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启完美年代》 第十一章 价值 当然了，上述环节，只是徐牧的一个先手，后续的东西他却不方便当众公布。要不然到时若节外生枝，便有些麻烦了。 要知道，徐牧只是将后世的经典营销案例拿来借鉴，但是，他并没有考虑到，这种思路对别人带来的冲击力有多大。 资源整合的商业模式，在2019年有许多成功案例，自然不算稀奇。可是拿到1995年，却是令很多人听得一愣一愣。 粗略看来，他们都觉得徐牧完全是异想天开，说白了，徐牧这法子，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嘛。 可是细细琢磨，苏瑞林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里面……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啊。 而且，其潜在的广告效益就不提了，最为关键的是，这令人头疼的收粮问题，赫然迎刃而解。 这个，就是资源整合运用？ 如此操作，似乎很秀啊。 对司机来说，有米厂的稳定收入来源，不仅能解决自家用车问题，平时还能跑点外快，划算！ 对于农户来讲，米厂能上门收购粮食，免得他们拉到镇上来卖，方便！ 对于泰禾米厂更有好处，不仅解决了收粮问题，还能平白赚到一笔巨款。 皆大欢喜！ 这个道理，在场众人稍稍想想就能明白。 手指在办公桌上不断敲击着，苏广发半晌都没有发话，但他现在看徐牧的眼神，却是极其怪异。 这个外孙，以前可是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商业头脑，可这个方案拿出来，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有没有？ 这个点子，可是能让泰禾赚十多万啊。 虽说后续有些车队开支之类，但只要粮食收的顺利，便可忽略不计。 而郭震和郭嘉涵两兄妹，看徐牧的眼神，就仿佛看外星人似的。尤其是郭震，看着众人目光汇集中心点的徐牧，突然涌出一种羡慕的感觉。 牧子这脑袋瓜子，灵光啊。 苏忠青和苏瑞林两兄弟同样也是如此，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能不明白徐牧这个方案的价值？只是，对徐牧这简直如神来之笔的操作方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印象中的徐牧，平日都是闷头闷脑的，这两天怎么…… 这还是自家那个外甥么？ 苏忠青突然一把揽住徐牧，使劲地揉着外甥脑袋，笑嘻嘻地问道：“牧子啊，让我仔细瞅瞅，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咋就突然变得这么灵光了咧？” “对啊对啊，现在那周福哲怕是拿我们没办法了吧，哈哈……”苏瑞林也是大喜过望。 这些天被福盛米厂打压得厉害，苏瑞林老早就憋了一口气。 现在厂子似乎又有希望，他自然高兴。 “别弄乱我的发型……” 徐牧有些气急败坏，他今天来榆林镇，可是首先就剪了个新发型，包装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等下他可还要出远门的，哪能顶个鸡窝头去省城？ 使劲地挣脱出苏忠青的魔爪，徐牧躲在外公身后，终于松了口气，嘴角上扬，笑嘻嘻地道：“舅啊，当初你要是多读点书，就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 “这些都不过是基本操作。” “……” 苏忠青揉揉鼻子，龇牙咧嘴地半晌无语。 不就是个高中毕业嘛，好了不起，基本操作这么秀？ 通盘考虑半晌，苏广发当机立断：“行，事不宜迟，就按牧子说的办。忠青，你跟牧子合计下后续安排。还有瑞林，你带两千块跑趟县里，跟面粉厂提前接触一下……” “牧子啊，等那笔钱赚回来，外公再奖励你五千块，好不好？” 在对徐牧说话时，苏广发的态度特别和蔼。 五千？ 九五年的五千，购买力还是相当可观的，算是重奖了。 郭震满脸羡慕，还是牧子厉害啊，动动嘴皮子，他外公就给五千。 不像他，找家里要个五十，都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郭嘉涵打小对钱没什么概念，但此刻看徐牧的双眸也满是异彩。 能够在这么多大人面前侃侃而谈，这徐牧还是有点本事啊，起码，比同龄人还是厉害不少……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对自家外公的提议，徐牧只是笑了笑，便摇头断然拒绝：“奖励我就不要了，省的有人说我赚自家人的钱，再说了，我对钱也没有兴趣……不过外公，我希望你们能放出风，车，是在我店里买的，而且还有后续购买的意愿……” “店？你开店做什么？”苏广发坐在办公桌后的身躯前倾，扬扬眉问道。 还在读书的娃子开什么店？ 难道说……这小子打算弃学经商？还是徐厚德那犟驴不让乖孙读书了？ 亦或是…… 徐牧哪会知道，就这么一瞬间苏广发脑中已经转了许多念头？ 见外公一脸疑惑，徐牧凑近办公桌俯身，以只有苏广发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外公您想想，若是泰禾收粮顺利的话，别人会不会眼红？会不会想跟泰禾争一下购粮市场？” 苏广发起初不解，继而皱眉，再定定看着徐牧那微笑的脸庞时，突然间恍然大悟，失声惊呼：“你这是想……” “这事，您知道就可以了。” 徐牧点头，递过去一个眼色。 虽说这里面都是自己人，但有些事情，徐牧还是认为他们不知道的比较好。 就连透露给外公，徐牧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毕竟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他需要外公来配合。 直到过了足足半分钟，苏广发这才平息内心激荡的情绪，盯着徐牧，突然开怀大笑：“厉害。厚德好福气，有个好儿子啊，哈哈……” 徐牧汗颜，赶紧凑了句：“瞧您说的，哪有人这么夸自家外孙？” “对对对，是我有个好外孙。” 苏广发点头，不知为何脸色忽然变了变：“话是这么说，但那头犟驴的儿子比我儿子厉害，心里头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广发心中也在不断嘀咕，虽说他已经大略猜到徐牧的部署。但是，这小子哪来这么大底气会认定能成功？ 此刻的徐牧哭笑不得，有些搞不清外公的脑回路。 虽说当面教子背后训夫这道理没错，但好歹也要给两个舅舅留点面子，他们都那么大人了。 在几个晚辈跟前落他们的颜面，合适么？ “外公，接下来两三天我不在，若是需要调车什么的，你让小舅直接去店里找郭震就好，地址是……” “你要去哪？” “有点事上省城。对了外公，电视台方面，帮我那车的广告也顺便打打……” 九十年代的乡镇，本土广播电视台，算是覆盖力度最强的，没别的原因，主要是信号问题。 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再过几年，随着卫星电视和有线电视的普及，这些乡镇电视台也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只留下信号塔还证明存在的痕迹。 徐牧想要造势，这个电视台广告位就是重中之重，但跟体制里面的人打交道，就得让外公出马了。 主要是方便！ 诸事商议完毕，徐牧带着郭震两人便告辞离开。 看着徐牧颀长的背影，苏瑞林和苏忠青对视一眼，皆是有些不服气。 他们可是看着徐牧长大的，方才那点子是很牛逼，但也就是那小家伙灵光一现罢了，哪能因此就说比他们两个厉害？ 自己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咧。 苏忠青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俯身建议道：“爸，那小家伙在这里说了半天，咱们就得按他的意思去做？可他人都不在这里，万一执行过程中有个什么突发情况……要不我抓他回来，让他配合我一起做事，大不了多开点工资给他。” 苏忠青极力鼓动父亲抓徐牧做壮丁，可他却没发现，苏广发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 到最后，甚至有了电闪雷鸣之势。 “屁话……” 苏广发拍案而起，已经怒不可遏：“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牧子把路铺好，你按照他的方案执行就得了，还唠唠叨叨那么多废话，有本事你来出个主意？再说了，两万块送他都不要，宁愿自己挣……再看看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 说到最后，苏广发声色俱厉，似乎越看自己这两个儿子越不顺眼。浑身发抖中，双手不断地攥拳、化掌，指关节嘎吱作响，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两儿子来一次暴击。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苏家两弟兄见老父莫名暴跳如雷，也不敢多话，抱头鼠窜。 一直到出了泰禾米厂，郭嘉涵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到现在，她还是没搞懂，徐牧忙来忙去，敢情都是给他外公帮忙？ 这家伙真个视金钱如粪土，不喜欢钱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她那张小脸满是殷红。 以前父亲是她偶像，不管是人前人后，父亲永远都是人群中的焦点，甚至在青洪县城商界被不少人称之为算无遗策。 可刚才，她分明从徐牧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同样那么淡定从容，仿佛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从容。 注意到郭嘉涵时不时盯着自己看，徐牧不自觉地擦了擦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他不擦倒好，擦之后反而在脸上留下了几道白痕，那是他方才拿过粉笔的残留物。 郭嘉涵“嗤”地一声捂嘴娇笑，红着脸递过一张面巾纸。 徐牧愣了愣，道谢后不动声色地接过来，擦了把脸。 嗯，挺香的！ “喂，你既然是帮你外公解决麻烦才卖车，那干嘛还开个店啊？”定定地盯着徐牧半晌，郭嘉涵突兀地开口问道。 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花那么多的钱，难道就只是为了给车打广告？这是人家厂家的事情啊。 他这番操作，完全就是画蛇添足。 徐牧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道：“说出来可能你不信，我这是准备追女孩子用的。你想啊，我找人开三四十多辆车接那女孩兜风，在马路上一会开成s形，一会开成b形，牛不？” “切，我信了你个邪。” 郭嘉涵撇嘴，没好气地白了徐牧一眼，似乎有些生气，恨恨踢飞了一颗小石子，昂首傲娇地准备走开。 不说就不说呗，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随即她想到徐牧真开着那么多车在马路上的画面，忍不住“噗嗤”一笑，又立马捂住嘴，脸色也飞快冷若冰霜。 徐牧皱眉，这丫头学过变脸滴吧？ 他自然不会跟郭嘉涵说实话，也懒得去琢磨小丫头片子的心思。换做是她老爸郭品尚还差不多。 来到马路边，徐牧止步：“你们去店里吧，我等去省城的车。” 如今的榆林镇还没有客运站，好在县城去省城的国道经过榆林，只要在路边等着拦车就可以了。 若是没记错，下午应该还有一趟车的。 “真要去省城啊？去干嘛？”郭震睁大眼，他以为徐牧先前只是随口一说。 他可是记得，跟牧子一起长这么大，他们可从来没有离开过青洪县城。 这时候跑那么远，干嘛咧？ 徐牧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回首笑道：“我要去……嗯，找一个人。” 第十二章 借钱 徐牧也曾想过，等到自己功成名就，再出现在林清影面前。 就如里面那句经典台词，世上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不希望对方踏着七色云彩来娶她过门？ 但仅仅是一天，徐牧就等不下去了。 心理年龄快四十的他，如少年般难以遏制那噬骨的思念。若是不尽快见一面，徐牧根本就安不下心来。 现在摆在他面前比较重要的，就三件事。 一是要去见林清影。这件事刻不容缓，若不然，他做什么好像都无法投入进去。就比如现在那家店门，虽他巨细无遗地安排给郭震，但哪有亲自执行来得放心？ 二是拯救泰禾米厂。既然重生到了这个关键点上，徐牧当然不会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 三是要时刻关注家人的健康。母亲在一年后患乳腺癌，当时查出是早期，记得医生曾经说过，能早半年来体检一次，或许情况就会好得多。 现在拉母亲去体检，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等到上学的时候，应该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徐牧在路边树荫默默盘算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一排门店前。 这里大多是一些汽车旅馆和修理铺，间或也夹杂几家小卖部，嗯，也就是便利店。 等班车的人，稀稀拉拉地站在那些门店拉出的遮阳布下，抽烟的，聊天的，在这镇郊倒也显得有些人气。 徐牧脚步微微一顿，低头考虑半晌，便向一处修理铺走去。 这家门店主要是摩托车和自行车修理，看上去比较破旧，水泥地面处处油污，不知名的零件散落一地。 遮阳棚下，有一带着线手套的男子正蹲着补胎，大热天的，他也没有开风扇，背心一大片被汗水浸湿的痕迹。 听到脚步声，他立马回过头。 看到是徐牧时，那男子微微皱眉，手里的自行车内胎一扔，人也顺势站起来。 “牧子？这大热天的怎么……你先坐，我去叫你姐……” “不用了姐夫。” 徐牧含笑拒绝，拉过一张矮凳坐下后，话头一转：“我姐人呢？”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男子，徐牧满心复杂。 这人便是他姐夫向志军，上辈子，徐牧跟这位姐夫关系一般，谈不上好坏。 关键是接触的比较少，加上自大徐牧去省城上大专之后，姐夫一家人就搬到了外地，逢年过节也很少回来。 向志军并不是喜欢聊天的人，平日沉默寡言，用乡里话来说，是个闷罐子。 但徐牧对向志军观感并不好，这家伙，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可上辈子，孩子都十岁了，却被爆出在外面包养了好几个情人。 光是这一点，就不能忍啊。 一个人若是对家庭都不忠诚，哪还有什么人品可言？ “你姐在后面洗衣服……” 向志军闷闷回了句话，掏出包红梅，给自己点了根，便不再作声。 只是，他时不时瞅瞅徐牧，似乎在琢磨些什么。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起码，徐牧是这么觉得。 清了清嗓子，徐牧决定开门见山：“姐夫，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没等徐牧把话说完，店里便传来一声娇喝：“商量什么？没的商量。” 紧接着，一带着袖套的女子便出现在徐牧面前。 短发秀眸，眉宇间依稀和徐牧有几分相似，来人正是徐茜，大徐牧五岁的亲姐。 这时候的徐茜，还没有徐牧印象中的满脸沧桑，皮肤依然娇嫩，眼神依然犀利，说话也依然还是毫无顾忌。 见徐牧似乎有些愣神，徐茜叉着腰，噼里啪啦就是一阵数落，根本就没给徐牧半点开口的机会。 “我跟你说啊牧子，咱妈前些天来的时候，那话音我可是听出来了。这次学费三千，是准备找我要对吧？哈，当我这是银行？” “还有，别以为你姐夫好说话，要钱一个子都没有。咱家赚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徐茜满脸怨气，薄薄的嘴唇快速翕动，喷了徐牧满脸唾沫星子。 无奈地起身退后两步，徐牧苦笑。 他话还没说完呢，这个急性子，真是…… 徐茜一直都对家里有很大的怨气，这里离石岩村并不远，可她也就过年那会回去一趟，平日基本不回娘家。 女儿嫁出去，就是别家人。在乡下，这句话简直就是真理。老一辈的传统下，家家户户都喜欢儿子，对女儿就苛刻了许多。 徐茜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在家里各种农活都得帮忙，反观徐牧，除了学习，连衣服都不带洗的。 直等到去年徐茜嫁人后，徐牧才会在假期偶尔帮衬着下地干活。 同样是儿女，徐厚德两口子的偏心，有时候连徐牧都觉得有些过份。 甚至连苏瑞英娘家，比如苏瑞林苏忠青两兄弟，对这位外孙女也比较淡漠。 所以现在徐茜这种态度，说实话，徐牧也表示理解。 “姐，你误会了……” “误会？” 徐茜睁大杏眼，不屑地撇了撇嘴：“得了吧牧子，我知道你要上大专了，上次妈说买化肥没钱，给了五十都不够，硬是要八十。现在你要上学，妈瞒着咱爸，又跑到我这提没钱，你认为这是误会？” 话说到这份上，徐牧无言以对。 见他耷拉着头的模样，徐茜哼了声，没好气地别过头去。 有些话她闷在心里好久了，现在吐出来，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 向志军在一旁抽着烟，见两姐弟熄了火，突然开口道：“那啥，茜啊，有话跟牧子到里面说去吧，外面……被人听到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没这话还好，徐茜本来有些消下去的火，又开始狂冒起来。 “你家里没个老的帮衬，我家里两个老的光顾着儿子，哪里管我们的死活。张口就是要钱……” 说到这里，徐茜转过头来，横眉竖眼地盯着徐牧：“考试没考好，还好意思跑出来到处晃，别读书花那么多钱，结果还是要种田……回去跟爸妈说，三千没有，就一千块，要还的，爱借不借。” ‘要还的’三个字，徐茜特意加重了语气。 说到最后，还是要给钱？ 徐牧无声笑了笑，心头一暖。 说是借钱，但徐茜给家里的钱，老妈可是从来就没还过，当然，徐茜也从不提。 徐牧知道，自家这位姐姐刀子嘴豆腐心，那泼辣性格，跟妈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是，她现在当着姐夫的面说给钱，也不担心姐夫心里头有疙瘩？ “咳咳咳……” 向志军猛地吸了口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呛着了，拼命咳嗽。 半晌抬起头来，看了看徐茜，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吞吞吐吐地咬牙开口：“茜啊，那钱……那钱动不得，要不……” “要不啥？姓向的你闭嘴。” 徐茜横了向志军一眼，霸气地眯眼反问：“咱家到底谁做主？” “你做主！”向志军秒怂。 哼了一声，徐茜耸耸鼻子，丢给向志军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再回过头，脸色就迅速阴沉下来。 “还不回去，等我请你吃晚饭呐？” “姐。” 徐牧叹了口气，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小心开口道：“我这次真不是为了借钱……” 这位姐一点就炸，他说话不得不小心。 惹不起。 接着，徐牧将自己代理卖车的事情讲了一遍，着重点出了郭品尚答应每个月给三百工资，要求向志军来处理售后。 等徐牧说完，徐茜眨眨眼，愣是有些绕不过弯来。 “你……你是说，你现在在卖车？”徐茜木然问道，满脸不敢置信。 郭品尚是什么人徐茜哪会不知道？但她绝想不到，自家小弟能跟那种大人物扯上关系。 这怎么可能？ “每个月真的三百啊？”这是向志军憋不住了。 都是在问自己这事的真实性，徐牧摊摊手，也不好细讲。 眼看省际班车到了，徐牧赶紧起身，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具体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我过来就是先跟你们通个气。走啦。” “哎，你干嘛去啊？” “去省城有事……” 看着徐牧登上了去江城的大巴，向志军与徐茜两人面面相觑，硬是说不出话来。 良久，徐茜忽然“噗嗤”捂嘴娇笑：“臭小子，说的自己挺能的，八成是哄我开心呢。” 说着，她推了向志军一把：“喂，别想那有的没的，去忙吧。我去洗衣服……” 自家弟弟有几斤几两，徐茜了如指掌。 别的不说，这小家伙一直闷头闷脑的，说话都没条理，哪有跟郭品尚打交道的本事？ 所以，她对徐牧说的压根就不信。 大概是自己刚才态度过于严厉了一些，吓着他了吧。 对徐茜的话，向志军深以为然，别的不说，以他对徐牧的了解，本来就有些不信。 郭品尚什么人，就连他也有所耳闻，那种大老板，怎么可能跟徐牧这半大小子有关系？ 啧，吹牛逼的话也信。 有了这个念头后，向志军方才有些波澜的心绪立马平息下来。 想想他也觉得好笑，自己先前居然为了小舅子的一番话开始激动起来。 那小子懂个啥？ ** 夜，郭家。 这几天艳阳高照，白天酷热难当，到了晚上，依然热度不减。 听完郭嘉涵叽叽喳喳地讲完一天的经过，也清楚了徐牧那匪夷所思的营销方案，郭大强两兄弟面面相觑，陷入久久的沉默中。 “资源整合？这次回来，还真是惊喜不断啊。诶，哥，你说我是不是该继续代理那个品牌，别急着转行？” 生平第一次，郭品尚开始征求兄长的意见。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生意有着详细规划，从不被任何人的意见所左右。 事实上，他也的确有非凡的商业头脑，生意向来一帆风顺。 可是，现在他却是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农用车难道真的大有市场？ 按照徐牧刚才那模式和思路，他想到了如何与县城其他厂家的合作方式，在脑海中模拟了出了成熟的拓展策略，甚至能预估到庞大的收益。 越深想，郭品尚愈发觉得徐牧这方案妙不可言。 之前他得到的结论，是推广农用车，起码还需要有五年以上的市场接受时间啊。 看人家这车卖的…… 说穿了一文不值，可为什么自己以前就从来没这么想过？ 郭大强沉默，此刻的他，完全处于一种怀疑人生的状态，虽说他由于自身见识的局限性，并没想到徐牧制定的方案有多厉害，但他知道，转手能让泰禾进账十多万，这是个什么概念。 十多万呐！ 徐厚德那儿子，简直就是个妖孽，这怎么可能？ 听到郭品尚的问话，郭大强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能给出什么意见？ 第十三章 忌惮 所幸，郭品尚也并不是需要哥哥来给自己参谋，完全是下意识地问了这一句。 再回顾了一下徐牧的步骤后，郭品尚摇头叹道：“后生可畏！一个十八九岁的乡下娃子就有这般见识，亏我还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不过郭大强也猜的出来，自家这弟弟打小自视甚高，表面看起来和气有礼，其实心气傲的很，根本就瞧不起同村人。 想不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徐家娃子，却是让他狠狠地震惊了一番。 不过，那徐牧真有那么厉害？ 瞥了正吃西瓜吃的稀里哗啦的儿子，郭大强心里酸溜溜的，脸色莫名有些阴沉。 一家人心思各异，屋内顿时陷入沉默，除了电风扇呜呜作响，没有别的声音。 郭嘉涵对父亲向来崇拜有加，听到父亲夸别人家的孩子，当下不服气地娇声道：“爸，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看啊，肯定是他异想天开，说不定到最后，一辆车都卖不出去呢。” “那倒不会。二十辆车，刚好够泰禾消化，这个数字，想必徐牧也是有过考虑。咦，不对……” 郭品尚思索着摇头道，说到这里时，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盯着郭震，急声问道：“你们有没有问他，这生意都做完了，还开店干嘛？” 设身处地去考虑，若是他一下子卖出去二十多辆车，大可以用相同的模式去其他镇上推广，何必要死守着榆林，还开个店浪费精力。 按那小家伙表现出来的手段，不至于这么保守才是。 还没等郭震开口，郭嘉涵倒是抢着嚷嚷：“我知道呀，那家伙说是要追女孩。” 这个答案直接被郭品尚无视，以徐牧表现出来的心性，根本就不会如此。所以，他仍然盯着郭震，等着侄儿的回答。 被郭品尚的情绪带动，全家人的目光，此刻全都汇集在郭震身上。 郭震茫然抬头，抹了把嘴边的西瓜汁，摇摇头：“牧子肯定有他的道理，不过他不说，我也懒得问。” 懒得问！ 好强大的理由。 郭大强气极反笑，狠狠地敲了儿子脑袋一个爆栗，这才回头道：“徐家那娃子鬼精鬼精的，开店总归是要卖车。现在卖给泰禾二十辆，总不可能他还能卖给别的厂二十辆吧……呃……” 说到这里时，郭大强突然愣住，脑中似乎有道亮光闪过，但他努力去抓，却硬是没有头绪。 被郭大强提醒，郭品尚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神色也开始有些激动，在脑中再把整件事情过了一遍后，继而满脸赞叹地拍案而起。 “妙，没错了。好小子，怪不得肯自己花钱做广告，他这是庄公舞剑意在沛公。” 郭品尚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在场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倒是郭大强似乎被提醒了，半晌才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不会吧，人家福盛的周老板会那么傻，巴巴地跑去买他家的车？” 在榆林，福盛是最大的粮食加工厂，而周福哲作为当地首富，他的动向，都是庄户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福盛与泰禾之间的嫌隙，经常跑镇上的郭大强，比一般人知道的更多。 “怎么不会？”郭品尚似乎心绪难平，来回走动着分析道：“若是泰禾这次收粮搞得红红火火，作为同行的福盛，肯定不会眼巴巴地看着对手出风头。要是我，不仅要买，而且还要买的多，起码在气势上不能输。” 说到这里，郭品尚拳掌交击，充满肯定地道：“这不是阴谋，完全就是阳谋。整个县城就徐牧手头有现车，就算周福哲明知道这是个坑，他也得要跳进去。更何况，只要他不傻就该明白，这买车卖车如果操作得当，还能小赚一笔呢。” 的确，整个青洪县城，只有他郭品尚手头有卖农用车，现在则是换成徐牧独家经营了。 如今这年头，买车可不是买大白菜，特别是这种特殊车辆，就算找厂家都没用，为了避免经销商串货，厂家早就划分好了代理范围。 至于其他品牌的车，根本都还没有打入青洪这个小县城里面来。 等郭品尚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众人也都反应过来。 这摆明了就是请君入瓮嘛。 一直和白晓娥坐在旁边不说话的陈舒娅望着老公，突然优雅地起身，递过去一杯茶，微笑着提醒道：“好了好了，别那么激动。钱都是人家赚走的，跟你又没关系……你说能不能绕过他，直接让震震来操作这笔生意？” “嗯？” 众人齐齐一愣，除了郭震，其他人的目光开始复杂起来。 若是按后面那三十多辆车的利润来算，这起码就是二十多万的收益。 的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郭品尚完全可以亲自动手来赚这笔巨款。 财帛动人心，就算他舍不下脸面，可以支持郭震出面，反正现在榆林那家店面是郭震在一手操持。 “荒唐！” 嘴里迸出这两个字后，郭品尚平静地看着相伴近二十年的妻子，突然失笑：“怪不得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以为徐牧会没想到？他让我签了特许经营授权书，就是防了我这一手，从法律层面上禁止我串货。再说，我郭品尚，至于为了这么点钱去跟后辈抢生意么？” 若真想绕过徐牧赚这个钱，郭品尚也不是没有办法，关键是，若他真这么做了，以后让他如何在村里抬头做人？ 况且现在两个孩子也在，他还怎么教育后辈？ 不得不说，在某一个瞬间，郭品尚也考虑过绕过徐牧的可能性，但最终，他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在县城打拼这么久，他深知名声的重要性。 哪怕这二十来万唾手可得，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到时说不定还惹出个商界笑话。 最关键的，这老话说的好，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他还不想往死里得罪徐牧这个心机深沉的妖孽。 天知道那小家伙暗地有没有挖坑？ 不得不说，在见识了徐牧天马行空般的思维后，郭品尚已对那少年有了些些忌惮。 反复权衡利弊，他很快就有了决定，得罪徐牧，长远算起来，不值当。 多年后，已是亿万富翁的郭品尚，无数次庆幸自己这个英明的选择，若不然，后果……简直难以承受。 当郭品尚一番话结束后，他分明看到，哥嫂松了口气不说，侄儿和女儿眼中的崇拜，简直要溢出来。 “好啦，开个玩笑那么认真干嘛？”陈舒娅笑着锤了老公一拳，款款回到位置坐下，满脸云淡风轻，好像刚才真的只是戏言一般。 真的只是玩笑么？ 郭品尚自然不会继续这个话题，他知道，在特定的环境下，人的阴暗面会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妻子也是为了自己着想，无可厚非。 但作为成年人，他懂得如何去控制自己的心魔。 很快，他又有一个新的疑问提出来：“徐牧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个弯子，也就是赚了点钱，对福盛造不成任何打击，也帮不了泰禾。以他表现出来的手笔和谋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啊。震震，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郭震：“……” 郭嘉涵：“……” 郭大强夫妇：“……” 陈舒娅莞尔一笑，挽了挽耳边乱发，嗔怪道：“好啦好啦，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人家徐牧才多大，你以为他是诸葛亮算无遗策呐。” 郭品尚眨眨眼，最终摇头失笑。想想也是，那徐牧再如何妖孽，终究也是个少年。 老婆这话有道理，怕是自己魔怔了。 当初他这么大的时候，还跟在哥哥身后挖泥鳅捉鳝鱼咧。 怪只怪，那小子表现太惊艳了，让自己有些疑神疑鬼吧！ 到了现在，郭嘉涵已经满眼复杂。 郭品尚是她崇拜对方，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推崇一个同龄人，难道说，那徐牧，真有那么出色，让父亲都这般推崇备至？ ** 被称为算无遗策的徐牧，现在却是失算了。 到了江城后，他在华阳区逛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找到目的地。 记忆中的地标建筑全然不见，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九九五年的华阳，正处于开发中的华阳。 他能找到熟悉的公交站点，但是，他没能想到，这里居然是一片即将要拆迁的棚户区。 错落杂乱的矮房，逼仄弯曲的小巷，对他而言，就仿佛此刻正身处一部老电影中，遥远而又陌生。 来到江城已是晚上，夜幕下更是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参照物，失望至极的徐牧，无奈下，也只能暂时找个旅馆休息。 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云层翻滚不休，阴郁得仿佛徐牧患得患失的心情。 退了房来到街头，徐牧潦草地吃过早餐，便直接上了辆出租车。 “师傅，知道清江花园吗？” “啥？哪个区的？” “师傅，你就在附近绕绕吧，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熟悉地方。” 司机瞟了眼后视镜，拉起手刹，无声地笑了笑。 得，拉到个傻货。 “找亲戚啊，没电话联系？” 听到这话，徐牧苦笑，有倒是有，但那135开头的手机号，能打通吗？ 给了五十的定金，司机才启动车，遵循徐牧的吩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缓缓行驶。 功夫不负苦心人，或者换个说法，这时候的华阳开发区终究只有那么大，两个小时候，徐牧终于找到有些眼熟的一条路。 “师傅，慢慢开，大概就这里……呃……” 徐牧的话突然噎住，继而，他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窗外。 第十四章 宿命 透过车窗，他终于看到了林清影！ 虽然和记忆中的面容略有差异，但徐牧依然能肯定，自己没有认错。 而且，那刻入灵魂的熟悉气息，怎么能让他认错？ 少女时的林清影，没有未来那蹉跎在柴米油盐中的疲惫，没有岁月摧残后的沧桑。 仿佛一朵安静的牡丹，在人群中，遗世而独立，迎面而来。 当然，这只是徐牧的观感，毕竟是他上一世中的挚爱，徐牧熟悉她的一切，甚至比了解自己更清楚地了解对方。 此刻，林清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安静地走在路上，干净得像掉落在凡间的天使。 “你好，请问这里还有人吗？”学校图书馆内，林清影礼貌地微笑问道，笑颜如花，让徐牧立马成为周围无数男同袍们目光的焦点。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宿命开始纠缠的开始。 徐牧甚至都还记得，林清影那天穿的牛仔背带裙，扎着马尾，笑容温暖而纯洁。 那天的阳光很好，洒在她身上，散发金色的光晕。 那天的天空很蓝，澄净得仿佛徐牧当时的心情。在林清影的笑容中，他似乎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而眼下，他们却是陌生人。 毫无牵扯的陌生人！ 无来由地，徐牧的悲伤突然逆流成河。那强大的时空伟力，硬生生地，锋利地将他们割开，变成该死的……陌生人！ 前世中，他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悠悠十年，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最终还是分开。 他知道，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自己一次酒后误事……可能，清影也不会伤心欲绝地，断然地离他而去。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庆幸，庆幸自己可以重活一次。 一切的错误可以修正，一切的后悔可以重来。 就如王菲里面的歌词那般，是岁月宽容，恩赐反悔的时间…… 出租车依然缓缓在行驶，渐渐地，与人行道的林清影相遇。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粘稠起来，整个世界在徐牧面前模糊，如水面泛起涟漪般缓缓隐去，只剩下林清影一个人。 徐牧突然想叫司机停车，想跳下去在林清影面前打个招呼，想微笑着将伊人紧紧抱在怀中，想把阻隔在两人之间的世界全部撕裂，想…… 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只觉得胸腔似乎被滚烫的沙砾堵住，竟是透不过气来。 在这种心潮起伏的激烈想象中，徐牧把自己都要感动得哭了。 可事实上，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佳人的倩影渐渐远去。 胸有惊涛，偏偏面如止水。 清影，今世重来，我不缺再爱你一次的勇气。 而且……我要带你走遍千山万水，阅尽世间繁华。 这一生，烟火同路，永不分离！！！ 良久，徐牧这才扭过头来，使劲吸着鼻子，在心中狠狠发誓。目光，从所未有的坚定。 而现在，不急，一切都不急，慢慢来。 徐牧安慰着自己，他知道，现在出现在林清影面前，很可能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反正上学后，他终究还是会遇到对方，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还等得起。 在最恰当的时候，遇到最爱的人，一切顺其自然，不是很好么？ 三小时后，徐牧踏上了回榆林的班车。期间，徐牧去了省人民医院做体检，侧重点自然是神经与脑袋。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就是因为太正常，反倒令徐牧有些疑神疑鬼。 他开始有些不确定，自己前晚在郭家，到底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九五年的省际班车，并没有高速，走的还是国道。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差不多得花上四个多小时。 老式的大巴车，引擎的轰鸣，满是脚臭汗腥夹杂汽油的味道，加上阴郁的天气，令人压抑。 若不是有些凉风，天气不是太热，怕是车里的味道，会更加难闻一些。 在这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空洞的，不带丝毫表情。 路上，徐牧一直望着车窗外，那种惆怅且失落的心情，暂时还无法调整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特别思念的缘故，他也不会来省城一趟。 可就算是见到了，那又如何？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起雨来，打在车窗玻璃上，模糊了徐牧眼前的世界。 很快，徐牧感到肩膀上一阵凉意，低头才发现是车窗密封有问题，随着车身的震动，车窗底部的密封条上，不断有雨水迸溅出来。 “你是回青洪的是吧？”这时，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同时，有张纸巾递了过来。 徐牧连声道谢，忙不迭接过纸巾，将车窗边沿处用纸巾堵住。 等他处理好身上，再次回头道谢时，双眸不由微微一眯。 眼前这人约莫也就是三十岁左右，方脸阔嘴，相貌堂堂。粗重眉头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副气度不凡的样子。 这人徐牧认识，不，应该说很熟悉。 未来江基集团的总裁乔文，青洪县城最有名的富豪，后来进军省城，也是不折不扣的商界大鳄之一，远不是周福哲那种小角色能比。 徐牧上辈子，就是在他旗下的地产公司营销部任职。 当然，那时候的他只不过是个小角色，即便是在总部参加会议，他也没资格得到这位大佬的亲自接见。 对自己公司的大boss，他哪会不熟悉？甚至对方的生平，他都记得极为清晰。 按时间来算，乔文现在应该刚三十岁，是县城面粉厂厂长。正是因为极为清晰地记得对方的生平，徐牧才敢综合外公的只言片语，断言面粉厂即将要派采购员满县城收购小麦。 现在近距离接触之下，徐牧突然发现，乔文年近中年，居然还有点……小帅？ 只是，现在能够在这班车遇到未来的老总，莫非…… 徐牧心头微跳，定定神后连忙伸出手：“乔厂长你好。” 不管自己猜想的是否正确，总归要试探一下才是。 面对曾经的最大领导，徐牧此刻心情复杂，有三分兴奋，三分忐忑，另外四份，则全是难以遏制的激动。 “咦，你认识我？”乔文下意识地伸手与对方握了握，继而微微皱眉，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徐牧，显然有了些戒备。 他这次去省城，是为了面粉厂改制问题，想走走上层路线，只可惜，此行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在两人的手堪堪接触时，徐牧浑身一震，眼前的乔文头顶上，赫然冒出一片绿光。 又来了？！ 徐牧心头大惊，很快便感应到一段信息流过脑海。 复制天赋14！ 七个雾蒙蒙的光球凭空浮现，缓缓旋转中，其中有一绿色光球，上面清晰浮现两个金色数字。 26。 不是幻觉，真不是幻觉。 可……那数字到底什么意思啊喂？ 莫名其妙的信息，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完全消失后，徐牧连忙收摄心神，只觉得大脑一片清明，仿佛刚冲了个凉水澡般，浑身舒泰。 两次异状，出现的毫无征兆，也毫无道理可言。徐牧到现在为止，都没发现那光团究竟有什么用处。 琢磨来琢磨去，没有丝毫头绪，徐牧索性抛之脑后，不再管它。 好事跑不了，坏事躲不掉。 反正是没办法，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脑中飞快掠过几个念头，徐牧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凝滞，重重握着乔文的手摇晃几下，认真回答道：“当然认识，乔厂长自前年上任，优化工艺，大力改革，提出一切服务于生产的口号，并深入贯彻执行，来年就让厂子扭亏为盈。这份功绩连青洪电视台都有专门采访，咱县城里面，谁不认识乔厂长啊？” 徐牧这番话，可谓是搔到了乔文的痒处。 他从基层走向领导岗位，成为最年轻的国营面粉厂厂长，那时候厂子千疮百孔，要不是他坚决打破大锅饭，哪有现在面粉厂的繁荣？ 这是他最为得意的一件事，即便是二十多年后，他依然屡次提起，也是他拥有强大自信最有力的底气。 这番话要是同龄人说的，指不定他会认为人家是拍马屁，可一半大小子这么如数家珍地坦然说出来，乔文欣然受之，看徐牧立马觉得无比顺眼。 矜持一笑，乔文不自觉地挺起腰身：“都是过去的事喽……诶，你才多大，怎么就开始关心起这个来了？” “家里做粮食行业的，所以多少有些熟悉。” 算是解释了一下，徐牧调整了一下坐姿，继而状似无意地轻声道：“面粉厂那么多人勾心斗角，谁都想来摘桃子，乔厂长想踢人出局，去省城求援，但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怕是也没什么用喽。”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只能堪堪让旁边的人听到。 可就这么极为轻微的话语，落在乔文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青洪作为hb省农业大县，面粉厂成立至今已有上十年历史，由于政策落实到地方，九二年才开始真正落实经营权与所有权的分离。 这期间，设备老化、人事臃肿、生产落后等众多问题围困下，面粉厂失去活力，如油尽灯枯的老朽般暮气沉沉。 直到乔文上任，大刀阔斧对劳动、分配、薪酬等相关制度开始创新，才让面粉厂起死回生。 但，在人事方面的改革上，却迟迟没有进展。 县城国营企业就那么几家，其他厂子下岗员工都好几批了，可作为青洪最大的国企，面粉厂的下岗精简工作没有丝毫起色。 也正是这方面的原因，导致厂里包袱过重，员工怨声四起，利润每况愈下。受到众多掣肘的乔文，无奈之下，只能去省城探望老领导，希望能得到指点和支持。 当然，他也顺便布置了几着后手，以备不时之需，为了保密，这次出行他没通知任何人，眼前这小子是怎么猜到的？ 第十五章 问题 猛然坐直上身，乔文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盯着徐牧，紧紧抿着嘴唇，隐隐带着压抑的愤怒。 连面前这个少年都知道自己去省城的目的，说明，他有心隐瞒的一切，在有心人眼中已经不是秘密。