑到楼顶上把兵乓球用锡箔纸加热产生剧烈浓烟让人误以为着火了拨打火警电话的“壮举”。

譬如只要一声喊就可以和对方一起去干架,哪怕傻不拉几冲进对方人堆里被揍得皮青脸肿,事后也好像人生多添一枚勋章的得意洋洋。

所谓发小,就是那个你成天骂着煞笔,但是遇到生命中有趣的事情,就想第一时间跟对方分享的人。是成天彼此拆台互损,但若是遇到对方被奚落,会无条件站在他那方维护的那个人。是梦想仗剑快意恩仇走老了江湖,最后还能一起醉酒拍桌吹嘘黄沙百战穿金甲,怒携红颜跨戎马壮怀人生谁都不服谁的那个人。

以前轻衣少年骑白马,觉时光之历久弥坚,身边的人会同行到天荒地老,可直至少年黑头变白发,奔走了千万里,才发现只剩自己踽踽独行,很多人再不舍告别的人,在该来的路口,终究会离开。

时代会变,人心会变,环境会变,没有谁会共同成长,所有人都会独自前行。

这才是成长。

程燃知道俞晓的心情,也不是那么一时可以排解,他知道对于他来说是很难淡定的一步。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程燃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出现时空上面的差隔,他也会不甘,羡慕,愤怒,无奈……但这些最后很可能都会化作一种动力。

当眼前都是黑暗的时候,总需要一个人先迈出脚步,不管趟的是沼泽还是刀山火海,总能照亮一些前路。

蓉城参加转学考试的一个星期后,程燃从收发室领回了一封挂号信。

信封很宽大,是牛皮纸信,当时手里还有其他东西,也就不忙着拆,拿回家的时候,电话刚好响铃,程燃上前接起,话语里就那么传来一个温和中年男子的声音,就像是唠嗑一样,“这里是程燃家吗?……好的,我们这里是蓉城十中招生部,你之前是不是参加了蓉城转学考试?……就是这个考试啊,我们这边已经出结果了,我通知你一下,你被我们学校教务处批准录取了,我们应该给你寄了一封招收函过来,高二开学,你要先过来办手续……你收到了是吧,好好,上面有逐条的注意事项和信息,你要有什么不清楚的,到时候就打这个电话过来……”

电话里的男声语气很平静,像是例行公事,搞得程燃也无法从他们的语气里,听出自己到底考得怎么样……他询问成绩的时候,对方反倒是说不清楚,又说这是转学招生考试,不留底成绩的,总之他达到了十中的要求资格,准许批准就读。一股高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大概就是名校风范吧。

程燃又拆开了牛皮大信封,露出的果然是一封录取通知函。只是没有想象中高大上,并不是什么打印好上面有印花的录取书,而只是几页装订在一起盖了章的A4打印纸。毕竟转学考试也不是教育部规定的正式考试嘛,都是各个学校私底下办的,十中再嚣张也不能大张旗鼓。

首当其冲第一页就是大致介绍了一下十中,什么历史悠久办学思想之类,祝贺他入读这种话,盖有公章,后面几页就是就读报名的手续各项事宜。

徐兰炒好了菜,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早听到程燃打电话了,这个时候看到他拆开了牛皮信封看,走了过来,是已经有了预感,接了过去,片刻后激动的伸手揪程燃脸皮往两边扯,“考上了考上了!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能不激动吗,先不说十中的名头,就是陪他前往蓉城考试的过程,都像是一场朝圣的体验。

可不是吗,当时程燃进去考试,外面的家长就找了个茶楼,大家在里面喝茶等待考试结束。聊起天来,有说自己家这样势力那样势力的,各种托关系,有不动声色表露自己家经济实力如何有钱有背景的……但到头来,可能真有大背景的能进入十中,但至少在当时徐兰面前几个身在团委机关,军分区背景的家庭,都一筹莫展,只能老老实实经受转学考试的磨练。

各种据说,这次题有多难,一百多人招十个什么的,全凭成绩硬斗硬,天大的背景在校长那里也没法讲去。这些说法众说纷纭,其实当时徐兰心头就打退堂鼓了。

后来想了想,即便没考上蓉城十中,以程燃在山海一中这个成绩,到时候也能有很多的选择,有的学校是会直接招收的,这些学校可能比起蓉城十中也就只差一筹而已。

心头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五五开吧。当这个时候看到招生通知函,徐兰还是莫名激动的!

然后马上打了电话通知程飞扬那边,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程飞扬比徐兰更兴奋,在那头激动得连呼“回来好好犒劳!程燃想要什么东西,好好犒劳!”,大概程飞扬此时在蓉城办事,也打听了蓉城十中,听了很多关于这所学校的各种事迹的缘故,有的事本来就这样,你不挂在心头的时候,不怎么样,但一旦有了执念放心头了,就特别的在意。

看着自己父母明明都是四十好几的中年人,此时快乐得返老还童,程燃从心底生出感慨。这就是重生的意义啊,恐怕无论自己赚多少钱,他们也不会有此刻这样酣畅淋漓的幸福感吧。

通过了转学考试,程燃还在想着如何告诉姜红芍的时候,这天晚上就接到了姜红芍给他打来的电话。

依然是一个问候着“你好,我找程燃”的声音。每每听到这个声音穿过电波传来的时候,程燃就有一种很奇妙舒畅的感觉。

这是自各自学校考完试放假以来,两人的第一通电话,中间又是隔了半个多月时间了。

电话里的姜红芍简明扼要的说了近期的情况,算是对程燃“汇报”了,末了后她又道,“好久没有回过山海了,这次我打算回来看看以前的朋友同学们,和他们见见面……还有我在蓉城的一些朋友也要过山海来玩……到时候,一起吧?”

“是因为要看以前这些同学朋友回来……就没有其他的?”程燃促狭问道。

姜红芍在那边“嗯……”了一声,传来些笑意,“当然是为了看大家!顺便看你啦……”

“就这么不特殊……还顺便?”程燃故意语意不满。

“第一个打电话通知你,这算不算特殊?……还有请客买单的权利留给你好不好?”

“别来了别来了,简直毫无诚意!”程燃不高兴道。

“好啦……”姜红芍语气骤然柔软了下来,“我想你了。”

“——!”

就在程燃冷不丁心脏漏了一拍的瞬间,姜红芍的咯咯笑声又传来,“——也想大家了!到时候见吧。傻子。”

程燃在摇头间挂了电话。

抬起头来,头顶又是一轮明月。

他等到了蓉城十中的录取书,同时好像时隔一年,终究又将再度和老姜见面了。

=======

猜得到后续吗,猜啊来猜啊~

请假一天

回家的航班机械维护取消了,被航空公司临时安排到一个鸟不生蛋酒店里安顿下来……现在成滞留旅客了,解锁了航班取消被安置成就。

《重燃》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曾照彩云归

7月21日,山海市晴空万里,在晨光镀金的粒子中,出门呼吸一口,凉泌的空气好像就能穿透肺腑。

程燃和俞晓在院子中央碰面,出了大院门,过了两个街区,在那家山海很著名的砂锅米线外面,就看到了一早朝他们招手的柳英和姚贝贝。两人挥动手臂的间隙之间,现出背后和一群人坐在那里翻阅菜单的姜红芍。

身后的街上是过路的自行车铃铛作响车水马龙的声音。可放在此时的俞晓的耳朵里不亚于星际争霸里十二队打了肾上腺素的机枪兵凶猛扫射,攻城坦克架起120毫米等离子加农炮万炮齐鸣,ghost原子弹兵锁定释放后的“nuclear launch detected!”,然而玻璃窗里面的最终Boss老姜巍然不动,她身着一件袖子略有些宽大的运动薄外套,利落如刀的下颌线两畔的边发在脑后束作一股,之间扎了个红黑蝴蝶结,黑发自然垂肩,朝他们看来一眼,好像世界就可以归零到万籁俱寂。

砂锅米线铺子很出名,是老房改造,里面有很大的空间,外面新潮的装了一面落地玻璃,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情形。

早晨人比较多,但他们仍然还是占了一整条长桌,姜红芍身边有四个友人,应该就是她从蓉城一并过来的朋友,此时都几乎隔断了她身边的所有空闲和空间,和姚贝贝柳英相向而坐,两女旁边留出了两个位置,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程燃和俞晓走入店铺的时候,老姜也同时抬起头注视着两人,在和程燃眼神对上的时候,眸子闪烁了一下,从上到下的打量他,和程燃的目光如出一辙,然而老姜还能面如平湖的说道,“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点?”

俞晓则是心潮起伏,虽然也曾在橱窗里看到过她的照片,但那毕竟无法和真人相比,一年不见,如今的老姜更是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很难说是哪个方面,气质,身材,容颜……简直让他不由自主的联想起初中毕业前夕和程燃对她那种礼貌而不失小探究有屁股还是有胸的深入探讨……

程燃喊了个“红烧牛肉米线”,在凳子上坐下来,正准备潇洒的起身买单,姜红芍却先手一步,给老板加了两人的单后,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黑色钱包来把单买了,扭头对程燃道,“今天我请客啦。”

程燃这个打算买单的动作让姜红芍身旁的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短寸头男生怔了一下,好像程燃这个动作抢了他们的风度,他旋即开口道,“还轮得到你买……我之前打算买就被她摁下去了,得了吧,今天都别主动了……红芍既然说了,就不会让我们出一分钱的……”说着他有似乎为了提增气氛的开玩笑道,“不过我倒是放心,她有的是活动基金。”无形中好像就显示出了和姜红芍十分要好的关系。

这边伏龙大院这边的略微有些尴尬,姜红芍笑了笑轻描淡写的揭过,然后给俞晓程燃介绍了这四人,短寸头男生叫做罗维,性格比较跳脱,旁边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眼睛狭长的男生叫做舒杰西,与罗维个性相比,就显得内向低调。左侧两个女生一个身材瘦弱,但论容貌极得上老姜七分的叫做苏红豆,一副婉约清容的模样,另一个扎着两条辫子,微胖,但声音很好听看上去也很豪爽的女孩叫做马可。

但实际上整个过程中,程燃都没怎么听四人到底谁是谁,还有一种听着她的声音不真实的感觉。

而姜红芍介绍到后面,显然也发现了程燃的意象,声音都小了一些。

只是谁都没有感受到两人间的这种奇特的氛围。

柳英和姚贝贝不动声色,显然是之前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们四人了。叫马可的女孩辫子晃悠着道,“本来我们还有一个人的,只是她在山海这边也有朋友,就不和我们一起行动了,脱离群众啊!”

然后这群男女又重点批判了一下那个人,一群人应和着说说笑笑,无形中他们这个十中圈子的那种关系就显露无疑,而这种关系又以老姜为核心凝聚力。

这似乎也是不需要猜测也能知道的结果。

点完单就是等待时间,这张长桌一侧可以坐六个人,姜红芍坐在中间位置,其他四人分别坐在她左右两边,最右边空了一个座位。

柳英和姚贝贝和她面对面靠右而坐,进门的时候程燃和她对视时有个迟疑,俞晓就先行一步,坐在了与她正对的靠左位置,程燃自然也就只能再隔了个位置,和她呈对角线占位。

其实姜红芍他们一行人是昨天晚上到的,到了之后就是安顿,这些人其实是和父母过来玩的,过来也是和李靖平夫妇接触,大概就是大人之间活动大人的,他们就约着由姜红芍领着出来玩。

昨天姜红芍到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约了第二天早上的这家著名砂锅米线,因为她那边也有很多事情处理,所以这个电话比较匆忙。

但程燃其实一夜之间睡得并不太好,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感觉,即便是以两世人生,也未必能够压的下这种时隔一年又将再见的情绪,所以磨到下半夜他才昏昏睡去,醒来听到俞晓的拍门声,才知道已经临近约好的时间了,恐怕柳英姚贝贝早和姜红芍他们会和了。

照镜子的时候程燃眼睛边缘仍然是有一圈黑眼圈的。

而此刻对角线的姜红芍那边,可以看到即便是清水出芙蓉的那张面颊,眼眶下沿色着也有些深沉。

好嘛,别看老姜此时应对自若的,昨晚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啊。

这个时候等待的间歇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此时周围人声喧哗,但这些纷扰都抛后,两人之间似乎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对白开场。

程燃正打算说个“好久不见”作为开端的时候,罗维开口向姜红芍询问山海还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姜红芍睫毛轻轻颤了颤,最终从他的方向移开,给身边的罗维讲解起来。

罗维随后端上了米线碗吃起来,姜红芍稍微得空,眸子移向他,旁边的马可又拉她说起十中的事情,本身对程燃欲言又止的姜红芍又回应起马可来。

然后似乎就再无机会,大家的碗都上了上来,气氛热络,有人说“这家绍子米线很不错噢!好香!”

姜红芍就微笑,“是吧,以前在山海上学的时候,偶尔我也会过来,很喜欢他们家的绍子配排骨米线……”

一群人赞不绝口,长桌上,热汤升腾,清晨的光影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姜红芍一边伸手挽了挽鬓发,一边俯身吃东西,时不时和旁人说聊上几句,把在场所有人都照顾在内,像是一缕清风。

然而透过此时米线铺的热气,程燃又觉得真是……尽管他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很多次两人见面可能的样子,无论是多么狗血还是电视剧那样的离奇,可都特么不按照剧本来啊……

最终还是没有想到,真正的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只是一间普通的米线铺,她和她的朋友们约上他们,聚集一起,吃着美食,两人之间隔着八万个电灯泡。

然而彼此之间又似乎都穿透这样的喧嚣,悄然打量。

一年未见,老姜那股不落尘世之味越加凸显动人,自高中以来,程燃发现自己已经长了个头,比以前和自己齐高的俞晓超了半个头了。

然而似乎无论自己怎么往上冲,姜红芍都好像有追赶之势……这瞬间倒是让程燃生出了不少心思,这吃得是不是太好了点,有没有为了更匀称而运动啊……该长得长没长啊……

明明两个人在电话和信件来往中,几乎无话不谈,熟的不能再熟。

然而却在这样咫尺相隔的距离面前,却好似初次见面的陌生。

目光对上,会移开。大家谈及一个话题彼此绽开笑容相望后,会下意识垂下头去。

明明在此之前的一个星期,他们还在电话的交流中讨论过创新重要性的事情。

程燃当时是举了一些例子说明如何依靠创新在一个已经形成既定格局的战场上找到切入点,他化用了伏龙的例子,也拿了日本汽车依靠发明杯托杀入美国市场的例子,顺带还说了一个寻找切入需求点的小段子,说“男人女人谈恋爱,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阅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而与之相对,女人对男人则是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若他已阅人无数,你就炉边灶台……”

当时这么说的时候,姜红芍是心平气和评论,“话糙理不糙……但我怎么这么想给你个过肩摔?”

然而现在,这种隔着电话和信件可以把脸红话题聊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两个人,居然在望穿秋水跨越山海的见面之后,这种隔着人群局促淡然浅笑,闪烁其目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四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这家米线店排骨肉臊米线很是著名,排骨炖的很入味,入口即化,肉臊子从来就能让米线面汤化腐朽为神奇,配上特有的香菇砂锅汤头,能综合油气的腻味,香气却能铺满舌头的每一寸味蕾。

姜红芍以前在山海的时候,也时常会来到这里吃早饭,所以她回来第一时间就是品尝这份美食,也是对过往的怀缅吧。

米线一致得到了好评,罗维不断点头道,“一直觉得类似山海这种小地方吃的东西,比蓉城的好吃,我之前也在乐城去玩的时候吃过当地的美食,冒鸭血,火锅串串也不错……”

罗维本身性格放脱,来到山海少不了生长于大都市的优越感。

柳英姚贝贝眼睛里,对此习以为常,本身她们也是有些仰视这群跟着姜红芍过来的十中学生的,几个人身上都似乎带着光环。这个时候交通不发达,信息也闭塞,省内各地区对于蓉城这所省会城市的确有些仰望。

大城市有没见过的餐厅,店铺,有随处可见的高档汽车和特别的建筑,从蓉城来的朋友,有亲戚在蓉城,在蓉城读书,就跟玄幻天然等级压制一样,高了不止一个段位。

这不光是小城市有这样深刻的感知,就连蓉城人下来,都能从细节上有所感受。

贴切点来说,就像是全国人民那些年听到京城首都,都会肃然起敬一样。

叫马可的女孩又对姜红芍道,“我听说了山海的好多小吃都很不错,一会我们挨着去吃啊……”

“就知道吃,一会要去爬骊山啊……这可是山海市闻名已久的著名景区……我喜欢骊山上的石刻,想去看看所谓“北敦煌,南大骊”的风采,”苏红豆轻声道,“八大石窟,或多或少都有国家官方背景,而唯独大骊石刻,是由民间筹措完成,上面以对众生世俗的刻画惟妙惟肖,以众生释道,是一幅完整的佛教基础教义教科书,据说只要一龛一窟细细读过琢磨,就能把佛教教义基本了解,有评价称她几乎将一代大教收罗毕尽……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要来看的,这也是我这次会来山海的初衷之一。”

柳英姚贝贝不由得一凛,心想这十中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但又有一种对骊山石刻身处山海的隐隐骄傲感。

俞晓则不失溜须拍马的示好道,“你语文一定很好,有品位!”还冲苏红豆比了个大拇指。

苏红豆则丝毫不为所动,看向姜红芍,“不如红芍。而且,这和语文好没什么关系。对感兴趣的事多加在意,都会多少了解点知识吧。”随即也不看故意示好的俞晓,和马可以及舒杰西聊起天来,让俞晓很有一种热脸贴到冷板凳上的悻悻然。

苏红豆有个喜欢收藏字画的父亲,家庭熏陶下,对绘画啊,美术这些很感兴趣,骊山石刻,对她来说是一直以来都很想观摩的心愿。她在学校也为人高傲,也不乏腆着脸过来的男生,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有一套很有效的处理方法,那就是——不给好脸。

对于如何不给人好脸的造诣上,她炉火纯青。

再者看骊山石刻仅仅只是一个顺带,她主要还是陪姜红芍。

姚贝贝柳英这样的女生还好,对于程燃俞晓这两个山海本地乱入的男生,她自然没啥亲近的必要,俞晓的示好,简直和平时那些男生如出一辙,这让她心头冷笑,并自然把俞晓和程燃划为一类,属于可以不必理睬的外人。

程燃很快吃完了,看到门口都排了队,有排队的盯着他的位置,于是他干脆起身,说了句“我在外面等”,把位子腾了出来,先走出食铺。

没过多久罗维也吃完了,走出来和他并肩而立,往店铺里看了一眼,对程燃道,“你和姜红芍以前是一个班的?”

他看似无意,其实是隐隐的探究。

“呃……不是。”

罗维奇了,“那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程燃道,“我和俞晓,以前去她们家政府院里面,爬上过他们家里的枇杷树,误打误撞就认识了。”

罗维先做了个“这也行?”的表情,随后也就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姜红芍就是这样的,她总是很念旧啊……”

罗维是戒心尽去,姜红芍来山海,专程叫了这两个男生,其实他和舒杰西之前一直在默默观察,俞晓也就不提了,刚才他在苏红豆那里碰了个冷屁股的表现,属于是一个没有什么威胁的人。

唯独这个话不多的程燃,从长相上也应该是女生喜欢的类型,罗维男性的角度来看也挺清朗的。要是他和姜红芍是初中三年的同学,甚至更进一步同桌的身份,那地位也就不同了。

当然,罗维是知道姜红芍有多受欢迎的,在十中那个强者如云的世界,他自忖不是有资格追求姜红芍的那个层次,但由于他和舒杰西双方家庭与姜红芍家关系近的缘故,近水楼台,成了朋友。

虽然自知不可能,但未尝心底深处没有那么一丁点念想,姜红芍对朋友都很好,万一……他有希望呢?

他知道舒杰西心里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舒杰西从来不表现出来而已,然而平时姜红芍一有什么,甚至她在体育课上腿摔到擦破了膝盖,舒杰西都能第一时间把消毒药水和创可贴给她送到。

要知道认识舒杰西这么多年,他罗维可从未见过舒杰西对哪怕关系好的女生如此殷勤的。

程燃偷姜红芍家枇杷树的时候被她撞见,罗维只要一想,都觉得那个场面很滑稽,也同时让他对程燃的威胁尽去,毕竟是小地方的,可能见识上面也不足,这种丢脸的事情给姜红芍撞见了,至少从男女爱情这个角度,就没啥他的事情了。

罗维在蓉城十中,见多了不少无论在学习上还是行为上都无可挑剔的人对姜红芍的示好,每个人都恨不得在她面前显得完美。他还以为程燃也属于那个层面,现在看来,好像自己过虑了。

姜红芍叫他一起出来,很可能也只是对她当年大院生活的怀念而已。所以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大概程燃长相也挺亲和的原因,罗维顿时对他热情了不少,问起他平时玩什么游戏啊,山海市有网吧这种东西吗……两人一时聊了起来,罗维还有意无意带着些小骄傲的宣扬起和姜红芍的独特关系。

“我爸和姜红芍妈妈是老同学,后面也多受他们家照顾,所以我其实小学六年级就认识她了,她回蓉城,过年时候,两家人也会串串门……刚才我看到你想给钱……你还是不了解红芍啊……她行事作风,文言文课外阅读有篇文章怎么说来着……“度量如海涵春育,应接如流水行云”,就是说得她吧。她主要是带我们来玩的,又邀请了以前认识的你们,怎么会让你破费……要知道连我和她的关系,刚才我说请客她都不要……她心思聪慧,做事行为,都是得体得很的。”

程燃点点头,心想老姜这一面他已经见识过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又长高了。”

根本不需要回头罗维就知道这是姜红芍的声音,而关键是这句话。他们上学时期天天见,自然不是对他说的。

然后他们转过身,就看到姜红芍站在面前,看向程燃。

程燃回应,“你也是。”

有那么一个瞬间,罗维好像从此刻的两人身上捕捉到一种难明的气氛。

对了,他明白是哪点不对了。

是姜红芍此时说话的态势。

她做什么都很得体大气,圆融自如,有时候恰到好处的微笑,就能缓解尴尬,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听她的讲话和安排。

然而唯独此刻在这个男生面前,这种突如其来的迟疑和停顿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她当初就连评选省级青年标兵也不曾出现过的——

紧张!?

.

.

.

第三十五章 土崩瓦解

姜红芍会紧张?

这种让罗维震惊加愕然的感觉只是短短一瞬,然后就被打断了,吃过早饭的大部队陆续走出来,看到姜红芍面对程燃罗维而立,苏红豆和马可一脸狐疑的插入他们之间,挡住了姜红芍和程燃的视线,“……说啥呢?”

看到苏红豆征询自己的目光,罗维脸色有些不自然,“没啥……就是红芍夸程燃长高了。”

苏红豆这才打量了程燃一下,“哦,你以前很矮吗?”

在她看来,肯定是反差足够大了,才引起了姜红芍注意。

“哎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个头算是男生里比较高的,长得挺帅的,在我们班可以称得上班草了,程帅哥!”马可笑吟吟对程燃,但眼神平静不波,没有什么炽热啊花痴这一类神态。

她属于那种心直口快的人,但情商也不低,适度给别人以夸奖,便能拉近彼此距离嘛。当然,程燃的确算是很顺眼的,但一码归一码,马可并没有找到自己在学校里对十中里一些长相好看的男生那种推崇和发自内心的激动,大概还是因为程燃和他们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毕竟自己学校里面,长得好看的,没准对方是钢琴十级,长得好看同时还是年级学霸,长得好看还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和单纯的长得好看,是有本质上区别的。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嘛。

马可夸奖了程燃,却没有在程燃脸上找到一丝不自然的表情,这让她略有些意外,这家伙不是脸皮太厚,就是为人木讷。

她并没有深究意愿的上前挽起了姜红芍的手,“我们快去爬山吧,爬完肚子饿了,又可以吃好吃的了!”

一群人立即陷入对马可大胃王饭桶的攻击中,言笑晏晏。

舒杰西来到罗维身边,道,“程燃是以前红芍一个班的?同桌?”

显然他心头有着和罗维同一个疑问,刚才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罗维套话程燃,这个时候顺便就问了。

“不是一个班的,也不是……政府院的,从外面来因为误会和姜红芍认识了……普通朋友吧。”罗维道,姜红芍被几个女生围着,和她们有说有笑,刚才那微妙的气氛,罗维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事情你不好下定论的,有时候只是个人的感知问题,也许姜红芍只是因为太久没见,没啥好说的和程燃尬聊呢。

这么想着罗维也就释然了。

舒杰西道,“我认为也是。”

最终大家在车站乘坐前往骊山的观光大巴,蓝色的大巴车把一行人放在了山脚下的车站。

今天气候宜人,虽有太阳,但并不燥热,甚至风掠过湖泊吹拂过来,还带着一些湿冷,是以爬山的游客还比较多,骊山正门有条向上的索道,可以到达山腰的石刻。

到底是从山脚往上爬,还是从山腰爬这个问题上出现了分歧,人多商量起来就这样,各有想法,一时不好调和。

程燃道,“你们刚刚来,万一海拔高不适应,从山脚爬吧,到半山腰,还能爬就继续,不能爬坐索道返回。”

苏红豆不认同道,“我还想看石刻,万一一会累死了,没心思逛怎么办……”

罗维也道,“可不要小看我们啊……我去年才和我爸去过红原,俄木塘花海,四五千米的海拔,还不照样能行!这算什么……从山腰爬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嘛。”

姜红芍则对程燃道,“那就从山脚走吧。”又问其他人,“从山腰上去的我给你们买票。谁要坐索道?”

苏红豆看了程燃一眼,“那就一起爬吧。”

眼看姜红芍也同意从山脚走,哪谁还能有异议,于是一群人就顺着路向上走。

程燃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当时追蹑刘志国团伙的时候,在骊山脚下和写生下来姜红芍撞上的场景,如今故地重游,程燃相信老姜也肯定颇有感慨,但偏偏姜红芍身边总是有人,无论是爬台阶的时候,在亭子里面休息的时候,两人眼神对上,却总是会被人给打岔掉。

走到十台殿的时候俞晓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人们的阵型成了一字长蛇阵,位于中段的姜红芍刚好在俞晓上方,她赶忙回过身,把俞晓扶起来,看样子俞晓摔得不轻,脚好像崴了。

程燃也赶了过来,和老姜一并把俞晓扶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体能的罗维和舒杰西走在前面,回过头来问有没有事情。

姜红芍示意他们先上前面的寺庙上,他们随后过来。

同是大院子弟的柳英姚贝贝先走到前面去了,苏红豆,罗维这些和俞晓不太熟,自然不必专门下来陪同,眼下就姜红芍和程燃陪着俞晓,他们就先往上走,程燃搀扶俞晓去车站坐缆车下行。

姜红芍就在大石头这边等着,扶着一瘸一拐的俞晓走进车站,俞晓突然也就不瘸了,隔远扫了远处的老姜一眼,一副活过来的样子锤了程燃肩膀一下,“兄弟可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程燃目瞪口呆,“这也行?你刚才的确摔了啊?”

“吗的差点摔死了!”俞晓把裤腿一撸起来,膝盖上面都破了皮,“没伤筋动骨那么严重,可也火辣辣的,老子这是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这不豁出去了帮你制造独处机会吗……我知道的,你想进十中都想疯了,还为此要转学考试,我看在眼里,没点醒你是觉得有时候这对你有动力也是好的,但现在怎么样,放榜了吧,看你不出声不出气的样子,没考上吧。那也难怪,毕竟是十中啊,咱们这些外地的想进去,那就是难比登天啊,再说老姜以后回到山海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吧……但就当兄弟最后帮你一把,了个心愿,去吧去吧。”

程燃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明明俞晓一副大无畏的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表情,可这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抓紧享受生命最后一分钟的落寞神情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强行带节奏啊,这个时候没法感动的好不好。

程燃表情古怪的从车站走出来,俞晓却不忙乘车,找了个旮旯先坐下,疼得龇牙咧嘴,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打燃火机点上。

他深吸了一口,感觉到肺腑都传来被抽空的滋味,讷讷看着程燃的背影,俞晓有些伤感。

好好陪老姜走一段路吧,就像是初中毕业前夕一起办板报的那段时光。老姜那样的女孩,也许会因为各自不同的背景,身份,地位等等原因差距越来越大,没法伴她同行,但能够有机会和她这样独处过一段光阴,也足够值得怀念了吧。

那是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觉察,看不公不允敢面对的少年时啊。

他不会忘记的。

……

程燃走回来,姜红芍莞尔微笑,“老俞装的?”

程燃简直为俞晓鸣不平,以老姜的聪慧,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啊。苦肉计白演了,说不定落在姜红芍眼里,还会觉得他们俩在唱双簧。

程燃只好点点头,姜红芍忍住笑,斜瞥了他一眼,美目顾盼,“那我们继续走吧。”

程燃点头开路,姜红芍在身后跟上,牛仔裤下的双腿很是矫健,骊山有弯曲的盘山路,但那是提供给汽车行驶的,攀登的旅人则可以通过每一条路中间的石阶小道走大致直线的路线上山,只是比较陡峭而已。程燃先踏着陡峭的石砌小道到了大路上,姜红芍落后一步,刚刚跨过石坎的时候,地上好像有一根掉落的松木枝绊到了她,姜红芍身子一个不稳,脸上惊讶着,手下意识求助性的朝程燃伸了过来。

程燃惊了一下,探手去抓,但是却因为伸手频率不同,两下相错,抓了个空。

程燃整个人都方了,妈蛋电视剧里遇到这种事情不是探手就抓得住吗,抓空了是怎么回事啊……

要是姜红芍从这个坡道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程燃头皮发麻着准备朝下扑的时候,踩中松枝的姜红芍身子晃了晃……然后立住了。

大概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程燃愣了一下,还伸着手的姜红芍脸突然就红潮泛滥了。

姜红芍的手没有收回去,程燃再度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一种凉沁触感袭了上来,五根手指软软润润,纤细分明,程燃感觉自己像是握着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程燃又想起了当时翻山越岭追踪歹徒时候两人相互搀扶跋涉的时候,那么亲密无间,却又自然而然。

两人从见面时那种分明很熟悉却生分的情绪,那种明明该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讷讷无言,都在这一个牵手间,土崩瓦解。

姜红芍红着脸,笑吟吟道,“你刚刚以为抓空了时候的样子……傻乎乎的。”

.

.

.

今天写不完了,明天一起。

明天三更。

《重燃》今天写不完了,明天一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悔之晚矣

“程帅哥是什么鬼!”程燃皱眉,两个人手牵手上行。

“刚才马可夸你的啊……看你样子当时很坦然啊……这叫什么,谦虚受纳之?”姜红芍歪着头。

啧啧,记性很好嘛。

“这个啊,她说的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还是你嘛,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怎么,要不要我帮你推动一下,”姜红芍眼神天真无邪健康无公害,“马可性格挺好,人也很善良,别看她现在对你认识浮于表面,真正接触了解之后,我相信你没问题的。”

“是吗?可惜了……国家四化尚未实现,世界格局风云变幻,未来的挑战是多元且复杂的,当前要以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目标,无暇他顾啊……”

姜红芍促狭道,“这么说来你志向还挺远大?”

程燃叹息,“路阻且艰,任重道远!”

姜红芍微笑,“手怎么这么多汗?”

程燃:“求生意识必须强烈。”

……

爬过陡坎,石刻入口寺庙的轮廓和石门柱遥遥在望,眼看即将到人群的聚集处,姜红芍手轻轻一挣,从程燃掌心挣脱出来。

大概关心则乱,或者并不想惊世骇俗,姜红芍最终也没有这么和程燃手牵着手走进大庭广众之下。

转过庙台,大雄宝殿前面的众人早等候多时,看到两人朝他们招手,问起俞晓的情况,姜红芍说并无大碍,先行坐缆车下去了,估计我们回去他就休息好了。

罗维则仔细观察两人,快步来到姜红芍身边,先声夺人,“石刻果然是更趋近于平民化,没有那么多高深奥妙让人看不明白的玄学教义,表达一切务实,就像是山崖正门牧牛图,来源于禅宗‘牧牛道场’,但表现方式却是惟妙惟肖,刻画的生动程度,和那些后世人临摹的石刻,前后简直天壤之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难怪红芍你对我们推荐这里,你说以前你常在石刻这边写生,想想都很舒服,你的眼光和审美,我一向是很欣赏的,这趟不虚此行。”

罗维这么说着,却让人不由自主怔了一下,好像言语的不动声色之间,不光赞美了姜红芍,还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贴近地步,达到双重效果。

姜红芍道,“哦?你们都看出什么名堂了?”

舒杰西抬了抬眼镜,指了指挂在胸口的相机,道,“佛学从来就有以牛比喻心性的故事,人常把道士骂成牛鼻子,道家老子骑青牛,禅宗和道家,好像最爱拿牛做文章。石刻贯通佛道儒三家,牧牛图放在首位,其实说牛这个东西,最能映照人们的心性。每一幅图细细揣摩,都很有深意,这其实也是符合做人的修心养性哲理。我已经把照片拍了下来,回去后整理注解,以作为我以后申请国外大学的论文敲门砖。标题干脆就叫《宗教哲学初探》。”

柳英和姚贝贝是暗暗惊奇,心想十中学生果真不同,出来玩都是抱着学习态度,这个时候就开始考虑未来出国去向问题了,要像是他们大院那些子弟,前前后后来了这骊山石刻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贪玩好耍,哪里在乎石刻上面的绘图和背后的寓意哲理?

苏红豆和马可却纷纷“切!”了一声,马可笑道,“舒杰西你心机,在红芍面前挣表现啊。”

罗维和舒杰西到底是对刚才姜红芍和程燃独自走来耿耿于怀,虽然不认为两人独处会发生些什么,但那是一种感觉,总觉得那段时间自己的存在感缺失了,这个时候则要重新占领找回来。

以往在学校里,他们多数也只是在背后默默望着姜红芍和那些风云人物的角色,难得能够有眼前这样的机会。

他们现在是朋友,未必不能把这个好感度趁机拉近。

姜红芍随口道,“十牛十牧,有十种龛像,从未牧、初调,到受制、回首。再到驯伏、无碍、任运,最后相忘、独照、双忘。牧牛虽然源自于佛遗教经,但其实到了我国又将其发扬光大,这幅牧牛道场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所以章太炎当初认为中国哲学和康德在物自体面前止步不前陷入逻辑矛盾不同,中国哲学更超然,很多时候有洞彻本质和人类精神的深邃眼光,证悟本体。到时候你可以映照一下,看对你的论文有没有帮助?”

