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想容 - xp1024.com
《醉花想容》


醉忆容

(容恒——花花不乖,今天又想你了)

“阿妈(三四声)!你又喝醉了。”

四五岁的小男孩小大人一般叉着腰,蠕蠕的嗓音,对着门边刚颤悠悠的摸着进门的女人佯装生气地吼道。瘦小的身影遮住了点点灯光,细软的发丝泛着晕黄的柔和,孩子童稚的小脸上皱起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褶皱,颇有一股少年老成了味道。

可才仅仅四五岁的孩子,少年老成也未免太过牵强。

总之这样反差的言语,困顿了灯光,低沉了飘散着刺辣酒味的空气。

在楼道一片悠远忽而闪烁的灯光下,泛起了好像空蒙夜色里忽而惊起的一声不满却又心疼的皱鸟的控诉。

却在下一步,小男孩飞快地奔过去替妈妈换好拖鞋,小手牵着走路不稳的妈妈进了屋。

“小乖,妈妈给你带小乖最爱吃的牛肉面回来了。”

女人说话含糊,已经醉的不轻,却记得紧紧地拽着手中的纸袋。

仅有的一点清醒让她堪堪意识到到纸袋稳稳地放在客厅矮桌上之后,便躺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蜷缩着纤细的身子如同襁褓里的婴孩。

淡淡颜色的沙发好像拥有特别的暖色调,像一块宽大的能够包容一切迷失与孤独的棉絮,将那小小的如同长久地漂浮在风中的布偶,终于紧紧地纳入怀中,暂得一片安宁。

小男孩站在妈妈旁边,看了一眼袋子中包好的面食,又看了一眼晕得不知所以的妈妈,忍下饿的咕咕响的小肚子,腾腾地跑了进小屋,女人精心地装扮的很细致的屋子,到自己的小箱子最底层找到了一张泛黄的被压制得整齐如刀片般刺人的相片。

“阿妈!爸爸来了”

小男孩双手捏着照片,被硌疼了手,跑过来,拿起妈妈细长的手,将那张照片塞了进去。

把妈妈的手指一个一个,牢牢地扣在那张照片上,确认了不会掉下来,才作罢。

女子指尖颤抖了一下,几乎用尽全力,缓缓地收缩葱白纤细的五指,慢慢将照片拿到跟前,明媚的眼中浓浓的情思,终于对上了照片里,俊逸的白衬衫。

细致的眉眼里烟雾缭绕的缱绻,一丝一丝地描摹着少年孤澈的身影,白色衬衣的少年依着砖青色的墙壁,猛然侧过来的脸,被淡淡的喜悦柔和了料峭。

“容恒——花花不乖,今天又想你了。”

明晰的青砖小楼作了陪衬,乌黑的砖瓦匍匐在少年的身影的背景里,在明暗交错的天幕边缘,在黑亮眸子下,黯然失色。

一抹簇新的白,笔挺的边缘折叠曲折断入少年修长白皙的脖颈。

一切,恍如昨日的贴近。

那人,恍若隔世的遥远。

温柔细腻的从舌尖喊出那个名字,最后一字,是哽咽着从她模糊不清的话音中溢开,颤颤地夹杂着哭腔的,像个撒娇的小女孩般,委屈,而又深情。

隐忍了许久的感情,从心口抽丝剥茧般地被扯出,每一寸缓缓地释放,轻轻地抽离,都牵动着血肉,扯出来千百倍的疼。

泪水折射出照片中倔强清俊的少年,溢满女人的眼,浓烈的情绪,盛装不住,流了出来,一滴一滴,顺着尖巧的下巴,沁湿了颈窝,濡湿了心房。

都说时间是万能的,可如今,让人饱受折磨的,反反复复重复着同一种撕心裂肺,而且愈演愈烈的浓墨重彩的疼痛也正是时间悄无声息地赋予的思念。

有时候,不是拼命的执着,不是心不死的痴念,明明是说着放手,说着别离,说着不见,明明是说了好好的。

可是,我又不乖了。我又不乖了容恒。

小男孩乖巧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吃着妈妈带回来得的牛肉面,低着头吸着面条,睫毛覆在白皙俊秀的小脸上,鼻翼颤动,吧嗒一声泪珠珠掉了进去,小男孩继续吃着和着晶亮的泪滴的面,仿佛那面香的连抬头都不舍得。

黑色的刘海,长长的足以成功抵挡住水汽氤氲,那不知名的情绪在眼角打转,回旋,倒流。

而心底的涌动的窒息感毫不怜惜地肆虐着,甚至不知悲伤为何物的幼小心灵。

静静的房间里,两种眼泪,思念同一个人。

女子哭得累极睡了过去,小男孩扔了包装盒,跑去抱着跟他一般大的被子,途中掉了两回,拾起,掉了,再拾起,终于拖到沙发上,忙上忙下,把妈妈勉强盖住。

看妈妈哭的睡着了,慢慢抽出妈妈手中的照片,跑回自己的房间,在小台灯下,看着照片中的人,蠕声道:“爸爸,小乖也想你爸爸,晚安!”将照片又放回自己的小箱子里,如同稀世珍宝般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地,放好。

连第一颗棒棒糖的甜度。

第一枚小红花的色泽。

第一具变形金刚的炫。

都比不上的,爸爸的样子,幼小的记忆中从未出现却又一直深深地刺入的渴望。

仿佛那种名叫爸爸的生物一直沉睡在他的床底下。

等他睡着了,入梦了,爸爸就该醒了。

那样小心翼翼地渴望着,偷偷地念想着。

仿佛一个不小心,连最后一根稻草,都会被折断

清晨,一抹阳光挤进了淡淡温馨的客厅,扯了一幅精光闪闪的珠帘来,细致的屋子内,女人穿着围裙,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挽着,塌下来一大缕在白皙细致的颈侧,柔美随性,不消片刻便从从厨房端来香喷喷的早餐。

“小乖!起床上学了哦。”女子穿过客厅来踩着一花骨朵儿的格格拖鞋到隔壁儿子的卧室,柔声地叫唤着。

小男孩撅着小屁股,红色的小裤裤斜到了□,揉了揉还惺忪的睡眼,掀开被子,套上小猪拖鞋,迷迷糊糊地走进洗手间,拿起自己的小杯子和牙刷,蹭蹭地开始刷牙。

女人摆好碗筷,换上职业套装,松下长长的乌黑的发偏着头用细齿梳子由上而下笼络着,余光瞥见儿子,手上的梳子一顿,滑溜的发丝又全部倾泻了下来。

“小乖没挤牙膏。”女子将梳子捏在手里,握得生紧。

小男孩低头,看了眼光秃秃的牙刷,偏着头,咪咪眼,露出白白的小牙“妈妈挤。”

女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摸摸小男孩毛茸茸的小脑袋,接过牙刷,拿起牙膏,很认真小心地挤上,递过去。

小男孩嘿嘿地笑了,把那透明的牙膏含在嘴里,捣鼓着,笑得满口白色的沫沫。

那时清晨烂漫,俊逸的男子,如此这般。

薄唇咬着光秃秃的牙刷在嘴里转来转去对她使着小性子,“不给我挤,吃我嘴巴的可是花花哦”

而后,只要他在,她便条件反射般地,天天挤好了牙膏,放在杯缘。

某人又笑开,“原来花花想让我每天都香香的,去吃你的嘴巴。”一副了解的神态,臭屁的看着气的晕乎乎的她,俊逸的脸上无赖着的表情都是让人着迷的。

“阿妈!小乖要好好学习,得到小红花。”小男孩站在校门口对着妈妈甜甜地道。

“妈妈下班来接小乖,小乖今天要开开心心的。”女人宠溺地捏了捏小男孩的鼻子,从挎包里拿出一本花花绿绿的小人书来,背着不远处的班主任“小乖,来,放在书包里藏好,下课时看噢。”

母子俩背着门口的老师鬼鬼祟祟地咬着耳朵。

“妈妈,我知道,老师婆婆很笨,逮不到的。”小男孩趴在女子俯下的耳朵便偷偷地说。

“我儿子最聪明了!乖儿子再见!”女子心疼地揽了揽小男孩,才又放开。

“阿妈!再见!”小男孩使劲地像女人挥着小手,转身背着小书包和其他宝宝一道进了学校

“苏经理,您要的报表已经整理好了。”男秘书开了门,散了满屋子的光亮,苏经理的办公室里的光线总是有些暗淡,淡淡的感觉,像是故意从人群里抽离,不管喧嚣的马路洁白的天幕,独自咀嚼一半明暗的光线缠绕成的情绪。

苏以荷,仿佛很多时候,不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

将一叠资料送到女人的办公桌前。

“好的,谢谢!”柔柔的嗓音,女子从一堆繁重的工作中抬头接过来,又低下头去。

男秘书有些讪然,看了女人伏着的螓首只露出柔软的黑色发丝,怔忪了半响,离去。

出门时正好遇见走来的崔总,男秘书恭敬地问候,门在身后啪地一声,关上。

男子忽而觉得有些涩然。

——崔琰,一表人才,富贵多金。

——苏以荷,秀外慧中,善良温厚。

正好相配。

别人都是多余。

却不知,

在苏衣荷疼着依赖着的那人面前,

别的男子千般好、万般好,也是多余。

崔琰进门,西装笔直,修长俊美。

苏以荷正查看各个子公司的财务报表,抬头看了进屋的男人一眼,很礼貌地从皮椅上起身,“崔总,您有事找我?”

“昨晚你醉的不轻现在还好吧?”

昨晚公司举办庆功宴,苏经理酒量好,人尽皆知。

本是让她陪着合作方喝几杯,后来她竟独自一人越发地喝的厉害,一杯一杯,像是喝水似的往肚子里灌着,劝着不住,不给喝酒,就一个劲儿地哭,哭得歇斯底里。

他还从没见过端庄温和的她那般模样过,就像是吃不到糖的孩子般闹腾,绝望哭泣的模样抽心的凉。

今日虽擦了淡淡的粉,还是挡不住眼圈的红肿。

苏以荷抿了抿唇,有些歉意地道,“我还好,对不起,崔总,昨日我失态了。”

“人没事就好。这个酒后喝了以免伤身,放在这里待会喝了罢。我先出去了。”崔琰将手中提来的保温桶放在办工作上,不容拒绝。转身前看了看温柔干练依旧的苏以荷,眸光深沉。

苏以荷才注意到方才他手上提着有东西,欲开口拒绝,忍了忍,把话咽了下去。

“崔总!”苏以荷改口叫住了欲离去的男子,神情认真,眸光坚决。

“跟苏氏的案子,请总裁让刘经理代为处理。”

崔琰愣了一下,眼中的疑惑很快掩去,答道,“好。”

“谢谢崔总,我会加倍地努力工作。”苏以荷诚恳,低着头。

崔琰的眼神,她看得出,曾经,她也是这样,满眼的柔情看着那个曾经纤细倔强冷俊的少年,一次次,直到成了习惯。

她要努力工作,心中再一次告诉自己,这个男子的深情,她给不起,也不愿给。

崔琰看了她一眼,神色莫测,嗯了一声,合上了门。

苏以荷看了看桌上的保温桶,起身走向垃圾桶的方向,倒得干净,干脆。

仿佛晚了一刻,就会赌气地喝了个精光

许多年前

雪白的病房里,阳光柔柔地在墙上地面上打下朦胧的剪影,两个人影子射在墙面上,一动一静,再没有和谐如此的如同攥在玻璃窗里的美好的,艳艳清晨。

“花花,以后只喝我做的汤,别的男人的,不许喝,知道否?”俊逸的少年,修长的指骨,端着汤勺,喂着病床前的女孩,旁边的垃圾桶里,是刚刚被他扔掉的学长送来的大补**汤。

女孩愣愣,小声地嘀咕“那你不做汤的时候,我会饿死的。”

少年神情认真,倔强地,一字一句,“饿死也——不、许、喝——”

女孩有些委屈,抿起嘴角“都不管我死活不听!”

少年笑,指尖轻触着女孩睡觉揉得乱糟糟的发“好了,花花,我说的是不准,男人的,不准,女人,你阿妈,可以。”

女孩笑,笃定地说,“阿恒,你若哪天敢不给我做汤了,我就喝,其他人的,包括男人。”

少年黑了脸,手上却依旧不停地温柔地喂着女孩,沉默,半响,憋出一句话,“我——不能做时,你要乖乖地等,知道么。我,一辈子,都想做的。”

女孩听话,温和地点了点头,笑意弥漫了细致的眉眼说,阿恒,我等,一辈子。

如今的苏以荷,昔日那个少年口中宠溺没正经地唤着的花花,终究是不喝别人的汤的。

为的不是那一句,我等,一辈子。

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回味,仿佛当初那酸涩的甜蜜的隐忍的激烈的东西还萦绕在舌尖,就像含着一口丝滑的巧克力,断然不会吐出,却也更不忍,不舍得,吞下。

这是容恒离开的第五年,苏以荷不闹、不喜、不悲。

只是有点不乖。

苏以荷可以任何人面前都是温和安静的,

但是,容恒,你给我的权利。

让我一辈子都可以想你。

想你得时候都可以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过后,

都可以假装

看到你轻扬起的嘴角。

可以想你,真好。

天堂的某个角落里,搁浅了我一生的不悔。

已是陌路

(那人已经刻在骨子里,就算把我挫骨扬灰,也决然忘不掉了。)

周末傍晚,晴日正好,春末夏初的气息还是淡淡的凉,苏以荷牵着儿子,手里拿着刚从游乐园里赢回的雪白色的长毛兔,小家伙一蹦一跳的,稚嫩的言语唱着儿歌,夕阳斜斜地披下满地的柔和漾出一长一短的缩影。

长发在风中婉转成迷乱的弧线,那两人因为这阳光的点点渗透,有了尘世的的光刻的侧脸和真真切切的黑色如泼墨般浓稠的倒影。

楼道前的男子长身玉立,看见归来的身影,眸光转瞬清亮,阳光都绕了一个弯。

“舅舅——”小男孩欢快地叫。

秦翊迈着修长的腿朝母子二人走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俊美的脸上满是宠溺,“忻儿想没想舅舅?”

小男孩转着脑袋认真思考的模样,半响撅着嘴,“不想,不想,舅舅都不想忻儿,这么长时间才来一次。”

秦翊笑开,“舅舅不好了,跟容忻道歉。”

容忻认真地看着舅舅,果真思考了,很是诚挚的双眸看得秦翊心惊胆颤:“好,我原谅你了。”

——“好,本大爷原谅你了!”

三个字的差别,仿佛跨越了三世的时光和洪流,变了味道,扭转了情思,由另一个人流着相同血液相同眸光的稚子说来,像是迅猛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所有。

秦翊掩饰住了有些破碎的眸光,转身。

看了一眼苏以荷,还好,她只是略微侧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以荷,最近还好吧?”

苏以荷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还好,这边有生意?”

“嗯,顺便来看看你们。”秦翊拿过长毛兔牵着小容忻的另一只手,三个人一同进入楼道。

“笑笑没跟着来?”苏以荷背过光,睁大了眼,笑容在暗了的背面盛开,迷了眼的缱绻柔光。

“呃以荷,笑笑又有了,不方便”男子俊脸微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柔光。

转瞬看到苏以荷开门的背影,消瘦孤单的,心中腾升起了悲戚之感。

这么多年,以荷好像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如今也该二十七了,一个女子,形单影只的,看了不免让人心酸。

吃过晚饭,小容忻早早地跑到自己的小屋子里拾掇摆弄着舅舅刚买来的变形金刚,忙得不亦乐乎。丝毫不去打扰大人们的“谈话”。

看着小男孩乖巧的模样,秦翊翻滚了喉结,硬生生地咽下了涌上来的心疼。

“以荷容忻才五岁这样下去,对孩子不好”

两个同样失去的人,秦翊只能狠下心去偏袒一个。

苏以荷擦桌子的手顿了顿,看着乖巧的儿子,低了头,继续擦。

“以荷就算是为了容忻,你也该考虑考虑。”秦翊拉住苏以荷几乎是机械般忙碌的手,桌子已经被擦得折射出亮的刺眼的光了,将她按在沙发上坐着。

“以荷你看看容忻过于早熟对孩子不好。”

“没有父亲的家始终是残缺的,你不能因为放不下去剥夺容忻本该享受到的父爱,以后的路还长,你一个人扛不下来。”

秦翊咬着牙狠了心地劝苏以荷。

“以荷,容恒要是知道你这样,他在天之灵不会安心的,以荷容恒那么疼你,怎么舍得让你们孤儿寡母”秦翊说着有些酸楚,看着苏以荷沉静的低着头。

“以荷,万一有一天那边发现了容忻的存在,没有完整的家庭,抚养权都不一定能夺回来。”秦翊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心中也是一个劲地暗骂自己卑鄙,就算是容忻真的被容家发现,他秦翊也会是第一个冲出来阻拦的人,他本该这样说来着。

可是,这世上,除了容恒,除了容忻,还有谁能扭得过这温柔外壳下烂了口舌,强用手段都逆转不了的坚定。

那着容忻说事,一直是苏以荷的死穴,那人走了,遗留下的这么一根实实在在的苏以荷的软骨。

苏以荷听了猛地抬头,眼中难以压抑的苦楚,恍惚了半响,瞥了头,正好对上容忻黑亮的侧过来的眼和微笑着的童真。

“妈妈,我们一起陪着爸爸,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

那时容忻第一次学会一笔一画地写上永远这个词语,作业本上扭曲的一行字,用“永远”造句。

抬起头来看着妈妈的纯真,那么坚定,那么勇敢,也那么脆弱。

在他还不知道永远的意思的时候,就许下了永远的承诺给了永远也见不到的人。

苏以荷强自镇定,看着儿子的侧脸,一字一句都坚定“秦翊,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把忻儿留下,最坏不过鱼死网破。我这样不能再连累了别人,我一个人能把小乖照顾好的真的”

苏以荷心中的无措和茫然被死死地扣牢,她一定会照顾好儿子的,一定会的。

秦翊叹了一口气,“以荷,不是让你硬去接受一段婚姻,你尝试着感受身边的人,不要把自己给困死了。”

苏以荷转过头,眉眼认真地看着秦翊,“要是,能够看到其他人,我又何尝想把自己逼死,可是,那人已经刻在骨子里,就算把我挫骨扬灰,也决然忘不掉了。苏以荷这辈子就要想着容恒过下去了。容忻知道,他有一个好爸爸,时时刻刻在天上看着他,所以他会很乖很乖,他会很快乐,我只求我们母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你不要逼我,真的,我真的做不到,我试过。”

吸了吸鼻子,弯了嘴角,“秦翊,你也爱过,将心比心便是。”

说完苏以荷起身拿着抹布进了厨房。

秦翊盯着茶几出神,容恒啊容恒你果真是害人不浅。

秦翊出差一个月,每个周末无一例外地带着小容忻那里热闹去哪儿。

看着那张俊秀的小脸,溢满了熟悉的那人的棱角。

这么一个酷似放在身边,想忘记何其容易!

抬头看着空远的天边

容恒,我隐瞒的有多辛苦

但愿老天有眼。让你们再不相遇。

或者,让你们相遇了再也不分开。

可是,这么天煞的一对,断了翅膀的鸟儿,如何双宿双飞去完成那个再也不分开的梦。

连曾经青春做了陪嫁的你们都未度过的劫难啊。

死去的容恒还爱着疼着眷恋着苏以荷,

而活着的容恒早已经记不起曾经的情深似海。

不见,也罢。

不见,真的是最好。

车上的手机音乐飘扬,唤回了秦翊的思绪,拿起手机,秦翊的手捏的紧。

按了接听键,清越低沉的男声便传来,“喂,秦?”

“zoe(卓佚),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端低低地一笑,“最近会回国一趟。”

“公事?”

“嗯。”

“好,那我们首都再聚。”

“ok!我还忙,先挂了。”

“好。”

大洋的另一端,清隽的男子放下手中的座机,揉了揉眉角,翻了翻日历,幽深好看的眼眸泛起怅惘。

那个地方,好像真的特别的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泛起思乡的情节来,这短短的几年的回忆贫乏的可以,难道潜意识里真的有种强烈的归去感。

俊逸的嘴角紧紧地抿着,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挥去那陡然而至的空虚。

2010年意大利,罗马。

奢丽华贵的高楼,从来都是权势的象征,黑色的霸气被宣泄地,适当恰如其分的适当。

晶白色的黄金雕刻的字母,在黑色的大理石楼面上熠熠夺目,嚣张地占据了这座高楼的一个楼层,被精美地雕刻在最显眼的位置。

—— royal—king。

夜光的掩映下,二十四层高楼上的灯光依旧明亮的犹如高空中的繁星。

zoe,royalking的新一任执行总裁,是个年轻俊逸的东方男子,上任三年来手段凌厉非常,将横揽房地产,旅游,餐饮,娱乐等等各种行业的国际贸易公司势力扩张到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一时间声名大噪。

从未在杂志封面上露过面的传说中的人物,行事极为低调,保密工作做的滴水不漏,传言royalking的总裁黑白通吃,媒体只能仰天长叹。

zoe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五光十色斑驳陆离的美丽城市,华而不实的感觉越加强烈。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

一个高大的意大利男子进门,看见落地窗前的男子,恭敬地道“总裁,老爷子请您过去赴家宴。”

zeo转过身,拿起沙发上的银灰色西装外套,步伐沉稳优雅“走吧。”

银色的轿车在夜色中犹如一尾海中穿梭的活鱼,迅猛,矫健。

步入古典庄重的中国风味的别墅,zeo朝客厅看去,敛下眉,明了老爷子的用意。

餐桌上老爷子和一位酒红色晚装的年轻的女子正聊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远远地退在一旁。

见到门口走来的人,老爷子会心一笑,美丽的女子扭头,惊艳的立马红了脸。好俊的男人!

“zoe,来来,过来坐下。”老爷子指着和女子挨着的位置,饱经风霜的脸上柔和几许。

zoe拉开座椅,坐了上去。

“zoe,这是安弥公爵家的小姐,佩丝。”

老爷子耐着性子干着媒人的差事,想他卓不群叱咤一生,可给人牵线这事儿还是头一次做。

他这个外孙今年也老大不小了,趁着事业稳定时定下来也好。

“佩丝小姐,您好!”zoe用熟练的意大利语言向旁边这位小姐问好。

老爷子见孙子很礼貌,微微放下了心,咳嗽了一声,“zoe,外公方才已经吃饱了,让佩丝小姐陪着你,慢慢吃,外公就不陪你们年轻人了。”说完老爷子有些心虚地扯开了椅子,忍着其实还未进食的肚子,上了楼,立马打发身边的保镖偷偷去厨房捎东西去了。

为了外孙的婚姻大事,可苦了我老头子了哟!

佩丝见旁边的男人优雅地吃着晚餐,俊逸的侧面泛着柔和的光泽,线条尖刻优美的下巴伴着咀嚼的动作,十足的魅惑性感。

可是卓爷爷说zoe喜欢柔美温婉的女人,所以按捺住心中的难耐,一派端庄地拿着不甚熟练的筷子,强忍着好奇吃完了饭。

zoe吃完晚餐,看了眼旁边已经吃好端坐着的女子,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自己端了一杯。

“与佩丝小姐共进晚餐是zoe的荣幸,希望小姐今晚尽兴而归。”

佩丝见zoe主动开口,心中雀跃,温言温语地道,“难得总裁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是佩丝的荣幸才是。”

“佩丝小姐真是难得的善解人意,今晚不知佩丝小姐是否愿意让zoe亲自送您回府?”

佩丝听说zoe要亲自送自己回去,脸上马上柔得能滴出水来,温婉地点了点头。

当zoe打开车子,很绅士地请出车中的美人,俊逸的一笑,迷了人眼“希望小姐好梦。”

佩丝才从甜蜜中回过神来,看着远去的银色轿车,咬着唇,这个男人真是!

却是连瞪着的眼神都是娇羞的。

卓老爷躲在书房吃了一顿饭的功夫,见外孙又回来了,左看右看,“zoe!佩丝呢?”

zoe边上楼梯便回头,“外公,孙儿已经把佩丝小姐安全送回去了。”

卓老爷子瞪着外孙的背影,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这个小兔崽子!

却又不能明言说他是为了说媒才让他回来吃饭的,不然这小子下回可不会这么容易回来了,老爷子咬咬牙,恨铁不成钢地踱着步子进屋去了,踏着木质地板蹭蹭地吱呀着响。

冲了澡,躺在床上,深色的窗帘将屋子掩映成无边的黑暗,翻卷着或明或暗的黑夜。

一天的工作繁重至极,明明是困得很,却始终得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睡,zoe挫败地起身,倒了水喝下了一把药片,才迷迷糊糊陷入沉睡。

睡梦中纷繁的碎片一幕一幕,分不清是究竟是梦还是那些已然忘却的过去,努力地想去探寻分辨,却被更深层的悲痛硬生生地折了念头。

那伤痛的滋味几乎压断了呼吸,zoe惊喘着又一次被这断断续续的理不清的过去弄得悲痛欲绝。

额头上密密的汗珠晕湿了鬓发,汗水潺潺地泛着清冷。

睁着眼望着空茫的黑,直到黎明的光线一丝一丝地从窗帘的缝隙挤入,像是终于从黑暗中被拯救了出来。

回忆是他难以触碰的逆鳞,zoe强忍着痛苦。

从前他是一名政府权益下的牺牲品,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已经死了。

现在他是zoe,要为了royalking活下来。

这样看来,命运似乎还是善待他的。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用工作来麻痹总是像是幽灵般如影随形的过去刺痛的灵魂。

重复,重复。

像是海浪中跌宕起伏的浪头。

上下忽闪。

若不是无缘由地在生命的长河中消泯。

那就和暗礁作伴。

换得一瞬间如同碾入地壳地粉身碎骨。

相忆难

(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恰好赶上了。)

“请坐!”关玥见了推门而入的女子招呼道。

女子一身藕荷色的秋装,温婉的气质由内而外,柔美的让人感觉这空气都是香甜馥郁的。

苏以荷坐在白袍医生桌前的靠椅上,安静的如同初见。

还记得四年前第一次见面,是夏末未至的光景。

女子的静好,足以隔绝窗外聒噪的鸣笛和喧嚣的市井,落叶也从窗缘慢了镜头慵慵懒懒地滑下来,寄居在窗柩一角,蜷着蜷着睡着了。

风儿时停时歇,有种绕过空气的错觉,安缓地抖动着女子的发丝,拽着拽着。发梢荡秋千。

关玥彼时抬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坐着的女子,过于静好的气质很难想象到,她与精神科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请问小姐是来进行心理治疗或咨询的么?”关玥很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关玥看着这位小姐,竟忘了翻阅手边的病例。

其实心理咨询的都在她的外间,她身为心理咨询的主脑,只是治疗一些很棘手的病人,简单的心里病直接外头的资历浅一些的医生就可以解决了。

苏以荷看了眼坐在前方的医生,细致的眉眼里眸光恳切,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关玥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中温和地隐忍,颇有无语咽泪装欢的情节,脑中凭借很丰富的治疗经验天马行空地联想着。

“请问,小姐是被男友抛弃了?”按理来说这女子温婉可人,若是好男人不会这么没眼光吧,若不是好男人,这位小姐也不用严重到要来进行心理治疗啊。

苏以荷皱眉认真想了想。

很快地否决了。

不,容恒爱她,疼她,容恒没有抛弃她。

容恒正在天上看着她呢,一步都没有离开。

女子于是摇了摇头。

“小姐是暗恋某个已婚男人了,不敢说出口,长期无法压抑么?”

女子还是摇头。

“小姐,心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以荷摇头。

“”

“”

“”

关玥问了不下十种可能,看着面前一直摇头的安静的女孩儿,终于认输地放弃了,漾着通透的眸子,两手交错相握,一番稳重的姿态。

“小姐,呃说一下您的具体情况吧。”

苏以荷抬起头,蠕动着嘴唇,望着医生,细细的音调“我想他,很想”

压抑的思念顺着话语从心缓缓地窝蔓延直到冲出了眼眶,翦水的眸子中柔光缱绻。

关玥见多了各中哀痛的,愤恨的,悲伤的,挣扎的,无力的眼神,自称练就了一番钢筋铁骨雷打不动的心,却还是被眼前这女子孩子似的短短一句给懵怔了。

关玥温软了语气,轻轻地问,“他在哪?为什么不去找他?”

苏以荷抬头,看了看明媚的窗外,阳光打在侧脸上,泛起淡淡的痴缠,“他在天上,在空气里,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可是我看不见,摸不着也听不到容恒他怕寂寞”

关玥心中一痛,原来是生死两隔。

世间最无奈莫过于——生离、死别。

现代物欲横流的社会如此痴情的女子实不多见,心中微微惋惜这一对苦命的鸳鸯。

“他走多久了”关玥问得很小心翼翼,生怕打乱了这女孩子的柔和静好。

苏以荷缓缓地收回窗外的目光,敛下眼睑,指尖无意识地扣着衣服边。

“三百六十一天。”

“呃”关玥顿了顿又问。

“是近来才发现自己承受不住了么?”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长了应该会慢慢淡忘这伤痛了吧,关玥心中乐观地想。

“不是”苏以荷低了头说出轻声自责的意味。

“我自杀过”苏以荷声音减弱,回答得好没勇气。

“他刚去的时候”苏以荷鼓起勇气伸手露出自己白皙无骨的手腕处明显丑陋惊心的疤痕,复又用衣袖盖上。

关玥咽了咽口水,见女子抬起头,咬着唇。

“医生,我想好好活下去,我想坚强地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宝宝。”

“我软弱了,容恒会不高兴的,我要好好的替他照顾宝宝。”

关玥看着女子焦急的模样,原来如此。

有时强撑的活下去比死更难,心中也不免为这个女孩感到凄然。

不过好在有了孩子,不然,今日这个女孩儿怕也是早就

“好,我们慢慢来,你肯定会把你们的宝宝照顾好的,相信我!”

关玥的话仿佛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苏以荷放松了紧紧绞着衣服下摆的手,无措的像个小孩子般,静静地等待大人的指示。

“告诉我,都在什么时候想他?”关玥低着头,认真地观察女孩儿的表情。

苏以荷思索了片刻,“早上醒来,看不见他,想;吃饭,想;洗衣服,想;走路,想;睡觉,想”

认真地从一天的开始到结束苏以荷用了冗长的可以描述每一个细枝末节的排比句来诉说心中的思念。

关玥耐心地听着女孩儿濡濡地一字一字极为认真地回忆着一天中的每分每秒,那细细密密的时间的缝隙里,竟然全部都塞满了脆脆诺诺的一个字——把无尽相思放在心上的念念地绝望的想。

“想他时开心么?”

“开心也不开心。”

“为什么开心?”

“想起他的模样,倔强的,强势的,无赖的,撒娇的,开心。想到他爱我疼我宠着我,开心。”苏以荷的嘴角弯出疑似幸福的弧度,空茫而悠远。

冥冥之中能有那么一个人疼宠着,要多少个生生世世的对佛禅念,要多少缕孤烟燃断。

“可是,容恒他他走了,他很挑剔,很脆弱,很怕孤独,他一个人”苏以荷抬头眸子心疼的情绪凝结的如同阳光般刺眼。

“那么小姐是担心他,所以不开心?”

苏以荷眸光暗了暗,“担心也想他。”

关玥心想这女子口中的男子该叫容恒吧,不知是是怎样依赖着的两个人才能这般生死都阻隔不了的牵挂忧心。

爱到深处,自然万分想念,何况此生不复相见。

情到骨髓,端得疼到心尖,只因yīn阳再无欢颜。

世上最美妙最伤人最甘之如饴食之如缨瑮的事情只此一件啊。

“那么,小姐为何想到看心理医生?最近出现什么反常的状况了么?”

“我睡不着疼。”苏以荷紧紧地抓住心口的衣服。

关玥想以荷这边扶了扶身子,果然见到女孩儿眼睑被粉底勉强遮盖的黑眼圈。

“多久了?”

“三百六十一天”

“以前没发觉?”

“习惯了没注意。”

“只是最近要上班白天很累,晚上,睡不着。”

“现在自己一个人要上班又要看孩子?”关玥皱了眉问。

苏以荷点了点头。

关玥瞥见一旁的病历本,指尖轻轻翻起。

苏以荷,女,二十二岁,失眠伴有轻微癔症,病症一年。

一个女孩家,年纪轻轻就要扛下这么重的担子,关玥心中也是唏嘘,想着尽力地帮帮这个女孩儿。

从名片夹里拿出张名片,撕了一张纸,刷刷地写下一溜的字迹。

“苏小姐,这是我的电话,这个是我家的住址,离这里不远,您的情况,需要慢慢的治疗,还请您有信心,苏小姐感觉烦闷活着压抑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工作之余去我家里,我的工作时间是早九晚五。”

苏以荷结果来名片和纸片,看了看,嘴角轻轻地咬着,随即温柔地笑开,“谢谢关医生。”

这个医生,是怕她交更多的出诊费吧,以荷心中轻微暖暖的,将名片和纸条放进包里。“关医生,再见,还有等我工作稳定,我会报答关医生的。”说完以荷起身拉开了门走出去。

很通透的女孩儿,关玥赞赏地看着离去的背影,只是上天对她,未免太过苦情了些。

一个星期以后的傍晚,苏以荷早早地等在关玥家的胡同口,单薄柔弱地在夕阳的余晖中好像薄薄的一片,蝉翼般美丽而又脆弱。

关玥记得这个女孩,领着她进了屋。

“苏小姐请先坐下。”关玥将苏以荷推到客厅的沙发上,自己跑去倒了两杯茶水。

苏以荷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关玥的身影,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面前递过来的飘着幽香的清茶。

关玥看着苏以荷的眼神有些不对,坐下来。

“想起什么了?”

“容恒爱喝。”苏以荷盯着杯中打着卷儿在水中舞蹈着的细嫩的毛尖被水缓缓地撑开成一小片碧绿色的清香。

容恒最爱喝细小的毛尖,舌尖爱卷着碧绿色的茶叶一股脑儿吞进去,冲了满满的一杯总是喝得见了底才罢休。

每每那时,总是露出五岁孩童一样纯真懵懂的神奇,他满足地不可思议,她也是。

关玥顺着苏以荷的情绪缓和地问,“苏小姐,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么?”

苏以荷抬头,眸光清亮了些许,柔柔地点头,像是找到共同分享甜点的孩子。

“初遇那年,我十岁,容恒十二岁 ”

低软的声音将两人卷入时间的洪荒中。像一位被时间和命运流放的人,终于翻开来过去,剖解开过往的酸甜、伤痛,再一次获得重生。

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恰好赶上了那薄弱且弥足珍贵的缘。

只是那时候,苏以荷不是张爱玲前辈的读者,不晓得于万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是她这辈子一万万分的牵挂。

以及,千百万的他人都作了将就的无法取代。

匆匆那年

(那个少年,嘴角带着血迹,淤青红肿的脸看不出模样,可,那双悲戚孤绝倔强脆弱的眸子,成了苏以荷,此生沦陷的开始。)

常常想象爱情来临时的样子。

是该从仙侣琼音的美妙乐章里散发清香的朝露边缘划过,还是该从轰烈的初阳迸发出希望和光亮的朝霞里被描摹,亦或是凄美的江南的烟雨将相遇婉转成一段难忘千古的诗情画意。

其实,想象再美,也没有现实来得,哀艳顽感。

原来,以爱为名的邂逅,千百个模样。

甚至,在我未曾萌发的薄弱年纪。

爱,来得狼狈,走得匆忙,卷去我最初的忙乱。

初遇容恒的那年,只是匆匆一瞥,倔强的几乎看不清容貌的少年,在苏以荷的幼小贫瘠的生命中擦身而过。

这是一场吉光片羽的人邂逅,脆弱的却又强势地生生闯进苏以荷的生命之中。

短暂的邂逅却只成就了,她一人的不可磨灭

那年小镇上,十岁的苏以荷,还叫叶荷的苏以荷,穿着碎花布块的小棉袄的苏以荷,简朴,单纯,善良。手中提着的,是刚从拐了三个街口,很长的一段土路离家两里路的徐老爷那里买回的豆浆和油条,还有一个小小的带着印花的本子,阿爸今天刚去城里卖了收上来很久的红薯,稍带着准备年货,回来就乐呵呵地塞了钱让小荷上街买东西吃去。

黄昏的乡村像是隔绝了一切喧嚣,从世俗的边缘划过,碰撞出零星的火花之后倏然归于沉寂的世界一角,地球一隅。

袅袅的炊烟是一条顽感的谱线,曲曲曲折被农夫长满老茧的手,熟稔地用麦秆,用入冬收割来的荒草,用孤独的枝桠,用一切即将凋零的生命做出最后的颤抖和怒吼合唱出的妖艳的歌,鬼魅一般腾升到它们永远到达不了的高度,静静地看着宁静的土地,像是口中呼出的最后一口白气,吹着吹着,就散了,就淡了

宁静的一隅,瘦小的身影在一切安静的跳跃的背景中奔走。

冬天的空气,清冷,但以荷还是跑出了粉粉的汗,脸蛋儿红。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叶荷是农村的孩子,胆儿大,乡下人也淳朴,没有城镇里那些女孩儿夜里不许出门的规矩,小荷怕阿爸等得急了,沿着小土路,走得很快。

叶荷从来都是乖巧的,叶爸爸和叶妈妈对小荷更是疼到了心坎里,逢人就说,

“我们家小荷,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哟,聪明得紧,贴心得紧。”叶妈妈边洗衣便对旁边的阿婆道。

叶爸爸坐在田埂上累得疲惫时,想到家中的小叶荷,这孩子有出息,将来定是不能亏了她的,要继续供她读书,上大学,不能像别家的丫头随便就嫁了人养孩子。

很多时候,也许是接连着几个月,正午的太阳像是密集的热毒,站在最暴露最有利的高度肆意地吐息,将田野中的一切都鞭挞个遍。也毫不留情地将男人的背晒得红紫,那些细细密密的汗珠好像红了眼睛哭出的泪,然叶爸爸只是随即起身,擦了擦汗水,顶着热辣的太阳,加倍辛勤地干起了农活。

那时的她,是小叶荷。一张果真如荷叶般的秀气脸蛋,出落的越发明媚细致。

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老叶家有个顶漂亮的女娃娃;十里八村的娃娃们都晓得,他们有个父母天天耳提面命要学习的榜样,是个丫头片子。

小叶荷踩着冷硬的土路,小棉布鞋踢着路上的碎石咔咔地响着,呼出的气在寒冷的黄昏变成一缕白烟,跟手冒着热腾腾的汽的豆浆一个样儿,小麻花鞭子在肩膀上抖来抖去。

随意的一瞥,小叶荷却是差点惊叫了出来的,那一抹很刺眼的白晃晃的分明是个人,躺在路旁的收割完稻子的已经枯黄的黄土田里,让对“抛尸荒野”这个词已经有点概念的叶荷很快地有了不正当的联想。

小叶荷几乎是闭着眼睛跑过这段路的,不看那躺着的尸体,无视地继续逃离,可是,一声闷哼隐隐从后方传来,小叶荷生生地顿住了步子。

“该死的丫头,你还哼跑!”那个“尸体”很困难地说完,便再也没音了。

叶荷站着不敢动,殷切地希望那“尸体”再多说两句,表明,她听到的,不是鬼话。

半响,无声。

叶荷合上手掌,口中喃喃,土地爷爷,观音娘娘,请一直看着我。

走到那具“尸体”旁边,叶荷觉得刚才的跑得热乎乎的都沁成了冷汗,一个少年的身体,面朝下趴着,身上衣服凌乱不堪,就着昏黄的光线,依稀可以分辨,有泥巴,和血迹。

叶荷咬着唇,伸手,触电般快速地碰了碰那白色的皱巴巴的衬衣,少年清冷的天里,却是只着了衬衣,还好,温热的。

微微放下了心,叶荷将豆浆油条放在一旁,使劲地将少年的身体翻了过来,见到少年面孔的时候,叶荷再一次被惊得坐到了地上,青紫的乌黑的红肿的,根本分不出面目来,只有削尖的下颚还依稀有着俊秀的形状。

天快黑了,叶荷定是没力气将少年弄起来的。

叶荷趴着,一直努力地唤着少年,焦急,并且有些害怕。

“你醒醒,睁开眼,求求你,醒醒啊”

叶荷一边喊着,一边摇晃着少年的肩膀,很久。

许是终于有了效果,少年嘶的一声,嘴角颤动,睁开了困顿的双眼,对上了眼前明媚的眸子。

苏以荷陡地一紧,全身的血液从心脏逆流万分疼痛。

——那里满是她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那个少年,嘴角带着血迹,淤青红肿的脸看不出模样,可,那双悲戚孤绝倔强脆弱空洞茫然的眸子,成了苏以荷,此生——沦陷的开始。

少年看了叶荷半响,口中喃喃,“不是我家的,丫头。”那眼神,裹挟着失望的浓郁波涛席卷而来,又一次毫不含糊地击中了幼小的心灵,准!且狠!

少年很柔顺地,被叶荷半拖着,脚步踉跄着走。

一步一步,艰难,缓慢。

一步一步,乱踏,茫然。

小叶荷耐心地牵引着,死命地撑着,怕再摔着了这个脆弱的少年;

叶荷脑中就自然而然地蹦出这么一个词儿来,少年,的确符合“脆弱”这个词儿,即使他有着瘦高的个子,倔强的神情,然脆弱的是灵魂。

昏黄的小路上,树叶影影重重地盖满的前方,两个人走的仔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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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把药端去给那孩子喝了。”叶妈妈在厨房里煎好了药,叫着外间的小叶荷。

“阿妈!来了——”叶荷从少年旁边的小方桌上的一堆寒假作业中抬起头,应声。

“啰,张嘴——”小叶荷手里端着药,坐在一方矮矮的小凳子上,半俯下身子,对着满是膏药涂抹的脸,细心地把小汤勺放在少年嘴边,微妙倾斜的角度,少年几乎只要一张口,就能喝到。

少年瞥了眼纤细的手捏着的瓷勺,上面黑糊糊的药汁,皱眉,但这皱眉的表情已经被额头上厚厚的膏药抹杀了。

“啊——”小叶荷张嘴示范地哄着,俨然把少年当做怕吃药闹别扭的小孩子,因为那倔强不屑的眼神,的确是不肯吃药的。

少年扭过头去,揉得乱乱的短发是亚麻色的细丝,茸茸的像是受伤的小猫,果然,不吃药。

小叶荷急了。小手轻扶着少年唯一没有伤痕的耳侧,将那倔强的头颅缓而柔地重新小心且用力扭了过来。

细致的眼紧紧地瞪着少年有些冷淡的眉眼,粉粉的唇温柔地抿着,抿成一股默自坚持的弧度,盯着,看着,那张可以说是很丑的带着些黑绿颜色的滑稽的脸,似乎要把少年烧出个洞来。

两个人,秀气的眼睛对着红肿未消的眼,也算是——大眼对小眼。

过了半响,少年似乎是妥协,也似乎是受不了耳朵上热乎乎贴着的小手,动了动喉结,半天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苦。”

小叶荷嗤的一声笑了,眯着眼,说,你等等,马上就不苦。那笑容即使是素色简朴的衣着,也丝毫不显突兀地暖和,笑眯眯的眼眸晶晶的明媚。

说罢两只小手捧着着药碗跑了出去。

少年恍惚了一下,女孩儿便已经没了踪影,只听见外头一声声柔柔地唤着“阿妈!我出去一下”

小荷叶再来时,还是一晚黑糊糊的汤药,少年看着勺子中的东西,犹疑,依旧紧闭着嘴——

真的不苦,你看,小叶荷说着舀了半勺,放进嘴里,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笑的温和。

那表情真挚的让少年信以为真

少年于是,张开了不怎么灵活的口——

白色瓷勺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仔细了看,有些微微地抖。

有了一点点酸酸的味道,许是放入了什么东西,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舌尖抽搐着不想体会更深的味道,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涩涩的几乎可以麻痹味觉的涩,和眼前难以忽视的刺鼻的苦,却还是不愿落后地悉数被小女孩一勺一勺喂进了肚。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肆意奔走,像是麻药一样钻进舌头的每一个细小的凸起,不耐地一舔一吸,还是苦得皱眉,苦得少年恨不得不喝。

但是,看着那柔美的丫头毫无表情的脸,少年还是会恨不得喝光了,哪怕是一碗让人肝肠寸断的毒药。

接着又是一碗实实在在的甜甜得糖水,少年想都没想,喝得快速。看着空空如也的碗,有人有些郁闷地撇过了头,有人清脆的笑声随着脚步飘到外头。

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谁要对谁妥协。

不过是一个面色的顽固,一个是内心的坚韧。

这场还看不出轮廓的角逐,也许永远没有胜利的那一个。

正因为没有结果,所以才要无止境地相遇、纠缠、别离、心伤,再相遇

爱情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辗转无数个轮回。

他们的年岁像是一幅缓缓入帧的影片,灰白的,彩色的,一幕幕在印着青葱痕迹的年纪底板上投影。

看着看着就笑了,

爱着爱着就哭了,

恨着恨着就成长了。

于是,我们终于被卷入了。

所有的泪水都已启程。忽然忘了是怎样的一个隆隆而过的冬日。

苏以荷,以何?

(唯一的回忆,只有那双,盛着太多情感的双眼,少年有双刺痛人心的眼睛。)

那年的春节,过得特别快,最终在苏以荷心中凝成了美好而永恒的一瞬,难忘、持久如琥珀。

并非刻意记得那双眸子。

只在拥有悲伤迷惘绝望的情绪的意境中。

像是前后呼应般记忆如潮水涌来。

然后,疼痛怜惜从四肢捭阖腾升蔓延直到凄红了眼眶。

少年走得匆忙,小叶荷只记得当阿爸送少年去村口时,停了一辆黑亮的轿车,她站在爸爸身边,车上下来的中年人叫着“少爷。”

村子里的人都远远地有端着碗,有扛着锄头,有抱着孩子地看着,这个穷山穷水的小镇,似乎从未来过如此阔绰的外地人。

都说老叶家是遇见贵人了。

中年人和父亲万般推拉之间,还是固执且强硬地塞过来一叠足够阿爸卖好几年粮食的钱。

叶荷只是细细地将一切看在眼底,那信封的簇新厚实像是沉沉地压在人心上的灰土,却擦越狼藉。很理所当然的施舍。苏以荷抿了抿嘴,怕自己冲动地夺来,撕了个稀巴烂。

目光越过,看向他处,车中白色料峭的身影像一幅安静的剪纸贴在窗上。

少年车窗里黑色的发丝隐隐约约地匍匐在洁白印花的后座,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前方的路发呆。

仿佛这车外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世界,而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隔着几十寸的白色玻璃,眼中雾气弥漫了,连空气也潮湿地可以滴出水来。

小叶荷轻轻地说着再见的声音,微弱,湮没在汽车启动的声音中,渐渐地,远去,直到那个少年成了回忆中渺小的一点。

叶荷心中的某种信念渐渐地滋生,有些距离是生来就注定的,我不埋怨。

有些距离是生活生生拉扯出来的,那么,我或许还能赶得上。

也好过,今后无垠的时间荒野中再遇见了值得怜惜的人,才发现值得同情的那个,反而是自己。

见识了,才知道差距究竟可以有多大。

其实是她笨拙了,应该早就知道,那人或许不想也不愿留下什么。

短暂的几天少年除了应答,没有说过再多的话,她陪他一言不语地看苍茫灰色田野上的橘红色的落日,陪他一起蹲在小山上暖暖地晒着太阳,多像两只偷懒的猫咪打盹儿。

就是不知道,少年,姓甚,名谁。

甚至,唯一的回忆,只有那双,盛着太多情感的双眼,少年有双刺痛人心的眼睛。

还好,你没问,否则恁地尴尬。

叶荷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更怕,见到了再也认不出。

那少年走时,也是青紫未消的脸。

那隐隐的担忧让她觉得无厘头极了。

随后想想,只便是路上拾回的小猫咪,这会子要放归了,也该有些留恋和眷怀吧。

那时的小叶荷,不懂得。

有种疼惜,一辈子都不会抹去,持续不断,人们称之为——爱。

有种纠缠,开始了,就不会停歇,人们称之为——缘

时光就像是麦田里一批一批长齐了,饱满了,某天忽然就会被齐齐斩断的麦子,长了又短、割了又种,如波浪起起伏伏,终于把时光抖得涣散成了回忆,只听得见隆隆声响,看不清那不知是沉重的还是清瘦的背影。

六年后

又是一辆黑亮的汽车,车声响亮,穷乡僻壤中回音悠长,仿佛宣告着它完成了一场被人们称为哀莫过于此的生离。

叶荷趴在车窗,静默着,看着飞驰而过的稻子抽穗的田野和乌瓦黄土墙的村庄,不叫,不闹。

叶荷紧咬着牙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暗色的朦胧的将她与十六年的故土隔离的车窗,怕一放松就会软弱地哭了出来。

叶荷是满山满水儿贴着黄土长大的姑娘,淳朴温和的好像江南的细米,看之盈巧,含入口舌生香,细腻温婉的融入了骨子。

阿爸阿妈不是亲生爸妈。

叶荷不是亲生的女儿。

那有什么关系。

叶荷问自己,那又有什么关系。

懂事以来第一次,小叶荷没了柔和乖巧,红了眼眶,说,阿爸,我不要,不要回去。

后来哭着闹着,几乎是想用尽心中那一点叛逆要扭转这未知的血缘。

懂事以来第一次,阿爸打了她。

混账!你有自己的亲生爸妈,这里留不住你,回去!

以荷叫着阿妈一声一声,可是阿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不是柔柔地“哎!”

以荷看得怯怯地蠕动着唇,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阿妈又认不出她了。

阿爸说,回去吧孩子,你妈的病又犯了,你别再让阿爸操心了。

叶荷哭了一夜,歇斯底里,第二日,依旧红着眼,冷静地收拾了衣服,被阿爸送上了车。

那晚失眠的,何止她一人。

天色逐渐变亮,再亮,又变得昏黄,绵长的光线变迁度好了乡村和大城市的距离,遥远的岂止一个白天和黑昼,那是,一段被硬生生扯断的,亲情的,弥补不了的间隙。

跟着管家,走在平坦光滑的水泥路面上,叶荷觉得,步子踩不到实处,再也见不到土地的颠簸和蹦蹦跳跳的归路。

这一切,昨天,今日,一瞬间,都变了个模样。

琉璃瓦小红楼,翠流愠色过的庭院,鸟语清唱,像是把夏天的燥热都驱赶出了围墙。

苏以荷努力瞪着眼打量这个,据说是她原本的家的地方,据说是她曾经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毫无印象。

叶荷像是要经历一次从地狱到天堂的落差,这落差,毫不费力地将她的自信和从容撕碎,变得如出生的小犊子一般诺诺前行,微微试探,怕一不小心又被弄丢了。

苏以荷盲目地跟着走得匆忙的管家,豁然进入了,苏家。

沙发上坐着的,旁边站着的都是叶荷所不能融入的,陌生。

“老爷,回来了。”管家在前头说道,便侧身叶荷走了进去。

十几道目光直直地射来,从头到脚,□裸地打量,下车后尤显苍白的小脸更加没了颜色,脚步像是钉在了地上。

小姑娘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穿着粉色的在这些城里人看来很老土的掉渣的简朴的小花褂,却穿得出奇的好看乖巧。

“过来,孩子,爸爸瞧瞧”

叶荷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健壮的中年人从沙发上起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是慈祥的,甚至可以说是动容的。

叶荷机械般地移了过去,一步一步地走到男子的跟前,怯生生地抬头,一言不语,那声爸爸,眼下无论如何,她是叫不出来。

这个该是她爸爸的人,阿爸说叫苏维正。

“好好孩子,这么多年,苦了你了。”苏维正眼眶微红,幸亏这娃儿,出落的这般好,想必那人家也是疼爱着这孩子的,幸亏

“来孩子,这是妈妈。”苏维正一改平日里威严的作风,牵着叶荷的手,像个慈父般,和蔼温声道。

叶荷几乎是虔诚地看着那个穿戴尊贵的女人。

半响,逃避般地缓缓移开了眼。

原来,妈妈的感觉是这样的。

那用心掩饰着的小心翼翼,已经足够刺伤幼小的敏感而纤细的心。

妈妈,妈妈

喃喃着这柔软美好的词语。

叶荷很不争气地觉得坚硬而刺人。

“这是大哥,苏以封,这是妹妹,苏以珍。”

苏爸爸耐心地一一给小叶荷介绍着苏家的成员。

阳光少年的哥哥,俊朗的眉眼。

公主般的妹妹,可爱的红彤彤的脸蛋。

一个茶几相隔,苏以珍正在啃着苹果,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啃了起来。

旁边的男孩子看了苏以荷半响,扯了扯嘴角,僵硬得很不自然的一笑。

□裸的排斥,即使连假装都不屑给予。

叶荷恍然觉得这一个茶几相隔的,是亲情也拉近不了的两个世界。

剩下的,府里的管家阿姨们,叶荷也都一一见过,始终温和地,带着羞涩的略微生萌的微笑。

*~*~*~*~*~**~*~*~*~*~*~*~*~*~*~*~*~*~*~*~*~*~*~*~*~*~*~*~*~*~*~*~*~*~

那天之后,叶荷,成了苏家排行老二的小姐,苏以荷。

爸爸说的名字,改了姓,排了辈分。

第一个月,新的房子,新的学校,新的陌生人。

换了一切背景的生活还得继续前行,哪怕是一条生硬地劈开的岔路,也要毫无怨言地选择,踏上,远去。

迷惑的,是不知这个归路又将命运带至何方,又会换来多少个突如其来的决然的义无反顾。

即使是曾今小镇里温和乖巧的叶荷,也被换成了苏家文静有礼的苏以荷。

用不惯新家里的东西,小心翼翼怕出错,只有没人时,才偷偷出来,洗澡或是洗衣。

是被老师喊着叫着“苏以荷!苏以荷”的,说到跟前,才恍然,她就是那个苏、以

荷。

看到那些干净的整洁的淡蓝色校服和接送的轿车,以荷才傻傻地觉得,大城市里的孩子果然是该漂亮和自信的。

生活仅仅用一个月就可以当做习惯,可是感情可以当做习惯去适应,去培养么?

叶荷揉了揉看题看得发酸的眼,把头近乎小心翼翼地探向窗外,像缩在壳子里的蜗牛,憋足了勇气才敢去看看外边的跟壳子里不一样的世界。

少年正调皮地逗着小女孩,笑声传得老远,路过的仆人都宠溺地笑笑,装作没看见,不理会小女孩嗷嗷乱叫的求饶。

那个她以为端正的不苟言笑的大男孩,笑得实在厚重。

她承受不了的厚重。

其实,苏以荷。

感情的话,勉强不了。

虽然冠上了苏家的姓,莫非连情意也想一并给塞进去么。

他们没有强求你用一百个真心去对待。

你也不要幻象虚无缥缈的亲情的影子。

她以何种心思,何种理由要求同等的眷顾?

苏以荷,以何?

那就只是苏以荷便好。

阿妈能快些康复便好。

有十几年的快乐时光珍藏便好。

苏以荷,你该知足了。

淡开了逡巡的眉眼,低头的是一个个如音符跳跃的文字,还好,从乡村的白云到都市的蓝天,你还未变。

苏以荷,仍然是想让阿爸阿妈过上好日子的小荷花。

疑似亲情

(命运这个东西,有多强大就有多可笑;有多强大,就有多可恨;有多强大,就有多可爱。

不然怎么会,六年后的今时遇见她所不期然的怀念。)

苏以荷与叶荷的不同之处在于,姓苏,在c市,意味着将许多不可能变为可能。

苏以荷很轻易地就上了c市最好的高中,排到最好的班级。

连上学都是要司机接送的,以荷觉得生活突然变得矫情了,却又不敢独自一个人离了车,跑着回来,这个城市,每条道路都是一样的笔直,僵硬的水泥路面,乡下的见惯了土路的以荷一时间没了方向感。

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不断的适应,适应苏以荷,适应僵硬的城市,适应乡村温暖的丢失。

她从来不愿做一个落落寡欢的人,学不来青莲的濯洁高雅,亦不愿在雨天浅酌轻愁。让自己忙碌于生活的琐事之上,心方能休憩。

其实,她是不愿真的合了这个皮相的真的被同情了去,让别人可怜了她苏以荷这样安慰自己的不适应。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春节又到,这是,苏以荷在这里的第一个新年。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下了好几场,厚厚的积雪,还未融,又被厚厚地铺了一地。

整个世界,的确银装素裹。

年里二十二时,拿了通知书回来。

毫无悬念的好成绩。被苏爸爸夸了好久,好久久到以荷耳根子红了,久到害羞腼腆的以荷开始怀疑,考的好未必是好事。

小公主一般的苏以珍,爸爸却是不问成绩的,小姑娘跑着叫着妈妈,把成绩单塞到了那个脸上柔和着和蔼宠溺笑的意妈妈的手里。

苏以珍的可人,她都羡慕,都看着欢喜。

苏以荷猝不及防地发现,原来那爱只是不属于她,证实了心中已久的逃避的现实,这滋味,涩。

果然糊涂些好。

苏以荷几乎是狼狈地逃到楼上,手里握着的成绩单,崭新刺眼。

还是糊涂些罢。

将哀伤和喜悦都淡化成不足以可闻见的空气的味道,如同窗外渗白的天空,惨白的冬日,看不出形状的云彩。

那敢情才好,不伤人,不酸不苦。

苏以荷觉得她是不是被这日子宠得贪心了,一遍遍地告诫自己,狠骂自己——痴心妄想!!

二十三那天,小年。节庆的气息已经很浓了,苏家大院子里噼里啪啦地放着鞭炮。

全家人吃完了饭,散了开来。

苏以荷心事重重,跟在苏爸爸后面,看着前方宽阔的背影,想起男人威严的嘴角,迟疑。

“以荷,有事?”苏爸爸发现苏以荷跟进了书房门口,问道。

苏以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进来吧。”

以荷站在爸爸的书桌前,宽敞严肃的书房里,安静,但,有些局促,几度开口,却欲言又止。

“以荷,有什么事尽管跟爸爸说,不要怕。”苏爸爸起身弯腰,拍了拍以荷的肩膀,慈祥地道。

以荷看着那分明宠爱的眼,像是突然有了勇气,“爸爸,我想回小镇,看看。”喊着还未熟悉的称呼,以荷温声地说,低下头,睫毛微颤,细细微微卷曲的刘海拂过秀气的鼻梁,低垂。

等待批准,或是,不准。

小丫头诺诺的模样说不出来的惹人疼。

苏爸爸笑了,摸摸苏以荷的头“过完年再回去好么,过几天爷爷要回来了。”

以荷抬首,望着苏爸爸炯亮的双眸,点头,说,好。心中微甜。

虽然爸爸不常在家,但却毫无疑问是一个好爸爸。

若是若是她不曾被命运摆了一道,那么现在她心中遵从的神,也会是这个俊朗的男人。

可是究竟若是敌不过现实。

苏以荷不愿去比较两个爸爸的异同,总之都是当得好爸爸的人。

哪怕是过完年再回去,该是下一年,但是能回去,怎么都好。

以荷出来,碰见端茶送水来的苏妈妈,微笑,轻声喊了一句,“妈。”

苏妈妈一身暗红色的旗袍,贵气典雅,见以荷从书房出来,愣了一下,应了一声,勉强而又生硬,那目光竟是多留一刻也不愿,擦身而过。

以荷小手紧紧地揪着衣服口袋,有一点点的苦涩,只有一点点。

书上又是骗人了,不是都说,血肉连心么。

她却感觉不到呢。想必苏妈妈,也还没有觉察到吧,可是为什么这个善良的妈妈做不到她都可以掩饰的淡定,非要这么生硬地刺着她么。

可是晚了,晚了十四年呢。

她的十四年给了小镇。

苏妈妈的十四年给了,遗忘。

可是,连平淡的掩饰都不行么。

妈妈,妈妈

这两个字,鲜红如血的纠缠,换不来你如看琼花的眼神。

陈阿姨说,她是两岁时被家里的保姆偷偷抱走的。

后来被那个不负责任狠心的疯婆娘扔在穷乡僻壤,算是命大,意外地被阿妈拾了回去。

苏爸爸这么多年从没有放弃找她。

或许该是她逃不掉的命运,终于打听到了,在十四年后。

可为什么

不是整个苏家人都未放弃找她呢?

苏以荷又钻牛角尖了。

恨自己的敏感!

摇摇头,点上自己的额头,纯真且认真地对自己道——苏以荷!说了我讨厌林黛玉的小性子,又别扭,又小心眼,又期期艾艾。哪一样怎么你都学个九成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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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这个东西,

有多强大就有多可笑;

有多强大,就有多可恨;

有多强大,就有多可爱。

不然怎么会,六年后的今时遇见她所不期然的怀念。

只是当时,苏以荷果真没有认出,眸色深深的少年。

哪怕当时,明月不在,只有柔灯。

原来,爷爷从首都回来,除了过年还要顺带为宝贝孙子苏以封做寿。

二十八,接近年底,喜气洋洋的日子,是哥哥,苏以封,苏家小少爷十八岁的成年礼。

那个老人,穿着对针金花绣龙的大棉袄,唐装,头发依然花白,戴着黑框的老花镜,嘴角白色的胡须没有刮尽,说话时一抖一抖的,像是一只很老很老的猫咪,苏以荷大逆不道地这样比喻。

老爷爷一见苏以荷,眯了眼,呵呵地笑成了张国老,弯着身子来来来地对苏以荷招手,说是要好好看看这孩子。

没有想象中的严苛,看到以荷,慈祥的跟平常的老爷爷一般,苏以荷终于平复了忐忑的心。

苏爷爷不喜眼下酒店里的排场,按照旧时的规矩在家中摆起了宴席,二十七日那天,苏家的仆人忙翻了天,以荷跟在厨房婶婶的后头,帮着忙了起来。

彼时以荷正低着头剥掉长长的芹菜的叶子,苏以荷略带残忍地撕扯着生翠的叶子,像是听到血肉分离的微弱呻吟,小姑娘铁了心地断开,毫不同情。

叶子一分离,碧绿莹翠的jīng秆立马显露了出来,看着,以荷笑。

在小镇,以荷经常帮妈妈摘菜,还未生疏真是好,不然定又会让阿妈笑了。

过完年回去,仍旧可以继续,这份熟练。

扭头见苏以珍,十四岁的小丫头,局促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边,粉粉的嘴唇蠕动。

以荷看过去,轻声笑了,有事?

小女孩趴在门边,快速地点了点头,嗯!

洗了手,以荷被苏以珍拉着去了三楼,拐进了她的小卧室,和苏以荷的对面。

以荷进屋,粉色的小窝,床头上可爱的玩偶,还有墙上偶像明星的贴画。

温暖的该是属于十四岁的孩子的。

苏以珍是个可爱非常的小公主,是从某一个清晨开始,苏以珍碰见时会怯怯地叫以荷姐姐,考试前会拿着小本子巴巴地等着以荷给她讲题,放学时,等着姐姐叫她上车,一起回家。好像恨不得好好地发掘她这个姐姐的潜力,体会当妹妹的优越。

在小镇以荷一个孩子,突然有了这么粘着依赖着的妹妹,感觉,很好。

或许就是一种疑似亲情的东西让本来陌生的关系软化温暖了,让苏以荷顿时有了冬雪初融的快意和触动,一直小心翼翼地把持着这突如其来的手足亲情。

“姐你帮我看看,这两件新衣服,哪个衣服好看。”苏以珍从小柜子里抱出两件冬裙,一件粉色的带着兔毛的樱花旗袍,一件是背着吊带的湖绿色韩版长裙,里面是一件白色羊毛衫,都可爱得紧。

苏以荷看了看衣服,柔声问,以珍觉得自己喜欢那张风格呢?

小丫头想也不想地就张扬了个性,“要很温柔可爱,但又不要太做作的。”

以荷看着想了想,那这件把,指着那件韩版的裙子,说,以珍本来就很可爱,这个穿着会淑女一些,旗袍穿着,有些嗯不合适你。

苏以荷像是被寄托了满身的希望,神情再认真不过。

以珍长了一张粉粉的苹果脸,依稀还有些婴儿肥,但丝毫不减她的可爱。

姐姐说好看就好看,苏以珍果真把那件旗袍毫不含糊地塞了回去。

以荷微笑,姐姐说的未必都对,姐姐可是从农村来的呢。

以珍不依,姐姐是我见过最温柔漂亮的女生,我们班里的男生都知道姐姐。

那时的高中,有点风声便起了浪头,无聊的求学日子也就那么些消遣。

苏以荷也成了传闻的出处之一了。

彼时,以荷高三,以珍初三,读得是c市最好的综合型学校。

晚上,保姆陈阿姨送来一套新衣服,藕色的碎花长裙,茸茸的里面打底的棉,暖和,漂亮。

这是太太选的,小姐穿上肯定好看,陈阿姨笑着说。

以荷接过来,羞涩地点点头,确实好看。

虽然衣柜里已经有很多漂亮的衣服,但是这件,确实好看。

温暖的棉絮像是还裹着妈妈的手温,低低淡淡地传来,一不小心,暖了谁。

女孩儿摸着很久,脸蛋儿高兴的微热,却原来自己也是在乎的呀。

那时的以荷心思单纯,怀揣着那点小小的喜悦,一夜翻腾的睡不着,只因妈妈亲自给她买了一件衣服。

后来才知晓,原来,所谓的亲情呵反而是贫穷人家里才有的的奢侈。

庆生宴

(只是那味道,总得是不一样的。小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微妙的。)

早晨,玻璃窗上美丽的窗花,有种决然清冷的美。

正如一身藕色长裙的苏以荷,也是一朵,孤绝的奇葩。

十六岁的以荷,当真是不负幼时小荷叶的称谓的,越长大,越发的清姿绰约,古典柔美的女子,却总有那么一股由内而外的坚韧,将这尖尖小荷般的女子衬得越发迷了人眼。

跟着哥哥妹妹到门口,一辆辆的车排满了大院前的长长水泥道,平时接送以荷她们上学的司机叔叔正忙活招呼着移开车位,将车子停得整齐。

苏以荷初来时,听管家伯伯说过,苏家在c市很有势力,那时乡村里的丫头姑且只能把有势力跟一排惊堂木,鸦雀无声的州官大人相比较。

真正的有势力,苏荷愣愣地看着门前的车水马龙,今日算是见识了。

来的人,衣着鲜艳华贵,莫不都是携家带口的,打着官腔的,送的贺礼也是一箱子一箱子地搬进去的。

以荷皱了皱眉头,怎么好像有点古代当官行贿的调调来。

不过片刻,以荷漾开了眸子,要是行贿,哪敢这么光明正大,锣鼓欢迎的。苏以荷你还真能消遣自家。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一亮黑色的军车开过来,鲜艳的五角星大张旗鼓地在车顶张扬着,众人谈话间噤了声,苏爸爸见了,快速从人群走了出来,上前开了车门,很严肃地,立正!敬礼。

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黑色大衣,年纪和苏爸爸差不多,只是威严的眉角和凌厉的气势,以荷觉得,表面上看去,一样的威严,只是这人比苏爸爸要冷淡得很多。

其他客人见了,有些马上走上去寒暄,以荷只听见那些人首长首长地叫着。

那些人走得近了,以荷才发现,被簇拥着的除了那个叫首长的男人,还有身边的一个二十多岁年纪的少年,英俊的眉眼,和中年男子很相像,并且,如出一辙的冷硬。

“这是”黑衣中年人走进苏家,看到了在门前一边安静地朝着客人微笑的苏以荷,诧异地问道。

“这是小荷当年丢了的那孩子,又寻回了。”苏爸爸看着以荷,笑着说。

以荷礼貌地对着中年人微笑,道“伯伯好。”

黑衣中年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呵呵笑“难怪,苏老弟你可是越来越会捡现成的了,白白得了这么个俏生生的闺女。”

“呵呵,我家的这些孩子,哪个比得上首长家的二位公子哟。”苏爸爸嘴上如是说,脸上还是笑得容光焕发。

“哈哈老弟你灌迷药的功夫还是那么了得!儿子不省心啊,哪有闺女养着贴心。”中年人叹息地说着随着苏爸爸抬步走了进去。

黑色中山装的少年跟在父亲身后,稳重有礼,向长辈问好。路过苏以荷时丝毫没有异议地走了进去,仿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的模样,一张脸边边角角像是不合神经末梢相连。

很多年后,看着昔日冷硬的某人被白痴的小女人拧得气绝的模样,苏以荷只在一旁抿着嘴笑,原来特殊的人,连品味都是特殊的,那些千千万万根的神经末梢让路小北一条不落地都给接上了

接近中午,客人们基本都到齐了,以荷站了一上午,小脸虽是微笑但也有些僵硬,最后等等,没了车,才随着哥哥妹妹一起进了屋。

苏以珍也受得住半天的凉风,站在大门口礼貌地叔叔阿姨地问好。

路上,苏以珍拉着以荷跑得飞快,湖绿色的裙子小蝴蝶一般。

以珍,别摔着,以荷便顺着以珍拉着跑,便叮嘱道。

小以珍不停,不说话,好像憋了一股气,小嘴撅得高。

以荷看出,问,以珍,怎么了。

心想,难道是让她站了一个上午,生气了么。

以珍听到姐姐的询问,更加憋屈,眼眶吹着风的红了起来。

宽大的客厅里,客人们坐得满满当当的,苏老爷子坐在上座,正和客人乐呵呵地说着话,以荷就这么被以珍拉着跑了进来。

以珍站在客厅环视了一周,松开了以荷的手,跑到那人面前,委屈地问,

“容伯伯,恒哥哥为什么没来?”

以荷看了,正是那个被叫做首长的中年人,看着小丫头红着眼眶,宠溺地摸摸头,擦擦小姑娘的脸儿蛋“小以珍啊,看把你委屈的,你恒哥哥现在正在飞机上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呐。别哭,啊?”

以珍听了,像是松了一口气,又问,“恒哥哥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么?”

首长听了,一愣,笑了,“还有那个秦家的小兔崽子,巴巴地往回凑热闹呢。”

以珍破涕为笑,甜甜地说了声,伯伯再见,便腾腾地又像个小蝴蝶一般,跑了出来。

以荷拉着以珍出门时,听见屋里的爽朗男声笑道,“看看看看你这闺女儿生的,一个比一个精啊,我家那二小子竟还入不了小娃的眼了,拐着弯儿的问老秦家的那小子。老苏你这是咋教的审美观,要说,这些个小伙子中,最俊的也是我家那二小子吧。”

众人大笑,苏爸爸微汗,怪不得这小妮子,今日巴巴地往门口守着,平时哪见这么勤快过,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是夜,七点,夜色如同透明的雾霭,迷蒙凉薄。

主楼的一层,宽敞的可以开代表大会的厅堂里,一个巨大的蛋糕被架在光洁的桌面上方的水晶台上,插上了整整十八根蜡烛,摇曳着烛光,大灯全部熄灭,只有这红的,黄的,蓝的,粉的,五颜六色的十八根。

苏以封踩着准备好的小阶梯,大男孩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微窘。

上去,在众人的屏息祝愿中,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借着,生日歌便响起,以荷以珍站在下方,喝着歌声一起唱了起来。

唱罢,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晚宴开始。

坐在席上,看了看丰盛的菜色以荷想,这些人还吃得进去么,午宴那么油腻,晚宴里,也不见得怎么清淡。

正想着,门口的坐席上传来一阵喧哗的人声。

众人起身,迎着进来的,是两个,俊俏的少年。

风尘仆仆说不上,但却是急急地赶着过来的,以荷还没来得急反应,便见以珍从座位上跑出去,对着白色对襟大衣的那人,愉快地喊,“翊哥哥——。”

接着,又一声“恒哥哥——。”生怕厚此薄彼了去。

只是那味道,总得是不一样的。小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微妙的。

大人们安排两个小伙子入了座位,苏以荷的正好看见,苏以珍心心念念的翊哥哥,白色的风衣像是洁白的棉,生生地传出了温度,领口笔直地立着,衬托出一张属于少年有着微微棱角柔和俊美阳光脸来,不同于苏以封纯爷们儿的阳刚味道,如水的漾开的嘴角,十分雅痞。

另一个少年,一身深蓝色的绒衣,身材修长,苏以荷的角度只有一个俊逸的背影,有礼地端起酒杯,站起来向长辈们一一赔罪地喝着酒。

宴会上的好多人,以荷大都不认识,开始以珍还细心地跟以荷一一道来,谁是官员,那个是经商的叔叔,见了谁,要喊什么。

却自从那两少年回来,小丫头的心思早已经不知飞到哪里,虽然还是乖乖地坐着,但却是如坐针毡的。

以荷低头,安静地吃饭,假装不理会,姨婆太太们的打量目光。却是妈妈,一反常态地热络介绍起来,这是我家二女儿,今年十六了。那话里怎么也是有着腻歪的,顺着妈妈的话,苏以荷一一点头问好,没有察觉,高兴,原来妈妈心中还是把我当做女儿的,真好,真好。

乖巧温厚的女孩儿,怎么看怎么好,阿姨们一个劲儿地拉着以荷问长问短,官家太太们的话儿,句句带着酸词试探,小女孩有些紧张,偷偷瞄着机会,想溜走。

终于旁边的阿姨的话问完,以荷起身,跟妈妈小声说,肚子疼,要去洗手间。

苏妈妈很和蔼地样子,说,去吧。接着转过头跟众人说笑去了。

苏以珍小丫头见缝插针,学着姐姐,屁颠屁颠地也跑了出来。

以荷和以珍跑到大院子里,夜里的空气,稀薄的星子,冷的削脸,以珍看着姐姐,问,姐,不冷么。

以荷想起小姑娘如坐针毡的模样,笑了——你不也跟出来了,怎么不守着,你的翊哥哥了。

以珍羞得脸红,嘴硬道——才不是我的,姐姐你别误会,我可不喜欢他。

以荷笑得更艳——还说不喜欢,不打自招。

以珍强辩——真的,姐姐,我不喜欢,真的。

那话说得牵强,苏以荷看得出,抿了嘴笑笑,——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事实证明,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是最口是心非的年纪,若不喜欢,是不会明明心里排斥又要对着一个乡下小丫头好的,苏以珍那时候埋着头哭泣,委屈万分的抹着眼泪——苏以荷,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么,你是我十四年一刻也摆脱不掉的yīn影,可是为甚么你非要这么好欺负,为什么不是讨厌的坏女孩!为什么不再坏一点儿

苏以荷安静地看着苏以珍,“再从来一次,我一定很坏很坏,坏到不管不顾阿爸的逼迫为难,也要死死地扒着门框不走的”

相遇不相认

(以荷扑哧一声笑了,说,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啊。)

宴会将歇,华丽的晚宴喝倒了一个个敢于挑战的人,由着人拖着扶着的送了回去。

苏以荷苏以珍绕着圈儿跑回去的时候,大厅中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以珍咋了咋舌,说姐,我们来得真是时候。

两人跑啊跑的来到大厅正中,水晶色的台面上,寿星未享用的葡萄酒猩红色的很妖艳地折射出诱人的味道。

碍于妈妈在场,两人今晚都是滴酒不沾的,所以更是好奇,到底这酒是如何的美味如何让人欲罢不能才能干掉这一大批的英雄好汉。

苏以荷宠溺地看着妹妹,陪着跟来。

苏以珍端了一高脚杯的红酒,塞到以荷手里,自个儿也端起一杯。

姐,我们同时喝,干杯!

两人端起酒,学着老爷们儿,一饮而尽,结果是——

苏以珍当场,卧倒,嘴里哼哼唧唧,这不是酒是迷药,姐,我们中毒了

以荷忍住胃里辛辣上涌,拖着以珍,心焦,这可如何是好.

正使劲儿的当儿,一只白色袖口的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毫不费力地揽住了苏以珍,问,你自己能走回去么?

苏以珍抬起头来,白色风衣的温和的少年,近了看,更是俊美,点了点头,能。

白衣少年收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眸光又是温润如水的,嗯,那就好,我先送她过去了。

他本是来寻容恒的,却见这俩小妮子鬼鬼祟祟,原来是来偷酒来着,看着怀里的睡得晕乎乎的人儿,秦翊皱眉,怎么还是这么,粉粉的小脸儿,没长大的样子。

以荷见妹妹被那人抱着走了,捂着肚子就往洗手间去,趴在镜子前,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来,捧了几捧水,漱口,把唇间的那股辛辣抹去。

苏以荷想,以后再也不喝这玩意儿了。

许久之后,为了一个男人,苏以荷可以面不改色地,放倒一群大老爷们!再柔美的女子,爱上的时候,也是疯,且狂!

许久的许久,喝了再多的酒,还是清醒地记得那人的模样,那人的温度,那人的言语,连醉酒,都麻痹不了的疼痛,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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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受了些,苏以荷擦了擦脸上的水,刘海濡湿了贴在脸侧。

吸了吸气,空气像是生铁一样僵硬生冷地直直逼近骨子里,推开门,走了出来,恍惚之中却听见,对面的男厕里,急促的喘息,以荷侧耳以为幻觉。

走得近了,听得真切,那声音分明是难受之极的,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般。

“请问,有人在吗?”以荷担心,这么晚了,会不会是哪位客人,还没走,不舒服呢。

里面没人应答。喘息声却不止。

以荷慢慢走进男洗手间,开门的刹那,喘息声被陡然放大。

以荷几乎是奔跑着,过去。

洗手间不甚明亮的光深一处浅一处地打在少年瘦长狼狈的身影上,将苏以荷的担忧猛地放大了数倍。清晰可闻的酒气氤氲着钻进鼻孔,苏以荷头皮又是一阵紧缩。

“你怎么样了,还好吧?”苏以荷一贯温柔的嗓音因为心急有些微弱的颤抖,小脸紧张地好像,有事的人是她一般。

晕黄的墙角边,少年抵着墙艰难地站着,头垂下,投射出黑暗深沉的yīn影,急促地,像是吸不动气般,下垂的刘海里露出了额上的汗珠,削薄得唇苍白的吓人。

少年闻声,抬起了头,狼狈下垂的刘海遮住眼,只露出俊逸的如同安静落水的白莲的脸,胸胸口急促地起伏,双手经脉清晰可见,指骨泛白。

苏以荷记得少年脸上每一丝痛苦的表情的细枝末节,从发丝,到鼻梁,蜿蜒至薄得好看至极的唇,热气夹杂着酒水浓郁的味道喷洒在苏以荷微微露出的脖颈处,半分微凉,半分幽香。

原来是那位少年,以荷看见深蓝色的绒衣,记得。

却不是,六年前的那个记得了。

有时候,错过,即是一低头的距离。

若不是心焦。以荷定能看出那往日孤绝如今依旧料峭地眸子——那是内心深处不可触及的灵魂的释放。

“你等等,我马上叫人。”以荷说着就要跑出去——

却是胳膊被猛地一扯,生疼。

“啊——”以荷猛地被压住,尖叫了一声,瞬间又被少年捂住了嘴巴。

“不准去。”少年几乎是咬着牙说完,放开,方才大距离的运动迫使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沿着墙面,跌坐了下来,还是急促的,以一种让以荷看了都觉得呼吸困难的频率,大口地吸气。

以荷急得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少年身上浓郁的酒气,再次提点了她,顿时起身,跑了出去,以少年还未来得急反应的速度。

“来,喝水。”以荷用茶壶在饮水机那儿接了一大壶茶水,拿来水果,让少年喝下。

少年扭过头去,只留给苏以荷乌黑秀丽的发,不理。

心里却想,这个白痴的女人。

“不喝的话,我就去叫人。”以荷故作严声道,听着却还是一股柔柔的劲儿。

随后又怕少年是不信,佯装狠声地道:“我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名义发誓,我一定,会去喊人!!”苏以荷说完,觉得不妥,自己偷偷红了耳根,隐藏在少年看不见的长发里,微窘。

可是看着少年依然难受却固执的模样,转念间安慰了自己,他不叫找人也就罢了,还不带这么折腾自己的吧,这别扭的性子,不知跟谁学的。

少年好像跟苏以荷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藏在黑色发丝下的黑眸比苏以荷狠上十倍地瞪了眼前的女孩儿一眼,幸亏了藏在凌乱的发下,以荷没看见,否则定会感觉自己这是逼着母**下水了,只道是少年好像怕这威胁,乖乖地端起水杯喝了起来。

喝完,倒上。

喝完,再倒!

一个颇有救人使命,一个颇有猝死之忧。

茶水见了底儿,以荷又将手上的水果,找来刀子,去皮儿,就着卫生间的水,洗净,递给少年。

少年机械了,麻木了,看在苏以荷的眼里,反正他是很听话地接了,苏以荷看来是,心想这人还挺乖。

反正喝都喝了,反正也不差这一点儿。节俭意识强烈的苏以荷一股脑儿地把少年当猪一样喂着。

少年无语,无语,再无语o__o"…

以荷见少年症状明显地缓解了一些,蹲在一旁,看着少年泄恨般咬着水果,嘎嘣嘎嘣的声音,让以荷联想到了啃着东西嘎嘣响的土拨鼠。

心里确实是想把这个女人掐死的,不懂状况,自以为是,多管闲事,这几条够上惹毛他的理由了,远远地超标了。

可是又怕她的尖叫声引来了更多的外人,想了想,作罢。

以荷看着少年咬着苹果脸上yīn晴不定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说,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啊。

少年彻底黑了脸,声音料峭,手都有些颤抖地忍着不去敲死这个女人,只是冰冷的两字:出、去。

以荷似乎感觉到低气压,愣怔,却还是不改本性喃喃傻傻地问——为什么?

少年咽下一口苹果,不耐烦,蠕动了红艳艳的薄唇,好半天,才憋出三个字儿——我、内、急。

以荷算是彻底地笑了出来,小脸儿特别明媚,脸上沾着水,和少年一样,狼狈。

擦了擦眼里笑出来的泪花,听话地出去了。

以荷等在大堂外面,半个小时,少年还未出来,悄悄地跑过去,问,你好了没啊?

没人应答。

又说,我进去了哦。

只有回音。

以荷推门进去,果然,没人。

空旷的大厅也不见人影。

该也是个脸皮儿薄的少年。

也真是个别扭的家伙,以荷微微笑开。

走了我也认得你,不就是以珍喊着的恒哥哥么。

十一点半的光景,以荷悠悠地荡回自己的屋子,见妹妹已经睡下,估计今天特别忙的缘故,其他人也没注意到她回来的晚,悄声地推开自己房中的门,脱下衣服,小心翼翼地折叠放好,才钻进被窝里。

睡着之前,以荷想,那个少年,这么晚,怎么回去呢?

夜色黑如泼墨,浓且稠,星子却愈发地耀眼,没有月儿的天空发出逞强的微弱的光点。

彼时正有一个少年,坐在出租车上,被撑得难受地靠在椅背上,纳闷地咬牙切齿地想,怎么没见过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真是个多管闲事的丫头!亏还长得一副小白兔的模样!这年头,真是什么物种都乱了套了!一只破兔子敢在他头上撒野!

果真,以荷没认出,当初她心心念念着的别扭着的男孩。

少年也没认出,那一年,笑得温暖如月牙柔美的乡下小丫头。

记得,和不记得,也许并非那么重要的事。

她一样,他也一样。

春节醉酒

(看着镜子里的小脸,红晕的娇媚,眼带着迷离的柔光,谁说面不改色来着)

冬日的早晨,连阳光都是惨白的没有往日嚣张的劲头,散弱光芒的触角稀稀疏疏地攀爬在欧式别墅上,低调的奢华。

三楼紧闭的房门内,少年睁着眼,长长的睫毛微颤,即使是淡淡的冬日阳光也觉得刺眼,瞬即起身,阳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覆盖在修长白皙的背脊上,镀上一层柔和白皙的光晕,清晰可见的细小的绒毛和被凉风倏然吹起的疑似**皮疙瘩的细小突起,背脊上突起的形状优美如雕刻的蝴蝶骨,在阳光猛然的激进下,恍若展翅欲飞的蝶,为未曾舞完的夜曲,沉寂呜咽。哗啦一声滑轮滚动,拉上深蓝色的窗帘,少年又钻进被窝里,继续睡觉,只露出被窝外面毛茸茸的褐色的发。

半睡半醒的朦胧之中,笃笃地敲门声传来。

——二少爷,老爷叫您过去。

少年掀开被子,眯了眯睡眼,捞过白衬衣穿上,随意地扣上了白色衣服上的几颗黑色的纽扣,露出领口处蜿蜒的优美细致锁骨和依稀隐约可见的精瘦的胸膛。

打开书房的门,吱呀的一声惊动了空气,仿佛这里该是永远属于沉重且压抑来主宰的。

“爸。”少年低低地喊了一声,看似很尊敬的样子 。

“坐。”容凯新见了二儿子进来,放下手上正在练字的耄笔,搁在复古的砖青色砚台上。

少年坐在一旁的黑色皮椅上,用手揉了揉仍有睡意的眼。

容凯新看着容恒半响,还未来得及软化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

“假期不能放松,过完年那边还有训练。”容凯新望着少年,语气是严厉得该像一个多年的军官。

“嗯。”少年应答,没有异议。

“苏家的二小姐寻回来了,你自己收敛一些。你先下去休息休息,顺便准备一下,春节过完了就去部队。”看着还依然困顿着的少年,容凯新皱了眉头道。

少年看了看低下头继续练着毛笔字的父亲,毫不迟疑地起身。

“等等——”容凯新盯着少年欲开房门的背影,“卓家那边的事,我说过多次,下次你再敢参和进去,我也保不住你!”。

这话语声色俱厉,却也是无奈的,若是他可以把这样严厉苛责的口气含蓄美好地想象成无奈的低吼,就好了。

可是,生活不是作家笔下的恣意游走的情思,我想怎样便怎样。

生活是,我想怎样,偏偏他就不如意,不怎样。

少年低着头看不出表情,扶着门把的手顿了顿,开了门,出去,关门。动作丝毫不停滞。

靠在墙上,叹了口气,复又拖着慵懒的步子,上了楼,啪地一声——房门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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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这天,天空飘起了雪花,起先还是毛毛小雪,懒洋洋地,稀稀疏疏,就是不给人过瘾,一朵儿一朵儿,有气无力地下着,渐进中午,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由远及近,响彻了整个城市,夹杂着狗吠声也隐约传来,将节日吠叫的热闹非凡。

老天也很应景,将积蓄下来的大雪倾盆抖下 ,一团,一簇,一片片,整个天地,好像是一瞬间变白了的。

苏以荷帮着厨房的张阿姨溜好了糯米丸子,泛着金黄色的油花花,喷喷的香。

张阿姨笑呵呵地忙里忙外,说,二小姐,菜都快好了,去叫三小姐大少爷们下来吧。

苏以荷应声,哎,我就去。

洗净了手,穿着天蓝色的羽绒衣,走路呼哧呼哧的响,虽说房里有暖气,但以荷还是闲不住地跑出跑进。小脸通红,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帮忙乱转悠急的。

彼时苏以珍正趴在窗台上,瞪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看着打在枯树上的雪花,啪地带落了一小撮雪,砸在地上,无声。

被暖气暖得红扑扑的脸上,呆呆的,没有什么表情,苏以珍这个情景,可是难得一见的。

苏以荷走进,以珍没发觉,依旧愣愣地看着窗外,以荷打趣,说,现在是大冬天的,小姑娘也不用伤春悲秋吧。

以珍回过头,瞪了以荷一眼,哼了一声,说,阿姐,我觉得有个词儿真适合你。

苏以荷笑,什么词?

苏以珍挑了挑眉,咕隆一下嘴,口齿清晰地道,腹——黑。

苏以荷皱眉,不懂。

苏以珍说,妹妹我不解释,反正就是你这个样子。

苏以荷没问,珍珍一向是走在流行前线的,古怪得很,她不懂的,很多。摸摸她的头,走吧,要吃年饭了。

苏以荷最后明白了腹黑的含义,感觉,这词儿,形容苏以珍再恰当不过。

苏以珍,她在苏家唯一的敞开心胸用着十二分的小心真心面对的人。

反正,眼下是个流行腹黑的年代。

苏以珍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姐,过完年了一块儿陪我去拜年吧。

以荷低头想了想,好,我得晚几天出去,我要回小镇看看。

以珍点点头,嘿嘿笑,姐,我也想去瞧瞧,什么佳山佳水能养出姐姐这么个秒人儿来!

苏以珍上前去挽着苏以荷的胳膊,亲密非常。

以荷抬手轻瞥了以珍一眼,轻且柔,笑得美,还取笑起姐姐了!

以珍还回去,笑闹着,顽皮,下楼遇见正往下走的何以封。

以珍甜甜地喊了一声哥,盖过了以荷轻轻的那声。

何以封对着以珍笑了一下,看了以荷一眼,少年长腿大脚,三两步就走在前面了。

这本是一根筋的男孩,还是不屑与她说话的。

苏老爷爷从首都赶回来过年,整天呆在军区大院里憋闷,这下好不容易回来,赶上了孙子做寿,见了一大帮的后辈,心情不错,丰盛的饭桌上,不依不饶地要和苏爸爸拼酒,苏爸爸担心老爷子身体,但执拗不过,还是小心周旋地,陪着老爷子干了几杯。

苏以荷看着苏爷爷,执拗的样子,笑,都说越老越越回去,这还真不假。跟小村子里的老叟们一个顽皮的模样。

老爷子眼明,见到小孙女抿着嘴儿地笑,越发来了兴致,说,来来来,你们这些个小鳖孙子,每人给爷爷敬上一杯。心里却想着,还笑,看不一杯放倒你们这些娃娃蛋。

以荷捣着筷子,看见面前倒上的满满一杯酒,不是阿爸常常喝酒用的白瓷小酒盅,一口一杯的,而是雕着青瓷花纹的,喝下去估计能填饱肚子的,一大杯浓郁晶亮的液体。

以荷坐在最左边,势必是要从她这里开始的,苏爸爸笑笑,随着老爷子胡闹,反正这是在家里,大年三十儿,乐呵乐呵也好。

小姑娘心思单纯简单,看着桌上的一圈儿的人,好像没有谁反驳苏爷爷的提议,傻傻地,端起酒杯,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苏以珍瞪着大眼,长着嘴巴,小丸子滑稽地溜了出来,吞了吞口水,细嫩的指头比出一个三来,伸到苏以荷面前,姐,快说!这是几?

苏以荷小脸面不改色,但喉咙辣的难受,咳得说不出话,比了同样的三根纤细的指,递给苏以珍。

桌上的人都楞,见女孩无比清醒地倒了茶水,喝了,伸出筷子,精准地夹住了圆溜溜的花生米。

苏以珍急啊,软软地道,爷爷,我不喝,不喝!

苏老爷子,呵呵笑,宠溺地说,没出息,看你姐姐,女子当真不应输男子啊,话里意味深。

眼看撒娇行不通,苏以珍委屈,不敢说出自己喝了就倒的事实,颤悠悠地端起那杯满当当的酒水,想学着姐姐,是不是喝得快,就木有感觉了。

事实证明,非也。

在苏以珍小朋友面前,酒是绝对不会变成水滴。

小姑娘,喝完,晕着眼,看了身边直晃悠人影,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撅着嘴儿,啪地一记,打在何以封的脸上,哥你真烦,老是动!我打你的大头!

其他人嘴角抽搐,那是脸!

于是爆笑一片,除了脸被抽红的某人。

苏三小姐毫无疑问地被放倒,被阿姨抱走时,还嚷嚷着,没醉!没醉!我还没吃阿姐做的香辣小河虾呢!

临到苏以封,端起酒杯,很爷们地喝了一杯。

又倒了一杯,慢慢低品着,不急不躁,一口一个小菜,吃得悠闲。

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喝了,大男孩儿心中正得意呢,也算是消了方才那一巴掌的气了。

苏老爷子见了,说,俺家上树掏鸟蛋的兔崽子长大了,呵呵。

苏以封被取笑了,也只是红着脸,反正可以当做喝酒喝的。

苏妈妈在一旁,看了看儿子,端庄地吃着饭,陪着笑。

以荷低着头乖乖地快速地吃着饭,吃完了,桌子上的长辈一一道了别,才小跑着回到三楼,小姑娘憋得辛苦,跑到洗手间,扶着马桶哗啦地一下便吐了出来。

眼里吐得都泛起了泪花花,原来,喝酒还有人是酒后醉的。

心想,这还真好,不用当场出洋相了。

看着镜子里的小脸,红晕的娇媚,眼带着迷离的柔光,谁说她面不改色来着。

吐完了,扶着墙,好几下摸才模住门把,看着床得方向,倒头便睡下了。

外头的热闹被抛在脑后,这一醉,就是一场回到过去的梦,梦中阿爹把着根烟坐在门头,吞云吐雾的皱着眉头,阿妈贤惠地在暗红色的搓衣板上洗衣,小荷趴在阿爸亲手做成的桃木小桌子前,努力地掰着指头算着加减乘除,却总是一团乱麻

谁家冷暖不自知

第十章

(从枕头下抽出一封已经开了口的暗黄色信封,粗糙的手一点一点地滑着黑字将管家临走时塞下的那封白色崭新光滑的纸张上陈铺的内容再次细细地读了个遍,确认那里的意思,真的又是一场别离,一场永生不见,热泪迎着空气一点点润湿了已经弯着背沉默了很久的男人的眼眶。)

不是没有念想,只是想深藏深藏,藏到见不到的地方。

正月初三的时候,苏以荷终于如愿地向着想念已久的小镇,归去。

坐在车上,以荷一身来时穿得粉色小碎花棉袄,那是阿爸走时给她买的,说去了大户人家,不能灰头土脸,却还是一回都没有传出去过,因为,苏家里的衣服,比起这个棉袄,云泥之别。

若是穿上昔日的小棉袄,在苏家,估计是得很招眼了。

但以荷还是喜欢得紧,想都没想就穿着回来了。

以荷带着苏爸爸准备的整箱子的据说很好的酒,还有很上档次的烟,具体怎么个好法,苏以荷不知,只晓得阿爸平时爱喝喝小酒,闲时叼根烟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嘬一口,吞云吐雾。

以荷让妹妹带着,偷偷跑出去,买了一件很暖和的紫色鸭绒棉袄,要给阿妈,用的是大年那晚,苏爸爸还有爷爷给的红包。

以荷恨不得吧好吃的都带回来给阿妈阿爸尝尝,却无奈于心有余力不足,只能捎回来些轻巧易携带的年货。

只是把满心的欢喜带着,阿爸阿妈才会更放心,苏以荷不用假装,因为今天着实是让她感到欢喜的。

远远地,看到村子到了,以荷让司机叔叔停了车,踩着厚厚的积雪,吱呀吱呀地愉快地响,手上抱着要带给阿妈的东西。

司机跟在后边,把后背箱里的东西搬了下来,跟在以荷身后。

“阿爸!”以荷看见正在门前挑水进屋的叶爸爸,清脆柔和地叫着,笑着奔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在雪地里像个精灵般,灵动。

叶爸爸愣了半响,听着熟悉的软软的叫着“阿爸”的声音,一瞬间,有了皱纹的脸上,泛起了比白雪还耀眼的笑容。

放下水桶和扁担,水花就颠簸了一地,叶爸爸却不管只顾着向前头走过去,张开手,抱着飞跑过来的少女。

“阿爸,我回来看你和阿妈了。”女孩甜甜地说道,手中的塑料袋被挤得哗哗响,伴着奔跑过的的喘息,却挡不住少女的兴奋和欢快,还有弯弯地跷起的嘴角,像是一抹新月,柔柔的,暖暖的。

“小荷!?天寒地冻的,你这丫头怎么跑回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屋去!”叶爸爸看着小荷被风吹得通红的小脸,不由分说地把小荷推进了屋。

自己径直走到司机那里,招呼了几句,随即帮着那司机,接下手中的箱子,大步搬了过来。

以荷跑到屋里,腾腾地跑进里屋,见房里没有阿妈,苏以荷急了,跑出来迎上正搬东西进来的叶爸爸,阿爸,阿妈呢?以荷站在门边,手里揪着门帘问道。

叶爸爸微怔,笑道,你阿妈不知道你要来,今个一大早顺着老李家的摩托车到她妯娌那边拜年看亲戚去了。

以荷有些失望,忽而想到什么抬起头,眸子晶亮,阿爸,阿妈的病好透了么?