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乔文不安。 莫非面前这奇怪的少年，是那帮老顽固安排跟踪自己的？ 徐牧没有因乔文突然表现出来的愤怒有丝毫动容，他甚至还微微闭上了双眼，仿佛已经神游物外。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在那绿色光球浮现时，自己整个人都有了些微变化。 刚遇到乔文时的忐忑与激动，此刻已全数化为乌有。 表现出来的，是一种由内而发的成熟与沉稳，没有半点同龄人的浮躁。 良久，乔文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又是怎么知道这些机密的？” “机密？” 徐牧睁开眼，讶然扭头看向乔文，似乎对他的反应感觉很奇怪：“乔厂长，县面粉厂与粮油厂即将合并改制，现在贵厂又有大量收购粮食的风声传出来，傻子都知道改制已经到了尾声……” “听说领导班子还没定下来，谁都知道乔厂长在省城人脉广，这种关键时刻，您出现在班车上，不是去求援难不成还是旅游啊？” 说到这里，徐牧古怪地笑了笑，反问道：“现在，您告诉我这是机密？” 乔文哑然。 面粉厂与粮油厂合并、大量收购粮食、领导班子没定下来、作为曾经厂长的自己出现在省际班车。 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综合起来，就是这小家伙得出，自己要清除异己这个结论的理由？ 乔文揉了揉眉头，莫名的荒谬感在脑际挥之不去，突然觉得心好累。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妖孽了么？ 左右看了看，乔文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开口轻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或者是说，你家里有人在面粉厂是吧？” “没有。” “嗯，那就行。” 乔文点点头，继而闭目养神，神态淡定无比。 既然人家是猜的，也没有利益关系，乔文略微放心，不再多话。 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不管这少年想干什么，他都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看着小子能玩什么花样出来。 平白无故点出自己的身份和出行目的，他还就不信了，这小子没有下一步动作。 面对乔文表现出来的冷漠与戒意，徐牧暗笑，同样靠着椅背假寐，不再开口多话。 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没错，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记忆中，乔文接下来回到县城，便开始大张旗鼓的进行裁员，也遇到保守派的激烈反弹。 到那时，乔文会被排挤出核心领导层，愤而离开自主创业，拿着补偿股权在银行抵押贷款，进军零售行业，开始打造自己的商业王国。 这些，可都是乔总上辈子最为津津乐道的事迹，公司中人大抵都知晓。 而徐牧现在要做的，就是剑走偏锋接触一下，能在乔文面前留下深刻印象，以便过后寻机在对方堪堪发迹时入场。 他可是知道，乔文投资百万在县城创立大型商超，短短一年就能有资本进入地产行业，那种赚钱速度，在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前，令无数人瞠目结舌。 既然好运碰到这位大佬，徐牧哪会轻易放过？ 就当是刷boss涨点经验值也是好的。 徐牧没天真地认为，自己仗着重生，就能随心所欲轻松捞钱。没实力之前，找根粗大腿先挂着，这才是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之后的路途很平静。 班车颠簸着，枯燥的引擎声，夹杂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 眼看到临近榆林，徐牧起身来到过道，活动着手脚准备下车。 这时候乔文睁开双眼，观察徐牧半晌，突然开口问道：“你要在榆林下车？” “嗯。” 松了口气，乔文拍了拍脑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没有请教……贵姓？” “免贵姓徐，双人徐。” “小伙子厉害啊，在榆林就知d县城里的那么多事。”盯着徐牧，乔文脸上的笑容有些捉摸不透。 “哪有什么厉不厉害的……” 这老狐狸，还真多疑。 徐牧暗自吐槽，脑中如电般转过好几个念头，准备干脆下点猛料。 微微俯身，徐牧轻声道：“……说实话，我一直都很敬佩乔厂长，也曾经听过您的不少传说，只是有个问题我一直搞不懂。” “嗯？什么问题？” “相信有点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县面粉厂和粮油厂合并后，规模虽然大了，但产权和规矩想必更加繁杂。在现今这种市场环境下，前景也根本不容乐观。以乔厂长的能力，与其在那束手束脚受人唾骂，为什么不跳出来自主创业呢？” 这话一出，乔文脸色陡变，鼻息也粗重起来。 要知道，现在县面粉厂和粮油厂都属国有资产，在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中期，厂里员工工资不高，但福利却很高。 因为还处于计划经济，吃大锅饭盛行，再加上没有失业的危机，企业生产效率不高，人浮于事。在面临竞争时无不债务累累效益低下，面粉厂有乔文在还稍微好点，而粮油厂完全就是个烂摊子。 以下岗一千多职工作为代价，乔文为合并后的新企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背负了不少骂名。但现在，他的危机也同时到来了。 毕竟粮油厂的规模比较大，光是一些中高层领导任免的人事问题，就令乔文得罪了不少人。 等他伤害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后，随之而来的反弹，让乔文根本承受不住。 同僚排挤，工人骂娘，又有不少有实力的人想来摘桃子。 这些，都是乔文面临的问题。 只不过，在厂里大家表面上都也还过得去。现在被徐牧一言说穿，乔文脸色会好看才怪。 此刻，他看徐牧的眼神极为古怪，一半大小子，看问题能有这般透彻，也算是不简单了。 但这小子居然劝自己撒手离开，这算不算是……交浅言深？ 要不是看徐牧年纪不大，而且又是偶遇，他还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厂里那般老顽固派来游说自己的。 皱着眉头，乔文轻咳两声，半真半假地敷衍道：“人总得要有点追求，你不懂。再说吧……我已经争取到了领导支持……” “自己骗自己的吧？” 徐牧笑着反问，眼看乔文脸色又开始变黑，又火上加油添了句：“或者是说，乔厂长喜欢吃力不讨好，做那种香也烧了菩萨也得罪了的事？” 有追求有理想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话虽说的不留情面，但徐牧心中在叹气，他知道，不会起到什么效果，最多也就是让对方印象深刻点而已。 他真的不想乔文在县城面粉厂继续勾心斗角，到最后，还是得身心俱疲地两败俱伤？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早潇洒离开，说不定能多得到一些补偿，早些开启未来集团公司的初创。 争取到了领导支持？ 谁信呢？ 稳定河蟹才是王道，乔文手段这么激进，恨不得相应领导号召来个一刀切，谁敢支持？ 再说了，真有领导支持的话，上辈子他也不会有黯然离开面粉厂那回事了。 “呵呵。你这话说的……”乔文干笑着摆摆手，偏头沉吟半晌，这才点头道：“我也有过考虑，但时机不对……那么大个厂子……你不懂，呆了那么久，终归是有感情的。” 说到最后，乔文脸色稍稍有些黯淡。 建厂的时候，他就在里面车间上班。 十年，整整十年。 从基层一路走到领导岗位，乔文背后付出的辛酸，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可以说，面粉厂承载着他的青春与汗水，凝聚着他无数心血，那种炙热的情感，才是他努力经营奉献的根源。 接下来哪怕前路再多坎坷，他还是想尽自己一份努力， 见他这般模样，徐牧暗暗点头，心中有数。 他当然不会以为，自己一两句话，就能让乔文改变既定的计划。 但是，只要能在对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就行了，等时候一到，乔文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司机回头吼了一嗓子：“到榆林地准备下车哈。” 车厢内顿时一阵骚动，伸懒腰地，打呵欠地，让本就潮湿闷热的空间更显浮躁。 徐牧扭头看了看车头处，再回头时，脸上已换成轻松的笑容：“乔厂长，我随口一说，您也就当听个乐子，别认真。那啥，我要下车了，以后……” “等一下。” 乔文打断了徐牧的话头，低头从随身公文包摸出张名片递过去：“别厂长厂长的叫，生分。我比你大十几岁，叫声叔不算勉强吧？有没有兴趣来面粉厂跟我干？感觉你小子很对我胃口。说的话，嗯，很有意思。” 有意思就对了。 模仿目标人物的说话频率、声调、动作等细节，再加上站在人家立场来分析问题，很容易就会让对方有心有灵犀的感觉。 这些，是徐牧上辈子在乔文公司做销售时，学到的一些小技巧，现在用在乔文身上，嗯，效果似乎还不错？ 徐牧接过名片，从善如流：“那行，我就叫您乔叔了。至于跟着您……我还要读书呢……” “行，不勉强你。” 乔文颔首，指了指徐牧手中名片笑道：“有时间来县城，记得打我call机。” 他是真的欣赏面前这少年，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谈吐却没有半点相应的局促和腼腆，倒像是在社会浸淫多年的同龄人。 这时大巴缓缓停下，徐牧打个招呼转身下车，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与乔文这次偶遇，徐牧没有想过要彻底取得对方信任，留个印象就好。 他清楚乔文的性格，若是刻意结交，说不定会引起对方的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有联系方式，联络感情来日方长嘛。 第十六章 路子 周湾村地处榆林镇边缘，离镇中心约莫二十多公里。 村子不大，一共也就百来户人家，其中年轻人最出名的，就属村头的于金明。 年轻人有想法，肯吃苦，聚集了村里几个同龄人，在镇上时不时接点活，日子过的也算滋润。 从吃早饭开始，于金明有事没事就在父母面前转悠，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时间一长，谁都看出有问题了。 下雨天，不用去地里，于父斜眼看着儿子，终于有些不耐烦，“今儿咋地跟丢了魂似的，娃儿你没发烧吧？镇上没活干了？ 于母在堂屋挑拣晒干的黄豆，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仿佛已洞察一切般的微笑：“八成啊，是想要我们找人提亲吧，昨晚都还去找了人潘家的女娃……” “没有没有。”于金明连忙摆手否认，继而下定决心般咬牙道：“爸，我想买车。” 买车？ 老两口交换一下眼神，都没有开口说话。 反正都已经说开了，于金明索性摊开自己的想法：“这两天泰禾那里要买车的人不少，隔壁村有人昨天就下了订金。爸，我想好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本收回来，以后也算是多了条赚钱的门路。” “那不行，你赚的钱要存着给你娶媳妇用的哩。” 于母首先开口反对，理由无可辩驳。 天大地大，娶媳妇要存钱最大，每年彩礼价格节节高涨，现在都已经近万了，再加上要盖新房买三电等等，没个两三万，根本拿不下来。 儿子打什么主意，老两口哪里会不知道，这几天电视广告和传单漫天飞，整个榆林镇都在议论泰禾米厂招编外司机卖车这件事。 说的很有诱惑力，拿两万买一辆车，就能享受泰禾米厂合同工的待遇。车辆保修，每拉一车粮食，检验达标就能拿到三十块运费。 只要稍微勤快些，一天跑两三车轻轻松松，加上来车也是自己的，一年赚个万把块似乎没啥问题。 这账怎么算都是好事，一时间，整个榆林镇都在议论泰禾。 于家老两口听过就算，只是没想到儿子居然动起了脑筋。买一辆车要两万，平常人家，谁买得起啊。 见母亲拒绝，于金明有些着急，忙不迭找父亲求援：“爸，咱干泥瓦匠，在镇上根本没个安稳饭吃。这买了车虽然暂时花了一大笔钱，但多了条来钱的路子啊。再说了，人家可是包修的，我有空还可以自己跑运输……” 的确，他是准备以自己跑运输为主，现在镇上的几个物流点那么忙，不怕找不到活干。 于金明巴拉巴拉讲述买车后的种种好处，可他父亲却闷头抽烟，似乎琢磨什么。 毕竟，两万块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可是辛辛苦苦存了好几年才攒起来的。 像其他大部分同村人，有些连合同款都快交不起了。 就这么拿出去买一辆车，确实舍不得。 吐出一口烟雾，于父恋恋不舍地丢掉已经快烧到过滤嘴的烟蒂，摇摇头：“儿大不由爷，反正都是你赚的钱，怎么花你自己看着办。” 言下之意，算是答应了于金明要买车的提议。 于金明大喜。 “他爸，你……”于母有些急眼。 于父摆摆手，打断老伴的话头：“娃要做大事咧，别拦，车买来也是家当，随他吧。” 好歹也是一家之主，这话算是一锤定音，于母虽有些怨言，终归还是擦擦手，回房拿出一张暗红色的存折来。 这大同小异的一幕，在榆林镇许多家庭上演，所不同的，无非也就家人的支持力度大小罢了。 ** 以农业为主的榆林镇，与粮食相关的大小产业不少。 米铺、酿酒坊、粮食加工厂、炼油作坊…… 其中，这几天泰禾米厂的风头一时无两。 一辆小宣传车，顶着大喇叭在街道不断穿梭，不断宣读着泰禾米厂招收司机的广告。 再加上镇上电视台每隔两小时的疲劳轰炸，早就将泰禾米厂卖车的消息传遍千家万户。 在街头吃过早餐，苏忠青夹着公文包，刚来到厂里就被门卫室的大爷拉着诉苦。 “我说小苏啊，你该请几个年轻人来厂里帮忙看着，光我这老头不顶用啊，晚上没人看着，我老觉得心慌。” 可不是，自从厂里那块空地摆上新车后，门卫这边压力大增。 前来咨询的、看热闹的人们每小时都好几拨，光靠一个门卫室大爷，那里顶得住？ 苏忠青这几天脸上满是笑容，心情显得颇为不错。 闻言他认真地考虑半晌，这才耐心解释：“赵大爷，这不就五辆车了嘛，而且有两台已经被人预定，我看用不了两天就能卖光，到时候就闲下来啦。回头跟您封个红包，这两天辛苦一下哈。” 赵大爷听到有红包拿，先前那皱得苦巴巴的老脸立马松开，笑的跟一朵菊花似的。 “不辛苦不辛苦。我也是泰禾的老人了，看着厂子兴旺，我这心里头高兴。” “哈哈，行嘞，我去办公室了。这外头热，您老去里面歇着去。” 苏忠青笑嘻嘻地打个招呼，转头向厂里走去。 五天，仅仅五天的功夫，泰禾这边摆放的二十辆车就卖了大半。 这让苏忠青信心大增，对自家那外甥更是佩服万分。 他还以为，这么多车，就算能卖出去，怕也是要经过大半个月的宣传。可事实上，他远远低估了榆林镇人民的购买力。 刚打开财务室的房门，苏忠青回头就看到父亲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怎么样，昨天小麦收购情况还可以吧？” 没有关心售车情况，苏广发关心厂子的粮食收购进展。 他心里清楚，卖车再如何赚钱，也只是一锤子买卖，并不持久。 过日子，讲究个细水长流，厂子兴旺发达，才是重中之重。 别的粮食可以慢慢收，但小麦收购现在是旺季，等到了立秋不久后，基本就没收购余地了。 伸手打开风扇，苏忠青随手将公文包丢到办公桌上，这才回头笑道：“还不错，昨天收了上万斤，估摸这种情况最多也就持续几天，接下来怕是要少些了。” “唔，那不管，本镇收不到，那些司机自然会跑远一点去收。” “是啊，预计咱们这次光是小麦，起码能收上百吨，到时候加把劲把价格稍提点，一百五十吨也有希望。” “价格不要随便动。”苏广发摆摆手，避开风扇坐下，突然转移了话题：“找你两个事，一是把牧子的账结了，打到他指定的账户上去，他也是替人做事，别让他为难。第二，你起草一份新的购车意向，嗯，暂定三十辆。盖章签字后，到时送到他店里去。” “啊？还买车？不是，爸，咱们这厂子……” 看着小儿子脸红脖子粗地打算争辩，苏广发微微一笑，忙打断了他的话头：“你照做就是，这是牧子要求的，咱们托他福赚了一大笔钱，这点小事得办的让他舒服才是。” 苏忠青愣了愣，看着一脸神秘的父亲，强压下心头疑惑，勉强点点头。 当初买车的时候，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后来徐牧解释清楚后，不是都妥妥当当了么？ 现在钱也赚了一大笔，收粮问题也迎刃而解，牧子的主意应该没错，想不通就继续想，先把事给办好了才是正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忠青已经开始盲目信任小自己四五岁的外甥。 既然牧子这么要求，他照办就是。 但他琢磨不透的是，那些收粮车辆的支出并不小，二十辆车刚好够泰禾消耗。 还要三十辆车，短期是没什么问题，可时间长了，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牧子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咧？ 这小子，一天到晚呆在他那个破店里面，也不知道在干嘛。 第十七章 生意 徐牧这几天很闲。 上次从省城回来后，他便一直呆在店里，与郭震两兄妹除了斗地主看影碟外，就是满镇子乱窜。 就比如现在，两人把郭嘉涵一个人丢到店里，跑到隔壁巷子一家桌球室玩的极为开心。 这里其实也就是几张雨布搭起的帐篷，摆放着七八张桌球，供假期里那些半大小子消遣。 五毛一盘，倒也便宜。 “嘭！” 一杆进洞，郭震得意洋洋地直起腰身，挥舞着球杆：“摆球摆球。牧子，你这水平还是差了点，要不换强哥来玩吧。” “今天就到这吧。我找强哥谈点事。” 徐牧放下球杆，抽出一根阿诗玛，递给旁边正无聊看他们打球的青年。 他就是强哥，全名秦鹏强，这家桌球室的老板。 秦鹏强跟徐牧两人可以算是初中同学，高两届，由于没考上县城高中，他干脆就在镇上胡混。 别看他人长得清秀帅气，但在榆林镇凶名昭著，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踏上社会后，秦鹏强就彻底放飞自我，带着帮小混混，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时间长了，榆林小霸王的称号不胫而走。 关键是这家伙手黑，小时候也练过几手把式，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曾经在一家ktv里喝多了，单枪匹马弄伤人家店里好几个‘管事’。 事情闹大后，秦鹏强吃了一年多的牢饭。 眼看着这样继续下去，儿子迟早要吃‘花生米’，他爸妈一合计，干脆就在家门口给他弄了个桌球室。 刑满释放的秦鹏强痛定思痛，也不想再胡混下去，老老实实地听从家里安排，平日里基本都窝在家里看店。 徐牧清楚记得，上辈子的秦鹏强，在改邪归正后，于一九九八年洪水泛滥之际，在青洪县城郊西荆河勇救溺水儿童牺牲。 那时，这家伙好像才刚结婚，被捞起来后，他媳妇大着肚子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上辈子的徐牧，见过西装革履的老板一个劲灌包厢公主喝酒，也见过满臂纹身的壮汉在地铁让座。 他知道，外表斯文有礼的不一定是绅士，而做过错事的混混，也不一定是坏人。 就比如秦鹏强，西荆河滚滚洪峰下，周围那么多人远远围观叹息，真正冲过去救人的，也只有他一个。 看着眼前的秦鹏强，徐牧也不知处于什么心理，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要改变对方人生的冲动。 “真有事？”秦鹏强接过烟，顺手夹在耳后，看着郭震远去的背影，淡淡地加了句：“先说好啊，被人欺负了找场子这种事，去找忠青，让他替你摆平。” 徐牧是通过苏忠青认识秦鹏强的，几年前的苏忠青，说白了也是个小混混。 当初徐牧在初中被一帮高年级擂肥时，曾经找过小舅帮忙，当时就是秦鹏强出面，揍得对方几个人直接拉去了医院…… 见秦鹏强有些误会，徐牧失笑，自顾自点了根烟，这才突兀地问了句：“强哥，窝在这个地方，你不觉得憋屈？没想过怎么赚钱？” “嗯？” 这话问的就有些打脸了，秦鹏强脸色变了变，缓缓从耳后拿下烟，在鼻间嗅了嗅，没有作声。 在这家桌球室待了近一年，他也不是没想过出外打工挣钱，只是没技术没本金的，他不敢贸然出门。 毕竟，像他这样有过污点的人，出外找工作，难免会受到歧视。 沉默良久，秦鹏强吁了口气，仿佛明白什么似的作恍然状：“是忠青家要招司机托你来问的，对吧？我日子过的不错，告诉他别瞎操心。真特么管的宽。” 联想到最近镇里面泰禾米厂那铺天盖地的广告，秦鹏强有点想歪了。 他有他的自尊，即便跟苏忠青关系再好，他秦鹏强也不屑于去朋友手底下打工赚钱。 即便是穷，也要争一口穷气。 我拿你当兄弟，你想拿我当员工使唤？ 没门！ 哪怕是好心也不行。 所以，秦鹏强拒绝的很干脆硬气，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一天到晚盼着天黑好睡觉，运气好能赚个十块八块的，这日子也叫不错？” 知道秦鹏强有些误会，但徐牧没有解释，仍然笑嘻嘻地拿话戳对方伤疤。 就如同前些日结交乔文时一样，徐牧懒得绕圈子，照旧简单粗暴，直通通的话砸过去，也不担心人家会承受不住。 对什么样的人，采取什么样的说话方式，徐牧有无比丰富的经验。 像乔文那种大佬，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坦诚点准没错。跟那种千年狐狸玩聊斋，只会自讨苦吃。 同样，秦鹏强有其特殊的人生经历，使他格外敏感和自卑，甚至，在他内心深处形成了厚厚的一层保护壳。 跟这种人交流想要有效果，就得要真正触及他的痛点，才能破而后立，得偿所愿。 显然，徐牧这句话令秦鹏强很难堪，以至于他眼神都开始变得凌厉起来。 说实话，面对明显压抑着怒气的秦鹏强，徐牧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但他保持着微笑，平静地看着对方，只是脚下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 深吸一口气，秦鹏强微眯着狭长双眼，冷冷地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有笔生意，我想找强哥合作，保证能赚大钱的那种。”徐牧赶紧回答，不敢再故弄玄虚。 他感觉自己正在找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真要是弄得秦鹏强火起，别看自己这身板还算魁梧，可还真受不了对方几拳的。 “啧啧，到我面前吹牛逼？”秦鹏强先是一愣，继而差点绷不住笑起来。 同样的话，要是苏忠青来说，或许他还会认真考虑一下。 而这臭小子嘛……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使然，徐牧又开始想要吊吊人家胃口。 “强哥你猜，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没事把账给我结了滚蛋。” “呃……” 眼看秦鹏强根本就不吃自己这套，徐牧顾不得卖关子，赶紧揭开谜底：“是垄断啊。强哥，我有个想法，咱们要是联合起来，一年不说多的，起码能赚个十几万……” “嘶……多少？十几万？” 被徐牧张口就以万字做单位给吓了一跳，秦鹏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讲真，他还有些佩服起这小子了。 读过高中的娃子就是不一样，瞧人家这牛逼吹的…… “别不信，没把握的事，我哪敢来找你不是？”徐牧肯定点头，暗地里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若不是实在想帮秦鹏强一把，若不是眼下这计划的确需要对方，他还真懒得赶趟子拉人。 换其他人也不是不行，但徐牧可能确定，自己现在认识的人当中，没有谁能比秦鹏强跟合适了。 “这样，你先说来听听，我看靠谱不靠谱。” 还是那十多万的巨款有吸引力，秦鹏强终于开始正视面前的徐牧，煞有其事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第十八章 蓝海 说实话，秦鹏强多少还是有点看不起徐牧，毕竟年龄摆在那里。 当然，更多的，是城镇长大孩子的那种天然优越感。 要不是徐牧这几天总来他这帮衬生意，大家熟悉很多，秦鹏强都懒得搭理这两小屁孩。 秦鹏强这臭毛病，徐牧老早就有感觉，农村的年轻人，由于环境使然，在见识和价值观有所欠缺。 由于格局不够大，性格方面也就敏感多疑，整体素质自然比不过城镇长大的孩子。 秦鹏强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歧视，徐牧哪能没有体会？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徐牧有信心扭转秦鹏强这个年代感颇强的观念。 斟酌了一下措辞，徐牧认真地开始忽悠，哦不，是开始画饼：“强哥，咱们榆林靠近县城，不知道你发现没有，物流方面的需求也就愈发大了起来。” “别说榆林，就连咱们县城，都没有一个正规的物流站，所有的货物流通，基本都靠客运车顺带，这代表什么？代表咱们整个县城的物流行业是一片蓝海……别打断我，听我说下去。蓝海不懂是吧？就是说尚未开发的市场。” 徐牧口若悬河，时不时挥舞着手臂加强自己的语气：“你看，泰禾米厂门口就是一排空门面，嗯，咱们签个长租，将那里设置成榆林的物流站，那里靠近国道地段好……” “……青洪那边也是如此，然后辐射周边乡镇，半年内，争取垄断整个县城的物流运输……最多两年，全省大大小小地区，都要有我们的物流网点……” “通过跑量来赚取利润，前期可能一年才十几万，但是，等整个省城都是我们地盘时，一年起码能赚千万以上。未来放眼全国，那就是几个亿，十几个亿的利润！” 看着徐牧轻轻松松划了一个圈，就号称要占领全省物流市场，秦鹏强眨巴着眼睛，好像看到一头牛在天上飞。 这小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一年上千万？有那么好赚的生意，怎么没看到有人去做？ 至于几个亿什么的，那简直就是屁话。 不过，把水份排开，这话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县城那里秦鹏强不知道，但榆林确实没有正规的物流站。 每天就那么一些零散的物件，人们大多都是通过自带的方式，要不就是拜托熟识的司机来带货，根本没人想到要通过物流托运。 的确是一片新市场。 但此刻，秦鹏强倒是有些佩服起这小子来。 不说别的，起码这眼光毒，格局也大。最重要的，是特么敢吹啊，八字都还没一撇，都开始计划到全国了。 说的嘴巴有点干，徐牧转身在旁边冰箱拿出一瓶健力宝，开盖灌了口，看着正摩挲着下巴琢磨的秦鹏强，嘴角不易察觉地开始上扬。 有点懵逼？ 这就对了。 “啪”地给自己点上根烟，徐牧趁热打铁：“很多人看不到商机，也就只能看着别人发财。有些人敢想不敢做，而有些人却是根本都不敢去想，这就是差别。我知道，强哥现在肯定在想，这又没钱又没人的，根本开不了头对吧？” 秦鹏强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啥都没有，组建物流网点那不就是痴心妄想？ “门面租金什么的我来搞定，前期主要框架搭设我来弄，要不了几个钱，剩下的业务拓展就要看你强哥的了。” “那个……找谁运啊？而且，哪有那么多货来托运？”秦鹏强有些迷，毕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 “嗯，打个比方，我手头有五十多辆农用车你知道吧？到时候咱们可以找那些司机签个外包协议，专职跑县城到各乡镇的物流运输……” 说到这里，徐牧的语速开始加快：“当然，更多的，是县城各大商场、企业这些大客户的开发。这个没得讨巧，聘几个人手来帮忙……另外还有广告方面的投入……” 如今国家经济体量正在快速扩张，而原料产地、产品生产地、产品消费地分离，无形中，物流体量也就天然庞大。 不少有远见之人已经开始迈入这个庞大市场，但对物流结构和运作环节，都还处于学习和探索中。 可以说，这时候整个市场野蛮无序，并没有形成网络化、规模化的物流服务。 照常理，徐牧若是去南方发达城市，只要复制上辈子三通一达的模式，未必不能获得成功。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徐牧倾向于享受生活，奋斗和努力固然没错，但能用更轻松的方式来获取资源，他也没必要花费大量精力。 现如今运输建设欠缺，真要全身心去投入到物流行业，怕是也没有那种环境和土壤。 要知道，上辈子物流兴旺发达，很大一部分都是互联网电商的功劳。如今互联网遥遥无期，谈何发展物流？没有电商物流和快递分拨中心的全面建设，根本不能解决运输构网的难题。 这是个大命题，徐牧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能解决那些问题。 “……言而总之，咱们以榆林为中心点，除了县城直营外，在各乡镇铺设网点，采取加盟模式扩张。至于后续遇到了问题，再来对症下药。” 徐牧意犹未尽地做了总结，静静等待秦鹏强的答复。 专职大小件的托运，尽量避免与邮政部门业务重叠，徐牧打的主意，就是垄断整个青洪县城的物流行业。 只要业务成熟，就能快速扩张裂变。 琢磨半晌，秦鹏强患得患失地问道。“你的意思我懂了，可是前期投入，恐怕起码要好几万来周转吧。” “钱不是问题，几万块而已……”徐牧微微一笑，真诚地盯着对方道：“前几个月，咱们小打小闹，能保本就好。等网点搭建成功后，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几万块，还而已！ 秦鹏强似乎有些牙疼，撮着牙花子摇摇头：“这么大的事，你让我考虑一下……” “行了老秦，事不急……”徐牧笑眯眯地拍了拍秦鹏强的肩膀，拿起放在台球桌上的饮料，转身挥挥手：“先走啦，你考虑好了给我回个准信就行。” 他还真不急。 一来他手头确实没钱，再好的项目，没启动资金也是白搭。 这二来嘛，他还需要去县城实地考察选址，外加收集信息，这些，都需要时间。 看着徐牧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秦鹏强依然还处于失神中。 他自认没什么野心，但刚才，还是被徐牧的一番话煽动得热血沸腾。 开拓一片全新的市场，短期预期利润以数十万计，这是什么概念？最起码，秦鹏强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 回过神来，秦鹏强仿佛记起什么似的喃喃道：“咦，好像……这小子打球和饮料的钱都没给？？？” ** 七月份的天气，热得简直让人怀疑人生。 炙热阳光直射下，连街道上的沥青都有些微微融化，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异味， 没有一丝风，就连车辆鸣笛声也有气无力。 福盛粮食加工厂。 二楼办公室内，周福哲双手叉腰，眯眼望着窗外站立良久，脸色格外阴郁。 窗外不到两百米，便能清晰地看到泰禾米厂的门口，中间，只隔一条马路。 最近这几天，周福哲心情十分糟糕。 在泰禾大张旗鼓地开始做广告卖车时，他就知道，已经阻止不了对方收粮了。 尤其是在得知泰禾米厂在规定的最后期限还清贷款后，他更是恨得牙痒痒。本来可以兼并对方的大好局面，就在这短短几天内被翻盘，周福哲如何能甘心？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周福哲眼神微动，沉声应道：“进来。” 一直等来人到了身后，周福哲依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进来那人似乎有些紧张，吞了口唾沫，这才小意地轻声道：“厂长，我打听到了。苏广发到现在收购的小麦有……” “我不需要这些数字。”周福哲转过身来，目光冷峻，那满是坑坑洼洼的麻子脸上似乎正在抽搐，“我只是想知道，你们采购部门到底有没有找到对应的农用车生产厂家，好尽快落实今年的收粮任务。” 眼睁睁地看着泰禾一车一车地收粮食，要说周福哲不嫉妒，那是假的。 可光嫉妒也没用，现在最多也就还有个把月的时间收购小麦，而县城面粉厂的采购员，听说最近可能就要到了。 前期第一批交货，起码也应该是在五十吨左右，但他没有泰禾的收粮速度，说不得，这次交手会彻底被碾压。 “厂长，我去打听过，要在厂家订货需要提前半年下单，现车根本就没办法……” “那你告诉我对面泰禾怎么买得到现车？这点事都办不成，你们采购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周福哲冷着脸，不想听任何理由或借口。 “其实还有个办法……” “说。” “咱榆林就新开了一家瑞星的加盟店，只是我前两天去问过，那家伙开的价格比市场价高出了整整一千块，所以……” “没有什么所以，明天就去给我买来。反正福盛在这里面不亏钱，记清楚了没有？”周福哲暴喝。 时间紧迫，在即将到来的战场上，他必须要给对手一个迎头痛击，其他的，都要为这件事让路。 第十九章 钓鱼 周福哲前两天曾经详细琢磨过泰禾这次的营销方案，除了惊叹操作手法之精妙外，也想依瓢画葫芦来上一手。 按照他的指示，福盛接下来的动作要比泰禾大，不仅在规模上要把泰禾压下去，接下来的收粮，更是要挤压泰禾的市场份额。 “老丁等一下……” 回头看采购负责人正准备离开，周福哲突然开口留人，沉吟半晌，才缓缓沉声道：“买车的事情我自己跑一趟，你去接触一下泰禾那边的司机。” “厂长的意思是……”那老丁跟着周福哲好几年，大抵也能明白他的想法，闻言使劲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确认：“咱们两方面都要抓紧，而且现在就开始挖人？” 从福盛开办至今，周福哲的做事方式极具有侵略性，跟着他的老人，都明白这点。 如今的泰禾，老早就是周福哲垂涎三尺的一块肥肉，现在有要飞的节奏，他能忍得住才怪。 周福哲点点头，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狠辣之色：“泰禾这几天的操作，效果很明显。咱们不能再等了。你去跟那些司机说，福盛每车小麦多加十元，争取全部都挖过来。这次……我要以本伤人！” 说到这里，周福哲拿起办公桌一包中华，扔给老丁一根，凑着对方递过来的火点上。 吐出一口烟雾，周福哲眯眼笑了笑：“我还就不信了，榆林一共就十二个村，我用五十多辆车全镇扫荡，他泰禾还能收到粮食。” ** 七月十六，阴。 由于昨天刚刚下过雨，算是给闷热的暑假带来一丝清凉。 阳光有云层遮掩，没有前些日那般炙热，但知了依然声声聒噪，充满夏日气息。 泰禾米厂后门不远，有一条蜿蜒的小河，直通县城郊外，与西荆河相连。 没有后世农药的泛滥，现在的河水还算清澈，水草舞动间，隐约可见鱼虾嬉戏。 成排的白杨树下，徐牧与外公各自一个小板凳，坐在树荫下凝神钓鱼。 清风习习，水波潋滟。 “诶，又一条，哈哈……” 随着苏广发开怀的大笑，鱼竿上拉中，一条巴掌长的鲫鱼摇头摆尾，带着一串水珠正拼命挣扎。 得意地将鲫鱼从丢入桶中，苏广发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擦手，斜眼笑道：“牧子啊，你看外公这里都有五六条了，你还一条都没钓上来。这技术……啧啧。” 钓鱼也讲究技术么？ 徐牧眨眨眼，笑了笑：“外公，我这钓的不是鱼，钓的是一种心情，一种趣味。” “得得得，满嘴胡说八道。对了，你要没事去找忠青去玩吧，有事就早点说。” 苏广发没好气地摆摆手，开始赶人。 现在收粮顺利，又还了不少欠款，苏广发闲着没事，最喜欢就是找个地钓鱼。 没想徐牧跑来，二话不说就硬是要跟着过来。 一半大小子，哪有那么好的耐心陪自己？苏广发以为徐牧有事单独找自己，可这都两三个小时了，这小子也沉得住气，硬是不开口。 徐牧正仔细盯着水面的浮漂，闻言笑道：“就是想陪陪外公，嗯，顺便打听点事。” “你这娃子，有话就直接问呗，还偏偏陪我在这浪费几个小时……” 徐牧此刻注意到，以浮漂为中心点，周围水面正一圈圈地散发涟漪，连忙一抖腕，却并没有鱼上钩。 “陪外公哪能算浪费时间？”徐牧重新下勾，回头见外公面无表情盯着自己，不由失笑：“好吧好吧，正好也有个事。” “嗯，说说。” “厂门口那排门面，我打算订个长租，小舅说他做不了主……所以……” 泰禾米厂本就在镇郊，做那一排门面的目的，也只是准备旺季当仓库用，平时卷帘门都拉下来，根本没有丝毫人气。 那种地方，徐牧也有兴趣？ “嗯？”苏广发还真没想到那地方能有什么用，很自然地开口问道：“你要用就拿去用呗，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对了，你租来干嘛？” “想尝试做个托运点……”三言两语说明白了用途，徐牧便静静等着外公的答复。 苏广发琢磨了一会，并不怎么看好：“牧子啊，你要想做生意，可以来帮帮外公。不是泼你冷水，物流这行水浑，你又没经验，别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的确，如今的托运，规模小了，根本就不赚钱，不亏本都算好的。可规模大了，资金投入也随之扩大，风险自然也变得不可控。 以苏广发看来，徐牧脑子够灵活，真想要辍学做生意，没必要去走一条冒险的路。 要他肯来泰禾，苏广发举双手支持。 见苏广发神色郑重，徐牧也连忙摆出认真的模样：“外公放心，这个项目我找了人合伙，没多少投入的。而且又不是直营……” 简单地把自己的计划向苏广发描述了一遍，徐牧顿了顿，有些惋惜地道：“现在大环境是不好，前期肯定有些累，但不早点进场，怕是过两年就没这机会了。” “总觉得不大保险，不过牧子你既然想试试，那外公也支持。那排有六个门面，我先找人打通，一年就收你三千块吧。” 见徐牧主意已定，苏广发也没再劝。都是自家人，给的价格自然也不会太高。 “说起门面……”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苏广发颇感兴趣地地问道：“对了，你在街上的那个门面，现在有好消息了没？” 徐牧开店的目的就是为了引福盛去购车，这一点他早就与苏广发通过气。 要不然，福盛哪会这么容易就得到泰禾粮食收购的具体情况？ “咦，鱼上钩了。”徐牧眼尖，瞅到浮漂猛然下沉，忙不迭地伸手起竿，立马就看到一条鲫鱼挂在勾上。 总算是钓到了。 把鱼丢到桶里后，徐牧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消息当然有，昨天福盛就有人去店里问价格，我找郭叔安排了司机和新车停在店门口，就等周福哲上门了，估摸这会……应该在签合同打款吧。” 开了快半个月的店，守株待兔那么久，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徐牧当然开心。 这可是他最为关键的启动资金啊。 苏广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慨道：“那周福哲是个有名的精明人，坏点子特多，想不到现在居然栽到你手上了。” 徐牧汗了一个，连忙为自己正名：“外公，这是合作双赢的事情，不能说栽吧？再说我跟人家可不一样，我做生意是绝对公平公正公开……” “行了行了，别得了便宜卖乖哈。嗯，昨天派人询价？你卖给他多少钱一辆？” 徐牧没有隐瞒，坦然相告。“开价两万二，底线是两万。现在是郭震跟那家伙谈，毕竟我不方便露面，被他认出来的话，平白多了变数。” “什么？两万二？” 比卖给自己的整整多出了一万呐。 这小子，是不是对公平公正公开有什么错误的理解？ 苏广发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不由哈哈大笑：“你小子心真黑……怪不得有信心投新项目，原来是坑周福哲的那笔钱到手了啊。” 微微一笑，徐牧慢条斯理地收起鱼竿：“哪能叫坑？这做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的，又没人强迫他，说不定……他还得谢谢我呢。” 第二十章 爽快 “谢谢啊！” 瑞星特许直营店里，周福哲满脸笑容，双手握紧郭震的右掌连连晃动：“回头替我谢谢你们老板，这回可真是帮我大忙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当然，暗地里周福哲可不是这么想的。 最后的成交价格是两万一，这还是量大从优后的折扣价。 在看到对方故意摆出泰禾的一份新购车合同时，周福哲只能捏着鼻子买单。 要是真被对方再抢一次先手，再去挖人家司机，那种工作量未免也太大了。 关键时间紧迫，周福哲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他查到瑞星农用车的代理老板应该是叫郭品尚的大商人，可对方根本不露面，派个小年轻就把自己打发了，这就有些过份了。 “一定一定。”郭震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闻言只顾着点头。 真卖出去了？ 这才短短十天左右的时间，五十多辆车啊…… 直到将周福哲送出门，郭震还有些不敢相信。 跟郭嘉涵在店里看影碟玩的好好的，人家周大老板就主动上门，交待财务与郭嘉涵去银行交割货款，爽快的一塌糊涂。 这个……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好吧。 当然了，正规流程还是走了一遍，从试车到提车，忙活了两三个小时，总算是钱货两清。 郭震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嘛，完全是按照徐牧事先的安排，又有郭品尚派人配合，整个流程走的极为顺畅。 甚至，徐牧那小子都不用出面，这笔生意就算是完成了，顺利的如做梦一般。 赚钱，这么容易的嘛？ “哇，真的跟爸爸说的那样，那姓周的真把车全都买了。”郭嘉涵高兴地手舞足蹈，开心的不得了。 她这几天一直都跟着郭震，也知道徐牧开这家店的目的。 但是，一直以来，她都处于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中。 一方面，她希望徐牧能把车卖出去，好歹也是她家的生意，真要是退货回厂家，亏钱都好说，但是失去代理权才是大麻烦。 可另一方面，她又想看徐牧的笑话。人家好歹也是有堂堂一个厂长，哪会这么容易被那臭小子算计？叫那家伙喜欢吹牛，到时候要是被打脸，想必脸色肯定相当精彩。 眼下尘埃落定，六十多万的货款进账后，郭嘉涵再怎么对钱没有概念，也是兴奋的如同自己赚的一般。 她一直呆在店里，很有参与感呢。 到时候等徐牧回来了，一定要他请客喝健力宝，还要个大红包，嗯，就这么办。 秦鹏强现在有些方。 说到底，他并不怎么信任徐牧，认为这小子吹的一手好牛皮。 从开店时挂个横幅当招牌，表明是要卖车的时候，徐牧的做法，就很难令人产生信任感。 更何况，他还跟自己说什么垄断青洪物流市场之类…… 但在看到周福哲时，他对徐牧的印象就有些颠覆了。 周福哲是什么人他哪会不知道？ 人家在榆林镇的字号绝对比他要响亮，甚至可以说，像周福哲那种有钱人，根本就不会把他秦鹏强放在眼里。 可现在，周福哲上徐牧店里来买车了。 十几岁的少年，二三十个平方的小店，居然一口气卖给周福哲三十二辆车…… 由于徐牧走的时候，将郭品尚安排来的司机师傅们请到秦鹏强那里休息，所以，从始至终，秦鹏强都一一看在眼里。 此刻徐牧并未出现，可他的形象，在秦鹏强的心中，已经无限拔高。 什么吹牛皮？ 人家那叫分析市场，叫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郭震看到门口满脸木然的秦鹏强时，忙过去掏出烟散了一根。 “强哥，先前那些师傅们的消费，我待会过去结账哈。” “不急……”秦鹏强咽了咽口水，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个，小郭……牧子呢？