罗维从旁看着姜红芍说话的样子,眼神炽烈。

舒杰西则适时示好,“那我就朝这个方向上使力……我们到时候没准可以共同探讨。能够顺利通过那天,我欠你一顿大餐。”

姜红芍笑了笑,“好啊。”

苏红豆笑道,“哲学问题我最烦了,似事而非的,还是就石刻本身而言,你们喜欢哪一龛?我喜欢驯服这一组,牛的神态可爱极了,雕刻水平鬼斧神工。”

每个人各抒己见,等到苏红豆看向程燃的时候,他道,“‘相忘’这一幅吧。牧人在晚霞横笛独奏,飞过的仙鹤也为之却步,旁边年轻牧人如痴如醉,偏着脑袋为老牧人击拍而歌。这幅图很生动。”

这么说的时候,姜红芍也同样看着他,似有所觉,红面一笑。

大概没有其他人领会到程燃一本正经说话背后的寓意。

但当所有人把期待的目光放在姜红芍身上的时候,她指着最后一幅佛龛道,“我喜欢‘双忘’,牧人怡然自得,牛温顺而卧,双方看起来似毫无瓜葛,但实际上是各有羁绊,但已经没有任何俗世法则能够干扰到他们了,意指物我两忘,明月光含万象空。”

然后人们纷纷表态或者改口,他们也觉得双忘好。

但这个时候姜红芍和程燃对视一眼,姜红芍做了个嘴型。

那是——“你是牛。”

所谓“相忘”,所谓“双忘”。

实则是“相望”。

……

一行人说说笑笑,一路观摩石刻,这个过程中,姜红芍身边没有了空闲,和程燃又没有了独处机会,但此时的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两人偶尔人群里一前一后的回首,并肩站在佛像前的观望,双手合十的躬拜,已经再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和生分,相反的都是双方目光对视之间的默契。

不过全程罗维和舒杰西都没有忘记在姜红芍旁边侃侃而谈,尽情展示自我,姜红芍时有时无的回应,反倒是柳英和姚贝贝都对两人是十分欣赏。

刚才程燃和姜红芍之间有些古怪,罗维和舒杰西具体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总觉得她和程燃在一起,就略有些变化,几乎下意识的,全程陪同在姜红芍身旁,很有些寸步不离的意思。

等到大饱眼福之后,大家有些疲乏了才下山,乘坐索道到了山下一个茶馆,俞晓早订好了位置等候多时。

大家就暂时在这里点些茶水饮料,休息一下再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苏红豆今天只穿了一件单毛衣,在山上就冷的不行了,姜红芍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她披着,下山来大家身体都走热了,纷纷脱外套的时候,苏红豆还感觉冷,马可笑着责备她,“红豆你这身子本来就弱,还一天喜欢超风度,你带了衣服吧,回去的时候还不赶紧加起来。”

茶馆在山脚下的一个朝湖地带,铁艺支架和玻璃桌面上隔着大家点的茶和饮料,大家休息着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罗维,舒杰西,马可苏红豆这群人还是主流,他们说着十中的话题,聊着蓉城的美食,甚至还说起了上次在蓉城大剧院看的舞台剧这类。杨夏现在和父母去了蓉城玩,柳英和姚贝贝目前到没有去蓉城的计划,眼下很是羡慕。

程燃今天内衬是一件蓝格子衬衣,外面则是罩了一件毛衣外套,山海一早一晚有点冷,到了中午的时候,其实就开始热了,基本上这个时候外套也就用不到了,全程下山的时候也是用手挽着,这个时候随意放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就去上厕所了。

姜红芍坐着,似乎觉得靠湖风有点大,吹着身子有些发寒,而她的衣服又在苏红豆那里,也就自然而然的移了一个位置,坐在了程燃的座位上,然后把放在那里还带着程燃气息的外衣展开,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群聊着天的小伙伴气氛陡然一挫。

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被怪力乱神乱入了。

还在争论《奥赛罗》歌剧话题的罗维和舒杰西声音同时停滞,看着自然而若无其事披着程燃外套的姜红芍,与之相比,他们脱下来的外衣就搁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面……像是霜打的茄子耷拉着。

两人心头那个悔之不及啊,早知道,刚才自己在程燃之前先找个借口走人把外套空出来了啊!

=====

第一更。

第三十七章 原来是你

大家都还聊着天,但是明显声音都虚浮了起来,就像天空之城,不停抬升远去。

都在想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们中可不仅仅只是姜红芍十中的同学,类似罗维和苏红豆,彼此家庭是以前就认识,哪怕是综合从前的印象,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对于罗维来说,因为自己家受到姜红芍母亲照顾,或许还对姜红芍属于一种复杂敬仰的态度。而苏红豆不一样,纯粹剥除掉个人家庭背景,她觉得红芍就像是一只猫科动物,独立自主,整洁,谨慎,事无巨细追求极致,罗维说她行为做事海涵春育,应接行云流水,不是没有依据。人只要处身于社会环境中,你的优秀必然也会遭来诋毁和妒忌,但姜红芍在蓉城十中里,倒是鲜有听到背后诋议的声音,这倒不是说没有,而是大概一旦出现这种趋势,就有人为她辩护吧。

有的人的成熟,行为做事的完成度,会让你难以想象。是以哪怕在学校里会把姜红芍不由自主的和一些优秀男生扯在一堆来说,却丝毫没有半点绯闻,很简单,因为没人相信。姜红芍在这方面,永远和男生保持着足够得体的距离。

但眼下里,这场面就些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马可撞了苏红豆手臂一下,她若不是脱了外衣里面是一件单薄的背心,恐怕现在就要把外套给姜红芍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里舆论使然,搞得她们对姜红芍都有一种维护心理,就好比现在看着姜红芍盖着的男士外套,她们就有一种名花被亵渎了的郁郁感。

苏红豆连忙扒拉了一下外衣,道,“红芍,你冷吗,我把衣服还给你。”

姜红芍却拒绝了,没过片刻程燃走了回来,看到老姜坐了自己的座位还披着自己的衣服,愣了一下,随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在她原来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姜红芍手抓着衣领,露在外面的手像是招财猫,对他道,“给我盖,风吹着有点冷。”

程燃点点头,“穿着回去吧。”

旁边一干十中小伙伴嘴角都在抽抽了,喂你不要太过分啊。让我们红芍穿着你的外套什么个意思?

姜红芍却笑了笑,“好的。”

一圈人都思密达了。

罗维坐不住了,拿起了扶手边的衣服递出去,“要不穿我的吧红芍,程燃这件还有点薄,我这件厚一点。”

舒杰西其实手指头都抖了一下,他也打算如罗维这样做的,但无奈脸皮薄了点,还是被罗维抢先一步,此刻有些无语望天。

谁知道姜红芍干脆利落回应,“不必了,谢谢。”

拒绝自己都拒绝得这么有礼貌是怎么回事啊!

搞清楚好像我们比较熟吧!

初夏曦阳,穿透疏林,光阴落地如刀,罗维感觉这一刀插得自己胸口很是铿锵回荡。

但下一刻,罗维,舒杰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凝重。苏红豆和马可对程燃的印象也从先前的原以为是个可有可无的地陪,也变成了重点人物细细打量了。

当然,整个过程中大概也就柳英看出些端倪,姚贝贝和俞晓似乎觉得有哪点不对,但也说不上什么来,毕竟他们对姜红芍的印象仅是初中时段,而且姚贝贝对姜红芍并不是太熟,其实大院子弟从小长到大,像是这样谁冷了借衣服穿,男女彼此互借倒并不觉得什么特别,他们没有苏红豆等人在十中仰望姜红芍的那种心态,也不曾见过她在蓉城平时是什么个样子,自然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在以往的老姜身上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苏红豆笑起来,却并不对程燃,而是直接看向已经算彼此比较熟的柳英和姚贝贝,“程燃以前和红芍是一个班的吗?”这是迂回包抄的策略。

马可就干脆是正面轻骑突破了,“程燃,山海一中也是省重点高中吧,据说是山海市最好的学校,在里面压力也大吧?不知道你们山海试卷和蓉城试卷没有没区别,总分是不是不一样?”

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苏红豆和马可一唱一和之间,就从俞晓柳英姚贝贝口中,得到了程燃的大致情况。

令人惊异的是程燃居然是山海一中名列前茅,又从俞晓等人的口中得到了他们九班和宋时秋所在的七班的传奇纷争,因为当时谭庆川和王奇之争放在学生眼里那就吸引力十足了,大家都把这种事情来龙去脉了解的是巨细无遗,甚至当时谭庆川和王奇的事情,学生家长层面都传开了,都有议论过。

这可是山海一中的两个特级教师之争。

这种事情,姜红芍也是第一次知道,此时似笑非笑看着程燃,似乎是觉得程燃卷入到这种事情里有些不妥,但又觉得好像这个少年总是这样……哪有平静时。

苏红豆和马可则是有些对程燃刮目相看,很有一种看你不开腔不出气,但却这么轰轰烈烈啊的惊奇。虽然知道程燃的学校和蓉城十中不一样,但只要一代入到十中里面若是也有人这么当着全年级上上下下那么多号人掀起风云,可真是心荡神摇。

罗维和舒杰西听下来是暗暗惊异,这还真是失了个算啊。刚才柳英报出了程燃那次考试的成绩,他们其实暗暗比对了一下,两人成绩上都是比不过的,当然,这个时候只能以他们学校的试卷和山海一中试卷不同,不能同等来论作为安慰。但两人此时谁都是心里沉甸甸的,没想到这个程燃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两人都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这搞不好程燃和姜红芍关系,委实不一般!

苏红豆忽得像是想起了什么,“程燃程燃……我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你的名字了。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文化墙评选,作品上了华西都市报的那个?”

最美文化墙评选这种事情,其实在蓉城十中也是个小事件,当时公布在橱窗里的时候,很多人是看了的,但其实也就是看个新闻,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即便从照片上记得那副文化墙,但未必还能一直记着作者是谁。

苏红豆倒是不一样,她喜欢绘画,当时记得看着还是很惊奇的,也就多记了一眼作者的名字,但也毕竟是很远的记忆了,这个时候注意力放在程燃身上,脑海里的某些联系忽然也就翻腾了出来。

马可猛地拍了一把大腿,直勾勾瞪着程燃,“啊!原来是你啊!”

=====

第二更。还有一更呢。

第三十八章 做个告别(第三更!)

初一中,程燃那副波普海尔彗星图面前。

当山脚那个茶馆苏红豆和马可想起了程燃的那副颜料文化墙之后,两人都险些惊叫了起来,毕竟都还只是高中生,哪能真正完全掩盖住自己的情感,蓉城十中不缺乏能上报纸的学生,但上了报纸本身还是很少很稀罕。

更重要的是当时苏红豆和马可还对那副榜首的波普海尔彗星图品评了一番,是特别佩服作者的创造力。

有时候一个作品就是这样,能够触动到人的心灵,那这副作品对你来说就很特别。哪怕别人再如何不屑一顾,哪怕因此使得你在人群里特立独行不受欢迎,如果非得抉择,那也就随他们去吧。

所以当她们当时不吝赞扬的作者和眼前的程燃重合之后,可想而知对于两个女生冲击是如何。

马可则是有一种明星骤然出现在面前的惊奇感,所以可以拍大腿毫不顾虑形象。

而苏红豆则矜持得多,说不上怎么回事,最先的时候还把程燃和俞晓划为边缘人,此刻却连心里一直怀揣着的赞美,也无法对面前这个彗星图的作者倾吐分毫,突然就面红耳赤的羞涩忸怩起来了。

姚贝贝,柳英和俞晓三个和程燃一起长大的此时则感觉与有荣焉,其实说到底,蓉城人对地方小城市人的优越感,就不说是大咧咧将此挂在嘴上的罗维,哪怕就是低调的舒杰西,很好涵养的苏红豆和马可,都会不由自主的体现,比如他们前一刻还各自与柳英姚贝贝聊天的时候,突然说起一个只有蓉城才有的东西,伊藤洋华堂,第一家宫廷糕点铺,王府井……他们就会立即聊作一堆,而姚贝贝柳英则相对被晾在一边较为尴尬。

尽管她们自身是接受这一点,但谁心底其实又能完全踏实?

程燃的这个反转,是以连一向爱拆他台的姚贝贝有一种同气连枝的得意。

苏红豆当时只是在报纸的一块版面上看到了程燃的作品,那也仅仅是一张照片的大小,肯定是不够的,如今既然说起了大家也就立即行动,前往初一中,就这么来到星图面前。

然后现场也就只剩下马可毫不矜持的“哇!”“霍啊!”这类惊叹声了。

苏红豆则贴近了细细打量,满眼抑制不住快流淌溢出的激赏。

俞晓则在旁边好整以暇的讲解,说起他们当时创作的心得,丝毫不提当初给程燃的建议是“大范围涂黑抹蓝就行了,省事儿!”

这片文化墙正在初一中的树荫之下,高大圆柏挺直伫立,风一吹过树叶的摩擦声沙沙作响。初一中早已放假,门口的长道链接教学楼和园林区,不见尽头,他们站在这树荫下,不看来处。

程燃和姜红芍之间有些沉默,这里的下水管道早已经修好,蓝色隔离板拆除,曾经两人共同于此的小空间,早已无影无踪。

这处文化墙最终以初一中以高规格保存,可一所中学的能力又有多大?最多上沿钉块长檐板,避免雨淋,真要用一整块玻璃把这里框起来,不方便也不现实,玻璃碎了还可能对学生造成伤害。于是也就只能这么搁在这里。

墙面颜料已经开始褪色,很多地方更少了初时出世的光鲜,即便马可可以毫不犹豫惊叹,苏红豆则仍然感觉有冲击感,但其实对于大院子弟和姜红芍与他来说,其实都能看得到褪去的那些颜色,没有什么能够永远璀璨如新。

姜红芍道,“其实也挺好看,不是么?”

“总有一天,当这幅画不再有冲击力的时候,是不是学校也会把这块版面重新粉刷,改成其他的样子。”柳英突然有些伤感,对程燃道,“这么想起来,我就觉得你当时做了很了不得的一件事,至少我,姚贝贝,俞晓,姜红芍……还有这所学校的很多很多人,往后很多年,都会记得有这件事。”

姚贝贝似乎也想起了曾经在这里度过的岁月,对姜红芍恳切道,“红芍,你也要经常回来看我们啊!”

姜红芍愣了一下,她的个性实际上让她实事求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轻声道,“来年,学习会紧张一些,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能空闲的时候并不多了……有机会就尽量回来看你们吧……其他时候,我会多给大家打电话写信的。”

姜红芍这么说着,没有看程燃,但字字却好像就是说给旁边的少年。

道阻且艰,人生漫长,承诺未来没有任何意义也并不成熟。最好的事情就是活在当下,去对抗生活中的强大惯性和不可能。

因为人生本就是这么恢弘而残酷。

十年前一起插科打诨,一起在楼道里奔跑,一起从球场返回勾肩搭背开怀似傻子疯子,十年后天各一方,各有人生际遇,手机上躺着几乎不会再拨打的电话。

有的人可以在一起十年,但有朝一日相互分别,就可以跨越一生不再相见。

你永远不知道会在哪一个路口,或是考试,或是搬家,或是毕业,或是工作,或是成家,就可能和身边人分道扬镳。

若不想分离的人,就竭尽全力的去对抗那种大道朝天左右每个人人生阡陌的伟力吧。

……

看了星图的罗维和舒杰西兀自无言,又看到姜红芍和程燃若无他人的聊天,似乎说着过去的日子,两人哪怕是再眼瞎也看出来了,最早先时候大家见面姜红芍介绍众人,照顾每一个人,再到爬山,身边也都是围着人,让人看不清楚虚实。

唯独这个时候来到故校旧所,面对这让人怀缅的环境,姜红芍和程燃之间的那种特别感反倒彰显出来了,毕竟罗维和舒杰西也曾见过姜红芍的笑容,她并不是属于那种性格冰冷的女生,相反她有时候很懂得用笑容拉近和他人的距离。但那些笑容,都不如此时在程燃面前的这样开怀和灵动。

每一个笑意,都好像发自内心深处,都是毫无防备的自然流露。

这样的笑容,美得目不暇接。

不去理品评画作的马可和苏红豆,罗维和舒杰西找了个给大家买水的借口,出了校门去了附近的一家刨冰店,两人站在门口,现在都有些默然。

舒杰西看着校门那里的姜红芍,对罗维道,“进了高二,据说学校的策略教学进度又不一样了,对于红芍那样的尖子生而言,他们班的那个孙猴子只会把他们压榨得更甚,各种事情连轴转,连我这种只瞄准留学二类大学的,都让我开始准备了,据说申请资料从高二开始就要紧锣密鼓,有的人高二上半学期就被国外名校要走了,但也有的人各种打持久战。”

“要开始安排人生了啊……正是因为如此,你觉不觉得,红芍这次来山海……”

“其实是,跟过去的这些同伴们……做一个告别的。”

=====

嗯哼,第三更到了,晚安。

第三十九章 可惜了……

无论先前对程燃有什么样的戒备,当看到那副波普海尔彗星图真切的在面前的时候,哪怕舒杰西和罗维心里很阴暗的想找到一些不妥和绘画的蹩脚处,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挫败。

同时紧接而来的还有一种对自己这种心理的轻视。平心而论,他们还是有最起码知道这幅绘图的冲击力的。

想到那幅星图是姜红芍从旁全程见证诞生的,他们就有一掠而过的危机感,程燃和姜红芍之间,经历了他们所不能及的事件啊……

“你觉不觉得,红芍这次来山海……其实是,跟过去的这些同伴们……做一个告别。”

舒杰西用手摸索着冰水杯的表面,似乎在说一个类似于宿命之类的话题。

罗维怔了一下,然后看着大门的那边,点了点头。

他知道姜红芍家里的大致背景,虽然并不是全部,却已经可以窥见冰山一角。放这样的尺度上面,其实已经必然可以知道姜红芍在山海,其实注定也就是短暂停留的一程而已。

“山海只是一个小城市,我这么说,其实并没有半点看不起这里的意思,但红芍的情况,我们是知道的,她在高一就拿到了省级青年标兵,这在蓉城同年龄段的学生上面,也是独一个吧。其他类似获得这个称号的至少都是高二去了。她参加十中组织的社会实践,参加各种社团,却还能保持自己功课不落下,这简直是……很变态的事情啊……反正我是做不到这样程度的。”

罗维点点头,“是的,望尘莫及。”

“她是属于蓉城十中这样舞台的,也是属于蓉城乃至更遥远天地的。她以前在山海长大,结识了这里的朋友,程燃,姚贝贝,柳英……那个时候或许还年龄尚小,大家差距并不明显,但红芍已经显出比同龄人的优秀来了。可能有人看到了她的优秀,但却还一时并不明白意味着什么……”

“直到有一天,姜红芍离开,去往更大的舞台。”

舒杰西道,“这其实就是成长,如果说红芍在这里长大,还是因为她父亲在这里工作的话,那么等到她成长到一定的程度,其实自然而然就会跳出以前所处的圈子。”

“只是红芍很念旧,她割舍不下以前的这些朋友,所以也会这样回来看他们,但这样的情况,不会永远这样。有的人会慢慢走失在彼此的生命里,我记得以前我家有个邻居姐姐,从小带着我长大,后来我初中时她搬家了,还经常写信打电话,但从前年开始,我们的通信就少了,她那时候已经高三了,去年她考入了中央民院,我们只通过一封信。到得今年,我们之间其实已经没有往来了。”

“连我都清楚这个道理,姜红芍就更不用说了……山海和蓉城,乍一看几百公里之遥,但其实相距的,何止只是这几百公里的距离,环境,层次,接触的人和事,各方面都不会一样的。山海一中是省重点,当这里的学生都在死读书的时候,我们蓉城十中的那些学生在做什么,他们一边考着最顶尖的成绩,一边做着各种社会实践,早早地利用蓉城得天独厚的各种便利条件接触到了方方面面。而不在一个层面上,又如何鸡同鸭讲的交流?”

“未来学业的问题,人生选择的问题,姜红芍虽然优秀,但也未必事事都能游刃有余,她仍然还要在一些事情上全力以赴,她又怎么还能这样经常回来看看?所以注定了这些她曾经的朋友,大家都会渐渐生疏和失去这种联系的。”

罗维沉默片刻,道,“包括那个程燃,也是一样的吧。”

“相信现在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和红芍之间关系其实更好一点,但具体好到那个程度,我不好猜测……这些没有意义了。哪怕红芍对他有一定的好感,甚至可以说喜欢了……但这些没用了。”

舒杰西摇着头,“红芍是注定会不断往上走的人,她的能力,让她可以不断向高处攀登,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的家庭,也可能一直为她在前方铺好路。很多人和她有交集,但那也仅仅是交集罢了。是只能看着她一步步往上,直至没入云端的。”

舒杰西看着罗维,“对山海这群红芍以前的朋友们来说是这样,其实……对于我们这些和她在蓉城的朋友们来说,也未尝不是这样。也许有一天,你和我,或者我们中的一些人,也会像是今天的程燃,柳英他们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红芍走向更高的地方,而我们徒留在原地被抛下了。”

罗维点点头,“是这个理。”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们家受过红芍家的恩惠,我从来就明白这个道理,其实对于她和她家,我是不敢高攀的。也不奢求真的可以一直驻留在她身边,哪怕不做什么,有的人只是和其成为朋友,也是很好的一件事。这样就足够了……”

“如果有一天姜红芍也会像是和山海的这群朋友所做的这样和我道别,我可能会很感动的吧。因为至少我知道在她心里面,是留下一个印记了。”

“我也一样,”舒杰西点点头,“真到那时,希望我也能坦然以对。”

对于两个人来说,姜红芍的那一抹伤感其实都看在了眼里,她回到山海,和以前朋友联系,走过曾经走过的学校林荫路和无数次上学放学的地方,是因为怀念,也未尝没有一些看一次就少一次的心思。

有的事情,是可能来不及讲道别,离别就悄然发生的。

舒杰西和罗维看着山海那一群人,又有点感同身受,仿佛看到了几年以后他们和姜红芍,也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在短暂的静默后,罗维开口,“那个叫程燃的……”

“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不讨厌他,反倒因为那副彗星图而佩服他了……他和姜红芍共同完成的绘图,可是得了第一,把朱旭都压下去了的啊。”

“只是……可惜了。”

=====

报告一下,之前一直在《重燃》申请一个文化项目的资料,明天就要交。晚上资料做完才码的这一章,所以晚了点,修仙党胜利!

第四十章 同样的场景

大家去了初一中之后,又改道去了一高,一高和随便就能进入的初一中又不同了,大门紧闭,保安雄赳赳的朝着外间,进门的时候柳英说明了他们是这里的学生,带着朋友回校走走。

原则上来说毕学时间段哪怕是本校学生保安也不会放进去,这个时候恰好门口来了个教师,瘦瘦小小,好像是以前高二年级的,在罗维掏出蓉城十中的学生证之后,教师也就让保安放行了,还叮嘱柳英好好带着十中的同学参观参观。省内教育圈,提及十中,都有这种光环。

柳英和姚贝贝第一时间拉着人去张贴栏的橱窗下面,说,“红芍你知道吗,当时你们照片就在这里,我们都看到了,由衷为你高兴。不过现在换了张贴内容而已。”

“是吗,那张照片上我好傻的。”姜红芍对此倒是笑了笑,其实在她看来可能还有些羞耻,那张照片未必拍的多好,而且还因为报纸到处传,旁人看来高大上,但当事人可能就不这么有趣了。

与这些细枝末节相比,姜红芍反倒是对第一高中很有兴趣,每个地方都希望转一转,就和大家参观园林,看操场教学楼,展现出浓烈的兴趣。

其实大家觉得一高也就那样,很多高中都大同小异,和十中没法比,论风光历史特色,十中哪样不比一中高大上,怎么姜红芍对一高展现出这么大的兴趣。

或许是因为如果她不转学的话,也就顺理成章读这个学校了,人对未曾经历过的事情,都带有好奇心,姜红芍可能也在想象如果她没有去十中,继续在山海升到第一高中,会是什么样子。

走到教学楼下,柳英就道,“这就是我们上课的楼了,我们的教室在三楼和四楼,其实和其他教学楼没啥区别,这个每次都最烦的地方还是不去了吧。”

姜红芍却转过头对程燃道,“我想上去看看。”

苏红豆几个人因为爬了一条的山,现在走累了,也就不跟着去了,在楼下等他们,姜红芍则和程燃一行拾步而上,到了走廊口,通过门牌看到了九班的教室门,姜红芍捉促道,“这就是传奇班级吗?”

柳英和姚贝贝不禁莞尔,姚贝贝瞪了程燃一眼,“现在你心里肯定很嘚瑟吧!”

程燃微笑,“一般,一般。”

呛得姚贝贝好一阵无语,白了她一眼,赶忙给姜红芍告状,“红芍,我跟你说啊,现在程燃可是骄傲自满得狠了,觉得在一高已经很了不起了,哼哼,他要是在你们十中去,估计也就没什么脾气了。他这成绩,估计只能算中游!”

俞晓打抱不平,“姚贝贝你也太孤陋寡闻了,红芍的十中更大程度上是整体成绩拔尖,重本率很高……但是这不代表顶尖的就可以远远把其他学校的超越了,要知道在顶峰的那个水平上,就是容错率问题了,一两分的差距,有时候就可以拉下很多的名次,所以我觉得程燃成绩放在蓉城十中,也是不差的。”

姜红芍笑着看了程燃一眼,点点头,“嗯,还是不错的。”

仿佛得了姜红芍这个评价的是自己一样,俞晓一副扬眉吐气斜眼睨视姚贝贝。

姚贝贝则道,“考得试卷都不一样怎么能比……哼……”这两个人似乎永远争锋相对,怼个不休。

一切似乎都一如既往,姜红芍觉得真好,然后她侧头问程燃,“你的位子是哪一个?”

程燃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姚贝贝还在和俞晓你来我往,“俞晓你腿没问题了吧,说老实话刚才是不是假摔的……故意不想爬山在下面茶馆喝茶偷懒,我告诉你噢——#@%!”

姚贝贝话断在半截,因为她看到姜红芍问明了程燃座位之后,径直走进了教室里,然后来到他的那个桌子面前……紧邻着那张桌坐了下来。

柳英目光颤动。

俞晓还出言纠正,“哎,那是我的桌子……”

但随即就适时沉默了。

阳光从教室的窗户投射进来,一道道光柱横亘在房间里,姜红芍就那么坐在那里,坐在程燃的邻座旁,仿佛融进了这段光阴中。

柳英和姚贝贝震动莫名的从旁注视着程燃。那一瞬间像是有很多话想问,心头有疯狂的八卦在汹涌奔流,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后姜红芍起身,头发在微风中散了散,出门来之后,看着用目光征询她的众人,对姚贝贝道,“我刚刚在想,要是我在的话,程燃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太对了!”姚贝贝用力点头,这个解释她可以接受,“还是红芍你能让他明白天外有天,免得他一天到晚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程燃故作不满,“欺负我这种小地方的人这么有成就感吗?”

“有的,”姜红芍吐了吐舌头,“我也是小地方来的啊。”

“那你就更应该登高望远,不要局限于一地一隅。”程燃摆出教训态度。

姜红芍露出虎牙,“望不了望不了……我的毛病就是爱一叶障目。”

程燃面无表情看向俞晓,“我是不是有个绰号叫一叶障目?”

俞晓下意识点点头,却冷不丁挨了姜红芍一掌。

这特么就委屈了,怎么回事,不打正主儿打一个捧哏的?

姜红芍挥了挥嫩葱五指,“对不起啊,程燃皮太厚,打不动。”

俞晓差点摔手上的矿泉水瓶子了……老子身板小脸皮薄就活该被火力输出是吧!

一群人打打笑笑,末了姜红芍又对众人歪了歪头,“谢谢你们带我来看一高,大家今天饿了吧,那要不,我们吃饭去?”

大家一并表示赞同。

柳英,姚贝贝一左一右挽着姜红芍,程燃走在侧面,时不时两人对上一眼,看到老姜朝他故意横眉冷对的神态,程燃笑了起来。

他又想到了刚才老姜在穿透教室的光斑中,坐在自己座位旁边的样子。

很有趣。

因为同样的场景。

他也想过。

=====

第一更,今天还有哈。

第四十一章 许你一诺,约战来期

晚上的聚餐在一家三层楼的餐馆,位于环湖路,面朝湖泊,外观看上去很普通,房子比较老,外墙皮也有多处斑驳,和如今蓉城雨后春笋般出现的高档餐厅不同,山海市很多餐厅论装潢设计都相去甚远,但罗维苏红豆等人都不以为异,很多苍蝇馆子的饭菜也挺好吃,他们接连在山海吃过的几顿饭都耳目一新,现在已经是充满期待。

大家先一一进包间就坐,程燃落座之后,姜红芍坐在了他的右侧,而更右边的马可已经拉开了椅子,这让原本打算坐姜红芍位子的俞晓一声不吭绕了一个椅背坐在了程燃左侧。

这一下子就让罗维和舒杰西插不进来了,两人只好坐在边缘,以姜红芍为界,左侧坐着程燃和大院子弟,右侧则是马可苏红豆等十中同学,座次一时倒也并不尴尬。

随后上菜,剁椒鱼头,农家小炒肉,冰冻银耳汤,酸菜鱼……都是一道道并不繁复精细,却能天雷勾地火动人食欲的佳肴,这大概是在场蓉城过来的人对山海最大的认同了,吃的很爽口。

大家处在三楼的包间,正是可以俯瞰夜色降临,间或有灯光亮起的湖畔之地。

其实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下来,众人之间的气氛都比较融洽了。

苏红豆和马可虽然对程燃是兴趣大增,但也不至于真的一面倒,马可反应过来自己看那幅文化墙的表现还是太夸张了一点,有时候性情所致,一时被带了节奏激动了,就如潮起潮伏,往往激动过后,还是会收敛几分,马可此时就是这样,毕竟自己是蓉城十中大都市来的,矜持不能丢啊。

对程燃的看法改变了,不过最多从原本长得好看的评价,变成长得好看还有一丢丢才华。

苏红豆的表现就好很多,对于程燃也是多于从旁默默观察,偶尔询问一下他对绘画的心得,也说起自己从小学画画,大多是提及当时的一些糗事。而且她对俞晓的态度,也不如先前那种懒得理睬了,有时候俞晓跟她说话,她也会对他回应打趣一下。

等到大家都稍微熟了过后,才知道原来最开始最为冷淡温婉的苏红豆,其实在这种饭桌上最是善谈,能惟妙惟肖的讲出自己的糗事,也能把一个个幽默段子信手拈来,譬如说“上次我去马可家看VCD碟片,结果她爸回来了,马可扭头唤了声爸爸,我转过头去,不知道当时脑子怎么宕机了,也喊了声爸爸……她爸后来绷着脸去的厨房,很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涨红的脸出卖了他……”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有美食,又有能调节气氛的人,一时间场面欢声笑语不断。

少年人之间,再加上都是姜红芍的朋友,没有那么多防备,其实大家相处得久了,还是其乐融融的。

大家聊得很开怀,程燃挨着姜红芍,这个时候正是青春期最出脱的时候,老姜是越加出脱靓丽了,夜风透过洞开向湖泊的阳台掠进房间,只觉得心旷神怡,程燃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次回来,就只是带一群朋友过来玩?没有其他的?”

姜红芍看着厂间欢笑,目不斜视,唇角微扬,“考完试我出门回来的时候,从机场到回家的路上,当时突然看到一个人,身影很像你……”

程燃愣了一下,心想该不会正是好巧不巧他正在蓉城考试的时候吧?

这样都能撞见,是缘分太奇妙还是世界太小?

她这时候转过头,目视着程燃,“我那时候真以为是你了……下车拍了对方一下肩膀,结果认错了。原来认错人,还真的是很尴尬……那也算是我的糗事吧。”

她吐了吐舌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程燃心头却很是开朗。

其实姜红芍回山海,走熟悉的路,去熟悉的中学,坐在一高他的座位旁边,她淡淡的惆怅和伤感,程燃何尝没有看在眼里。当得到十中通知过后,程燃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事情告诉她,就是原本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只要想像一下当时她转学离开山海时,面对自己说要来蓉城时候的那种礼貌而不失尴尬的敷衍笑容,程燃就有些牙痒痒,所以总觉得到时候真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到她面前,看到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出于这个恶趣味的想法,他也就一直没有告诉她。

原本程然还打算一直隐瞒下去,但见过了老姜今天的一举一动和心思过后,他又突然有一种念头,很想直接告诉她真实情况。

就在他心念一动正欲开口的时候,饭桌上正说到一件吸引大家的事情,其他人的声音就小了下去,罗维的声音就拔高成了此间唯一的声响。

“转学考试是最难的……十中每年有应届生的自主招生,那是可以堂堂正正考的,这是教育局规定的,每年好像从省内其他市县录取五十个名额,五十个啊,来考试的就是三四千人!最起码都是60:1的招收率,所以每次自主招生的时候,外面的街道都水泄不通,有时候报纸一报道,小高考小高考,就这么传开了。”

“但这还不算什么,这些都是教育局给的政策,虽然限制招生,但最起码是有政策渠道的。而另一个转学考试就不一样了,这是灰色地带,我听我在教育系统的姑妈说的,自主招生后面,十中这类超级中学会招转学生,但招转学生,是为了十中的顶尖生源,违反教育局的规定,向省内要顶尖学生的!这是灰色地带,要让十中这样给你开后门,那你自己就必须极其厉害!”

“据说近几年能通过转学考是进来的,一年估计也没几个人吧。但偏偏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锅儿是铁打的,不自量力……就说这次转学考试吧,好像有一百多个人来参加——”罗维以一种说内幕消息的表情睨着眉毛,“真正招收了几个?这个事蓉城那边都传开了,据说这次就三个人!”

柳英和姚贝贝是听得入了神,想象着这个情况,姚贝贝道,“真的这么难吗?”

柳英母亲好歹是山海教育局的,对此略有耳闻,就对姚贝贝点点头,“难!据说出题的都是变态,拿着国务院津贴,出竞赛题的那些特级教师出题,你说难不难。毕竟这个转学考试,十中开这个口子,而且只考理科,你说为什么?就是为了招收到一些能够帮十中拿荣誉参加竞赛的学生的!我们单位里不是有个叫孙兵的吗,当年他爸想让进十中,参加了这个考试,结果撞了墙,这下没了心气,老老实实回来读书的,单位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事!”

罗维点点头,“那是!这个考试之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一般学校名列前茅的还真不够格,来考了就知道差距了。所以每次通过这个转学考试进十中来的,大家看他们就跟大熊猫一样!”

整个过程中,俞晓也是默默地听着,偶尔朝程燃看来一眼,无奈的笑一笑,那笑容就跟当年两人一起在考试时打了败仗互相安慰的苦笑如出一辙。

然后大家也就是感慨转学考试的难考难进了。

程燃袖子被扯了扯,他转过头,看到姜红芍正盯着他,轻声道,“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十中也有很多成绩不太好的学生……不要听外面怎么吹嘘十中的了不起,其实和其他高中最大的差别只是学习整体风气的问题吧……所以只要努力上进,在山海一高还是在蓉城十中其实没有任何区别。下个学期,我向你约战……”

“约战什么鬼?”

姜红芍冲他眨了眨眼,像是约定一个小秘密,“可不要被我甩太远噢……嗯?”

艾玛……

老姜这一副让人牙痒痒的模样。

真是不得不让人欲言又止啊!

=====

第二更,飘不飘逸!

第四十二章 好想打死你

这场晚餐吃到最后,大家更多的是畅想未来,苏红豆说自己很佩服传奇女记者法拉奇,这个出身于一战后意大利佛罗伦萨一个斗士家庭的女子,亲历二战,采访过包括邓公在内的六十个国家精英政要,参与过那些历史上激荡人心的大事件。

所谓采访,其实是类似于轰炸般的盘问和咄咄逼人的交锋,甚至有时候更是针砭挑衅讽刺的攻击和战斗,她令基辛格尴尬,令卡扎菲失言,令以色列强人沙龙狂怒,她曾说过著名的言论是:“我发现这些掌权者并不是出类拔萃的人,决定我们命运的人,并不比我们优秀,并不比我们聪明,也并不比我们强大和理智,充其量只比我们有胆量有野心。”

苏红豆就感叹,“也只有她敢这么说,虽然有人说她的那些报道本身就制造了狭隘和偏见,但有时候我也希望能成为这么一个记者,能够参与到很多风云事件中去,能够多睁眼看世界。”

舒杰西就点点头,“确实是很传奇的女记者。只不过睁眼看世界不一定要当记者,有钱也行啊。我倒是倾向于那些建筑设计的东西,我爸从小就跟我说和人事打交道都很麻烦,所以我以后打算和建筑打交道,我钦佩的是贝聿铭,香港中银大厦和卢浮宫改造金字塔简直是杰作,凭这一出就能让他这个华人建筑师跻身世界建筑大家的行列,要是我以后从事这一行,有朝一日能够自己设计一座标志性建筑,那就功成名就了。”

罗维道,“你不是打算去国外读建筑吗,走这条路,应该不难。话说是去悉尼科技还是明尼苏达大学?”