叶爸爸移开了目光,点头,咧着嘴,嗯,好了。

哦,那就好,以荷笑,以前阿妈犯过几次病,阿爸东拼西凑地借钱去治,医生说是年轻时受刺激留下的病根,以荷问,阿妈却总是微笑着不说的。

以荷是初二早上走的,在车上歪着睡得足了,大白天里小妮子特别精神,嚷嚷着要给阿爸做饭,叶爸爸笑呵呵地也就随着她了。

中午陌生的两个男人坐在饭桌上,对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乡下小菜,倒上了晶亮的酒水,就成了朋友。

“来,兄弟,我给你满上。”叶爸爸将酒的分量倒得十足。

“好,谢谢谢谢”司机叔叔连忙接着满当当的一酒盅。

两人碰了碰杯子,啾得一声就把小酒盅里的酒喝得精光。

“兄弟,这小妮子,没少给您们苏家添麻烦吧?”叶爸爸宠溺地看着在一旁乖乖地吃得香甜的苏以荷,呵呵笑地问着司机道。

“没有,没有,二小姐乖巧,老爷,老太爷都很喜欢。”司机忙道,接着刚倒满的酒又是一仰而进。

“孩子总有做不好的地方,小时不在父母身边,也难得能很快适应了那边的生活了。”叶爸爸心里安慰了些,就怕这孩子去了,太老实,招人欺负,毕竟。

“是啊,小姐适应的很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司机也是挺喜欢这乖巧的小丫头,不吵不闹的,“而且跟二噢,三小姐又亲密得紧。这可真好,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啊。”

“替我谢谢苏家的老爷,兄弟也谢谢你大老远得送着小荷跑来,寒天腊月的,要开车走上十几个小时吧。”叶爸爸眼停滞了片刻,扯开了话题。

“不麻烦,不麻烦,开车习惯了,十几个小时常有的事,接老太爷的时候,还是从首都开去c市的,哎呀那路上,我可是连一个盹儿都没有哦。”

叶爸爸哈哈大笑,又把酒水给倒足了。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寒暄着。

酒足饭饱,叶爸和司机都已经喝得晕乎乎的了,苏以荷将两人扶着去床上一头一个地躺着,盖好棉被,才出来收拾碗筷洗了碗。

苏以荷不喜欢串门子,去了苏家再回小镇,也断没有走东家拜西家的念头,只想着躲着熟人便好,忘恩负义的深重骂名,她怕委屈了阿爸阿妈,也委屈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

收拾干净之后,苏以荷忙里忙外地打扫着屋子,许是阿妈忙着拜年走亲戚都没时间做这些了,房子里有些角落已经有了很厚的灰尘了。

收拾自己的房间时,以荷意外地发现了小桌子上的一块蓝色的格子手帕包着的东西,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以荷走进了看,里面是一块很好看的手表,表盘上是深蓝色的纹面,上头镶着亮亮的水晶钻石,细纹的表带是银色的,整个表看起来,很花哨,却明显是一块男式的手表。

苏以荷拿起那块表,像是突然被掀开了回忆。

站了半响,才小心翼翼地把手表包起来,装进了口袋里。

她走的那日,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的,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的那人的东西。

还好,又找到了却也不好。

摩挲着指针已经停止转动的手表,仿佛时间就是禁止的,记忆也绕着着尖细的银色指针,固定不动,没有了几许流转的动力。

苏以荷心里也不禁也有些无奈,那时年少的情怀浓烈,手表啊手表,难道你要让我记着一辈子么?有一天说不定真的就将你落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去了,再也让我想不起那人,那事。

被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未知名的情绪冲击着,以荷傻傻地呆站着,一抹悄寂的柔和攀升至嘴角,半天才又拿起扫帚继续弯着腰,扫地。

晚上,苏以荷在门口看了好几回,阿妈还没有回来。

阿爸醒来后,去街上买了一些特产让苏以荷捎回去给哥哥妹妹尝尝罢。看见小荷正扯着纤细的脖颈朝着村子前方的土路上遥望,笑呵呵地说,你阿妈看来不会回来了,肯定又是要陪着她那姐妹过夜了。

阿爸又说,小荷,桌子上的东西看见了吧,那是你阿妈过年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的,说你这孩子平日里看得跟个宝贝一样,这不你回来正好能捎带上。

以荷温温地笑,阿爸,我看到了,抿着唇,心想,原来阿妈也知道啊,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的人都还在睡梦里,叶爸爸就送了女儿上车,以荷赖着不想走,说多呆一会儿,说不定还能碰见阿妈回来呢。

叶爸爸又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拍拍小荷的头,说,你阿妈啊,不去住个三两天的是舍不得回来哟,你又不知道她那个磨叽性子。你早些回去吧,省的苏家那边担心,这大节庆的,总不能见天的窝在这小山沟沟里罢,还是要跟着回去见见亲戚叔伯的。

苏以荷看着阿爸总是心焦苏家那边的模样,执拗不过,依依不舍地跟阿爸道了别,说,阿爸,我有时间了就会回来看你的!

叶爸爸望着那越行越远的小轿车,载走了他这半辈子的小宝贝,悠悠地叹了口气,傻闺女,不好好在那边呆着,来回折腾个啥呢。

已见老态的脸上,神情悠远,甩了甩大衣袖子,踩着积雪,往对面的一个山坡上走去,小山光秃秃的,窸窸窣窣的几棵树干估计是昔日的牧放的牛蹭得光滑的很,连积雪都没沾上,地上的雪湿湿黏黏的,踩上去,扑哧扑哧冒着水,水下润泽了枯黄的草丕。

一个堆着积雪的坟头在小山的一角,旁边一片空旷,显眼地静卧着,一如昔日静好的女子。

叶爸爸站在坟前,用手扒开了积雪,赫然的几个大字立于碑上——叶显爱妻王月娴之墓。

粗糙的大手懂得通红,却还是细心地,一丝不苟地把墓前的积雪巴拉开来。

“阿娴啊,咱们的小荷来了,你瞅瞅”男子对着坟头,看了一眼小路上尚未消失的汽车的黑点。

“阿娴等我把这边的田地转了手,天暖和了,我就把你带回家,咱们的小荷,在苏家,定会比原来强上百倍的。天暖和了,我们就走,你说,好么?”

一阵北风吹来,坟头上的积雪吹落了几许,我们姑且认为这就是应答了。

一个人的时候,风吹草动都是回应,都是想象。

一个人的时候,凭着想象,才能自言自语,自暖,自欺欺人。

叶父在坟前一呆就是几个钟头,天都有些昏暗,才踩着在寒风低温下已经结起了薄薄一层冻的软硬不匀的路,回去。

漆黑的夜幕下,坟头直直地对着那方道路绵延地伸向远方的星空白雪,像一个慈母看着守卫者一个归去的游子。

乡下的小村庄,冬日的傍晚不怎么热闹,但是春节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调皮的孩子的吵闹声,大人的训斥声,放着花炮的噼噼啪啪的声音,给这小村子添了不少的活力,却也给坐在屋里有些暗黄的灯泡下的男人,增了寂寞。

一年以前的光景,妻女笑着环绕的灶台,如今想来,恍若隔世。

从枕头下抽出一封已经开了口的暗黄色信封,粗糙的手一点一点地将管家临走时塞下那封白色崭新光滑的纸张上陈铺的内容信再次细细地读了个遍,确认那里的意思,真的又是一场别离,一场永生不见,热泪迎着空气一点点润湿了已经弯着背沉默了很久的男人的眼眶。

对着满室清冷的空气叹了口气,谁家能够允许自己的亲生子女,对着外人喊着阿爸阿妈,对着外人想得比自己的亲父母还亲呢。

也只有他家那个乖巧的傻女儿。

可是,苏家的人却非一并都傻了啊。

若是在意这姑娘的心思,想必也是对她很好的吧,叶父找回了一点宽慰,摸着进去黑灯瞎火的厨房,将中午没有吃完的饭菜,热了吃也是香的很,吃着吃着就很理所当然地吃出了满脸的回忆。

所谓秦家

(真是个奇怪的阿姨,以荷咬着嘴里的筷子,愣愣地想。)

苏以荷回来,苏以珍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后头,急忙着问,姐,没给我带什么特产么,小脸里满是渴望。

苏以荷拿出背包里的一个口系的紧紧的纸袋子递给苏以珍,这是特产,看你敢不敢吃。

苏以珍接过来,谄媚地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纸袋上的橡皮筋,炸得白的金黄的还有灰青色的东西,一股异味儿挡都挡不住地窜了出来。

苏以珍连忙捂住了鼻子,把袋子提着伸得老远,惨叫道,姐这是什么啊,能吃么?

苏以荷笑了,转过身,细细的指头夹了一块儿灰色的东西,毫不迟疑地放入口中,嚼得香甜的模样。

苏以珍看着姐姐喉咙咕咚一下咽了下去,半天,问,姐,你没事吧。

苏以荷翻了个白眼,憋着唇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以珍见以荷面不改色确实是没什么事的,小手捻啊捻的左挑右选夹住了一块最好看的塞到嘴里,含住!

一瞬间,脸都绿白了,看着姐姐,想吐又不敢吐,小脸上表情,风云变幻的那叫一个丰富。

苏以荷见了苏以珍的傻样,忙道,嚼嚼啊,这东西是越吃越有味儿的,我们小镇山好水质好,做出来得臭豆腐可是很有名呢,前天下午阿爸走了好几家的店铺才买到的呀。

苏以珍含泪,听话地瘪着嘴巴机械地动了动,不一会儿,果真越动越快,咕咚一下咽了下去,眸子精光四射,张嘴,姐,我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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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爷爷初五那天便回了首都,念念不舍地,却又无奈那边的老战友们催促地紧。

初八这天,苏以珍拖着苏以荷终于如愿地跑到秦家拜年去了。

一身纯白色的小袄加上小皮靴,当真是活泼灵秀的,以荷穿了一件咖啡色得长风衣,黑色的头发柔柔地披散着,脚下穿着暗灰色的休闲鞋子,姐妹俩的一灵动一静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路上,苏以珍很认真地给苏以荷将待会儿要去的秦家里的一些零碎的事儿。

姐,秦翊的父亲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在他面前不要提起他爸爸,知道么?

姐,秦翊的妈妈薛阿姨,比较严肃古板,如果一直板着脸,姐姐不要害怕,慢慢习惯了就好。

姐,秦家的家规很严,不过翊哥哥的性子很随和,反正姐姐见了就会知道了。

姐,秦家的饭菜不怎么好吃,都是素的,好像薛阿姨是个素食主义者。

姐,秦家

诸如此类,苏以珍对于秦家,颇有不满,但还是巴巴地来了,又不知是为了哪出

汽车停在了一个很古朴威严的大院前方,门口还立着石头做的狮子,威武地蹲着,光滑的大理石面磨得淡了颜色,好像有些年代了。

以荷下意识地抬头,看看上面有没有写着朱红色的,秦府或是秦家大院的匾额。

幸亏,没有。

否则,苏以荷还以为是那个旧时地主官僚的府邸。

进了大院,跃进入眼帘的古色古亭,小亭子故意盎然地立在水上,亭边缘一个紫衣的少年,修长的腿架在长廊上,手边放着瓷钵,有一下没一下惬意地逗弄着水里的,远远看去五彩斑斓的,红色的,金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在水里跳跃着抢夺者鱼食儿的苏以荷叫不出名字的鱼儿。

“翊哥哥!”甜甜的一声,少年手中的鱼食儿一个没拿捏住,悉数滑进了水里,可得意了下方这群如饥似渴的小鱼儿。

“啊珍珍啊!”少年抬头,黑色的发丝滑到脸侧,露出俊美的脸来,张嘴含笑间露出白色整齐的牙齿。

少年起身,从小池塘的中央搭起得青色石阶上一步一步跳了过来,摸了摸苏以珍的头发,看了看那略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说,“小丫头,过完年,吃胖了啊!”

苏以珍方才还笑嘻嘻的表情一下子没了,撅着嘴,瞪着大眼,翊哥哥,过完年,嘴巴又张了,很大一圈。

少年稍稍老神在在地摸了摸下巴,不会啊

苏以珍看到少年那般温润的模样,小脸一红,撅着嘴,不情愿地丢了一句,骗你的啦!

“这位小姐是珍珍不给哥哥介绍一下?”明媚的紫衣少年看着苏以荷,当是温文有礼的。

“这是我姐姐,苏以荷!”

“噢原来就是珍珍的二姐姐啊你好,我是秦翊!”秦翊对着苏以荷,笑意攀升到眼角,细长的眼弯弯的,笑得很随和。

“你好。”苏以荷点了一下头,文静地算是回应。

这个少年,总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和感,许是那暖阳的笑容,许是他清澈的身形,总是看着就那么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眼角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致末梢。

以荷觉得心中有些胜似温暖的细小感触,却是稍纵即逝的瞬间就抓不住原委。

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眼缘。

一眼可以读出的善意,一眼可以触摸的亲昵。

少年带着两人进了后院里的屋子,三层楼的,虽然还是很古朴,但分明是现代的砖瓦修成的,总算没让以荷再吃惊。

房子里白色的墙壁光滑,水晶的吊灯外面套着丝绸印花的灯罩,暗色的花边张开着,裹住了里面璀璨的现代化气息。窗帘都是仿古的暗沉,整个屋子的装饰风格介于古欧洲风格与中国古风之间,却奇异的协调,不过总给人一种庄重古朴的感觉。

这房子的主人必定是高雅但执着着固有底线的自持的人,亦或是把周遭冷静了,沉淀了,也遗忘着。

秦翊与苏以珍不时地打趣,坐在暗红色的沙发上。

以荷在旁边横着的小号沙发上,坐着,笑笑地看着脸色风云变幻的苏以珍。

一会儿功夫儿,门口进来了一位女人,身上穿着很素雅的深色短外套,下面是宽大的黑色长裤,干练的模样,长的俏美,只不过,让这一身过于凝重不染热气的颜色给打了折。

“妈——”秦翊看见来人,唤道。

“秦阿姨新年好好,爸爸让我先过来看看您呢,现在忙着送爷爷去了,过两日清闲了便与妈妈来探望您。”苏以珍不复刚才的调皮样子,站起来,言笑晏晏,礼貌得很。

“嗯,好,缪晨多带着小珍热闹热闹,”秦妈妈说着,看见了一旁的以荷,疑惑,皱着眉。 “小珍,这是——”

苏以荷看见秦阿姨问,便礼貌地轻声说,“秦阿姨好,我是苏以荷,小珍的二姐姐。”

“妈,以封成年礼那日你没去,所以不知道,苏伯伯家那个丢了的小姑娘找回来了,就是以荷。”秦翊跟着解释道。

秦妈妈细细地看了以荷半响,才点了点头,道,当初那个二丫头不想出落得这么好了。

那眼神中是颇有些试探的,从头到脚,细密的一丝都不放过,女人眼中的打量,不着边际,却又有一种熟悉,那感觉潜意思地让目光停留再停留。

以荷低觉得秦妈妈的眼光停留在她身上,有些紧张,顺势低下了头,秦妈妈也就移开了,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就是那么一种清清淡淡的样子,而后说,我就不陪你们年轻人闹腾了,阿翊啊,你带着小姑娘们转转,一会儿吃饭的时间到了,回来就行。

秦妈妈上了楼,背影有种很笔直,很冷清的味道,不像苏妈妈虽然也不多言,却总是端庄典雅地笑着的。

秦家的园子不算很大,却是足够容下所有古代的诗情画意,立于池塘中央的古亭,廊边长长的轩榭,就连小路也是坚决不用生硬刻板的灰色现代水泥,一粒粒的白色褐色朱红银绿的鹅卵石,光滑的诚服在主人的脚下,被踩出了千奇百怪的形状来。

苏以荷是极为喜欢缓慢柔和的东西,这景致看着也不突兀,一丝一丝,细致的看入眼里

饭桌上,一大桌子,果真的一色儿的素菜,青的菜,黄的豆芽,白的豆腐,红的萝卜,就是没有肉色的,连个肉花花都没有,炒菜的油都是植物的,不过倒也没有苏以珍说的那么不好吃,就是清淡了点,以荷觉得这做菜的厨师真了不起,没有荤菜还能五花八门地做了这么一大桌!

秦妈妈饭桌上未曾有过言语,静静地吃了菜,一小碗的米,招呼了一声,让他们几个吃好,又独自上楼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阿姨,以荷咬着嘴里的筷子,愣愣地想。

秦翊先吃完了饭,去了客厅,以荷以珍进来时,他正趴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手里捧着一个电话座机,开着免提的声音,跟人说话,见以荷以珍来了,看了一眼也不避讳,继续聊。

“怎么这都快走了,也不来我家玩玩么?”秦翊对着电话语气懒懒,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电话线。

“”

电话里的人没搭理他,只是哧哧地想着话机的声音。

“阿恒,你过来吧,咱们聚聚。”秦翊温润着嗓音,耐心地劝着。

秦翊锲而不舍地道。

“”

电话里依旧没音,话机的声音依旧哧哧地响着。

“容恒!又睡着了么?”眉头轻轻地褶起。

“没,不、去。”

三个字,少年低沉的声音经过电话传来。

“好吧,我下午去找你”

话刚说完,座机里便传来了嘟嘟的声音,放下电话,秦翊揉了揉额心,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两个姐妹,无奈却又温和地笑开,“呵是阿恒。”

苏以珍扭过头,吐了舌头,“就知道!”

下午秦翊好脾气地陪着姐妹二人看电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苏以荷直觉这人,真的很有耐性,不是说好了还要出去么。

看了眼铁了心地不到点不走的苏以珍,悠闲地磕着瓜子,瞪着屏幕上不知道看进去了几分的节目。

苏以荷也有些微微尴尬地坐在一旁,不做声。

苏以荷觉得,秦翊这样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苏以珍不动心也难。

终于天色渐渐变暗,司机叔叔过来催促,说是太太打电话问几时回去。

苏以珍这才撅着小嘴闷闷不乐地说了句“翊哥哥再见!”扭着小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翊却是没发觉苏以珍的反常的,热情地送两人上车后,后视镜里颇有些无奈的眸光早就不知道看向了拿里。容恒,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呢。

苏以荷当做没觉察这番情景,陪着苏以珍安静地回家了。

好在苏以珍回家的路上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来。

于是秦家的一行还算是差强人意。

以荷若深入了去想,定是可以发现个什么。

但是随意安和的性子,不愿惹太多的疑惑的,别人的事,随了他去。

哪有那么多的因为所以可以追寻,这世上的烦扰事,大抵来的都是些无缘由的。

时间地点对了,人对了,情景对了,所以,该发生什么,即使是错的,也该对了。

重来一遍,影响刺激相同,你还是你,选择自是不会差了去,是可为,重蹈覆辙的人前仆后继地涌现的之一缘由吧。

苏以荷觉得,生活里有太多相似的情景,太多恍若前世的回忆,若是深究了,难道还去再续前缘不成,难道还去再填旧恨不成。

有些事,在心里,淡淡的划下一撇就行,某一天,相似的情节上演,也不会觉得很突兀和生硬,那么,我就习惯了。

生活中的很多事,习惯了就好。

比如看不惯的人,比如不喜欢的衣服,比如我还未习惯的未来和今日。

多处一些时日,看得多了,自然就不觉烦扰,不觉得好与不好到底怎么个截然不同。

毕竟,那些是别人的好与不好。

自己的生活还在继续

生活还在继续

生活还在继续

无论曾经怎样纠缠过,伤害过,那都是生活里沉重且不乏美妙的回响。

有些我们以为刻骨铭心的东西总是在我们恋恋不忘的日子里被渐渐地忘却了,而有些,是支撑我们生活下去的一根脆弱纤细的拐杖,唯有拄着它,才能诺诺前行,还得时时刻刻担忧,纤细的一根,终会支撑不了太多的想念,无论你怎样小心翼翼用尽心思去保护,突然有一天,那吱呀一声的裂响,也会振聋发聩。

那时我们像是面临命运最终的审判,一声宣告,自欺欺人的借口,也将寿终正寝。

我们,是该变得更坚强,还是该继续崩溃

苏以荷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习惯是改不掉了么?他在时,我可以狠心地,坚强地,藏着掖着着我的隐忍。为何他走了,我就越发的脆弱了,变得害怕这世界万千的情爱,寂静的月夜,哪怕只是看着窗外街灯下拥抱的背影,也会感到一股难言的悲怆,仿佛那相拥的又是一个轮回。

苏以荷可以把一切即将发生的,或已经发生的街角的爱情都极为丰富地进行联想,幻象那人事依旧的当年。

然后又是一番朦胧的水雾将眼前的阳光遮蔽,却还是一遍遍明知会痛不欲生,也要去回忆咀嚼。

她不怕沧海桑田,却怕这日复一日的新陈代谢,六年的时间,全身的血液都换了多少遍,那时容恒抚摸的苏以荷全身上下都换了个遍。

哪怕千万个记忆细胞都塞满了曾经,也还是会被时间,一个一个彻底换掉,一个不留。

至此,唯有重复。

爱情的发生越来越司空见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双双成对,为何,为何?却只有他们爱得那么心力交瘁,生离死别。

如今,生念死伴。没有人再能阻挠了,再也没有人。

关玥看着苏以荷怔忪的神情,知道她又是犯病了。

只管让她自己静静地站在窗前,一个钟头亦或者一个下午地发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工作的时候,苏以荷是极为认真的,金融危机的影响下,能够保住工作确实需要更艰辛的付出。

苏以荷不是怕被炒鱿鱼,而是怕被说了闲话。

可是怕着怕着,还是免不了。

生活就像一个懂得戏弄人的插科打诨的行家,的确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苏以荷凭着一副娇柔的容貌赖上了崔总”

“苏以荷不知有什么能耐,带着个拖油瓶还能这么能折腾”

“苏以荷不就是会扮可怜么,可是私下里可凶悍了,上次我在超市里见有人撞到了她儿子,她就不依不饶地要那人道歉!!当时,那脸色,连我都感到恐怖,跟母夜叉一样!跟平日里哪是一个人!”

“苏以荷”

诸如此类的话,苏以荷微微蹙了细致的眉,随后更加努力地工作。

有个词叫越描越黑。

有句话叫解释就是掩饰。

苏以荷虽不全然赞同,却还是觉得有道理,那些无中生有只便随了他去。

于是被撞见闲言碎语的造势者反而先声夺人,丝毫不觉欠妥地又说了。

“看那副样子,脸不红气不喘的,不愧是高水平的老江湖!!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吹枕边风呢”

毕竟崔琰之于她,仅仅是上司而已,可是别人眼里,究竟是不一样的。

此时苏以荷正坐在光线有些昏暗的办公室里,整理收集公司下月竞标合作的一大的项目的投资方资料。

在百度栏上输入“royal—king”,网页立马快速地跳转,拉开之后,满满的几页都是这个公司的动态新闻和往日记录。

苏以荷细心地发现,凌厉的英文字母下面隐约的汉子,鼠标点击放大,苏以荷脸色微变。

——“容倾”

也确实符合这公司雷霆万钧的发展之势和尊贵的王者般的气概。

容恒,彼时你不是说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两个字么,呵呵,看别人用得多么人尽皆知。

迷瞪了一瞬,苏以荷继续甩开思绪,将关于这个公司的一些主要内容一条一条地列在了纸上。

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苏以荷睁大细致的眼,不得不惊叹这个公司涉及的领域之广泛,仅仅几年的光景,携带着几个领域,一举从一个中型规模的公司跨度到如今的国际化的“royal—king”。

屋子里变得越加昏暗,直到写字辨认格子已经有些困难,苏以荷才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星子已经满空,窗下车水马龙,霓虹灯闪,流光溢彩得让人心惊。

苏以荷却是没有顾得上欣赏一番,只是开了灯,快速地又坐回电脑桌前,其他的资料都已经收集的七七八八了,却怎么这个公司总裁的资料一点都找不到,只知道英文名叫“zoe”,性格比较冷淡,其余的比如兴趣,年纪,有什么忌讳等等都是没有的,甚至连一星半点儿的图片都没有搜到,打开商业内部的网站也都没有记载。

这么出名的公司,总裁的出行活动没道理一点都不上镜,就她所知,崔琰可是经常出席各种公共场所,媒体报道上也是一个热点,经常被拿出来吹捧或是舆论一番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没有对上这个神秘的总裁的胃口,他们做的再好,也会生生地打折扣的。

苏以荷尽所能地收索国际商业网站,重点集中意大利的商业活动,却发现介绍这个royal—king公司的是不少,却只是很书面化的概括提及。

一条条的点击,网页快速地翻转不留一丝回忆深思的时间,容倾两字出现了几十余次,却再没有一次能够让苏以荷可以思考些什么,始终找不到zoe的私人信息,哪怕是杜撰的零星半点,也像是早就被人地毯式地清理过,无痕无迹。网页上的图片也多是他们的成果以及各大分公司经理的资料。

崔琰每次下到第五层,总是会从电梯里出来,留意一下倒数第二间办公室里有无灯光。

平日里,苏以荷很努力地证明什么,他知道,他也总是尽量避免给她带来过多的困扰。所以白天他是拼命地克制自己不要冲动了去找她。

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少数加班的也已经回去了,估计整个公司只剩下她和几个值夜楼管。崔琰毫不犹豫地阔步朝着那闪着柔和光亮的地方走去。

苏以荷的焦急搜索的动作被敲门声打断,抬起头,看着门。

“崔总”苏以荷开了门,崔琰手里别着西装外套笔直地站在外头。

“这么晚了,有什么工作,明天再做吧。”崔琰听到电脑运行的声音,皱了眉道。

苏以荷看看墙上的挂表,心里也是一惊,已经十点多了,容忻估计都在关医生家睡着了。

“嗯,谢谢崔总,我一会儿走。”苏以荷说过,见崔琰点了头,朝着电梯那边走去,便关上门,整理了一下资料,放在文件夹里夹好,关了电脑,才拿起提包,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楼层里却是已经没有人了,苏以荷走到停车场,只有几处灯光,看着不是很亮,黑漆漆的。

突然一阵发动机的声音轰响,车灯亮得有些耀眼,苏以荷眯着眼看了看,那辆奥迪牌子得车子正开着迎来过来。

崔琰将车子开到苏以荷身边,车窗已是摇下,探出头来,“上车。”那话语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苏以荷看了崔琰半响,“我明天早上还要开车送容忻上学。”柔能克刚的含蓄。

崔琰没有理会苏以荷的解释,继续道:“上来,这么晚了,不安全。”

苏以荷没车的日子不也照样送着她那宝贝儿子上学去了,多么笨拙的借口。

苏以荷还是站着不肯上来,崔琰眸光微沉,“苏以荷以后不想坐车就回去早点。今天,必须上来!”

苏以荷知道已经很晚了,不想在继续争执下去,只得上了车。

路上,两人一直无语。

苏以荷本是安静的人,而崔琰,是被这份安静给彻底地打败了的。

他是一直都是骄傲的人,金钱、权势这些东西似乎来得太过容易,所以老天才要狠狠地给他下了这个套。

他活了大半辈子,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在他的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真是一团纷繁的乱麻,理不清也找不到头绪,又偏偏具备了如麻的细致。

当初他初始接手这边的公司时,确实很不看好这个表面柔柔弱弱的女人,以为又是一个美丽有余,脑力不足的花瓶。

却原来,自己也是这样一次次被那静好的身影,执着的细致眉眼扰得纷乱,漫不经心地栽了进来。

偏偏这女人又是雷打不动的一滩死水,却明明那温润的眼中不时闪出浓烈的可以灼烧双眼的颤动。这到底是怎样奇怪的一个女人。

崔琰也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曾经轰烈的追求都被狠心地拒绝,现在更是稍有逾矩,便能看到她躲闪的模样,甚至瞬间可以变了个人,这着实打击人。

后视镜里的女人始终半低着头,坐得端正规矩,一刻不曾抬头,崔琰明知道一次次的接近换来的只有更多的打击,却还是欲罢不能,不知道是他本来就有自虐的倾向,还是被苏以荷这女人给折磨的连自虐都甘之如饴了。

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也幸亏了,这女人好像是出家了的道姑一样,这么几年身边一个个的职员经理的,就没有一个能让她春心不说大动,连微微颤抖也没有罢。

他也有这个近水楼台,缓缓得月的机会。只是不知,这缓缓到底能有多缓而已。

这女人是打定了注意终生不嫁么?

崔琰皱了皱眉,看着灯光打在那柔美的侧脸。

深深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在车窗上浅浅地附着一层迷茫,不知她的那人到底有多好,能让她这么通透的人去死心眼拼了命地挂念。

其实有些人,我们说不出他那里好,但就是始终挂念着,从此眼中再也看不到别人。

现在,崔琰已是连生苏以荷那个过世亡夫的力气都没有了,跟死人争宠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苏以荷,你的心是石头做的,这么几年也该风化了。

到了地方,苏以荷下了车,说了声谢谢,便头也不回的走进小区,她心里明白,这头着实是不能回的。

崔琰肯定得是又被打击到了,坐在车上看着那抹渐渐消失的纤细的背影,苏以荷,要是杀人不犯法,我就把你做成标本,哪都别跑!

容恒那时也是瞪着眼,狠唳地道:“苏以荷,你丫的再给我不听话,就是杀人犯法,老子也要把你做成标本,贴在床头柜上!”

那时,苏以荷的确被这声色俱厉的话吓到了。

现在,只要不是容恒嘴里蹦出来的威胁,苏以荷都可以面不改色,抵御能力无懈可击地忽视以及无视

如此仙品!

许是所有的悲剧都发生在雨天,所以注定人们总会在yīn雨天感到失落。

许是所有的错过都发生在雨天,所有注定人们总会觉得雨天的相遇是个终会被证实的过错。

许是所有的转折都发生在雨天,所有注定人们会怀着淡淡的期待和莫名的排斥等候未知的雨后初晴。

还是雨也委屈:我本清明的一滴,是这尘世污了我的洁净,让我成了情绪的标杆。

细雨霏微,春雷阵阵,乌黑的天幕上洒下了纷繁如牛毛的细雨,一丝一丝,在灰色的天幕和钢筋水泥色的大地之间舞蹈,柔和细小地飘洒进每一个曾今被太阳遗忘,被光线隐藏的孤独角落,好像一场饕餮盛宴,雨精灵们欢快的跳跃着,将人间烟火都市繁华笼罩的如梦似幻。

喜欢这样的天气,小小的雨,刚刚好不用打伞,就这样,像雾又像雨,凉凉的,配上yīnyīn的天气、阵阵的凉风,很舒服,让人清醒。

yīn天,总有种失落的感觉,心情也随之下沉,

小雨和轻愁总是那么缠缠绵绵地依偎着,光明正大地谈情说爱。不怕被世人唾骂了去。

苏以荷慢慢弯起嘴角,却突然停止了动作,心想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是狼狈不堪的。

薄暮冥冥的早晨,车辆疾驰,华丽的车身上不难免地被溅上了点点醒目肮脏的淤泥和浑水,可是开车的人却都好像浑然不觉,不管那鲜美肮脏刺眼的对比,依旧一辆辆耀武扬威般地驶过去。

停车场距玮扬的大楼这么短短的距离,苏以荷淡蓝色的套装已经有些零星的浑水印记和点点的暗黄色的泥巴。

可是,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功夫去管这些了。

玮扬的大楼前已经站了很隆重的一排,饶是雨天也减去不了的隆重。

崔琰站在楼里还未下来,玮扬的接待人员已经在楼下挂了红色锦布极其显眼地挂在楼前的横梁上,保安远远地隔开了围观的群众和那些扛着机器急得无可奈何的记者们。

苏以荷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她说为何总找不到那人的资料。

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阻挡,苍蝇都懒得飞跃火线。

苏以荷不予置否地眯着眼看,这样的人,不是自视清高,就是过于谨慎。也真勾起了她的想见识。

玮扬的礼仪队的小姐穿着整齐的职业套装,高挑有致,容貌娇艳胜似雨后新蕊,确实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公司门面。

苏以荷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四十了。

苏以荷想,那人必定得拖沓一会儿,还有这时间去放好公文包,处理一下身上的印记。

她心里就是自觉将那人归类为前者了。

若不是玮扬在国内举足轻重的地位,想必他们公司这一帮也是好奇到不行的人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机会没机会得见传说中的royal—king呢。

这接待的事儿主要是客服部和礼仪队的事,整个公司的人这么多,她也不是非去不可。

想着苏以荷就很心安地从人群中淡去。

许是心中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才想着去凑凑热闹,苏以荷轻骂自己,还以为你真的修仙成佛,不管这纷扰新奇的诱惑了呢,却原来也这么市侩俗气。

随即又迷离了眸光,像是染上了雨天特有的纷纷潮气,我本就是俗人一个,不然何故受这凡尘所累。

苏以荷从一干人的后头绕了进去,走到大堂的电梯前头,叮咚一声轻响,苏以荷走了进去。

这轻轻的一踏入,又拖沓了几日的遇见,也是推迟了那必然的阵痛和无法承受,却不想又会招来怎样一出的糊涂戏!

但且先不管这些繁琐的连锁效应,苏以荷平静的六年,到底还是被打破了。

先前的不经然和沉溺,正映衬了一句话:

不是心死,只是——还未遇到。

苏以荷进了办公室,放下包,转身之间才发现裙子后方的一滩泥水印记的汹涌之势比这前头隐隐约约的泥点明显了许多,取了一方干净的毛巾去洗手间攒了水,对着镜子一点一点轻试,明知擦了也不会完完全全地抹掉,但起码总能淡下来一些的。

人总是擅长自我安慰和自我糊弄的,苏以荷更是个中翘楚。

还好上来得及时,苏以荷心里微存侥幸,不然恐怕又是要丢了公司的形象,堂堂一个财务部经理,这个样子怎么说也是有失体面的。

知道自己的裙子仍旧还看得出的狼藉,办公室里头也没有职业套装可换,苏以荷便很乖地呆在办公室里头,全然不知此刻外头的一场比之细雨饕餮更绵密更鼓动人心的宣然。

礼仪小姐们站在台阶下扬长了天鹅般优美细腻的脖颈,细雨微微润湿的淡色的职业短裙,还好这雨势很善解人意,不愿这群美丽的人儿遭了太多的罪,温温柔柔地滑到脖颈,给女人们增添了一丝别致的风情。

都市生活惯了的新新女人们,往往知道怎样去抓住难得的机遇,凭借着天生的好皮相好身姿,不费吹灰之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加无可事事,怎样明珠环绕,怎样获得疼宠。

男人靠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考男人来征服世界,她们深信。

这话不错,只不过,鲜少有哪个女人能真正地去征服了一个男人。

他们许是一时疼你、让你、护你,因为那时的你,比之权势地位显得微弱,比之花草显得生动,又比名贵的轿车显得有档次,这么恰如其分的存在,刚刚好地满足了那颗骄傲尊大的心,便由着随着你去任性撒娇胡闹非为了。

可是,远去了说,总是有女人能征服男人的。

男人强大的是势力,女人强大的是灵魂。

千百年来习惯了的忍辱和谦让,那是怎样的一颗刀枪不入的顽固,不在乎便不理睬,够忍让便可端得一个贤良淑惠的美名。

那样几度摧残任性依旧的基因已经传承千百年,如今,三从四德的深入兼卑微和道德束缚一旦抛弃,谁说女子必然柔柔可欺。

有的女人能够坚守唯一,换千古,不相摧,这是坚强。

有的女人能够朝三暮四,忍耻辱,不知烦,这也是一种很变态的坚强。

舒里里便是一群女人中,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更懂得怎样直接并且快速地达到目标的急功近利派,偏偏又会把自己的急切掩饰的很好,明明急得生理失调地便秘了,也会悠然淡笑,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模仿别人故作优雅,因为这份优雅和知性那看着柔柔弱弱的人没有。

愚笨的人看不出,以优雅称之。

聪明的人看得出这样女子的面目,便自以为是地下了定论。

可其实,人是这世上最为复杂的动物,你只能说她的作为倾向了哪里,让你误入了哪个假想之中,外人从来没有资格给别人下了个死死的定论。这人长短,谁说都不算。

说不定你受了她的短,而别人享受了她的闪光点。

你只管看你爱她以哪一种姿态出现在你面前,婀娜的,还是尖锐的。

大家看着车子,目光的温度陡然蹿升,崔琰随意看了眼,见苏以荷没有过来,抿了抿嘴,这女人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管了。

崔琰扭过头随即站在众人前头,一派沉稳地模样,不愧为玮扬老总。

玮扬公司前过往的人群看着这家超有名气的大公司这么一派热闹地欢迎来宾的景象,有瞥见那横条上威名远扬的两个英文大字,顿时步子就定住了,普通人若此,更何况一些对商业了解个几分的上班族,冒着迟到的危险,也是要一睹这位行事极为低调的总裁的尊容。

虽然不知道这个外国人长得有没有刘德华那样帅气,或者丹尼斯吴那样立体完美的感官。

崔琰虽然已经略微知晓这人比较低调,起先就派了公司里几乎全部的保安圈住了外围的人群,却还是有些人防不胜防地跑到里圈了,皱了皱浓眉,这royal—king总裁的首次中国之行,是无论如何也得招待好的。

跟旁边的保安队长招呼了几声,便看了看表,嘴角微挑着,眸光看着前方的主干路,略有深意,不知这人是否如传言般的严谨守时。

细雨的那头,纷纷扰扰,九点刚过的光景,终于送来了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像是一位等待加冕的王子,优雅,缓慢,富有节奏感,晨雾色里显得尤其的低沉。

几乎是雨都协调了那样的慢节拍,像是电视中忽闪的白色黑色的细线中,穿透而过低调点奢华清晰地被等待与好奇放大了数倍的一辆已经不仅仅是车子的物体。

没有想象中的车队环绕的跟随,只是仅仅车身优雅尊贵的一辆,也让人挑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好来,只觉得新奇。

纷纷猜想,这车里的人,究竟是年过半百的老者,还是器宇轩昂的中年人。

不过,无论哪种,只要来人是个男性,那么,总有显摆的余地。

事业有成的男人,无论年轮怎样雕琢细刻,都会如同香醇的好酒,越来越有味道。只是不知道这味道里,金钱又到底是哪个酸甜苦辣的万分之一。

小姐们备好了架势,温婉艳丽、清高巧致,清纯如水一目揽过,各有风味,千姿百态。

小姐们一个个再没有比此时更富有创新精神,看吧!饶是规矩的职业装也能穿出不同的调调,扣子低了,裙腿短了,或是头发有些凌乱了,总能够整出个不一样的怪异却又随意的勾引来,祸害的其实是一旁的年轻小伙子们。

银灰色的车子行驶到人群多的地方,便缓缓地减了速度,任凭人们伸长了脖子,那车子还是不徐不疾地前进,让人忽然觉得,难道有气场的不仅仅是人么,看着这么缓然开来的一辆,也觉得压迫和低沉,亦或许是这雨天的错觉吧。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我们心中无限的好奇和景仰将这短暂的几分钟映射到了无限的想象中,便也基数无限,时间漫长了。

车子一个微弱的刹车声如同天空上方突然爆破的礼花那样的振聋发聩,终于在玮扬门前停下了。

前门优先在众人紧紧地注视和希冀中打开,正当大家双眼睁大,瞳孔紧缩,目光犀利地看着那踏出的笔直的西装裤,甚至已经憋足了一口气,准备不会被强大的气场噎死。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每个人的心跳都成了滴滴答答跳跃的秒表。

第四秒,滴的一声脆响,终于见到了那个模样英俊的人!!!

于是几百人口中的热气呼呼地吐了出来,被细雨打湿,被凉风吹散。

够帅!够味!而且还是四十一朵花的年纪。

可是美中不足外国人长得怎么好看都是这个模样,深邃的眼,挺高的鼻,都没有特别能分辨的特征了。

极其符合众人心中遐想的royalking的总裁模样,方才的紧张感被小小的兴奋取代,心里想:终于没有白白等啊。

可是这一晃神的瞬间,还是让他们白白地错过了怎样也预测不到,只能在传言里肖想的真面目了。

看那偷猫着的记者兴奋的脸都红了。

非常有魄力也,好吧就是他了!

终于可以得见庐山真面目,记者们抓住机会啪啪地拍了几张不甚清楚的远距离照片,笑嘻嘻地想,可以回去跟编辑交差了,再大肆笔墨渲染一番,这下准能上个头条。

笑容还挂在嘴角,抬头的刹那,一片吸气与尖叫的声音一道袭来,那记者扛着摄像机险些闪了腰。

只见

省略号无数。

谁比谁更疼

其实,所谓爱情,就是针尖上的那一滴晶亮甜腻的蜂蜜,尽管会被刺伤,会鲜血淋漓,痴傻的人却还是舐舔着那甜蜜中的隐隐作痛,把所有的苦和累,酸和痛,一并当做偷尝甜蜜的惩罚,毫无怨言地含入。

因为我们,嗜爱如命

玮扬的门前尖叫声此起彼伏,路过的女子们在那人一转身的刹那,眼疾地捕捉到了无与伦比的芳华。

男人们或是嫉妒或是议论,总之这场喧闹的沸腾不只是女人的独角戏而已。

礼仪队的小姐们努力保持的仪态万千也堪堪有些矛盾地破功,下一秒却又更加努力地忍住。

“请问没有搞错么,royal—king的总裁这么年轻!!”

“是中国人,不不,混血的才对,真俊呢。”

虽是没有看清楚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却还是充着脸赞美,却一点也不心虚,因为,那种孤澈料峭的背影和挺拔的姿态,非强者不能有之。

“呃,那个男人不怎么年轻啊。”旁边一个反应慢的傻妞盯着前头往玮扬去的几人,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浓眉大眼的意大利男人身上。

旁边的艳丽的八卦女人白了她一记,“诺,已经进去了,后面的人遮住了,唉”女人细细的脖子扯得老长,犹可见白腻的肌肤上头青色的筋脉和印记未消的红豆点子。

傻妞眨了眨本就不甚圆的眼睛,踮起脚尖看着前方外国男人只是和另一个男子并列地走着,两道背影前头好像是真有那么一个气场强大的人存在着,并且存在感十足。

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lucky包包里的每天一录:2010年4月23日,遇见一位仙品,未见其人,未听其声,直觉是极品之上的等级。此生得见,无憾。

随后又想了想,不妥,没能看见,改了:2010年4月23日,遇见一位仙品,未见其人,未听其声,直觉是极品之上等级,虽我未见,已沾仙气,无憾。

崔琰看见车上下来的人也是一愣,强者遇见,自是别有一番感慨,眯了眯眼,见那人在两名随从的跟随下,分明是东方人面孔的俊逸非常的脸上抿着薄唇,犹如冷玉,好看却又沉寂。

一身黑色的西装穿得严谨合身,簇新的镶着金色丝线的衣领笔直地立着,衬得这人越发的面如冠玉,却是一尊料峭的冷角色。

崔琰反应过来,微微汗了一下,自己竟然居然掠去其他,盯着一个男人的脸看了半响。

可是那人,哪怕被周边的人盯出一个窟窿,也无一丝的不自在来,那一派淡然,俊默凌厉的气势让崔琰看得别有深意,这人,果然当得royal—king总裁。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这场戏可是更有嚼头了。

崔琰大步走上前去。

一个俊朗大方,一个冷俊尊贵,礼仪队的小姐们近距离观望独特非凡的两个男人,当真是,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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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对苏以荷的眷爱,玮扬也算人尽皆知,只有苏以荷,遮遮掩掩的忌讳着,越发被人当成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公司上上下下别有居心的女人们,从扫地端茶送水的跑腿小妹,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普通白领,至舒里里这样经理级别的人物,各有微词。

只是聪明的女人懂得如何便劣势为优势,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却又一派潇洒大方的豪爽伪装着。

就是说一个噎人的酸苦句子也得百般掩饰了去。就是明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没有想头也得折腾你不舒服不顺畅了,就像苍蝇,明明不喝你的血,却还是嗡嗡乱飞,扰你清闲,让你恶心了才罢休。

神秘的royalking总裁的现身,终于像是解救了一干在一棵树下挠扒不上而又逡巡另一高枝的无地撒欢的女人,可谓玮扬一大幸事,却也是一大荒唐事。

此刻的崔琰是这么想着的,看着女职业们安静乖巧,比平时规矩温婉心中不由叫好,原来俊男效应是无极限的,好像瞬间从那电力极强的糟糕气氛中解救出来,心中顿感轻松。

那时,崔琰是笃定了,苏以荷不会被牵扯到这场波及范围极广,影响极深的俊男效应中。

后来我们暂且不提。

这人符合了女人所有奢侈幻想地突然出现,却又是仅仅那么一个,一家欢喜万家悲,更或者结局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百花齐凋零。

女人之中的一个细分的种类,是情感丰富却又薄情,富于幻想却又缺乏思想的,却又并非缺乏了智商的白痴。

那样的女人,即使自己是扫地的阿婆,脑海中也会编织出自己身覆玉纱,手揽王子的金光璀璨的一幕。

那样的女人,从来不怕男人过于优秀带来的距离感,他们只怕那人太有现实味道,不能完美演绎

prince charming。

那样的女人,仿佛男人越无可触及的优越,就越能丝毫无出入地被套进童话作为底色的格子中,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心中根深蒂固的虚荣。

只怕安徒生泉下有知,定会吹着胡子,耸了肩,挠着本来稀少的卷发头疼:其实多数女性同志前仆后继模仿了的,是那两个断脚试穿、忍痛攀利的姐姐,却在为做大姐姐和二姐姐争论个无休止。

这是女人们工作之余永无止境的追求,我们且不予置否,因为人各有志,因此人各有命。

崔琰一路陪着royalking总裁,巨细详迷地解说公司的构想和往年的业绩,心怀沟壑,谈吐大方。

言语之间,睿智毕现,怕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企业也会给他丝丝寸寸地落实却又好极地“自卖自夸”说到天上去,说到你心中去。更何况,实力本就雄厚,一个风吹草动就会乱了国内经济展望方向的玮扬。

玮扬第五十三层会议室内zoe抿着薄唇安静耐心地听着崔琰对于未来合作事项的见解,不时提出自己的看法与对合作方提出的要求。

这个比他还要年轻些的总裁言语甚少,却是字字珠玑,两人也可谓一拍即合,合作只是走个程序而已。

roaylking总裁此番前来,是为了将商业版图扩充到东亚各国,当然要以最具市场潜力的中国为战略要地,玮扬虽然在国际上的影响比royalking差了些,但在中国,却是实力不容小觑的稳健老牌企业,当是zoe首选合作对象,这些时日,考察了沿海各大知名企业,zoe也确实看出了一个高低贵贱来。

一山素不能容二虎,zoe深知这个道理,来中之前就已经决定要从合作方实力最为薄弱的行业入手,竞争力小,也免去了对方的猜疑。

所以不日后,royalking与玮扬在老年服务业上的合作计划的公布,让中国企业家大跌眼镜!

网已经撒下,最后会延伸波及到哪里,只有布下网的人知晓。

商场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所以玮扬与royalking的合作毫无悬念地尘埃落定。

中午时候,当然免不去的一顿客套午餐。

按照惯例,一般的大客户,崔琰总是要带上财务部经理苏以荷。

舒里里这个专管客户服务的经理心里定是不愿的,心里有那么一丝隐隐地担忧,像是怕了那个万一,却又矛盾地期待。

所以,苏以荷好不容易用比平时更加飞快的速度处理完上午的工作,等到快日中可以趁着午休的时间回去换上家里的那套职业装,趁着许多人还未下班,冲冲朝着电梯走去的时候,那杯咖啡,很有理由地,一滴不浪费,全都洒在了苏以荷本来就很狼藉的衣服上和脸上。

苏以荷忍着下巴上滚烫的液体下流的灼痛感,眯了眯细致的眼,看到地上已经碎得乱花一样的玻璃杯,杯子躺在惊魂不定的美丽女人的脚下,看得苏以荷觉得,真人果然是十分的美,十分的魅,却怎么,跟她一般见识。

还未等苏以荷回过神来,她后方的总裁专用电梯就那么戏剧化地响了起来,这女人果然分秒不差地算好了时间。

苏以荷用袖子擦了擦脸,咬着唇低头,声音是歉意十足的,“对不起,舒小姐。”

仿佛那水渍还冒着热气,苏以荷抬步径直向前走向员工电梯。

崔琰准备是叫上苏以荷的,电梯刚刚停下的时候,就朝那边看去了。

却见五楼的员工们都在窗户边乱瞄着楼道,而主角就是,两个女职员。

崔琰猛然看见那有些狼狈的背影,低头跟zoe说了一声“抱歉,请稍等。”,马上追了上去。

苏以荷惊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顿住步子,“崔总,我回去换一身衣服,对不起”她也不是存心在royalking总裁面前,让崔琰难堪的。

崔琰看到苏以荷有些泛红的下巴和湿湿地黏在腮旁的头发,却是有些恼怒的。

“苏以荷!!你非要这么笨么!”崔琰厉声喝问,却又极力压低了声音。

苏以荷抬起头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眼中确实有些氤氲的,又是无可畏惧和毫不退缩地,“我没有任性的权利了,他不在,我就必须要笨一些,笨一些才能”苏以荷没有说下去,慌忙趁着眼中的泪水还未流下之前使劲儿挣开了崔琰的手,踉跄着进了电梯。

崔琰感觉心中又被像针尖麦芒一样的东西刺中了的尖细的疼,想大声吼醒这个顽固不化的女人,我给你权利!可是你为什么不要!!为什么!!空了手,生生止住了步子。因为这答案,他老早就知道

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回头还是一派俊雅端庄。

苏以荷,我用无数个混沌的今朝换你的一次回眸,假如,你真的有看向我的那一天。

苏以荷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开着车,忍住泪,咬着牙齿不出声,拼命地专注地盯着细雨飘洒的前方,不能想,苏以荷,你少没出息,你哭的话,没人给你擦

容恒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一个矫情的人!!

如果再回到当初,容恒,我一定不养成爱你的习惯,这总是改不掉的坏、习、惯。

可是我千思万想都不曾得出答案:我为什么会被你养的那么叼,别的男人都入不了眼。

是你惯坏了苏以荷,却又这么残忍地让她适应没有你的时光,长久如万年。

崔琰他或许就是那么瞬间的不甘,可是我,是要背负终身,如同骨中刺,如同剜去心头肉啊

那个坏女人!!

(红颜祸水或许可以曲解成,是舒里里这个心有叵测的女人终于坏了崔琰这个无往不利的男人的名声。

)

舒里里看着苏以荷又是狼狈退去的身影似有不满。

舒里里面若无事地看着转过身的崔琰,一丝丝的愧色也无,站在领导者的角度,崔琰是极为欣赏这份淡定,这份明知有愧却能问心无愧的脸皮。虽然那是看上去极美的一张脸,一张看不出任何的yīn险狡诈,嫉恨善妒的脸,正因为如此才有人不可貌相之说,正因为如此,老子才有“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的先见。

更何况这女人恰恰就是个做了小人也不觉悲哀的物种,罕见至极。

可是人都是有私心有偏袒的,崔琰也逃不过这束缚,偏袒上了苏以荷,只不过崔琰的报复来得更加不知不觉,更加地让你笑着接受,哭着恍然。

商场里摸爬滚打的人,表面上再光鲜,内心里还是有着资本家残忍无情的本性的,端看你怎么倒霉怎么去见识了。

反正一个咬牙切齿地愿打,一个含笑嘲弄着愿挨。

女人的纷争,男人总不能来个三堂会审。崔琰装作若无其事。

“舒经理,马上去皇宫酒店订一桌酒席。预订好之后,通知公司的其他部门的经理们。”崔琰走过来,把地上零碎的玻璃成功地忽略掉,以上级对下级该有的态度,不瘟不火地吩咐。

zoe站在那里,像是过客,即使被办公室里一个个仍然跃跃欲试偷看着的职员用目光像是看着小白鼠一样滴打量着。

生了这个皮相,就该受这苦,zoe深知就是没有这个皮相,也是得毫无怨言地接受打量。royalking的总裁的光环比这个更加的勾人呢!!

职员们的眼里只是俊逸的royalking总裁笔直地站在那里,目光浅浅的微扬着头,神情冷俊中掺杂着倨傲,手里拿着一些合作事宜的相关资料,仿佛刚才那场风波司空见惯,即使主角是崔总心心念念的苏经理。

因为苏以荷的逆来顺受,舒里里的盛气凌人,这场女人的硝烟,弥漫不到方圆一米的就会以你还未察觉的速度冷却,实在没有看头!

没有定力的人只是堪堪地观察着那人,犹可见白皙的指骨分明的长指微曲一下下地敲击着银灰色文件夹的玄铁边缘,也会失神。

崔琰走过来,zoe也跟着转身,眼神不深不浅,真的是以路人居之。

“崔总裁,合约鉴定之后,我的助理会将royalking的企划书送来玮扬,两公司暂且根据各自观点综合两份文件,整理出来。最后双方开会商讨,将两份方案融合,决定最终的决策,你看如何?”z电梯关上,zoe将资料夹放在身侧,抬起头来,目光直接地看着崔琰,料峭的面色似有缓和。

“好,没问题。玮扬这边对老年服务业上的商业活动不是很有经验,还希望贵公司多指正。”崔琰赞同地点了点头,适当地谦虚。

“呵!崔总裁多虑了,royalking在中国也是如同皱鸟出笼,没有方向,我们还得依住玮扬点明方向,合作是互惠互利的事,当然各自相傍,互相吸取经验。”zoe也是商场上的老手,客套话顺手捻来。

时间很短,两人各自占据电梯一端,从楼上到楼下,几分钟的功夫,几句话就过去了,倒也不觉尴尬。

见zoe下楼,门口的两个男子立马从接待处走了出来,跟在了崔琰与zoe身后,其中一人附身到zoe耳旁,“少爷,已经处理妥当了。”说的是流利的意大利语。

zoe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的表情,点了点头,那保镖便又退下了。

崔琰装作听不懂,不扭头,不侧目,自顾自地走着,身边的人也丝毫没有停下。

崔琰余光瞥见两个高大的男人跟在一旁,皱着眉思索,这royalking的总裁,可真是可耐人寻味的人,莫非真如传言那样,黑白通吃不成,正正当当的生意,居然保镖不离身。

出了玮扬的大门,本是中午,来往的人很少,可是现在竟是一个也无,仔细看了看,原来远处的保安还拦着那么一群,崔琰的嘴角不由得上扬,颇有些心有戚戚焉的感觉,这男人显然比他更厌烦抛头露面啊。

惟独缺少了苏经理的酒席上,看起来却是不多不少,舒里里担任了苏以荷以往的角色,一个个热情地劝着酒,一个桌上,玮扬的经理们和zoe的总裁很奇异地坐在一起,无比和谐异常融洽地饮酒。

舒里里始终仰着下巴,在男人间,收放自如地劝着酒。

舒里里是要铁了心的想把着zoe的总裁灌醉,无奈一旁酒瓶次了的成了牺牲品。

记得有位周先生说过,

跟朋友喝酒,一定要最先喝醉,不用花钱,还有人送!

跟客户喝酒,一定要最后喝醉,必须埋单,签得合同!

跟家人喝酒,一定要慢悠悠地醉,体验一回毫无顾忌地醉生梦死!

崔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地看着自己门下那两三个已经躺倒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的人,有些警示地看着舒里里,这可不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再说了,灌醉了zoe,人家自有保镖,哪里轮得上你舒里里。崔琰不赞同归不赞同,但是对面的人坐在那里都没有不满,他只能舍命陪君子。

可舒里里那个坏女人!舒里里那个我行我素的女人,从来除了工作都不归领导管的女人,被公司里面的人惧怕且仰慕着的女人,扭着水蛇一样款摆的腰肢,还是一个个热情的劝着酒,料想那个royalking总裁不会推却了,毕竟生意场上,强者相见,锱铢必较,丝毫都不会显弱了。

哪怕是不想,也得强装着,这就是男人该受得委屈,是活在尖端的人该被她利用的弱点。

崔琰看着下属一个个地阵亡,自己也有些晕呼了,但还是镇定着不肯比zoe先倒下了,看对面那人像是根本没有感觉,端起面前倒满的酒水,一派潇洒地喝酒像是喝水一样的轻松,确实又有些不服气了,

端过舒里里那个女人往这边送来的酒,一口灌下,很耻辱地眼前昏昏然。

于是!!商场上的神话般的人物,风度翩翩的典型,极为少有的一次失态了

红颜祸水或许可以曲解成——是舒里里这个心有叵测的女人终于坏了崔琰这个无往不利的男人的名声。

舒里里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喝酒的本领不可谓不高,从小到大,男人堆里打滚的,不练就斗海之量,早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而今看这女人活得风生水起,居高自傲的姿态,也不必诧异整个酒席,从先前男人们客套的生意话,逐渐不知觉地过渡到劝酒声,声音渐渐地又跑了调子,连着一尊主将载了下来,全都是这个女人长袖善舞翩然转身之杰作,晕倒的人还指不定日后念念不忘红颜仰首自饮的豪爽与热情!

舒里里娇笑着看着对面的人,娇美的脸蛋儿被酒水勾芡出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艳艳红唇生动滟然,醉酒的女人也许会是疯狂的,可是微醺的美丽女人总是会让男人疯狂。

“总裁真是好酒量,今天这酒席喝得可喝得尽兴?不如小女子再陪总裁喝个一醉方休,总裁你说呢?”舒里里就在zoe的身侧,那姿态似是勾引却又理由十足,因为这酒席上清醒的就只是这么两个。

zoe手中晃着湛亮的酒水,勾起嘴角,挑了挑眉,扬起了好看的唇,“小姐喝多了,不怕没人收场了?”足以冲灭酒气的冷淡的声音。

舒里里眼眸一闪,笑得更加酥艳,“不是还有不醉的人在么?”酒水倒了满满一杯,借机挪开眼。

那人清冷的脸微笑,恍然很是俊美却又通明的感觉,像一朵冰天雪地里开在悬崖峭壁上的白莲,仿佛任何事都在那双好看深澈的眸中,无所遁形。

zoe沉眸,端起了酒水,“小姐,醉翁之意不在这酒,只是委屈它了,喝着也不过是一杯不知酸甜苦辣的东西。”说完,zoe将酒水放在桌子上,没有动的意思。

舒里里却在心中大呼不妙,表面上却是不动风声的,这人果然是不可小觑。

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委婉,什么时候该直接,舒里里歉然一笑,将手中的酒水豁然饮入口中:“这杯酒水算是我跟总裁陪不是的,希望总裁今天没有扫兴了。”

zoe看这女子,眸光首肯,是一个懂得伸缩的玲珑人儿。

“今天一睹巾帼风彩,当然尽兴,以后合作,定会很有趣才是。”zoe也饮尽了一杯白酒,微笑着的白色莲花,危险地让人难以招架,一时间看不出眸色深浅。

zoe拉开椅子站起了身。

“合作愉快!这里有一堆烂摊子,我可是自作自受,就不送总裁了。”虽说这话,舒里里的言语里却没有太多的不情愿。

只是为了只对一个人好,总得多付出那么一些,多绕着几个圈儿罢了。

曲线救国,迂回之计。

zoe不予置否,颔首,在保镖的跟随下,踏着依旧沉稳的步伐,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前。

舒里里扔下一干经理,将崔琰扶着进了车子,看这人失去以往风度晕醉的模样,颇有成就感。

酒店里的一堆,被店里的服务生不甚温柔地对待着,女的还好,男的直接驾着胳膊用拖的,扔进了方才那个艳丽的女人开的房间内,男的一窝,女的一间,睡死在床上。

谁都没有崔琰好运地被妥当安稳地挪移到自家的大床上,睡得不知今年几何?

所以说,舒里里当真是个器小狭隘的坏女人,不管不顾旁人死活的功力主义者。

第二日崔琰看着玮扬高层经理全部醉酒罢工的惨状对着罪魁祸首的爆发地再猛烈,这人也是敢理直气壮地说:“技不如人!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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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苏以荷所有幸运与不幸开始的地方,并未因为许多的缺憾与悲剧变得伤感,依旧是不可撼动地兀自在满市浮华中散发着浓浓的京味儿。

但又确实细致地变换了装扮,正如一首金缕曲:

携友京城转。猛抬头、高楼大厦,眼花缭乱。记得当年观景路,今却纷纷拓展。只好把、公交车换。纪念碑前张目望,客如潮、来往穿梭键。抒感慨,巨龙变。

燕都景致难相见。想当年、文人墨客,诸多称赞。太后园中游画舫,歌舞升平湖畔。八大处、松林丛灌。红叶香山秋打扮。景山前、又见皇家院。灯火处,故宫看。

苏以荷记忆中清晰的首都,记忆中烂漫的求学岁月,总是快乐而美好如同八月挂花般清香浓郁,让人欲罢不能。

即便是酸涩的泪水,也哭出了青春的憧憬和忙乱,因为那时,我们有许多的皆有可能,有大把大把可以消磨的时间,也有着一群啼笑皆非的伙伴。

苏以荷难得有几次会主动去想北京,总是想着想着就转移了注意力。

灿烂美好的东西对于她这种长期没有定型地沉浸在难以预测的梦魇中的人,是十分刺眼的。

而这些正是大脑只走简单回路的路小北所不能理解的。

为什么苏以荷那个曾经能让秦翊无奈的人都无奈的看不到心的小姑娘,会如此的排斥这个曾经有着姐妹幸福回忆的地方,就因为那个长的还可以的人,便是狠心地把她与章笑也一并舍弃了么?

夜色朦胧时,路小北只是撑着小下巴,趴在床头上看着床边的碎步傻娃娃发呆,有心电感应一样,不知道小荷现在活得痛快不痛快。

现在的生活,真的无聊透顶啊

长相颇为清秀的小女人,趴在床上地一百零一次叹气。

我的许多还没有来得急实现的伟大理想,都被现实的富足给磨灭了,路小北真是好逸恶劳的人。

唉又是一团浓厚的无聊气息从口中吐出,像是被困乏的垂死的鱼,吐着将行就木却无力回天的泡泡。

秀气脸上的过于分明的大眼滴溜溜地转,不行!这样下去非疯了不可!

我得再找个什么理由搪塞了哪个铁块男人,去看看小荷和我的小乖侄子,找点生活的动力才行。

看着墙壁上被打通的一道紧紧关着的房门,哼哼哼路小北感觉光芒万丈的灵感倏地袭击了她,小脑瓜上瓦数不大的灯泡一闪,笑得奸诈无比。抱着大枕头乐地屁颠屁颠地在很艳俗的血红色的大床上乱没形象地驴打滚。

容渊彼时正开着车子往回疾驰,知道那个不安分的小女人肯定是急坏了,车窗外冷风呼呼地吹进来,俊默的男人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靠在车里后座上醉里清醒着记得,他为那个小呆子第一次停住眸光的时候,她还在别的男人身边,乐呵呵地拿着刚买的画具,仰着头看着那人的侧脸。无比幸福地傻笑着,用一种恰好可以刺痛他的眼睛的角度

我忍让她,只因为我一直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就能体谅到我的用心,可以忘记。容渊看着车窗上的影子,醉得分明没有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只是自顾自话地说。

可是,路小北那女人好像天生不具备爱人的这种功能,或者有,却早就被别人摧毁了。

爱上这样的女人,我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了。

若是那年,他容渊能够早一些遇见那个小跳蚤,让他的血作为她此生的第一口祭奠,该多好。

若是该多好。从来不会是一个美梦成真的格式,只是过去式的无法挽回的徒劳挣扎。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前!

时间是不会回转的,时间只能留给回忆来慢慢地压碾,碾成薄薄的一片,越来越难以忘记,越来越弥足珍贵让人充满遗憾地叹息像是冬雪初融的河面上遗留的几片薄冰,闪烁出最后的光彩,哭泣的泪水折射着对阳光的渴望,在拥抱温暖的过程中渐次消融。

他们还心有过去,他们还没有学会洒脱,一群遑论痴傻,遑论淡定,遑论精明的人,被涌来的潮水湮没,被冲着逆流,像是时光突然回头,回到原地,有你之地。

我们且翻开他们八年甚至十年前的曾经,细嚼慢咽其中的原委和究竟——

“白痴”二妈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的四章是路小北的穿插故事,没有耐心的亲直接从21章看起哦。^_^

路小北是我比较喜欢的配角,食指大动我就忍不住写了一些,她的故事见番外。

亲们耐心咩,重头戏在后头。

首都,苏以荷所有幸运与不幸开始的地方,并未因为许多的缺憾与悲剧变得伤感,依旧是不可撼动地兀自在满市浮华中散发着浓浓的京味儿。

但又确实细致地变换了装扮,正如一首金缕曲:

携友京城转。猛抬头、高楼大厦,眼花缭乱。记得当年观景路,今却纷纷拓展。只好把、公交车换。纪念碑前张目望,客如潮、来往穿梭键。抒感慨,巨龙变。

燕都景致难相见。想当年、文人墨客,诸多称赞。太后园中游画舫,歌舞升平湖畔。八大处、松林丛灌。红叶香山秋打扮。景山前、又见皇家院。灯火处,故宫看。

苏以荷记忆中清晰的首都,记忆中烂漫的求学岁月,总是快乐而美好如同八月挂花般清香浓郁,让人欲罢不能。

即便是酸涩的泪水,也哭出了青春的憧憬和忙乱,因为那时,我们有许多的皆有可能,有大把大把可以消磨的时间,也有着一群啼笑皆非的伙伴。

苏以荷难得有几次会主动去想北京,总是想着想着就转移了注意力。

灿烂美好的东西对于她这种长期没有定型地沉浸在难以预测的梦魇中的人,是十分刺眼的。

而这些正是大脑只走简单回路的路小北所不能理解的。

为什么苏以荷那个曾经能让秦翊无奈的人都无奈的看不到心的小姑娘,会如此的排斥这个曾经有着姐妹幸福回忆的地方,就因为那个长的还可以的人,便是狠心地把她与章笑也一并舍弃了么?

夜色朦胧时,路小北只是撑着小下巴,趴在床头上看着床边的碎步傻娃娃发呆。

现在的生活,真的无聊透顶啊

长相颇为清秀的小女人,趴在床上地一百零一次叹气。

我的许多还没有来得急实现的伟大理想,都被现实的富足给磨灭了,路小北真是好逸恶劳的人。

唉又是一团浓厚的无聊气息从口中吐出,像是被困乏的垂死的鱼,吐着将行就木却无力回天的泡泡。

秀气脸上的过于分明的大眼滴溜溜地转,不行!这样下去非疯了不可!

我得再找个什么理由搪塞了哪个铁块男人,去看看小荷和我的小乖侄子,找点生活的动力才行。

看着墙壁上被打通的一道紧紧关着的房门,哼哼哼路小北感觉光芒万丈的灵感倏地袭击了她,小脑瓜上瓦数不大的灯泡一闪,笑得奸诈无比。抱着大枕头乐地屁颠屁颠地在很艳俗的血红色的大床上乱没形象地驴打滚。

容渊彼时正开着车子往回疾驰,知道那个不安分的小女人肯定是急坏了,车窗外冷风呼呼地吹进来,俊默的男人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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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笑百无聊赖地拖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堪堪坐在加大码的化妆椅前,留着只是披肩的头发,却是不输以往的利落感,看了看钟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秦翊这两天为了公司在x区新投资房地产的事办手续,转资金,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工作到十二点多,还得匆忙地往家赶,睡了不到四五个小时又要去上班了,让章笑看着着实很心疼。

秦翊却是不听劝,看着妻子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干什么都觉得特别地有劲儿,之前因为他的过错,已经犯了一次不可饶恕的错误,这回定是要好好守着妻子,让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心里想着章笑夜里万一是有个什么需要,喝水上厕所,他都要十二分小心地陪着。

这也许就是太过患得患失所留下的后遗症。也或许可以解释为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说到底,他犹为感谢老天给了他这么一次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可以做一位好丈夫,未来的好爸爸,最重要的成为一个章笑可以全心全意没有顾虑地依赖着的好男人。

章笑无奈,怕秦翊觉得自责,也就只随着他去了。

深夜里,开门声轻轻地响起,章笑其实睡得很轻,稍有动静就会听到,虽然秦翊已经是极小心极小心地放缓了动作。

秦翊并未开灯,将公文包和手机放在隔间的桌上,进来拿了换洗的衣物就去了浴室。

浴室隔音效果很好,关了门,章笑就看见屋里暗黑的安静,稍稍地挪动了身子,给秦翊让出更多的位子,床铺暖暖的都是她的体温。

章笑肚子太大,已经不能蜷着睡了,仰躺着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受,在床上眯了半天也没能睡着,可是难受,心里却依旧很充实很甜美呢。

隐隐约约听见了隔着的外间有手机的响声,章笑睡不着索性就爬了起来,开了床头的台灯,扶着床沿下了床,穿上拖鞋就往外间走去。

见桌上的手机震动地唱着英文歌曲,章笑拿起来,按了绿色的按钮:

“秦,对不起,我打晚了,今天比较晚下班,f市这边的事情刚开始起步,有些忙,暂时不会去首都。”

清清淡淡的男声从电话那端传来,章笑却是猛地一震,这个可以说算得上陌生人的话她猜到是何人,可是让她震惊的是他的那句话。

ff市!!

小荷就在f市啊。

“秦?”电话那边没有听到回音,疑惑地问。

“呃我是秦翊的妻子,他在浴室,我会转告他的。”章笑颇为不习惯地装做陌生人。

可是其实,也就是一陌生人,不过与苏以荷惦记着的那人过分地像了而已,秦翊是这么告诉她的。

“嗯,麻烦秦太太。”电话那头一句也没多说,就一阵嘟嘟声,看起来确实很忙的样子。

章笑把手机放在桌上,盖子都没来得及合上,拿起自己的手机,迅速地给路小北打通了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忙音。

第三遍,章笑的耐心快用尽的时候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喂?笑嗯笑”那端路小北说话时喘得厉害,话语娇媚入骨,烧了章笑的耳朵。

章笑听见那边的动静,掌心微抖,“路小北!!无论你现在到什么程度了,给我stop!什么时候了,你个死没出息的,这么快就让人给吃干抹净了!”章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挺着肚子,手叉着腰,怒骂!

路小北此时正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身上的男人像是山一样地压着,推都推不动,还使劲儿地折腾着,路小北被章笑说得小脸一红,也跟着发飙了:“容渊!!你缺女人缺疯了么!再不出来,老娘就跟你急!!”

男人眸色还泛着情欲,身上一顿,路小北趁着男人俊脸微愣的一瞬间,猛地侧了个身,胳膊肘一拐,光着粉红粉红的身子很嚣张地完全不顾后果地把男人踹了下去。

章笑只听见那头很重的“噗通”一声,才微微消了些气儿,“路小北,听着,那个什么royalking总裁要去f市了。”“哦,不!已经在那里了,你赶快去防着,别让那对天煞的再倒霉碰到了,我们小荷心理不比从前强大,万一真闹了个失心疯儿,你就不用回来见老娘了!”

路小北不管不顾床下冰冷的眼神,眼睛瞪得老大,心中也是大感不妙:“笑笑,你放心,我要是办不好这事,我也不想回来丢人了!”路小北说的义愤填膺,没注意到站起来的男人瞬间黑了脸。

“还有!你丫的小声点,不要让那个姓容的发现!!我没事,你赶快动身,现在太晚了,你明天一早就去!”章笑很体谅人地说。

路小北很狗腿地感动了,“嗯,章笑,你也要小心点,好好养着我的小侄子!!他出生了就跟他说我路小北是他二妈。”路小北很没出息很有离别之意地伤感了,像是交待遗言似的。

章笑哭笑不得,“你个白痴,还打算呆个三年五年么!能赶上这孩子叫你二妈。”忽见浴室里灯光闪来,章笑一个心虚,慌忙跟路小北说了再见,挂上了电话。

秦翊出来时,见章笑拖鞋踢掉了一只,手还很艺术性地插着已经很臃肿的腰了,一只脚还恰恰搭在旁边的椅子脚的横木上,这姿势,怎么那么眼熟!!

秦翊恍然,这不是章笑标准的母夜叉姿势,顿时吸了一口气,“章、笑!你给我站好!”

章笑盛气凌人的完美姿态瞬间蔫了

路小北屁颠屁颠地挂了电话,看到某人已经穿好了衬衣靠在床头,手撑着下巴,眼睛中满是连愚笨的路小北都能够感觉到的愤怒。

“路、小、北。”容渊扭过头,咬牙切齿地。

路小北后知后觉,连忙自顾害羞地抓起了一边揉得皱巴巴的被子,遮住了自己还算秀色可餐的小身板,抬起头,章笑说了,看向腹黑男时,要用眼神杀死他,她的功力不够,可以不被他杀死就行!

容渊看着路小北瞪得老大的眼睛,像是要吃人一样的表情,嘴角不自在地抽了抽。

“又要去看你干妈了?”容渊不屑地勾起了嘴角,为了不被路小北那圆滚滚地眼珠子给吓得夜里做噩梦,移开了眼,问道。

路小北自以为眼神颇有杀伤力,心中一个劲儿地得意,“是,我干妈这回去体检,查出来盲肠炎了,正在住院,我得去照顾她,短期内不会回来。”

容渊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其实已经气得无力,这个白痴,盲肠炎还是检查出来的!?撒谎都不能让你好受点!上回不是割了盲肠要住院了,这回又整出个盲肠炎了,着盲肠就这么碍着你的眼了!想到这里,容渊突然有些郁卒,他也许也会逐渐被这个少根筋的女人同化,忘了那个路小北一直盲肠盲肠地叫着的,是阑尾。

“我肯定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我保证!”路小北又道。知道男人一般都爱虚荣,女人电话打得紧了,生意场上没面子,女人一个电话不打了,也觉得没面子。

容渊唔了一声,倾过身,看着路小北:“路小北,我让你去,不过,不是明天,等我忙过这段时间——”

“不行!”路小北里面阻止容渊接下来的话,“我干妈不喜欢见男人,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容渊扭过头不去装作没听见。

见容渊面色有转yīn的趋势,路小北心里突突,“容渊?”路小北狗腿地往这边挪挪。

容渊不理,刚才被踹的气还没有消呢!?这会儿知道巴结来了。

路小北知道这家伙确实不好说话,翻了翻白眼,很不甜蜜地叫了一声:“老、公!”喊得很渗人,差点磕着了牙。

让人吐血的馊主意(上)

(无论那个白痴做什么,你都不要生气,你忍得住,就当她是一只没事乱蹦跶的小跳蚤,时不时地要咬你一口,忍住痒一过,就没事了。)

“容渊?”路小北狗腿地往这边挪挪。

容渊不理,刚才被踹的气还没有消呢!这会儿知道巴结来了。

路小北知道这家伙确实不好说话,翻了翻白眼,很不甜蜜地叫了一声:“老、公!”喊得很渗人,差点磕着了牙。

容渊没好气地瞥了路小北一眼,冰渣子立马嗖嗖嗖地飞射过来“你这是在叫魂儿呐。”嘴上虽然如是说,心里却是很受用的,让这个死心眼的喊上一声,可是恁地难。

路小北忍住冻脸上扯着皮儿嘿嘿讪笑,心中却是感到腻歪,哼!便宜你了!

看了看容渊的脸还很形势严峻,秀气的鼻子皱了皱,嘴上嘀咕着:“真小气!不就是不带你见家长么”

容渊挑眉,这小妮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说两人这婚也结了快半年了,可是他楞是连路小北的父母的面儿都没见着,偏偏这个别扭的女人,乱七八糟的理由一大堆,当容渊恼怒了yīn沉着脸的时候,这个看着娇小的白痴,爆发力比他还要旺盛,一哭二闹地,就差没有试试上吊这招儿了。

容渊看着雪白雕花的天花板,原来是没有横梁

容渊思忖着她可能又是哪里拧住了,就再缓缓,好歹也等到这个女人不再抽风,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再去见见也不算迟!

于是耐住性子,腾出时间陪着她可劲儿地折腾,可怎么就是不见好呢??

偏偏这厮在他面前一会儿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会儿又一副没骨气的可怜相儿,非得整天跟着秦家的那个婆娘屁股后头乱转,比自家的老公还黏得紧。

路小北拽着被子翻了个身儿,就像王八打滚一样地艰难,终于一缩一缩地滚到了大床的另一边,屁股对着容渊,觉得足够远了,才安心。被子里传来信誓旦旦的闷闷的声音:“反正我是去定了,你再管我,我就跟你离婚!!”

这个笨蛋原来也是知道害怕的,所以只敢埋着头威胁,裹好了被子,把自己围得紧紧的,像是害怕被他殴打一顿的样儿。

容渊恼怒地看着被子里的一团儿,突然觉得很无力、很无处爆发!

忍住!!!容渊这样对自己说,忍住了才能避免在不打死她之前把自己气死了。

路小北这个女人,他已经做好了短命三年的准备跟她打持久战役,怕自己真因为她那句“离婚”把她拖下来狠狠一顿打,容渊很烦躁地起身,跑到浴室去冲了澡。

回来时见没心没肺的路小北已经睡得呼呼地跟小猪似的,掀开被子抱起她去快速洗了洗,学着平日里她给那只小灰灰洗毛的样子,全身涂了白白的泡沫,看着这女人混沌的样子,容渊觉得他这是在自作自受,洗完了她,自己又用凉水冲了一次

当路小北咪咪眼,睡得四仰八叉地终于和周公打架完了的时候,米色的窗帘已经映上了一层透亮的光,路小北转了转眼睛,看了看旁边的空位,过了几分钟,大脑终于也一并清醒了过来,然后,抽风一样起身,扑扑咚咚手忙脚乱的一阵乱忙,梳子巴拉巴拉自来卷的中长发,踩上了三厘米的小跟鞋,把衣服塞了一个旅行箱,又把钱包塞得满当当的才感觉很有安全感,看了一眼小洋楼,很狗血地抛了一个飞吻。

看着自己停在车库的红色的很骚包的小qq,曾经被潭缪晨批评得体无完肤,走上大街影响市容,就不该上路去阻塞交通,并且屁股老爱冒烟污染环境的破车qq,和路小北一个德行的qq。

路小北瞄着爱车整个人都沸腾了,o(∩_∩)o哈哈哈~,小侄子,小姨来啰!!

路小北走进了,看见自己漂亮的车门上贴了一张很嚣张的便利贴,路小北眯了眯近视将近250的大眼睛,越睁越大——路小北你要不听话,我明天就把你干妈接回来住住!!

路小北叽里咕噜地咒骂一番,把箱子往一边放着,蹲着屁股坐了上去。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耀下来,鲜红的车身下蹲成一小坨的人,望望天,看看地,鼻子里哼出了气!

看来硬碰硬不行了哼哼路小北咬着嘴角,大眼睛里尽是鬼点子,只不过那些路小北自以为智慧的结晶,不知效果到底如何。

容渊也是知道那个路小北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捣腾捣腾不让他安稳,算准了她这会儿又在绞尽她那有限的混沌脑汁,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馊主意。

容渊觉得路小北的思维,非常人所不能及,商场上yīn谋诡计见得多了,忽然遇到这么一个压根不安常理出牌的笨蛋。容渊虽有些头疼,却还是总结出了一条专门对付路小北的计策,那就是:无论那个白痴做什么,你都不要生气,你忍得住,就当她是一只没事乱蹦跶的小跳蚤,时不时地要咬你一口,忍住痒一过,就没事了。

可是有时候,路小北就是能让你忍无可忍!!!

容渊千防备万万防备,路小北就是只走低级路线,不是容渊想不到的狡猾,而是,他的思维下限都达不到的“高度”。

路小北摸摸小下巴,直直地站了起来,将便利贴刷地撕下,算是接下那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的战帖了,心疼地摸了摸小红qq,看了看没在车子上留下什么不干净的东东才放心转身‘潇洒利落地’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走人。

哼!容渊你没事找事,这回姑奶奶不走个一年半载就对不起你!不让你在你那帮子狐朋狗友面前丢脸才怪!!路小北痛恨容渊说章笑是个八婆损友。于是但凡和容渊生意上有往来的,全部都是“狐朋狗友”,容渊本来就是一只狡猾得狐狸,我这么说还便宜他了!!但路小北的脑子里暂时还没有存上什么更加龌龊的成语,就暂时这么叫了。

路小北摸了摸鼻子,大眼睛杀伤力十足,自以为的~~昨天计划照常进行!

路小北跑回去拿了墨镜和必要的“工具”,将行李拉着,没有开车,打了一辆出租车,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一鲍楼,这个可是鲍鱼小姐都顶级的宝地,看看那个一次消费不满两万就莫想入会员的规定,跟“大浪淘沙”有得一拼啊!!

路小北咬牙切齿地斜着眼睛,颤颤悠悠地掏出自己钱包最里层还里层夹着的一张银色的小卡片,看着服务人员,咬了咬牙,递了过去。

想想人家这地方盖得跟皇宫一样,外头一片晶亮的差点晃花了她的眼,一大片一大片的水晶鳞片一样的东西慢慢地覆盖了门面,路小北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晚上出来的惊人效果,绝对的室外夜总会!

路小北觉得这地方虽然高级,可是这艺术水准也还真不好,唉,这年头能让她感觉没有艺术细胞的人群已经不多了,这个地方,有短处在,就有更闪光的地方,所以才能这么的霸道!

这个优点么不知道是在这鲍鱼上,还是在??

路小北看着麻麻的文字横陈的一张纸,很郁闷滴想起了大学考试,忍住发飙的冲动,填了一大堆的信息,服务人员像是查户口一样,把工作身份的啥啥都问了个遍,像是终于确定了路小北那张数目庞大的小卡不是走了狗屎运捡来的才终于给路小北一个堂堂正正来找一鲍楼的通行证。

路小北不知道,以为是这里高级就必须很详尽地填写资料,可能资料越详细,服务就会越到位,说不定哪天她生日的时候,这里还免费送她一桌子鲍鱼当生日礼物来回馈客户,呵呵美得冒泡地想来着。

也没细想这些人干的事情,自然是都必须认真严格地让客户填写信息的。

服务员递过来一张金色的比她的小卡片还耀眼的会员卡,路小北叹了一口气,好看是好看,但是,出不来钱,只会吞钱!我的红彤彤的毛主席!

路小北盯着卡上的鲍鱼头,摸摸质感,不知道是不是纯金卡,盯着盯着奇怪了,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笨蛋!章笑不是也有一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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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笑微汗:我可是只跟你说这家可以三陪。你那只眼见着我的卡了,柳卷汗!!路小北你个傻孩子,你看见的是你老公的~~~,o(︶︿︶)o唉,日后又有一场糊涂账要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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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经理带着路小北来到一处精美静谧的包间,装潢精美高档,墙壁像是抹了黄金一样,看得路小北眼睛发光。

这是首次来这里的客户,必定要做好服务工作,不能让人以后不想再踏入第二步了,经理看着这里安静有气派,能够震慑住这不知哪里来的小姑娘,适合一个女生用餐,就领着来了。

路小北看着连金属都成了彩色的地方,收敛了花突突地心,想起了正事来!

于是,

路小北一进去很没形象地朝着招呼着她喝茶就在门口准备转身去叫服务员的经理大叫:“老板!把你们这里的漂亮小姐都叫出来让我瞅瞅!!”

大堂经理瞬间石化⊙﹏⊙。左右看了看幸好这会儿客人少,没人听见

路小北以为经理走远了没有听清楚,扯着嗓门大喊:“老板!把你们——”

砰地一声,那经理手快脚长,瞬间奔回来把门掩住了,脸色已然不好,看着路小北yīn晴不定,声音却还是有些忍让“请问小姐,你要找小姐用得着这么大声么,我们这里是饭店!!小姐请记得。”

路小北皱着眉头,点点头,呵呵笑,“啊——我知道,这家是可以找小姐的饭店!”

那经理郁卒吐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瞪了路小北一眼,“没有那句修辞语,如果小姐以后还想有这种需求,就低调一点!!这事大家心里知道就行。”

路小北明白,点头如同小**啄米,“嗯,我知道,虽然我就这一次需求,不过别的人(男人)可是不止一次,唉,大家都是迫不得已嘛”

那经理脸上有一丝不自在,心想怎么看上去这么正常的小姑娘也这么的不正常,居然是个蕾丝边。唉,这世上好女人真是越来越少了,经理惋惜地看了眼坐在那里悠闲喝着茶的小女人,“请先稍等”

路小北嗯嗯了两人,——老板,一定要把所有的小姐都叫来哦!

那经理看了看路小北满脸放光,误以为了色迷迷的表情,真想再次仰天长叹

罢了罢了!没有这样的女人,他们也就少了一层收入,为了生活,忍住!忍住!

让人吐血的馊主意(下)

路小北嗯嗯了两声,——老板,一定要把所有的小姐都叫来哦!

那经理看了看路小北满脸放光,误以为了色迷迷的表情,真想再次仰天长叹罢了罢了!没有这样的女人,他们也就少了一层收入,为了生活,忍住!忍住!

这个世界总是很奇妙,许多诸如喷血、诸如雷人、诸如狗腿的词语,往往是因为有了比词语更加喷血雷人外加狗血的人存在,所以才衍生了这么多的无可奈何的解释。

而路小北,天生就是一本活字典,完美诠释了以上诸多词语的意思。

路小北趁着经理去叫人的功夫,翻出来自己的装备,拿住小镜子摆在茶壶前边,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将不听话的发丝完成了一个揪,前边看上去很光滑整齐,只有一点点淘气地翻卷着,还算凑合。

戴上一副早就准备好的很拉风的墨镜,路小北看看自己一身黑色的正式上衣和长裤,满意地点了点头,装大爷地靠在红木椅背上,拿着镜子左右矫正了一下姿势,看看却是像是出来混的,路小北大墨镜下的眼睛很臭屁得意地往门口瞄着动静。

翘着二郎腿等啊等啊的,路小北望眼欲穿,门终于啪地一声打开了。

这下路小北石化⊙﹏⊙,墨镜下的两只眼睛圆圆的,咽了咽口水,花痴病又犯了。

路小北正想起身跟“帅哥”哈拉一下,顿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狠狠压住了自己欠揍的小腿。

那个经理有毛病么,我明明要的是小姐??

后来又突然想到,路小北来找小姐,好奇怪喔。

那经理逻辑推理能力不错,却是应该是找男人才正常,我得说清楚了。

那个人见路小北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揣摩不出墨镜后头到底是什么表情。

“小姐~~”那个“帅哥”开口了,声音虽然不娇不俏,但是,路小北还不至于蠢到男女不分。

路小北捂着嘴,看了那人几眼,惊呼——你是女的么?

帅哥挑了挑眼,嗯哼一声,红唇艳艳,“小姐喜欢我这样的装扮么?”

那个帅哥很风度的在路小北身边转了一圈,路小北不安分的俩眼瞄着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没有臀部,没有胸部,再次肯定以及确定她就是是难不难女不女!!

那个被路小北肯定了不男不女的家伙,见路小北半天没有表态,以为是个闷骚的女人,瞄了一眼路小北黑色外套下仍然很是凸凹有致的身体,勾了勾嘴角,脸上表情泠然,真有一股俊男风采,路小北咒骂自己,你个白痴,女的还让你眼花缭乱了!!!

路小北正分神的空当,那人眼神闪了闪,突然欺进,路小北翘起的小腿抵着那人的腿,那个“帅哥”更是得寸进尺将路小北瞪眼傻愣的空白当做了默许,一手挑起路小北的下巴,红唇就像一个飞来的印章一样即将盖上路小北微张的小嘴。

“啊啊啊~~~~~~~~~~~~”路小北作为人类的本能比她本人聪明得多,感觉到危险,瞬间超常发挥。

在高贵安静的气氛中一直优雅着的一鲍楼,第一次失去了享誉远近的美名,外界传言有顾客受服务员虐待,有传言漂亮女人受了男服务员骚扰,有传言说一鲍楼的饭菜不堪入口,且不管日后传言如何,当下的场面确实让人耳膜阵痛,瞬间耳聋。

路小北以高分贝的独特嗓音的奇特的穿透能力不仅仅吓呆了那正与对她非礼的“帅哥”,还很成功地引来了一直心里忐忑的大堂经理,本来就对这个女人感觉不放心,居然让叫去所有的小姐,他寻思着这女人会不会是什么卧底来着,所以没有带她去特区,就遣了一个“小姐”试探。

结果!居然!还没进去五分钟就出事了

路小北看着自己一声吼叫连着推攘跌倒在地的女人,身上瑟瑟地抖啊抖的,**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的妈啊,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宝地居然居然。

哎!算了,路小北这样的死脑筋,勉勉强强接受个男男也就不错了,我们就不要责备她大惊小怪的。

人们对于笨蛋总是特别的格外开恩,特别的宽容。

所以也难怪路小北当初弄巧成拙地让秦翊吃了个子虚乌有的飞醋,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

大堂经理拦住要进去的服务生,知道这个女人有些麻烦,还是自己亲自来吧,要是再来一场“震惊”这楼都要给吼得脆弱酥松,他们这一鲍楼的贵气好运都叫那个劳什子的女人吓跑完了。

经理推门见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小葛,再看了看跟先前装束有了略微改变的路小北,那女人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个很滑稽的大墨镜,正努力地吞咽着,那是像是比吃了蟑螂还糟糕的表情吧应该。

经理跟小葛说了一声,小葛面色有些难堪地走出去了,虽然那背影还是一样的男人味和女人做不出来的潇洒,路小北却是再也不会痴傻着眼去看了。

经理毕竟是风月场上圆滑惯了的人,见路小北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陪着笑,将已经喝得见底儿的杯子有慢慢地倒上了一杯清香的茉莉花茶,送给路小北压压惊。

路小北抢过那杯茶,一口气又是喝到了底,呼出了一口气,去了眼睛,斜着眼,很凶神恶煞的磨牙霍霍状:“经理,我要真真正正的女人!懂、么?”

经理满头大汗,原来推测错了,这个婆娘适合做强悍的那一个,唉真是人不可貌相。

路小北看着经理若有所思,又怕这愚蠢的经理再犯错,食指一勾一勾的让那个经理靠过来。

大堂经理有些起皮地往路小北那边挪了挪,倒不是这女人长得磕碜,只是再美,也是个有问题



“给我一个勾魂摄魄、能够天雷勾动地火、瞬间电死人的、极品再极品的美女,嗯去勾引我很帅很帅的老公用的”路小北闪着眼睛,搜肠刮肚地终于相处了这么几个很贴切的词语来,像老鼠一样贼贼地说,末尾还不忘特意强调了一句很帅很帅的。

意思是小菜上不了台面,会被反勾引的。

大堂经理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望着路小北半天,呐呐地点了点头。

路小北认为自己的解释很直白了,满意地踮着脚尖,很费力地拍拍经理的肩膀,下巴朝着门的方向一指,笑出了两个得意忘形的小酒窝:“知道了那就好,去吧!”

大堂经理出来时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了,妈呀,这个世界疯了么,要是他也一个不慎娶个媳妇儿是蕾丝边没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女人竟然为了自己出轨,先要捉住她老公的小辫子!

路小北成功地选中目标从一鲍楼中出来时,大堂经理的脸上是送佛一样的虔诚和安详。这个女人,果真是让人短命的主儿。

路小北身后跟着一个艳丽非常的女人,翘臀大胸的很丰满,路小北尤为得意自己明智,故作玄虚地摆架子跟大堂经理发了一通飙之后,摆开步子大摇大摆地进了这个一鲍楼的‘藏娇阁’,自己像是买菜似的左挑右选想咋折腾咋折腾,哪用那个愚蠢之极的破经理一个一个慢腾腾地领着来,还尽是些她欣赏不了的据那爱折腾的男人的垃圾眼光说很高雅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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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说路小北是柳卷的孩子,我汗!狂汗不止……

柳卷想拍死这个不争气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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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堂经理要是知道路小北如是想,怕是想直接在一鲍楼秘密地把这个女人掐死算了。

他就纳闷了那个奇怪的乌七八糟的要求一大堆的女人到底在挑剔啥,将一鲍楼的招牌都送去,这女的还嫌弃人家脸色太白,屁股不够大,嘴唇厚了点儿

直接把他们那个招牌小姐给挑剔得气氛交加,路小北见了那气的生红的脸又说了:这么容易上火,看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儿,太俗气了,人家都说娇羞无限艳若桃李的说,就你这还头牌呢

路小北这女人平生最羡慕的就是身材丰满的女人,因为那是她穷尽一生都要为之奋斗的目标啊。

路小北虽然很自恋,那是精神上的。

路小北很自卑,来自于肉体。

她没有章笑那样一米七一的高挑身材和帅气的脸蛋,没有苏以荷那种温润的柔和的美。

路小北看看自己这还不算无药可救的小身板,立刻锁定目标,以玛利莲梦露为偶像,毕生为了走性感路线而努力蹦跶着。

所以还真不怪她找了这样一个肉感十足的女人去勾引她家很冷血的老公。

可能路小北潜意识里就觉得她老公就需要这样的女人去感化,兴许才能变得热情如火来。

只有那个男人臣服了,她就可以**犬升天了,o(∩_∩)o哈哈哈~,路小北很得意地想着。

只要那个男人被勾引了,她很随意的就可以捉奸在床,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婚!

再也不用受那个死男人的鸟气了。

路小北仰天长叹,我这是为毛啊为毛???

不还是为了我真正的那个人遇到我时,我能够毫无牵挂地投入那人的怀抱,来一段不轰烈也不伤心的爱情。周围好像想起了泰坦尼克的my heart will go on永恒的旋律,高而动听的女音空远地传来,路小北痴痴地幻想,差点翩翩起舞了,和一个哪怕像jeak一样穷酸的,老天也扔给我一个啊。jeck!jeck!

章笑那样的决绝,她狠不下心。

苏以荷那样的痴傻,她没那个良心。

还是平平淡淡活得长久哇,路小北很明智很知足地想,可是又有些泄气,为什么我都二十八了,白马王子你还不来呢,难道是走错路了么?还是要等着我七老八十了来一段黄昏恋?

路小北摇了摇小脑袋,想什么呢你,白痴,白马岂是那么好养的,还是一批普普通通的吧。

不过目前,还是先把那个全身闪着冷血的黑马给制服了才好

容渊的忍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存稿箱哦~~~~~

下章剧情回转……  (我忍她胡作非为

我一直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就能体谅到我的用心,可是,路小北那女人好像天生不具备爱人的这种功能,爱上这样的傻女人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了。

——事后容渊醉酒自白。)

路小北傻了吧唧地找了一个艳俗无比的女人,让一鲍楼的一干人跌碎了眼镜。

路小北如此“骇世惊俗”的眼光,着实让容渊这回不想吐血了,只想对着路小北的屁股,狠狠地把路小北打得吐血。

路小北,你还真是抬举我了!找了这么一个艳丽十足的女人。

却也,俗不可耐。

前提是,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撒腿儿就跑的话。

路小北领着女人搭着出租车,一路上又是恐吓又是利诱的终于将那个女人骗得

呃用路小北的话说,就是她路小北一样能把人骗得死去活来的。

路小北戴着墨镜狰狞着表情说:“你给老娘乖乖听话,命也有!钱也有!”

那个女人听了瞪着媚气十足的凤眼,眨呀眨的,没听明白,以为路小北在讲冷笑话呐。

路小北有些挫败,转了转眼,反思,难道自己的表情不够味道,努力搜索啊搜索,回忆再回忆,貌似,那时候容恒就是拿着一把黑色手枪,面带狠色很酷地说:“你给老子乖乖听话,命有,票子有!”

路小北一个激灵,啊!掉了一句,随即从新来过,啪地摘掉眼镜,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珠子:“你给我乖乖听话!命有,钱也有!哼哼否则,命没有,票子还有!只不过要你妈烧着给你花了就是跟你说的,听明白了没?”

幸亏大风呼呼地吹啊,司机悠闲地戴着耳机听着小沈阳的嘹亮歌声在开车,木有发现疑似歹徒的人,不然,估计晚上回去找不到人得要容渊去警察局认领他家媳妇儿了。

那女人好像智商要比路小北高那么一点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很成功地听懂了路小北学的不像样的恐吓,然后那女人很没骨气地被吓着了。

那女人懵懵地点了点头,明白。

唉!这还第一次见有这么个有钱的人点她,就遇上了这么一桩子事,女人很悲怆地想。

路小北见这女人终于给了一点儿疑似害怕的反应,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下,开始blabla地对着女人耳提面命,讲述今天她这个雇主让她干得“勾当”。

两个半斤八两的女人,很快地达成了共识,然后很惺惺相惜地分别了。

只不过路小北这人别的地方是不怎么样,可也是半铁公**一个,懂得先办事后给钱的道理,把自己旅行包包里的衣物塞给女人,一副无比祝福的姿态目送女人远去。

容渊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室和老潭家没事来闲逛的公子一个故我地埋首办公,一个脸皮很厚地发着牢骚。

“我说容大哥,你家那个婆娘没事跟我媳妇儿传授什么御男绝技,整得我这几天回去,家里那个女人也变的神经质质的”

“还有,她没事宣扬什么女权,我媳妇本来准备再生一个,现在搞的倒好,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一个宝贝女儿”

“你说你那个什么婆娘,你容渊精明得跟狐狸一样,怎么娶了个那么那么”

潭缪晨想不出什么更恶俗的词语来形容路小北那个一会抽风发癫一会儿又死装可怜的女人,叹了一口气,唉!难道上帝造人时真的是绞尽脑汁地要保证守恒定律,生了一个容渊这么狡猾的,一定要拉个路小北那样缺根筋的作陪,还真瞎着眼让这两个极端做了夫妻,光明正大地诠着极端碰撞到底多么的不可思议。就算哈雷彗星撞地球也无法比拟!!

容渊这下好,自己受罪不说吧,还得闹腾的大家一块儿遭殃了去。

他潭缪晨若不是深受其害,也不会这么婆婆妈妈地去说一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女人的不是,只是,这关系到谭家后代的重大问题,还有他以后的幸福日子。

容渊一直无语,可是听着这大男人跑来抱怨他家媳妇了,也觉得忒没有面子,与此同时,也是深深的挫败感在心头弥漫,本以为结了婚,她能安分点,不闹腾的,这感情是一点儿也没有见效啊!

额头皱成了一个川子,容渊此刻拿着公文也是看不下去了,却还是没有跟着潭缪晨符合。

怎么说自家的媳妇再不好,也是他容渊的媳妇儿,这回被人家数落了,他再不济,也不能帮着批判吧。

还有,容渊肯定,那些什么女权的东西,八成是章笑那个强势的婆娘灌输给他家那个小呆子的。

于是,沉默是金

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潭缪晨的抱怨。

那人没有等到获得允许,便推门而入,容渊一看,湖绿色的小礼服,刚正正被别人说得郁闷着,扫了一眼就低下头,不去看那个这会儿不知又乱献殷勤的女人,八成又为了她干妈那事儿来闹腾了。

容渊这回坚定了不去理会她,量她那怕死的德行,也不敢从这高楼上跳下去!

容渊看着公文,眼角的余光瞥见,果然不出所料地,那个湖绿色的影子慢慢朝着这边靠近。

哼哼果然是有求与人的,这么的低声下气的,又是一副没妈要的可怜孩子样儿了

容渊正欲准备抬头,那个绿色的身影倏地跑到身后,贴住了她,容渊没见女子从后背揽着她时,快速地按了已经拨号的号码,说时迟那时快,不知是容渊被扑门而进几乎是一路咆哮着的女人叫得大脑当机了还是怎么了,就是堪堪那么一瞬间没有动作,就被这女人颤抖着,一手插着腰,一手翘着食指,恶狠狠地指着,一副捉奸在床地气愤模样。

“容渊!你这个负心汉!我要和你离婚!”