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来帮个忙什么的？” “嗨，牧子说要找他外公谈租门面的事情，几十万订单这点小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郭震拍了拍胸膛，满脸嘚瑟意气风发，跟只打了胜仗的小公鸡一样，头昂得高高的，傲娇的一塌糊涂。 他刚才可是做成了一笔六十多万的订单…… 六十多万呢，这个要划重点！ 完了完了，有点膨胀了。 以后不许人叫自己小郭，要叫郭爷，郭大爷。 嗯，是强哥就算了，都那么熟，不用计较这些细节。 秦鹏强听到郭震这么一说，立马浑身一震，内心遏制不住地开始激动起来。 去泰禾……谈门面的事情？ 徐牧这是已经开始准备建立物流站的前期工作了么？ 自己这两天还没有给他个准信，他会不会一生气…… 不知怎地，秦鹏强向来淡定从容的俊脸变了变，心里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没有踌躇太久，秦鹏强下定决心，拍拍郭震肩膀道：“小郭，今天的消费就免了，大家都是兄弟，就当是我请客。哦对了，等牧子回来了告诉他一声，就说我答应了。” “啊？谢谢强哥，那我再去拿两瓶健力宝行不？” …… 快到晚饭的时间，徐牧才慢悠悠地骑着三八大杠回到店里。 没看到停在路边的农用车，徐牧再如何心中有数，也有些小激动。 他可不是什么视钱财如粪土的圣人，一想到自己这半个月能赚到六位数的钞票，徐牧就感觉浑身有些发热，背后的汗水也随之涔涔而下。 他敢发誓，绝对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 一进门，徐牧抬头就看到郭震两兄妹齐齐盯着自己，那眼神怪异之极，不由脚步一顿。 这脸色和眼神……绝不是因为欣喜。 “出事了？”徐牧心头微沉，难道说…… 两人齐齐摇头。 徐牧皱眉，指了指他们面前的彩电与vcd，疑惑地问道：“没事你们连电影都不看，瞅我干吗？” 说着，徐牧不自觉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没毛病啊，拉链也好好的。 “牧子，你真是太神了……” 郭震脸色倏变，猛地拍了下桌子，笑嘻嘻地来到徐牧面前：“跟你猜的一样，那周大厂长真的亲自来了，交钱爽快的一塌糊涂。牧子，你是这个！” 话毕，郭震恬着脸上前，竖起的大拇指，差点戳进了徐牧鼻孔。 这可是个好消息！ 没好气地推开郭震，徐牧眸光顿了顿，很好地掩饰住内心兴奋，沉声问道：“你签的价格是多少？” “两万一啊。” “嗯，那就没问题了。”吐出一口长气，徐牧终彻底放下心来。 周福哲这个人狂妄自信，办企业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既然昨天已经派人接触瑞星了，下决心采购相信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么大一笔生意，他想要结交一下县城人脉宽广的郭品尚，自然会亲自前来，这一点，根本就不意外。 有什么神的。 至于交钱爽快……他敢不爽快么？ 扯着郭品尚的大旗，徐牧从来没有担心过周福哲会拖欠货款的问题。 第二十一章 收获 其实话说回来，徐牧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顺利。 他根本没有特意去算计对方，只是针对周福哲的个人性格做了预判，才开的这么个店。 这里面有很多的偶然，比方外公评论周福哲时带有有很强的主观性，或者周福哲有了另外的购车渠道，亦或是人家不那么贪心，只打着损人不利己的心态去挖人等等。 一段时间里，徐牧已经做好失败的心里准备，开始全身心地计划物流站的建设。 连资金来源他都有后备方案，如以物流站专职司机的噱头去做一场汽车营销等等。 现在看来，还是按原计划进行的比较好。 郭震环顾四周，突然有些舍不得似的开口问道：“牧子，现在这店，真的不开了？” 按照原计划，货款结清后，门面也会退给房东，本身他们当初签的就是短租。 一锤子的买卖，继续留在这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徐牧点点头，语带调侃地反问：“怎么？想把这里当联络点，天天跟周玲腻在一起？” 在这些天里，郭震特意搬来电视和vcd，一天到晚给郭嘉涵租影碟打发时间。 而他自己，则是时常跟周玲腻在一起。 郭震当然打死不承认，找了个借口做挡箭牌：“嗨，我这不是可惜嘛，咱可是交了一个月的租金呢。” “也不算浪费，这里咱们暂时还有其他的用处。 “啥用啊？说真的，我都想长租下来，以后就在镇里开个店，就想我叔那个店一样。” “嗯？你跟郭叔商量过？”徐牧可从来没有听郭震讲过这个，不由愕然。 但随即想想他也明白过来，郭震既然没有打算继续读书，那么，自然要找个事做做。 种田是不可能种田的，郭家本来也没几亩地。 这个开店的想法，估摸是郭品尚的提议。 见郭震点头，徐牧叹了口气，认真地提议道：“既然是想开店，其实我有更好的想法。郭子，明天咱们跑县城一趟，我带你去考察一个项目。” “啥项目？” “明天去县城你就知道了。” 眼看时间不早，徐牧没打算细说。 物流站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落下郭震。 倒是郭震拍拍脑袋，似乎记起什么：“去县城好啊。正好周玲跟我说，后天是李梦瑶的生日，她让周玲带话，请咱们去她家做客呢。牧子，李梦瑶哦……” 说到这里时，郭震一脸促狭地看着徐牧，似乎很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李梦瑶？ 这个名字…… 依稀间，徐牧眼前似乎浮现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 淡雅素面，如水眼眸，加上清冷婉约的神秘气质，如冰山雪莲般高不可攀，令人自惭形秽。 只是高中生，就已经有了祸水的潜质。 那就是李梦瑶，是徐牧情窦初开少年时，一个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梦…… 若不是好运成为同桌，徐牧也不敢对李梦瑶有什么非分之想。 只是，天天对着张欺霜赛雪的俏脸，鼻间尽是那若有若无的如兰馨香，血气方刚的徐牧哪能不动心？ 说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那时候的徐牧，几番展开进攻都铩羽而归，真可谓是体会到了一把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滋味。 记忆中，他为了表白，借了郭震的吉他，在全班上晚自习当口对着李梦瑶，唱了半个钟头李春波的那首。 犯二的后果，是被班主任抓到办公室聊了半宿，在第二天被当成反面教材上讲台读检讨书。 很糗很丢脸！ 而那次过后，徐牧被很多同学讥笑为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少年的自尊心被严重打击，也导致他的成绩直线下降。 上辈子徐牧踏上社会后，在省城见过李梦瑶一次，只是，当时李梦瑶根本就不曾记起有徐牧这个老同学…… 或许，对她爱慕表白过的男生实在太多，而徐牧，只是其中不甚起眼的一个。 徐牧还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忘了李梦瑶，可现在听到这个名字，无来由地，徐牧感觉极为陌生。 似乎，这仅仅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代表着一段往事罢了。 徐牧念头纷杂，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眼看郭震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徐牧心中有数，这小子……就希望看到自己彷徨失措的样子。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林清影，其他的女人，并不留半点痕迹，便是李梦瑶也是如此。 笑了笑，徐牧淡淡摇头：“她应该是礼貌性地请全班同学，去不去随便那个意思……郭子，咱们去县城有正事做，就别叨扰人家了。” “好吧，算你猜对了。她请的是周玲，咱们只是个添头，去不去随意……” 没看到徐牧的异常反应，郭震有些意兴阑珊，随即突然地扭头：“嘉涵，把存折给牧子。” 接过存折，徐牧看了看上面的数字，长长地舒了口气，突然笑了笑：“郭子把你身份证给我，给你结算点工资。” ** “你是说，徐牧把赚来的钱分了你一半？” 夜幕里，郭家院子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话中满含惊异，由于太过尖利，立马令院子周围的蛐蛐叫声戛然而止。 院子里乘凉的一家人，此刻雅雀无声。 而郭大强睁大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可是知道，这些车卖出去，跟自己儿子关系不大，就只是帮忙跑跑腿，就能赚十多万？ 这世道变了么？ 还有人喜欢送钱的？ 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郭大强再三确认：“你是说，徐牧把你叔的货款全部结清后，另外又给了你十四万四千？” “是啊，这存折上不写的清清楚楚嘛。他说给我十四万，给嘉涵四千。” “……” 见自己的话明显镇住的家人，郭震昂着头，故作不在意实则满脸炫耀：“我都说了不要，可人家牧子讲，要不是我，他也不可能那么快把车卖出去。这不……我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来了。” 听到这里，郭大强两兄弟面面相觑，脸色精彩万分。 郭震最后那句话，他们自动过滤。可是，那徐牧到底怎么想的，明明可以独吞的一笔钱，为什么要拿出来分呢？ 当初郭品尚还特意交待，这卖车是徐牧自负盈亏，跟郭震可是没关系的。 第二十二章 巨款 良久，郭品尚这才一声长叹：“半个月时间就让他赚了近三十万，还一分本钱都没出，这借钱生蛋的手段，着实令人佩服……就算是我……” 当着老婆女儿的面，郭品尚似乎不愿意妄自菲薄。 顿了顿，他看着桌上的存折，还是不愿意说出违背良心的话，肃然道：“那小子光是会赚钱也就算了，难得的是，他年纪不大，居然把钱财看得这么淡，这心胸格局哪里像个年轻人……简直匪夷所思……” 十多万呐。 这是连他都不敢小瞧的一笔巨款。 女人的关注点，天生就好像跟男人的不一样。就比方此刻的陈舒娅，很明显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格局多大我不知道，有一点我很确认的，那孩子倒是挺聪明，这钱他给的也算理所当然……” 这几天听老公称赞徐牧的话听多了，陈舒娅今天倒是有点不一样的想法，笑吟吟地提醒道：“要不是你全力配合，他哪有那么顺利把车卖出去？” “我全力配合？”郭品尚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这些天都没出过村子，那里有动作去配合徐牧了？ 陈舒娅笑笑，提醒道：“光凭他们两个孩子，人家周厂长会那么容易相信他们？你派了店里的那些师傅过来，加上又有嘉涵在那里，那周福哲多少也要给你几分面子，给钱也痛快了许多。” 陈舒娅一直都是郭品尚的贤内助，这番分析虽说有点牵强，但多少也有些道理。 的确，周福哲在采购之前，早就摸清楚了这家店的底细。 毕竟，榆林镇就这么大，想要知道一些东西，只需要多问几个人就行了。 有郭品尚的授权书，连女儿都在店里，周福哲当然不会怕里面有什么幺蛾子。 要是普通采购，涉及这么大一笔金额，周福哲起码有十几种办法拖欠下来。 痛快地付清全款，根本就不符合福盛的利益。要不是看在郭品尚的面子上，别说全款了，收到一半，都算他周福哲没本事。 可以说，这笔生意能如此快速的促成，至少有郭品尚三分的帮衬。 这一点徐牧应该也很明白，所以分了郭震一半，未必不是存有感谢的意思。 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样的路才会越走越宽嘛。 那孩子倒也蛮懂人情世故的…… 这时，白晓娥喜笑颜开地摸了摸儿子脑袋，容光焕发：“听舒雅这么一说，这钱拿的也稍微安心了。震震，钱妈帮你收起来，存折以后你娶媳妇的时候拿出来用。” 要是几百块在儿子手里的话，那也就算了。 可现在是十多万呐，多少人一辈子恐怕都没这么多的存款。 放在这小子手里，自己怕是连觉都睡不好吧。 “等等……” 眼看白晓娥的手都快伸到存折了，郭震连忙一把夺过来，在老妈脸色刚变时，他急急又加了一句：“牧子说了，他最近有个更赚钱的项目，能够赚大钱吃一辈子的那种，要是不急用的话，这钱就算我入股。” 煮熟的鸭子飞了。 白晓娥本来喜孜孜的脸上立马挂上了寒霜，她不懂什么项目不项目的，钱到了自家手里，这才是关键。 “你这是翅膀硬了，不听妈的话是吧？这钱你不许动，直接放银行吃利息多好。” 本来她刚才还对徐牧 郭震眼看母亲神色不善，连忙开口解释。“不行啊妈，我都答应了。听牧子说，吃利息什么的，是最愚蠢的做法，以后钱会越来越变的不值钱，还不如拿出来找个可靠项目投资，让钱生钱才是最正确的理财方法……” “我书读的少，你就来骗我是吧？什么投资啊理财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固执地认为儿子是找借口，白晓娥压根就不信这一套。 倒是郭品尚眼睛一亮，连忙开口问道：“哪种项目？他给你多少股权？” 郭震哪里知道这个，闻言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管那些干嘛？ 不能吃不能用的，反正牧子说了，赚的要比现在多得多，而且还有很高可持续性。 “三分之一。” 回答的是郭嘉涵，小丫头在旁边一直没有作声，现在见郭震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忙不迭开口提醒。 “才三分之一，这徐牧是当咱们家娃子傻吗？这可是十多万呢，他这是不是想收回去还是咋地……” 不待众人有什么反应，白晓娥气得差点跳起来。 这下，她更加不愿意让郭震跟着徐牧瞎胡闹了。 虽然读的书少，可千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这个道理，白晓娥还是明白地。 这么多的钱，只有掌握在自家手里才会安心，给了钱又巧立名目地拿回去，那就恶心了。 “嫂子……” 考虑了一下，郭品尚迟疑地开口：“我建议震震去做那个项目。人家既然给了钱，这情咱还是得领。再说了，以我的看法，那徐家小孩既然有把握，能赚钱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说老实话，郭品尚是被徐牧一而再再而三地震撼到，莫名地对那半大娃子充满信心。 既然徐牧说能赚大钱，那就铁定没问题了。 再说了，这十多万，人家不给是本份，给是情份。 真要贪那个钱，怕也不会绕这么大个圈子来阴人，直接不给，谁还能拿他怎么样？ 郭品尚这番话，向来在这个大家庭中极有分量。 听他这么一说，本来有些生气的白晓娥，顿时没了声息。 而郭大强这时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点了根烟后，认真地开口道：“老二说的有道理。徐牧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长能耐了，让震震跟着他总没坏处。至于钱……” 狠狠吸了口烟，郭大强瞅着儿子展颜笑道：“本来就是震震赚的，赔了赚了，怎么安排，都是他的事，咱们大人就别插手了，看他们两个娃娃能弄出多大个事来。” 这话说出来，郭大强如释重负，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要不是兄弟也开了口提议，光凭他自己，还真难以抉择。 毕竟是十多万的巨款，换做谁恐怕都不会去冒险。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是什么项目了吧？”见大哥也同意自己的看法，郭品尚连忙继续先前的问题。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心痒痒，想看看那徐牧究竟搞什么名堂，能不能又弄出什么惊艳的奇思妙想。 第二十三章 决定 徐牧回家的时候，天边的彩霞还未完全消散，太阳已经落山，可余晖依然充满惊人热力。 跟着徐牧一起的是一辆三轮车，刚停在院门口，徐厚德便闻声迎了出来。 等看到徐牧身后还领了三个人，他不由微微一愣。 庄户人家，并多见外，瞅见三人正呼喝着从三轮车上搬东西下来，徐厚德连忙侧身让开。 “师傅，空调装里面两个房间，彩电和冰箱，就放堂屋里面吧。”徐牧指明了安放位置，习惯性地顺便掏出烟散了一圈。 当然，在散烟给徐厚德的时候，徐牧稍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递了过去。 上辈子的时候，他和父亲都是两根老烟枪，彼此之间互相递烟已是常事。 但现在，他还只是个少年…… 默默地接过烟，徐厚德眼皮跳了跳，脸上阴云密布，眼看就有电闪雷鸣之势。 儿子抽烟这回事，他还不知道。 瞅这小兔崽子那熟稔的动作，似乎有段时间的烟龄了，要不然，用食指敲烟盒的动作，哪会那么溜？ 要不是顾忌着有外人在场，徐厚德真想抽这臭小子两巴掌。 年纪轻轻就开始抽烟，不学好…… “哎呀，哎呀……都是啥玩意啊这是？”正在厨房里清洗锅碗瓢盆的苏瑞英出门，瞧见那几个工人开始安装空调时，不由狐疑地呼喝起来。 正好徐牧感觉气氛有些沉闷，闻言忙不迭应声：“妈，是我买回来的。” “啊？”徐瑞英脚步一顿，扭身看了看那几件家电，有点不敢置信。 儿子手里有个两三百块，这个苏瑞英知道。 但要说那点钱能买来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两人眼神对了一下，似乎交流了某种信息，很快，他们皆是沉默下来。 在这一刹那，似乎气氛莫名其妙变得有些压抑。 最终，还是苏瑞英开口打破了沉闷：“反正买都买了，那啥……就这么地吧。我进去招呼人家一下……” 这语气，似乎带有些些不自然。苏瑞英平时那股子飒爽劲儿全数消失不见，很快就转身离开。 徐牧有些莫名其妙，整个人也绷了起来。 来的路上，他可是打了好几遍的腹稿，准备就自己买家电这几件事开个头，再来说明自己以后读大专的费用有了着落，手头的钱够用之类的话。 可现在，貌似家人的反应，根本不在意料内啊。 赚钱就是用来花的，徐牧从来都不是金钱的俘虏。在提高生活品质这一块，他有自己的追求。 手头都赚了十几万，改善一下家里的居住环境，对他来说，是最正确也最迫切的需要。 炎热的夏季，没有空调降温，光吹着风扇，一不小心还会凉了肚子。 要不是村里现在还没有通网络，且镇上根本没有电脑卖，他都恨不得先买台586回来。 他想过父母可能会兴奋，甚至可能会激动，但绝没有料到，他们两人却是现在这种古怪的反应。 欲言又止，又带有难以言喻的浓浓失落。 难道说，自己这事办错了？ 吐出一口烟雾，徐厚德眼神复杂地瞥了儿子一眼，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开口：“哪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 声音低沉，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暗哑。 全新的空调电视机电冰箱，加起来怕不是要花费近万。 在整个石岩村，有电视机的或许还有几家，但电冰箱和空调这些，基本没人去买。 都听说那玩意金贵，买来还浪费电，庄户人家，没有谁愿意花那个冤枉钱。 当然，徐厚德心疼钱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这钱的来源。 半大小子，不声不响地在外面拖来三台明显价值不菲的家电，怎么琢磨，都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父亲这问话，徐牧轻松下来：“爸，这都是我自己赚的。” “我知道是你外公给的……”徐厚德点点头，倏然反应过来，眉毛一皱，眼神立马变的开始迷茫：“嗯？你刚才说什么？你自己赚的？” “是啊。”徐牧恍然。 敢情，先前父母那古怪的模样，是误会自己找外公要钱买的这些家电？ 想的还挺多。 “……” 徐厚德的脸色瞬间精彩万分，看着徐牧，仿佛看着外星人一般。 这才几天时间，这小子就能在外面赚到近万块钱？ 怕不是发了失心疯，在这里说胡话吧？ 瞅着父亲那怪异的眼神，徐牧知道，说的再多，也不如拿出实际东西来证明。 将一张暗红色的存折本拿出来，徐牧递给父亲，自得地笑道：“爸，你看，这些都是我赚的钱。前些天我去郭震家，碰到他叔……” 在父亲面前，徐牧难得地没有展现骨子里的成熟与世故，仿佛一个期盼得到父亲赞许的少年般，得意地炫耀自己取得的成绩。 事情从头讲起，并不复杂。 只是如何解释自己‘灵光一闪’，则是颇费了徐牧一些脑细胞。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赚到钱后，需要对家里人隐瞒。相反，能够让父母分享这种成功的喜悦，是徐牧更加认可的方式。 等他详细地将经过讲述一遍后，那几个安装空调的师傅活也刚好结束。 将人送出去，徐厚德回头看着儿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刚才徐牧那些话，对他来讲，如天方夜谭般荒谬。 十几万啊，他要在外面打零工打多少年，才能赚到这么多的钱？ “怎么样爸，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就以您儿子这商业天赋，赚钱跟玩儿似的……” 惊喜当然有，意外更大。 徐厚德从来都不敢想，平时闷头闷脑的儿子，现如今仿佛开窍了似的，能与郭品尚那种大能人打交道，而且还赚了那么多钱。 巨大的欣喜和满足充斥心头，徐厚德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最起码，也不能在儿子面前失态不是。 可在看了那存折上的具体数额后，老徐同志还是有些晕陶陶的，咧开的嘴，差点笑到后脑勺去了。 儿子有本事，比什么都要强。 一直到了晚上，徐厚德难以入眠，一直处于一种精神亢奋的情绪中。 相比起他，苏瑞英很快就接受了儿子的‘壮举’。 “多大事……不就是赚了十几万嘛，我儿子肯定聪明，要不怎么是我生的咧？” 这是当时得知事情原委后苏瑞英的话，在场两个姓徐的都不吭声，不敢有半点反驳。 第二十四章 投资 一大早，徐牧便向郭震家中走去。 既然是要出门，肯定选清晨时分。 这时候的太阳还没有显露炙热，天气清凉，正好合适赶路。 由于昨天已经商量好了出行计划，郭震很难得地没有睡懒觉，正精神抖擞地往一辆面包车上搬行李箱。 “不是……咱们最多也就是呆个三四天，你这大包小包的……至于么？” 看着郭震那超大的行李箱，徐牧忍不住吐槽。 像他，根本连换洗衣服都没带。 大热天的，穿着无非就是t恤短裤，到时候直接在县城里面买就是，何必那么麻烦？ 郭震抬眼看到徐牧，咧嘴一乐：“今天我叔他们一家人也要回去，正好把咱们顺路捎过去。” 那敢情好。 徐牧天生最怕麻烦，得知不用在国道上等过路车，心里自然高兴。 这时正好郭品尚两口子出来，看到徐牧，立马亲热地迈步过来：“小牧来啦，我还说等会开车去你家门口叫你呢。” “郭叔，陈阿姨。”徐牧连忙打招呼，表现的足够礼貌。 摆摆手，示意徐牧不要客气，郭品尚指了指后院，和蔼地问道：“吃早餐了没有？刚煮了一些面条，不嫌弃的话，来一碗？” 看着徐牧，郭品尚眼中满是激赏。 要不是眼前这个少年，他现在可能要头痛好长一段时间。也会遭受重大损失。 徐牧能感受到郭品尚表现出来的热情，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在家吃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郭品尚的态度似乎有些诡异。 虽说自己前几次来郭家，他也算是比较热情，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几乎是对郭震也不过如此吧。 上辈子上，徐牧跟这位大佬没怎么打过交道，但是在村里，郭品尚的风评并不好。 最关键的一个因素就是，这人太傲。 尤其是在县城事业成功后，更是从骨子里溢出满满的傲气。 “小牧，是这样的，当初我说过，只要你帮我把车卖完，一定封给你一个大红包。喏，这个你拿着……” 郭品尚转身从老婆手中接过一个红包，笑吟吟地递到徐牧面前。 徐牧再三道谢，接过那沉甸甸的红包，只是凭手感，就知道至少是五千往上走。 这画风明显就有些不对劲了，以徐牧对郭品尚的认知，这位大佬，应该不会对自己这般客气才对。 果然，在东扯西拉几句后，郭品尚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昨儿听震震说了你那个物流网点的项目，怎么样，能不能让我也参点股份。嗯，就是那种只出钱不管事，到时候拿点分红就行。” 在起初听郭震说徐牧要搞物流时，郭品尚并没有太注重，反倒是有些失望。 毕竟，徐牧给他的印象，向来都是野路子，喜欢玩剑走偏锋那一套，偏偏又是对症下药，仿佛刺客般精准而又充满效率。 这就让郭品尚对徐牧的商业敏感性极为信任，下意识地就想来分一杯羹。 网点建设，加盟店模式，从郭震口中听到这些新颖的名词时，郭品尚就有了要加入的想法和冲动。 徐牧有些发愣，郭品尚这态度，摆明了就是拿钱想跟着上车，可是，徐牧自己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到时候万一搞砸了…… 同样的一件事情，换做不同的人来执行，可能结果天差地远。 作为重生者，徐牧虽然知道大势所趋，但这绝对不是意味着他创业就会一帆风顺，在自身实力不强之前，他跟其他的创业者，本质上根本没有多大区别。 唯一有加成的是，任何一件事物的发展，徐牧知道那些是对的，也能规避一些错误的举动。 打个比方，若是让徐牧现在管理诺基亚公司，他知道诺基亚未来十多年会是手机界霸主，也知道其落寞的时间节点。但是，他能改变诺基亚的命运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在自身实力不够强大之前，就算有超越时代的思想也无济于事。 稍稍考虑了一下，徐牧委婉地建议道：“这个不着急，郭叔，事情八字都还没一撇，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要不……等到了县城后，咱们找个地再商量这事？” “行，那过两天再说。” 郭品尚点点头，也不强求。 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成不成也没太当回事。只是商人的直觉，让他做出这个举动罢了。 ** 青洪县城位于hb省东南部，交通并不便利。 在高速公路没有通之前，青洪尚还处于贫困地区。 县城并不大，中心商业圈，还未形成后世高楼林立的景象。 从石岩村出发，在榆林镇接了周玲，在到达青洪县城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左右。 郭品尚的家在人民路中间部位，下面三个门店打通，是瑞星农用机械专卖。 而上面两层，便是他的住所。 这栋自建房，是郭品尚来县城后最得意的手笔之一。 当初仅仅只花了不到六万，到现在价值近三十多万，翻了五倍不止。 由于地段好，升值空间更是不容小觑。 “随便坐，等会咱们到外面吃顿饭，然后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好不好？”郭品尚忙着招呼客人，没有丝毫长辈的架子。 徐牧自然无可无不可，他来县城的目的，也就是去记忆中的几个物流点去看看，找到合适的门店，就算是大功告成。 只是，郭震似乎有些不愿意：“叔，别那么麻烦了，我们三约了同学呢。” 约没约同学徐牧不知道，但是，以他的角度，刚才分明看到周玲悄悄地用指头戳了戳郭震。 显然，是周玲觉得这里拘束，打暗号想拉着郭震离开这里吧。 热恋中的少男少女，总希望有些私人空间的，这一点，徐牧深有体会。 郭品尚挥挥手，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道：“那咋行？你们来青洪了，我这做长辈的不招待一下，像话嘛？” 郭震与周玲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无奈。 真要是呆在这里，怕是今天都没办法出去玩了。 来之前，他们可是商量好了，要去百货大楼去大购物呢。 陈舒娅眼尖，似乎看出了小辈们的不自然，微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真要是想招待，等明天也行。现在就让他们年轻人出去玩一会，咱们就别掺和了。” 郭品尚一愣：“那个……行吧，我还想着给小牧介绍个朋友认识认识呢。” 在这些小事上，郭品尚倒也听从妻子的建议，打量了郭震几人一眼，见他们均是露出赞同的表情，无奈地叮嘱安全问题后，便放他们离开。 第二十五章 直觉 看着徐牧等人准备离开，郭嘉涵兴许是怕呆在家里无聊，此刻也嚷着非得要跟着郭震一起出去。 郭品尚向来疼爱女儿，闻言也不阻拦，掏出钱包，准备给女儿点零花钱。 这出门逛街，女孩子最爱花钱了，可不能让女儿手头紧张。 只是，陈舒娅却不动声色地拦住了他。 “下午你还要去上补习班，就别出去了。等会妈妈煮点你最喜欢的排骨汤，吃完饭就去上课，乖哈。” 站在郭嘉涵前，陈舒娅微笑着轻声劝道。 都已年近四十岁，可陈舒娅身材保养的极好，兴许是时光宽容，甚至都没有在她脸上刻下痕迹，所以她根本看不出实际年纪，站在女儿旁边，就如一个大姐姐般。 比起青涩的女儿，陈舒娅身上多了几分成熟妩媚和丰腴，岁月沉淀下，那种不卑不亢，从容温和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平时她不怎么爱说话，有外人在时，总笑眯眯地看着老公女儿，并不显示出存在感。 可是，但凡她开口提出建议，不说郭嘉涵不敢反驳，就连郭品尚都极为听从她的意见。 听到妻子这么说了，郭品尚收回钱包，面对女儿求援的目光，他只能爱莫能助地耸耸肩膀，闪到一边。 男主外，女主内。 这个观念在郭品尚心中根深蒂固。 家中的大小事务，包括人情往来，这些郭品尚一概不管，全凭妻子做主。 事实上，陈舒娅也处理得极好。 良好的为人处世能力，和天生那种优雅知性的气质，让陈舒娅不管是在城里或乡下，都赢得亲朋好友的一致好评，更赢得了郭品尚的尊重。 但在郭嘉涵的眼里，陈舒娅却是大魔王般的存在，对她所有的谎言和小心思看得通透，令她半点都做不了妖。 郭嘉涵一点都不怵她爸，可对母亲，却是打心眼里敬畏。 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郭嘉涵跑到父亲身边，双手合十，小声哀求道：“爸，书法课是下午四点，钢琴课是晚上。现在都还早呢，你跟妈说说，就让我出去玩会呗。” 郭品尚向来对女儿的哀求没什么抵抗力，看着漂亮女儿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一颗心都快化了，没多考虑，转身就准备替女儿求情。 只是，根本就没有他开口的余地。 “品尚你不要说话……” 似乎早就猜到了这父女两的反应，陈舒娅根本没让郭品尚开口，便没好气地先出声堵住了对方的嘴。 “都是高中生了，哪能还顾着玩？前几天不是都给你放假了么？乖，吃中饭后，我准备带你去报暑假补习班，离家不远。” 耐心地给女儿解释着，此刻，陈舒娅嘴角的笑意已经收了起来，眼神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跟女儿沟通途中，她甚至还狠狠瞪了郭品尚一眼。 见母亲不肯妥协，郭嘉涵还想再挣扎一把：“妈，哥和徐牧他们对县城不熟……” “他们在这里读了三年高中，你跟我说他们对县城不熟？行了丫头，别缠着震震，他们还有正事做呢。” 直接打断了郭嘉涵的话，陈舒娅回过头来，妆容精致的俏脸上重新浮现温婉的微笑：“徐牧你们忙去吧，有空的话，过来吃顿饭，尝尝阿姨的厨艺。” “一定一定。” 徐牧忙不迭满口答应。 说实话，徐牧并不怎么喜欢有郭嘉涵同行，在他看来，这小丫头的性格有些古怪，有时候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就开始发脾气。 女人，尤其是这种还不满十八的小女孩，脾性最是飘忽不定。 就比如在榆林镇的时候，只要徐牧和郭震出去玩，回来后，郭嘉涵便会莫名生气，好半天都会冷着脸不发一言。 后来徐牧还以为是冷落了她，特意邀请她一起出去，可郭嘉涵却嫌外面太阳大，对皮肤不好什么的，众多理由。 然而，等他们出门回来后，她又会摆出冷漠脸，问她原因吧，又不说。 如此过了几天，徐牧也习惯了郭嘉涵的不讲道理。他又不能去跟一小丫头计较，也只好敬而远之。 见陈舒娅阻拦，他更乐得如此。 陪女孩子逛街，尤其是陪漂亮的女孩子逛街，太累。 眼睁睁地看着徐牧等人离去，郭嘉涵顿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可是知道，郭震等人这次过来，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来玩的。比如参加那个叫李梦瑶的生日聚会，那不就是玩嘛。 至于徐牧要找门店什么的，跟逛街有什么差别？ 她都计划好了该怎么去度过美妙的一天，可现在，全被母亲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看着撅起嘴的女儿进入房间，并重重关上房门，陈舒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继而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一眼郭品尚。 可怜的老郭同学，被妻子这含义莫名的眼神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立马向自己房里走去。 但是，陈舒娅却也随之进来，轻轻掩上房门后，劈头就是这么一句：“你看出了什么没有？” “啥？”郭品尚眨眨眼，略显迷茫。 “你一点都不关心女儿。” “我……哪有？” 面对妻子的指控，郭品尚大呼冤枉。 他没有儿子，就郭嘉涵这么一个女儿，那可真的是含在口里怕化着，绝对的富养。 要说不关心女儿，这从哪儿说起？ 陈舒娅叹了口气，向丈夫飞了个白眼，幽幽地道：“难道你就没有发觉，你女儿现在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吗？” “谁？”郭品尚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陈舒娅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看着瞬间便火冒三丈的郭品尚，心情瞬间大好，嘴角也开始露出迷人的微笑。 她知道，自家老公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商界强人沉稳老练的模样，可一涉及到家人就不同了。老郭同志，可是能瞬间变身超级赛亚人，战斗值立马爆表的那种。 不过，陈舒娅喜欢这时候的老公，顾家的男人最可爱了。 “徐牧。难道你没发现，女儿要出去根本就不是玩儿，是想多跟那徐牧呆在一起？”陈舒娅抬抬光洁的下巴，一脸‘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郭品尚眉头拧紧，稍稍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嘉涵都十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危险。” “危险？”郭品尚一脸迷茫。 “明明什么都不懂，却由于对成人世界的向往和模仿，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对方，并且甘愿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嗯，就好像七五年你前女友那样……还不算危险？” 说到这里，陈舒娅的笑容变得有些捉摸不透，露出的两颗小虎牙上，闪烁着锋利危险的光泽。 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郭品尚不自觉地尴尬一笑：“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干嘛。你说嘉涵会喜欢徐牧？怎么我没觉得啊？” 成功地将话题扯到女儿身上，郭品尚这才感觉舒服许多。 好在，陈舒娅似乎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继续纠缠。 听到郭品尚这话，她只是拢了拢耳边鬓发，鄙夷地嗤笑：“你懂什么，这是我的直觉。” “直觉？”郭品尚迷了。 第二十六章 心声 在郭品尚的眼里，陈舒娅向来都极为理性，少有普通女人那般有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刻。 但是，眼下她在提起‘徐牧’这个名字时，分明带有一些隐隐的敌视。 虽然掩藏的挺好，但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郭品尚哪能没有发觉？ “对，就是直觉。这个也怪你。” “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 “在石岩，你每天都要提这个徐牧好几次，当着全家人的面夸奖那孩子，根本就没想过别人的感受，不怪你怪谁？” “哦明白了。你是说……是我每天夸小牧，让嘉涵对那小子有些着迷是吧？”郭品尚有些牙痒痒，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看徐牧好像对咱们女儿没兴趣啊。” 不说以前，就凭刚才徐牧出门时，那毫不迟疑的作态，可不像是装的。 要是他也喜欢郭嘉涵，知道对方最近没有时间出门，绝对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刚才女儿一个劲想出去，偶尔看徐牧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类似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陈舒娅叹了口气，突然极为认真地道：“我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这个徐牧人长的帅，接人待物表现得足够成熟，做事又滴水不漏，你想想，这才十几天，他做了多少事，关键是还都成功了，哪里像个普通少年？” “嗯。”郭品尚点头，陷入思索中。 “可以说，那个臭小子，对嘉涵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最致命的吸引力。我敢保证，嘉涵现在很喜欢跟他呆一起，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好感。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禁止他们接触，以免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说到最后，陈舒娅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 而郭品尚也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妻子不说，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想想也是，女儿现在长大了，有些方面，也是该注意一下。 要不然，自家养了十多年的乖乖女儿，就不知道会被哪个臭小子给祸祸啦。 “你做的很对，果然不愧是我的好老婆。以后再不让嘉涵跟徐牧呆在一起了，但凡有这种倾向，咱们就要把这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 根本没有过多考虑，郭品尚当即就表态支持妻子的决定，并还提出了高度的表扬。 得知只是一个苗头和可能，郭品尚心里就舒服多了，转而，他心中的疑云也是越来越浓：“对了，我怎么感觉，你对徐牧似乎有些敌意，是吧？” 为了尽量温和点，郭品尚没有用‘厌恶’这个词。 其他人或许没察觉陈舒娅对徐牧的这种敌意，但郭品尚不一样。 只要是提到徐牧，妻子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说话时的语气，莫不是对那小子都抱有极深的成见，这又是从何而起？ 仅仅是因为女儿方面的原因？ 这根本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而且，若是因为女儿喜欢人家，就开始厌恶和憎恨对方，她陈舒娅还没那么浅薄。 “哪有……” 摇摇螓首，陈舒娅矢口否认，随即看到郭品尚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无奈扶额：“……好吧怕了你了，我说。” 得意地笑了笑，郭品尚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舒娅沉默半晌，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最终还是用了最直白的方式：“徐牧打着你的名目去做事，看似智计摆出，其实太过工于心计，这么点大的年纪，却跟个老狐狸似的，让人感觉不舒服。” 听到这里，郭品尚突然眨眨眼，差点笑出声来：“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玩了手漂亮的空手套白狼，赚了咱家的钱，还故作慷慨地分出一半来，令人无话可说。对吧？” “呃……” “老婆，你想太多了……”郭品尚叹了口气，伸手将陈舒娅拥入怀中：“连徐牧那个臭小子，都能做出这么惊艳的成绩，而我却只能跑到乡下。说好听点是去散心，说难听点，何尝不是逃避？这段时间……可能我有些消极颓废，也陷入一种自我怀疑的状态中了吧。” 郭品尚一声长叹，满脸唏嘘，说的动情，也是真心话。 他本来只是被店里的这些事弄得有些心烦，去乡下玩几天，也是打着让自己休息一下主意。 可看到徐牧一连串令人目不暇接的营销操作，竟一下子就赚到自己怕是一年都赚不到的利润，郭品尚确实有些受打击。 叱咤青洪商界这些年，同行中，他还从来没服过谁。 但徐牧，却是隐隐让他有些佩服，平日跟妻儿提起，自然满口赞誉。 但也因此，他被激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凭什么一个半大娃子能做到的事情，他郭品尚就不能？ 顿了顿，看着妻子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郭品尚展颜一笑：“但是，咱好歹也是一大老爷们，该有的自信自强还是具备的。你放心，以后我不会那样了。你也没必要去怪徐牧，说起来，我还要好好谢谢他，给我很大的启发呢。” “……” 陈舒娅有些无语，她讨厌徐牧是完全只是因为女儿，那种下意识不喜欢男孩子靠近女儿的心理，跟钱不钱的没关系，跟郭品尚更没关系。 只是现在这当口，她当然不能说穿。 话说，两人夫妻这么久，陈舒娅还真没见过郭品尚在自己面前表露软弱的一面。 看来以后也得要多关心一下老郭了，男人……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啊。 反手紧紧抱着郭品尚，陈舒娅轻轻拍着他后背，轻声道：“你能想通……那是最好不过了……” 语气轻柔，满满都是安慰的意味。 一时间，房内气氛温馨无比。 ** 从郭家一出来，大伙都感觉轻松不少。 徐牧和郭震还好，毕竟大家都是熟人，但周玲却不一样了。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郭震的家长呢，好的是，郭震当时介绍她的时候，只说了是同学，并没有提及其他。 从郭家一跑出来，周玲就吐了吐舌头：“妈耶，你叔叔阿姨看着好严肃，呆他们家里，真有点不习惯。” 周玲是个比较外向的性子，打小她父亲就当她男孩子来养，大概是家境的缘故，她对长辈其实谈不上什么敬畏，完全只是感觉拘束而已。 徐牧依稀记得，上辈子的周玲，并没有跟郭震在一起，好像是嫁给了一个本地人，做服装生意的。 