“还是去美利坚吧,论建筑学美利坚风气和环境最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上……”他其实是属于比较焦虑的,论家境,家里只能说是中产,能供他在海外读书,但和很多十中人瞄准顶尖的那些顶端大学不同,他选择面大概也就是三梯队的大学,要是碰碰运气,或许能撞进第二梯队里面,他父亲说了,真那个时候,就带他回广东老宅,给列祖列宗上香。

看上去身子瘦弱性格温婉从小学画画的苏红豆想成为记者,看似内敛的舒杰西想走建筑这一行,罗维则想成为比尔盖茨,这个梦想一说就遭到了嘲笑,这大概是十个人中五个人的梦想,对此俞晓也表示了附议。

马可则是随口说想成为歌星,这个时候苏红豆就补充,马可可是十中一个乐队的主唱,实力唱将啊。

一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伏龙大院小伙伴们同时朝程燃看来,柳英说起了山海音乐节出名的秦西榛是一中的音乐老师,当时她在山海音乐节最后一场演出,他们还到现场帮了忙的。大家都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柳英想当医生,姚贝贝想未来有自己的店铺,轮到程燃的时候,程燃想了想,说,“以前小时候,我就想当飞行员。”

这倒是他以前质朴的梦想,当然,重生以后,他觉得自己未必能成为什么名人,也不追求名留青史,可是只要把以前过不好的这一生过好,似乎比什么都强。

姜红芍浅笑道,“梦想追逐天空的孩子,应该运气都不会太差。”

后来大家问起姜红芍,她想了想说,“想成为自己。”

成为自己,简简单单,但却又似乎不简单。

饭局就这样结束了,姜红芍回政府大院,她十中这些同学也住在政府的招待宾馆里面,大家约了明天的日程后,在门口分别。

回伏龙公司的时候,柳英和姚贝贝都显得有些受了冲击。他们处于山海,即便在市一中里面,似乎也算是眼界开阔的了,但好像和蓉城十中的这些人一比较,就相形见绌。比如苏红豆洋洋洒洒说起法拉奇,见识见闻,连他们也生出了几分想要做那种风云人物的激荡心情。

又像是舒杰西,这开学才高二,就开始考虑准备去国外读大学,虽然成绩各方面申请不到最顶尖的学校,但人有这样的条件,有这样的出口,甚至所处层次和眼界,都超脱很多还懵懵懂懂的同龄人。

而且据他们的口中透露,他们这群人其实在十中并不算什么,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中游,十中有两个专门出国的班级,那些人成天做的事情,旁人看来都几乎是两个世界。

又比如一些和姜红芍齐名的人物,一个个看似学霸各种风云,也别以为人家就是靠拼命死读书读出来的,实际上人家玩起来的时候高端得超过普通人想象。

也不要以为是家境贫寒只有一条路唯拼命读书上进,有的人可能家里位居高位,有的父母也可能是上市公司老总……真正家庭贫寒的天才有没有?有,但想要依靠单打独斗的个人天资际遇出人头地,和拥有予取予求强大教育资源平台系统精心培育起来的人之间,不用说都知道哪个基本面数量更多。

还真是不由得让人感慨,人与人后天际遇所导致的差距,有时候真如天堑鸿沟。

俞晓一拍脑袋,“我明白了……其实大家最后问姜红芍的时候,她说她想成为自己,其实何尝不是在跟我们说呢……不要管那些人如何如何……其实做自己,最是独一无二。”

程燃点点头,“每个人各有际遇,也有你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只要不停持续向认准的方向上前进,终究会在一个领域有所成绩,凡是最怕认真,脚踏实地耕耘,就会有所回报,相信我们中有的人没准多年以后,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偶像,说你你如何如何了不得呢?”

柳英如梦初醒,“原来姜红芍是这个意思!”

姚贝贝笑道,“到时候我就去找你看病,叫你一声柳医生!”

柳英对姚贝贝打趣道,“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姚总!”

两人咯咯笑起,柳英道,“那俞晓呢?俞晓你也可以做个老板啊,大腹便便,拿着大哥大那种,就叫你一声余老板!”

姚贝贝看向程燃,“要是程燃的话,看这个趋势,那就只能说别人口中……伏龙老总的儿子了!”

程燃失笑道,“就这么不看好我?”

姚贝贝伸出食指翻了翻下眼皮,做了个鬼脸。

这几个大院子弟,原本因为看到和他人差距的焦虑,又好像因为姜红芍一番话,又多了些释然和动力。

……

接下来几天里,大家又在一起去了几个景点,吃了不少本地美食。他们在湖泊中划船,在山林踏青,一晃眼,这群蓉城十中来的小伙伴似乎也要返程了。

返程前一天晚上,大家找了个水吧吹凉风喝冷饮,这几天大家到后来都很是熟稔了,临到要走,还是多了几分不舍的情绪。

这个水吧位于靠河的草坪上面,程燃和姜红芍单独散步来到树下,其实程燃还依然对他们爬骊山时牵姜红芍手时的那种极细腻的美妙手感记忆犹新。

只是随姜红芍一起的蓉城十中伙伴简直是没再给他这样的机会,这个时候两人散步,一棵树遮挡了草坪水吧那里一群人视线,程燃就伸手去够了一下姜红芍的手,却正好那个时候她抬手挽鬓发,只有小指和程燃的手贴滑了过去。

姜红芍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程燃的意图,但最后是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搞得程燃很是有些进退维谷。

最后时间指向了十点,姜红芍的手机上面李靖平也在催了,大家打道回府,大部队一起踱步到了伏龙公司外。

姜红芍一行说什么都先送程燃他们回去。其他人道别的时候,姜红芍来到程燃侧面,程燃冷不丁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拉住,轻轻握了握,然后收回去,待得程燃再看的时候,姜红芍兀自回到了他们那一群人里,笑吟吟的看着他。

脸红红的。

程燃心口像是猫抓了一下,觉得今天晚上可能又要入睡辗转稍迟了。

第二天有专门的车送姜红芍一行去机场,约好了他们车路过伏龙公司大门,程燃一行在门口跟他们道别。

来的车是三辆,都是越野车,车里面不仅有蓉城十中这些学生,还有他们的父母,当然他们还接到了和他们一起来山海,去了另一个较近的市探亲,临走时和他们汇合叫的一个女生。女生因为全程都没有和姜红芍山海这边的朋友接触,所以也就没有下车了。

大家在一起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说着空了还来玩。

苏红豆也对柳英他们道,“来蓉城了也找我们啊。”

俞晓咧嘴笑了笑,“我能来找你不?”

苏红豆瞥了他一眼,“管几顿吃的还行。”

马可适时在旁边起哄,“管住就住她家厕所!”苏红豆追打,引发了一阵笑声。

姜红芍则站在晨光里,她今天穿着短裤,笔直的长腿踩着一双运动鞋,上身是一件红色开衫,明艳而不可方物。

其他人互留电话的时候,两人得到了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姜红芍眼神柔和道,“高二学业会紧张一点,不过我会找机会回来的,一定比上一年多。”

“你这是……探望家属吗?”程燃笑道。

“你想啥呢!”姜红芍白了他一眼,不过似乎这种时候也没必要跟他计较了,“胡说八道的。”

程燃一想到自己在蓉城十中天降时的那一刻,此时就觉得憋着也很想笑,但外表还是要若无其事道,“那就再见吧……明年见?”

“……我会争取多回来的,也许,不用等到明年……”

怪责的看了他一眼,姜红芍转身走回开车门上了车。

大家通过车窗挥手道别,然后车开走,程燃却很不厚道的朝着姜红芍那辆车背影微笑,“开学见。”

他还想到那天姜红芍为了刺激或者说鞭策,说是要“考试相互约战”的约定。

其实那个时候程燃很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想象一下当老姜一无所知,自己骤然杀到她面前的时候,对于她那种一切都希望尽在掌握的性格来说,该是何等的震惊。

这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控的感觉,真是贼好啊!

……

登机过后,姜红芍和曹丽雯坐一起。

其实今天他们十中伙伴的大部分从一开始就发觉了,姜红芍今天一早就穿了很靓丽的新衣服,对于女孩来说,穿的很漂亮一般心情会很好,但姜红芍其实情绪并不高。

大概山海承载了她很多记忆,这个时候又要离开,她心情又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大家都没有打扰她,只是罗维和舒杰西对视一眼,都感觉姜红芍终究要和那个人分离而松了一口气。

倒是后面和大家汇合的曹丽雯,似乎一直有什么事耿耿于怀。

最后她还是确定了,她坐在靠窗的最里面,这个时候转过头来问姜红芍,“红芍啊……今天跟你道别那个男生,是你以前的同学?”

把戴着的眼罩取了下来,姜红芍歪头看着曹丽雯,“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啊……我怎么记得在放假的时候,我们英语社回学校彩排,当时我看到一个男生在你照片下面打望,还以为是准备偷你照片的……那个男的,和他长得——好像啊……其实我可以说肯定了,就是他。根本忘不了他那个笑容!”

姜红芍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曹丽雯道,“具体时间不是很清楚,七月六号还是七号?那天十中有场对外的招生考试,我想起来了,是十中的转学招生考试!当时没想那么多,还以为是一个学校的!”

然后曹丽雯看到姜红芍看着窗外发呆……很长时间后,她突然展露出一个炫目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

“怎么办……好想回去打死你。”

第四十三章 呵呵

抵达蓉城后,姜红芍就和苏红豆等人分别,早在下飞机的时候,她就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姜母应该是在单位,来接姜红芍的是她母亲的朋友,叫做陈慧妍。

到了候机厅,姜红芍就看到了一头短发紫色职业套装的干练女性,陈慧妍冲姜红芍挥手,想要帮姜红芍拿行李,姜红芍却摆了摆手,“谢谢陈阿姨,我自己拿。”陈慧妍抿嘴点头,“成。”

出了门来,直接上了她停在外面的银色奔驰车里。

“红芍,去爸爸那里有没有受苦啊……你爸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回去了又给他做苦力了是吧,今天阿姨等你妈下班,和她聊聊人生和女人间的话题,怎么样,要不要加入?”

姜红芍道,“你们聊啊,不打扰你们的私人时间。”姜红芍知道陈慧妍是自己母亲少有的亲近友人,两人以前都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校友,那个时候就是好朋友,出来后各有际遇,陈慧妍在蓉城从贸易和餐饮做起,后面现在切入地产市场,目前是蓉城金河地产的董事,副总裁,去年因为操盘高端住宅“锦绣园”,倡导将中国传统的建筑文化与西方先进的建筑理念融为一体而一炮打响,迅速走红。

蓉城最早一批二十家房地产公司是1988年创立,进入二十世纪末期,开始逐一发力,争先恐后布局,而陈慧妍的操盘项目一力将金河地产的名声打遍了蓉城,这个年代谁都听说过那句脍炙人口的广告词,“开奔驰车,住锦绣园。”,而作为铸造了这一高端楼盘精品的金河地产无人不知,成为本土一流地产集团。

此时谁都不知道这位人前强势的女董事,在姜红芍这位故人之女面前,流露出这幅居家亲和模样。

“今天我去你家给你弄好吃的,哎哟,就怕你口味给养刁了,以后没了陈阿姨的手艺,食不甘味。”

姜红芍笑道,“陈阿姨你国家二级厨师的手艺,还真有可能噢。”

“那是以前开餐馆的时候的事了,现在手艺也回潮了。干脆陈阿姨把这一套手艺教给你,以后要是你妈择婿,至少满足自己女儿口味这一点,你自己就能办到了,少一个苛刻的条件啊!否则以你妈的脾性,你未来那位可是麻烦大了去了噢!”

姜红芍:“……”

陈慧妍又笑道,“哎哟,真是一点不外露,那只好直接问了,有没有了?”

“没有啊。”姜红芍笑起来。

陈慧妍眯着眼看她,最后自忖阅人无数的她也不由得摇摇头,“真是的,你妈老狐狸,你是小狐狸,都是两个看不透的主儿。”

姜红芍莞尔,“那是真没有呢……所以不是看不透。”

陈慧妍抿嘴道,“行啦,你陈阿姨啊,拿你们娘俩都没办法,连你都忽悠不到,陷阱不咬钩的。”

姜红芍忽然道,“陈阿姨,你知道我们学校招生部主任的电话吗,我其他地方的朋友想咨询一下十中的招生政策。”

陈慧妍想了想,道,“招生办的不知道,你们校长副校长我倒有电话,这样吧,我回去给你们副校长说一下,让她打个招呼,你直接跟招生办主任联系吧。”

姜红芍点点头。

回到家,陈慧妍帮姜红芍联系了招生办就做饭去了,如果姜红芍母亲晚点下班,她有时会来照顾姜红芍,然后和姜母聚一下,聊聊天,倒成了两个女人固定的生活方式。

等到陈慧妍进了厨房,姜红芍拿着那张纸条,走回了自己房间,拿着无绳电话,侧坐在自己床边。

其实最早让她发觉有所异常,是分开后程燃那句似是而非的“明年见”。一个真正想见面的人,不会故意说出这种拖长了时间的会面日期的。

再通过了曹丽雯的“证词”后,很大可能,是程燃已经早有安排和准备。

而这一切猜想至于是否属实,那就只有等到调查结束后才会浮出真相了。

于是姜红芍依据那自陈慧妍从十中副校长口中要到的招生办主任张平的电话,她拨打了过去。

她的手指竟然轻微有些颤抖,因为这个猜想很是有些匪夷所思,就像是曾经她在无比真实的梦里面,梦到自己长了翅膀翱翔,却突然醒转过来面对天花板,胸腔里满是那种瞬失了自由的空落。

她怕这次又是踩了个空。

没有到最后调查出结论的时候,一切都不会坐实。哪怕梦再真实,也只是一个醒来就破灭的泡沫,如同一个世界的幻灭。

所以没有人知道这段四十分钟落地的飞行旅程然后到随着陈慧妍回到家里的这段时间,她是如何的度秒如年,偏偏还不能在陈慧妍这个精明的女子面前表露出任何端倪。

姜红芍接通了之后,道,“你好,是张主任吗?”

电话那头早有所准备而热情回应。

姜红芍道,“是,我是姜红芍……谢谢。有件事我想向你确认一下,这次十中招收高二转校生的事宜,招收了多少人呢……”

“噢,那么少啊……那肯定很难考入吧,这几个学生的名字你都知道吗?”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说是也想考进来,不知道考没考上……”

“好,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等到电话里面最终确认之后。

床榻传来咚!一声响。

她一个平板侧拍砸在了床铺上,然后“吖……”得伸出手抓过了布熊,头埋进了布偶熊软绵绵的肚皮里。

大概是有些气闷,她又探手支撑起面颊,青丝披散,盖住了她的鼻梁和半个侧脸,但掩不住露在外黑曜石一样的明媚眼珠,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起来。

“呵。”

“开学见了。”

“程……陈世美。”

====

本人郑重承诺今天只有一更,并不负责任设想明天多更点。

第四十四章 在最好的时候留住

“少年,你太天真了!”

从门口那家“英特尔网部落”的网吧里走出,夕阳的光线中,程燃对俞晓如是说。

俞晓也是颇为垂头丧气,战略游戏星际出来后,俞晓原本憋足了劲,学了各种招式,准备让程燃见识自己的手段。

自高中以后,两人这样经常去网吧玩的情况,也就越来越少,当然程燃在成绩上一骑绝尘,下半学期的时候还打算冲刺蓉城十中的转学考试,平时间反正俞晓倒是鲜有再看到程燃出没的时候了。

于是俞晓一门心思钻研星际技战术,打算在这个领域给程燃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读书好有个鸟用,不会打星际最后的结果就是被鄙视被唾弃,和时代脱轨离节。

结果论附近网吧也算“东方不败”的俞晓,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给程燃连败三场,简直是输得连裤衩都没有了。更哭天喊地的是平时那些网吧里习惯在“大神”上阵后搞盘口的那帮人。

平日里依靠“东方不败”俞晓和附近高手约战赚了不少的他们,今天见程燃这个生面孔,不消说也知道哪方赢面更大,而几个少数想着搏一把的人赚了个盆满钵满,其余人则是看走了眼还赔了银子。

有几个很社会人打扮的对俞晓道,“东方不败遇到高手了啊!”他们是附近的混混,但对俞晓倒是挺照顾,无他,打游戏手速快思维敏捷杀伐果断凶狠,这些混混就佩服这种高手。

当然今天也在俞晓身上输了不少钱,然而看架势就知道俞晓是真打不过这陌生面孔的朋友,不是故意放水。

其实程燃赢得也不是看上去那样古井不波,打起来也发现俞晓的厉害,这家伙不光正面推动,还各种骚扰小动作不断,让程燃在调兵遣将的时候,肾上腺素都不由自主的升高起来,毛毛汗一个劲渗,后面是不得不用一些这个时候压根没见过的战法,把俞晓给强行推平了。

星际今年才出来,二十年后还仍然为人津津乐道,注定成为游戏史上不可回避的杰作,这其中衍生了很多经典战术,俞晓是败给了这个层面。

但如果论同竞技水平,他真算是个悟性极佳的高手,重生前程燃记得和他对战,十战七败。

“你那些战术战法是怎么想出来的,太狡猾了吧……”俞晓沉吟道,露出了高手应该有的思考,“老实话,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在家练过,思路简直清奇,《电脑报》每期都在教,但我觉得你的先进得多啊……都可以写信投稿了。”

俞晓耿耿于怀,刚才最后一局,最让他感受到羞辱的是明明自己已经把程燃的人族给压制在基地内了,结果准备疯狂爆兵的时候发现经济一下红了。

一惊之下紧急回头看才发现程燃不知什么时候飘了个重工在自己控制区的死角边缘,造了两架秃鹫地雷车,冲进自己的矿场就是一阵屠杀,打断了自己的经济,然后前线正面反攻推回来,那一局酣畅淋漓,等到自己在艰难抵抗中基地爆炸后,网吧欢声雷动。

这个时候游戏可没有录像,又加上全是局域网,大家交流都权靠口口相传,经此一役,见证这些战术的在场人士恐怕水平将一时领先于这个地区之上。

“我就是不服气了,再给我练习一段时间,开学后再战,最后假期练练刀,我不信追不上你!”

俞晓也是少年心气十足。

程燃道,“恐怕没这个机会了,我爸要去蓉城开公司,公司总部会往那里搬,开学我也会过去。那边会修房子,作为给伏龙员工的福利房,你们家到时候也会分一套,说不定那时候你们也会过来。”

俞晓怔住,对于从小长大的他们来说,离别啊,人生命运的变迁啊这些,还有些陌生和遥远。

他最后只得挠了挠耳朵,“那你学校联系好了?”

程燃笑了笑,“考上了,蓉城十中。”

俞晓呆若木鸡,片刻后几乎跳起来,“我靠我靠我靠!……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久前,给我打了电话。”

俞晓立马就撇嘴了,“你傻啊,打电话没准是骗你的!说不定你没考上呢,现在就有些骗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你的资料,给你打电话诈骗的……”

“我还收到了通知书,应该是真的。”

俞晓最后的期望也破灭了,一副悲壮,“你这死娃子……你还真考进姜红芍学校了!?”

“啊啊啊……不管,请客,吃饭,High三天!”

……

赵青从未想过厄运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透过重症监护室的大门,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七岁大的孩子,心如刀绞。

孩子是突然晕倒的,做了核磁共振,CT,腰椎穿刺之后,在山海第一人民医院确诊为长QT综合症与室性心动过速,现在出具的医疗意见是必须植入心脏起搏器,而且目前没有国产的代用件,只能使用目前最好的进口器材,而且这器材和技术省内目前只有蓉城华西医院具有,整个手术费用预计在二十万。

二十万。

这是什么概念,连一套房子都才七八万的这个年代,二十万足以压垮一个家庭。

赵青东拼西凑,从不愿意求人的他找烦了亲戚,前期凑的几万块钱,也是距离这个数目也是杯水车薪……

一看到全身插着管子,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看到他望着自己就像是望着他生命全部希望的样子,赵青知道自己不能退。他这个人平时在单位里从不求人,也不愿意给他人添麻烦,当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决定找到老总程飞扬,希望得到帮助。

然而就在他打定主意,翻起通讯簿,准备给副总田丰打电话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怎么也不会想到出现在医院里的人。

“程燃……你怎么来了?”

站在赵青面前的是目前伏龙上下都知道的那个少东家。当然,赵青和程燃是很熟的。他二十多岁就来了华通公司,一直在单位干了近十年,程燃小的时候,他还把他抱起来搁自己脖子上,有时候还帮出差忙碌的程飞扬看管程燃,带着他去坐游乐场的旋转滑梯,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我听说了小石头的事情,所以过来看看……”

小石头就是赵越航,赵青的儿子。在单位里晕倒的事情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因此也有些同事过来看了,都给了些礼钱,但只有赵青自己清楚,自己孩子得的是怎样的病,需要的是多么大的一个钱口子。

如今程燃来了,程燃可以直接联系到他的父亲。赵青倒略有些欣喜,他迟疑道道,“程燃,赵叔叔有个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麻烦你……”

“是不是小石头要用钱,你想找我爸,让公司帮忙?”

“是的,小石头这手术费用是很大一笔,等着转院用钱,我可以预支我的薪水,一部分一部分还。”

“赵叔叔,我知道你的情况,你老家父母也是病痛缠身,江阿姨和你两人的工资,也是要供他们看病吧……本身就很困难了。”

“那又怎么样?病总要治啊,没有钱,砸锅卖铁,卖血,也要把小石头救回来的……你没到时候不明白,相信如果今天病床上的是你,你爸也会像我这样的。”赵青眼里全是红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还可以发起公司募捐啊,难道不比你每个月抵扣微薄的工资强?小石头治好了还要读书,一家老小还有各种费用开支,要是以后你们只剩基本生活了,是经不起任何冲击的。”

“谢谢,赵叔叔不需要,我知道捐款的确可以帮人燃眉之急,但我接受不了,我有手有脚,又是个大男人,就这么点事要大家捐款,总有一种把自己儿子的命交给大家的意思……我是小石头的父亲,自己的儿子,我自己可以救。哪怕苦点累点,以前的补习班,取消了就取消了,有什么兴趣爱好,就看书自学,还能正常读书上学就可以了。不怪父母没办法给他提供好的条件,天底下哪个父母不想给孩子最好的,不是不给而是不能,这就是命。我赵青贫苦出身,父母供我出大山,本来就是贱命,小石头也贱命一条,也就得认命。”

“能活着就很好了。”

这番话说的,程燃五内翻腾。

他又想起赵青曾经把自己放在脖子上,带自己到处去玩,哪怕自己调皮捣蛋,他也是很有耐心的情形,他曾经说过,要是自己以后生了个儿子,也把他带成他程燃这样,他对孩子的那种亲和和喜爱,是真喜欢。

程燃知道,上一世,赵青的儿子小石头好像就是因为缺钱没能救回来,那时候华通公司垮台,人人自身难保,小石头得了重病,赵青根本凑不够钱,后来孩子夭折了,对他打击也很大。

据说赵青后来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出了一番名头,他本身是极有能力的人。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哪怕你未来什么都能得到,什么都不缺。

但在你弱小得还无法挽留很多事物的时候,生命中有些东西在那时失去远离了,那就永远的逝去了。

程燃拿出了一个存折,递在了赵青手上。

赵青疑惑翻开,看到上面三十万数额的时候,面容无比震惊。

“这种事情就不用惊动我爸了,我这里有钱,当然是借的,你就不用走伏龙预支薪水的系统了,流程长又慢,这笔钱可以慢慢还,说不得以后还需要赵青叔叔帮我办事,所以你倒是不必担心还不了人情……”

在赵青已经是满眼颤动,似乎用重新认识的表情打量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程燃的时候,他继续道,“放心,我自己在做桌游生意,钱就是这里面出的,等你把小石头安排好后,我带你去看看……我要离开山海,有些方面还需要你盯一下。”

=====

不负责任的说这是第一更。

第四十五章 在最好的年华道别(上)

程燃户头上存款那一栏的人民币标志后面印刷着1276543。

这个还在增长中的阿拉伯数字乍一看上去在这个年代对于普通家庭,也是丰厚了。

对于这个很多人可能一辈子可能也挣不到的数目,现阶段可以干什么?

在最好的地段买上几套房子,坐等未来房地产爆发的时候,成为寓公噌噌噌升值,或者买辆豪车享受驾驶的乐趣,只要他愿意,买几辆车都行。

但是那几十万的房子和豪车,都不如眼下此刻,买下一条命。

程燃不是圣人,哪怕人皆有恻隐之心,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他也会对世间之不幸予以一定的资助,那也只会是不会影响到他本身生活的一小部分给予。眼下他给出的是三十万,对于任何一个此时的普通人来说,都会是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他会给赵青资助,一来是因为赵青的确是一个他前世的记忆点,他知道这个从大山里走出的倔强男人,为了挽救自己的儿子,膝盖埋入过泥沼中,头低到过尘埃里,经历过那些绝望而无法挽留的事物,又能从一无所有中崛起。

这一世,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不该有那样的结果,那个经常会在单位里脆生生唤他“程哥儿!程哥儿!”的小石头也不该就这样结束生命。

其次,赵青这个人非常有能力,他现在是做一些副总经理助理的职务,可以说是全能型人才,程燃觉得自己需要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好在自己没有办法出面的时候,用以作为桥梁。毕竟,他的生活重点不是那些琐碎的条条款款。

在他有能力的时候,程燃不希望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而以至于未来后悔。

赵青先让自己家人先跟着小石头转院,他则和程燃去了红旗印刷厂,去亲眼看到了车间里印刷的那一幅幅桌游样版,他们走的时候刚好有物流公司的车辆到厂子里来装货。程燃又带赵青看了附近学校的一些分销点,最后给他看了签下的那些合同。

赵青才郑而重之的将程燃那笔存折收好放入衬衣最里面的衣兜里,然后写下了一张今借到程燃三十万元的借据。其实程燃转手撕了也可以,但他知道那样赵青一定不会收下存折。

若不是真的看到了程燃的这些,他也是不会收这笔钱的。

当然,程燃也提出了让他对此保密的要求,正如他没有把这笔生意的细节给他父母展示一样,父母知道他在用绘画天分搞桌游,但仅限于小打小闹,没想到桌游这么赚。

而一旦这里面过高的收益被他们知晓,又会反倒引发担心,担心他一头撞进金钱漩涡里,担心他至学生的身份不顾本末倒置,担心这样担心那样,这些跟赵青说了过后,他才表示理解。也第一次以独立的成人来看待程燃,因此这更像是两个男人的约定。

赵青在得到这些他需要得到的信息之后,连夜揣着借程燃的钱乘火车赶赴蓉城,参与到小石头的救治之中。

一口气花了三十万,户头存款稍微刷新一下就变成了976543,程燃却没有任何心痛的感觉,反倒有一种这笔钱拿的前所未有的值的畅快感。

也就是很快的时间里,程燃考上了蓉城十中的消息,也就通过俞晓的口在大院里不胫而走了。

最早先进行确认的反倒是通过他妈妈徐兰那边,柳英的母亲张英直接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家里找了徐兰,她本身就是教育系统的,所以知道蓉城十中意味着什么。当然事情从俞晓那边说出来,谁都第一反应是开玩笑,柳英父亲柳军还酸溜溜诋毁了几句,但张英通过徐兰确认后,情况就爆了。

柳军呆愣在原地,他还记得接触过一个供货商大客户,那大老板在山海做生意,但孩子却送往蓉城了,就读蓉城十九中的分部,这已经到处被恭维的人当一件他的个人勋章般摆台面上表彰了,大多是突出他持家有道的良好家风,那大老板一般这个时候都是谦虚的摆摆手,说蓉城十中进不去,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知道分量的张英还专程下了楼去了程燃家,大概几年没有登过门的张英居然因此上了门来,那副模样,看程燃简直就是稀罕得很。倒也不是有什么打算,纯粹就是看大熊猫一样的观摩一下能够进蓉城十中的学生。

而姚贝贝家里,姚贝贝是被父母毫不留情的拿来比较宣泄了一番,说程燃成绩都能突然反转,你怎么一直就没有长进,你姚贝贝是猪啊!猪都喂聪明了,你还这么笨。

然后是谢东家知道了,张鑫家知道了,大院子里面,关于程燃考进十中的消息,广为人知。这简直比程燃在山海一高名列前茅还要更受人关注和引发议论。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了伏龙总部会逐渐搬往蓉城,好像程燃也就这么要走了。

而也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在外旅游,又去蓉城亲戚家住了大半个月的杨夏,返回了山海。

杨夏返回前一天就挨着给大院的朋友打电话,说自己回来给他们带了礼物,请大家吃饭啊。晚上的火车,明天一早到。

但给柳英打电话,好像兴致不高,给姚贝贝打电话,姚贝贝也是藏有心事,杨夏以为这是好久没见正常的,倒也不以为然,最后姚贝贝欲言又止,然后才道,“你回来再说吧。”

杨夏觉得古古怪怪的,但毕竟是在亲戚家里打的临时电话,没可能和小伙伴煲长时间电话粥,晚上和父母回程,火车翻山越岭。

路过绿油油的麦田,群山,看得到老式工业厂区的吊臂在夕阳下矗立,看到输电塔巨人般延伸进峡谷之中。天线切割了天空。

山海和蓉城,相隔的就是这么遥远的距离。那座小城市繁华不及蓉城,热闹不及蓉城,时光流淌的速度,好像也比蓉城慢很多。

杨夏偶尔又会想到那个少年,好像那座城住着那么一个人,流年都会清澈起来。

====

第二更!不是我良心发现……是特么发现月底要交稿了!

在写,更新会稍晚。

今天有点事,码字时间不多。

《重燃》在写,更新会稍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写不完了,明天一起更。

给等更新的朋友说一声。

《重燃》写不完了,明天一起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在最好的年华道别(下)

杨夏一家早晨回到家,出门了大半个月,首先就是先收拾房子打扫卫生,好在其实在出门前杨夏母亲肖云就收拾过了,回来大多也就是抹灰拖地之类,没多久就做完了。

杨夏给朋友们带了礼物,说是约了然后出门了。杨夏父亲杨跃文给自己泡了杯茶,悠闲的坐在靠椅上,觉得此趟旅行,很有收获。

他们家族有不少亲戚在蓉城,每到假期他会把杨夏送到蓉城奶奶家去,其实也是希望她多在蓉城的环境中接触接触。

这个暑假里,他们先去了京城,又去了沪城旅游,最后才回的蓉城,参观了包括北大,同济,川大等几所大学,一方面是提前给杨夏心里做个铺垫,看看好的大学是什么样子,高中还剩下两年,努力的目标,现在要开始确立了。

都说穷养儿子富教女,杨跃文觉得这次去蓉城,杨夏耳濡目染,也算见识了很多,舅舅买了新车,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说是全办下来二十多万人民币,带他们去吃晚餐,华灯初上,那漆水极其漂亮。

他们蓉城的亲戚这些,做生意的翘楚,除了她舅舅之外还有个堂叔,家里常添些古董,最近才购置了一张玉石桌子,几万块钱,让如今一般职工家庭只能咋舌。

杨夏奶奶以前是文化局退下来的,对后代有所庇荫,几个子孙都不错,可惜他杨跃文当年来了山海参加工作,隔得远了,有些余荫就没有享受到,这是让他有时候感慨的,总是想要是在蓉城,有那样的机会和资源,恐怕已经是家族里面最拔尖的了,至少也不会比那个罗臣差。

罗臣的父亲和杨夏奶奶以前是一个系统的,两家人关系不错,罗臣八零年代发迹,此时已经有好几处物业,家里面小独栋别墅住着,豪车开着,相比起来,他们杨家这边的成就,就弱得多了。

至少杨夏那个眼高于顶的舅舅,还有那位从来看上去气定神闲的堂叔,对罗家的那个罗臣,都得恭恭敬敬称一声罗大哥,生意或外面遇到什么难处理的事,都找过罗臣帮忙解决,有时候说起对方的能力手段,自己语气都会弱三分。

这次罗臣对他们到蓉城倒是颇为热情,两家人吃过几次饭,每一次有罗臣到的时候,他们家族那边就显得非常郑重其事。说到底,杨家在蓉城这边很多事都有罗家在帮衬,而罗臣对他们的热情,其实醉翁之意,就是在于多制造他儿子罗志先和杨夏的相处机会。

罗志先的各方面优秀在他们蓉城那个大圈子是出了名的,到哪都是满誉的赞叹,人也帅气俊朗。他母亲蒋瑛更是有点“钦定”杨夏是自己媳妇儿的意思。而且多半罗臣对他们表露的热情和这些请客拉近彼此距离之类的动作,都是蒋瑛在背后推波助澜。

甚至蒋瑛还暗示过了,要真的两家定下了那种关系,未来他们可以直接帮杨夏安排,她是想要选择呆在国内还是和罗志先一起出国,罗家都可以铺路。

罗家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杨家这边哪还不是争先恐后来当说客,家族里最突出的两个人,杨夏的舅舅和堂叔,把她简直当宝贝疙瘩,亲闺女都没那么亲。

当然,不用说,杨跃文这个人心气高傲,自忖如果当初留蓉城,论势力不比罗臣差,倒也没有自己家那些亲戚对罗臣的卑躬屈膝,但面对罗家的示好,他还是很有几分虚荣的。

有时候他也会结合自身相比较,想到去蓉城,看到罗臣在很多酒桌场合上面,被人恭敬着的那种样子,不由得感慨,有时候一个平台和环境,真的可以让你眼界和接触的事物都大不一样。

就好像这单位大院里面的孩子,和人家罗家那种大户培养出来的孩子就是没法比。

但也不能就这么回应罗家那边,本来门不当户不对,要是显出他们家急切,未来男方恐怕还得看轻自己家女儿,另一方面,打铁还需自身硬,杨跃文也不就是看准了他们罗家了,杨夏还是得好好培养的,她现在成绩不错,班上前五,年级上也能排进三十到五十之间,未来再加把劲,瞄准985大学,那这个资本,自家女儿到时候也是不差的。

就在杨跃文总结这趟旅途收获的时候,外面串门的自家老婆肖云撞门就进来了,杨跃文一皱眉,从来娴静温和的肖云这个时候则显得冒失,面容满是震愕,“老杨,听说赵青家那个小石头住院了,心脏有问题,说是要安装起搏器……嗨,人都转院到蓉城大医院去了……这人真是,命不好啊……还有,你知道程飞扬要搬走了吧?伏龙在那边设厂,徐兰他们一家都要走,他们家程燃,说是考进了蓉城十中……满单位都知道了!”

……

杨夏提着大包小包去了柳英家,之前她挨着给小伙伴们打电话,就跟大家说了一会在柳英家集合,她在家帮忙打扫卫生,弄完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带着礼物去柳英家,大家都到齐了。

好久不见,众人一通热情问候,杨夏从人头攒动间看到程燃和俞晓,朝两人大方打了个招呼。

她随即把口袋打开,挨着给大家送礼物,“柳英,这是你想要的曼秀雷敦唇膏,你上次说很喜欢,给你带了两支。”

“姚贝贝,你不是想要手链吗,呐。”

“董佳我给你带的小布偶娃娃。”

“俞晓给你个闹钟,免得上课老是睡觉迟到。”

杨夏挨着给大家发礼物,到程燃的时候,拿了一个模型的长盒子。

众人一看就炸了,“太空堡垒模型!?”

长盒子上面印刷的图案,赫然就是当年能让少年们疯狂的太空堡垒的战舰模型。其实这部动画片真名叫做《Macross》,译名《太空堡垒》,九零年代首播的时候一度是国人的启蒙机器人动画片,当时包括程燃在内的一群少年,看得那是眼巴巴流口水。

饶是俞晓再如何淡定,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这好贵的吧!”