“容渊!离婚之前,我们分居,我路小北瞎了眼嫁了一个吃里扒外的!!”路小北说完,一甩头,抹掉眼中疑似泪水的东西,见容渊还是不动声色地任那个女人在后边抱着,路小北突然上去拉过女人,啪啪地两巴掌,好像觉得还不过瘾,扯着女人就往外拖,像是要把这女人拉出去砍头一样。

容渊眼尖逮住了刚才那个抱住他的不知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女人,容渊这辈子容忍一个路小北就够了!别人休想再委屈他!

容渊从后头将那路小北以为的“火爆身材”看了个仔细,一下子太阳穴突突地响,懵了。

路小北如此“骇世惊俗”的眼光,着实让容渊这回不想吐血了,只想对着路小北的屁股,狠狠地把路小北打得吐血。

路小北,你还真是抬举我了!找了这么一个艳丽十足的女人。

前提是,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撒腿儿就跑的话。

潭缪晨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头上爬满了黑线,嘴巴一张一合,路小北那女人演唱俱佳,没他说话的份儿,这还不一溜烟的功夫,容渊这个包二奶的被骂了,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二奶”被打了,最最奇妙的是,路小北还很有魄力地把那个女人拖走了,正牌的和小三一起了,还真是天下奇观

容渊还成了“吃里扒外”的了,潭缪晨理解能力极佳,知道路小北想表达的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路小北当之无愧的坐稳了——

二十一世纪的“悍妇”!

二十一世纪的“妒妇”!

之宝座。

容渊皱了眉极其罕见地恼怒地骂了一句粗口!几乎没有思前想后,清楚地知道哪怕是那女人的没脑袋的计策,他也不能随了她的意,放下手中的文件,就要拿车钥匙,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还是自欺欺人地心存一丝侥幸怕那个傻女人真的信以为真。

潭缪晨显然是局外人,看得清楚许多,跟着容渊跑出去了,却是以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容渊远远地看见路小北竟然和那女人一道搭上了出租车,甚感荒唐!

开着车追了将进十几里地,这个女人还算有点脑子,远远地那女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地拖着行李箱下了车,跟着那穿着湖绿色裙子的女人也下来了,两人极为和谐地站着,容渊本是又惊又喜的心瞬间凉了下来。心中那细小的本就如同灰尘般低人到空气里的希望,突然掷地有声,摔得粉碎。

潭缪晨再没有比此刻更加丰富的表情了,想笑一番却又拼命地忍着,看到容恒越加冷厉的表情,忍得肚子都痛啊,老太爷,你真的是脑子抽风了当时,才生出路小北这么一个大脑处处短路的娃儿啊!应该说是路小北她娘生她的时候肚子抽筋了,连带着生出了一个一直抽抽的女儿。

唉!果然不出我所料,嘿嘿,路小北,你自求多福吧

能让容渊这个冷血生气的事情已不多见,能让容渊这个狡诈成了精的无奈的人已不多见。

路小北,不得不承认,你真是奇货可居,九牛一毛的极品脱线女!!

奇货可居九牛一毛??潭缪晨晕呼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深深感觉有被路小北同化的危险

集两个不多见和很多很多的不可预见于一身,路小北,真就你能配得上容渊,至少,让他像个人了

路小北和女人分道扬镳后,像个出笼的鸟儿一般,并未急着走,护照什么的都在容渊那里,还好她有身份证,去坐火车定是没有问题,得想想先给小乖侄子买点好玩的好吃的,不远千里带过去,才显得她这个做小姨的,疼爱孩子哇。

路小北的思维就是这样的,不求实际,只求效果。不讲划不划算,只讲她能想到的。

车子将阳光慢慢地由暖和碾成午后的熨烫,然而容渊脸上的表情,一成不变的冰冷,连空气都声音了,像是咔咔地摩擦着发出响声。那张英俊的脸犹如削薄得冰块一样反射出白晃晃的光,一时间看不真切。

路小北乐呵乐呵地买着这个那个的时候,脸上洋溢的是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像是餍足的猫咪,满足而又娇俏地蹦跶着,也像一条干涸了许久的小鱼,终于如鱼得水般自由欢快。

而这份欢快深深地刺痛了一直驱车跟随的男人的眼睛。

那是与容渊在一起的路小北,闷闷不乐的路小北,整天叫唤着无聊要离婚的路小北——所没有的。

傻傻的路小北不知道,她的短暂的欢乐是用以后更加长久如寒冬漫长的苦痛换来的。

不过好在,傻傻的人总是没有预料离别的先见之明,活得急功近利,活得只在当下。

此刻的路小北,当真是感觉快乐非常的。

她的快乐和某个男人的心痛,恰恰地成了正比。

爱情来了,无论是谁,命运都有了弱点可以扣住,将期间纠缠的人不知所以地就突然被未知的手拉着走、推着走,走到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人强大,却也脆弱,而我们正是被这些强大中突显出的无奈,深深地触动、感动、心恸。

他们惹哭了多少流年。

搭错车,遇见。

(他们还心有过去,他们还没有学会洒脱,一群遑论痴傻,遑论淡定,遑论精明的人,被涌来的潮水湮没,被冲着逆流,像是时光突然回头,回到原地,有你之地。)

潭缪晨很不上不下看着容渊居然为那个白痴纠结了,虽是说看容渊纠结,很兴奋!很爽快!

可是这样郁卒的环境下,太容易联想到自己曾经的惨痛经历,潭缪晨也只得保持沉默,掬一把同情的热泪。

却还是深深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为毛容渊这回来真的了?

本来以为那小傻子只是容家大少孤苦惯了临时的调剂品,容渊不是没有过女人,只是这家伙,为人做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行事谨慎又狠绝,愣是没让他那严肃惯了的首长老爹碰到过。

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不带悬念地,栽了???

看着车外头那个活蹦乱跳的傻妞儿,潭缪晨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要说可爱,比不上他家媳妇儿;要说顽皮,路小北她那纯粹叫胡闹;要说漂亮,就她那副整天瞪着大眼珠子倒胃口的傻样儿!?

潭缪晨几乎把一个女性同志身上所能找出来的优点都往路小北身上对比了一番,结果发现,路小北这女人,就是饭菜做的还凑合,估计是和那个苏家二小姐待了几年,终于学了点好儿,就是画画还好堪堪避过了把猫画成老虎的水平。

果然太强的人和太笨得人都容易走钢丝,挑战极端的东西。

那么容渊,也许就只当这是个挑战而已,战胜了,就会索然无味了吧。

所以,当容渊忽然驱车回走,终于绕了半个北京城,不再跟在路小北那女人屁股后头转的时候,潭缪晨心里动摇了很大一下下,看吧!容大少还是不屑于理会路小北那厮的。

可是当车子驶入一家听着名字就很很恶俗很普通的酒吧时,潭缪晨眼前一片乌鸦飞过。

看吧!潭缪晨,你又猜错了!!!

容大少这是买醉来了,而且就像是找茅厕一样的急啊,见坑就往里钻!

呸呸!!什么茅厕,潭缪晨又把这雷人的比喻归功为与路小北呆在一起耳濡目染了的结果

路小北有知,一定会炸了毛!指着潭缪晨大骂:“你跟珍珍那么久了怎么就没学好了!!乖徒弟,老娘可没有手把手地教你这么肮脏的词语!”

所以有些事情,我们只能搁在心里想想,或者背地里发泄发泄,省得给别人挑刺儿了,也给自己实实地添了一次堵。潭缪晨现在感觉,路小北那人到底是谁先发现的来着,那么一个“活宝”,能把容渊给克住了。

容渊一直面无表情地一杯杯喝着酒,潭缪晨心惊,容渊这人,一向自诩清明,不拿酒误事儿,一向自控能力强,不依酒逃避的。

容渊一声不吭地喝着酒,丝毫不管潭缪晨有没有陪着,完全不用教会地进入了自斟自酌地境界中去了。

潭缪晨知道容渊这回必定是要喝醉了才会罢休,一会儿要开车,所以就在一边安静地呆着,哪怕被酒香勾引地蠢蠢欲动了,看着容渊狠命敢干酒的模样,要打消了念头,他就趁这机会好好地练练耐力吧!!

路小北买了侄儿喜欢的东西,无非就是千年不变的变形金刚,喜洋洋灰太狼的小玩偶,反正,路小北能不买一个限量版的爵迹人模当成阿凡达送给她的小侄子已经实属不易。

路小北拉着一个幸亏还好携带的旅行箱和一大兜的“玩具”,搭上了车去北京西站的路,反正是把容渊彻底地抛在脑后头去了。

可是,路小北就是能够肆无忌惮地犯错,错了也觉得理所当然,大不了从新来过。

她觉得自己都活这么大,这个习惯应该没有严重到威胁生命。

应该没有不是绝不会有。

最后,路小北的习惯蹉跎了的,是威胁生命的情感。

于是路小北折腾了一大天逛街买东西,准备趁夜坐上去f市的火车时,不幸地在公交车上呼呼大睡,错过了站台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姑奶奶压根就搭了反方向。最最恐怖的是,路小北搭的车好死不死的就是最后一班。

空旷马路上挨着一大片豪华的住宅区,像是家家户户都有车地排斥着出租和公交的往来,路小北只见了一个车站还晚了点。

遥远的灯光和空蒙的夜色融为一体,黑暗与光明的交叠渐次朦胧了,就好像路小北看着那些繁华生动的都市远离,而她就站在这一切五光十色的边缘,暗自清醒地咀嚼着被遗弃的心慌。

路小北终于自食恶果地被搁置在大马路上,往来无出租,举目无公交,路小北的脑袋联想再丰富一点儿,就该知道害怕。

路小北果然还没有无可救药地在大街上打地铺,是知道女人单独在外不安全的,还算有些常识。

看看她那一步几回头,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地模样,天上的星星都想变成汗珠子落下来了。

我说你个傻妮啊,不趁着还未过半夜,赶紧地走到人多的地方,还磨蹭什么!?

要是真有个歹徒了,说不定就是你给盼出来的。

要是真的有个歹徒了,你看他就能电死他么,回个毛的头啊,路小北,很明显地你的电压不够!

可是,可是,老天果然还是心疼这个傻妮儿的,不管把她制造地多么地“残缺不全”,也终归是不忍心遗弃。

这也得归功于路小北真的敢于半夜拦车,这车绝对不是出租的,而是一辆崭新有派头的大奔,按照路小北的‘猪’逻辑,开大奔的人,应该不会打劫;开大奔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的小老婆;所以财也保住了,人也安全了。

剩下的就看,那辆大奔的主人是不是有爱心了,路小北觉得若是那主人爱心不够,自己可以委屈一下下暂时降级为流浪的小猫,来博取那仅剩的一点点的同情心吧,当下脸上抹上了矿泉水,疑似热泪,噢,不!是凄凉的眼泪。

可是路小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泡眼泪居然跨越了长长的八年,又无比自觉和主动地献给了同一个男人,虽然这‘泪水’是姓矿泉。

顾文晰打开车窗,直直对上的,就是那个女人眼圈湿湿的可怜模样,记忆瞬间被拉扯,一如那时被遗弃的表情,却也是,狠狠地刺痛他的样子。

路小北看见车窗下哪张疑似梦幻中白皙的脸庞,金丝边的眼睛还泛着丝丝的光泽圈绕着温暖无比的双眸,白色的衬衣灰色的西装,儒雅的的的确确是一匹优良的白马,而且是曾经路小北肖想几百个日日夜夜的那一匹。

路小北身体反应永远是灵敏过人地,迅速地转过身,拉着行李跌跌撞撞地跑了。

那个人肯定不是,绝对不是。

你看花眼了吧,路小北,你神经了吧,路小北

顾文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驱车到路边,下了车就向着那个狼狈的女人追了过去!

路小北的胳膊被温热的手拉住的时候,自我安慰终于是破功了,路小北不愿回头,有些微弱的没了平时的嚣张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这回真的不是故意装可怜去吸引他的注意力的。

她也不是故意出现他的面前。

那时春光那么明媚,他为何说,他再也不想看到她。

那时她拼了一切努力触及到他的高远的天空,他却转身毫不留情地将她抽倒,一颗心卑微进了尘埃里。

顾文晰看着路小北有些闪躲的模样,尖巧的侧脸依稀可以看出嘴巴紧咬,心中一阵抽搐,将路小北的倔强的身子扳过来,“小北”

路小北听着他那声熟悉的昵称,心尖儿微微被触到了那么一下下,可随即便被自己忽略掉了,因为这比之那年那天来得苦痛的伤害,实在不能说她的突触小体和主人一样不争气没出息地接收了,携着微微酸的神经递质。

“我——也不是故意的。”温润的声音清清淡淡的,眸光深深入夜,不知路小北听进去了几分,那眼里的浓郁的愁和念,又看进去几层。

路小北,那年我不是故意失约;

那年我更不是故意要骂你贬低你的;

路小北,这些年来,我也不是故意要一直想着你,怕你没有过好,没遇见能任你胡作非为的男人而受委屈的。

路小北,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懂么?

呵!傻傻的小北,单纯的小北,又怎么可能懂!你已经错过她了!!顾文晰心中被压抑着的苦涩丝丝蔓延开来。

路小北的眼睛始终是不敢直视着那双明亮温暖却又给她带来许久苦痛的眼睛

听着他的那句不知所以的话,微微出神,她在想,他为什么有这种痛苦的表情,这是否源自于她,或者,他们的再次相遇。

顾文晰看着路小北跑神儿,微微叹息了一下,接过路小北手中的行李,拽着愣愣地没有反抗的路小北,坐上了那辆路小北目测的很有爱心的奔驰。

路小北很难得不叫不闹地淑女了一次,低垂着头,瑟瑟地依偎着车窗,感觉这夜色真是凉薄,非要她更加地无处可藏才好,真希望这是一辆可以穿越时间隧道的神奇旅游车,可以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哪怕是只要,她未曾遇见这个优秀的男子,未曾被草坪上如画的少年吸引住魂魄,未曾幻象过那个洁净美好的男子属于她,也不会自取其辱地闹出了一场闻名全校的大笑话,最后还悲伤地死去活来犹如世界末日。

而此时的容渊,靠在车里后座上醉里清醒着记得,他为那个小呆子第一次停住眸光的时候,她还在别的男人身边,乐呵呵地拿着刚买的画具,仰着头看着那人的侧脸。无比幸福地傻笑着,用一种恰好可以刺痛他的眼睛的角度

我忍让她,只因为我一直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就能体谅到我的用心,可以忘记。容渊看着车窗上的影子,醉得分明没有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只是自顾自话地说。

可是,路小北那女人好像天生不具备爱人的这种功能,或者有,却早就被别人摧毁了。

爱上这样的女人,我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了。

若是那年,他容渊能够早一些遇见那个小跳蚤,让他的血作为她此生的第一口祭奠,该多好。

若是该多好。从来不会是一个美梦成真的格式,只是过去式的无法挽回的徒劳挣扎。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前!

时间是不会回转的,时间只能留给回忆来慢慢地压碾,碾成薄薄的一片,越来越难以忘记,越来越弥足珍贵让人充满遗憾地叹息像是冬雪初融的河面上遗留的几片薄冰,闪烁出最后的光彩,哭泣的泪水折射着对阳光的渴望,在拥抱温暖的过程中渐次消融。

他们还心有过去,他们还没有学会洒脱,一群遑论痴傻,遑论淡定,遑论精明的人,被涌来的潮水湮没,被冲着逆流,像是时光突然回头,回到原地,有你之地。

我们且翻开他们八年甚至十年前的曾经,细嚼慢咽其中的原委和究竟——

有女“章笑”布阴谋

(苏以荷只是看着爽直的女孩,温柔地笑开,她也会暗自地仰望这女孩的胆大随意恣意妄为,那是习惯温和与稚拙的她永远都做不到的直接。)

2000年的春节过去很久了。久远得苏以荷再没有想起那个星空暗淡的夜晚。

那之后的半年里,苏以荷再也没有见过她受伤的男孩。

那时小心翼翼试探生活着的苏家二小姐,努力艰辛上进的叶荷,临近考试的日子中,只有三点一线的忙碌生活。

苏家也俨然成了一处安身之所,苏以珍也是忙着考高中,两人各自忙碌着,为了即将到来的抉择,暂时放缺了女孩儿的缠闹。

小荷,这道题,长长的尾音拖得腻死人的黏,一头清爽短发的女孩儿,懒懒地半伏在苏以荷的课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横跨苏以荷面前已是近二十厘米的书堆,画的乱七八糟的试卷皱皱地美体横陈,请求苏以荷的‘垂怜’,章笑又是蹭蹭地让苏以荷讲题来了。

以荷低了头,看过来,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温声细语地慢慢地将。

苏以荷乡下来的小姑娘,普通话要说的很慢很慢才标准清晰得让章笑抛却一头雾水的表情。

章笑虽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小子模样,可是听得却出奇的认真和用心。

这在班里,也算是一副奇景了。

章笑,和苏以荷是两个极端,却又好巧不巧地走在一起。

那时候,春节刚过春节忙期过了,爸爸给司机叔叔放了假,回去探望老婆孩子。

新换了一个青年替班,咋呼的年轻人,总是把握不住时间,以珍以荷迟到了几回。

这学校里老师显然是明白苏家的底儿,每次都是笑呵呵的对着站在门口的局促的姑娘,说,进去吧。

那日中午以荷在学校食堂吃了饭,便早早地回了教室,六月份就要高考了,苏以荷想,多学一些总是好的,她性子安静,也不像其他女生总是打打闹闹在寝室或是餐厅说说小话。

苏以荷往往除了基本生活需求,就是学习,连闲聊都不插嘴的,不知这是一个人的优越,还是

一个人的孤独。

教室里已经有人在了,苏以荷走过去,愣了一下,看见有个女生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有些尴尬地望着女生。

“抱歉”苏以荷开口。

见女生眯着眼瞥了一眼面前苏以荷,又扭过头,显然不搭理的样子。

这世上真有这般无理取闹的人啊,苏以荷愣了。

苏以荷认真地看着女生,嘴蠕动了半天,才有勇气开口——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听出的却还是乞求的柔弱味道。苏以荷习惯了温和的言语,章笑错觉这女生真的很可怜的模样,但还是坚定了足下的土地,屁股一挪不挪死死地钉上了,像是要更加确定自己的不动摇,言语上的漠视和挑衅也一并用上了。

只见女生嗤了一声,斜挑了眉眼——苏以荷,别装的一副可怜样,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以荷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语,细致温和的眉眼柔柔地看着女生。还是端得更是一副惹人疼的模样。

那女生看着以荷不还口,亦或是一拳打到软棉花上,怒了,越发的来了劲儿。

对着眼前那温和细致的小脸便是狂轰滥炸般地苏以荷吼道——我知道你家本事大,不过这班里的学生,哪家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势的,凭什么老师对你格外开恩,整天坐个车接送还来晚,丢人!

其实章笑这话说得有些牵强了,别的学生迟到了些,老师也是没有多批评的,只不过,以荷记得,对这个女孩的认知,就是那一次,她来得晚,脸上还狼狈地带着伤痕,被老师,狠狠地一顿批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章笑似乎察觉到自己有些中气不足,不自在地扭过头,又看向窗外。

她没说她是看不惯苏以荷每日干净温柔的模样,她整天疯疯癫癫的挤公车,心中痛恨父母在外地忙着赚钱,就知道拿钞票打发她,弄得她一个姑娘家,整天像个男生样儿。

苏以荷觉得理亏柔和的性子,确不会反驳回去。

章笑等了好半天,回过头,却看见苏以荷像是很认真思考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短发女生看着苏以荷说不出话,清了清扯得生疼的喉咙——苏以荷,下次再来晚了,跟我一起挤公车,怎么样?

正在仔细想着为什么女生独独数落她的黑脑瓜抬头,心里的确是有些惭愧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 笨!苏以荷,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下次再来晚一会,你要跟我挤公车!听见没?!女孩皱着眉,像是很不耐烦地,仿佛苏以荷的意见根本用不着听。

苏以荷吞了吞唾沫,点了点头。这女孩好奇怪啊。

女生让出了座位,大步晃到自己的座位上,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很快会有人陪我上学下学了。

这次,苏以荷真的迟到了。

这次真的,不怪青年司机。

堵车大城市的交通盲区。

在人口车辆众多的中国,是家常便饭。

车子一个小时的龟速爬行。

老师一如既往的好脾气。

苏以荷愧疚地走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书本,看向黑板,发现斜前方的女孩扭过头正笑得灿烂。

——章笑,专心听课!

化学老师板着脸,对着不老实的女孩严厉的呵斥道。

女生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小肩膀却是斜斜地耸着,抖着。

章笑看着苏以荷丝毫没有因为公车的晃动而狼狈一分,歪着头说苏以荷,看不出来,你还蛮适合坐公车的啊。

以荷笑笑,她又不是千金小姐,农村里长大的孩子,有车坐就是好的了,那还在乎公车还是轿车。

——苏以荷,我家也在f区,跟你家很近哦。

章笑突然来了一句。

苏以荷看着她分明,看了半天,还是温和的样子。

——其实,我上学期就碰见你和你妹妹一起上车,那时候我正提着早餐赶公车呢,不过,这次你不迟到,我也准备瞅瞅机会,把你家车的轮胎给扎了。

章笑果真是笑眯眯地说着,很理所当然的模样。

苏以荷柔柔的像是看透了这个女生般,看着那说的兴奋的小脸,

——章笑,你不是,坏女孩

章笑笑呵呵地顿住,看了一眼苏以荷,哼了一声——不是坏孩子,也会欺负你!

一副摇头晃脑的模样,着实是不老实的女孩儿。

苏以荷看了看这孩子俏丽的短发一扬一扬的,透过车缝的夕阳洒在俏丽的脸上,薄薄掀起的嘴角,很倔强的模样。

以后,就陪着她坐公车吧。

也许缘分的网就是在不经意中洒下的,待到收网时,我们往往会唏嘘一声,哦缘来如此

那时的两人不知,即使是两个极端的差异,章笑,也会有那么一个男人,宠着,伤害着,纠缠着。

这个女孩也会成为某个人心目中的难以割舍

以荷在离家很近的巷子,跟章笑到了别,两个人约定每天早晨七点在这里碰面。

静静的巷子口,夕阳拉得老长,两个少女娉婷。

一个安静素雅,一个蹦蹦跳跳地疯跑着,不同的方向。

回到家,看到以珍在看电视,以荷过去——以珍,我想坐公车去学校。

苏以珍看了看以荷清明的眼,点了点头,姐,我支持,我上高中也可以坐公车了,你就先给我开路吧!

以荷笑笑,你是早就想坐了?

苏以珍点头。嗯啊,姐,早就想了。不过现在我暂时还可以忍受那晚点的轿车。

以荷去书房,跟苏爸爸说了,苏爸爸看着以荷乖巧,嘱咐了几句,说公车上要注意些什么。

以荷说,爸,有同班的女同学一块儿,你放心。

苏维正笑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对这个孩子,他是始终严苛不起来的,总觉得亏欠,她要觉得坐自家车没有公车有趣,就随她了。

第一次看到章笑红肿的脸,苏以荷愣着看着半天,心中突突地跳,那眼神里的惊直直被章笑皱着眉瞪了回去。苏以荷张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只得取了书包中的纸巾,细细地擦着鲜血横流的伤口。

然后慢慢地习惯。

章笑的生活慢慢地渗透进苏以荷的狭小的天空,章笑习惯性的迟到,门口故作坚强的不在意,下边低垂着头的难以启齿,苏以荷全部地看在眼里。苏以荷没有说什么,只好每次不忘偷偷在药店里买了创可贴,买了纱布,藏在书包的最里层。

这样的偷偷渐渐成了习惯,成了苏以荷再正常不过的生活的一部分。

章笑习惯了风风火火猝然受伤的生活,习惯了骂骂咧咧地看着不顺眼的事情,习惯毫不皱眉地呵斥苏以荷的安静,起先狠命地要打破她那么从容,终于也归于无奈,放弃了。

章笑爱剪出男生都不及的帅气的短发,穿着一条破烂的乞丐裤招摇过市,经常做不出题时,大笔一甩把头仰出常人不可企及的角度,挠扒着头发,也幸亏没有其他女生梳的整齐的长发。然后骂骂咧咧地一口一个猪的拿着书本奔向了苏以荷。感情是在骂咧着自己或者习题。

这么一个把面具挂着生活,却把心裸露在空气下的人,终究是融入了苏以荷的生命。

苏以荷就像是旭日下攀援的蜗牛,执着,缓慢。那样的小心翼翼和坚持,深深地没入了她的眼里,心里。就像是看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怎样惊心动魄的盛开。

章笑累了打诨时,经常骂骂咧咧,“苏以荷你家那么有钱,你这么卖命个毛啊!”

苏以荷往往先皱了眉,半天不做声,章笑再问,苏以荷就淡淡地抛了俩字:“心安。”

苏以荷,也许你不会知道,我在鄙视你的同时,多么努力地悄悄地学习你的坚持,你的执着。像是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温暖的起点,不管前方的路如何,心中总有一个回归于那点的极限,向绕了一圈的圆满。

——2000年3月27日,章笑,草稿纸上的秘密。

日子平稳地过着,大城市的生活,苏以荷适应的,很好。

只是,手里轻轻地捏着原子笔看向窗外灿烂簇新的阳光时,回想起,小镇里的阿爸阿妈,应该早早地下地干活了吧。

教室外的槐树叶微微地抽着绿色的芽,阳光透过,就是一朵泛着鹅黄色的小小春意,顽皮的男生女生在教室外的林荫下说笑打闹,一阵阵铃声响起,又飞快地奔向教室。

高三的下半学期,卷子一叠一叠的做,苏以荷虽然平时温温和和的性子,可是做起题,一点都不含糊,娟秀的楷书,写的整齐飞快,在理科班里,也是名列前茅,班级里前三名总是没出线过。

是以男孩儿们情窦初开的年纪,苏以荷是以梦幻的形式存在着的,荷花般文静的女孩儿,冰雪聪明的脑瓜,这女孩,显然是寝室熄灯后卧谈的对象了。

不过,男孩儿们也就只敢嘴上打发,心里肖想而已,在高中这个恋爱还处于半禁止的时期,对上这个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好女孩,连表白都省了,只是心里偷偷地想着那么一个人的一颦一笑,这或许就是最初的萌动。

暗恋深刻,萌动心悸,正缘于,我们若即若离的摸不着方向的渴望,有一天也许我们会猝然发现,那人的一言一行,已经深入人心,多年以后拿出来,依旧崭新,如水的潮流拥挤的人群中,却是只有回顾,回忆的胆量了。

更也许,只是把那当做成长之现象,如同腿脚抽搐,忍一忍,就过去了。

章笑说,苏以荷,咱俩走一块儿,咱班的四眼田**又要重新买眼镜了。

苏以荷只是看着爽直的女孩,温柔地笑开,她也会暗自地仰望这女孩的胆大随意恣意妄为,那是习惯温和与稚拙的她永远都做不到的直接。

于是,有这么一个可以称作朋友的人也好,真好。

章笑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个性爽直,其实心里也是敏感而细腻的,与苏以荷相处,颇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只不过仗着自己的豪放性子,时不时地要捉弄苏以荷一番。

而以荷也总是,忍耐性极好,连生气都是淡淡的,让人感觉不到,这个女孩是在生气。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如水般晕开紧凑却静谧。

苏以荷一直埋头在深深的资料堆里不可自拔。

看不见的命运躲不过的孽

第二十二章

(苏以荷扭头看了看那盆小小的有着茸茸的刺儿的仙人球,皱弯了细致的眉,一点都不像,那个扎人。)

六月底,苏以荷终于又踩上又一个人生抉择点,高考完了,填志愿的时候一帮男孩女孩们是慎重了再慎重的。

章笑的成绩不上不下,这次高考算是走运,堪堪地过了一本的线儿,催着命地问以荷选哪儿,一番豪言壮语已经洒下——你是风儿我是沙!苏以荷你走哪我就追随到哪!

以荷当时只当是玩笑话,笑而无语。

后来,苏以荷写了首都的一所有名的大学,章笑那厮毫不负责地拿着招生简章把首都的学校挨着个儿的看,终于找到一个离a大最近的她又能过门去的学校,大笔一挥便涂上了。

苏以荷说笑笑这是大事儿你得认真选,章笑瘪瘪嘴,苏以荷你不在身边老娘还上什么学啊。

苏以荷低着眉想了想,章笑的坏习惯还真不少,抽烟喝酒的不算新奇,打架斗殴的也去参与的,也越发担心了这小妮子鬼混,跟着去就去吧。

苏以荷的志愿是征求了苏爸爸的意见的,苏爸爸说首都那边爷爷在,比较方便,还有很多老一辈的军人朋友都留着首都了。苏妈妈不温不淡的,没有表明态度,苏以荷想只是苏妈妈也没有反对,就顺应了苏爸爸的意见。

苏老太爷过年的时候回家一个劲儿地抱怨住在军区大院太无聊,可是又舍不得那块老窝窝,舍不得部队,这下知道孙女考学了,电话打得热了火儿,顽固着性子让孙女过去呢。

苏以荷听着电话里老爷爷的语气一口一个乖孙女儿的,心本来就软,当下就答应了爸爸。

苏家是军人后代改了从商的,苏家的一些故交里,秦家也是如此,听陈阿姨说秦翊的父亲年轻时是几个人中功勋最显赫军官,因为这,上边政策上特别的维护秦家,所以秦家只靠着秦母上下的打理,别的商家一点儿也欺负不到,容家世代的军人出身,在军政界的地位非同一般,老一辈的都是长征里爬出来的,不过容家的企业总部在首都,是容家长子在打理,却说起容家的二公子,陈阿姨摇了摇头,没了音。

苏爷爷和容家的爷爷都在首都住着呢,当初改革开放c市区最先发展起来的一批,儿子们来c市打拼扎了根,老爷爷们却在首都住了几十年,怎么地就不愿回来了。

对于苏家,苏以荷是知之甚少的。

苏以封忙着学习苏爸爸公司里的事,几乎和她没有交集,苏以荷觉得这样也好,免去了那份尴尬,毕竟还是有时间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在。

只有苏以珍小丫头没事姐姐姐姐地喊着,忙着自己的考试了,也就,没有如往地和苏以荷黏得热乎。

苏爸爸经常出差,平时在苏家人面前习惯了一副威严的模样。

苏妈妈,苏以荷皱起了眉头,苏妈妈其实是个好妈妈,苏以珍常常这样说。

反正融入不了,那就这样吧。

苏以荷不是那种越挫越勇,迎难而上的性子。

她想,生活,随遇而安便好。

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其他人都是点缀,都是其中之一,而非唯一。

本来想着能在大学之前去小镇一趟,可没想阿爸竟然大老远得来看她了。

以荷听说阿爸来了,自然是高兴的,拉着阿爸满院子的走啊说啊的。

以荷不愿闲下来,一定要让阿爸知道小荷过得很好才罢休。

以荷看着忙着招呼的苏爸爸和温和笑着的苏妈妈,放下了心中忐忑。

叶爸走时以荷随着司机送到了车站,叶爸爸在火车站候车厅人声鼎沸的地方,明明周遭的一切啁哳地如同炸了锅的闹市,可是苏以荷那时恍惚觉得一切淡去成了背景,成了点缀,像是站在风声泣诉的阔别长亭,可是却只是瞬间的功夫,又被火车长长的靠站的鸣笛催促地忘记了思考。

阿爸的一言一语,苏以荷如今仍然记得真切,也埋怨着,阿爸你怎么忍心将离别那样地轻描淡写了。

叶爸爸摸摸小荷的头——小荷,知道阿爸为啥来么?

———阿爸不说我也知道,阿爸是想我了,呵呵。

说这话时,甜甜的笑涡在小脸上漾开。

叶爸爸摇头,——小荷,阿爸不想你,你阿妈也不想你,我们只想小荷好好的上学将来有出息。

苏以荷沉默半响,嗓音蠕蠕颤颤。

——阿爸我也不想你们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肯定会有出息。

我一定会让你和阿妈过几天舒服的日子,小荷心里坚定地想。

叶爸爸点头——小荷,阿爸要带你阿妈去她的故乡了,你阿妈不知还能撑得上几年,没事就不要回小镇,阿爸阿妈不在那儿了,阿爸想小荷时,就会来看你,好么?

苏以荷抬头急忙道——阿爸,阿妈故乡是在广州那边,好远好远

——嫁给阿爸后这么多年没能回去,如今你走了,我和你阿妈也轻松,苏家给的一大笔钱,不用不是浪费了,我和你阿妈就当是去旅游了,呵呵。

叶爸爸说的认真,傻傻的苏以荷牵着阿爸的手。

——阿爸,一定要来看我啊,阿爸。

——嗯,小荷好好的,阿爸阿妈才能开心地离开啊,不许哭鼻子,小荷,火车要开了,阿爸走了

叶爸爸抱了抱小荷,放开后便提着行李转身,头也不回,怕是再回头就舍不得这乖巧的女孩儿了。

苏以荷不争气,泪滴还是被阿爸的背影描摹有了重量地一个一个地往下掉,看着阿爸的身影终于一个转眼就消失在人流里。其实,她一直未眨眼地看着,也还是消失了,跨越千里的相聚,离别只消瞬间的功夫。

谁知这一分离,相见再无期可定,只任她一人在陌生的未来中漂浮了十几个春秋

八月中旬,老太爷打电话过来让孙女提前过去住住,离开学半个多月的光景,该是适应一下环境,苏以荷正忙着帮章笑收拾东西,退了房。

章笑的父母都没在身边,只知道每个月大把大把的寄钱,苏以荷收拾东西时看见过拆开的邮包,上满的地址是一大串的英文,扭头看了正扛着行李往外搬的女孩,那瘦削纤细的背脊忽而有种落寞的味道。

愣啥呢,来抽一把——!章笑身上的一大袋子旧东西直往下坠,扭着头艰难地对着苏以荷吼道,那语气像后母一样,彪着刺耳的尖利的声音。

以荷忙跑过去托住——笑笑,你放下来,我们抬出去。

一边儿给老娘打扫卫生去!章笑不理,头也不回地拖走一大包废弃的物品。

以荷拿起扫帚听话地扫了起来,房东阿姨说走得时候要把屋子清理干净,该扔的都扔掉,两人忙活了一上午才把章笑的废物给拾掇干净,剩下一行李箱章笑选了又选挑了又挑得据说很有用的东西,苏以荷帮着章笑抬着去了苏家。

晚上苏以荷清理东西的时候,章笑站在一旁,皱了皱眉地看着那一小包,苏以荷你就带这么点儿啊。

以荷翻开看了看,没什么落下的,清亮的看着章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章笑叉着腰的看着自己的一大累赘,效仿苏以荷又哗哗地抖了一地,左挑右选还是一件不剩地装了进去。

口中嘀咕,我也确实没什么该落下的。

章笑自我安慰,撇了撇嘴,苏以荷,你这人的需求就跟那盆仙人掌一样贫瘠,给点阳光和露水自己就能光合作用了。

苏以荷扭头看了看那盆小小的有着茸茸的刺儿的仙人球,皱弯了细致的眉,弯了嘴角,眼睛戏谑的影子飘过,真像个撒娇的女儿一般口气:一点都不像,那个扎人。

章笑再看了一眼,瞪了眼,接着话茬取笑苏以荷,对,咱家女儿不扎人。

心里道,这丫头,还卖起乖了。

晚上章笑很自在地和苏家人坐在了一块儿,这么一大桌子的菜,吃得津津有味儿。

扒拉了几口抬头看了眼慢条斯理吃着的苏家人,章笑讪讪放慢了速度。

原来苏以荷吃饭那龟速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苏家人吃饭的时候不喜说话,章笑也免了被询问的紧张,吃完了就和苏以荷颠颠儿地跑到了楼上。

你家那个小妹妹对我有敌意啊,章笑细长得的指扣着尖尖的下巴,歪着头,像是颇有考究地分析道。

为什么呢,据本人观察,那厮吃饭的时候看人的小眼神,好像我是那盆菜一样。

以荷铺着床扭过头,想了想——可能是嗯笑笑的衣服比较特别。

章笑习惯一身中性的打扮,喜欢牛仔,喜欢衬衣,喜欢懒懒地插着口袋,就那么酷酷地站着,也难以忽视,章笑,一直都很抢眼。

——哦,那我就这么认为啦,那小姑娘不错,有眼光!

章笑很随意地甩了一下刘海,满意自己的新剪的短发,刚好半遮住眼,半清醒地看这个世界,希望那眼神不是芥蒂而是新奇。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以荷开了门,见是以珍,还没等以荷开口,以珍拉着姐姐的手就跑到自己屋里关上了门。

姐,原来天天让你坐公交的就是那个女生啊以珍余惊未消的样子,眼睛睁得圆圆的。

——呃是啊。

苏以荷被以珍这神经兮兮的模样搞得迷糊。

——姐,我跟你说,那个女生可是个太妹,你还要跟她一块儿去上学呢。苏以珍急忙道,姐真的,我亲眼看见她欺负别的班级的女生,打了人家。

苏以荷脸上表情略微的变了变——以珍啊,其实笑笑是个好女孩,都是别人先欺负她的,珍珍不要担心姐姐。

苏以珍不信——姐,你这么乖,别被她欺负了也不敢说啊。

苏以荷看着苏以珍,眼睛清明认真——以珍,姐姐是说真的,她真的是个好女孩,你不要告诉爸妈。

苏以珍头一次见苏以荷用这种坚定的语气说话,低下头,心中颇不好受。

——知道了,姐。

——嗯,珍珍你要好好学习,姐姐会常常往家里打电话的。

苏以珍再抬头,已经是甜甜地在笑了

——好的姐姐,姐姐希望你一切顺利。

——嗯,那我先回去了。

以荷开门。

——姐——你

苏以珍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以荷回头

——以珍?

——没事,姐你在那边要保重。

——好。

苏以荷温柔的笑开,感觉很窝心,柔柔地点了点头轻声关上了门。

姐对不起,苏以珍对着面前已经关上的门,喃喃的道。

有些矛盾与孽缘却是许早之前就已经埋下了的。

所以——两人相看两不厌。

所以——此时苏以珍才会感觉不安犹如芒刺在背。

所以——日后,苏以珍的恨意才会那么入骨,连带着苏以荷,也恨上了。

首都的容恒,军姿飒爽。

(小丫头很傻帽地被这军容给震慑住了,以至于不远的日后总是心甘情愿地被忽悠来忽悠去,那人再刁难,再无理,也觉得,军官大人说的,都是对的,我听他的,就等于爱国。后来,后来,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八月十八号,苏以荷与章笑一同坐着火车去了首都开始了漫长的求学之旅。

苏以荷小丫头第一次坐火车,窗户边猛烈地鼓动着呼呼的风声,小姑娘看着窗外倏地飞过的田野和村庄上半身贴着玻璃窗上,窗花一样贴着一动不动。

章笑却是没那个悄静心思的,短发揉得乱蓬蓬的枕在苏以荷的腿上,这孩子有卧铺不睡闲着咯人,说,苏以荷你傻帽的样儿,不动正好,给老娘枕头!

说完话脑袋瓜子便移了过来,长腿搭在床铺上,呼呼地没良心地睡着。

今天是苏爸爸一直送到车站的。

章笑说不愿意坐着汽车去首都,苏以荷就跟苏爸爸说,我想坐火车。

苏爸爸怜疼地看着孩子,好,爸爸送你去做火车。

苏妈妈没有来,苏以荷意料之中。

有苏以荷的地方,苏妈妈总是能很巧合地避开,就像苏以荷在家时,已经养成了避开苏妈妈的习惯。

这个若是也算除了苏妈妈与她,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苏妈妈是个善良高雅的妈妈,苏以荷自觉。

所以她的小心掩饰和自欺欺人都显得那么的笨拙,那么的可以让人一眼忘穿。

善良的人,是不懂掩饰的

只是,因为时间,因为生疏,因为尴尬,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所以两人都默认了这习惯。

其实苏以荷一直是自责的。

流着苏家的血,却有一颗不在苏家的心。

小姑娘从小到大满心地想着将来怎么让阿爸阿妈生活得好。

这想法已经成了她努力学习努力生活的动力和根深蒂固的习惯。

可是苏家的爸爸才是真爸爸,苏家的妈妈才是生她的妈妈。

那就两边都报答吧,那时坐在回来的车子上,以荷定定地有了主意。

只是温和的小姑娘想破脑瓜还没能够想到,财大权大的苏家,什么都不缺的苏家,她能够用什么去偿还。苏以荷一直等待着那个微弱的可能出现,等待着她能缓解这份愧疚的契机。

所以苏爸爸要求来首都的时候,苏以荷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的。

火车呼呼地穿过城市和田野,又弯弯地越过河流和山川,领略着小姑娘看遍了旅途风光,次日,火红的朝阳再次霞光万丈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把远处的树林和屋舍都衬出了一层黑色的剪影,阳光透过厚厚的防风玻璃射进来的时候,以荷是被临铺扑通一声的重重的响声惊起来的。

那声音,闷闷地,之后便是嘶嘶的一大口吸气声。

苏以荷偏了头,章笑不在床上,而后某人呲牙咧嘴的从地上坐了起来,迷蒙着睡眼,骂骂咧咧地——丫的,还不够老娘翻身的,这窄了吧唧的卧铺。

那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翻身操家伙去将车长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几根**毛一样的东西立在头上,晃晃悠悠的,以荷愣怔了半天才看出来,原来,是章笑的头发啊。

苏以荷坐起了身,章笑已经一股脑儿地爬起来了,从包里翻出来牙刷和毛巾,扭着睡得酸疼的侧腰去厕所洗漱去了。

上午十点多,火车长鸣着缓缓地进了站,章笑拖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小轮子磨在地上拉得哗哗地响,拉着以荷没头没尾地在人群里窜来窜去。

夏日的车站人流拥挤,郁结的空气热乎乎的。

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车上还清爽的两个姑娘这会儿额头上都已是一层密密的汗珠。

苏以荷穿着白色短袖和咖啡色的长裤,头发挽起来别在脑后很凉快,脸蛋儿被空气烫的红。

两人愣是没找着来接车的人,章笑让以荷守着行礼跑去买了两个冰棍,据说是不能人没找着先中暑而亡。

于是一大群南来的北往的旅客中,俩小丫头乐呵乐呵地吃着冰棍,悠闲的好像是来这里旅游来着。

嗯?明星难道也来这火车站么?

章笑咬着冰棍偏着头,瞪着眼看着前方的一大群人,有的还掏出相机手机啪啦啪啦地拍着。

女人尤其居多,跨入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小妞大妈们,果然贼开放啊。

以荷应声看去,那边好像是有些拥挤的样子,皱着眉地努力看着那一番怪异的景象,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章笑扯了就往那边的人群里挤啊挤的。

以荷被带到站口时,远远地就看着写着苏以荷的大牌子艰难地前行着,之所以能看见,不光是由于她一直以来颇为自豪的好视力,大概还由于举着牌子得人的海拔挺高,尤其在一堆女人环绕的氛围中,鹤立**群地存在。

章笑也看见了,掂着脚尖,用贯穿力极强的女高音大叫一声,苏以荷在这里——

那牌子便很艰难地移过来,再移过来——

彼时章笑正吃着冰棍,见到牌子下面的人时,很没品地喷了,冰渣渣顺着那人线条分明的裤子滑下,旖旎成几条湿湿的线。

以荷没有喷,只是呆呆地咬着冰棍,但也忘了吞下。

那人穿着一身还没有换下来的军装,短袖的衬衣领口笔挺地竖着,黑色的皮带结实地扣在腰上,深色的长裤修长,一双迷彩军用的球鞋,衬得人越发地俊。

眼神干净得一尘不染,符合极了军人惯来纯洁耿直的印象。

都说当兵的帅气,以前苏以荷是这么认为,如今更加笃定,果真实在很好看,与那日里见得俊秀白皙的样子不同的是,皮肤是小麦色的健康。

苏以荷直直地看向那人,细长微眯的眼打量的人慢慢地和心中某种特别神圣高洁的形象重和,加深。

于是,小丫头很傻帽地被这军容给震慑住了,以至于不远的日后总是心甘情愿地被忽悠来忽悠去,那人再刁难,再无理,也觉得,军官大人说的,都是对的,我听他的,就等于爱国。

苏以珍曾经说过,秦翊是红极一时的中性美,容恒则是千年不变的俊,这话,果然不假。

——请问,你是苏以荷吗?

容恒看着眼前傻傻地咬着冰棍的女孩儿,安静地像一朵未开满地小花,烈日炎炎下给人的也是,一汪清凉巧静的舒服。

都说苏家二小姐很文静乖巧,所以自动把那个没品的章笑排除在外。

苏以荷把冰棍从嘴里拿出来,懂得通红的小嘴抿了抿,小**啄米似的点头。

你好,我是容恒。容恒站得笔直,将那一身绿色的军装穿得簇新有形,尖尖的下颚随着颔首有力度地在脖颈处投下yīn影,军人的范儿十足。

说完之后,便走过来接下两个小姑娘的包,手拉一个肩上扛着一个,却仍旧挺拔轻快地走在前头。

旁边的行人一个劲儿地看着,那时候,军人在人们心目中是圣洁的,何况这么一个很军人的军人。

章笑小声地在苏以荷耳边嘀咕着,以荷,这人实在难得,必须好好把握,必须滴。

章笑说完又看了看那人挺拔修长的背影,再看看苏以荷——知道么???

以荷听了,看着容恒的背影和旁边女孩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的目光,再看了看章笑,嘴角柔和了,赞同地点头,嗯,我替你看着。

章笑白了苏以荷一眼,傻子!

而后,章笑耐着心地忍住想把这对冤家打包送进火星去的冲动劝着。

小荷,容恒不是你的良人,你丫别死心眼!

苏以荷从一堆书中抬起头,看了看,睫毛忽闪了一下,没说什么,又低下去,书上密密麻麻的字都成了催人泪下的咒语,一直缓缓地看出了满眼的酸和疼。

章笑上前轻轻揽着连悲伤和爱都跟着习惯了压抑从不直接表露了的女孩儿,喃喃,傻子。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得热,车辆更显拥挤,路面上油亮地赤白,烙铁一样挤压着汽车的轮胎,军用车在繁华的都市里穿梭,车上章笑早就晕呼地趴在苏以荷大腿上,车里的冷风也没觉得怎么凉快,苏以荷坐得端正,还一直担心地看着章笑,再看看前面认真开车,极为潇洒的人,小心地提醒着,“笑笑,这个是军车,咱坐好”

章笑眯着眼,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苏以荷本来是说悄悄话来着,章笑一吼,瞬间缄默不语,坐得更加端正了。

只是小脸泛着红,纷纷的颜色一直染到了耳根。

这辆军车终于在三人的神色各异和相安无事的沉静中驶入了一个僻静些的大院。

院子里有很多家住户,清一色的三层小洋楼,砖青色的墙抹得光滑好看,方方正正一丝不苟的设计,倒是不想苏以荷脑子中勾画得那样或别致豪华,或古朴庄严,看起来就是平常人家的楼房,整齐一律的色泽,很清爽,很利落。

一排排三层连带顶楼花台的青砖色楼房在炎炎的夏日下矗立着,给热气蒸腾的八月平添出几丝凉意,车子停稳,容恒出来后拉开了后车门,随后有转到车后方,取出了行李。

苏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逗着鸟儿,听见外头动静,提着鸟笼探出头来,见了两丫头,马上咪咪地笑开了——呵呵,老头子得乖孙女儿来了。

以荷见了爷爷,跟在容恒后头走过去,看着老人,一块儿笑开了嘴角,喊了声爷爷。

爷爷这是我同学章笑,以荷让出背后的短发女孩,对爷爷说道。

好好,都进来,阿恒啊,把小荷的东西直接放你那里吧——老人家对着容恒说了一声,接着拉着孙女儿进屋了。

苏以荷看见容恒拐了一条道儿,拉着行李进了斜对面的楼里。

以荷啊,那屋子就阿恒一个人住着,平时这小子在部队里,你就住那吧,那学校近,平时就回来住着。苏爷爷指着斜对面的那栋楼。又说,我老头子这里天天有一帮外面的老头子来蹭窝,你一个女孩儿,我们烦着你了,年轻人好相处,容恒那小子在学校倒也不经常回来,你就住那吧,呵呵

苏以荷笑笑,点了点头,爷爷我学校没事就回来住。

苏爷爷进了屋,拉着以荷坐到老式的沙发上,招呼章笑也坐下。

章笑在一旁也笑开了,这下,刚才那俊小子跑都跑不掉了。

咱家的以荷那是恁地惹人疼啊!就不信不惹得那小子心里痒痒。

一场好戏上演,谁精心策划,谁自甘沉沦,谁又茫然迷失

第一回合

(我说你是想让大爷从你身上踏过去以泄心头之恨么?)

下午容恒带着两个小丫头,帮着给章笑找房子,章笑的学校离苏以荷上的那所很近,坐上车十来分钟的功夫,以荷本想让章笑一块儿住进那小楼里,章笑死活了不愿,说,苏以荷你别介,老娘一个人住着自在。

苏以荷见章笑铁了心的不愿,就作罢,跟爷爷说了,老人家二话不说叫来了容家的小子去帮着找房子。

容恒帮章笑找了一间离她学校只有两条街的一间四合院里,院门口对着大商业区,繁华治安也好,章笑进去看了看,觉得还行,跟房东说好交了定金便定下了。

那房东见领着来的是个军人,态度很热情,拍着胸脯保证她这院里绝对的安全。

章笑不愿住在宿舍里,说自己住进去肯定会被轰出来,丢不起那个人。

以荷却是想的,所以准备校里也住着,没事回来住几回,两全其美。

找完了房子,容恒就带着俩个丫头回军区大院了,他正准备脱衣服洗个澡,苏接老太爷就催命地唤着,现在这浑身厚厚的军装还没来得急脱下,憋闷着呢。

章笑那死孩子趴在苏老爷那只鸟笼子前面,跟黑乎乎的小八哥一见如故,正锲而不舍地教着汉语——笑笑、笑笑、笑笑

小八哥扭着头,眯着眼昏昏欲睡,不理。

章笑那一根筋地,炸了毛,怒骂一声,算是和这小黑毛杠上了。

别以为你有靠山!惹到姐了,姐来个狸猫换太子,把你给炖了!!

章笑在苏以荷面前都是以“老娘”自称的。

苏以荷在一边看着章笑和八哥称兄道弟应该感情还不错,放下了心,转身走了。

苏以荷跑到容恒的楼里正忙着把章笑和自己的东西放好,顺便收拾一下屋子。

这屋子里乱,杂乱无比。

所以容恒腰上绑着一块浴巾光着脚丫子出来的时候,正在纳闷地板怎么这么干净光滑,视线刚好定格在大脚前方不远的地上的丫头。

苏以荷正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地擦着地板。

一抬头,一低头。

几乎同时,两人都扑通一声。

以荷红了小脸,一个没撑好,趴在了地上。

头埋得跟乌龟一样,一动不动。

容恒没料到屋里有人,一个大惊,脚下沾了水,哧溜地倒了下来。

还好还好,望着眼前黑漆漆的脑袋瓜,腾地爬起来,没丢脸……

容恒爬起来,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衣服三两下套上了。

三分钟后

以一种看着外星人的眼神看着还是一动不动的某人。

小姐,我家的地板不用舔的吧。

容恒弯着黑漆漆的眼,挑着嘴。

对不起——闷闷的声音从地板下胳膊肘里传出来。

嗯,大爷原谅你了容恒也是趴着,想看看小丫头有木反应

谢谢——还不抬头。

容恒又趴了三分钟

我说你是想让本大爷从你身上踏过去以泄心头之恨么?

容恒极力地轻声轻语。

苏以荷肩膀颤抖了两下,继续趴着。

丫的还不抬头!

容恒没了耐性,伸手拽啊拽的终于把小姑娘给抽起来了。

眼睛闭着

心想,靠!活宝眼睛闭着你埋个毛的头啊!?

我穿衣服了,睁眼!容恒怒吼——

苏以荷眼皮一掀,呼出一口气。

怯怯地说。

阿妈说过,军容不可亵渎,要伏地谢罪。

容恒黑线⊙﹏⊙

以荷瞥了两眼,某人也算穿衣了,谢罪完毕,镇静自若地爬了起来,俯视容恒。

容恒被那细致的眉眼看得发毛,翻了眼,还有事?

以荷蠕动了嘴,转身之前,——“扣子。”

扣子??

容恒低头,俊脸大囧⊙﹏⊙‖∣

晚上,四个人坐了一桌子,容恒埋着没有杂色的黑毛的头哗啦哗啦地用筷子地扒着米饭。

章笑看见一身白色t恤的容恒,这小子俊的,漫画里出来的一样。

可这吃相,差、远、了

咱国家虐待当兵的了?!

苏以荷一碗饭还没吃完,容恒穿着鞋托啪嗒啪嗒地跑去添了三碗了。

是以苏老爷爷刚刚浅酌两杯小酒,乐呵呵地正欲下饭的时候——

容恒!你这小兔崽子!!

俺孙女做的饭啊,孝敬我老头子的……

苏老爷食指指着容恒横了眼怒骂。

容恒看了一眼碗底空空的苏老爷,鼓着俩腮帮子,眯着黑溜溜的大眼,飕飕地夹了几筷子的菜填了进去,爷爷,你老多吃菜,嘿嘿。

苏以荷瞪着眼睛,歉意满满,柔柔的嗓音——“爷爷你别生气我明天多煮点儿”

苏老爷子扭头看了看乖孙女儿自责的模样,压制了怒气,笑开了白花花的眉——“好爷爷今天喝酒喝酒”

一顿饭下来,的确是一个酒足一个饭饱。

章笑在厨房忙着帮苏以荷洗刷,帮倒忙,里面锅碗瓢盆哐当响着。

不忍心向好不容易爱上劳动的笑笑泼冷水,以荷更加忙碌地收拾残局。

苏老爷子喝得晕呼了,脑子确是清明着,呵呵笑地看着厨房那边穿着围裙忙碌的身影。

——“小子。我这孙女儿禁不起折腾。”

——“她是好女孩儿,我知道。”容恒似笑非笑清冷了眸子,认真地说道。

——“日后,我家那丫头要是对你上心了”苏老爷子的话卡在了半腰上。

容恒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那不正好合了你们这些操心长辈的心意。我乖乖地娶了便是。”

苏老爷子叹了口气,“哼哼!你小子那心,都不知道长在哪儿了。唉年轻人的事,我老头子也管不了!”

容恒笑意更甚,俊逸如画“苏爷爷可别折煞了阿恒,阿恒现在就想着加官进爵光耀门庭呢置于我这心在哪儿,你老早八百年前就晓得了不是么。”

苏老爷子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指着容恒,“唉,就那事你现在还记恨着,你小子那心眼可多着呢,指不定现在还想着怎么扯你爸后腿儿,啧啧”

苏老爷子说完背着手弯着腰摇头颤颤悠悠地进屋了。

容恒吧唧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笑意还挂在嘴上,却未达眼角,看着厨房里那抹纤细的背影,叹息。

早上,苏以荷是被外头轻微的响声惊醒的,揉开眼,章笑呼吸绵长睡得香,以荷便轻轻地下了床,打开门,便见厨房有些光亮。

容恒正围着蓝色的围裙打开火,准备煎蛋,间门口忽然多了一抹白影,扭头,险些把**蛋给磕个稀巴烂。

有女长发飘飘,白衣泠然,昏暗的光线下,犹如贞子再现。

以荷见容恒愣在那儿,微笑着上去,洗洗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这个我帮你,你先去收拾一下。”

苏爷爷説学校只给容恒放一天假,今天一早便要返回去训练,以荷觉得这少年灯光下穿着围裙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直觉地想替他做些什么。

容恒看着这女孩安静淡然的侧脸,仿佛就是天经地义般摘下围裙递给她,走出厨房开始轻声地收拾东西。

容恒用极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东西,再出来时,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放好了几个嫩黄色的煎蛋还有一杯牛奶。

容恒咬了一口,热热的蛋汁滑腻的涌入口中,舔了舔嘴边的汁液,三两口解决了一个,再一个。

吃完了**蛋,腥甜的味道还在口中,拿起牛奶咕噜咕噜地喝了,容恒感觉自己好像差不多饱了。

把餐盘送到厨房洗干净,出来时见苏以荷已经束了发,换了衣服。

容恒见女孩盯着他,半响反应过来,“呃很好吃!”

苏以荷抿着唇笑起了酒窝。谁又要知道好不好吃了,就你那生猛的吃相!苏以荷不愿拨了容恒的意,眨了眨眼,细长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嘴角。

容恒条件反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

还左摸摸右摸摸。

终于确定——

什么都木有!!

容恒再抬头,只见转过身去的纤细肩膀轻轻颤抖。

于是一天囧了两次

第一回合败了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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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先走了。”容恒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下楼发现苏以荷跟着出来了,容恒没说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楼道里走出来。

车就停在院子里,容恒拿出钥匙上了车,调转车头时从后视镜里看见站在门口的女孩,安静美好的如同这清新静谧的早晨。

苏以荷那是心中怀着的是对少年淡淡的怜惜和对军人的浓烈的仰望。

这浓的淡的矛盾的情感在一个人的身上重合得天衣无缝,时不时地都提醒着苏以荷,那人的存在。

女孩的影子最终在后视镜中模糊成了白色的一点,容恒却始终记得那个清晨,女孩一动不动地望着车子的剪影,好像望着离家的丈夫,这感觉日渐浓烈。

以至于许多年后,容恒总是习惯于寻找后视镜中一闪而过的身影,有妖娆的,雅致的,清冷的,却惟独那一抹留在心底成了擦不去的回忆。

像容先生

(颀长的白衣少年站得笔直地提着瓜果蔬菜的模样生动的在一片噪杂的闹市中成了一张安详特别的底片,苏以荷突然觉得很柔软润和的东西在心中释放开来。)

大学的校园很美,一片繁花锦簇,夏日的气息未散去,花儿不敢造次萎颓,一朵朵儿仍然绚丽夺目。

苏以荷的报的是a大学商学院的金融专业,领回了一摞又重又厚得书本,小女孩正呼哧呼哧地红着小脸儿喘着。

四人间的寝室,宽敞明亮,似乎连空气都是熠熠发光的飘散着阳光的味道,细小的灰尘慵懒安静地漂浮着,人影闪过一阵急转回旋。

看着曾经梦寐的大学,而今真实地展现在眼前,苏以荷觉得,好像早该八百年前自己就是来过这里的,明亮簇新的桌椅,雪白的墙壁,窄窄的走道,以及安静地等待了无数个晨昏的一双手去反反复复抚摸的书本。

看着这些,苏以荷觉得

无论夏末未至的空气多么的热气奔腾;

口中呼之欲出的燥热多么的真实;

垂柳树枝桠上附着的蝉鸣多么急促聒噪;

有了这一方静谧的天地,脑海中前一刻还在漂浮还在猜想的不确定的微妙陌生反应忽而都踏实,都真实。

阿妈缝缝补补的书包里承载的,阿爸汗水一滴一滴流淌的,居然在这个离着他们不远不近的夏日,都有了暂时性的安慰。

苏以荷弯起了细细的嘴角,静好的眉眼看着窗外的空茫,这个夏天离她好近好近,竟将她的心都捂得热腾了。

她的心终于浅浅地有了回声。

苏以荷收拾好了东西,和来的同学打了照面,就独自在校园的林荫道和教学区里摸索。

苏以荷的方向感不强烈,画个圈儿围在里头,总是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傻傻的女孩儿只知道循着太阳的轨迹,堪堪地推测出来.

进了教学区,一栋栋教学楼鳞次栉比的排列着,对称成一个半圆的形状,却总是每栋每层出奇的相像。

饶是如此的仔细记着方位,开学半个多月后,苏以荷还是难逃厄运,窘迫地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只记得当时很fasion的英语老师甜甜的问,“has the girl who just called me come?”(那个打电话给老师问路的女生来了么?”)

偌大的多媒体教室中百十号人左右张望,终于见到后排一个像是安静腼腆的女生站了起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个脸庞,只露出小巧的下颚,用不大不小的声音,“yes ,i have come.”

低下嘘声一片,笑着揶揄的声音,女生坐下,裙角起了淡淡的褶皱,头低着。

英语老师看出女孩的窘迫,——“what a lovely girl!ok,girls and boys !turn your heads back .let-s take attention to the book again”

苏以荷一向自诩认真仔细的好习惯,心里还在郁闷,上次上英语的教室不是在403么,今天怎么换教室还换老师了。

后来才晓得,自己跟着别人的班级足足地上了两个星期。倒结结实实地给自己上了一课。

寝室的同学以路小北为代表自此再也不忘拉着以荷一道去上学。

苏以荷十七岁上的大学,比同一个宿舍的其他三个女生都小一些。

路小北是个十足没心眼的小妮子,那件事后苏以荷被确凿地冠上了“路痴”的称谓,也算有一个“痴”字在里头,还是以“路”开头,是本家,天天儿地把苏以荷当成小她一号的白痴对待。

寝室的其他两个女生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家里是本地的,所以一个星期大半不在寝室里头,只剩下两个白痴级别的丫头相依为命。

自此苏以荷又多了一位自称“老娘”的二妈。

一路上,路小北扯着苏以荷瞄着路上的帅哥美女,便把花痴这名号也给坐实在了。

路小北实在是一资深腐女,卿本一清秀小佳人,拿着外表招摇撞骗,小眼神瞅着帅哥嘴上笑得花枝乱颤,心里却在腹诽,这丫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拿来骗老娘。

“苏以荷快看!那个!那个!”对面迎来了一位帅哥,路小北又癫狂了。

苏以荷应声望去,皱了眉,还好。

若是让路小北见了容恒,

若是让路小北见了秦翊,

后果定是惨重的,疯狂的,定会爆发出极为高调的路小北式尖叫或眩晕。

哪晓得,多年的以后,葬送了腐女路小南一生的,非容恒,非秦翊,非日后的顾文晰,乃容氏最冷血的当家,容渊是也。

路小北很是郁闷滴捧着小脸回忆啊回忆,貌似没有对那位大神级别的帅哥流过口水,倒是冷汗蹭蹭地往外冒过哇。

某个清晨被折腾的死去活来,路小南看着容大少餍足的欠扁表情,一拍光溜溜的大腿,心肝乱颤地恍然大悟,原来早八百年前就被惦记上了,想起当时心中一阵后怕,后怕!!!

还是历经三年潜伏期后一通病集体爆发,无药可救!!此男纯属腹黑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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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路小北挥泪拜别了苏以荷后,转瞬便窝在寝室里噼里啪啦地玩着电脑,哪里还有泪洒长亭的穷酸样儿。

苏以荷背着挎包回到军区大院门口,站岗的士兵把守得极为严格,苏以荷掏出了证件证明是院里的居民,才得以入内。

刚走到门口,一辆军车便从后方开了进来,苏以荷识得,是容恒的车子。

容恒每个周末都会回来,听苏爷爷说容恒上的是军校,可是不知哪个军校周末竟然能放人,苏以荷随即又想到容家在军政界,这些怕是很容易办到的小事了。

容恒下了车子,深色的军装衬得人越发的面冠如玉。

苏以荷每每见到,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那双时而清澈如溪水般纯净,时而又在她忘不到的角度又蒙上了一层白雾的眼睛。转头时那来不及遮住的忙乱,像是一只小鹿直直地冲进苏以荷的眼里,顺着视觉神经慢慢传达,毫不遗漏地让苏以荷就那么准确地记住了那样急于掩饰的一种深深的错乱。

那眼神,仿佛不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应该拥有的,疲惫和水雾腾升。

可是,这人就是有本领,让苏以荷以为那些细小伶仃的感觉都是错觉,都是绝不可能与容恒又一星半点的关系!

容恒见苏以荷站在前头,大步上前跟了过去。

“刚从学校回?”容恒提着带回来得衣物,瞥了一眼苏以荷斜跨着的浅蓝白色相间的布包。

“嗯。”苏以荷微笑着点了点头,开了门。

苏以荷接过容恒的包,放在沙发上,“你先进去洗澡,我打扫下卫生,一会儿去买菜。”

容恒弯着眼睛,光芒四射“今天也是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苏以荷漾开眸子,转过头,“只要不吃鲍鱼海参规格的,都可以。”

那眼神越清澈,苏以荷却觉得越刺眼。

却想深藏什么,就越发刺眼,就越加欲盖弥彰。

容恒插着胳膊,摸着光洁坚挺的小下巴,“那好办!大爷不挑食”

苏以荷看见扭身走进浴室的某人,细眉蹙起不赞同的褶。

若是容恒不挑食,天下的人都不挑食。

这是苏以荷历时一个月的惨痛折磨总结出来的。

苏爷爷跟着战友跑到山区部队视察,于是苏以荷便全职担任容家少爷周末的伙食问题。

爷爷说这可是军令,不得把祖国的人才给培养毁了。

国家培养一个军人可真不容易,苏以荷颇有感触地想。

比如吃饭只吃东北的大米,软硬适中还要喷香;

比如喝水,只喝信阳毛尖,开水冲了泛着绿油油的香;

比如吃菜从不吃醋和蒜,对芫荽苦瓜尤其厌恶。

比如穿衣,从来都是纯棉或纯丝质的柔和面料;

比如睡觉,总是灯开着亮了一夜;

比如看电视,永远的长腿长脚霸占着整个沙发。

比如

这么多的比如下来,苏以荷突然觉得祖国好伟大,小丫头变得空前的爱国起来。

好吧,外头的军人那么多,家中只有一个。

不麻烦,不麻烦

将容恒带回的衣服放进洗衣机,苏以荷拿起抹布开始从一楼打扫到三楼,一个星期下来,灰尘不多不少。

于是半个钟头过去,容光焕发的少年与风尘仆仆的女孩堪称军区大院的一大风景。

以至于多年后的大院总有人津津乐道一对幸福的小夫妻相携买菜的情景,羡煞旁人。

两人来到菜市场,容恒定是不往杀**宰鱼的腥气地方去的,陪着苏以荷买了一些蔬菜瓜果,提在手上分量不轻,便定定地一步不敢往前地站在了出口,站成了望妇石。

苏以荷买了一尾黄鱼回来,见容恒站在前方认真地看着人群。

颀长的白衣少年站得笔直地提着瓜果蔬菜的模样生动的在一片噪杂的闹市中成了一片安详特别的底片,苏以荷突然觉得很柔软润和的东西在心中释放开来。奇异粘稠的物质感一点一点爬满了眼睛和肺腑,那是血液逆流的温暖。苏以荷突然想起三个字。容、先、生。

许多年后,陪着妻子上街,买菜的容恒,该也是这样一幅自然而又随意的和谐。

苏以荷却又不禁嗤笑了一下,容恒是会陪着妻子上街买菜的人么,现在可是来当监工的呀,未来肯定也是找一个贤惠省事的好妻子,继续一幅大爷模样虐待小媳妇的。

苏以荷突然觉得自己想的越来越没边了,摇了摇头,暗暗骂了自己。

容恒远远地见到苏以荷,两眼放光起来,却是盯着白色带子中的某生物,口水潺潺。

容恒不矫情,有一层塑料袋相隔,压下了心中的障碍,结果苏以荷手中的黄鱼,两手满满的,走路轻快。

少年一身白色的休闲衣,提着塑料袋的背影,苏以荷傻傻地觉得,特别的男人,特别的像先生,容先生。

前头的少年停住步子,等女孩追上来。

苏以荷回过神来,微微赧然,小跑追了上去,接过少年左手的一袋水果。

低着头反思,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路氏花痴病

楚送好不容易在竞争激烈的一堆假条中夺得了班级的销假名额,马不停蹄地赶回军区大院,车子在大门口停住没让进来,大男孩背着迷彩的背包鼓囊囊的,心中惦记着他老娘做的糖醋排骨。

远远地看见前方一前一后的两个背影,楚送眯了眯眼,怎么这么熟悉,再三端详。

虽然手中提着塑料袋,但是那走路正直的姿势,天天盯着看的,准没错。

放开了粗大的嗓门——“容教官!!!”

没想到和教官住在同一个大院,楚送激动地大声嗷嗷地叫着。

容恒脚步一顿,身体僵住了,听见后头疑似奔跑的声音,扯着苏以荷瞬间飘移,拐进了自家的楼道里。

楚送狂奔过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挠了挠头,教官走得可真快!

苏以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看着容恒惊魂未定的样子,眸子漾开,低头抿着嘴角笑开了。

这人,真是爱面子。

容恒见苏以荷偷笑,俊脸微红,白了苏以荷一记,没好气地道,“苏以荷听好了,本大爷今晚要吃满汉全席!!!”

以荷表面任劳任怨,忍住,心里偷偷笑,偷偷腹诽,给你吃的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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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汉全席没有,一条清蒸的小黄鱼外加几盘小菜倒是将容小少爷的肚子填的满满的了。

容恒懒在沙发上,回味无穷,茶几上泡好的清茶映着彩电泛着幽光。

这么看来,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丫头,倒也不是坏事。

苏以荷在厨房收拾好锅碗,出来看着沙发上露出一颗黑毛渣渣的头,侧脸满足的泛着柔和的微光,伴着电视机画面的转换忽明忽暗。

其实,容恒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

虽然有些别扭,有些好面子,有些逞强。

在苏以荷眼里,着实是,又像孩子又像男人。

可不知真正的容恒到底该是哪一个

苏以荷洗完澡出来时,已经看不见那颗黑黑的头颅了,转到沙发前头,容恒已经躺倒,无害安详的俊颜。

长长的睫毛打下一层yīn影,削薄得嘴唇不甚红润却紧紧地抿着,挺直的鼻梁呼吸绵长,但是苏以荷还是咬着牙轻唤——“容恒?”

容恒很浅眠,几乎每次一声就足以唤醒,这次也不例外。

容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面前柔美的面颊,泛着红晕,发丝未干贴在脸侧,恍惚了一阵,才撑着沙发起身。

“记得明天早起——”容恒说完攀上楼梯困觉去了。

我是妹妹

(前方的容恒笑开了俊逸的眉眼,越发觉得这个小丫头细声的叫声像只猫咪一样,柔柔的,痒痒的。)

日子过得很轻快,两个人相处的日子并非想象的尴尬,反而像是本来就生活了许久的人,却还是莫名奇妙地多了些让苏以荷生了情绪的东西,而那些多多少少的异样,苏以荷知道是源于一个叫容恒的少年。

苏爷爷走后的第一个星期,苏以荷将自己的缺点发扬光大了,绕了好几条街,细细地瞅着沿街的店铺招牌,一个个闪彩光的牌子和刻着粗体的品牌名在苏以荷眼里蜿蜒,最后只剩下白的红的蓝色的光点,像是所有杂乱的东西忽然涌进了习惯单调色彩的视觉,直到眼球晕晕沉沉的,像是沉醉的玻璃珠一样,开始涣散折射出模糊的光了,苏以荷一次又一次揉了揉眼,始终没有发现容恒口中描述的菜市场。

像是终于记起来人类群居的存在着,并且把路人和过往的车辆重新纳入眼里,苏以荷迈开步子走进人群,待苏以荷打听到,提了满满两手回到家时已经是八点多了。

“我正准备报警。”容恒正好慵懒地站在门口,摇了摇一手捏着的黑色手机,戏谑地道。

苏以荷看了眼容恒还未来得及脱下的外套,纯净的眼睛里染上歉意和一抹放在心底的若有所知,“不好意思,我走错路。”

容恒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分量确实不轻,瞥了一眼,白皙的手腕和指头上很深的像是刻在肌肤上的红紫色淤痕。

“嗯,能回来就好,做饭吧,本大爷要饿坏了。”虽如是说,却是容恒很快速地将菜提到厨房。嚣张的气焰显然不是由内而外。

“哦你先吃点水果,马上就好!”苏以荷转身围上围裙动作很麻利,把容恒从厨房里推了出来,要是他帮忙的话,估计今天的晚餐又要变成“大爷千百年的难得一次。”了。苏以荷有些后怕了。

不是很遥远的上个星期,苏以荷只是稍微晚了地从学校里回来,就很荣幸地遇见了容恒口中“千百年的难得一次”。

苏以荷看着厨房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肉汤,和少年倚在一旁拿着汤勺小心翼翼吹着热气品尝。没有出声还是让容恒给烫着了。

容恒皱着眉,直吸气,舌尖烫得都发麻了,横目望向罪魁祸首,“苏倩女,能不能不要这么幽魂!?”

苏以荷张了张嘴,看着容恒的一张俊脸褶皱嗷嗷叫的样子,有些急了,快速地抓起旁边水瓢里在一边的水管里接了水,看都没看“喝一口含在嘴里!”

容恒接过来,喝了,但也喷了!

苏以荷未能幸免地被口水掺杂着不知什么颜色的液体,喷得满面狼藉。

容恒打开水龙头漱口,口腔里火辣的感觉才淡去了些。

容恒靠在厨房的案板边,苏以荷正擦着脸上一点点的水渍还有浸得湿透的辣椒粉。

两人看到对方,笑得肚子疼。

终于万分艰难地吃饭的时候,容恒撇了嘴,把一大碗的米饭加上顶尖的菜,准备大吃特吃的时候,冷不丁桌面一个地震,还没到嘴的饭菜首先直直落地,在地上开出很难看的花。

容恒看着一脸无辜而又忐忑的苏以荷,正扶着沙发惊魂甫定,硬生生地吞下了到嘴的话,只是颇为不甘地说了一句:这是大爷千百年来难得的一次。

苏以荷端着自己手上还未落地的碗,抬头抿着嘴,又看了看地上,放下碗筷,“我的还有,我再去给你做一碗面。”

于是那天,苏以荷端着容恒的“千百年来难得一次”吃得极其缓慢,容恒有些气闷地冷着脸吃着简便的面食,将就了。

苏爷爷走后的第二个星期,容恒说为了不麻烦警察同志,他就当监工吧。

结果苏以荷买了菜,无论轻重,满满的全部都被监工的提在手里。

苏爷爷走后的第三个星期,苏以荷受不了冷热交替的寒流,喷嚏打个不停,秀气的小脸顶着一棵红红的鼻子,眼里泛着酸泪,容恒皱了眉,说苏以荷你这小身板,苏爷爷回来会说我虐待儿童,走,每天起来给我晨跑!

苏以荷在容恒的监督下跑完了两千米,汗水涔涔,后来的两天,感冒居然没有来袭。

这是苏爷爷走后的第四个星期,苏以荷早上被六点钟的闹铃给震醒,掀开被子下了床。

苏以荷其实很喜欢赖床,特别是在周末早上,躺在舒服的被窝里,睡意朦胧的感觉,却是回味无穷的。

可是苏以荷瘪了小嘴,眼皮重重的睁不开,蓬乱松散着头发游魂似的穿过客厅晃荡到洗手间。

容恒斜靠在厨房,两脚悠闲地交叉,看着苏以荷一副犹未睡醒的模样,眯了眯眼,果真是缺乏锻炼。

苏以荷跟在容恒后边绕着清晨略显空旷的人行道开始长跑。

起初是跟着的,后来变成追赶,再后来

大清早的人们都在被窝里熟睡,只有清洁工勤劳地骑着环卫三轮车一处处清理街道上昏黄的落叶。

“苏以荷!没睡醒!?”容恒不知第几次后退,对着龟速前进的苏以荷厉声道。

苏以荷抿抿嘴,目不斜视,继续喘着粗气犹不够,哪还有力气回答。

容恒挑眉,冷着脸。

“苏以荷我掐表,十分钟后我在街头等着你,晚了重来!”说完再也不回头看一眼,径直跑到前头去了。

苏以荷看着容恒跑得轻快的身影,心中憋了一口气,加快速度。

苏以荷感觉自己都快要虚脱了,嗓子发疼,胸口一阵一阵地吸不上气。

路小南这会儿肯定在被窝里睡觉呢,苏以荷羡慕地想。

“苏以荷,晚了三分四十三秒,往回跑!”容恒见苏以荷以“走步”的速度慢吞吞地跑过来,沉声道。

苏以荷呼哧呼哧喘着气,好想弯着腰蹲下来,脚都酸得没知觉了。

偏着头看了看容恒丝毫不像开玩笑,缩了缩头,十二分哀怨地看了容恒一眼,又拖着步子往回爬行。

清晨微风吹起街道上的片片落叶,暗黄的,褐色的,金黄的,枫红的,像是一场秋色的迷集盛宴,打折卷儿在苏以荷前方欢快着,温和的丫头咽下心中的不满,跑得眼圈儿微红.

你让我跑步才是虐待儿童!苏以荷只敢小心翼翼地腹诽。

容恒看着苏以荷跑步直打飘,咬着唇,时而闭上眼,强忍的模样,心中微微泛起异样的疼,咬咬牙跑在前头。

莫不是对这丫头要求的太严格了?也或许女孩子不能像一帮小伙子那样折腾。

不过她这速度,容恒,是你有史以来的最低要求。不能心软!

苏以荷感觉街道旁的大树都在晃了,容恒的背影越来越远,修长的俊逸远成了一个白色的晃动的点,像是闪烁的星子般远模糊,远去。

忽然一阵风从耳边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身侧跑了过去。

苏以荷跑得两眼昏花,面色惨白,感觉这是当下最为惨痛的身体折磨。

那个疾如风的黑影倏地减慢了速度,瞟了苏以荷一眼。

“姑娘,你没事吧?”那黑影出声了。

苏以荷摇了摇头,急促地呼吸,步子却没停下来.

心中默念,就快到了,再过一个街口,就好了,坚持,坚持,坚持

苏以荷努力咬着唇,用鼻子呼吸鼻翼翕动厉害,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楚送边跑边侧着头,生怕这个女孩忽然飘悠悠如同这满街的落叶,归于大地,倒下了,这脸色可真够吓人的。

现在能够坚持锻炼的女孩可真不多见,何况这种死了命地跑的。

苏以荷脚下打颤,拐角的时候没看见围墙的栅栏下边伸出来的牵牛花黄褐色的快要干枯的藤条,一个趔趄摔得不轻。

楚送连忙扶起这女孩,心中一个劲儿地懊悔,老天送来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奈何美女摔错了方向,他的怀抱没起到作用,大手赶不上重力加速度,白白地让这女孩狠狠地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所以说,现实哪有偶像剧浪漫,一摔一个准!

苏以荷膝盖一阵刺痛,手上凹进了细小的沙子,掌根处磨破了皮儿,红色的血丝和嫩肉暴露在空气中,凉凉的刺痛感,旁边有几粒尖细的褐色的小石子陷了进去,一副惨淡的狼狈模样。

楚送见了二话没说,腾地打横抱起苏以荷往大院跑去,寻思着家里的创可贴和药膏放哪呢。

苏以荷急忙道,“没事!不疼,我还能走放放我下来”

楚送看女孩似乎不好意思的扭捏,大男孩忽而想起来男女有别来,俊朗的脸一红,烫手山芋般腾地把苏以荷放了下来。

苏以荷被突然撂了出来,一个没站好又是重重地一跤,骨头和青石板碰撞的刺疼,细细的闷哼了一声,眉头蹙着,显然又是摔得不轻。

楚送慌了,“对对不起,我扶你起来吧?”

苏以荷抬头,展开眉眼,隐藏了痛处,点了点头。

楚送小心翼翼地扶着苏以荷的胳膊,仿佛是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一般。

女孩儿娇嫩些,可不比他们这些硬骨粗皮的汉子。

容恒跑回来时,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这丫头跑步还能把自己整成这般。

苏以荷抬头看了眼走了的容恒,低着头,头顶对着来人,生怕又是一顿训斥。

容恒看见苏以荷鸵鸟模样,心中柔软,本是到嘴的严厉化开,了无踪影。

“容容教官,真的是你啊!!”楚送眼睛一亮,咧开了满嘴的白牙。

容恒礼貌性地应了一声,看了眼苏以荷摔得狼狈,走上前蹲下身。

苏以荷看着容恒的背,正在发愣,楚送一看明白过来,扶着苏以荷催着,“快,上去,让容教官背你吧!”

“呃,这位小姐与我们教官的关系不一般吧。”这话说得颇是暧昧。楚送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个疑惑就问了出来,脑子粗也没有觉得不妥。

苏以荷看了眼楚送,道他是误会了,蠕蠕地道,“没,他他是我哥!”地解释,苏以荷差点咬断舌头。

楚送听到苏以荷解释,眉开眼笑,“啊——我就猜!以前听说容教官没女朋友,呵呵”不是男生八卦,军医院的女生唧唧咋咋早都摸清楚的,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地进了他们耳朵里。

这个姑娘是容教官的妹妹,可真好,楚送没头脑地不知怎么就感觉好了。

苏以荷不知道说什么,当下不好忸怩,趴在容恒的背上,僵硬着身子。

走到大院,楚送高兴地冲着容恒说,“教官再见!容小姐再见!”

苏以荷听到称呼,尴尬,冲着楚送快走远的背,扯着嗓子,无力有些微弱地彪着女高音道,“我不姓容——姓苏”

不知道楚送听到没有,却感觉容恒的背震动了两下,突出的蝴蝶骨顶着她的肋骨,突然地触碰,苏以荷顿时觉得身下无比的热烫。

前方的容恒笑开了俊逸的眉眼,越发觉得这个小丫头细声的叫声像只猫咪一样,柔柔的,痒痒的,还偶尔尖细的像是叫春,叫得人心里像是有毛毛虫在爬着,偏偏又不能抓出来摁死它。

你不姓容,解释个毛啊!迟早要跟着大爷姓。

苏以荷要是知道容恒如是想,估计更加羞愤欲死了。

头一次趴在男生的背上,怪不好意思,不敢乱动地埋在头,屏住呼吸,弓着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容恒的后脑勺的栗色的发丝。

容恒进屋将苏以荷放到沙发上,到厨房接了半盆温水,又到二楼拿了些碘酒,苏以荷盯着面前的晃动着水波的蓝色盆底,知道肯定是不能随意乱跑了。

走到沙发旁蹲下,抽出苏以荷的右手,放在水里用细软的毛巾洗净,轻巧的没有刺痛感,洗净了表皮的污渍,见几粒细沙砾还嵌在里面,容恒两只手捏住着苏以荷略显清瘦的掌心,微微用力将含着沙砾的嫩肉像外掰开的同时巧劲儿地向上挤着。

容恒低着头的样子专注认真,细细的刘海潇洒地遮住浓密的睫毛,薄薄的唇紧抿不似平日随意挑起的神色,苏以荷嘴角微微勾起,忍住手中的微微刺痛,眉头缓缓舒展开,不留一丝痕迹。

容恒抬头,确定了苏以荷没有过多痛楚的异样,加了手劲,将苏以荷的手浸入盆子里,细小的血丝在温热的水中摇曳开来,用一旁的镊子伸到水中,轻巧地便拨开了沙砾。

洗净后用碘酒消了毒,贴上了创可贴,抬头,看着苏以荷。

苏以荷眨了眨眼,一副安静如兔子的纯良,黑色晶莹的眼映出少年俊逸的眉眼。

直到,从容恒那双清澈的眼中看出了戏谑的味道,细致的眼闪避了一下,继而听到那人并非戏谑的声音——“自己来还是我来?”说着还是那副神情,俊眼边瞄向苏以荷的腿。

容恒若是去模仿登徒子,那么千百年来,登徒子的骂名也许会被这人诠释成一种不成调子的顽皮,即使是那样的眼神像是有着约微的不尊重,苏以荷却也是丝毫怪不起来的。

但若能被别人调笑了,起码该不是陌生人了吧。

苏以荷微微窘迫,被猜出了心事,低头不敢再看那人,挫败地道,“我来”

卷起运动裤直到膝盖,露出白皙修长的腿上比别处都严重几分的淤青红肿部位。

容恒皱了皱眉,面无情绪,看不出所以,只是继续熟练的处理,修长的手指撕开棉布,灵巧细长的手指像是丝绒一样翻转着,将纱布一圈圈绕着,像是要绕到人心里去。

明明是疼痛地无以复加,却能清楚地感受到,指尖微凉,指腹微糙。

容恒重新将苏以荷的裤管卷下来的时候,抬起头,眯着眼睛,形状好看而深邃如同一汪泉眼。

“苏以荷——”声音陡然有些清清冷冷的。

苏以荷向后缩了缩身子,看着容恒,乖乖地应声,“嗯——?”

“我何时收你做妹妹了?”

“”

苏以荷支吾了半天,终是没有答上来,一直,以后,再也不敢自攀亲近了。

她也许只是个借住的房客,若不是老人家的要求,始终也会是陌生地如同秦翊,如同苏以封,如同许多她还不知晓的这个世家圈子里的后辈。

三个女人一台戏

(回想起来:不知何时,不知因由,不知岁月,那本是习惯了的包容,竟然渐渐地变了味道,变成了足以让人蓦然喜悦,转瞬悲悯,莫名闹心的五味杂陈)

首都的景致,繁华中隐藏着历史的不可触及,红砖琉璃瓦的门面和闪着霓虹光的奢华相得益彰。

若是非得与c市做出对比,缓慢而舒雅,苏以荷细细地想。

这里的步调慢了许多,悠然了许多,所以便生出了许多思考回味的闲暇时光。

日子还似从前,却又不似从前。

八月十五在学生们的殷切期盼中姗姗来临,学校放了三天的假期,离家近的学生早就收拾好行李,就等辅导员一声令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以荷,你不回去么?”路小北趴在床上,晃着腿毫不在意的模样,看着窗外的学生大包小包地归家。

苏以荷正在下面整理书本,抬头看了看路小北,想了想摇头。

“不回”假期是从星期二开始,a大放假三天是个例外,军校的不知道放不放假,况且上周容恒也没有说要回来的话。

路小北听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去找章笑?!”路小北眨巴眨巴大眼,很猴急地问,其实她也觉得天天宅在寝室里快成仙了啊,得找章笑去活动活动筋骨去。

苏以荷笑笑,路小南这回却是找到胡作非为的盟友了,不在乎章笑劈头盖脸一句一个白痴的笑骂,反正两人是热火起来,越发的没脸没皮地打闹。

路小南见苏以荷似乎也正有此意,忙不停地从猪窝里爬出来,被子胡乱一裹下了床,用梳子巴拉巴拉她那天生微卷的中长发,吹了吹刘海,满意地看了看,这下应该不会再被那厮嫌弃说我百年不梳头,鸟都不生蛋了吧。

还未出门,寝室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苏以荷开门见是同系的一个女生,还未待苏以荷询问,那女生忙道:“请问苏以荷同学在么?楼下有位很帅的男生找。”女生脸蛋微红,说完便走开了。

“嗯,好谢谢!”

苏以荷皱了皱眉,男生找她?

却是路小南嗖地从里面奔出来,背上了很骚包的酒红色背包,拉着苏以荷,“快点!不要自作多情了,肯定是笑笑那个半男不女的!”

苏以荷反应过来,是哦。

“笑笑!”路小南一边挥手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楼梯,苏以荷看得惊心动魄。

果然见章笑一身中性打扮,白衬衣外套着咖啡色得马甲,紧身牛仔库踩着黑色皮靴,很男性化地将手插在口袋里,背斜靠在寝楼前的桦树上,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白痴!叫得这么腻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跟你有一腿呢,后一句章笑低声咕噜,章笑白了路小南一眼,似乎颇为不满某人的甜腻称呼打乱了她的中性化魅力。

路小南瞄了瞄路过的红了脸的女生,胳膊肘往章笑插着裤子的手中一揽,立马听到一片红心破碎的声音。

章笑满头黑线,路小北从来都是拿着别人自作白痴的道具,还自娱自乐地不亦乐乎。

苏以荷见惯不惯,走过来,“笑笑,我们先去买东西,今日在你那里过节了。”

“好!走吧,大节庆的,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我的胃啊!路小北你是沾了我的光了,知道不?”

路小北一听到吃的两眼贼亮,忙不迭地点头。

章笑看着路小北哈拉的样子,嗤笑了一声。

章笑于是拖着路小北,旁边往往跟着一个走得不远不近的苏以荷,在路过的女生一行注目礼中走出f大。

一出校门,章笑立马甩开了柔若无骨的小白痴,满脸厌恶的表情,几乎呲牙咧嘴地“路小北!你个变态!!”

路小北瞪着清秀纯净的眼睛,装傻“笑笑,是你穿得比较像男的呀~~~你看看”小指头指指章笑的衬衣马甲,再转了转自己的小裙子,再分明不过了呀,言外之意,变态也是你章笑吧。

章笑嘴角抽搐,瞪了眼,挑高了眉,用手戳了路小北一记“你丫的缺男人缺伤了是吧!假的也不放过”

路小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谄媚地笑“要不笑笑你牺牲点,改天去变成真的吧”说完作出吞咽口水状。

章笑差点被酸到了,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恢复一副女神姿态。

路小北眨了眨眼就见章笑邪邪地扬起嘴角,满脸鄙视“姐要是成真的了,路小南你这白痴样,连我头发丝都摸不到!”

路小北不服气,虽然她不是貌美如花,也是粉嫩的小草一枚,不怀好意地看了看章笑,摆出干架的姿态。“你这样娘娘腔的男的,老娘还不稀罕!”

“啊!——苏以荷!救命!!!!!”路小南一见某人发飙,狂奔求救……

“你这个白痴!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老娘的厉害!!”章笑冷着眉眼,咬牙切齿地看着辫子都快跑成直线的,朝着小包乱晃悠的某女,追了过去。

一瞬间,尘土飞扬。

苏以荷只得加快了脚步,不然,一会儿两个准要都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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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从百货商店逛到香榭大厦,再从水果市场买到平价超市,遇店就进,看见东西就挑,中午在饭店饱餐一顿,继续马不停蹄地证实女人逛街之恐怖的热情,终于从上午杀到傍晚,手上满满了无空闲才作罢。

女人本来就莫名有着极其强盛的购物欲,何况三个女人一台的戏,戏里戏外当然不外乎,东挑西捡、见啥都看、讨价还价。

路小南脚上蹬着五厘米的高跟鞋,居然丝毫不落下风,几乎是打了头阵地血拼,却是让苏以荷与章笑自叹不如,这丫的究竟什么人,也忒恐怖了

晚上,小四合院的梧桐树下,三个女孩儿小桌子一摆,端上了七八道香喷喷的家常菜,三罐子啤酒,一大盒乱七八糟什么馅儿都有的月饼,也算是有了过节的味道了。

路小南白痴地跑腿儿搬好了凳子,腾地做在了她最喜欢的香辣**子面前。

“啊!这么一大桌子,以荷做的”路小南满脸崇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以荷,声情并茂。

“啊!!这么一大桌子,老娘买的”章笑满是自恋的瞥了眼路小南。筷子敲得叮当响。

“啊!!这么一大桌子,都要进老娘的肚了”路小南激动地拿着筷子的手颤抖。

“啊!!!终于能够摆脱学校食堂里的汤水饭了”章笑吞了吞口水,正琢磨着从那一盘开始蚕食鲸吞。

忽闻嘎嘣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什么声音???”章路二人回过神来。

苏以荷从饭碗里抬起头,小嘴上还泛着油油的光泽“不好意思,我肚子饿,先吃了”苏以荷碗里一只**腿骨显现出被咬断的惨状。

两人很悲哀地对视了一眼,冷汗外流,原来苏以荷如此腹黑

于是饭桌上又多了两双筷子,刷刷地飞快,把扒着碗里的饭蹭蹭地响。

十五的月儿依旧圆润如玉,饱满地悬于天上,只不过各人眼中各有圆缺。像是一轮巨大的摆设,因为深潭般暗黑的天空中稀缺光亮,所以变得特别独立而又显眼。

三个小妮一顿狂吃,章笑与路小北渴了抓起啤酒猛灌,微苦得冰凉液体带着刺激的二氧化碳,入喉时瞬间的刺辣和冰凉舒爽无比,像是被捂住鼻口的人突然放开了所有,站在风体肆虐的路口,那感觉从口腔直直地涌入肺腑。

苏以荷喝得慢,带着麦香微微苦涩的液体,在舌尖儿上来回绕了绕,憋足了气才缓缓地艰难吞咽。再看看路小北和章笑生猛的吃相,惭愧得无以复加。

看来以后得多练练,苏以荷想。

毕竟跟章笑吃饭,饮料是上不了桌面的,看来路小北也适应的很好了。

上午购物时,章笑驻足在一啤酒堆前说这么好的机会,不喝白不喝,三下五除二将购物篮里的饮料换成了一罐罐啤酒,完了抛给两人一个寓意深刻的眼神:谁敢动老娘就跟谁急!

苏以荷看着被换下来的茉莉绿茶,想抬手拾起来,却又碍于章笑的恐吓,顿了顿,作罢。

至于晚上,也只能藉由这唯一的饮料来解解油腻和口中的辣。

三个人没有大老爷们的划拳猜酒的高等情趣,就把酒水当做解渴的开水就乎着热腾腾香喷喷地饭菜一并解决了。

可是,将酒水当做凉白开牛饮的人,往往是没有好下场的。

苏以荷歪着头,看着果真晕了趴下的方才还高举酒瓶吹喇叭豪气冲天完全地把苏以荷从头到尾地鄙视了的两个人,无奈地看着中秋天际那颗散发着清冷寒光的硕大玉盘,这还不如在屋里吃了,好好地月色,哪里是用来赏的,分明是用灼灼明月光找了睡觉的理由嘛。

苏以荷拖着两人安顿好一切的时候,呼出了一口温热的气息来减去身上奔出的薄汗,用章笑给她的那把钥匙将门紧紧地锁上了三圈,跟院子主屋的房东太太交待了才放心离开。

就那两个人睡得昏天暗地的模样,放在大院里不给人卖了才怪,足足占满了一张床酣然大睡,再没有苏以荷的余地了。

苏以荷一路乘着出租车回到大院门口,就一路跑着回去,进屋时小灵通上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同一个不认得的陌生号码,可是苏以荷知道,那是容恒的,这个手机就是容恒塞给她的,知道她的号的,除了章笑,路小北,就是他了。

不知道他到底是吃饭了没有,苏以荷想着冰箱周末里还有没有留下什么菜,手捂着挎包,虽是天天在容恒的逼迫下练习跑步,这么点儿的距离,还是跑得呼哧呼哧的喘着,真是没有见效。

苏以荷忙碌了一晚上,头发已有些凌乱,心理面可是更急,二十五六度的气温里穿梭,身上热乎乎的像是在赶着回去看儿子一样。只是这话断不能被容恒听到。

心里在想,容恒现在是不是自己随便糊弄了一下过节,亦或是根本还没有吃饭,军队好不容易放假过了节,她还没能好好的做一顿好吃的犒劳犒劳那张极叼的嘴,现在晚上九点多了,不知道还来得急来不急

短短的距离苏以荷硬是跑出了万里长征一样的思绪,心里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她连他的号码都看着陌生,确实不像是在一个屋檐下,零零散散地生活了一个多月的人。

她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却又喜欢被人需要,被人依赖,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需求。

就像苏以珍,就像容恒。

苏以珍爱姐姐姐姐地记挂着她,像个可爱的娃娃一样,苏以荷是想尽了办法也要让她的小脸上不失去那抹希冀的微笑。

而今,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她正汲汲以待补全的感觉恰恰巧巧地有了容恒,这个挑剔得成了精的,却又让苏以荷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好来的男孩,懵懵懂懂地接受了他的所有的习惯,包括好的,坏的。

这样被别人记挂和记住,对她来说,就像是一株四处游荡的浮萍,找到了可以维系安稳的一只触手,这样的安稳,足以让苏以荷微微升起嘴角,面对每一个崭新的明天和每一个回想童年的黑夜。

容恒,你或许不知道,我起初多么怕,你像苏以封一样,将我当做可有可无搁置在角落里发霉。可当你渣渣拉拉地挑剔的时候,被你为难着,呵斥着,我心里却突然有种强烈地想要拥抱你的冲动,那一刻,似乎无论什么只要你需要,我都会满足。因为我终于不是如苏家阿姨们闲聊时所说的,被半路拾回来的蹭饭的丫头。

——2001年 冬苏以荷

可是,若干年后苏以荷慢慢地看着挺拔地走在前头抱着女儿提着塑料袋的背影和那记忆中模糊的一道重和,回想起来:不知何时,不知因由,不知岁月,那本是习惯了的包容,竟然渐渐地变了味道,变成了足以让人蓦然喜悦,转瞬悲悯,莫名闹心的五味杂陈

28-31

28、一盘“兔子肉”

(一只如此顽固的腹黑,一条如此温柔地腹黑,到底是谁会把谁给黑了!?)