由于大家生活都不在一个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同学关系也渐渐地淡了。 具体她过的好不好，就不得而知。 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的缘故，竟是让郭震和她产生了联系。 想起自己这些天，帮外公暂时脱离的厂子倒闭的危机，卖了郭品尚准备退回瑞星的农用车，已经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徐牧思绪发散中，不由一阵失神。 “牧子，牧子……” 仿佛从天边传来的声音，将徐牧的思绪拉回来。 “怎么？” “走吧，咱们先去李梦瑶家里报个到，然后再去百货大楼去扫货，周玲爸妈说了，要他去看看有没有新片子出来呢。” 将今天的行程已经安排好，郭震意气风发地挥手道。 周玲一个劲地点头，清爽的短发飞扬，略黑的笑脸，满是青春活力。 她与李梦瑶的关系一般，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对李梦瑶的崇拜。 话说班上的同学，谁不是对李梦瑶极度崇拜的呢？ 学习够好，经常全校第一。人够漂亮，惊若天人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家庭条件应该也是极好，高中三年，很少看到她穿同样的衣服。 像这样的女孩，就是上天的宠儿，是天生就该站立云端俯瞰众生的存在。 都说女孩子喜欢相互嫉妒，但那只是大家各方面条件差不多时才这样，一旦人家各方面都将你甩出老远，根本没有具备那种能力时，嫉妒，也会变成崇拜。 就比如，鬣狗会嫉妒豺狼，而不会去嫉妒狮子。麻雀会嫉妒燕子，但绝不会嫉妒凤凰。 能被李梦瑶专门邀请参加生日聚会，周玲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第二十七章 琴行 与周玲的雀跃不同的是，郭震对去李梦瑶家里根本毫无兴趣。 不仅是他，就连徐牧，也是如此。 上辈子徐牧高中毕业后，与李梦瑶并无太多交集。 偶尔见了两面，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聊了两句。 再后来……就没再见过面。 有传言她是出了国，也有传言是嫁给一个富商，更有甚者说她已经香消玉殒不在人世…… 后来的徐牧，羁绊于红尘，有了林清影，当初念念不忘的初恋，哦不，单相思，也就化为心底偶尔的回忆。 以后即便再从旧友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也只是模糊有个印象，大概率还会笑着提一嘴：哦，李梦瑶啊……嗯，当年我还追过她…… 兴许有些淡淡的惆怅与怀念，如飞鸟划过天际，顷刻消失无踪；如柳絮落于水面，微微泛起涟漪。 但也就这样，仅此而已。 两个大男孩都心有所属，尽管不太乐意，却还是遵循了周玲的意见，跟着她向县城爱国路方向而去。 李梦瑶的家就住在这里，离县城一中并不远，爱国路与宏伟南路交叉的地方。 这里以前是一家小型电子厂，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倒闭，被私人收购改造成一个培训学校。 育才精英教育中心。 专职于中小学生的兴趣培养、学习辅导，在青洪县城，育才不管在规模或是师资力量，都属业内首屈一指的存在。 再苦不能苦孩子，青洪县人民哪怕再怎么节衣缩食，也不会在教育上对后代苛刻。 所以，育才教育中心收费再贵，生意也还不错，平常节假日，门口熙熙攘攘的学生进出，与一般初高中没什么区别。 这么热闹的人群，自然也带动了周围门店的生意。 围绕着育才教育中心周围，一间间书店、便利店、文具店、乐器材店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乃至到爱国路尽头的青洪一中，都是这种浓郁的文化氛围。 在这里，连空气都似乎充满书香墨韵。 徐牧等人在高中时代，经常来这里买练习册等物，自然不会陌生，但是，他们还真不知道，这里最大的一家琴行，居然就是李梦瑶家开的。 在周玲带他们进去的时候，徐牧与郭震面面相觑，皆是露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都在传李梦瑶家境富裕，看来，这话未必是空穴来风。 作为青洪最大的一家琴行，‘瑶琴阁’的名声，在整个青洪赫赫有名。因为有传言，这家琴行背后的老板，就是育才教育的总经理李思睿。 在青洪，若说乔文是商界翘楚，那么，李思睿便是教育界霸主，在财力上，更直逼青洪首富陈元君。 最为夸张的，是这李思睿不仅财力惊人，在文艺界上也有相当大的名气。 听说他还在省城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音乐学院教授，后来与弟子相爱结婚，影响颇广，被学院劝辞后才回归故里。 具体情况众说纷纭，但不可否认的是，李思睿的妻子，的确是他的学生，比他小上近十岁。 这位充满传奇的大佬，不仅在音乐上天赋惊人，同样，在商业上也照样玩的转。 创办育才精英以来，给他每年都带来近百万的收入。 要知道，这可还是九五年。 当然，徐牧记得，上辈子的李思睿好景不长，好像是在两千年左右遭遇不测意外身亡，育才教育也随之分崩离析很快破产。 这个新闻当时在青洪还挺轰动的，徐牧颇有印象。 瑶琴阁店面装潢颇为空旷典雅，通体呈白色基调，里面分上下两层，几根仿白玉柱子带着屏风，将店里空间分割开来。 以徐牧的眼光看，即便是二十年后，这造型略嫌夸张的风格也不落伍。 唯一显得有些突兀和奢华的，也就是中心部位一盏巨大的水晶灯，而灯下，则是安放着一架三角钢琴。 而整整留下小半个大厅位置处，则是摆放着一些如分体音箱、键盘架子鼓之类的设备。 有几个年轻人正在调式乐器，时不时会闹出点动静，看得出来，这里似乎更像是一个小型舞台。 不过，也不奇怪，琴行会偶尔做下排练或演出，用以来吸引客人。 说是琴行，里面摆放的乐器种类并不多，除了吸睛的钢琴外，最多的也就是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吉他。 在如今这个年代，小县城中，能办琴行的，也就这一家了。 郭震本身对音乐很感兴趣，弹吉他有了两三年的历史。 只不过，因为家庭条件的限制，对爱好，他最多也就是买把吉他自娱自乐罢了。 “牛逼了，牧子你看，二楼上应该有乐器培训班，那玻璃隔开的房间就是……”郭震有些眼热地仰头看着楼上，颇为羡慕。 他曾经有想过要报个培训班之类，可惜家里人认为，但凡是与学习无关的就是不务正业，根本就不同意。 眼下看到同龄人熟悉地摆弄着一些乐器设备时，郭震那股子馋劲，连徐牧都能感觉得出来。 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徐牧也有些目不暇接之感，他对音乐方面的兴趣，远远不如郭震，所以也从来没见过琴行里面的布置。 就连当初苦练吉他，也不过是想要表白李梦瑶时，跟着郭震学了段时间，技术方面，说入门恐怕都有些勉强。 毕竟他也就能认清五线谱，可以用吉他弹出基本的和弦，仅此而已。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此刻的感慨。 这里似乎……挺高大上的啊…… “哎哥们，过来帮个忙……” 这时，那边正在调试设备的一个长头发的青年回过头来，向徐牧这边叫道。 徐牧左右看看，见郭震正左顾右盼，正聚精会神地观赏着一些乐器，而周玲则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指了指自己，徐牧比划了个询问手势，见对方肯定地点点头，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那长发青年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棱角分明的脸上，带有几颗青春痘，神态有掩饰不住的倨傲。 等徐牧来到面前，他这才吩咐道：“来，你帮我把上面音箱取下来，再把这个新的挂上去。小心点哈。” 有些人的傲气，是潜藏于骨，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只有人触及到他坚守的信念时，方才爆发出来。 有些人的傲气，是流于表面，无论他任何表情任何动作，都无不显示出天然的优越感。 面前这青年，就是后者。 第二十八章 同学 明明他态度并不算嚣张跋扈，可在他斜眼看人说话时，那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傲意，就不自觉地挥洒出来。 同是年轻人，徐牧并没有在意对方那盛气凌人的模样，或者是说，对于这种人他见得多。 从小优越环境下生活，不少人都养成了喜欢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特有属性。 或者是说，这种人以为谁都会惯着他，做事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不会顾及他人感受。 徐牧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他重生回来，看人看事，无形中带有一种超脱的角度。 要不然，在乔文和郭品尚那些大佬的气势面前，怕是他也会感到拘束。 十分钟后。 由那长发青年试了音响效果，觉得满意后，这种调试算是结束了。 退后两步，他拍拍手掌吸引其他几人的注意，这才笑嘻嘻地道：“ok。等梦瑶待会下来了，咱们来走一个试试哈。” 回头看了看徐牧，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来报名的？我是这里教吉他的培训老师，也是这里的负责人，刘永涛。” 刘永涛？ 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徐牧凝神搜寻了一下记忆无果，也就懒得再去想，笑笑后摇头：“不是报名，我陪朋友过来看看。” “朋友？” 刘永涛看看四周，目光在郭震身上稍作停留，很快就收了回来，极为潇洒地耸耸肩：“行，那你自便吧。” 以他的眼力，很容易就分辨出来，店里的这两个少年，看穿着打扮，根本不会成为他的客户。 既然如此，也就无需浪费时间来结交了。 这时，店门走进两个女孩，其中一人抬眼看到徐牧和郭震后，先是一愣，继而大惊小怪地嚷嚷道：“咦，你们怎么来了？梦瑶不是说只请了女生嘛。” 这两人瞅着都眼熟，听口气，应该是高中同学，无奈对徐牧来说，时间隔得太久，他硬是记不起对方的名字来。 “赵莉……你什么意思？”郭震这时已经来到徐牧身边，颇有些不自然地反问道。 这时徐牧也想了起来，哦对了，赵莉。 那个在班上号称小辣椒的赵莉，在她身边的，应该就是刘诗仪了。 人的记忆就是这么奇妙，本来以为彻底忘记了这些同学，但随着熟悉的名字被提起，那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记忆，就瞬间全部涌了上来。 徐牧记起来了，当初他向李梦瑶表白时，随后讥讽得最大声最恶毒的，就是这个女孩。 具体是哪些恶毒的言语，徐牧已经忘记了，但他有印象的是，这个赵莉，似乎对自己很有成见？ 女孩子刁蛮一点，可以宽容地认为是可爱，但若是刁钻，那就是可恨了。 “什么意思？切……梦瑶生日是明天，也没请你们，真好意思，是听说明天在清泉酒店有大餐，特意跑来蹭一顿的吧？” 赵莉一摇三晃地从徐牧两人身前走过，不屑地瞟了他们一眼，来到那刘永涛面前：“永涛哥，喏，这两个下面的家伙，有一个就是我上次跟你讲过的，在梦瑶面前弹吉他唱小芳的那个……哈哈，笑死我了，就他，也想跟永涛哥竞争追梦瑶？” 所谓‘下面的’，是县城原住民对外来者的一种歧视性统称。嗯，不包括其他县市，只针对本县其他乡镇和农村在此务工或上学的人。 说实话，以前读书时的徐牧，向来很不理解这种莫名其妙毫无逻辑的地域歧视。 但后来他悟了，也明白了这些原住民的软弱。心理学试验结果已经表明，越蠢越自卑的人，越喜欢抬高自己。 无法在能力上超越时，便竭力找一个刁钻的角度，来贬低他人，这不恰恰证明了自身的低能么？ 郭震本身并不擅长与人做口舌之争，听赵莉毫不留情的讥讽，一张脸顿时涨得面红耳赤。 相比起他，徐牧就淡定许多。 还在学校的时候，这个赵莉就以口无遮拦而著称，跟她一般见识，只能平白生些嫌气，没意思。 这时候，刘永涛的神情就显得有些玩味起来，“哟，你就是那徐……徐什么来着？” “徐牧。”赵莉在旁提醒，得意洋洋地准备看好戏。 她知道刘永涛喜欢李梦瑶，在‘瑶琴阁’里，这件事根本不算什么秘密。 要知道，刘永涛是省城富少，家世惊人，若不是因为李梦瑶，他哪里会来这个小县城来做培训班老师？ 都曾经追同一个女孩，以刘永涛那种张扬的个性，徐牧怕是有好果子吃。 怕是他一根小指头，就足够碾死这个该死的徐牧了吧。 赵莉不喜欢徐牧，从她发现徐牧花很长时间讨好自己，结果是想打探李梦瑶的消息时，她就开始憎恨徐牧了。 此刻的气氛有些凝固，跟刘永涛一起的几个青年，相互丢了个颜色后，面无表情地围了过来， 而郭震则是紧张地站在徐牧身边，浑身肌肉绷紧。 现在这种情况，瞎子都看得出来，那叫刘永涛的青年，怕是不会放过徐牧的了。 一片寂静。 半晌，还是刘永涛开口打破沉闷，点点头“哦，徐牧。” 来到徐牧面前，他突然龇牙一乐：“小朋友不错嘛，哈哈，跟我眼光一样好。” 继而，他俯身过来，凑近徐牧耳边轻笑：“记住哥一句话，千万别得罪女人，也千万别觊觎你高攀不起的女人。换个地，哥肯定会教你好好做人，知道下天高地厚。但现在，老子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娘皮当枪使。” 他话中的涵义很清晰，场合不对，哥就不收拾你了，以后你小子注意点，要不然就别怪哥不客气。 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徐牧挑挑眉，没有作声，倒是对这刘永涛有些刮目相看。他如何看不出来，那赵莉是想借刘永涛之手来对付自己？ 本来他还以为，一场冲冠一怒为红颜，富二代羞辱屌丝的狗血戏码不可避免。 但刘永涛却是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尴尬，更是直言不讳地表示不受赵莉挑拨。 最后，他还表明了态度，给了徐牧一个警告。一个强者对弱者的警告，轻描淡写，但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慑力。 不得不说，他处理的极为高明。 第二十九章 指导 唯一令这个结果有些不满的，可能就是赵莉了。 她可没有想到，平日里一点就炸的刘永涛，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轻轻地就放过了徐牧，这……不科学啊。 不过，随着刘永涛的笑容绽放，现场的气氛，明显就轻松了许多。 “你们在干嘛？” 楼梯口出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为首的，正是李梦瑶。 身穿洁白色百褶裙，扎了个马尾，很平常的装饰，但眼眸开阖间有彩色亮片闪烁，似乎画了淡妆。 只是淡妆，还是令她增色不少，李梦瑶一出场，整个大厅都似乎明亮了许多。 在看到她的时候，在场所有男性的目光，全数锁定在她身上，丝毫挪动不得。 “哈，梦瑶，你总算下来了。” 刘永涛大声打着招呼，同时比出一个手势，他身边的几个青年立马就位，各自站在了擅长的乐器旁。 “你看……” 刘永涛手指划过周围，眼中满是自矜：“我把这里的设备重新布置了一下，就等着明天你生日的时候，专门为你开一场演唱会。” 为你开一场演唱会。 这是玩音乐的人，最真挚的情感表达。 不得不说，刘永涛表现的虽然有些中二，但他那帅气的外表，与近乎朗诵般的表白，令在场不少女生都为之心折。 很帅，很有文艺范啊有没有？ 李梦瑶来到大厅中央，脚步未停，俏脸已微微动容。 她这次的生日，主要是聚集了身边的一些小姐妹，没想过刘永涛会专程赶回来。 要知道，这位虽然在“瑶琴阁”挂名培训老师和负责人，由于最近忙，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省城。 专程回来一趟，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在钢琴处脚步一顿，李清瑶清眸在徐牧与郭震身上略作停留，似乎有些惊讶他们两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只是，清冷的性子，让她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移在刘永涛身上，点点头：“麻烦师兄了。” 刘永涛拜师在李思睿门下，作为李思睿的独女，她叫一声师兄，一点都没毛病。 “来，兄弟们，咱们来排练一下，试试我这花了近十万的新设备。”刘永涛双臂挥动，示意身后的同伴开始准备。 整个场合的节奏、气氛，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得不说，众人瞩目中的刘永涛，虽表现的张扬凌厉，但也帅气逼人。 “一套设备近十万？天啊……” “永涛哥就是厉害，我喜欢听他唱歌，比原唱好多了……” “哎呀，我也很崇拜他，有范儿……” “梦瑶真幸福……” “……” 簇拥着李梦瑶的众女生，莫不羡慕嫉妒恨。 有钱、会唱歌、长得帅、家世好……种种优点全数聚集在一个人身上时，在这些情窦初开的女孩眼里，他简直就是完美恋人。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那啥，徐……徐牧对吧，上来弹个小芳听听？给我们乐队做下指导嘛。”刘永涛笑嘻嘻地指着徐牧，发出邀请。 弹个听听，指导指导乐队？ 话说的貌似尊重，但里面包含的恶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作为刚毕业的高中生，谁的水平能够指导刘永涛？又有谁，有资格指导刘永涛？ 这位……可是李思睿的得意弟子，在流行音乐水平上，连李梦瑶都甘拜下风。 “哈哈……”在场有一大半都是同班女生，闻言皆是掩嘴娇笑。 徐牧在一次晚自习中，弹着蹩脚的吉他，向李梦瑶唱的事迹，在整个高中无人不知，成为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典型代表。 在场有些不知道情况的女孩子，此刻也在旁人的介绍下，着重认识了一下徐牧。 稀稀拉拉掌声逐渐开始热烈，甚至还有几个不怕事的女孩起哄。 “有本事就上台规规矩矩地弹一首来听听。” “对啊，还可以让刘老师来指点一下……” “唱小芳，唱小芳……” …… 掌声、哄笑声、间或还有口哨声，响成一片。 都是看戏不嫌太高啊！众目睽睽之下，徐牧苦笑：“刘老师，我就一学生，在真人面前就不献丑了。再说，我哪会弹吉他，以前那就不懂事瞎胡闹……” 说到这里时，徐牧摊摊手，做了个代表无奈的动作。 他的脸色很平静，眼神也很平静，平静的如深谷中的幽潭，看不出半点窘迫与难堪。 全场暂时安静了一下，就连刚才着急上火不行的郭震，也是一脸讶异地看着徐牧，眨巴着眼睛，似乎刚认识这位死党般。 他刚才都已经准备好打架了，逼逼叨叨啥啊，嘴皮子说不过直接开干就是了。 但徐牧刚才那番应对，看似有些怂，实则滴水不漏，将他从那尴尬的境地中摘了出来。 一般情况下，受到如此调侃和羞辱，这种年纪的少年，要么就是羞怒交加愤而离场，要么就是硬着头皮上台演奏一首，然后刘永涛开口指点评论，令他羞惭下场。 这……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戏码嘛。 可现在，徐牧居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直接认输，光棍的令人发指。 小小地捧了一下对方，让刘永涛找不到继续纠缠的借口。又指明自己以前是瞎胡闹，表示他对李梦瑶根本没兴趣。 刘永涛的脸色一时有些发僵，徐牧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他张张嘴，干巴巴地笑了笑，索性不再理会徐牧。 算了，一条臭咸鱼，滑不溜丢的，懒得再踩。 紧接着，刘永涛甩了甩头发，帅气地在电吉他上划出一段激昂又穿透灵魂的的音符。 “好，现在开始排练一首歌，献给在场所有的朋友们，希望你们喜欢……” 随着他凑近话筒时，整个乐队也开始配合无间。 这是一首粤语歌，beyond的，九十年代金曲频出，beyond的歌可以说是风靡大江南北，徐牧自然也不陌生。 “独坐在路边街角，冷风吹醒， 默默地伴着我的孤影。 只想将吉他紧抱，诉出辛酸， 就在这刻想起往事。 心中一股冲劲勇闯， 抛开那现实没有顾虑。 彷佛身边拥有一切， 看似与别人筑起隔膜。” …… 不得不说，刘永涛的声音略带沙哑，虽说在唱腔上有些稚嫩，但这首歌的味道却是出来了。 不仅仅是对于未来的展望，那种抛开现实追求梦想，受尽抨击却装作毫不在意地心态，更是表露得淋漓尽致。 第三十章 宣言 在刘永涛唱到这里的时候，周玲等女生也都跟着轻轻合唱，而徐牧的眼神，却开始变得深邃起来。 他虽然不是音乐发烧友，但对流行歌曲还是喜欢的，光是在初高中时抄的那些歌词，就有好几本…… 八十年代可以说是摇滚的黄金年代，可如今九十年代中期，摇滚却是开始落寞。 这首虽是老歌，却是beyond最纯粹也最原生态的一首摇滚。 徐牧喜欢beyond，也喜欢摇滚音乐，仅限于大众程度的那种喜欢。 其中这，就是他最喜欢的其中一首。 歌词动人，旋律也动人。 当然了，徐牧最喜欢的还是歌词，觉得这词作的很牛逼。 那种现实的残酷，与理想的天真碰撞出来的火花，在声嘶力竭的歌声中，充满直击灵魂的力量。 “几许将烈酒斟满，那空杯中， 借着那酒洗去悲伤。 旧日的知心好友，何日再会， 但愿共聚互诉往事。 心中一股冲劲勇闯， 抛开那现实没有顾虑。 彷佛身边拥有一切， 看似与别人筑起隔膜。” …… 一曲后，在场所有人都开始欢呼起来。 就连徐牧也不例外，微笑着鼓掌。 这点年纪，能够把这首歌处理得如此流畅，已经难得可贵。 何况，他并没有完全照着原曲演绎，而是加上了自己的一些理解，曲风和旋律，明显和原著有些差别，依然还是动听。 更为难得的是，唱到“一切”这两个高音时，刘永涛那似破未破的烟嗓，声线极其生动。 可能略嫌做作刻意，但不可否认的是。 摇滚，需要这种味道。这种独特而真实的韵味！ 无关叛逆，无关特立独行。 先前刘永涛表现出一种富二代的飞扬跋扈，可能难免令人生厌，但这也掩盖不了他特有的音感与才华。 就事论事，徐牧自忖在同龄人中，刘永涛足以称得上出类拔萃，具有令人惊叹的音乐天赋。 “怎么样怎么样？我堂哥帅吧？他马上要参加省城青年歌唱比赛呢，都进了十二强……” 刘诗仪手掌都拍红了，兴奋地凑近周玲耳边道。在她旁边，赵莉仿佛已经忘却了先前的不悦，也在忘乎所以地欢呼。 周玲连连点头，双眸盯着刘永涛，差点就要冒出红心来。 郭震看得极为不爽，但是，在这种场合下，他当然不会表现出什么来。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刘永涛，的确很帅。 这时刘永涛取下挂在身上的吉他，下来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仰脖灌了一口，这才笑嘻嘻地看着李梦瑶道：“怎么样，还能过得去吧？下星期我就要上舞台了，到时我希望能看到你……嗯，你一定要来！” 最后一句话，他以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满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因为我要上舞台，因为我希望你能来，所以，你一定要来！ 看着刘永涛的双眼，听着对方那霸气的宣言，周玲等女生只觉得自己心窝被重重捶了一记，眼神皆是开始朦胧起来。 可以说，刘永涛极擅长制造气氛，也擅长利用时机。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刚出了个风头，就立马抓住时机向李梦瑶表示好感。 女孩子嘛，哪会没有虚荣心。此情此景，谁能心无波澜？ 全场女生此刻都感动的无以复加，看着李梦瑶，直恨不得以身代之。 只是，李梦瑶眼中异彩翩飞，闻言嘴角微微勾起，点点头轻声道：“到时候有时间的话……嗯，我会去的。” 这算是答应了？ 刘永涛顿时眉飞色舞，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时，突然愣住，神色也变得拘谨起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从门口大步走来一行人。 为首中年人身材消瘦，可眸朗如星相貌堂堂，举手抬足之间，自带一种呼之欲出的儒雅气质。 “李叔……” 刘永涛快步过去，恭敬地打了个招呼，眉宇间的张扬，也彻底收敛起来。 这人便是李梦瑶的父亲，李思睿。 因为天气较热，李思睿的衬衫上已有明显的汗迹。从进来后，他似乎是准备直接去楼上的，但因为刘永涛的招呼，却只能停了下来。 这次女儿的生日聚会，他是准备就在外面酒店举行，但李梦瑶想就在家里，所以就安排在此地。 ‘瑶琴阁’场子够大，各种设备齐全，年轻人在这里吃吃喝喝，唱唱跳跳，也不错。 再说了，李梦瑶从小耳濡目染，对音乐很有兴趣。 像今天，就是把育才精英培训中心学音乐的女孩子，差不多都请了过来，在这里她们也好交流。 “哈哈，小涛在这呢……嗯，我来这有点事，对了，听说你们乐队现在取得的名次不错？” “还好啦，马上就要进决赛了。” 与刘永涛面前寒暄两句，李思睿继而和蔼地向他那些队友伸出手：“幸会幸会……” 刘永涛是他的弟子，也当成是半个自家人。 其他的乐队成员，李思睿却还是第一次见，态度相当客气，没有半点大老板的架子。 来到徐牧与郭震面前时，李思睿刚伸出手，很快便目露疑惑，回头看着女儿：“这两位……是你同学吧？” 以李思睿的眼力，当然看出郭震与徐牧的稚嫩，与乐队成员有明显的差别。 只是，女儿不是说今明两天的聚会，没请同班男生么？ 李梦瑶蹙眉，点点头道：“是的。” 眼看父亲眼皮一跳，李梦瑶忙不迭解释道：“他们自己来的，我……” 她生怕会引起父亲误会，毕竟从小家教甚严，父亲早就说过，禁止在高中时谈恋爱。 只是，李梦瑶没有想过，她这句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对徐牧与郭震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轰！” 场面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许多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徐郭两人，眼神或讶异，或嘲笑，或不屑……不一而足。 不说郭震一下子脸色通红，便是徐牧也有些讪讪。 他们来此，只是陪周玲罢了，还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 第三十一章 他怎么好意思 可当初，周玲明明说了是经过李梦瑶同意后，才要他们也来的。 郭震难堪之下，盯着周玲的眼神，明显就有些不对劲。 以他那火爆的脾气，现在能忍住不爆发，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被郭震这么看着，周玲又害怕又委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赵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呃，对不起，可能是我听错了……” 她家摆在音像店的公用电话，使用频率较高，或许是当时杂音比较多？所以才…… 搞成现在这个局面，周玲心中又急又悔，眼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徐牧拍拍郭震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听到“赵莉”这个名字，他大约就明白了过来。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现在，事实已经是这个样子，追究下去于事无补，反倒更显尴尬。 “就知道他们是想讨好梦瑶来的，真不知羞……” “都是同学，少说两句。还是男生呢，怎么一点面子都不要……” “以前在班上，就已经看他们不爽了……” “好厚的脸皮，真不晓得他怎么好意思……” “……” 一时间，那女生群中，说什么的都有。 大家都是交头接耳，但声音刚好控制在三四米内能清晰可闻。 自然，徐牧等人听得清清楚楚。 “打扰了，真是对不起。”微笑着对李梦瑶点头道歉，徐牧转过身来，轻声招呼周玲：“我们先出去办点事。嗯，等吃晚饭的时候，再来这里接你。” 大不了就是离开这里嘛，没什么了不起的。 些许荣辱，对徐牧来讲，根本无足轻重。他又不是小孩子，没那么薄的脸皮。 憋屈？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但更多的，只是好笑。 以徐牧的阅历，加上上辈子在职场磨练出来的心理素质，他哪里会将这些女孩子的闲言碎语放在眼里？ 就像狮子被一群刚出生的兔子挑衅，就差无聊地打个呵欠。 显然，徐牧的反应令李思睿有些诧异，这少年，没有羞愤、窘迫等负面情绪，就好像周边人的议论指责，与他毫无干系般。 才多大的年龄，心态修养倒还不错…… 但仅仅也就是不错而已，李思睿多看了徐牧两眼，便失去了兴趣。 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眼前这少年，包括在场所有学生，根本就没资格被他放在心上。 只是，女儿刚才的反应，令他有些微怒。 不识大体，连自己的聚会都无法掌控气氛。他李思睿的女儿，怎么能表现如此不堪？ “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 李思睿双手虚空按了按，等嘈杂声音消失后，这才清了清嗓子，微笑着向徐牧伸出手：“很感谢你来参加我女儿的聚会。看来，你们的关系似乎不错，要不然……她也不会跟你开这种玩笑，对不对？” 说到这里时，李思睿向徐牧眨眨眼，满脸和煦，就好像李梦瑶的话，真的只是玩笑一样。 好了，被李思睿这么一说，刚才那有些尴尬和紧张的气氛立马缓和下来。 就连李梦瑶，也长舒了口气。 她本意并不是这样，造成现在这局面，李梦瑶也正在懊悔。 幸好……幸好父亲出面了。 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收场。 李思睿强行将刚才女儿的话解释为玩笑，固然是为了不让女儿落得小鸡肚肠的名声，算是给了徐牧一个台阶。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谁敢对他的解释提出质疑？ 人家给了梯子，这个必须得下。徐牧苦笑，同样将手递了过去。 大佬果然是大佬，这临场反应…… 双手一触，徐牧瞳孔骤然收缩，奇异的七个光球宛若神迹降临陡然出现。 来了，又来了。 只是，这回换成了一道蓝光，从李思睿身上如水流般汹涌而来。 复制天赋21！ 一段莫名信息出现在徐牧脑海，紧接着，那七个雾蒙蒙的光球出现，其中一个，如游戏血量球般在底部荡漾出一小截蓝色，出上面清晰浮现两个金色数字。 26。 此刻的徐牧，离大厅中央的三角钢琴并没多远，眼角余光不经意间落在那上面时，他突然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冲动。 要冲过去演奏一曲的冲动。 那架静静摆放着的钢琴，好像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正在向他呼唤。或者是说，正在等待着他的宠幸？ 目光从钢琴上艰难挪开，却有在另外一些乐器上扫过。 整个过程，根本不由自主，就好像那些东西有磁性般，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在徐牧眼里，这些乐器像突然间有了生命，正欢欣着，雀跃着，等待着他来触碰，来演奏，来绽放出灿烂的音符…… 徐牧发誓，有些乐器他一辈子，包括上辈子都没摸过，可现在这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是什么鬼？ 复制天赋，复制天赋…… 异象缓缓消失，看着面前正皱眉用力缩回手的李思睿，徐牧脑中突然闪过一阵亮光。 同时，他的心脏，也开始‘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天赋，是了，要说李思睿是文艺大咖，音乐鬼才，想必在整个hb省都没人反对。 在这个领域上，能与他相提并论的，整个省估摸都找不出几个人来。 曾经不知有多少人赞叹过他在音乐上天赋，从他退出了省城文艺圈后，也不知有多少人遗憾过。 想起刚才那异象，徐牧仔细回忆着相关细节。 与郭品尚接触时，信息显示8，然后自己头脑似乎清晰了许多，贸然提出了要合作卖车的事情…… 与乔文接触时，信息显示14，然后鬼使神差地，自己决定剑走偏锋，故作惊人之语，成功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而现在。 自己在与李思睿握手后，信息显示21，然后便莫名其妙对乐器产生了无以复加的熟悉感…… 种种现象归纳在一起，终于让徐牧有了些些明悟。 郭品尚与乔文都是绿色，代表的可能是商业。 李思睿是蓝色，代表的可能是音乐。 应该是没错了，眼前对乐器，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奇异熟悉感，让徐牧觉得自己的分析应该没错， 复制天赋，还真是…… 就这样简单直接粗暴地复制对方的天赋加于己身？ 应该没错了。 第三十二章 实际性的保障 徐牧心头开始有些火热，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莫名而来的金手指，究竟有多么的强悍。 虽说有了天赋，并不代表立马就能拥有强悍的知识和技能，但，这起点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 徐牧见过不少天赋强悍之辈，就如同青洪一中的莫凡，从小数学一直满分的莫凡，全国高中数学奥赛第三名的莫凡。 听说他上数学课通常是睡觉，老师都不敢打扰他。 但是，只要他突然抬起头，老师就知道自己刚才肯定讲错了。 那家伙并不努力，却以十四岁的年纪，被直接保送进了京华大学数学系，其天赋之强，岂止是骇人听闻，简直令人发指。 徐牧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资聪颖之辈，前世叛逆期一过，他就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芸芸众生，平凡者不知多少。 可若能拥有强悍绝伦的天赋，便不会再有徒劳无功的努力，谁会拒绝这种好事？ 竭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徐牧知道，自己对未来人生的规划，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了确切的、实际性的保障。 光凭对未来信息的一些模糊掌握，就能如开挂般在各个领域踏上世界之巅？那是玄幻，不是都市！ “对，您说的都对。”收摄心神，徐牧点头回应。尔后，他又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只有徐牧自己清楚。 但李思睿却以为是自己释放出来的善意，才让这个可怜的年轻人道谢。 他需要陌生人的道谢么？ “行了，你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我还有事，就这样。”没搭理徐牧，李思睿敷衍地向女儿和刘永涛挥挥手，打算带人去楼上，不掺和孩子们的聚会。 刚才不过是过来打个招呼，就令女儿进退失据，差点让一众好友看笑话。 他脑子有包才会继续呆在这里。 见李思睿离开，徐牧回头招呼郭震，也准备离开这里。 今天收获还不错，所以他心情格外美丽，根本没有受到之前被人奚落的半点影响。 可郭震仍然臭着脸，闷头不声不响地跟在徐牧身后。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呢，少年的自尊心受挫，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而这时，周玲一把拉住郭震，吸了吸鼻子认真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她心里难受极了，郭震和徐牧被人看轻，貌似……都因为她的疏忽。 虽然她很喜欢这里的气氛和格调，但周玲清楚，自己还是跟这里的女孩们不一样。 没有她们经过培训过的艺术才华，也没有与她们聊得来的共同话题，继续呆在这里，徒惹人笑话。 郭震沉默地点点头，伸出手，将正处于内疚中的周玲拉过来，算是变相地表示不会怪她。 “小徐，你等下。” 在徐牧三人正准备离开之时，跟在李思睿身后的那群人中，突然有人轻声喝道。 徐牧回头，挑挑眉，略感惊愕。 那开口的人是……乔文，这也能遇到，这世界太小了吧。 乔文今天穿着比较休闲，t恤短裤，脚蹬白皮鞋，甚至还带着一副墨镜。 只见他笑呵呵地看着这边，见徐牧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这才边走来边点头地道：“好小子，来县城了，也没说去我那坐坐？” “乔叔。” 徐牧礼貌地打着招呼，闻言也只能苦笑。他这才刚来县城，哪知道会这么巧遇到这尊大佬，而且是跟李思睿在一起。 按常理来讲，这两人处于不同的行业，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 而此刻李思睿也有些惊讶，指着徐牧回头笑问：“你侄子？” 怪不得小小年纪能宠辱不惊，表现得如此淡定，敢情是乔大老板的晚辈，那就正常了。 环境对人的成长至关重要，身边长辈出色，晚辈或多或少，都能受到一些影响。 乔文被誉为青洪商界鬼才，本身就极为不凡，经过他熏陶的后辈，有几个出色的，毫不稀奇。 “不……刚认识的晚辈。” 含糊地回了句，乔文脚步不停越过李思睿，来到徐牧面前。 他挺着肚子叉着腰，上下打量着徐牧，眼里有遏制不住的笑意：“你在这里是……” 先前那一幕，已全部落在他眼里，徐牧的淡然，也让他为之欣赏。 但更让乔文喜闻乐见的，是看到徐牧吃瘪。 这小子，当初在自己面前口若悬河，一副万事皆在其算计之内的高人模样，怎么今天……被搞得这么狼狈？ 莫名感到心里很爽有没有？ 见乔文一脸促狭地看着自己，徐牧哪会不知道这位大佬的恶趣味。 上次被自己吓得够呛，这是看自己出糗，感觉很愉快吧？ 光棍地耸耸肩，徐牧莞尔一笑：“听说朋友生日，特意来恭贺……不过，看来她似乎并不需要……” “装，使劲装。人家女娃根本看不上你，心里可难受了对吧？”乔文窃笑，那表情让人看了想打。 徐牧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有那么脆弱？ 话说，这位中年大叔，咋就这么喜欢八卦。 “老乔，走啦。”李思睿都已经带人上了楼梯，回头见乔文还在磨蹭，不由出声招呼。 认识不久的晚辈，那就关系不深喽，回头有时间再聊不迟，现在他们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好嘞……” 乔文听到李思睿的招呼，忙应了声，继而特意回头叮嘱徐牧。“那个……我有事先上去，要不了多久……你在这不要走动，等我下来。” “……” 看着乔文匆匆离去的背影，徐牧颇为纠结。 要走显然是走不了了，可留下来，很尴尬的好嘛。 乔文的话，在场不少人也听入耳中。 很多人根本不认识乔文，但是，能够被李思睿亲热地喊‘老乔’的人，其身份地位，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徐牧年纪轻轻的，怎么与这等人物如此亲密？ 其他女孩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刘永涛毕竟踏入社会有两三年，心里自然有数。 此刻，他看徐牧的眼神，明显就有些怪异。当然，更多的，却是敌意。 本来以为仅仅是只小蚂蚁，现在……嗯，有资格被他放入眼里了。 没认清他们之间巨大的差距，还敢觊觎自己内定的女朋友，看来，这小子缺乏一个沉重的教训。 年轻人多承受点打击总是没错的，也很有必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对刘永涛充满恶意的目光，徐牧根本没有察觉。 他现在与郭震两人在大厅东边，而以李梦瑶为首的一大群人在大厅西边，两者泾渭分明，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牧子，那人谁啊，叫在这等咱们就等？也不说让咱们上去坐坐，在这很尴尬的好吧。”郭震本来性子有些急躁跳脱，现在更是感觉浑身不得劲。 徐牧笑笑，漫不经心地轻声道：“大人物谈事，哪能让咱们上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牧实在忍不住心头的痒痒，顺手取下旁边售卖区的一把吉他，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果然没猜错，自己在音乐上的天赋，似乎加强了不止一点。 以前他与郭震都直学过吉他，下过功夫学53231323、爬格子什么的。为了追女孩，他还能像模像样的弹几首固定的曲子。 但，也仅此而已。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吉他一上手，那种弦距大小与可能在音色上的高低，在他心中一目了然。 就好像，徐牧使用过这把吉他很多年一般，甚至，徐牧很想尝试一下以前始终学不会的‘大横按’。 嗯，很奇怪很美妙的感觉。 一直关注徐牧动作的刘永涛走过来，不怀好意地笑问：“会弹吉他？” “会一点。” “来来来，上台来试试，让我们欣赏欣赏你的音乐造诣。”刘永涛竭力邀请，一脸诚挚地揽住徐牧肩头，就差硬拉了。 第三十三章 还是挺可爱的 徐牧现在如同小孩子刚获得一个新玩具，沉浸在喜悦兴奋之中，一时间，根本没能领会到刘永涛的意思。 见他硬是要求自己去上台表演，徐牧下意识地就开始拒绝：“算了，我唱歌很难听。” 这点他倒真不是谦虚。 如同说以前徐牧没有这种自知之明，但自从给李梦瑶‘演奏’了一曲《小芳》后，看到班上同学们的反应，他就大体知道了自己的水平。 除了郭震说他吉他弹的有大师风范外，其他人的评价，一边倒地认为他还不如去弹棉花…… 至于唱歌，徐牧不是五音不全，只不过是乐感和节奏感稍差了点，通常属于那种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的境地。 献丑不如藏拙，徐牧当然要拒绝。 这边的拉拉扯扯，引起了不少女生的注意。 首先过来的是刘诗仪，比起赵莉，她在班里的人缘要好的多。 只见她挥挥小手，俏皮地对徐牧打了个招呼后，歪着头甜甜地笑道：“徐牧同学，你要是真的想学唱歌的话，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哦，可以让我哥教教你。” “真的不用了。”徐牧再三拒绝。 他有些恨自己刚才手贱，安心安意地跟郭震他们聊会天不好吗，硬是把这个刘永涛招来。 他虽然很想试试那个复制来的天赋，究竟有多大的效果，但并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像耍猴戏被人围观。 看徐牧似乎铁了心不肯献丑，刘永涛有些无奈。 而不远处的赵莉见状，悄悄扯了扯李梦瑶的衣袖：“瑶瑶，要不……你去说让徐牧表演一个呗，到时大伙给他加油鼓掌，把他刚才伤的面子补回来。同学一场，省的以后见面尴尬。” 这话说的，貌似也有些道理。 李梦瑶平日家教甚严，导致她不爱说话，倒不是天生性子清冷。闻言本想拒绝，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慢慢向徐牧走去。 察觉到李梦瑶前来，徐牧目光一凝，落在对方身上时，心中莫名有些复杂。 尽管心中已经被林清影占满，但好歹也是初恋，见面哪能没有丁点感触？ 哎呀，果然还是那么好看，自己少年时的眼光，好像不差嘛。 李梦瑶对徐牧观感太差，当然，也并无好感。 长的有些帅气，但成绩普通，家世普通，就连性格方面，跟一般男孩子也没太大差别。 除了因为刚才的事情，心里有些稍许歉意外，李梦瑶并怎么愿意与徐牧打交道。 或许应该说，她不喜欢跟男孩子打交道。 