一群人齐刷刷的看向杨夏,他们还是有眼力劲的,看模型外包装也知道是国外进口,这个时候国内还没有哪家玩具厂可以做出这种水平。而一旦牵扯到进口,又是这么大一个模型,这价格肯定是不菲,恐怕随便都是几百元了。

就算杨夏平时经济不错,但对她来说也应该是笔巨款。

杨夏明显有些不自然道,“商场里就这么一个,想到你从小到大都心心念念这东西,考虑到我从来也没送过你什么贵的礼物,看在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长大的份上,送你了!虽然是有点贵,但就算你欠了我啊……”

“什么叫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程燃哭笑不得,第一反应有点贵重了。

这种太空堡垒的模型是限量的,一般来说出了就会绝版,放未来这些模型手办在收藏者的手里,特定年份的还可能升值。程燃记得看到过九零年代的一个公司出的手办,在一些模型收藏者手上被炒到十来万块钱。他估摸着杨夏买的这个手办,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放二十年后也是稀罕货。

俞晓就想动手来抢,“反正你也要走了,来不及拼吧,你轻车简从,干脆放我这里帮你保管了!”

杨夏愣了一下,“走?要去哪?”

这个时候在场的众人刚才的热闹才顿时消敛许多,柳英轻声道,“程燃要转学到蓉城十中了,他们家要搬过去。”

杨夏怔住,看向程燃,长睫毛轻轻颤了颤。

这个时候姚贝贝连忙接口,说了整个情况,最后道,“本来是等你回来告诉你的。”

杨夏有短暂的沉默,但其实周围的人都能接受,他们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反应也是差不多的。

再怎么说,其实大家一个院子这么多年,有的是从小到大,有的是后来加入,但也曾一起陪伴度过了很漫长的人生,突如其来,程燃就要离开了。

你说你要是没啥出息低调点走吧也就罢了,结果猛地一下要蹦上天了,这下惊世骇俗的,一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个心情,羡慕有,略微嫉妒亦有,甚至有些和他互换身份的憧憬的,然后还约莫感受到了一些不舍。

“哦。”杨夏点点头,又抬起头来看他,俏丽的眸子闪了闪,“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吧,主要是要提前搬东西过去,住的在厂子里,要在开学前把一切弄完。”程燃道。

“好事呀!”杨夏浅笑,却不知为何,声调并不高,“那得要庆祝啊!不管,你请客!”

程燃晃了晃手上的模型,“冲这个我也该好好破点费,不如就今天晚上?”

一群人轰然应同。

……

然后大家就各自回家放礼物,约好了下午吃饭和唱歌的时间,还打电话订了包间。

下午饭在一家目前山海很上档次的中餐厅“四海盛筵”,程燃想了想,约莫认出这好像是赵海华开的连锁餐厅,就是当初秦西榛跟他抱怨过的相亲的一家。

大家重聚的时候,女生们好像都特意打扮了一下,多数都换了新的衣服。杨夏在早上的碎花裙子外面还罩了一件小坎肩,头发别了个发夹,上了淡妆,清清爽爽的,显出对此的重视。

大家喝了很多酒,又说起如今伏龙的事情,柳英表示,其实她父母现在私下里对程燃父亲的能力很是赞赏,现在程燃成少东家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大家伙啊。

程燃就笑着说不会忘不会忘,公司搬过去,大家家里还有股份的,说不定新的楼房修好了,就都在蓉城有房子了,想往蓉城搬也有地方了。众人眼神里都流露出憧憬的神色。

大家更多的还是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说起各自的糗事,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时候。

吃完了饭在临近八点,又统一转战歌城去唱歌,早在饭局中说到的时候,姚贝贝就掏出手机把地方给订了。

一大群人分了几个车,去了KTV,歌城里面订了个大包厢,酒水果盘管够,反正程燃请客,大家是看明白了,现在程燃可算是一个小富翁,先前那顿“四海盛筵”的饭菜八百多块钱,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大家挨着献唱,姚贝贝点了首《广岛之恋》,柳英紧接着上去唱《千千阙歌》,然后是俞晓中气十足的唱《真心英雄》。

然后又切到了周华健的《朋友》,几乎每次来ktv唱到最后大家必点曲目,俞晓今趟是一边唱,一边喝酒,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急呛出了眼泪。

后面就连柳英,姚贝贝,张鑫等这些大院子弟们都勾肩搭背,一人一段。姚贝贝拿着话筒说,“真讨厌,程燃你要走了还是这么讨厌,要是以后大家一起上学放学,没有你,我们哪里找话题去!”

众人蓦然想起,程燃确实一直以来都是大院子弟的话题核心。

以前他最是调皮的时候,各家大人都叫过自己的孩子离她远点,后来上了课,大家又拿程燃成绩说是,其实并不是因为成绩问题,俞晓,还有院子里不少人成绩也有比程燃差的,偏偏每次考差了程燃就没一次服气过得,都是一副自己其实很聪明,考不好是因为不喜欢这些的态度,引得人总是想扒开他那一副油盐不进的嘴脸。再后来自然是对杨夏的暗恋,这种事值得院子里说上一辈子。

再往后,就是程燃猛然反转,不光考上了市一中,还在市一中称王称霸,弄得各种鸡犬不宁的事情。

如今他就要离开了。

恍然之间,这个少年已经从当初在后面追赶,完成了对他们的超越,而且好像让人有点难以望其项背了。

蓉城,那又是新的一片天地了,那是他在别处的生活和故事了。

好像……就和他们无关了。

大家纷纷表达对他不看好又考上山海一高当时的心情,同时说起宋时秋和他在山海的交锋……又说起谢飞白这么个人物,可惜谢飞白已经提前转学了。

大家竞相议论山海音乐节,程燃在台上站在秦西榛老师前面的那一幕,柳英表示说“帅呆了!”,姚贝贝也点点头,但表扬的话是说不出来的。

后来众人反应过来,还从来没听过杨夏唱歌,大家簇拥着让她唱一首。

杨夏推过不去,上去点了首歌,拿起话筒唱起来。

那是一首《为你我受冷风吹》。

她声音清啭,娓娓动听,磁性而充满韵味。

开口很是让人有些惊艳。不时发出赞叹声,而她回以淡淡微笑。

“有人问我是与非,说是与非,可是谁又真的关心谁……

我会试着放下往事,管它过去有多美……”

她睫毛律动着,双手握着话筒,唱着唱着,目光横跨过相对的距离,注视程燃,好像再无他物。

“但愿我会就此放下往事,忘了过去有多美,

不盼缘尽仍留慈悲,虽然我曾经这样以为,

我真的这样以为……”

大家玩的尽兴而归。

在大院的路口分离,路灯光雾呈粒子扩散笼住他们从小长大的花园,那棵黄果树的花坛下,大家都认为杨夏和程燃之间必然有话要说,所以怂恿着把两人推到一起,然后又各自远远的散了。

杨夏脸红的厉害,程燃也有一种被架起来的感觉,恨恨朝着远方的俞晓等人皱了皱眉。

最后还是杨夏道,“不声不响的就去考了蓉城十中,你很厉害啊?”

程燃道,“其实只是想试试,没有说不也是担心提早立了Flag,又考不上落人笑柄么。”

“flag?”杨夏显然是没听懂,但不妨碍她理解程燃整句话,她又眯起眼,“现在考上了,一定很得意吧。毕竟是蓉城十中,超级高中噢!”

程燃道,“要搬家,也是生活所迫啊。”

“臭假!”杨夏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走啊?”

“过几天吧,十号左右。”

“滚吧滚吧……眼不见心不烦,要不然我总会看着你就生气。没你在我还能多活几年。”

“好歹我们俩也是一起长大你这么嫌弃好吗?”程燃哑然失笑。

“一起长大,我就是吃了这个亏……七岁时骗我手上的肉包子,十岁时抢我不二家的棒棒糖,借我CD橡皮檫作业本漫画书绝不按时归还,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有多少东西在你那!……我要把借你的东西全部拿回来兑换成钱都能买栋房子了!”

“棒糖的牌子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夸张了啊……你不是这么记仇的人啊……”

清风袭来,杨夏碎花连衣裙在风中飘荡,传来一些泌人心脾的香皂味道。

“程燃,你还怪我吗?”

冷不丁被这个问话懵住的程燃转过头,“什么?”

“初中毕业前夕,典礼堂那次……我把你脸都划破了,还踹了你一脚,痛不痛?不过你活该!”

“你道歉还是要有点诚意啊!说着说着来句我活该还让不让人接话了……”程燃笑着说。

“本来就是你活该啊。”

“那你问我怪你啥意思?征求原谅?”

“当众踢你把头花甩你脸上是我不对,但你还是活该!”

“就这么倔强?”

“本姑娘从来恩怨分明。”杨夏抬起头道。

程燃摇摇头,这姑娘属牛的吧,“那其实是个误会,就是提前录下了那段我本来已经忘记的语音,结果当时被人放了出来,然后把我推出去给你送花,一时就骑虎难下了。”

“嗯嗯,我就当是这个解释了。”杨夏点点头。

“什么叫就当,这就是。”

“嗯嗯……”杨夏点点头,又突然转过身去。

程燃愣了一下,想上前,却看到她背着自己突然蹲了下去,头埋在膝盖间。

程燃这就思密达了,这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流眼泪了……

正打算看怎么宽慰两句的时候,杨夏又抬手抹了抹脸,然后背对着他站起身,平缓了一下,转过头来,眼红红的。

道,“程燃,KTV里那首歌,我不是唱给你听的。”

说着她从随身的挎包里取了一个信封,递给了他。

“给我的?”

“回去打开。”

然后她又道,“蓉城十中很了不起嘛,说不定我也能考上……不管怎么样,去了蓉城,别再这样没心没肺了,没人监督你,注意生活习惯各种问题……毕竟我当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

“打住打住!你够了啊……”

仿佛一如当年。

最后杨夏踮起脚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

那晚就是这样的道别。

程燃回到家想起了杨夏的那封信,打开来,上面是一张贺卡,赫然是当时圣诞节那天晚上,他从杨夏那里收到的那张别人用过的贺卡。

当时谢飞白手里抢过去,还给杨夏,还对她说了些风凉话。而这个时候,她又重新给了他。

只是那上面又多了一行杨夏写下的字。

“我记得你七岁时骗我的早餐,十岁时抢我的棒棒糖,十六岁时搞砸了我的文艺汇演,而十七岁时,我也没能给你好的圣诞节礼物……后来仔细想想,像是我们这样,在仍欢笑的年华别离……总好过有朝一日,在怨恨中彼此失望。

所以,这样挺好。

再见。

我的竹马程燃。”

=====

这章长不长?是不是一起更。

请假休息一天。

梳理梳理后续,休息一天,今天的更新明天补上。

《重燃》请假休息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惊喜

蓉城博物馆开放日,作为接待的是蓉城十中团委组织的暑假社会实践的志愿者。

以“把城市最好的地带留给博物馆”为宗旨建造的蓉城博物馆位于市中心西侧,正对着蓉城心脏中央广场,市中心的主干道车水马龙,可谓是“井”然有序。

远处是标志性的各种地标建筑物,肃穆在夕阳下的博物馆,虽然处于城市中心,却仿佛独立于喧嚣之外,颇有一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

开放日已经接近尾声,忙碌了一天的讲解志愿者每个人领了一份盒饭。

穿着白色为底,天蓝色条纹点缀的志愿者制服的姜红芍用报纸垫着坐在台阶,把盒饭平放在膝盖上吃着,时而拿起旁边的果汁喝上一口,抬起头来,身处地势稍高的博物馆台阶,似乎就能把这座城市的一切尽纳眼底。

密密麻麻的建筑,暗金鱼鳞云的天空上飞过的鸟群,这座城市在她眼底展现着壮丽而隐秘的一面。

在台阶稍下几层的位置,是众多志愿者聚集之地,男男女女们的笑声传来。而下面那些男女生中,也有不少人时不时朝上方她所在的位置偷瞄几眼。

吃过饭,把饭盒放在回收的口袋里,姜红芍来到负责活动统筹的副校长张婷面前。

面对姜红芍,张婷仍然是那一副招牌的温和微笑,但那些不动声色之间,又有恰到好处的关心,“红芍啊,今天你讲解的很好,张大千画作展览那部分我听了,很是引人入胜,看得出之前下了很多功夫,辛苦了,志愿者活动后面打扫的我就交给其他人了,你早点回去吧,你妈妈工作那么忙,早点回去让她安心一些。”

“不碍事的,张老师,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当然是在您职责范围内的。”

张婷愣了愣,道,“我和你陈慧妍阿姨认识,也别叫我老师这么见外,愿意的话,叫我一声张阿姨吧……什么事?”

姜红芍点点头,“我有个同学转学到十中了,现在应该还没有安排班次,因为他对十中还不熟悉,希望找到我帮忙,调到我们班上来,这样可以尽快帮他适应环境。”

“哦哦……这个事儿,小问题的。你同学叫什么名字,我回头安排一下。”

“是通过转学考试进来的,叫做……程燃。”

“帮助同学熟悉学习生活的学校,你这种想法是很好的。叫程燃的是吧,好的……我回头跟相关老师说一声。”

姜红芍乖巧点头,说了声“那就谢谢你了”和张婷道别。

等到姜红芍走远,张婷若有所思。

呵……是个男生的名字啊。

那是她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的感觉。

……

“是社会实践啊……你在张大千画作馆讲解?”和姜红芍的例行电话中,程燃知道了姜红芍参加的志愿者讲解员活动,程燃还感慨着,“国家级示范高中就是不一样,很高大上啊……像山海一中什么的,这种活动就别想了。”

“哪有高大上……志愿者并不多,老师到处拉壮丁凑数目,必须做个表率的我就只能被拉过去了。”姜红芍在电话那头喃喃道道,“我对张大千才华很敬佩,不过对于他曾在敦煌壁画上题字的行为,还真的是有点崩溃的。”

“在我们的教科书里面,提及一些有所成就的历史人物的时候,总是会把这些人形容得如何高大全,总是要让人在一些艺术家,科学家,文学家,或者政治家军事家身上看到为人处世的道理……其实恰恰相反,有高艺术造诣的人未必就有高的德行,会打仗的军事家也可能心存野心背叛国家,文学家私生活混乱的比比皆是,政治家更是两面三刀的居多……有的人在一方面是大师,是巨人,也有可能在另一方面是稚童是矮子,就好比张大师对国宝破坏,更像是稚童看到喜爱之物不管不顾的无知无畏。”

“嗯,你说的好棒!”姜红芍道。

程燃哑然失笑,“不要盲目吹捧……”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姜红芍浅浅的笑声。

“还有没有好听的大道理……多说说……我喜欢听你一本正经的讲道理。”

程燃:“……”

“有机会再慢慢讲也可以。”

电话那头传来轻柔的声音,“好的。”

程燃想了想,道,“开学了,又可以恢复寄信了。”

“是的啊……”

“到那时候……我给你个惊喜。”程燃嘴角扬了扬,总有种阴谋即将得逞的邪恶感。

“是寄东西吗?”姜红芍笑了笑,“正好啊,我也准备……给你个惊喜。”

嗯?

程燃是满腹疑虑,“什么东西,你不会寄些什么恶作剧开箱整人的吧?”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那么无聊……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程燃很想说开学了可能收不到东西了,不过想了一下,要是老姜要寄东西过去的话,倒是可以让俞晓帮忙给自己转寄过来,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怀疑老姜会不会知道自己会搬家的事情,毕竟这件事大院子弟们已经知道了,但姜红芍和院子里人的联系此前都是通过写信,她没有给除他以外的其他人留过她家里的电话号码。此前打电话程燃旁敲侧击过,姜红芍自离开山海后,还没有和大院的任何人联系过……而且似乎近期也忙碌于自己的事情,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么再三思忖过后,程燃还是放下心来。

不过又还是勾起了好奇心……到底是什么?

……

涴花溪别院是沿着溪河布置的小独栋,鸟语花香。这里其中一栋别墅的后院,正好面朝清河,有一把茶几,几张靠椅,两个气质都颇为雍雅的女子,坐在树荫下,茶几上摆着一把精致的骨瓷茶壶,两盏茶盅里,是上好的红茶。

叫做陈慧妍的女子对那个此间别院主人的女子道,“我就喜欢你这地儿,清净,也没有外人,有时候就我们俩聊聊天,其实挺好……薇薇,这次常委会上,是不是确立了沙河整治工程,西拓南进的战略?你要是稍微透个信,知不知道未来就可能造就多少个亿万富翁?就不希望这里面有你最好的姐妹儿我一个?”

女主人微微一笑,“陈老总又在开你的国际玩笑了……沙河整治工程,那是早多少年就提出来动议的工程,和西拓南进一样,只看一些孵化园和重点培育工程的落地区间,就可以对政府这个趋势有所了解……我不相信你陈总的触角,这些情报收集不到?跑来开我的玩笑,至于亿万富翁,你的眼界,哪里只是这一点呢……陈总的志向,恐怕不只是赚到这些钱这么简单噢。”

“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大追求,小富即安就是,呵呵……”

陈慧妍洒脱笑着,又想起什么,道,“对了,我听说最近红芍出面,托付了他们学校的一个老师……帮忙调了一个转学生到她的班上。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红芍和这个男生,看来关系不错?”

“噔。”

别院的女主人搁下了手上的红茶杯,那和姜红芍如一个模子印出来,有着挑长眼尾的眼睛,轻轻地眯了眯。

“……噢!?”

====

还有一章明天补。

第四十八章 战略眼光

“你说的那个男生,是不是叫做程燃?”

陈慧妍愣住了。面前的姜母很平静的搁下了茶盅,然后看过来,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身提出这个事情,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好友如何应对的,当时姜红芍向她要招生办主任电话的时候,她是找的十中副校长张婷,没想到自己这一个电话过后,倒是让张婷向姜红芍靠近了,直到姜红芍让她帮忙调一个男生。

张婷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其实另一方面也是通过她向姜红芍母亲释放亲近的信号。

当然,这种事情无所谓告状不告状,姜红芍的这个动向,从朋友的角度来说,陈慧妍向姜母知会一声并不为过。而另一方面,哪怕姜红芍有了男朋友,她也并不认为这会让他们家庭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说到底,男女生到了这个阶段,初生萌芽的喜欢和爱慕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天性的东西完全是没法压抑,最多只是不能过线而已……她自忖对姜红芍母亲的了解,这种事即便她知道了,她很可能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至于过线什么的,连陈慧妍也觉得,放姜红芍身上,是不可能的……

当然,姜红芍的家庭和陈慧妍所理解的普通家庭又不一样,用她的话来说,姜红芍母亲是“老狐狸”,红芍就是“小狐狸”,她很想看看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这种事情上如何过招。

然而,姜红芍母亲的这个回答,又超乎于她的预料了。

陈慧妍愣了一下道,“撒子意思噢……你知道了?”她最初是不打算说出那个男生名字的。

姜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可以算是……红芍在山海的朋友吧,以前一个学校的,关心一个同学,很正常吧,前不久不是才去了山海玩吗,和她爸倒是没怎么交流,成天和朋友在外面,弄得他爸倒是很抱怨。”

陈慧妍先是点点头,忽而又仔细看向姜红芍母亲,笑道,“差点就拿给你糊弄过去了……红芍关心朋友同学,那是可以的……但你以为我不了解她?她清高得很,就是再如何好的朋友,帮助是可以帮助,私下帮忙也没问题。但向副校长开口调班级……这可是动用特权了!不是说你这里的特权,而是她作为一个十中优秀生的特权……这是不是可以被称之为……‘关心则乱’?”

“那又如何?”

陈慧妍愣了一下。

姜红芍母亲这才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呢?有的事情,其实无所谓的……可以尝试一下,青春里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总是不太完美的。”

陈慧妍张着嘴巴,很是惊讶,“啊啊……这么说……你默认了?红芍对男生有好感也没关系?”

姜红芍母亲微笑起来,“人生就是拾步攀登,我倒是并不希望,她在前进的同时,没有留意身边的风光,有的好光景,脚步一快,就可能转瞬即逝,这种时候没有体会过,未来回过头来,会不会有些遗憾?要是在那段时期经历过,自然也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这就是战略眼光啊……”陈慧妍感慨道,“红芍的脚步,也不是一般同龄人能够跟得上的,有的虽然能跟上一时,差距大概也就会越来越大吧,差距会带来见识的迥异,会带来思想的隔阂,知能的鸿沟,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什么阻拦,仅仅是这种差距,就足以让很好的朋友变得不在一个层次,形同陌路了……你看看,我现在这么努力,也是为了不被你甩很远,这是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啊。”

姜母笑了起来,嗔道,“滚……”

陈慧妍又想了想,叫屈道,“哎你这个态度,是不是代表默认红芍的一些行为了?那可不行啊!……我可是一直有大把优秀人选给你家红芍推荐的,不管不管!那小子谁啊,我要为难他!哼哼,没准在我考验下,就能露出真本性来!要是心智不够,人品问题啥的,我这个做阿姨的就先帮她筛选了,怎么都得让红芍看清真相嘛!”

陈慧妍义愤填膺说起的时候,姜母端起茶,小啜了一口。

在林间洒落金币般的光斑下,她露出个不置可否的淡淡笑意。

……

“……这本新概念英语,我搜刮了,黄冈密卷?这些你都做过了?我也要了!还有没有啥你不要的笔记,都给我都给我……”俞晓在程燃家一通收刮,这简直和以前一个劲找漫画书和武侠的画风截然相反。

程燃考上十中和即将搬去蓉城的过程简直让俞晓刺激得不轻,在伏龙公司向蓉城迁移的大前提下,俞晓也准备发奋一下考进蓉城去,十中那就不用想了,但至少比较好的私立学校和公立学校,还是可以通过一些人情和打点进去的……当然稍微好一点的学校,只要你给的钱不是让学校拒绝不了,或者人情硬到不行,第一前提还是要看转校生的成绩。

俞晓自忖家境还算中等,但要说用钱砸一个好学校的准入门槛,他是没啥底气的,所以还是得硬碰硬的靠自己成绩。他现在就趁着程燃在整理家里面的物件的时候,把一些程燃这一年里面开小灶的秘笈一股脑搬入自己家去。

而且看得出来,程燃不仅仅刺激了他,似乎整个大院都被这一下扭了个腰,杨夏说了蓉城十中没准她也考得上,柳英姚贝贝等人也似乎对蓉城的学校关注起来,好像闭塞的眼界被打开,开始有了更遥远的目标。

看着俞晓在自己家翻东翻西,其实他的心情他也感同身受,这未尝又不是想要留住两人之间那曾经一起长大少年时的某些值得纪念的事物呢。

俞晓还在喋喋不休,“到了那边,我给你说,蓉城不比咱们山海,遇到事儿了,兄弟伙叫一声就行了,这院子里,外面,到处都是认得到的,蓉城那边,我可是听说,山海这边混得好的人,大哥都在蓉城……毕竟大城市,卧虎藏龙的……你保不齐惹到不该惹得,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兄弟不在身边,你实在不行就低调点……等到啥时候咱们搬过来了,再嚣张也不迟。”

“星际争霸我会练着,到时候再见面,就不是之前那结局了,我可是要一雪前耻啊……”

“想到你要和姜红芍一个学校,就让人嫉妒啊……话说回来,你还没给她说吧!我想说……”俞晓眉飞色舞,朝程燃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到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哈哈……吓死她!老姜啊老姜……”

=====

还有一更,估计会有点晚,等不到的就别等啦,明天看。

第四十九章 回马枪

伏龙向蓉城的搬迁转移,是发展的必然结果。蓉城得天独厚的人才优势,才是伏龙未来要争夺的战略重心。

早在伏龙基本法的发展方向上就明确这一点的伏龙公司,在拥有力量的时候,就要尽早涉足占领这块战略制高点。

程燃知道虽然眼下西南方面的电子信息产业还没腾飞,但过不了一两年,伴随着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提出推动,那个时候的蓉城相关产业,将呈现野蛮生长的态势。

短短时间,蓉城就将成为整个西部最大的信息产业经济区,那个未来,电子信息港孵化园扎堆,世界五百强,只要叫得出名头的公司,都纷纷在这里开设研究设计中心蓉城分部,搜刮各种人才,依托政策和蓉城得天独厚的优势,建立自己的大后方战略要地。

等到那个时候,有资格在这这片沃土角逐的,都是那些背后有雄厚资本的跨国企业和各种后世耳熟能详的巨无霸。所以在程燃看来,现在伏龙的挺进,就是再向这个未来谁都会过来抢一块的战略高地上插旗,意义重大。

简单来说就像是那些巨头们正在红海厮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他们伏龙这个时候就像是麦哲伦的船队,航向的是一片充满黄金和宝石以及无垠希望的处女地。

很有一种偷偷进村,打枪的不要的亢奋快感。

也就在这个关头,一个消息横空出世。

伏龙注资三千万收购了华通总公司在蓉城的资产,强势入主蓉城华通公司总部。

消息传来,伏龙山海大院里面一片轰动。类似于以前分公司这边的老人们,都集体傻了眼,也一时间在山海成为脍炙人口的热闻。

最主要是因为先前伏龙放出的信号,对外一直是在说伏龙打算买下一家老旧电子厂的厂房作为总部,将在那里进行新厂的翻修建设。这个消息当初也只是在蓉城报纸上豆腐块般大小的一个小新闻。

然而谁知道这纯粹就是迷惑人心的障眼法,伏龙派出人去电子厂活动,给人以要买下电子厂建厂的错觉,实则是迷惑竞争对手,让竞争对手一时麻痹大意,实则伏龙公司已经偷偷在和没有了业务,濒临倒闭的华通总公司接洽,经过一番密集的谈判和甩牌之后,华通总公司被伏龙收购,这个信息才第一时间曝了出来。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前在大院里和程飞扬不对付的赵平传一派,还有目前在山海发展得也算是比较好,但当时没能拿下伏龙公司是永远痛的孙卓富,也是为之惊愕,而后还是不得不从商业手段赞叹伏龙这一手的漂亮。

华通总公司当年好歹也是蓉城年产值十亿的优秀企业,当年还得到一连串的荣誉,谁知道仅仅就是五六年的时间,坚持走代理,不注重技术研发,甚至把主要研发技术团队安置在山海分公司的华通公司,在面临社会转型的时候,就遭到了迅速的衰落。

在最近三年里面,纯粹就是陷入一片割肉求存的惨烈地步,不停的进行资产重组,债务剥离,甚至去年的时候,华通公司内部还讨论过是否保留山海分公司作为优质资产的会议。

只是当时总公司的评估组下来,正遇到山海这边的内部斗争,那场斗争是以程飞扬落败,评估组无功而返作为结束。而短短一年里面,华通公司在周围变化的世界中迅速衰落,以前人流如织,骄傲挺立的大楼现在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个人还在坐班,但也是离死不远。

当时的赵平传等人是一副趾高气昂胜券在握的模样,现在在回忆起来,恐怕每个现在伏龙公司的员工都要出一声冷汗,要是当初华通山海这边并入总公司,恐怕这一年以后,还要承受一次这种衰败之殇,恐怕迎来的也就是大家给一笔散伙费丢失工作的结局。

其实此时伏龙在蓉城的主要竞争对手贝拓公司已经注意到了伏龙进军蓉城的计划,然而当伏龙找电子厂协商的时候,贝拓初步判断,伏龙想在蓉城站稳脚跟,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因为从建厂,迁址,磨合等等各种环节,都会消耗时间。

在此时蓉城的战场上,这段时间足以让竞争对手加大投入,譬如对政府部门和相关单位的公关,提高伏龙的准入难度。

修建一道护城河,就能把伏龙公司困死在城外的算盘,谁都算的来。

然而也正是如此,他们太过于乐观。

也可能担心贝拓提前知道消息从中搅黄,所以伏龙将吞下华通的过程隐瞒得滴水不漏。

直到最后曝光。

华通公司虽然衰败,但是它有现成的工厂,有机房,有设备,甚至还有以前培养出来的一批熟练人员,这些人重新征召回来,通过伏龙的改造,尽快适应现阶段的生产研发,就能重新组织起战斗力。

这几乎是伏龙最快着陆的方式。

为了把这场战役打好,程燃知道伏龙的谈判团队,几乎是住在华通公司总部里面,日夜不断的磨,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敲清楚。这就是伏龙从山海杀出来的精神。

分公司独立之后,杀回蓉城来兼并收购总公司的历程,一时被写进了报道,成为一个励志的典型。

一时间,就这么在蓉城作为一个商界新闻扩散出去。

生产研发部门,总裁办将先搬迁进蓉城,其次才是市场部,管理工程部,财务部,行政部,分批次进入蓉城,山海这边将设为山海分部,负责省西部地区的渗透和联络中转。

前后搬迁时间,争取在一个月以内,完成这场搬迁大会战,将强兵部署到位。

程燃,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随着总裁办进入蓉城的。

====

赶了一天路,现在还在飞机上

发不了了,请假一天。

《重燃》赶了一天路,现在还在飞机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不祥预感

程燃一家临走之前,大堂伯设了践行宴,不光请了大批亲戚,就连以前沾边的朋友和单位里的同事,都一并邀请了过来。现场的感觉,就像是“来来来,看一看瞧一瞧,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整个自己都有点像是被当成了大熊猫展览似的局面。

毕竟也没有办法吧,从初中毕业开始,他就像是一路开了挂,不仅是高分考入市一中,现在还直接转入蓉城十中。蓉城十中在省内高中的分量,让很多人眼底表现出的都是匪夷所思。

大堂伯,小姑,二叔在身边的朋友面前很是大涨脸面,平日里,程家这几兄弟,程齐长得帅,体育好,程燃性子温和,程翔和李玉还看不出苗头,但普遍来看,四兄弟其实属于那种中庸平常的一代人。

没有谁从小特别突出,天才这种奢侈的称呼连点苗头都不具备,论成绩都是稀松平常,属于不可能引起惊叹的那种,后来程齐上了蓉城师范学院,也是蓉城目前大学排名中最末的那一流,似乎也并没有脱离大家的预期。

以前家族关起门来讨论,偶有感慨,一家人里面最有出息的似乎就是当副局长的程斌,其他大家基本上都是普通人,程家下一代估计也是普普通通,眼看着家族没啥光宗耀祖的可能……管他的,只要平安健康就好这种话。

不过类似小姑,大堂伯,在各自的单位机关里,倒是经常能碰到攀比孩子的这种情况,总有些人,谁谁谁的领导家孩子出国读书去了,哪个的侄儿今年考了多少分,成了三好学生都能说叨说叨……

关键是隔壁邻居三姑六婆家的孩子,沾不沾边的都要拿出来显摆一番,那模样就好像自己私生子有出息了一样的得意劲。

你说你显摆就显摆吧,结果到最后还顺带来一句你家程齐其实也不错,不贪玩估计大学还能考好一点,你们家程燃如何如何,聪明是聪明,就是不用到正道……临最后插的这一刀,就让人那个笑容尴尬凝固的憋屈啊。

偏偏在单位里面,这些都是只能忍受,有时候又不免埋怨到自己孩子不争气上面,有事没事回家打上一顿啥的。

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转运了那个扬眉吐气。程齐虽然成绩不行,但在蓉城那边,自己创业,连手机,电脑都自己给买了,这种事传回来,有时候大堂伯得意的说起,单位里也是得到了很多“不错啊”,“程齐有出息啊”的表面评价。

也有表扬的后脚就转过头说,“难怪成绩不好,不务正业,现在还是读书的年龄,就想着赚钱去了!”能找到学业期走偏了的漏洞。

但程燃转学考入蓉城十中,那可就太摧枯拉朽了,而且是让人根本找不出毛病的强势。特别大堂伯看到平时那些在自己面前显摆别人家孩子的那些个人,面对程燃这番操作全程尬笑又掩饰不住那种羡慕的样子,就觉得是浑身舒坦啊。

到最后一家人又会追根溯源,找到一个缘由,二叔就说,“我给你们说啊……明年咱们还是要回去一趟老家,我上次去,老家那里是个月牙湾,祖上的人说那就是个太师椅,那个湾村走出了好些个大人物了……你们看,现在咱们老程家,程斌不错吧,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程飞扬的伏龙公司,如今也是顺风顺水……程燃居然能转学考到最好的高中蓉城十中去,这就是不一般的,我建议明年大家都去一趟……”

弄得一家人都半信半疑,纷纷商量起去家族发源地老家那个村落上香的事宜了。

程燃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和程翔李玉在一旁聊天,两个人目前对程燃的评价是“变态!”“脱离群众!”,最关心的是三国杀的分成问题。程燃只是告诉两人现阶段会把属于他们那份存起来,每年压岁钱的时候会给他们一笔大钱,几千到上万不等,未来根据他们可以掌握钱的能力,再适度给他们调整额度,本来两人还待据理力争,但给程燃一两句话就压制了,现在钱对他们来说,太多了反而是坏事。

他们现在也接受了程燃这个二哥反倒是比程齐这个大哥还有威信的事实。

饭局过后,回去的路上,表叔程斌找了个空当,和程燃有了一段单独的谈话,“你给顾小军的那个名单,是从哪里来的……”

“噢……有结果了吗?”

看到程燃看来,程斌又大概知道得不出他真正想要的答案,道,“一个黑恶势力,侦查有了很大的进展,而且很可能是跨多省的贩毒网络之一……可能近期,就能行动了。”

以程斌的身份,跟他说起这些内容,好像也没有什么障碍。

主要是程燃提供的那个名单,深入侦查下去,顺藤摸瓜,以前几桩没有线索的悬案,都似乎有了来处。

这种时候程斌想起来,又会觉得匪夷所思,就像是先前的刘志国团伙,或者现在他侦查的这群盘踞在山海的黑恶团伙,这些都不是一般的歹徒,在他们的那个地下江湖里,都是一些强人,然而这样的凶徒,可能做梦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栽在这么一个少年的手上。

“那就预祝表叔你们一切顺利。”

“开学就高二了,你这个年龄,大堂伯已经在外面做生产队长了……现在去了蓉城十中,这么好的学校,就要更加好好学,甚至考虑一下未来的方向……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也佩上我这样的肩章?”

程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摇头笑道,“我骨子里没有这种基因,叔你干的事情,有时一家人都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的……家里不要再来这么一个人了。”

程斌笑骂,“贪生怕死!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行吧,就当送行了,去了蓉城,好好学,有时间了,经常回来看我们。”

程燃点头,“那肯定的。”

……

走之前最后一天,程燃还和大院子弟们一起再聚了一次餐,起因是俞晓说新开了一家串串好吃,程燃临走为避免遗憾,大家就去吃一次。

最后大家之间的那种伤感的气氛其实已经没有了,把程燃要走当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还由此打趣他,说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去了蓉城十中就知道厉害了,在山海一高还可以称王称霸,去了那边就是由鸡头变成凤尾,到时候别受打击啊。

一桌子上嘻嘻哈哈,杨夏也时不时调侃他两句,一如既往,仿佛那天晚上,她对程燃说的那些话,写的那段话并没有发生一样。

后面大家又聊起了未来,说起假期的时候姜红芍和十中的一些朋友回来的情况,杨夏听得很专注。大家记忆最深的就是当时聊起未来的情形,当时聊起,犹未尽兴,这次趁程燃要走,大家又摆开来谈,柳英才说单位里的一些大人们,现在开始筹划在蓉城去买房了……当然最主要的动因是伏龙公司的搬迁。

这里面有他们柳英家,有杨夏家,也有俞晓家……彼此商量起了这事儿的可行性,其实伏龙公司大院很多人,当时都算是蓉城那边附近过来的,这些年要不然是家族核心在蓉城,要不然就是一些亲戚奋斗在蓉城已经扎根,在蓉城还是有家族人脉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大概还是程燃家先行一步的带动作用吧。

大家最后还是指着程燃对杨夏说,“好气人,不过算起来,我们这里面,大概也就只有杨夏你有机会赶超程燃了吧。这一次成绩程燃班上第一名,你是第三名。虽然隔着几十分……但其实整个高一看起来,杨夏你的进步也是巨大的,只是程燃把你掩盖住了!”