苏以荷摸着黑打开房门的时候,以为可以看见容恒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冷着脸生气地扭头亦或是把整个厨房都掀了顶的折腾着。

可是,屋里漆黑一片,安静得只听见她急促喘息的声音,苏以荷摸索着电灯打开,屋里还是上周末走时的样子,鞋架上没有刚摆上的鞋,她临走时摆好的沙发垫子一点儿都没有乱,厨房里也是干净整齐,没有被容恒祸害过的痕迹。

苏以荷跑到楼上去,容恒的房间没有上锁,顺着窗户洒进来的月光,床上一片冰冷的凝白色,不细看也知道,屋子里是空无一人的光景。

看来,的确是还没有回来。

苏以荷走下楼,看着挂钟上尖细的指针,九点四十五左右。

也许是和朋友吃饭去了,苏以荷猜想。

这样就好,和朋友一起热热闹闹地过节,她心里略微放轻了。

苏以荷洗洗漱漱完了,自己看了会儿电视,大约十一点就着平时在学校的作息时间,睡下。

夜里,不知几点,苏以荷朦胧中醒了过来,看着窗外的月光,特别地美丽,一片冰清玉洁洒在隐隐约约的楼房暗色的墙壁上,影影幢幢的树枝丫里,以及木质的暗红色格子地板上。

月色轻巧灵动地洒满了屋里屋外,寂静中唱起了欢快地歌来:

月亮月亮明明,走路带上大烧饼,

一边走一边咬,到月底吃完了,下月十五又圆了。

月儿弯弯挂树梢,好像一把小镰刀,

我要借它用一用,割把青草喂羊羔。

月亮弯弯弯上天,牛角弯弯弯两边,

镰刀弯弯好割草,犁头弯弯好种田。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

天上月亮尖尖,水里月亮弯弯;

天上月亮挂胸间,水里月亮当小船。

初一一条线,初二看得见,

初三初四像娥眉,十五十六圆又圆。

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交朋友。

袋里装着两只蛋,送给月亮当早饭。

月亮奶奶,爱吃韭菜,韭菜侯辣,爱吃黄瓜,

黄瓜有种,爱吃油饼,油饼喷香,爱吃片儿汤,

片儿汤不烂,爱吃**蛋。

紫不紫,大海茄,八月里供的是兔儿爷。

自来红,自来白,月亮码儿供当中,

毛豆枝子乱哄哄。**冠花,生个红,

圆月的西瓜皮儿青。月亮也吃得哈哈笑,

今晚的光儿分外明

八月十五月亮圆,月亮圆圆像银盘,

红木桌子金闪闪,西瓜月饼供上天,

海棠果,红枣鲜,当中摆个大鸭梨,

红白石榴两边站,手捧甜球把月拜,

拜的月亮爷爷心欢喜,银辉朗朗撒满地,

保咱天下都平安。

月姑娘在天上,圆又圆亮又亮,

花姑娘在树上,又美丽又清香

苏以荷眯着枕着这一片月光,被月色蛊惑着轻轻哼唱,柔哑兼带睡意模糊的濡濡嗓音,只是顽皮的调子轻转,词儿一个个顺着含糊的唇齿被隐没了。

故乡的歌声停了,故乡的月儿隐了,而我望着天际的眼神望成了弧线。

永远画不到那端。

一曲唱罢,苏以荷是再也睡不着了。

打开卧室的门,走到玄关处,空荡荡的屋子。

苏以荷拿出淡蓝色的小灵通,本来,要来首都之前,苏爸爸就打算买一个手机给她的,苏以荷百般婉转的拒绝了,心里是想有了手机,也不知道,要打给谁,那个东西真的用不惯。

只是,容恒究竟是比苏爸爸要固执很多的,专卖店里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尽是捡着贵的挑了一排,见苏以荷这个摇头,哪个也摇头,容恒眯了眯眼,抽出插在裤子里的手,伸向了一个标着4999价位的玄红色手机,修长的手指捏着把玩了一圈,“既然都不行,就这个了!”

容恒拿着手机丝毫不再询问这个磨叽的女人任何意见,苏以荷愣了愣,马上瞥了一眼专柜,大脑中迅速地将价码从大到小地搜索了一遍,抓起一个三位数的,堪堪抢在了容恒前头,差点把手机抛了出去。

售货员眼尖接了过来,很迟疑地看向那位少年手中的那款,心中却想,这一对儿怎么品味差距这么悬殊。

苏以荷坚定地大了声:我就要这个!边说边看向容恒,粉唇紧抿,警戒地看着容恒手中哪个招眼得过分的家伙,心里在想,这人的眼光真不一般,是用金钱来衡量的,以后准是个败家的

容恒扭着头,手指弯曲,碰了碰鼻梁,掩饰了笑意,点了点头,“不错,物美价廉,是个好养活的。”于是乎容恒掏出钱包,很高兴很大爷地付了帐。

苏以荷看了看手机,吞了一口唾沫。

她怎么觉得容恒话里有话。

她很好养活。

还是手机?

对比了一下,苏以荷没劲地垂了头跟着走在前头的容恒,看着自己一脚一脚地走在后头,夕阳从后方拥抱过来,长长地影子投在了前方少年月白色的外套上,一晃一闪,若即若离,其实不管哪个,确实都很好满足。

便捷的小灵通,以及,随叫随到的苏以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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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以荷回拨了一下手机中的陌生号码,机械地女声一遍遍地重负着:抱歉,您拨得用户已关机

许是在朋友家睡下了,苏以荷又猜想。

转身回了卧室,继续在床上‘挺尸’,睡不着也要闭着眼的翻来覆去。

夜忽然变得漫长了,像是永远也渡不过去的长河,湿了光明,淹没所有

苏以荷再见到容恒,是在第三天的傍晚。

容恒回来时,阳光洒在头顶,柔和了栗色的发丝,背着包得容恒从院子那头走来,修长的腿在地上打出两道狭长地不成比例的yīn影,那身影衬得青楼水泥地都成了实实在在的背景。

彼时苏以荷正站在阳台上,一件件地收着晒着的被子被单,在容恒的深蓝色长被和纯蓝色的床单中,撩开来便看见了少年的英俊的容恒。

苏以荷再没有觉得比此时更美好的夕阳,竟能把那人真的衬得让她痴痴地看迷了眼。

但这这夕阳也真是可恨得紧呢,做了容恒的道具,把真真假假装扮得更加不可分辨,仿佛,此刻她眼里的容恒,就是这么生动活泼地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穿梭在弄堂里,青色的砖瓦,白色的支柱,光斑闪烁的树荫,都不及那人的一身清香的阳光味道

“苏以荷,快出来!看看这是什么??”容恒开了门,就露出了头,扯着嗓子朝着屋里叫了一声。

苏以荷应声,放下了东西,就跑下楼,走到跟前,眨眼间容恒抛过来一团东西,苏以荷只见灰白的东西猛然扑来,吓得踉跄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个兔子,连忙抱了一个满怀,苏以荷气鼓着嘴看了一眼,这个是乱扔的么?

容恒放下背上的挎包,指着苏以荷怀中的东西,十分鄙视地眼神“苏以荷,你可千万别对它产生感情!!”

苏以荷疑惑地抬头看向容恒,这只兔子定是要比眼前这少年容易让人产生感情的。

目光中是不解和不理会,而后扭过头忽略那张表情丰富的脸。

容恒脱开手走过来,一手掂着兔子耳朵,就硬生生地把那个瑟瑟地还在发着抖的小白一只给提溜了起来,黑着脸:“苏以荷你还不听话了!这个是今个儿大爷的晚餐,抱着去解决了吧!呃,要爆炒的!!”

那语气就好像在说“苏以荷,我买了一条鱼,你刮刮鳞片去清蒸了吧!!”

苏以荷愕然张嘴,睁大了眼,眼神从惊讶到气氛到同情,终于忍不住某人的不良行径,走上前去,伸手夺过了小兔子,以飞奔着地速度进了自己的卧室,啪地锁上了门。

容恒看着空空的两个方才还掂着兔子耳朵的指头,没反应过来,扭着头看着紧紧关着的房门,点了点头,我被那个丫头偷袭了。

我倒是光记得兔子乖巧了,也是善于奔跑的种类的啊!

容恒眼里笑着,嘴角却弯出了深深的疲惫。有了那个兔子,这丫头应该转移了注意力了

原来小兔子也蛮可爱的啊,容恒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一个小时后——

苏以荷偷偷地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确定了容恒是跑到楼上折腾去了,才飞快地出来锁上了门,跑到厨房去三下五除二,忙碌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容恒洗了澡上来,从电脑上密密麻麻地一堆数据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看了看肚子,知道是该去觅食了。

打开门,就是满屋的香气,容恒脚步轻快地下了楼,看了看满满地一大桌子,荤的素的,应有尽有。

苏以荷仔细地看着容恒的反应,心中却想,我做了这么多,够让你忘记那只兔子了吧。

容恒拉过椅子,苏以荷小心翼翼地坐在对面。

容恒像是极为挑剔地一盘菜尝了一下,忽然皱了眉,“苏以荷,那个——”

“在这里!!兔子肉”苏以荷指了指容恒手边的一盘青椒炒的肉块,深红色的酱汁细滑地瘫软在盘子中,苏以荷急中生智,忙地指着那盘接了容恒的话。

容恒差点呛到,咳嗽了两声,端起旁边的水,看着苏以荷指着的一盘,终于又被水给实实在在地呛了一口,指着苏以荷,你你你的半天没说出话,俊逸的脸上咳得红了一片。胸腔不能自主地一直颤动颤动,容恒觉得今天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的老头子一样老气横生的眼光看着面前的丫头,靠!这可真是个活宝!

苏以荷紧张地拿着筷子,看着容恒终于缓过气儿来,怕容恒不信,夹了一块放到容恒碗里,“这是兔子腿。”

容恒看着碗中果然某动物的腿,还有苏以荷不断地夹来的“兔肉”看着那张文静地隐隐担忧地小脸,紧张地模样,还有这么一桌子的饭菜,估计也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忽然不忍心拆穿起来。

苏以荷你真的把我当成白痴了么,郁卒地啃着,啃着,过于喷香又麻辣无比粗心了地大口吃确实是根本尝不出来什么材质的肉块。

容恒只觉得嘴里全是麻麻的感觉,火烧火燎的,苏以荷很矛盾地一个劲儿地夹菜,一边又一个劲儿地倒水!

苏以荷见怕是容恒回味过来,一块接着一块地刺激着容恒尤为敏感的味觉,容恒心中却苦嚎,苏以荷你这是去买了一个到底多大的**啊

容恒趁着苏以荷盛饭,抽出筷子快速彻底地扒拉扒拉,果然是**的证据都被苏以荷给毁灭完全了。他最爱吃的**翅,**头,还有**心,都不翼而飞,只剩下他最痛恨的“兔子腿”!!

那晚,容恒红唇艳艳,薄唇辣的几欲滴出血来。

那晚,苏以荷服务特别周到,从开饭到结束,筷子一直忙碌着。

那晚,两人各有心思地折腾着。

自作孽不可活,容恒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吃兔子了,起码不吃爆炒的

却不知,早在苏以荷收拾衣服的时候,看着容恒裤脚拖出的泥土和裤腿上的枝桠刮痕,还有膝盖处浅浅的痕迹,小嘴一撅,拧着眉头,哼!三天到底跑哪里去了,不说我就让你吃辣!

以为我真信你去捉兔子去了啊。

却是临走时,软了心,泡好了满满一大壶的茶水放在桌子上。

容恒听着苏以荷关门出去的声音,放下心来。

下个星期,那个丫头该是不会追问了。

容恒看了看窗外黄昏下的挎着背包身影,安静美好。

很明显地苏以荷适应得很好。

这么纯净的人,是绝对不该走进容恒的生命的。

容恒扶了扶有些疲惫的额,靠在墙上,眼睛深邃如寒潭的全是思量。

一只如此顽固的腹黑,一条如此温柔地腹黑,到底是谁会把谁给黑了!?

*~*~*~*~*~*~——本文中秋童谣,引用。*~*~*~*~*~*~*~*~

老师说,无耻的文人,引用是讲究的,引用国外的不用国内的,引用死人的不用活人的。我向来是好学生,自有创新自己无耻的方式,专门引用大众的,表拍我!!

29、画美男(上)

(也只能她那拙劣而不自知的本事,才能画得a大第一才子的如花样貌成了一朵芬芳的百合!)

天气渐渐转凉,日子恰巧踩在了秋天的尾巴上,走在傍晚空旷的大街上,呼呼的北风吹来,行人们只得捂着脸疾走,怕被这漫天的沙尘呛了嘴。

首都就这点不好,有风的天气里,沙尘暴隔三差五地来,扬起了细细的尘土夹杂着刺人的沙粒,再好的景致都没人驻足观望。

大街上人们匆忙地逃窜,店铺前一刻还敞开大肆欢迎光临的门面,哗啦地被拉扯下来闭了个严丝合缝,若是昔日司空见惯了的小规模沙尘暴倒也不至于躲避如此。

满眼的昏黄,世界突然之间就这样污浊了,把街头巷尾的喧闹驱逐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狂风摧古拉朽的凄厉嘶吼。

门若是关得晚了,估计很快的便会落下一层细腻掺着小碎屑残渣的沙土。

苏以荷快速地进屋,掩上房门。抹了抹嘴,似乎还吸进了尘土。

薄薄的一层木门之隔,也顿时感觉温暖安静了许多。

北京的景致再舒缓,苏以荷还是每次都怕这样粗犷的天气,看着满天的黄沙飞舞,没有方向,街头店铺没有人烟,就如世界末日后的废墟中奔走。

苏以荷一贯希望有自己的方向,不管在那里。

十月刚过了半,容恒打来了电话,训练完了军校的一群新生们,就被调到驻扎在不知到底哪个深山荒野中的军区去搞特训去了。

不过,苏爷爷快要回来了,容恒不在的时候,以荷这几个星期都没有回来,今天实在冷了,苏以荷赶着回来拿了几件厚点的外套回去。

才将进半个月未回,屋子里已经空荡至此,整齐的摆设依旧,少了的是一种味道。

苏以荷反思自己的行径,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专门管饭的阿婆了,怎么自甘地就被这样无形地贬低了,苏以荷难得细想过这么一回,不是我堕落,是习惯。

习惯,书上说四十天可以养成的一种感觉依赖的惯性。

苏以荷终是找到了一个不成理由的理由,继续为那个少年演绎着卑微的角色,在等待和守护中几转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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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恒走得好像理所当然,中秋之后都没有再回来过的人,突然知会了她,确实让苏以荷不知该是别扭的生气还是受宠若惊。

秋天已经走完,楼下的桦树上伶仃的落叶哗啦啦地想着,不管有多么眷恋尘世,终究会被不定踪迹的风残忍地撕碎,落下一片一片的回归自然的颜色。

叶子的一生,终于薄弱地走完了,飞絮般的唯美闪现在最后的凋零里,谁也不知此刻的前夕,在苏以荷的眼里,曾举行过一场寂静的葬礼。

叶落是喜,只因别离悲戚。

尘世的哀愁,装不下,便只能唏嘘。

苏以荷忽然就想起了容恒电话里的声音,很特别的清澈微哑男声,没想到第一通电话,是用在了告别上。就像没有预料的狂风,终于吹断了最后的一丝粘连。

彼时苏以荷听着容恒孩子似的老不情愿地话中带着倔强,握着蓝色小巧的手机,贴在耳边感受那电磁震荡出来来自遥远的那边的声音,静静地听着听着,嘴角都不自觉地弯成了一牙新月。

容恒吧啦了几句,发现那头没音,以为是苏以荷走神了,对着电话不自在地道了一句丝毫没有惜别情调的话,苏以荷你好样的,回来再收拾你!!没待苏以荷反应,便是挂断了手机。

苏以荷只得拿开手机,合上。

望着窗外蓝白色的天空,终于与秦翊——心有戚戚焉。

路小北说:苏以荷多聪明内敛的姑娘啊,哪能等到你容恒真的回来收拾她了!

路小北听着容恒电话里传来的大声吼叫的余音,心里啧啧,这样的俊男想着也不怎么样,嘴里却还塞着两瓣橘子,翘着小腿一晃一晃,含糊地嚷嚷,极不赞同容恒的话。

章笑挑了眉,也就容恒那小子笨,看不出来咱们小荷的玲珑七窍心,还误以为自己很大爷,却没细想就把一个腹黑当小白来养着搁在身边。章笑似是赞同,却不会白白便宜了路小北。

章笑还眯着眼看不起路小北那一副算命仙似地土鳖样,刺激路小北的花痴欲,扯长了嗓音——那个容恒是极品呐!那模样俊的哟,唉某人是无缘得见酸着了吧。

路小北更加不屑地扯着嘴角,仿佛极有预感似地来了一句,哼!你章笑的绿豆眼光看世界,极品到处都有,我改天非得从满大街的“极品”中扒拉出来一个上等的气死你!!

那天,路小北人品爆发了一次,形象说来,两语成殱。一悲、一喜后亦悲。

苏以荷微笑着听两人打趣胡诌。

你若真会回来,收拾了我又如何,往往下不了手违逆了着你的狠话的,还不是你自己么。

恒,一日更复一的让人琢磨不了。

既是无解的烦扰,我又何必去跟你较真儿。

你恒久的固执和闪躲,防贼一样不许旁人窥探的心,还有挑起捡八的毛病,我便一并容了吧。

这样,你再折腾,再讳莫如深,不还是被一个人,涵盖了所有的细微的黑暗与不真切的璀璨,囊括了你的全部。

你再逃,也出不了苏以荷的心。

天色终于越来越不等人,北方的深秋来得特别的诗情画意也特别地让人心中激起一股反季节的冲动。都市锁秋,一股深浓的韵味铺天盖地,干燥的风,晕黄的叶,即将枯朽的枝桠,在人们的眼前横冲直撞地画下秋日迟暮。

一个回旋,便是一个句点。

许是冬天就要来了,需要一帮热情的人儿燃上几把火。

章笑感叹大学生活太过悠闲,心血来潮地想要刻苦奋斗起来,要去体验社会生活,找了份儿服务生的兼职工作要自强自立自我磨练去了,路小北惊讶地直翻白眼,恨死了生活刚刚温饱的自己,却又一边拿着小笔头在桌子前方的白纸上画上一笔,嘿嘿地奸笑,我倒看看章笑能坚持几天!!一边又转动着大眼想着自己这个腐朽的人能去干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路小北皱着弯弯的眉,手撑着下巴将小脸推压地褶皱顿生,好好的苹果挤成了大饼。想着想着分明的大眼瞄上了墙上贴着的鬼画符。

路小北猛地吸了一口气,端正地坐了起来,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要继续追求崇高的艺术。

还好我的基本功够扎实,从小画到大的,随便的一挥手,就是一张山水写意了啊。

路小北信心瞬间膨胀,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付诸行动的风火的性子,果真说干就干。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路小北吐着酸词儿为自己找了一个强有力地理论支撑。

于是,恰北北地路小北,真的就有模有样地沿街摆起了地摊,学着街头卖艺的想给过路人来个人物素写。

路小北是学习金融的没错,偏偏就爱上了涂鸦乱画。

估计专业课的老资教授看见,得把这个天天听课打呼噜的路小北给门门挂红灯去,不过,路小北很有理由地抛弃了金融作业,跑来折腾。据路小北官方解释:曾经的人生太苍白无力,我要自绘锦绣前程。给我的人生加点颜色看看。

希望自绘不是自毁

章笑和苏以荷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路小北现在活得确实挺有颜色的,很淋漓尽致地将自己的人生塞进染缸里,有时候,似乎路小北呼吐出的空气,都是一团团浓重的彩色,带着真假几分的快意。

但凡是所属路小北的东西,都是浓墨重彩的,酒红色的包包,橘黄色的灯笼裤,绿色大白花的短外套哪一样都绚丽十足地诠释着色彩的张度。

也许细数路小北的一生,也就能容忍一个冷了色调的,便是容渊了。

还有一个路小北纠结了许久的刺眼的白马一匹,许是终于压不住路小北色彩缤纷的气场,苍白而无力地远去了。

苏以荷有事极为羡慕路小北冲动的性子,想干什么从来都不拖沓,不去思前想后权衡利弊非要想出个门路才慢慢开始,这样瞻前顾后的想冲淡了热情,剩下的只是权益的躯壳,哪里还有当初的纯正了。

路小北往往是摔着了,爬起来,继续摔,而后再爬起来,学会的从来不是爬起来淡定,而是怎么爬起来旁若无人的继续哭,也许,路小北真的是有预感着,将来会遇到一个,她摔着就替她垫背,疼了就给她揉捏的容渊吧。

原本,苏以荷也有那么任性的机会,可以肆无忌惮地抛却所有的顾忌,撒娇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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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苏以荷还没从章笑自强自立地举措中反应过来,就被路小北拉扯着去当托儿。

路小北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毕生的第一幅实实在在的作品展现在苏以荷面前的时候,苏以荷细瞅了半天想找出值得夸赞之处,看了看路小北兴奋地等待夸奖的小脸,咽下了眼中的了无结果,暂时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还嗯可以。

看起来确实可以辨认出是个女生,若是这个真的可以拿来夸奖人。苏以荷吞下了一半的话,吐出一半的真实,很有效果地让路小北的小尾巴翘了翘。

苏以荷看着路小北傻得可爱的笑,也无觉不妥,只是微微担忧,怕自己这是弄巧成拙来拆台的。

看着路小北很是显摆地将那副画作排在摊子前方无比显眼的地方当示范,苏以荷脸皮儿薄地拿出了一本书,扭过了头,没了对比,应该能遮掩一番,不去直接地裸呈那画的“惊人”效果!

虽是秋暮,阳光正好,枫树的叶子洒满了沥青色的马路,随着轻风打着卷儿地滑行,一直依偎到少女白色球鞋的黄色锯齿边缘,微微翕合地缠绕、颤动,挣脱了开来再随风轻扬轻扬。

年轻的少年们轻快着脚步笑闹地跑过,像是青春在喧嚣的热闹中奔跑。

黑色的耐克、白色的帆布、锯齿的球鞋,一脚一脚踏过,步点散乱轻巧,叶子瞬间就乱了方向,没了章程,在地上留下焦黄的、深红的残骸。——年轻的色彩和深秋的迟暮交叠开来,本就是一副秋意深浓生命恒远的油彩画。

每到周末,无事可做的学生们,会成群结队的乘上公交,去市区里采购或是游玩。周末傍晚,疯玩了的年轻人又该成群结队地冲了回来。

路小北只知道公车的那头有着美丽的紫禁城,开阔的□,还有她还未曾攀援过的八达岭上的好汉坡。

路小北曾经无数次的幻想着去万里长城的哪怕一角看看也好。

长城长,高楼高,她终于可以有机会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看得那么深远。

再等等,我一定回去的,我的好汉坡,我的万里长城!!

大学外头的马路稀稀落落过往着行人,两个姑娘围着个小小的摊子,母**孵卵似的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太阳围绕着两人转了一个大大的圆弧,风儿推挤着落叶飞舞。时间就这么沙漏中的碎沙子一样一粒一粒的在等待和守望中,细细地流。

路小北有了兴趣作为后盾,特别地能折腾,一个下午都不见累,来了一个驻足停留的人,都能让她兴奋地老半天,极为用心地扑闪着睫毛,一笔一笔画地认真且仔细,好像用尽路小北生平所有的专注。

苏以荷在一旁甚是欣慰,终于天可怜见,还是给路小北盼来了几位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苏以荷看了那些坐在路小北对面的男生,要求路小北定要画的详尽,一张不怎么样的画竟真的催促着半捋起浅紫色的长袖手执画笔的卷发女孩一遍遍地改了又改。

最后终于拿了画卷的人看着路小北满怀希望地目光却又不予置否地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尴尬且半含异样地走了。

再不舍,也是路人而已,今天有缘的一面已经耗尽前世孤灯常伴的修行。

偶尔有人望向这里,苏以荷定是极为仔细地盯着书,不着边际地扭转了头的。

看着路小北满脸的兴奋样儿,苏以荷也觉得这个秋天灿烂了起来。

微笑着低眉思忖。

只要路小北能过好这艺术家的瘾,其他的并非太重要,毕竟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来的,少年们总是倾向于将一颗怜爱过于旺盛的心停留在看似需要垂怜的人身上。

所以路小北的对艺术执着的热忱,不管盲目与否,确实都能打动人心的揽来了几个路人。

也只能她那拙劣而不自知的——“糊涂本事”,才能画得a大第一才子的如花样貌成了一朵芬芳的百合!

苏以荷想,路小北这女人,通生就遇到这么一个花样的男子。

她多爱他,一心一意,只跟着他的脚步跑,可是,怎么追着追着竟将他错过了呢!

原来自己身临其境,却连路小北都不如,一向自诩聪明,自诩站得远,却不料爱情卷起的浪头高,让她不知不觉中就从头到脚湿了个彻彻底底,她的真心,还未抬笔便湿了宣纸,在他的身上始终没能画出一副上好的子女环绕富贵图。

人们都说追爱追爱,真正的爱情,始终不是‘追来’的,一杯爱情的酒需要多少轮回的向佛修行才能换得这情深缘系、门当户对、祥和安好、情投意合的一样不少,才能酿得芳香持久。

缺了哪个,没准儿都要错过一生,何况我们,在深远的来年里牵挂无声,只是互不相知的情投意合啊。

30、画美男(下)

(怎么她家这温婉的女儿就和那只狐狸一样的女人‘勾搭’上了呢?)

人们都说追爱追爱,真正的爱情,始终不是‘追来’的,一杯爱情的酒需要多少轮回的向佛修行才能换得这情深缘系、门当户对、祥和安好、情投意合的一样不少。

缺了哪个,没准儿都要错过一生,容恒,何况我们,只是互不相知的情投意合。

公交车一声长鸣,叮咚一声,机械标准普通话的女音响起,车上的学生拥挤着像是打开闸门倾泻而出的水,哗地下了车,大学城里尽是些面目年轻,脚步仓促的年轻人。

一阵喧嚣热闹的人潮中,一身绛色海蓝的v领格子针织衫的少年,踩着帆布球鞋,修长的卡其裤腿松散地扣在鞋畔,一只手拉着背带,背着野外写生携带的画夹和简便的泛了白的牛仔背包,在一群急着性子冲动着的年轻人中,显得尤为安静。

男生自顾自地踩着秋意,步伐随意,细细打量这周围的一草一木,一双好看的瞳仁逡巡着,像是有种要把一切静的、动的都定格成白纸上灵动跳跃的色彩和线条的冲动。

那男子一看便是个对艺术极为热爱,对生活极为热忱的人。

简单随意的学生装扮,处在人群中也是一颗耀眼的存在,只是这少年嘴角含笑,有神的眼睛放得很远,目之所及都是画卷。

男生在光秃了一半的树荫下行走,阳光斜斜密密地打下,背着包的男生侧着阳光,看着前方的一角,嘴角缓慢地升起了笑意,停顿了片刻,便依着二十米的距离开外,以斜着三十度的视角,不管旁人或打量或怪异的眼神,摆好了画具。

画面的奇异协调了那首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卞之琳

不过这风景皆是灵动成韵的色彩,一个专注地画着他,一个专注地画着她。

生活创造出来的美,其实文字修辞也浅白。

纸卷上飞速地画下一条条流畅的曲线,深刻的笔线在一片洁白宣然的纸上蛇一样灵巧,少年静静地观察,抓住少女低垂的眉眼,浮动的发丝,微侧的脸,在深秋的夕阳暮色里辗转成一幅呼之欲出的春意。

呼——路小北将大作交与那位学生,不动地坐着许久的脖子酸得不像是自己的,毫无形象地左右扭了扭头,再大力地甩了甩胳膊,终是感觉好受了点,才不继续丢人显眼。

大幅度的动作,也终是打破了这一副静谧的和谐。

少年看着少女忽而动了,顾文晰看着手中尤为完成的画作,可惜了一下,宣纸上铅笔勾勒的娇俏的身影,低垂的发梢,手中紧紧悬握的画笔,可惜了,却只有一个大致轮廓,叹了一声,收起画卷

到底是一副从一开始就注定完成不的佳人执笔图。

一场美丽嫣然如同四月芳菲却盛开在深浓秋日的刹那芳香。

路小北抬手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前方涌过来的人流,正是高峰期,再忍着挨会儿饿吧,两只手正撑着下巴望眼欲穿地盯着前方的人流,恨不得眼睛是块吸铁石。

顾文晰走到跟前,便见着路小北这么一副虔诚外加渴望的眼神,那眼睛从他的裤子一直游移向上,两眼相对的刹那,仿佛是一束花火从四目相接出蔓延,路小北呆了个彻底。

修长的手指,干净的指甲,挺拔的鼻子,带着笑意的嘴角,浓眉下一双静透的眼,路小北忽而颇有艺术感地觉得,这男子像极了一朵暗自芬芳的百合。

顾文晰莞尔一笑,露出粉色牙龈勾嵌的白色牙齿,仿佛百合中娇艳的花蕊,“这位同学,来给我也画一张吧!”

路小北见到帅哥只会忙不迭地点头,指着前方的小凳子让男生坐下。

少年将背包取下安静随意地坐在前方,眼里含笑里看着女孩儿再认真不过的神情,细细地打量,心中琢磨,该用什么样的笔触去画满这样专注的神情,用什么样的色彩去填满这样随意的青春烂漫。

这一幅画,路小北完成的出奇的快,十分钟左右的功夫,便见她闪烁着大眼似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和眼前的男生。

路小北故意拿乔,看了又看,其实,心里窃喜,倒是将眼前的帅哥用眼睛花痴了个够。

顾文晰接过来,眸光一闪,白皙的人脸上瞬间微红——

白色的画纸上一朵用铅笔勾勒的百合含苞待放,露出点点的花蕊,像是一朵娇羞无限的女人花。旁边一串不是如何工整的小字注解:赠:百合花一样的男生。

歪歪扭扭的字体像是女孩卷卷的歪歪斜斜的发辫,爬着这样奇怪的比喻。

顾文晰抬头看了看女生狡黠的笑意却又充满期待的眼,张口无言,随即又闭上,无奈地收了画作,也等于很无奈默认了自己就是那一株百合!

还是一株画得没有jīng秆的光秃秃的只以铅笔勾勒的淡淡着色不匀的花骨朵。

而思前想后的那副未完成的画,被那么一折腾,竟是又不知如何画起了

苏以荷看着少年走时颇为尴尬的神情,戳了戳路小北的脑袋,细想了那一株花朵,笑了路小北——你又搪塞了人家了!

路小北没有底气,垮着脸,垂下肩膀——唉,看着那张脸的优雅线条,我怎么就画不出来。

这么好看的极品哪里去找,我怎么就画不出来呢。

这么好的狗屎运哪里去寻,可她路小北就是没了画他的勇气。

怕将那人一棱一角画在纸上,再难擦掉!

真是够酸的词儿!!路小北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句话,恶心了自己一把,把这么一出夕阳掺着粉色的傍晚,丢到角落里,任新陈代谢处理掉了。

幸亏是你没画出来,苏以荷心想。

苏以荷虽不语,眼中却了然,抿了嘴,思索着,路小北怕是对着容恒要想画出一只披着玫瑰外衣的土拨鼠。也是画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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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天空中缓缓飘起来小雪,寒冷的气息如同融化掉的冰块,凄湿地从屋外一直蔓延到门框。

路小北被苏以荷开门灌进来的冷风冻得嗖地缩了一下,扭过头就看着苏以荷提着一大推的专业书从外头进来。

“又去见那个子秋了么?”路小北撅着嘴,随意地问。

苏以荷点点头,应了一声。“是啊。”

路小北皱了眉,铅笔在本子上捣鼓着,一圈圈的乱线。“唉!苏以荷,你说你是不是准备另立门户了,天天跟着那个子秋的混!都不管我死活了~~~”路小北歪着椅子,颇为不满地问。

苏以荷嗤笑,“谁又跟你是一家子了!见天的早上不是你要多睡会么,明天你倒是起来,我也捎带上你呀。”

路小北有些惭愧,扭过头去,不做声了。

心里又死不争气地想,还是被窝里好呀,更何况是大冬天的被窝就甭提多吸引人了!

但是路小北确实是有种危机感,感觉那个子秋比之她,的确更适合当苏以荷的姐妹的。

生无安全感的路小北可不想自己就这么疏远了一个通透的密友。

纠结着,纠结着,路小北面前的纸张终于彻底的废了。

子秋姓潭,活得小资快活,性子却是滑腻得很。路小北就觉得子秋和某种动物出奇的相似,慢悠悠的,扭着身子。

谭子秋是大了她们两届的法律系的学姐,却不知怎么就和苏以荷认识了。

倒不是说谭子秋有多为难人,路小北凭着天然的直觉,觉得那个子秋,奇怪得很。

第一次遇见子秋,路小北也在,那天商学院冬至举行联谊会,路小北和苏以荷两人实在是去充人数的,任由一大帮子男生女生笑闹,两个丫头就是坐在角落里,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路小北是一个见了吃的忘了娘的人,苏以荷是一个面皮儿薄不愿热闹的人。所以都很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不显眼的位置上了。

而谭子秋便是这联谊会中极为受瞩目的一个女子,一张差点倾国倾城的脸,裹着一袭艳红色的长裙,削瘦的肩覆着白色毛绒的披肩,盈盈欲滴的眸光,还有调皮娇俏地性子,愣是将这一堆土得掉渣的新学丫头们比了下去。

差点倾城倾国,路小北曰:我们家小荷拾掇拾掇,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

苏以荷习惯了路小北的发癫,火烧到自己身上也不怪,只是那是路小北。

任她胡闹的人也就这么两个,她、章笑。

谭子秋的男友是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所以,今天谭子秋过来也算是来帮着撑场面的。

可是反而,谭子秋喧宾夺主了,那个主席什么的也未必见得多介意,所以一大屋子的人倒也是玩的尽兴了。

可是,也就是那一面之缘吧,怎么她家这温婉的女儿就和那只狐狸一样的女人‘勾搭’上了呢?

路小北百思不得其解,忽而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该被抛弃了。

苏以荷之于她,的确是温婉贤良的好姐妹,可是,也只有近的人了解,苏以荷,究竟有多么善于隐忍。

虽然章笑一直说小荷那是善于伴猫吃老虎,善于置身事外。

路小北却不赞同,因为每次干了蠢事,都是苏以荷帮着擦得屁股,她凶巴巴的母老虎病发作,苏以荷往往都是不言语,最后都是路小北深感惭愧地雷声大雨点小草率了事的。

这么个怕麻烦的以荷怎么会去惹那么个麻烦的近乎妖娆的女人呢!?

那个谭子秋,是老虎,还是置身事外,亦或者路小北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是另一个除章笑外的劲敌。

一个章笑都已经很让她有受照顾的感觉了,再来一个,路小北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副画面:路小北屁颠地伺候着章笑大姐,一边还要受谭子秋的意味深远的颐指气使,说不定俩人一个犯冲,她就是一块搁谁眼里都碍事的夹心饼干了。

那样,今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路小北看了眼窗外苍茫的雪天,像是迷茫的被大雾遮住没有方向的未来,心中顿生凄凉,想着自己将要彻底被忽视的未来命运,咬牙切齿地对着苏以荷豪言壮语:“小荷!明天叫我起床!!!”

那声响,当真是语音绕梁,悠久不绝。

苏以荷被路小北这一番精气神吓得一愣,点了点头,敛下了眉眼,笑了身后的人,倒是路小北活得自在,视死如归的事情也就大抵冬天起床这么一件了。

这样敢情自在得很。

31、隆冬?畏寒

(害怕没人叫醒所以连冬眠都拒绝的小兽,却还逞强,□皮肤故作冷血地忍受着寒冷 )

十二月份的天气,连空气都开始了冗长麻木的冬眠,沉重的冷压在每个人的脸上手上,挤入灌风的领口,惹得仓促行走的学生们闭紧牙关,嘶的一声,却又吸足了冷气,直直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从冬天的第几日开始,眼前就开始不时地漂浮着白蒙蒙的雾气,一丝一丝地缠绕成冬天该有的形状,于是,天地正在进行一场惨白盛大的葬礼。为光秃的枝桠,为干涸的湖水,为枯黄入泥的芦苇,为这个冬天所不能容忍的生命和热情,埋藏。

冬天的严寒,从来都狭隘。似乎能包容万物的只能是温暖的词语该有的。

漫长的冬天里,我们变得更加畏惧寒冷。渴望相互拥抱渴望依偎着取暖。

于是,冬天又恰如其分地孕育了爱情。

都说大学的生活脱去了老师家长的唠叨和沉重的作业考卷,完完全全地没入了一种鱼游深海自由放任的状态。

很多年少被压抑着的憧憬而今依旧渴望着的东西正在逐步地被释放出来,将这个即使是笼罩在隆冬雾霭白烟中的校园装点的像是装满了故事的童话屋子,青春朦胧的气息顺着不知哪扇未关紧的窗子静悄悄地溢满了校园。

于是,花好月圆时便有那些亲密的随处可见的双双身影,年轻的依偎着,不胜浪漫。或是漫步在长堤,或是依偎在槐柳下,也有的相互励志,伴着去上了自习。

于是,可以穿着短裤或是在秋风中奔跑的日子里。

单身的同学,大多是姐妹,哥们地聚在一起,打打闹闹倒也活得潇洒,还能肆无忌惮地肖想着该或不该想的人,只因——我是光棍我怕谁!肖想成了就直接升级,不成,大不了还是耿直的光棍一条!

但是,期末临近的日子里,再放逐的身影也该围绕着自习室打转了。

每天清晨迎着冷冽的殷实的风,裹上了厚厚的直到看不出燕瘦环肥的身子,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泡着苦涩的喝上一口再也睡不着觉的苦丁茶,提溜着在手里,微弱的暖气顺着指尖奔腾,也算是一种自暖。

苏以荷总是爱穿着一身蓝色的羽绒袄子,长长的一直到脚踝上方,黑色的铁口环在袄子侧面,走路时轻轻地响,显得细长削瘦的身影,在一片苍茫昏暗的早上浅灰色的背景里,尤其地细弱,远远地看去好像和身旁光秃的树干归于一处了。

苏以荷这两三个星期总是习惯于背着一书包的书从寝室走上十几分钟,挨着教室找位子而后一呆就是老半天地上自习。

而那一身蓝色羽绒袄的后头,往往跟着一个穿得更加厚实的。

路小北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恨不得把被子都裹上,小脸儿冻得通红通红的,一个大红色的毛线织的帽子牢牢地盖在头上,露出肯定是乱的**窝一样的微卷的发,显得那双黑色的眼睛更加大,小嘴更加苍白哆嗦。再看路小北的手里肯定少不了一个又大又蠢的热水壶,路小北这会儿不追求艺术生活,只要是那水壶够大,装的热水够多,能够支撑她从寝室晃到教室指头不被冻坏,就很不错了。

路小北本来是有一个很暖和很暖和的兔子头大手套的,但是天天晃晃悠悠缠在脖子上嚣张的一对,这会儿已经脏的不能看了,路小北还在瞅着什么时候天空突然出一个大大的纯天然的暖太阳,她好勤劳一回,其实又一偷懒的借口,寒天腊月的,几时正儿八经的出过明媚天儿了。

路小北背着小包在身后,细细的书包带子差点受不住这样大幅度的环绕,捏得死紧地在路小北身上垂死挣扎,外加上被路小北走路一癫一癫地折磨着。

为了考试不挂科,为了不被章笑那厮嗤笑,路小北很凄惨地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却还是发神经地觉得特别踏实。

可能是有预感,自己不会挂科吧,路小北躺在床上前一秒美得冒泡地这样想来着,可是后一秒就呼噜呼噜地睡下,第二天又莫名奇妙地去寻找踏实去了。

没心没肺,倒床就睡,章笑说的就是路小北,更何况每天起早晚归,不畏严寒,白天眼冒金星地盯着满页满页的文字,路小北觉得,幸亏老祖宗养成了按时睡觉的好习惯,她也连着受益~~~~

苏以荷刚倒了水进来,方才还叫唤着的人已经在被子里缩成一小团,呼吸绵长地暂时性冬眠了。

的确,隆冬正寒,呵气成霜,冰冻三尺。

苏以荷擦了手,指头暂时失去知觉一样僵硬地脱下厚厚的羽绒袄子,钻到被窝里,过了两三分钟,苏以荷再扭头,手机信号灯已经隐隐地闪亮着,在黑夜里微蓝色的光芒跳跃,好像浓重的一抹暖投在幽寒的夜里。

苏以荷侧过身子,够着手机伸到跟前,看着来信的扇着小翅膀的图标,缩到被窝里,才摁了键。

——“睡了?”

苏以荷手指有些不熟练地一个一个笨拙地摁着,打出一个简单的字,生怕那没耐心的人等得急了。

——“没。”想了想,苏以荷立马又按了几个字问:“有事么?”

——“没事。我要睡了。”

——“”苏以荷缩得更深,把头埋进厚重的棉絮下,按一下g,和分别两次才刻在拼音栏上的u与n。

一个字的信息发了出去,发送成功小图标刚刚显示,苏以荷果断且快速地长按住红色的关机按钮,一点都不放松,指头大力地摁下不松,手机像是被死死地勒住脖子,终于窒息而死,最后一片回光返照的屏幕一闪,黑了屏。

这一来一回,湿热地吐息在被子之中回旋,热气扑在脸上,脖颈处噎着一片燥热,苏以荷撩开了被子,顿时觉得清爽裹挟着寒气,瞬间的快意几乎让她忘了这是深夜寒冬,零下一度的低温中,心脏蕴含热度,激烈地抖动。

而短信飘飞的那端,手机哐当落地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掷地有声,尤为生硬清脆。

冬天的时间总是漫长并且极其缓慢地移动,一步一步,还是逃脱不了惨白的音容。

三个星期的时间渐渐地过去,这三个星期,是南方的鸟儿盼着走的,是迫于出土的草根催生的,是穿着准备好了年货整天数着日子盼着儿女们归来的父母们用殷切的眼神逼迫走的。

将进一个月紧张绵密的考试复习,磨去了学生们所有的耐心,终于等到白花花的考试卷纷发下来,一个个低着头,将会的不会的一股脑儿地往卷子上涂抹,就等着考完了辅导员一声令下,不顾九尺严寒,也要跨越千里,回到温暖的窝。那里是这群远飞的鸟儿的南方啊。

路小北终于战战兢兢地做完了所有的题目,一边心肝儿乱颤地交上了试卷,跑下来就快速地收拾了橡皮,原子笔,草稿纸哗哗地一折装进了书包,哧儿地赶去投胎一样,就跑回寝室了。

背着书包走在考完形色匆匆的学生里,看着像是水流一样涌向各个方向的黑的灰的黄的红的身影,像是被回家的喜悦渲染成的五颜六色,染色剂一般将十二月的冬天涂抹得五彩斑斓。

被人群推挤着走,苏以荷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自己却像是从河水湍急的边缘走过,看着溪水奔腾的那边,没有路,没有归处。

推开寝室的门,路小北正坐在椅子上,侧着身子晃着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苏以荷,你啥时候回去啊。

路小南趴在床上,晃着腿毫不在意的模样,看着窗外的学生大包小包地归家。

路小北总像是一个被遗弃是孤儿一样,每每节庆回家的时候,都是一副懒洋洋无所谓的样子,耸拉着脑袋,一直看着人流像是浓重的墨汁溅到澄澈的水里,涌向四面八方。

章笑一度怀疑过,路小北,你是打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么,丫的怎么这么不孝顺!!

不像她,有个妈就跟没有一个样。

路小北却往往是不经意地呻吟,——我是路痴,回不去。

章笑嗤了一声,一个烂到极点的理由。

那时,路小北眼神黯淡了眼神没有平日的精灵样儿,似乎为路痴之事耿耿于怀。

章笑何许人也,定然不信,问得急了,路小北就抽风,扭着头龇牙咧嘴地咒骂了一句不知哪里的方言,被子一拉睡觉去了。任凭章笑在外头蒙住

被子地骂骂咧咧,也定是一声都不吭的。

苏以荷被俩人吵得急了,从书本里扭头半大声着说,不想回就别回了,究竟我们也不是你亲爹娘,犯不着为他们喊这个冤!

路小北得了便宜了,冲被窝里探出头,嚷嚷着,“是嘛是嘛,小荷有爹有娘的不也是不回去,章笑你干么非要取笑我啊!!”

路小北发作完毕,又躺倒挺尸。

被子外头,苏以荷顿了顿眼神,转过了头,往往将路小北的抱怨忽视,看着面前的书本,不言语。

于是,苏以荷低气压了。

章笑用眼神把路小北圆滚的一坨射杀了一个遍,路小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寒假开始了,路小北这人却又是懒得回去。

路小北说,她晚点再回去祸害家里人。

学生们一个个拖着箱子带着挎包的,隆重的回家,彼时苏以荷刚刚从外头逆着人流进来,抬头看了看路小北。

路小北说完扭转了身子,脖子用一种像是再微微用力就可以扭断的弧度,低着头,衣领子外翻露出了纤细脖颈上吐出的脊椎骨,对着刚考完的西方经济学突然感兴趣了。

苏以荷抬头,看着路小北的弯着的背,放下手中的东西:我啊——

苏以荷微微蹙起了眉头,故作思考状。

路小北心里一听这停顿,立马就拉紧了大脑中的神经。

苏以荷嘴角弯起,像是终于找到了陪她一起迷路的人,“小北,我要是住到家里打电话催了再回去,这样没有礼貌的。可是毕竟苏家也不会强迫我非要定个期限的吧——”苏以荷很诚恳地向路小北请求意见,细致的眉眼里疑惑满满。

“我其实想在这边呆上几日再回的,这可如何是好。

路小北果然一百八十度大扭头,转的比磨盘还快,正好撞上苏以荷询问的眼神,手指摸摸下巴,“这个么小荷你要想知道那个到底如何是好,就呆着试试看呗,明年这个时候不就晓得了!”路小北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实事求是。

苏以荷认真地想了想,貌似觉得不错地递给了路小北一个赞同的微笑,忽而有些调皮地跟着路小北傻笑,点了头,狡黠着眸子:好

路小北看着苏以荷那忽而活泼的样子,以为是她玩意大起,无疑有他,终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路小北,我原以为我是最怕没有归处的人,你的故作不在乎,那么明显而笨拙的渗透进了我的眼里,像一只被丢弃在寒冬腊月里的小蛇,冷着软软的皮悄悄扭动,害怕没人叫醒所以连冬眠都拒绝的小兽,偏偏还逞强,□皮肤故作冷血地忍受着寒冷

——2000年.隆冬.苏以荷

32-36

32、艳艳子秋

(男子眼神涣散,等着等着哪扇久久未开的门,眼里终于埋上雾气浓重的前程,对着一段挽不回的感情,含泪在心里,单薄的身影逐渐成了一片伤心的剪纸,结了霜的棱角刺痛了寒风,漂浮在灰色的晨雾里,孤独地远去。)

十二月中旬,全校都放了假,偌大的校园像是突然间开了闸的大坝,学生涌流而出,平时塞满了因为畏寒学生躲着的宿舍和教室一下子被抽空,忽而就没有了人气,只留下窗外空旷的马路和北风声响。

就连慢吞吞的路小北也终于过了几天人不人鬼不鬼的腐女生活之后,无比想要奋发地挪了窝。

这两天。路小北天天窝在章笑的屋子里,继续她那遥远而美丽的梦,水笔一根根地插在面前的铁丝弯成一个个圈的笔筒里,微微黄的卷发里还别着一根红色的颜料笔,在一堆白纸和零乱涂抹的色彩中兀自挣扎着,也很自得其乐。

天气渐渐地有了转变的苗头,天空yīn暗得像是要像地面压下来,欲砸下来的锅盖一样,沉重举目可见,云层暗黑的像是中了毒似的乌青着脸,夺取了昔日的高洁亮丽。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飘起了零星的雪花,yīn暗的天像是终于放弃最后的负隅顽抗之无力,洒下的白色六角花瓣,将圣洁再次归还暗黑色的苍茫大地。

细小尖锐的风声穿过树枝丫的缝隙,挤入高大建筑的夹墙和窗户罅隙,气流涌动的声音被真实地记录下来,如同千万个勇士齐齐地嘶吼拼杀,但是被飘飘扬扬的雪花一个装点,就有了艺术感,好像就该是柔软与呼啸碰撞。那声音是欢呼、是雀跃、是北暮的歌声。粗犷地在一片纷飞的细软中嵌入回响。

苏以荷没有带伞,步履匆匆地出了门,本来是打算今天去找路小北的,那小妮子往往抽起风来,也能废寝忘食地趴在在一副不怎么样的画作上头,沉醉不知归路。

可是一通电话扰乱了计划,苏以荷不得已改了行程。

苏以荷看着屋外飘起了雪花,皱了细细的眉,却还是闯进了一片灰白交织的背景里,身上飘起了纷扬的雪花,有的粘连在头发上,茸茸的凉意渗进头皮,有的顺着风衣下摆画着凌乱的弧线,之后,陡然破碎,接着落地归于一片泥泞涂抹在行人的鞋底,在汽车高速的轮上。

抬头看着纷洒的雪花沿着被横七竖八粗细不匀的电缆割破的碎块一样的天空的缝隙里吃力地下坠。

忽然还是现实,把所有的美好碾碎了。

一朵朵白色的纯洁开在脚下,苏以荷走着走着就莫名奇妙地慢了脚步,突然觉得自己学得越来越风风火火了。

往往是路小北章笑笑着她扭捏的,可是,她看了看两人的活泼劲儿,章笑一副酷酷的姿态,路小北折腾的模样,她也成偷偷假想成自己那个模样的脸,突然感觉全身起了**皮疙瘩,毛发竖起,一个yīn寒从脑骨串出,不禁摇了摇头。

所以苏以荷死不悔改地仍旧一副章笑路小北嘴上唾弃,实则心里愤恨的要死的一副不动声色的欠疼模样,俩人捂着头叹气,老天你可真是万能得无可救药了,苏以荷这么柔弱的女子也能这么……表上无辜,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心思四通八达的人啊!

世界总是有诸多的不可解释,就这样吧,就像是眼下寒风冷得几乎要在脸上刮下来一层皮,可是轻儿柔的白色精灵却在风中那么肆意欢畅的起舞。

所以章笑路小北苏以荷三人的组合,也是一路矛盾、一路和谐,没什么不妥。

只希望,这份咋揉着欢笑和诸多的不可解释的情意,能够破除蝴蝶越不过沧海的咒语,抗得过时光排山倒海的压力,永远的三个人,一条心。

苏以荷刻意地压住心里的那种细微的像是蚂蚁在心脏上攀爬蜿蜒的抗拒,像是对这个急速行驶的都市,不知觉地放慢了步调去协调小雪的优雅。

苏以荷抖落了身上的雪花,鼻头脸上都冻得红红的,脑袋上没顾得上的地方,还有浅浅的积雪,苏以荷透过玻璃窗向里望了望,果然看见穿着栗红色大衣的女人靠在米白色的软皮沙发上,面前一杯深色格子瓷杯里咖啡冒着热气,蜿蜒着在空气中飘散,光是想像,就觉得靠近的话,咖啡的香气定在空气里泛滥成灾。

子秋从窗外移开目光,出神了很久一样,看了苏以荷,苏以荷头发略微狼狈,子秋看着看着笑了,笑得唇齿分明,仿佛苏以荷就该是这么无措地站在这里,很适合。子秋懒懒地从沙发靠垫上直起身,纤长的手臂对着服务员招了招,毫不扭捏的笑意迷乱,似乎无论对谁,哪怕是一方没有人的桌椅,子秋都能这么怡然自得,笑意翩然。

“waiter!来一杯热可可。”

子秋瞥了一眼苏以荷冻得红彤彤的脸,“苏以荷,没打伞么?”可是那脸上的神情那么自然而不做作,一点也不在乎有没有嘘寒问暖时该有的一副热切关心表情,问出这样的话来,就好像是笑着说“苏以荷,我今年正好掉了八千块钱”

了无感情的一句话,像极了子秋的为人。

八千块钱对子秋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一个数目。

“嗯。走到半路下的雪,没来得及。”

服务员端来一杯香浓的可可,苏以荷起身接过来,热热的温度从杯壁传来,瞬间暖了手。

“苏以荷,可可果然适合你。”子秋明媚地眼瞟了一下冒着热气的可可,对着苏以荷颇为娇俏地眨了一下眼,像是在说,看吧,我多了解你!

子秋拨开大波浪的卷发,顺势端起了咖啡,啜饮一口,许是过于苦涩的味道,子秋微微蹙了眉,随后缓缓漾开,咖啡水渍侵染过的红唇,即使作为女生的苏以荷看来也是毫不做作的风情无限,不顾刚才还苦涩的表情,低头又是满满地含住一口。

“呵”苏以荷抬起头,轻笑不语,没有询问。

其实子秋,终究还是心有芥蒂的,苏以荷想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爱慕的男子,和别的勿论什么人,但凡女子,住在同一屋檐下,都有理由去猜测。

那么,不用真心去喜欢也是应该的。

苏以荷曾经在路小北扔到角落的一本不知哪里来的书上见一个小资的女人这样埋怨男友次次冒着寒冬清晨的严寒捧来的热可可,不乐意。

只记得一个片段:

男子只是站在门口,女子堵在那里,看都不看那一杯还热气翻涌的液体。

那女人语含嘲讽——只有可可适合我这样小家碧玉的女人,含在嘴里已是极限,咖啡的苦涩,我包容不了是么。

男子喉结滚动,“咖啡,经历过苦难的人才能喝出真味道。我会让你做一个幸福的人,你不会遇到苦难,不需要知道那种味道。”

女人轻笑,——我能喝出来,你信不信?

男子安静的盯着可可不语,不看女子的脸,和那张脸上依然泫然若泣的眼神。

女子忽而就将可可夺来,砸在地上,像是毫不怜惜地就扔掉了,男子转了好几个街角顶着清晨的浓重成霜的雾气捧回来的可可。

灰黑色的液体洒了一地,沾着男子指骨分明的手,一滴一滴像是女子流下的早就在心底压抑的发霉发烂沤败成的控诉地方泪水。

“你滚!你本身,就是我最大的苦难!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女子陡然摔上了门,无力地蹲在墙角,门外的强硬瞬间瓦解,苍白的指尖揪着胸口的衣领,哭得歇斯底里

而男子眼神涣散,等着等着哪扇久久未开的门,眼里终于埋上雾气浓重的前程,对着一段挽不回的感情,含泪在心里,单薄的身影逐渐成了一片伤心的剪纸,结了霜的棱角刺痛了寒风,漂浮在灰色的晨雾里,孤独地远去。

苏以荷只记得,书上说,那女子最后终究是再也不喝一滴的咖啡,只愿喝着最浓最纯的可可,因为那味道,是所有的她的爱人的被冲淡的苦涩的命运,被她狠狠地摔掉,支离破醉在脚下无声地滚动的他的真心。

苏以荷记得深刻,因此,苏以荷一直想尝一尝咖啡到底怎么个苦苦的味道,却还是没有如愿。

学校里卖的便利咖啡总是一股甜腻混乱的像是烧焦的麦子一样的暗香,苏以荷可以当做白开水不皱眉头地喝个精光,心里一阵唏嘘,难道我是没有挨过苦难摧残的人么,转眼想了想,苏以荷又觉得幸福,有阿爸阿妈,还有苏家的疼我的人,苏以荷你幸福都来不及呢!

苏以荷就此把苦涩作为饮料,轻轻松松地就吞下了。

“苏以荷,我还在等一个人。你不急吧!?”子秋看着苏以荷,没有解释是何人,突然抛来一句。

“呃,好,不急。”苏以荷点头。

两人都不是话夹子,默默地听着舒缓的音乐,窗外是细碎的雪花,一地浅白。

苏以荷想到什么,放下杯子,看着子秋的眼睛,“学姐,你是认真的么?”

子秋挑起眼皮,睫毛推攘到垂下的发丝里,“我怎么不是认真的,苏以荷,你看,我能这样巴巴地求你,还不像认真的么?”

苏以荷敛下眼眸,嘴角抿了抿,依然还有可可微苦的味道,“嗯,我来,不就是答应你了。”眼神清亮而认真,仿佛是将托付了一件珍品。

子秋笑了,特别的明媚,比白雪还要耀眼,好像荼靡花开“苏以荷,我对他,与你究竟是不同的,你不是借住的么,我可是喜欢了他三年了呢。那个,这样不是很为难你吧。”

我能不顾颜面拼死一搏去留住他,而你,始终还在犹疑,还有所顾忌,也或许,你根本就发现不了你说容恒时,眸子里盛开的温暖,让人心惊的漩涡一样强烈的暖意。

不过也难怪,容恒的真面目何时给你见过,怕不是早就吓跑了你这样邻家小女孩才怪。

想到这里,子秋的眼中忽然有了深浓的压抑的情感,无关爱。轻轻地咽下了咖啡,苦涩的因子细微却蛮横地在口腔味蕾上横冲直撞,苏以荷,才不是真正的敌人。

苏以荷无言以对,觉得子秋说的,是事实。只是一个劲儿地喝着可可,一大杯子的可可,竟忽然失去了滋味,像是舌尖突然失灵了,一口口地随着喉结的滚动,咽到心里,忽然又苦涩了起来。

只是点头,又想起,立即摇头,“不为难,不为难的。”

其实,怎么不为难呢?

为难的,是苏以荷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为难了。

“你就是苏以荷?”冬至联谊会结束了,之前路小北边喝边吃,这下什么都不管不顾,像吆喝了一声,等我!便用八百米冲刺的速度急冲冲地跑去上厕所,苏以荷在人群渐渐稀少的角落,坐着等人,忽然那明艳的学姐就走过来了。

“嗯!学姐。”苏以荷点了一下头。

“你好,我叫谭子秋,可以直接叫我子秋,容恒不在家吧,周末我去大院找你。”子秋微醺了酒意,苏以荷能闻见淡淡的酒味在清冷的空气里似有若无。

“呃好。”苏以荷看着子秋踩着细跟的长筒靴,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袅娜地走向出口。

苏以荷看着那身影,感觉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这个学姐,找她,与容恒有关么?

子秋姓潭,秦翊说是他熟识的,是容恒发小潭缪晨的妹妹。

那天两人坐了十几分钟的光景,坐在斜对着门的地方,一阵冷风灌入,苏以荷还没来得及掩住衣领口,吱呀的关门声轻响,随即又温暖了起来,苏以荷抬头,便看见许久不见的那个少年,一身西装笔挺,身上丝毫没有被凌乱的雪沾染到,还是一层不变的温暖本色。

记忆中有着柔和的棱角的少年,如今一副西装笔挺儒雅庄重的样子,苏以荷愣了半响才从他依然有着同样热度的眼中看出端倪。

“秦翊?”苏以荷抬头,顺着男子依稀美好的轮廓望去,略微惊喜地问。

33、说人坏话的温雅男人

秦翊扭过头,微笑,绅士地点了点头,叫出女孩的名字——“苏以荷。”

苏以荷点了点头。

秦翊也不客套,在苏以荷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认识的话,我就不作介绍了哦!”子秋抿着唇娇笑着说。

服务生不知何时已经端来一杯深浓的咖啡,放在秦翊跟前。

马克西姆钢琴曲急凑地在咖啡厅里旋转,丝毫不怕冲破了屋外的小雪渲染出来的迷醉的意境,因为习惯了在喧嚣都市里匆忙行走,高效率生活的人,可能不太适应这样慢吞吞的天气,需要这样乱蜂飞舞的激情来塞满心中的空虚。

“放假了没有回去?”秦翊没有先招呼子秋,倒是先询问起苏以荷。

“没有,还有半个多月呢,过几天再回罢。”苏以荷扭过头答道。家里已经知会过了,没有人非要说,苏以荷你不速回,提头来见!倒是路小北那厮,天天不知生死,苏以荷怕过几天不去,章笑的屋和路小北的画都要一起跟着不接地气只沾傻气儿。

“唔,容恒估计到年关了才放假。”秦翊说完,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黑色柔软的发丝遮住了表情,给了苏以荷像是喝水一样从容的侧脸。倒也像被苦难的生活给顺溜惯了的人。

可是,衣食无忧的日子里的人,到底享有什么苦难?

或许那本书里写的根本就是凭空杜撰出来的。

“唔”苏以荷点点头,明白。

可是,她回不回与容恒有什么关系?好像如今眼前的两人,都会不自觉地提起来,苏以荷难道就此和容恒牵扯扯不清了么,光是想象,苏以荷就觉得,这是一件很沉重却又矛盾地可以在明媚地天空上漂浮着的不着边际的事情。

苏以荷天马行空地自我调解,绕着容恒打趣。脑海里这样念着:

没想到,做了保姆一样的角色,可以惹来这么多人的惦记,容恒你究竟,有多大的魔力。

提到你的人莫不一人一盏深浓的苦涩,容恒你究竟有多强的杀伤力。

其实回首,兜兜转转了半生,缘分用尽,换来从此萧郎是路人。和容恒挨上边的,苏以荷才是最惨重的那个。

“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去公司,权当作去实习实习。”秦翊美好的侧脸总是不乏温度,话语之间,温润如水的恰似丝绒上划过的低沉,好像这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建议。愿不愿随你了。

苏以荷嗯了一声,感觉同秦翊对话,似乎她就一个劲儿地点头都不会冷场。

这人总是给人一种很温暖实际的感觉。从温雅的表情,厚实的暗灰色风衣,到踩着木格子地板的皮鞋,确实是脚踏实地的一个人。

不像容恒。

风云变幻,琢磨不透。

这一刻站在阳光里微笑,下一刻却又在深夜里独自舐舔伤痛。

苏以荷假装着不知晓,

雷雨骤起的黑暗里一夜昏黄的灯光,

苏以荷假装听不见,

时常像是扼住了咽喉一样的喘息,

苏以荷也往往只把每每仰望天空时苍茫的角度刻画在心里,

以及,最让她心有不甘的,

明显的过分的容恒对苏以荷的好。

凭什么容恒不冷不热的性子。却要费尽心思地对她好。

子秋说,苏以荷,你面前的容恒,是我耗尽一身岁月,也换不来的。

纵使是个假的,也换不来。

苏以荷明明知道,或许容恒本身的隐忍就是那致命的一环。

才让九连环丝丝入扣,环环紧锁。

终于成了一个不可猜测的迷。

自诩聪明的苏以荷,无数次躺在床上冥想,怎么去解开,他的,还有她的,心结。

终于,不远的后来,当答案铺天盖地地涌来,各种猜测瞬间灰飞烟灭的时候,苏以荷却觉得悲戚了,真相永远那么残忍地将眼前的美好撕碎,然后用一种鄙夷的眼神嘲弄你:自以为是!

秦翊柔和的几乎有些不真切的眼从杯子边缘移过,终于投在空气里。

“子秋假期不在你家公司帮忙,又出来潇洒了?”秦翊抬头看了眼子秋。

谭子秋靠在沙发背上,微微直了身,细长的手指捻起透明果盘里的一枚坚果,“唔,有缪晨去帮着爸爸,我就是去了也帮不了什么的。呵!又不见天的打官司。”

“嗯,这杯咖啡喝完了我要回去上班,说罢,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看看了,可是一个月都未见了,上次不是容恒,我还能见得着你么,啧啧,真是越来越大范儿了”子秋旁若无人地取笑起秦翊,皱眉心伤表情丰富,让人听了都会谴责本来是被挖苦的人了。

秦翊轻笑,白色的牙齿微微地磕着唇畔,“原来,潭二小姐是无聊的发慌了”秦翊认真地点头,似乎在皱眉思索该怎么替这位小姐解闷来着。

苏以荷低着头不言语,一口一口地缀饮也把热可可喝得见了底,感觉这两人隐藏在光鲜笑意下的口舌之战,暗流涌动着,似乎平分秋色。

谭子秋不说话,抬着细长的眉静静地等,笑意渐渐地明显。就是料定了秦翊这回不敢吓着苏以荷,直接放她一人自生自灭的。

可是风情万种的强人谭子秋究竟是斗不过绵里藏针的大神秦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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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以荷还未缓过神来,就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秦翊的车子上了,几欲开口,但是看着秦翊专心开车眼中无他的表情,终于不忍心打扰,她想说的那句我自己回去被抿在嘴角。

车子撞破了悠扬的雪,像是冲冲撞撞的我们终于撞破了命运的轨迹,有时候连缘分都束缚不了的东西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却还是没有被我们发觉,被零散的生活遮盖的没了敏锐的嗅觉的年轻的生命,在惴惴地摸索着前进。

车子轻微震颤了一下,停住。红绿灯高悬在前方,被风雪吹得有些模糊。

秦翊转过头,瞥了眼苏以荷的位置,见苏以荷正扭着纤细的脖颈看着窗户,一团雾气蒙住得白纸一样只泛着白光的窗户。

秦翊不大不小的声音突然响起,“苏以荷,将安全带系上。”

苏以荷身上机不可见震颤了一下,没有预料到秦翊陡然响起的声音,接着扭头抓安全带的动作很好地掩饰住了,“喔,好。”

“你跟子秋怎么认识的。”秦翊看着前方的灯,手覆在方向盘上,问得随意。

“她是我学姐啊。”苏以荷回答。

“嗯,你们相处的很愉快?”秦翊皱了眉,又问。

谭子秋明明法律系的。竟然千里迢迢去认亲?!

“呃还好。”苏以荷接道。基本上算是可以吧。起码现在她能帮助子秋。

“苏以荷,子秋和你的生活圈子不一样,她为什么盯上你了,不要傻傻地被她那个人精给忽悠了去啊。她无聊找你开刷呢?!”秦翊难得这么苦口婆心,苏以荷也觉得奇怪,秦翊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干嘛非要去提醒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丫头。

苏以荷微微笑了,没有回答秦翊的乱七八糟的猜想,原来衣冠楚楚的男人,想象力可以这么的丰富,突然觉得秦翊这是在教训妹妹一样用一种大灰狼即将吞掉小白兔的表情警告,不由得打趣,“秦翊!我今天遇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

秦翊开着车,向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微扬,扯出一抹温润如风的笑意,这丫头还真会转换话题,不得拆了她的台,顺着话往下遛,“唔,什么?”

苏以荷笑弯了眉眼,看着前方的车尾,一眨不眨地不扭头,不管秦翊是什么表情。

想起咖啡厅里的一幕来——

谭子秋柔若无骨的样子,对着秦翊浅笑,心想,你秦大少能想出什么替我解闷了?

秦翊俊美的似有水波流动的脸上安静,眉头舒缓,像是终于有了答案。

谭子秋放下手中的杯子,“秦少爷我就是无聊的发慌了找你的,没想到,找了你啊,更无聊了。”

这话绝对是在挑衅来着。

谭子秋瞅着秦翊还是不懂声色的脸,撇嘴,可是瞅着瞅着,那脸就倏地调转,接着秦翊起身,“抱歉,打扰了,我也没有办法,在下无能,先告退!”秦翊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转身欲走,干净利落。

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转身拉起苏以荷,像是抓住拉在沙发上的外套一样随意。

“哦,她在这儿,我个人觉得谭小姐会更加无聊的。”说完不顾谭子秋愕然的表情,很有礼貌地让人挑不出毛病,拉着苏以荷出来咖啡厅。

不仅自己凉了椅子,还拐走了一个,不是想让我更加无聊才怪!!

秦翊,你行!!谭子秋红唇咬破,眼神似针。

情况陡然转变,钢琴曲子却依旧不复曲折,一曲换过之后,优雅至极。

谭子秋也是很快就缓过来神,笑了。

呵!事情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瞬息万变呢。

唉!谭子秋一声叹气悠长纤细,嘴角却是莫测的勾着,颇有趣味的想,秦翊,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

不过,无论哪边,似乎今天这场面都对苏以荷不好呢

无论哪一个,总不会是苏以荷。

来年春天,一切真的就要开始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要回来了。

秦素,一切都会改变,你当真以为,容恒会待你如昔?

手指捻起脖子上的纱巾,围紧。起身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洁白。

谭子秋,周遭的一切是天说的算,我只是记得带着伞,遮挡住我自己的一片天,至于伞边的被积水淋湿了身的其他人,谭子秋出了门,一阵冷风袭来,一口白色的雾气从口中喝出,化作一抹不知今朝何所为的叹息,其他人,加上我谭子秋,不过是匆忙的年轮里的一记灰色的渍,如果我们都是上帝棋盘上的迷,便不存在谁吞噬了谁,谁又辜负了谁的布阵悬马,毕竟都是一颗卑微的棋子儿。

谭子秋瞪着走远的两个人,忽然真的变得无聊了。瞳孔被室外的白光刺得骤然缩小。

手中的伞撑开,即便是头上的雪稀稀疏疏,也要严严地遮挡住,不让那冰凉的像是天空中终于现了形的死人的灵魂一样惨白的碎片,凄哀地附在身上,不让寻找生气的灵魂有着一丝可趁之机。

怎么能无聊的起来啊,这个气温骤变的冬天

不只是什么有趣的事,秦翊看着,苏以荷真的就有模有样地叙述起来:

——话说在咖啡厅,有一个不懂风情的男人无能地抛弃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两只手,一边一根纤长的食指,一根僵直地比划没有情调的男人,一根弯得不成样子状似风情万种的女人。

——还是这个男人,温雅的要命,居然是个爱说人坏话的男人。

——为什么呢,据我观察,好像是他以为别人都是忽悠系毕业的呀。

苏以荷执拗地盯着车头浅浅地笑着说,嘴角一动一动的把顽皮的模样悄悄地对着车尾展现,秦翊看着懵动的侧脸,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苏以荷的发之后敲了她一记。

“呵你这丫头!”

苏以荷躲闪地偏过头,呵呵地笑了,人家不就是喜欢容恒了,要我做做红娘么,这个原因才盯上她的好吧,真不知道外表温润的男人,心里这么敏锐,不过这是女生间的秘密,秦翊你就省下这份心。

人家不就是喜欢容恒了么

苏以荷心里的酸涩微漾被眼前淡淡的喜悦柔化了。

秦翊,谢谢你的关心,无论为了什么。

轻叹了一声,似有宠溺的味道,看苏以荷眼神清明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秦翊继续随着灯亮操起了方向盘。

其实子秋,或许比苏以荷这小丫头更加适合容恒的。

苏以荷的性子,毕竟太善良温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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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卷扶额,有一个上当受骗的,小荷你表现得,唉,太容易让人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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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冲动

(胃出血了还,苏以荷越想越生气的样子,一个用力,鱼鳞给刮得见了肉,苏以荷心中一惊,抽回刀时,隔了摁住鱼背的食指。)

小年的前一天,首都已经提前地进入了气氛,菜市场里大妈大婶还有居家的太太们一个个挑**买鸭的,虽说现在已是新世纪,不用着大生产时粮票菜票的限制购物,一过年就是一堆萝卜白菜大蒜的老三样,但是年跟前,有些精细的东西还是缺,非得赶得上时间买上。

苏以荷提着刚买的鱼和**和一些配菜,从一堆人里艰难地移动到菜市场的出口,脖子上的围巾已经歪歪地披着,跟一帮的大婶子抢购东西,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苏以荷把手上的东西腾出来,移了移围巾,又继续一手两三个塑料袋地提上,口中呼出的白气迷糊了一下视线,晕开后,苏以荷抬步就顺着街道走回去了。

苏以荷推开门把菜放到厨房就赶忙洗了手,擦干水接着就掏出了衣服里的手机,路上响了一阵,催命似的,可是她两手实在不便,居然手机也就没有耐心的响了一次,还没待她换个手就已经没音了。

苏以荷似有预感,翻开来看,果然不出所料。

回拨过去,却不是那人的音了。

“喂——喂喂!”那边的男声粗着嗓门大声在电话里嚷嚷,像是怕对方听不见,也或许本来就是这样的豪气性子,苏以荷耳膜震了一下,移开了些才应答。

“喂,容恒不在么?”苏以荷趁着对方的声音消停了,问道。

“噢!我当是谁!嫂子你找阿恒啊,他们组现在正在特训。嫂子啊,我们这边信号差,山沟沟里头的”男子听见对方的女音,没来得及细分,便突然喜出望外地叫唤,丝毫不给苏以荷答话的机会,好像是要验证那句信号差,电话里果然哧哧拉拉的一阵子,话语明灭之间又恢复了过来。

“我说嫂子你好久没来看阿恒了吧,这小子最近状况很糟,我还以为是和嫂子闹开了,这不嫂子大人打电话来就好了,阿恒那小子昨天早上还胃痛得要死,嫂子这年跟前的,也不来瞧瞧阿恒么?”男子的话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快速不停地在苏以荷的耳廓边缘引起震动。

“哟!嫂子我不跟你多说了,一会儿轮到我们组训练了,就只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我是偷懒跑回来抽根烟的,被班长逮住要一百个俯卧撑的,得赶紧走了。”

“嫂子,我先挂了啊,嘿嘿——”

“哦好。”苏以荷的应答和滴滴声同时响起。

苏以荷凭着记忆慢慢消化刚才电话里的一通急速扫射,揉了揉眉心,看着厨房里的一堆东西,心里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归去感。

容恒定是又扭着没有按时吃饭了,就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苏以荷看着面前的东西,叹了口气,尽是想着整么去烹炒煎煮成那人爱吃的样子。

胃出血了还,苏以荷越想越生气的样子,一个用力,鱼鳞给刮得见了肉,苏以荷心中一惊,抽回刀时,割开了摁住鱼背的食指。

容恒除了鱼,其他海鲜一概不吃的,或许又是军队里的饭菜犯了他的忌讳了。这么挑剔的胃口,居然真的去当了兵,偏偏还挺有模有样的,苏以荷用纱布缠着指头,越缠越丑陋,笑出了声,眼睛眯成一条好看的半月。嘟了嘴去缠绕,系住,有些笨拙,确是比不上容恒的熟练。

心中在想,电话那头口口声声的嫂子,定是是开了玩笑的。

反正,这样就去的话算是有些唐突的,苏以荷起身继续手里的活,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把该处理的菜洗好放入冰箱,心中,手上不同的步调,一个在神移,一个麻利,女人果然擅长三心二意。

可是,即便理智冷静如苏以荷,还是真的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第二日一大清早,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光景,搭上了去边缘深山的汽车。

天色灰暗破败,苏以荷穿着厚厚的深红色呢绒袄子,围上围巾,本来纤细窈窕的身子也越见得圆滚滚的没有定型了,这么乍然看去,真有点乡下大妈去看儿子的调调。

苏以荷看着自己的累赘的一身,无计可施,谁让寒冬腊月的天我扛不过,非得穿得厚实了才有安全感吧。

那么就这样重装上阵了。

怎么说,也是一个屋檐下的。

怎么还去不成了。

可是苏以荷没想到的是,原来所谓的山沟沟,是连绵的重岚叠嶂,公车只是开到终点站就停下了,苏以荷看着一路上该下车的都下车了,只剩下自己还有一个走在前头的老汉,腿脚说不灵便,却比她走得快。

苏以荷看着前方深入山中的泥巴路,还有后方空旷的像是悬崖一般被突然截断的公路,大抵,以后的路就得自己攀爬慢慢地磕碜着走。

苏以荷趁着天色还尚早,中午刚过,天黑之前应该能到的,拿着两三个星期前就已经翻找出来的地图,今日终于有机会一用,看着横竖扭曲的道路,苏以荷是理科出生的,要不是之前细细地看过,今天还真是一团乱麻。

苏以荷小心地沿着这条像是通往山上的唯一道路走着,不敢太慢,却又不敢太快,总是想着前方出现一条岔道来。

前头的老汉远远看去很悠闲自在地走,苏以荷心里却捏出了一把汗。

寒冷的山里,树梢里刮动着yīn森的北风,前方一人,后不着店,撩在旁人身上,确实不知道身上是该颤抖还是该出汗。

怎么偏偏就剩下两个人呢,苏以荷皱眉嗔怪。

不过已经这个份  上了,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得去的,苏以荷,不会那么巧的坏人都给你遇上吧。

再说了,最坏不就是那么一出么,怕什么。

苏以荷紧了紧围巾,捏好了手中的一提袋子的东西,加快了脚步。

山路蜿蜒像一条深灰色的巨蛇,一颗颗陷入泥泞里的松子和一片片霉烂的叶子铺陈在身上成就了黑色枯黄的斑点,而苏以荷一抹深深的红色,疑似血迹滑行,苍茫的山里,像是一只蠕动的红虫,不知何时才能爬到满目苍劲的那头。

松针吹下打在脸上,毫无美感可言,是一阵细小坚硬的痛,突如其来的尖锐让苏以荷眯了眯眼,忍住之后,继续应付下一个突如其来,一根是刺痛,两根也是,穿梭在松柏巨擘的深山里,松针的细雨终于会将疼痛扩大一万倍,而后戛然而止——止于麻木。

山路被踩出一个个突兀的坑,像是岩石上风化出来的罅穴,生硬的盘虬卧龙般的根不知是由那颗粗壮的树木耐不住严寒寂寞,穿破岩层伸展而来,在路边形成的陇起,如同老人腿上一个个扭曲乌青的经脉,一脚踢上去,疼得不知道应该是她的脚趾,还是深埋的孤独。

苏以荷抬头,距离一点点的缩小,看着老人一步步稳稳蹒跚的矛盾与坚持,苏以荷咬了咬唇,跟上。也不由得为自己先前的担忧感到愧疚。

恁地深沉的步伐,与苍遒林木争锋的背影,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才能走出来的淡定从容。

距离一点点地拉紧,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生命被拉到苏以荷目所能及的视线里,庄重的生命开始轻微地冲破年限,退去一头旧布帽子下遮挡的黑中调了雪白的发,血肉渐次脱离,有种精神卡擦一声如骨骼拔节而生。

苏以荷知道,那是一种名为震颤的细小感触在心里悄悄滋生。

苏以荷很久很久都能想起,前方佝偻背影一重一重缝制出鸿篇巨制一样的典籍,苏以荷只是看了封面上的几句浅词,就受益匪浅。

当生活压弯了我的背脊,当黑暗溃烂了我的前程,当爱成了相守的阻碍,苏以荷就想着,哪怕自己一人走在寒冬湮没了所有的深山老林里被世人遗忘了,也要一步步地哪怕是爬,也要爬到灿烂四合的光明面前,看一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和脚,对着阳光微笑。

别人的忘却无关紧要,被自己遗弃才真的万劫不复

老汉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褂,衣服角已经被磨得退去了纯正的黑色,反而泛着灰色的布头,下头突出的麻布棉袄的边角,一双疑似迷彩的球鞋破旧地一步一个趔趄地扇着风,像是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了,老人扛着一麻袋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却从他蹒跚着的步子上可以推测出这一麻袋定是分量不轻的。

苏以荷慢慢地走得近了,老人已经很执着地沿着山路像是终点就在下一个转角路口,一走一个呻吟地挪着步子,完全没有发觉后方还跟着一个翠生生的姑娘。

风声鹤泣里,一声声明显的喘息,嗯哼——,嗯哼——,嗯哼——

沿着山路,被风吹向远方灰暗的天幕,像是独自一人对着命运敲响的鼓点,铿锵有力地证明,生命的顽强与不屈。

苏以荷跟着老人,不紧不慢不做声,腿脚酸痛却也比不过前头佝偻的背,千斤重的一麻袋重物像是下一刻就要压断老汉的背,苏以荷看得胆战心惊,走得心惊胆战,随时做好了准备要去接住下坠的重物。

山路曲折迂回,一会儿爬得软了腿,一会儿又是陡峭的坡,颤栗的小腿生疼,苏以荷跟着老汉,明显地落了下风,终是有力气的比不上熟门熟路的,被远远地抛在后头了。

苏以荷有些沮丧地想,幸亏没让老大爷知道她刚才小瞧人家的心思,不然还不知怎么丢人呢。

看了看天色,也不晚了,山中的时间走得没有痕迹,这会儿,苏以荷只觉得攀爬了一路的曲折,压根儿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了。

原来冲动真的是会害死人的。

可是想想,若是倒头来过,自己还是会这么义无反顾地冲动一回的。

苏以荷只是看着前方的藤条和枯树花了眼,一根根的撩拨着走过去,再撩开,走过。

机械地重复着着无比漫长身深远的道路,用每一个细枝末节去填满冲动掘出的无边的尽头。

苏以荷那张地图彻彻底底地失灵了,估计这么多的山路画上去,也是一张蜘蛛乱爬上的蛛网,或许蜘蛛乱爬的蛛网都比这山里的路有章程有艺术感。

望着前头一个岔路口两个头大,彻底傻了眼,不知该走哪个。

闭了闭眼,或许人生真的有那么机会的选择是靠运气,是由天定的。

苏以荷择取了一条略微缓和的路。

刚要踏脚走上去,一声咳嗽如同霹雳破空传来。

苏以荷止住了步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另一条岔路口,走了上去,果然前头,老汉一如先前的扛着麻袋一步步地走着。刚刚转过身的样子。

苏以荷蓦然觉得,寒冬再霸道,还是抵挡不住温暖的回归。

被树木割断的昏黄的天空,被锋利的风刺得生疼的脸,被牢笼一样扣着的yīn寒的深林,一切寒冷的铺垫,都比不过突如其来的隐含在暗哑老态的咳嗽声响里的一句,“走错了”

苏以荷问:“老伯,您是何时发现我的呢。”

火光打在老人皱纹深沉,遮盖了所有风霜凌厉的脸上,只剩下笑容扯出来的慈祥,老人将手中的枯木放在火堆上,跳跃出一点点的火星子,顺  着老人的手明灭。

老汉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抬了抬依然没有棱角,却生出半长的灰白色胡须的下巴,“听得出来。”老人边说便呵呵笑,眼角的鱼尾纹深得可以藏住一切不动声色,就那么安静地一步一步前进,让女孩儿静静地跟着他攀爬。

“姑娘,是来看家属的?”老汉取出麻袋口出放着的黑色的塑料袋,掏出两块压得扁了的馒头,就这火堆,放着一旁未燃着的树枝上烤着。

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残渣着湿湿的水汽噗嗤的呜咽,苏以荷侧着坐在老汉麻袋的另一头靠着,火光先是映出深红如血的棉袄,然后才是苏以荷火光明灭下不甚清楚的脸。

苏以荷朝着火堆挪了挪,扬起脸,淳朴的笑:“是啊,伯伯你在这里来回多次了么?您很熟悉山里的情况呵。”

苏以荷用手拨了拨考得热了的馒头,换了一面,而后抽出手,将身边带着的保温桶里早已经凉却的菜拿出来,放在老汉面前。

老汉毫不忸怩,用一片烤好的馒头夹了一些菜,咬了一口“娃子啊,着寒天腊月的,哪个亲属让你往这里头跑的,真是该受处分了!”

“嗯,丫头手艺不错,这菜火候还可以就是凉了。”老汉吃着馒头,笑呵呵地说。

35、在你身后

三十五章在你身后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聘婷,你是,鲜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

初放芽的绿,你是;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

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人间四月天总是暖中韵着春日未消的yīn寒。

如你的嘴角漫过的云烟,轻柔地唇上刻出的料峭。

恰如春日已末,寒收回暖。

——2003年,苏以荷,春华未央。

(深绿的颜色是这荒山里胜过松柏的清脆,绵密地生命感从每一个细小的褶皱里滋生,发芽,然后每个军人的身上都开出来绿色的花。一种油然着生的敬畏像是花里吐出的芬芳的蕊,刹那间点亮了寒风。)

苏以荷一听处分,拽住袄子边,急了,“老伯,这个是我,不知道情况才闯来的。其实容我家属还不知道。”

老汉看着小妮子着急的模样,瞪了一下眼,“怎么这么瞎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挨不住寂寞。作为军人的家属,就要等得。”说罢摇了摇头,又咬了一大口馒头夹菜。

其实,香浓的汁液深入嘴里,咀嚼地可有滋味了。

苏以荷咕哝了一声,“那么,老伯,我明天天一亮就回去。这样行么?”

老汉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下,“傻妮子,你以为这荒山里的,你自个儿在过大马路啊,不跟着我老汉,你怕是早就找不到北了。”

苏以荷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恨骂自己,怎么这么冲动来着。

老汉吃完了一个馒头,看见丫头不吭声了,裹了裹身上的旧棉袄。

“既然来了,就过去,不过你得先帮着在后头打打下手,这帮兵蛋子毛躁得很,可见不得有姑娘进山,不然一个个的又抽懒筋了。等到快过节了,你再去看看你的家属。”

苏以荷愕然,“老伯,你是部队里的?”

老汉仰起头,颇为自豪的样子,“这山沟里头,除了部队,还会住人么?虽然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不过可也是个兵啊!”

苏以荷满眼的崇拜,那个什么恋军情结又发作了,“我阿爸经常给我讲哦,说当兵的人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过江的猛虎,腾空的蛟龙,军人真得很了不起呢!!”

老汉擦了擦嘴,眼睛亮敞了,“呵呵,你这娃子真会说话,可还真的说到点子上了。”

“我的老父亲啊,才是一名真正的红军哟,跟着毛主席打游击,过草地,长征里走出的铁汉子,参加过抗日,又是与蒋介石一党打了几年,新中国成立那时何等的风光,可是我爹不还恋着战场上的岁月,拒了上头的升迁,到当时的山沟里带起了新兵蛋子,我啊,上学时大字不识一个,在学校捣腾了两年,骨子够结实了,就让俺爹就直接给送到部队里了。”

“当初倒也送得好啊,我爹退休回去没几年就闹起了文革,被乌烟瘴气的一帮人给活生生地害死在牢里了,爹常跟我说一句,战场上的英雄,挨得住真刀子真枪子儿,可是挨不住活生生的嘴刀子。那时候我就一心想着这辈子就在部队里待下了,我老父说我大字儿没识几个,出去了也不会圆滑,就平平安安地守着部队也好。”

苏以荷下巴磕在膝盖上,瞪着黑黑的眼听老人半叹息半回首地讲述,忽而觉得,当兵的人怎么就这么伟大,得耐住年年的时光,和哨声为伴,整齐划一的背后,是多么杂乱的情感的泯灭收藏。

容恒,怎么就当兵了?

容伯父也是像老伯的爸爸一样,怕容恒被这世俗的杂色染了俗气么。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又极其快速地否决了这个猜想,容恒明明,像是被世俗浸泡了很久的标本,千年不动不腐烂的一枚坚毅的果核,外表依然美好如初,可是内里,像是一件阁楼上的屋子,空置了许久。盛放的全部都是如同他雾气深浓的眼里飘逸出的凄凉一个色调的希望,却个个都似折了翅膀的鸽子,在地上垂死挣扎,开着高敞着的天窗,几臂之遥,却了无飞行的能力。

无力,就是容恒之于苏以荷的感觉,从一切纷繁里扒拉出来的唯一可以描述的感觉。

老汉讲着讲着就呵欠连绵不绝起来,褶皱的手揉了揉眼,靠在旁边的树边,话语越来越含糊。

人生总是奇妙地不可揣测,苏以荷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在深山里寂静地仰望暗黑低沉的星空,无边的浓稠的暗黑,像是可以触碰的黑色丝缎,火光打在上头,晃动着的织锦花纹一样绚丽夺目。

老伯伯说,这座山脉叫十七重,山里连着山,整整的十七座高耸的山岭邀云共舞,连紧小逼仄的山路都是上山砍柴火的农夫担着木材松针一脚一脚踩出来的。

今日七重耗尽半日天光,明日还有深重的十重山岭,十七重的那头,苏以荷终于胆大地如了愿。

苏以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将材火一根根地探好,火堆依旧哧哧拉拉地在夜里叫嚣着余烟。周围静悄悄的,虫鸣鸟叫一声也无。苏  以荷将了无头绪的猜测抛在脑后,当务之急是好好的卸掉这一身的疲惫,明日,可不能再让老伯伯一边走一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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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啊,你去那边的灶膛看好火。”孙老伯在围着军装改成的围裙,手上的勺子颇有力道地翻着锅里的炒菜,苏以荷的帮忙下,这么多人口的伙食做起来就显得游刃有余。

“噢——来了!”苏以荷放下手中洗了一半的萝卜,擦了擦水就去灶膛前,抓起已经晒得干硬的木材,熟练地烧了起来。

锅里的菜哧哧拉拉地被油水煮出动听的生命节奏,一点点的深绿色慢慢退去生涩,在高温和快速地翻滚下,沁出了点点菜汁,一锅青菜陪衬的豆腐,色彩鲜明,青葱嫩白,恍然是老伯翻越十几个山头背回来的颜色。

厨房里加上苏以荷这个临时的一共四个炊事员,各自忙碌着。

远处的训练的脚步声以一种振奋人心的频率在山里回响。偶而训斥的声音传来,被冬天清冷的空气锐化了的音调,出奇的严苛。

啪!啪!啪!

枪声真的迫击炮弹一样连贯想起,苏以荷的手也跟着抖了抖,耳膜还在轻轻地震颤,真的是枪声。是真的枪声。

苏以荷心中,那就像飞机火箭,坦克导弹一样听之有幸触摸无望的先进的东西。

咚!咚!咚!

是苏以荷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班归位,二班开始射击!三班准备!射击!!”

男人粗犷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仿佛四周的群山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士兵们一个个正在浴血搏斗一般!

苏以荷往往是无比真切地听着这些声音在耳朵里横冲直撞地掀起震撼,无比亢奋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苏以荷想,容恒也在那些声音里么,平时看起来慵懒顽固的人,也会起得这么早,叫得这么大声,也会在冷得可以削脸的寒风里迎着漆黑的前方奔跑,整齐划一地吼出“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么。

很多的难以料想在苏以荷心里慢慢地攀爬着,搔弄着,苏以荷好像突然就感觉自己像贼一样,窥探着真实的容恒该有的真实的生活。

苏以荷不停地忙碌也不停地想,可是转眼又沮丧了,不知道千百层容恒的里到底哪个才是最柔弱的好像撕开硬壳的河蚌,□出最细软薄弱的器官,以最原始的姿态横陈在自己面前。

可是一下子撕裂开来,他肯定会疼的吧.

一下子毫无防备的□在寒风里,谁都会冷的。

不一样,军人一样的容恒,真的很俊很威风呢,苏以荷不时地看着远处闪过的  军装,深绿的颜色是这荒山里胜过松柏的清脆,绵密地生命感从每一个细小的褶皱里滋生,发芽,然后每个军人的身上都开出来绿色的花。一种油然着生的敬畏像是花里吐出的芬芳的蕊,刹那间点亮了寒风。

容恒,我终于离你很近很近,近到可以猜测那些板平的黄土地上一个个或跳跃或奔跑,或伏地的身影有一个定是你。熟悉的味道好像突然在这片狂风摧枯拉朽的深山里飘散,好像百年之前,我就是这么穿越十七重的山脉起伏,靠近,你迷彩的背影。靠近,你破空的嗓音。靠近,还有你深藏的倔强和不为人知的隐痛。仿佛——你是我永远也不想不敢不忍心去触碰的十八重。我只敢在你身后仰望孤独。却不敢环抱着你。一直这么,在你身后。

——2000年苏以荷

“孙伯伯!那个虾子单独炒吧!两个菜里都有我就不爱吃虾子的”苏以荷看着老伯又想一蹴而就的大锅菜,及时止住。嘴角歪了歪,一脸的委屈。

孙老汉手停了,嘴上却不放过。瞥了苏以荷一眼,佯装生气地哼道“没想到我还捡回来一个挑嘴的”

苏以荷低下头笑了,心想你这里养的挑嘴的可不止我一个,“东西可是能随便乱捡的!!小学时的先生就教过,路不拾遗呀——”

老汉呵呵地笑了,“你这个小丫头,还消遣起我来了,我老汉就过了几天学堂的门,大概那时候老先生还没有来得急告诉我呐。”

“学到老活到老,伯伯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啊!”

“哈哈哈这话不假!”

苏以荷感觉孙老伯的淳朴像极了小镇的老爷爷,感觉分外的亲切起来,说话做事也都自然得很,觉得孙老伯可真像从前叶家隔壁的老余。

一天往往很快就结束了,来不起观看日升日落就仓促地滑下了帷幕。

好像也是枕着一声声训练的哨子声,夜半猝不及防拉起的警报声,昏昏然入睡的。

苏以荷此刻,再也不觉得枯木环绕的山沟里没有生气了。

苏以荷觉得自己好像是最为懒惰的人,每每清晨的起床哨想,苏以荷都是眯了眯眼,穿了衣服走出去时,老伯已经削了大半盆的萝卜丁了。

老伯说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兵,最为遗憾的还是没有能规规矩矩地一直训练下去。

老伯独居,无儿无女。

1980年的冬天,老伯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对于男子来说,恰是猛虎的岁月。

改革开放刚刚给中国带来希望的曙光,国家的部队精简了很多,不少军人退伍转了业。

老伯被朋友劝说分配到沿海刚发展起来的一批城市去搞建设,那时候文化水平不高,转了业处处碰钉子,若不是有个军人的身份支撑,  哪里还有他容身之处。

1985年,终于讨了一房媳妇,生了个闺女,可是那城市媳妇嫌弃老伯知识水平不高,孙师傅有一次不小心在建筑工地里当监工被高空落下的砖头闪躲不急给砸到了腿,媳妇见以后日子难挨,没有几个月就收拾了东西,拿了手头上的几万块的现金跑了。

那可是工地里掌管的进水泥的钱!

老伯一个男子两头顾着,忙着还钱,忙找孩子,不可开交,孩子的奶粉,尿布,衣服,这些都要花钱去买,孩子哭了闹了,都要花心思去哄。

可纵使如此心力交瘁地忙里忙外,到底还是出了事情。

老伯嘴角哆嗦地看着地上的时候就发誓,此生再也不愿意娶妻生子。

四个月大的闺女从床上摔下来,活生生地摔死了。

“那时脑子里就想着一句话——我要回军队,一定要回去!!”孙师傅擦了擦有些深陷的眼窝,叹了一口白气.

“这不就回来了,可是腿已经出了毛病,不能继续当一个正式的兵,就干起来炊事员的职务,这么多年,看着一批有一批的新兵蛋子来了,走了,又有新的来,像是自己的长大的娃子一样。呵呵”

苏以荷静静地听着,老伯像是在讲故事一样,把自己的生平像是一个悲哀的历史剧般置身事外地述说,好像一个战士归来,讲述过往的硝烟和鲜血,往往越是把疼痛当做过去,就越是难以过去。无论归来的是一个受了百般屈辱的战士,还是一个胜利的雄狮,两者受过的伤痛,完全没有比较的余地,都是鲜血血淋淋地铺成的急切的归路啊。

36、那时年少(一更)

(潭缪晨嘿嘿奸笑,依偎着过来,手上还揉着痛处未消的肚皮,“阿恒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感觉,嗯?”潭缪晨说完,露出一副和俊俏的脸反差的猥琐表情。眼睛乱瞄着,斜像下的方向。)

腊月二十六的时候,苍白的太阳终于破过铅华印染的层层白云,阳光的痕迹从高大的灌木斜斜地射下,像是从天空中突然迸发喷射的蛛丝一样,牢牢地扎根在地上,在半山腰的子弹洞穴里,在盖起的陈旧的砖墙上,在孙老伯屋后头开垦出来的种着大葱菠菜的黄土地上。

一点点细小迷糊不易察觉的温暖顺着一根根明亮的带着光晕的丝线下滑,晕开成淡淡的温度。

苏以荷抓起一个烤熟了的红薯,跑到阳光最强烈的地方,说是强烈,便也唐突了这个词,其实也就比其他地方少了树荫遮盖,虽然太阳还是一副懒懒的未睡醒的姿态在天空中隐隐烁烁的,但是破云而出时,刹那间金光四射,半山腰上,显得特别明亮刺眼的阳光就洋洋洒洒地笼罩过来,苏以荷眯着眼一边吃红薯一边向很远处的训练场地看去。

细致的眉眼瞅了一会儿,眼前便只剩下黑色的,淡绿的斑点,细细的睫毛的yīn影铺散在脸上,瞳仁迷城了一个细小的黑珍珠,阳光在上头铺了一层金黄色的粉,颤颤如蝴蝶的须。苏以荷一个红薯吃完了,也没能瞧出来,那些齐齐穿着迷彩在操场上直直地站着军姿的,到底哪一个更像容恒。

脖子仰着酸,苏以荷转了转,擦擦嘴就站起来了。

苏以荷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碎屑,站在一块石头上,踮起脚尖,把训练场地巡视了一圈,由于厚厚的砖墙阻拦着,还是只能看得见那些兵的上半身,戴着绿色的军帽,整齐划一得真不好分辨。

又不好直接跑到那边去,想起孙老伯嘴里吐出的唯一成了不完全对称语句的警告,一副老来先知的模样,像是争着表现的小伙子,一字一字蹦着说“当、兵、两、三、年,母、猪、胜、貂、蝉。”

哪里有这么恐怖,苏以荷睁大了眼,要是把貂蝉放在容恒面前,估计也被他当做母猪无视。

容恒看电视时,往往很不齿苏以荷爱看的那些宫廷剧作,总是把苏以荷上上下下鄙视个遍,然后指着电视上貌美如仙的女人:“勾心斗角短命三年,貌美如花再三年!”看了眼苏以荷,好像她就是那个诱惑唐明皇花前酒下,惹得君王从此不早朝的短命祸水。随后容恒又转开眼,掀起了不削的嘴角,似在说,苏以荷你有那个心没那个胆。然后很不客气地拿起遥控器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调到了军事天地。

苏以荷看着屏幕上瞬间闪现出来的空中飞锁,迷彩色的身影在高空绳索上滑行,胆战心惊。

“这个才短命”苏以荷只咕噜了一声,窝在沙发一角的身子瞬间弹了起来,在容恒目不斜视的专注着电视机的时候,跑到了楼上,电脑打开,继续看下去。

“呵呵,急了?”孙老伯掸了掸灰色带着绒毛的大头帽沿的不知在哪碰到的灰尘,彪着高音打趣地问。

身后的声音让苏以荷眺望的姿势僵在原地定格成眺望的女神像,而苏以荷估计孙老伯大概不晓得女神像是何物,倒是会想起望夫石。

顿时无比尴尬,好像天上突然飞啸而过一只嘶叫的孤鸟,呱呱了几声。

“啊,呃,没啊——”苏以荷转了头,疑似欣赏风景,可是放眼望去,一片苍茫深山在晨光中遮起了落败的丑态,可不是青山碧水好景致。再次尴尬,却绷着脸不扭头。

孙老伯眼皮子抬了抬,“没有你在这里猫着做什么”“快去收拾东西,今天晚上放假。”坐在苏以荷跳下来的石头上,翘着脚,晒着太阳,灰白色的胡须抖了抖 。

“哦——”苏以荷听了,一会儿没有了踪影,状似飞奔。

孙老伯看着小妮子下去巅巅的步子,掏出了一根烟,黄色塑料的打火机啪地一声冒出蓝紫色的火光,接着一阵袅袅的烟雾顺着白色烟感独自生成。

“我倒要看看,这是谁的家属非得掏钱给我买条烟。波——”孙老伯很是享受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的白雾。

苏以荷也没啥可收拾的,在屋里兜了一圈,又出去了。

“小苏啊,见到你家属了么?”炊事员杨大叔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

“今天晚上放假就能见着啊”苏以荷抬头,笑答。

杨叔收回去的步子再次踏了出来,“谁说今天晚上放假,上头通知明天早上啊。不过,也差不多,今天晚上呵呵。”

苏以荷微愣,“哦,啊?”苏以荷没有听清,疑惑。

“今天晚上大家集体聚餐一回热闹热闹,明天就各自卷铺盖回家啰!”