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恨不得流口水，实在太恶心啦。 “你……没有生气吧”李梦瑶轻声问，无来由地有些紧张。 高中三年来，她与徐牧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同桌，但两人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然，与其他男同学也是这样。 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的李梦瑶，根本不擅长与男孩子打交道，天然地给自己加了层冰冷的保护壳。 “没有。” “那就好。”得到徐牧肯定的答复，李梦瑶松了口气。 大概是徐牧的眼神太温和，李梦瑶方才还有些紧张的情绪，开始慢慢放松。 “那么……你能为我在台上唱首歌吗？嗯，其实当初你唱‘小芳’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细微，若不是离的很近，徐牧的耳力好，怕是根本就听不清楚她说什么。 挺可爱的？ 徐牧双眸微微眯起，嘴角的笑意也缓缓收了起来。 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看不出刘永涛他们叫自己上台的真正意图？ 怕不就是准备让自己出糗后，再肆意嘲笑吧？ 难道自己真的很像个小丑，在这里就是被取乐的对象？ 再次摇头，徐牧淡淡回应：“还是算了吧……”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其他正关注这边的一众女生顿时哗然。 “哎哟，寿星的面子都不给，一段时间不见，变的牛气哄哄的……” “就是，人家李梦瑶亲自来邀请，算是给足你面子了……” “怂就是怂，还在那自夸自擂的……” “真恶心，还矫情上了……” “……” 一群女孩看戏不怕太高，纷纷在旁冷嘲热讽。 当然，她们的声音并不大，也就堪堪能让徐牧听到而已。 其实她们也并不是怀有多少恶意，完全是一种自矜的优越感作祟。城里孩子，对乡下孩子的地域性鄙视链而已。 而李梦瑶眼眸闪动，脸色有些发白。 再怎么迟钝，她现在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把徐牧给怼到了墙上，还是下不来的那种。 她……她本意不是这样的啊！ 始作俑者的刘永涛，此刻更是满脸鄙夷，斜眼盯着徐牧：“小朋友，咱们这里基本都是学音乐的，你再这么拿着，就不识抬举了哈……” 好吧，这又是矫情恶心，又是不识抬举的，徐牧还真听不下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不上不行，这关乎爷们尊严。 反正，他也的确是想试试自己的音乐天赋加成，究竟有多厉害。 众目睽睽之下，徐牧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个……我随便唱首歌，不好听的话……大家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唱什么？我们乐队来给你伴奏。”刘永涛嘴巴都差点笑歪了。 徐牧没看他，顺手拿了把吉他摇头：“唱的民谣，一把吉他就够了。” 来到台上，拉了把高脚凳坐上，徐牧试了试弦，继而埋头调式了一下音准。 以前他对吉他仅限于业余爱好，并不精通。 但现在不一样了，吉他一上手，他就平生几分底气，好像已经浸淫音乐多年的老鸟般，没有半点怯场的负面情绪。 稍稍偏头思考了一下，徐牧准备唱赵雷老师的《少年锦时》。 这时候的赵老师，估计还在上小学吧！ 反正那位大神作品多，抄一首，应该……不算过份？ 徐牧给自己找理由。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徐牧就想到了自己的纯真校园年代，可以说，也唯有这首歌，能令徐牧能陷入少年时光中。 而且，还有种青春易逝、旧时岁月在墙上剥落的感觉。 就好像，人们有时候喜欢一首歌，不一定是喜欢那优美的旋律和歌词，而仅仅是喜欢那首歌上所承载的记忆…… 聆听，或者亲自唱一首老歌，有时就好像打开记忆的一把锁，往事如潮水般会不断袭来。 熟悉的旋律，能破开心防，将一幕幕埋藏心底的画面和情绪彻底勾出。 或酸楚，或感慨，或幸福，或遗憾…… 悲欢离合，不一而足。 酝酿好了情绪，徐牧眼神也开始朦胧起来，只是，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完全下意识的举动，跟以往迥然不同。 比如调音准等等动作，完全是下意识做出来的，跟他以前的习惯迥然不同。 手指在吉他弦上一划拉，立马便传来如泉水般叮咚的悦耳声响。 只是这一下，刘永涛的眼神便亮了起来。 这动作，挺流畅的，看来应该下过一番苦功。紧接着，徐牧第一句歌词唱出来，刘永涛的头皮顿时一炸。 新歌？ 从来没听过的新歌？ 第三十四章 爱很简单 身为文艺界大咖的女儿，李梦瑶从四岁起便开始接触并学习音乐、书画、舞蹈等，算得上有些底蕴。 同样，在徐牧弹出第一个和弦时，她的眼神便亮了起来。 没有那时候弹《小芳》时的杂音，也没有多余的指法，中规中矩，俨然浸淫多年的老手。 这才多少天，徐牧的吉他造诣，就已经登堂入室了吗？ 郭震在徐牧上台之际，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跟周玲悄悄耳语：“待会牧子唱到中途间歇时，咱们就拼命鼓掌叫好，好歹给他撑撑了场面……” 而赵莉等人，看着台上的徐牧，已经遏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准备欣赏一出闹剧了。 没理会台下众人的目光，徐牧微微阖目，拨动着琴弦。 “又回到春末的五月，凌晨的集市人不多， 小孩在门前唱着歌，阳光它照暖了溪河。 柳絮乘着大风吹，树影下的人想睡， 沉默的人从此刻开始快乐起来，脱掉寒冬的傀儡。 我忧郁的白衬衫，青春口袋里面的第一支香烟。 情窦初开的我，从不敢和你说。 仅有辆进城的公车，还没有咖啡馆和奢侈品商店。 晴朗蓝天下，昂头的笑脸，爱很简单。” …… 这首歌带给人想象的，都是青葱校园的美好，若说还有其他，便是青春逝去的惆怅。 听徐牧轻声唱着歌，在场众人开始嗡嗡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继而各自屏息敛气，陷入了沉默中。 不同年龄的人，哪怕听同样的歌，也会有不同的感受。 成年人可能会勾起内心最深处的回忆，唏嘘良久。可这些刚从学校出来的少年，则更会感同身受。 旋律并不复杂，可那歌词却直击人心里最柔软最眷恋的地方。 阳光下无忧无虑的少年，总觉得时间漫长光阴难度，没有成年人复杂的心思与压力，一切都无比的纯粹与干净。 喜欢穿白衬衫，开始抽第一支香烟，还有，那个从未敢告白的女孩…… 朴实的字眼，无不带着少年的印记。 悠美的旋律，充满时光不复的叹息。 旋律简单，歌词也并不华丽，但足够打动人心，有直扑灵魂的张力。 一众人等，痴痴地望着台上的徐牧，眼眶微红心绪难平。 刚刚逝去的校园生活啊…… 而有个别感性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哭得一塌糊涂了。 歌声在继续，徐牧那略显低沉的嗓音，似乎正在诉说难舍而伤感的回忆。 “钟声敲响了日落，柏油路跃过山坡， 一直通向南方的，是我们想象，长大后也未曾经过， 爬满青藤的房子，屋檐下的邻居在黄昏中飞驰， 秋天的时候，柿子树一熟，够我们吃很久。 收音机靠坐在床头，贪玩的少年抱着漫画书不放手， 陪我入睡的，是月亮的忧愁，和装满幻梦的枕头。” …… 一曲终了。 但听歌的人们，却仍然处在莫名伤感的情绪中。 本来这首歌一共就五个和弦，相对而言比较简单，徐牧也正是因为好上手，才认真地去学过一段时间。 说实话，他的吉他弹的还是有些生疏，甚至在中途，有两个和弦都没有按到正确位置。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反正没人听得出来。 至于他的嗓子没经过专业培训，鼻腔共鸣明显，低音转换也显得生硬等等小毛病，那就更多了。 可是…… 但是…… 数分钟过去，全场依然雅雀无声。 众人从被歌声感染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但看着徐牧，人人如同见鬼了似的，安静如鸡。 同样，李梦瑶望着台上的徐牧，直疑身在梦中，刚才那歌，真是他唱的？ “好！” 平地一声暴喝，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在寂静的大厅中，尤显突兀与激烈。 众人被吓了一跳，齐齐回头，所有目光顿时落在郭震身上。 这家伙正兴高采烈地鼓掌叫好，被所有人的目光聚焦，顿时大感尴尬，笑脸也渐渐发僵。 但随即，掌声开始响起来，从稀稀拉拉的散乱，逐渐转为狂风暴雨的激烈，持续了整整一分钟，这才有稍歇的趋势。 除了音乐水准一般的郭震，所有人看着徐牧的眼神都充满震撼。 《少年锦时》无疑是一首动听的民谣，是一首传唱度颇高的民谣，但最令人震撼惊异的是，这是一首新的民谣，他们从未听过的民谣。 这代表什么？ 代表这首歌很可能是徐牧所有，他是这首歌的作者。 若是李思睿那种大佬的圈子里，有创作能力的人或许不少，可这里……是一群高中毕业生。 即便是从小上过各种艺术培训班，但他们年龄阅历摆在那，依旧只是高中生而已。 能够看懂五线谱，能够知道如何训练唱功，但在音乐这座殿堂，他们还算不得是入门。 或许在ktv里，他们唱歌比一般同龄人好听，能从专业领域，去分析他人唱歌时的气息把握与情感表达。 但是，他们还远远不能自主作曲作词，那是一座他们只能仰望的高山。 猛然间，发现身边有位同学，还是曾经看不起的同学，展露出比自己高出好几个档次的实力，那种复杂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此刻，没有鄙夷，没有仇视，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温和的，敬重的。所以他们奉上了掌声。 也唯有此，才能宣泄他们内心中的情感。 有实力的人，就值得被尊重，值得拥有掌声。 大厅的气氛暂时掀起了一个高潮，引起这个变化的，便是音乐，便是徐牧。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刘永涛最先上台，急吼吼地问道：“这歌……你写的？” 打死他都不敢相信一个少年能独立写出歌来，还是如此高质量的一个作品。 所以，他问出了一个，也是其他人都想问的问题。 徐牧放下吉他，淡淡反问道：“嗯，当然是我，有什么问题么？” 是他，是他，就是他！ 这歌……真是他写的！ “没问题没问题……”刘永涛搓着手，干巴巴地笑道。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先前那种准备好好讽刺一下徐牧，让这个讨厌家伙滚蛋的想法，早已不翼而飞。 或者是说，被对方那首民谣击得粉碎，丁点残渣都不剩。 “这首歌取名没有？” “有，少年锦时。”徐牧有点地方口音。 “少年进食？不妥不妥，这歌充满少年爱情的朦胧与单纯，也在怀念校园时光的美好青春，为什么不叫……单纯的青春呢？” “……”徐牧听了想打人。 啥逻辑？啥为什么？周树人先生姓鲁，他智慧过人，文笔深刻，为什么不叫鲁智深呢？ 取名权在他，若是喜欢，徐牧觉得叫‘老年暮日’也未尝不可。 本着多少要保护赵老师版权的宗旨，徐牧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刘永涛要改名的建议。 “就叫‘少年锦时’……我说，你纠结这个干吗，与你有关系吗？”最后一句话满是质问的语气，显然，徐牧有了些不耐烦。 这家伙巴巴地跑上来，东扯西拉一大通，都不知道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呵呵……” 刘永涛脸色明显有些窘迫，没丁点先前那神采飞扬的做派，半晌，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徐……徐兄弟……” 徐牧手一抖，吉他顿时发出一阵乱音。 好嘛，这都开始叫徐兄弟了。隐隐地，徐牧似乎有些猜到对方的想法。 瞥了台下众人一眼，刘永涛弯着腰，赔笑道：“徐兄弟，你这歌……卖不卖？” 第三十五章 无利不起早 重启完美年代正文卷第三十五章无利不起早绕来绕去，敢情是在这儿等着的啊。 能够把记忆中的知识，直接转化为资金，徐牧并不排斥，也不认为这是在偷取他人成果。 抄歌不能算作偷，抄歌这种事……重生人士的事，那能算抄么？ 那是创作，还是标标准准的原创。 强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徐牧心里的负罪感算是减轻了许多。 抬头瞥了刘永涛一眼，他慢条斯理地放在吉他，沉吟半晌把皮球又踢了回去：“你愿意出多少？” 大概是没料到徐牧会这么爽快，刘永涛愣了愣，考虑不到三秒比出个手势：“八千。直接买断。” 一首歌八千，也算是良心价。 只是徐牧对行情不了解，也不知道是否合适。 但他知道一点，那首《少年锦时》好歹也算是赵老师代表作之一，传唱度颇高，怎么算，应该都不应该值这么点钱吧？ 就在徐牧踌躇时，台下众人却是一阵哗然。 “这歌真是徐牧写的啊，好厉害……” “我就说徐牧当初唱的时候曲调有些怪，敢情是他在旋律上有了些变动？” “想不到我们身边居然还有音乐才子呢……” “一首歌能卖八千，天啊……” …… 再如何早熟，这里毕竟都是一些十七八岁的少女。 可能她们家境条件不错，甚至还有些可以用‘富裕’来形容，但是，能够自己赚钱的，一个都没有。 在这一点上，她们就觉得徐牧很厉害。 嗯，超厉害的那种。 只有赵莉心有不甘，低声嘟囔着：“估摸是灵光一闪，就弄出一首来而已，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他写的……” 想想后，似乎也没那个可能，要不是徐牧的，以这首歌的出色成都，应该早就出名了。 赵莉不知道，她嫉妒之下发的两句牢骚，已经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见到这些同学们的反应，郭震此刻也是与有荣焉，挤眉弄眼地笑道：“我就知道牧子牛逼……他不阴人就算对方烧高香了，那姓刘的居然还想阴他，现在傻眼了吧。” 刘永涛此刻的确傻眼了，因为……徐牧直接开出了五万的高价。 五万啊，还只是民谣，这家伙是不是特么穷疯了。 如今这个年头，买歌按质量和作者的知名度，好一点的曲子，加上词，了不起也就是千把块，一流水准的那种，无非也就是三四万而已。 当然，顶级词曲大家的薪酬，就没有参考价值了。。 刘永涛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籍籍无名的高中生而降低价码，而是给出了八千的高价，他觉得，自己算是颇有良心的。 可面前这臭小子，居然厚颜无耻地开口要五万……他怎么不去抢？ 手指拼命搓动着，刘永涛闭闭眼，竭力忍住心头的火气，等他再睁开双眸时，神态总算是平静下来。 也是现在有求于徐牧，要不然，以他刘大公子的脾性，怕不是老早就开始发飙揍人了。 深深吸了口气，刘永涛使劲揉揉鼻子，沉声道：“五万是不可能的，就算去找顶尖音乐人来作曲，怕也没这个价。” “你认为不值五万？”徐牧故作讶然，开口反问。 刘永涛固执地摇头：“再好听的民谣，也没你这么瞎开价的。”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你觉得高，那就三万二吧。”徐牧一看刘永涛脸色发黑，立马就把价格砍了近一半。 刘永涛攥起了拳头，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 快忍不住了，这臭小子，还有零有整的，当自己是凯子宰吗？ 咬咬牙，刘永涛斩钉截铁地道：“两万，这是最高价，你再加一分钱，那就当我没说过。” 再高他确实不想买了，要不是实在是喜欢那首歌，他现在就很想甩脸子走人。 这徐牧，就如同一个狡猾的商人，贪婪得令人发指。 “成交。”徐牧笑了，诚挚地伸出自己的手。 看着徐牧的笑脸，刘永涛心情复杂，一方面，为自己得到一首好歌而高兴。 另一方面，却是有些肉痛。 虽然他家境不错，自己也能赚到一些钱，但花两万买首歌，还是弃奢侈了些。 递给徐牧一张空白的曲谱，刘永涛面无表情地叮嘱道：“按行规，你不仅要给我词曲，还得帮给我弄一份正式的demo……” “啥？” 徐牧这下可就露出了小白的面目，弄啥demo？ 连demo都不知道……刘永涛心里莫名开始滴血，陡然间也有了明悟，看来，刚才应该坚持给八千才对…… 这家伙，分明对圈子里一无所知，直接开个高价，摆明就是打着能宰多少是多少的心思。 “小样demo……” 指了指楼上一个封闭的房间，刘永涛脸色有些不好看，懒得再解释，直接转移话题：“等下楼上空出来，你就在上面重新弹唱一次，我给你录下来后，然后再给打钱。” “行啊。” 看了看手中的空白曲谱，徐牧突然眨眨眼：“有没有兴趣多买两首？我这里还有……”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反正，咱不逮着一只薅羊毛就行了。 一人就‘借’一首，不过份吧？ 终究还是利益战胜了羞耻感，徐牧现在说出来的话，明显理直气壮了许多。 或许，人的天性就是如此，有时能经受得住诱惑，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 在这一点上，没有谁能够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上去指责别人。 “还有？” 刘永涛睁大眼，盯着徐牧张口结舌。 他这次在省城参加青年乐队歌唱比赛，到目前为止排名第十一，已经算是入围。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次的入围已经算是比较勉强，在大家实力悬殊并不大的情况下，选歌和乐队之间的配合，就尤为关键。 在如今的参赛乐队大多都在翻唱之际，拿出一首好听的原创歌曲，无疑是个超强的大杀器。 好听的音乐，本来就有一种令人心醉的魔力，入耳就能大略知道受欢迎的程度。 得到一曲《少年锦时》，刘永涛便已经如获至宝。 他坚信，拿着新买的《少年锦时》，一定能让他取得一个比较好的名次。若是同等质量下，再多两首…… 定定神，刘永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手指疯狂地搓动着，试探性地问道：“你……能不能弹一段来听听？” “当然可以。” 徐牧本来只是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少进步，弹一曲后，正是自信心高涨的时候，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第三十六章 年少总会轻狂 重启完美年代正文卷第三十六章年少总会轻狂见徐牧答应，刘永涛比划了个手势，示意旁边的后面的鼓手打开录制设备。若是没什么大的问题，此刻徐牧的演奏，便是最为原始的demo了。 吉他弦响，这首……同样还是民谣曲风。 但与《少年锦时》这种校园风格不同的是，这首歌的曲调明显要偏颓废一些。 和弦很少，词曲里那失意和沧桑的感觉，如夜里买醉人独归的吟唱，令人心碎。 “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 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我不想去触碰你伤口的疤 我只想掀起你的头发 斑马斑马你来自成长的颜色啊 是否也是个动人的故事啊 你异乡的朋友如果不能留下 谁会陪你浪迹天涯 ……” 同样，徐牧一开口，正看着他们交流的场下众人，立马就安静下来。 她们可能只是在听那悦耳的旋律，但刘永涛却是狐疑地看了看徐牧弹吉他的那只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徐牧现在的指法，似乎又熟练了许多。 或许，是错觉吧。 哪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技艺再一次提升的？ 刘永涛摇摇头，似乎想借此将那个荒谬的想法抛出脑外。 应该是旋律跟上一首般同样很简单，才会让他感觉不一样。 嗯，肯定是这样。 歌声在继续，并没有丁点的激昂，有的，只是娓娓道来的叙述，叙述一个凄美婉转动人故事。 在台下的女孩子们，可能并不能体会这首歌中的伤感之意，但已是成年人的刘永涛，却是激动的浑身发抖。 这种身有羁绊而无法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内心挣扎惆怅的感觉，并未一般意义上空洞的无病呻吟，很容易引起人的情感共鸣。 同样，也直接挠到了他的痒处，令他浑身酥麻麻的十分受用。 不用说，这歌他要定了。 哪怕徐牧还要加点钱，刘永涛也认为值。 当然，这首歌的歌词，徐牧稍微做了一点改动，主要是将一些不应景的地方去掉，尽量避免麻烦。 要不然，有人问他，是怎么以少年的心性，来刻画老男人的沧桑，那他该怎么回答？ 仅仅只唱了前半段，徐牧便放下吉他，微笑着回头看向刘永涛：“怎么样？这首歌要不要？” “要要要！”刘永涛激动的浑身发抖。 这歌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不要就是傻瓜。 徐牧点点头，嗯，不错，反应在预料之中：“下面呢，还有首摇滚……来，把你的电吉他给我。” “你还会摇滚？”刘永涛睁大了眼睛。 徐牧失笑：“多新鲜呐……你应该问问，我到底有什么不会的。” “……” 沉默了一下，刘永涛缓缓递过一把电吉他，看徐牧的眼神如同看怪物一般。 这家伙……着实让他有些嫉妒。 “嗯，其实刚才看你弹的时候稍稍学了下，应该都差不多。你在旁边记谱子，别搞忘了……”说到这里，徐牧突然皱眉，抬头望向那个微胖的鼓手。 稍作考虑，他便抬步向对方走去。 “会打那个……双跳双击吗？” 微胖鼓手闻言立马瞪起眼睛，仿佛受了巨大的侮辱般，脸红脖子粗地倏然站起来。 这是人说的话吗？ 他可是学架子鼓四五年的老鸟。 要不是刚才徐牧的表现过于惊艳，他恐怕都已经大骂出声了。 “别激动……”徐牧双手下按，做出个安抚的动作，继而欣慰地笑笑道：“是老手就行了。我不会写鼓谱，那个，我就随便哼哼，你记一下试试……” 还好，这首歌都是简单的动次打次基本鼓点，了不起也就是有几个简单的加话和手鼓部分，徐牧与他沟通不到几分钟，对方就表示简单的配合没问题。 徐牧会五线谱，但若是说把每个乐器的声部分别写出乐谱交给乐手，那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编曲这玩意，天赋再强也没用，必须要经过系统性的学习，必须要熟悉多种音乐知识和乐器，还需要能初步将简易的旋律，进行不同方式加工美化等等。 幸好，如今许多的唱做人，跟徐牧一样不会编曲。 通常这些人都是用一两种乐器来演奏，或者，用直接哼出来的方式记录旋律，然后再找人记谱。 那鼓手应该也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并没什么异样。 徐牧现在的做法，也算是符合主流。 “好，我开始了，大家准备好没有？”挂着吉他，徐牧扭头问道。 “没问题。”这是那鼓手。 接下来的歌，徐牧准备简单化一点，能够唱出来就行，至于其中哪些需要演绎出炽热的情感释放等等，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列。 随着徐牧手指落下，电吉他清脆悦耳的声音顿时响起。 紧接着，是徐牧那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 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 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dilililidilililidenda dilililidilililidada” …… 这是上辈子中，许巍老师的《曾经有你》。 电吉他的旋律张狂地响着，配合着强劲的鼓点，炫目而惊艳，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说《斑马斑马》是带有伤感的浪人情歌，那么《曾经的你》就是对青春岁月的怀念和宣言。 通过轻快的节奏，那感官刺激更为炸裂，更为炙热滚烫。 目瞪口呆看着台上徐牧边弹吉他边肆意歌唱，赵莉已经彻底傻眼。 不说是她，李梦瑶、郭震、周玲…… 他们何曾不也是惊异万分？ 以前那个平凡的徐牧，那个朴素的徐牧，那个在班上毫不起眼的徐牧…… 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他那无与伦比的音乐天赋，仿佛山崩海啸般爆发出来，绽放出令人不敢逼视的耀眼光芒。 听徐牧的第一首《少年锦时》时，他们除了震撼，多少也有些不服气。 偶尔的灵感绽放，在这个世上根本不足为奇。 尽管好听，也颇为惊艳，但多少还是有些缺乏底蕴，或者是说，缺乏令人信服的力度。 但等到《斑马斑马》出来后，所有人的心中只留下了惊叹。 到了《曾经的你》横空出世，所有积蓄的力量，仿佛闪电雷暴降临，所有人心中唯有震撼，别无其他。 第三十七章 忒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瑶琴阁’的二楼，李思睿一众人凭栏而立，看着下面热血沸腾的少年们，微微动容。 他们来这里谈事，本意是准备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而去育才培训中心有些太扎眼，这才来到此处，却没料到…… “老乔，你这个晚辈，似乎不简单呢。”等徐牧一曲歌罢，李思睿在乔文身边轻声笑道。 以他的音乐造诣，自然能轻易察觉出徐牧这三首歌的不凡。 唱歌这回事，除了最基本的唱功训练，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优秀的词曲。 无论是流行还是摇滚，李思睿向来对好歌的评判标准，就是旋律够不够吸引人，曲风能不能感动人，歌词有没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显然，徐牧的这三首歌都已经达到了上述标准，而且有成为经典的潜质。 若是圈子里面的某位知名人士，拿出这三首歌的话，李思睿会表示赞叹与祝福。 可如此惊艳之歌曲，出自一少年之手，李思睿震惊之余，自然而然地也会有些疑惑。 乔文微笑，不置可否。 方才李思睿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乔文跟他那么熟，当然能从这位老友话中听出不一样的味道。 只是，跟他有关系么？ 站在二楼的这些人，在徐牧第一首歌快结尾的时候，他们就都差不多出来了。 在听到徐牧那首《少年锦时》，一时间，这些人竟是极有默契地没有下楼，而是静静地在楼上仔细聆听。 由于年龄层与接受度的关系，《少年锦时》只是让他们觉得好听，还过得去，可到了《斑马斑马》的时候，那种成年人的无奈与沧桑感，却是让他们齐齐动容。 到了《曾经的你》时，包括乔文与李思睿在内，众人心中就只剩下惊叹，继而便是浓浓的疑云。 刚才那些歌……真是眼前这少年原创？ 此刻，低头看着徐牧写完的几张曲谱，刘永涛嘴里念念有声，手指无意识地捻动，半晌抬起头，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哥们，你是这个。” “钱呢？” “啧，你写个账号给我，待会我叫人给你打过去……”刘永涛伸手拿向曲谱，一抽之下，那曲谱没动。 眨眨眼，他稍稍用力，再一抽……还是没动。 刘永涛愣了愣，抬头看着正压着曲谱的徐牧，做勃然大怒状：“压着我的曲谱，你什么意思，还怕我赖你账不成？” 只不过是几万块钱，他随随便便买套分体式音响，都近十万了好吧…… 直面刘永涛的怒火，徐牧没半点动容，笑得依然如沐春风，洁白整齐的牙齿露出来，两边脸颊，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小酒窝。 腼腆地摇头，徐牧很客气地解释：“咱是乡里人，穷惯了，毕竟这么大数目……有句老话说的好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做买卖，咱得讲理对不？” 做买卖？！ 这味道……咋就感觉不得劲咧。 刘永涛没好气地白了徐牧一眼：“什么买不买卖的，咱这是邀歌，是艺术交流的一种方式。” 现在玩音乐的，都号称是奔着理想、梦想、艺术去的，谁都不敢直言不讳自己喜欢钱。 忒俗！ 在圈子里，大伙找人邀歌，末了心照不宣地送上一份礼金。少则几百，多则数万，也就是个意思。 觉得歌好就多给点钱，觉得一般就少给点钱。 而那些作曲人或作词人，拿钱也是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往往还推三阻四你来我往谦让一番，最后才‘勉为其难’地收下来。 九五年的音乐圈子，大多数人都比较纯粹，脸皮的厚度，还未能练出来，大抵都是这么个章程。 当然，要是找工作室或是公司邀歌，不是个人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艺术交流？” 徐牧大汗，这哥们好意思如此冠冕堂皇地说，可他都不好意思听。 “咱不懂啥艺术，你就说怎么钱吧。要转账也行，现在咱们就先去银行一趟。” “你……” 刘永涛牙齿咬得嘎嘣响，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拼命捻搓着，最终也只能恨恨地闷声道：“行，我这就跟你去银行。” 这也是在榆林，要是在省城，他怕是会再付给对方一两万……当医药费。 什么人嘛，居然还怀疑他刘永涛会做赖账这种没品的事？ 要被省城那帮朋友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被人当面讨债的一天，那这脸……今天算是丢尽了。 “行啦，把你银行账号留下来，他的钱我来付。”话音落下，李思睿率先沿着楼梯缓缓而下。 有他一句话，徐牧自然无需担心。 说实话，他还真怕这个刘永涛会赖账，毕竟跟对方不熟，真赖账了他找谁说理去？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这时乔文也来到徐牧面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小徐，每次见面，你好像都喜欢让我大吃一惊……” “……” 有么？ 徐牧扬扬眉，没出声。 这话怎么接过来，似乎都带着炫耀的意味。 而乔文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积蓄开口：“你看……现在也中午了，咱们一起吃个饭，我有点事想要找你商量下。” “行啊。” 徐牧毫无犹豫地点头答应，他正好也想找乔文咨询点情况。 看着徐牧三人跟着乔文向外走去，刘永涛脸色明暗不定。 一方面，他却是很欣赏对方音乐上的才华，也知道，若是能靠今天买的这三首歌拿到比赛的好名次，那就算是赚到了。 可另一方面，徐牧那种看似平静，实则比他似乎还傲气的性格，让他超级不爽。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这家伙在自己场子里面大出风头，让他真的很没面子啊…… 相比起刘永涛，李梦瑶的情绪更为复杂。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班上那个毫不起眼的徐牧，今天居然绽放出来最为炽目的光芒。 一口气拿出三首成品歌曲，而且质量颇高，令所有熟悉他的同学皆刮目相看。这家伙，以前在班里，是刻意低调的吗？ 不自觉地，她对徐牧有了些好奇。 直等到徐牧的身影完全消失，李梦瑶这才懊恼地拍拍额头：“糟糕，居然还是忘记了……” “忘记什么了？”赵莉在旁好奇地问道。 “忘记找他要个联系方式，我想好好跟他道个歉，然后正式邀请他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呀。” 李梦瑶毫无心机地坦言相告，却没发现，那赵莉的脸色陡然间变得有些难堪起来。 不仅仅是她，刘永涛脸色同样也很难看。 他现在正在追求李梦瑶，而且李思睿似乎还乐见其成，这一点，相信许多人都看得出来。 本来，刘永涛还打算慢工出细活，等双方都对上眼后，来个水到渠成的浪漫爱情故事，现在，看起来貌似行不通了。 再不抓紧，自己预订的这颗水灵灵的小白菜，怕不是要主动飞啦。 第三十八章 福盛的耻辱 榆林镇，福盛米厂。 刚从车间出来的周福哲满头大汗，衬衫贴在身上，湿哒哒的格外难受。 可他头发还是一丝不乱，昂首挺胸大步迈向办公室，黝黑的麻脸上，难得地带有一丝笑容。 在他身后，有福盛的几名中高层管理，同样也是浑身汗水，显得狼狈许多。 进入办公大楼背阴处站定，周福哲叉腰止步，回身看了看紧跟自己的一行人，默默摸出一包中华。 散过一圈，在老丁的贴心点火下，周福哲重重吸了一口香烟，脸上表情也开始变得郑重起来。 挥挥手，周福哲压着嗓子沉声道：“今天老丁给我报了个好消息，我福盛米厂现在已有近五十辆专营收粮车，仅仅半天的功夫，就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但是……” 凡事就怕但是。 站在周福哲身边的一行人，老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做事和语言风格，在他特意停下开始转折时，几乎所有人的脸上，皆是出现‘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是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据我所知，泰禾现在的粮食储备，早就超过我们福盛，这是什么？这是耻辱！不仅仅是我周福哲的耻辱，也是你们大家的耻辱，更是整个福盛的耻辱！！！” 说到这里时，周福哲音调开始拔高，表情更显冷峻。 不管是体量还是规模，福盛要比泰禾大上不少，设备上，更是没有半点可比性。 可现在，泰禾在今年的夏粮采购任务上，却硬生生地超过了福盛，这让周福哲分外不爽。 好的是，要不了多久，这种情况就能改善。 稍稍缓和了下表情，周福哲隐蔽地瞥了眼办公大楼，清清嗓子喝问道：“从现在开始，我要让泰禾一粒粮食都收不到，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这当口下，谁敢当着老板说个‘不’字？ “行，你们散了吧，老丁跟我一起去办公室。”周福哲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转身便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见状，老丁连忙跟上，手里的相机若隐若现，神态紧张之极。 只有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福盛，真的是在以本伤人，若不能在几年搞垮泰禾，怕是以后就难熬了。 “老丁，红包准备好了没有？” “找财务批款了五千……厂长，这事不至于这样吧？这事他们本来就有回扣……”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按我说的办就行。”周福哲瞪了手下一眼，语气有些许不耐烦。 至不至于，他心里还没数么？ 推开门，周福哲的脸上，立马泛起笑容，完全没有丁点先前严肃的模样。 “志超，你交待下来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现在你看是不是……咱们把合同签一下？” 话是向坐在里面正假寐的一青年说的，而且，周福哲的语气很轻柔，怕是跟他老婆说话，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这家伙懒得到处收集资料，没关系，周福哲亲自出马，带着老丁和照相机，一个车间一个车间的转，尽可能地拍到第一手的资料。 尤其是粮仓，更是有好几个特写。 那青年听到周福哲的话后，缓缓睁开眼睛道：“合同的事不急，毕竟我现在是调查市场的，没签字的资格。” 他就是县城面粉厂派下来的业务员，平时签订一些意向合作，都是他一手操办。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面粉厂的缺口颇大，为了能尽快采购到粮食，已经往个乡镇派了好几个业务员，他只不过是其中以下。 以他看来，榆林镇中，似乎只有这么一个福盛，算是靠谱的厂家。 那服务，简直无微不至，令他身心愉悦至极。 等领导过来在供货合同上签个字，那这件事基本就板上钉钉了。 “这一笔可是写不出来两个周字，志超，不管怎么样，这次收粮，你一定要帮我啊。”很难得地，周福哲说话没有平时那般犀利， “好说好说，只要你这边质量有保证，而且粮食充足，咱们面粉厂，肯定是最先考虑你这边的。”周志超自矜地轻声道，翘起二郎腿晃个不停。 还是那些套话。 周福哲脸上笑容没变，打了个手势，那老丁立马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轻轻放在周志超的面前。 “你们这是……”面上那漫不经心的神态一凝，周志超的二郎腿也随之放了下来。 作为同行，他不是第一次跟周福哲打交道，深知这老狐狸的狡诈与吝啬。 以前有业务来往的时候，这老周可是从来没有对他们这些业务员塞过好处，可今天…… 挥挥手示意那老丁出去，周福哲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开始绽放。 有反应就对了，就怕你啥反应都没有。 “不多，就是表明个心意。”周福哲来到茶几旁边坐下，抬抬下巴，示意周志超收起来。 业务员吃回扣拿红包什么的，在这个年头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所以周志超并没什么心理负担，瞅瞅那红包的厚度，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周厂长有话就直说，我这边做评估建议，那绝对的实事求是，本来这个镇，也唯有你福盛具备相关资格嘛。”捏了捏红包，周志超脸上的笑容，立马变的真挚起来。 出手差不多就是五千，这手笔…… “很简单，我福盛的实力，相信你也都看到了。粮食供应方面，我想这整个榆林除了我，还真没有哪个厂家能与我相比的。” “那是当然……”周志超点头微笑，还没弄懂对方的示意。 “所以，我希望，这次面粉厂的采购，在榆林，只能与我独家合作。” 铺垫了这么久，周福哲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直接从源头给对手致命一击，到时再来谈收购，周福哲还真不信了，那泰禾还能坚持多久。 “嘶……” 周志超挺直腰躯，眼珠子转了抓，盯着周福哲那张坑坑洼洼的量，半晌失笑：“这个根本就没问题……话说，那泰禾我也去过，跟福盛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不是，我说您这是至于么？” 至不至于，周福哲心里有数。 眼前的这位，可能根本就无法理解，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收购泰禾的目的。 不说是他，连厂子里很多的管理人员，也无法猜到周福哲如此死磕泰禾的用意。 但是，周福哲懒得跟人解释，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第三十九章 一番好印象 如果光是对市场份额的竞争，周福哲并没把泰禾苏家父子放在眼里，他有很多方法，可以百分百地击垮对方。 关键是，所有的方法，都需要时间。 可现在他最缺的，也就是时间了。 对福盛的发展和未来，周福哲有具体的规划。 在他的计划中，福盛应该在今年完成对整个榆林镇的市场占领，并辐射周边地区。甚至，要对相邻两个乡镇的同行业进行攻击。 是的，攻击。 周福哲的经营理念第一条，市场竞争，就如同打仗般，最好的方式，就是无休止的进攻。 可惜的是，现在泰禾因为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导致他功败垂成，对泰禾的围剿，出现了重大失误。 不过下次，泰禾就没那么好运了。 周福哲不相信，没有了面粉厂的订单，光凭泰禾现在仅有的销售渠道，还能撑得过今年？ ** 青洪县城工业路，这里厂区甚多，距离城中心人民路等地，仅仅相隔一条河。 蜿蜒的河水，将整个青洪县城一分为二，也形成了两边不同的格局。 学校、居民区、政务处理、商业中心等，大多都在东城区，那里才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段。 而西城基本属于工业区，县城大部分的厂房，都集中在这里。 县城的面粉厂，便占据工业路中心部位，厂房大门两边，都是便利店与餐馆之类，专门服务于附近厂员工。 很普通的一家湘菜馆，里面四处放着落地风扇。正是餐点，这是堪堪有了四五桌客人。 乔文挑了张靠落地窗的桌子，便连忙招呼徐牧坐下。 看得出来，他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来的时候，他也没看菜单，直接吩咐按常规接待的档次来。 拿纸巾擦了擦汗，乔文特意叫人又拿来一台风扇，这才笑眯眯地对徐牧介绍：“这家味道比沿河路那边正宗，我们厂里面招待熟人都在这里。” 沿河路算是餐饮一条街，各种档次的都有，白天基本都是餐馆酒店在营业，到了晚上，便是大排档和烧烤摊的天下。 对吃的方面，徐牧不太讲究，能饱腹就行。 但乔文看来应该是老饕，着重向徐牧推荐了这里的剁椒鱼头，笑称若不是下午要回厂里，会陪徐牧好好喝两杯。 饭饱之后，乔文剔着牙，笑眯眯地开口：“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我仔细考虑了下，嗯，很有道理。” 那个？ 徐牧眨眨眼，试探地问道：“这么说，您是打算离开面粉厂？” 他记得好像是对乔文提出这个建议，但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这位大佬，向来都极有主见。 两人只见过一面，乔文能听他的才怪。 “嗯。” 乔文点点头，坐直身躯，探过头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李思睿找我做什么吗？” 摇摇头，徐牧很老实地没瞎猜。 他又不是神仙，在没有相关确切信息前，哪会轻易地下判断？ 好在，乔文也根本没有指望徐牧能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他掏出包中华，示意了一下，见徐牧拒绝，这才自顾自点上一根，笑笑道：“做事情，跟吃饭一样，得一步步来。” 听他似乎准备长篇大论，徐牧微俯上身，做洗耳恭听状态。 “我与一些朋友联系，准备注册个公司，联手买点地皮……嗯，今天李思睿找到我们，就是商量这个事情。大家见面聊一下意见，没问题就准备开始动手了。” 说到这里，乔文猛吸了口烟，盯着徐牧：“我还有编制在身，不方便亲自操作这件事。再说了，我现在也没那个时间，所以……” “所以您打算让我出面，来做这个代理人？”徐牧浑身一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得不说，徐牧有些心动。 虽然他是重生人士，但并不是全知全能。上辈子的经验，能给他带来超一流的眼力和销售技巧，但商业行为嘛，那跟乔文这些大佬当然比不了。 眼下若说有机会经历一下，徐牧绝对不会拒绝。 乔文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夹烟的手指点了点徐牧，这才摇头：“想哪里去了，你才多大……我的意思是，你要在县城有时间的话，不如帮我小孩补习一下，你婶最近不在家，那小子在家调皮捣蛋的，还不如让他有点事做。嗯，就补习音乐吧，我看这玩意你擅长。” 能够让李思睿都为之称赞，乔文自然对徐牧音乐上的造诣没疑问。 况且，这也是一种笼络的手段。 从认识徐牧的时候，乔文就有了要将对方招揽过来的意思。 毕竟这小子，眼光毒，而且还颇有见地，比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会差。 以后要有他陪着儿子，乔文便放心很多。 