姚贝贝感叹道,“我们这里面,要是以后迁往蓉城,也就你最有可能考进十中了,最不济也是二十七中,十九中这两所顶尖高中了……”

结果杨夏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哪有,哪有,我怎么比得过程燃呢。”

夏夜繁星怒放,风过暖城。

看着少女的谦逊和笑容,莫名的,程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8)

今天没有呢

人在国外,最近更新可能不会太稳定,比如今天就没有(哭瞎),其实构思了一天情节了……

《重燃》今天没有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高手寂寞

离开山海的程燃自然也不知道,在他离开山海的九月时,当初给程斌留下的引子,直接和隐藏在山海市的阴影碰撞,导致了一场扫黑除恶大会战的展开。

在这场会战中,一个跨越粤省,黔贵,川省多省市,通过跨区域,分段迂回,人货分离的方式贩毒,有着严格分工,集团化,反侦察意识极强的团伙浮出水面。

因为年初时和这个犯罪团伙碰上,导致一名干警中弹进了重症监护室,山海全线公安都处于高压线内的态势,作为社会治安的巨大隐患,警方进行过一些反击,但是对方在清楚进入警方视野之后,整个犯罪网络都沉寂了下去,那段时间不知道抛掉了多少下线和诱饵,导致局里虽然有所缴获,却总是没能对这个狡猾团伙的主干有所损伤,甚至还一度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一方面是市局的憋屈,另一方面是省厅过问的专案组,再加上一些从其他省市各方汇总的情报,才可以隐约确定对方是一个跨省集团,然而通往这个集团的各条线,都处于隐匿之中。

这种案件,最是让人头疼,一方面出动人力物力巨大,另一方面,虽然是不放过丁点蛛丝马迹,但有经验的老警察都知道,有时候,还得信命和运气,很多案件,的确就是在本以为山穷水尽时,于一些不起眼浮现的端倪中,出现关键线索。譬如说一些贩卖人口的案件,一个地方的孩子丢失了,往往是在几百上千公里之外才能得到线索,这些还是在案件的侦破期,多地联动的网络下才能得到。

而这一次则是程斌先发制人,有如神助一般找到了一个表面正当经营,实则为毒贩洗毒资之所的娱乐会所,暗中将幕后老板控制,然后再通过这条线,向上挖掘,说来也是这帮贩毒者时运不济,山海这边供认的上线,恰好在渝城卷入一起斗殴伤人恶性事件中,警方抓捕之后连夜突审,两天后打开缺口。

案件得到突破,通过这条线索,逐级突破,经过缜密的前期侦查,川省禁毒总队,山海市禁毒支队汇同各警种,顺藤摸瓜,兵分多路,从山海,到粤省岳池,贵省东阳等地全面布控,经过十几天的严密控制统一收网,抓获首脑“七哥”在内的涉案嫌疑人四十余人,缴获各类毒品二十公斤,涉案车辆数辆,而随着犯罪嫌疑人的窝点被摧毁,还查获了改装的民用军用枪支,弹药两百多发,甚至还有土制炸弹。

等案件真正通过新闻媒体公诸于世,已经是十月的事情了。这场案件对外只是振奋人心的一连串新闻通稿,然而警界内部,却早已经传开了有关程斌的传奇,以及他那神奇的对案件敏锐的“嗅觉”能力。

另一方面,也因为这一连串案件如有神助的破获,导致了程斌在省内的地下世界很有些威名,甚至还传出了“宁避阎王,莫惹斌哥”的诨话。

十一月,山海市警局和程斌荣获省公安厅集体及个人一等功,并于次年获得五一劳动奖章。

同年,程斌前往了省委党校参加工商管理的函授,而排在他前面的还有刑事科学,心理学的一些研讨进修……熟知这一系列动向的人士都明白,程斌受到的这些赞誉和培训考评,都意味着一个新星,将在省内冉冉升起。

当然,很多人也羡慕不来,程斌智勇双全也就算了,偏偏还能拥有那种超乎常人的“预感”,这在很多老警察的眼里,是佩服得紧的。

乍一看好像是超乎寻常的直觉,但其实这是很多老警察几十年对犯罪的经验积累,对心理人性的深刻判断,甚至还有外界各种情报信息大量收集的结果。

所以没有人觉得程斌每次独到的“预感”就是运气使然,所有看上去像是“运气好”的东西,背后都是有强大支撑的。

当然,去年破获刘志国团伙的六二大案,相关专案组和程斌的一些个兄弟还知道程燃这么一个关键人物的存在,而这次对跨省市贩毒集团的打击,对于知道线索来自程燃的,也就只有他和顾小军二人而已。

大多数警队内部的人也只是知道程斌是通过线人,这种细节就是放卷宗上面,也是有文章可做的,卷宗只要证据链的完整,至于情报的来源,程斌适时通过手上一个线人的“证词”,就可以补充这个环节。

程斌也很清楚,伴随着自己的“声名鹊起”,对于背后程燃的存在,就越加是要严密保护。到后面,最好也就只有他和顾小军两人知道内幕最好。

程斌也让顾小军留意过程燃的行动,主要是担心程燃会以身涉险,当然,程燃背后在做桌游,甚至和红星印刷厂签了大单合同的事情程斌也找了出来,但却还是没能发现程燃如何挖掘到犯罪分子信息的。

直觉上,程斌是不相信程燃所说的那一套通过所谓同学朋友得到情报的说辞,但一时又没有办法把他谎言给戳穿,于是叔侄俩也就只能暂时以这种合作方式和平共处了。

另外一方面,在得知程燃三国杀的桌游收益过后,程斌和顾小军是委实惊了一下的,听着顾小军说起调查回来的那些内容,什么“山海市基本上已经建立了分销点,每一个学校的外面,小卖部和文具店都代为分销……”

“每个星期二,四,六,都会有物流车前往印刷厂装车拉货,有陆运,也有铁路,去往好几个省,那边自有代理商接货……”

“至于每个月的销量,我出示了警官证也没有要到,印刷厂以前是国企,那厂长见过世面,不吃这一套……还以为我是在打探商业机密,把我给轰走了,要我除非拿到相关文件,才能给我信息情报,又说我不去查盗印厂,跑到他们正规厂来胡搅蛮缠……看来是受盗版毒害颇深啊……”

听着顾小军的这些抱怨,程斌只得笑着摇摇头,自己这个侄子,不声不响,仅仅是喜欢绘画作图,就搞了一套这么个游戏出来,而且居然规模还不小……结果他本身却一点不外露。先不说初中毕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考上市一中,就是此时转学被蓉城十中接收,也让人匪夷所思……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燃和他的家庭,都发生了某些运势上的转变,难道说所谓的命运,是真的有冥冥中的某些定数的?

眼看着这个小家伙,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还会发生多少有意思的事情……

……

同样也是在程燃所不知道的九月山海一中入学,年级排名又在张贴栏上大大的放榜了。

虽然考完试后返校拿过成绩,但那个时候成绩只统计出了班级排名,年段的当时尚未汇总出来。经过一个假期的时间,大家返校的第一件事,市一中就是把这份成绩给张贴出来,以作为新学期学习的激励。

排在前面的会感觉威胁,被超越的再等待反击,落后的感觉紧迫。

不得不说,在拿捏学生心理上面,市一中的确有非常独到的手段,也难怪能成为远近闻名的省重点高中,从这里毕业走出去的一些学生,后面也曾和当年的老师称兄道弟打得火热的时候,听到一些有关于老师如何整治学生秘诀,什么时候“限制”,什么情况下要注意“疏通”,各种手段,不得不让学生感叹一声,当年自己还是太年轻啊……

宋时秋入校看到的,依然是榜单前面的人头。

这个时候有的人已经朝他看了过来。

对这种情况,宋时秋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就是程燃在最后时候又突然发力,把他给超过了嘛……

呵呵,所谓无欲则刚,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已经有了充分的心态准备面对这个结果,毕竟高中还有几年时间,在这样的年华里遇到一个对手,然后去击败他,难道不是一个磨砺且成长的历程……

就像是樱木花道之于流川枫,就像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又好比《追捕》里的杜秋冬人和矢村警长……

有的人的存在,是让你想超越他,替代他的。

这一次,程燃又超了自己多少分嘛……

呵呵……

站在张贴榜面前,宋时秋却冷不丁怔住了。

“嗯?”

张贴榜第一的名字上,不是别人,正是他宋时秋。

一股子难以抑制的讶异和狂喜袭上心头,宋时秋眼睛慌忙下移……可是,那个位置上,并不是程燃。

程燃难道掉下去,状态不稳,直线下跌?

他心头并不觉高兴,反倒有些淡淡失落。

宋时秋循着榜单逐一观看,片刻后,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程燃并没有在榜单上。

那周围,是一些个挥之不去的声音。

“程燃不在啊……”

“据说是转学了……”

“啊,转学了?山海一高就够好了,他转哪里?”

“不清楚啊……到时候问下俞晓他们……他们不是一个院子的吗……”

还有很多的声音,从耳边出现,又消逝而去。

然后宋时秋听不到了,只感觉整个脑袋里,有如黄钟大吕作响。

据说第二节课下课宋时秋就去了教师办公室,回来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然后体育课上,他围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最后再也跑不动了,找到一棵树扶着蹲下来。

很多人从未见过宋时秋那么拼命过,也找不到任何词汇形容他当时的表现。

如果硬要说,就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亦或者好像被回家最后的一趟班车落了下来,从此只能走着回家。

背影满是孤独。

这幅样子,远远看上去,又不知让多少少女心痛。

第五十二章 话痨男神

和山海的清爽不同,蓉城入了夏,空气里都是闷热潮湿的气息,但这种气息里又有一种特别的甜香。和六月时来蓉城又不一样,那时候主要是来考试,有一种和宿命为敌的味道,如今虽然气候闷热,却是有些云淡风轻的静闲。

这是一种周围的一切都被自己改变的成就感吧,现在伏龙收购蓉城华通,算是相关领域的一个大新闻,眼看着一个濒临倒塌的公司,在程飞扬手里起死回生,伏龙基本法框架搭建下,各部门有效运作起来,战斗力又何止提高以往的百倍。

现在川省二十二个市,伏龙拿下了十四个市级地区的市场,这些城市和地区之中,伏龙的占有率已经超过六成,个别的达到九成,有的市是市政府牵头,企事业机关全部换上了伏龙的线路,这里面固然有李靖平进行商业牵头的因素,另一点,其实还是因为伏龙的产品稳定好用,服务到位,而且不贵。

要致富先修路,现在是要致富,先弄好信息高速路。哪个地方的领导都希望任下政通令达,通信的升级和保障是一个地区耳目运作最基本的需求。以前受限于国内技术和大公司垄断,导致在这方面受制于人,现在伏龙在本土强势崛起,大家都用得起,而且服务还如此到位,致使于各市地区老牌通信大公司毫无抵抗之力,在市场占有率上面逐节败退,丢盔卸甲。

如今还有四个市,分别是绵山,乐城,滨江和阳州的市场规模尚未过半,但是伏龙也在不断爬升中。

在川省境内,根据历史原因,在这里占据最大市场规模的分别是贝拓,富士通,NEC三个公司的产品,其中又以贝拓占有率最高,但随着伏龙的崛起,如今的局面已经改变,最强的贝拓都接连丢失阵地,还不用说只是在夹缝中的富士通,NEC两个公司,在川省这边,两个公司好歹也是巨头,但却因为力量部署不到位,又加上以前的服务垃圾失了民心,如今只有被蚕食的地步,处境很是尴尬。唯独贝拓在持续投入力量,意图阻截伏龙这个强敌。

目前伏龙没有攻克的四个市,其实论占有率上面,已经是最高了,只是尚未在整体占有率上过半达到一统的地步,只是伴随着伏龙的迅猛进展,这四个市的攻克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如今的伏龙目光已经并不局限于那几个在省内GDP也排的上前六的四个城市,这次搬到蓉城,最终的目标,也是直指蓉城这片市场。

收购了华通总公司,只是伏龙的第一步。

先前伏龙秘密接触蓉城华通,而程飞扬将“作战指挥部”安排在了西二环边缘上的一个小招待所里面,程燃和徐兰到蓉城之后,程飞扬也只是让司机把两人拉到华通公司,自己则还在外面排兵布阵。

程燃入住的地方是秘书处租下的华通公司的家属楼里面。之所以没有购买商品房,主要的还是伏龙要用华通公司的壳子,要用大楼,工厂,设备,甚至以前的熟练技工人员,这就必然得和群众打成一片,住在家属院里,也拥有最强的掌控力。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就知道,也不会显得高高在上。

这也是程飞扬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像是以前的总公司领导束之高阁,根本不了解基层的情况,不允许再发生。

程燃和徐兰拿了些随身行李坐火车到蓉城,一些大件的物品和行李早随着搬家公司的车运输到了蓉城,两人到了华通公司外面等了一会,中午的时候搬家的货车就过来了,载着行李进了家属院,搬家公司的三个员工帮忙把东西往程家租住的房子里面搬。

这栋房子租在二楼,华通总公司的位置,一看就知道当年在体制范围内留存的优越性,连附近的一些老人,都感慨当年蓉城为了发展通信业,政府拨了一块风水宝地给蓉城华通啊!

这里位于文化公园旁边,毗邻锦江河畔,园区和当时最好的楼房拔地而起,附近有医院,有远近闻名的景区青羊宫,濒临水畔,清风徐来,鸟语花香,在这种地方上班生活,那委实是惬意自在。

程燃知道,在华通公司衰落的后世,这块地区高楼是拔地而起,各种网红建筑,食肆,商场,高架,地铁要线纵横,成为蓉城一个吸聚商业价值和拥有巨大客人流吞吐量的一块商业胜地。

而在1998年的此时,这里周边的一切都平和如水,风景秀丽,有平和而无后世喧嚣的百货商店,外观现在属于新潮但在程燃看来老土的商业写字楼,还有些解放前的老建筑错落区域之中,这里附近的一个叫做银杏春天的楼盘挂牌销售均价是三千二一个平方,远近的人说起来都将那里称之为高档楼盘,对出没其中的达官贵人羡慕无比。

这个城市在这个时代中,一切后世翻天覆地的事物都处于萌芽的惺忪之中。

……

说起来华通公司的家属院比起山海漂亮多了,楼房虽然是十年前的,却并不显老态,外墙面是灰色的氟碳漆,抗腐蚀性强,不会像是一些老楼房一样墙面久了就掉色起壳剥落,家属院也很大,大概十几栋楼,每栋楼外面都有单独的花园和一些草木造型,和附近的公园相映成趣,可见当初蓉城华通公司是何等财大气粗。

而房子也普遍很宽,毕竟那些年,企业自己修房子,都有偷面积的情况。和程燃家在山海九十个平方的两室一厅不同,他们租住的这个家属院房子一个月六百块钱,一百三十八个平方,三室一厅两卫。

无法指望现在在外面忙碌的程飞扬了,说起来正式收购蓉城华通之后,程飞扬恐怕都没有来过华通公司的内部,程燃和徐兰忙了一个下午才把行李给腾进了房子里,但要说住人,恐怕还得等两天。

东西都放好后,房间里的灰尘还是有点大,同时也是一片狼藉,再请人彻底打扫一下卫生收拾收拾,最后给床铺上新被单才能入住,这两天一家人倒是有去处,徐兰在门口的旅馆写了房间。

弄得差不多的时候,程燃搬门口的电风扇,一个帅气穿着白衬衣的男生正好在门口看着他。

程燃怔了一下,这模样要放在未来,妥妥的小鲜肉男神范儿啊。

男生最显眼的是眼睛挺大,虎头虎脑的,给人以正气阳刚之感,其实下午之前这个男生就路过楼道了,还特意朝里面看了几眼,这大概是压着程燃他们活快干完的时候,这才在门口等着的。

程燃擦了擦脸上的汗,看向男生,这男生就道,“原来租了元彬家的人是你啊……咱们这小区,有很多人走了,房子卖的卖,租的租,什么人都搬进来,我爸说住的越来越杂了,倒是很不安逸……”

“其实主要是家里没钱,要有钱,也学元彬家在外买商品房,搬出去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往外搬,住在这里从小到大多少年了,朋友都在这里,真要走还是很舍不得的……”

“对了我叫连笏,这个笏读作老虎的虎,所以单位里面都叫我连小虎,你也叫我小虎好了,不过我这个笏可不一般,我爷爷取得,你知道朝天子吧,古代向天子的奏疏和大臣手持的玉板,就是笏,我爷爷说取这个名字,命格好,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

“哎你谁啊,这才搬进来交个朋友吧,你怎么不说话呢?”

程燃面对这个自称“连小虎”毫无心机话痨男神的一通质问,动了动嘴唇,向屋子里指了指。

“我打算搬个凳子来,听你慢慢讲。”

======

嘿嘿。(讨好得笑)

第五十三章 集体排挤事件(上)

“我打算搬个凳子来,听你慢慢讲。”

听程燃说着,连小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别在意啊,我知道自己有时候话有点多,主要是咱们这公司院子里,最近人员流动,有不少买房子的,租房子进来的,我爸说了,这最怕人员复杂,人心隔肚皮,毕竟你也不知道对方私底下干什么的,前不久据说一个小区,被警察围了,里面有逃犯从八层楼跳下来……”

程燃哭笑不得,“得了,你爸私底下说些啥都给你抖落出来了……”

连小虎尴尬笑了笑,“我这不是看着来个同龄人,心里面这一时有点兴奋嘛……知不知道,咱们这华通大院就要易主了,据说马上要来厉害人物,咱们这大院里面都在准备着对付对方呢……所以现在在联络人,有一个算一个,人多力量大嘛!”

程燃怔了怔,“噢?”

“嗨!”连小虎皱眉道,“还不是那些上层斗争……说是以前山海分公司,改制创立成了一个叫伏龙公司的,反过来把咱们总公司给收购了!那个伏龙公司叫程飞扬的老总,说是被总公司这边下过烂药,算是结了梁子的,这次过来还不晓得要咋个清算……现在说得悬得很,那个程老总有个儿子叫程燃,据说是山海一霸,出了名的,为人飞扬跋扈……虽然我们大蓉城的不得怕他,但是毕竟山海那个地方复杂得很,那些地方,多得是搞偏门儿的,就怕对方背景来头复杂,我们这边镇不住。所以现在院子里面有一个算一个,我们这些公司里面的娃儿要团结起来,不要拿给对方欺负到头上了!”

“哎……话说回来你姓甚名啥哦,我这边说了大半天,你恁是不开腔呢!”

“我这不是没机会说话嘛……”程燃嘴角抽了抽,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我叫俞晓,连笏,小虎是吧……你好你好。你说那人……当真恐怖如斯?”

“恐怖啊,恐怖!”连小虎道,“伏龙公司,一听这名字就有道上背景,不简单得很我给你说!哎你别到处看了,咱们这是家属院,你以为当官的会住在这里面?以前老总些都在外面有房子,包小蜜了!我们这外面有好多商品楼盘,城南那边是富人区,估计姓程的那一家人早就在那边有房产了!还会住这里面啊你以为?”

“这么说来,倒是我不了解情况了……”

“呵,对了,你们家搬过来做什么?”

“噢,主要是家里工作,还有我读书的事情……”

连小虎点头,“毕竟这还是一环内,距离哪里都近,我们公司大院每年考大试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出租房子,还有把自己家隔两间出来单租,就挣过来考试学生家长的钱……这边读书是要近一点。”

他倒是没有怀疑程燃什么,兀自滔滔不绝。

“好嘛,你这边弄完了,就跟我走嘛,下午院子里面所有兄弟集合,共商大计!”

程燃这是整个听得没边没际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大概就是说的眼下这种情况。

自己啥时候就变成山海一霸了,什么飞扬跋扈了,要把这群华通公司的人如何如何了,自己是灭霸还是冬兵啊,这么仇恨社会。

总公司这边的大院子弟们这就要抱团来剿灭自己了。

不过经连小虎这么一说,程燃倒是饶有兴致……他又想到了山海院子里的小伙伴们,想来觉得可以去瞧瞧。

其实本质上,这种大院文化是时代的烙印,军队大院,地方各机关,企事业单位大院,那些年代里,五湖四海的人,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在一起,成为群落,承担起国家建设的基本上都是这些国企单位,单位自成一个封闭的小社会,有的单位甚至就有幼儿园,生活文化街,小学,卫生所或者医院,卖肉买菜的菜市场,不出大院,基本上就能办很多事情……从小生活在一个地方的孩子这种大院或者说圈子意识更为浓烈。

只是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开放,房子作为大宗商品被炒起来进入市场流通过后,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也摧毁了这种大院文化,后世的商品房住宅小区和这种从小成长于一隅的小区本质上不是同一种事物。

那个时候邻居大院甚至孩子间的生活状态,那种没有被信息社会和物欲横流的世界侵蚀的慢节奏生活,都在未来消失殆尽。

但这本身就是社会的发展使然,有些温情和美好,哪怕再不舍,也注定只会成为历史前进洪流中的一个片段。

……

程燃给徐兰打了个招呼,说晚上不回来吃饭,就被连小虎几乎连拉带拽的前往汇合地点。

原来公司大院的这些孩子聚会的地方是个烧烤摊,好几张长桌并起来,拼成了一个极长的窝子,陆陆续续来了几十号人,男男女女都有,男生各式各样,有看上去痞气的,有沉默的,性格内敛的,有书呆子气质的,女生则有活跃的,也有戴着厚厚眼镜的,有穿着鲜艳,这个时候就配着小包化了妆的……

不愧是蓉城华通总公司,程燃对比了一下山海,伏龙院子里可找不出这么多人来。

一大群人这么凑一堆,就很是有些嗡嗡扎堆了,不过其实这些人中,又分成几个小圈子,一些个小圈子自己聊自己的,每个小圈子都有个核心人物,凑一起是三男二女,这些人又整体以一个年龄稍微大一些,被唤做“蒋二娃”的男子为首。

连小虎领着程燃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他们,倒是蒋二娃身边一个模样底子还好,但妆化的有点浓的女子看到两人过来,朝程燃努了努嘴,对连小虎打趣道,“怎么,小虎,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新来的?你收的小弟哇?”

连小虎与有荣焉,但表情还是对那女生道,“余鸿,不要乱说,俞晓是才搬过来的!今天第一天,带他来见识一下!”

然后连小虎转过头,对程燃大包大揽道,“以后在这院子里,我罩你了!”

“……”

程燃点点头,“好。”

然后是那个叫余鸿的女生“嗤!”得一声,大概是看程燃居然是连小虎的应声虫,不咸不淡的笑了一下。

比起余鸿,女生中另一个看上去较为文静的,被大家称作温兰的女生就明显内敛得多,朝程燃和连小虎看过来,对两人礼节性的笑了一下,然后又被蒋二娃说的话吸引,扭过头去聆听了。不过仅仅是那一个笑容,就让连小虎怔了一下,脸微微发红。

而在那头,和众人说着话的,叫做蒋二娃的男子大概从刚才看到连小虎带来的这个新人还比较上道,朝程燃抖落了一下手腕,招了招,示意他过来。

=====

今天好像有个推荐,好久没求过票了……撒娇一下。

第五十四章 集体排挤事件(下)

蒋舟在家里排行老二,从小就是调皮捣蛋,蓉城华通院子里,时常能看到他妈或者他爸拿着扫帚满院子的追打,口里喊着“二娃,你给老子站到,老子逮到要给你打惨!”似的威胁,每一次鸡飞狗跳,都引得满大院热闹非凡。由此蒋二娃这个称号就传开了,公司大院大到耄耋老翁,下到六七岁流清口水的小孩,都成天“蒋二娃”“蒋二娃”的唤他。

蒋二娃成绩不好,人性格又倔强,从小被父母打到大,皮糙肉厚,据说十六岁那年他父亲还准备上去给他两下,结果蒋二娃单手劈断了家里面那张老古董的红木桌,他爸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以后类似武斗行为都改成思想教育了。

大概是从小到大一直挨皮肉之苦的淬炼,蒋二娃在打架上面很有一套心得,中学时期就和附近的混混称兄道弟,几乎天天干仗,后来上了附近的职校,短短时间就闯出名头,远近无人敢惹,到头来片区的混混,都知道这么一号人,收钱要保护费什么的都绕着这片走。

然而蒋舟却并不是一个糙大汉,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文气,头发披到肩膀,掩盖了他几分身材的匀称强壮,很有几分摇滚文艺范。也从来不干收刮过路学生和偷鸡摸狗的那些勾当。

争勇斗狠,倒也从不恃强凌弱。拿院子里一些老人的评价来说,“二娃子本性不坏,就是这个脾气,不改改以后要出大事的!”

大院的这些孩子很是服气蒋舟,都“二娃哥”“二哥”的叫着,有的时候缺钱去职校和他打工的网吧找他,还能蹭到一些接济,一顿饭,几支烟,优惠价开个几小时上网什么的。

眼前的这个联合大会,也就是蒋二娃组织的,当下来的浩浩荡荡,几十号人,坐满了烧烤摊,饮料,烤串流水上来。

连小虎带了程燃过来,显然来之前连小虎说起了这个事情,蒋二娃就招了招手,示意程燃坐过来,一派御人得体的风范。而旁边男生女生,都纷纷配合得把程燃给盯着,自然就造成一种不怒而威的氛围气势。

程燃觉得好笑,表面却不动声色,一副配合大家庄严肃穆的表情在蒋舟面前坐了下来,听连小虎说,“这是二娃哥,叫二娃哥。”

“二娃哥好。”程燃道。

蒋舟似乎很受用的点点头,又听连小虎介绍了一下,也不管程燃接不接受,就道,“咱们这院子里,大家知根知底的,都叫绰号,喊名字多老土……这样吧,你姓俞,以后就叫你鱼了!”

话音一落,蒋舟旁边一个叫邱维超面黑精干男生率先笑了起来,打趣道,“哈哈,我觉得好!要不然叫鱼干,鱼片,鱼罐头,小鱼儿啥的……”

“小鱼儿,那花无缺在哪呢?”那个叫温兰文静女生打趣道。

当即旁边有人又对余鸿笑道,“你叫鱼妹儿,他叫鱼儿,你们俩倒是一对……嗷!”说话的男生还没说完,脚就被余鸿狠狠蹬了一下,痛的直接叫了起来。

“李伟路你再胡说八道的话死定了!”倒是听得出把程燃和她扯到一堆,很是让她愠怒。

不过李伟路这么一说,倒是让在场一些少年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程燃,显然余鸿平时在院子里,还是很受男生们欢迎的,当然,大家只是看了一下,倒没觉得他有威胁。

连小虎朝他投来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似乎有些歉意,程燃朝他笑了笑,示意无所谓的。

蒋舟又对程燃道,“不要紧张,大家以后都是一个院子的朋友,以后经常出来聚一下,多来两次就熟了。”

他说完,又面向一长串烧烤摊的人,挥了挥,虚空压了压,“好了好了!今天让大家过来,想必你们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咱们大院易主了,拿给别人收购了,收购方,就是以前我们的分公司,现在他们叫伏龙,很不简单,发展的很好,现在杀回来收购了我们总公司,这事儿都上了新闻……”

眼下这一大帮人都是冲着这正事儿来的,于是一群人全部都集中看来,一张张脸齐刷刷的看向蒋舟,显出他的威望。

“这是什么意思?嗯?这放在外面,当然是他们伏龙如何了不得,但咱们总公司大院,却是丢尽了脸了……怎么的,别人还是你的分公司,结果反过来把你给买了,咱们蓉城华通不要面子的啊?”

“买了不是挺好吗……我妈说至少有前途了……”一个小伙伴小声发言,颇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看向他,那人立即也就软了,后半截话都幽幽消失了。

蒋二娃皱了皱眉头,“这事现在传出去,等于是我们华通公司尽是饭桶……虽然以前那帮当官的的确是饭桶!但我们这些从小生长在这里的,别人怎么看我们……以前老大哥的面子和尊严都没了!”

程燃算是明白了,敢情这是这群从小成长于华通大院的这群少年少女,面对被分公司打回来收购了的那种地位颠倒,感情上接受不能,这准备找存在感呢。

“那怎么办?我听说这伏龙公司来头很大的,他们发展的时候挖了贝拓很多人,据说贝拓蓉城公司老总扬言要找黑道摆平程飞扬……连贝拓那种大公司都惧怕伏龙的到来……咱们能拿他们做什么?”有人开口,在场这一群男男女女,纷纷点头,都蹙着眉头,似乎在忧虑公司的前景未来。

“拿他们做什么?”蒋二娃吹胡子瞪眼,“能拿人家做什么?咱们够不上那个层面的……那些当官的事情,公司发展的事情,水深得很……咱们是顾及不了的,但不能拿给人看扁了!……那程飞扬有个儿子,伏龙的人私底下都喊他少东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程飞扬进来,肯定是要烧些火的!而他那个儿子,估计也是个麻烦的主儿,不省油的灯……不过要是拿给我们降服了,这事不就平了……虽然他爸收购了公司,但他做了咱们的小弟啊!”

李伟路道,“那怎么弄,他要是识相也就算了……不识相,干脆揍他一顿,也就老实了!”

“你怎么这么暴力啊!”余鸿瞥了他一眼,“再说,你打了人自己能脱得了关系嘛?”

“打是不能打的……”蒋二娃皱着眉头,“我倒是无所谓,你们父母以后都还要在他爸手下工作,要是他私底下搞点什么,影响到你们家里就不好了!”

那文静女生温兰道,“也不要这样想别人,万一不是这样的呢……”

蒋二娃道,“还记得以前华通那个副总吗?他儿子如何?偷光缆被库管赵叔打了,结果赵叔那后面被管事的各种被穿小鞋……这种,别看他在公司没职务,但有的是想巴结他,从他父亲那里得到好处的人,这些人手头上可管着事儿啊!”

大家越听越是深以为然,都蹙起眉头,“那怎么办?”

“反正看情况……到时候这小子出现了,就让他跟我蒋二娃谈判……就看他认不认是咱们大院的人,要是他认了,他可以当老二,李伟路,到时候就委屈你了,当个老三……”

那叫李伟路的点点头,“没啥,为了大家。”

程燃看着他一脸的为人民服务的表情,很是正儿八经。

“那要是谈判崩了呢?”

蒋舟冷冷一笑,“谈判崩了,那就是他想当老大呗……呵,咱们就让他看看什么是铁板一块,不卖他半点好,跟他对着干,但是别暴露自己了……私底下进攻,不要放在明面上。实在不行我可以找些朋友,趁他不备给他个教训……当然,这些都只是说说,具体还是看情况来定。他要是懂事,接受就是最好的结果。”

程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开口,“其实,未必那个叫程燃的是这样的人,当老大做老二这些,万一他没兴趣呢?”

“你不明白……咱们被收购了,多没面子……就务必要在这上面,让他低下头来!这才能找回面子!”邱维超一副“这还用说啊”的表情道。

一群人同仇敌忾,说的是越加兴奋,就连连小虎都提出了几个整治他这个“未来对手”的建议,末了还拍拍程燃的肩膀,“你有啥好想法?”

程燃摇摇头笑,“没有想法。”

旁边余鸿笑了笑,“没有创造性思维啊!”

程燃:“……”

你们这一群人这样商量怎么对付自己真的好吗?不过程燃从头听到尾,倒也知道了是怎么个来龙去脉的情况,想想又觉得很是有些无奈。要真的对方突然找到自己搞什么“谈判”,他也会一脸懵逼的吧。

于是这群蓉城华通的大院子弟们就各种“畅想未来”,然后聊了聊各种八卦,吃到了晚上八点过左右,差不多该结账了。这边就让大家凑钱。

结果这四十几个人吃得又多,饮料也是一杯一杯的要,吃下来这一顿结账居然是九百多块钱,其实人均大概也就是二十块钱左右,但架不住这么多人,这个数目还是很为庞大。

面对老板递上来的单子,蒋舟掏了两个裤兜,零零整整拿了一百五十七块钱,其余大家开始凑,有不少人把裤兜都翻出来了,就是没带钱,敢情是听着蒋舟说出来吃饭扎场子,其实大多是过来蹭饭吃来着。东拼西凑,这一大帮人也就才凑到了五百多块钱,其中女生中比较有钱的,包里也不超过一百的。

这特么就尴尬了,看到一个二个眼巴巴望过来的眼神,老板那拿着单子皮笑肉不笑手都有点僵的神情,蒋二娃顿时觉得自己这个“老大”的威望委实有些动摇。

他硬着头皮,看向旁边的人,“老二,你那边还有没有,能不能从家里拿点……”

“哪敢啊!不久前我才拿了我爸一条云烟去当了换钱,差点没被打死……再不敢去偷了……”

蒋舟“唔”了一声,对着右边,结果一个二个立即摇头,“二娃哥,我也没有啊,我这三十还是这个星期攒下来的,刚才都给了!”

“我只有二十七……噢,这里还有十二……”

连小虎把全身的包都翻了个遍,还是踌躇着,本来刚才是说程燃第一天来,不必给,现在也有些求助的神态看向程燃了,“你有多少,能不能先垫着……我回去给你……”

程燃笑了笑,掏出个钱包,把里面的一叠钱拿出来,数了三分之一左右,递给那老板,那老板刚才还脸色不好看,这个时候瞬间就是满面笑容,接过程燃那叠钱,手头上那凑得一大把零钱就搁在了桌面上了。

迅速补了程燃钱,程燃把零钱装进钱包,又转过来对一干瞠目结舌的人道,“以后要在这住,第一次见面,做个朋友,今天就我请了。”

连小虎还有些云里雾里,一大群人都直勾勾的看着程燃,显然还对他刚才掏钱那一幕挥之不去。

余鸿一双眼睛从程燃脚下到头顶上下巡视打量,像是在重新观察他。李伟路吞了吞口水,他是生生把刚才一句看到程燃钱包时的“这么多!”噎进了肚子里,文静少女温兰也颇有些神秘的注视着程燃。

周围一片人失态,刚刚人群里有一小阵“豁”的轻呼,是每个人都听到了的。

这真是,太有了吧……

那钱包里装了多少啊……

有钱啊有钱……

好人啊好人……

蒋舟眼神不定,默不作声把钱给大家分了,给连小虎的时候,低声道,“这个朋友,可交……好好联络一下……”

就在蒋舟给长桌另一头分发钱的时候,速度分明放慢了,他注意力明显放在了街道那头走过来几个穿着黑西裤,上身是衬衣一副职业装扮的男子身上。

有人问,“二娃,怎么了?”

蒋舟低声道,“那几个就是过来和公司谈收购事宜的伏龙顾问,其中一个,三十几岁,看到没有,比较年轻的,叫做罗永春,伏龙八大金刚之一……”

伏龙那行男子沿着街走了过来,大概也是刚刚在附近吃过了饭,路过这个烧烤摊的时候,尽管程燃努力准备往后缩,但眼尖的罗永春还是一眼瞅准了他。

然后在程燃目光下,朝他挥起了手,语气还是那种山海时候关爱晚辈的亲切和半开玩笑,“噢哟……程燃,这么快就找到小伙伴了啊……吃得好噢!行吧,我们这回去还干活呢,你好好和新朋友玩吧!前段时间遇到俞晓还跟我打赌,说没了他们那帮朋友,你过去肯定不适应,看来你好朋友俞晓这次肯定得失望了!”

罗永春一说完,就发现眼前这一大帮人的气氛陡然不对了。

一大群人头一点一点的转过去,就像是他们曾经去国外考察时,看到的那种阵列太阳能发电网,每一个光伏板都能随着太阳的角度转动。

现在如出一辙,一颗颗脑袋,就跟光伏太阳能板一样,旋转了一番,落在了程燃的身上。

“程燃,吃得好哦……”

“你的好朋友俞晓……”

刚才罗永春的那番话,还在众人耳畔回荡,然后短短的时间里面,刚才还眉飞色舞,总结过去展望未来,讲述恩怨情仇,商量着如何对付那个叫程燃的家伙找回颜面的这一大帮子蓉城华通总公司的子弟们,“啊!”得鬼哭狼嚎,轰!的成鸟兽散了。

罗永春看着这么一大群人避鬼一样避电线杆子杵在那里程燃的情况,也是一脸的懵迷,自己这说啥了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

大封推了,说实话,这样的更新,编辑大大能给这么好的推荐不容易,是真爱啊!大家还能给我投票,虽然有时候嘴硬,但我还是要说……爱你们!