苏以荷点头。又奔到山上,看着眯着眼晒太阳的孙老伯,坐在一边的枯草坯上,侧对着光的脸被太阳晒得暗红了,如同从干裂的黄土地中生长出来的鲜艳的花。

孙老伯听见动静,眼皮跳了跳睁开,转了头,“姑娘,啥时候准备嫁过去啊?”

苏以荷支支吾吾。脸上一瞬间的不自在,转过头去遮住像初升旭日边缭绕的朝霞“没有的事”

孙老伯“哦”了一声,没有下文,苏以荷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稍稍淡下去了些。

“总么搞得,我这些娃子,会当兵,就不会哄相好的了,娶不到媳妇儿可不成!”半响之后,孙老伯摘掉帽子,看似颇为苦恼地挠了挠黑白配的头发,让苏以荷又无言。

苏以荷嘴张开,又闭上,不敢再接话了。

姜还是老得辣。

苏以荷心里忐忑。

想快些结束心里的倒刺一样不容忽视的惴惴不安。

见与不见。

都是惩罚

傍晚一声解散吼过,训练了一天的小伙子却还是生龙活虎不见劳累的样子,也或许是明日大家可以各自回家过年去,所以今天特别的兴奋了。

傍晚的夕阳柔和美好,从山里头远远看去,一寸天光闪烁。

容恒进宿舍收拾自己的东西,将上面发下来的明日晚上十点钟的火车票折叠起来塞到上衣口袋里,坐在床铺上,揉了揉眉心,还没有出去,潭缪晨就闯了进来。

“喏!一会儿和大伙儿去喝酒去,咱们把老孙偷藏的酒都干掉!”潭缪晨穿着厚厚的绿色军装外衣,一进来就胳膊架在容恒的肩膀上。

容恒瞥了潭缪晨一眼,“唔,我的那份你也一块抢了吧。”

潭缪晨嘿嘿两声,“怎么?怕酒后乱性?”

“没事没事,这荒山野岭的,连个母野**都没有,你就放心地喝吧!”

容恒鄙视了潭缪晨一记,没吭声。

潭缪晨眼睛瞄到床上的包。

“明天直接回去,还是先回市区”

“直接回去。”容恒抽开潭缪晨的螳螂臂,转过身,继续整理东西,缓慢地收拾着,整齐,细分,潭缪晨靠在门边等着,容恒再不疾不徐地动作,潭缪晨都已经习惯了。

似乎那个动作可以一直重复一直放慢节奏,手机,随身听,书籍分明简单的几样,还是被容恒放出了层次和时间,哪怕容恒一直这样整理到天黑,都是理所当然。

不是天生迟缓,而是一种只能暂时发泄在肢体上的排斥。

这大概就是一起生活了近八年的习惯,容恒不说,不言语,但是那些淡淡的小刺总会在他不经意或是随意的行为中,慢慢凸出,刺破空气,于是一切近距离的物体都像是有了灵魂,随着他的喜好散发出或冷寂,或平淡,或柔和的色调。

潭缪晨靠在一旁的钢铁床架子上,百无聊赖地耸拉着脑袋,等着。

似乎永远都这么有耐心。

其实也只有五六分钟

潭缪晨时常与容恒开玩笑。

“我感觉我都活的越来越老了,容恒你总是让我感觉一天就像三天,三天就像一周,漫长无比,无比漫长啊——。”

容恒抬起头看过来,“潭缪晨,你哪里老,哪吒不是你兄弟么,一样童心永在,成年无期。”

潭缪晨“嗤”了一声拔掉嘴里的枯草,“谁说我未成年,上会寒假我带你去看的片子可是

——啊!!嗷——容恒!你谋杀亲兄弟!

潭缪晨捂着被容恒捅了一记的侧肋,嗷嗷地叫。

容恒倒是黑了脸,丝毫没有同情心,目光安静,嘴里却吐出不相称的语调。

“不解恨。”

潭缪晨嘿嘿奸笑,依偎着过来,手上还揉着痛处未消的肚皮,“阿恒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感觉,嗯?”潭缪晨说完,露出一副和俊俏的脸反差的猥琐表情。眼睛乱瞄着,斜像下的方向。

容恒扭过头,顺着潭缪晨的目光上移,冷俊的脸忽然笑开。

“分外想让你从地球上消失,算不算——有、感、觉?”

潭缪晨咽了咽口水,“呃,那个,我去方便一下!回来再回答。”

潭缪晨说完不待容恒下一步动作,撒着脚丫子倏地跑了。

固执,蛮横。

是潭缪晨抨击容恒的武器。

幼稚,无耻。

是对潭缪晨的最高评价。

基本上容恒不需要思考来什么来刻画潭缪晨。

高兴了,就一声不吭地当做默认。

恼火了,直接上去暴揍一顿。

往往两人的战争从不用发战帖。

硝烟四起,战火奔腾,像抗日战争持续八年。

还是98年的寒假,潭缪晨死乞白赖地混在容恒卧室里,拿出两张光秃秃连封面纸盒都没有的碟子放到容恒面前,“阿恒,这两张一张是你爱看的恐怖电影,一张是我爱看的,你先选吧,老规矩,选到哪个,今天晚上就看哪一张。”

容恒皱了下眉,今天这么大方,从前可都是抢着要争先的。

潭缪晨抬眼看了容恒一眼,“切!你不选我选了!”

容恒对潭缪晨哼了一声,快速抽出一张放在dvd的仓盒里,摁上按钮,播放——

三分钟后,容恒疑惑地蹙起眉头,潭缪晨欣赏水平提高了,不是上次的蜡笔小新,开始迷恋上欧美片了?

十分钟后,潭缪晨拿着遥控被容恒追着在屋里鬼叫狼嚎伴奏着电视机里嗯嗯啊啊地呻吟,“容恒!这是规矩!!必须让我看完,你丫的是不是男人!”

容恒看见床上另一张,转身换了,播放,哪里想到更加直接,丝毫没有铺垫,直接入戏的。

反正不管是不是男人,容恒到底是红着脸拔了电源线,然后把也是红着脸正欲潜逃的潭缪晨真真正正地揍得全身都“红”了。

第二天一早,潭缪晨就被打包扔了回去,容恒只是在潭缪晨额头上拍了一张便签。

车门砰地一声被容恒甩上,差点夹住潭缪晨的头,潭缪晨看着那小子掉头就走的背影,恨恨地撕下来看。

“容恒卧室,潭缪晨和黄片不得入内!!”容恒俊秀锋利的笔记。

潭缪晨对着容恒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我连你家的希特勒都不如了。

“嘿—,王叔啊!以后我来容家,我在你那挤挤”潭缪晨扭头,嘴甜地和容家的老司机套近乎,露出满嘴亮晶晶的牙齿。

那时年少,正好轻狂。

只不过青春的张扬好像都被全部倾斜到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他们的生活格格不入地纠缠成回忆和唏嘘。

骑单车的日子的背影在视线中模糊成一个锈迹斑斑的车轱辘,被装进摆满废铜烂铁的仓库。

倔强的嘴角,淤青的脸,被黄昏的夕阳一并拉下地平线。

互相厮打的痕迹被雨水冲刷到了不知哪个早已干涸的水渠。

时间忽然走出了声音。

脚步踩在每一个人忐忑的心尖,像一群死士列队。

沉重而又飞快地催熟了我们所有的寂寞与恐慌。

越长大越孤单。

某一天清晨醒来。

心疼地发现再也不能对着镜子做出无赖的表情。

我们被时间剥光了童年的防弹衣。

或者更早。

就已经在世俗尖锐的污浊中,□,彷徨。

越长大越苍老。这是命运,不是我。

37-40

37、迷迭香(上)(二更)

第三十七章迷迭香(上)

(灯光刺白也没能照亮微侧的脸上沉重的yīn影,只从削尖的下巴轮廓上掠过去,在军装细小的褶皱里留下深浅不一的沟壑,头发短了许多,驯服清爽地贴在耳朵侧面,像是漫画里安静的邻家男生一样俊逸,但是冷漠。)

晚上,大厨房里几个厨师快忙坏了,今晚训练的兵要吃一顿真正荤素齐全,酒水充沛的大餐。

苏以荷这样虽说做饭也还好的,也只能在厨房里充当下手,毕竟大锅里头那翻炒着几十人吃菜的大铁铲子,巨大的铁器,像是讽刺一般对比着苏以荷即使穿了袄子,也尤显得细弱的胳膊。

苏以荷拼了命也翻不动,叹气之余只有看着老伯五十一大把的年纪,还干劲十足地像是旧时宫廷里的庖丁一样熟练有力地挥舞着铲子,碰撞着锅底,唰唰声音伴着菜肴哧哧拉拉地响声一直从入锅到装满了一个个不锈钢的钵子,苏以荷这才明白为何这里头都是男人在做饭。

像是体会了一把老人们常常提及的吃大锅饭的岁月,苏以荷在下边把火烧到一簇一簇地旺,不过,那时候的大锅饭肯定没有孙老伯他们做得好吃呢。

苏以荷在下头,冷冽的天里,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小脸被红光映成了两色,两腮尤其地红润,其实是被锅炉里的大火给熏烤得了。

仔细看,还能看出苏以荷脸上不知何时被她不经意擦上的黑灰,抹在鼻翼的左侧,温和的脸上尤其明显,像一个地地道道地农村小姑娘一样,下边不停地忙活着,苏以荷却感觉,这样肆无忌惮地忙活的日子,怕是就只剩下这一晚了。

苏家的时候,苏以荷也只是帮帮干点不痛不痒的小事,阿姨们唯恐被老爷太太说了去,对着她是百般的礼让,定是不愿她好好地做上一顿饭,平常人家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苏家,都成了罪过。

只有张婶子来干钟点的时候,才宠溺地看着苏以荷帮着忙,像是自家的闺女一样絮絮叨叨教她这个那个的。

最后一晚,小伙子们一个个,结队地跑到山上去撒野,冬日里拿着训练用的步枪,猎回来一麻袋的野物,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又高又壮的小伙子,卷着袖子,大老远地就吆喝着闯进来时,苏以荷抬头就看见一个麻袋还渗透点点血色斑点和细痕。

苏以荷的目光从麻袋上慢慢移到小伙子的脸上,小伙子正咧着白牙叫唤着孙老伯,“孙老头!!这些够了吧!!??”

说着把肩上的麻袋一过肩膀就砰地摔在了地上,男孩捏住麻袋底部的两个脚,一个用力,只听见东西摩擦着着麻袋哗啦哗啦地声音中就一股脑儿被倒了出来。

苏以荷只快速瞥了一眼。脑瓜倏地调转过来,盯着锅炉里地熊熊烈火,跳跃着好像分成了一簇簇的小火苗。

又是兔子!!一只只已经死掉的兔子!!

苏以荷呼出一口气,好吧,反正,反正,我尽量不吃就好了。

横竖反正,那兔子也已经咽气儿了

小伙子很豪气地不顾地上一片尸体,掂起来两个看起来很肥的灰毛兔子跑到厨房另一角洗菜的大盆旁边,就着还清亮地飘着青菜叶和辣椒籽的清水。

小伙子在厨房里转溜了半圈,操起了刀板子上的菜刀就开膛破肚,挖五脏,冲六庙,不一会儿,大水盆里就晕染上了一丝丝渗人的红色,随着男孩子手上更加激烈地动作瞬间弥漫了整个水面,猩红地大雾笼罩湖泊一样诡异。

苏以荷盯着锅炉里的火,花了眼也不扭头。

当然,只是在苏以荷眼里,诡异了一会儿。其他的师傅,有的腾出了手上的活儿,加入了给兔子放血扒皮的行列,且一个比一个熟练。

平时摆放菜盆的大桌子被齐齐合并了起来,外屋子高高的电灯白炽的光大范围地投射在屋子的每个角落,色香味俱全的一道道菜肴被师傅们端来出来,外头的小伙子一个个地陆续涌了进来,踢开凳子,跟大爷一个样地撒野,哪里还有平时训练时的规矩模样!

厨房好一段距离的偏屋里,橘黄色的灯泡闪烁着,苏以荷端着孙老伯硬塞给她的一大海碗炒成紫红色兔子腿和炸得金黄的鱼块,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吃起,左看右看,夹起了一块鱼,咬了一口,紧实的肉,分明的纹理,比闻到的要香上百倍的。

这边的屋子里,参加训练的四五十号男孩子,都是些二十岁上下的毛孩子,聒噪得很,早就围着被狭长的木板拼成的五六张桌子,有的笑着闹着,有的安静等待着,有的则早就跑到里头的厨房迫不及待地一人手里掂着一块鱼,喷喷香地啃着。

孙老伯挥舞着勺子,颇为吓人地乱舞,才吓跑了继续往厨房里钻的小子。

容恒坐在角落里,灯光刺白也没能照亮微侧的脸上沉重的yīn影,只从削尖的下巴轮廓上掠过去,在军装细小的褶皱里留下深浅不一的沟壑,头发短了许多,驯服清爽地贴在耳朵侧面,像是漫画里安静的邻家男生一样俊逸,但是冷漠。

潭缪晨早就和旁边的一群小伙子闹开了,奔着去抢旁边人手上的**腿,凭着跟容恒学来的还算可以的功夫,嚣张地一手一只,递给容恒,被那厮抛来的一个白眼噎了一下,咽了咽喉咙,两只**腿一边一口继续,嘴里发出让人以为那吃的是山珍海味一样的吧唧吧唧的声音,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还很恶心地舔了舔手,瞄了容恒一眼,感叹道:“阿恒,真得太他妈好吃了!”

容恒嘴角动了动,抬了抬眼皮,“你真的太他妈让我丢脸了,一个**腿吃成这样。”

容恒话音不大不小,旁边的男孩子们一听,都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反倒是潭缪晨的脸红了又绿,绿了又青。

本来以为可以馋馋这小子,没想到被反调戏了,自讨没趣地抹了抹嘴上的油,讪讪地在一旁坐下。

若是以为潭缪晨就这么善罢甘休,那么,他早就该被容恒冷死了。

容恒最拿手的就是泼冷水,而潭缪晨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厚脸厚皮,而且百折不挠地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所以大院子弟里那么多的后辈,也就是潭缪晨能屡屡不怕受挫地像是强力胶一样,黏在容恒的生活里,不知被那人瞪了多少次,揍了多少次,又耳提面命地警告过多少次,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哈哈着,直到后来,被烦着的那个习惯了,烦人的那个继续把烦人当做使命,乐此不疲。

潭缪晨常常想,他这么地折腾那小子,幽静的死水倒是还能不时地冒上几个泡泡,若是连他也敬而远之,容恒的那片不知道藏着掖着放在哪里的迷雾一样的天地,真的要发霉发烂了。

潭缪晨闻了闻面前刚刚被端上来的鱼块,硬生生地塞在一个大钵子里,香气悠悠地晃进潭缪晨的鼻子里,潭缪晨鼻尖皱了皱,微醺的白酒味,小眼神一眯,有了主意。

状似漫不经心地瞄了瞄容恒那边,衣冠干净整齐得不像话了吧!

切!山里又没有美女可以泡,穿得那么玉树临风给空气看得么?!

容恒坐着,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扭着头看着老厨师们无聊时消遣着读的暗黄的书,指甲微曲,腕骨分明地手压在黄色陈旧的纸上,食指极其缓慢有节奏地摩挲着粗糙的纸张,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被潭缪晨那货鄙视了。

今天不喝得你找不着北我就不姓潭。潭缪晨心里腹诽发着少了点底气的誓言。

其实,潭缪晨心知肚明。容恒心里,潭缪晨早八百年前就不姓潭了。

潭缪晨挪了窝,跑到一群男生里,挎着胳膊压着肩膀地,称兄道弟起来,好像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八拜之交。

一群人天南地北地说着,潭缪晨尤其会侃,一群人不时地哈哈大笑,显得这边的角落格外地冷清,容恒偶尔抬头又是很快地低了下去,总觉得厨房里的灯光亮得有点刺眼了,随即又侧了侧身。

一会儿功夫,就上了满满的一桌子,大鱼大肉的,想来也是在训练结束时给天天幸苦着没吃多少油水的小伙子们打打牙祭。

坐在一起的少年郎们,个个都是结实好饭的娃子,性格也是,如同容恒与秦缪晨,迥异!有的大呼上酒上酒,有的端正地坐着,一顿晚饭,不用谁招呼着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潭缪晨特意坐在隔了容恒几个人的位置上,看众人没等着他就开吃了,嚷嚷了几句,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打了瓶啤酒就对着瓶口吹起了喇叭。看这孩子,刚才还啃**腿了,这会儿非洲难民一样。

旁边突然颤动一下,看着容恒左边,被旁边一个卷着发的少年长手伸来放了一瓶开了盖的啤酒,丰富的白沫正汩汩地往外冒着。

其他几个人看了那个热情的小伙子一眼,齐声嚷嚷着让容恒喝酒,潭缪晨踢了一脚旁边的少年。

啤酒怎么带劲儿!那是小孩子喝得玩意儿!

旁边一个看起来很壮结实地小伙子看了容恒不动声色地低头吃饭,站了起来,拿起旁边的二锅头,满满地倒上了一大碗,端着直晃荡的酒水,一身军装威武真的就像梁山好汉一样摆着架势大大咧咧地伙同桌上的其他人劝起酒来。

秦缪晨看了眼容恒好似不动声色地吃着饭,其实脸上已经些许的为难的表情,心里嘿嘿奸笑了几声。没吭声,就继续与他的鱼头斗争。

容恒,这酒我是决然不替你喝的。

38、迷迭香(下)(三更)

偏是念你,

静谧地悲哀成雾,

散入到空气里的迷。

千万个心跳串成的回忆,

如琉璃成珠。

终是为你

佛前轻转低泣

怎生偏是你

来生苦觅寻

四季剥落,

迷迭止影,

残云破月。

回首,

青丝落地,

枯灯孤影。

恨是你,

带走了昏黄的灯火

只留彼岸荼靡

苏以荷坐在床头靠着木杆,咕噜地喝了一口水,吃了几块鱼,有点咸咸的。

舔了舔唇角,被咸味和香味浸泡过,努力感觉才知道,那是微麻。

苏以荷瞬即又不顾刚才嘴里还咸的满屋子找水的,又咬了一口,鱼肉的香气伴着浓浓的酒香盈入唇齿,吃着吃着就醉入了美美的味道中。

苏以荷眯着眼,咬了一大口,下颚骨上下张合,像是努力啃着青草的兔子,嚼着嚼着,突然就顿住了。

碗磕着桌子被放下了,顶上还是一块只被啃了两小口露出细白嫩肉的鱼。

抬头看了看窗外灯火明亮处,发癔症一样,马上开了门,撒腿就跑了出去。

扑来的清冷被苏以荷小跑的身影冲散了,安静的院子里,步子踏在地上,已经冻住的土被踩得咣咣的硬度。天上的云层间露出星子零丁的几颗,显得特别的亮。

那个炸鱼里,可是掺和有白酒的呀!

苏以荷站在厨房外间关着的门前,局促不消片刻,便咬着牙“哐”地一声推开了门。

满屋子一下子寂静了,方才还热热闹闹吸溜作响地吃饭喝汤的小伙子们僵硬了手脚,像是一盆水突然被泼到海绵里,无迹可寻,声音就那么钻进千万个细小的孔洞里,戛然而止。

苏以荷看着满屋子转过来的脸面,全部生疏的男孩子硬朗的面孔,表情各异地看着如同被瞬间放大拉长的她,心里的忐忑和窘迫如发了酵的面粉,噗噗地胀大胀大,脸皮上腾地红晕翻卷了上来,热度迅速腾升,感觉血液直冲脑门里奔流,薄薄的脸皮儿好像快被撑破了一样,苏以荷手放在一侧,站着不动,满屋子逡巡着,手指扣住了裤缝,强自镇定的模样。

在哪里呢?在哪里?苏以荷从一群人里看过去,眼神清明中有些窘意地还是一个个地看着。

不像

不是

还不是

苏以荷想从指头缝里去看。

手却僵硬地摆在那里。

头都不偏动。

用眼睛吃力地转着角度。

聚焦——

失望——

再聚焦——

“我说小苏诶,你这是在挑夫婿呐??”老孙弯着腰放下手里的酒杯,唇上还是油亮的酒渍。

男孩子们缓过神来,有的害羞的脑门也是一热,看着秀气柔美的姑娘,那确实是比见了外星人还激动的,就连潭缪晨那个为从军前自诩美女环绕,温香软玉入围的风流胚子也申着长长的脖颈,血管都快要扯断了,碗里刚刚奋力捞出来的粉条冒着热气,被冷落了。

潭缪晨眼角余光撇到容恒也破了一直低头吃饭的冷静模样,是在抬头看着。

讶异从眼中一闪而过之后,容恒机不可见地皱了眉,无法再视若无睹地继续吃下去。

小伙子们以为这是哪个厨房师傅的家属,立即心猿意马。

苏以荷心火又是一串上来。耳根也热了,“不不是,我找人。”

男孩子们更惊奇,找谁,彼此左顾右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发着精光,看着对方的脸,会不会是你小子??嗯?

“刚才让你跟大家伙儿一块你不愿的,这会儿,嘿,小姑娘耐不住了?你相好的一会儿就去了,你且在闺阁里等等你的郎君罢。”孙老伯又拽起来了,乱用几十年来积累的有限的文人腔调。

呵呵哈哈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轰然而上了,苏以荷感觉自己都有些晕眩地站不住脚了,孙老伯怎么能这么,为老不尊的!

潭缪晨最会起哄,冲着苏以荷大叫,“姑娘,敢问你郎君何许人也?那厮现在还这这人堆里不露面,并非姑娘良人啊,不如姑娘我们这堆个个身家清白的良家好男里选一个吧!!!”

旁边的男孩子跟着起哄了……像是一锅炸得沸腾的丸子,细小的油花四溅,蹦了苏以荷的脸皮上,清凉的空气里也发烫。

一股冷清的气息传来,苏以荷察觉到抬头的时候,撞入眼帘的是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平静的眼,四目相对,苏以荷脸上的热度慢慢退却,另一种异样的感觉如爬山虎一样在细小的血管上抓着攀爬,不能自已地就听见了一种声音在心底缓慢地像是念着庄严的悼词:苏以荷,你完了。苏以荷,你完了

一遍又一遍。

苏以荷一种在移开些目光,就看见头发短了些更显俊俏棱角的容恒,细小的棱划过心脏,而后收紧,扩张,成了在胸膛里来回不停的旋律。

人群安静了些,潭缪晨眨眼的瞬间,容恒就站了起来,再犹疑的瞬间,就成了现下这种情形。

潭缪晨看着容恒走过去,完完全全遮挡着女孩的背影,被灯光锐化的挺拔修长。

小苏莫非

潭缪晨脑子里扯出一根模糊的线来,记得苏以珍那个苹果说过,家里找回来个二姐姐。

可是,怎么会大老远地来找容恒??

难道潭缪晨摇摇头肯定不会!

若是他们俩歪腻了。

那子秋怎么办?

那么眼下,又是什么状况?!顾不上吃鱼了,也顾不上打趣,潭缪晨看着容恒此刻维护的姿态,脑子里一团的乱麻。

但是偏偏有人没有看出潭缪晨这个罪魁祸首的迟疑来,趁机又钻了出来,可是有了理由把这一碗满满的二锅头送到容恒那人的嘴里了。

“阿恒,这就是大孟说的你相好的啊,是挺漂亮的啊!你小子今天可得喝了这一杯!”江述拍了拍容恒的肩膀,眉开眼笑地说,一碗酒水递到跟前,大有不喝不放人的势头。

二锅头浓烈的酒气在清冷的空气里明显地带着寒气地刺激着鼻子,苏以荷吸了吸鼻子,心中在着急,不知道容恒会不会喝下去,还是容恒也没有想到办法推脱。

潭缪晨看了一眼,看好戏的姿态,挑了挑眉,喝了,就等于承认了,不喝,也得有个说法。

江述看了眼容恒,方才态度十分地友好,料想容恒当着大家的面,无缘无故地拨了他的好意的。容恒,你向来一副淡定固执地样子,这个女孩,一碗酒水,哪个你更不屑一顾!?

富人家的子弟,就是这么爱糟蹋好东西的,好比眼前的好酒和面前的女孩,大伙儿一人都喝不到几口的酒水端到你面前,大伙儿当兵受苦都见不到一眼女孩子的,都在你面前了。

江述看了眼容恒,短暂的沉吟在几人心思流转之间变得无比漫长。

容恒只扭了头,一丝薄薄的笑意挂在嘴角,“谢谢江大哥的好意,她不是,不过,这酒我喝。”

“不行!”苏以荷突然迸发出了高音。

“这酒,我替他喝了。”苏以荷言语很坚定,手抓住江述端着碗的手,把绿色的军装捏成了一圈的褶皱。指骨丝毫不放松,怕江述真的就将酒递给了容恒。

容恒收回伸出一半的手,眼睛眯了眯,很认真地在看苏以荷,询问的意味明显:你想做什么?

眼神干净地没有一丝的杂质,如同那个凉薄的夜里固执的眼,苏以荷被容恒盯着,突然有种多管闲事的负罪感,可是,就算被嫌弃了,闲事也还是要管的。

“给我吧,我和容恒的关系,还是能够代替这碗酒的。”苏以荷逃避一样转过头不看容恒了,柔和的脸庞上坚韧的微光,江述在明亮的灯光下能清晰地看见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和抿着的好看分明的唇线,心中忽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美酒赠美人,倒是个好去处,也比被这不懂欣赏的人给糟蹋成一碗毒药了好。

江述缓了缓嘴角,笑了,手动了动,朝着苏以荷的方向,容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不说好也不阻止,酒水在眼下到了苏以荷的手,然后苏以荷毫不迟疑地端起,像是一碗琼浆玉液般急切地喝了。

辛辣透明的酒水涌入口腔和食道,刺啦的刀子一样凶猛过境,在黏滑细软的壁上划过,除了辣,还是辣

外人只道是看着尖巧的下巴扬起,纤细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喉咙一动一动的吞咽着酒水,不消片刻的功夫,就结束了。

那时候每个人嘴上都不言语,孙老伯摇了摇头,怎么谁人不选,偏偏那个。

要是我们都能避开人生中的偏偏的你,那么爱情,何苦来哉?

潭缪晨呼了一口气,腾地坐下,继续吃鱼,心里哼哼幸灾乐祸地想,都要女人替他挡酒了容恒我笑你半辈子!!

不料想,容恒果真被潭缪晨笑了许久许久才终于痛定思痛,含笑饮酒,练就了斗海之量。

其实,莫非这又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么。

潭缪晨想来又想去,咬碎了鱼骨,容恒那小子到底有啥好的。

脾气那么臭,性格那么固执,长得也没有我帅气逼人,怎么现在的女孩子的眼睛都被bb霜糊住了,看不到这里艳光四射的黄金单身王子么!!

苏以荷忍住喉咙里火辣辣地撕裂的灼热,被容恒拉出来张开嘴就大口大口地吸着冷气。

容恒一直往前走,丝毫不把苏以荷的难受当回事。

苏以荷好想喝点水,来冲淡口里浓烈的酒气。

容恒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拽着苏以荷的胳膊,如同扯着一个布偶,在明灭的夜色下直直地奔向黑暗。

苏以荷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再难受也不吭声,不想在容恒面前示弱。

黄土板正的操场上,细软如面粉的一层薄灰,严寒下依然跳跃,被两人的步子踩出了低低的乱舞。

苏以荷一直看着容恒的侧面,他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没有移过去。

柔和的眼神里有些涣散的光,长长的探照灯在操场上拉出两条细长的黑色影子。训练踩出的坑洼,男孩子们平时娱乐用的篮球架是锈迹斑斑的破旧。

夜色清冷,旧时烟瘴。

容恒呼出一口白气,停住身就转过来“苏以荷很难受?”

苏以荷眼睛忽闪了一下,扭过头,“这是酒,又不是水。”

容恒状似无音地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容恒眼睛看向了别处,一望无际的黑,在灯光的映衬下,丝毫没有哪怕青山绿树的轮廓。

容恒把手放进口袋里,靠在篮球架旁:“来好几天了?”

苏以荷微窘:“也不是就三天。”

容恒低头,看了看脚下,没说话,只是挑起了眉宇,脸上覆着一层清冷的霜,洁白却没有温度。

苏以荷呼了一口气,眼睛也是看着地下,没有焦距。“呃,我闲着没有事就来了。我不知道这么远的。我以为反正都来了。”

容恒瞥了苏以荷一眼,好半天,苏以荷以为谈话快要进行不下去的时候,才吐出一个重音节“笨!”一个子虚乌有的电话,就跑来了。

苏以荷:“”

我哪里笨,考试可是很好的。

“容恒,怎么这么香啊,还辣!唔”苏以荷鼻子在容恒的脖子边嗅了嗅,鼻尖在上头痒痒地摩擦,蹭了几下。

“是不是迷迭香啊还是唔,辛辣微苦男人香”苏以荷酒气上涌,想象力丰富无比。

“可是男人怎么会香呢?!人家都说臭男人!!容恒也是臭男人不是,是臭小孩儿!”

苏以荷只知道被辛辣的酒气夹杂着清爽冷清的气息包围,好像,小时候不小心尝到过的迷迭香,清茶微苦辛辣的奇妙组合。

呼呼的热气洒在少年的后脑勺,从竖起的领子边缘窜了进去,于是本是温和的少年的皮肤,渐渐地有了温度,一点点地攀升,汇聚成耳边疑似红晕。

容恒一步步地往前走,接不上茬。

“容恒呀,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好玩的那个,是装的。带着很丑的面具!装的”

“”

“让你怪我,你装嫩,怪我来,还怪我喝酒!哼!”苏以荷嚣张了,像是炸了毛的兔子,腾地扬起了头,狠狠地戳了容恒的后脑,一下、两下、三下指头感觉疼了才罢休。

容恒呼出一口白气,眼睛闭了闭,差点没忍住,把后头这小妮子给摔下去。

容恒的耐性,一向很不好的。

也不看看是在谁身上,敢在老虎背上拔毛!?

怎么一喝酒,就是这幅德行!

“容恒?容恒?容恒?容恒你在哪里呀?你不说话”苏以荷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自言自语,叫了一声没应答,连连叫了好几声,空旷的山谷里,鼻音的声音一直叫,最后埋怨了一声。

“容恒被你压着”容恒黑线地扭过头,瞥了一眼后头苏以荷眯着两只眼睛四周乱找还使劲扭着身的白痴样儿,终于不耐地出声了!

确定苏以荷扭过头看到他了,才转过身继续走。

苏以荷摇了摇头,睁大眼继续瞅着,锤了容恒一记,皱了眉“容恒,你怎么非要走在我前边!?讨厌!!”

容恒顿住步子,扭过头,言语清哑中带着威慑,“苏以荷,你再折腾,我把你放在山里喂狼!!”

苏以荷下巴微微回收,趴在容恒的背上,缩回头,闷闷地唔了一声,“阿爸!!我又不是两三岁,你又吓我!!”

容恒气绝,不吭声。

还没走到院子里,后头就安静了,呼吸绵长地喷洒在脖子里,容恒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临时住房哪扇开得大的门,背着苏以荷进了屋。

39、冬?恒暖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抱一抱了,这俩天煞的。

恨与不恨。

我只能用这么笨拙的方式去亲近你。

用我的窘迫和无措

有的人愚蠢地像是一只冬天里依然不懂南飞的鸿雁。

万劫不复地去爱飞扬的雪花

对着消融的冰雪,

留下眼泪,

留在你身体里,

化作葬尸水,

将我冰冻的手脚包围,

死在你的怀里。

容恒,记得我给你讲了一个鸿雁爱上雪的故事么。

你在我面前。

你笑得阳光。

那么认真。

你说,我是冬天的暖阳。

鸿雁最爱的温暖。

那时我笑,你哪里温暖。

你说,苏以荷是贼。

我的温暖,早就被你偷走了。

偏偏错了姻缘。

角色对调。

你的温暖是坟冢。

爱上缓慢轻柔的雪。

于是孤寂像是增生癌变的细胞。

终于,逼死了所有。

因为雪花是个聋子,

是个瞎子,

自私地攫取你的温暖,你的好,然后愚蠢地化成一滩废弃的水。

只在你的眼里,我轻盈,是风景。

把苏以荷塞到被子里,盖好了,容恒拉上门。

厨房里该吃该喝的正在兴头上,容恒坐在拐角的石墩上,揉了揉眉头,拉了拉身上被苏以荷乱拽出来的褶。

真失败!

居然被看出来了。

容恒抬头看了看天,星子尤其的亮。

每个人都在辛苦地过活,哪怕是低微到尘埃里,也有自己的孜孜追求的光环。

本来就是一个缺乏耐心的人,要用多少温暖去维持青春洋溢的表象,清晨强迫性地对着镜子做个笑脸,却发现那笑像是用橡皮泥捏出来盖在脸上的一层,疲倦又僵硬,且难以回收。

不是圣人,勉强自己去演漏洞百出的戏,连醉酒的人都不信呢。

她不信

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苏以荷很小声地开门,然后很不巧地看到容恒站在外头,印着阳光也是一脸的安静,抬了头,对上光线,眯着眼睛,对苏以荷嚷道“不想继续睡了,就赶快收拾东西。”

苏以荷惊醒了刚才的睡眼稀松,啪地关上了门,一阵子捣鼓,立马跑了出来。

苏以荷收拾了东西,就只装了换洗衣服和几本书的包,出门的时候,手背碰了碰鼻子,“我好了”

“拿过来。”容恒伸出手。

“什么?”苏以荷疑惑地眼神懵懂地看着,还未睡醒。

“当然是包!”潭缪晨气愤没好气地回答。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拿”苏以荷这才把在旁靠着墙角晒太阳的潭缪晨纳入视线,缩回手,把包挪到身侧。

容恒白了苏以荷一眼,“拿来,乱逞强”

“就是”潭缪晨哼着鼻子附和道,怪苏以荷眼睛没往这边瞧。

苏以荷只得伸了手出去,任容恒把她的包像是拧小**一样甩到后背上。

“这个吃了。”容恒丢过来一张报纸包着的热乎乎的东西。

苏以荷接过,还烫着,闻了闻香气,是年糕啊!其实肚子很饿了,昨天半夜搜藏刮肚地跑到厕所吐了半天的。苏以荷还纳闷,自己怎么那么快就倒了,看着就站不住脚的,突然就歪了,可能是下意识地,苏以荷没有很倒霉地摔到地上,摔倒的前一秒,拽上了容恒的裤子,满眼都是暗绿的颜色,硬硬的膝盖刻在胸前,比地上还疼呀。

裤子?膝盖?苏以荷两腮立马被年糕的热气熏热了。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容恒,头偏着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有扯烂,还好我不记得了,我那时是醉了,苏以荷乌龟地想

九千英尺的高空。

苏以荷嗡嗡作响地埋着头晕眩。

好像被吞进了一个怪物的肚子里。

被胃液不停地搅拌。

干么要坐飞机啊。

洁净的桌面晃动着冰冷的色泽。

潭缪晨躺在前座头顶消失在靠座上,压过来的靠背挤走了剩余的空气。

苏以荷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像是水土不服一样重复着飞机刚起飞时刺耳的长鸣和巨响,挥之不去。

苏以荷扭头看看容恒,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微型电视,苏以荷的方向只有跳动着明暗的屏幕和彩色发斑点。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怕是惊动了在光目前一眨不眨地长睫。

机舱里安静地很,已是夜间,大部分人都已经睡得孩子一样,将疲惫的身躯蜷缩在靠座上,沉睡了。

低下头,苏以荷闭上眼,在嗡嗡地回想中浅眠。

如同将一只蜗牛硬生生地扔进太阳底下暴晒。

猫能悠闲地打着盹儿。

可是蜗牛只能如坐针毡地缩进壳里,一个秒针一分煎熬。

苏以荷浅浅地呼吸,怕干燥的空气榨干了身体里的水分。

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蜗牛,在太阳底下奋力地爬行。

咬着牙地爬着爬着,脚软了,肚皮磨出了血。

离yīn凉还有一毫米的时候。

咕噜噜地被过路的人踢得鲜血淋漓,滚回原地。

毒热的太阳终是晒干了血,只留下深紫的路,铺满了恐惧。

一切前功尽弃。

该是绝望了吧。

腿断了,骨头折了,头破血流了。

成长了,就不会执着了。

恍惚的梦里中一阵清香袭来,淡淡的味道清冷。

努力回忆也想不起来的熟悉的味道。

在哪里闻过呢?

谁替我遮挡住烈日的呢?

是谁?

苏以荷模模糊糊中觉得自己在奋力地睁开眼——

深色凉感的领口里露出线条骨感的颈子,苏以荷眯了眯眼,睡梦中还未完全退去的恐惧让她毫无预警地牢牢揪住了上方可以攀附的东西。

砰!吱呀——

潭缪晨被后方的动静惊醒的时候,及时地扭转了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容恒!你你在干什么?这里是飞机上!”

同时被这声响惊醒的旅客目光移过来。

一道——

两道——

三道——

而后有些暧昧的议论像是唐僧的咒语一样将这边正亲密着的两人罩得严严实实。

容恒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地,反而像是良家妇女一样费力挣扎着才从苏以荷的魔掌下脱开身,尴尬地撑着已经放着半倒下来的座位,起身坐直,将旁边看来的目光一一不动声色地反射了回去。

苏以荷还不知道状况,只道是被一具结实的东西砸到,一瞬间扑过来的温热的气息有细小的触角浮在脸上而后是软软的一片线条覆在脸侧,苏以荷手里那紧紧地拽着一块救命稻草随即挣脱开,瞬间人去楼空的感觉,身体只是那么尖锐地疼了一下,就忽而清明了过来。

睁开眼,一切安好,还是机舱里微暗的环境。抬起眼皮,苏以荷“嘿”地笑了一下,“我没说梦话吧,做梦时,呃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苏以荷看看旁边看过来的目光,向潭缪晨从前座上一百八十度扭过来的头小心翼翼询问“我没有叫出来吧?”

潭缪晨看了看容恒,有看了看这边担忧的小脸,脸上神色几经变幻,终是很神经质地机械摇了摇头,“没有,你没叫出来,不过,叫出来肯定更好听的”

容恒的肩膀随着潭缪晨的那句话僵硬了一下。

潭缪晨说完再也受不了了,跌回前座就“噗!哈哈哈”忍耐着抽搐着肩膀笑了出来。

苏以荷感受到前方座椅颤抖的频率,疑惑“什么叫叫出来更好听。”扭头询问。

容恒也扭头。

没让苏以荷瞥见白皙冷俊脸上似有若无的暖色调的薄红。

只留给她一个僵硬负气的孩子一样顽固的背。

苏以荷用眼角斜了容恒一记,哼!不说就不说。

苏以荷躺在继续挺尸,只觉得这座椅靠起来更舒服了,故意忽视容恒坚毅的侧脸上弥漫的低气压,不一会儿果然就沉沉地跌入梦乡。

容恒这边,瞪着微型的小电视机里反射出来的画面,平静了呼吸,才将面前的线线条条看进眼里,心里莫名地埋下了诡异的征兆。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麻烦。

越靠近,就越状况百出。

确定苏以荷真的是真的睡沉稳了,容恒才侧过了身子,将方才没有固定好的座椅固定好,关了上方的照射灯,将包里的厚外套取出来把苏以荷瘦小的身躯密密地盖住,好像一切都构不成睡不安稳的因素了容恒才罢休,这样,大概她就不会再好巧不巧地做噩梦半夜跳起来了吧。

像一个过敏的人突然害怕起了所有的过敏源。

容恒觉得,大抵不让自己困惑的,就是赶快地把苏以荷就地正法,娶回家去算了。

免得夜长梦多,滋事生非。

不就是娶一个媳妇儿么。

文静的都这样折腾了,那么别的女人还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地步。

娶了就娶了吧。

起码不讨厌,还可以将就。

什么人不是一辈子。

苏以荷也好。

又会做菜,又会洗衣服。

标准的贤妻良母。

容恒反复地这样安慰自己,回家其实也并不讨厌;老老实实地娶个媳妇儿其实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像是害怕吃药的孩子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个其实不苦,真的不苦的对不对?

是不是每次都要这样一年一次爬格子一样的度过去。

其实喝了才知道,很苦,毒药一样千军万马刺进味蕾和心脏,苦得要命。

40、不像样的表白(上)

半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恰恰可以用来铺陈苏家里一些细微的变化。

苏妈妈会亲切地嘘寒问暖。

就算是没有扑到怀里狠狠地撒娇,但也终于不再那么拘束母爱。

这是一个高雅的妈妈,与一个矜持的女儿的故事。

所以她不肯能向苏以珍那样一跳老高地就扑过去。

这样,好极。

新年过得特别地快,本来就是二十八到家的,挨近了年底,年关是个坎,一跨过去,好像时间就像是泄了洪的水,不知不觉的,从初一到十五,一顺而过。

就这么一顺而过的,好像过去的一年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忽而觉得,这样的日子,平静地有些可怕,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明知道席卷一切的恐惧始终围绕在脑海里,可还是挥之不去。

正月十六,苏以荷的生日。

一个悼念死者的弥留之夜,欢庆烟花漫天余烟未落的日子。

苏以荷总是很小心翼翼地度过。

这样的小心翼翼倒显得生日反而像是生劫。

苏以荷扯了扯唇角,感觉自己太神经过敏了。

窗外的太阳暖洋洋地裹着寒冷的大地,电线杆子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跑出来晒太阳。

苏妈妈敲了敲门,端着一盘子煮熟的**蛋进来了。

苏妈妈一直都喜欢浅色素雅的东西,今日一反常态,红色贵气的唐装掐腰薄棉袄让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样的苏妈妈,好像又离高贵端庄远了一点,离苏以珍揉到怀里撒娇的和蔼隔了一层鲜艳的布料。

可是苏妈妈的笑容是极为柔和的,像是冬末里提前拔空而出的春风。

苏以荷常常想,这样的妈妈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么。

呵本来就是呀,苏以荷想,妈妈都是这样的吧。

“小荷啊,过来。”苏妈妈吧盘子放到桌子上,对苏以荷慈祥地唤道。跟平常人家的妈妈一样的亲近。

“妈妈。我下去吃就可以了。”苏以荷望见桌子上的**蛋,跑过来。

“孩子,十八岁的生辰,总是不能随便唐突了吧。来,趁热吃一颗。”苏妈妈捡了一颗大个的,还热乎乎的发烫,苏以荷接过来,点点头,羞涩地笑笑,“妈妈,没什么啦。以前过生日都是随便过的。”

苏妈妈笑了,“那怎么行,十八岁了,小荷就是大人了,当然要好好过,提个醒啊。呵呵”

十八岁意味着什么,若妈妈的爱是一个转折,那么我的十八岁就是一个亮丽的起点,被时间打磨圆滑剔透的水晶,里面从此裹住十八岁前的种种,无论苦涩甜蜜。

苏以荷的十八岁生日过得比苏以封,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以荷甚至有些惶恐地被推上高高的舞台,众星拱月的场景几乎让她招呼不过快要晕眩了过去。

只不过,偏偏隆重的开始,悄无声息地烂了尾。

苏以荷永远猜不到自己的十八岁意味着什么。

其实,本来可以是一生中数十个生日天数中短暂的二十四个时辰。

偏偏就在今年丙辰中秋后的一天,欢饮达旦的日子里驻足了。

命运恰恰扭转在十八岁

许多明知道回避,明知道不能上瘾的东西,都拗不过我们内心贪婪的依恋,往往在最清醒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踏进一个难解的千丝网。

苏以荷顶着初春浓重的yīn寒,踏上南下的列车的时候,恰恰是踩在了自己十八岁那日的尾梢上。

似乎刀子一样长着倒刺的寒冷割在脸上,苏以荷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望不到边际的黑夜,像一个黑洞一样强力地拉扯吸引着暗黑的情绪。

列车有那么一瞬像是驶进无尽的深渊,气流席卷如同黄沙过境,该是将一切肮脏杂乱都掩埋。

十二点的报时女音刚刚机械化地响起。

车厢里寂寥空洞,偶尔几处私语。睡着的,躺着的,横七竖八,各有各的梦。

万家灯火明灭之后的原野,纯然的黑,快要看瞎了苏以荷的眼。

努力仰首睁大眼,还是没有用。

我是应该哭的吧。

苏以荷想。

于是苏以荷就真的趴在列车的窗子上,大声地哭了出来。

不要听话,不要乖巧,不要形象。让那些东西统统化为灰烬,统统被决堤的眼泪湮没直至溃烂吧。

呜咽的声音被掩藏在轰隆隆的火车行进中,肩膀是越抖动越脆弱趋于破碎的坚强。

苏以荷想把一切都抛在脑后,狠狠地哭。

阿妈,你说只要我听话懂事,就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阿妈,你骗我的是不是。

寂寞是鬼,咬得往事支离破碎。

所谓的美好,都只是悲痛的铺垫。

越渴望幸福,就越承受不起反差。

因着带动火车轱辘摩擦铁轨轰隆的声响,像是想摆脱过往的怒吼,也许整个车厢里的人都不曾发现,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有一抹哀伤正无可压抑地上演。

也许,是有那么一个人,真切地知道,并且一直看着那股悲伤如何酝酿成喷薄的箭,将那瘦小的身躯彻底地伤了。

只是大雾弥漫寒潭的眼神,似乎没有焦距,只是盯着那个背影,望下去,望进去。

只有没有学会哭泣把箭矢刺进心窝的人,才会让悲伤升华成雾气,弥漫双眼,尽是空茫神色。

凌晨四点二十三分,火车停靠在服务区。

苏以荷看着车窗外醒目的电子显示器,呆滞了半响,下了车。

寒冷呼啸的风刮过,苏以荷瑟缩了一下,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在冷风中起了褶皱,风声吹起衣服下摆,冰冷的蛇一样灵活地钻了进去。

还是黑暗的夜色,苏以荷跟着人流恍惚被冲了出来,开车的司机前后涌来,招揽生意。

两个男人围着苏以荷,打量了这女孩的穿着,高开叉的裙角在风中毫不优雅地打着卷儿,眼里闪过一些鄙夷的神色,问都不问就走开了。嘴里嚷嚷,“大冷天的还穿成这样出来卖,啧啧”

苏以荷消化了半天,望向两人消失的方向,越发的冷了。

就算冷死,也要回来,苏以荷咬着唇,不让自己吸出气来,不然,真的会冷死的。

夜色中旅人匆匆地搭上了车各自远去,苏以荷摸了摸身上,没有一个地方能装钱的,才恍然自己连车票都没有买

呵老天都在可怜我,让我搭了顺风车回来。

可是好冷。

苏以荷在夜色中迟疑的当口,举目四望,客车陆续开走了,消失在深邃的夜色里。

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消失的车灯,苏以荷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弃在绝地里,脑中的迟滞的线突然断开,苏以荷发了疯一样向前方跑去,不想被黑夜拘禁,追逐,追逐,疯了一样地拼命奔跑。

热气还丝丝弥漫在眼前,转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扑捉到远方的踉跄奔跑的身影,容恒蓦然放大了眸子,指尖一紧,立即扔掉手中才刚买来泡好的面。

热水溅湿裤脚,立马生硬如冰。

苏以荷感觉两腿如同硬生生地装在关节上的钢铁,咯吱咯吱地yīn寒不争气地从内而外把血肉都冻僵了,终于连一丝细小如星辰的灯光也消泯了。

这样的奔跑,是朝向黑暗,朝向死亡的。

可是停不住脚。

模糊的脚步声传来,苏以荷跑得更加用力,我是我一个人的。

恍然是一瞬间,苏以荷真的被束缚了,鼻子撞到风衣纽扣生硬的疼痛感慢慢地传到被冻结的神经,而后就密密实实地,被困住了。

一双臂膀牢牢地扣住她,然后慢动作一样,结结实实地让她撞上去,而后两人,一起踉跄,一起疼。

苏以荷始终不抬头,被拉着走,一个长腿迈入黑夜,一个披着黑色发衣服被拖曳。

缓缓地步调,慢慢接近光明。

其实,还是忍不住的去看的,白色的衬衣在浓稠的黑色中依然刺眼削薄,无论她的眼光多么复杂而不单纯的只有心疼,只有仰望,只有歉意。

被结实地扣住的手腕,活该纤细的该是被这样牵引,而后甩开的么。

“那个丫头,不嫁过去,你找她回来干什么!?苏维正难道你非要这个家四分五裂么!呜呜”女人是声音一扫八面玲珑的光鲜,委屈而隐忍地哭。

你还找我干什么?

我让自己亲生父母这么为难,让养父母这么孤零。

我究竟是在干什么?

“再等等,她才刚成年唉再撑些时日吧。”一声长叹,里面到底有多少的我不知晓的“等待”。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能早点找到我呢,不卡在这个关头,不让那个“婚约”成为理由,也许我是会心甘情愿的为家里出一份力啊。

冷风吹来,苏以荷披着大号的黑色衣服战栗了一下。少年单薄的身子似乎成了屹立不倒的城墙,承受所有寒冷的张力。

容恒,你知不知道,到底知不知道啊,傻瓜,笨蛋!

我又怎么能去随便委屈你,苏以荷她不好,遇到事情只会懦弱地逃脱回避,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想着帮你做些什么的,哪怕一点点的可以带给你幸福的尝试。

可是刚刚才走近了些看你。

偏偏那个“婚约”,把我所有的努力都抹杀了,你若知道苏以荷心中其实是有一抹yīn暗在的,其实她很早很早就喜欢你,那么,你一定要恨我入骨吧。

我应该冲开父母的房门大声地说“我不愿意。”,而不是像这样,赌气地闹失踪,像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故意去尝试离家出走。

要是狠了心,那年,我真的不应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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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不像样的表白(下)

寒冷的冬天没有黎明。

苏以荷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稀微的光,楼梯上的脚步声传来,立马跳了下来,跑到门前,手捏住门把顿了一下。

“是我。”

几乎一听到声音苏以荷就把门打开了,望着容恒手里热气腾腾的食物,脸上自成一股不显声色的沉静,苏以荷马上让开了路。

容恒进屋。瞥见苏以荷赤着的脚,眉头一皱,正对上苏以荷小心翼翼的眼。

苏以荷被容恒眼中的寒气冻得瑟缩了一下,还是走到容恒跟前,接下他手里的东西。而后马上穿起鞋子。

局面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悄悄地扭转。

本来撒泼胡闹的人,这会子好像又寻不出缘由地妥协,被某人兀自冷然的强大的气场给震慑住了。

跑了四家旅馆才终于寻觅到一间可以暂时避寒的屋子,尽管这里老旧陈腐得让容恒冷清的脸更加没有表情,灰白的墙壁和玻璃窗里盛放的一样是零下一度的冰冷。

苏以荷趁容恒出去的时候偷偷瞄过,连暖气都没有呢,一直过惯了的人该怎么办呢。

苏以荷坐在容恒对面,一张狭小的桌子,甚至可以看见容恒低着头快要倾入碗里的发丝,以及仿佛被夜色涂染了一层白霜的睫毛。

“一会凉了,快吃!”容恒抬眼看见苏以荷发愣,说了她一句,继续低头吃面。

苏以荷缓缓地叹一口气,低下头吃饭。

心里一直在想,这顿饭吃完了,是不是就得办正事了?

“饱了么?”容恒坐在对面极有耐心地等苏以荷吃完。

“饱了。”苏以荷心里一跳,俩个字的余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旋,像是在宣布审判开始。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容恒“嗯”了一声,拿走了桌子上的塑料盒,一股脑投进了垃圾篓。

“那就睡觉。”容恒回过头,干脆利落的一声。

苏以荷抬头,已经看见容恒往一边的床上走去。意外了一下,也委屈了一下。

果然是想秋后算账。

果然不能期望容恒能懂得怜香惜玉。

沙发就沙发吧。反正再过两个小时,天肯定大亮了,就让让你这个横行霸道的家伙。

容恒脱了外套钻进被窝,左边空出了半边的床,凉凉的空气飘在上头等待谁的温暖停靠。

但苏以荷没有看见。

五分钟,不动。

十分钟,还不动。

容恒翻过身来,掀开被子下了床,白色的衬衣“苏以荷,你是不是等着半夜里好伺机报复。”

苏以荷其实正困着打盹,被容恒冷不丁的一训斥,歪了身子往沙发上倒去。

糗大了~

报复你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哭泣,看我狼狈出逃么?

反正再丢人也不过如此了。

容恒居高临下看着苏以荷歪倒的狼狈模样,终是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苏以荷还来不及补救,就整个像是被一锅端着就被容恒抱起来很不客气地扔到了床上。像是个烫手的山芋。

容恒没管苏以荷,就着自己睡出的窝,钻进去继续躺着,睡觉前咕噜了一句,“苏以荷,你再不睡,我们就干别的,比如谈谈你这次离家的感想。”

苏以荷腾地坐起来,身上粘连着长裙就掀开被角,郑重其事的模样,像是进行一场隆重的仪式。

她知道容恒一定是抓住了她的小辫子。

离家出走一次,还被抓包了,真是失败,苏以荷缩到被窝里,似乎感觉到温度。

苏以荷胸膛蹦蹦地跳啊跳的,心里忐忑:天啊~怎么兜兜转转,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容恒你个死人,就一点不考虑我是女孩子家的么。

闷闷地抱怨着抱怨着,苏以荷还是觉得越来越暖的睡意袭来,终于不管天南地北,枕边为谁,一点点地如同一只趋向温暖的草履虫,干出此生第一次越轨的事来。

可是,那也是某人自愿的吧。

睡得天光大开的时候,苏以荷终于悠悠地醒了。

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柔软温和。

苏以荷迟钝地仍然困倦着,眯了眯眼眼皮子又搭拉下来。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苏以荷被楼道里踏踏的脚步声吵醒,忽然觉得身边有东西突突地跳着,似乎不只是她一个生物。

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忽而就立马电击一样坐了起来。脸上忽红忽白的,头一次口吃了,“啊啊对不起。”

一股风硬生生地袭来,容恒闭了下眼,睁开,笑意拨开了静谧,“唔,苏以荷,原来还不只会逃家啊,我的胳膊麻了几个小时,你说怎么办吧?!”

苏以荷瞄了眼容恒的手臂,皱着鼻子,眼光里满是尴尬“呃,那个,床太小了”

“唔。”容恒掂着手臂,撇了撇嘴,衬衣还是皱巴巴的嚣张着,脖子露出一截在清冷的空气里逼迫苏以荷本就局促的目光。

“苏以荷”容恒唤得轻,像是起床的呢喃。

“呃?”苏以荷微微放松了,挪挪腿,离得远了一些。

“咳咳我冷。”容恒像模像样地咳嗽了几声,不知道是真的冻得,还是被苏以荷衣衫不整的样子给噎住了,清隽的脸真得咳嗽出窘迫的样子。

马上响起嗖嗖的盖被子的声音,苏以荷一股脑儿地爬起来,把脚边缠绕的被子全都推攘到容恒那里。

“你讨厌我么?”容恒见苏以荷准备转身,像是随口一问。

苏以荷眨了眨眼,摇头。

“喜欢么?”

苏以荷想都没想,猛烈摇头。

容恒面色为难,“那么,我再给你一年时间,两个问题咳”容恒扭开头,“必须要有一个成立。”

苏以荷开了口,又闭上,看了容恒半响,敛下眸子里的情绪,“若是一年,也想不出来呢?”

“唔,这样啊,想快点有答案的话,不如我们俩好吧,大概男人和女人的好。”容恒看过来,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波澜,很好的提议。

苏以荷顿住,抬头望向容恒的目光复杂,但却明显的是生气了,下床就穿了鞋子,看都不看一眼容恒。

去你的见鬼的不如!苏以荷对着面前的空气吞了一口闷气。

男人和女人的好,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怎么好的么?哼!还大概!?

容恒微张的嘴下垂,略微失落。连自己都没发觉的下垂的弧度明显。

这么难以接受么,容恒扯了扯嘴角,靠在床上蹙眉,潭缪晨说,若是没有回应或者歇斯底里,都代表革命尚未成功,仍需继续努力。

我可是真的表白过的,她不愿意。

也不喜欢,也不讨厌,不等于还没有认识么?

苏以荷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对你扯皮笑脸的几个月,连个陌生人,也有感觉吧!

想到苏以荷回到c市,下来飞机就满脸正经地递上了一封信,而后连个再见的话都没吭就撒丫子跑走的欠扁小样儿,容恒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苏以荷把信塞到容恒手里的时,严肃的样子让容恒挑了眉。

“你看看吧,子秋的。她是我学姐。她在北京不回来,让我捎带着给你的。不是这封信,我老早就该回来了。”

很拽很酷的说完这么长的一句口是心非的话,苏以荷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就你嫌我折腾,你以为我很想去么,不是谭子秋的那封信,我才不去呢,哼!谁知道接电话的那厮说的话是真是假。

苏以荷趁着容恒还未缓过劲儿就拿过包转身打的走了。

留下潭缪晨长着鸭蛋大的嘴,盯着容恒手里的信,“我老姐什么时候这么酸,还写信?”

“不过,写信给你,倒是也有这个可能”潭缪晨嘀咕,斜斜眼,看着容恒安静得没有多余情绪的样子,对上容恒,你就是是圣女也得被这小子不动声色万年不变的镇定样给逼得主动。

不讨厌,也不喜欢,所以索性就去做好人了,苏以荷你可真是懂得物尽其用。

容恒越想越窝得慌,于是几句话的功夫,两人算是扛上了,谁也不理谁。

苏以荷还是老不情愿地穿上了早上容恒随便不知在那里能够买到一件看着就很饱暖的袄子,只不过穿上之后,百分之百的村姑,怎么越看越觉得熟悉呢。

容恒看着苏以荷穿上衣服从洗手间出来,脸上抽搐了一下,快速地进去洗漱了,打死也不能让她知道,那袄子是用两百多块钱从杂货店的老板娘身上买来的。

反正是不是扭着筋了,两人都是少言语的,只不过这次不是被容恒捞着走罢了,倒也自在。

苏以荷走得很快,想把容恒甩掉一样。

容恒在后头就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苏以荷突然很自甘堕落地感觉,他像是在遛狗,而她就像一只无理取闹的卷毛比熊犬。

一路上,公交,土路,摇晃和颠簸,阡陌横陈的田野又是枯黄的表情。

近乡情怯。

苏以荷走得极为仔细,幸好改变还不是很大,只是东村的池塘干涸了,熟悉的土路压断了,临近的村子马路边又突地盖起了红色砖瓦的小楼。

要是,还能看见阿爸阿妈在屋前忙碌的身影,就算这里地覆天翻了也能认识能找到回忆的。

阿爸你们回来了么?

苏以荷在屋前站了好久,满目的灰尘蛛网结节,门一推,大片大片的花絮一样的灰尘剥落,落地无音。只有铁锁晃荡的生猛的硬铁声。

“没有人。”

苏以荷脸上还有沾染的灰尘,回过头忘记赌气,颇为失望地低下头。

容恒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站着,静静地等在一边,“嗯。”容恒走过来,拽起苏以荷。

“去问,苏以荷,问他们去哪里了。”容恒拉着苏以荷到隔壁的一家。

老人站在门口望过来,像是望了许久,但是苏以荷知道,这是错觉。

因为,老余爷爷是个盲人。

“是小荷吗?”

“是我,爷爷。”

“呵呵,你家那门直响,我还以为是村里头一帮胡闹的孩子又要上房揭瓦啰。呵呵你阿爸阿妈都走了大半年了啊。”

“嗯,爷爷阿爸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么?”

“广州在哪里啊,谁知道要去多久,显之说你回来就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和你阿妈在那边,唉!要是顺利的话,就不回来了。”老余看不见,只是头朝着这边大声地扯着嗓子,好像唯有言语才能体现面前的这个一片漆黑的世界存在着。

“以后,这村头,可能就没有人常来和我唠嗑了,呵呵”

老余听着脚步声远了,才踱着步子拄着一根还是叶父用粗壮的竹竿做成的拐杖,走了吗,应该是走远了。走远了好啊。总比知道你娘在后山躺着好啊。

1 43 #

“容恒,广州有多远啊?这里到c市就已经很远很远了。”

“容恒,你说明年我再来,是不是他们就该回来了?”

“容恒,要是阿爸阿妈不回来,我该不该去广州找他们,要是正好他们回来我错过了怎么办?”

“容恒”

苏以荷自说自话一样,不管容恒有无回应,一句句地不停地说,好像要把这辈子的唠叨都用上,把心中的担忧填满,一句一句从村口说到原野。

“唔,我找到他们之后一定要好好地说说阿妈,怎么能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这么大个人还恋家,广州很远呀!”

容恒走上前,苏以荷不停地说。

“可是,我要是找不到怎么办?”苏以荷望着天空。

浩瀚苍穹,只以一只蝼蚁的姿态过活。

“我还要好多好多的梦想,好多好多的事情要跟阿爸阿妈说”

“我还要在村口盖一座房子”

“我”

最后一个音节,被容恒握住了,紧紧的。

“苏以荷,我们一起吧,我带你去广州,去找你阿爸阿妈,去帮你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容恒喉结一下下的滚动,没有迟滞,怕是生平第一次这么顺畅地说出一大段的排比句。头一次手心里微微出汗地摆脱了生硬和冰凉。

苏以荷戛然而止的许许多多的想要以及必要的事情被淹没,手被温和厚实的一层覆盖,指骨相连。

心思一下子从游离变成了震荡。

“容恒,你看那边的山连着山多美。”苏以荷转了身,侧面对着冬日。

“如果你愿意再看一次的话。以后就一起来。”苏以荷望着容恒,盯得紧紧的不放过一丝细微的间隙。

容恒疑惑的转了头,英俊的侧脸在光芒切线划过坚毅的棱角,看了看苏以荷,沉静地回了一声“好。”

没有想起来吗,苏以荷掩饰了眼中的失落。

容恒,我带你看过那山那夕阳的啊,你究竟是忘了。

呵呵要不是那只手表,我都该忘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

要是你真愿意来这里毫无怨言地看夕阳,那么谈跟不谈又有什么区别,若是有那一天,我一定要好好的取笑你的当年。呵呵

苏以荷想着想着就笑了。还在想夕阳呢,一想到回去,看夕阳的情调早就无影无踪了。

看容恒还只是直直地盯着路途,我怎么能说好。

我说了,你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啊。

容恒得到的一句不是答案的答案,心中思忖,这丫头怎么老是跑题。

看着挺乖巧的啊,怎么这么难搞定

夕阳无限好,只是人未还。

夕阳是梦,成了一张氤氲着迷的照片,薄薄的一张将思念和深刻的疼投影,曝光,从此扎根在洪荒里,把往年的一角剪切得整齐生硬,跟过去猛然断裂,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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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失而复得

有时候,幸福只在眼前晃了一下,我们就不争气地在心里把渴望种下,并且越来越根深蒂固。

于是渴望的日子里,滋生出了伤感。

幸福的人那么多,哭泣的人那么多。

总有一抹幸福属于你。

总有一缕悲伤缠绕你。

日子就是这样。

悲伤里幸福着,幸福后悲伤着,缠缠绵绵地过活。

不管一年还是十年,总是忙碌着,空闲里偷欢。

这阵子公司上下都忙着与royalking合作的事情,苏以荷也是马不停蹄,憔悴了许多。

还好小北大老远的不知怎么从容渊手下又逃脱了,跑来带着容忻,给苏以荷省了不少事情。

送走了royalking的财务人员,苏以荷揉了揉脖颈,终于快要结束了,从来没有跟这么大的公司合作,没想到其间的枝节这么庞大繁杂,忙活了近一个月,苏以荷心里迫切希望回家,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苏以荷刚刚才踏出玮扬大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荷!你快过来——容忻不见了!!”

“小北,你别急,好好说,在哪里丢的!?”苏以荷脑海中一下子懵了,变了腔调地强自镇定。

“又一城,在又一城这里。我已经让这里的经理发广播通知了,你是家属,快过来。”路小北捏着手机急得不行,一直找着,眼睛在人群里搜索,越想越急,小乖不是调皮的孩子,就是换了一件衣服的时间而已,不可能乱跑呀。

小乖难道真的被人贩子给忽悠走了么,路小北越想越急,恨死了自己非要带着侄儿来又一城购物。

这下好了,路小北你再贪小便宜,就为了这里的东西上档次,比首都的省钱,就是贪图小便宜把小乖弄丢了。呜呜呜小荷,你骂死我吧!!

路小北眼里都急出了泪花花,一个人一个人的问。

“阿姨,有没有见一个小男孩,很漂亮的小男孩,细细的眼睛,直直的鼻子”

“小姐,有没有看见我侄子,很安静的小男孩,跟您女儿一样大”

“大叔”

路小北自己像个没头苍蝇乱找了一通之后,哇的一声就奔到保安室去了。

声泪俱下地抽搐着肩膀,哭着就冲了进来,若不是保安组长扶得快,怕是要跪下了。

整个楼层的保安都挂着传呼机,全部出动,帮着找孩子,就冲着那位小姐找不到孩子就不活了的急躁样子,翻遍了六层大楼,也得找啊。

唉,怎么好巧不巧的偏偏这会儿出了岔子,好不容易上头来视察一回,不说邀功了,要是孩子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指不定还得丢住饭碗呢。保安组长擦了擦汗,立马红着脸粗着脖子一个个地通知到位,风风火火地帮着找孩子。

苏以荷开着车,连红灯都不管不顾了,车牌号被咔嚓地拍下了好几张。

来到又一城的时候,整个楼里都是保安到处搜寻的声影,还喘着粗气,苏以荷上前去抓住一个就问,“同志,还没有找到吗?丢的孩子是我儿子。”

“这位女士您别急,我们已经派全部的保安人员搜索,若是半个小时内还没消息,就报警处理。”

苏以荷松开手,“同志,拜托了,我儿子他很乖,不会乱跑的,会不会在哪里迷路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找,厕所楼台茶水间都要找!不要漏掉了。”

“请家属放心,喂喂四号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注意死角!!”

“小荷——”路小北从楼上踏着下滑的电梯跑过来,眼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很狼狈。

苏以荷抱了抱路小北,“没事,小北,商场这么大,肯定是迷路了。没事”苏以荷喃喃,也是在安慰自己。

路小北趴在苏以荷身上哭了,“小荷,呜呜要是找不到小乖,我就”

“胡说!怎么会找不到。我们都去找,肯定会找到的——小北,我去楼上,你在楼下找。”

苏以荷擦了擦头上急出来的汗水,脚步踉跄了一下,人来人往里显得特别纤细的身子坚强地有些心疼,加快脚步跑到楼上.

全然顾不上什么妆容仪表,来来往往扯着人询问,苏以荷像个疯子一样脸上全是急出来的燥红。头发奔跑的散乱了,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擦了擦干涩的唇,继续找,越找越急,越急越崩溃。

头顶上压着的,是快要塌下来的天

zoe推开主管的门走在前头,推开门就看见蹲坐在墙边的小男孩儿,睁着细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里,见门开了,抬起头,仰望着出来的男人。

主管愣了一下,走到前去,蹲□“小朋友,你家里人呢,怎么玩到这里来了?”

小乖看着中年人眨了眨眼,抿了抿嘴,不理他,扭过头继续盯着zoe,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绕过中年主管。

小男孩的目光很执着地盯着面前高大的男人,站到前头,挡着路,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zoe看了看主管,主管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zoe试着走了几步,小男孩果然在后头跟着亦步亦趋。

zoe扭头,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蹲□子,“小朋友有事么?还是,找不到妈妈了?”

小乖见叔叔跟他说话,抓住zoe的袖子,“叔叔好看”

zoe笑了,看着面前秀气的小男孩“叔叔没你好看,妈妈呢?”

小乖低了头,“妈妈在忙。”

“你跟着叔叔过来的?”zoe问,方才他只记得去服装销售区视察了一下业务。

“嗯!!”小乖点头,突然看见一个,好像爸爸的人。

虽然比照片里的爸爸老了一点。也是很好看的叔叔

“叔叔跟爸爸一样好看。”小乖笑出了小酒窝,白白的细牙稀疏的露出粉色的牙龈。

想着也是很优秀的人才生出这样讨喜的孩子,zoe摸摸小乖的头,“就是为了看叔叔才跑来的?”

小乖点了点头,张开手,“叔叔抱抱。”

主管皱了一下眉头,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怕zoe不高兴,连忙跑过来“来,孩子,叔叔抱你下去,这位叔叔要忙的。”

小乖很是埋怨地看了中年主管一眼,瞅着zoe,扭着他的袖口,“叔叔抱我一下,我给叔叔讲故事好不好。”

男孩脸上是担忧的祈求,zoe蓦然觉得心酸,“好,叔叔抱。”

五六岁的孩子,早是该过了赖在大人身上的年龄了吧。

zoe搂着小乖站了起来,小乖拽着zoe的衣服很兴奋的模样,“叔叔也是这样抱着你的宝宝么?”

zoe抱着小孩子的手紧了紧,“是,叔叔有宝宝了,也会这样抱着。”

“张主管,你先去忙吧,文件给我的助理。”转过身子对中年人说。

张主管应了一声,进来电梯。

“叔叔,我该给你讲故事了哦。”

“唔。”zoe一反常态地抱着孩子,在六层封闭的楼道里,站在路道中间,不计较时间行程,听小孩子濡濡的嗓音讲最最纯洁的童话。

“所以,最后小蝌蚪找到妈妈了?”

“对啊,小蝌蚪很努力,很听话,游啊游的,问了很多很多的小动物,然后自己长大了就找到妈妈了。”

“唔。要是你的妈妈丢了怎么办?”zoe看着小男孩单纯的小脸,问,这孩子跑到这里来不知道家属现在是不是发现了。

小乖皱起了小脸,“妈妈不会丢!妈妈说只有爸爸会丢。”

zoe低低地笑了,“唔,这个叔叔告诉你,找妈妈和找爸爸一样哦。 叔叔带着小朋友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乖在zoe身上蹭了几下,感觉被叔叔抱得好高好高,终于如愿地尝到别的宝宝们被爸爸抱着是什么滋味了。

“好,去找北北小姨,她在换漂亮的裙子。”

到摊位营业区,楼上楼下串着保安,果然已经乱了套了。

zoe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了情况,确定果然失主是自己怀里的这个小家伙。

zoe把小男孩放下来,“小朋友,看看那些人。”zoe指了指那些到处寻找的保安,还有已经招来的警察。

“那些人都是在帮蝌蚪的妈妈找小蝌蚪的。”zoe对着小乖缓缓地说。

小乖看了看忙碌的大人,小手紧张地拽起了衣服,听到广播里一遍遍的的声音,容忻是自己的名字,心里像是明白,自己肯定是闯祸了。

小乖忽然很担心北北阿姨着急了。

这么多的大人,还有警察叔叔。

他定是做了错事了。

小乖睁大眼,微张着嘴。急急地找出口。

zoe看着孩子吓到了,拍拍他的衣服,“你要要自己勇敢地去找妈妈。”

小乖点点头,扭过身子就跑出去了,zoe在后头远远地跟着,看小孩子仰着头望着过往的人群。

终于知道了,北北小姨不会一直等在那里。小乖急得都快哭了。正好迎面过来一个保安眼尖地看见了孩子。

小乖看到许多许多的大人,是警察,一群人里还有妈妈,眼眶都红了的妈妈。

苏以荷正在交代孩子的外貌特点,走失的时间,突然保安一声大喝“找到了!!找到了!”

苏以荷猛地转头,看见自家儿子正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苏以荷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地掉,跑到前面就抱住了容忻。

哽咽了一下,喘着粗气,扒开容忻的裤子,巴掌一个一个就落了下来。

小男孩不哭,被妈妈打也不哭,咬着牙忍着,眼睛红红的,不敢出声。

“啪啪——”的声音在人来人往噪杂的商场里也清脆地可以听见其间的力度,女人打一巴掌哽咽一声,一边打一边哭。

“我怎么跟你说的!”

“让你乖乖的,谁让你乱跑了!?”

“你知不知道!妈妈多着急,知不知道!呜呜”

“要是把你丢了,你还让我活吗?”

“让你不听话!又不听话!”

苏以荷散乱着头发,满脸泪水打孩子的模样像是一个受不了控制的疯子。

尖细的嗓音一声声极具穿透力地训斥着孩子。

旁边的过路人有的劝着,有的不禁在旁边抹眼泪直摇头。



一群人围着看母亲狠狠地打着小男孩,却没有谁真的怒目指责了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打是疼,骂是爱,做过父母的,都懂得。

看着这个年轻的母亲狼狈焦急的样子,又有谁狠得下心去搬出一大堆的道理!

“姑娘,孩子知道错了,就算了,带回去好好说说”老大爷看了小孩子瘪着嘴不哭的样子心疼,拉住苏以荷,恳切地说道。

孩子屁股都红了一大圈肿起来了,回家后自己看了,不是还得自己疼么。

苏以荷擦了擦眼泪,红着鼻子,住了手,帮儿子提起裤子,擦了擦小脸上一样泛滥的眼泪,抱起容忻,“乖。下次听话,不乱跑了好不好?”

“妈妈”小乖嘴憋了瘪,“妈妈,我错了,我不跑。”小乖抱着妈妈的脖子,忍着屁股上的火辣辣的疼,把头埋进妈妈的颈窝,开始默默地淌着眼泪。

妈妈我不该跟别的小朋友比,让妈妈哭了,天上的爸爸也会怪我的。

我以后再也不乱去找别的叔叔抱了。

苏以荷搂着容忻,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对着保安又鞠着躬谢了又谢,脸上还挂着泪痕狼藉一片,却是遮掩不住的找到儿子的欣喜。

路小北赶来看着苏以荷一下一下狠心地打小乖,早在一旁早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了,抹了抹眼泪,跟着苏以荷走了。

小荷一个人拉扯容忻有多么的不容易,那巴掌就有多么的心疼。

打得不仅仅是容忻,也是她自己。

一巴掌一巴掌啪啪地响,路小北看得心惊肉跳,心里早已经把自己骂得体无全肤。

容忻要是丢了,小荷是真的没法活了。

zoe看着年轻的女子抱着小男孩出去,心里微微有些歉意。

他若是站出去说孩子和他在一块,不知道那女人会不会扑过来连他一块打了。

呵zoe觉得,自己对那个女子歇斯底里的样子,真的是不敢领教。

看了让人心疼的轻微疯狂。

还好及早带着小蝌蚪来找妈妈。

人群的外围,英俊的西装男人目送了一对母子远去。

突然感觉离生活近了些,有了悲欢喜悦,担忧牵挂的血肉生活。

什么时候,也该自己有一个家,有牵挂的一对人。

发觉到自己想远了,看到周围人群里指指点点的人,zoe怔了怔,转过身,依旧清隽英俊的不苟言笑……

穷尽半生,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归宿。

zoe眸子沉了沉,继续去忙着工作。

大抵,也没有哪家的丈夫,像他这样没有情调满脑子只有工作利益得失的。

曾经的幸福,悄无声息擦肩而过。

几经坎坷,终与君陌路。

2 45 #

43、错乱

渐渐热辣起来的阳光将春天渐次逼退,成熟的气息漫卷了都市云烟。

花红得要滴出血来,粉的的生出爱恋,白的像是和阳光比拼,一波一波的开起又落败,总是和天光负隅顽抗,而后在黑夜的雨露里迷乱。

一场虚惊过后,苏以荷恢复镇静,只是有些不愿意儿子再离得自己远了。

路小北也不闹腾,天天在家看电视,陪着侄儿读拼音,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拉着苏以荷,一家三口子跑出去放风。

路小北觉得,小荷是不是又有些神经过敏了。

这下倒好,没有遭遇到什么似真亦假的人,也还是被刺激了。

老子死了折腾人,儿子搁在身边,唉路小北叹了一口气,拼了老命也要让我的侄儿好好的,你可是你娘的命根子。

苏以荷也察觉到自己越来越患得患失了,知道天天地不让容忻出门是不对的,可是一离开家时就陡然而至的恐慌让整个人都空虚起来,控制不住地对小乖厉声言语了。

“关玥,我是不是又发病了?”苏以荷坐在关玥的面前,有些焦急。

了解事情原委了之后,关玥沉吟了一下,拍了拍苏以荷的手,“但凡家长遭遇这么一出事都会恐慌的,你是单亲妈妈,比较容易激动。放轻松,不要总是想着自己有问题。”

“可是现在,见不到小乖,我就感觉没有心神去工作了。这是不正常的。”苏以荷蹙起眉头,肯定没有哪家父母这个样子,是自己过了。

“以荷,虽然你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可是也一直趋于稳定的,这次容忻失踪让你受了些刺激,兴许过些时日就好了,你越急,就会越神经紧张。”

“多做做户外运动,放松一下,没事陪我去做做spa,别担心。”关玥拍拍苏以荷的手背,很随意的一笑,确实缓解了苏以荷的担忧。

“好。”苏以荷点头,似乎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唔,有空去我那里坐坐,我先生最近出差去了。”

“嗯,我先去接容忻,回头见。”

“啊!以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关玥

“嗯?”

“下周抽个时间去跟我参加个会馆的party吧。”关玥建议。

“好呀”苏以荷欣然答应。

这些年里,琐琐碎碎的事情关大夫帮过她不少,两人的关系,哪里还需要这么客气地问来着。

“好的,到时候我通知你,嗯?”关玥含着笑意调皮地眨了眨眼。

“唔,周五是腾不开时间的,公司要办酒会。”

“嗯,好,我那个时间可以调整的。”

看着苏以荷出去,关玥有些心虚,回到办工作前,看着苏以荷一年一年的转变有些担忧。

似乎越来越依赖容忻了。

不知道这性子怎么才能扭转一下。

毕竟谁都要有自己的精神领域,苏以荷这样,关玥只能说状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几年来虽然注意着,两人甚少提起当年的事情。

苏以荷进了一个圈子,把自己困住了。努力想挣脱,却出不来。

这是一种轻微癔症。

轻微,却顽固地牢不可破。

苏以荷知道怎么正常地开始新的一天,怎样拼命地工作,四季轮回一遍又一遍,知道容恒是真的离去了,世上从此没有那人的一点痕迹。

却还是不能自已。

总是假想出与容恒共好的时光,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包括甜蜜的喜悦,甚至撕心裂肺的心痛。

摆脱不了悲痛魔障。反反复复,恶性循环。

不消说去忘却,反而一天比一天牢记,清晰。

天下这么大,怎么就不出来另一个极品去替代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容恒。

苏以荷,你必须要move out!

*~*~*~*~*~*~*~*~*~*~*~*~*~*~*~*~*~*~*~*~*~*~*~*~*~*~*~*~*~*~*~

合作的事情进行顺利,流程稳定之后,zoe才终于腾出时间飞去首都。

秦翊接机的时候,两人礼貌性地握了握手。

zoe望向秦翊的目光有些生疏,英俊的脸上是生意人该有的内敛和沉默。

秦翊觉得颇不是滋味的是,两人的交往,始终是建立在商业往来中的。

这样的一张脸,秦翊每次都从迟疑到肯定,心里一次次地想,那就是容恒,就是他了。

越渐密切的往来中,zoe是沉静如往昔的性格,让秦翊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两年的生意往来,这人老练沉稳,机智果断,秦翊渐渐地觉察出似乎哪里变得不对了。

直到年前去容家那间除了以前亲近的人几乎,没有人去过的阁楼,收拾容恒的屋子时,一张夹杂经济周刊里的照片猛然提醒了他。

死去的人,会不会不是容恒。

这个念头从心里不可抑制地蹦了出来,慢慢地茁壮成长,被施了魔法般一直扰乱秦翊本来缜密的思绪。

当年的场面那么混乱,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容恒失去心跳,火化入殓的。

知道容恒去了的消息时,容父心脏病发就突然去了,父子同时被下葬被黄土掩埋,容家的天一下子塌下来,彻底地混乱。

以荷守在一旁几天几夜哭得晕死了过去,扭着性子手都被棺材磨烂了。

但容渊为何那么镇静地赶走了苏以荷,连接着容恒转给苏以荷的股份也一并操盘通通买入,就此让苏以荷与容家再无瓜葛。

容渊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尽管一直被笑笑和路小北咬牙切齿地骂着,但是以容渊的胃口,苏以荷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不必要那么迫切地一并吞下去。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要是容恒没死。容父怎么会不知晓。

容渊虽然是容家的养子,可对待容父一向的敬重尊爱绝对不会是装给别人看得。

而今清明十五,都要去扫墓,被别有用心的人言语刻薄了多少次,被说成白眼狼,不还是一如既往,十年如一日地替容父扫墓烧纸,样样不假他手。

可偏偏老父尸骨未寒就与准弟媳抢夺财产,而且还是连根拔起丝毫不留情面地折断了苏以荷与容家的渊源的也是他。

可万一,万一死去的是容远呢?

这是容渊将容家企业据为己有的最佳时机,这样想,似乎合情理了些。

但是秦翊片刻便推翻了自己对容渊的揣摩,几个后辈里,容渊最年长,做事一向沉稳,不会做出这么多董事会股东质疑,让容家气氛的事情,被冷眼旁观的人抓住机会兴风作浪。

要抢夺也是该热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地就让一切纳入囊中。

何况当时容家集团差点陷入崩溃,股票大跌,连操纵股票的大卖家以及早就对容氏企业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都怕被拖垮都迟迟不敢收购。

秦翊有时候真想直接捞着容渊问个清楚。

可是容渊那样打死蹦不出一个字儿的脾性还有捉摸不透的心思,离得远一些好。

否则一个不对头,可能真的要那秦家开刷了,他还想和笑笑就这么一辈子过着安稳日子呢。

秦翊揉了揉太阳穴,真的去了,容渊怕也是会说,当时你没在么。

可是容恒的孪生弟弟容远,不是也一并受了重伤了,只是太快地被卓家封闭了消息。

狸猫换太子秦翊那时脑海里一直重复这个词语。

秦翊心里突突地跳着,虽然疑惑一大推扯不清,却还是因为这个微小的可能,从年关到夏初,兴奋了许久。

容恒,真的是你该多好。

哪怕失去了记忆,也是真真切切地活着。

可是又是失忆让秦翊迷惑起来,不知道失去记忆发的人会不会一道变了性格。

这个人,是容恒,还是容远?

车窗外吹着明快的风,秦翊的疑惑钝重。

眼下是有了机会了,秦翊眼神里还是笑着余光撇到后视镜中坐在后座小憩的男人,心思百转。

但愿我没有猜错。

容恒的脚趾头,可是有些不一样的。经常被潭缪晨取笑的残缺,其实也就是恰恰小拇指和四拇指一般长短的。

这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第一件事情,理当是他尽地主之谊,接风洗尘。

秦翊开着车子,没有去宾馆直接向大浪淘沙开去。

zoe没有异议,飞机上坐得困顿了,正好去放松一下。

男人,在吃喝玩乐的时候并无太多的争执,总是心照不宣的。

秦翊突然生出这么一个念头,不知zoe是否真的被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给打磨得云淡风轻,怎么两年里,没有提到身边有没有女人呢。

其实,若他是容恒,与苏以荷在混到一起,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可是风险太大,秦翊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的zoe指不定爱那个类型的女人,要是,也喜欢路小北那样的白痴,或是像笑笑一样的秦翊没有继续想下去。

容渊不就是栽了,他不也就这样败了。

容恒和苏以荷,到底是谁也拿不下谁啊。

两败俱伤。

而且卓家也不会放任现在的zoe同苏以荷厮混的。

那时候是容家,现在又是卓家。

都罢了,不在一起,就哪一家都没有罪过。

可是,秦翊还是想象不出来,像zoe这样日理万机讳莫如深一直安静的人。生理问题到底如何解决的。二十八九的大男人,不可能不开荤。

送个女人到zoe面前,不知道他反应如何。

秦翊嘴角一抹戏谑的光芒闪过,倒也是个好方法。

容恒向来洁癖得很。

黑色轿车车子一路行驶,载着即将揭开的疑惑,急急奔驰。

容恒,可是秦翊这辈子最大的挫败,心思用尽也拗不过的固执。

若是依旧有血有肉地活着,不认我这个兄弟也好,生意伙伴也好,也就知足了。

苏以荷,就在你不知道的天空下和你的骨肉安稳地历经流年,我代为怜惜,早日解开她的结,两人各自成家过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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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翊忍着放着老婆独自一人在家的担忧,在大浪淘沙里过了从天堂跌入地狱的一夜。

烟雾缠绕着盘旋,紧紧地抵着藏青色的天花板。

想着过往,烟蒂一根根地扎满了烟灰缸。

十二小时以前,还怀着满腹的希冀的。

被zoe渐次毁灭。

zoe是完好无损的,连旧时打架落下的疤痕都没有。

疤痕可以除去,指头却是不可以接上的。

猜错了么

容恒有洁癖的当兵的时候不知道挨了多少训斥,不还是为了容父咬牙掰断了自己的坚持,跟大伙儿一起挤着用狭小潮湿的浴室,一起住一到夏天就飘散着酸菜霉味的宿舍。

zoe面不改色地就同意了秦翊,去公共浴池泡澡,虽然比外头的要豪华洁净许多,总归依着以前容恒的性子,绝对不会就这样安然接受的。

脚趾,完好无损,修长优美。

秦翊一下一下看着对面墙壁上摆动的钟表,八点十五分。

送进去的女人,百分之百的尤物,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来。

指针转动一下,秦翊的心里就凉了一分。

应该就不是了,呵是太想念容恒那小子所以心生妄想了。

这zoe,无论是不是容恒,倒也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容恒的弟弟,虽然接触不深,但毕竟也是容恒生前的一个心结啊。

只不过,这小子到底多久没有开荤了,一夜到亮都不停歇么?

秦翊上了夜间起床的几次都看见,隔壁印花的天窗上,晕黄的灯光一直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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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疯癫(捉虫+小修)

(苏以荷挣扎着摆脱关玥,捂着耳朵痛苦而盲目地循着空隙就躲避,从沙发上一路逃串,头磕到桌脚上生猛地响,嘴里发出小兽一样嘶哑的困叫)

首都还是那个首都,一层不变的蓝天和白云。zoe游历了许多北京里古典悠久历史遗迹。

这里,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气息。

和意大利全然不一样的老北京的风情,历史的气息浓厚的如同化不开的糖浆,在高楼大厦,古栋画廊之间填充。

还是2002年春天的时候,容恒难得有情调突然之间开了窍一样拉着苏以荷悠闲地逛起了北京名胜。

从颐和园故宫到八达岭长城。

颐和园,容恒终于学会体贴拥着苏以荷爬万寿山,可以在林荫深处偷偷轻吻……他穿着帝王的黄袍,她穿戴着妃子的凤冠霞帔,两人合下灿烂的影子……

八达岭,容恒固执地背着苏以荷,一直一直爬到好汉坡,在大石头旁边露出清雅明艳的笑,猪八戒背高小姐上高老庄,我如今也算背着苏小姐爬长城了,我就是猪八戒,你也得忍着。

苏以荷背过头就翻白眼,心里叨咕,你比猪八戒还不如,不知道长城是用来爬的么。

可皇帝是唐明皇,妃子是杨贵妃,猪八戒最终不还是披上了袈裟,哪里还记得高老庄里拜过天地的高小姐。

如今的zoe也记不得了,这个喧闹的北京里,自己踏下的足迹。像一个完全的外地人,在异地的风光无限背景中踽踽独行。

秦翊失去了揣测的心思,除了看到那张找不出分辨的脸,每每感觉不自在外,其他的尚且游刃有余,做起东道主,总是让人觉得舒服而温和的。

章笑听说那人真的是来北京了,耐不住好奇心要出来,却被秦翊呵斥住了,再有一个月就该临盆了,自是容不得她胡闹。

章笑闹腾急了,上蹿下跳的,秦翊看着她猴急的样子担忧,终于安抚了一下,“不是他,我确认过。”

章笑信了,美美地呆在家里学习十字绣,暂时做回了贤妻良母。

游玩了三四天,zoe同秦翊愉快拜别之后,就飞回f市区。

不过是游玩,饱了眼福,放松了神经,对于首都这几日飘忽的回忆就那么淡淡的,少了一种落地生根的味道,被时间推挤着远去。

首都的气息,统统没有留下,首都的过往,也统统没有带走

周三傍晚,凉爽的风和夏日里未散尽的余热抵抗者,僵持着。

坐在车里也感觉非常清凉舒爽。红黄蓝绿的街灯被行驶的车在视线里拉扯成一条流光溢彩的线,灯火明艳的夜景一直冲击着视觉。

苏以荷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儿子宅在家里,这个时候往往陪着容忻读老师留下来的拼音字母背诵,或者一点点耐心地教儿子数数时怎样不从49直接念道20无限多次循环都到不了50。

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偶尔带着小乖去吃他爱吃的**腿汉堡,去广场上玩一个个专为孩子们设置的小游戏,打老鼠,射击,套圈圈。

小乖小时候会经常问,妈妈,为什么我们是两个人,别人都是三个人。

而苏以荷往往是看着小乖眼神模糊了一会,才蹲□子捏捏儿子肉呼呼的小脸笑得明艳,两个人多好啊,两个就没有别的人和小乖抢妈妈啊。

小乖抱着妈妈,蹭在怀里摩挲,懵懂地感觉很有道理,妈妈是他一个人的呀。

苏以荷说着说着就会不期然地想象出,容恒的扭脾气,指不定会和儿子扛上。容恒的小孩子脾气,她到底是该偏袒哪一个。

而后,苏以荷便安慰小乖一样安慰自己,两个人也好。

转眼便看见骑在父亲肩头高高地拉着妈妈的手的孩子,苏以荷侧过身挡住了容忻的视线。

两个人,究竟哪里好来着。

后来渐渐懂事了些,小乖才知道,少了的那个人,是一个叫爸爸的生物。

妈妈是先有爸爸,才有他的。

*~*~*~*~*~*~*~*~*~*~*~*~*~*~*~*

苏以荷开着车,关玥一直在旁边不停地说,完全和上班时严肃认真的精神科大夫两个面目,走出医院的门,就成了十足的在内家庭主妇,在外快活小资的女人。

“嗯,最近熬夜了吧,看看我推荐的那家美容院,效果不错呵,看这脸蛋嫩的滴水,唉!年轻可真好啊。”

“不就比你小了三岁,我也是奔三就四的人了。”苏以荷嘟着嘴笑着扭头说,故意卖老。

章笑斜了苏以荷一眼,嘴角扯了扯,心里想,你装个什么老,我还等着看你梅开二度呢。

“一会儿再去买一套礼服,以荷你这头发一会儿全部挽起来,本来脸就小,都盖住半边脸了。”

关玥帮着拨开苏以荷快要挡住视线的长发,埋怨了一句。

苏以荷握着方向盘,脚抵着刹车不敢放松,注意前面的车辆,不时地转过头,而后不停地点头。

一下了班就跟着关玥马不停蹄地做这个那个的,收拾了一大通,像是要陪自家女儿相亲一样隆重。

苏以荷拂去疑惑,关玥不知道干过多少搭桥拉线的事,对她,尤其热衷。

倒是还没有放弃么,苏以荷不动声色任着关玥忙乎。

反正最后都逃脱不了一个苏以荷一贯的摇头坚决的表情。

苏以荷蹙眉看了眼眼前的歌舞升平。关玥早就混迹到舞池中,外人眼里那女子哪里像一个白衣大夫。

也亏得是杨先生出差了,她才敢这么潇洒快活。

舞会不噪杂,来得人莫不是西装革履,衣着大方。

金色雕花华丽繁复的的吊灯悬在舞池正中,简约大方的设施莫不金色铺陈,柔和灯光像是漂浮的雾气,若隐若现地为里头的晚礼服和西装做了暧昧柔和的剪切。

女人个个是婀娜袅袅的女人,男人亦是有头有脸一掷千金的男人。

苏以荷抿了一口葡萄红酒,细细的眉目纤长,坐在那里如同口感温和的dandy love,有股波士香草的馥郁,掺着奶油的甜美,再浓浓的灌上淡朗姆的迷醉,的确一佳酿。

可惜了被容恒就此坏了口感。

那种淡淡的温和,柔细的美,旁边的女人再模仿着酌酒轻饮,也学不来,嫉妒不来。

那可是为容恒历练出来的千杯不醉呀。

苏以荷瞥了一眼舞池中和不知名的男人共舞的女人。

款款周到的服务,丽丽别致的品味,f市甚是少有的高档舞会。

怪不得让关玥从上周挂念至今。

苏以荷一向不急不燥的性子,哪怕是让她在哪里坐上几个小时,也不会觉得真的无聊了去。

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关玥自己故意跑得远远的,把苏以荷一人放在狼窝里,瞥了一眼这里的男贵宾,个个有木有样,长得一板一眼,唔苏以荷你就不能有些情调么。

就不信你的那个容恒,真的天下无敌了。在你心里,真的是天下无敌的么。

我一个已婚的都跑来不顾脸面的厮混了,放下老脸才从我朋友哪里挪来的邀请函,可不是白白的让你来喝红酒的啊。

我这是何苦来哉。

肖邦的圆舞曲在高雅富丽的厅堂里被钢琴师演奏得逼真传神。钢琴演奏家眯着眼睛一副陶醉的表情。

宾客们迈开舞步,仿佛真的被音乐和华贵送来了波兰贵族该享有的高端雅趣。

衣裙香槟,美酒佳人,名媛佳丽在舒缓的气氛里或谈笑或慢舞,天仙一样勾得男人们心尖发颤。

关玥转了一个回旋,走着之字步,正对上苏以荷上头倚在柱子旁边端着一杯红酒的男人。

关玥首先是从笔直的裤脚往上看去的。

墨色的西装穿出线条分明的笔直和俊逸。

挺拔修长。

端着酒杯斜斜轻摇的姿态。

随意邪肆。

剑眉凤眸,斯文俊雅。

气场强大的不容忽视。

警惕性地看了一眼,果然旁边许多女人都瞄着垂涎。

强大的不动声色就让诸多女性同胞面色含春疑似发情的男人。

是个极品。

关玥眼睛眯了眯,瞄了瞄下边的苏以荷,再看看楼上修长隽俊的男子。

柔能克刚,无往不胜,关玥心里一个激动,就踏错了步子。

脚忽然被被舞伴生硬的皮鞋底部踩了一下,关玥疼得轻呼了一声,跟对方说了一声对不起,两人互相致歉的空当,再转眼,就没了男人的踪影。

苏以荷盯着灯光一会儿眼睛就闪得花了,扭头时不经意飘到了斜右方楼上的人,心里突突的一跳,闭上眼睛睁开眼再细看,瞳孔陡然放大,脑袋轰的一声一下子懵了,肖邦的圆舞曲全然被隔绝在耳膜之外,心跳剧烈的连带着神经都一并抽搐了,忽然之间,漫天里都是那人的音容笑貌,还有躺在棺材里僵硬如同面具的脸。

关玥转过脸,要找苏以荷时,立即尖声叫唤了出来,舞会里因为这一声不着调的叫喊,悠扬的舞步顿时迟滞下来,本还是恣意交谈的宾客,纷纷望向这里。

该是怎么形容那种钝痛。

苏以荷双手捂着脑袋极其痛苦的蜷缩在沙发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肩膀不停地抽搐抖动,像是一个突然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自闭症患者,对这世界充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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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玥赶快拨开面前的人,跑了过来,抱住苏以荷颤抖的身体,声音紧张中带着呵斥,“苏以荷,是幻觉,是幻觉!”

“啊——嗯嗯”苏以荷嘴里是不成调的嘶叫,痛苦极了的模样,知道有人靠近,手不停地抓挠自己,像是自残。

饶是关玥再大声,苏以荷像是根本就听不见,细致的眼睁得骇然,一会儿是容恒狼藉逃串,一会是他被警察追缉捉捕的场景,还有冬日里四处躲藏潜到医院里看着她的肚子,瘦削几乎要剜去苏以荷心头肉的脸上,初为人父的欣喜的表情。

急促的落差,苏以荷疼得无法呼吸

而后,画面陡转,生生定格,砰砰的声音残忍地穿过容恒的身子,笑容破碎的时候,吐着血顺着嘴角下流的刺目惊心的红,在空气了潮湿了,凝结了,死都未说完的一句——“苏以荷我不”

“苏以荷,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说过爱你吧,那是可怜你,听到没有,就你死心眼地当真了。自以为是。”

“从现在开始,容家与你,容恒与你,再无瓜葛!”

三个月之前,苏以荷跪在地上求他带她走的时候,容恒也是这样说的,三个月之后的见面,话语未完的重复,成了苏以荷此生难逃的噩梦。

就连关玥都不知晓的,被苏以荷生生避开了不说那样钝痛的场面。

苏以荷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三个月之前的种种,那个夜晚之前的种种,像是幽灵一样粘滞在满眼的空气里,咬牙切齿地悔恨自己的不争气和放不下。

苏以荷你死掉才好,死了就不会感觉痛了!

死了才好,为什么他还苦苦寻觅着来,为了毫不起眼的怜惜,搭上了命啊!!