听到这里，徐牧顿时明白过来，敢情自己是表错情了，这是准备拿自己当个保姆来用？ 那有个啥意思的。 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徐牧直接拒绝：“不行，我还真没时间。” “你就不想听听报酬？” “不想。”徐牧没有丝毫犹豫，半晌似笑非笑地追问了一句：“乔叔您想想，我这一个多小时前，可是刚刚赚了六万……” 现在补课最高价，也就是一小时二十块，还是育才精英培训中心的金牌讲师。 卖了三首歌，就赚了六万，而且，连一个上午的时间都没有。这种人，会在乎一点补课费？ 乔文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顿时有些无奈。 最气人的是，这小子一副摆明了就是不差钱的样子，还真是…… “真没想过帮我这个忙？”乔文此刻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语速特意放的极为迟缓。 “没有。” “那我若是说想让你来面粉厂锻炼一段时间呢？” “那更不可能啊，我还要去读书的。”说到这里，徐牧端起面前的茶杯，心里升起一阵明悟。 看来，乔文找自己商量的事情，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乔文耸耸肩，遭到拒绝后也不气馁，点点头，无比遗憾地摇头道：“是个好苗子。本来还准备劝你跟我，打磨几年后，说不定你就……那行，我很忙，就先走了。以后来县城，记得去我办公室，我请你吃饭。” “好的。”徐牧微笑，心里却在叹气。 请吃饭什么的，也就是句客气话，最关键的信息，怕是那‘我很忙’三个字吧？ 大佬就是大佬，说话和考虑事情永远都是那么直接和大气。 刚才那些话，说白了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比较欣赏你，所以给你一个接触我儿子，顺便拍我马屁的机会。既然你不识抬举，也没想要跟着我，那咱们之间的交情就到此为止，有啥问题公事公办。 第四十章 高见 事实上，乔文还生怕徐牧听不明白，特意再三强调了想要栽培徐牧的意思。 只是见这小子脸上古井无波，摆明不感兴趣的模样，才让乔文迅速调转了话题。 再说下去，乔文怕自己会绷不住生气，那面子上未免就有些难堪了。 要知道，他要是把先前那番话说给其他年轻人听，怕是对方立马就欣喜若狂地答应下来，情绪激动点的说不定纳头就拜…… 可到了徐牧这里，这小子居然还端上了。 年轻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到了此刻，乔文对徐牧的一番好印象，就此烟消云散。 聪慧机敏的年轻人乔文看得多，但如徐牧这般年纪的，还真没几个。 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乔文高看了对方一眼，尤其是在看到‘瑶琴阁’那一幕时，更是令他对徐牧有兴趣。 但是，这并不代表乔文就会容忍徐牧在他面前耍个性。 看到个好苗子，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好好栽培，以后说不定是个好手下。 请徐牧吃饭的最终目的，就这么简单。 所以，在徐牧面前，乔文的态度虽平和，但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倒也没有过于掩饰。 眼看乔文手伸向桌旁那包中华和火机，作势准备站起来，徐牧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乔叔，您别急，我这还有个事情……” “嗯，你说。” “刚才您是说，准备买地皮？这是要进军房地产的吗？” “嗯。” 乔文偏头考虑了一下，淡淡地点点头，没多解释。 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乔文大方承认，当然，他也不认为在这件事上，徐牧有置喙的余地。 见他点头，徐牧眼皮一跳，脸上平静如故，心里却是掀起了狂澜。 他清楚的记得，乔文从面粉厂中出来，应该是立马创立了全县城最大的一家超市才对，怎么现在要搞个什么狗屁房地产呢？ 青洪县城的房地产，在九八年福利房取消之前，都是属于低迷时期，到了两千年左右才真正开始大热。 现在涉足房地产，投入大利润低，稍稍有点关系打不通，立马就是血本无归的下场。 整个大环境如此，除非是有超强现金流，其他中小规模资金进入，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乔叔，那个……我觉得这个事情，您可以再斟酌斟酌……最起码，这隔行如隔山……”徐牧措辞的比较谨慎，但，他依然低估了乔文强悍无比的自信心。 挑挑眉，乔文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嗯，令徐牧很不舒服的笑容。 “斟酌？” 将还有小半截的烟蒂丢在地上，用皮鞋踩灭了，乔文这才抬头盯着徐牧：“来来来，让我来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这两个字，乔文特意加强了语气。 徐牧苦笑，他如何听不出来这位大佬隐隐的怨气？ 说到底，徐牧根本没想要跟乔文把关系弄僵，但现在到了这一步，多少也是他刻意造成的，只是没想到乔文反应会这么激烈而已。 其实，乔文想要收伏他，可徐牧作为重生人士，何曾不想要收伏这位大佬？ 尽管他也知道，短时间内，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清楚对方未来的性格与履历，这是徐牧的优势，但年龄，却实实在在是徐牧的短板。 任他表现的如何惊艳，在乔文眼中，依然没有平等的身份和位置。 而且，徐牧想要扭转这种局面，还需要花大力气。 凭借一番惊人之语，就能令这位在青洪商界纵横驰骋的大佬纳头拜服，那简直就是笑话。 清了清嗓子，徐牧正色道：“从前年起全国房产就处于低迷期，这个乔叔您应该明白……” “说重点。” “呃，好吧。第一，青洪县城不具备房地产开发的潜质。第二，啤酒厂那块地虽然便宜，但不是净地出让，开发和资金回笼必定迟缓。最大的风险就是如今市场还不明朗，您哪来的胆子去涉足房地产？” 眼看这位大佬似乎有些不耐烦，徐牧也就实话实说，没顾得上客气。 “唔，你小子还是有点本事，居然还知道那块地有点麻烦……不过，我有说过要做建盘卖房么？” 笑了笑，乔文再次点了根烟，锐利的眼神盯着徐牧，显得极具有侵略性。 被他这么看着，徐牧隐隐有些压力。 这种压力很难用言语来表示，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 徐牧眨眨眼，脑中灵光一闪：“那您入伙参与拿地，是准备……商业地产？购物中心？” 不待乔文回答，徐牧猛然站起，失声道：“我知道了，这项目……是啤酒厂厂长魏光荣牵头……乔厂长，这是骗局。” 直愣愣地盯着徐牧，乔文一口烟忘了吐出来，很快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夺眶而出。 这小子……说话能正常点嘛？ 好不容易拿纸巾擦了把脸，乔文平稳了一下气息，这才咽了口唾沫，狐疑地开口问道：“小徐，你是怎么猜到项目是魏厂长牵头的？又凭什么说这是骗局？” 凭什么？ 当然是凭……呃，这个不能说啊。 徐牧有些纠结，他总不能讲，我是重生人士，那魏光荣侵吞国有资产，企图拿土地私卖卷款潜逃。这案子在两个月后惊动省里，成为了最典型的经济案件，二十年之后还被人津津乐道…… 未来会发生的一些大事，或是徐牧亲身经历过的事，他才会有印象，不巧，啤酒厂魏光荣的事情，当时轰动全县，徐牧自然有耳闻。 “啤酒厂在我县占地面积最大，下岗员工最多，改制失败后的产权也最复杂。这块地要卖，如果不是有魏光荣出面牵头，相信没人敢碰这个麻烦……” 徐牧的语速很慢，在解释乔文第一个问题时，大脑也在飞快运转着。 “另外我听说，魏光荣曾经在全厂组织过集体融资，这钱，啤酒厂的工人还没拿回来……啤酒厂改制失败破产前，魏光荣当时还在国外考察……前几天新闻上讲，要派驻工作组进入破产清算企业……” 徐牧盯着乔文，话说得令人摸不着头脑：“另外，他儿子跟我是同学，听说他高考都没参加就辍学了……相信，他老婆应该不在县城有一段时间了吧？” 最后一句是疑问句，可是，徐牧前面所讲的，魏光荣组织融资款项未退，啤酒厂破产时出国，工作组进驻破产企业，他儿子高考前辍学，老婆可能失踪…… 这些零零散散的的信息，被归纳起来，赫然指向一个乔文从未想过的方向。 第四十一章 两点请求 大概是因为太过于震惊，乔文张口结舌，半晌一动未动。 良久，他试探着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魏光荣现在做局坑我们，很可能会卷款逃往国外？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徐牧耸耸肩：“不是可能，是一定。当一个人走投无路时，又有他无法抗拒的金钱诱惑，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这些都是你猜的？” “分析，综合各方面信息的判断和分析……”徐牧俯身，诚恳地建议道：“乔叔，我知道你可能难以置信，但总的说起来，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总归还是得有一些准备，对不？” 点点头，乔文深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平静下来。 显然，作为一个商人，还是比较有头脑的商人，乔文大脑冷静下来后，立马就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件事从头慢慢捋一遍，里面本身，就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只可惜的是，所有人都被丰厚的利润所吸引，没有发现那潜藏的可怕陷阱而已。 定定地看着徐牧，直把徐牧看得心里发毛，乔文这才微微一笑：“说吧，你两次都专门来提醒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的？” “厉害！” 徐牧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奉承：“三个请求，还希望乔叔能成全。” “你说。” “第一，我知道面粉厂改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即将可能会整顿厂务，暂时全面停止经营活动。但是，在恢复经营时，我希望，由我个人，来与贵厂签订一份合同。” 乔文眉头一皱，旋而松开：“什么性质的合同？” “oem委托加工合同。县城面粉厂改制后产量一直不足，不知道乔叔有没有考虑，直接找外加工贴牌生产？派驻一个质检员就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花大价钱更换设备之类……” 贴牌生产？ 这个名词有点陌生，乔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皱眉问道：“什么叫贴牌？” “就是在产量不足的情况下，通过商标授权的形式，让其他小厂来帮忙加工……” 徐牧的话还没说完，乔文顿时恍然大悟。 这种经营模式，一般出现于进出口贸易公司。 原本是国外企业为了降低成本，缩短运距，抢占市场，委托国内企业进行加工生产，然后将生产出的产品贴上委托方的商标出售。 不久后，国内劳动密集型企业在扩大经营时开始模仿，到了网络经营时代，更是遍地开花。 当然，现在这时候徐牧提出来，难免令乔文耳目一新。 如此操作的好处，他不用深思就能明白。 不仅仅是解决了面粉厂产量供应不上的燃眉之急，更是降低了生产成本和运输成本。 直接在榆林采购原料，直接在榆林发送成品，这里面光是运输成本，就可以令面粉厂每年节约一大笔钱。 坐直身体，乔文的脸色严肃下来，到了现在，他才开始正视徐牧，将双方放在了平等的位置。 “我初步同意你这个建议，到时你拟定一份合同，我来签字就是。”乔文认真地做出了口头承诺，继而好奇地问道：“那你的第二呢？” “第二，就要看乔叔你对西陵酒厂有什么看法了。对了，那件事运作得如何了？” 关键的就是第二点，也是徐牧刚刚才冒出的念头。 这里要是操作得当，说不定比他即将要准备的物流建设更要赚钱。 当然，前提是乔文必须配合。 而让这位大佬完全配合，其难度不亚于与虎谋皮。 对郭品尚，徐牧可以用道德、乡情、法规等方面的东西来约束，可对乔文…… 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谓是淡薄之极。 对乔文这种纯粹的商人，徐牧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免最终落得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下场。 此刻，恰好服务员过来加水，两人之间的谈话，暂时性告一段落。 直等到服务员离开，乔文这才重新给自己点了支香烟。不知不觉中，这已经是他的第三根烟了。 “前期我们的订金交了，因为不交那魏光荣准备拍卖……没事，就当交学费好了，两三万块钱的订金，也不是亏不起。” 潇洒地吐出口烟雾，乔文洒脱一笑，对这次看走眼的损失，并没太在意。 这次投资，他是以私人身份出钱，并不牵扯到面粉厂的利益纠葛，所以心痛归心痛，但没什么后患。 似乎对乔文的反应早有预料，徐牧精神大振，眼睛也亮了起来：“乔叔，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操作得当，咱们以后每年的获利，起码以千万计……” “呵呵！”乔文笑笑，随手弹了弹烟灰，瞥了徐牧一眼，却并没开腔。 那眼神与笑声满含奚落，让徐牧不由有些讪讪。 这老狐狸，跟秦鹏强不一样，貌似有些忽悠不住啊。 想了想，徐牧摸出本存折，缓缓地向乔文推了过去：“乔叔，接下来谈的操作，我可以先拿出二十万包底，要是亏了，这二十五万当是给乔叔的补偿。”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令人难以理解，但是，乔文却从徐牧眼中看出了一抹凝重与……决绝。 二十五万，这是令乔文也不敢忽视的一个数字。 尤其是当徐牧这半大娃子拿出来的时候，更是给乔文一种极其怪诞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胆大妄为的操作，让徐牧生怕自己不同意，先拿二十五万出来表诚意？ 不得不说，乔文现在心里痒痒得要命。 可在领导岗位上做了这几年，他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夫。 沉吟半晌，乔文终于缓缓开口：“你先说来听听。” “首先，我希望乔叔把西陵酒厂这个项目继续谈下去……” “开什么玩笑？” 刚听了徐牧第一句话，乔文就差点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当场勃然变色。 这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既然明知道对方是在做局了，他乔文还傻乎乎地往里跳，这是脑子被门挤成啥样了，才会做出这等蠢事来？ “淡定淡定。”徐牧连忙安抚，迅速组织着语言：“在继续谈的时候，乔叔可以向外界放风……嗯，就是我先前分析的那些，把消息传播出去，这个没难度吧？” “你小子到底要做什么？”乔文有些警觉，本来香烟都递到嘴边了，动作却微微一凝。 对眼前的徐牧，他再也没有半点小瞧，完全是按商业合作伙伴的态度来琢磨。 “很简单。” 徐牧无声微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咱们的第一步，就是把其他人全部踢出局。” 第四十二章 被坑的觉悟 重生以来，徐牧一直有种无形的紧迫感。 一方面，他很想好好重温一下自己的少年时光。另一方面，他却莫名地催促自己加速努力赚钱。 兴许是上辈子穷惯了，对于财富，他有种近乎渴望的追求。 所以，对于每次遇到的机会，徐牧就仿佛遇到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并且以极其冒险的方式地掠夺金钱。 上辈子做销售的经验，让徐牧学会如何周密地计算各项成本，只要收益比投入大，潜藏在他骨子里的冒险基因便开始爆发，令他不惜压上自己的所有。 而且，自从有了那绿色光团后，但凡涉及到商业领域，他便感觉十分美妙。 那种脑中层出不穷的各种构想与推演，令他着迷，并为之沉醉。 换做是上辈子的他，恐怕大脑根本不可能这么活跃。 “……整体的大致框架就是这样，至于细节和变化中的应对等方面，这就需要我们签署股权分配合同后，再来一一执行了。” 一番话下来，徐牧口干舌燥。 话音落下，他便端起面前的茶杯，痛快地开始喝水。 可能遇到的变化，以及将来产生的预估收益，徐牧都尽可能地用详尽的数据证明。 至于乔文等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那就不是他所能操心的了。 反正，该做的，该说的，徐牧已经自认尽可能地周密。至于有些东西，他当然有所隐瞒，现在还不是坦诚相对的时候。 对乔文这种老狐狸防上一手，是很有必要的，甚至，如若有可能，徐牧不惮于多防几手，几腿都行。 两人开始沉默，旁边两台落地风扇慢慢摇头，‘呼呼’地吹着，却吹不走餐桌上压抑的气氛。 玻璃窗外便是马路，时不时有卡车经过，发出的引擎嘶吼，喧闹了整条大街。 不知过了多久，乔文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继而向徐牧伸出手来：“不得不承认，你的话很有诱惑性。这样子，我们先签个合同，找人公证后，再来谈论具体的合作。要是你的步骤中有重大缺陷，导致我们双方利益受损时，你这二十万，可就拿不回去喽。” “那是当然……” 徐牧松了口气，连忙握住对方那只软绵绵的宽厚手掌：“我向来认为，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所以我选择跟乔叔谈合作，也相信乔叔的操作能力。这一次，咱们定会大有收获。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只手掌重重握在一起。 招手让服务员来签单后，乔文与徐牧来到外面。 刚出店门，一股热浪便席卷而来，十米开外的水泥地面，在火辣阳光炙烤下，上方的空气都似乎有些扭曲。 好在，马路两边，皆是种着高大的白杨，层层叠叠的树叶，多少也算遮挡了一下阳光。 汽车的轰鸣，夹杂这自行车铃铛的声音，让这里充满生机。即便是在如此热的天气，外面的人群，似乎并不见少。 乔文显然并不习惯在外面久待，出来不过半分钟，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 “我回厂里了，你去哪啊？我让司机送送。” “也行，我去找我朋友，说好了在百货大楼那里汇合的。”徐牧没有跟乔文客气。 这大热天的，真让他走去百货大楼那边，怕不是人都要中暑了。 乔文点点头，径自去厂门卫处打电话。 等他出来后，徐牧正躲在树荫下乘凉，也不知道乔文想起了什么，来到徐牧面前时，突然打了个哈哈：“我说……你究竟算计了那魏光荣多久？或者是你跟他有仇？” 乔文这话看样子憋了些时间，现在问出来后，他那带有期待的表情，显得颇为急切。 徐牧摇头，撇撇嘴：“我都不认识他……纯粹是看那家伙不爽。” 好一个不爽。 这个回答，也是出乎乔文意料之外。 目光复杂地看着徐牧，此刻的乔文，已经近乎无语：“我刚又琢磨了一会，你这坑挖得够深啊……那魏光荣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徐牧笑笑，没作声。 魏光荣可不是什么好人，从他上辈子被抓住后，就判了死刑便可见一斑。 对于那种侵吞工人集资款，还想着骗青洪商界那么多人的家伙，徐牧没有半点的怜悯。 只要能坑到那家伙，又能赚到一大笔钱，徐牧毫无心理负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贪婪和愚蠢付出代价，若是连自己有多大本事都不知道，那就要有被坑的觉悟。 ** 青洪县城中心百货大楼，属于地标性建筑。 高七成的建筑，占地近万亩，在未来十年，都不断有各行业商户在此聚集。 徐牧在等候区见到郭震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郭震和周玲身边，居然还有郭嘉涵跟在后面。 眼看郭震满手大包小包，早已汗透衣衫，徐牧连忙迎上，帮他分担了一些。 身上重量少了一半，郭震明显松了口气：“等了很久吧？” “没，也就半小时吧。” 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徐牧瞅了两眼，见里面大多都是影碟时，不由为之失笑。 看来周玲这次上县城，还真是不敢忘记家里的嘱拖，采购了这么多的影碟。 心中一动，徐牧回头问道：“这些碟片，平常是怎么弄回去的？要办托运么？” 他问的自然是周玲。 只是，周玲还没有作声，倒是郭嘉涵开始嚷嚷起来。 “别去了，咱们先回宾馆吧。我爸给你们开了两间房，走走走，回去凉快会，太热了……” 这里的等候区在百货大楼外部，虽晒不到太阳，但比起里面，的确是热了许多。 既然郭嘉涵这么提议，徐牧与郭震自然照办。 只是，他们才刚刚来到台阶处时，立马就“轰”地一下，好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 “要运货吧，找我就行了……” “一趟只要十块，到地方了再结账……” “我力气大，东西全给我就行……” “……” 张张黝黑的脸庞露出讨好的笑容，很明显，这些人便是传说中的棒棒，也就是挑夫。 他们的谋生手段，就是帮人将货物运到托运处或者客运站，赚点力气钱。 眼看着郭震与徐牧双手几个大大的编织袋，这些人哪会错过做生意的时刻？ 只是，还没有等到徐牧开口，台阶下却传来一声厉喝：“张老三，你是不是想死？” 第四十四章 进一步发展 敢情，这位‘路见不平’的黑皮哥，也是小偷？ 一时间，徐牧与郭震脸色精彩万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唯有暗骂两句“卧槽”了事。 “张老三，你还不滚？下次让我在这里看到你，嘿嘿……” 黑皮盯着那老扒手，狞笑着捏响手指关节，毫无顾忌地威胁对方，眼看着那张老三离开后，这才回过头来：“两位老板，你们这些东西是准备托运是吧？” 看着徐牧两人的眼神有些热切，黑皮态度的转变，也相当突兀。 徐牧与郭震面面兴趣，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刚才都满口的脏话，现在又改成谈生意的口吻。 这画风，很怪异啊有没有？ 大概是见两人迟疑，黑皮略显得有些急躁，重重地拍了拍胸膛做豪气状：“不是我黑皮吹，整个青洪县城，只要是我们正德托运接的货，不管你们要送到哪个镇，都可以第二天就到……” 如今的托运不比后世，对于时效性这个东西并不怎么讲究，这黑皮竟可以保证第二天到，已经算难得可贵了。 只是……这个安全方面？？？ 当徐牧和郭震打算委婉拒绝时，周玲却是眼睛一亮：“正德托运？哈，我爸跟我说过，以前他买的东西多，就是找正德的蒋英托运的，蒋英你认识吧？” “你说英子啊，那是我妹，我叫蒋豪……”黑皮，哦不，应该叫蒋豪咧嘴笑笑，自来熟地拎起地上的几个大袋子，左右看看，大概没找到熟人，便索性歪歪头招呼道：“走吧，很近。” 徐牧和郭震没阻止他，或者是说，既然周玲都已经认可了对方，那他们也没反对的理由。 既然是周父认识的熟人，那就行了。 蒋豪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的确是有些大大咧咧。 一路上，他也没管徐牧等人跟在身后赶得辛苦，健步如飞，肩上腋下手中，都是周玲采购的那些物品。 拐过两条街，进入一条小巷中。 这里地面没那么平整，有些地方，甚至都还可以看到几个散发恶臭的垃圾堆。 几家旧楼改成的门店，大多都是垃圾场和托运处，由于外面堆放的东西太多，所以这些门店都拉了雨篷，颜色不一。 蒋豪在一家门店停下，回头笑道：“呼……就这里。东西我妹会给你们打包打好，然后，把钱交了，到时候凭单子去领东西就是。” 大热天，提着这么多东西走路，便是蒋豪这种明显体力超好的家伙也有些吃不消。 说这里是门店可能有些夸张，这里一排的红砖小楼房，墙面都已经有些脱落的痕迹。 相比起不到两百米开外的百货商场大楼，这条巷子，无疑跟贫民窟没什么差别。 徐牧注意到，这家托运处还是比较专业的，最起码，他们还知道在雨蓬下拉一条横幅，做了简易的招牌。 甚至，还做了一个灯箱挂在路边，上面写着“正德托运”四个红色大字。 好吧，这条巷子，就是青洪县城中心大的物流转运中心了。若是讲正规程度，自然是无法跟客运站旁边的那些物流点相比。 但这里的优点在于，客运站那边基本都是小打小闹，通过客运车带货，体量有限。 因为门面费用比较贵，收费相对昂贵。真碰到大件的托运，那些店都是直接拒绝的。 而这里不一样，收费低廉，且速度还比较有优势。他们的路子比较野，连省外的托运，都能够找到相关的带货渠道。 一排五六家大型物流点，看上去，已经能够给人比较正规的印象。 这种能给人可靠的印象，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四下观察了一阵，徐牧心中也明白，虽说这里看上去破破烂烂，但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迎来新的发展机会。 在明年，这里将被省城的一家大型物流公司收购，尔后便形成了一个真正的中型物流市场，成为省城与临省的一个中转站，每年的利润，达到了惊人的数千万之多。 这么大的一个市场，现在根本没有人发现。 或是说有人发现，但没人开始整顿。 物流行业初期的生长，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野蛮。 就好像蒋豪这般，将百货大楼周围三条街，当做自己的地盘，不允许其他人做这里的生意。 有抢生意的怎么办？ 一个字，打。 等蒋豪手底下聚集了一批靠他吃饭的人手后，这里，无疑也就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英子，过来打包称重啦。” 向店里嚷了句，蒋豪便把身上的货物一件件放下，顺手在旁边台秤上抓了条毛巾擦汗。 很快，店里迎来一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孩，短发圆脸，眼眸不大，但开阖之间亮晶晶地，那精明与狡黠的劲头，显而易见。 三下五除二用封胶带绑好这几个编织袋后，那叫英子的女孩抬头，脸上露出职业性地微笑：“五十二斤，一共十五块六毛。哪位付账？” “呀，这么贵，上次我爸说……” 讲价这方面，周玲是把好手。 这一点，从郭震很直觉地闪到一边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些徐牧并不关心，他除了打量周边环境，对其他的根本就没兴趣。 隐约中，他似乎觉得，自己当初，把事情想的似乎过于简单了一些。 “豪哥……”徐牧来到正喝水的蒋豪身边，摸出烟递了一根过去：“这里生意还不错吧？” 很平常的打招呼方式，很平淡的口吻，但不知为什么，在徐牧问出这话时，不远处的蒋英，却是飞快抬头瞥了这边一眼。 蒋豪接过烟，在鼻间嗅了嗅，咧嘴一笑：“还行，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赚好几十咧。” 顿了顿，他仔细打量了徐牧一眼，忽然话题一转：“你先前打了老子一拳，看在这根烟的份上，老子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他便美滋滋地点上烟，自顾自地抽起来。 看得出来，这蒋豪是个浑人，脑子直通通的，什么话都憋不住。 不过，徐牧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起码不用瞎琢磨对方心思，简单交流，最好不过了。 “那个……豪哥，有没有想要进一步发展的想法啊？”徐牧眨眨眼，冷不丁提出这个建议。 “啥想法？” “就是发展规模啊，你看，现在咱们一天只能赚几十是吧，但是把周围几家店门合并过来。再多招些人手来帮工，这些发展下去……” “发展啥啊，就这样挺好……”蒋豪打断了徐牧话头，撇撇嘴摇头道：“我说，你个小屁孩懂个啥？” 说这话时，他居高临下瞥着徐牧，那嫌弃的眼神，仿佛正在看一个说胡话的傻子似的。 第四十四章 进一步发展 敢情，这位‘路见不平’的黑皮哥，也是小偷？ 一时间，徐牧与郭震脸色精彩万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唯有暗骂两句“卧槽”了事。 “张老三，你还不滚？下次让我在这里看到你，嘿嘿……” 黑皮盯着那老扒手，狞笑着捏响手指关节，毫无顾忌地威胁对方，眼看着那张老三离开后，这才回过头来：“两位老板，你们这些东西是准备托运是吧？” 看着徐牧两人的眼神有些热切，黑皮态度的转变，也相当突兀。 徐牧与郭震面面兴趣，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刚才都满口的脏话，现在又改成谈生意的口吻。 这画风，很怪异啊有没有？ 大概是见两人迟疑，黑皮略显得有些急躁，重重地拍了拍胸膛做豪气状：“不是我黑皮吹，整个青洪县城，只要是我们正德托运接的货，不管你们要送到哪个镇，都可以第二天就到……” 如今的托运不比后世，对于时效性这个东西并不怎么讲究，这黑皮竟可以保证第二天到，已经算难得可贵了。 只是……这个安全方面？？？ 当徐牧和郭震打算委婉拒绝时，周玲却是眼睛一亮：“正德托运？哈，我爸跟我说过，以前他买的东西多，就是找正德的蒋英托运的，蒋英你认识吧？” “你说英子啊，那是我妹，我叫蒋豪……”黑皮，哦不，应该叫蒋豪咧嘴笑笑，自来熟地拎起地上的几个大袋子，左右看看，大概没找到熟人，便索性歪歪头招呼道：“走吧，很近。” 徐牧和郭震没阻止他，或者是说，既然周玲都已经认可了对方，那他们也没反对的理由。 既然是周父认识的熟人，那就行了。 蒋豪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的确是有些大大咧咧。 一路上，他也没管徐牧等人跟在身后赶得辛苦，健步如飞，肩上腋下手中，都是周玲采购的那些物品。 拐过两条街，进入一条小巷中。 这里地面没那么平整，有些地方，甚至都还可以看到几个散发恶臭的垃圾堆。 几家旧楼改成的门店，大多都是垃圾场和托运处，由于外面堆放的东西太多，所以这些门店都拉了雨篷，颜色不一。 蒋豪在一家门店停下，回头笑道：“呼……就这里。东西我妹会给你们打包打好，然后，把钱交了，到时候凭单子去领东西就是。” 大热天，提着这么多东西走路，便是蒋豪这种明显体力超好的家伙也有些吃不消。 说这里是门店可能有些夸张，这里一排的红砖小楼房，墙面都已经有些脱落的痕迹。 相比起不到两百米开外的百货商场大楼，这条巷子，无疑跟贫民窟没什么差别。 徐牧注意到，这家托运处还是比较专业的，最起码，他们还知道在雨蓬下拉一条横幅，做了简易的招牌。 甚至，还做了一个灯箱挂在路边，上面写着“正德托运”四个红色大字。 好吧，这条巷子，就是青洪县城中心大的物流转运中心了。若是讲正规程度，自然是无法跟客运站旁边的那些物流点相比。 但这里的优点在于，客运站那边基本都是小打小闹，通过客运车带货，体量有限。 因为门面费用比较贵，收费相对昂贵。真碰到大件的托运，那些店都是直接拒绝的。 而这里不一样，收费低廉，且速度还比较有优势。他们的路子比较野，连省外的托运，都能够找到相关的带货渠道。 一排五六家大型物流点，看上去，已经能够给人比较正规的印象。 这种能给人可靠的印象，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四下观察了一阵，徐牧心中也明白，虽说这里看上去破破烂烂，但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迎来新的发展机会。 在明年，这里将被省城的一家大型物流公司收购，尔后便形成了一个真正的中型物流市场，成为省城与临省的一个中转站，每年的利润，达到了惊人的数千万之多。 这么大的一个市场，现在根本没有人发现。 或是说有人发现，但没人开始整顿。 物流行业初期的生长，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野蛮。 就好像蒋豪这般，将百货大楼周围三条街，当做自己的地盘，不允许其他人做这里的生意。 有抢生意的怎么办？ 一个字，打。 等蒋豪手底下聚集了一批靠他吃饭的人手后，这里，无疑也就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英子，过来打包称重啦。” 向店里嚷了句，蒋豪便把身上的货物一件件放下，顺手在旁边台秤上抓了条毛巾擦汗。 很快，店里迎来一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孩，短发圆脸，眼眸不大，但开阖之间亮晶晶地，那精明与狡黠的劲头，显而易见。 三下五除二用封胶带绑好这几个编织袋后，那叫英子的女孩抬头，脸上露出职业性地微笑：“五十二斤，一共十五块六毛。哪位付账？” “呀，这么贵，上次我爸说……” 讲价这方面，周玲是把好手。 这一点，从郭震很直觉地闪到一边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些徐牧并不关心，他除了打量周边环境，对其他的根本就没兴趣。 隐约中，他似乎觉得，自己当初，把事情想的似乎过于简单了一些。 “豪哥……”徐牧来到正喝水的蒋豪身边，摸出烟递了一根过去：“这里生意还不错吧？” 很平常的打招呼方式，很平淡的口吻，但不知为什么，在徐牧问出这话时，不远处的蒋英，却是飞快抬头瞥了这边一眼。 蒋豪接过烟，在鼻间嗅了嗅，咧嘴一笑：“还行，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赚好几十咧。” 顿了顿，他仔细打量了徐牧一眼，忽然话题一转：“你先前打了老子一拳，看在这根烟的份上，老子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他便美滋滋地点上烟，自顾自地抽起来。 看得出来，这蒋豪是个浑人，脑子直通通的，什么话都憋不住。 不过，徐牧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起码不用瞎琢磨对方心思，简单交流，最好不过了。 “那个……豪哥，有没有想要进一步发展的想法啊？”徐牧眨眨眼，冷不丁提出这个建议。 “啥想法？” “就是发展规模啊，你看，现在咱们一天只能赚几十是吧，但是把周围几家店门合并过来。再多招些人手来帮工，这些发展下去……” “发展啥啊，就这样挺好……”蒋豪打断了徐牧话头，撇撇嘴摇头道：“我说，你个小屁孩懂个啥？” 说这话时，他居高临下瞥着徐牧，那嫌弃的眼神，仿佛正在看一个说胡话的傻子似的。 第四十五章 功败垂成 徐牧沉默，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这才刚开口，蒋豪便直接怼了回来，根本就没有对他的话产生半点兴趣，这种反应……不应该啊。 不过，他还想努力一下，缓缓开口道：“豪哥，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个项目……” “你小子是真想挨揍是吧？” 再次打断了徐牧话头，蒋豪牛眼一翻，继而盯着徐牧，表情凶悍，大有一言不合就翻脸动手的趋势。 徐牧本来是想直接花点钱来拉蒋豪入伙，物流这行业，不在当地找个比较强势的人，根本无法打开局面。 可面对已产生敌意的蒋豪，徐牧有些束手无策，他明白，再继续说下去，怕也是于事无补。 眼下蒋豪这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似乎……自己心急了些？ 就算如此，也不能解释这个大块头会如此防着自己，不应该啊？ 用力吸了口烟，蒋豪斜眼打量着徐牧，见对方似乎说不出话来，不由嘿嘿一笑。 “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但是……”他拿食指比了比自己脑袋，这才笑容一收，沉着脸道：“……哥不是傻子，少在我面前玩那些虚的。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蒋豪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在说这番话时，他那看似粗犷的脸上，迅速流露出一抹阴狠。 徐牧当下闭口不言，心中也略微有些懊恼。 看走眼了，麻蛋，这天气太热，弄得自己有些想当然。 或许，是连续几次的成功，让自己有些飘了？ 徐牧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有些懊恼。 稍稍琢磨一下也应该想得到，能够在这里开一家店门，而且令一帮外地跑江湖的人闻风丧胆，这蒋豪怎么着也不会是个傻蛋。 要不然，他老早就被人坑的连根毛都剩不下了。 早知如此，干脆直接说想要买下这家店就是，东扯西拉的干嘛啊，这下反倒弄巧成拙。 既然蒋豪以为自己别有居心，这合作之事，徐牧只能暂时先缓缓，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他可是真的对这里有些眼馋，特别是对蒋豪这个人，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的最佳合作伙伴。 这时蒋英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徐牧，回头问道：“哥，说啥呢？这家伙是不是跟昨天……” “没事。” 直接出声打断，蒋豪揉了揉妹妹头发，没再看徐牧，直接拉人走开。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管徐牧说什么，他都当做耳边风，懒得搭理这莫名其妙的家伙。 他这人，一旦对别人有了戒心，对方说什么，他都认为是在算计。 郭嘉涵一直在不远处，眼看徐牧似乎陷入沉思中，不由小步蹭了过来。 “牧子，牧子你咋滴了？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妹妹，结果差点挨揍了吧？” 听语气，郭嘉涵显然有些幸灾乐祸。 “别老牧子牧子地叫，没大没小，叫哥。”徐牧回过神来，眼看郭震和周玲也出来了，忙准备迎过去。 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是准备要去大街小巷中逛逛，看看哪里有适合的门面。 可徐牧内心深处，找人……远比找店重要的多。 一个物流点对位置的选择，重要的无非是运输便利性。 这一方面，徐牧老早就有了规划，无论是在青洪县哪个地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毕竟这只是单一性的物流点，能够在大伙熟悉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就比如……蒋豪这家店。 “喂喂喂，听我哥说，你今天上午还作了几首歌？”郭嘉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徐牧，里面闪烁着莫名的光泽。 她也在学音乐，在钢琴方面学习的时间较多，但对乐理知识，还是有系统性的学习。 对作曲的难度，她当然有过了解。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她简直不敢置信。 徐牧那家伙，在她眼里，也就是脑袋瓜灵活点，赚钱应该算是还行，但能写出歌来，她还是不信的。 特别是还卖了六万的高价，更是不可思议。 现在的郭嘉涵，对于徐牧的印象总算没有当初那般喜欢针对，但也仅仅是改变了一些固有的看法而已。 由于第一印象过于恶劣，谈不上什么好感，顶多，也就是有些好奇。 对他赚钱能力的好奇。 现在，知道这家伙居然还会编曲作词，那就更为好奇了。 在温室长大的少女，对未知，总是有探究的想法。 徐牧刚抬步，闻言敷衍地摆摆手：“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在他心中，这丫头可不就是小孩子？ 只是，郭嘉涵听到这话，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徐牧：“你说谁小孩子呢？” 她最讨厌有人说她小了…… 女人是种奇怪的生物，真正少女的时候吧，拼命要将自己打扮成熟点，格外羡慕那些身材丰满、举止优雅知性的中年女性。 可真到了那般年纪，却又拼命让自己打扮稚嫩些，想要回复少女时的青春。 而郭嘉涵，正是处于羡慕成年人世界的年纪。 现在她已经马上要上高二了，班里发育好点的女同学，身材都已经颇显规模。 可她除了下巴稍微有些变尖之外，其他地方……跟十三四岁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但凡有谁在她面前提“小”，郭嘉涵立马炸毛。 大概是没有想到郭嘉涵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徐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现在满脑子对接下来事情的安排，哪有时间搭理郭嘉涵？ 被这小丫头一扑之下，徐牧差点脚下一绊摔倒，不由皱眉，用力推开正准备挂在自己身上的郭嘉涵：“我说……你好歹也是一女孩子，有点矜持行不行？” 就连过来的郭震也是赶紧阻止：“嘉涵，别老这么欺负牧子……” “我……” 郭嘉涵满腹委屈，她怎么了这是？ 到底谁欺负谁啊这是？ 不就是好奇问了一嘴嘛，那家伙还翘起尾巴鄙视自己。 现在，连堂哥都不站在自己这边，真真要被气死啦。 哼了一声后，郭嘉涵气鼓鼓地噘嘴别过头，再也不想理这两个家伙。 到了晚上，郭嘉涵-一直冷着脸。 本来也只是件小事，在吃晚饭的时候，徐牧也小心地给她夹菜，算是赔礼道歉了。 但郭嘉涵一时间怎么也无法原谅那家伙，即便是回到家里，仍然还是冷着脸，关了房门，连琴也没练，坐在书桌旁生闷气。 第四十六章 他算哪根葱 在女儿回来时，陈舒娅坐在沙发上，正陪郭品尚看《新闻联播》打发时间。 很敏感地，她便发现女儿有些不对劲。 横肘撞了撞郭品尚，陈舒娅轻声问道：“老郭，下午嘉涵没去补习，她有没有跟你说要去哪？” “说啦。跟我打过招呼。” 郭品尚盯着电视机，没回头，随口答道：“我知道她去找震震他们了。嗨，没事，这孩子嘛，管得越紧，她就越发叛逆……” “我不是跟你讨论叛不叛逆的问题……”陈舒娅有些气急，使劲掐了郭品尚一把，怒而起身。 一般情况下，陈舒娅在外人面前，都是温柔贤淑的良好形象。 便是两口子在一起，她也极少发怒，成熟知性得犹如完美女人代表。 所以，她这明显小女人撒气的一掐，立马引起了郭品尚的注意。 毫不犹豫起身，向前伸手，准备抱抱老婆的郭品尚，不忘记柔声开腔：“咋滴啦老婆？这女儿大了……” “大了你就更应该注意她的情绪。” 陈舒娅闪身躲开郭品尚的魔爪，准备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悻悻别过头：“算了，懒得跟你解释，我去问问女儿怎么回事，你看你的电视吧。” “哦。那你……多喝点热水。” 郭品尚点点头，随口嘱咐了一句，继而坐回原来位置，津津有味地看起《新闻联播》来。 女人莫名其妙发脾气什么的，实在太正常不过的啦。 优雅如陈舒娅，也不例外。 没办法，谁让女性跟男性生理构造不同呢？ 现在老婆突然发火，想必，是肚子疼受不了吧。让她自个找点事做做，待会就没关系了。 被郭品尚一句‘多喝热水’弄得莫名其妙，但陈舒娅很快便反应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等又看到郭品尚居然还真的坐回沙发，她更是心火狂冒。 不过还是关心女儿的想法占了上风，陈舒娅跺跺脚，终归是向女儿的房间而去。 敲敲门，里面没动静。 陈舒娅想了想，轻轻拧动门锁进去。 一进门，她便瞅见女儿坐在书桌旁，戴着耳机正在听单放机，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还没等她靠近，郭嘉涵刚好摁下暂停键准备将磁带换面，大概是觉得有异，茫然回头看到陈舒娅，不由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地取下耳机，郭嘉涵一边拍着胸脯吐长气，一边嗔怪道：“妈，你怎么……” “我敲了门的，只是你戴耳机没听见。” 