第五十五章 代表一下

大概是那天烧烤摊程燃给华通老大院的这些少年们的打击太过于巨大,导致这几天他出门购物给新房子里添置些什么东西,这些院子里的子弟们看着他都远远绕道走,没办法,这个心理阴影,估计一时半刻很难回过血条来……

暂时安顿,程燃就和徐兰前往华西去看看治病的小石头,去之前程飞扬倒是过问过,“我是去看过了,问赵青有没有什么困难,这小伙倔强,都否决了,说是治病的钱是有的,没有困难……公司这边大家同事凑了一笔探慰金给他,几万块钱……你们去看看也好,毕竟小石头程燃也是认识的,赵青小时候还带过程燃玩耍,人要记情……”

徐兰买了一些水果,又封了一千块钱,末了问程燃这钱够不够,是不是少了点?程燃摇摇头,说差不多吧。

徐兰也就包成了红包,和程燃去了心脏外科探望,这个时候小石头居然已经能在病床上玩飞机模型了,还对程燃打了个招呼,一如既往的唤着,“程哥儿!听说你考上蓉城十中了!我爸我妈说要向你学习!我病好了,也努把力,以后也考十中。”

程燃笑着点头,小石头倒是很可爱的。

徐兰和赵青老婆拉着手,听赵青老婆叶玲倾诉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赵青面对程燃的时候,明显有了几分拘谨。

程燃问道,“小石头没有问题了吧。”

赵青点点头,“手术其实并不大,就是材料要求高,这个手术做下来,我看到一些人五到七天就出院了……小石头预计明天出院。”

程燃看到赵青欲言又止,大概也是想说些感恩的话,但话到口边,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出来,因为眼前这个最好的结果,言语其实已经无法表达那种情感和内容。

程燃问道,“出院了你们住哪里?”

“这几天都是在附近租的一个小院,卫生条件不太好,小石头出了院就不住那里了,公司在新总部给我们安排了宿舍,到时候就搬过去。你叶姨请了两个月假,等小石头养好了,他们再一起回山海去。”

赵青老婆叶玲是山海信用社的员工,两人不是一个单位,家倒是住在伏龙山海的院子里。伏龙在蓉城落脚,赵青倒是要先转过来跟着打仗,以后可能也就在这边了。未来双方到很可能是两地分居,不过程燃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等伏龙再发展下去,到时候赵青一个人挣得钱,就足以支撑起整个家庭了。

家属这些,虽然伏龙不鼓励夫妻档,但是伏龙会在蓉城和一些单位成立合资公司,其实很多家属在这个时候都可以上阵,解决一部分家属的安置就业问题。

“治疗上面,没有用到那么多,还有十几万块钱……”赵青拿出了存折,在仅有两人的过道上,递给了程燃。

程燃笑着摆了摆手,“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借你是多少钱,到时候一起还吧。”

赵青点点头,也就不硬塞了。

医院大概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肃穆感的地方,皆因一切身外俗世物在这里都不如“生死”二字这么沉重。

送程燃出来的时候赵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了他一番话,“程燃,身体是一个人的圣殿,无论你在其**奉了怎样的灵魂和思想,都请务必保持肉体的清洁,美丽和强韧。”

……

华西是川内首屈一指,甚至是国内论综合实力能排进前三的医院,能够住进这里或者转院进这里外科病房的病人,几乎都将面临生离死别的抉择。很幸运的是,小石头这次站在幸运的一方。

而程燃大概也因为死过一次重生特别的经历,对这种更是有一种莫名的敬畏,见过了那些人世间的沉重,才会觉得活着,还能自由的呼吸,就是极好极好的一件事。

从医院出来,看到车水马龙,这个时期人行道旁边那些老式的铁艺栅栏,蓉城的城市绿化也没有后期城市化建设后那样的审美,虽然一些地方开始了改造,但大部分地区还是旧城的烙印,粗壮笔直的行道树,带着热浪的风送来花坛里的草腥气,那边临近华西街新植的法国梧桐还引起人们的围观和拍照,这座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城市,在眼前纤陌纵横。

终于将山海的事务一一处理完毕,踏足蓉城的地域,也即将进行在这里的生活了。

程燃又想起姜红芍,在恍若隔世之间,好像他就这样踏足了她生活的同一座城市和天空下,想到两人之间的那些高手过招,程燃又不免心里有些隐约的期待,特别是能够吓她一跳的事情,还让程燃有些跃跃欲试。

倒是不担心山海那边走人了,电话找不到人的情况,伏龙公司本就是搞这个的,山海家里的电话没有停,可以直接转移到蓉城的新线路这里。其实有时候,程燃生出过干脆告诉她一声得了的这种念头,这样没准两人还能提早见见面,总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两世人生了,还跟老姜过啥招啊,直接碾压就好……

但每每一转念,想到过去一年的改变,家里的,自己的,乃至于眼前这个世界的,程燃就觉得,好像在十中开学之时,他堂而皇之天神下凡般来到姜红芍面前,有一种仪式感。

就像是对过去一年所做的总结,又是对两人曾经在山海告别后约定的履行之意义。或者还是自己带入了年轻的心态中,更期望生活中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喜?连他自己也分不出清楚究竟是怎样的心态。

这么想着的时候,还是有些盼望这个时候很快到来的,也就是再一个星期十中开学而已了。

和徐兰准备踏上回程的公交车时,徐兰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到了蓉城亲戚这边的电话。

随着程飞扬事业的发展,还有程燃考上了蓉城十中,尽管自己母亲徐兰也是个事业型的女性,这种时候权衡之下,还是决定从单位买断工龄出来,过蓉城这边,照顾程燃,至于自己的事业什么的,过一段时间,沉淀了下来,再考虑是不是拾起年轻时的理想,开个自己的商店啥的……

来到这边,毕竟开始新生活嘛,徐兰和程飞扬各自配了个手机,手机号码倒是告知了亲朋这些,到得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是蓉城这边的大表叔高世金打过来的,让徐兰一家过来吃饭的,说是定在了“沧浪楼”。

沧浪楼是今年蓉城刚建成,很火的一家高档饭店,外观就是一艘和千吨级游轮一比一大小的轮船,舰岛就是一多层结构的豪华饭店,这些年蓉城饭店同质化严重,这座饭馆一建造起来,宣传营销主打独辟蹊径的外观设计上面,果然起到良好效果,倒是跻身进入蓉城一流饭店的行列。

里面餐厅分级,一层一个价位,既有面对普通大众消费的价位,主要拉人气,也有顶层餐厅两三个人就等闲消费上千的档次。很受蓉城一些富人和亟待炫耀打人脉的新富阶层追捧。

听着徐兰的电话,程燃歪着头看过来,“既然要请客,这么没诚意?不提前一天通知,临到饭点才打电话……再说咱们到了这么多天了,之前也不吭声不出气的……这突然邀请,难不成是本打算请其他人的,这临时想到我们家过来了,顺带拉上咱们?”

老妈徐兰倒是从来善良,这个时候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在自己儿子面前还是道,“万一人家真是之前没时间呢,你知道的,你这个高表叔做生意的,忙不过来……这个时候才通知,你爸是肯定去不成了,就我们俩过去代表一下吧。”

======

这章晚了点,今天才漂洋过海的回家,终于可以泡泉水回血了。

第五十六章 没心眼啊

高世金属于程燃爷爷表妹那一脉,早些年据说捯饬古董,搞餐饮,卖香料,什么都干过,后来搞服装发的家,从广州进货到蓉城,搭上了开放潮流,广州有最大的口岸贸易地,最集中的制衣工厂,那个时候全国各地服装批发市场,一提起来,都是从广州拿的货……乘上这批东风的赚了个盆满钵满,甚至一直延续到零五零六年,直至电子商务的发展壮大。

做生意就像是武学,有不同的套路打法,各人也有各人的风格,程燃倒不认同生意人就是唯利是图无奸不商这种广泛贴标签的说法,只是自己家这个做生意的高表叔,确实是个精明计较的人物。

前一世他们这一脉家境优渥,对于他们山海这一支亲戚,就不免有些冷淡,逢年过节,一般都是自己这边打电话去问候,却很少见他们主动来电的。但是和当初还是副局长的程斌,高世金倒是亲切的很无不称兄道弟,后来程斌出了事,高世金也就再不管不问了。

其实这种情况,在此之前山海的家族就有所感知,所以除了逢年过节例行的问候,双方也不大往来。

只是去年表姑婆来山海游山玩水,山海这边的亲族热情接待过,临走时表姑婆很受感染,嘱咐过来蓉城一定找他们,高世金更是拍胸脯承诺亲戚过来要多联络感情之类。

所以程飞扬来了蓉城,还是给高世金打了个电话知会的。

结果长时间杳无消息,今天突然的来了电话,而且电话之前是打给程飞扬的,明显是程飞扬没有空,这才通知徐兰和程燃。

有种赶鸭子上架纯属图了个愿的意思,所以徐兰知道程燃那番话说得未必错,但她属于那种不好拒绝亲戚好意的性子,劝着程燃也就去了。

六点钟到了沧浪楼饭店,高世金定了二楼叫做“望海阁”的包间。

徐兰和程燃走进去,高世金一脉的家族都在座了,高世金头发斜疏,上了摩丝的头发很是根根分明,油光油亮,两片嘴唇略薄,整个人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印象。

他的两个兄弟,一个妹妹,都带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朝两人点头,毕竟平时接触得少,骤然这么一聚起来,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而这群人一旁,坐着三个少年,两个男生和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生,大的那个介绍了,高世金的女儿髙韶宁,比程燃小一岁。

另两个一胖一瘦的男孩分别是四表叔和二表叔的孩子,年龄相仿,都在十三四岁之间。看到程燃还有点腼腆,冲他多看了几眼,顺和着大人叫了他一声哥哥。

高世金道,“先前给程飞扬打电话,结果他在外面忙,我说你忙,嫂子和孩子总不能不吃饭吧,所以就不管他了,让你们过来吃饭。”

徐兰就说,“是,是,不管他。”

明明并没有太大诚意,但却能够把话说得很圆滑,自己这蓉城高表叔还是个很混得开的人才。

“这家沧海楼今年开业的,在蓉城很有名气……可以算是一线的餐厅之一了。”

徐兰不断打望四周的装潢,点点头,“真是漂亮,山海可没有这样的餐厅!”

高世金端着一笑,不置可否。

表姑道,“是吧,今天这一顿可贵的呢,高老大今天可要破费了。”

高世金道,“宁宁上十二中这个事儿给办成了,这顿饭再贵,也是要请的。”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不过徐兰看了程燃一眼,可倒是给程燃说中了,他们其实根本不是主角,这高世金还真是那套做生意的精明劲儿,不过换句话说,他似乎也没必要在徐兰这种山海来的亲戚之间伪装些什么,也不用像是平时应酬那样戴个面具待人接物,因为没那个必要。在这里,他就是老大,哪怕远道而来的程飞扬比他年长也一样,高老大在家族里,从来说一不二,很有威信。

平时他不怒而威的,是家族里的主心骨,几个兄弟姐妹其实私底下还是比较怕他。

大家先坐了下来,先上了些开胃的零食和凉菜,主菜却是迟迟不上,显然高世金在等宴请的主角,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徐兰。

“去年年初我去山海的时候,就听到说老程公司的问题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嘛……怎么要来蓉城这边定居了?”

高世金对目前的程飞扬和伏龙这些显然没有了解,这也不怪,毕竟就算是伏龙收购了蓉城华通上了报纸,但蓉城报纸很多,每天新闻都不一样,发行量最大的四个报纸,晚报,早报,华西,商报,虽然有三家刊登了收购新闻,先不说报纸并没有刊登伏龙公司法人姓甚名谁,这种新闻也只是豆腐块大小,因为还达不到社会震动的程度,那两天在报纸头条版面花了整整一个头版报道的新闻是一个虐待继子的女人,遭到无数人谴责。

普通民众对伏龙那一块也就只是一晃而过,没有业界人士那种“狼群来了”的体会那么深刻。

其次伏龙收购了蓉城华通的影响力,是需要时间的发酵和人群口口相传中扩大的,高世金就是看过伏龙公司这条新闻,也不太可能和程飞扬联系起来。

“老程公司去年下半年出了点问题,然后进行了改制,公司最近搬迁到蓉城这边来了,我们也就跟过来了。”

徐兰也懂得凡事说三分留七分的道理,既然现在高家人对程飞扬这一块不太清楚,她也没有必要炫耀式的给他们讲起来。经过谢侯明的事件,徐兰懂得藏拙的道理,本来伏龙公司现在发展关键时刻,自己家老程没挣着什么钱,不要别人都把他当成一个挣了大富贵的老总来看待了,那才叫糟糕。

其次,蓉城这边的高家人亲戚,本身和他们之间比较疏远,没必要事事透底。

高世金点点头,“程哥这辛苦啊……”然后他又看向程燃,用教训似的语气道,“去年我去的时候,你爸说最担心还是你的成绩!所以你看你爸这么辛苦,大人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要是在我手上,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努力!毕竟黄金条子出好人嘛,呵!”

显然这是经验主义的错误,高世金听了很多年程燃学习不好的问题,他对徐兰要客气一点,但对程燃这个晚辈,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以往在家族里那种当家人的气势。

高韶宁旁边那一胖一瘦两个堂弟朝程燃投来同病相怜的神情,显然平时家里聚会,他们两个就是高世金放炮的对象,现在出来一个挡枪的,两人还有些个苟且偷生的庆幸。

而髙韶宁也是斜瞥了程燃一眼……目光又移开了。她以前算是见过这个远亲表哥一次,除了他长得不错外印象不深,现在自然对他也不是太感兴趣。她的兴趣还是在今天邀请帮忙的叔叔和他那个一直被高韶宁她们那些个圈子仰望的小姐姐身上。

结果她看到程燃咧出白齿,对自己那个向来教训子弟无人不灰头土脸听着的父亲一笑,“高表叔说的是!”

这捧哏的语气,让高世金眼珠都眯了一下。

高韶宁怔住,旁边两个弟弟更是看着程燃,心想这不知哪里来的表哥是没心眼啊还是没心肺啊!

====

调整一下,明儿两更。

第五十七章 杀人不见血

面对程燃那一番话,高世金摇摇头笑了起来,似乎是在笑程燃的顽皮。

然而殊不知看到高世金的笑容,髙韶宁那两个弟弟早已噤若寒蝉,这也是就是因为远亲子侄,不知道高世金的脾气,要是他们,哪敢这样抬杠。

高世金再不看程燃,对徐兰道,“那么嫂子这跟过来……也是工作调动?”

徐兰有些不好意思,“拿了以前公司的补偿款,先过来照顾程燃父子俩,具体做什么,后面再说吧……”

高世金也就点点头,不再说了。

众人看过来,对目前程飞扬家里的情况也就有了初步的印象,程飞扬公司改制,调动到蓉城,算是盘活了,但也是家里唯一的支柱,自然不容有失,于是母子都跟着过来了,徐兰这边也下岗了,程燃又成绩不好,算是比较坎坷的一家……

髙韶宁多朝程燃看了几眼,她先前总是觉得在家里被管束,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其实和这个表哥两相对比,自己算幸福得很了。

徐兰眼看着好像气氛有些尴尬,主动问起刚才的疑惑,“说是还有客人要来,宁宁考上十二中啦?”

这个时候高世金的弟弟,也就是程燃唤做二表叔的高世充出言解释了一下,“宁宁今年考高中,她成绩算好的了,但十二中也不好考啊,可以说算是蓉城很好的高中了,我先前有个朋友在蓉城三十七初中,年级上长期排名前二十以内,结果考十二中还是差了十几分。今年他们的招分线是595,宁宁考了590,差了几分。今天来的这个李哥在教育系统有关系,能帮上忙,宁宁以前才艺比赛得过奖,这次就拿这个就给优先提档了,人家可是帮了大忙。”

高世金倒是责怪的朝髙韶宁看去,“你看看,要是你多考那么几分,也不用这么求人……”

髙韶宁则嘟哝道,“你以为那几分好考啊……”

吃饭时间定的是六点半,这个时候还有十分钟,人还没来,众人又闲聊似的说起宴请的宾客主角,“说起这个李哥,人还真是不错,本身是教研办的,关系过硬,人也仗义……而且人家就不用说了,女儿还是蓉城十中的学生。可能今天人一会也要过来……这真的是啥人教出啥样的后代,搞教育的就是不一样……”

徐兰看了程燃一眼,这母子俩对视一下,程燃嘴角微笑,徐兰倒是瞪了他一眼,那潜意识是“把你给能的!”。

这个时候徐兰心头一动,又问,“蓉城十中这次录取线是多少啊?”

高世金漫不经心道,“这个不太清楚……比十二中录取线高一点吧。”他自己女儿没考十中的资本,自然也不太去关注那个档次,能上十二中就很好了。

二姑高芹则勾起了话引子,道,“我有个朋友今年也是考高中,成绩也是不错的,只是那朋友是考二十七中的,今年二十七中统招线是620分,调剂线630分,十中不清楚,按照往年惯例,应该比二十七中高不了几分。”

一说起孩子成绩,好像一群人谈兴都高了许多,徐兰又回过头看了程燃一眼,神情倒是“算你还不错!”的一副姿态,嘴角都掩饰不住的微微翘起来了。

蓉城和山海不同,蓉城人口众多,从来都是教育资源跟不上发展,哪怕是在未来,高中录取率都不太高,全市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学生能够升入高中,而且这个数字伴随着城市人口爆炸式的增长,还在不断下降。

高世金这次请客之所以把自己家族这兄妹们一起叫来,一方面是想以家庭聚会的形式和李皓拉近距离,另一方面,也是让自己兄妹这边和李皓相处好关系,以后孩子读书啥的也能有所关照。

时间压着六点半的时候,李皓一家人也就到来了,人一进来,刚才还大马金刀坐着的高世金,立即也就起身上前相迎,热切的握着男子的手,一时间尽是爽朗的笑声。

“有点堵车,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吧……”

“没有没有,定的就是六点半嘛,刚刚坐下来聊了会天……嫂子快请进,我们家宁宁刚刚就在念叨寒寒姐姐什么时候来呢……”

叫做李皓的男子和他新疆裔的老婆进来,后面就跟了个穿着连身裙,眼眉轮廓较深,有欧美洋娃娃面相的女生走进来,面对高世金的殷勤招呼,回应了了一下,“高叔叔好。”

然后又向房间里众人点点头,但目光落在程燃脸上的时候,分明怔了一下,但只是短短的一个瞬息,这个时候髙韶宁已经热切的迎过来拉她的手了,她就和髙韶宁坐在了一起,坐下来的时候,却正好面对对桌的程燃。

程燃眼睛眨了眨,想起来了……

这个女生当时是在他去蓉城十中转学考试过后遇到的,当时正在看姜红芍的照片,结果遇到英语社的排练完节目出来,一个叫曹丽雯的女生以为他是之前偷姜红芍的照片,结果是这个女生出面澄清偷照片的另有其人。

乍一看像是解围,但当时她伶牙俐齿的那番话怎么看,都像是在“洗他的脑壳”调侃他。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但只敢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看她的照片……不觉得太猥琐吗?”

“给你个忠告和不成熟的小建议……喜欢就去追啊,在这里偷看有什么用?不过不撞南墙不回头嘛。撞一次,你就知道锅儿是铁打的了。”

想到当时这个女生伶牙俐齿的“毒舌”,要是自己当真是仰慕姜红芍的人,恐怕当时就会给她万箭扎心了,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听得众人介绍中,这个叫李韵寒的女生似乎也认出了自己,在对面坐下来的时候,一双眼看过来,满眼都是似笑非笑。

髙韶宁首先看出了不妥,她皱了皱眉头,低声问,“寒寒姐姐,你们认识?”

李韵寒朝程燃笑了一下,也不忙着回答她,道,“这是你表哥?”

高世金坐下来的时候已经全面介绍过了,对徐兰和程燃也是以髙韶宁表婶和表哥身份介绍的。

髙韶宁道,“远房表哥,他们家以前不在这里,才搬到蓉城来的。”

李韵寒笑了一下,“下来给你说。”弄得髙韶宁一肚子狐疑,想着程燃什么时候和寒寒姐姐有联系了?

=====

第一更。

第五十八章 唇枪舌剑

李韵寒母亲是维族人,她也继承了个子高挑,面容轮廓深邃,苹果脸的优点,小时候就像是欧美混血娃娃,长大了也挺漂亮,而且成绩好,本身还是英语社团的副社长,高韶宁早些时候认识她的时候,就把她当做一个标杆来看待。

这个时候看到她引以为傲的寒寒姐姐和程燃之间像是认识又不认识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古怪,但是她费尽心思,也找不出来两人有所联系的地方,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李家人到来,就算是主宾上桌了,开始陆续上菜,酒开起来,表叔高世金和这自己三个兄弟姐妹都是做生意的,还是很能说会道,一时间桌子上立即就热闹无比。

高世金在交际上面不得不说还是有一套,也不怪早些年间那些生意场的闯荡,在李皓面前,分寸拿捏得极好,很好的展现出团结一大家子的和睦一面。

李皓一个劲道,“世金,你这样做是对了的,一个人做生意发了财,把兄弟姐妹这些一起带上,这个家是当好了的!我就是遗憾啊,家里面的人在大西北,兄弟姊妹些,老父亲老母亲,想让他们过来呢,也不现实,两老口在老家过惯了,也不习惯这边的天气水土,只能每年回去看一两次,但是家里面但凡有什么事情,喊我一声,我不管隔几千公里,都是要立马赶回去的!我李皓交朋友,不喜欢那种酒肉朋友,还是要看人品……你这种朋友,可交!”

看得出李皓对高世金对家人照顾的这一面很有好感,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从这个层面上建立起来。

气氛正酣的时候,高世金牵着李皓端酒的手,朝向徐兰说,“这是我嫂子……李哥你也要跟我喊一声嫂子噢……”说得圆润自如,丝毫看不出来程燃母子俩是临时被拉过来的。

不过李皓还是好奇道,“世金你不够意思啊!这么多年,怎么也没听你说起自己有这么个哥和嫂子呢?”

高世金神色略微尴尬了一下,然后笑道,“李哥你是不晓得,我这个表哥表嫂都在山海那边……最近才过来的。这一来了,想到和你聚会,我把他们也一起喊过来了,哥那里有点事情,今天来不到了,嫂子这才来看一下你……”

李皓笑着端起酒来,和徐兰的饮料碰杯,敬上一杯,“那嫂子以后要多来……下次我请,给嫂子接风。”

高世金呵呵笑着把话题转移了,又直夸李皓老婆气质好,说老李真是好福气,弄得李皓老婆也是红光满面。

“说到底,这次我们家宁宁能上十二中,还是李哥你帮了大忙……”

李皓这头哈哈笑着摆了摆手,“乱说!你以为我谁都能整进去啊?要是自身不行,分数差太远,那恐怕连局长批条子都没得办法……说到底还是你们家宁宁其实分数差不多了,再加上本身以前自己得过奖,这才能让十二中管调档的人看中了……我就只是做了个牵线搭桥的作用。”

“那是那是!”高世金点点头,“说到底宁宁还是不省心啊……能要是像你们家寒寒一样成绩那么好……我也不操心了。”

尽管一直在谦虚,但李皓这个时候还是很为受用的,道,“好的习惯是好的学习的首要条件……寒寒其他没什么,你要说她有好聪明?也不然,就是从小习惯养得好,她妈说到底付出比较多啊……”

高世充在内的几人也立即助攻,抓着李韵寒和李皓老婆就是一通表扬。

“李哥你们家教育的好啊……”

“嫂子辛苦了,敬你一杯!”

“寒寒这么优秀,先前听宁宁说,寒寒还是英语社的,这英语肯定很好吧,未来英语很重要,这一块要是学好了,现在蓉城很多外企国企,都是抢着要人……”

高世金琢磨道,“我们家这边的子弟面前,就看着宁宁成绩目前是最好的,考上了十二中……”他的目光随后扫过了高韶宁旁边的两个弟弟,还有程燃,然后从程燃身上收回去,道,“以后其他这几个……能够追得上他们姐姐就不错了!”

高世充适时对自己孩子和老四的孩子教训道,“听到没有……你们以后都好好跟你们宁宁姐,寒寒姐学习!”

两个男孩点头如捣蒜,这种时候,在别人家孩子显圣的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做应声虫是他们避免引火烧身的不二法门。

李韵寒倒是表情有点奇怪的抬起头来,看向程燃。

她刚才在和高韶宁说着话,但是还是听到了高世金这番只有自己女儿考上了十二中成绩在家族里最好的话。

她皱了皱眉头,干脆看向程燃,“你不是十中的学生?就是放假了,我们学校也不对外开放的啊……那天怎么在十中看到你?”

和李皓推杯碰盏的高世金,目光看了过来。

他的三个兄妹也都不说话了,眼神也是如出一辙。

李皓停顿了一下,看向程燃,又看向高世金,显然对他说法自相矛盾有些奇怪。

高世金的表情换成了笑容,那模样仿佛也是在问,是啊,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在十中,你在十中干什么?是不是去偷灯泡?

气氛一时间很是寂静。

“我是去考试的。”程燃如实回答。

“考什么试……”李韵寒想了一下,忽而道,“那天的转学考试?”

程燃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李韵寒的父亲已经先开口了,“这么说来,小侄子是打算转学到十中?嫂子……考上了吗?”

他直接问的是徐兰。

徐兰点点头,“开学就在十中读高二了。”

高家人这边,都怔了怔,高世金的表情略微凝固了一下。

李韵寒有些讶异的盯着程燃,“我听说要通过考试转到我们学校很难的……霍,你挺厉害啊。”

程燃笑道,“一般,一般。”

谁知道李韵寒直接翻了个白眼,“假得很啊你!”

高韶宁和身边的两个弟弟,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盯着程燃……突然觉得,以前从父母的只言片语里面这个远房表哥的印象,突如其来的大颠覆了。

李皓却已经是先表扬了,“小伙子可以啊!加把劲!”又对高世金道,“你这侄子很有本事啊……”

然后李皓就端起酒杯来,和程燃碰了一杯,“我喝酒,你喝饮料就行了……很优秀的小伙子,叔叔敬你一杯!”

高世金也在旁边略带尴尬的陪着笑,这件事最终是饭桌上的一个插曲,只是这个插曲,让后续的氛围都有些变化了。

一直持续到后面宴席结束的时候,高世金饭局后半段仰头喝酒的时候,目光都有点频频落在程燃身上。

高韶宁则是想到先前他爸教育程燃好好努力的时候,程燃回应的那句“表叔说的是!”,感觉脸还有些火烧火燎的……

这顿饭吃了两千多,高世金付账,李皓被高世充挽着先出了门,高世金这才看向徐兰,只是语气有些冷淡,“原来程燃考上了蓉城十中啊……难怪你们都来蓉城了,这几年苦一点,把他管紧一点,考个好点的大学……出来倒是能找份好工作。”

高世金内心有些恼怒,在吃饭前因为固有印象,居然没先问程燃学校问题一声,导致他这顿饭上有些不好看。其次,还有一种“程燃怎么考得上”的这种不甘心理作祟,所以现在说话之间,都有点言不由衷。

只是面子上还是没有垮下去,“行,改天等程哥有时间,我们家里人再聚一下。”

……

饭局结束,一众人陆续从包房出来,几个孩子落在后面,程燃和李韵寒同时走出包间,来到走廊上,和他并肩的李韵寒转过头来促狭一笑,“怎么……那天转学考试在张贴栏,傻愣愣看照片,上面的女孩漂亮吧?”

程燃本意其实也是想打探一下李韵寒,毕竟他的空降计划是要给老姜来个突然袭击的,可别提前露了馅,看着李韵寒那张似笑非笑的苹果脸,程燃笑了一下,试探性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李韵寒摊了摊手,“你在说笑啊,十中可能没有人不认识她吧……”她又撇撇嘴,表情丰富极了,“只是我认识人家,人家未必认识我啊。所以你打得什么心思,可以趁早打消了!”

程燃悬着的心下来……

嗯,安全安全。

但这话琢磨着不对啊。

“这……你知道我打得什么心思?”

李韵寒“噗嗤”一笑,转过头来,马尾晃了一下,眼神像是夜晚的猫头鹰一样明察秋毫,“你敢说没有一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图?刚才问我认不认识,难道不是想我帮你介绍,走闺蜜路线?”

“这样啊……”程燃歪着头。

李韵寒观察他的表情,笑道,“是吧,承认了。你看你这傻书呆子的样子……书呆子,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没可能啦……喜欢人家的排了几个足球队了,比起来你……”李韵寒上下打量了程燃一下,“至少我都看不上……”

程燃哭笑不得,“请问我有问过你意见吗……”

“还有这种话直接当面说出来不扎心吗?”

“好啦,开个玩笑啦。现在扎心总比万箭穿心好!”李韵寒呵呵笑道,“姐这也是好心提醒你,给你一条生路!来了我们学校好好读书,到时候你就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了……看在你是高韶宁表哥的份上,到时候我罩你,想不想学好英语,来英语社,美女很多哦,报我的名字,让你免费入会!”

说着李韵寒很有范的朝程燃摆摆手,她父母已经到楼下了,这个时候也该道别了。

程燃则是对这女孩的毒舌佩服至极。看到她骄傲转过头去,程燃面不改色反击,“刚才你说看不上我,是跟我开个玩笑……这句话意思是不是,看上我了?”

傲然前行的李韵寒一个趔趄,猛然回头,眼睛里依然是凶相毕露。

这个时候程燃已经走入了大部队里,朝她洒然挥手,不给她冲上来踢两脚的机会。

这边已经在父母旁边的李韵寒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一副“你开学死定了!”的表情。

======

第二更!

你们快投票,我叉会腰。

第五十九章 史诗级大片的逼近

临走的时候,二姑高芹还不断拉着自己母亲徐兰说话,主要是询问一些孩子教育上面的问题,末了还说着亲戚要多多往来,以后要经常接触,让他们家孩子多向程燃学习。

送走了李韵寒过后,高世金看了程燃一眼,对徐兰道,“嫂子你那边买断离职,到了蓉城还没有工作吧……这样吧,可以到我铺子这边来,包吃,给你五百一个月,你回去和飞扬商量一下。”

虽然说是商量,但那话语里面倒是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高芹和高世充耳朵竖了一下,朝高世金看过去,高世金上次还跟他们抱怨,如今招工的是越来越贵了,开七百都要讲各种条件。

徐兰道,“再说吧。”

高世金有些意外于徐兰好像兴致不高,而且没有喜悦,应该是觉得工资有点低了,但他们毕竟是山海过来的,放蓉城这个招工工资可能是最低水平,但以山海的眼光绝对是处于中等的,徐兰要嫌低,可能觉得亲戚这层关系上他该多给一点。不知为何,高世金心头生出莫名烦厌,光洁额头上的眉毛微微蹙起,道,“那你想好了,再跟我说。”

程飞扬工作这边到蓉城,租房子,生活费用,生活水平蓉城都是高于山海的,凭借程飞扬一个人顶不顶得住?高世金觉得晾一阵子,程飞扬就会让徐兰过来找他这个表弟了,到了蓉城这边,还是得听他的安排。

这个间歇中,高韶宁则对程燃表现出探究道,“你刚才和寒寒姐姐说什么呢?”

程燃看了一眼这个表妹,道,“噢……她说到时候罩我。”

高韶宁嘴巴讶异的张了张,旋儿笑了起来,又问,“你怎么能考上十中的?”

“我成绩一直都很好啊。”

“……”高韶宁表情尴尬,才怪呢,难道自己从小听到的传闻是假的?

“那有机会出来玩,唱歌什么的……”那头高世金已经准备走了,高韶宁又对程燃道,“有空了我也会去十中玩的,到时候让寒寒姐姐介绍些朋友给你认识一下,他们都是很厉害的……”

程燃点点头,“好啊。”

高世金开出了自己的帕萨特,问要不要送程燃和徐兰一程,徐兰就说不用了,不顺路,而且其实不远,赶公交车就能回去了,他们娘俩还能熟悉一下蓉城街道,高世金也就点点头,他们那边四家人开着一辆帕萨特,一辆桑塔纳和铃木小轿车走了。

帕萨特上面,高韶宁母亲这才表达自己的惊讶,“程燃居然过来读十中了,我们宁宁都读不上的……”

高世金皱了皱眉,道,“十中那个地方,除了学习成绩好,很多家里都是有钱有势的,近些年攀比也严重得很……程燃在里面读,未必是好事。令做鸡头不做凤尾啊,在山海,他至少成绩算拔尖。到了十中里面,恐怕培养出来的自信很快就被打磨没了……”

高世金老婆就道,“你这人真是,也不想点好的,毕竟是自己侄子嘛……”

高世金被老婆数落,讪讪笑了笑,“我也就是这么说一下而已,这种事又不是没可能,呵……”

……

那天和高世金吃了饭,回到公司外面的宾馆里面,晚上程飞扬回来了,下午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去高世金那边吃饭,其实是在省府里面开会。

其实伏龙公司规模并不如何,之所以让政府重视,其实是有关于防灾预警系统的上线和运用,在此时抗洪中起到的作用,省里打算给伏龙申请项目扶持,并且召开一次省内的气象单位采购会,要以川省为基地,把防灾难预警系统全面推广出去。

这个时候,抗洪抢险的会战也陆陆续续到了尾声,但后续的影响是深远的。灾难暴露出来触目惊心的一些弊端,吃空腐败的行为,开始追账惩治,而与之相反在这上面突出贡献的集体和个人,也要进行表彰,伏龙也在这个范围之中,要进京,回来省里也要授予荣誉。

程飞扬说起自己要进京的事情,徐兰都听得呆了……然后就是惊喜和激动。把她给高兴坏了,程飞扬显然已经激动过了,但这个时候还是很与有荣焉的,朝程燃看来,一种“你老子厉不厉害”的征询神情,程燃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程飞扬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他。

说起这种重要的事情过后,程飞扬才问起今天他们吃饭的整个过程。

听到高世金给徐兰开五百工资去他店铺里的时候,程飞扬摇了摇头,对程燃笑,“你这个高表叔啊……哪个要他在那里做安排噢。”

听完了之后,程飞扬拿起那台诺基亚手机,朝卫生间走去,“行吧……改天我们再回请他们。我给山海那边你大堂伯他们打个电话……”

徐兰朝他背影撇撇嘴,对程燃道,“你爸巴不得炫耀去了!”

程燃想起今天的事情,倒是有个郑重的问题,“妈,你过来了,肯定是闲不下来的,有没有想过做点什么?”

程燃知道徐兰属于闲不下来的主儿,其实事业心很重,去年程飞扬事业搞起来了,她仍然每天按时上下班,一点没有伏龙老总夫人的觉悟。倒也没想过要在伏龙公司上面挂职什么的,对于程飞扬那一套电讯电子那些东西,她搞不懂,也不感兴趣。

但要说徐兰真的在蓉城这边专属照顾他们父子俩,程燃觉得就算徐兰口头答应,她其实心底也是不甘的。国资大饭店的继承人提出过给她股份,让她留下来,但为了程飞扬事业,为了程燃学业,她还是做出了牺牲。

虽然口头上一直不说,但其实今天高世金说让她去他的店铺里上班的时候,自己母亲心里面肯定是不好过的。

所以程燃干脆挑明了。

徐兰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能做什么?……现在时代变化快,在蓉城能做什么啊,难不成真在你表叔那里打工?五百块钱我肯定是不干的,以前在山海大饭店,杂七杂八算下来我也能拿到七百啊。而且我还要照顾你两爷子嘛。”

“我爸不用你照顾,忙起来他也是没日没夜的,还经常出差,再说了,总部这边食堂建设将作为企业文化建设的重要部分,到时候在食堂吃得都比你做得好。”

徐兰直接抬手就给了他一下,“嫌我做的不好吃是吧!”

程燃揉着手,陪笑道,“呵呵,我这么大了,也不用你如何照顾,中午饭可能在学校解决,就下午一顿饭,根本不用麻烦。到时候大把空闲时间,难道你就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了?”