苏以荷,你死了最好!!!

“你放开手听我说,那是幻觉!以荷,以荷!苏以荷你清醒点!你还有容忻啊,小乖在家等着你回去,苏以荷你要坚持住!!”关玥大声呼叫,顾不上这里是几星级会馆什么档次的聚会,泼了命地叫喊,将苏以荷的手臂都掐红了,还是紧紧地躲避,像是突然被放进了绝地的挣扎。

她知道这是苏以荷犯病的征兆,一次比一次严重得难以唤醒。

先是畏缩惧怕的嘶叫,而后自我残害,许许多多多的患者都是忍受不了心理上的折磨,悄无声息地绝望之后选择轻生。

开始的一年里犯过两次,后来苏以荷拼命地吃药,大把大把的药丸,一针一针的镇定剂。

苏以荷怕。

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

决不能让孩子还未来得急长大,就有一个住在精神病院的母亲。

公司里,遮遮掩掩,生活中,磕磕盼盼。

就怕万一失控被送进精神病院。

为了容忻忍气吞声的过活。

这两年稳定了些,关玥才劝着苏以荷减少了剂量,开始慢慢正常地生活。

这才刚刚过了几天平静的生活啊。

关玥不止一次地望着苏以荷兀自坚强的模样抹眼泪儿。

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怎么命运如此的偏颇。

苏以荷挣扎着摆脱关玥,捂着耳朵痛苦而盲目地循着空隙就躲避,从沙发上一路逃串,头磕到桌脚上生猛地响,嘴里发出小兽一样嘶哑的困叫,看见桌子立马就躲了进去,把头紧紧地抱住像是小蛇一样蜷缩在桌腿旁边,身上的衣服早就乱得不成样子,头发散乱下来,把娇小的脸衬托出泛着苍白的惊恐。

大厅里的宾客看着这种情况,皱眉讶异之余立马远离开了,那个女人疯了。

关玥看着苏以荷疯癫的样子心都揪了起来。

苏以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不该以为你病情稳定了就不怕这种宴会了。

关玥身上被苏以荷踢打得生疼狼狈,冷眼旁观的人却没有一人上来帮忙。

谁都怕被桌子下面的疯女人误伤或者踢打而丢了脸面。

有的人甚至不觉得偷税漏税是什么大事,反而会极其迅速富有联想地想到 疯子杀人不犯罪的法令条条,从而退避三舍,望之生畏。

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这种宴会,怎么让一个疯子混进来了。

身份尊贵的宾客唏嘘着,议论纷纷,顾脸面的尚且不做声,脾气大的主儿看着这场面混乱,极度不悦地挥袖就走。

毛躁的暴发户也怒骂了一声“怎么贵宾邀请函都发到这种人手里了,我们和一个疯子等同了么?!!***,怎么搞的熊事!”

穿着光鲜的女人们离着远远的,不悦这疯女人坏了她们的好事,话里根根倒刺,涂着丹寇的手指,像是蜇人的锋芒,对着桌子下面的女人指指点点,扯着尖细的嗓音呵呵地娇笑。

“是个疯子以为披了个布就能来勾引男人了么,呵这会儿怕是看花了眼了,没见过这么多事业有成的多金男人,一个激动,控制不住情绪就原形毕露了呀。啧啧看也就不是个享福的短命样儿,来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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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心疼

所有的微小相守的可能都被命运渐次否定。

我走投无路,也无力奔走。

困顿在往事设定的局里,细数云卷云舒。

只为你,画地为牢

悠扬的钢琴声截然而止,沸腾凌乱的声音显得尤其的突兀刺耳。

好像被高尚奢侈的外衣包装下丑陋的躯干蓦然被窥见。

方才发完牢骚的女人余音还未散尽,看着旁边男人投来的目光,瞬间丑得无地自容。

对前面发疯的女人更加憎恨唾弃,扭着腰洋装不屑地出门时,故意跟保安使了耳语。

zoe捏住酒杯的指骨泛白,看着楼下大厅下面的狼狈场面,薄唇紧抿成一条削薄的线,脸上静谧得琢磨不出情绪。

旁边的四十多岁中年人皱出满脸的不悦,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向zoe讨好地陪着笑。

zoe勾起嘴角,扬了扬手上的酒杯,抿唇笑了“庞老板的舞会真是别开生面。干杯”

话语听不出褒贬,一句毫无起伏的陈述。

中年人眯了眯眼,心中一凛,royalking的总裁,果然是如传闻中一样,难以揣测。

心里头,却是极其乐意干下这一杯酒,脸上的得意和狡黠被深厚的皱纹恰到好处的夹住,于是一副市侩的模样就现露了出来。

在zoe眼角的余光里,显得不伦不类。

看着深红色的液体被zoe毫无保留地吞入,咽下。

心中的不着边的担忧也跟着放下了。

两个保镖被支走,居然还能这么是一副神色镇定,波澜不惊的样子。

哼哼庞老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楼下。

商场里yīn险狡诈里摸爬打滚见惯了世面的人,面无一丝异样表情地,喝着红酒看着这一出闹剧。

困叫的尖细的声音里抖动着无助惊慌的绝望。

女人的癫狂微不足道得像是水面上突起的一个微小透明的气泡。

啪地一声,在寒风里悄无声息地破裂了。

只有自己切身体会过,与空气撞击时粉身碎骨的疼。

哭泣苍白的脸,被灯光妖异地放大,放逐。

谁看见,谁哀伤。

庞老板转过身,颇为谦虚地虚假,呵呵地笑着,“哪里哪里,也算是为总裁的光临临时助助兴,是个半路杀出来的惊喜啊。”

zoe扬起了唇,眸中的笑意未达眼角,侧了身,点点头“唔,算是有惊又有喜,不过,江老板这点惊喜,可是填不饱我的胃。”zoe看了江老板一眼,仰首喝尽杯中殷红的液体。

“我向来不擅长随性而发的,还是原来的三十个百分点不变。”清冷的声音含着一丝慵在喧闹的上方消失。

zoe将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放在江老板面前下巴前的台面上,铿地一声,收回了手。指了指楼下,勾起嘴角,留下一个斯文俊雅的笑,转身便走开了。

庞老板见zoe下了楼,在胸腔里闷哼了一声,深陷的眼里闪着yīn鸷的光,强龙压不过地头蛇,zoe,你不是想全身而退么?

f市里还没有我不敢动的人。

敢收购我的场子,让老子吃哑巴亏。

老子就能让你窝囊地身败名裂,中国这一遭,就让你有来无回,做个丧家之犬。

zoe步入混乱噪杂的舞池,旁边使劲叫唤拉扯着的女人被桌子上晃动砸下来的酒杯擦破了额头,被两名保安强硬地拉了出去,剩下的几名保安正蛮力地桎梏着失控的女人,将她的手脚死死地摁住,旁边的大厅经理正对着手机,焦急大声地催促着。

“那女人正在这里胡闹伤人,彻底扰乱了舞会的秩序,我们许多的客户都不满扫兴而归,同志你们快些给带走,是个精神失常的女人!我百分之百确定。”

zoe抿住嘴角,人群里看着被几个男人蛮力压着的女人,嘴里一声一声的嘶叫,嗓子已经沙哑如同吞了沙子一样摩擦刺刮喉咙。

看了一眼打电话的男人,zoe弹了弹袖口,一幅看客的姿态,眼睛盯着保安紧掐着苏以荷的手,起了清冷的雾气。

楼上的目光紧紧地黏在背上,zoe只是斜斜地靠在一旁的柱子旁,手里把玩着舞会用的面谱。

女人嘶叫的声音一下一下刺激着心尖。

才几日光景。

那时的狼狈焦急,今日的癫狂。

完全看不出一点温和柔美的原貌。

却总是,轻而易举地捕获住他的目光,然后,滑下重重的一道痕迹。

zoe抿着唇忍住,眼里泛着复杂的情绪。

脑中清楚地记得,短暂一刻里本是随意遥望的眸光相对。

看着女人渐次呆住,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的瞬间凝结的空气里承载不住的浓烈情感,而后排山倒海地冲破了所有的理智。

悲戚的眸光。

仿佛前世里被遗弃的情人的控诉。

有种疑惑一直盘旋在脑海里。

难道,是故人么?

女人拼命的挣扎,牙齿咬上了保安的手,而后被重重地甩了过去,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脸。

zoe瞳孔收缩了一下,拳头紧紧地捏住。

毫无预警地,为女人,心疼了。

呵随后想了想,zoe摇了摇头。

看着确实是个疯癫的人。

可是某种情绪,偏偏就被这样的激烈偏执牵引了出来。

明明那日那么强自镇定地找孩子,隐藏在眸光中欣喜,鞠躬致谢恨不得给保安跪下的朴素。

明明是那么让人心里温暖动容的一个母亲。

怎么会,怎么能,以这么揪心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zoe,中文名字容远,失忆之前,却似乎没有与这种已婚的女人有过什么交集。

会是故人么?

zoe靠在那里,注意周遭的人手,听着经理报警的声音,嘴角勾起,状似更加悠闲了起来。

瞥了一眼旁边看热闹一样围观的人,都是人模人样的看客。

有的看着她,有的看着他。

zoe的目光里盛装不住周围的噪杂,只是低了头,圆润的指尖一圈一圈地在深色修罗的面谱上刮着。

不看,便不会心疼了。

只是哭泣喘息的声音,越加的清晰,震荡得耳膜都发疼。

几分钟的功夫,不得不佩服大堂经理办事的迅速,矮胖机灵的男人冲着警察点头哈腰的姿态,指着场子里的女人。

不知道被经理描述成怎样的疯癫,竟引来了五六名的警察。

当然越多越好,zoe不动神色地看着,等待,指尖不停地摩挲。

一名警察看了眼确实是疯了的女人,被死死地按住,心里酸了一下,叹了口气,冲着人群里大吼了一声,“有谁认识当事人!”

人群里指指点点就是没有人上前。

“病人状态不稳,我们需要了解病人身份,必须赶快送往医院,没有人认识,怎么会被邀请,谁认识这个女同志!”

没人应答。

没人注意到靠近角落的人群里一个女人放下架在胸前的手,看了眼旁边刚刚搭讪好的男人,欲言又止,忍住了没动。

心里却极其肯定,那是苏以荷!

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上了妆,比平时艳丽柔美了许多。

实在是没想到啊。

玮扬的财务经理,崔琰的得意助手,是个疯子。

呵呵

女人眼巴巴地看着好戏上演的场景,摸了摸手机。

今天我心情好,就不揭你的底,哼哼

想着女人侧着头看着前方的疯子,依偎着身边有钱的男人,更近了些。

民警以为是没人站出来了,转过身招呼其他几个人拉住还挣扎的女人,就准备出去。

“警察同志,抱歉,我去洗手间了。她是我家属。”

zoe从人群后方绕过来,有些焦急的模样。

民警仰了头看,皱眉道,“一个大男人,搞什么,你媳妇有病还带着来参加这种宴会,马上送去医院!”

“抱歉,扫了大家的兴,今晚我请客。我带着太太先出去了。”zoe皱了皱眉,向大厅里的人致意之后,zoe掏出一张卡塞给大堂经理。

你的男人在哪里,干什么让你这样狼狈。zoe心里有些微微的恼怒。

大堂经理看了眼,马上乐呵乐呵地到警察那里填写备案记录了。

zoe上前,一把抱住苏以荷,困得紧紧的,任她在怀里扑腾,手肘撞得肋骨生疼也不动颜色死死地圈住。

zoe侧身,瞥见楼上惊坐起来的庞老板,望见那人惊愕气急的表情,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民警点了点头跟着后头出来了。

啪!啪!啪!

“妈的!扇死你,让你报120,你***整来了110!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哥我不知道是。”

砰!

不明状况的经理被踹倒在门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庞老板踢出去了。

“你一个人行么?”警察看着女人还一直激烈地挣扎。

zoe一只手搂抱着,把苏以荷紧紧地摁在胸前两只手分开,防止她得了空隙自己挠伤了自己。

“我太太闹得厉害,麻烦几位了。”zoe故作为难状,随即瞥见会馆里跟着出来的几个汉子,眸光深冷。

“嗯,这个病人病情很严重,放在家里能照顾好么,一个大男人也要工作,若是再跟今天这样,还不如送去精神病医院治疗得好。你看看这身上的伤。”

zoe瞥见苏以荷还在挣扎着手上被捏出的淤痕,神色变了一下,抿着唇未说话。

民警自觉说得不对,住了口。

毕竟进了精神病院,照顾再好。也不能万无一失,哪里有家人陪着的好。

进去了,不疯也得疯的,出来可就难了。

最终不是被别的病人伤了,就是自己

进去了,也就彻底的成疯子了。

zoe看着苏以荷身上的伤痕,都是崭新的,心疼之余又稍稍缓和了一下,还好你男人没有真的就把你送到那种地方

偏执重型精神病。

间歇性发作。

伴有恐慌和自毁倾向。

敏感而易受刺激。

zoe看着苏以荷被医疗机械固定住,狠命挣扎不能动弹,医生的针管尖尖地就扎了下去。女人身上抖动的抽搐一般。

医生准备再打一针,被zoe上前拦住了。

“可以了。病人还有意识。”

“病人犯病比较厉害,一针剂量不够。”

“我会好好看着。”zoe坚持,双目如潭。

医生只好作罢。zoe上前,看苏以荷躺在病床上很乖巧地缩了起来,身上颤抖缓慢了下来,像蜷缩的婴儿,牢牢地护住自己的身体。

注下镇静催眠剂发挥了作用,苏以荷渐渐地安稳了下来,呆滞了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zoe被医生叮嘱加训斥,言语了一通之后,横抱着苏以荷出去,捋顺了她的头发,放平躺在后座上,盖上了西装外套。

车一启动就飞速地开往宾馆,绕了许多的弯路,才终于甩掉了那些后头跟着不死心的人。

zoe憋出了满脸的燥热,密密的汗珠湿了额前的碎发。

停车时一个不稳,滑出好大一截距离,轮胎刮着地面刺耳地响起。

拿起手机拨了号。

“andrea,i had been doped.shots of drug use .yestake a prostitute come on over! ”

“but how are you "

“now i also can kang on .i-m in the hotel .”

“that bastard! boss you insist on it, i will come immediately!”



——andrea 我被下药了,烈性的迷情药,是的,带一个妓女过来马上

——你如何了?

——现在能扛住,我已在宾馆.

——那帮杂种! 老板坚持一下,我马上过来。)

zoe忍着小腹腾升起燥乱的气息,虽然面色沉静,耳侧的细发却早已汗湿了。

抱起还睡着的苏以荷,新开了一间房,在柜台小姐暧昧十足的目光中上路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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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荷以荒唐(一更)

电梯缓缓地上升,午夜里朦胧的情绪拔节而出,昏黄的灯光爬满了重叠的身影,绕着些许暧昧宠溺地打了一个弯,不忍心把仅存的细小的牵畔扯成光亮下的空冷的实物,就那么似有若无地酝酿着也好,升腾着也好,总之,那藕断丝连的念想是穿越了多少个午夜的梦回,再次在渺小一隅的际遇里缠绕上了。

就此,两个灵魂开始了绵密紧致的纠缠,他们煎熬着,困顿着。

苏以荷睡得极其不稳,在zeo怀里像是哭后的余音,不时地长长地抽泣一声,被抱起来的时候,毫无安全感地抓住了zoe的衬衫,脸上尽是干涸的泪痕,额角和手臂上爬满了凌乱的淤青和刮伤。

覆在胸前的脸热热地贴着仅隔着一层衣物的皮肤,这样无害的像个孩子,泪水黏湿的睫毛像落水的天鹅湿了的羽翼,灯光下折射出歇斯底里之后的安静,安静柔美的脸冲出狼狈的枷锁,细致的眉眼,挺翘的鼻梁,嫣红小巧的唇里睡觉时露出细细的两颗牙齿。

那细眸温润的容颜像是一朵穿越千年的荷花,滴滴答答地落着多年以前的雨水,娇艳色竟是蒙了雾一般的凄美…

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个女儿,是心头上一块硬生生撕扯下来的肉,足以让zoe有种倾尽所有去怜惜的冲动。

是否,薄薄的一层爱怜还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紧紧地附在心上,从此有了重量。

怎么会有,只一眼,就会想要揉进心坎里的女人。

zoe走着就加快了脚步,移开目光时,心里莫名地怅然冲刺着难耐的胀痛。

可惜是遇见的晚了。

无论做母亲,做女人,都让人疼。

究竟是像个怜疼的孩子。

这样想着出神的时候,zoe手紧了紧,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几乎有些控制不住手下的力道,微微捏疼了苏以荷的纤细的腰,苏以荷吃痛了一下,睫毛颤了颤,身上扭动了几下才觉得好受了些,嘴里哼哼唧唧地好像做恶梦一样,细看去眼珠子顶着薄薄的眼皮儿不停地在眼眶里颤动,确实睡得不安稳。

zoe掏出了门卡,抱着苏以荷,将她的头放在肩上才腾出右手,对着房门刷了一下,静谧的走廊内可以清晰地听见,男人急促却在极力地压制着的喘息和钝重的关门声。

zoe把苏以荷抱进卧室,放在床上,正准备去捞开被子给苏以荷盖上,腋下的衣服一紧,无奈地看了眼腋下苏以荷的手,死死地拽着白色衬衣,衣服被拽出的深深皱褶一直延伸到腰侧。

细细的手指隔着光滑的布料刺得皮肤酥麻。

zoe俯着身子想轻轻地掰开苏以荷的手,却被她扭了一□子,zoe那时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半趴下的身躯被苏以荷一抓,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苏以荷的身上。

shit!

zoe嘴里低吼了一声,额头上的汗珠砸在了苏以荷的脖颈处。

细致的身躯,朦胧感触下窈窕的曲线,身下的柔软像是一条导火索,刷地点燃了zoe本来就费力极力忍住的□,空气就像是一下子被针尖刺破,噗的一声卷走暧昧仓皇而逃。清隽俊逸的脸上已是红晕的一片,青筋在额角暴起,药效猛烈地要让人发狂了。

zoe双睫颤抖,很小心地悠悠喘着气吐出,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身上脸上细细密密布满了汗珠,细密的像是被欲望蒸发到肌肤上,筋脉喷薄忍受着欲火的煎熬。

早在跟那帮警察出来的时候,怀里的女人不安分地扭动,他就感觉到了些微的燥热。

那时显然庞老板不死心,定是以为他中途会撑不住。

zoe心里沉沉地闷哼了一声。

原以为不过是一些增加情趣的东西,现在看来,zoe咬牙随着小腹翻腾的燥热结结实实地闷哼了一记,那庞老板是想彻底地将他往死里整了。

有时候,女人确实可以让男人身败名裂。

却可惜了你庞老板手里的女人哪个有那个能耐祸国殃民误商鞅。

许是舞会开始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遣走了连那老家伙自己都心里痒痒的妖娆美人,所以才让他不敢大意地下猛药。

要是女人都要你来施舍,我也就不配强压你一头。

欺负royalking的光明正大,所以想彻底地连带着总裁一并抹黑,来个擒贼先擒王?

哼还是你当真不知,royalking是如何起家的。

zoe撑起身子,重重的喘息了几下,咽了咽喉咙里的干燥,抽出苏以荷险些被他压得扭坏的手腕,撑起身子,这一次竟然很轻松地就掰开了。

zoe微微松了口气,抬起头,明明不算明亮的光线下,心里隐隐震颤了一下,开始了短暂而漫长的寂静地对望。

面前的那一双夜色里精巧如同玛瑙的黑眸。

不动声色眨也不眨直直地看着他。

两人的呼吸静谧地糅合在在十几厘米的空间里,彼此融合,交换缠绕。

还是那样的眼神。

让人可以一瞬间跌落至凄哀困顿地无法喘息的深情。

这样地望着他。

夹杂着浓烈的可以让人窒息的感情,暗黑的夜色里这样脉脉的看着,一种痛楚生生地让他顿住了,狼狈地汗流浃背任凭她打量了个彻底。

“乖,睡下。”zoe忍住不适,极力调和了嗓音不吓着她,不自禁地安慰的话语。

那时,脑海里亲密的词语就这样预备好了一样蹦了出来,声音由于□出奇得嘶哑。

男人的嗓音轻柔低哑,很好听,很熟悉,带清浅的磁性和些微的温柔低低地穿透梦境。

苏以荷急速喘息了几下,呼吸喷薄在对面男人的脸上,不甚光明的环境里,苏以荷像是千万年未见一样地想念,死死地看着面前触得心尖发疼的棱角。

男人抽开手想要拉上被子,苏以荷喘息急促,鼻尖呼出细腻女性的气息顶着男人敏感的神经,苏以荷喉咙沙哑地呜咽了一声,疯了一样倏地抓住了男人的手,猛然坐起,而后,怕是惊走了面前的人,双手小心翼翼略带颤抖地摸索上男人英俊的轮廓,从额角,到眉眼,指腹轻轻地跨过俊挺的鼻梁,然后哇地一声,像是呜咽的小兽,满含委屈地嘶哑着嗓子,一下子抱住了zoe,头埋在他的胸前,纤细的胳膊似乎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道,死死地困住他,不肯放松。

你终于,可以让我好好地这么端详,能这么真实地拥抱了。

几千个午夜梦回,我都希冀,你能真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呀。

不都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我想了这么多年,沉睡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才盼来了独独这么一回。

怎么忍心放手。

怎么舍得

这么真实的,衣服下灼热的体温和头顶上粗重的呼吸。

真实得让人心都抽搐。

苏以荷咬着唇,借助刺痛的感觉忍住因打了药剂昏沉嗜睡的脑袋,紧紧的拥抱加深了身上细小的刺痛,苏以荷还是用力抱着,紧抱着,怕一个闪神,容恒又跑了。

他多别扭,说不见就真的防贼一样从此不让她看见的。

他多倔强,说狠心,就可以真的狠心一句话都不说,从此不理她了。

也只有,她每每卑微地求全,才能不委屈了他,也不折磨了她。

爱情,这么简单的你情我愿,这么简单的幸福,为什么,偏偏让命运参了一脚,让泪水湿了愿景美好的前程。

人在一起的时候,心是四分五裂的。

心在一起的时候,又偏偏谁都伤了,痛了。

于是悲伤变成了两份,每一缕都疼得无法呼吸。

仿佛,依着他,顺着他,宠着他,就是呼吸一样的本能。

只有酸涩的时候,她才会紧紧地闭住口鼻,拒绝空气,拒绝呼吸。

却往往,憋坏了的,还是她自己。

爱情,真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成了无可奈何。

被他爱了,也只是淡淡的欢喜,不敢展颜,不敢炫耀,小心翼翼地沉眸浅笑。

被他推远,以为真的能放弃无所谓了,时光突然就断裂开来,把yīn暗和光明掺杂的生活残忍地撕开,血淋淋地伤口摆在面前,他们,其实早就无路可退了。

我们的爱,陷入绝境。

你的好与坏,都融在空气里。

多眷恋呼吸,就多爱你。

女人就这么密密实实地扑了上来,zoe心里抽痛了一下,被抱得紧密得快要炸出胸腔里的空气。

细细的手腕抓住后背的衣服,以无比惶恐的力度。

指甲细细的刺痛了皮肤,微疼的刺激瞬间让□泄了闸的洪水一样推挤着心里浓厚的怜爱。

那时,zoe心中的隐约的渴望终于还正朦胧地当头,就硬生生地冲破了理智。

拥抱,亲吻,仿佛一切都是该这么自然地发生,比什么都自然而不堪压抑。

越忍耐,越心痛,就越渴望。

那时,zoe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怀里的女人,是祸国殃民的妖精。

笨拙的哭闹,最直接的拥抱,不用摇摆袅娜轻丝薄衫地款款诱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推不开了。

他zoe,终是也遇上了一个惑人的胚子。

黑暗卷席了大半个明灭的屋子,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胸前的细微的哭泣,感受到热烫的泪水如何慢慢地浸透棉质的衬衣,而后钻进肌肤里,一起捂热了他的血液。

那一刻,所有的理智和思量全都蒸发了,像是泼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的清水,沥青的原色如同爬行的蝼蚁群缓慢却明晰地覆盖了所有,水渍一概不留。

zoe喘着气,历时长久的美人盈抱在怀的忍耐让捏着被角手指全然泛白,像是情人亲昵地触碰。

没有迟疑的吻,从哪里开始,用怎样的力度,如何依偎的姿势。全然的本能般的熟悉。

那时,zoe只晓得,怀里的女人就是要这样一丝不苟地去爱,去疼的。

宠溺地亲吻她温软乌黑的发丝,双手覆上纤细的背脊,缓而轻地顺着蝴蝶骨和背脊凹下的优美的线条抚摸安慰,而后一种隐约熟悉的方式,先是密密地搂紧了,感受姣好的柔软挺翘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吻上坚实的胸膛,抱得充实了,才缓缓地屈下了颀长的身子,粗重的气息便沿着小巧的耳垂喷洒。

zoe头上的汗一点点地蹭在了苏以荷耳侧的长发上,湿湿的气息从柔软白皙的肌肤上蔓延,如同朝阳瞬间急染红了的艳丽的彩霞,红痕绽开在男人削薄柔软的唇下,一点点的撕咬带着粗重的吻,密密麻麻地从细腻的耳垂蜿蜒到后颈而后粗喘中压抑不住的刺痛噬咬顺着柔和的脸廓一直蔓延到下颚。

被男人隐忍的温柔中略带粗重地吻着,苏以荷闭上了眼,敏感而柔弱地颤抖着身子,手掌摩挲着坚硬厚实的背,承受着他的热情和隐忍。

每一个动作都熟悉的让她想要哭出来。

可是明明,眼泪就从没有停息过

素年锦华,他们意映卿卿。

少年情怀总是羞于卿卿我我。

苏以荷面皮薄,每次被容恒清明深邃的眼看得害羞,很清楚那人的脾性必然要亲热一番的时候,往往乌龟一样埋着头在容恒的怀里窝着不起来的。

容恒也每每习惯了这样的扭捏,圈住她在怀里低低地笑,胸腔里温和有力的震动烫了苏以荷埋着的脸,红晕便像是油彩淡淡的晕开,嫣红了耳廓。

容恒一直细细的吻她的发,然后在她的喘息声中含住敏感细小的耳垂,闷闷地笑声夹扎着温热的气息就会清晰地从脖颈处传来,感受到他挺直的鼻尖刮着颈侧敏感的肌肤,带着湿热的吻一点点的顽固地盛开在洁白的肌肤上,容恒总是那么理所当然地爱她,在她迷乱的时候,就顺着下颚抬起头,毫不给她迟疑的机会就重重地吻下,连带着她急促的呼吸和窘迫,霸道而亲密的温柔,瞬间捕获了所有

苏以荷紧紧地抓住手里的衣服,小心翼翼感受着男人熟悉的动作,缓缓地抬起头,就这么顺应他,脸上的泪水和zoe的汗水混杂在一起,仿佛拥吻了无数次的熟稔,接着落下的熟悉到让人心痛的厚重有力的湿热,绵密的贴切的唇,怯怯地含入湿滑的柔软,炽热的唇舌里投入的情感和痴缠,席卷了一切明灭的天光。

整个宇宙都在沉睡,时间禁止,空气迟滞,穿越一切宇宙洪荒和时光流年的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融入了彼此。

zoe完全被□撩拨得失去了理智,亦或许,被女人突入而来的温柔魅惑了,吞没了。

乖巧的温柔如水一般,细小的舌尖温和的回应舐舔着他最敏感的神经,每一次吮吸都那么契合,想让他不顾所有狠狠地撕碎了她。

细密的吻蜿蜒,失去理智的男人如同吸血的鬼,噬咬着,揉捏着,紧紧地将女人扣在怀里,将身下的柔美尽数榨干。

苏以荷被重重地压在宽大的床上,沉到柔软的棉絮里,被有力的臂膀揽住,而后被热烫的肌肤密实厚重地覆盖。

他们的契合,连空气空气都是馥郁浓烈的舞蹈。愈燃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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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断章(二更)

作者有话要说:被警告鸟啊,小黄牌还是yīn魂不散地来了……被口口了……改成拼音,亲们凑合着看吧。

(容恒长长的睫毛,一直轻颤地盛开在她的眼里,紧闭着线条悠长的双眼,大衣领上黑色的羽绒在她的脖颈下扇动,像是雪地里走出来的天使。)

深夜里的迷失,如缨瑮。男人投入地吻着,女人万般柔情地含纳一切。舌齿纠缠,喉咙低着她尖细的下巴,将要溺死人的甜美尽数吮吸吞咽。

细密的吻,轻柔急切地蜿蜒,像一场饕餮盛宴,散满了洁白处偶有红痕还微微刺痛的肌肤。

苏以荷温柔地包容,忍受甜蜜中的痛楚,他的霸道,他的急切,统统都拥在怀里,用她的怯弱迎接男人的蛮横。

他的疯狂和失控,她接受的那么理所当然,丝毫不假辞色。

衣衫成了最累赘的繁琐,几经周折,凌乱了散开。

被褥被推挤到角落,就那么毫无遮挡地任凭直接的肌肤撕磨将温度升至顶峰。

黑色的发丝摩挲在胸前,神经被一阵阵的霸道狠猛的吻拉扯成紧绷的弦,一个撩拨,嗡的一声,躁动无所遁形,娇媚暗哑的嗓音是无法自抑的细微的哼唧,被深切撩拨了出来,迷糊中手指毫无目的地捕获了炽热的胸膛,攀上脉搏跳动的脖颈,紧致地绕成最原始最亲密的姿势。

包容地揽入他在胸前的喘息,承受着胀痛的缓缓挺进,深入。

被进入时,满满的充实和灼热的温度沿着神经末梢攀爬而上,苏以荷承受不了突然的充盈皱着细腻的眉呜咽了一声,手指攀爬cha进男人浓密的发,身下被重重地顶了一记,撕磨了几下就难耐了的男人,接二连三地失控,繁复猛烈的进入研磨,苏以荷瞬间没了思考的能力,脑海里迷糊眩晕着本能的羞怯,受不了猛烈lvdong缩到胸前的手,推攘着。

棉花的重量,轻盈的对抗,丝毫地阻碍不了,他喘着粗重呼吸低吼着不能自已的横冲直撞。

那样细微痛楚里夹杂莫大的欢愉,真切地让她记得每一个细节。

仿佛千万年前,他们就该这么相濡以沫,相拥缠绵。

男人的身躯结实有力,女人的细致窈窕柔弱。

正好的贴切,正好的咬合。

一场疯狂与□的迷失,真切地陷入了荒唐。

那样萤火充满的时刻,苏以荷想到了许许多多有着尖锐棱角的片段,甜的,忘乎所有,痛的,肝肠寸断。

片段

第一次牵手。

首都的圣诞,雪花悠悠飘洒的时候。

那么多的情人在街头欢笑,那么多的爱侣在路口私语。

他们在琳琅满目的店铺前拥挤的人流中并排着走,无声地走。

永远地一个温柔沉默,一个固执着冷。

王府井有一个教堂,圣诞里迷醉着冬日的夜景。

他们别扭地在一起。

一起走步行街,苏以荷狠狠地抽了一口凉气时,蓦然被捞住的指尖,紧密地缠绕住温热的肌肤。

苏以荷任他这样一前一后地牵着。

一起在转角的街道上买小吃,容恒懒懒地从来不伸手,全部苏以荷亲自地调好了全部,伺候大爷一样周到温柔。

一起在电影院里看电影,苏以荷总是,看着容恒强自撑着的萎靡的眼皮,偷偷地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瘦削的肩上,而后沉睡到人去楼空,管理员催促。

出来时,烟火弥漫,两人都楞住了。

那么多的年轻人,搂抱,接吻,挡在他们指骨相连并排走出的路口。

苏以荷从来没有觉得天上的烟火这样绚烂。

容恒指尖紧了一下,转过来,挡在她的面前,“苏以荷,我们那边走。”

苏以荷听话地转身。

走到校园里,紧握的手没有放下。

校园里的暧昧比街道上更加嚣张,都盛开在角落里。

容恒站在路灯悠长晕黄的光下,转过身。

“苏以荷,接吻吧。”

容恒长长的睫毛,一直轻颤地盛开在她的眼里,紧闭着线条悠长的双眼,大衣领上黑色的羽绒在她的脖颈下扇动,像是雪地里走出来的天使。

漫天烟火的时候,天使吻了她。笨拙地。

片段

第一次冲动地一起时.他的紧张和无措。

那时日上云天,苏以荷眯着眼睁开的时候,容恒已经端着米粥僵硬地坐着一旁。

苏以荷没看出来是什么情景。

他微微偏了头,冷俊的脸上晕红的表情,偏偏固执地冷着脸色问得生硬:“咳咳苏以荷,疼不疼?”

独独苏以荷起床时,是极其的迷糊,混沌了半响,思想还在迟滞,悠悠地摇头,“唔不疼你呢?”

苏以荷看到容恒下颚猛然抬起的窘迫,还没看清黑发下的低沉的眉眼,便感觉眼前黑了一下,容恒的手掌就满满地遮住了苏以荷努力睁着的跳动的眼睑,遮住了少年的情思。

看不到他的表情苏以荷刚刚沮丧了一下,疼想起了容恒的问题,瞬间扯起被子将自己连带容恒被子下的手遮了个彻彻底底。

怎么不疼那样的生涩的急切。

怎么开得了口,容恒你个真正的死人!!

等了许久许久,容恒手指下移,在她盈巧的下巴上狠狠地捏了一记。

“白痴苏以荷!出来吃饭!”

片段

她恐慌地躲着他的时候,她发疯地砸碎所有的回忆。

布偶,枕头,他的衣服,他送的模型,他画的丑得无与伦比的画框,当着他的面,狠狠地抛去所有,连同他呆滞绝望的神情。

一并地抛弃。

她惟独就狠心了这么一次,就把他永远地从面前推到了黄泉。

就那么一次,永远没有改正的机会,猝不及防的丢了心。

苏以荷无数次想,要是真有来过的机会,她宁愿永远不遇到他。

不遇见,我自左手佛陀,右手青葱。安稳两人的一生。

片段

她绝望时无预警地拨通的手机号,哭泣地呜咽尖细地嘶喊。

“阿恒我想你——”

于是他真的来了。

抛却了未婚待嫁的新娘。

抛却了锦绣的前程。

抛却了安稳的时日。

真的不远千里地来了,给苏以荷送了命。

所有的包容都成了刀子,捅杀了他。

片段

我都没有伤害你,谁敢伤害你!

苏以荷站在冰冷的墓地前诀别。

倾尽了所有,身败名裂,赴尽荣辱,也要还你清白的一生。

她爱的,是纯洁到骨子里的男人。

其他的人怎么能污浊了你,委屈你。

谁都不能!

片段

许许多多都已断在年轮里。

却固执地如同那人的脾性。

在苏以荷的记忆里永生。

*~*~*~*~*~*~*~*~*~*~*~*~*~*~*~*~*~*~*~*~*~*~*~*~*~*

一个多小时之后。

或许是甜蜜得来该有的惩罚。

女人累及安稳地睡了,窝在被角里,汗湿的发贴在胸前和后背,缩着身子被擦拭着也丝毫不反抗,随他摆至的倦懒模样。

zoe咬着牙细细的擦拭了她的全身,心里着实惊异自己的无法自持。

不是没有碰过女人,工作困顿之余也会有那么偶尔的放纵,却每每是了无情趣地收场作罢,越来越忽略那方面的需求。

北京会馆里上次秦翊不也是取笑他清心寡欲。

眼下红痕触目惊心,zoe头随着擦拭又是密密地一层汗,感觉又升腾起燥热的时候,转身就去浴室。

哪里是清心寡欲。

分明是欲求不满。

那燥热的由来是因为药物作怪,可是最终诱惑他丢却理智的

zoe看了眼弯曲着背脊露出细肩终于柔美上扬起嘴角的女人。

就是这该死的温柔!

破碎的温柔。

擦干净了她,他转身冲凉了多少次。

真的凭着药效一夜不停地要她,这样的娇弱,怎么受得了。

zoe心里不禁微微地发紧。

狠狠地骂了自己,这么轻易地就被这个还是半疯癫的女人迷惑了。

甚至这么苦痛地折磨自己,半上不下忍受着被全然挑起来的qingyu,倒是浅尝贪欢的惩罚,比春药还猛烈呵——。

也真的不想委屈她了。

让andrea买来的衣服整齐地放在床头,zoe关紧了卧室的门。

湿湿地头发没有来得急吹干,一阵风吹来,丝丝的凉意泛起,却丝毫扑灭不了身上蹿动的折磨,zoe靠在外厅落地窗一旁的墙壁上,牙关紧咬,静静地思量着,理不清的杂乱。

及时地止住了疯狂,低吼着在她体内爆发的时候,他真真切切地找回来些微的理智的时候。

女人嘶哑的嗓音,柔媚的shengying,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她茫然里扬着纤细优美如同天鹅的脖颈迷离□,嘶喊的一字一句,清晰而悠远,他终于听清那不是全然的无法压抑的shengying。

却原来,所有的破碎接连起来,全部都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阿恒阿恒——

一声一声,怜爱入骨

阿恒容恒。

她多爱那人。

打火机啪地一声夜里清脆地跳响,明灭颤动的蓝色烟火燃起了纷乱。

他竟然禽兽一般要了一个已婚的女人,还是理智模糊中半疯癫的女人。

牙齿咬上白色的烟蒂,用尽了力气,喘息了一下,呛了满口的烟气。

zoe闭上了眼,汗水顺着眉毛和鼻尖像是蠕动的虫,撕咬着年轻精壮的身躯,俊隽的脸上月光下一片明媚的水渍氤氲。

烟圈扩散到深蓝色的幕布上,漫卷回来,烟雾包围了男人靠在墙上的身子,妖异地顺着尚未扣起纽扣开敞着的白色微皱的衬衣攀从小腹爬上了洗完澡又全然汗湿了的精瘦结实的胸膛,渐渐地袅娜着,麻痹着一颗被孤单囚禁了许久的搏动。

汗水一点点地顺着紧实的肌理下流,zoe闭上眼眶,长长的睫毛顶端蒸发出万蚁穿爬的yuhuo,不动声色,不拂撩拨,最直接残忍的自我戕害。

只是偶尔几声压抑不住时的闷哼从鼻腔溢出,在黑暗的厅堂里晃动yīn影黑物的表层抗拒喘息。

像是一只困兽自我抛弃地惩罚自己。

——永远是苏以荷心疼的固执。

zoe把自己放在欲望的最深处,孤地无援地煎熬。

深处,是自己对女人温柔迷失的惩罚,无理智向□投降的痛恨。

该若无其事地当做一夜贪欢,还是该

——掠、夺!

这两个字猛然地浮现在脑海里,zoe暗黑色的眼里浮上了一层寒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

金钱、权势、利益得失。他向来是眉头都不皱地狠准出手。

真的要掠夺么?

黑夜来得无比漫长。

汗水一波一波地泛出,弥散在清冷的空气中。

zoe站出了一个摆设,一动不动融入黑暗里,随着夜色的挪移,在地上投射出浅淡的yīn影。

他的冲动带给她的,将会是是怎样的不堪。

zoe一直望着眼前暗黑的光线。

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呆在黑暗里清醒地看着时间的脚步诡异无声地流转奔走。

这样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恐惧深深地掘开。

呵这样的惩罚,怎么够。

该来的,是阳光承接的今日,该走的,是昨夜的荒唐暗影。

可是,zoe料想不到她的表情,该有的歇斯底里,或者再次的揪心的疯狂。

却原来,都不是。

这女人,像是总是正好地知道,怎么样让他更疼入骨髓。

活该的是他,糟蹋了的就是这么柔软脆弱的心。

当清晨熹微薄晕的光线终于散漫密布满屋的时候。

墙上靠着的男人,比冰冷的脸更冰冷的是眼眸里的静谧。

肃穆的身影抵在墙上,朝阳细细的光线打上了尖刻的棱角,温暖了与黑夜,与□,与心疼的悸动斗争了一夜的修罗。

明亮的光层次铺满了落地窗前的光景,也柔和了男人的脸庞。

zoe终于动了动,僵硬地抬起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

黎明终于来了。她,醒了么?

8 51 #

48、 祭奠(上)

(这眼泪,一半自责,一半祭奠;这眼泪,把过去和现在,暗黑与明日冲出了深深地一条沟壑,再也无法逾越。)

zoe洗了澡,换上了西装,洗去了所有萎靡和颓废,神采清明。

只是眼圈,微微地不似初见那么光泽明亮,一夜未睡打上的浅浅印记。

就站在门外,几步之遥的地方对着落地窗。

房门咔嚓一声,响了。

zoe抬头的时候,女人眼睛是不看向他的。

像个幽灵一样,穿着白色的休闲衣略显宽大,从他面前直接飘了过去,腿软无力地有些踉跄。从卧室一直,披散着头发进了卫生间。

zoe看着紧紧关上的印花玻璃门里的身影颓然地蹲下,嘴角牵动了一下,扭过了头。

苏以荷□酸疼得有些承受不住,脚软了就趔趄着蹲下了,颓然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眼神安静地破入空气,没有产生任何波澜。

强自坚强,诡异的没有任何的癫狂,忍着屈辱爬起来站在梳妆台手撑着台面前看到颈项和领口的痕迹,眯了眯眼,把拉链一直拉上了领口。

这样,就可以假装看不见。

用手挠扒了几下头发,捧起一大捧的清水,陡然的清凉冲击皮肤瞬间的寒颤让苏以荷痛苦地扬起脖子。手机用户访问:m.hebao.net

似乎还不够清醒,还不够。

苏以荷挪动着双腿,走到洗浴的喷洒下方。

脱下衣物,打开了喷洒,向右旋转到蓝色的水滴,冰凉的水洒下来,苏以荷几乎痉挛地承受着凛冽的凉意。

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身上凌乱的痕迹,洗去疯狂的印记。越搓越红,越难以消退。

水流像是一条通体凉透的蛇,顺着身体爬行,苏以荷仰着头,水柱就直直地冲到脸上,冲得眼眶发酸。

清醒的时候,苏以荷极力的不哭,哽咽了也不想哭出来。

谁知道泪水会不会把她的神智也一并湮没。

又犯病了

疯狂里生出荒唐的情事。

她紧紧地抱住的不是他啊,不是

她记得她的迎合,她的沉溺,她的嘶喊。

记得仿若那人的眉眼。用她最怀念的姿态占据了她的全部。

我当真的疯狂到不辨明晰的地步了么。

苏以荷咬着牙,感受身体的疼痛带来的清醒。

他弟弟呀,他的孪生兄弟。

那么轻而易举硬生生地打破了我努力维持的脆弱神经。

苏以荷冻得僵硬了靠在更加刺骨的瓷砖墙上。

你的兄弟。

阿恒我该怎么办?

水流汩汩地流淌,万般的无奈和疚然迎头砸下,苏以荷差点承受不住地眩晕了,抓住一旁的扶手,苏以荷嘴角扯出一个苍凉的笑意。

离疯子,心里扭曲的疯子,不远了吧。

重型偏执精神病。

这样的罪名,苍白了我的等待,讽刺了我的执着………………

爱你是一种病么?

病入膏肓,讳疾忌医。

医好了我,真的会淡忘了你么,重新有一个没有你的家。

可是,其他的人,再好,再温暖,也给不了你给的那些色彩,哀艳顽感地占据了我的昨日和明天。

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五彩斑斓的在我的遭遇里反复汹涌。

怀念的不单单是你,还有你给的致命曾经。

苏以荷咬着牙承受着冷水的包融,让心一点点地凝固。

苏以荷这样想着,自己被送到精神病院的场景。

三年前,关玥和同行讨论她的病情的时候,她偶然知道,她是真的有病的,不是悲伤地无法压抑,是一种精神病,这样的她离那些轻生自残自我毁灭的疯子,或许只是那么几步的距离。

那个老院长说 ——其实,接受封闭的治疗,对苏以荷来说是最好的。

关玥果断地辩驳——不行,院长,她还有孩子,那么小没有父亲,怎么能离开母亲。

沉重的声音叹了口气——唉我只能说,情况似乎不是很乐观,她脑海里的偏执只会日复一日地加深,不趁早的话,想治疗也难啊

——我会好好地开导她,她努力地坚强我们都在看着,我相信她可以做到的。

失去理智的时候,她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所以那时早早地就把才三岁的儿子送到幼儿园,情绪低落的时候把自己紧紧地锁在房门内,容忻在外头一声一声地喊着妈妈妈妈也狠下心不去理会不开门,任他坐在门前一直地哭喊睡着,苏以荷坐在里头哭得清醒。

生活不断刺激着,病情只会越来越重,有一天她终于承受不了的时候,就会选择抛弃所有。

一次次失常的终端,她会一点点地丧失理智,一点点地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可是小乖,他还那么小,他们的骨肉,绝不能被她丢却了

苏以荷还在冲洗的时候,门从外头被强行地打开推开。

冰凉的水柱冲刷着淤痕密布的身体,纤细的颤抖,沉静地目光,死寂。

凉凉的水成股洒下,浴室里雾气一丝也无。

溅到身上的水,陡然地清冷,zoe瞳孔收缩了一下。

眼睛被那样毫无情绪颓然自虐的□刺了眼,外头的担心成了真,真的傻傻的这么自责。

zoe不由分说地抓起旁边的浴巾,拉过苏以荷的胳膊,将厚实的浴巾覆了上去。

苏以荷勉强地站着已是艰难,哪里受得了他猛然的大力,砰地撞上了他的胸膛。

苏以荷的手紧紧地抓住西装的袖口,撑了起来,目光平视,紧了紧盖在身上的浴巾。

zoe看她恢复了动作,身上冰凉的骇人,有些恼怒地转身,“五分钟后出来。”

苏以荷身上起了细小**皮疙瘩,一粒一粒的在空气里发酵,终于被体温慢慢地唔得柔和的时候,动了动胳膊,捞起了白色的休闲服装,胳膊僵硬机械地套上衣物,擦了头发,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半个侧脸。

苏以荷开了门,头始终微微斜向下,看着男人的西装的衣摆,先开了口。

“我是一个间歇精神病患者,对不起。”苏以荷弯下腰,深深地鞠躬,头发粘着脖颈滑下湿湿的弧度。

zoe眼里沉痛地看着女人低低俯下去的身子,谦卑的模样,让心中的猜测成了真。

真的是为了他。

“对不起我可以赔偿。”苏以荷的声音又重复,带着被凉水冲出的鼻音,颤动着肩膀。

该来的,是阳光承接的今日,该走的,是昨夜的荒唐暗影。

可是,zoe料想不到她的表情,该有的歇斯底里,或者再次的揪心的疯狂。

却原来,都不是。

这女人,像是总是正好地知道,怎么样让他更疼入骨髓。

活该的是他,糟蹋了的就是这么柔软脆弱的心。

不该是这么行进的。zoe抿着薄唇,眼里蒙上了薄雾色。

zoe没有说话,女人吸了口气,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容恒是谁?”

“是你的谁?”

zoe清清淡淡的声音,轻而易举地让苏以荷止住了步子,凝固了背影。

这么卑贱地说着她的痛处,这么轻而易举地承认自己的不堪。

不就是因为,曾经,他也姓容么。

她的阿恒真的是他阔别多年纠结怨恨的哥哥呵。

那个陌生了十多个年月在容家葬送了青春的哥哥。

睫毛颤了颤,“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苏以荷这样说着的时候,声音坚定地连背影都挺直了。

zoe感觉心中隐隐的一痛,深吸了一口气,敛下神色复杂的眼眸。

走上前,不管女人平静地抗拒,一把抱起了她,任她在怀里挣扎抗拒,几乎颤抖了声音一直地拒绝,抗拒。

“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苏以荷一句一句地要求,口气毫不示弱地强自生硬。

“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啪!

苏以荷抬起头,眼中忽闪着湿意,男人胳膊死死地将她桎梏着。抬起手,羞辱和恼怒一并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zoe低下头,固执地不松手,和她对视,看尽她的细致眉眼中的气恼和悲悯。

苏以荷抽回手,生猛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让人心痛的相似,除了年轮些微的印记,找不出半点分辨的毫无瑕疵俊逸的脸。

削薄的吻过她无数次的微微泛着固执的嘴角。

最容易让她失控的容颜。

也最容易狠不下心去伤害的薄雾覆盖的眉眼。

她此生最怕看到的,莫过于此了。

zoe强硬地任她痛恨,抱着她的手丝毫地不放松,这样横抱着,在服务员和门外保镖的惊异中,在她坚韧的抗拒中,不松手。

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苏以荷死死地拽住了电梯开了的一扇门的边缘。手指嵌在铁框上头,被水软化了的指甲翻卷上来,血色被挤压掉,剩下全然的白色,苍白隐痛。盯着地面看直了目光,坚定了不放。

zoe低头看她的侧脸,唇色被冻得微微的浅白,脸上沉静地绯色和空气隔起了一道屏障,倔强地抿着嘴角,无声地对抗。

看了眼电梯外面着急地等待进来的人,zoe微微弯了腰,轻柔的力度将她放在地上。

苏以荷站在地上,就往前面走,一步一步把痛楚全然埋藏,脚步加快,催命一样,走出距离,越来越远。

看着她的抗拒,zoe放缓了脚步。

她是躲着他的,他原地不动,她就不必如此地仓皇地挣脱。

可是,怎么才能原地不动,看着她险些踉跄的脚步,他做不到若无其事地转身。

苏以荷踉跄着扶住了酒店门前的暗黑色雕花铁柱,掏出了手机,指尖刮着键盘生疼。

“喂!喂!苏以荷!你在哪里,你没有事吧!?”电话一拨通,关玥那边焦急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

苏以荷想到自己嗓音的嘶哑,略微调整了才说,“关医生,没事。”

“关医生,去家里帮我看着容忻好么,还有,让小北早些北京去,我暂时不回去,我要去那里。”

关玥沉默了半响,呼吸滞了一下,嗓音里透出一股子无奈,“好你放心地去吧。好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嗯,我会的”苏以荷说完,摁断了电话。

低着头摁下一则短信,显示出信件已发送的图标。苏以荷才啪地合上了手机盖子,看了一眼车来车往的马路,向人流中艰难地奔走。

走到斑马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苏以荷转身眼角的余光里静默在一旁站着的男人。

苏以荷走回去,看着地下的水泥路面上男人坚定的脚步,“别跟着我,求你了。”

苏以荷说完,闭上眼抬起头,睁开来。

无法形容那种眼神。

掺杂了太多过于浓烈的东西,像硫酸一样可以腐蚀溃烂许多的心底的哀伤。

怀念和排斥,自责和怨恨,眷念和逃避。

一张脸端详出两种情思。

她极为挣扎地抬起头,像是透过他的脸去悼念心中沉睡的人,穿过灵魂,看出了深切的念想。

这么近距离地,在明媚地晨光下怀念那人的音容笑貌,刺眼的阳光打在男子俊逸的脸上,被反射回来的光亮刺痛了苏以荷的眼。

仓皇地转过头,径自走开,把唯一可以悼念的音容抛却在脑后,远远地丢在人群里。

该是再也不会遇到这么肖像的人了吧,这辈子。

苏以荷诀别一样地逃离,步子虚浮地奔向过往的公车站牌

她急切地想去。千里之外的初夏蜂蝶乱舞的地方。

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49-52

49、祭奠(下)

(干嘛生做一模一样,当初我错过了你,执着上了容恒,这回苏以荷又迷上你了,我要吃醋了!美人当前,温软私语,梨花落泪,你能把持得住吗?!”)

《想着我的爱人》

我在路上走着

想着我的爱人

我坐下来吃饭

想着我的爱人

我睡觉

想着我的爱人

我想我的爱人是世界上最好的爱人

他肯定是最好的爱人

一来他本身就是最好的

二来他对我是最好的

我这么想着想着

就睡着了

他也睡着了

站在马路边的男人,目光穿过尘埃乱舞的阻隔,车流很快地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急于奔走的背影。

zoe收回目光,沉吟片刻转过身便掏出手机,对着电话果断利落地一句。

“andrea.cancel the reservation flight to italy for tomorrow afternoon.”(取消明天下午返回意大利的行程)

墓园里,苏以荷捧上很大一束迷迭香,下了taxi,还是晌午炎热的天光,汗水顺着额角濡湿了鬓发。

顺着山路,地势越走越高,安静的步子踏在青石板上一路拾级而上,而豁然开朗平台层叠的偌大墓园突然出现时,苏以荷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山下还是人间山水,山上已是隔世亡魂。

临近入口的守门老人见了女子,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只说了一声早点下山,又走了回去。

苏以荷不知听进去没有,捧着花走进去。

风吹起黑发,露出还有些苍白疲倦的脸,苏以荷的眼神很安静,像是捧着圣经朝拜的修女。

艳丽的唇形天蓝色花瓣盛开在苏以荷的手上。

海中之露,绝色妖姬。

苏以荷几乎闭着眼都能感受到那块墓地。

石头围城的墓穴安静地躺在一颗松柏树下,就像少年固执地立于漫山的丘壑中,寂寞孤独。

将手中的花放在墓地前,苏以荷站了半响,上前,照片里的少年,忧郁上翘着嘴角,天蓝色的花瓣妖异地在他面前匍匐,花香蛊惑了那淡雅的笑容,生动的面容仿若是隔着长长的年月,再次对着她,微笑。

苏以荷眼里看出了眷恋。

你笑了,花都成点缀了。

他们都说那叫绝代芳华。

可是,你这样忧郁地笑着,我的心都痛了。

苏以荷端详了很久,阳光照得背脊发热,感觉累了才上前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用手圈住双腿,靠着冰凉的墓碑。

微侧着身子,柔和抿着的嘴角上翘,就像靠着曾经的恋人。

“阿恒,我又来看你了,你不会嫌弃我烦人的,对吧。”苏以荷对着空气,缩在坟头前,嗓音温柔而安静。

回应她的是细微的风声,一阵一阵穿过细密松针的颤动而又归于沉寂了。

我们姑且认为这是她的自说自话。

“反正,你想赶走我也没法子,我这辈子就赖着你了。”苏以荷扭过头,看风中颤栗的花瓣,脸上的神情像撒娇的孩子。

“容忻会今年学会字了,还学会了画画。画的很好很好,你说将来有了孩子,要让他成为画家的。”

“我教了他好久,才教会那一句诗啊。我说,这是爸爸妈妈的定情诗,他不懂,但还是很聪明地写完全了。”

苏以荷会说一会儿停顿,笑笑之后,继续说。

说最平凡琐碎的事情,给最沉默的人听。

“最近公司里头工作很多,我好累,阿恒,你就晚上托梦来安慰安慰我也好呀,我都拉下脸隔山差五地来了。你就不能依我一回么?”

嗔怪的语气被风吹散了,苏以荷也就只消说给风听。

那人在时,她是习惯了藏藏掖掖地不去抱怨,他走了,她也是这样。

连责怪都是温柔的听不出哪里像是在责怪人。

反而像是一个期期艾艾撒娇的孩子,向大人索要糖果,被拒绝了,也只是撅撅嘴,归作自讨没趣。

就是不知该怎么去疼宠他了。

苏以荷那时直觉,他的不嫌弃和肯爱,已经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哪里还能贪心地真去胡闹撒泼。

她一向自诩聪明。

到底是错解了他的爱,他的隐忍。

在暗黑色的天空下努力求全的他,在孤独中守护着在乎的人,竭尽全力地冰冷了自己。

她的天空太低矮,始终不能为他撑起一片柔和的云彩。

好像是把所有的温暖都用来捂热别人了。

可总还是会有人挑剔你的绝情和狠心。

那时,少年只会沉默地无声凝望,紧抿的嘴角割着我的心尖。

“阿恒我遇见他了,那一年之后,再没有遇见过的,真巧。”苏以荷喋喋不休地述说还是没能湮没心中堵着的一块沉重。突然顿住了温和的表情,扯出一抹艰涩的笑。

“他很好,很好。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你肯定高兴吧,我知道你就在乎这么一个兄弟。虽然,他似乎忘记你了,不过好歹活着,你高兴得紧吧。”

苏以荷抿了抿嘴角,眼中含怨,“我们都很好,很好,独独你不好。”

你挂念的人都好。

苏以荷这样望着那眉眼,和前日遇见的再次重合,那样的相似,让她红了眼眶。

要是你还在,也该是那么成熟英俊的男人,可是你的前程断在青涩的年轮里,再也没有以后了。

我多想,用我的后半生去祭奠你的无疾而终,去守候你的寂寞惶恐。

“我想你,都快发疯了,阿恒,我真的要疯了”

“我疯了的时候,认不出你了怎么办,记不得了怎么办?”

“我就是这样没出息了”

苏以荷盯着坟前的天蓝色花瓣出神,记忆永恒的花朵。

他们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想记住你,都是罪过。

“阿恒,等我”苏以荷轻声地对着墓碑私语。

“现在,我必须要忘记,我要很少很少地去想你,很少很少地去想从前,必须这样的”苏以荷说着眼睛就止不住地酸涩。

“我已经犯错了,有一天,我的世界被你的影子填满,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苏以荷从坟前起身,直直地跪在少年的面前,跪在沙子石头的地面上。

语无伦次,“那天是我错了阿恒我那时是疯了对不起对不起”苏以荷的懊恼和忏悔乱了语序,吞吐不成句子。

吸了吸鼻子,苏以荷对着坟前重重地磕头,只能一遍一遍地忏悔。

苏以荷站起来,擦干脸上静谧留下的泪水,“阿恒,你该从我的记忆里死去了该死去了我能做到的。”

他们说,想你是一种病。

诀别地转身,脸侧滑下的泪水砸在青色的石头上,琉璃未成珠,清明的一滴,给情人的眼泪。

这眼泪,一半自责,一半祭奠;这眼泪,把过去和现在,暗黑与明日冲出了深深地一条沟壑,再也无法逾越。

容恒,他是真的死了

夕阳正好的时候,一束艳红色的玫瑰盖住了天蓝色的即将枯萎的迷迭香。

艳丽的女人一袭亮丽的碎花红色连衣裙,成熟妩媚的女人站在坟前悼念,盯着快要枯萎的迷迭香撅嘴

“容远,你好大的胆子,敢收苏以荷的花!!你只是我一个人的死了也是。”继续逞凶,继续强势地撒娇。

女子气愤地发了一通牢骚,心里憋屈,低头看了看枯死的迷迭香,一个思念永恒的传说。

“容远要是我也给你生一个孩子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带着孩子不嫁人了”

女子明媚的眼中深深的怀念。在过于风情万种的脸上丝毫不得窥见。

“干嘛生做一模一样,当初我错过了你,执着上了容恒,这回苏以荷又迷上你了,我要吃醋了!美人当前,温软私语,梨花落泪,你能把持得住吗?!”

女子拨了拨头发,露出美丽的脸蛋,笑得明艳。

容远是最爱她这样狂野的笑着,而后去驯服。

“可是说来,苏以荷她活得哪有我潇洒,你说是不是?我要是那么的辛苦,你死了也得还魂来找我吧!我见天的来看你你就知足吧”女子说这话的时候,直直盯着坟墓,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他。

“上个月我接了一个很大的case,官司赢了,我携着巨款去逍遥快活了”

“我前几天去了德国,那里的小镇”

女子很炫耀地对着坟墓里的人一点点滴说,比如德国的男人多么的死板,都没有比你俊的啊;德国的汉堡多么的难吃,还没有我们在小摊上啃得**翅好吃;德国的城堡多么梦幻,下辈子我们都住在里面,我当王子,你当公主,我来保护你

一捧艳丽的花,又是一个泪眼唏嘘的故事。

女人走时,把天蓝色枯萎的花枝细心地拨出来,蹲在坟前,抚摸上石碑,“他们的缘分是尽了还是未尽,你都好好的给我睡着,容远,我爱你”

缘分这东西,最扯不断,也最经不起摧残。

9 53 #

50、女儿难为

到底是跟着容恒又调转了回来。

仿佛她的出走是个大笑话。

一天两夜吹疼了脸蛋冻坏了手脚,苏以荷干得一件愚蠢的事。

无功而返,无疾而终。

那么,就回去吧。

一路上,苏以荷紧张地无所适从。

眼睛瞟着外头奔跑跳跃涂着苍茫暗影的原野和村庄,大睡一宿后,就该到了。

苏以荷像是非洲难民一样被容恒一路买吃的买喝的兼带买车票,终于完好地拐带了回来。

苏以荷穿着不搭调子的大袄子和长裙,走在后头走神,被别人看得不自在了,才抬起头直视前方,对着冬日的暖阳眯眯眼,心里一直在琢磨,回去,该怎么说呀。

那日,她可是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绕着宾客跑出来的。

那时候就是委屈地糊涂了一下,上了火车她就担忧了,苏家人不知情地情况下跑出去了,该是让他们很着急吧。

可是,火车已经开了呀,苏以荷那时眼眶里含着泪又愤愤地想,十几年前不也是把她丢了个彻底么,就任性这么一次,苏以荷,横竖反正,他们也不一定有多担心呢。

人情绪低落的时候,最好不要冲动。

果然是对的。

苏以荷一路不止一次地蹙眉,抿着嘴想着怎么去面对。

苏以荷抬头,看走在前头的少年。

神不知鬼不觉似乎不妥当。

容恒是超人。

穿着比她还丑的小披风和小裤衩的,苏以荷想到卡通图,脸红了红,抿着嘴盯着前头挺直的背影偷偷地笑了下。

可几秒钟的功夫苏以荷马上就停止了这个想法,她的解释翻译成时下流行的说法,超级别扭,超级难搞,超级耍酷

明明是和苏以封他们一起吃饭的,怎么抓住她跑了的。

“你也去苏家?”苏以荷跑到容恒前头拦住他还在行进的步子。

容恒看到苏以荷焦躁的跑来,嗯了一声,继续走。

苏以荷转过身跟上,忽然想到,容恒去了,苏家会不会误会。

“那个,你别去了!我认得回家的路”苏以荷在后头叫唤了一声。

容恒停下来,眉头皱了皱,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女孩小气的样儿!

不就是去苏家么。

苏以荷喘着气跑过来,被容恒看白痴一样盯着,有些憋闷。

“你就不要去了,钱我会单独还给你。”苏以荷费力把容恒的身子转回去,对着巷子口。

“你回家吧,容叔叔该着急了。”苏以荷说完而后自己飞快地朝着苏家大门跑回去,就怕容恒跟了上来。

容恒转过身,低低地骂了一句,“白痴!谁跟你要钱来着。”

跑到那么快,以为不跟着你,我就不晓得苏家大门朝哪开么。

苏以荷进门的时候脚步像是灌了铅,慢慢低走,小心地瞄了一眼大院子里的人。

张婶子坐在树下眯着眼睛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老远地苏妈妈侧着身子坐在廊檐下晒太阳,眉头微微地蹙着,想着什么出神。

苏以珍在楼上的窗台前趴在逗着猫咪。

苏家里很安静的样子,没有一丝波澜。

苏以荷这样看着就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妈妈。”

苏妈妈扭过头,看到苏以荷,弯了唇角,“回来了啊。”而后,苏妈妈的目光穿过苏以荷身后,抿着嘴,笑了了几声,“累了吧,带着阿恒去喝点茶水,热乎热乎,我让张婶子去给你们俩下点面吃。”

苏妈妈起身,苏以荷回头,容恒正从门口往里头走来。

苏以荷还没有反应过来,结巴地答应,“哦好。”

大厅里苏以荷吸溜着面条,吃一口怨恨地瞪容恒一眼。

两颗头颅一南一北占据餐桌的两端。

“你跟妈妈说什么了?”苏以荷终于还是把持不住,问了出来。

容恒继续跟碗里绞着细挂面的荷包蛋斗争,咬了一大口。苏以荷出声时,他鼓着腮帮子抬起头,俊逸的脸被吃相拉扯的有些变形,“唔说,我带着小荷去她老家看看。”

容恒说完低下头继续吃,额前的发丝遮住了表情。

“苏阿姨,我带着呃未来媳妇儿,来她老家这里了,事先没有说,抱歉。”少年站在凌晨凌烈地风中,尽量柔和了话语。

“啊阿恒啊好好一起多玩两天再回来,呵呵”妇人很大方且善解人意地应允了。

原文是这样的。

苏以荷咀嚼着,信以为真,心想,算你没有胡说,怎么感觉苏妈妈的眼光像是在看准女婿的呀。

唔,苏妈妈本来就很和蔼的,苏以荷自动忽略苏妈妈那晚的失控,其实对别人还是很好。

看着容恒吃得正欢,苏以荷低头拨出碗里的蒜,心里叹了一口气,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这样吧。

反正现在还早着呢。

只是,爸爸的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

吃饱了,喝足了,容恒拽得二五八万一样翘着腿在苏家的客厅看电视,苏以荷一远离开了,苏妈妈就嗔怪,苏以荷只得生不如死地坐在一旁,陪着容恒看什么财经,什么军事,看得直打呵欠彪着泪花。

容恒一直盯着电视机,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苏以荷纳闷了容恒为何突然爱上苏家的电视机和沙发了,回容家了自己不是可以好好地看个够啊。

容恒扭头看苏以荷在一旁一副小怨妇的模样,眯着眼撑着下巴打盹,笑了下,扭过头继续看。

怎么得也得把戏给做足吧。

苏以珍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两人一个饶有兴致地盯着电视,一个懒懒地歪在一旁睡着了。

其实,旁观了说,这样也很和谐的,苏以荷若是你当真是嫁给容恒,也挺好的

那么,这样要是挺好的话,我就不用太自责了呀。

女孩儿穿着粉色的袄子站在楼梯口看了半响,踩着拖鞋轻巧地下来了。

苏以珍小心不出声,绕过客厅跑到一楼苏妈妈的卧室里。

其实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苏以荷那晚上忽然就消失了。

爸爸很着急地一边周旋宾客,一边遣人去找。

妈妈也是冷着脸地跑到苏以荷的房间坐了很久。

然后,深夜里爸爸妈妈无可避免地又吵架了。

妈妈总是看不惯爸爸比亲生女儿还怜疼地对待那个女孩。

爸爸也总是斥责妈妈的偏颇对待。

一个家两个女儿,就不能过活么?

幸好凌晨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

多么庆幸,是和容恒在一起,妈妈转过头轻松地笑。

苏以珍那时坐在沙发上低下了头,看了看钟表已是凌晨光景。站起来游魂一样飘上了屋子。

跟容恒在一起,也是深夜单独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吧,怎么就这么放心了。

还是,大人的眼里,苏以荷早就是一个附属品毋庸置疑地标上了容恒的所有格。

明明容恒,他是有不良记录在的。

不都说他是个坏孩子么。

原来,一切都会变的。英明的大人也是会自欺欺人会骗人的。且比少年的他们更加熟稔。

苏以珍心里的恐慌突然就埋下了。

好像前途时刻都可以因为别人的举措而变得没有方向,希冀变得没有着落。

苏以珍怨恨自己听到苏以荷失踪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担心姐姐的安慰。

而是在想,她要是再丢了。

婚约怎么办?是不是就无人取代了。

是不是她知道了婚约的事情不愿意出走了?

讽刺的是,她等了那么久,等到黎明到来的时候,终于她不是跑了,还跟容恒一起,多好。

那一刻,未来突然没入黑夜,永远都不会有黎明。

因为她的未来,是利用苏以荷的毫不知情垫了底的。

苏以珍那时候就是这么卑鄙地想着,然后看着无边的黑夜涌来将自己晕染成肮脏黑暗的影子。

灯光再璀璨都磨灭不掉如影随形的yīn暗啊。

“妈,他们这两天都在一起么?”苏以珍跑到床上坐着,装作悠闲地抓了一把瓜子啪啪地磕着。

苏妈妈正在一旁清理苏爸爸避寒的衣物,过完节了又该忙着公司那边了。

苏妈妈笑了一下,把衣服压压装进行李箱子中。

“反正在不在一起,总不跟秦翊在一起吧。”苏妈妈笑着说,“是在一起了,不然一个女孩子家身无分文的能去哪里啊。我看了,钱夹子都放在抽屉里呢。”

“唔”苏以珍脸红了一下,“妈!你又开人家玩笑了!”

苏妈妈故意低叹了一声,“呵~~女大不中留啊,我怎么不能说几句了。”

苏以珍腾地从床上跳下来,从后头撒娇一样抱住忙碌着的苏妈妈,“妈怎么能这样说呢,嫁给谁你都是我妈。再说了,我离嫁人还早着呢?人家还是未成年啊。”

苏妈妈转过身,戳了戳苏以珍的额头,“我看着你就巴不得明天就嫁到秦家去!你那点儿心思是个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妈,姐姐她真的要嫁到容家么,那个婚约能不能能不能不作数啊”

苏妈妈顿了一下,手指缩了缩,脸色严肃了起来,“以珍,婚约怎么能不作数,苏家容家丢不起这个脸,当初两个老爷子众目睽睽之下说好了的,眼下咱们家真好遇上难处,嫁过去也是应了约定,正好可以让亲家救救急,反正苏家都要嫁去一个女儿,你又死活了不愿意,这会子又心疼她了?”

苏以珍低了头,“妈我是说容恒他姐姐嫁给他会幸福吗,容恒他可是和秦素姐姐——妈妈能不能跟容家说说不嫁了啊。”

“苏家丢不起那个脸!你爷爷还得挣那份老脸了。不论嫁给谁,都比在乡下穷旮旯里窝着以后嫁给一个种地的庄稼汉子好吧,容家虽然不如秦家在商业上兴盛,亏得也是个高干家庭,容恒他那样顽固的性子,你天天在家享福惯了,去了也是遭罪。”

“秦素那丫头,眼下心也未必在他身上,出国这么几年了,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毛孩子的事情,还有谁当真。你们这帮子年轻人就喜欢赶潮流,什么爱来爱去的,当初我和你爸不就是媒人介绍,还没见几次面就嫁过来了,现在有儿有女的。人的一辈子,怎么不是个过呢非得挑个一二三四出来,要嫁就嫁去,搁在以前,父母就是要你嫁个瞎眼瘸子,做儿女的哪里能说不是了。”苏妈妈转过身继续收拾东西。

“你爸爸也是个磨叽的人,看着那丫头乖巧也心疼了,他倒是提过让你过几年嫁过去,不说你还这么小,这眼看着生意势头不好,也等不到你嫁过去了。”“真不知道他那死脑筋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大闺女不嫁,把注意打到自家闺女身上了。”

苏以珍张了张嘴,没说话。

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庆幸她是亲身的,所以才避免了这场噩梦。

可是看到苏以荷温婉乖巧的样子,苏以珍就感觉愧疚的感觉盘踞在心里,一次比一次浓烈。

被丢了已经是不幸了。

找回来,也只是替她当了个代嫁的。

苏以荷小心地生活着不想被家世连累了。

却不知道这从前到后都是一个局。

早就把她的前途和来路困得严严实实。

以前的那么十几年,都没有找到。

其实是没有用心去找

妈妈吵吵闹闹地阻拦,不是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婚约被容家提起,当头压下。

也许,苏以荷还会是叶荷。

亲情可以让人感觉无比的幸福温暖。

可也是亲情潜在地成为另一个人的魔障。

苏以荷是领养的孩子,从一家辗转到另一家,始终跳脱不了被领养的命运。

她是天生的卑贱命。

苏以珍痛恨自己假惺惺地同情。

要是没有良心该多好,永远不会为这些柔软易碎的东西懊恼。

摔烂了,只管再狠狠地补上一脚。

那么她就不必纠结,反而是会感到快意横生。

00 54 #

51、春意枝头

可是姐姐,她明明就是把苏家当做自己出身的地方,把苏家人都当做亲人了啊。

连苏家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都知道,苏家的大女儿是十几年前得了独子的苏太太在算命先生的一解禅缘下为了避灾,领养的女孩子。

可是也仅限于苏家的人知道。

保守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秘密。

在苏家仄小的天地里,明目张胆地嘲笑着那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亲情。

领养了一个女儿,可以保证苏家为了人丁兴旺的势头,也是为独生的儿子积德攒福。

可是丢了之后,偏偏出了奇迹,苏妈妈又怀孕了。

生出的那个是苏以珍。

其实多出来的是她吧。

苏以珍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苏妈妈看着女儿有些难看的脸色,抖了抖衣服,手劲变得有些大,衣服哗哗地响了几下,被几下子叠紧了塞了进去。

“那丫头乖巧,正好容家乐意了,苏家也算是守了约了,正好了不是,反正当初收养了那丫头的本意不就是那算命的说养个女儿可以消灾的么,若不是被那个保姆偷去,嫁过去的也恰恰是她。你就别操那个闲心了,再过段时间,我跟你爸爸说说,早些让两家把婚事给定了,大学供上完了,就结婚算了吧。”

“老这么吊着,指不定秦家的那个回来了,还得出什么乱子,没准又得让你嫁过去了。你现在好好学习,秦家少爷那么优秀,你不多学点,日后怎么去给人家当贤内助啊。”

苏以珍嗯了声,脸上一红一白的,心里却越发地觉得难受了。

也不能怪妈妈吧,妈妈当然是爱亲生的女儿。

也是不能怪容家的吧,容家毕竟也是要帮助苏家,当初婚约的事情,也是老一辈地拍了板钉上钉子的。

怪她么,她是真的喜欢秦翊的,十几年就被这个婚约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可以被救赎了。

苏以荷,你没有喜欢的人,应该不会为难的,对不对,应该不会想我这些终日恐慌的,对不对。

苏以珍知道那个婚约明明说嫁过去的是苏家的女儿。

苏以荷她根本不是。

尽管这样,她仍是想着诸多理由来良心的逃避控诉。

苏以珍走出门口的时候,看见容恒仍然在一旁坐着看电视,专注的样子也是很安静很安静的,苏以荷的身上披了一件衣服,是妈妈随意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苏以荷,你一定要幸福,这样,我就不亏欠你了。

你这样的好女孩,好姐姐,上天一定会保佑你幸福的,你是我的福星,也是苏家的福星。

福星能够经得起容家客死生母的煞星的摧残,而不黯然失色地陨落么?

苏以珍明显地情绪低落地走了,心里满是疑虑。

像是贼一样避开沙发上还细细呼吸浅睡的女孩子。

苏妈妈对着门口叹了口气,“傻孩子,哪个父母没有私心,所有的罪过都让妈妈一个人来扛吧,苏家已经经不起风浪了,你爷爷他现在被查出来了,下一个就该是容家了,好在容家的老爷子已经去了也无大碍可是容恒那冰冷的性子,怎么舍得让你嫁过去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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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了饭,苏以荷送容恒到了巷子口,很低声地说再见。

容恒嘴角瞥了一下,手插在口袋里扭过身“苏以荷不好意思了?”

苏以荷瞪了容恒一眼,不敢过多时间停留在他的脸上,“哼,那种幼稚的玩笑,我才不会不好意思。”

容恒点了点头,一副知晓的样子“哦”

苏以荷抬了抿着嘴蹙着眉,学着容恒装着冷酷的样子,“嗯,我回去了。”说着就转了身,其实心里气愤容恒的玩笑话,她不过是没有给他盛饭了,什么叫“阿姨,你放心,我会管好她的。”

在北京的时候,哪天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伺候着,就在妈妈面前都不给我一回面子么。

还说那么让人误解的话。

苏以荷想,容恒八成是得寸进尺,得尺进丈。

是个人,总归是有脾气的吧。

苏以荷的脾气,大吼大叫不起来,那样阿妈说没面子,没修养。

我不理你总可以。

这个丫头!容恒看着纤细的身影,怎么这么热衷于冷不丁地来个一百八十度转身。

总是给他后脑勺看。

撇撇嘴,唔好像发脾气的时候,也就欠缺地只会这么一种表达方式。

真是个傻丫头,心里不痛快不会干脆地吼出来么。

吼出来了,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甩你一个解释,再潇洒地转身。

吼出来了,我就不会替你憋屈啊。

总归是个傻丫头。

容恒扭身继续朝着夜色深处走去,苏以荷跑远了不争气地回头时,还能看见少年在灯光下黑色的风衣也能被印得苍白,清瘦的背影,一个人,渐行渐远缩小成一个温暖的点。

虽然是很别扭很寡言很冷清的人,可是,苏以荷就是嗅到温暖的味道了。

用心的人才会嗅到那种容恒的暖。

背地里宁肯被空气湮没死活不肯言语的人,可以杂七杂八天南地北地和长辈寒暄,可以清雅地笑着如同漫画里走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可以像个霸道嚣张乱无厘头的孩子。

这是他欲盖弥彰的面目,跟苏以荷生活了近三个月的那一面。

反差的两面。

有人说,笑是一种表情,与快乐无关。

可以不由神经中枢控制只需肌肉牵扯就可以做出来一个很灿烂很耀眼的笑容。

有人说,沉默是一种救赎,独自咀嚼一个人的狂欢与堕落。

苏以荷突然想知道,是世俗掰断了他本身的冷漠,还是某些甚至连她都不曾擦觉的倒刺刺破了他原有的温暖。

容恒这样小心翼翼地圆滑,像是附在脸上的一层面具。

想到这里,苏以荷又很没有出息地低着头看着灯光下的脚尖,还有脚尖踩上的影子。

自己不该老是跟他别扭的,就让他在苏以荷面前当大爷也不是不好。

就让他这么一直嚣张下去,也不是不好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的,苏以荷忙着把自己的被单枕头套再拿出来晒晒太阳。

其实老早就想会学校去了,在家里无聊憋闷得慌呢。

大地春回,寒冰退去料峭,被太阳熏得醉了,柔若无骨地化成一汪汪的或清澈,或污浊的水。

眼看着春天就要来了。

埋藏着所有腐烂的草根和垂死的花瓣的泥土就要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开始抽丝剥茧地露出暗藏的蠕动的生命。

岩石也抵挡不了那样破土而出的尖锐吧。

春,一夜之间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苏以荷在桌子上看着一本拈花手札,图书馆角落里翻出来的东西。

总是对陈旧古老的东西莫名地着迷。

也许她是独独爱着枯黄残破的页码中□的或丑陋或悲戚的真实。

催人泪下的东西,浅尝即可,苏以荷看完了一则便合上了,总是要缓上几天才敢再次拨开翻阅。

手机就是在一片晴好的阳光的照射下放在靠窗的书桌上,嗡嗡地颤动,一下子就打破了关于早春日章华的凝望。

“喂?”苏以荷拿起手机贴在耳边。

“姐。我现在在潭缪晨家里啦,你要不要过来玩?”苏以珍那头正是明朗的声音。

“姐,你来嘛,天天憋在家里都快成仙啦,快来啊,我们等你!”

苏以荷还没有说得上话,就被撂下了。

苏以荷咬了咬唇,为何老是逃脱不了被人挂电话的命运。

这是去,还是不去啊?

看了看,寒冷中突兀的阳光确实诱惑得紧,苏以荷穿了外套换了鞋,就去谭家了。

去年去过一回,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路

谭家是个颇为开放的家庭,谭妈妈开朗的像个孩子,拉着苏以荷就满脸兴奋地说着节庆里的琐碎的事情,估计是被憋坏了。

看着文静的姑娘没有一丝不耐地倾听,谭妈妈又感慨了一声,唉!生了个儿子不贴心,生了个女儿吧,倒比儿子还野心,过年儿了都忙着回来两天就走了,说完谭妈妈看了一眼正没皮没脸地和苏家小女儿瞎闹的儿子。

要是能娶个乖巧地的媳妇儿也好啊,说完谭妈妈颇为遗憾地看了女孩子一眼。这么好的闺女,可是要嫁给容家了。秦家的那个又,为什么好好的两个姑娘都被容家那个小子纠缠不清了?!

苏以荷笑笑,“谭阿姨,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只要爱你儿子,总会好好孝敬你的。”

苏以荷参合不进潭缪晨和苏以珍的言语攻击中去。苏以珍这丫头对人都是可爱的紧,不知道为何跟谭家的儿子犯起冲了,从进屋到现在,吵吵闹闹外加憋气斗个不停,吃饭抢菜,看电视抢遥控抢沙发,好像还都是好赢的主儿,便谁也不让着谁了,谭妈妈是笑着不管的,家里也难得这么热闹,只当是孩子们的玩闹。

所以,苏以荷便显得多余了。

偶尔苏以珍会跑来跟她说说话,是极其怕冷落了她。

苏以荷拨拨苏以珍有些乱了的头发,弯着眉眼,“你去玩吧,不用管我我自己看看。”

苏以珍嘟着嘴,“谁要跟那个超级无聊低智商的自大狂玩!”

“苏以珍你个胎毛还没长全的丫头片子,还数落我了,你个小妮子,看我不让秦——”潭缪晨秦字刚出口,苏以珍立马瞪着眼睛,小脸儿不高兴了,指着潭缪晨,扯着嗓子大吼“你再说!再说我就跟你绝交!!”

潭缪晨嗤了一声,孩子气的脸上露出痞痞地笑容“小姐,我跟你交往过么?请问小姐是我的第几任女朋友啊,我不记得了——你个死丫头敢朝我扔东西!!”

苏以珍对着潭缪晨丢过去的**毛毯子被他一胳膊挥在沙发上,而后捡起来,对着苏以珍狼狈逃窜的屁股甩去!

苏以荷在一旁无言地看着潭缪晨百发百中地攻击苏以珍的屁股,突然觉得啼笑皆非。

苏以珍你干嘛非要被他追着跑,潭缪晨你干嘛又非要热衷于跟比你小几岁的丫头像个孩子般顽皮。

果然是一对冤家。

谭妈妈收拾好东西,进了客厅,无视两人的癫狂,和蔼亲切对苏以荷笑笑。

谭妈妈热情得很,拉着她在不大的院子里逛来逛去的,继续着上午未完的话题,长辈们对着孩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特别是,像谭妈妈这样十足的家庭主妇,以丈夫孩子为天的。如此这般来来回回的走着晒太阳,对着文静的女孩儿扯着家常,细细的草坪上的春草都被踩皱了。

问她的学业,问学校的生活,而后是首都的天气,不知道子秋和阿晨在哪里习惯不习惯,总归最后,又是扯回到儿子女儿头上。

这样的妈妈虽然懂得不是太多,但是全部的爱都奉献在家里了。

苏以荷想起阿妈,便一句一句仔细地说着,就把阿姨当做跟阿妈,是一个女儿不厌烦地说她的近况,她的生活。

下午阳光斜斜地照在院子里,映着院子中光秃秃的柳树,忽然折射出似有若无的嫩黄色的芽,树开始热闹了,不久就会满满一身的嫩黄黛绿的嫁衣,嫁给春天,婀娜袅袅。

鸟儿也会来唱歌,虫子也会赶场子,然后是炎热夏日,瑟瑟秋风,凄凄冬雪,末了再次冰封三尺,独噬寒冷。

反正,热闹是从春天开始的。

谭阿姨忽然想起什么,满眼兴奋地拉着苏以荷,“走,小荷啊,阿姨带你去看好东西,呵呵,那可是我的宝贝啊”

果然是好东西,藏着恰恰涩然的秘密。

或许,他们的世界里,这早已经人尽皆知,只不过独独对她,什么都是秘密,都是未知。

恍惚感觉,春天再温暖,他们的天空和国度,似乎从来不是像她开放的。

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01 55 #

52、旧影成囚

(苏以荷发现照片上有一滴的水渍晕染,触电般地擦去,恐慌地陇起所有的碎片一样的曾经,紧紧地扎住,困死。

这样就好了,困住悲伤,让它窒息地死在过去。)

谭妈妈领着苏以荷上楼,跑到深红色古旧的箱子里翻出来厚厚的一打用红布绳子绑着的东西。用一张很大的报纸包着,然后拉着女孩坐到卧室外间的沙发上,绕了几圈打开了包装,竟是许许多多张大小不一的照片。

苏以荷看见打头的一张,还是簇新的,里面是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孩子,苏以荷认得,那是谭子秋。

“诺,看看这可是我几十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孩子们弄的那些个相框放着放着不是闲碍事收起来了就是打碎了的,我就索性啊都放在这里了,相片夹子也装不了,呵呵,这可有两百来张呢,看看这个”谭妈妈从最下面抽出来几张,照片上曝光已经不甚清晰了,边角都失去了彩色,像是坍塌的石灰墙里剥落出来的灰污渍,打在上头恰是年轮。

苏以荷探过身子看,里头躺着一个刚满月的娃娃,胖乎乎的脸和肉嘟嘟的下巴,穿着绿色的毛线衣,总得是没有脖子的,毫无羞涩地叉开腿坐在沙发上,开档的裤子搁着屁股,苏以荷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这个不知羞的男娃娃,猜也知道,这会儿正在和苏以珍打得热乎呢。

谭妈妈嘿嘿地笑,“看这孩子,小时候就是一副淘气的样子,这长大了,也越发没有管头了。”

谭妈妈接着一张一张,似乎好像帅气无敌的潭缪晨的以及那个风情万种的谭子秋的所谓的幼年的糗事,都在他们毫无知觉的时候,被这个女孩大大方方地窥探个干净。

比如某年夏天,姐弟俩一个竹床上睡觉,结果一泼尿蔓延到另一个人的屁股下,然后不自觉的人自此被栽赃陷害,先是被谭妈妈训斥,然后逢年过节地拿出来开刷,某某十岁尿床成了女孩子十几年的耻辱。

很久很久以后,那个罪魁祸首得意忘形说漏嘴,被另一个掐着脖子逼迫着当着全家老小的面说,其实那年那张地图是他画下的,梦里一直高兴着历经前行万苦终于找到厕所了,醒来也乐呵,没想到有人背黑锅了。

比如某此去农场偷杏子,八岁的姐姐很倒霉地被抓包了。只因为那个大难临头只顾自己乱飞的小兔崽子把她交给他的书包直接丢到农场主面前就撒丫子跑了。

某人大义凛然毫不愧疚地解释,老师说,减少负荷才能跑得更快,不能因小失大,捡起书包就丢了自尊。

最后只有姐姐,抛下自尊,被骂了一通之后灰溜溜地背着书包回来了。

自此某女孩子很自觉地告诫自己不与爱自尊的兔崽子同流合污。

谭妈妈总是能由一张照片滋生出许许多多的乐事,苏以荷一旁听了也是呵呵地笑。

其实每个人的童年都是无厘头的,那时候的孩子就想着属于自己的一点点的秘密,一点点的快乐,不贪心,不委屈。

屋子渐渐地就暗淡了下来,谭妈妈起身去开了灯,见是该做晚饭的时候了,笑说着让苏以荷自己慢慢地看,她先下楼去。

苏以荷哎了一声,“阿姨,我待会儿就下来帮帮你。”

谭妈妈有一手好厨艺,可是儿子老不是吃家食的,这家串串,那家逛逛,总是不知道欣赏。两个姑娘来谭家,可是有口福了。

苏以荷也是饶有兴致地翻看这些许多年前留下的剪影,每一张都是曾经的足迹。

从牙牙学语的稚嫩的婴儿童稚的小身影,到那些蹦蹦跳跳的童年,然后是少年。

翻一张——

少年的时候,带着红领巾的孩子缺了一颗牙齿眯着眼笑。

翻一张——

那时候还是傻傻的小姑娘捧着一大把假假的花儿对着镜头,苏以荷仿佛能想象的出来这边的人的催促,“笑起来,笑起来”

然后女孩子不自然地咧着嘴的傻样儿便被永远地定格了,被自己的母亲珍藏成孤单寂寞时的慰藉。

翻一张——

苏以荷忽而揉了揉眯着的眼,睁大了看,微张着嘴,两个男孩子。

一个酷酷地偏着头不看镜头,另一个孩子几乎趴在前者的肩膀上,正跟冷着脸的男孩叫唤着。

俊秀的小脸,倔脾气的嘴角,可不是少年容恒的缩小版,只是那时脸上的棱角尚未扩散开,小小的脸蛋还是柔和的童里童气,只是那双眼睛,像是被抢了玩具一样,固执地僵持着,就是不看向这边。

像是从这一张开始,容恒就走进了潭缪晨的生命,走进了许许多多的谭家、容家、以及秦家的后辈作为背景的原野,然后他兀自地嚣张着,被黑白彩色编织成固执本色,穿越多少个年轮,重新活跃在苏以荷的眼下,一如十二岁那年闯入她贫瘠生命里的冷漠寡言。

像是过往和现在的裂痕,那些灰暗模糊的地带,忽然就衔接上了。

敢情一直都是这种冷面大爷的调子。

和温和的秦翊,顽皮的潭缪晨,格格不入,又形影不离。

不过现在好像,容恒似乎和潭缪晨走得近一些呢。

和秦翊的生活,很少有交集。

成长的路途里哪怕是细微的波动,都有可能扯开这些年轻敏感的心。

这样柔和的灯光下看着那些男孩成长,看着那些女孩欢笑。

然后必可避免地,苏以荷就目睹了一抹蔓延着柔和底色的肖像。

一个白皙素净的女孩子,总是爱穿着百褶裙,长长的头发乌黑地盖住了肩膀,端正美好地在春日杨柳下面浅笑,柳条被点亮,随风荡漾,生动细软。

这个女孩开始静谧地出现在许多照片的一角。安静而不张扬。

往往身边有很多的人,没有形象歪着脖子的潭缪晨,依旧沉着脸的容恒,还有远处放风筝的秦翊,还有许许多多陌生的学生装的孩子,他们各成一色地在湛蓝的天空下绿荫如流水的早地上嬉笑玩耍。

那估计是个很美好的春天里举行的一次很普通却很幸福的春游。

她以为是哪一家不知晓的后辈。

却在下一张翻开时。

指尖开始停留。

好像那种酸涩是层次递进着缓缓铺陈在她面前的。

就在那里无声无色地等着她去掀开他们的曾经过往里的年少心事。

容恒牵着女孩的手,潭缪晨背着书包大咧咧地跟在后头,再后头是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的秦翊,背景是人来人往的马路,他细心地牵着她,他们笑着笑着就淡了都市车水马龙的匆忙。

容恒的刘海被风吹起,男孩子侧着脸暖和的姿态像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脸上的表情,绝代风华。

他不冷着脸的时候,嘴角轻柔掀起露出白色的牙齿,眼睛弯成一牙新月的样子,风华绝代。

女孩子有一双极为细致的眼睛,毫无杂色浅淡整齐的眉黛,衬配得美极。

那是年轻稚气的生命开始了微笑。

阿妈说过,小荷的眉眼是最有韵味的江南女儿的细腻。

是不是所有柔和美丽的东西都是相似的,比如半月一样澄澈的眼睛,细细的柳叶眉。

或许女孩子素净的姿态像是一个不可摧毁的信念,在他的心里,扎上了深深的根。

所以才是那么温暖的一面苏以荷独独有幸地窥探到,然后又猝不及防地丢失掉了。

其实我若早知道你有这么一层偏好,就不会这么难过的。

亏我还多少个日夜难眠地想,为何淡漠的他和初见的阳光的他是两面的不一。

可是答案的得来,这么突然,我忽然害怕知道,不想探究了。

会不会更深的一层牵扯里,是我再也不能承受的悲戚。

这个女孩子,她在哪里。

她在容恒的过去里到底留下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而现在,她在哪里,又是否一直牢牢地占据在那个少年凝望天空的视角里,不停地幻象成各种风情。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苏以荷感觉那后头,必然有狂烈的情绪。

不是深浓的喜,便是粘稠的悲。

前者是他们紧紧握着的手在阳光下的柔和剪影。

后者为什么就一定留给她。

苏以荷发现照片上有一滴的水渍晕染,触电般地擦去,恐慌地陇起所有的碎片一样的曾经,紧紧地扎住,困死。

这样就好了,困住悲伤,让它窒息地死在过去。

摆在冰冷的桌面上,就永远跨不过时间的阻隔,永远不会突然像穿越时空一般扰乱本就如履薄冰的今日

天果然黑透了,苏以荷下楼的时候擦干净了湿湿的眼眶。

踏错了一格楼梯,及时抓住了扶手,腿碰上圆木只疼了一下。

苏以荷抿了抿唇,平静了心思。

呵不就是一些已经过去八百年的照片么。苏以荷,谁没有曾经。

何况,他的生命,也许你从来就没有看真实过。

我是误闯进来的人,就得安分地扮演着局外人的角色。

真正妄想温暖妄想亲情地入了戏,最终哪里都会容不下你。

还是安分守己得好。

苏以荷强迫自己微笑了一下,扯松了一直沉静的脸庞。

柔和了些许。

笑一笑,什么都好了。

苏以荷,你活你的,不要多管闲事

或许我就是该被命运戏耍的,刚刚警告了自己,挑战就来了。

苏以荷咬着下唇懊恼地看手机上开始轻响的铃声。

怎么一个假期里都不知道寒暄的,这会儿又发了什么神经地打起了电话。

容恒闪烁的名字在屏幕上像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吸引着苏以荷微缩的手,顿了顿,还是伸出来,摁了下去。

苏以荷站在楼梯口,喂了好几声,耐心地等,然后一脸的疑惑等待回应终成恐慌。

潭缪晨在沙发上起身,扭过的头正撞见苏以荷的失态。

潭缪晨看着苏以荷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疯了一样跑下来,最后一句喂喂的声音有些破碎,然后就再也没有言语地急切跑下楼。

潭缪晨皱眉,跑过来跟着拦住她,“苏以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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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邪气少年

(苏以荷急促喘息了几下,拿起手机。握得死紧。拨好了号,手颤颤地发抖,等着按下去。

车窗外一张和容恒一模一样的俊俏的脸,邪气地扯着嘴角,然后走近——)

苏以荷抓住潭缪晨的胳膊,把手机送到他耳边,声音紧张地叫道“你听!快听”

手机哧哧拉拉地响,可以听出对面很大的动静,哐当乱响的凌乱声,里头一群人叫骂的声音传来,潭缪晨立即睁大了眼,把手机塞到苏以荷手里,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苏以荷,你在家好好呆着,我去!”

苏以荷没有关机一直听着那边的动静,潭缪晨一走,苏以荷立马跟苏以珍匆忙地说了声先走,就追了过去。

苏以珍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两人如临大敌冲忙地跑了出去,谭妈妈从后头追来问,什么都不知道也还是帮着解释。

苏以荷拦住潭缪晨刚发动的车子,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下去!”潭缪晨瞪着眼朝着跟上来的苏以荷大吼。

“来不急了,快点!我怎么不能去了!”苏以荷咬着唇,小脸坚持一副我去定了的表情。

“快点,我听见容恒的声音了,是不是在打架!他被打了!?”苏以荷朝着潭缪晨大叫,把文静的样子丢却个干净,脸上急出了燥红。

潭缪晨横着眉,“这是爷们的事儿,你下去!”

苏以荷急得要命,冲着潭缪晨就吼了一句,“再不开车!容恒出事了,我和你没完!!”

她知道潭缪晨去必然会帮着一块打架,真是这样,谁都救不了谁。

自诩为爷们的,总是让不是爷们的瞧不起,只会抡起拳头就开打。

她起码可以报警!

潭缪晨脸抽搐了几下,心里一紧,担心容恒,又无耐苏以荷一副比他还要着急的样子,到底是谁跟谁最亲,也轮不到你来跟我没完吧!

潭缪晨心里窝火地扭过头,骂骂咧咧地快速开起动了车子。

潭缪晨飙着车子飞快地打着方向盘,苏以荷抓着前面的靠椅胃里翻江倒海,却还是希望车子能再快一些,恨不得能立马就知道是容恒到底是出什么事情。

潭缪晨把车开到一片人烟稀少的建筑工地,节庆刚刚过完,很多工人都还未返还,满眼望去除了高高的探射灯洒下来扩散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得更加彻底,潭缪晨在空旷的马路上左拐右拐,驾轻就熟没有一丝迟疑。

苏以荷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潭缪晨像是知道什么,脸上的表情再也没有平时的嬉笑,反而有些咬牙切齿地模样。

车子行到一个工地前头猛地就刹住车,苏以荷的头砰地撞上了前方的椅背,来不急叫疼,还没有出去,潭缪晨下了车就砰地一声把车门反锁住了。

“潭缪晨!你让我出去!”苏以荷的叫唤声被隔绝在车里,潭缪晨头也不回地向工地里搜寻。

苏以荷看着潭缪晨往工地里头跑去,懊恼地眼圈都红了,门和车窗都锁得紧紧地,任凭苏以荷再怎么掰也纹丝不动。

苏以荷泄气地趴在车窗往外看,潭缪晨跑着跑着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这是靠近c市郊区的地方,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砖墙斑驳的黑影,根本不像市区里灯火通明的样子。

马路上偶尔才会驶过一辆货车,刷地疾驰而过,而后就是被拖出的浓重黑暗的尾声,苏以荷在车里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急也不是,不急又怎么把握得住,心里直念叨,若是十分钟,十分钟再不出来

潭缪晨循着声音找,跑进去的时候,大吼一声,立马捡起旁边的木头棍子,就朝着那帮人挥了过去。

容恒被围在五六个年轻的混混里头,拳脚相加地乱打。

容恒脸上已经挂了彩,狠狠地往面前的炸毛混混腿上踢了一记,一个不甚又被旁边的人用木棍从背后锤了一棍子,闷闷地生疼。

容恒奋力想冲出圈子,眼睛发红地看着前方的砖瓦上的手机,一直闪着光。旁边的少年玩世不恭地抱着胸,看着容恒挣扎,嘴角恨恨地上挑。

容恒越是装作一副不屑的样子,他就越是火大。

你不是想过清闲的日子么,不是想当个孝顺的好儿子么。

少年脸上恨意明显地刺进了容恒的眼里,肋骨猛地被踹了一脚。趔趄了一下,容恒忍住疼,用袖子擦掉了嘴边的血丝,额头上满是汗水,不停地抵挡迎击面前几个人的死缠烂打。

每每容恒冲出来时,少年就朝着容恒的腿狠狠地踢下,容恒决然不还手地又被那帮子无厘头的混混围起来缠着乱打。

潭缪晨抄起棍子跑来,见容恒脸上已经挂了彩,怒气冲天,“容远!你***小兔崽子,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容恒见潭缪晨一根筋地冲上来,皱了眉头,冷着脸喝了一声,“潭缪晨,滚回去!”