比划个手势微笑着解释了一句，陈舒娅眼波流动，很快被书桌上一个精美的日记本吸引了注意。 如果她没看错，那上面……分明写满了“徐牧”两个大字。 由于过于用力，那字迹划破纸张的痕迹比比皆是，一眼瞅去，颇令人触目惊心。 最起码，令陈舒娅触目惊心，心跳都差点漏了一拍。 完了完了，自己担心的那事……是真的……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嘉涵这是得恨徐牧多深那？ 纸都划破了…… 很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目光，郭嘉涵回头看了看书桌，忙不迭关上笔记本，面色红红的，低头委屈地叫道：“妈，那个……” “妈明白，妈都懂。嘉涵，你先听妈说。” 一见女儿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顽皮，反倒是受了委屈的模样，陈舒娅有些心疼地一把抱住女儿，连声安慰。 该死的徐牧…… 抱着女儿的陈舒娅暗自咒骂，不停安抚着郭嘉涵。 殊不知郭嘉涵满脸懵逼，眨眨大眼睛，完全处于当机的状态中。 明白啥了？ 我还没开始说，自己都搞不明白呢。 半晌，陈舒娅松开女儿，双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耳边乱发，心疼地柔声道：“嘉涵，你都快十七了，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妈应该提醒你一下，省得你走错路。” “嗯？”郭嘉涵似懂非懂，隐约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又说不出来。 陈舒娅的声音在继续，悦耳轻柔：“这天底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男人。所以，一个小小的徐牧，他算哪根葱啊，你说对吧？” “嗯。”这话郭嘉涵爱听，连忙点头。 见女儿这反应，陈舒娅心里更加有底，忙趁热打铁：“所以说，咱们女人首先要自尊自重，即便是被人拒绝了，也不要伤心难过。等嘉涵再大一些，考上大学，那里好男人多的是，到时候……” “等等……” 越听越觉得不对味的郭嘉涵连忙打断母亲的话头，皱着秀眉满脸迷茫地问道：“妈，什么被拒绝啊？还有，考大学跟好男人多不多又又什么联系……啊，妈……” 话说到一半，郭嘉涵懂了。 先前她是根本没朝那方面去想，现在反应过来，小丫头顿时脸红红的，俏丽非凡。 见鬼，妈想到哪儿去了啊……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郭嘉涵赶紧解释，有点婴儿肥的小脸，红得差点滴出血来。 陈舒娅皱眉，还以为女儿这是不好意思，笑道：“那样是哪样啊？涵涵，妈也是女人，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 “妈，今天徐牧骂了我一句，所以我生气了，就这么简单啊。” “我知道……嗯？”听到这话，本来满脸慈爱笑容的陈舒娅瞬间变脸，柳眉倒竖，大发雌威。 “那臭小子敢骂我女儿，反了天了还……” “也不是骂啦。” 郭嘉涵有些郁郁寡欢，垂头丧气地轻声道：“他只是说了我一句。” “说也不行……那……他说你什么？” “他说我是小孩子。” 低头看着自己那一马平川的身材，郭嘉涵嘴一瘪，差点流下泪水。 说什么都好，关键这个“小”字不能忍啊。 使劲眨巴着双眸，陈舒娅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道：“就这么一句？” “对呀。” “然后你生气的原因就是这个？” “是呀。” “……” 陈舒娅木然而立半晌无言，以前那个年代，她貌似、好像、似乎根本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良久，陈舒娅不动声色地挺挺胸前丰耸，俏脸重新露出迷人微笑：“放心啦涵涵，妈跟你讲哦，你不用太担心这个……” 母女两开始说些悄悄话，不足为外人道也。 等陈舒娅从女儿房间出来时，心情已经平复许多，从嘴角那一抹笑意就能看出来。 自己担心的事情没发生，女儿没早恋，也表示讨厌徐牧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喜欢他云云。 嗯，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那个让自己多喝热水的家伙有点看着烦之外。 “你们娘两说完悄悄话啦？我就说女儿没啥情绪，你还偏不信。走走走，老婆我们洗了睡，这都快九点了……” “你自己睡沙发吧。”打断郭品尚的话头，陈舒娅转过娇躯，径自回房，独留下郭品尚坐在沙发发呆。 眨巴着眼睛，郭品尚有些莫名其妙，同时也满腹委屈：咋滴了？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第四十七章 唱者无心，听者有意 躺在床上，郭嘉涵怎么也睡不着。 她从来没有想过，妈妈会误会徐牧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可恶的家伙，就知道欺负她，这怎么可能嘛。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徐牧的时候，他似乎就用一种特‘猥琐’的目光打量自己…… 在榆林相处的那段时间，他似乎也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出去玩都是跟郭震哥哥一块，从不带着自己，难道说……他是故意的？ 嗯，肯定是，本姑娘天生丽质，那家伙肯定是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好博得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不觉中，郭嘉涵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徐牧的一举一动，渐渐地，她有些痴了。 貌似……跟同龄人相比，徐牧长得不错，脾气好，永远都是那么不温不火的样子，好像也不那么坏。 至少，连爸爸都一直称赞他有极高的商业天赋。 而且今天上午他那三首歌……还是个音乐大才子呢。 特别是听到他那首《曾经的你》，唱的真好，“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嗯，充满男人的自信与霸道，跟爸爸好像…… 好了，决定了。 如果他肯主动那么一点点，那本姑娘就给他一个机会好啦…… 可妈妈好像不怎么喜欢他呢！ 带着一点点纠结，一点点欣喜，情窦初开的郭嘉涵，慢慢沉入了梦乡。 和她一样纠结的，这个县城还有另外一个女孩。 李梦瑶此刻也是久久未能入睡。 在她脑海中萦绕的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 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同样也是徐牧的身影。 以前在班上，那喜欢搞怪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徐牧，那弹着蹩脚的吉他，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唱《小芳》的徐牧，与今天一直保持淡定的徐牧比起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无论是在气质上，或是才华上，似乎蕴藏巨大能量的火山，在今天突然爆发出来，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震撼得无以复加。 其中感触最深的，当然是李梦瑶自己。 徐牧在高中一直暗恋自己，李梦瑶很清楚。 班里的每一个男生，谁不是这样呢？ 从小便受到男孩子们追捧的李梦瑶，莫名极为反感这种行为。 同时，在父亲的高压下，她从来都对任何男生都不假辞色。 只是今天……她隐隐有了些触动。 年轻的少女，向来对有才华的男孩子，没什么抵抗力。 无关金钱，无关地位。只有最纯粹，也最原始的，一种对才华的仰慕。 在徐牧刚唱《少年锦时》时，李梦瑶只是颇为惊叹徐牧的音乐天赋，也觉得有些好听。但当听徐牧唱到“情窦初开的我，从不敢和你说”的时候，李梦瑶莫名羞红了脸。 敏感的少女心中暗暗吐槽：在班上你都开始表白啦，还想要怎么说？ 紧接着那首《斑马斑马》，李梦瑶自认为，她听出了徐牧的无奈与心酸。 尤其是那句，“你异乡的朋友如果不能留下，谁会陪你浪迹天涯”，似乎……他对刘永涛追求自己有些怨怼和不满？ 但徐牧最后一首《曾经的你》出来时，李梦瑶听出的是洒脱与不羁，隐约似乎带有某种释然的放手，对初恋刻骨铭心的一种……祭奠？ 想起徐牧唱歌时闭着双眼，都不敢看自己时的模样，李梦瑶的一颗心揪了起来。 耳中，似乎又响起徐牧那沙哑的歌声……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 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 唱着无心，听者有意。 怕是徐牧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挑了几首最拿手也最喜欢的歌，会给李梦瑶带来这么大的误会。 若知道李梦瑶此刻的心理活动，想必他也会吐槽。 喂姑娘，你内心戏未免太足啦…… ** 白天鹅招待所，位于县人民路尽头，高三层，在lc区，这里算是最大的一家旅馆。 干净卫生，价格也不算贵。 唯一有些缺陷的就是，选址有点差劲，虽距离沿河路没多远，但总归是快到了郊区，只要过了不远处的那座桥，就算是离开城区了。 郭品尚给徐牧等人在这里定了两个房间，看中的，只是离自家近，倒没考虑价格问题。当然，徐牧与郭震住一个标间。 有早起习惯的徐牧，起床洗漱后，便悄悄一个人溜出了酒店。 虽然刚蒙蒙亮，但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就已经昭示着是个晴天。 凉爽的微风轻拂，马路上人不多，跑步的，或是推着小摊的，多少给寂静的街道增添了点生机。 徐牧出来是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要是在家里，怕是他都已经开始煮稀饭了。 走了约莫十多分钟，这才找到一家早餐店。 包子、馒头、蛋酒、小笼包、炸油条、热干面…… 不得不说，这家早点卖的品种齐全。 徐牧点了份热干面和蛋酒，等店家把面条端上来，他将芝麻酱拌匀后，吃的稀里哗啦浑身冒汗。 其实，热干面对面条的讲究不大，但芝麻酱就含糊不得。 徐牧在上辈子吃的那些热干面，口味已变差好多，远没有现在这碗的味道正宗。 这里的生意似乎不怎么样，或许是因为地方偏僻，尽管味道还不错，但此刻在店里吃早点的，包括徐牧，也就两三个人。 看其中两人还穿着拖鞋睡衣，应该是附近的居民。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早了吧。 徐牧吃着早餐，脑中却总是在琢磨蒋豪那个人。 他始终弄不懂对方那敌意从何而来，就算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但好歹也是顾客，昨日蒋豪那反应，不至于啊。 等过一两个小时，徐牧打算把乔文call出来，让他帮忙查查蒋豪那个人。 有些事情，还是当地的地头蛇比较好办事一些。 或许，自己先去再会会蒋豪？ 这时，坐在徐牧旁边桌子那人突然站起身，沙哑着嗓子喊道：“老板，给我拿十个包子，三碗热干面，另外五杯豆浆。” 一个人食量再大，早上吃这么多东西也够呛。 被打断思绪的徐牧诧异地扭头瞥了那人一眼，着重在对方的肚子扫了扫。 不是什么大肚汉嘛！ 早餐店店主应该认识那人，笑笑打趣道：“老田，你一个人在家，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那人正抹着嘴，闻言不耐烦地粗声粗气道：“当午饭吃……关你屁事，又不是不给你钱？” 第四十八章 呼之欲出 陡然听到这话，徐牧为之侧目。 人家店主随口问问，也是好心，这人怎么就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直冲冲地就这么怼过去了呢？ “啧……” 店主撇撇嘴，手脚麻利地打包，继而递了过去。 做生意的，各形各色的人见得多，气量终归还是有的，并没有生气。 眼看着那人离开，店主摇摇头，似乎颇觉怪异：“老田这次回来，性格好像暴躁多了。” “理解下吧，听说田志勇那小子在外面死了，老田回来给他儿子在老家刚办完丧事。你想想，这儿子刚死，他田光华心情能好才怪。”旁边一正撕扯油条的食客，闻言顺口做了解释。 徐牧刚吃完，正准备起身掏钱时，听到这话，动作不由顿了顿。 田志勇？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啊。 仔细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实在找不到匹配的人，徐牧也就懒得再想。 “哦，这就难怪了……” 店主皱皱眉，摇头叹息：“不过我说，那小子惹谁不好，偏偏惹到李思睿头上，这不是活该嘛。” “谁说不是呢，照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哈……也是。诶，你豆浆要不要再来点？” 徐牧走过来，面色平静：“老板，帮我打包两份小笼包和豆浆，一起多少钱？” 结账走人的徐牧，眼神稍稍有些异样。 若是光说田志勇这个名字，徐牧可能根本想不起来，可一联系到李思睿，他立马就有了印象。 那个曾经在学校门口，被李思睿找人揍了七顿的可怜家伙，不就是田志勇嘛。 一个小混混，那得罪的起李思睿？ 不是听说被赶到外省，事情距今都过了大半年，怎么现在还在外地死了？ 还有就是，他怎么还敢回来？ 传言不是说，李思睿已经交代下去，禁止他一家人出现在青洪的么？ 徐牧脑中乱七八糟地转着，脚下倒是不慢，他向来走路习惯快速，猛不丁前面拐弯时，差点撞到一人。 “哦，对不起……” 下意识地开口道歉，等徐牧看清对方时，当即怔了怔。 这人刚才在早餐店还遇到过，正是田光华。 满脸皱纹的田光华，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看起来有些颓废。身材本来有些魁梧，就是有些佝偻，仿佛再也承受不住生活的重压，稍稍弯了下去。 他一身脏兮兮的，离的近了，还有些异味，特别是那短袖衣襟上，甚至可以看到清晰的油渍…… “你干嘛跟着我？” 田光华盯着徐牧，表情有些凶狠。 此刻的他如饿极了的老狼般，老眼深处，幽幽眸光仿佛鬼火。 徐牧愣了愣，感觉有些荒谬，指了指不远处的招待所，失笑道：“我住那里……这路……你家的？” 这老家伙，脑袋有病吧？ 仔细看了看徐牧面孔，田光华又扭头看了看招待所，没说话，头一低，让开了些。 而徐牧则是摇摇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稍稍绕开了些，径自向招待所而去。 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脑子拧巴的煞笔，徐牧才懒得浪费精神跟这些人打交道。 这要是换做郭震，怕不是早就一拳头打过去了。 直等徐牧越过田光华后，平静的眼神这才略有波澜。 田志勇死了，田光华回来了，偷偷给他儿子办了丧事。 听店主与那食客的谈话，似乎田光华一个人在家，那么……他一个人打包那么多吃的干嘛？ 当午饭？ 别扯了…… 还有，这个人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正常，自己不过是与他同路，他居然认为是有人跟踪他？ 他怕有人跟踪他？ 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但始终还是有层似有似无的隔膜挡着，让徐牧根本抓不住那重点。 脑子有些乱，徐牧的脚步却没半点迟疑，径自跨上了招待所的台阶。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一直等到他进了招待所，那田光华的目光始终紧紧盯在他身上。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招待所好一会，田光华这才挪动步伐，缓缓越过招待所，向那座桥走去。 等徐牧回到房间时，郭震也刚好洗漱完毕。 “牧子，咱们今天去游乐场吧，我答应了周玲今天要去的。” 喝了口豆浆后，郭震提出建议。 说完后，他似乎还小心地瞥了徐牧一眼。 由于昨天在‘瑶琴阁’时的事情后，他们来这里参加李梦瑶的生日聚会，算是彻底取消。 即便是李思睿说了女儿是在开玩笑，但谁会认为这真的只是玩笑？ 徐牧偏头思考了一阵，点点头：“你们去吧，我想自己到处逛逛。” 他们在县城的计划是准备呆三天，这三天之内，能够找到门面租赁下来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租门面这种事，找个差不多的地段，出钱就行了。 现在徐牧不过是因为对蒋豪充满兴趣，这才不想去找门面，而是想找一个打动蒋豪的方法。 这些事情，他并没有向郭震细讲。 就让这家伙陪着周玲，好好在县城玩几天吧。 “嗯，那我就不管你啦。”郭震三下五除二解决战斗，提着打包好的另一份，出门向周玲的房间而去。 ** 榆林，泰禾米厂。 这两天，福盛那边重金挖收粮车的司机，导致泰禾如今收粮的工作，不得不暂时缓慢下来。 特别是昨天，居然颗粒全无。 但凡是那硕果仅存的两三辆收粮车出去，立马就有福盛的车跟着，在收粮的价格明显高一些的福盛面前，泰禾好不容易占据到的优势，在短短时间内，土崩瓦解。 一场关于收粮的大战正在打响，榆林镇的空气，除了炙热，似乎还带有隐隐硝烟。 苏瑞林垂头丧气坐在沙发上，不断用力揉捏着自己太阳穴，显得烦躁不堪。 相比起他，苏广发则是平静得多。 但从他不断抽烟的动作看来，似乎他内心深处，并不像他表面那般平静。 大概是有些不习惯办公室里沉闷的气氛，苏忠青倏然站起来，双手按住办公桌，目视父亲沉声道：“昨天大哥花了近一千请那个家伙吃饭唱歌，他还是没答应要跟咱们合作。爸，我发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什么问题？” 苏广发眼睛一亮，猛然抬头看着小儿子，眼神充满鼓励。 点点头，苏忠青以充满肯定的口吻道：“那家伙迟迟不肯签合同，连红包都不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 第四十九章 独当一面 听到这里时，苏广发倒也罢了，但旁边的苏瑞林却是眼睛开始亮起来。 他向来自诩业务能力超强，这次居然搞不定那个周志超，实在有些丢脸。 若是能找到原因，再对症下药的话，相信应该就好办多了。 “……那就是，这人肯定有问题。”苏忠青言之凿凿，手臂重重挥下，以示强调自己话中的可信度。 苏瑞林刚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想要骂娘，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而苏广发则是眼帘垂下，脸上的肌肉直抽抽，按在桌上的枯瘦手指也有些颤抖，显然，他是在强忍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 亲生的，亲生的啊…… 没问题那家伙不采购自家的粮食？没问题连红包都不愿收？ 这不是废话么？ “瑞林，你怎么看？”重重哼了哼，苏广发扭头问另一边的大儿子。 泰禾米厂这几年过的太顺了，所以，突然遭受来自同行的挤压，立马就暴露出很多问题来。 其中最为核心的，就是自己当家的这两个儿子……太令他失望了啊。 做企业，想要活下来，有些东西不具备，还真不行。 身为管理人员，能力有所欠缺可以学，学历不够也没关系。 但遇到危机，连最基本的核心点都没找到，谈何解决问题？谈何发展企业？ 如今的泰禾看似风光了几天，但实则如烈火烹油。 上次徐牧漂亮的一次营销，令泰禾赚了笔钱，暂时度过的危机。 但接下来所有动作的核心所向，都建立在面粉厂的订单上。 一旦争取不到这次机会…… 收购来的粮食无法出手，接下来的资金链断裂等……过往的危机便会再度出现，如海啸般袭来，彻底将泰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一点，苏广发很明白，相信……斜对面福盛的周福哲也很明白。 揉揉眉心，苏广发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们能独挡一面，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 苏家两兄弟面面相觑，脸色不由自主地郑重起来。 从父亲的口吻中，他们似乎听出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怎么说，似乎有些……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意味？ 吐出一口浊气，苏广发目光停在苏瑞林身上：“我让你去找小牧，他人呢？” “我昨天就去过石岩村了，大姐说……说牧子上了县城。爸，你真当他神仙啊，一小屁孩，上次也就突然聪明了那么一下子……” 苏广发疲惫地摆摆手，继而转移了话题：“那么，我前几天让你去县城想办法接触下面粉厂的人，有没有进展？” 承认外甥比自己优秀，就这么困难么？ 苏广发很想开口骂人，但此刻，显然不是教训儿子打击他自大毛病的场合。 被父亲从所未有的凝重眼神盯着，苏瑞林莫名觉得压力剧增，忙不迭点头：“我认识面粉厂采购部的唐科长，专门负责外购这一块，就是……就是交情还不够深。” 说到这里，苏瑞林莫名有些心虚。 不过，他更多的是委屈。 当初他就带了两千块，在县城那个地方，能干啥事啊，光是七弯八拐认识到那唐科长本人，就已经花了近千元。 想更进一步的打通关系，他有那个心，但没那个资金呐。 “那就行了。”苏广发深深吸了口气，弯曲的食指在桌上重重敲了敲：“准备一下，明天我去县城，你们两个跟着，一定要跟这位唐科长见一面，谈谈我们泰禾的优势，争取拿到订单。” 说到最后，苏广发浓眉一展，眼角皱褶也似乎舒张开来：“我还就不信了，咱们泰禾这次还就过不了这个坎。” 望着充满自信的苏广发，苏忠青突然有些愧疚。 愧疚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他只恨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根本没办法解决面前的难题。 此刻他无比想念徐牧，那臭小子，明明比自己还小四岁多，怎么脑袋就那么灵光呢？ 要是他在这里，说不定能想出法子来，帮泰禾度过这次难关。 不同于大哥对徐牧有成见，苏忠青无比相信自己那个外甥。或许，是因为上次的震撼，令他有些盲目？ ** “啊切……谁在想我？” 徐牧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揉鼻子，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看了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徐牧委婉地提出建议：“那个……我们空调的温度，是不是调高点？” 此刻他正在‘瑶琴阁’中，昨天与刘永涛说好要来录个小样，他当然不会食言。 其他两首民谣没什么问题，关键是《曾经的你》这首，徐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花了近一个小时，这才稍稍有了些味道。 见徐牧刚才对新出来的曲子没表态，已经很满意的刘永涛试探道：“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行啊。反正你用的话肯定是够了。” 徐牧偏头思索了一下，总算是点了点头。 反正这一时半刻又不会出唱片，小样没必要太认真才是。 再说了，这乐队几个人，除了刘永涛，其他三个明显不在状态，总是盯着房里两女孩瞅个不停，能弄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一个郭嘉涵，一个李梦瑶，这两人坐一块，梅兰竹菊各有千秋，的确很容易让男性管不住自己眼睛。 就算是徐牧偶尔瞥见，也会下意识地多看两眼。 人类对美丽事物的追求，永远都无法满足。 很正常！ 郭嘉涵是去招待所找到他的，见郭震不在，而徐牧托词要去‘瑶琴阁’，当下她便缠着徐牧要一起来，说是要见识下他唱歌的功力。 徐牧懒得大费口舌应付，索性将她带来了。 毕竟，有个小美女满脸崇拜地说想要听你唱歌，那种成就感……啧啧！ “时间也差不多了……” 见他们事情忙完，李梦瑶静静起身，轻声开口道：“我们一起去清泉大酒店吧。” 到了这个时候，清泉大酒店那边，应该也布置的差不多了才是。 刘永涛等人闹哄哄地应承着，忙着收拾录音室的器材。 大概是见徐牧没反应，李梦瑶来到他面前，低垂着螓首，双手用力在背后绞着，似乎颇为紧张。 “那个……你也来，好吗？” 不得不说，李梦瑶的声音很好听，轻柔但绝不娇媚，清脆而不失甜美，仿佛一道清泉流过心间，令人心醉神迷。 徐牧闻言蹙眉，颇显为难。倒不是他矫情，实在是还有事，接下来的时间，他已经准备好一定要联系到乔文。 先前来‘瑶琴阁’时，他找了公话call乔文，对方半晌没回应，他还准备等下就再呼一次。 西陵酒厂那计划，是他目前最想确保万无一失的项目，不容有失。 况且，蒋豪那边…… 他只恨分身乏术，忙得很咧。 “不去不去……” 还没等徐牧开口婉言谢绝，郭嘉涵倒是在一旁开口了。 在进入‘瑶琴阁’起，他就一直是副乖乖女的模样，就连听歌都只是眨巴着杏眸，很乖巧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见徐牧没事，她赶紧提出请求：“徐牧，你带我找震震哥吧。我也想去游乐场玩……” 多大了，还去游乐场？ 徐牧瞥了郭嘉涵一眼，心里并不太愿意。 郭震他们两人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两个大灯泡在人家旁边杵着，那谈个屁的恋爱？ 专门过去讨人嫌的？ “徐牧，拜托，等下也会有几个男同学一起。你该不会是还怪我昨天乱说话吧？” 李梦瑶抬头看着徐牧请求，如花娇颜满是期盼神色，令人不忍拒绝。 第五十章 纠结 昨天的事，李梦瑶回家后收到了母亲关欣悦的批评。 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同学丢脸呢？那不是让人笑话咱李家没教养？ 眼下，李梦瑶想要弥补过错，特意请徐牧参加清泉大酒店的生日宴，便是最好的途径。 看着李梦瑶那楚楚可怜的娇俏模样，徐牧没考虑太久，直接点点头。 与其带着郭嘉涵去游乐场晒太阳，还不如去一趟清泉大酒店呢。 若是能约乔文也去那里，就再好不过了。 想必，一天时间过去，他所说的那合同，应该也拟定好了吧。 见徐牧应承下来，李梦瑶俏脸绽放真挚的笑容，犹如百花齐放，一时间，整个录音室似乎都明亮了起来。 在这里的人，包括徐牧在内，几乎从来没有见到过李梦瑶的笑脸。 所以，在这时，几乎所有的男性，都有些失神。 这让郭嘉涵看着十分不爽，她好歹也是青春美少女，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是人们视线的焦点好吧？ 一把抓住徐牧手腕，郭嘉涵不依地开始撒娇：“不行，我要你带我去找郭震哥哥，好不好嘛……” 后面那个“嘛”字，她特意拖长了尾音，甜得发腻。 受不了了…… 徐牧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立马竖了起来，忙不迭一把挣开郭嘉涵的双手，正色警告：“你……好好说话。” 他本来是想说“你别来这套”，可目光触及到郭嘉涵那双水汪汪的双眸，便不由自主地稍稍改变了一下措辞。 百试不爽的撒娇大法居然没用？郭嘉涵大怒，不忿地翻了个白眼，重重哼了声，别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这也就是徐牧了，换做另外其他男生，她老早就彻底翻脸啦。 居然叫她“好好说话”，啥意思嘛？ 换做是昨天，徐牧这种态度，郭嘉涵会毫不犹豫愤而离开。 可经过母亲昨夜的开导后，小丫头此刻也不知怎么想的，尽管还是有气，却罕见地忍耐下来，只是表达了一番自己的不满，脚下却如钉子般，纹丝不动。 给他三秒钟的时间道歉，要不然……要不然就咬他一口？ 郭嘉涵脸色本来有些发黑，此刻又迅速泛红，一时间变幻莫测，令人看不出她的想法。 两人这番互动，令旁边众人无不侧目，看着徐牧的眼神相当复杂。 这家伙……貌似对一小美女很无情有没有？ 换做是他们，啥条件都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见郭嘉涵这般模样，徐牧叹气，他不想惹郭嘉涵不高兴，这些天的接触，他与郭震一样，也比较喜欢这个调皮的妹妹。 但无论是为郭震着想，还是为自己着想，他都不愿意去游乐场。 在水泥地上滑旱冰？ 或者是那种老式的碰碰车？ 见鬼，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 以徐牧成熟的灵魂，只要想像一下自己去玩那个的场景，就有些不寒而栗。 纠结半晌，徐牧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嘉涵，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要是下午有时间的话，就去游乐场，但现在，我要去清泉酒店一趟……” “那我陪你一起去。” 郭嘉涵连忙接过话头，眼巴巴地瞅着徐牧，一副你不答应我就缠着你不放的姿态。 也不知怎么回事，郭嘉涵就是看那个李梦瑶不顺眼。 昨天在百货大楼的时候，她可是听说过了，应该就是这个女孩，让徐牧和郭震哥哥都挺丢脸的呢。 现在这女人硬要把徐牧拉到清泉大酒店去，谁知道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时刘永涛凑了过来，半真半假地开口问道：“下午我有几首歌在楼下表演，加上你这三首……没事过来玩呗，顺便指导指导咱……” 说实话，刘永涛面对徐牧时，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很佩服徐牧的才华。 可另一方面，他却又不想让这家伙跟李梦瑶走得太近。 那种纠结的心理，让刘永涛这番话，显得极为不诚恳，就连单纯如郭嘉涵都听得出来。 “嗯，难得刘老师这么盛情邀请……” 点点头，徐牧眼见对方脸色一僵，故意停顿了一会，直等对方额头隐现汗迹，这才婉言谢绝道：“可我实在是没时间，要不就过来饱饱耳福了。” 不待见就不待见，遮遮掩掩地就没意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总是喜欢算计，今世的徐牧，喜欢结交的，大多是性子爽利直接点的人。 如郭震那般，就极对徐牧胃口。 “呼……” 刘永涛松了口气，有些汗颜地摆摆手：“别这么说，在你面前，我实在不敢称老师。这样，不嫌弃的话，大家兄弟相称就行。” 花花轿子人抬人，被徐牧捧一下，刘永涛立马也开启商业互吹模式。 当然，换做其他人，以他那傲气的个性，是根本不会鸟的。 实在是徐牧昨天的表现太过于惊艳，直到现在，刘永涛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他生平张扬跋扈，但在真正有本事的人面前，刘永涛还是能做到以礼相待的。 就如同他面对李思睿，明明家世比对方高上几个档次，但既然人家比他有才华，又拜了师，他就对李思睿保持了绝对的尊重。 这一点，与李梦瑶无关。 徐牧从善如流，反正他对刘永涛也没什么太大的恶感，见他不再装逼，也就大度地原谅了他。 年轻人嘛，仗着有点才华和家世，张狂点，并不是什么大毛病。 换做个性轻佻点的，说不定都快上天了…… “行，刘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一步，出去打个传呼，等会清泉酒店再见面……” “别别别，一起走，打传呼嘛，我这有电话……” 一把拉住徐牧，刘永涛拿出一部手机，直接塞到徐牧手中。 哟呵！ 徐牧眨眨眼，盯着手中的那老古董，眼中异彩涟涟。 九五年的手机，他还真没见过。 长长的天线，厚重的机身，好的是，比电影中看到的那种大哥大，还是小巧轻薄得多。 拨通寻呼台，挂上没多久，乔文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哪位？” “徐牧。乔叔，等下要有时间，咱们到清泉大酒店碰一下呗，我这里有个想法……” 听到是徐牧后，乔文那边的呼吸明显放松了一些。 但是，还没等徐牧把话说完，他便急急开口道：“行，我等会就去清泉。那个……出大事了，你一定要等我啊。” 说到这里，乔文就挂了电话。 而徐牧则是皱起了眉头，面色冷峻。 以乔文的心性，似乎都有些心神大乱，那他口中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第五十一章 退而求其次 眼下徐牧最为担心的，就是西陵酒厂那边会有什么大变故。 魏光荣那人，在九十年代，可以说是一代传奇人物。 在青洪县，就算是公认的首富陈元君，怕是也没有他那般的有知名度。 西陵酒业于五十年代创办，至今有近四十多年的历史。但真正成为大型企业，还是在魏光荣上任之后。 大刀阔斧地搞体制改革，投资数百万改装生产线，短短两年的时间，就让西陵酒厂扭亏为盈，在九一年的时候，魏光荣可谓是风光无两。 只是，随后的魏光荣盲目自大，大兴厂房，在外地酒水进入本地市场后，由于产品单一，营销方式传统，其竞争力逐步减弱，年利润断崖式下跌，从年的近千万，到九三年的不足百万。 到九四年，由于基建工程款的拖欠，加上股份改制失败的影响，由此引起不良连锁反应，令西陵酒业陷入财务危机，颓势无法阻挡。 一直以来，青洪县政府对西陵酒厂寄予很大希望，与县面粉厂、纺织厂，号称青洪三大国企，是青洪县商界对外三张名片。 可由于魏光荣对西陵酒业的股份改制，妄图将国有资产彻底转为私有化，且有产地转移到省城的战略…… 魏光荣这种做法，让当地政府大为光火，也渐渐在政策上没有继续支持。 陷入困局时，魏光荣也不是没想过办法，银行贷款、全厂融资、甚至还打算拍卖企业地皮…… 最终，企业负债近千万，残酷的市场竞争，令西陵酒业回天乏力。申请破产清算后，股份改制还没彻底完成的西陵酒业，开始停产等待工作组的进驻。 这是明面上的官方资料，可徐牧知道，实际上的西陵酒业情况并没有这么糟糕。 之所以弄成这个局面，实际上是魏光荣与众多相关利益者的博弈而已。 股份改制的最终目的，魏光荣是想要彻底撇开厂里其他人员，撇k县政府独揽大权。 刚开始，他的确是成功了。 凭借良好的人际关系，以及他强势手段，连厂里的书记都拿他没办法，若不是市场风云突变，若不是有些人利益受损暗地扯后腿，魏光荣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表面上看，西陵酒业目前欠供应商款项近千万。 可不说厂房地皮设备等硬件，就算库存的西陵酒，怕不就有上千万的资产，根本谈不上资不抵债。 况且，徐牧还知道，西陵酒业有一老窖，里面封存了四十余年的原液，那个……才是最值钱的。 之所以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其实是魏光荣故意如此，想要以最低代价拿下酒厂的控股权，只是，他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后面根本就不受他控制。 觊觎这家酒厂的人，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到后面，魏光荣只能狠狠心，在工作组还未进驻酒厂之前，将整块地皮卖出去，能捞一笔是一笔。反正，现在他才是一把手。这里面最终产权要是扯起皮来，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可要是魏光荣现在反悔，或者是当地政府又有其他的什么动作，徐牧所有的算盘，就彻底落空。 对他来讲，这是重生来最大的一次机会。 九五年，可以说是白酒行业关键性的历史阶段。在社会群体齐齐称呼为夕阳产业，却正是许多白酒凤凰涅槃的时刻。 如今许多企业的经济体制改革基本结束，市场消费拉动强劲，在互联网繁荣之前，实体经济中，只有白酒行业展现旺盛蓬勃的生命力，实现了产业跳跃性的增长。 虽离白酒行业黄金十年还有段时间，可如今年年央视标王都是白酒夺冠，由此便可见一斑。 在这场盛宴中若能分一杯羹，对徐牧来讲，拥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他只恨出生的太晚，要是再给他一段时间，现在就没必要拖着乔文来一起操作这个项目了。 一直到了清泉大酒店，徐牧心中仍然记挂着乔文口中的‘大事’，真要出了什么变故，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来觊觎县城曾经最大的一家企业，确实太过于勉强了一些。 自己不能完全吃下，就帮人一起吃，居中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便行了，这就是徐牧现在的打算。 真要不行，徐牧也不会气馁，反正接下来乔文肯定会投资零售行业，到时候退而求其次，能搭上那位大佬的顺风车，也算不枉来县城一趟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徐牧参加了李梦瑶的生日宴。 李家的长辈基本都没出现，完全是李梦瑶独自在招呼一众同学和朋友。 至于她的一些亲戚，则是由她母亲在安排，在另一个包间。 徐牧也看到了李梦瑶的母亲，那个传说中的关欣悦。 齐耳短发，眉宇间依稀可以看到李梦瑶的几分影子，但与女儿不同的是，这关欣悦虽神态有些疲倦，但招呼应酬游刃有余，跟女儿那内向清冷的性子迥然不同。 吃饭中途的时候，关欣悦进来打了个招呼便没再出现，倒是徐牧半饱之后，便没继续呆下去，告罪一番，就起身离开去了大厅。 他还要去等乔文，尽管已经跟前台打过招呼，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自己去等。 徐牧并没有等太久，大概也就是二十分钟的样子，乔文魁梧的身影便在大门口出现。 跟着他的，还有两个同样身材的壮汉，看穿着，倒有点像是……保镖？ “先前打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个会……”算是解释了一下来迟的原因，乔文扬手指了指楼上“我们上去坐坐吧，我订了个包厢……” 清泉大酒店集餐饮与住宿与一体，二三楼都是餐厅部。 只不过，三楼才真正的豪华包厢所在，刚才徐牧，就是从三楼下来的。 乔文订的是二楼普通包厢，这里的布置与三楼没太大差别，无非是空间稍稍小了些，在布置上，也简洁了少许罢了。 知道徐牧已经吃过后，乔文也没客气，直接给点了个几个菜，尔后还要了几瓶啤酒。 “这两位，是我兄弟，目前在厂保卫科……”乔文站起身，将旁边空调的页面向下拨了拨，回头介绍道“邓二虎、胡勇。你们认识一下，以后都是自己人。” 说这话的时候，乔文似乎仍感觉热，顺手解开了胸前衬衫的两粒扣子。 眼看他坐下身后，似乎带有一股有意无意的江湖气，徐牧不由暗暗皱眉。 记忆中的乔文，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最为在意自身形象，今天……似乎变了很多？ 。 第五十二章 真出大事了 徐牧注意到这个细节后，心中一动，很热情地起身跟两人打招呼。 只是，对方却表现的不冷不热。 尤其是那个邓二虎，看人的眼神，仿佛小刀子般，嗖嗖地冒着寒气。 倒是那叫胡勇的男子，身材适中，满脸笑嘻嘻的，但也没怎么搭理徐牧。 在他们眼里，徐牧就仿佛透明人一般。 一直到服务员上菜，喝酒吃饭，乔文并没有提西陵酒业，甚至都只是婉转地打听徐牧家中的一些事情。 看得出来，这位大佬是想要摸底，徐牧也没有丝毫隐瞒……本身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酒足饭饱，乔文擦擦嘴，给自己点上根烟，回头盯着徐牧，半晌才幽幽道“两个事情，我要跟你讲一下。” “您说。”徐牧调整了一下坐姿，点点头，态度摆的很正。 无论是在年龄上，或是在资历上，他都要对乔文保持足够的尊重。 这年代的大佬们，似乎对个人态度很注意，与他们打交道，徐牧也一直注重这些细节。 果然，见自己的话引起徐牧足够的重视，乔文很满意，吐出一口烟雾，这才缓缓道“风声我放出去了，昨天就已经在安排这个事情。嗯，到现在为止，除了我和……呃，总之，基本上没人再对西陵酒业感兴趣。” 这么快？ 徐牧暗暗心凛，对乔文的雷厉风行有了新的认识。 他不知掉乔文是怎么操作的，在网络还没有高度发达的年代，信息的发酵慢得令人发指，所以，徐牧预估起码是四到六天的时间。 可这才一天的时间…… “你要求的那个委托加工合同我带来了，不过我只认你的签字，其他人不行，明白我的意思么？” 在乔文的示意下，面色冷峻的邓二虎拿出几份合同，放在徐牧面前。 确认无误，徐牧签字画押，留下自己的那份，顺手放到一边。 到此，他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一半。 “现在的问题是，魏光荣要求我三天之内交款，你那二十万，可是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乔文斜眼看着徐牧，嘴角似乎有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实在是想不通，眼前这小子，是凭什么敢拿二十万来赌自己对西陵酒业势在必得的。 对乔文这话，徐牧早有准备，清清嗓子笑道“二十万我只买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们都赚大钱的机会。乔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失败了，您手里还有个西陵酒厂。怎么算都不亏，对吧？” “嗯。”乔文点点头，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我找朋友打听了一下你小子的背景，怎么说……胆子很大，手段很绝。那行，我就陪你赌一把。” 方才他们签的，其中有一份《对赌协议》，大略是乔文收购西陵酒业，成为唯一法定负责人。但酒厂接下来的营销业务全权由徐牧负责，期间产生的利润三七分账。 当然，是徐牧三成。 这三成，换一种说法，算是徐牧的三成干股。 这里面有个前题，比较苛刻的前提。 那就是……若半年内无法还请酒厂债务，协议取消，徐牧那二十万作为赔偿。 要知道，西陵酒业如今的负债号称近千万，半年的时间，除非神仙出手，没人有胆敢夸这个海口。 乔文向来认为自己胆子够大，但跟面前这小子比起来，似乎差的远。西陵酒厂他势在必得，有人来送钱，他没道理拒绝。反正，他的风险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且他很想看看，徐牧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解决酒厂那上千万的债务…… 弹了弹烟灰，乔文突然坐直身体，正色道“好了，正事谈完。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到目前为止，消息还没传出去，你也要记得保密。” 乔文这种神秘兮兮的态度，立马引起了徐牧的注意。 同时，他似乎也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东西，但仔细想想，却没有丝毫迹象。 “李思睿失踪了。准确地说，他出事了。昨天夜里我们有个小聚会，我和几个朋友喝多了就先走一步，过后就听说他的车被撞，人和司机不在车里……” 说到这里时，乔文满脸肃然，眼角的肌肉隐约在跳动，明显是在压抑内心的激荡。 “轰！” 仿佛一道霹雳，瞬间在徐牧脑海中炸响。 一时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思睿出事了？ 