戳中软肋,徐兰面露不豫,“我也不想啊,那又能做什么……”

自己老妈这是上道了。

程燃神秘一笑,“其实也不复杂,给你介绍个轻松的,只需要眼光和魄力就够了,国家今年政策上开放商品房经济,房产这上面可能会有赚头……反正闲着也就是闲着,我爸一个劲挣钱,你也没啥事干,把他挣的钱换成不动产吧……炒炒房玩完啥的。”

徐兰白了一眼,“你又知道了!这是国家释放利好,房价涨一波,到时候这利好随时间一过,房子价值又跌下去了!”

“跌不跌的,你试一下不就好了,反正咱们在这定居,也该买一套房子,单位要修福利房,那不占自家多少资金,把这个当生意,试一试总行吧。”

徐兰想了想,最后看着程燃,想到这一年里面,程燃的历次建议,都对程飞扬产生的影响和结果,她点头,“也行吧,你小子鬼机灵得很,有自己的想法,反正我也不知道做什么,空了就试试吧……”

这么说着的时候,徐兰莫名都有些兴奋起来了,“哎,到时候你得给我些建议啊!”

这就是自己老妈,人来疯,说起事业项目的时候浑身都是劲,但是这种思想的巨人,行动也是巨人的性格也颇为头疼,上一世下岗离职后,听风就是雨,别人说哪行赚钱就去干那行,往往都是热度尾巴上了,进去就成了最后一茬韭菜,唰!唰!唰!三下五除二给别人收割了……

这一世,反正老妈到了蓉城正好闲着,发挥她旺盛的事业心,当年蓉城最早一批炒房的房哥房姐,都成富翁了,好的人家都炒出房地产集团了……程燃也没想过自己母亲要做多大,没事炒炒房,跟着房地产趋势顺流一波,倒也挺好。

至于说他给建议之类……

其实压根不需要啥建议。

三个字……买买买,瞎那个什么买就够了。

就在这样平静决定未来的生活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去,席卷整个大江南北,年度史诗级灾难片“开学”,即将上演了。

====

我出来了,我又跳进去了。

拿票砸我啊。

第六十章 两根猪蹄

俞晓在镜子面前整理衣装,今天穿着白衬衣,下身穿着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哼着小曲,头顶偷抹了点他父亲的“摩丝”,摁一下噗嗤喷很多白泡沫,抹在头发上没半刻就根根如针。

临出门前还在自己家客厅作为背景墙的镜子面前左右照了一下,比划了几个帅气的动作,韩流不知不觉就袭入了这座小城市,他不知道新入学第一天的这个装扮,到底是不入时,还是走在了潮流前面……

背着书包下楼来,面对几个大院女生,俞晓甩了甩头发,一副高冷模样,结果头顶的窗户哗啦啦拉开,是自己母亲吼得整个院子都听得到的声音,“俞晓,你球鞋还没拿!你个死娃子幌得很(马虎)……我给你丢下来了……”

然后就看到一双球鞋从三楼上甩下来砸在俞晓肩膀上,球鞋洗干净了,要不然今天精心装扮的白衬衣就破天荒要有个鞋印了,俞晓大失面子,杨夏几个女生笑的前俯后仰。

一行人准时坐上去往一中的22路,杨夏,柳英姚贝贝几个坐在最后面一排,俞晓坐在倒数第二排有两个座位的地方,转过头和他们热络聊天,不一会就有人上来,俞晓让个了腿坐进去了,车沿着路前行,一群人说着假期里的有趣事情,交换一些新闻,就像是每一次他们这样假期结束去上学一样。

公车在城市间穿行,车厢里尽是聊天的声音,笑声,议论某些事情的声音,但俞晓注意到在大家聊天的间隙,杨夏目光落在了他身旁的男生身上,而后又看向窗外……忽然沉默了许多。

新的学期调了座位,进去就是桌椅板凳的响声,张贴栏那里吸引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传出来的声音,宋时秋这次是榜首,但他好像并不开心。

这一天就是这样,调座位,开学,然后就是下午上学,然后一件事情很热闹,有人来到班上给杨夏递信,主要是开学第一天就传来这种事,说明那哥们儿很生猛啊。这所学校依然热闹着,然后是下午的体育课,男生踢球,女生们集体过来加油。

杨夏,姚贝贝,柳英这些同一个大院的,对俞晓一个劲鼓劲打气,弄得居然都有人嫉妒起俞晓来了。

不知道这种攻势是不是打击了对面的自信,导致最后俞晓单刀突进灌了一个球进门,赢得了比赛,欢呼和大出风头之间,姚贝贝还给他送来了一瓶冰镇可乐,拍了他一下,“算你厉害!”

球赛结束,等待着放学的间隙,运动过后的俞晓和杨夏等人坐在观众席,大家买了些饮料小零食,凑在一起吃着,杨夏抱着一瓶矿泉水,扭开,小口喝着,时不时过来拿一块薯片放嘴里。俞晓手不断往柳英手上捧着的一大袋妙脆角里面捞,柳英眉头一皱,手一收,俞晓抓了个空,不甘心的龇牙咧嘴挥着手探上前,几个人都笑起来。

远处托了家里关系转到他们班的宋时秋在跑操,据说心情不好,一圈又是一圈……

而这个时候,夕阳在最后的那处山头悬挂着,远方还是绿油油和黄灿灿相间的农田,操场上斜在日暮中的单杠和攀爬架,操场上,男孩女孩在这样恢弘的图景中,像极了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而在这副油画的画面中,俞晓仰起头,轻声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一群小伙伴们,谁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姚贝贝伸了个懒腰,“明天蓉城十中就开学了……他们居然允许程燃转过去,这所学校……估计惨了。”

……

临放学的时候,杨夏突然站起来,朝东南角落看过去,她愣了一下,那里有个熟悉的人影刚刚走了过去。

几个人看着她,“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好像看到了熟人……”

“谁啊?学校里到处都是熟人好不好……”

“好像是……秦老师……”

“啊……”他们齐刷刷站起来,循目望去,只有大广场的花园,即便有人从那里过去,这个时候也转进了那些小路之中了。

……

秦西榛是今天回来的,假期的时候,没有书信,她和程燃之间基本断了联系,她原本是要晚一点才回家来看看的,只是想着今天是一中开学,就提前处理了事务,手头上有的工作也押后了些,提早赶了一班飞机回程,回来后是她的舅舅来接的她,护送到家,秦西榛放了行李,吃了个午饭,睡了一觉,下午来的一中。

秦西榛是全程低调,戴了个鸭舌帽,到了一中只找了以前的班主任谭庆川,谭庆川最初时吓了一大跳,秦西榛山海音乐节一举成名,甚至还曝出了她的父亲就是秦克广,这种事情后来在一中教师圈子里爆炸式传开,她教过的音乐教室,至今是很多一中学生对外骄傲津津乐道的话题。“秦西榛是一中出来的,当了半年音乐老师”这种话,山海市社会各个层面,都是无人不晓的。

人们说起来,几乎是当成一个传奇来看待她,这种感觉一中的老师大概更为深刻。甚至一些男教师想到了当初喜欢过秦西榛,甚至还和她并肩探讨教育聊天的情形,就觉得是一段很奇特的经历,足以炫耀一辈子。

所以可想而知谭庆川当时在办公室接水,看到穿着T恤,戴着鸭舌帽,下身宽脚裤已经俨然不是曾经那副职业装扮的秦西榛俏生生站在门口的时候,谭庆川倒茶杯里的水都满溢出来了才察觉过来。

后来谭庆川和秦西榛简单的聊了一下,想起当时秦西榛刚刚参加工作的青涩模样,谭庆川还笑着说可惜了,原本还以为哪个年轻男老师有福能娶到你的……

看到秦西榛脸微红起来,谭庆川又道,不过也不可惜,你是注定要飞很高的人,山海这种小城市困不住你的……这帮小年轻的,可没一个配得上你。

秦西榛也只能咯咯笑着揭过不提。两人聊着过往遐思的时候,秦西榛问起了谭庆川房子分到了吗。

老谭看来心情大好,说要是没分到手,他老婆还不天天在他耳边念!早几个月前就分到了那套房子了,王奇那小子,终究走的不是正道。言语之间很有一种老谋深算的自得。

老谭和王奇这场教学大战看来已经落下帷幕,如今是年段教研组组长的谭庆川威望在山海高中教育界,也是排前的。

秦西榛这个时候才道,“那么以前你班上那个第一名的……总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程燃,没在张贴栏上了?”

“转走了,人家转蓉城十中去了!通过了转学考试啊……十中就把他给招了。说起这孩子,也算是我谭庆川这么多年来班里很罕见的……他是有自己想法的,就是现在很多成年人,也未必有他那么成熟……”

谭庆川食指中指间夹着烟,深吸了一口,缓缓突出,目光,像是渊潭一样深邃,“这孩子不错,我总觉得,以后还能听到他的名字……”

……

秦西榛离开一中,沿着大道坡路上行,附近琴行店开着,以前她只能在橱窗上观望买不起的琴,她现在已经能买了。但她并没有在那个每次都会驻足牵挂着她的心头之好的琴行门口驻足,而是拾步前行,在那家经常光顾的蹄花店停留了一会,然后她来到了滴水岩那家曾经练琴的琴房……坐在了曾经和那个少年并肩坐着的堡坎上。

把泡沫饭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根卤猪蹄。

然后秦西榛就那么捧着猪蹄,坐在那个堡坎上一个人啃了起来。

风很暖和,堡坎正对着的电线杆纵横交错,目光所及的古建筑群上空,是黄昏镶着金边的最后一缕暗云。附近的店铺里传来录音机里的歌声,是她的歌。

突然云朵游移,一道光穿透射下来,秦西榛鸭舌帽下的眸子染得跟琥珀一样。

“哈……”秦西榛嘴角扬起,琼鼻精致的挺翘着,只是声音有些意兴阑珊,“原本是想请你吃饭的……”

今天没有更新。

十中副本即将展开,感觉状态不好,为了奉献最好的寄几,睡一觉起来明天写。

《重燃》今天没有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忘乎所以和很稳得起

这又是一个蓉城闷热的夜晚,十中开学的前一天,程燃和母亲徐兰退了门口租住的宾馆房子,搬进了小区。

卫生已经打扫了出来,东西都陆陆续续安置,一套三的房子,还有一个书房,小区周边的环境很好,有文化公园,有工业园区……一九九八年的这个时候,伏龙公司买下了蓉城华通的这块地域。

现在外界很多人在惊愕于伏龙的产销和收购扩张能力,伏龙虽然起家有国资背景,但那只是很小一部分成色,总体而言仍然是一家民营企业。

要知道民营企业进入资金技术密集型这片领域,若没有雄厚底气,就是在作死,甚至于可以说在这个时候,前些年人们在民营企业界叫得出名字的大部分明星企业,新希望,健力宝,娃哈哈,格力……所涉及的饲料加工,饮料,空调产业,无一例外都是劳动密集型或者资源密集型产业。

而至于资本密集和技术密集型两个领域,哪个领域都不是一家底子薄的民营企业能够去趟的,在这片领域立足的大部分都是国资背景的合资公司,央字头国家队。

但伏龙硬是不回头的往这条路上去了……

在如今的西南商圈,有媒体和相关业圈的目光落在了伏龙这家公司上面,对于对方能在短时间内,就有攻向蓉城,三千万收购蓉城华通的资金气魄。

虽然不是一次性支付,但涉及这样的数目,就是在程飞扬和他那一帮部下如今算是伏龙顶梁柱的内部常务委员会开会中,在自己父亲一份份文件的签署决策中达成的。

当然,很多人并不知道,伏龙拥有这样的现金流,没有在发展的持续投入和收购资金链上面出现问题,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防灾预警系统的销售收入。

只是这套系统目前名气很大,洪涝灾害爆发,很多气象部门的订单陆续过来,伏龙专门成立了一支项目队,分组前往各地进行洽谈,搭建,这也算是无心插柳的产出了吧。

想到一路走到这里,程燃生出一种成就感。

甚至于让人敢于去想象未来,甚至更遥远的未来……当然,有的时候仅仅只是想想而已,还是得立足当前的事情……

伏龙进驻,本地占据市场的电信供应商采取了一些措施,出现了联合,一些人物背后开始筹措,一些应对思路从那些烟雾缭绕的闭门会之中产生,反向对伏龙进行挖人,削弱伏龙这支军队的规模,频繁营销公关,加强和合作单位的纽带……当然,还有一些隐藏在底下,见不得光的手段……

但大部分还是在商业层面上交手。

只要伏龙始终在正确的道路上,一些涉及管理和战术上的内容,程燃都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干预自己父亲和他的团队的。

说到底,现在他本身也在避免这种细枝末节,那是要累死人的,而且目前以他的身份,也根本介入不进去,他可以让这艘轮船启航,但也正是因为并不是他亲手建立,他也没有对这艘轮船做主的能力,只是大概在伏龙那些元老眼睛里看来,他掌握着最锋利的一把剑吧。

那就是能直接能对程飞扬提出建议,而且关键是程飞扬还有很大可能接纳他的建议……

蓉城华通的招牌已经拆卸了下来,现在新挂上的是伏龙公司的牌子,那栋华通老大楼之中,会议室里面还亮着灯光。

程飞扬没回来,徐兰从阳台收下来晾干的衣服,对程燃叮嘱着,“明天上课,就在门口坐三十七路车,几站路就到十中了,书包给你准备好了,你再检查一下,钢笔这些墨水汲了没有……”

其实今天住进来的时候,遇到了连小虎,他旁边还有那个绰号为“蒋二娃”的蒋舟,另一个好像叫做李伟路的三个人。

三个人看上去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类似“谈判”这种事,没等三个人说话,程燃就先伸出手虚压住了三人,开口道,“明天我要去赴一个重要的约定,所以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然后就在他们愣住的时刻,程燃提着超市里买回来的各种东西走回自己的单元楼里面了。

三个人当时估计都有点迷。

理由明明很荒诞,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让人完全无法反驳和反应。

你明天赴一个约定关我们今天什么事?到底什么约定搞得这么如临大敌的……莫斯科筹划反攻柏林吗?

……

新的房子里,程燃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现在程飞扬很有一些好茶叶,都不是自己买的,出差的时候,当地的一些客户送过来的,因为伏龙的客户大部分都是企业和政府,这些送过来的很有些好东西,这次搬家一并搬过来了。

沏了一杯新茶,淡淡的清香缭绕进鼻腔里,程燃站在窗外,身处陌生的环境中,多少有一种不适应感,某些刻印在脑海遥远的记忆浮现,譬如当初离开家远行,恨不得每天往家里打一个电话的不习惯,后来离家越久,回去的时候,竟然会有呆烦了的心情……再后来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出国奔波路演……家这个名词,就像是记忆宫殿里遥远的一个角落,模糊不清,又水波不兴。

原来的自己早被周边的一切裹挟,深陷人世浮潮的巨大惯性,越加冷漠麻木,心如坚铁,心里充满欲望,几乎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窗外下起雨来,夏季也就是雨季,蓉城的雨水这个时候特别多。

雨打在外面的树叶上,被雨浸湿的闷热天气送来一些凉爽的风,这处租住房屋的灯光中,站在窗边的程燃,心里那种淡淡眷恋和惆怅的感觉又伴随着这个雨夜再度袭上心头。

程飞扬撑着伞回来了,换鞋子,鼓捣出动静,问有没有泡饭,徐兰赶忙去厨房的身影……

然后他走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口袋事物,口袋内壁闷掖出了很多水蒸气,哗啦啦打开来,里面是五个表皮黄酥酥的炸饺子,“开会,他们就买了些外面一家推车买的炸饺子到办公室来吃,味道挺好的,我留了几个给你们尝尝。”

程飞扬把口袋摊开,递在程燃面前,一脸殷切的笑着,这个目前有上千员工的伏龙老总,开会到晚上,却还想着给家里的程燃娘俩揣走几个炸饺子。

原来所谓的家,不是能在地图上找得到的一个区域,不是那些在未来翻天覆地的改变中物是人非的一个小院,或者一栋楼房……而是哪怕天崩地裂,也永远会停留在那里的一段时光。

……

五个饺子,徐兰尝了一个,程燃吃了四个,然后他抱着茶水,呼溜溜的喝着。给程飞扬做了泡饭的徐兰擦着手走到客厅,看到程燃对着没打开的电视机发呆,当即狐疑道,“怎么,在等电话?有人会打过来?”

程燃心头那个一惊啊,知道自己的一些细节都被老妈看的很透,赶忙摇了摇头。

今天本应该是山海一中的开学日,但一直到了晚上,老姜都没有电话过来慰问一下开学的事宜……

这不会是电话转接的问题,伏龙本身就是搞这个的,将打向山海家里座机的电话转到蓉城这边,当时就设置好了的,而且今天还测试过……

所以,倒很有点意思啊,老姜忘了自己今天开学?

呵呵,看来这个暑假玩的忘乎所以了啊……

……

另一方面,涴花溪的家属院独栋,洗了澡只穿着睡衣的姜红芍坐在客厅里,削了苹果,又吃了梨子,还靠在沙发上面翻着一本。

姜母从亮着灯的书房走出来,书桌上还摞了今天要看的一些卷宗,她出门来,用杯子接了一杯水,看到了客厅沙发上那一头青丝,姜红芍正好这个时候斜眼看了她一眼。

姜红芍母亲皱了皱眉,“怎么……在等电话?”

“没有啊……”姜红芍就在那头笑起来,“头发还没干呢。”

“你以前不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姜母不动声色。

“下雨了,楼下空气好一点,哈哈……”

“放心吧,除了内线电话,我不会接的。”姜母丢下一句话,端着水杯走回了书房。

姜红芍嘴角尴尬的扬着,脚丫子叉进拖鞋里,收拾收拾自己书上了楼,在楼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复古式外形的电话机,眉眼掠过一丝恼意。

很稳得起啊程燃。

====

补第一更。

第六十二章 跨越的仪式感

大雨瓢泼,蓉城到处都是雨线。程燃醒过来听到窗户外淅沥沥的雨声,这处屋子阳台的窗棚是打的铁皮,雨水滴落在上面,尽是噼噼啪啪的声响,声音有些吵,但入耳尽是新鲜的气息。

蓉城早在七零年代就成立了天然气公司,早就使上了管道燃气,相比起山海的蜂窝煤炉子,燃气灶用着方便多了。徐兰给程燃和程飞扬一人煮了碗面,程飞扬看着外面的雨,刨了两口面,“黄叔叔今天那辆桑塔纳好像要走东二环去做保养,要不要他开车送你一截?”

程飞扬口里的黄叔叔是以前山海华通的员工,在单位上开车的,叫做黄任,后面伏龙公司成立后,程飞扬保留了黄任的职位,让他负责用车小组。目前伏龙的车辆都是由他统筹。

“我还是自己乘车去,顺便熟悉一下路线吧。”

程飞扬点点头,“这样也好。”

伏龙公司走上正轨,而且各方面规章制度立起来,有时候也颇为严格,也严禁公车私用的情况,如果遇到业务员要出任务,就连他这个老总也可以没车用。今天程飞扬也是心下一软,只是没想到程燃拒绝了,有时候他觉得程燃,实在懂事得太快了。虽说不能像是一些纨绔一样总是把老爹挂在嘴边,但他这样一点也不打算沾自己光的态势,让自己很没有做父亲的成就感啊……

不过想到今天程燃要去报名的是蓉城十中,程飞扬就很是有些骄傲,其实在大部分场合他都很低调了,没有怎么宣扬程燃的情况,但每每和一些大客户坐下来打关系闲聊的时候,大家把话题放在自己孩子身上,问到自己,程飞扬说起自己儿子考进十中时候,有的人会意外,或者重新打量他,有的聊得来得觉得理所当然的发出赞叹……这些时候,不仅仅是程飞扬面色有光,甚至还可能给客户和合作方一种自己家风良好内外兼修的观感。

这程燃上了十中,居然还有装饰门面的作用。

徐兰是非得跟自己到学校去,六百五十块的学杂费她已经交给程燃了,今天去报到也是直接在班主任那里缴费,程燃不是走读生,也不必住校弄寝室那些麻烦的事情,所以也不需要徐兰进校各种帮忙,只是她就是要跟着程燃走那么一趟,到了外面亲眼看着他走进学校去再回来她都甘心。

程燃也知道没办法,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临走前又去卫生间洗个脸,镜子里面倒映出穿着一件白短袖的他,面对镜子,程燃尝试着比划排练一下。

“哈啰,老姜——!”

“嗯……好像缺乏点冲击感,”他又蜷起中指无名指小指,拇指翘起,食指伸出,构成一个直角,在下颌下面比了个亮瞎路人的动作,“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对力量一无所知……凡人。”

“好吧,给你个机会崇拜我。”

……

姜红芍忙上忙下,很早就起来了,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梳理了头发,两侧头发在后面束成一小股,露出五官,然后打开抽屉。

那里面有显淑女的花瓣结发卡,有姑姑从港城带回来米奇老鼠周边镶水晶显可爱的,也有那种丝带显甜美的……她依次戴头上,最后看着镜子里那张容颜,越看越觉窘迫,旋即把头上的红色发卡取了下来,放回了抽屉里。

取下发卡时候带起了一缕青丝。

她脸有些微红,蹙起眉头。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

只是老朋友见面,只是老朋友见面而已……

而且看样子那家伙还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偷偷来考了试,又偷偷离开回去,临到最后恁是一点风声没透露出来,这保密工作,堪比地下工作者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总之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应该好好整治一下,要让他很惨很惨……在十中碰壁,慨人生之多艰……

嗯……不可原谅。

……

……

“噗嗤!”“噗嗤!”一朵朵伞在大地上展开,程燃和徐兰撑开伞,走出家属院,在外面的公交站乘车,结果那里已经有无数朵花花绿绿的各种伞了。看到这种架势,程燃就开始后悔拒绝程飞扬派人送他的建议了,蓉城和山海那种小城市最显著的差别,就体会在乘公交车的壮观上面,山海是一个站台就那么几个人,车到可以从容上车,蓉城这边则是像是在站台旁边驻扎了一支部队。

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剩下的就是没挤上车在风中凌乱的,特别是在这样的雨水天气,更是考验硬功夫。

错过了两趟车的程燃和徐兰才在拥堵中上了车去,然后鼓鼓囊囊的公交车路过几站,沿着中南大街走过金盾路,然后转到了文翁路的十字口站台,气压车门“嗤咔”一声打开,人们下了车来,有的不在这个站台下车的,却是因为站在出口而不得不先站出去让人。

和徐兰下了车,程燃就看到了十字路口往十中方向进去的诸多私家车。蓉城的私家车保有量一向很高,到了后世,更是仅次于京城,居于全国第二的地步,以至于很多汽车公司在这里有政策倾斜,纷纷在这里设厂投产。也大概是安逸享乐主义为先的观念原因,这座城市的消费能力也是名列前茅,后世的很多实体商场,在销售额度上也是居于国内前列,所以蓉城的商业潜力,也是国内立于西南部的一处高峰。伏龙从这里作为大本营起步,可以享受到独特的地理环境优势。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站在街道这头,十中的正门在望,和当时来考试的琉璃瓦红色门柱不同,那道门其实只是后门,正门开口其实挺大,而且很是宽敞,一眼就能看得到里面的汉楼建筑体,无数学生潮水般向内涌入。

“好啦,回去吧。”

程燃摆摆手,和徐兰道别,然后随着人群,走进了那道大门之中。

撑着伞,伴随着步点,想到早上出门时小练习了一把的情形,他又觉得这种事情做一做很有趣。

而另一个意义是,从山海到蓉城,自己老爸是通过收购了蓉城华通,强势入主之后,成了一个阶段性的标志。

对于他而言,大概就是从山海离开,再到此时十中那汉代楼建筑近在咫尺,这座古老的学校打开大门,等待他的进入……

这也算是他一个阶段性跨越的标志吧。

有的时候,大家会找寻人生的意义在什么地方,未来后世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也会有人意识过来,然后寻找些名为仪式感的事物。仪式感的目的是让人感觉自己在生活,而不是成天身心疲惫对一切事物懒得走过场,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重生前程燃看过一部叫《寻梦环游记》的动画电影,里面背景是墨西哥的亡灵节,活着的人祭奠逝者,是因为如果他们遗忘了死去的人,那么亡灵将真正意义上“死亡”。

生活如果缺少了这样的仪式感,大概也会在不断遗忘某些重要事物的情况下,精神走向死亡吧。

跨越山海,再到来到这里的汉楼城堡,再天神下凡般来到老姜面前,完成这段仪式感,程燃此时的心情……

怎么说呢,还略微的有些小兴奋呢。

如果没有这种兴奋,人生也不过是干巴巴的沙漠而已。

====

补了一更。第二更。

今儿没有啦。

第六十三章 这么面熟

因为此前已经来过,其实程燃进这里面算是轻车熟路,

十中从“红墙绿瓦”进门径直走进去的左侧就是悬山式汉代望楼的教学大楼,整个楼体成井字型,大楼两座古塔正对操场,进校的学生走过那十几米长的台阶,步入楼体中去。

因为下雨,分班的张贴放在了底层的高一教室墙面上。此时从程燃的位置远远看去,那处人头攒动,高一是昨天报的到,所以今天基本上都是高二的学生。

大家凑在一起张望,既期待又忐忑的看着分班的信息,此时的张贴墙前,尽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聊天声音。

当然,也不是全部人都聚集在此地,有的看了自己的班级,也就按照位置进去报名了,班主任会在教室里代收学费,开具收据再统一交到出纳,这基本上是这个年代中学里面效率最高的缴费方式。

在此处扎堆的也是暂时避开高峰排队期,趁着报到的新鲜感,大家扎堆聊一聊假期见闻之类的。

没有看到姜红芍的身影,程燃的目的也不是那里,他转向行政楼里面,通过假期里收到的报名通知单,前往了招生办公室,因为是转学生,所以还有一些手续上面的程序,最主要的就是一份“转学证明”。

这份证明是先由十中开具转学联系表,由现在入住的街道办山和辖区派出所出具居住证明盖章,再经由原山海一中同意出具转学证明后才能到十中进行报道。

要是原学校不同意,程燃其实也是走不了的。

原山海一中校长马卫国就通过程斌给他放过话,说程斌简直就是拿他当猴耍,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尖子生来,结果转手给蓉城十中做嫁衣了,弄得程斌事后还是提了两瓶茅台给马卫国赔罪。但这些都算在程燃头上,程斌是说了,为了他出走他是得罪自己战友了……要是新学校不好好学,他到时候可不会放过他。

虽然马卫国多半属于开玩笑,程燃家相关情况程斌肯定是再三解释赔罪过的,但难免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个梗。

程燃敲了敲招生办的门,里面一张长桌周围有几个老师,有男有女,多数都很年轻,二十到三十岁之间,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设备,复印机打印机,档案柜,有学生正在柜子前似乎帮忙整理什么资料。

程燃递出转学证明的时候,几个老师交替看了一下,一个女老师接过去,“你就是程燃。把你的户口本给我复印一下,然后在这里交钱就行了……”

程燃把书包打开,拿出办手续的相关物件递上去,然后把学费交给一个出纳似的中年妇女,自己的转学证明在侧面几个老师手里传了一下,看了看,又看了看他,不过倒是没人说什么。除了最开始那个女老师那句“你就是程燃”,一点也看不出他的特殊。

那个应该是招生办主任的男子在一叠表格里面翻找了一下,这个时候程燃已经接到了学费收据,男老师指着上面有他名字的地方,拖长了音调,“程燃你在高二五班,你们班主任姓孙,叫孙晖,你直接过去就是了……噢,对了……乔麦,你正好去你们三班是吧,你带程燃走一趟。”

叫做乔麦的是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出来后看着他,“那个通过了转学考试的就是你啊……据说这次只考进了三个学生,我还在想着是哪些个三头六臂呢……”

程燃笑,“是不是有点失望?”

“还好吧。”乔麦扶了扶眼镜,“你们山海一中还是比较出名的,我之前听到过。”

乔麦道,“你长得帅成绩还不错……我猜你肯定会很受女生欢迎……知道我们十中历来有“情场游乐场”之称的吧,一来环境好,美女多,二来社团活动多,氛围比较轻松。”

“有听说过。”

“但要小心……”乔麦道,“也正是这样,松懈了成绩垮下来的人,也是不计其数……我有个哥们儿,大名鼎鼎的绵山中学初中部前几名毕业过来的,结果在我们这里读了一年,成绩连前两百都进不去……听他们家说很是后悔来到十中。还是绵山那边管的严格一点,他熟悉了那边的管理方式,在这边来发现老师都不管自己,一下子就松懈下来了。还有今天你没来之前,办公室里那些老师就议论过了,他们招生办这几年接收过好些个转学生,但是基本上很多学生转过来的表现都不突出,唯一一个叫刘源的,上半学期中途从二十七中转进来的,进了年级五十名。其他的都水土不服……”

“谢谢啦。”

乔麦点点头,“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成绩还是第一位的。现在学校里面也是官僚气息越来越严重,千万别被一些风气带偏了,有些不听不去看就好,反正闷着头读书未来有个好去处才是真的。”

“……”程燃心忖这果然十中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已经懂得教导别人看清楚形势了。

一路和乔麦说着,两人朝教学大楼接近过去。

但身边的乔麦说什么,他已经暂时忽略了,看着那主体教学大楼,竟然生出些许近乡情怯的感触?

……

罗维,舒杰西,马可和苏红豆和一群朋友正凑在一起,他们核心的几个人假期里倒是经常见,但是一个大圈子的朋友很多人是几十天没联系了,这个时候碰在一起,自然是叽叽喳喳,各种兴奋的述说起假期经历的新鲜事情来。

结果这个时候有个女生加入,叫做何思瑶的,笑道,“我刚从留言墙那边过来,居然还有人刻字,‘通过转学考试的转学生你好棒!十中欢迎你!’这类。刻字‘姜红芍我喜欢你’,‘姜红芍做我女朋友吧’的又增加了好多条!但都是不认识的人,什么王泉,胡杨飞之类。”

十中实验楼外面的园林区有个文化走道,前面是各种浮雕和艺术墙,背后那一面灰墙则被人称为“留言墙”,很多人就用粉笔直接在那堵灰墙上面刻字留言,写啥的都有,抒发心情的,骂人的,关键是灰墙上面的传统,仿照当年学校一些古迹石碑上名人刻字,很多人直接在后面留下自己真实的名字。

当然也不排除有借别人名字栽赃嫁祸的情况,但经过一些验证,大体留下自己名字的还是比较真实的。因为有的人也就是在满足自己的诉求,最主要的诉求就是高中生情爱这类,表白当然要留下自己名字。到后面弄得到有点像是迷信了,由此传来要是在墙上表白,基本上都会成功这种传闻,总是能举出很多前辈的例子。

口口相传,于是就有了这个传统。

一个干瘦男生笑道,“王泉我认识啊,之前六班的,闷骚啊,没想到啊没想到……不过上面没有朱旭吗?”

一提到朱旭,一大堆人立即耳朵就竖起来了,表情也精彩起来。朱旭算是很多人眼中和姜红芍很登对的,暗中也有人在推波助澜,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和朱旭相关的人,或者单纯就是想看到两人好而行动的……

当然,一些人还是成熟到以学业为重,但提及年级上很有名的姜红芍,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的会被吸引的。

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女生神秘道,“没有朱旭的留言,喜欢他表白的倒是有……但看红芍受欢迎的趋势,朱旭能坐得住?我估计他绷不了多久了……你们说,红芍会不会其实也在等……这种事情,肯定是要男生主动啊,朱旭是从来压根没主动过啊,他怎么想的……想要让女生主动,就像是那些个恨不得对他投怀送抱的?毕竟到目前为止,年级上有好几个班花喜欢他了啊!”

一个姜红芍坚定的拥趸不客气道,“嗤!朱旭在想什么呢?要真是这样,他可真够自大的啊……说实话,我不认为姜红芍会在高中耍朋友,说白了……没她喜欢的……”

“可不能说得太绝对噢……”

一群人又热闹起来,各抒己见。

有人看着罗维几个人,问道,“哎罗维你平时不是话最多吗,怎么今天话不多了……听说你们假期和姜红芍去了山海玩,真的吗?”

苏红豆迎着众人的目光,点点头,“是啊是啊!”

“那有什么好玩的嘛?”

“说说看啊,山海是旅游城市呢,听说烧烤很出名的……”

几个人就在大家的追问下,陆陆续续说起了游玩大骊石刻,吃各种好吃的事情……但是每个人的表情都略有些不自然。就像是藏着些心事。

开学了,这么一大堆人议论起来的时候,他们才想起平时在这所学校里的姜红芍是个什么样子。

这些人还在滔滔不绝猜测着朱旭和姜红芍的关系,各种臆想……但其实他们心里面此时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念头:你们对真相一无所知。

所以四个人此时都有些沉默,他们都知道大家现在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山海之行……姜红芍对那个叫程燃的特别之处……没有人是瞎子,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是此时他们四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及那个人的名字,告知周围这群人,他们山海之行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罗维看了舒杰西一眼。

原本大家都想通了的……

他们从山海游玩过后,返程的时候,是分析过那个叫程燃的男生和姜红芍关系的。

认为姜红芍和他之间,其实很大可能,只是在山海那个小城市的学校里面,因为都很突出的原因,某种惺惺相惜的情绪而已。

没办法,小城市嘛,很容易鹤立鸡群。

姜红芍对他的特殊,更像是一种补偿,不愿意让他觉得关系会疏远的补偿而已……吧?

她一向处理这些很是得体的。

而且她是很念旧的人。

有那么一天,他们也会和姜红芍分别的,到时候姜红芍也会这么对他们的吧。虽然有些伤感,但可能这就是现实。

不过四人现在只有一个心情……

那就是……幸好那个人,是在山海。

所以哪怕他们之间曾经真的萌芽过什么……也会在距离的隔离,还有时间洪荒的冲刷下,淹没在喧嚣的尘世里。

这就是无奈的事情啊。

然后四个人都在心照不宣的时候,无意间扫到了两把伞的临近。

在伞檐抬起的瞬间,他们看到了叫做乔麦的男生,还有他引路过来的,那个乍一下让他们觉得穿越了的面容。

然后四个人像是四根青铜立柱,永恒的插在大地上,表情凝固。

这个人……

怎么这么面熟!?

====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看,十二点钟前,没超过点哦!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六十四章 山河万朵

当伞檐抬起,露出那张面容的时候。

“要说山海哪一家绍子米线最好吃……应该是窝吖挖——!”还在和人摆见闻的罗维眼珠骤然睁大,脑袋一片空白,声调瞬间就走了音。

舒杰西瞳孔变成了一个圆,苏红豆,马可就像是见到鬼一样,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人撑着伞过来了。

本来聚精会神听着他们讲事情的周围七八个人,都诧异的循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很明显在这种目刺下首当其冲的乔麦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干啥了,然后他扭头朝程燃看了一眼,心想难不成是因为这个转学生?

但这些人怎么知道他转学过来的啊?

就在一群人想询问“这谁啊?”“是哪个?”的时候。

马可咋呼道,“程燃!!……”

“……你怎么在这里!?”

“啊……”程燃也已经看到了他们,朝他们招招手,“我打酱油的,路过而已。”

四个人这个时候脑袋里只同时恍过一个念头,“你豁别个(你骗谁啊)!”