旁边的混混见潭缪晨愣头青一样冲过来,愣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少年。

“一块儿修理修理”少年狠狠地盯着潭缪晨,丝毫不威慑于他豪气冲天的仗势,反而加入一群人中去发了狠地往潭缪晨身上招呼。

你有好兄弟帮着你,是么,哼!

少年砰地往潭缪晨胸前捅了一拳,潭缪晨疼地龇牙咧嘴,“***,容远,你他妈跟我玩狠的!”

潭缪晨火了,拿起木棍不顾朝着少年就砸下去,少年用手抵挡住,梆地一声闷响。容恒脸皱了皱淤青的眼角,猛地把潭缪晨推了出去。

潭缪晨气不过容恒护着容远,擦了擦脸上的土。

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打起架来丝毫不加犹豫,逮住东西就往对方身上砸去,何况是本来就天天胡闹没章法惯了的混混,潭缪晨气容恒这个份上还顾着那个小兔崽子,骂咧了一声踮起一旁的残余的钢筋,照着正往容恒身上招呼拳头的混混腿上横着打了下去!

小混混嗷嗷地叫了一声,红了眼,抓起地上的砖头就往潭缪晨身上砸,容恒心里一惊,偏着撞了过去,却被少年猛踢了一记,大力向前跪了下去,手蹭掉了一大块皮,火辣辣地疼。

潭缪晨身上的衣服被撕掉了好几个扣子,看着容恒一声不吭,脸上倏地紧绷了一下。扯着容恒拉起来。哗地脱下了外套甩在地上。

“容远,你这个王八羔子,你真的是想玩命啊!爷今天陪你玩!”潭缪晨看着容恒身上被打出的伤,心火上蹿。

“哼!没用的东西!”少年嗤了一声。头一指这边,旁边的几个人马上大喊一声,楼上又下来了几个人,唰唰地把两人围住了。

潭缪晨正憋足了劲地想往上冲倏地被容恒拽住了衣领,“你别动!”

“容恒!你给他面子,他可是不顾我们死活,这小子背地里有yīn谋,***今个儿把他教训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长长记性,看他还敢不敢年年要来骚扰爷!”

容恒看着少年,不吭声,死死地拽住潭缪晨。

少年拿着容恒的手机,对着潭缪晨讥笑了一声,“呵——我倒是年年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也没见你长什么记性!!”

“阿远,手机给我,不关她的事!”容恒清冷地呵斥了一句,像是一个严厉的兄长训斥不懂事的孩子。

偏偏容远最讨厌的就是容恒这种永远固执强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态度。

“哼!管不管她的事,我们叫来就知道了!”少年挑衅地扬了扬手机,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少年重新按下重播的键,打开了免提。

“咚——”几乎是一打通,那头就接了电话。

“喂!容恒,你怎么样了!?容恒?你快说你怎么样了啊”女孩子明显焦急地声音响起来,少年扯了扯嘴角,“你在哪里?”

容恒闭了闭眼睛,睁开后冷清地看着容远,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我在外头,你快出来,潭缪晨你看见了么?你们快出来!要不要我报警!?出了什么事情了?容恒!”

苏以荷你个笨蛋!容恒心里骂道。

“你好好等着,马上就出来”少年朝着脸色yīn沉的容恒嘲讽地笑了一声,啪地一声合上了手机翻盖。

容恒扭头怒斥潭缪晨,扯着嗓子额头上暴起了青筋,愤怒地骂“蠢货!谁让你把她带来的!”

潭缪晨哼了一声,“容恒,要是你不心疼你这个白眼狼弟弟,她来了又怎么样!你不是很会打架么?!靠!老子挨揍了你就舒服!”

容恒骂了一声,“呸!老子跟你说过多次,你他妈就爱多管闲事!”

潭缪晨张着嘴气得说不出话来,喘了两口气,点头,“好,好,再有下回看我管你死活不,让这个小兔崽子再把你打得半生不死!”

容恒白了一眼潭缪晨,扭过头去,被打开的嘴角说话时扯得生疼。不知道去年是谁指着苍天发誓。今年不还是一样多管闲事!脑袋被驴踢了不长记性!!

“阿远你不就是恨不得我死么,你有种现在就打死我。否则你就放了我。”容恒看着少年的眼睛,平静地说。

少年冷冷地哼了一声,“容恒,你别在哪里假惺惺,哼!我可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给你的我可是还没有玩够呢!”

少年转过身,你是当真以为我狠不下心么!

容恒看着少年的背影,没有说话,被硬推挤着踉跄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容恒固执地站住,敛下眉目,“阿远,你报警吧!你现在就报警。”

“容恒,报警的话,也得有个名目吧,说我打你么?!”少年挑着眉笑。

“放心,不用这么急着回去乖乖地挨你老爹的板子,你想挨的话,我今天就让你挨个够!!”

苏以荷拿着手机,瞅着周围空旷的街景,正在思考报警的话该怎么去描述这个地理位置,潭缪晨开车的时候她只记住了一个大的玉米地。

夜色里尚未装修露出一个个黑洞的楼房像是一个荒凉的怪物,苏以荷盯着远处熹微的灯光,远远地像是看见了人影闪动,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在这种荒凉不着人烟的地方。

苏以荷眼里蓦然看见了从那里头走出来的少年时,心里一喜,还是好好的容恒,没有受伤。

心中顿时宽慰起来,吁了一口气,很舒心地扯了扯嘴角,没事呢。

手机接着就响起了铃声,苏以荷看着容恒拿起手机在灯光下站着,完好无损地样子,潭缪晨大概也没有事吧。

苏以荷缓缓地放下了心中的担忧,笑着接起了电话,声音很轻柔。

“喂容恒?”

“你在哪里?”少年听见里头的女孩儿的声音,直接地问。

苏以荷皱了皱眉,容恒的声音有些沉重,不似平时清淡冷冷的调子,以为是他生气自己跑来了。

“我还在车里。我没有乱跑的呀。”苏以荷弱弱地答道,仔细想来,不还是你打给我电话的么。

你生气我也有理由,哼。苏以荷心里得意地想了。

男生在灯光的拉拔下清瘦挺拔的身子转过来,看向车子的方向,苏以荷恍然觉得那少年笑了。

那样邪肆的笑容,笑得她胆战心惊。手机啪地一声掉在椅子下面,苏以荷瞪着眼看着少年的身后一片漆黑,容恒在哪里?

那根本不是容恒会有的表情。

苏以荷急促喘息了几下,拿起手机。握得死紧。

拨好了号,手颤颤地发抖,等着按下去。

车窗外一张和容恒一模一样的俊俏的脸,邪气地扯着嘴角,然后走近——

54、屈辱(小修)

(“丫头,那时因为你没看见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他拼命的样子。我绝对不会是小丑,小丑的表演该是不会让人心痛的!”)

少年站在车窗前,偏着头看向这里,那眼神分明是在嘲笑。

苏以荷知道,那根本不是容恒。

容恒从来都是站得笔直,从来都是冷清地脸。

而眼神从来都像是大雾弥漫的冬晨。

不会是这样带着浓重色彩能够刺伤人的不削和蔑视地邪气靠在车窗上。

少年挡住了视野,苏以荷挪过身子,看见他往对面拍了拍手。

一群人从砖堆后头走了出来,容恒和潭缪晨被其他的几个人掐着胳膊像个罪犯一样被拖出来。

那么远,苏以荷看不清容恒的脸。

可是走路的姿势明显地不对,腿弯都打不直。苏以荷心里一沉,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靠着车的少年。

为什么会是一模一样的面孔?

苏以荷知道,这定然又是一个不为她所知的故事。

少年转过身,看不清车里,苏以荷听见门把的响声。

少年大力地拽了几下没打开,是被潭缪晨锁住了。

少年走过去,对着潭缪晨伸手,“钥匙。”

“容远,你这个混蛋,她是一个女孩子,你要干什么?!”潭缪晨骂了少年一句,很明显地不配合。

“潭缪晨,我不想跟你废话,钥匙拿来!”

少年呵呵地笑出了声,“潭缪晨,又不是你媳妇儿!你看看人家容家少爷都不急,你急有屁用啊!”

容远瞥了一眼容恒不动声色的脸,胸口憋着一股气,扭过头对着面前的几个人喝了一声,“抓紧了!”

容远掐着潭缪晨的脖子扭过去,皱着眉不想听潭缪晨满口飙出来的骂爹骂娘的声音,很从容地从潭缪晨满身是灰的衣服里掏出来一把车钥匙。

对着车子,啪地一声,在夜里响得特别清脆。

苏以荷吸了一口气,砰地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几乎是没有迟疑,苏以荷很镇定地走到容恒那里,看他嘴角眼角都是淤青,身上也是脏乱不堪被踢得满身脚印,口袋都撕烂了。

原来是多好看俊俏的少年,被打成这样子。

“容恒,他是谁?”苏以荷看了一眼那边站着不动声色的少年,声音轻柔地问。

容恒看着苏以荷的眼睛,半天没有说话。

苏以荷敛下眼睑,看着容恒的脚下的地面。

“不能亲自跟我说么?”苏以荷轻叹了一声。

两人对视着,苏以荷要知道答案,容恒开不出口。

他是谁,苏以荷其实你不需要知道的。知道了就会牵扯不清,会连我的罪也一并沾染了。

潭缪晨吼了一声,“苏以荷,这个狗娘养的,他是容恒的弟弟!”

苏以荷看容恒不说话,眼神固执,像是受了伤的小兽,呵出一口气散在清冷的夜里。

苏以荷看了容远一眼,那脸出奇的像,倘若不是眼神和姿态。

真是找不出分辨。

都是没有瑕疵发的脸,上帝怎么能把如此迥异的两人画成了同一个模子。

为什么他才是哥哥,却非要被弟弟压了一头。

容恒是受了伤的,他而今在那里颐指气使。

他是打人的凶手是罪魁祸首。电话里容恒闷闷地痛苦的声音她都心疼。

他是亲弟弟啊,怎么这样无动于衷地在自己的亲哥哥身上鞭挞。

其实容恒,被打的,肯定不仅仅是身体。

她都感觉难受了,何况容恒什么事情总要憋在心里不说,连眼泪和发泄都不会的男孩子。

究竟是他的亲弟弟不是么?苏以荷心里莫名地腾升出一股激烈的情绪。

啪!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

容恒蓦地看向苏以荷,眼睛有复杂的情绪。

潭缪晨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心里颇觉痛快“喂!容远,你原来是想找打啊。我也可以的,只不过手没有女人的嫩而已!”说完潭缪晨很失望地撇撇嘴。

少年扭过脸,有些yīn鸷地看向面前柔弱的女孩,用手卡住她的脖子,明显愤怒的情绪暗涌“丫头,你想找死么?”

苏以荷眼睛平静地看着他脸上的扭曲,仿佛被卡住的不是咽喉,嘴角扯了一下,啪地又一声更加响亮,算作回应。

苏以荷觉得,给她一百次、万万次选择,她还是要打下来的。

容恒舍不得,她舍得。

他怕自己心里难受,就转移给她好了。

苏以荷她没有用,什么都帮不上。

潭缪晨也不做声,看着苏以荷鬼使神差地又甩上去一巴掌,心里着实有些佩服起来,这丫头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么?

容远忽而笑了,抓起苏以荷的胳膊,“原来被祸害的还不浅,你这个傻女人也心疼他了?哈哈他那个该死的,凭什么让人去心疼他!”

“你活该没有人心疼。”苏以荷觉得那样的笑容刺眼地让她想撕开,口气冷淡。

女孩子的话像是没带丝毫的情绪,轻轻地在夜色的凝重中显得很随和。

说出来的话,偏偏让少年心底串起了无名火。

是谁都认为他是活该,是做错的那一个。

“呵,你就心疼吧,到时候疼死你看他会不会有反应。我是活该没有人心疼,老子不稀罕。心疼他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容远冷冷地说,然后倏地拽起苏以荷的手往车子便捞去!

“我们来看看,到底他是心疼谁!”容远故意趴在苏以荷的耳边,吐出的热气诡异地让她生生地起了寒意。

苏以荷眸子里瞬间掠过一抹惊慌,看了看容恒望向这里,又平静下来。

容恒清冷地声音在后头响起,“容远,你放开她,她不是秦素,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求你。总是这么幼稚!”

容远回过头,灯光下的笑容显得狂狷狠唳,哼了一声,“容恒,我就是让你求我。”

苏以荷被重重地推到车子上,骨头碰上车门吭地一声,撞得后脊骨生硬地疼,而后少年便猛力地压下来,倏地扣住苏以荷的胳膊,压下头,唇瞬间堵了上来。

根本就是嘶咬,□裸地侮辱。

苏以荷紧紧咬住牙齿从少年的发梢下看背后的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眸子丝毫没有涟漪。

我不是秦素。

苏以荷只是固执地咬着牙齿,任凭少年啃咬,始终不动声色。

没有人会来救你,他也不会。

苏以荷知道,慌乱挣扎是没有用处的,拼命地忍住眼里屈辱的泪水。

“容远,你不是人!!”潭缪晨扯着脖子骂,手使劲地挣脱后头三个人的控制,被狠狠地踢了好几脚!

潭缪晨扭过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地看着容恒面无表情地看着容远胡闹,心肝儿都气疼了。

“阿恒!在你眼里,就只有你这个六亲不认的弟弟,其他人都不是人了!!我这么多年把你当做好兄弟,容远这小子压在我头上我认了,人家一个女孩子也活该被你弟弟侮辱么?你***太让我失望了!”

容恒瞥了一眼潭缪晨,又转过头去,一声不吭地看着,看着女孩子的手紧紧地扣住车门缝隙,安静地抵抗着,僵持着。

她望着他,他也看着她。

他们的眼神交接之时无限地沉默,低低地落入昏黄的光线下的灰尘里没有一丝响声。

越看越心痛,苏以荷仰着头收回目光,还不如看天上的星子。

它们也还有表情,也还会为她垂泪。

苏以荷仰着头让眼泪倒流。

倒流回心里就是坚强。

她被他弟弟吻着,撕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冷风灌进脖子里,也没有容恒的眼神冷清。

脖子上一阵刺疼,苏以荷忍着屈辱不哭出来,手指甲刺进肉里,苏以荷,这算什么,你绝对不能哭出来。

他没有一点点的心疼,你就不能哭,哭出来了也是丢脸。

身后始终没有任何声音,容远发了疯一样地折磨着女孩。

好一对倔脾气的,容远心里低低地咒骂,我就不信你有多能忍,不哭出来他如何知道你的心酸。

我就不信,容恒,你真的不在乎?

不来求我么。

你只要在乎一点点,你就要求我,你就又会被我玩弄在手里了。

容远桎梏着苏以荷,砰地打开了车门,完全地把苏以荷压在座椅上。

苏以荷仰躺着再也看不见容恒,和他让人心痛的面无表情。

他不屑于求人的,一向都是固执,爱面子。苏以荷变得很平静,用自己微薄的抵抗徒劳地保持最后的底线,面无表情地接受这惩罚。

谁让她活该地喜欢容恒。

她喜欢的,是一个百般挑剔的人。

他受百分之一的苦,她都舍不得。

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为她准备的。

若是他愿意这么定义,那么苦也是甜蜜的惩罚。

只怕,百分之九十九也是一厢情愿。

苏以荷抬起手抓住容远的衣领,使劲推攘着他扭过头去,“你这样没有用的,没有用!”苏以荷咬着牙恨恨地看向容远。

“你就是一个幼稚的吃不到糖果的孩子,我之于他,什么都不是。他不会怜惜我的,你根本就是一个小丑!”苏以荷说得干脆果断,眼眶湿润地看着容远,说话的声音坚持里变了腔调。是浓重压下的鼻音。

容远顿住了动作,看着女孩儿强忍屈辱的样子,那样讽刺的眼神,跟容恒如出一辙。

他是一个小丑,呵呵——少年低低地笑了几声。

“丫头,那时因为你没看见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他拼命的样子。我绝对不会是小丑,小丑的表演该是不会让人心痛的!”

“呵,那不过是基于朋友的道义,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而你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是的小丑,演着一场丑态百出的戏。”苏以荷无所畏惧地看向容远,话语里全是她从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刻薄。

就是一个可恶的被惯坏了的坏小孩。

容恒,他都用他的热情和温暖去宠着你么。

容远撑起身子,擦了擦嘴角,“既然你说我是小丑,那就让别人来。”

苏以荷心底泛出一种恶心,手指蜷曲有些颤抖,却还是努力维持住了坚强的表象。

少年灿烂地笑,一成不变他独有玩世不恭的表情,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只留下完美的下颚和笑得雪白的牙齿。

那便是苏以荷对这个少年最深的记忆,比之容恒,总是浓墨重彩,那样的浓重让人喘不过气,是一种沦落的罪恶感。

苏以荷想都没想趁着少年松懈的当头用力最大的力气使劲儿推开容远,挣脱开来,却还没爬下车就被少年摁住压在地上。

容恒眸光紧缩了一下,看着苏以荷像一个犯人一样被容远压在地上,手紧紧地扭在后头。

苏以荷忍不住发出的一声呜咽呻吟的痛楚被摩擦地面的声音掩盖。

容恒听见,女孩儿反抗中咬着唇溢出的痛苦。

潭缪晨已经不吭声了,用他的沉默谴责自己,更用他的沉默和嗤笑割着容恒的自尊。

容恒紧抿着嘴角,额上经脉陇起,眼神里雾气浓重淹没了黑夜。

容远,你不要让我连心疼你的余地都没有。你怎么敢!

容恒的脸色越来越刷白,恍惚中有一种错觉,好像悲剧又开始重新上演。

只不过对象由秦素变成了苏以荷。

苏以荷被压在地上,脸摩挲在冰冷的地面上蹭破了一块皮,胳膊被反箍在后头,像是被扭断了一样嘎嘣作响,尖锐地疼了一下就麻木了。

“阿光!你过来!”少年抬起头,夜里暴喝一声,俊美的脸迎着灯光像是妖艳修罗,那种堕落的畅快和不甘,全都洒在这个女孩儿身上。

他的邪恶太抽象,总需要一个有反应的有情感的肉体来承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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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落泪

(容恒抱着的是苏以荷,不是秦素,那么就真的过去很久了。若不是过去很久,容恒怎么会狠下心去揍那个狂妄的小子。若不是过去很久,容恒怎么会改掉冰冷的性质,搂着一个女孩丢脸地哭了。)

容恒倏地望着容远,少年也看着他,挑衅的眸子在黑夜里铮铮发亮。

“阿远,她是无辜的。”容恒语气森冷,眸光迸裂出凛冽的寒气。

“容恒,她是无辜的,却是被你牵扯进来了,你记好。被你——牵、扯、进来的。”容远不为所动,依旧狠狠地按住苏以荷,一字一句地刺伤容恒。

长得很壮实的小青年马上跑过去,屁颠屁颠地等待指示。

容恒上前了一步,被后头的人大力扯了回来。

容远见了,邪气地笑出声,“哟!真的是担心了啊!和当年那个秦丫头一样让你心疼了?”容远跑到容恒跟前,有些兴奋的模样,那找到容恒把柄一样的惊喜刺伤了容恒的眼睛。

容恒看着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却还是安静地什么都不说。

他矛盾地纠结着,怕当年的悲剧再次上演。

容远着实是被容恒的固执给惹毛了,毫无理智地发狠话,痞痞地点了点头,“容恒,你好样儿的!以为我这次会手软地信你的死人脸色,听着她的呻吟声我看你怎么好好地面无表情吧!”

“阿光,把她当成你相好,拉到背面去,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少年说得随意大声,苏以荷心里一凉,挣着想抗拒。

“好咧!”小青年吹了个口哨,掐着苏以荷的胳膊把硬扯着,裤子布料摩擦着地面噌噌地想,拖到车的另一边去。

苏以荷咬住唇没有尖叫出来,她不敢看容恒,不敢看少年眼中或许是痛苦复杂又或许是无动于衷的眼神。

若真的无动于衷,会更加让她如至寒潭,心凉彻底。

最后,他必定会很愧疚,会很自责。

但是追根究底哪一种都不源自于喜欢。

我不叫出来,你就听不到,那么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苏以荷抿着唇抗拒,抗拒这人的肮脏的手和嘴。

咬住混混的手背,复又被狠狠地甩在地上,手掌里刺入碎石,苏以荷没有感觉般撑着,衣服刺啦一声被撕开,苏以荷颤抖地更加厉害,像是在暴风雨中被摧残的纸蝴蝶。

眼泪湿润了灵魂,风雨折断了骨架。

小混混扯住苏以荷的头发,火辣辣地疼,好像一根根的头发要从头皮上脱离开来,男人不满苏以荷的挣扎扑腾红着眼死死地把她摁在地上,腿跪在她身上和胳膊上,另一只手还在努力撕扯着苏以荷的衣服。

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委屈柔弱哭红了眼的姑娘,而是他即将入口的鱼肉。

苏以荷从来没有被这样耻辱地对待过,一天之中,强吻,紧接着

苏以荷低低地哭出声来,一声呜咽一次咬牙,手不停地挣脱,头扭着想要摆脱恶心的舌头。领口被撕破了很大一块,凉风刺骨,像是要把血肉从骨头上剔除。

苏以荷感觉被男人跪着的骨头是要断开了。

容恒他在想着什么呢,是在想,苏以荷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吧。

也或许,他正迷茫地纠结于亲情和她之间,在痛恨和愧疚里无法自拔。

其实,苏以荷想到最后,心还是疼,他弟弟的所有过错,他必然毫不犹豫地全都揽住自己身上。

那么善于自责的一个人。最固执也最容易受伤。

然后,他们之间的那杆天平,就会变成他完全倾斜式地补偿,压倒她一切的努力。

呵呵命运就该如此的不公,他们两个始终不能公平地站在同一条线上,谈感情谈生活。

苏以荷闭上眼睛,哪里都冷,都疼。

想到那种心酸无力的感觉肯定会蔓延到久远的以后,丝毫不比这短暂的屈辱来得轻巧。

容恒,我很懦弱,受不了长时间的折磨,就这么一了百了吧。

女孩儿唇色发白,蓦然松开紧紧抵制的手,像是突然之间没了气力地放弃了反抗。

不就是身体么,你拿去吧,苏以荷突然对着夜色那眼神笑得明艳。

扭过头表情却像是即将赴死的人一般全然的冷情和绝望,“你快点!快点听到没有!!”

苏以荷双眼泛着血红地盯着身上的小混混恶心的嘴脸破了嗓音地叫道,扭过头去便不再看让她屈辱之极的禽兽。

小混混一顿,被苏以荷瞪得一个哆嗦,随即更加凶狠地撕扯着苏以荷的衣服,保暖衣被扯到肩膀,手伸到苏以荷衣服里,裤子趴到□的时候,苏以荷耳朵里突然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要是没有感觉就好了苏以荷还是不争气地哭了,脸上泪雨磅礴,看着冰冷的地面,嘴里哽咽无声。

手一直像是恶心的蛇一样爬在身上,胸前尖锐地疼了一下,留下禽兽啃咬的痕迹,接着男人便直接扯掉苏以荷的裤子。

苏以荷感觉自己像是被狠狠地踩到泥泞中的花朵,瞬间就会变得污浊不堪。

苏以荷的指甲里嵌满了泥土,头发和脸上泪水沾着灰尘,狼狈地像个发了疯的人,活生生被男人玩弄

容恒抱起苏以荷的时候,潭缪晨分明是看到,那个固执隐忍的少年眼角流出了眼泪。

两个人踉跄着,一个抱着另一个,像是一双受伤的困兽。容恒那样小心翼翼佝偻的背影,被伤痛和太过沉重的感情压弯了挺拔。

他走得很慢,其实,根本就是不能走的。

被容远差点打断了腿骨。

混乱之后还有混乱。潭缪晨似乎已经听见警车呼啸的鸣笛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悠长地鼓动耳膜。

潭缪晨踉跄着在后头跟着他们,忽然就觉得这世道真***残忍。

十二岁以前,他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一派,自从认识了容恒,老天硬生生地塞给他多少莫须有的眼泪和感伤。

他以为烦恼和痛苦仅是大人们感怀的东西,他觉得无奈和冷情不该是一个孩子该有的表情。

可是现实又□裸地证实了这一切,潭缪晨只能斥责命运的不公,那么多的东西怎么可以附加在一个尚处在迷茫路口的小孩子身上,潭缪晨的嬉皮笑脸也毫无招架之力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地沦落为最会隐忍,最会掩藏的人。

也许自从那个夕阳拉得老长的周末傍晚,容恒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礼服固执地出现在他十二岁生命里的时候潭缪晨就学会了感慨。

之所以记得是周末,因为潭缪晨刚刚才赖着妈妈去赛车玩,回来路经容家的时候,在容家休憩了一会儿。

小男孩是被一个男人送到门口的,提着自己的一小包行李,定定地站在门外,不声张也不委屈。

他和妈妈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

潭缪晨想着想着眼角就湿了,嘴上却是无奈地扯出了笑意。

明明像是可怜的没人要的孩子,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大爷模样,倔强地不理任何人。

那是一个拥有张比他还俊的脸却总是死人一样没有表情的男孩。

漂亮的眼睛里总是承装着深浓的雾气,偶尔聚焦了也是彻骨的冷清。

一直霸王惯了的潭缪晨因为这个不屑了多少次,欺负他多少回。

那时候后辈们都不约而同地看不起这个突兀地蹦出来的倔强的男孩。

他们集体孤立他故意害他上学迟到,撕了他的作业在下面笑着看他被老师责罚,倔强地一句话都不说,然后老师的鞭子就会狠狠地抽打男孩的手心。

他们欺负了女孩子总是要报上容恒的名字,而后几乎没有悬念地就会听说,容家的那个野种又被容家老爷子吊起来毒打。

他们总是告诉自己的父母,容恒那个小子到底有多么多么的可恶,偷东西,打架,几乎坏孩子能干的罪名都扣在他的头上。

欺负容恒,是许许多多的小孩子那一年里心照不宣的乐事。

就因为这个男孩从来不会言语,从来都是倔脾气地死不悔改不知道讨好不知道服软。

小孩子们就越生气,硬是和他扛上了,变本加厉地整他。

几家的后辈里,要说有例外,就只有秦素那个丫头被一帮孩子瞧不起,也还是不知悔改对容恒特别地好。

兴许是被迷住了,不乐意的小男生鄙视地看着秦素撅着嘴说。

秦翊总是一副温温的性子,置身事外地看着自家妹妹天天东长西短地跟着那个倔强地男孩瞎扯,人家就是不理她,也还是死皮赖脸乐呵地跟着。用大人们的话说就是活生生地丢了秦家的脸面。

最后,还真的一语成谶,许多人都说,那个女孩子真不要脸,丢了秦家祖宗的脸面。

于是不要脸的秦素哭着被耻笑着,那么年幼就远离了亲人,决然地离开。

秦家和容家的关系就此僵硬,不生不熟地像是夹生的米饭。

潭缪晨赖上容恒,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冬天。

还是容恒进入他的世界里的第一个春节将到,已经被小孩子欺负了整整一年习惯了这样刻薄对待的时候。

那天小孩子们无聊地等待着过年,百无聊奈之余一起商量怎么让容恒狠狠地吃个大亏。

秦素被响塘子里的小混混给拐走了——他们最终是这么决定去骗他。

他们都听大人们常常说,响塘子是c市郊区的一个县,大人们常常说那里的小混混是出了名的凶恶,那时的小孩子的眼里冒起崇拜的光芒,心想必定是很厉害的角色,肯定能降服容恒这个倔小子!

高家的小欢把秦素请去看了一天的电视,容恒着急了没有多想就被一帮子人骗得团团转,找不到就信以为真。

然后,容恒搭车去响塘子。

第一天没有回来——

第二天依然没有——

整整地消失了五天。

还是容家的管家报了案,警察查出来那帮流氓把容恒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装在麻袋里让其中一个乡下的头子坐火车捎到乡下去扔了。

小孩子们被彻底地吓着了,都闭口不说骗人的事情,只说容恒是惹了人家。

容恒被管家接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的骇人样子,罪魁祸首潭缪晨一看顿时就傻了。

伤好了之后毫无悬念地又被老爹揍了一顿,潭缪晨见了头更是抬不起来。

自那以后的某一天开始,潭缪晨仿佛就是做了亏心事般摘掉了霸王的帽子让给容恒,心甘情愿地跟在容恒后头保驾护航,比秦素还黏得热乎。

潭缪晨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往事,历历在目像是发生在昨天。

望着漆黑的夜色里颠簸的影子,潭缪晨呼出一口雾气,又是春天的夜里。

容恒抱着的是苏以荷,不是秦素,那么就真的过去很久了。

若不是过去很久,容恒怎么会狠下心去揍那个狂妄的小子。  若不是过去很久,容恒怎么会在这个夜里丢掉冰冷的性子,抱着一个女孩丢脸地哭了。

可是眼下分明还在上演一场未完的闹剧。

警车就停在前头,警笛声呜呜地响亮着。警察下了车嗖嗖地跑过来,衣服摩擦着风声,熟悉的节奏。

一个混混半死不活地等在那里,鼻青脸肿心甘情愿地被带上了车。

再然后,该是他们。

打架,报警,然后看着容恒被容父毒打。

无止境地循环。

这是容远永远不感到厌倦的把戏。

容恒揍得真好,真他妈痛快,潭缪晨抹了抹鼻子上的血迹,明知道疼也还是咧开了满嘴白牙。

有一就有二,容恒你狠得下心就好,咱就不怕那小子欺负。

这样被警察带走了咱也痛快!

只是,潭缪晨又一百零一次叹气,这样容恒不是又该被容伯伯责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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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护短

大概是警察也对潭容组合很熟悉了,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按部就班。

年年都要来这么一出。

几个人先是被送到医院里清理了一下伤口,容恒在车上就替苏以荷整理好衣服,陇好她的头发。只是脸上泪痕斑驳。

苏以荷从瞬间陡转的场面下回过神来,看了眼容恒,睫毛眨了眨,立马从他怀里挣扎下来。

容恒看了看她,苏以荷弯着眉眼回应露出一抹笑容,甜甜的,像是终于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在乎她的。

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何况是他。

容恒的一个细微的在乎,就可以让她霎时间忘记所有冗长的苦痛。

反正现在,心里只剩下一种轻扬的感触,看了眼容恒身上的伤,苏以荷定是想都不想不再让他抱着了。

容恒喉咙滚动了一下,望着苏以荷的眸子被那抹柔和羽化。

不自觉地揉了揉苏以荷的头发,随着她去了,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丫头。

看了眼外头的警车,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苏以荷擦了擦脸上紧绷的泪迹,脸色更加柔和,手捧着容恒的胳膊肘,一直扶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依然是伤患的潭缪晨既鄙视又气结。

两个人走在最前头,像是明知道下一个目的地是派出所,也不感到害怕。

来保人的是容家的管家。

似乎是干惯了这档子事,前前后后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把他们三人领走了。

回来的路上,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

车里安静得很,潭缪晨方才还哼哼唧唧外加吸气地叫唤,这会儿,离家越来越近,人也一声不吭地陷入了沉思。

容恒的一条腿被苏以荷拨了上来,探在车子中间。被绑上了厚厚的绷带想弯曲都困难,玩下去就别着肉疼。

第一站是容家,苏以荷看着容恒下了车,容家大门是敞开的,容恒推开门,走路的姿势极不自然,慢慢地就消失在车子飞速行驶倒退的背景里。

潭缪晨见容恒下去了,忽而起身扒住开车的管家的座椅靠背,“王叔啊,容伯伯知道么?”

“不知道这车子我能开得出来么?唉,怎么年年这时候犯事儿,今年这么重要,军区里这批新人都开始选拔提干,这都快去首都了又来了这么一出,容首长气坏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去收拾那小子。说说你们这帮子小兔崽子怎么就这么爱瞎折腾,是个平常人家也就罢了,偏偏走得是当兵的路,这要是档案里一记过,那什么提干选优的,你还能沾的上边么。偶尔一回两回也就算了,年年犯低级错误!唉!”

潭缪晨听了,心里沉了下去,心里头更加怨恨容远那小子。他是无所谓,上军校是一时任性地选择,服完兵役回来了还要直接在自家公司里磨练。可是容恒,早就被容伯伯耳提面命好了直接走军人的路子,这样子下去,迟早有一天遮拦不住要误了大事的。

“王叔啊,我保证容恒他绝对不是故意要去惹事生非的,您看能不能回去后帮着求求情!”

王叔开着车子笑了一下,“孩子,你想得简单,容首长是什么脾气不用我说罢,就在我眼里这打架也是不对的,年年都教训还教训不好,这要是真去求情了,明年指不定还出什么大乱子。再说了,这会儿怕是早就教训上了,哪还等得着我回去,我也是避避,啧——不打不解气,打了让人看着又着实心疼,我是挨不住看那场面。等完事儿了再回去吧。年年这样,今年我还没高兴起来,这不大半夜里电话就响了。你个小兔崽子还在管人家闲事,回去之后,也得让你老娘扒了你一层皮。”

王叔说得很生气,胡子在嘴边随着动作一翘一翘的,苏以荷听得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开,好几次想说话,都被老王抑扬顿挫高低起伏的声调给打断了。

潭缪晨被说得无言以对,确实是年年都这样子犯事的,可是容恒又打死不让提容远的事情,心里又着实担心,容伯伯发起脾气可真是骇人的。

潭缪晨撇了头,看了眼苏以荷,小女孩很镇定地坐在那里,端正地看着路面。误以为那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于是潭缪晨添油加醋地来了一句,“苏以荷,容恒唉怕是要在床上躺半个月了。”

苏以荷眼睛盯着路面更加直了,腰板也挺得更加硬实。

终于连谭家也到了的时候,潭缪晨无奈地看着自家老妈在门口东张西望地等,车子还没停下,人就奔了过来,车门刚打开,谭妈妈就无比快速且准确地揪住了潭缪晨的耳朵,潭缪晨再也来不及管容恒,被自家老妈的手牵着下了车,车门砰地一关,苏以荷看着谭妈妈硬是强装一副严厉的样子,对着比自己高出几头的儿子狠狠地絮叨,可也是担心坏了。

苏家的巷弄前,老王了停了车,久久不见后头有动静,以为是小丫头睡着了,扭过头一看,女孩子就是静静地坐在车后头,坐姿可有精神。

“姑娘,到了。这么短的几步不用我送吧?”老王催促道。

苏以荷盯着老王的椅背,“王叔,我不回家,我去容家。”

老王皱了皱眉,“下去,回家。我知道你什么心思,没用的。”

苏以荷抿了抿唇,继续坚持,“没用的话,我就去看看,王叔,你带我去吧。”

老王也是知道着孩子和容恒的那一层关系在,小姑娘担心,就让她去罢。

苏以荷用王叔的手机打了电话回去,爸爸不在家,是妈妈接的。

三言两语很轻易地就去了。

老王下意识地开了很快,知道也许赶不上那孩子被首长教训了。

苏以荷下了车,明显地感受到了容家里上下弥漫的一种压迫性的气息。

这种压迫性不是人表现出来的,是这种严苛板正的格局,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圈子套在每一个落脚点。每一步都应该走得很仔细小心。

苏以荷心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路快速地跑向灯火通亮的大厅。

因为那种鞭子抽打的声音,刺啦刺啦地摩擦血肉,老远地就传了出来,丝毫不给苏以荷任何庆幸的机会。

苏以荷被容恒那种隐忍地表情和姿势硬生生地逼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容恒是跪着的,腰杆挺直,丝毫没有任何反抗,毫无怨言地接受长鞭子赤条条地打下。

她喜欢的少年,那么坚强,却又那么脆弱。

那么镇静的表情,仿佛挥下来的不是鞭子,是他必须接受的命运。

容父板正着脸,比初次见的严厉深沉了百倍。

容恒越不挣扎,他就越恼火,鞭子的声音丝毫不减弱。

明明都血迹斑斑了,苏以荷咬着唇,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撒开腿还没等刚跟上来的老王喊住就跑了过去。

不求情、不哭泣、也不说话

死死地抱住跪着地上的容恒,用身子把他遮挡严实了才罢休。

容父没看见突然冲过来的女孩,鞭子来不急回收唰唰地就抽上了。

是那种皮革上套着细长铁锁的鞭子,容家祖上传下来的旧时打马,鞭打犯人用的鞭子。

女孩子细皮嫩肉哪里挨得住,苏以荷死死地咬住唇挨了两鞭,容恒被背后突如其来的温暖撞了一下,被接着背后两声细细的闷哼。

容父睁大眼怒斥苏以荷,“让开!这是你心疼来得!女孩子家站在一旁看着。老子今天不把他的话打出口,就不放过他,到底你到底整天跟什么人混在一起,惹是生非!”

容恒眼神清明了一瞬,低下头掰开苏以荷的手,冷着脸不看苏以荷,对着门外站着的管家“过去!王叔,麻烦您送她回家!”

苏以荷的手刚被拉开又死死地抱住,硬是不愿,“容伯伯,我知道!我知道他和谁打架。”

苏以荷大声地喊,怕被容恒推开,怕鞭子继续在她眼皮子低下抽打少年。

容父看向苏以荷,鞭子指了指。

“唔,你说!”容父横眉转看容恒向,看他没有表情的样子,丝毫不解气,一张岁月雕琢的脸上尽是沉积下来的厉色。

苏以荷明显地感觉到容恒身子一僵。

“苏以荷——”啪——巴掌声响亮刺耳。像是打在苏以荷的脸上。

“你还想瞒住!丫头你说!”容父砰地绕到前面抽了容恒一巴掌,打住容恒即将要出口的话。

本来就青肿的脸上迅速起了一大片红痕,容恒抿着唇,不再言语,眼睛里雾气升腾看不到底,全然没有焦距。

苏以荷看着容恒被打了巴掌,心中一痛,哽咽了一声,眸子沾染了水汽,嘴唇嗫嚅,勇敢地抬头,“伯伯你别打了,你不打了我马上说!”

容父背着手转回身,看着苏以荷脸上一副硬撑着的柔弱模样,还有蔓延到颈项的鞭痕,缓了缓情绪“哼!倒是还没有嫁进容家,就这么护短了!说罢,打不打还是我说了算!哼!”容父偏着头看着容恒,让你老实本分你不听,倒是让你去收了苏家姑娘的心办得还挺迅速,正经事倒是总给我找茬子。容父想想又闷闷地气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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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情之初

“是我,是我被欺负,容恒为了帮我才打架的!”苏以荷说得干脆利落,丝毫听不出中气不足。

容父眯了眯眼,瞥了容恒一眼,苏以荷说的很老套地揽罪责的戏码。明显地不相信。“呵!这么凑巧的事情让他给碰上了,苏家姑娘你不用为了这小子平白诋毁了自己的女儿身家。”

苏以荷放开容恒,刷地一声拉开自己颈子上的拉链,容父低头看了马上移开头,闭了闭眼睛,咬着牙愤愤地抖了一下鞭子,背着手一言不语地进了里屋,皮鞋踏着地板噌噌生闷,关门声在大厅里生硬地回响。

容恒转过身,冷清着脸,话像是冰珠子一样从嘴里滚出来“苏以荷,谁让你这么笨!谁让你跑来的!谁又让你多管闲事的!谁让你——”

容恒说话的声音蓦地消失,消失在苏以荷止不住流下来的眼泪里,女孩儿盛满了水的眸子看着他,然后低下头,什么话都不说,拽着容恒的胳膊拉他起来。

你就这么爱逞强么!苏以荷从进门到现在一直藏着掖着眼泪不哭到底还是抵不住容恒的故作坚强。

泪滴落在容恒的手背上,灼热烫人。

“笨蛋!”容恒声音沙哑,伸出手一直擦着苏以荷的眼泪,越擦越流,越流越多。

容恒叹了口气,索性一下子把她揽到怀里,抱得很紧,感觉肋骨刺痛了才罢休。

苏以荷的脸贴着少年的衣服厚实冰凉的布料上,然后感觉他胸膛的温度诡异地穿透阻隔的几厘米给了她发泄的勇气,忽然就觉得,她只要躲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怕,只管哭就好,把所有的心疼和委屈都哭出来,这样紧重的力度,这样的切实的拥抱,刚刚好地不怕丢脸,不怕被疏远。

少年抱着女孩,让那些泪水都湿在了深色的衣服上,晕开一朵妖艳的花,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花至此常开不败。

苏以荷好像哭了很久,感觉自己的腿都僵硬了,抬起头的时候,容恒正低着头看她。

睫毛还湿嗒嗒地黏在一起,看人都不真切,不然怎么会有错觉。苏以荷揉了揉眼睛再看。

容恒的眼神清明且深重,执着地看着她,然后她还发呆的空当,低下了头,捏住了苏以荷红红的鼻尖,看着她的眼睛,靠得很近,低低嗓音,极为认真的开口,“苏以荷,我这辈子谁都不怕,就怕傻子了”仿佛就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苏以荷蹙了眉,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必然邋遢得很,心里一个羞愤,反捏了回去,“你才是傻子!”

丝——

容恒咬着牙吸了一口气,脸上呈现出很痛苦的表情。

“对不起,我忘了”苏以荷马上松开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里都是心疼。

容恒笑了,眼睛都是笑着的,戳了戳苏以荷的额头“还说不是傻子!我是哪里都疼,就是鼻子是唯一完好无损的。不怕你捏的。呵呵”容恒低低地笑出来,苏以荷连还嘴的反应都被那笑容迟滞了。

苏以荷嗔怪地撇撇嘴,看着容恒被她捏红的鼻尖,噗嗤一声笑了,“容恒现在丑死了,满脸都是红的!”

容恒挑眉瞪眼,伸手掐住了苏以荷的腮帮子,揉揉捏捏,“呐,这下还笑!?”

两个红脸,分外眼红。

哪里需要这么折腾。

面皮儿薄的人,少年的轻轻一触碰就可以红遍那张江南风韵。

两个人踉踉跄跄上了楼,推开容恒的房门,苏以荷是第一次进来。

容恒很熟练地摸着打开了屋子里的灯,然后泄了气般坐在床上。

苏以荷鼻子出气哼了一小声,“还以为你是铁打的。”

容恒偏过头,“这不是还没有练成么金刚不坏之身么!那里有药膏。”

苏以荷切了一下,拿来药膏,不轻不重地朝着趴在床上容恒的屁股敲了一下。

容恒石化了一会,感觉苏以荷像是也没有声音,回过头来,正对上女孩子窘迫得红苹果一样的脸蛋。

“下次看看地方”容恒冷着脸说,转回身子嘴角就勾了起来。

“我就是挑了地方的”苏以荷小声嘀咕,就是那里还肉多点越想越没谱了。

苏以荷猛地起身,掩饰羞赧,故作不在意脱了碍事的羽绒衣,轻便了些,捋起一截袖子,准备擦药。

“容恒,脱衣服啊——”

“真的要脱?”

“不脱怎么弄啊!”

“哦先脱哪里?”

“上、上衣吧。”

“唔,苏以荷你快点啊——”

“哦、哦,马上。”苏以荷眼睛终于敢聚焦在男孩子比女生要宽阔结实的背脊上

“丝——疼!”

“我明明很轻的,唔,这样疼不疼?这样呢?”

“嗯,就这样”男孩满意地哼了一声。

苏以荷脸蛋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袖子捋得高高的,露出白细的一截藕臂,一直涂抹少年的背上被鞭打的伤痕,手指细细柔柔地抹开药膏,少年吸气一声便是停顿一下,总是找好力度再进行下去。

反反复复地擦着,背上的淤青和鞭痕一块不留地擦上药膏,女孩子细腻的手在背上搓着,发丝偶尔轻柔地触到,红晕从少年的脸颊蔓延到耳廓,很久才适应后,慢慢地淡了下去。

“苏以荷,下边呢?”容恒回过头,看了苏以荷羞得通红的模样,越发的让人想逗弄。于是便毫不含糊地逗弄之。

苏以荷手上的药膏噗嗤一下就挤出来一大截,满手背都是。

“下面的用不了这么多”容恒蹙了眉,看了苏以荷低下的头。

苏以荷睁大了细致的眉眼,突然上前倾身过来“让你笑话我!!”

药膏全部都抹上容恒扭过来的脸上,俊脸青紫红痕再添上黄色的药膏,调色盘一样滑稽。

苏以荷得意地呵呵笑,容恒炸了毛,身上疼着还折腾起来,“苏以荷!趴下!”

苏以荷猛地从半俯□的姿势跳到床下来,往后退了一步。

“趴下。”容恒一只腿不着地,探在床沿,脸上乍然看去,真是横眉怒对的,整一个大爷模样。

苏以荷偏着头,抿着唇,看容恒这架势,是要打屁股还是要泰山压顶?

容恒看苏以荷不听话,一只腿一跳一跳的外加吸气,嗷嗷地叫,把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一张冷脸都丢尽了。

苏以荷马上跑过去扶着,“都这德行了还蹦,你别乱动!我过来”

容恒立马鄙视了苏以荷一下,一副早就了然的神情,吃死了苏以荷的心软。

苏以荷刚过来就被容恒扯住手臂,然后双双倾斜。

“唔,不好意思,我没有站稳。”容恒压在苏以荷身上,鼻息钻入女孩的后颈,对着生气回头的苏以荷抖动脸上的药膏如是解释。

苏以荷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心里嗤了一声,不就是泰山压顶么。扯这么烂俗的理由。

容恒撑着旁边的被子起身,苏以荷刚要起来,被容恒一只胳膊摁下去。

“苏以荷,趴好。”

苏以荷委屈地不行,难道猜错了?是泰山压顶外加打屁股!?我可是女孩子!

“苏以荷,脱了!”容恒故意说得似是而非,看苏以荷果然气得发抖。

苏以荷回过头,羞愤气极,口不择言“容恒,你都没脱!凭什么让我脱”声音越渐小起来。苏以荷知道自己愚蠢地说错话了,脸上顿显番茄色,扭过头不言语了,头埋在被子里,又当起了乌龟。

容恒忍俊不禁,怕真的让她羞愤欲死,忍住了没笑出声,挪挪腿坐得近了些,用手掀起苏以荷白色的薄毛衣和红色的秋衣,看着女孩子背脊刷地僵硬了,容恒继续往上拉了拉,直接把脸上多余的药膏抹下来,擦在两道在白皙皮肤上尤其显眼的红痕上,柔度适中,很舒服,不像苏以荷那样没有经验。

渐渐放平了因为紧张和羞意拱起的背,苏以荷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凉凉的手指一直摩擦着,是容恒特有的温度。

苏以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头桃花木板上刻着的一双鸳鸯戏水图,忽然看出了酸意。

我今晚跟容伯伯那么说了,该是离你更远了吧。

容恒一丝不苟地替苏以荷抹好药膏,拉下衣服,继续颈子上的,让苏以荷翻过身,起来。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容恒用手背擦掉苏以荷眼角的的一滴眼泪。

少年额角的发丝低下来,在鼻梁上划下一个温柔的弧度,手指抚摸着苏以荷脖子上的红痕,一点点刺目的散乱在细腻的皮肤上,鞭子鞭打的,以及被噬咬抓伤的。涂着药膏的指腹一下一下轻柔地覆盖哪些印记。

苏以荷屏住呼吸,这样的容恒,大概是只会出现在梦里的。

容恒的像是凝聚了他所有的心思,投入在女孩的脖颈上,苏以荷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苏以荷,再也不会了”容恒看着苏以荷的眼睛,喃喃。

苏以荷觉得快要被容恒那双拨开大雾澄澈至极的双眸湮没身亡了。

似乎生命因为你开始有了重量,你出现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容恒会化成另一个人委屈求全的泪水,一个牵动就是泪雨滂沱。

那些巧笑倩兮,温柔含怨,那么明显的女孩的心思,我都知道。

恰恰是你,真好。

我忽然不想逃避,不想给你选择的余地了。

少年受扶住女孩子细长的脖颈,倾□子,两个面孔一厘米距离对望,薄唇像是被吸引慢慢靠近,带有重力加速度般欲吻上女孩殷红的因为他拼命忍辱咬住无数次的唇。

苏以荷突然就在那样的眸光的注视下,满足地无以复加,再也承受不住贪心地抱住少年。

容恒看着女孩瞬间大挪移,削薄的唇吻上空气,微微尴尬一下,伸手揽住,女孩子的头发钻入脖颈,痒痒的

很晚很晚了,连月亮都跑到东边了。

两个人坐在床上,一个疼得睡不着,一个高兴地睡不着。

“容恒,你是怕黑么?”

“谁说的!”

“是怕黑的吧,那时候在首都——”

“跟你说了,本大爷天不怕地不怕!怕什么黑”

啪——

“苏以荷你找死!快把灯打开!”

“不是不怕么?”

“咳咳我是怕你偷袭我。”

“我不会的,不怕好不好,我是最不会偷袭你的”

“唔,我试试”

苏以荷看着黑影在瑟缩,心里五味杂陈,那么爱逞强的一个人,明明黑夜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

“苏以荷,开灯好不好——”

“”

“苏以荷,你在哪里?”

“苏——”

“这样怕不怕?”女孩子温柔地问。

“怕。”

“这样呢?”苏以荷加紧了力度。

“还好。”

“这样吧。”

月光照进来,两个身影缩在床角,女孩抱着男孩,满满地搂着他的头,两人围着被子,以这样奇怪地姿势聊天。

“阿恒”女孩小心地喊。

“嗯?”

“睡了?”

“没有——”

“我问你问题你怎么不回答?”

“没有听清。”借口。

“你不记得我了吧?”女孩问得小心翼翼。

“呃”迟疑。

“嗷——苏以荷,你敢掐我!”男孩闷闷的声音从女孩的胳膊肘处传来。

“我很轻的。你到底记不记得?唔,小村庄,小女孩,小药碗,还有夕阳——”

“不回答行不行?”容恒听着女孩的声音轻柔地蔓开,总归记得不记得都是伤害。

“好。”

苏以荷弯弯嘴角,你肯定是记得的呀。

在首都,我曾经把手表放在那么明显的位置,留下的是被人碰过仓促放下的痕迹。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晓得那是你。

你知道我因为你的故意沉默,你的装作不知,一个人伤心了多久么?

苏以荷的手臂紧了紧,“容恒,以后再也不要把我忘了好不好?”

男孩伸出手,抱着女孩的腰,“唔,不忘,容恒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苏以荷。”绝对不会忘记,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温柔的女孩,无怨无悔地喜欢冷漠如冰劣迹斑斑的你。

那么深沉的爱,怎么会忘。

05 61 #

58、许我一次嚣张

正月二十几号,逼近了开学的日子,苏以荷又收收捡捡重新回到了首都。

火车停靠,好听的女声响彻站台,火车一声长鸣,接着便是各个出口下车后团聚而成的沸腾啁哳的人群涌动。

下了火车,容恒似乎忘记身边跟着的还有苏以荷这么个人,长腿一迈开就不带停顿地往前面走。

容恒健步如飞地背着包走在前头,总是一直让苏以荷不停地追。

偶尔一个转眼,被宽大的方柱子挡住,在人来人往的出口,苏以荷再费力也看不见少年了。

苏以荷脸跑得通红,心里头也窝火着。

果然是越熟越嚣张,越熟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姑娘咬着唇心思一个流转,坐在出口等人的石墩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儿。

我不追了。

怎么着我生来就是追你的么。

不跟着你我自己也能回去。

苏以荷把脖子上斜斜的围巾重新摘下来围好,动作很快,弄妥帖之后,丝丝地吸口气手又插进兜里去了。

初春了,北京里也还是冷得要命,露在外头的皮肤不一会儿就会冻僵。

苏以荷坐了十几分钟觉得是休息足了,刚才从站台的几十阶楼梯跑上来,终于能回过劲儿。

拥挤着终于移动到站口,苏以荷被里头的熙熙攘攘憋得不行,一大群人里,什么怪怪的味道都有。

被冷风吹得眯了眼,两手插在兜里看着脚尖走路,苏以荷刚抬头张开嘴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见前头站在路灯铁柱子旁边的少年,身上背着她的以及他的行李,双手□在寒风里也不瑟缩,又硬生生地吞进去一口凉气。

苏以荷歪着头,瘪瘪嘴,站在那里睁大了细细的眉眼勇敢地和少年冷淡的眉目对视。

气场确实很强大。

很冷,很酷,也很俊俏。

可这些是大冬天里最不缺的东西。

苏以荷对视了三十秒不到,不知道是被那目光逼退的还是主动无视了,女孩儿插在兜里的手动了动,把袄子手套形状的口袋拽成了一个畸形,右脚脚踏下台阶,果断左转。

蹭蹭地跑在前头,听着容恒在后头追了过来骂骂咧咧说了一句脏话,苏以荷抿着嘴就笑开了,像一个偷吃到蜂蜜的小熊。

唔,走在前头的感觉真好我就贪心这么一回。就这么一次能走走你前头不让我仰望你的背影也好啊。未来深远,你的背影都不一定是我的呢。

听见容恒的脚步声近了,苏以荷两条腿迈得更加快。

后头追来的不是人,是鬼!

苏以荷心里念念,这样激励自己不能心软,狠下心,拔开腿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奔跑时羽绒袄摩擦得扑哧扑哧的声音终是盖住了少年的脚步声。

苏以荷这样跑着,路边逢春的枯木和行驶的车辆在视野里倒退,脚下是铿铿作响的水泥地,白白的热气铺散在脸上,有一种切切实实的心动的感觉,有一种被风迷了眼想哭出来的感觉,还有一种最深浓的舍不得,舍不得。

这样一前一后被他追赶着,脚步自然而然的轻快起来。

苏以荷终是跑不动了,主动投降,弯了腰拼命地喘气儿,回过身看着容恒追过来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狼狈的模样,压下心里的不快呵呵地笑出了声。

容恒白了一眼苏以荷两手叉着腰没命呼吸的姿势,拽起苏以荷的袖子,手捏住她纤细的隔着毛衣的手腕,拉着她走。

“好好的学什么疯疯癫癫,跑什么跑!”容恒数落了苏以荷一句。

“你不是追来了么?”苏以荷抬头看看少年因为跑步而微微红润起来的俊逸侧脸,嘴角抿成一种熟悉的淡漠,握着她的手心却是温热的。

“唔。就你这两步就气喘的小样儿能跑得了多远?”容恒鄙视了苏以荷一眼。

“唔,你也知道!容恒你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啊,很累。我跑的话,你可以。男孩子应该追女孩子的。”

容恒想低头看了看女孩子脸上升腾起来的红润,也是,点点头,“好。”随后又想了想,“追着一个乌龟怪傻的,我跑得快不也是一直等你么。你追我也追得上,还是我等你吧。”

苏以荷偏过头,鼓着嘴,甩了甩胳膊,没有甩掉容恒的手。蹙着眉“谁知道你会不会等我!我就觉得你不会等我,我还在后头伤心呢!!”

“你是猪么!”容恒不悦苏以荷这样想甩掉他的手的动作。

“你、才、是、猪”苏以荷腾地扯开容恒的手,站在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看着少年脸色逐渐变绿,怕挨揍,说完了拔腿就跑。

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懂,猪!!!当兵当傻了吧。其实,你是真的根本不想来着,这么简单的暗示,谁会听不懂

容恒彻底横了眉,冷冷地骂了一句“死丫头!!你还跑!!”

心里又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地又要追着乌龟跑!

回到家里,沙发桌子的盖布上落了满满的一层灰尘。

容恒把两个行李包一甩就掀开沙发的布,大爷一样坐上去,扒开行李包里的饮料,冰冷的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苏以荷终究还是后进来的那一个。

两个人前前后后的把屋子里该打扫的都收拾个遍,苏以荷跑到屋里把自己的东西打包装在皮箱子里头,拖着就咔咔地碰着楼梯响,容恒跑过去帮她提了下来,“去学校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么,需要的时候回来拿就行了。”

箱子落了地,苏以荷撩起额前的头发别在耳朵后头。“容恒,我住校。真正意义上的住校。期间不会来了。”

容恒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苏以荷不去看他的表情,转过身上楼,还有书包没有拿下来。

她的东西本来就少,随便地装了装屋子就空旷了,被子枕头都锁在衣柜里,乍然看去不像是有人不久前还住过的。她的痕迹就这样像是附在家具上的灰尘,轻轻地一抹,就灰飞烟灭。

床头的桌子上摆放着东西。

从容恒那里拿来的计算器和磁带。

地上是穿习惯了的容恒大大暖和的拖鞋。

还有他们一起买的杯子,白色陶瓷的对杯,上面写着“最特别的爱给最特别的?”一个深刻红色的问号像是容恒琢磨不透的感情。

还有很厚很厚的一本,满满都是容恒的笔记的书。

我想把有容恒痕迹的东西都带走,可是包不够大,苏以荷不够坚强,定是会对着那些心痛的熟悉流泪的。

不真实的年纪,我们走在一起,终还是会被现实踢开。我走了,像是尘埃落地。终于归于最底层,再也不敢攀折属于妄想的高度。

“苏以荷,真的不准备回来了么?”容恒靠在楼梯旁边的墙壁上,手擦着裤子口袋里,看着楼梯扶手,目光清淡。

苏以荷舔了舔忙得干燥的唇,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口气,“嗯。”苏以荷低着头,容恒看过来时候,只看见她紧紧地抿着认真的嘴角。

“苏以荷,你就不能说出来?!”容恒皱了眉,怒斥了她一句,转过去面对着苏以荷,看她的头顶。

苏以荷抬头,眸子晶亮,扯开一抹温和的笑,“没有什么要说的呀”

说什么,我连她到底是什么角色都不知道。

你们的曾经我也一无所知,实在是言语笨拙,曾经年少,那些时日总是无懈可击地占据回忆吧。

要说,也就只能说,我是半路杀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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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她和他顶着一夜未睡的熊猫眼,嘲笑着彼此的落魄,相携着去诊所换药。

暖阳初绽的清晨,鸟语花香。

那样柔和惬意的清晨,走在小区人行道上,容恒一直冷着一张青肿的脸面对路人的侧目。

苏以荷尽可能地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毕竟一张好好的俊脸弄到如今这么惨不忍睹的地步,时时刻刻被当做重级伤患打量,总是觉得不舒服。

下了天桥,拐了几个巷弄,两个人终于是在众人逼迫的目光里逃了回来。

苏以荷看了一眼容恒僵硬的脸,弯了嘴角。

容恒不经意扭头,看着女孩柔和地笑,秀气的嘴角和半月形的眼眸在初阳里泛起淡淡光泽。

一笑倾人国;

再笑倾人城;

三笑倾我心。

那时容恒念着这首诗心里满是不以为意,像是潭缪晨说得一样:古代文人都是白痴。

原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拐了一条巷子口,苏以荷还瞅着路边将要发芽的柳树枝条,感觉容恒的胳膊僵硬了一下,然后少年匆忙慌乱地拨开了她放在他手肘下的手,干净利落。

就像是挑开缠绕不清的丝线,容恒的动作有些快速,那样的力度伤了苏以荷。

06 62 #

59、年少轻心

拐了一条巷子口,苏以荷还瞅着路边将要发芽的柳树枝条,感觉容恒的胳膊僵硬了一下,然后少年匆忙慌乱地拨开了她放在他手肘下的手,干净利落。

就像是挑开缠绕不清的丝线,容恒的动作有些快速,那样的速度伤了苏以荷。

苏以荷愣怔了一下,摸不着头脑,不知容恒又是哪里不乐意了耍脾气了,目光从两人刚分开的胳膊移动到他脸上,然后顺着他的目光,便看见巷子口站着的女孩儿。

一秒、两秒、一分钟。

容恒站在那里看了一分钟还多。

然后少年不顾先前走路还叫唤腿疼,走得笔直而坚强,那样的步伐嘲笑她的心疼和搀扶。苏以荷看着容恒,心里一个千回百转,容恒就走到那头,站着他身边的就不是苏以荷了。

那是秦素么?

苏以荷看着女孩子扎着长长的马尾,在那里局促地看着容恒走过来,而后像是终于夺回失地般对着苏以荷,笑得明媚。

女孩子的笑意是静谧无声里一句太过耀眼的问候。

容恒背对着她,不知道脸上挂着的是不是照片上能融化冬雪的温暖。

苏以荷只看见女孩子笑得开心,轻轻地用拳头捅了容恒一记,像是许久未见的情人的撒娇。

苏以荷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明明是短短的几分钟,无比漫长,这样的尴尬的角度让苏以荷亲眼看见女孩对着容恒在她眼角的余光里头说话,在她的不经意抬头中微笑,不管什么表情,总得都是脉脉含情。

最后,容恒从容家大门进去了。从前到后都不扭头看,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把苏以荷搁在一边冷却,任她自生自灭。

“你好,我是秦素,谢谢你照顾阿恒。”女孩穿着很漂亮的雪地靴走了过来,很大方开朗地伸出手,性子与秀气的长相是一种不相称的明快。

“你好,我是——”

“唔,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和阿恒有婚约的女孩,是吧!”苏以荷还来不急介绍自己,秦素就开口截断了她的话。

秦素说得很轻松,还调皮地眨了眨眼,仿佛是这个婚约众所周知,谁都可以拿出来说事。

苏以荷把目光移到女孩子素净的脸上,那双过于相似的眉眼再次刺痛了她,敛下睫毛,装作镇静,柔和地笑笑。心里却觉得羞耻极了。

她是苏以荷不行么,为什么非要冠上“和阿恒有婚约的”。

“呃,是,容恒他还不知道你不要——”苏以荷低着头有些不自然地说。

“呵呵——”秦素拍了拍苏以荷的肩膀,明明个子比一米六七的苏以荷要矮了一些的,却显得苏以荷像个小孩子一样,“你不要为难,容恒他从前早就跟我抱怨,怎么会不知道,眼下他都习惯了,不还是装作不知道么。”秦素心里小小地高兴了一下,原来容恒从来没有对她提过婚约的事情。

“是么”苏以荷扯了扯嘴角,心里陡然一凉。

容恒他早就知道

对她好,是因为她像极了秦素。

对她冷淡,是因为想起了婚约。

是这个样子么?

距离一下子毫无过渡地拉近了,下一刻又被这些埋藏在暗处的不为人知给推挤开,他和她就站在这些纷繁的猜测的两端。

一无所知的我被笼罩在那么多的不知道的往事里,快要喘不过气了。

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呢,苏以荷吞进泛上嗓子里的酸气。

他喜欢我,我就死皮赖脸地依着婚约。

他不喜欢,我也没必要徒劳地自作多情。

苏以荷鼓起勇气抬起头,“秦素,你跟容恒是什么关系?婚约,会让容恒困扰么?”

秦素没料到女孩子问得这么直接,眉眼流转,正了颜色,回答的也爽快“容恒他困不困扰你看不出来?谁会喜欢还没有好好地谈个恋爱就被一个不知名的婚约给束缚了,不要跟我说你知道婚约时心里就舒坦。”“至于我跟容恒,我只能说,我爱他,他待我怎样,那样的性子,我也着实猜不出来。”

苏以荷脸色有些泛白,怕自己承受不住,抿了抿嘴角,“谢谢你对我说,再见。”

秦素看出苏以荷的慌张,扯住苏以荷快要转身的袖子,她从来都不做拖泥带水的事情“苏以荷,你一定是喜欢他了,对不对?”

苏以荷背对着秦素,沉默着不说话。

“要是希望他好,就在大学里里头好好找个男生谈个恋爱,他不愿意,你不乐意,长辈们不会不讲理的。”秦素狠下心一鼓作气再次说出让女孩儿脸色刷白的话,“苏以荷,我和容恒我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比拥抱接吻都亲密。你懂的是吧。所以,我不是逼迫你的,我不算是第三者。”

“嗯,我懂”回答的时候苏以荷嗓音有些细微颤抖了,胸里憋闷得慌,挣开秦素拽着的袖子,拖着笨重的脚步出逃。

秦素是你那样亲密的人,容恒怎么可能不会因为苏以荷困扰。

那个少年一直都觉得她是多管闲事的啊。

昨天,是歉意吧,不一样的容恒隔了一夜就像结了冰的河流,天亮了就凉了。

这么前前后后的一想,真的懂了。

其实我接近的从来都不是容恒,只是一层又一层的真相。

他温柔的假象给我前进的勇气,推着我一步一步迈向荒凉。

三个人的爱情里头,突然看清了一如既往卑微如尘埃的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情,再怎么努力都是枉然。

秦素看了看苏以荷慌张流下的眼泪的侧脸,不忍心别过了头。

我没有做错,我期期艾艾等了三年,终于回来了,终于抛却脸面下定决心死心塌地地爱他,那个婚约,就让它该死地见鬼去吧。

苏以荷,你不过是半路里出现的想抢夺我的爱情的人。

秦素,容恒他,真的是喜欢你的。肯定是,一直都是。

可是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对别人笑得那么温暖,不用我千方百计地撩逗,也会露出那种玉面润泽的温柔表情。

那时候,他分明是盯着女孩的脸,出神了。

秦素难过地看着容家的大门,树荫影映下的二楼还亮着灯,你是在等她么,可是她不会再要你了

容恒,别傻了,秦素回来了,苏以荷就只是个替代品啊,就是和我长得相似的替代品。

苏以荷,她就是一层层歉意和相似包裹成的秦素的替代品。

秦素反反复复这样安慰自己,终于露出了豁然的微笑。

你受伤了,需要的是我,不是她。

容恒无论三年的时间到底偷走了什么。我都会把它们找回来。

我终于有勇气来了,我在家里憋了一个春节不敢来看你的,你就真的也不去看我,倔强的性子还是一层未变,受伤了也不叫我

我的唯一是你,整个漫长的青春期翘首以待的,是来自你的回音。

其他人,不该辱没了我的等待和期盼。

秦素看着容家的楼房,鸽子拍打着灰色的翅膀从琉璃色的屋顶上滑过,划出悠长的弧线,我们的过往生长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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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恒心中的怒火被苏以荷强装出来柔和的笑容点起,声音却是截然相反的冷冰,“也好,不回来就不回来,我今年在军区里也没时间回来!”

苏以荷喉咙发紧,哽咽在嗓子里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容恒就一言不语绕开苏以荷上了楼,关了门。

也好,不回来就不回来

替容恒做了最后一顿饭,放在锅里,苏以荷带着被热气和辣椒熏出来的眼泪,背着书包,拉着箱子,不回来了。

出了院子,苏以荷和看门的大爷打了一声招呼,扭头也看不见那座小楼。

容恒,不是我懦弱,是你不给我坚强的理由。

你什么都没说,关于容远的,关于秦素的,总是只字不提起。

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了。

知道了,爱一下子就会变得很遥远,遥远到触不可及。

我不要傻傻地踮着脚尖够风筝了,让它飞远吧。

我希望你还是那个照片里的少年,笑容纯粹,没有优伤。

我还年轻,你也还年轻,为什么我的轻轻的岁月要因你的年轻而沉重。

苏以荷总是擅长自我安慰,明明碰见秦素的那天,偷偷地在被窝里流了一晚上的眼泪,看着手机等容恒的哪怕只言片语的解释,哪怕是你知道我会伤心了,随意的一句问候也好啊。

眼泪流到尽头的时候,手机也在静谧的空气里沉默地嘲笑着她的自以为是。

本来以为眼睛已经干得流不出任何东西了。

看着转角那头她和容恒最爱去的快餐店,玻璃窗边的座位,酸意又重新漫上眼底。

我多想好好地跟你道别,和你一起吃一顿晚饭,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抱着你大哭一场,被你骂了也好,不屑了也好,多想主动地抱你一次,哪怕靠着你的肩膀让我好好的哭一次也好。你什么都不说,就没有想到我会难过么,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的时候分明是把我传递给你的怨气再一次原封不动且加了分量且低了温度地甩给我了。

容恒,你是苏以荷十八岁之前的心心念念。然后,她会把这个标签撕掉,贴上回忆和曾经。

我懵懂青涩的年纪全部的悸动,十岁的时候就际遇的永恒。

我全部的童年少年以及未来深远的动力。

苏以荷你一定要努力让这些成为过去。

我的过去一定会因为你的加入,沉重而拥挤。

07 63 #

60、我不想他

两个人,真的是别扭着说不见就不见,悄无声息地就锻造了一场别离。

学校里头苏以荷逼着自己好好地学习,不想他,我不想他。

可是偶尔,瞥见操场上打篮球奔跑跳跃挥洒汗水的男孩的时候,苏以荷心里就像条件反射般,总是蹦出容恒穿着白色t恤的,白色衬衣的,灰色大衣的,还有俊俏中略失血色的苍白的脸。

那样的白色聚集的一个形体给她带来了丰富的挣扎和念想,谁人都给不了的心痛和温情。

初春的时候,苏以荷看着春雷阵阵的yīn天里逃窜的学生匆忙避雨的乱象,知道容恒他最怕黑,也最怕雨夜,更别提惊雷闷响的雨天,苏以荷狠不下心,跑回去,哪怕容恒笑她骂她也要抱着侥幸的心理,我不希望看见他,就知道他回来过就可以了,就不会那么担忧念想的。

苏以荷就这样不管磨得开磨不开面子怯怯地偷偷跑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用抹布一抹,再回来,又是厚厚的一层。

就像是他们之间的隔膜,怎么也擦不干净。

最后,连苏以荷都放弃了,彻底地让尘埃疯狂地滋生在被彼此遗忘的角落里头。长出枝藤蔓延的思念。

容恒确实至始至终都没有回来过。男孩子真的比女孩子要狠得下心许多的。

首都的四月,校园里又飘起了洋槐花幽幽冗长的香气,从绿荫的草地一直蔓延到学生们读书的楼台。偶尔一阵清凉的风行走在婆娑的树荫下,惹得花儿一阵喧嚣乱舞。

首都的六月,日光就开始褪去温和的本色,刺啦刺啦的白色裹挟着热浪像是凶猛的波涛般席卷了整个城市。

首都的七月,苏以荷站在白色的吊脚楼下,带着白色的太阳帽,热辣的太阳晒得女孩的皮肤泛起了一大片燥红,苏以荷忙得热火朝天地对着过往的人群发传单。

女孩子渐渐剥落外套穿起来的百褶裙,男孩子们悠闲地晒着太阳耳朵塞上的随声听,街道里头忙碌着打零工的妇女,以及公交车上缓缓溢出来的变了温度的冷气,这个夏天所有的具象都在繁华深沉的都市上空快速地飘过,就像那成朵成朵的白色云彩,飘过去一朵,再一朵,在地上投下深浓如墨汁的yīn影,那是时间诡异行走的脚步。

时间一下子就走动起了明快的节奏感,一声一声轰轰隆隆地提醒着苏以荷,容恒他是真的走远了。

爷爷突然就从大院里搬回了c市,苏爷爷不说,苏以荷也能从闲言碎语中听出来。

爷爷作为老一辈的军人,作风出了问题,曾经利用职权帮助苏爸爸的公司挪用了资金,查出来的时候上头念及爷爷从前的功劳,没有做出实质性的惩处。

其实人到老年,不就是争一个好名声,风气不正的侮辱却是比什么都来得让老人心寒。

从前的老队友都唏嘘摇头,直替苏爷爷惋惜,可是苏爷爷的脾气怎么着也是不愿意看别人的啐啐言语,索性就回家图个清静。

两个熟悉的人都走了。

军区大院一下子好像又跟苏以荷没了渊源,住在那里买菜做饭的日子仿佛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了。

大人的事情从来都不屑于同她们这些所谓的孩子们说的。苏以荷打了电话回去,苏爸爸也是闭口不言其他,仍然程序化地安慰,注意身体好好学习之类。

暑假里头苏以荷没有回去,在北京的街头巷尾观看遗忘着并行,希望夏天装满她的眼,再也看不到寒冷。

时间把寒冷颓然的冬天猛地踢走,树林枝头蓊蓊郁郁,睁开眼睛世界就是一片明晃晃的翠绿夹杂着花红,一簇簇肥大的树叶挂在枝头晃动,黄如透玉,绿如凝脂,欢欢喜喜在虫鸣鸟叫的聒噪中,像是害了相思病,紧紧地抱做一团。

苏以荷得了空子,开始干起了兼职的工作,咖啡厅,导购,发传单之前女孩儿最怕的就是闲下来,现在,苏以荷最怕的就是忙碌的时候都会无意间蹦出来的陡然疼痛。

苏以荷终于学会遗忘,所谓苏以荷式的遗忘就是把自己能够念想的时间都拿出来投入其他。

学习的时候,她从图书馆里借来成堆成堆的书籍,一头扎进去不管白天黑日。

学校里举行晚会活动的时候,路小北拉巴得紧,苏以荷也从不拒绝。

章笑说,新欢不来,旧爱不去,新欢是治愈旧爱的最好良药。

苏以荷没有期盼什么新欢,只不要再让章笑嫌弃她没有出息就好。

路小北站在栏杆上看着黯然离去的男生对着苏以荷数落,“苏以荷!学长多帅啊,你就不能下去看看么?”

苏以荷扭过头,“看了又不会长出一块肉。”

“可是不看的话,章笑说你会因为那个容恒掉一块肉。”

苏以荷扭过头,不说话,老半天才回了一句,“谁说的!我每天都好好地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怎么会掉!你以为容恒他是减肥茶么?!”

路小北摇摇头,“减肥茶算什么,章笑说那容恒他就是鹤顶红!还没吃到闻了一下就快把苏以荷毒死了。”

苏以荷白了路小北一眼,“小北,我说他不是就不是,什么都不是。我不在乎,真的。”

路小北不说话了,鼻子出气。

成绩出来的时候,苏以荷把成绩抄下来。

拿到章笑的面前,“我是级段第三名。”

“所以呢?”章笑抱着胳膊不以为意。

“我不在乎他,他没有影响我。我可以过得很好。”苏以荷目光直直忍住涌上来的酸意,模样坚定地说。

“苏以荷,你问问你自己到底过得好不好,把自己搞得像一台学习加工作的机器,男生的追求都回避,不像一点正常的女孩子;学习的时候,盯着一连我都会的数学题看个半天;吃饭的时候,被鱼卡了几次?!就因为他爱吃鱼了!!为什么不用手机,把它给藏起来!我告诉你,不去给我谈一次恋爱,你就算门门一百,全系第一也什么都说明不了你就是没出息地想那个臭小子了!”

苏以荷低了头,擦擦酸酸的鼻子,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要是可以谈恋爱,还用这么故作坚强么?

苏以荷很认真地在思考,很认真地去学习逃避。

却总是怕面对。

整整一个学期,比习题都难解开的一团乱麻纠结在她的脑海里。

苏以荷也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恋爱。

扭过头,抹去了眼眶的泪水,“章笑,我会走出来的。我保证,要是遇到比他还好的男生,就恋爱。真的。不要求像他那样好看,不要他那样挺拔是个军人,也不要他那样冷酷会打架,只要比他对我好,就好了”

遇见了容恒,又别离了容恒。

再想过好,着实不能太挑剔,不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入不了眼了么。

苏以荷下定了决心,把容恒赶出她的生命。

就算是生了根也要连心上的肉都挖掉,一并舍去。

苏以荷是个只容得下单纯念想的孩子,根本就撑不起他变幻莫测的未来。而他怕是也本就不屑于她的努力。

而这个夏天快结束的时候,那个比容恒对她好的人,真的就不允许她逃避,像是要验证她的保证一般刚刚好地出现了。给苏以荷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暑假还剩一个月的时候,苏以荷找了一家公司实习,说是实习,其实干得都是些跑腿端茶的小事。只有运气好的时候,才会看到公司里头关于财务报表和会计账本。

只是那种不关乎公司私密性的文件,才会让她们这些实习的学生有幸窥探到。

苏以荷觉得自己总是比别人要幸运很多是,只要不活在容恒的天空下,苏以荷就能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厚待她的。

江助理总是会让她跟着助手学习,在一旁看他们讨论关于收支财务的琐碎问题,这些对于重视理论缺乏经验的学生来说,确实尤其地可贵。

天黑了,苏以荷站在公司外头车水马龙的站台旁边等公交,等了许久,公交还是没来,倒是一辆轿车停在面前,里头的人缓缓地摇下车窗,苏以荷见了,认识的,是江述。

苏以荷微微笑了笑,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江先生你也才回去啊。”

“嗯,先生叫得真老,我也就比你大了四岁,小荷,现在九点多,估计没有车了,我送你一程吧。”很年轻的俊朗小伙子从车里头探出头来,热心地道。

“啊是么噢,这么晚了不麻烦你了,我再等等好了。实在不行就打的回去。”苏以荷有些不自然地拒绝。

江述看出了女孩儿的担忧,笑了笑,“唔,你倒是提醒我了,下次要送美人,要赶上一个天光白日里头,省得被人家姑娘误会了我一片好心。”

苏以荷尴尬地微张着嘴,被说得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江述的车从面前开走了,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61-64

61、溃不成军

这个夏天,所有炽热鲜艳的东西像是花开般迅速蔓延巷弄篱笆上的孤独,短暂而激烈地□之后,又匆匆忙忙地卷入了尾声,虎头蛇尾的收工散落一地的遗憾。

一阵小雨淅淅沥沥地冲刷走了燥热,丝丝的凉意渗透进肌肤里。

苏以荷穿着薄薄的一件外套已经感觉有些凉意渗透进了皮肤,细细纷纷的雨水濡湿了女孩的头发和脸庞。拿着书顶在头顶上,走得仔细小心,堪堪避过路上大片大片积水洼地,女孩儿如此的小心,仍不能避免白色的球鞋溅上零星的污渍。

走到公司门口,苏以荷站在那里,颇为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连雨水都浇灭不了他的热情和执着呢?怎么连雨水都洗不干净苏以荷蒙了一层雾气的心呢?

江述看着苏以荷的头发贴在脸颊,瘦瘦地身子在细雨中站成一种让男子倾心的风韵,男人对着苏以荷笑开,走过来将苏以荷纳入伞下。

突然就被遮住了天空,蓝色的幕布困住了她想在雨中漫步湿透的想放肆。

苏以荷手捏了捏装在纸袋里头的书,没有言语直直地朝路边走去。

江述跟着她,像是习惯了她静默的抵抗,皮鞋踩进积水里,啪地一声开出一朵污渍横生的花朵。

苏以荷固执地绕过江述的车,走了五十米开外的公交站牌下,江述收了雨伞,陪她一起等公交。

“江大哥,我明天就要开学了以后不来公司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苏以荷抬起头看着江述的眼睛毫不闪躲,真诚地道谢。

“嗯,我知道。”江述点了点头,还是和气的表情,像是丝毫没有听出来苏以荷话语中的抗拒。

苏以荷看了看飘散着细雨的天幕,黑暗破败的天像是即将要崩溃的夏日丧华,苏以荷她不是狠心的人,但是总是因为某些心头的抽搐,逐渐变得会隐忍,会假装,会学那人将一切潜伏在暗处即将发芽的难以接受掐死。

或许她的仁慈和温柔一下子施舍地太多,耗费的太多,再也没有多余的分量平摊给这个世界。

客套的寒暄和沉静的表情,已是我偷偷哭干了眼泪才炸得出来的不在乎。

公交车的红色数字码朦胧地显示在远处,苏以荷转过身,话语在滴滴答答的雨水中氤氲开来,掺杂进空气里,湿了男人的眸光。

“江大哥,我们是不可能的,以后请不要来找我了,谢谢。”

苏以荷甚至没有看他的表情,挤着啁哳的人群便被载着远去,温柔的人习惯这样绝情的话语,却每每不习惯看那些因为她的转身受伤的表情,那会让她觉得,容恒会连一次干脆的死刑都不给她。

章笑说过这么一个笑话:一个死刑犯被执行枪决,对面的行刑官发令:预备开始!于是武警开始勾动扳机,却由于子弹受潮。第一枪没放出子弹,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这时犯人哭了,跪在行刑官面前乞求:“我求求你,这样太吓人了,请直接把我掐死吧!”她说,苏以荷你不用等着枪决了,你自杀吧。

请直接掐死我吧,总好过被凌迟处死。而我对你的感情,这样时时刻刻笼罩在恐惧和绝望中,死亡的过程到底要持续多久,一个月,一个季度,还是我最怕的无休止的垂死到老。

不可能的,没有永恒。

呵呵,不过是些生物激素刺激电波传递出来的感觉,当我的神经细胞忘记了那种疏通的方式,该是再也不会记得,痛的和笑的感觉,到底怎么样的不同。

苏以荷站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听着耳边欢快的调笑声和逐渐闪现在眼前的年轻男女明朗的容颜,忽然有种想吐的感觉,想吐出那些折磨自己,可以霎时间让所有感官因子都翻江倒海激烈冲撞的情绪。

想吐吐不出来,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顶。

把那些陈旧腐败的东西呕出来,我才能呼吸进新鲜的空气啊。

天气越来越冷,苏以荷就越来越觉得恍若隔世。

仿佛一个秋叶凋零后的冬天又是一个轮回,她和他已经错过了将近整整一个轮回。不,是诀别

为何我的青春不跳舞

潭缪晨拦住容恒的步子,秋风吹起了落叶绕在身后,男子甩开潭缪晨的手,“潭缪晨,让开!没戏!”

潭缪晨僵硬着脸,看着容恒固执的样子,毫不示弱地呛声,“容恒,你***又去找秦素!?”

容恒瞥了潭缪晨一眼,不屑地咬了咬下唇,揪起潭缪晨的衣领,清冷地眸光直直地注视着他“潭缪晨,你是我的管家婆么?!找谁与你何干!”

潭缪晨捋起了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势,“你要走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容恒砰地把包撂在一旁,拽起潭缪晨就开打!

两人左一拳右一腿,卷起地上的灰尘落叶,硝烟四起,不出片刻,胜负已分。

潭缪晨呼哧呼哧地坐在地上,指着容恒的背影,“容恒,你个混蛋,真***下狠手,才刚刚提名上去,结果还没有出来,你就不能在军区里头好好呆几天!!一个暑假的没有呆够么,这才两个月!!!”

潭缪晨的叫骂声消散在秋风中,到底还是没有阻拦住少年断然离去的脚步。

苏以荷走在寝楼走道的时候,必然是要迎接女孩子们刷刷射过来的打探的目光,刚在寝室里头坐热屁股,门口有气无力的传门声又响起。

“苏以荷,有人找!”

“苏以荷,有人找。”

“苏以荷,有人找”

越来越有气无力,从高亢到垂死,两个多月,每隔几天一回,比月经还来得勤快。

苏以荷看了看外头yīn沉的要低下来的天空,叹了口气。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路小北刷地回过头,苏以荷最初下去过一次,这还是第二次,今儿个邪门了!?

苏以荷桌子上放着一本书,血丝缠绕成的诡异的封面传递出一种堕落——《救赎》。

书本上画下一笔深刻的红线:爱爱我的人,是对灵魂的救赎。

能爱,就爱吧。

不能爱,就努力学会爱吧。

如果黑暗侵蚀了我的心,我要描绘出夕阳的光晕,给陌生人,给这个世界。

然后我站在明亮交界的地方,从隆重的压抑里露出一双渴望的眼,饥渴地看尽温暖。

如果魔鬼咬碎了我的身体,我要用残留的指甲,拼出一个人形,给陌生人,给这个世界。

然后我没入飞扬的沙尘里,用最后一次回眸,看远方把我们的曾经纳入怀里的暗影。

只是如果,这真的是一种救赎。

苏以荷穿着素净的天蓝色运动衣,秋风吹着裤腿在女孩纤直的腿上来回摆动,发丝遮住眼帘,苏以荷眯着眼,走到江述面前。

江述站在那里,见苏以荷来了,才把看向地面的目光移过来,本还是以为,又会落空的。

这样的蠢事,这样幼稚的举动,他也未曾抱过什么希望。

只是若不来,今后也许真的没有一丝偶遇的可能了。

女孩子走到男人停靠的树下,晚风吹起了发浪,涟漪一般漾开,是女性的柔美的弯度和形状。

苏以荷睁大黑白分明毫无瑕疵的细长的眼问江述,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述笑开,笑容在瑟瑟的秋风中淡去了寒冷,男人俊朗,眼神温暖,低低地用足够苏以荷以及更多人听见的嗓音,苏以荷,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热烈地追求。

苏以荷张开嘴,颤了颤眼睫毛,姣好的脸上闪现出一种美丽静好的色泽,明明安静地像个邻家女孩却总是有种让男人着迷的艳若罂粟的灵魂,沉默在呼啸的晚风吹起落叶折枝中很钝重地响起,比周遭的一切都有声音。

江述看着女孩子低下头去姣好的唇抿成最好看的红润,微微低了头,抓住女孩子犹疑的空当,低下头迎了上去。

苏以荷感觉男人的靠近惊慌地后退,身后的一块砖头绊倒了她,就那么好巧不巧地被江述拦腰揽起,就那么好巧不巧地像极了拥抱的姿势.

苏以荷尴尬地推开,女孩猛然施加力道有些大,毫无防备的江述被推得一个踉跄,苏以荷抬起头,对不起还没有说出口,面容刷白,突然就疯狂地从男人身后跑过去,像是百米冲刺一样死命地追赶那抹决然远去的修长的背影。

少年一身戎装,孤澈挺拔的背影里有苏以荷最熟悉的整齐的肩线和笔直的步伐。而他不留一丝念想和回顾地转身,像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碰到了绝地,无疾而终,无功而返,一身蹉跎和风尘无声没入了秋风昏黄的远景。

苏以荷就是那么没出息地,说投降就投降,他的一个背影就让她花费几百个日日夜夜垒砌起来的坚强坍塌,让她丢掉一切,爱情里头,他不费吹灰之力,她就溃不成军。

08 65 #

62、相煎

一种思念

可以让人走多远

两个世界

要如何才能相见

早已忘记了时间

埋藏了思念

雪冰冻了指间

我却没感觉

紧守当初的诺言

回到相遇地点

想像你我之间

从没有改变

即使我魂萦梦牵

还是琴声幽远

回首梅落满肩

泪无法停歇

雪飘落的画面

像飞花满天

这前世因缘

今世心愿

能不能实现

紧守当初的诺言

回到相遇地点

再也无法分辨

现在和从前

即使我魂萦梦牵

还是琴声幽远

回首暮以成夜

思念化云烟

跑得岔气了,肚子都疼,苏以荷不敢停下来,嘴里一直骂自己,苏以荷,谁让你真的动了心思想去找什么救赎,谁让你真的犹疑不果断拒绝的,你活该被他误会。

少年的脚步丝毫不停滞,苏以荷很久才追了上来,操场的篮球架旁边,少年听见后头的奔跑声,停下了脚步。

风吹乱了女孩子的头发,嘴唇因奔跑干涩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儿,苏以荷用手搂着跑得疼急了的肚子,微微弯了腰,慢慢直起了身,站在容恒前头。

苏以荷抿着唇,怕自己一个软弱就委屈地哭出来,贪心地看着少年瘦削的脸庞和固执的嘴角,苏以荷目光上移,心脏紧缩了一下,少年不看她,只是偏着头看向她的左侧。

她看不到他眼睛里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苏以荷收回目光,一番激烈的想念涌出之后,镇静又爬了上来,只是手指紧紧地拽着裤缝,局促地像是在害怕生人的小孩儿,苏以荷比不过少年持久的静默,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容恒”苏以荷抬起头喊完,又低了下去,那种感觉,类似于近君情怯。

容恒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努力做出一个看似轻松的表情,转过头,只看女孩的头顶,“苏以荷,好久不见。”

容恒从来都不会跟她说这样客套的话的,都只是说怎样就怎样,没有铺垫起承地奔入主题。这样的容恒,真的是从来未见,连打招呼的方式也变了。

苏以荷手指绞得更加紧,声音有些细微的难以察觉地颤抖,诺诺嚅嚅地像是被施了魔咒,“嗯,好久不见”

容恒看着女孩子紧张小心的模样,突然就笑了,那样的笑容美丽的苍白,像是一张毫无颜色的白纸覆盖了所有复杂的想念,“是好久了,连苏以荷都恋爱了。呵不是去看秦素路过t大进来瞧瞧正好碰见,真的难以想象。你跑来做什么,还低着头,是被我看见害羞了?不就谈个恋爱么,没出息”

苏以荷冲出口的解释被“秦素”两个字硬生生地卡住,如同鱼鲠在喉,嗓子突然艰涩地发不出任何音节。我这样像是害羞的表情么,我对着你害羞了那么多次,半年的时间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么,苏以荷,她也只在容恒面前没出息的呀。

容恒,你怎么能这么讽刺我。

“我走了,也算是顺便看过你了,你回去吧!”容恒说完,不理会女孩子忍住的怎样泫然欲泣的情绪,绕过苏以荷就走了。

苏以荷被那抹笑容深深地刺痛了双眼,闭上眼睛,睫毛的边缘泪滴划过眼角,被风吹下,落入尘埃。

容恒,我发誓,我再也不自作多情了。

可是自作多情的后果,真的好严重,真的好难受

苏以荷觉得自己被这种排山倒海的感觉压得站不住,好像天地都在旋转,风在耳朵旁边呼呼作响,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种难受的感觉从心底蔓延,殴酸了每一滴血液。感觉被抽离的时候,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苏以荷凌乱着头发软软地蹲了下去,单薄的身子缩成一团抱着头埋入膝盖就哭了出来,不顾丢脸不顾男生女生的指指点点,像极了一个刚刚被男朋友甩了的可怜的女生。

江述看着女孩儿蹲在操场旁边蹲成一个婴儿的蜷缩的样子,瘦削地肩膀频频地颤抖,手逐渐握成了拳,富家的子弟,一直都是这样,不懂得珍惜为何物,只是得来的太过轻松,提干你可以凭着家世就轻而易举地挤兑了我,但是,这个女孩,你别想再抢过去了

天都已经黑了,苏以荷抬起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难过了这么久,转过身,江述还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也没有走开,苏以荷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头发压得弯弯地贴在脸侧,像一个刚刚撒野哭闹过的小姑娘。

苏以荷走过去,分明泪水还没干透,又在脸上强加上微笑。静好的脸蛋承受不起这样重叠着的悲伤和欢笑矛盾着的情感,看起来反而是一种欲盖弥彰的心酸。

“江大哥不好意思,我我有喜欢的人。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是没有把他忘记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接受你的,希望你能理解。”苏以荷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无措和歉意,只能低低地给江述鞠了一个深深的躬,江述拉起苏以荷,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还以为你一直都是那么安静端庄无动于衷的,却原来,也会为了一个男人哭得狼狈不堪。

“小荷,我能理解。你不要觉得有压力。”江述扶着苏以荷的肩膀,沉重有力地说,“你忘记他了,我们再开始,你忘记他的时候,记得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苏以荷低着头,点头。

可是忘记他,是不是很久远以后的事情了

抬起头的时候,看起来苏以荷的脸上已经摆脱了深重,“江大哥遇到喜欢的人可以不用等我的,苏以荷记住一个东西忘掉它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你不要一直等,好么?”

“好”江述能做的,只是极力挽住现下她的一时的退步,至于忘记一个人,总会有很多的方法,靠近了,就会有机会。

“呵呵那个就这样,江大哥,我先上去了,再见!”苏以荷微笑着转身,上了楼。

江述看着女孩的背景消失在楼梯走道里,一种信念疯狂地蔓延开来:他必须要击败容恒!

江述拿起手机,通了之后,电话那头是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分量,“呵呵小江,考虑好了在公司里头待下去了?”

“萧老板。我考虑好了。我会待在公司,为您效劳。”

“哈哈哈好、好,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小江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军队里头容不下你,就好好在公司里头,不动声色地把那弟兄俩的根基给撬了!!!”

江述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萧老板,志同道合的人总是不言而喻”

~*~*~*~*~*~*~*~*~*~*~*~*~*~*~*~*~*~

潭缪晨很明显地感觉到容恒的低气压。

为他请假被狠狠批评了一顿,他还没有来得及发作,倒是这小子首先摆着一张臭脸给他看了。

平时就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这时候,更是感觉像是结上了一层干冰,深深地散发着凉气。

潭缪晨联想极为丰富地猜,是不是感情遇到挫折了。

嗯,肯定是了。

暑假里从秦素那里回来还是很乐呵的样子,一副归心似箭再见佳人地心情,把其他的一切忽视个彻底,包括频频挑逗他的潭缪晨,很无语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容恒的眼里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

秦素回来了,果然其他人都是草芥,一概被他踢远了。

那么现在纠结了,在那个丫头那里受委屈了么?

随后潭缪晨又想想,可能性很小。他老姐都在他这里吃瘪,秦素那个先下手为强的不也是想尽方法地顺着他的脾性了。

八成是这家伙自己虐待自己哪里又拧着了。

用不用人见人爱阅女无数的情圣潭缪晨去开导一下那个感情上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几天里潭缪晨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招惹容恒,就瞅着哪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时候,给他讲解一下御女心经。

还好,容恒这小子没有无缘无故地找他开刷,他被骂了一通心里头也还憋屈着,若是真的找他撒气儿,指不定两个人就不顾死活地干起来了。

潭缪晨晃着腿在容恒前头,一直盼着啥时候脸色能稍微的好看一些。

可这还没高兴两天,就把容恒惹毛了。

那天傍晚潭缪晨脱下训练的臭袜子放在椅子上,自己闻闻,怪臭的。很不好意思熏到容恒,找着借口对着容恒冷冰冰的脸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黄段子,他发誓,本意绝对是想逗逗容恒的。

“阿恒啊,你闻闻我的脚为何突然这么臭了,老子昨天梦见那个苏娘们了,开始不知道那是苏娘们,还没有把她的裙子脱下来,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一不小心扫到我的脚了啊哟!!”

天雷勾动地火般,潭缪晨还没有坐稳就被容恒一脚踹飞,急切地和大地亲热去了。

潭缪晨光着脚丫子腾地爬了起来,准备好了干架的姿势,谁知容恒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出去了。

奇了怪了,自动熄火。

反思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千思万想得出结论:容恒他肯定是特别不待见苏妲己这个狐狸精。

潭缪晨趁着容恒难得没有打架的心思就追了上去,正了正脸色。

“咳咳阿恒,你在想什么?”

容恒背对着潭缪晨,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想了想,眉头皱得褶皱起来,“潭缪晨,你喜欢过女生么?”

“哦,啊?阿恒你说什么?”潭缪晨没料到容恒真的会正儿八经地和他讲烦心事,一个大意没有听清楚。

容恒扭过头,闭上嘴,看着潭缪晨的白痴样感觉自己真白痴,同潭缪晨说这些有的没的,俊脸一片清冷,抿起嘴角扭头就走了。

还问个什么,容恒奔跑在操场上,一圈、两圈、十圈、二十圈。

潭缪晨在一旁地看了一个钟头,惊骇看着少年在瑟瑟深秋跑出来满脸的汗水,抿着嘴角固执地一直跑。

不是已经把她推开了么。

可是背后那种细小的哭泣的声音,像是时时刻刻会在梦里响起。

你还能和其他的男生好好地谈场恋爱多好。

容恒他让你流了多少的眼泪。

他的世界太复杂,牵扯出诸多的不稳定。

像他这样的人端是没有权利去好好爱一个人的。

无休止地奔跑吓坏了潭缪晨。

看着容恒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样,俊逸的脸上一片沉静,有的只是密密的汗水,像一个挣扎在垂死边缘逃离死神追缉的人,剧烈地奔跑在大型的训练场地上。

潭缪晨怎么叫喊都止不住容恒的脚步,队里头其他的兵也过来喊,容恒却像是固执地一概听不进去,有力气的时候把面前的人踹开继续跑;没力气的时候,大概就是整整地跑了潭缪晨数不清的圈数之后,指导员还赶不急劝阻眼睁睁地看着容恒直直地倒了下去,半昏迷地被送到了急救室。

潭缪晨那时候才意识到,容恒他是疯狂了。长久的压抑突然喷薄而出,那么坚强的人突然躺在那里半死不活地灌着葡萄糖水,看得他心酸泪涌。

那时他极力忍住没有看她的脸的,可是想念还是疯狂无声地滋长

多想把她狠狠地搂到怀里面,紧紧地让她感觉到他半年多的苦苦等待酝酿成的急切的拥抱。

可是,拥抱过后必然还有分离,分离过后,必然还有眼泪。我无法像一个最普通的男人等在你的楼下,看你欢喜看你撒娇,看你生病的时候给你安慰,那些最平凡的爱情的琐碎,他都给不了,反而那些劣迹和往事,一样不少地都会给你痛苦。你就这么一次地哭个够,从此忘了容恒吧。

埋藏在心底的那种无止境的舍不得,在心里头顽固着生,挥之不去。

能不能,这样让它随着汗水蒸发

08 66 #

63、装

之后的日子里,苏以荷基本毫无反抗地接受了自己的死刑。

一个人独自沉溺。

日子一天天地过。

三个女孩子,不知不觉都有了自己的世界。

章笑也忙着自己的事情,打从期末考试那回狠狠地斥责了苏以荷一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苏以荷丢在一边,任她自生自灭去了。

章笑是觉得,时间是万能的。

只是小荷比别人需要多一点时间罢了,本来就是个慢吞吞的性子。

本来路小北跟章笑还是串通一气的监视着苏以荷,只要她“不正常”,小报告立马就打到章笑那里去了。

眼下,路小北只是每天花痴状地投入到画画中去,图书馆里头借来一大摞地名家画册,努力寻求与那位t大美术系才子的共同语言。

阳光细细地照在脸上,细嫩的皮肤上的绒毛清晰可见,苏以荷趴在阳台上看着背着画夹的男生敲着女孩子的毛茸茸的头,不知觉弯起了嘴角,路小北都恋爱了。

苏以荷看着男孩牵着傻傻的路小北坐在远处冬天黄色弥漫的草地上,缩成了两个小小的圆点,不时地重合,分开。像是被风吹拂得摆动的花骨朵,忽然就带来了春天的气息。

春天又快来了,当时间攀爬过这个冬季滑到尽头的时候。

~*~*~**~*~*~*~*~*~*~*~*~*~*~*~*~*~*~*~*~*~*~*~

苏以荷背着书包,刚下了楼梯,看见铁门的外头听了一辆车,还有车边站着的温润男子。

苏以荷推开铁门走了出去,跑到男子面前,微笑了一记,“秦大哥!”