徐牧记得，上辈子的李思睿的确是遭遇不测意外身亡，育才教育也随之分崩离析很快破产，只是，那件惨事，就发生在这个夏天？ 由于前世对这件事的关注并不大，或者是说，上辈子的徐牧，根本没资格得到类似消息。 所以，对李思睿的生平，徐牧并不熟悉。 就仿佛他对李梦瑶也不是很了解一样。 陡然间从乔文口中知道这个小子，徐牧瞬间便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昨天都好好的一个人，还给了自己加了音乐天赋的人，这么快就出了意外。 良久，徐牧平静下来，摇头唏嘘。 这件事根本没啥太大关系，同学的父亲遭遇不测，他除了能叹息人生无常，当时感慨一下，也就完了。 “前几天，我们商量买西陵酒厂那块地的时候，是有打算让陈元君那家公司来做开发，但思睿老弟坚决反对，他与陈元君向来有些龌蹉，所以这次咱们就联合起来……怕不是……” 乔文此刻明显有些紧张，他旁边的邓二虎与胡勇两人，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脸色虽然阴郁紧张，但总算还能保持平静。 陈元君是什么人？ 鼎鼎有名的青洪首富，涉足房地产、装饰装潢、娱乐休闲等众多行业，另外，他还有个称号，叫“青洪一霸”！ 但凡称得上一个“霸”字，此人行事之蛮横，可见一斑。 当然，九六严打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青洪县城，至于结果如何，上辈子的徐牧是个小人物，根本无从得知。 定定神，徐牧猛然想起，乔文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跟自己讲这个，脑子转了转，不由皱眉问道“乔叔，您的意思是，这陈元君绑了李思睿，是给你们一个警告？” “除了他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敢搞李思睿？李家开的那个培训中心可是有各种体育班，有那帮愣小子在，陈元君才忍他几分，要不是思睿老弟昨晚太狂……” “他怎么狂了？” “昨天在英皇ktv，陈元君前来打招呼敬酒，思睿老弟喝多了，直接说对方一群草莽之辈，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把酒泼过去喝令人家滚蛋。这是谁也忍不住火啊。” “哦……” 徐牧怪异地瞥了乔文一样，怪不得这家伙先前说什么酒喝多了先走一步，敢情是怕惹祸上身那。 “怕就怕陈元君不肯罢休，还想插手西陵酒业的开发，真到那一步，咱们只能跟他合作了。” 乔文揉了揉眉心，显然有些苦恼。 他这份情绪，在徐牧面前，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 第五十三章 吃过人家的亏 徐牧向来以为，知道未来的发展方向，自己便算是立于不败之地，做任何事，也不会遇到太多的麻烦。 但如今的局面，却是让他有些束手无策。 没别的原因，但凡是陈元君那种体量的大佬出手，他根本没有丝毫的办法可想。 再多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脆弱的如同肥皂泡一样，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很快，徐牧很快意识到了一点。 这事他没必要一个人扛啊，乔文要是真没办法，何至于第一件事就跟自己把合同签了？ 想到这点，徐牧瞬间平静下来：“乔叔，您告诉我这些，不仅仅是让我注意安全吧？” “哈哈，我就说瞒不住你小子，精得跟猴儿似的。” 乔文大笑，继而笑容一收，缓缓地认真叮嘱道：“我知道你喜欢李思睿家的姑娘……” 说到这里，乔文摆摆手，制止了徐牧作势要争辩的动作，继续道：“要是昨天，我绝对双手表示支持。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陈元君出手对付李思睿，这种级别的较量，我都不敢掺和进去。所以，你以后不要跟李梦瑶有什么来往。” 吸了口烟，想了想，乔文又加了一句：“这只是作为合作伙伴的一个忠告，听不听在于你。要不然，到时候因为西陵酒业的事情，陈元君注意到你的话……”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乔文相信徐牧应该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徐牧瞥了胡勇与邓二虎一眼，心里大概明白。乔文对陈元君的那种忌惮，还真深入骨髓，说不定也吃过人家的亏。 要不然这才听到点风声，就风声鹤唳的，连保卫科的人都带上了？ 不过提起李梦瑶，他倒是很快就想起了郭嘉涵，那小妮子还在三楼呢。 徐牧很干脆地点点头，继而起身告辞：“行，我会注意的。那……我先回去了，还有个朋友等着。” “嗯，你去吧。对了，我说你小子，能不能买个寻呼机还是手机啥的，我这也好联系你不是？” “再说吧。” 作为青洪县城档次最大的清泉酒店，无论是商务聚餐，还是请客吃饭，这里的向来都是青洪人民的首选之地。 当然，在这里消费不菲，不是薄有家产之人，是不会来这里奢侈一番的。 苏广发决定在这里宴请面粉厂的唐科长，本身只是表明一种态度。 一种对人家重视、尊重的态度。 “爸，这里也太贵了些，你看看，一瓶普通的西陵特曲，就要五十八块，整整贵了二十呢，还有这菜……啧啧，清汤大白菜都要三十八，抢钱啊……” 从坐下来开始，苏忠青就开始喋喋不休，大抵是表示对这家酒店昂贵物价表示不满。 的确，清泉大酒店餐厅部质量虽高，那价格普通人是决计消费不起的。 一顿饭起码三四百，相当一个普通职工的月收入了，谁敢这么浪费？ 落座之后，苏广发一直在打量周围富丽堂皇的装潢，眼神还算平静，十分钟后，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了：“你少说两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点钱我们还是出得起。” 说到这里，苏广发抬腕看了看手表，点点头：“这都差不多过了半小时了，人还没来？我去门口再看看，你在这等着。” 话音未落，包厢门就被推开，苏瑞林在前领路，抬臂肃客。 接着进来一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看上年纪不大，头发梳成三七分，油亮发光。 由于他身材微瘦，脸颊略凹，看上去倒也精神，尤其是眼神顾盼之间神采奕奕，颇显养尊处优的气势。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约莫十七八岁的长发少年，满脸桀骜不驯，一看就知道是来混吃混喝的主。 “这是我侄儿唐凌，跟着见见世面，苏厂长莫怪哈……” 唐宏伟含笑拍拍那长发少年肩膀，很自来熟地率先打招呼。 “爸，这位就是唐宏伟唐科长……” 在苏瑞林相互介绍下，唐宏伟被请到上席，宾主落座后，苏忠青赶紧吩咐服务员上菜。 来之前，唐宏伟便已经查了下泰禾米厂的相关资料，毕竟，全县范围内，有过跟县面粉厂业务来往的厂家，相关资料，他都能查个大概。 这次苏瑞林郑重其事拜托人请他来吃饭，唐宏伟大抵也能明白是为了什么。 这种饭局，作为采购部下面最重要的外购科，唐宏伟参加过不少，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道。 只是，吃饭归吃饭，业务能不能办成，那得看具体情况，看对方会不会来事了。 “苏厂长是老前辈，这难得来县城，理应是我来请客嘛……” 唐宏伟笑吟吟地假意客套着，目光落在桌上时，不由微微一愣：“哟，西陵特曲？我看这酒就不要喝了吧，咱们厂里有规定，上班期间不得饮酒……” 一见对方那嫌弃眼神，苏广发哪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一咬牙：“忠青，你跑一趟，去换五粮液来。” “哈哈……苏厂长太客气了，真是……哦对了，顺便帮唐凌叫两罐健力宝……” 唐宏伟打着哈哈，再也不提不能喝酒这事，顿了顿，转而向苏瑞林谈起青洪县这段时间的趣闻来。 如何活跃酒桌上的气氛，这个他轻车熟路，与苏瑞林正好棋逢对手，聊得火热。 而唐凌则是拿出一游戏机玩俄罗斯方块，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 苏忠青暗地撇嘴，拿起桌上两瓶白酒出了包厢。 换成五粮液，这桌酒菜怕不得要大几百了，那个唐科长，蛮懂享受的啊。 楼道口有个小接待处，苏忠青在此找到服务员要求换酒，刚准备回头时，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哟，牧子，你怎么也在这啊。” 随即，他便开始后悔打这个招呼，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徐牧刚带着郭嘉涵从包厢出来，正琢磨着待会要不要去游乐场这个问题，猛然看到苏忠青，也是大为惊讶。 “舅舅，你怎么来县城啦？” “嗨，我们来谈点事。” 看了看徐牧身旁的郭嘉涵，苏忠青稍稍有些迟疑，但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走牧子，你外公也在，咱们先一起陪个大人物吃饭，然后你得给咱出个主意。” 好不容易抓到了这小子，苏忠青可不想轻易放过。 第五十四章 真不会喝酒 说实话，徐牧还真不想再进包厢了。 从乔文那出来后，他去李梦瑶那边包厢里，硬是被刘永涛等人起哄着喝了几杯啤酒，要不是郭嘉涵在旁边吵闹着要回家，他还真难以脱身呢。 在苏忠青的软硬兼施下，徐牧最终还是与郭嘉涵一起进入了包厢。 而且，他也想见识一下小舅口中的‘大人物’，这人脉关系，有时就是在酒桌上建立起来的。 在看到他们两人时，桌上众人反应不一，特别是那叫唐凌的少年，抬头看到徐牧与郭嘉涵时，立马眼睛大亮。 “咦，徐牧你怎么来了……” 瞅着，这两人认识？ 反正空座也多，苏忠青便安排徐牧两人与唐凌坐一块，都是年轻人嘛，好沟通。 当然，在给唐宏伟介绍的时候，只说了是亲戚家小孩，碰到了就带进来吃顿饭。 这种事情在饭局中很常见，唐宏伟倒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满。 在徐牧刚坐下，唐凌便迫不及待地热心发问：“徐牧，你家不是在乡下吗？听说你考的不怎么好，现在是准备来县城打工？” 这话…… 徐牧皱皱眉，立马把面前这少年归于不会说话的那一种。 这家伙是存心添堵的吧？ 此刻恰好服务员拿酒进来，徐牧也没说话，静静看着那服务员开酒。 倒是郭嘉涵蹙眉瞥了唐凌一眼，眼眸眨动，似乎微有怒意。 唐宏伟扬扬眉，下巴向徐牧那边示意，问着侄儿：“这位是你同学？” “嗯嗯。” “那人家来县城打工，同学一场，你可以帮忙介绍一下嘛。” “嗨，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去他亲戚家里了呢？” 随口答道，唐凌此刻游戏机也不打了，精神抖擞地坐直身体，一边喝着健力宝，一遍时不时地瞟郭嘉涵两眼。 同学？ 徐牧记不清楚这少年身份，皱眉苦思良久，也硬是回忆不起来，自己有这么个同学？ 不过也不怪他，分别十多年后，班上同学，徐牧也就记得些长的漂亮的女生，至于男生，倒是没两个。 主要是毕业过后，大家没什么交集，加上联系方式落后，不比网络时代的发达。随着岁月流逝，也就差不多渐渐忘了。 至于同学会什么的，徐牧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想必，就算是有同学会，也没人会想到联系他吧。 趁服务员给自己倒酒的功夫，唐宏伟注意到侄儿时不时瞅郭嘉涵的目光，眼珠子转了转，微笑着开口道：“唐凌也算争气，这回考试565分，一本，下个月就要去江城报道了。怎么，这位同学没考好？” 徐牧理科成绩46分，跟人家自然没得比，闻言沉着脸没说话。 只是，他心里很不舒服。 都一些什么人呐，说话阴阳怪气的，自己又没得罪他们，何必要落自己面子？ 那唐凌看郭嘉涵的目光，徐牧也注意到了，年轻人在美女面前如孔雀般拼命炫羽毛也就算了，那什么唐科长一大把年纪，也在旁边帮腔，未免就有些令人不齿。 真当自己乡下人好欺负？ 苏忠青见徐牧脸色阴沉，生怕这小子恼羞成怒发脾气，连忙站起举杯：“来来来，我们先敬唐科长一杯。祝唐科长以后步步高升……” “不急不急。” 唐宏伟笑着摆摆手，端坐不动，举杯遥遥向徐牧示意：“来小朋友，我跟你喝一杯。有什么麻烦，你尽管找唐凌，他爸可是我们部长。” 部长？ 这些人什么来头？ 徐牧有些懵，有点后悔进来的时候，没问清外公究竟宴请的是什么客人。 按说，值得外公请客的，应该也是跟粮食打交道的部门。 可县粮食局里面，有个科长正常，但部长…… 脑中急速转动，徐牧将杯子反盖在桌上，婉言谢绝：“对不起，我不喝酒。” 唐宏伟脸色阴沉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眯眼道：“小朋友这是不给唐某面子？” “真不会喝酒，抱歉。”徐牧叹了口气，坚决摇头。 他不喜欢白酒那个味道，辛辣刺鼻，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喝酸酸甜甜的饮料，至少好下喉。 就算是喝啤酒，他也不喜欢那个味道，先前在李梦瑶生日聚会中，只是喝个气氛罢了。 上辈子做销售是没办法，现在，他才不会勉强自己，能不能就尽量不喝。 而且这个唐宏伟，貌似有些讨人嫌。 唐凌更是差点气歪了鼻子，拍案而起：“徐牧，我叔敬你酒你敢不喝，不识抬举是吧？” 众人一片安静。 郭嘉涵琼鼻一皱，哼了一声正准备出言讥讽，却被徐牧察觉止住。 这叔侄两个，完全不讲道理，跟个神经病似的，没事找事啊。 要不是看外公在这，徐牧还真想掀桌子走人。 “哈哈，唐凌你坐下，没必要跟乡下人一般见识。” 唐宏伟将侄儿拉回座位，眼睛眯起，意味深长地环视了在座众人一眼，放下了酒杯。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他那杯子重重放下后，与菜盘相击，顿时泼了大半杯出来。 显然，他此刻也是怒极。 坏了…… 苏忠青见状，心头打了个‘咯噔’，忙不迭站起身来，赔笑道：“唐科长，那啥……我这外甥不懂事，我来陪您喝一杯……嗯，我先干为敬。” 话音落下，他便举杯仰脖，一杯二两左右的白酒便倒进了嘴里。 大概是喝的有些急，苏忠青呛了一下，坐下后，脸憋得通红，最终还是别过脸，开始拼命咳嗽，眼泪鼻涕都差点出来了。 徐牧连忙递过两张纸巾，帮着给舅舅拍背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而唐宏伟端坐不动，冷冷地看着对面两人，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广发见场面有些尴尬，皱皱眉，勉强露出微笑：“唐科长，小孩子不懂事，他哪有资格陪你喝？来来来，我来卖个老，咱们喝个痛快。” 说着，苏广发站起身来，双手举杯，微微弯腰向唐宏伟示意共饮。 稍作沉吟，唐宏伟大喇喇地将手掌虚空按了按：“坐下坐下。苏厂长你这是干嘛？酒桌上无大小，没什么老少之分，咱不来这套哈。嗯，这屁股一抬，喝完再来。苏厂长，你喝，喝完咱再来碰杯。” 既然是对方有求于己，唐宏伟也就有恃无恐，眼睛斜着徐牧，一脸阴鸷。 一个小屁孩，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被自己侄儿打打脸怎么了？还特么敢犟上来，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第五十五章 不喝酒也没关系 苏广发今年五十有二，说起来也不年轻了。若是让他慢慢品，小半斤的白酒都没什么大碍。 可这二两半的杯子，若说一口闷，他还真做不到。毕竟这把年纪，还真怕喝出事来，平日酒桌上，也没谁敢劝他酒的。 此刻唐宏伟却满不在乎，他倒不是想为难苏广发，而是借机发难，想让徐牧难堪。 果然，苏瑞林似乎看出点什么来了，一把夺过父亲手里的酒杯，“嘭”地一下放在了徐牧面前。 “牧子你看看，唐科长瞧得起你，就当是长辈，敬人家一杯酒又怎么了？没大没小的，快给人家赔个不是。” 别说徐牧听得眼皮乱跳，就是苏广发与苏忠青两父子也是听得脸色阴郁。 只是，两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作声。 眼下这事情，在他们看来很简单，无非就是那唐科长想要找个台阶下来。 关键是，找他们也算就了，找个晚辈头上，这是什么事嘛。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的徐牧身上，等着看他做出什么反应。 若是徐牧稍稍退让下，端起酒杯抿一抿，说不定这事算是过了，他唐宏伟再不要脸，逼个娃娃喝酒这种事，也不至于太过。 但徐牧半晌一动未动，仿佛陷入沉思中，以至于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沉重，甚至是尴尬起来。 突然，郭嘉涵‘咯咯’一笑，满是揶揄地歪着螓首问道：“徐牧，这人真是你亲舅舅吗？” 言下之意，她是有些看不过眼了。 做舅舅的不给外甥撑腰，居然还逼着外甥低头，这种事，郭嘉涵还当真没见过。 她这话一说，不仅仅是苏瑞林一张脸变成朱褐色，便是旁边的苏忠青两父子也是感到脸上发烧。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们也不想如此。 可如今泰禾正处于生死关头，唐宏伟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让外甥受点委屈，真说起来也情有可原啊。 徐牧习惯性地捏捏鼻子，使劲眨眨眼，突然抬起头笑道：“大舅，要是这酒我不喝呢？” 苏瑞林勃然大怒，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子居然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反了天这是？ 他刚准备开口训斥，却被旁边的苏忠青一把拦住。 别人看不出来，熟悉徐牧的苏忠青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自己这外甥，一旦露出这种渗人的笑意时，那便是要发飙的前兆了。 当真惹得他性起，掀桌子这回事，徐牧又不是做不出来。 苏忠青使劲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向徐牧递过个眼色：“牧子，知道你刚才喝多了。要不……你跟嘉涵先回去？” 回去？ 想了想，徐牧点头起身，准备离开这糟心的地方。 怪不得同在县城，李梦瑶也没请这唐凌参加生日聚会，敢情这货就是个搅屎棍，别的不好说，破坏气氛倒是一把好手。 少年慕艾不是什么大毛病，可你特么踩别人展示自己，未免太令人恶心了些。 还有这位唐科长…… 对这两叔侄，徐牧简直有些无语， 眼看郭嘉涵也随着徐牧一同起身，一直幸灾乐祸看着这边的唐凌顿时忍不住了，顺手一把抓住郭嘉涵的手腕：“哎等等，吃过饭再走嘛，不喝酒也没关系……” “放开。” 郭嘉涵又惊又怒，使劲甩甩手，却硬是没有挣脱。 在场几人都不是年轻人，老早就发现唐凌看郭嘉涵的眼神不对，但年轻人嘛，对漂亮女孩多看几眼也属正常，也都没太在意。 可谁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就动手拉人，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唐宏伟估摸也没想到自己这侄儿胆子这么大，一时间有些发愣。 至于苏家三父子，同样也是如此。 但徐牧却很快反应过来，面无表情飞步冲了过去，顺手在桌上抄了一盘子，连菜带汤，结结实实砸在了唐凌脸上：“我草……” “嘭！” 汤水飞溅，破裂的瓷盘四分五裂，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这时，徐牧后面两个字才吐出来：“……你妈！” 而唐凌杀猪般的叫声也随即响彻包厢，至此，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住手……” “算了，牧子……” “都别动……” “……” 脸上倒是没感觉怎么疼，可唐凌眼睛进了一点汤汁，那火燎烧灼的痛感，令他不由自主松开手，捂着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感到腰间遭受重击，立马从座椅滑落地上，只来得及拼命惨嘶嚎叫。 狗日的徐牧还在打他，贼疼…… 到现在，唐凌还是不敢相信，徐牧那家伙居然敢在这里动手。 以前在班上，他们这些乡下学生，不一直都很畏惧城里人的吗？ 眼看徐牧冷着脸一脚一脚地继续向唐凌身上踹，苏瑞林等人连忙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两人分开。 尤其是苏瑞林，若不是见徐牧此刻红着眼的样子有些吓人，都想给他两耳光。 在这种场合打了人家唐科长的侄儿，接下来的合同怎么谈？ 嗯？ 怎么谈？ 郭嘉涵是真被被吓到了，一来，她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男生敢对她动手动脚。 二来，徐牧刚才骂人的样子好凶，那恨不得吃人的姿态……好可怕…… 这还是平日老是沉稳淡然的徐牧么？ “小凌……没事吧……别动，我给你洗洗……” 唐宏伟此刻已经将侄子抱到一边，拼命将一旁的凉茶水倒在唐凌的眼睛处，等发现他只是眼眶有些红，并没有其他异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姓苏的，这事没完……” 猛然抬头吼了一句，唐宏伟继而狠狠盯着徐牧：“还有你这小子……” 没等他放出狠话，徐牧已经挣开了两个舅舅的钳制，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捏捏鼻子，神色也平静下来。 没看唐宏伟，徐牧只是盯着鼻涕眼泪满脸的唐凌，沉声道：“我记起你来了，在班上总喜欢拉着人家女生讲题目，趁机吃豆腐的那个色胚凌嘛。今儿算是个小教训，还有下次，哥保证断了你的手。” 最后一句话，徐牧眼神变得极其冷酷，声调也随之拔高，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完了，你……叫徐牧是吧，我跟你讲……你完了……” 唐宏伟抖抖索索地咬牙道，虽是满脸阴鸷，可侄儿是摸了人家女朋友被打，这理不直气不足壮的，半点气势都无。 说到底，他也不能将徐牧怎么样，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怕是报警，半大小子斗殴打架，顶多也就是教育警告一番了事。 至于打回来……看看徐牧那体格，他稍稍比较了一下，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况且，人家边上还有几个亲戚咧。 第五十六章 你准备干嘛 吐出两口浊气，唐宏伟扶着唐凌起身，此刻的唐凌虽然狼狈，但终归还是没什么大碍，已经能勉强睁开眼睛。 “苏厂长，这酒怕是喝不下去了……” 唐宏伟冷冷瞥了徐牧两眼，接着狠声道：“以后你们泰禾，别想拿到我们厂一分钱的单子。还有……” 指了指徐牧，他阴测测地沉声d县城不大，叫这小子走路注意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跟我唐某人可没什么关系。” 毫无力度的威胁。 苏瑞林满脸懊恼，一个劲指责：“徐牧，你给我好好道歉……” 回头来到唐宏伟面前，他一脸哀求：“唐科长，这事都怪我，没安排好，您看，我们等下……” “大舅，有点骨气行不？给他脸了还……”徐牧冷笑，只是，他话没说完，便在苏忠青的生拉硬拽下，与郭嘉涵一同离开了包厢。 在门口不远处站定，苏忠青有些垂头丧气。 弹出根香烟给徐牧，他给自己也点了根，颇有些郁闷地开口：“牧子，你这事搞得……” 话没说完，因为，苏忠青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怪徐牧？ 没理由，换做是他，同样也得动手。 好歹是个爷们，看着身边女孩子被人调戏，没见血就已经够理智的了。 说到底，刚才就不应该拉牧子进去。 现在算惨了，把那个唐科长得罪得死死的，接下来的泰禾…… 苏忠青闷头抽烟，心头无比沉重。 但徐牧却是笑了起来，一脸云淡风轻：“行了舅，我不知道你们求人家办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以后泰禾不用愁生意，我给你们找了个颗大树，喏……” 说到这里，徐牧从郭嘉涵随身包里找了份文件递过去，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舅，准备欣赏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出乎徐牧意料的是，苏忠青仔细看完整个合同，脸上半点意外的表情都欠奉，反倒是缩紧眉头：“牧子你准备干嘛？” “啥？” “说说你准备拿这玩意去坑谁？” 坑谁？ 小舅以为跟上次卖车一样，自己是伪造合同来忽悠人么？ 徐牧眨巴眨巴眼睛，瞬间明白过来，一脸苦笑地摇头：“舅，这是面粉厂乔厂长签署的合同，公章都盖了，就等泰禾的公章和签字，签署完立马生效。回头我跟你引荐乔厂长，到时候让他安排人来与你谈一。” 合同只是定下了一个框架，至于款项交付、包装确认、品质把控等等相关细节，这些就由泰禾方面派人与面粉厂接洽了。 苏忠青仔细看了看合同末尾的公章，有些不敢置信，抬头瞪大双眼：“牧子你是说……这个是真的？” “嗯，真的。” “咝咝……” 苏忠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刚才他还以为，自己一行人这次来县城，算是白来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另有转机。 有了这份合同，泰禾不敢说立马财源滚滚，但订单充足对一个乡镇企业来讲意味着什么，苏忠青哪会不知道？ “哎呀，早知道牧子你认识面粉厂乔厂长，我们哪里还会找他们厂里的一个小小采购部的科长，真的是……” 苏忠青眉飞色舞喜笑颜开，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刚才那愁云惨淡的模样，早被他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倒是徐牧有些诧异，敢情……里面那个臭屁的家伙，只是面粉厂的一个科长？ 那他还嚣张个屁？ 徐牧的脸色阴沉下来，目光闪动间，飞速在脑海中拟定了好几个计划。 既然已经得罪死了对方，没办法之前避其锋芒，有办法就得往死里整。 这个不叫睚眦必报，这叫先发制人，省的被那家伙惦记。 “哟，徐牧你还在这呢？” 这时，楼梯拐角处出现乔文等三人的身影，看到徐牧，这位大佬顺口就打了个招呼。 想来，他是等着那两位保卫科的同志吃完才出来的？ 徐牧也没想这么快会又遇到乔文，愣了愣，脸上顿时泛发出一抹真挚的笑容。 哎呀是乔大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乔叔，好久不见了……” 眼看乔文打个招呼后就要走，徐牧忙不迭举起双手迎过去，满脸堆笑，那股子亲热劲，让乔文立马警惕起来。 这小子干嘛咧？ 笑得真渗人…… “乔叔，这位是我舅，泰禾米厂总经理，咱们刚才签的那合同，就是他全权授予我负责的……” 与乔文握手后，徐牧拉了拉身旁的苏忠青，给两人做了介绍。 不仅仅是苏忠青，等两人交换名片后，徐牧还特意把郭嘉涵拉出来做了介绍：“乔叔，这位郭嘉涵同学，她父亲可是本县最大的农用车经销商，那啥……以后面粉厂要是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找她……” 巴拉巴拉…… 徐牧口若悬河，但语速却稍稍变得有些缓慢，他的眼神时不时瞥向不远处的包厢门口，心里却是暗笑。 既然逮住乔文这位大佬，不利用一番，实在有些可惜了，帮自己出出气也强啊。 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乔文耐着烦听徐牧介绍完，礼貌地与苏忠青打个招呼，正在约了下次见面安排详谈时，他突然眉毛扬了扬，话头也就此打住。 他好像看到了厂里一个中高层干部，但，这家伙跑到清泉大酒店来干嘛？ 还有，刚才徐牧介绍个人给自己认识，说话也是啰里啰嗦，跟拖延时间似的，这小子捣什么鬼？ “乔厂长，您怎么在这……”唐宏伟刚刚推开包厢门，抬头便看到乔文盯着自己，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打招呼。 运气不好啊真是，在这个地方碰到厂领导，唐宏伟心里直叹倒霉。 只是，当他看到徐牧时，脑袋顿时一空，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脸色倏而变得雪白。 坏了，这小子怎么会认识乔厂长？ 看到唐家两叔侄过来，徐牧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笑得唐宏伟心惊胆战。 乔文倒没注意徐牧的表情，只是皱眉敲打了唐宏伟两句：“嗯，你……是采购部的吧？记得注意影响。” “是是是！” 唐宏伟忙不迭点头，额头隐现汗迹。 在外喝酒被厂长抓了个现形，而且还是清泉大酒店里面，这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就是涉嫌搞不正之风，特别是采购部，瓜田李下的，很敏感的好不好？ 你以为你是厂长啊…… 有外人在，乔文并不想深究，点了一句，转头正想离开，却又被徐牧叫住。 第五十七章 我有一个建议 乔文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头，静静等着徐牧下文。 他算是看出来了，徐牧这小子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要不现在咋就这么反常？ 捏了捏有些发痒的鼻尖，徐牧微微一笑“乔叔，我有一个建议。话说，咱们这合同履行后，面粉厂以后原料什么的，可以尽数找泰禾作为代理商采购。量大从优，包运保质，节约中间环节，不至于给人赚差价嘛。” “包运？这个……” 乔文眨眨眼，觉得有些道理，面粉厂采购向来都是派出采购员去各乡镇加工厂收购，若是有个代理商统一来管理，无论是价格还是运输方面，似乎省时省力不少。 尤其是还可以节约厂里资源，不至于让采购员去搞暗箱操作…… 许多关键点，在乔文脑中一闪而过。 只是，这点小事，自有下面人去谈，还不够格让他来考虑这个。 采购原料这块，讲究的无非是品质与数量的问题，至于价格方面，乔文并不太在乎，物控方面，也有专人负责。 但徐牧专门跟他提起这个，乔文也乐得做个人情，让泰禾去做这个代理商，貌似也还行。 毕竟两人即将要合作的事情太关键了，当下他便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那到时把这条也写进合同吧。以后面粉厂的原料采购，就交给泰禾了，收益与风险相当，到时你们拿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方案出来。” “行，保证没问题。” 不待徐牧开口，苏忠青大喜过望连连应允。 要知道，要让泰禾来做原料供应代理商，这里面可是能赚一笔的，对面粉厂可能无关紧要，但对泰禾意义重大。 听到这里，唐宏伟却是要哭了。 他是采购部的科长，而面粉厂的外部采购，各类粮食占据百分之九十的任务量。 至于其他，比如办公用品由办公室自己负责，内部器械，也是设备部的事，他们采购部最主要的职能范围和油水来源，统统来自采购粮食。 可现在…… 着急之下，唐宏伟赶紧阻止“乔厂长，那个……这合同不能签啊，要不我们采购部怎么办？” “怎么办？”乔文笑了，很轻松大气地摆摆手“简单啊，全部下车间，不愿意地办离岗退休。多大事？” 以他的眼光，如何看不出来，这唐宏伟是触了徐牧的霉头。 不过正好厂里面正在人事改革，能够精简岗位，是乔文求之不得的事情。 再说这唐宏伟两弟兄，貌似在采购部风评不咋地，也不是自己心腹，那就下岗呗。 乔文说完就走了，走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可唐宏伟却是如遭雷噬，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打了个激灵，似乎醒过神来，回头看徐牧时，脸色精彩万分。 起初他脸色狰狞，恨不得将徐牧扒皮拆骨，但神色变幻间，最终唐宏伟还是挤出笑容“你……徐牧，刚才是我多有得罪，你这打也打了，气应该也出了，我的工作方面，能不能帮我想点办法……我上有老小有小的……” 他很想硬气一点，或者痛骂徐牧一番。 可想想自身处境，想想面粉厂优厚的福利待遇，他不敢。 真要是下岗了，他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难道要去车间……不，那累死累活的工作，哪里是他能干的事？ 好在他的脸皮够厚，既然此事由徐牧而起，他便直接找徐牧求情，这小子涉世不深，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找这个场子不迟。 只是，唐宏伟的算盘，似乎打错了。 徐牧如看白痴般看着唐宏伟，很诚恳地摇头道“我又没有针对哪一个人……要真连累到了你，我向你表示歉意。但关于面粉厂的岗位问题……恕我无能为力。” 徐牧语气很真挚，表情很严肃，道歉的态度也很端正。 但不知为什么，旁边的苏忠青很想笑，憋得很辛苦。 而唐宏伟却很想哭，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那种。 本来只是出来打个牙祭，顺便带侄儿装个逼，没事招惹这小子干嘛？ 话说回来，徐牧刚才说的是事实，与乔文敲定下来的这个合同，只是面粉厂与泰禾之间的一笔长期往来的业务。 至于牵扯到面粉厂的内部人事岗位变化，是乔文的决定，顺理成章的决定，貌似就跟徐牧没任何关系。 可这事情……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啊。 唐宏伟郁闷得恨不得吐血，他知道，徐牧刚才摆明就是报复，可报复的没有丝毫烟火气，却能置人于死地。 表面上不是故意针对自己，可这家伙轻飘飘几句话，却生生将自己打落尘埃，还是翻不了身的那种。 好毒。 这这这……这比直接出手狠狠揍一顿，还令唐宏伟感到难受憋屈。 尤其是他的道歉，一字一句，仿佛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自己脸上，生生作痛！ 明明是在报复，这小子居然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完成将自己摘了出去，摆出个置身事外的样子。 亏得他起初还认为这不过是个普通少年，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这是哪里冒出的妖孽啊？ 唐凌在旁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徐牧，他知道，不仅仅是唐宏伟这次栽了，连带着他父亲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整个采购部的撤岗撤职，居然是由自己而起…… 可偏偏，他却奈何不了面前这个仇人。 看着徐牧等人潇洒地转身离去，唐凌心中恨极，额头青筋怒绽，却又没有任何办法，那种无力感，令他崩溃。 尽管苏忠青一再要求，可徐牧还是没有回包厢。 他对大舅苏瑞林很失望，若不是亲舅，他刚才都忍不住要一拳砸过去了。 那种场面，他居然还要自己给对方道歉，怎么想的？ 别说自己占了道理，就算没占，作为亲人，首先你得站到我这边才是啊。 想到这个，徐牧就有些愤愤然。 苏忠青送徐牧两人来到酒店门口的花坛边，止步摇头“牧子，想不到你还挺阴，三两句话，就把那唐科长给坑到沟里去了。” “你就这么说我的？”徐牧摆手，瞪了小舅一眼。 会不会说话？ 这叫‘借势’，或者叫‘驱虎吞狼’也行，说什么阴不阴的，多难听。 “好好好，不提这个。我就是以为啊，你多少会给人家留点面子。这事要换成我，说不定还会给唐科长说点好话，等他保住职位后，大家交个朋友。这世道，以德报怨方显大丈夫胸襟，咱爷们大气点，把坏事变成好事……” 说到这里，苏忠青半是感慨半是告诫地轻声道“这老话说的好，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嘛。” 话说的有几分似是而非的道理。 但，这不是徐牧的道理。 还大丈夫……徐牧嗤之以鼻。 “舅，你太瞧得起我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徐牧摇头，表示不认可这个论调。 他从来不自认是个好人，但也不会主动去做坏事。 上辈子做销售，事事都讲良心讲胸襟，怕是早就饿死了。 从销售做到营销，徐牧早已认清了一个事实，世事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好坏，面对他人恶意，要想不为鱼肉，就得手持刀俎。 。 第五十八章 微起波澜 见苏忠青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徐牧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小舅这个人，天生乐观，做人做事都极为正能量，但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多少有些幼稚。 是的，幼稚。 在他眼里，这世上都是好人，所有难关，都没什么过不了的。 徐牧喜欢跟小舅打交道，但并不认可他的处世风格。 顿了顿，徐牧突然转移了话题“舅，泰禾现在的资金估计有些困难吧？” “还行，就是被福盛打压的有些厉害。你给支个招呗。” 在徐牧面前，苏忠青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出了泰禾现在最大的窘境。 再说了，即便是他不说，等徐牧回去还是会知道。 眼下福盛几乎挖走了泰禾全部的收粮车，犹如蝗虫过境，泰禾收粮困难，光靠存粮支持，怕也支持不了几个月。 了然地点点头，徐牧大力拍了拍苏忠青的肩膀“别急。真要我支招的话，只有一个字，等。” “等？” 苏忠青有些迷惑，但随着徐牧不解释，他也没办法，只能怏怏而归。 看着他的背影，徐牧也是有些无奈。 他不是想要卖关子，主要是小舅这个人，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每个把门的。真要是告诉他什么秘密，怕是没几天，整个榆林镇都知道了。 况且，有了那一纸合同，相信外公应该知道会怎么做。 “徐牧，我觉得你刚才打人的时候挺爷们的。” 等苏忠青离开后，郭嘉涵在旁突然开口道。 说这话的同时，她看着徐牧，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有水要溢出来。 小丫头从头开始一直都很安静，这种安静放在她身上极为反常。 要知道，郭嘉涵在平时生活中，向来被同学朋友称为小魔女，那可不是谣传。 就算是郭震，对这个调皮的妹妹也是极为头疼。 可偏偏在徐牧面前，如今的郭嘉涵却是表现得相当淑女。 当然，徐牧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毕竟他从来没在郭嘉涵的口中听过表扬，闻言有些诧异地瞅了瞅旁边小丫头，忙挺胸昂首做豪迈状。 “那是。话说……郭嘉涵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你这眼神挺恐怖的，看得我心里瘆得慌。” “……” 这人，夸他都不乐意？ 居然还说自己眼神很恐怖…… 郭嘉涵使劲跺跺脚，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只能噘着嘴生闷气。 换做别人，怕是她老早就张牙舞爪就动手了，可不知怎地，面对徐牧，她有点下不去手。 大概是太熟了，不好意思吧。 而且这家伙，貌似是有意在逗自己？ 这时，一辆救护车带着凄厉的警笛停在酒店路边，继而很快有人下车，抬着担架向里面急匆匆向大门冲来。 眼看郭嘉涵正低着头生闷气，根本没注意对面有人过来，徐牧连忙伸手，一把抓住郭嘉涵的后领，直接将她拎到身后“小心点。” 使劲拍开徐牧的魔爪，郭嘉涵瞪起秀眸“你有病吧……你拉手拉胳膊不行？非得要扯我衣领……快被你勒死啦……” 这家伙脑袋肯定有问题，就算是好心帮忙，也用不着采取这种方式，提衣领，亏他想的出来。 徐牧愕然，委屈地摊摊手“我这不是怕你被人家撞到嘛，再说了，那啥……你这么矮，我出手只来得及拉衣领，总不能抓头发对吧……” 说到这里，眼看郭嘉涵腮帮鼓得跟个小仓鼠似的，徐牧连忙住嘴，跟女孩子没法讲道理，浪费口舌，直接道歉好了。 “算了，对不起啦。”徐牧很光棍地赔礼。 事实上，徐牧的确是有他的道理。 他本身一米八的个头，郭嘉涵长得又比较娇小，才堪堪一米六左右。 再说郭嘉涵面对他低着头，徐牧情急之下出手，哪能够得着她的胳膊？只顾着衣领好抓，当下没管太多。 “啧啧……” 郭嘉涵还真有些无语，怪不得这家伙名字里有个“牧”字，当真是个木头，对女孩子出手居然还想着要去抓头发，傻了吧？ 还有，他居然嫌自己矮…… 看看时间还早，而郭嘉涵不知为何正处于抓狂中，徐牧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行了别生气了，我带你去游乐场吧。” 反正到了那里，等找到郭震，差不多就快傍晚了吧，到时候顺便把这丫头送回去，有时间的话，不妨去那‘正德托运’去瞅瞅。 要是能心平气和地跟那叫蒋豪的家伙谈谈，再花点钱搞定，那就最好不过了。 徐牧这边打着如意算盘，郭嘉涵可不知道。 见他终于答应带自己去游乐场，小丫头心里怒火瞬间化为乌有，哎呀，好久没这么放松去玩玩了，而且也不用被逼着学钢琴绘画之类。 开心！ 但，貌似自己现在正在生气呢？ 想到这里，郭嘉涵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故作矜持“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现在要回家。” “行，那我送你回去。” 徐牧大乐，这样更好啊。 只是，他话刚说完，身后便传来闹哄哄的吵闹声，还有人大叫这要他让开。 两人连忙闪到一边，循声望去时，却惊讶地发现，李梦瑶等人正乱糟糟地挤作一团，正向自己这边涌来。 等那些人近了，徐牧这才看到，几个人抬着的担架上，赫然是徐牧刚见过一面的关欣悦。 李思睿的老婆、李梦瑶的妈妈关欣悦。 此刻的关欣悦，根本就没有先前那般爽利劲，脸色苍白如纸，双眸紧闭，眼角处，隐隐还能看到泪痕。 这是？ “徐牧，你还没走啊，太……太好了，过来帮帮忙。” 在看到徐牧的时候，帮忙抬担架的刘永涛连忙大叫。 这次李梦瑶的生日聚会中，男生实在是太少，而清泉大酒店没有电梯，将一个人从三楼抬下来，委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向来没做过体力活的刘永涛，能支持到现在，也是颇为不容易。 徐牧连忙上前替换，下意识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到现在，他也注意到，李梦瑶正拿着一个黑色手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花容惨淡，看上去可怜之极。 要不是有两个女生正扶着她，怕是连正常的走路，她都没有办法。 刘永涛摇摇头“是陈师傅……就是李老师的司机，他在医院打来电话，说李老师被绑架了，对方在他身上留下一封信，要一百万……” 要钱？ 纵使之前在乔文口中已得到消息，可徐牧心头依然一沉。 李思睿和司机两人昨夜就已经出事了，怀疑对象明明是陈元君，像这种情况，了不起也就是被教训一顿，怎么还会要钱呢？ 若说私人寻仇，打一顿出口气，李思睿吃亏之后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但勒索赎金，性质就完全变了。 他陈元君堂堂青洪首富，为了区区一百万，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 。 |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