……

报到第一天有不少的事情,缴费的时候,班主任孙晖直接对姜红芍道,“红芍,还是延续老班传统,你直接当班长。其他班搞什么选举,我们怎么搞结果其实都差不多。”这个时候班上也不讲究什么民主,大多都是班主任直接指明,不过孙晖说的也是事实,作为有不短教龄的班主任,早积累了不少经验,在十中这种地方,男生班长其实不太好混,不是威望特别足的,大家都不会打你钱,女生,特别是漂亮的女生,成绩又好,那威信是妥妥的,大家一般也都很给面子。

姜红芍用了一年了,分班根据姜红芍意向,孙晖也把她召进自己理科班来,这个平时能帮到自己不少的班长还打算接着用。

结果孙晖倒是注意到姜红芍好像心不在焉,不一会副校长张婷进来找她,给她假期社会实践的资料奖状,姜红芍就出去了一下,孙晖看着她的背影,这个时候转过头,发现报了名在座位上等着发书的班级不少学生,那眼珠直勾勾的朝门外望去了……

孙晖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心想这群兔崽子,个个看女生的精神头很好嘛,看来还是题做少了啊……

“负责讲解这一块的赵馆长说你讲解的非常棒,特别是那天对外宾那一段介绍,几乎比得上专业水平了……荣誉证书给你,到时候你还要写一份个人心得体会交到我这边来……”

“好的。”姜红芍拿着奖状,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假期委托的事情,谢谢你。”

当时在博物馆张大千馆担任志愿者的时候,姜红芍出面让张婷安排程燃调班……其实后面想起来,姜红芍也觉得那天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有些鲁莽了。不过也怪程燃吧,若他不是一门心思想给自己来个什么“惊喜”,她也不会还施彼身的给他来个“惊吓”。

这件事竟然让副校长出面安排了,这个时候道个谢是应该的。

张婷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帮助同学是很好的事情嘛……这个叫程燃的学生是个转学生吧,成绩很好啊。来了吗?”

“可能等会到吧。”

张婷赞许点点头,“红芍,以后在学校里还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了。还有啊,都说了多少次了,在外人面前你叫我张老师,私底下,你怎么叫你陈嬢的,我和她那关系好得很,你叫我张嬢就是了!”

等一脸笑容的副校长张婷走了,姜红芍觉得……颇为无奈。

她这个时候在教室外的过道上,属于井字教学大楼的内围,红色立柱之外就是阳台,下面就是中央银杏苑和底楼的走廊通道,只要探头从阳台看下去,就能一览无余。

今天从进校到进入课堂,她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就是在昨天,她也面色如常。

今天早上起床换洗,她跟自己说,老朋友见面而已。

而且这个老朋友自以为是,不自量力的想搞恶作剧弄什么惊喜,她要“惊吓”他一回。

于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进校,姜红芍很是胸有成竹。

要是在学校报名的过程中不经意碰上了,那就他运气不好啰。看到自己不受震撼打击,大约他也就如霜打的茄子耷拉下去了。

或者就在教室里,等着他进入给他一个漫不经心的伏击——一脸“我早知道等候多时”的表情就能让他进击的骑兵锋线全盘崩溃。

结果偏偏这个时候张婷把她叫到了门外面去……站在了走廊上面。

她自进校以来就从未回头。

但这个时候,重新又走回走廊了啊……怎么会有这种安排?

她旋即两步来到走廊边缘,手扶在水泥护栏上,然后快速朝外望了一眼。

心速做贼一样突然上升。

随即是极大的放松和虚无的空落感。

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有……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姜红芍回过头来,这个时候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地上银杏叶落满地。第一次有深刻感觉到时空的距离,是小学时候漂洋过海到太平洋那头的美利坚姑姑那里做客,虽然姑姑在洛杉矶,她那次过去,教育优先,旅游排后,当时带着她去了各个艺术馆大学参观溜达,在伯克利加州大学分校的时候,因为学校没有围墙界限,粗心的姑姑在教学楼前停车下来带她观赏,还被一个好心华裔警察劝离,否则在学校里停车就要吃罚单。

后面姑姑为了压惊带她到金门大桥,在39号码头吃了巨大的螃蟹,晚上到了金门大桥观景点,看到星火之下,点点帆船的灯光密布金门湾。那时候她姑姑说,正对这片海洋此去一万一千公里,才是中国西南蓉城,过去蒸汽轮船发明出来得以让人们正常跨洋旅行的时候,从那里到这里,也要历经三个月的时间。

再后来,走的地方多了,看的事物多了,就觉得同龄人很难在一个步调上了,就好像很多人还在根据别人的口口相传说一件事物的时候,亲自体会过这件事物的她就知道那是有偏差的。因此有时候为了适应周围,只能刻意让自己普通一点。但即便是这样,伴随着家庭情况的变化,无论在山海,还是蓉城,亦或者京城,身边的环境也开始多了许多言不由衷或者猜不透心思的人们。

因此那个时候她明白,其实人与人最远的距离,还是在于心灵。

再后来,初中毕业前夕遇到了那个男生,很是特别,后来自己居然还跟他误打误撞破了一桩绑架案,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怕,但当时却很是沉着冷静,不过带来的后果却是很糟糕的。

家族的压力介入,她要离开,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分离。当这一切真正来临的时候,其实少年人之间那些豪言壮语,也只是当时聊以慰藉的一时发泄而已。真正要面对的,是割裂开来的不同生活。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会随着时间距离和各自的际遇,越行越远的,直至彼此难以望其项背的。

她在蓉城十中,曾一度想过程燃走进来的那一刻。

在有恢弘落日的时候想过,在有瓢泼大雨的时候想过,在天不亮的清晨教室里白炽灯哔哔啵啵亮起的时候想过,在校外大叶榕下驻足的时候想过,在自己家阳台看着夜晚的白鹭洲头想过。

但那些仅仅是想过。

最后往往所看到的往往只是无边的晚霞,阴沉的雨线,还有人来人往却始终难以辨认的面孔,亦或者是墨黑乌云深重的天穹。

电话和信件所能联系到的……好像是那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就像是自己守着一座孤城。

……

然而现在告诉她他就要来了,其实在先前的一刻,还是有不真实感的。好像只是在梦里,看上去真实得可怕,可醒转后的反差才更致郁。

甚至这个时候姜红芍还传来一种感觉……

所以……不是真的吧?

姜红芍的头再度探出,往走廊瞰下去的时候,只是一瞥,就看到了走进天井的过道,收了伞的那个男子。

程燃收了伞,结果乍一回弹的伞骨将水珠溅了脸和衣服,他伸手擦了擦,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那一瞬间。

好像无数的画面都汹涌而出。

在山海的环湖路,自己坐在他自行车后面抓着他白衬衣一脚逆风下坡的时候。在大山森林里,他让自己“脱衣服!”的时候。在黑龙潭面对歹徒,他冲下去大喊“大壮卖红苕!”的时候。

一幕一幕。

隔离墙后面,她和自己涂抹文化墙的时光。毕业前夕,在山海市府小院里补习的茶香。毕业时行走在路上,跟自己说会来十中找她的玩笑。在自己下楼下唱歌最后又逃跑的狼藉。

他们在电话里聊着彼此身边发生趣事的夜晚,假期骊山上他们牵手的登山小径,回山海一中她坐在他的桌位旁边的光阴。

一幕一幕。

像是破闸的洪水。

程燃不说,但姜红芍也知道程燃的个人和家庭情况,所以当程燃在那个夜里说会来蓉城十中的时候,她其实认为那是他最不成熟的时刻。像是不愿意分离的豪言壮语。

激奋人心,却于事无补,还显得傻乎乎。

然后她所接触到的那些家里人有意无意跟他讲述的认识的成年人之间的故事,那些概括述说起来可以说“造化弄人”的一个个事例,都是比那些群山和黑夜更遥远的阻隔。

所以当这个男子出现在这片雨线的世界中,他收伞的动作尽管看上去有些不好看和狼狈。

但放在此时的姜红芍眼里,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和迷离。

遥远的山海,那个少年当年“你先去蓉城十中,我后面来”的一句话。

而如今伴随着这个承诺,他踏足此地,如驱散了那些缄默长夜和恒久孤寂的一道光。

尘尽光开。

照破山河万朵。

=======

.

.

.

关乎细节,写得很慢。这章来晚了。

谢谢等到现在的你们,也谢谢先前所有打赏投票的朋友,我没有说,但天天作者助手这个APP都在弹,最近打赏的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是有什么活动任务吗?

第六十五章 来都来了

其实在看到罗维马可等几个人之后,程燃外表没有体现,但私底还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巧,结果看到姜红芍不在他们那群人里面,又暗呼侥幸。他刻意来的晚了点,就是为了把时间控制在刚好的刻度上。

迎着清新的空气走入楼道,这心头就有些打鼓了,想当年站在刘志国团伙面前,似乎也没有眼下的局促不安,怎么进个十中就像是评书里讲得千里走单骑了。

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啊,这就像是实验室做精密实验,为了筹划进十中,前前后后,又是拿参考资料突击,又是来蓉城考试,同时还要对姜红芍予以保密,筹划了这么长时间的阴谋,突然一朝就要揭露了,那很是有一种拿着奖票兑现的兴奋快感。

难怪反派都喜欢搞阴谋,搞阴谋的感觉真的是……不要太爽啊……

如此志得圆满的想着,往上走。

高二年级五班在三楼,其实刚才路过罗维马可几个人那里的时候,他是看到了分班表,想过还是报了到下来看看老姜在哪个班,一会再去打个招呼之类的……这个时候上楼的人不是很多,来来往往的,走过两个楼道,旁边一簇女生笑语盈盈的迎头走过来,首当其冲的是李韵寒。

假期蓉城这边的大表叔高世金请客的时候,两人曾见过一面,李韵寒和身边女生应该也是去自己班级报道的,只是从走廊的另一头过来,和刚好走到二楼的程燃撞了个正着。

看到程燃的时候,李韵寒愣了一下,道,“噢,来报到了?”语气倒是有点轻佻。

她身边有人笑起来,“你是那个‘偷照片的’?”

身边传来女生咯咯笑声。显然这些都是当时程燃过十中来的时候碰上过的英语社的。

“慌不慌啊……放心,我们不会戳破你的!”

看着身边一群女孩对程燃的打趣,李韵寒则催促道,“走吧,还报到呢。”然后又向程燃摆摆手,“回见啊。”从头到尾没对他展露一个笑容,似乎还有当时假期的事情影响。

但她身边一群女生则笑得很奸诈的走了。

隐约还有谈论他的声音。

程燃心想这是什么事儿啊,笑了笑又拾步往上,到了三楼,楼道左右都是通的,右侧显出六班的字样,走上楼道往右侧贯通看过去,那是班级升序,那么他五班就在左侧,然而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霎一时间就看到了那边的阳台上面,一个细长熟悉的身影站在红色立柱边缘。

程燃胸口陡然沉了一下。第一时间脑子有点懵,这……不是吧!?

程燃腿一蹬,闪进了过道里。旁边路过的人莫名惊诧的看了他一眼,估计是在看这家伙搞什么幺蛾子……

沉着下来……

姜红芍是侧着站在阳台上,以她的角度,应该是没有看到自己的。

所以,还来得及……

程燃深吸一口气,心头又不免生出几分庆幸……嗯,一切很完美!

眼前的情况,其实已经无关什么特殊的情感了,就像是在玩多米诺骨牌,投入进去,就总是想着把一片片骨牌摆好,每个系统衔接到位,最后看到连锁反应“哗啦!”下去的那一个瞬间。

眼前就是那一个“哗啦!”成败的关键瞬间。

关公温酒斩华雄,此时程燃虽然只是在楼梯口而不是硝烟弥漫的古战场,身边没有十八路诸侯虎视眈眈,但这华雄关还是得斩的。

他身子鬼魅般晃出,来到过道,然后朝着老姜走了过去。

看到她垂肩的黑发和对着阳台不知道在走什么神的侧脸,程燃笑着伸出手……袭击!

然后姜红芍就在这个时候适时转过身来。

像是平地里风暴乍起。

程燃这个时候探出去准备拍她肩膀的手停顿在空气中,距离她的脸仅仅三五寸距离。

然后是老姜莹白的五指平伸出来,挥挥手,“嗨。程燃。”

有那么一刻,程燃是感觉到好像扑面而来的是一道莫可抵御挨中就魂飞魄散从天而降的掌法。

……

程燃此前脑袋里想过的很多画面和方案,在姜红芍转身的这一刻,这“嗨!”一声的微笑间,被碾灭得灰飞烟灭。

“你……”

程燃目光雄踞,这个时候已经是在想究竟是哪方面出了问题的时候。

姜红芍嫣然一笑,侧身走向了教室,末了转过头对他道,“来都来了,快进来报到吧。”

这种如沐春风静候多时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意料之外的惊喜呢?

再不济来个情不自禁友情拥抱吧?

这特么“来都来了”什么意思……

穷亲戚来都来了大过年的也不差那几颗米几个窝窝头进门将就着吃点吧的既视感啊!

我这苦心孤诣筹划了半个世纪的从天而降结果反手就被你一掌给打飞了……

没可能啊……

究竟是哪方面出了问题?难道是山海的小伙伴提前通风报信?他们不知道姜红芍家电话……写信也没那么快……唯一是老姜自己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问到了,但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班级啊……

班级……

连自己什么班级都知道……

程燃有一种雄赳赳跨过来掉坑里的感觉。

临到门口姜红芍转过身来,看到程燃还在发呆,“怎么,就只准你给我个惊喜,不准我给你个惊吓?”

“不是……还是这从头到尾怎么回事?”

“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心意我领了,但这种惊吓不接受……偷偷摸摸跑来考试,从头到尾也不告诉我一声,有那么一刻,我还真是被蒙在鼓里呢。”

停顿了一下,姜红芍给了他一个侧脸,轻声道,“程燃,我现在很生气……”

程燃看着姜红芍的眼神,觉得好像没有在开玩笑……

可这怎么这么憋屈。被惊吓的是自己,还被你反摆了一道,掉坑的是我啊,怎么换过头来反倒被你记恨上了。

他展开了双臂,笑道,“那要不然……补偿你一下。”

姜红芍像是看到荒谬事情般“呵!”了一声,瞳子猫一样眯起,上前就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你想多了!”然后转身走进了教室里。

外面下着雨,打着碎落的银杏叶,姜红芍似嗔似怨的样子,小腿的疼痛随着神经隐约传来,可不知为何,程燃却觉得,一切是如此生机勃勃得鲜活。

====

周末愉快!

第六十六章 什么情况

程燃进门来,一瘸一拐,孙晖问,“你怎么了?”

“被自行车给撞了。”

一个教室“嘿”出声,都带着笑意看着程燃。

班主任孙晖摇了摇头,“现在人怎么骑车都不长眼的。”

已经走到了过道的姜红芍肩膀抖了一下。

程燃笑着道,“外面在下雨吗,可能没打伞,被雨浇了眼睛。”

等姜红芍坐上自己的位置,再转过头看程燃的时候,漂亮的眼睛里似笑非笑,尽是杀机四伏。

程燃交了费,背着书包就朝姜红芍旁边的空位走,结果一坐下去,一圈人把他给盯着。

孙晖朝程燃招了招手,“那不是你的位置,你们这些男生啊,谁还不知道心思怎么着,什么时候都往这里凑……那的人去帮忙搬书去了!等会就回来!坐后面去吧!”

姜红芍一脸恶作剧的看着他,全班哄堂大笑。就连班主任孙晖都是一脸好笑的表情。

有人哑然后道,“这哥们儿有点意思啊……脸皮够厚。”

“糗大了……要是我在她面前这样,该丢死脸了。”

“用心太明显了吧……孙老头也是毫不留情,一个‘凑’字简直生动得很了……”

这个时候左侧第四列前排还有几个空位,这些都是靠窗靠门的,冷不丁哪次自习上面窗户上就会浮出人头盯着看你在干什么,不选择这个座位的都是有一大堆故事待与人说……

一片鼓噪哄笑声中,程燃只得一提书包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在场男生看程燃多半是看他的“胆大妄为”。

程燃坐下的时候,前排一个女生就悄然转过头来,说话唬人而又不失笑意,“你可真牛啊……知不知道坐在姜红芍旁边会被人给打死啊……”

程燃旁边是个男生,道,“我叫张平,她叫郝迪……英雄,佩服你啊,这班上最起码不下七八个人想坐在那个位置,但没人敢真正付诸行动,就你直接过去了……要是早一点说不定你还真成,姜红芍提前就和魏舒坐一起了。”

郝迪就道,“能理解能理解……你以前哪个班的?怎么先前没怎么看到过你?”

程燃笑道,“我转学过来的。”

张平道,“难怪你不知道姜红芍是谁。”

“能中途转进来是通过转学考试的,这么说来,你成绩很好啰?”郝迪笑道,“太好了,那到时候能抄你的作业了!”

果不其然一会出去抱书的同学陆续回来了,然后就是发书,发完书后班主任就让大家先挨着介绍一下自己,从第一排开始,依次来说。等到轮到程燃的时候,他站起来报出名字,引起了四面八方的一片笑声。

本来大家还觉得报到颇为平淡,当然不少男生会因为和姜红芍同处一个教室而可能会兴奋接下来的两年,结果第一天还算是曝出了一桩有趣的事情。还不知道接下来那个叫程燃的,会拿给大家调戏成什么样子……

……

铃声打响,今天本来就是报到,因为还要等几个科任老师来讲些事情,大概上午两节课的时间就能弄完,孙晖就顺着铃声宣布了暂时休息二十分钟。

大家一时还没起身,门口就来了一个女生,探头探脑的,询问道,“请问孙老师,姜红芍在这个班吗?团部让她去一趟实验楼开个小会。这边完了吧?”

教室一大帮子纷纷朝那个核心看去,从高一开始,姜红芍的各种传说就是纷呈四起,现在高二分班,有以前一个班的,倒是见怪不怪了。有些新加入的学生,几乎已经是感觉到了姜红芍的风云程度。

孙晖冲姜红芍点了点头,示意她快去快回。

这个时候算是课间休息,大家陆续起身,但姜红芍没有出门,他们也一时没有急着往外走。

姜红芍起身的时候,目光朝程燃这里看了一下,那女生在门口等着,现在又是众目睽睽,好像两人根本没私底下说话的空隙,然而她还是走出课桌……径直朝程燃过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本来还因为孙晖宣布下课的喧哗,随着她走过去的方位,逐渐削弱,直至万籁俱寂。

姜红芍长身站在程燃那个靠窗户的座位旁,对他说道,“一会等我一下。”

说完就径直出门去了。

这个时候四周围有从座位躬身而起的,有站着的,有扶着旁边座位人的背朝外挤的,又站在两个小组过道上的……都整齐划一,直勾勾的看着程燃。一个班像是被水银固定了一样。

班主任孙晖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撸了撸,下颌低下来,从那皱起的额头下面,镜框子上的一双眼睛,就那样往上挤着看程燃。

稀奇!

……

“我靠……这样也行……”

张平在教室外拍了程燃肩膀一下,这个时候下了课,一个班窜桌聊天,认识或者不认识的结识加深印象的,亦或者出来透气的,程燃来到外面,张平出来跟他打了招呼,这个时候后者还是一脸“友邦惊诧”的瞪着程燃。

“你是不是惹上她什么了?要不然姜红芍怎么会让你‘一会等她一下’?”张平这么问的时候,周围过道上已经有不少人,有的人远远的看着他,有猜测的,也有同样疑惑的。

张平道,“你不过是想坐她旁边而已,也没啥出格的事情啊。”

程燃笑道,“就不能是被我吸引?”

张平张大嘴巴,像是听到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干笑着打哈哈,拍拍他的肩膀,“哥们儿,理想很美好……可现实很残酷啊!”

心想也从程燃这里问不出啥来,还是自己琢磨去吧。

……

其实就是姜红芍不对他说那句话,程燃也会主动跟她说一下的,只是没想到老姜事情还真是多,这课余生活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连报到也临时被某个组织抽调过去了。

程燃倒有点想得通她的这些作为,她本身就是不甘于平淡,什么都喜欢尝试的性子,蓉城十中有这样的条件和各方面的机会,就如姜红芍当初跟他说的那句座右铭,“走更多的路,看更多的风景。”,很多事情她是自己想这么介入一下,知道那是个什么情况。

主观能动性很强啊。

程燃又恶趣味的想了一下要以后什么事都丢给她做,自己当甩手大爷,这件事似乎也是不错的。

同桌张平显然交友广泛,跟他一聊过后,又去其他班,找分班前自己的同学聊天碰面去了。而班上很多人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插曲,现在都只是远远打量他,或者路过瞥他一眼,总之程燃现在的亮度有点高。

不过程燃现在倒没有那么多想法,老姜说让他等她一下,那他就等呗。趁着这时间他靠在护栏上,俯瞰眼前的布局,园林,望楼在雨幕下的情形。也别有一番韵致。

这个时候突然有只手在眼前晃了一下,程燃怔了怔,转过头来,看到梳着马尾辫的李韵寒收回手去,她身后还有一群女生从楼道上陆陆续续上来,但却频繁透过楼梯护栏往下看。

李韵寒的表情,有那么一丝不怀好意的狡黠,“好巧啊!你在这啊!”

程燃有些转不过弯来,方才报到的时候和李韵寒在上楼的时候碰过面,那时候她可没现在对自己这么殷勤啊。

又看到随着李韵寒走上楼梯的女生一个个笑着从上到下打量他的,有人不住往后看,然后跟旁边人使眼色的,程燃陡然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叫声‘姐’,跟你分享个大秘密。”

“什么?”

“快叫啊!”

“想得多,什么事?”程燃皱眉。

李韵寒一副“看我不治了你”的表情伸出手,挡住嘴,小声凑上前,在程燃耳旁笑了笑,“你假期里向我打听过的姜红芍……刚刚走上来了!嘻嘻……害不害怕!?”

伴随着李韵寒的侧身,她身旁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生们也让出先前用身体挡住视线的楼梯口,就露出了正从楼梯上来的姜红芍。

这个时候,李韵寒旁边一个女生阴阳怪气的声音尖细响起,“人家都上来了……你不说点什么吗?”

话一说出口,周围上下楼和在楼道上的人,都齐刷刷聚焦向这边了。

姜红芍有些意外。

李韵寒连带周边女生都捧着脸笑起来,暗暗给这个叫做刘璐的竖起了大拇指。

她们平时这种起哄整人,也不是没做过,往往能让当事人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洞跳进去。显然李韵寒他们刚刚上楼来,恰好看到程燃,想着假期里在程燃面前的吃瘪,李韵寒想着就顺手整治他一下。

程燃怔了怔,这个时候姜红芍已经带着疑惑的神情走了上来。

程燃摇摇头,然后上前,对姜红芍道,“放学了一起吃个饭吧。”

老姜看了看他,露出了个虎牙的笑容,“好的。”

等到姜红芍走进了班里面。

李韵寒一群女生还如遭雷击的歪着头看着程燃。

这……这什么情况!?

今天无更。

明天早点更新。

《重燃》今天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美好生活

回到了自己的教室,李韵寒一行还很是恍惚,先前的嬉笑模样已经消失于无,每个人都有一种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诡异,但偏偏有些猜测还不能轻易说出去,否则就要掀起轩然大波。

氛围一度有些尴尬。

“李韵寒,你说……姜红芍为什么答应他啊?他俩之前认识?”

李韵寒摇摇头,有一种看不透程燃的荒诞,“我也……不知道啊。”

……

回到座位上,张平凑过头来,“你刚才在外面吧,姜红芍先回来了,你们碰面了,她让你等他干什么?”

前排的郝迪也转过头来,“是啊……到底什么事?”

程燃道,“约了放学一起吃饭。”

郝迪道,“没看出来,程燃,你这个人很皮啊!”

张平挤眉弄眼道,“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三。不过不说我也知道,她是班长,正好今天撞见你了,肯定是打算给你安排什么职位是不是。劳动委员还是小组长啊,要是小组长,到时候交作业啥的,可照顾点哥们儿啊!”

……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十中……而且就在走廊等我的?”

和姜红芍各自撑着伞走在后门的一条小巷子里,两旁都是茂密的行道树,清新的空气里隐隐有一股银杏果的臭味。

今天是高二的报名,高三的报名是明天,放学时孙晖说了一下后天开学上课的具体细节,一个班就陆续散了,程燃和姜红芍最后出来,从红门过来,拐进那条小吃巷里面。

报名发的书基本上都放课桌上了,也没法一口气全拿走,所以大部分学生课桌上都是堆了几摞书,把当天要带回家的装书包里。现在程燃和姜红芍就一人背了个书包,程燃终于在这个时候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因为都撑着伞,所以一时倒也看不到其他打伞人的脸,一些巷子这边的学生,不免多看几眼老姜伞下面的身段。

“回山海的时候,有朋友先没有在山海落脚,后来临走回蓉城的时候,看到了你。她叫曹丽雯,你来十中考试的时候,她说见过你。所以啊,告诉了你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再严密的防守,也会有意外的时候吧。”姜红芍笑着指了指一家卖面的小铺子,“就吃这家吧,味道不错。”

两人收了伞,在这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铺子里面找了个桌子坐下来,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要吃什么?”

“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姜红芍对老板道,“两碗全味面,一大一小。”

两人在木板凳上相对而坐,程燃道,“这就是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嘛。但问题是,我们俩在一个班级,该不会是运气好吧?”

“我问了一下学校能不能把你转到一个班上,毕竟你也是考理科进来的,我们新五班是理科。”

程燃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旋即注视她一本正经道,“这算不算动用特权?”

“这算什么特权……纯粹是一对一帮扶计划。”

程燃皱眉,“这话听上去味道怎么不太对……我是没及格啊还是穷困潦倒需要帮扶?”

老板端了两碗热腾腾的面上来,不得不说这个时候还真是厚道,没有后世偷工减料,两大碗快要翻出碗沿的豪华套装,里面排骨,牛肉,肉臊混合,每根面条都入了味,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姜红芍自己拿了筷子,又给程燃递了一双过来。

结果后者没有忙着接,只是看着她的动作,纤细的手捉着筷子……嗯,腕白肤红玉笋芽。

姜红芍怔了一下,然后直接把筷子戳他面条里,白了他一眼。

她埋头吃,程燃只是看。

姜红芍头也不抬,“面糊了!”程燃这才开始刨,入口就是一种丰富饱满的食材味道,后世餐饮行业过度商业化,加上一些工业原料,很多添加剂提香剂一出来,其实很多馆子吃上去味道都是千篇一律,和这种目前纯粹是自己熬得汤头和臊子相比,就高下立判。

老姜吃了一大口,填了一下肚子后,用纸擦了擦嘴道,“该我问你了,什么时候想到考蓉城十中的?”

程燃扬眉道,“初中毕业那天晚上,你真以为我只是说着玩玩?”

“你当时那样说着……就这样做了?用了一年时间……转学考试挺难的,十中是有备考资料的,按照资料大纲来出题,你哪来的资料?”

“找人借的,也有人当时考过,只是没考上……”

姜红芍道,“我找了相关的题库看了一下,确实有很多超纲甚至竞赛题……算你有毅力吧。”

“什么叫算我有毅力……”程燃笑道,“有没有崇拜我?”

“有啊。”

“你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觉不觉得自己毫无诚意。”

“那要怎样啊……”姜红芍停下筷子,仰起头来,美目流盼,声音柔和道,“程燃……你真的很特别。”

程燃微笑,“你喜欢就好。”

姜红芍愕然笑骂,“去死!”

似乎话题有些偏转,她睫毛挑动着,移开目光,脸颊子微微发红,“今天踢你那一脚,真的很痛吗?”

程燃心头这个舒畅啊,老姜这种低眉顺目的温柔样子,还有刚才递筷子给自己姿态,很让他有一种素手添香的享受。

眼前这算是内疚了的关心?

“真像是被时速三十五公里的自行车撞了,练过跳舞的功底就是不一样啊。”程燃指了指桌下,示意受伤严重。

结果却看到老姜微笑应过来,“好嘛,痛就对了……我还很是担心力道不够教训不足呢。还被自行车撞了,下次试试铲车。”

“……”

片刻后,程燃郑重交涉,“……你这是谋杀亲夫。”

然后他埋下身去,揉着脚背,龇牙咧嘴。

又挨了一脚重击。

……

看着程燃吃得差不多了,姜红芍起身,“老板,多少钱?”

老板乐呵乐呵的过来,美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快,但价钱却丝毫不含糊,“二十五。”

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付了钱,找了零后,她重又在程燃面前坐下来,“你慢慢吃。”

程燃道,“不是说让我请客吗?”

“算你到十中来的奖励。下次你再请吧。”

“这是在玩超级马里奥闯关啊还奖励……关键就奖励一碗面,没有其他的啥?”程燃愕然。

姜红芍冷面如霜,“没有友情拥抱。”

程燃一副“你也有今天”的哑然失笑,“我没有说要友情拥抱啊……美女你想多了吧?”

然后桌子晃了一下。

姜红芍怔了怔,因为视野中的程燃已经一撑桌子起身避开了桌下的打击范围,无比飘逸,还顺手抽了一张纸擦拭油腻腻的嘴角。

“女孩子家,动手动脚的……就算没有踢到人,踢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这个时候面馆四面八方的人都带着各式各样的笑意看着两人。

姜红芍大窘起身,望着程燃的眸子嗔恼十足。

……

吃完面,姜红芍之前就说会有人来接她,是个阿姨,出校门打电话就联系过,一会就在面馆外面等,已经事先知会了对方。

程燃指了指手上的伞,“非要说奖励的话……让我和你等一会,送你上车?”

姜红芍的伞就没有撑开,程燃展开,她靠近了一点,肩膀靠着,两人一同出了铺子,走进雨幕中。

并肩站在那棵大叶榕下。因为距离很近,能闻到一股清香。

老姜头发很柔顺,有一种才洗过的清爽。

很好闻。

闻个十年八年似乎也没啥问题。

此时雨线瓢泼,但此间的伞下,仿佛另一个天地。

跨越山海来到蓉城,一切无法言说和言语道尽的事物,似乎都在这一个并肩了。

一辆奔驰E320在街道上停下,车里有一个穿着紫色套裙的女子,看上去很干练,有能hold住紫裙的成熟韵致,她看到那一把伞下面的程燃和姜红芍,目光落在程燃身上,没有表情,直接越过了程燃,和姜红芍打了个招呼。

“我走啦。我妈妈朋友来接我,下午去他们家吃饭……后天见。”姜红芍对程燃一笑,上前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入内。

这辆奔驰启动,沿着道路开了过去。

程燃看着车辆的尾灯,空气里还有未散尽的气息,深吸了一口过后,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哼着小曲,沿着街道去往车站。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妳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他知道为什么说了自己请客,老姜还是把钱给付了,因为在这个普遍一碗面只要四五块钱的年代,那家面馆最高档的面食,就是什么肉臊都有的全味面。

大碗一碗十五,小碗一碗十块,堪称奢华。

她担心程燃请客贵了,所以抢先付了钱。

程燃仰头微微笑。

兰心蕙质,持家有道啊……

……

车向前行去,姜红芍回头望,透过车窗,看到了在那些颗粒纷飞的雨粉之中,撑着一把伞的程燃。

好像一行诗。

道不尽的清姿卓约。

====

你们知道的,写这些细腻的东西就很慢。

但我很喜欢呀,程燃和老姜在蓉城的美好生活展开……

第六十八章 高人?

西川贝拓蓉城办公大楼,总裁办公室,烟雾缭绕。

西川贝拓的掌舵人吴枝山是海归派,从事通信业,回国后在东芯集团,同辉集团等多个公司担任高管,当年交换机代理最热的时候,他负责沟通海内,行业里都能看到吴枝山的身影,算是一号人物,后面加入贝拓公司,任西川贝拓总裁,坐镇西南。

在他的办公室内,此时就有他的副总裁王立刚,王立刚身材魁梧,坤包搁在总裁办的玉石桌面上,一身阿玛尼的衬衫和西裤,手表是目前国内被海关划为“一等一类”劳力士的黑水鬼,东京今年上市的时候,他走了关系从日本带回来的,和007肖恩康纳利同款。王立刚食指和中指指节夹着烟,面前的烟灰缸里都是一支又一支摁灭的烟头。

“老吴,这伏龙异军突起,去年调研我们在省内有百分之九十的市场,今年调研结果出来,这他吗的就掉了个个儿了,市场份额已经丢失了半数,我们在那些市里开订货会,也没有单位继续找我们了,短短一年时间,他们把省内各个二三线城市的份额都抢了过去!我们现在的一些城市分公司,甚至目前总部,人员流失都极为严重,那些下面干活的厂子也在动摇了,前天我们那合作方宋茂才找上我,说伏龙开的条件比我们高,他想公司给他结结账,这特么是什么意思?我当场指着鼻子说他‘龟儿子!’——”

吴枝山皱起眉头,“立刚,你不要冲动,这把人吼了,难免会心生怨恨。后面要真撕破脸皮,也不好看。”

“他敢!”王立刚狠狠道,“这些小厂子,就做做模具,没有我们,早垮了不知多少了……老子货款都还给他扣着百分之四十的,他敢折腾出什么名堂?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了。”

吴枝山皱了皱眉,“我一直说着,扣着货款,不是正法,哪怕扣,也别一口气扣那么死,点数太多了。你又变着法拾掇他们……小厂子不容易,这些年死了的也比较多。”

王立刚冷笑,“老吴,你是大公司呆惯了,不知道这些小鬼难缠,你不给他们下马威,这些小厂子就有的折腾,偷工减料,给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给他们扣着货款,他们就有忌惮,要周转,只能往死里干,咱们这出货量就上来了,效率也就上来了。你要是不拿鞭子抽,他就能在外面接活,到头来,给咱们的东西就得赶工了,那质量效率都差了去!”

吴枝山皱眉。

王立刚道,“总之,内务这一块上,黑道白道,我王立刚自来就在这山头混,这些门门道道我清楚。你老吴的大才就对外,管理这些交给我,我还怕拾掇不了这些起二心的。”

吴枝山道,“外面放话要用黑道摆平程飞扬的是不是你……你搞这些,别人还以为是我指使的。”

王立刚冷笑,“那边伏龙现在开的工资,技术工种起步就比我们高两千,现在大学里面,咱们去的时候,通信班一个班都给伏龙招走了,我们招不到人的尴尬局面……你说这程飞扬要干什么?是不是因为咱们挤死了华通,现在要来出气?我听说当初他们山海的华通要死了,正好是咱们这边给蓉城华通施压,让他们以资产抵账的时候,山海华通就没有得到总公司的援助,一帮人好几个月都没发工资了。这怀恨在心?所以他跑到一些市里挖人,老子就敢喊当地的派出所扣人……惹毛了老子,我让雷伟出面弄他。现在蓉城道上,雷伟的名字,报出来就能让小鱼小虾脚软,管他是龙是蛇,都得给我趴着。”

吴枝山慢悠悠道,“我知道你和地头上头头脸脸的黑道熟,也不管你们之间达成什么协议,听我一句劝,立刚,早些抽身,这些人,沾上大祸的难道少了?这条道,不要涉入过深,你我都是要干一番事业的,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立刚笑道,“老吴,你说得对,但就甭操心这方面了。我自己有分寸,再说了,这些年要没有我王立刚这些走转,蓉城这块咱们能占这么大份额?那些合作方头头脑脑,有的还是要看我面子的,不敢造次……你就说吧,这伏龙都打到头上来了,咱们过不过招?”

吴枝山来到窗前,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这伏龙……看他发展,先抓住邮电部门设备落后更新换代期,一步切入,然后又在各种展览大会上面花钱砸展台,大出风头,抢掉不少订货单,随后从省内周边城市开局……这整个农村包围城市啊,而且没有走错一步……我琢磨着,这伏龙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霍!好嘛!还有高人……它一个山海小城市里面搞出来的小公司,还能遇到什么高人?”

“话不能这么说,伏龙虽说在山海,可在很多大学都有人脉,这些人里面,保不齐有一两个能把握关键的……”

“大学里那些只懂理论没有实战的什么教授专家,能和老吴你这种真刀实弹在行业里打滚出来的人物相比吗?你可是学冠中西啊,这国外的也知道,国内的也明白。反正你该看着,咱们这次是领了军令状的,蓉城的市场不能丢,一旦丢了,法国总部那边就要找咱们麻烦,咱们西川贝拓一年十几亿的产值,要是在这上面砸了,你说我们两能有好下场?”

吴枝山点点头,冷冷道,“所谓知己知彼,我分析了一下伏龙的思路,他们最看重的是什么,为什么一开始不敢正面来蓉城,要农村包围城市,问题就是在于咱们霸着这块市场,他们不是不想伸手,而是伸不进来……伏龙最想的是什么,最想的还是这一块市场!我敢保证,那程飞扬对此是茶饭不思……”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