秦翊看到苏以荷跑出来,从沉思中回过神,“下来了啊。”

“你来多久了啊,干么不让人叫我。”苏以荷看着秦翊靠在车上,难道她不出来,他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啊。

“呵刚来的,这不是没有人出来么。”秦翊眼神平和,用下巴递了递,示意苏以荷看向楼道。

确实是没有多少人走出来。

“唔,秦大哥找我有事?”苏以荷皱着眉问。

秦翊偶尔会来个一两回,权当作朋友式的慰问,带着苏以荷去吃一顿饭,或者随意去买两件衣服。

苏以荷从来不感觉别扭的,因为秦翊这个人,随意自然的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哥哥,男人办事很纯粹,说是买衣服,就是带着她挑选了一件衣服而后就准时送回学校。

苏以荷本来是不愿意的,觉得虽然认识,那也是非亲非故的,干嘛要受人家的好。

秦翊显然比她放得开,笑着说,出门在外,丫头你不靠着我们哥几个怎么行,这偌大的北京城,就这么几个熟识的,还扭捏什么。苏以荷被说得不好意思,想想也就是这个理,笑了笑,自然地就接受了。

秦翊一边开了车,转过身,“唔,有个聚会,都是c市区里的圈子里的人,我就来把你接过去聚聚。”车门打开,苏以荷楞了半天,没有上前,秦翊讶异地挑眉。

“呃,我也不怎么认识,我就不用去了吧。”苏以荷推搪着说。

秦一笑了一下,“有一不就有二,这回去认识也不晚,下次就熟了。”

苏以荷皱了皱眉,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秦大哥,我我不想去。”

没有理由,就坦白从宽吧。

苏以荷低着头看着鞋面,其实是不敢去。

秦翊见苏以荷面色为难,转过身,“我跟你说我在这里等了一个钟头了,你,去还是不去?”秦翊倒是说的很轻松,没有什么怨怪的语气,只是随意的一句。

苏以荷听了有些自责,好几次秦翊要给她买手机的,她都拒绝。只能让他这么等着。

咬了咬嘴唇,心里思索,去还是不去?

苏以荷猜测秦翊说的那些自己人里或许有他。

没见到心都会隐隐作痛。苏以荷不愿意去看那些人中,他和秦素在一起是什么模样。肯定会受不住的,苏以荷想。

她还没有学会洒脱,没有把握会不会再次没出息地哭。

那么多人在那里,她才不想去丢人。

可是不去,就这么一直躲着么,总是年年都要见上一两回的吧。

秦翊就在一旁安静地等着苏以荷想,不催促。

苏以荷想了想,叹了口气。

习惯了就好,哪怕是容恒对着秦素温暖的笑,宠溺地让她嫉妒,看多了就会麻木就会习惯了。

苏以荷深呼吸,看了看秦翊的温暖的笑容,定了定思绪,“好,我去。”

不就是一个容恒么。苏以荷你就装作没看见就可以。

苏以荷跟着秦翊进了一个很大的包间,打开门关上,酒店里头嗡嗡的人声立即被隔绝住了。

苏以荷把视线放在方圆一米范围之内,跟着秦翊挨着靠着门的方向最近的位置上坐下来。

她旁边两个座位都是空的,还没有人坐。苏以荷跟男生不熟识,所以没有挨着坐,随意就坐在旁边没有人的位置。秦翊安排她坐下后就忙着去招呼其他的人,现在才刚刚过了下午五点,估计是菜都还没有点起全,只是配套的餐点已经端上来一些。

还好房间里不算是太安静,有几个不认识的男人,都是差不多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苏以荷来的时候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秦翊介绍了一下,这是苏家的二丫头。

苏以荷低着头看着面前倒上的茉莉香茶,安静却不拘束,不时地喝上几口。

苏以荷的确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容恒他没有来,女孩子轻轻地吁了口气,心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却有矛盾涌出一股淡淡的失落苏以荷喝着水,茶真香。随着一口一口地香气盈满了唇齿想去压下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上次看见他还是一个半月之前。

人一旦爱上就会潜意识地犯贱,在我们本身还未察觉的时候,灵魂堕落弯曲,慢慢地倾向自虐。

门开的时候一阵裹挟着外头的冷风袭来,苏以荷后颈子立马起了**皮疙瘩,门关上后才放松了身体,苏以荷拿起桌上的茶壶正准备倒水,秦翊就拉开了她旁边的位置,苏以荷偏过头冲秦翊笑了一下,瞥见了秦翊身边的身影,脸上的笑靥立马僵住,机械地扭回头,继续把水倒满,哪知道早就已经满了

苏以荷看见左边一抹紫色的身影,抬头看,是秦素。

“阿恒,快坐下,就等着你们了!”里头的男生见了来人,笑着客套地招呼了几声,苏以荷看见潭缪晨钻进了角落里的位置,填满了对面的空位。

苏以荷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只看见对面的几个男生向她使眼色,眼神颇有深意地瞄着看向她身后的一左一右。

苏以荷立马条件反射地起身,像右挪了个位置,留下了两个挨在一起的椅子。

若是可以,她还想挪到更远的地方去。

总之,苏以荷觉得这顿饭极难下咽。

容恒就坐在她的右边,再右边是秦素。

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可是众人眼里头这一桌子吃得最欢的,恐怕也就属苏以荷了。

男生们都是白酒加杯地倒上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菜也没有吃多少,其他的人都忙着聊天说笑,哪里真的吃进去多少。

小女孩只是看着碗里的米饭,像是几百年没有好好的吃一顿一样,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菜,吃饭,夹菜,再吃饭。圆圆的转盘上的菜,哪个转到面前就吃哪一个,一点都不挑剔。

潭缪晨贼兮兮地本来是想瞄着秦素和容恒的,见容恒也是安静地吃饭,随意地和众人附和几句,秦素很放得开地笑着和一些男生扯皮。没有察觉到暗流汹涌啊。潭缪晨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究竟。

眼睛之所以在苏以荷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正是由于旁边这几个小子里头有人脸红地看了女孩一眼被潭缪晨逮住了,呵呵,怕是有人被苏家的女儿给吊到了。然女孩只是热衷于碗里的米饭,潭缪晨瞪大眼地看着苏以荷在面前的一盘子泡椒里头夹起了一根,然后塞进嘴里,女孩子嘴不自然地咀嚼了几下,马上一口接一口地吃饭。

我的老天,又是一个强人。潭缪晨吞了吞喉咙,那个辣泡椒也就延川这个小子爱吃,从小在姥姥那里养着,爱极了重庆的辣味,每次聚餐必然来上这么一盘他看了都想飙泪的辣椒。

他们这些c市区里土生土长的娃子,都是碰都不碰的,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倒是吃得面不改色。

潭缪晨哪里知道,苏以荷低垂的眉眼里真的辣出了泪花。舌头火辣辣地痛,扒拉了几口饭,把杯子里的饮料喝了彻底,可是小脸早就慢慢地红透了。苏以荷不敢大幅度动作,夹菜喝水都是小心翼翼地不碰上容恒的袖子或者筷子,自然也是不敢看他的。

明明以往熟络的两人,这会儿像是真的不认识一般。

甚至比不认识的还要可以回避。

年轻的心总是敏感而容易受伤,所以他们都把自己伪装的好好的。

却不知道,故作冷漠的伪装其实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是,即便是这样不自然,也还是要装下去。

苏以荷做不来笑嘻嘻地和他装作没事的人一样打招呼,而容恒,本来就不是热络的人。

那就装吧。

两种安静,别扭地搁浅。

爱,不是破茧而出,就是伤害着死亡……

09 67 #

64、破碎

小女孩只是看着碗里的米饭,像是几百年没有好好的吃一顿一样,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菜,吃饭,夹菜,再吃饭。圆圆的转盘上的菜,哪个转到面前就吃哪一个,一点都不挑剔。

潭缪晨贼兮兮地本来是想瞄着秦素和容恒的,见容恒也是安静地吃饭,随意地和众人附和几句,秦素很放得开地笑着和一些男生扯皮。没有察觉到暗流汹涌啊。潭缪晨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究竟。

眼睛之所以在苏以荷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正是由于旁边这几个小子里头有人脸红地看了女孩一眼被潭缪晨逮住了,呵呵,怕是有人被苏家的女儿给吊到了。然女孩只是热衷于碗里的米饭,潭缪晨瞪大眼地看着苏以荷在面前的一盘子泡椒里头夹起了一根,然后塞进嘴里,女孩子嘴不自然地咀嚼了几下,马上一口接一口地吃饭。

我的老天,又是一个强人。

潭缪晨吞了吞喉咙,那个辣泡椒也就延川这个小子爱吃,从小在姥姥那里养着,爱极了重庆的辣味,每次聚餐必然来上这么一盘他看了都想飙泪的辣椒。

他们这些c市区里土生土长的娃子,都是碰都不碰的,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倒是吃得面不改色。

潭缪晨哪里知道,苏以荷低垂的眉眼里真的辣出了泪花。舌头火辣辣地痛,扒拉了几口饭,把杯子里的饮料喝了彻底,可是小脸早就慢慢地红透了。苏以荷不敢大幅度动作,夹菜喝水都是小心翼翼地不碰上容恒的袖子或者筷子,自然也是不敢看他的。

明明以往熟络的两人,这会儿像是真的不认识一般。

甚至比不认识的还要可以回避。

年轻的心总是敏感而容易受伤,所以他们都把自己伪装的好好的。

却不知道,故作冷漠的伪装其实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是,即便是这样不自然,也还是要装下去。

苏以荷做不来笑嘻嘻地和他装作没事的人一样打招呼,而容恒,本来就不是热络的人。

那就装吧。

两种安静,别扭地搁浅。

爱,不是破茧而出,就是伤害着死亡

以荷正低着头用筷子扒着碗中的米饭,旁边突然颤动一下,看着容恒左边,也就是她右边,被对面一个卷着发的少年长手伸来放了一瓶开了盖的啤酒,白沫正汩汩地往外冒着。

其他几个人看了那个热情的少年一眼,潭缪晨踢了一脚旁边的少年,斜眼低声道,“来之前没跟他说么?”

旁边斯文的少年尴尬道,“忘了这档子事了,没说。”

潭缪晨看了眼容恒,不动声色地吃着饭,想来也不会去跟那孩子计较。容恒肯定也不会喝的。没吭声,就继续与他的鱼头斗争。

苏以荷瞪着那瓶冒着白沫的啤酒,筷子顿住了。

挣扎又重复上演。苏以荷心里一直根深蒂固地印着苏以封生日那回少年像是呼吸衰竭马上就要死去的样子。

容恒看了一眼,那瓶酒好好地放在容恒面前,少年沉手放下筷子。

苏以荷看着容恒没吭声的模样,肯定不好推脱,以为他是要喝了。

容恒的手中的筷子刚放在腕上,以荷便咬了咬唇,迅速地拿起啤酒,怕比容恒慢了,直直地将啤酒往嘴里灌了,尖巧的下巴扬起,纤细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喉咙一动一动的吞咽着酒水,看得对面的几人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这个少女,喝酒的姿势,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那样毫不犹疑地干脆,细细的脖颈上滚动的细小喉咙的凸起上下滚动,勾人心魂。

容恒看了苏以荷不由分说的夺起酒就喝,愣了一下,看着她固执的模样,有些生气。

正在啃着鱼块的潭缪晨看着文静的苏以荷这样女中豪杰的模样,差点被鱼刺扎着。

秦素眼神看着苏以荷,神色不似方才那样洒脱。本来不替着他挡酒,想憋一憋容恒的脾气。

秦素有些自嘲地咀嚼嘴里的食物,原来,早就有人不计得失不悲不怨地包容他了,怪不得他不要你了。

傻傻的苏以荷一口气没歇着喝完了一瓶酒,生怕容恒跟她抢似的。

对面的那个少年,见以荷把那瓶他给容少开的酒喝了,掂起来一旁未开封的啤酒,啪嗒地一声瓶盖落地,以秦翊和众人来不急阻止的速度又笑呵呵地递了过去。

苏以荷见了,红彤彤的小嘴抿了抿,又以众人来不急反应的速度,自然地接过,喝了起来。

一时间,除了以荷吞咽啤酒的声音,饭桌上诡异地寂静。

潭缪晨看了看那个少年,心想,***,哪来的活宝。

他旁边斯文的少年心想,这下死定了。

对面的殷勤少年更急了,这女的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明明是给容家少爷的酒!

哗啦啦地打开了两瓶,这下潭缪晨终于眼明手快,夺过两只酒瓶,啤酒溅了一地。

“我说兄弟,我这在军队里头回来好不容易大吃一顿,你让我好好吃顿饭成么,咱别折腾了容少不喝酒!!!”说着把剩下的两大半瓶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了,心想一会儿喝醉了,容恒该不会找他算账了吧,那个热情的小伙子可是他兄弟的兄弟。

苏以荷撑得不行,见潭缪晨起来说话了,努力把翻涌上来的苦涩的啤酒味道按下,坐下来,用筷子夹了一些菜压了压,安静地吃着,她不敢看容恒,低着头知道肯定是又被他嫌弃了。明明不说话跟陌生人一样,凭什么去喝他的酒。

她跟他现在的情分,真的不比山中的那日。真的挡酒的关系的没有了。

众人看着苏以荷安静地吃饭,心里送了一口气。这女孩没有大家预料的那般,发酒疯或是发晕。

容恒感觉到女孩的默不作声和小心翼翼自甘承认的卑微,心口发疼。

那个男生被潭缪晨说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却是还没有坐下,对面的容恒就起身了,掂起桌上的一瓶子高度数撬开了盖子的白酒,众人都停住了动作,眼睁睁地看着容恒回到座位上,倒了满满的一杯,拿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喝了。

少年眉头微微地皱着,脸色丝毫没有因为酒气而变得缓和,反而是一种掺着了些许苦痛的表情,喝了好几杯,直到女孩的手抓住了他忙着又倒酒的左手衣袖。

少年看了看杯子中的酒,倒满,扭过头,微眯着的眼睛里像是一种烦厌和不耐,语气清冷“你还要喝么?!要喝自己倒去。”

秦翊皱了皱眉,觉得容恒是有些过分了,女孩明明是好心地挡着酒的,怎么他自己非要拆台,说话还这样刻薄。

秦素指甲陷进了手掌里。

容恒,从来是除了长辈推辞不掉才喝酒。

从来不会这样自甘堕落一样地苦饮。

容恒扭过头不看苏以荷,将一杯酒又喝了下去,胃里火辣辣地翻涌着酒液,嗓子像是要融化了般。

苏以荷,容恒他不需要你去忧心惦记。总是这么放在心上,你自己该有的生活都会被忽视。你只需要对你自己好。你好好的,喝酒又算什么。

苏以荷瞄着还剩下的酒,从容恒面前拿过来倒在杯子里,看着她喝下满满的一杯辛辣的液体的时候,容恒指骨泛白。想去阻止却又不想让她知道他是实实在在地心疼她了。

看着容恒毫不留情地践踏她的守护,毫不在意她的担心就喝了那么多的酒,苏以荷心里抽搐夹杂着火气,就是把你的酒喝完,苏以荷心里恨恨地想。连杯酒你都吝啬都明显地划分界限了么。

苏以荷眼里已经湿了,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出来那是泪水,这是酒气辣出来的,苏以荷扬起酒瓶又倒上,当这是借酒消愁,借酒消愁

苏以荷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厌恶伤了她,这样下去,估计是连陌生人的关系都不能安稳地维持了,他心有厌恶

哐当——

酒瓶被挥舞到地上,碎裂了瓶颈,酒液汩汩地流出来,像是哭诉的泪水,桌子上一杯酒还洒了,酒杯翻滚到桌缘,摇摇晃晃终于也是清脆的一声碎裂。

液体顺着桌面哗哗地下流,湿了女孩子的裤腿。

众人都尴尬地看着容恒的失控,秦翊看了容恒半响,眸子里似有明了,拿起餐巾纸递给苏以荷。

苏以荷不顾裤子上的水渍侵染的凉意抬头看了容恒一眼,少年侧脸转过头。

女孩收回目光,低头自嘲了一下,含着眼角的泪水,扭过头柔和了面容,“秦大哥,我喝多了,不舒服,我先回去。对不起,你们慢慢吃,不要因为因为我扫兴。对不起”

没有等待应允苏以荷拉开椅子就逃开了。

脚步虚浮地跑到厕所去,把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东西吐出来,捧着冰凉的水反复冲击着口腔,希望能被酒意侵袭的神智。

苏以荷撑着洗手台,感觉视线重叠分开,眩晕得感觉铺天盖地。

苏以荷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充其量也就是晚发作罢了,许是由于喝了两瓶啤酒,又混着一杯辣酒的缘故,苏以荷受不了这种分量,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厕所出口,步子已经有些打颤。

苏以荷扶着洗手间长长走廊的墙壁,腿软了一下,差点倒下去,半蹲着起身,擦了擦眼泪,骂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本来就不算千杯不醉,逞强了才帮你,我知道你不喜欢苏以荷多管闲事,但是非要表现的那这样明显么,好像,随时都会一脚踹开她。

再怎么骂自己,还是没有用,苏以荷自己脚软了一下就跌在地上了。

秦素看着容恒目光迟滞,知道他肯定是在自责懊悔与放手中挣扎。

容恒的酒量不好这是许多熟识的少年们都晓得的,今日这个劝酒的是老乡捎带着来的异地朋友,毫不知情地就弄出来这么一场破碎。

苏以荷前脚出去,容恒看着地上被自己失控了破碎掉的酒瓯,零零碎碎的就像摔烂的心,愣了一下拉开椅子起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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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醉掉的第一次

他没有叫她,只是想确保她好好地上了车,真的回去了。

秦翊看了看容恒,叹了口气,“来来,大家继续吃菜喝酒。”

潭缪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眼面色难看的秦素,安慰了一句,“秦素,你到底跟阿恒闹什么别扭了,怎么冲着苏以荷发起火了!前阵子还差点弄得出人命,那小子”潭缪晨一边说容恒跑晕了挂点滴的事,一边叹息,“你以前不都是依着他的么,怎么才回来就别扭上了,他也是能隐忍的性子,怎么现在比我还沉不住气,几时见他这么反常的!”

潭缪晨的几句话,无异于火上焦油,秦素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吃着菜,苦涩地味同嚼蜡,高傲地坐在那里像是不屑与潭缪晨的询问,一直不言语。

潭缪晨看着秦素的脸色不好,更加肯定了,容恒与她在闹别扭。

容恒在大厅这边的横栏边扶着墙,等了一会儿,见苏以荷还没有出来。少年揉了揉眉心,冷淡英俊的脸上满是困顿和痛楚。

果真是靠近他一回,就伤一回。叹了口气,少年往走廊入口那边走去。就一鼓作气,断个彻底吧。

跟她说,他喜欢别的女孩。他不需要她的好,那些所有的东西都是错觉,是他的怜惜。跟她说,容恒和苏以荷,就此一刀两断

少年抿着削薄的唇,自似薄情。

一条一条地想着怎么能让女孩憎恨他的理由,越走近就越觉得这走廊像是深渊,那些绝情的话必然会让他和她的爱情粉身碎骨。所有的美好和心动都是是他一手推下去的。

苏以荷笑自己果真是坚持不了,含着泪抬起头的时候从薄雾覆盖的眸子里看到少年。

容恒看见苏以荷瘫倒了,加快步子走过来,不看她盯着他情绪过于深浓的眼睛,手从腋窝伸进去,架起了女孩。

苏以荷感觉自己走路东倒西歪的,两人的脚步磕磕绊绊,想着容恒是不是一会儿就会耐心嫌弃地把她推开。

少年扶着女孩躲开人流,酒店是在一楼,出去很容易。

酒店门口是宽阔的马路,一走出来,凉风立即上袭。

苏以荷被吹醒了些,眯了眯眼看容恒,冬天的傍晚七八点的光景已经是夜色茫茫。两人靠在人行道旁边的路灯旁边,容恒让苏以荷靠着,想背着她走到对面的去打出租车。

容恒要转过身想蹲下去背她,苏以荷以为他是真的要把她丢在这里不管的,女孩慌忙抓着少年的黑色外套,不等他转身就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求求你,就一会儿”女孩祈求地揽住少年。脸贴着冰冷的衣物,迷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数数,一秒、两秒、三秒。

一秒钟代替一天的想念,我要把这些天的想念都发泄掉,然后开始新的更加残酷的一轮折磨。

你骂我无耻也好,请不要推开我,苏以荷心里默默地祈祷。热热的呼吸喷洒在紧实的拥抱里,那样环抱依赖的姿态仿佛她圈着的是女孩的全部生命。

容恒僵硬在哪里,感觉到女孩抱着他的力度,紧紧地捏住了他的心。手指动了动,忍住了圈起她的冲动,往上握住她的肩膀,薄唇抿得更紧,推开女孩的动作缓慢却也快速。

凉风陡然钻进,冷得入骨,苏以荷被迫离开了。连一分钟都不肯给她。

苏以荷眼里满含泪水,少年用手握着她的肩膀,若不是靠在灯柱子上,苏以荷肯定会踉跄跌倒的。一看到他的清淡里窥探不出情绪的眸子,苏以荷便有很深的无力感。

她用所有的眼泪和牵挂都换不来他的一丝波动。

容恒盯着苏以荷,看着她的泪水,喉结滚动了一下,艰涩地开口,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淡漠的表情,“苏以荷,别哭了!”

女孩的泪流得更加汹涌。

岂是我爱哭,这可恶的泪水这么明显地就透露了我的心事,我也想假装不在乎,假装洒脱的啊。你不让我哭,就给我不哭的借口。

风这么冷,你这么冷,泪拆两行,还是清冷。苏以荷突然觉得醉意袭来,眼睛沉重像是要晕眩。

容恒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乎要捏疼了苏以荷,她抬起眼皮看着少年。

女孩的目光明显的开始变得涣散,集中不起来,眼前的少年的脸幻化出好几张。

女孩想着腿软,靠着灯柱想下滑。

容恒看着女孩的下巴,

“苏以荷,不要想容恒了。我们不适合,而我”容恒停顿了一下,心里苦涩,忍住了那几个字。

“我偏要想。”苏以荷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这一定是梦,是梦。我是喝醉了的。容恒不会又来狠狠地伤害我一次。我不想听他直接说出伤人的话,不想听。

“我没有喜欢过你。”

“苏以荷。我一早就知道婚约。我反感那个婚约。”

“你跟我住一起是长辈们刻意安排的。你不会看不出来是你爷爷安排的。”

“我喜欢的是——”

“不!”

“别说了——呜呜”苏以荷咬着唇哭了出来,手紧紧地堵住容恒的嘴。

容恒拿下她的手,冰冷的话语一直在她耳边重复,固执地想把她最后一点哪怕是可以当做美好回忆的东西都击碎。

“忘记那些错误的日子!”

“不要!”

“好好谈一次恋爱。”

“我不!呜呜”苏以荷堵住他所有的绝情。

“你恨我吧!恨我!”“我喜欢你!爱你!”

“不要爱我。”

“不。”

“苏以荷!你***给我听话!!”容恒怒了,冲着苏以荷骂了一声,俊逸的脸上满是严酷,生气地没有看出来苏以荷红着眼眶下的醉态。

苏以荷也只敢借着酒意这么垂死挣扎,这么逆反,这么敢真实地袒露自己的心。

清醒的时候,定然是所以的“不”都会变成强扯出一抹微笑而后一无抗拒的“好。”

苏以荷被骂了,倔强地不服输,“我就不听话,我爱你,我爱容恒,我爱容恒,我要想容恒,一辈子想他,我爱他”苏以荷含着泪,嘶哑地一遍一遍魔咒一样重复,哭泣的声音伴着一声声地爱,寒风里头瑟缩着她看着容恒的眼睛,神经被酒意麻痹,毫不隐忍地把自己的心捧到他面前任他践踏。

“唔——”女孩子一声声的告白像是猛烈的毒药,一点点地腐蚀了他费劲心力维持起来的强烈隐忍,她固执地说着,他不想听到那些让他的理智困不成军的带着哭腔和委屈的软语。简单而直接地,他咬住了她的唇,紧密地贴切,把她的爱意吞下。

少年压着女孩,薄唇尝到了咸涩的泪水,两人唇齿撞击生疼,大脑里所有的情绪都消融在柔和真实的触感里,突然什么都抛却了,女孩睁着眼,他的唇温温的贴着,睫毛微颤在她含泪的眼帘里,眸光里头突然涌出许许多多浓烈的情感,瞬间湮没了她。

这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容恒才不会这么拥着她,才不会这么深切地吻她。苏以荷睁开眼睛,看着少年紧闭的双眼,绝对的沉沦。泪水滑落,湿了他的鼻梁,像是催化剂般少年加深了力度,加深了吻。

苏以荷闭上眼,不管真假,完全的放纵。

那么绝情的话语,然后又是这么真实用力的吻。

四片唇贴合,先是微微用力的吮吸她的唇,松开后摩擦,噬咬,然后被嘴角溢出的口水和舌尖的舔弄湿润滑腻。滑腻温热的舌头伸到她的嘴里,从牙关摩挲蜿蜒,酥痒的感觉让苏以荷战栗了一下,下意识微微张开牙关,他的舌若有若无地触碰到她的,最直接的触碰。然后被他卷起,用力地像是要把她吞到肚子里。女孩闭着眼,唇齿交融的感觉更加清晰的传来,她伸出舌舔着他,追随着毫不放松,像是角逐,也像是永远的跟随。

她的少年这么真实地在她的感官里肆虐。这么亲密地唇齿相交,女孩脸上升腾起红润,像是会传染般少年俊逸的脸上的嫣红从耳后蔓延到脖颈。

吻着她的,是容恒的感觉,是她爱的少年。

英俊的少年将女孩压在路灯柱子上,低着头吻女孩抬起下颚扬起的红唇。挺拔修长的身子映衬出她的娇小和柔弱。手从肩膀搂住了她的腰,她的头抵在柱子上,正好的适合拥吻。女孩的手紧紧地抓住少年的衣角,被他吻的喘不过气了慌乱地扯着,分开片刻之后,不想面对迷失,不想面对绝望,继续贴上,深吻。停息纠缠,纠缠停息,停顿越来越短,那个吻终于持续到他们的唇都发麻了,还是贴在一起,放松了力度,浅浅地吮吸,像是情人亲昵的抚摸和依偎。苏以荷圈住了容恒的腰,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火热的气息流动,冬天的寒冷变得微不足道。

于是他们从生涩到深入,从温热的悸动到火热的燃烧,深吻的男女在通明的灯光下,车水马龙掩盖在夜色里,寒冷的冬天里冷清的的人行道旁边,那样深浓里逃脱出来的美丽幻境。

没有高超的技巧和挑逗,只是最简单的温软摩挲和相濡以沫,他们用尽了全部的心神深刻投入。深深迷恋彼此的味道和感触。

潭缪晨站在酒店门口呆掉了。

被他强拉来的秦素早就扭头跑开了。

他不敢相信那是容恒,那样周而复始冷淡的少年,把女孩紧紧地桎梏在身下,投入地拥吻,强势地把苏以荷压在路灯下,双手从女孩的腰下上滑,捧着女孩的头,手掌覆在她的脸上,他的手指垫在发丝和冰冷的铁柱子之间,用最具有占有性姿势深吻。

潭缪晨从来不用那种姿势去吻女孩,那种想要隔绝一切的占有欲和深爱。

潭缪晨收回目光瞥见旁边刚走出来的秦翊。

“呃我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潭缪晨指了指右边几十米外,把手插在口袋里头尴尬地笑,想解释不是他任凭事态发展,忽然又想了想,他比秦翊早出来半个小时,想到容恒喝了酒跑出去钱包还在他兜里,他还很满意自己的情商把秦素给喊了出来,还想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相处,他花了半个小时才冷静下来没有冲上去,反思着,容恒,他大概是真的变心了,还是,两个都喜欢。

“秦素,她”潭缪晨吞吞吐吐,看了看秦翊,温和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秦翊,容恒他喝醉了,喝了两杯酒啊!我喝醉了也会抱着女孩子乱亲的。”潭缪晨挡在秦翊跟前,看着秦翊还是那副温温的模样不惜污损自己的形象忙着替容恒解释。

“他就是现在最清醒了。”秦翊瞥了一眼在路灯下重合成一条影子的两个人,轻笑了一声,拿着结完帐的单子塞进口袋,从潭缪晨旁边走了过去,准备去开车。

潭缪晨握了握裤子口袋里的手,感觉自己真是没用,真是白痴,也骂着容恒,你小子倒是挺能忍的,这么喜欢还言语刻薄,大半年都放着她不管不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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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逼出来的心事

苏以荷是努力地想让这种感觉持续,哪怕是硬撑着睁开困顿的眼皮,两个人靠得极近。

鼻尖里满满的都是容恒的气息,男孩身上有一种带着凉意和清新的味道,苏以荷找不到形容词,只知道那种气味像薄荷,却又没有那么浓烈,淡淡的一种跟少年脾性一样泛着清爽。

苏以荷从前一直以为,那些所谓的男人的味道只是用古龙香水或是烟酒熏出来弥留下的因子。

的确不在于自以为,会有那么一个人让她顿悟——每个人的身上真的是有味道的。

那种需要多少次探索和小心翼翼的接触,才会把这种气息辨别出来,并且深深地记在心里的特属。

女孩子努力想清醒,奈何眼皮太沉重,毫无意识的前一秒,好像是他在耳边不甚真实的轻喃了一句,“睡吧”

还好是周末,苏以荷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苏以荷看了一下表,十一点多了。

往往周末的时候寝室里就只剩她和路小北。

洗脸刷牙之后,路小北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掂了一份快餐。

路小北把餐盒放在苏以荷的书桌上,看到苏以荷洗完脸,随意把头发拢起来扎好,好像已经是颇为清醒的样子。

苏以荷看从卫生间出来,瞥见路小北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看着桌上的饭盒,笑骂了一句,“唔,还算有良心。”

路小北惭愧,尴尬地笑笑,知道自己自从有了男朋友之后,一改当初绕着苏以荷屁股后头打转,把目标盯在自家的帅哥身上。

不过章笑也说,让她在苏以荷面前少开口,路小北最擅长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快吃饭吧,都快凉了,唔,这是哪家小店的菜,都是你爱吃的。我特意留的啊,顾文晰那厮我都没有让他吃的。怎么样够义气吧!!”路小北搬着凳子在苏以荷这里狂献殷勤。

苏以荷点头,打开饭盒,塞得满满的看不见米饭了,用筷子拨了拨,感情路小北是光顾着带菜了,哪里有米饭来着。

吃罢,咸死了也要吃啊,真的很饿了呢。苏以荷吞了吞唾液,开动了。

“嘿嘿!小荷,我忘了塞饭进去了。”路小北脑门汗了一下,尴尬地笑。

早知道该让顾文晰去打包,她总是改不了丢三落四的毛病。

“唔,没事,菜很好吃。”苏以荷斜了路小北一眼,不管嘴里滋味如何,话倒是说的很云淡风轻。

路小北凳子往这边挪了挪,“小荷,我昨天看见了。”路小北神秘兮兮地说。脑子一转,那个章笑嘴里的极品和小荷是不是出现转机了,小丫头也正不遗余力地证实。

苏以荷继续咀嚼,路小北眯着眼睛观察,没看出来苏以荷哪里反常。

“什么?”苏以荷问。

苏以荷面上不流露,其实心早就已经被路小北神秘的模样提上来了。

她也很想知道,昨天,那种朦胧的感觉是真的还是假的,时间是怎么瞬间从酒店一下子过渡到今日。小北她,看见什么了?

苏以荷的心怦怦地跳,那种速度好像比期末考试查看成绩单还有剧烈几十倍。跟昨夜的心跳如出一辙。

路小北眨了眨眼,抿着唇偷笑,“哎呀,小荷你装什么装,就是他啊。容恒!”

苏以荷感觉血液瞬间从脑门上涌,心剧烈跳动了几下,才慢慢地恢复,像是陡然涌上岸边的潮水,湿透了坚固的堤坝,又徐徐地退却。

“嘿嘿,好了?我看那个天煞的很热心啊,把你直接背了上来,还盖被子。话说俺就感觉不是章笑骂得什么薄情郎。长得很帅,虽然看着确实很风流的样儿,可是瑕不掩瑜,这个小缺点可以忽略不计。”

“怪不得把你给迷住了,原来小荷喜欢那样的男生啊,嘴唇厚厚的,很sexy。”路小北撑着小下巴絮絮叨叨地说,话闸子越打越开,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苏以荷吃饭的筷子顿住,想了好半天才回话——“你看见的不是容恒。是潭缪晨。”

往往是冷淡的容貌哪里和风流扯得上边,那样薄情的唇,哪里真会去吻她。

—真的是假的,苏以荷吁了一口气,转过头继续吃菜,本来就不会是真的。

路小北愣住,嘴巴啊啊地张了数秒,重负了啊啊的几声简单的音节后禁了声。

她就说,章笑怎么把那人的相貌夸得那么好,脾性踩得那么低。

她悲催地又搞错了

潭缪晨知道自己被路小北这么形容,肯定是心花怒放。那厮就是自诩风流的调情高手,无奈身在军队,施展不开身手,总是念叨,等他退伍了,一定要继续高中时的风采,重新树立起自己迷死万千少女的无敌形象。

哪里像容恒,空有一副傲骨风姿,不懂得利用,还变本加厉地对着女孩放冷气。

潭缪晨吃了一口饭,叹气,苏以荷那个姑娘可真是苦啊。抬起头目光狠狠地刓了一记容恒,这家伙可真是混帐。

明明都亲了人家,怎么转身就推给他,让他送回去了。

看了容恒有些料峭的背影,潭缪晨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真想大吼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

看这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始作俑者也挺苦。干嘛弄得两个人都痛苦,在一起不就结了!

潭缪晨拍了一记容恒,两个男生并排站在灯光明亮的操场上,冷风刮着脸,吹得人分外地理智和清醒。

潭缪晨叹息了一下,忽然也觉得自己在逃避容恒内心真实的猜测。

潭缪晨不复往常吊儿郎当的神情,用手低着唇,像是不适应这样严肃的氛围“咳咳,阿恒,其实,娶了她不是两全齐美么?!”

容恒扭过头,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潭缪晨上前揪住容恒的衣领,咕哝地抱怨“妈的,你小子谈个恋爱也整的别人看得心里难受,我哪次交女朋友拖累到你了!”

容恒挑眉掰开潭缪晨的手,“你就一娘们儿投错了胎,有什么难受的!”

潭缪晨鼻头冻得通红,迎着夜风出气,“哼哼你大爷!信不信,我这个周末就销假回去约约苏以荷,啊,话说,我到一直没有跟苏以珍这个二姐姐怎么接触,也是一个二八年华的花季少女啊,我还真没有怎么跟温柔的女孩交往过!”潭缪晨点点头,不顾死活地嘿嘿奸笑,瞥了眼容恒眯着眼看过来的冷峻目光,“你说我这周被批假的可能性有多大?”

少年棱角分明的脸面无表情,转身留给潭缪晨一个背影。

“喂!阿恒!”潭缪晨冲着容恒的背影叫。

“你还当我是兄弟吗?!今天下午之前,我一直都以为你跟秦素好!!!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把我当兄弟了么!?我哪一次瞄上个谁谁谁的没有跟你说来着!你小子倒好,藏着掖着的把我这个做兄弟的彻底撂倒一边了”潭缪晨说得是气话,可是越说越委屈起来,眼眶有些犯冲。咽下口气说了句狠话,“你今天不把你的事给我整明白,我就”潭缪晨想了半天,终于抓住一个理由,“我就把你那个混账的兄弟交公得了!!一了百了!”

容恒停下了脚步,路灯下影子停滞了半响突然转过身揪住潭缪晨就狠狠地给了他一记。

潭缪晨捂着肚子痛得快哭出来了,咬着牙从牙缝里骂了一句,“***”

容恒的表情很不好,潭缪晨不用看也知道,他踩了他的死穴。

潭缪晨喘着气抬头,和容恒直直对视。

两个男孩在路灯下,气氛僵硬地各据一方。

潭缪晨半天开了口,“阿恒,其实,我是个合格的兄弟对吧,只是差了一点点,和你没有血缘罢了,你要是有对容远十分之一般的对我,我怎么会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德行!”容恒看了潭缪晨一脸的怨妇状,皱眉怒斥。

“什么叫做又不把你当兄弟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哪里还有什么秘密。早晚不都要摆在你眼前了。”“只不过以前总觉得是要娶她的,现在突然觉得不能。我以前没觉得自己会真的挂念一个女人的。”容恒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呼出一口白气散在空气里,灯光下的影子长长地拉开。

潭缪晨走上前,并排站在容恒旁边。

“那就继续挂念呗,娶了一了百了,不喜欢就能娶,喜欢了反而不能娶了?”

容恒抬头,面色有些尴尬,“不一样。不喜欢的,应该不会在乎她心里怎么想的,你知道,我不是面面俱到的人。”

“可是现在人家喜欢你,怎么办吧!?”潭缪晨故意将“喜欢”两个字咬得很重。

冷色调的大衣领子被风吹得翻卷起来,容恒俊脸有些微红,扭过头,喉结滚动,嗓音有些沙哑,“她还小,一时的迷恋就当做了爱情,你不是也经常一个女生一个女生地换,刚开始的时候,个个都喜欢得紧。”

潭缪晨转过头神色有点不自然,哪里知道自己的恶行被拿来说事了,立即反驳道:“那不一样!她是好女孩,我也知道你的为人,往常我以为你对秦素有意思的时候,你不理不问的,但是你对苏以荷,是动心了吧?!”

容恒看了潭缪晨一眼,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不敢确定知道她将来不会后悔,她现在还不到真正了解爱情的时候,只要我一点头,今天我们手拉着手,说不定年里长辈就会把婚事定下了,她的圈子太狭隘,将来走出去了,兴许会遇到对的选择。那时候发现自己原来对容恒,就是一种青春萌动和好奇,等她真正找到自己想爱的人的时候,可是连退步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最好的那个”潭缪晨想掐死容恒,谈个恋爱有必要想这么多么?!

“若是和她有婚约的是你,一开始和她住在一起关心她的是你现在和她熟悉的也是你,也许”容恒忽然想到什么,眸光暗了一下。

“潭缪晨,若是那年被流氓扔到乡下的恰巧也是你,她十岁那年遇到的是你,不是也许,可能她现在心里的人一定姓潭。这就是一种依赖,一种先来后到的感觉,就像刚破壳的小**认亲一样,第一个教她走路的就是妈妈。我没有时间去验证那是不是爱情。是爱,忘记了就不是了。但是我知道,一旦不是,我就是她一生的悲剧的罪魁祸首。”

容恒随后自我安慰自我解嘲般笑得没有温度,“无妨的,我不对她好,时间长了,就该讨厌起我了,小姑娘都是单纯的心思,在说不定过段时间,街道整修一下,就不知道军区大院往哪走了”心思细腻,却还是止不住地天生糊涂没有方向感,他等待的时候往往会担心她在哪里又迷路,又局促不敢往前走。

潭缪晨看着灯光晕染的夜色若有所思。

他一直说服自己,容恒他不是被逼迫着进入他们的世界,他是真的融入了,作为高干家的子弟,他比别人更懂得怎么样在人前伪装自己,在人后一直故我地活着。

其实,哪个都不是真实的他。

少年只敢站在灯光明亮的地方仰望夜空,心里也有畏惧,也有幻想。

真正的容恒,渴望爱情,渴望自由,他觉得自己渴望的一切都太过美好,包括那个女孩。

正是梦幻一样的不真实让他无比惧怕那种美好的破碎,所以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的想法悲观化,总是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总会得不到好的结局,所以不想连累她

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去自由地选择未来,所以是想,放她走么。

爱之初,怎么能忍心割舍

11 70 #

能放她走吗?

婚约真的能这样轻易打破?!除了容远,容恒他从来没有违逆过他父亲的。

潭缪晨知道容恒他多么具有天分,在容父不知道的领域。却必须强行掐灭了自己的兴趣,努力投入到军队里,等着立功,按照容父的希望,将来能够在军政界出人头地。

未来的样子早已经被模具固定出皱形,剩下的就是将少年烂漫的岁月一一灌注。

所有的屈服,都源自于他骨子里的纯粹的歉意和自我抛弃。

苏以荷,不过是被他的屈服和过分的在乎所抛弃。

不自信,才推得更远!

潭缪晨看了一眼困顿当中一味寻求解脱的容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愿,那真的是一时的迷恋。毕竟现在的优秀的年轻人这么多,她还都没有见识过呢?!说实话,跟你在一起,确实是委屈她了。”

潭缪晨注视着容恒的眼睛,明显的受伤的情绪闪过而后归于平静。

他的试探得逞。

他知道,不管苏以荷的执着是不是迷恋,可容恒,肯定不是。

若是没有幻想过一生相伴,怎么会这么害怕地连前进一步都觉得是罪恶,是对女孩的束缚

67、计策

“唔,是!好的!”路小北对着电话用高分贝的嗓音叫喊,义愤填膺的语气像是在发表抗日宣言。

“嗯,我明白,我下去想办法,现在这边太吵,我还要忙,不多说了。”章笑靠在吧台上,黑色的外套衬出利落微微上翘的短发,干净的脸蛋在灯光下白而光洁,像是一层打磨过的石蜡塑雕,偶尔不削地挑眉咬牙又平添出几许不羁的生动。

章笑挂了电话,指甲刮着下巴,额头皱起了细褶,看了眼酒吧t台上跳舞的男生,眼波流转,计上心头。

入夜的时候,一辆深蓝色的摩托车停在白色公寓楼下,黑色的身影摘下头盔,拨了拨凌乱的头发,进来楼道,公寓的大门被敲得啪啪作响。

男子打开门,看了来人,微微蹙起了眉,站在门前,似乎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章笑将重重的头盔抵在男人的胸前,往里推,用尽了力气。

秦翊顺过她的手,把她反扣住,“这算不算私闯民宅?!”

章笑手被反扣住,依然不服软,扭过头瞪了一眼秦翊“私闯民宅跟□比起来,算个屁!”

秦翊倏地抿着嘴角,像是突然生气地放开她。

章笑得了自由,气焰高涨,看着男子温润依旧却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脸,嘿嘿笑了一声,“你承认了哦!”说完自己跑到屋里去,砰地跳到沙发上,软软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嗷了一声,叫得悠长而暧昧,让后进来的秦翊微微不自在地扭过了头。

章笑接过秦翊递来的咖啡,吧唧了两口,“喂!帮我一个忙吧。成了的话,那破事就一笔勾销了!”

秦翊扯了扯嘴角,“果然每次来都没有好事”

“看看看看,都瘦了一圈了呵!”章笑对着苏以荷半是揶揄半是生气地咋呼道。

苏以荷翻了章笑一眼,“没有的事。”

“唔,信你才怪!”章笑扣了扣鼻尖,“那个,苏以荷,我给你个建议,找他好好说清楚,该断了就一了百了,总是这么吊着,什么时候是个事儿啊!”

苏以荷抬眼,“早就断了。”

“我看是没有,断了也不该断的这么窝囊,话说都还没有开头,就先肝肠寸断了,我看着怎么就憋屈的慌,你傻,我不能看着你傻!”

苏以荷没说话,任章笑说去罢,横竖反正,她承认自己不够洒脱。

“你不说话我就放过你啦,你要是个能说会道的,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么被动的地步,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也还感觉是自己的不是了。唔,苏以荷,这一次,你听我一回,我让你看个明白,他要是死不回头,我们也就痛快点,不要丢了女人的面子,天下男人多的是,还缺了他一个不成!”

苏以荷疑惑地眨眼,章笑没等她反应过来,架着她的肩膀,“我会害你么,我知道这个感情的事要两个人解决,可是我煽风点火的权利还是有的,你就从了我这一回,配合点我们演一场戏,走走走!我的朋友还在外头等着呢。”

苏以荷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被章笑推挤着下楼,远远地看见花台旁边站了一个少年,熟悉的很

章笑牵着苏以荷走过去,笑得很灿烂地向苏以荷献宝似的说,“怎么样,天下不只是一个容恒吧,这个可以以假乱真了喔!”

苏以荷明显地神色严肃起来,抓住章笑的袖口,声音有些紧张“笑笑,他你怎么认识他的?”

章笑弯了眼睛,“唔,我的好哥们,认识很久了,小学初中都是同学,今年暑假刚好在北京碰上了。”

少年对着苏以荷吹了一个口哨,笑得邪肆“嗨!好久不见!”

苏以荷睁大眼睛打量着男孩,还是那么邪里邪气的样子,潇洒不羁的跟章笑确实有得一拼,也难怪 ,物以类聚。

苏以荷嗓子紧了紧,不知道是不是该若无其事地打招呼,章笑推了推她,“发什么呆!就知道你肯定会发傻,诺,别说,要是让他把头发给打理打理,真的分不出来。”

苏以荷感觉自己的脑门快冒汗了,虽说少年眼前的模样和去年年里的少了些戾气,总归还是让她有些恐惧的,不过章笑显然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有那么一出,只当做苏以荷被眼前的肖似容恒的面容给惊住了,倒是也没有看出苏以荷的异样。

可是容远显然是知道的,走到苏以荷前面,伸出手,对着章笑嘿嘿笑了一声,“阿笑啊,你这朋友不给面子哦。”

苏以荷尴尬地抬起手,局促地跟少年握了握,干涩地说了一句,“你好”

“唔,你们俩先熟悉一下,阿远你跟着她先逛逛t大吧,我那边还赶场,就不陪你了,你可别吓着俺家的乖女儿,走了!”章笑便走便挥手,不一会儿就跑远了,苏以荷当场竖起了汗毛,警觉瞬间提了上来。

“喂!我会吃人么??”少年突然低下头,很yīn沉地在苏以荷耳边问了一句。

苏以荷移开头,退开了几步,脸色转yīn,不解地皱眉,“你想要干什么?”

“唔,帮忙啊,阿笑说让我来演演男二号,诺,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这么委屈过,居然是个配角!”少年不满意地撅着嘴,很是无辜的表情。可突然又转过脸笑了起来“所以,适当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取而代之嗯?”容远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光彩,“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你会不会是他的逆鳞呢?”

“不会,没有必要演什么戏,你回去吧,阿笑不了解情况,我跟容恒什么也没有,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苏以荷抬眼,动了动嘴角,想了一会儿,继续说,“他是你哥哥,你不该这么处处要跟他动心思的。他会伤心的”

“嗤,在乎我?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吧,呵呵看来还真是挺无足轻重的一丫头,我陪你演戏会不会太浪费本大爷的时间了?”容远斜着眼看了看苏以荷,看女孩微微地动了怒气的脸马上又恢复了镇静。

“你说的对,是无足轻重,那么你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请回去吧。”苏以荷说完不想理睬这人,转身欲走却被容远拉住了手臂。

“大爷不做半途而废的事,走吧,陪本大爷走一圈,卸掉你那见了跳蚤一样的疙瘩表情,好好配合着,不然今年冬天大爷闲得很,明白?你放聪明点!”

苏以荷挑了眼,咽下一口气,这分明是□裸的威胁。抿着嘴角走在前头,“唔,逛完了t大就回去吧。”

容远抽出擦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叫了一声,“喂!苏以荷,带我去法律系找找人!”

苏以荷停住脚步,“你找谁?”

“不知道有没有叫呃小秋的”容远嘀咕了一声,似乎这是个小名,有才怪。

况且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考进来呢。

是他先失约的,那丫头也许就根本不当回事了。

总之,既人来了一回,就看看吧,权当作慰问故人。

虽然还是一个很陌生的故人。

“我不知道,我不是法学院的。”

“那带路吧!”容远挥了挥手,很理所当然地将苏以荷当做领路人一样使唤。

苏以荷自动忽略他的大爷语气,兄弟俩这点还蛮像的,从来不知道客气俩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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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将计

冬至过完,天气陡然变色,清冷一下子变成了破败。苏以荷忙着复习功课,很满足自己终于可以稍稍地找回了些自我,似乎一头扎进繁杂的微积分中,就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其他。这样的感觉很好。

每天重复着同一种节奏,自习吃饭睡觉,累得一塌糊涂只觉着满足,或许,这才是境界吧,也或许,这是最蠢笨的生活方式。

苏以荷弯着眼睛看湖面上结好的冰晶,被顽皮的学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而后湖水又故我地结痂,冰封,把淤痕和碎片一起冻结。

那些细小尖刻的棱角和着泥巴,静静地在光滑地表层下慵懒地伸展扩张

女孩儿站在河面一会儿,便跟着人流走上马路,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摆在面前,苏以荷真的很饿了,早上出来就随意地买了一杯豆浆,早上好像习惯性地没有胃口,现在可是饿得前心贴后背,拿起筷子,就这热气吃得很很香。

一直专注地吃着面,半响随意抬头,苏以荷放下筷子,看了眼面前的人。

“呃,学姐,有事么?”苏以荷问。

“嗯。”谭子秋点头。“你快点吃完。”

苏以荷低下头,继续吃,很专注也速度,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一碗拉面。

谭子秋看着女孩快速却一点也不失文静的吃相,挑了挑眉。

“走吧,去喝点茶。”谭子秋走在前头。

苏以荷拿起书包跟着她,总是感觉,这个学姐,太过精怪,太让人捉摸不透。

谭子秋领着苏以荷来到学校里的水吧,点了热奶茶。

“上次为什么没去?”谭子秋开门见山问得很直接。

苏以荷看着杯子里的奶茶,抬起头看着谭子秋似乎没有生气的表情,“我那天有考试。”

苏以荷只能说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考试是上午,约定的时间是晚上。

她不知道,那个类似容恒的家伙,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边边角角的关系来,章笑的旧交也就罢了,居然连谭子秋,也认识他。

本来那日容远去法学院找人,她已经感到奇怪,那日没有找到什么小秋的,却不小心让别人把照片给拍下来挂到网上了,校园网上点击率前三的俊照,用尺寸衡量过的黄金比例的脸,那人放大的照片,在苏以荷还不知道的时候,就传遍了校里校外。

不是路小北的歇斯底里惊为天人的叫声,苏以荷尚且还不知道。

隔天,谭子秋就找来问她了,因为那照片的背景里,有一个侧着脸的女生,离男生几步之远,像是路人一般,正是苏以荷。

那时,苏以荷没有看错的话,谭子秋不似平时那样事不关己的高姿态,拽着苏以荷就逼问,“苏以荷,那是容恒么?!”谭子秋怀疑,容恒他,从那时起,再没有那种邪气的装扮。

苏以荷正在犹豫,谭子秋瞪着她,“苏以荷,那是不是容恒?为什么去法学院!你不说我就不会找他问么!”

“不是。”苏以荷着急地抓住她,“不要跟容恒说!”

“你出来,把话说清楚。”谭子秋拉着苏以荷出了寝室。

谭子秋对着苏以荷,像是审判一样,苏以荷很莫名其妙地感觉,两个兄弟,搭上谁都不是好事。

但是她也仅仅知晓,容远是容恒的弟弟而已。紧闭着嘴无论谭子秋如何问,苏以荷也不回答,只让章笑把那人的号码要来,给了她。

如今又是因为容远,她要接受谭子秋的“建议”。

谭子秋很显然没有被苏以荷给糊弄过去,倒是也不说破,“这个周末,容远会过来,你跟着他来,苏以荷,你不听话,信不信我春节带着容远去拜访容伯伯,容伯伯一定很高兴他又多了个儿子”

苏以荷皱眉,为什么总喜欢拿这些明明与她无关的事情,来逼迫她。

“学姐,抱歉。我不会去的。我不管容家的事。”苏以荷坚持,她不能让别人抓住她的软肋。

谭子秋看着苏以荷紧抿的嘴角,这姑娘真敢跟她呛声。

谭子秋侧了侧身子,“苏以荷,我不是巴着你去,你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疙瘩,现在,我只想把你抹平了。你去演一场戏,然后,好好地从容恒的生命里头消失,这样也不行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甘心来着”

苏以荷看着谭子秋美好的侧脸,支吾了一声,“学姐,我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的,我不会去找他的,你放心,我现在已经离他很远了。”

苏以荷扭过头,她怎么能去,那是容远,是他的弟弟,她再蠢,也不会跟他的弟弟演戏啊,他是他的致命伤。

苏以荷不知道谭子秋究竟是在做什么打算,从前她有意无意地告诉她,像是她已经喜欢容恒八百年了,可是更多的时候,苏以荷看不见她,好像她就是在某一个她不经意的瞬间又突然闯入她的生活,这是一个古怪的学姐,犀利却精致。她似乎有些无力招架。

苏以荷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心狠一点,她就无敌了,只需要狠心一些。

“我信你不会去找他,因为你知道这样会更加让彼此难受,会更加让他感到愧疚。”谭子秋看着苏以荷讥讽地挑起一抹笑意,随即敛下眉目,像是很认真的再说“他知道你过得好,就不会百般地想着对你有歉意了,你懂吗容恒表面上不在意,其实他骨子里是一个很善良柔软的人,总是怕亏欠别人。你这样一声不吭地,只会成为他的心理包袱。”

苏以荷动了动嘴角,没有说出话。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什么都不做都可以成为别人的包袱如果是一个包袱,也是一个分量可以忽略不计的包袱啊,似乎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地非要他记起还有这么一个负担的存在。

“你自己好好想想,周末的时候容远会过来,容恒他过完下周末,就只能到年关才有假期了。”谭子秋说完,放下喝去大半杯奶茶的杯子,付了钱就出去了。

白色玻璃上附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看起来像是缭绕的雾气,苏以荷趴在桌子上,用左手撑着下巴,眼睛里也是雾气蒙蒙的一片,对着桌上的一个粉色的心印,右手细细的指尖在上头打圈,像是要戳碎似的。

找你不行,不想去见你也不行。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啊,到底让我怎么办”

苏以荷从来没有觉得哪一个冬天像今年的这样缓慢。缓慢到她可以清晰地知道每一段光景的轮廓,知道那段时日的色彩,还有哪些在垂死的色调中溺死的冲动。

就是每一个漫长的时日拉扯出来的。

从周三到周末,又是一轮新的考验,似乎她再也不能按照自己所愿安静地生活,总是有这种那种理由牵绊你,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人出现在你的周围,把你推向你从未经历过的陌生的场景,然后笑看你的手足无措。

就像是明知道这出戏是一场闹剧,她还是无力阻挡地成了闹剧的主角。

苏以荷十分不耐地感受着容远覆在她肩膀上的手,好像全身都因为这种感觉不适起来,那时候希冀要是肩膀能自动脱落再组装该有多好,那么,就让他抱着一截胳膊去演戏吧,她就不用忐忑不安地被他逼迫着去继续这可笑的反讽。

章笑说,容远是最恰当的男二号。因为一样的轮廓最容易让苏以荷倾心,也最容易让容恒嫉妒。

而容远,苏以荷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动机去接近他的哥哥。这才是她至始至终都觉得恐慌的地方。

她来,因为她确信她不是他的伤。苏以荷甚至不知道是该苦涩还是该庆幸,也许容远搂着她,容恒只会觉得好笑,毕竟曾经那样侮辱过她的人,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他们真的是在一起的。

看着容远,苏以荷发誓,他若是敢再次伤害他,她用了全力也不会让他好过。哪怕是背负罪恶也好。

苏以荷希望这一天,甚至是一个下午,赶快过去。

那么明天,她就会好好地呆在学校,再也不用去管这些纷繁,哪怕自己在一个角落沤烂也不要出来了。

容恒他会好好的,苏以荷告诉自己,摸了摸刚才章笑闯进来时她慌忙塞在口袋里的金属,苏以荷觉得有一种充实感,但充实之后是更大的失落。  容远瞥了一眼苏以荷沉静得有些过分的脸,“注意你的表情,可不能把戏给演杂了!”  那时是刚刚下了车,容远靠近苏以荷的耳畔,装饰亲昵地说。  苏以荷顿住脚步,倒不是因为容远的话,看着眼前的院子,苏以荷觉得她就是站在c市的秦家大院子前,几乎是一样的摆设,古朴却不奢华,苏以荷动了动脚,好像觉得时光突然逆流,那时,她毫无所知地怀着满心的忐忑去认识这些和她不一个世界的人,踏进秦家,本来是一个极其温暖的动作,如今却僵硬而艰涩。  仿佛有些事情就是该重来,就如这些美丽的景致重新在眼前盛开。  虽然还是隆冬,但园子里没有其他的地方那样萧条,常青树固执地在院墙周围挺立,西亭的水也不是冰冻三尺的料峭,反而泛着一股雾气,缭绕在清澈池水的上空,没了夏日的荷花遮拦,小池更显开阔。  苏以荷忍住心里的诧异,秦翊恋家至此,这里的摆设居然和c市的毫无差别,若不是周围的楼房掩映,苏以荷还当真分不清楚了。  重来,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词,穷尽一生,可否让我们的缘分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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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落水

苏以荷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似乎每一次他们都躲不过在人海里被分割遥远的命运。

彼时容恒正靠着离一帮人几步之遥的柱子旁,端着冒着袅袅热气的青花瓷杯,轻酌着茶,少年头发亚麻色,白皙的指骨端着杯子,阳光透射过的圆润指甲几近透明。画面清晰的可以细细地看出,额角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有一缕顽皮地跌在眼角和长长的睫毛纠缠,脸上细细的绒毛成了可爱的金色,坚毅雪白的衬衣领子上绣着的几根银边的花纹。

秦翊见苏以荷来了,看了那一身宽大的校服套在纤细的身上,笑了笑。却看见苏以荷身边的人,微微皱了皱眉。

容远雅痞地笑着上前,站在苏以荷面前,很热情的模样,“走啊,快点进来!”说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以荷有些局促的手,料定了苏以荷当众不会反抗。

是以众人见了,很暧昧地眼光在两人身上逡巡,有的女同学笑着闹着惊呼,“哪来的帅哥!?”

容恒愣了一下,只是淡淡的一瞥,又扭过头去继续喝茶。寒冬里手心却出了汗。

他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秦家?!

看了眼容远挟持着苏以荷的身形,容恒抿着嘴角,不动神色,眸光看着池水,里头倒映的初升的太阳都变得惨白。

“大家随意,我是卓佚!”

苏以荷听着他的介绍,微微皱起了眉。

一干年轻人了然,那眼神和语气里乏不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赞美来。

以荷温和,不会扯着脖子和一干人骂回去,“我哪里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只见紧紧抿着的红唇,和有着好看弧度的嘴角。

别人怎么说她不管,容恒肯定不会信的。

秦翊让以荷坐在沙发上,把水果茶水倒好,自己好像很忙的样子,说着便出去了。

屋里的男生们有的打着牌,有的热闹着聊天,还有一些男女跑到秦家的大园子里,想必是第一次来,也如以荷出来时那般,感叹。

过了一会儿,秦翊一声招呼,男生们全都跑了过去,以荷从门口可以窥见外头被亲家仆人搬来的一堆五颜六色的很鲜艳的东西来。

苏以珍已经和那帮本来大了她几岁的姐姐们很自来熟地玩到一块去了,以荷坐在沙发的一角,静静地,盯着斜前方的电视,来缓解自己的不自在。

见众人帮着挂着彩带镂花,却原来,今天是秦翊的生日。怪不得容恒会来。

以荷从旁边女生的口中得知,那女生很热情,拉着以荷就去帮忙,以荷微笑,淡淡的,帮忙挂起来了气球。

以荷十六岁就是是一米六七的个子,纤瘦的,比其他女生挂的容易,是以旁边的女生,气球都往以荷手上传,大厅一角,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少女站在凳子上踮着脚尖,长长的扎成马尾的黑发沿着背脊垂下,细细的手指灵巧地绕着结,将将一个个带着笑脸的气球一丝不苟地挂上去,整齐,有致。

以荷转过头接着气球,右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正在指挥者其他男同学搬着东西进来,虽然还是冷冷的样子,不过好在是和这人群接近的,不像初见时那般的,冷漠不食人间烟火。

以荷想着,涩然地笑了笑,继续挂起了气球,原来,他,也能用不食人间烟火来形容,却是非常的适合合适。

瞥见靠在旁边的容远,她很庆幸他们兄弟俩的风格迥异,如此的想象也被那种打扮给消去了不少,加上不同的姓氏,应该没有人会怀疑。

不会有谁真的那么具有想象力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应该也不会乱想。

二十多个年轻人花了一个钟头,已经将宽大的客厅打造成了一个很喜庆很华丽的派对现场,大厅上方还铺起了一块方形的红色地毯,两侧是黑色的音响,旁边用很炫的塑料底板隔着,颇有点以荷在电视上见的,新闻发布会的味道。

布置好了之后,秦翊领着大家去偏厅用饭,三大桌子的五花八门的素菜,不少人惊呼,原来秦家是当真不吃肉的。

以荷没有像上次那样吃法,填饱了肚子便下了桌,看见外头阳光正好,踩着步子出去了。

秦翊今天生日,她自是不知道的,也没有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以荷皱着眉,秦妈妈今天上午没有露面过,想必是去工作了,以前听苏以珍说秦家的产业几乎是秦妈妈一个人撑起来的,一个女子要照看这么一大片家业,着实不容易。

而秦翊,肯定也是时常见不到母亲的吧。

虽然一直温和地笑着,可是以荷心细,能觉察得到这个男孩心中的怅然。

相比之下,秦翊,连她都不如呢,起码她的前十六年,是活在温暖如春风化雨般的宠爱里的。

来到那日见秦翊喂着鱼儿的池塘边,以荷蹲□子,看着水中自由自在游动的小鱼儿,心里极其诧异,怎么能在这么冰冷的池水里游得这么欢快,一时间,竟然出了神儿。

八岁那年,她生了病,先是感冒,最后转成肺炎,咳嗽的阿爸阿妈都红了眼眶。

后来在阿妈阿爸的几经辗转之下,终于是把那病给治好了。

那时的小叶荷,大病初愈,小脸儿苍白得能刮下一层霜来,阿爸便整日地想着法儿地给小姑娘补身体,家里穷,不是能天天吃肉,但是,那段日子,每一顿都是有鱼的。

半夜里,以荷偷偷看见阿爸穿着皮靴出门背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电瓶,以荷认得,那是专门打鱼用的。

阿爸白天要去附近的窑里干活,没有闲暇,只能在半夜,等着她睡下之后出去,往往是接近凌晨才回来。

于是白日里,以荷便闹着别扭地,不吃,苦着小脸儿告诉阿妈,自己天天吃鱼吃腻了。

阿妈温和地笑笑,好,小荷说不吃,咱就不吃了。

却不想,接下来的几天,顿顿都是有肉的。

阿爸大半夜的还出去,花更长的时间,打更多的鱼,换肉。

以荷再也没说不想吃肉,只是每顿猛吃,吃得发撑。终于很快地,又长了回来。

让阿妈摸着肉肉的小脸,阿妈,我不想吃肉,再吃,都长成小猪了!

那之后叶荷最怕生病。

以荷叹了一口气,撑腿起身,却听见扑通一声,以荷低下头,早上匆忙塞进兜里的手表掉进了水里,以荷心急,弯下腰就去摸那往下沉的表,瞬间没了踪影。

以荷急了,来不急想这水到底有多深,也忘记了这是严寒的大冬天,抬起脚便跳了下去,溅起了一地的水花。

没想,这水池还是真的不浅,寒冬腊月天的水正yīn寒,一入水,便冻得以荷全身哆嗦,以荷不会游泳,只知道闭着气,脚半天探不到底儿,又好像能试探到,挣扎之间身上浮着手也捞不到表,没一会儿,全身像是僵硬了一般,寒冷的水像刀子刮着肌肤,以荷就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想把手伸下去,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倒了,她再用脚想稳定住,不料腿脚都不听使唤地僵硬住了,霎时间没了法子,咕噜地喝了几口水,胸腔憋得难受之极,晕过去前还在想,她怎么能把它都丢了

再醒来时,以荷已经是躺在了床上,看着屋里的白色窗帘和白色的墙壁,素雅的屋子明显的女生住的房间,还有床边椅子上的少年。

容远看以荷醒来,露出一抹很温暖的笑,轻轻的嗓音突然变得低沉柔和,“醒了?”

以荷愣怔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落水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上穿着的一见白色的长裙,厚厚的绒毛裹在身上,美丽暖和。裙子素净的只有一些细细的很艺术的褶皱。里面的衣服也被换了,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向容远。

容远没好气地瞥了苏以荷的一记,双手抱胸“放心,我倒想给你换。倒是你苦肉计做的好,还给我来了这么一出,可是”容远瘪瘪嘴,“人家没有理会”

苏以荷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眸光暗了暗,抬起头便镇定了下来,不理会容远能够以假乱真的演出,又想到那支表,便折腾着要下床。

容远皱眉,按着以荷不让她下来,以荷抬头,眸子中的焦急明显。

“才醒来,再躺会儿!”容远难得很严肃地道。声音却故意放大像是要让别人听到。  他觉得,他在房里折腾的时间越长,容恒就越会把持不住。  “东西,丢了!”以荷急急地解释,挣开容远的手,只有袜子,顾不上穿鞋就跑了出去。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见以荷光着脚从楼上跑下来,大厅下热闹的人都是一愣,没了声音,后面容远正在气急败坏地叫着,“苏以荷,你给我回来,什么破玩意儿,本少买给你一个就是了!”  苏以荷穿着白裙跑出来,细细的脚踩在清冷的地面上,衬得越发的纤细白皙,小姑娘跑得急,只留给众人一个窈窕的背影。  秦翊拦住容远,沉声问,“怎么了?”  容远叹了口气,“大家快出来帮忙找找,说是东西丢了。”  容远亲昵的模样,好像真的跟苏以荷谈了八百年的恋爱一样。  一干人出去见苏以荷又站在今日落水的地方,心有余悸,若不是正好出来接电话的同学发现她落水,这会儿,怕是连小命都丢了,居然还敢不怕死的在池子边转悠。  “苏以荷!你别动!”容恒那时正在院子里,看见苏以荷光着脚在水边伸头,把苏以荷推到一旁离池水好几步远的地方,面对着她,冷着脸,生气地训斥,“什么东西,你别找了,我给你找!”  苏以荷被吼了也不生气,张了张嘴,“在这里,掉了!”  见苏以荷急得说话都结巴了,想必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容恒看着苏以荷问,哪里?  苏以荷指了指她掉下去的位置,还没反应过来,容恒便伸腿跳了下去,旁边赶过来的年轻人一阵惊呼,腊月天的,这水也蚀骨得很啊。  苏以荷见容恒跳了下去,愣了半响,跑过去,低着头,细细地观察着水面。  过了好半天,众人心中都捏了一把汗准备跳下去救人的时候,容恒终于哗的一声上半身探出了水面,湿湿的头发贴在冻得苍白俊逸的脸上,拿起手里摸到的疑似手表的东西,收回指尖,站起了身,“苏以荷,它已经坏了,别要了。回去买一只新的。”  苏以荷满脸心焦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有些无措,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里着急地看着容恒,无声地恳求——希望他把它拾起来给她。  苏以荷眯着眼,看着容恒很坚决走上来,什么也没有给她。倒是从水淋淋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钱包塞给她,“自己去买一只新的。”  他满身是水地走过她的身边,旁边的人簇拥着他进去换衣服,看着水面上还荡漾着波纹。  容远在一旁手里拿着鞋,笑着走过来,俯□,“什么东西?要不,本少也下去帮你看看,到底有没有坏?”  苏以荷生气地捏着钱包,手指被冰冷的触感隔得生疼,倏地抬头,用力推开了容远,“你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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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被满腹的委屈牵引着红了眼眶,凭什么,那是她七年前就拥有的东西,凭什么说它坏了!

几乎形成了一条定律,容恒,从来都不费吹灰之力地惹哭苏以荷。

容远来不急阻止,苏以荷就像突然神经质了一样,又跳了下去,见容远要来,便生气地用水泼了他一身,“走开!你们都是讨厌的人!走开!”

还未进门的年轻人也发现了后头的异样,纷纷转过头,有的人惊呼起来。

“秦翊,你们家的池水,是热的么?!”

容恒僵硬地抬着步子,听见后头的声音倏地转过头,瞳孔急剧收缩,像是血液突然逆流,心脏像是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收缩。

“啪”一声,好像心上的一根弦断了,昏倒之前,满脑子都是女孩在水里歇斯底里的场景。

潭缪晨和一伙人正在打麻将,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奔了出来,却见容恒已经一脸惨白地倒了下去,潭缪晨睁大眼百米冲刺一样跑过去,快把他扶到我的车上,快!!

潭缪晨跑过去,就着湿淋淋的衣服,把容恒放到车上,解松容恒的领带、皮带、钮扣,用手不停地按压他的心脏,众人一下子慌了,潭缪晨语速不稳地对着秦翊道,“让大家都回去,就说是冻得,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潭缪晨一边扶着容恒,向着他的心前区拳击,而后进行胸外心脏挤压,前头司机开得很快,潭缪晨一直催促,潭缪晨能感觉到容恒身体不停的抽搐,像是厚厚的毛毯也抵不住的冷,可潭缪晨知道,不仅仅是被冻得这么简单。

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大冬天里,潭缪晨急出了一脸的汗水,只觉得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容恒,你小子要坚持住,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他娘的我欺负死苏以荷和容远那小子!听见没有!”

容远看见容恒突然昏了,愣了半响,对着苏以荷训斥,“***,你快上来!他都昏过去了,你做给谁看。”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嗓音的颤抖,因为他太熟悉那种场景了,伴随着心脏一阵绞痛,容远掏出了口袋里的药瓶,扶着一旁的树干,吃了几粒药。见苏以荷呆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像是真的冻傻了。

容远唇色有些发白地笑了笑,眼球白了白,半天才缓过来,“倒是今天,真的把他给气到了容恒,***原来你比我还能装!可是怎么会?你怎么能瞒住我这么多年”容远眼神转过去看向苏以荷,秦翊跑来拉她起来,苏以荷慌忙像是抽疯了一样,拽着池边的矮树爬了上来,“秦大哥,怎么了?!容恒他怎么会晕倒?”

“你快回去换衣服,都在胡闹!”秦翊严肃地看着苏以荷,拽着她往屋里走。没顾忌到一脸惨白的容远。

容远呼出一口气,抓着树干,无力地抓了一把头发,颓然地觉得,容恒跟他,谁欠谁的,好像再也算不清楚。

今天这戏,过头了。

苏以荷便走边哭,像个小孩子一样,“秦大哥,我都没晕,他怎么晕了,呜呜”苏以荷一边抹眼泪,一边颤声地问。

秦翊心里也突突地跳着,想起潭缪晨不让大家靠近容恒的样子,还有临走时的话,居然,连他都没说。

秦翊知道,这事必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不然不会连他都没说的。

他好言语地打发走了那些后辈才了事,看着苏以荷无措的模样有感觉有些于心不忍,非要都躺下了才了事,这两个天煞的。

还有那个卓佚,秦翊皱了皱眉,眼角瞥到那个少年出门的身影,又看了看苏以荷,叹了一口气。要是知道会这样,就不听信章笑的话把阿素打发走了,兴许也不会闹出这么一出。

拍了拍苏以荷的肩,“没事,就是冻着了,你快点回去换衣服。”

“嗯。”苏以荷跟着秦翊跑上楼,拿过他递来的衣服就套上,穿上鞋就找秦翊。

“秦大哥,我们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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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最熟悉的陌生人

苏以荷跟着秦翊急冲冲地跑到医院的时候,潭缪晨正呆在加护病房外头刚办完住院手续。

看见苏以荷,皱了皱眉,冷着一张脸。

苏以荷跑过去拽住他的手,红着眼担忧地问“潭缪晨,容恒他有事么?”

“唔,现在是没事了,不过我估计你这一来又该有事了。”潭缪晨不客气地说道,一点也不顾及苏以荷本来就很是歉疚的脸色,不给面子地挖苦道。

“没事就好,需要住院么?”秦翊出来圆了场,问道。

潭缪晨看了一眼秦翊,点了点头,“只需要观察两天。”潭缪晨说的轻巧,却仍然心有余悸,还好是周末发生的,多出去的一天假,他先替容恒请了,这样军队里就不会追究了。

苏以荷听到容恒要住院,刷地抬起了头,想了想,马上对秦翊说了一声再见,就跑走了。

潭缪晨压抑地看着苏以荷跑远了,哼了一声,“没良心的,知道没事了就跑了。”

秦翊笑了笑,“刚才是一直哭着来的走去那边聊聊。我们的账先算清楚。”秦翊拍了拍潭缪晨的肩膀。

潭缪晨正了颜色,知道这回,是没法瞒住秦翊了。

苏以荷跑到医院挂号的地方问清楚探视时间,看了看钟表,还好,只是下午五点多。

苏以荷呼哧呼哧的跑回去,头发乱舞地站在马路口打出租车,没有回学校,反而朝着秦翊家跑。

苏以荷下来车,正好撞见秦素和秦母提着大包小包的从车上下来,苏以荷顿了顿,笑着跟秦母打了一声招呼,“阿姨,我不小心掉到水里了,我回来拿衣服。”

秦素看了一眼苏以荷身上的衣服,那是她的,没有说什么,搂着母亲的胳膊,直叫唤手上的东西太重,就要进屋。

“妈,快点,我给要快点给哥看看我买的生日礼物,他肯定喜欢!”秦素满脸兴奋地往屋里跑。

她猜测容恒肯定是来了,因为看见苏以荷,她便直觉容恒来了,想到上午哥哥非要她陪着妈妈去购物,秦素的气就不打一处出,感情是要把她支走啊。

苏以荷腾腾地跑到屋子里,看了眼洗衣房里挂着的自己的衣服,洗衣机甩了水,有加上高温度,可是摸摸还没有干彻底,苏以荷把衣服取下来装好,跟秦母说学校有急事,秦素的衣服改天会送来,就急冲冲的走了。

秦素从楼梯上下来,看见屋里居然除了下人,都不见哥哥的人,苏以荷也走了,见妈妈看着门口发愣,嚷嚷道,“妈,哥他欺负我”

“妈妈!”秦素唤了几声见母亲都没有反应,跑过去用手撞了撞母亲的腰,“妈,今个儿逛街你累着啦?”  秦母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家女儿,“素素,苏家二姑娘,怎么越看着越眼熟”

秦素一听,没好气地嘀咕起来,“怎么能不眼熟,别人可都说我们长得像呢,切!我跟她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哪里像了!”秦素愤愤地跑到楼上去,没发现自己的母亲站在大厅瞬间呆若木**的表情。”

苏以荷失望地跑出秦家,本来是想就着秦家的厨房,做些热饭送去的,没想到碰到秦素了,苏以荷一个紧张就马上跑了出来,抱着自己的衣服,摸了摸临走时带出来的钱包,先去买点东西吧,三个男生都没有吃饭呢。

苏以荷坐车去医院附近,买了两份热气腾腾的拉面,见秦翊跟潭缪晨果然还在,就把手上的面递了过去,“秦大哥,你们累了,先吃点饭吧。”苏以荷拉着他们去医院就餐的地方,把面放在塑料碗里,掰开竹筷递了过去。

秦翊和潭缪晨接过来,确实有些饿了,正在想怎么苏以荷就买了两份,不管容恒死活了?

苏以荷倒是看起来忙得要命,就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就起身说“我先回学校,你们慢吃。”苏以荷不给两人反应又跑出去了。

潭缪晨本来是担心她吵着要去看容恒的,哪知道就来的时候问了一句,现在连屁都不放了,急急匆匆地就回学校。看着秦翊,一脸的不解。

秦翊吃着面,眼睛泛着笑意,“呐,给我们买面就是要你好好看着容恒的,这是变向贿赂,懂不?”

潭缪晨顿了顿,看着碗里的面,怎么就不是个滋味。

“我照顾我兄弟,她贿赂个屁啊。”

“是你兄弟亲,还是她男人亲?”秦翊打趣道。

潭缪晨眼睛一瞪,“都把人气得翻白眼了,这回更加没戏!”

秦翊不反驳,筷子停住,“打赌?”

潭缪晨奸笑,“打赌!你的那个跑车”

秦翊眸光流转,笑道“百分之一的股份”

潭缪晨摩拳擦掌外加信誓旦旦,吃死了这回苏以荷和容恒,掰得更开了。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家当都拿出来加赌。

走的时候,潭缪晨是想着要给容恒买些东西吃的,但想到医院里照顾三餐,就作罢,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被医院的小护士给赶走了,说什么一个家属探视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气的他只想找护士长理论。跟小护士脸红脖子粗地叫嚷了半天,容恒嫌他烦,把他给赶出来了。

苏以荷在医院外头逛来逛去的,小护士跑来叫她,说人走了,她才出来。

“睡了?”苏以荷猫着腰,站在病房门口,小心翼翼地不敢进去。

“嗯,放心吧,刚刚睡着了。”“吃饭了没有啊?”苏以荷又压低了声音问。

“吃了吃了!”小护士受不了苏以荷做贼一样的动作,推攘她,“去看你哥还磨磨唧唧的,九点探视时间结束,你快点!”

苏以荷小**啄米似的点头,“好好,我马上,看一眼就走。”

苏以荷见护士转身走了,才轻轻地推开房门,有无声地关上,尽量地脚尖着地,像是游魂一样飘到容恒的病床前,细看容恒像是真的睡着了,脸色还不错,就是唇色还有些白,苏以荷上前看了看。今天一直闪躲着,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呢,细看下才发现,容恒的头发长了许多,刘海遮住了凌厉的眉梢,熟睡的面容看起来很温润也很柔和,苏以荷神色几变,愧疚和眷恋一闪而过,最后还是弯起嘴角,小心地把角掖了掖,转身又猫着腰出去了。

苏以荷抓住护士的手,“护士,到底是什么病?现在没有危险了吧?”

小护士严肃地说道,“病人不让吐露病情,我们尊重病人的意见。只要保持心情舒畅,就没有什么大危险。”

苏以荷失望地低下头,想了想,“护士,那明天什么时候可以探视?”

“早上十点。”

苏以荷支支吾吾地拽着护士的手,“我九点五十来,行不行?”

小护士坚决摇头。

“九点五十五?”

“九点五十——”

“医院的规定,如果病人十点之前去世,倒是——”

苏以荷捂住小护士乱说的嘴,“嗯,我知道,我十点之后来!他睡着的时候你跟我说就行了,再帮我把下午那个男生支开。”

小护士白了苏以荷一眼,“看你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以荷无言以对,“拜托了。谢谢”

小护士捏了苏以荷一把,“谢什么,答应我的事儿别忘啦!呵呵”

“呃,好的,好的。”苏以荷心虚,讪讪地跑了出来,看了看表,九点刚过,搭了车回去正好寝室没关门。

小护士看苏以荷走了,马上乐呵呵地跑到病房去查号,推开门,便见见冷俊的男生穿着病服正靠着床头喝水。

醒的这么快,小护士砸了砸舌,本来还想趁他熟睡多留恋一会儿美色,看来没戏了

小护士想到这脸一红,跑过去夺过容恒手中的水,“你是病人,不能喝凉水!”

容恒瞥了一眼护士,任她把水给夺走,转过身拉下被子,睡了。

小护士一愣,端着水缸出来换水,撅着嘴,心里里还一直犯嘀咕,“脾气这么臭,我要是嫁过去了得受多少罪啊!”

第二天,苏以荷起了个大早,眼眶有些黑黑的,明显的没有睡好,收拾好了之后,很快地背着包跑出去了,路小北洗完脸正擦着贴得满脸的头发,只瞥见苏以荷倏地跑出去的背影。

苏以荷跑到商场买了一只又大又肥的**,无奈学校不能开火,只能跑到附近的餐馆,好说歹说人家才借了火,还好现在是早上,客人不是太多,苏以荷手脚麻利地把**肉切切,洗干净沥水之后倒上油,炒炒之后,开始炖**。

坐在厨房门口,女孩等着咕噜咕噜的锅上冒出的烟,一直看着,一会儿想,我要是去了他不会生气吧,又想容恒他要是不吃怎么办,苏以荷绞着手,咬咬嘴角,靠在门椽上,叹了口气,脸上的光彩映着白日的天光,特别的明媚。

能够为他做些什么,感觉真好。苏以荷安慰自己想,他会吃的。只要我不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就说这事医院的加餐,对,就这么说了。

虽然心里还是五味杂陈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是忙得那一出,可就是见不得他生病啊。

苏以荷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她的出现,给他带来困扰了。

潭缪晨的话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昨天他的故意忽略,也是这个意思。

还有,现在已经沉到水底的过去,还是这个意思。

苏以荷皱了皱小巧的鼻尖,有些痒痒的,泄气地吐了一口气,百味杂陈地想,过完今天,打死我也不和你往来了。

不,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和你往来了。

我也把你当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

阳光慢慢升起来,照亮了女孩的轮廓,柔和的脸有些疲惫,疲惫中泛动着流光,厨房、女孩、冒着热气的锅炉,像是一曲升起的朝歌,静静地开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阳光穿过橱窗,明媚了她的思量,她的心酸,还有她陡然无法抑制的冲动

15 75 #

71、转机

你敢吗?

果真是十点钟,苏以荷看了看对面商店电子屏幕上的时间,九点五十八分,于是她提着保温瓶抬腿走向医院。

苏以荷先是到小护士的值班室去,外头一间屋子里没有人,苏以荷就坐在长椅上等了一会儿,小护士拿着听诊器和一些医疗用具和其他的医护人员从走廊上说笑着进来,苏以荷见她来了,笑着打了招呼,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她,“他呃怎么样了?”

护士看了看手中的保温桶,知道里头肯定是好东西,捂着嘴笑,然后朝屋里望了望,眼波流转了一下,便笑着说“没事没事,跟正常人一样,已经起来了,刚才还说要出院呢,被我给压下来了。医生说必须再观察两天!”

苏以荷听了微微放了心,柔和地笑了笑,露出细白的牙齿,“唔,那就好,这个你拿给他,就说是医院的加餐,他脾气倔,你再用医生压压他,让他吃完。嗯?还有,不能让他太早出院了,还没有确定到底有没有事,我先谢谢你。”苏以荷拉着小护士,不放心地叮嘱,然后伸出头朝病房那边望了望“我马上回去。”

小护士乐呵呵地答应,见苏以荷要走,拉住她,眨了眨眼。

苏以荷没有明白过来,小护士一弩嘴,放低了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见,用口型说“电话啊!”

苏以荷面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有一个,不知道换号了没”

苏以荷低下头,难为情地讲。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了。

小护士嘴巴张了张,推攘她,咕哝道“你再去问问呗,你和他不一个爸妈么,这么怕他!”小护士见苏以荷闪闪躲躲的,联想极为丰富地推测。

苏以荷眨了眨睫毛,嘴角抽动了一下,对着护士闪闪的大眼,摸了摸鼻子,“唔,呃,算是吧。”

小护士眨了眨眼,真的猜中啦?

苏以荷心虚地移开眼,根本就不是一个爸妈的。

小护士见苏以荷不否认,泄气地低着头“唔,好吧,给我晚上试试能不能打通”

苏以荷很熟练的把脑海中的号码念出来给她,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我我”

“你哥!”小护士看不下去苏以荷的结巴,接了下去。

苏以荷那时鬼鬼祟祟摸到值班室的时候,也是这么结巴的指着斜对面容恒的病房,我我了半天,然后小护士就自发地接了下去。

苏以荷弯了弯嘴角,“嘿拜托你啦。”说这话的时候,苏以荷有点怅然。“我走了,别跟他说我来过”苏以荷转身,笑了笑,看了眼斜对面关上的门,被冷风冻得瑟缩了一下脖子,而后又挺直了腰板。出去之后,关上了值班室的门。

小护士见苏以荷出去,拿着手中的保温桶,跑到里间去。见少年背对着她站着,便跑到跟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训斥模样“呐,看你妹妹多心疼你!”撑着说话的空当,小护士多瞄了他几眼,很满足地继续发表她的宏伟言论,“虽然不是一个父母,好歹也是兄妹吧,看她昨天为了看你,小心翼翼的没让你知道,一个女孩子晚上九点多才走,万一遇见坏人了怎么办,你是哥哥,不应该让妹妹为难的。”

小护士一边说一边盯着少年,见少年颤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甚是好看,似乎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心里偷着乐。

抬头的时候跟他并排站着看着前方,偷笑了出来,“唔,呐,大冷天的跑来容易吗,一眼都没见不就走了,还不让我说,做兄妹是一辈子的缘分,不珍惜的话哪里还有对你这么好的妹妹,虽然以后会遇到比妹妹更好的女人,但也不能”小护士盯着少年此时看着的玻璃窗外头女孩在寒风里努力走得挺直的背影,继续努力地巴拉着。

好像那抹身影要消失在林荫的尽头了,容恒眸光涣散了片刻,转过身,把保温桶放在小护士的手里,眸子上好覆了一层霜,看了眼护士,“谢谢,她不是我妹妹。”

是比妹妹还要好的女人。

容恒呼出一口气,放下手上的登记表,容恒认真地交待道“我稍后会回来,请通融一下。”

小护士还在发愣,容恒便跑了出去,小护士急急地喊,“诶!诶!你还是病人!”眼看追不上了,小护士指着容恒的方向抱怨了一句,“什么嘛,哥哥不像哥哥,妹妹不像妹妹,呼——”然后又想到少年走时说的一句,她不是我妹妹

她不是你妹妹,那她是谁!?

小护士越想越纠结,看着手里的电话号码被揉得褶皱成一团。

像是突然明了一般,小护士眼睛越睁越大——“啊!啊!啊!我受不了了,这是第八次失败了!!!!”护士的尖叫声响彻值班室。

苏以荷走过医院门前长长的林荫道后,放缓了步子。抬眼看了看前头车水马龙的街头,步子顿了顿。

他们终究会尘世被湮没,苏以荷不是傻瓜,她明白,容恒对她,是有些别的感情在的,也是因为这点认知,她觉得好像突然间有了勇气去过活,从迷茫中滋生出的这一点坚信好像突然拨开了眼前的大雾,心里深藏的委屈和困顿终于有了释放的当口。

知道爱了,我就必须走开了,这是他的希望。

她不知道他如何作想的,他的天空太高远,想碰都碰不到。

但她知道他必然经受着诸多的压力,而她,是那些折磨着他的情绪中不可磨灭的一笔。

苏以荷深思复杂地低着头想,这应该就是无奈吧。很苦很涩的味道。

你若安好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会闹到这步田地,连最起码的朋友都做不了,他的冷淡逼迫着她必须远离。

是我太懦弱了,他才会嫌弃,才会不信任,才会一举想推开我。

苏以荷站出公交站牌前,看着往来的车辆,摸出口袋中的硬币闭着眼随便搭了一辆,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公交车启动了,苏以荷透过玻璃,看向医院的林荫道,面颊贴上,玻璃有着冰凉光滑的触感,苏以荷咬了咬唇,不能再哭了。

于是她扯出一抹微笑,那抹笑容,明艳了睫毛上微湿的水迹,苏以荷吞咽了一下,扭过头靠在椅背山,开始一点点的回想,从十岁那年开始,一直到终点

公交车开到尽头的时候,我将全部忘掉。我会全部忘掉。

苏以荷努力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那个少年。

苏以荷十岁那年,望向他固执倔强的眼睛。

苏以荷十六岁那年,取笑了厕所里孩子气的土拨鼠。

苏以荷十七岁那年,火车站相遇了一身军装挺拔的军人。

然后生命开始了交错。

少年每个周末斜斜地靠在门口等她归来的姿态。

少年在菜市场中轻皱的眉头。

少年清晨他严厉苛责地逼迫她跑步抿起的嘴角。

少年吃着最简单的小菜嘴角露出的孩子一样满足的天真。

以及,少年雨夜在露台一夜不眠的孤澈背影。

最难忘飞机上专注柔和的侧脸突然压下来的窘迫。

最痛心学校里他的故作陌生和决然离去。

他说,对她只是怜惜。

他说,它已经坏了。

而他偏偏,在那个被父亲殴打满身伤痕的夜里,一直缠着她像一个孩子,就连熟睡时,也无比清晰地喊她的名字。

他不自觉的依赖,那是她抛却所有的尊严一再妥协且深深坚持的动力。

苏以荷其实,死不瞑目的就是,容恒是可能喜欢他的。

最恨的,只是可能。

叮咚一声轻响,苏以荷的额头磕上了前方的椅背。

终点站到了。

苏以荷起身,双腿有些麻木,撑着椅子起来,跟着车上仅剩的稀稀松松的几个人往后门走去。

苏以荷擦去眼角的泪水,回去的时候,该是新的起程。

就当容恒,他从来没有闯入苏以荷的生命。所有关于他的都像藤蔓一样被拔出,被抽离。苏以荷下了车,低着头闭了闭眼。

一睁开,就会是新的境界。新的开始。

苏以荷睁开了眼,再闭上。

苏以荷闭上了眼,再睁开。

然后那双细致的没眼泪被重负的动作压榨出了透明的水渍。

苏以荷差点失声哭了出来。轻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还是他。眼前还是他的身影。

已经到终点站了不是么?

苏以荷委屈地抿了抿嘴,呼出一大口气,像是哭泣间歇的抽泣,然后陡然转身

我就不信,你是鬼么?!是鬼我也得甩开啊!

15 76 #

72、妥协

苏以荷红着眼寻找对面的站牌,一切是该重新开始的。

女孩儿步子焦急地穿过马路,跑到公交站牌前头,往左边看向开来的公交。

红灯将车流割破,白色的斑马线上人群正拥着往这边走。

苏以荷还是看见了。

他的步伐很熟悉,他的身形很挺拔。

那是军人特有的速度和频率。

苏以荷曾经就着地板很仔细地丈量过,容恒的每一步都是堪堪标准的七十五厘米。

白色的病服穿在身上也改变不了那种速度。

苏以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见他走过来,他的眼睛静谧的在噪杂的人群里死死地困住他,让她无法动弹。

苏以荷觉得自己是不是要疯了。

幻感的这么真实贴切。

容恒走过来,站在苏以荷旁边,女孩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眼睛迷茫且凄怨。

“车来了。”少年冷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以荷正在楞神的空当,容恒牵起了她的手。

上车,投币,几乎是机械性的动作,苏以荷缓过神来时,已经发现自己被圈在公交车的栏杆和少年的臂膀之间,满座的乘客不时地看向这边,少年穿着一身很显眼的病号服。

苏以荷抬头,看着容恒的侧脸,公交车上些微的噪杂让她有了一股真实感。

新的一程,又是沉沦吧

苏以荷认命地靠着容恒,转了个身,揪住他腰侧的衣服,抬起头,便是面对面了。

“容恒,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少年的一只手拽着吊环,一只手还在她的腰侧。

苏以荷看着他的眼睛,两个人无声地对望。

两颗固执且敏感的心灵在角逐。

公车时停时启,人上人下,两人在一角,男孩护着女孩,神色静谧,却暗流汹涌。

苏以荷不甘心他的回答,别过头,装作不知,“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容恒看着她的侧脸,柔和中硬撑出一股倔强,伸出手,“苏以荷,就这样在一起吧。”然后容恒很认真的问她,“走下去。你敢不敢?”

苏以荷动了动嘴角,转过头,睫毛颤动,悌向容恒,不回答。

容恒皱了皱眉,见她憋气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在她腰间的手轻捏了苏以荷一记。

苏以荷诶呀一声,面上又羞又窘又微微含愤,却还是很认真地咬了咬唇,直勾勾地看着容恒,“以前为什么不问我?”

容恒也认真地看着她,“以前不知道你是一根筋。”

苏以荷听了气不打一出来,眼睛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小火苗。

容恒眼睛里是明显的打趣的味道,苏以荷哼了一声,真的来气了,“容恒,你以为我掰不断这根筋么?!凭什么?”

凭什么你说推开就推开,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我明明想好了要放弃的啊,我明明都已经为放弃准备了这么多个时日了,你又想不费吹灰之力就扭转我的明天!?

苏以荷想着有些委屈,着实不甘心被容恒控制了自己的全部情绪,只能在他的圈围下,像是一只被困住不停画着圈儿难耐转悠的小跳蚤,他给她放了生路,她却从死亡的恐惧里挣扎不出来。

容恒严肃了神色,“我知道你能耐,能耐地时候,能把人气死!把这根筋扎到容远身上?”

苏以荷皱了皱眉头,他这是什么话?!他明明知道!

苏以荷真的生气了。

“反正你身上的准备拔了拔了!”苏以荷拨开他的手,离他远了好几步,伸手扯着吊环,容恒倒是也没有拦住她,她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可她确实因为他的话伤心了。

会不会,是因为容远,才这么做的?苏以荷心里陡然一凉,背脊被这个猜测给惊得绷直了。

察觉到她的变化,容恒深思了一会儿,上前就站在她后头。不知道为何她一根筋还总是拧着绕不开。

苏以荷察觉到他的靠近,愣是不扭头。

“苏以荷,你想怎么样?”容恒在她后头,声音不大不小。旁边坐着的人刷地扭头盯向女孩。

苏以荷面皮薄,意识到容恒的话引来了旁边的乘客的注意,很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我就这样站着。”

容恒蹙眉,就这样站着,这是什么意思?

苏以荷心里头快冒汗了,为什么他把这种话当做对话来讲了。

容恒抿了抿嘴角,看见苏以荷站得晃晃悠悠的也不肯过来,冷声地叫了一句,“到我这边来!”

苏以荷侧看,对上了一位看似很三八的女人笑眯眯的眼睛,再往前,一个不屑地挎着一兜毛线的大妈,还有一个正在吃棒棒糖的少年学生。

容恒见苏以荷左张右看地故意装作听不见他的话,是真的冷了脸,不再问她了,走上前去,一把把她拉了过来,苏以荷突然被抓住,重心不稳惹得她尖叫了一声,然后砰地撞到容恒胸前。

苏以荷真想钻到公车底下去躺着,头就低着没有抬起来,她想必然有很多人正在看她的丑态。

容恒看着苏以荷黑黑的头发和抵着他的身上的额头,才恍然知道她是难为情了,想起来自己方才的问话,皱了皱眉,把她拉得更近了。他是认真的,反而她心不在焉起来了。

苏以荷听见容恒清晰的心跳,意识到自己正贴在容恒的身上,猛地抬头,满脸的红霞便落入少年的眼中。

容恒见她这副模样,薄薄的嘴唇蠕动了下,别开眼,一本正经地说“苏以荷,回答我的问题。”

苏以荷见他还真是要让她说破,在他怀里轻声不满地说,“容恒,我觉得委屈。”

容恒楞了下,看着她,想了一会儿,“哪里委屈?”

苏以荷抓住他的衣服,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没有男生这么跟女生表白的”

像是命令一样,而且还是在他把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之后。

“我没有跟你表白。”容恒很干脆地来了一句。

苏以荷脸上红白交加,咬着唇,她想若不是在公交车上,她一定把包甩在他头上。她的暴力倾向是被他给逼出来的。

“哦,那我跟你一起干什么?你不知道回去的路,跟我一起坐一次公交车么,前边再过两站就到了,你在那下车吧。”苏以荷的声音有些颤抖。扭头真的瞄了一个最远的位置要走,容恒见她又别扭起来

,伸手拽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都已经决定对她妥协了,她还故意装作不知。

“苏以荷!”容恒低斥,“你不愿意就算了。”容恒冷声地说,似乎笃定了苏以荷不会拒绝的。

苏以荷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容恒等了半天,苏以荷还是无动于衷地挺直了背。

容恒用右手一揽,把她转过来。

“哭什么!?”容恒用手背擦掉了她的眼泪。

苏以荷睁着眼睛不说话,像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

容恒看了眼前头的路,车停了就到站了,拽着她下车了。

容恒拉着她到医院后头的公园里,两人一路都不说话,苏以荷的手被捏得生疼。

容恒停住步子,看着苏以荷红红的眼眶,声音柔和了些,“怎么了?”

苏以荷看到容恒明明关心她却又不说的表情,一个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容恒看着苏以荷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顺着通亮的眼睛流了出来,没有遮拦的哽咽的哭声刺激着耳膜。

“容恒,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喜欢不喜欢,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哪一天又说不在一起了?呜呜”

苏以荷一边哭一边说,使劲儿擦眼睛,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一种挫败感传来,哭得更加伤心了。

容恒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一动,好像突然明白她是哪里拧住了,却还是冷声地骂她,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又是他惹出来的“真丑,别哭了!”

见苏以荷没有停歇,反而睁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不哭出声了,眼泪还是照样顺着眼角流个不停,湿润了她的眼中他的倒影。

“我是认真的要跟你好。”容恒看着她很平稳也很坚定地说。

苏以荷眨了眨眼,然后看着容恒的眼睛。

“还哭!”容恒冷声低喝了一句。用手止住了她的眼泪。

苏以荷推开他的手,低下头自己擦干了眼泪,把脸摸了摸,抬头,弯了弯嘴角,肯定又带疑问“你喜欢我?”

容恒看着她破涕而笑的脸,一股很异样的感觉沁上心尖。

扯开唇,勾起嘴角笑开了。

这种感觉很美好。

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一个人又哭又笑。

容恒笑着,点了头,看着苏以荷还挂着泪迹的脸。

苏以荷觉得,满眼都是星星,都是烟火。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花痴,这么傻。

可是容恒真的笑得很好看,他的笑容是白色的。

像是一朵莲花突然盛开在嘴角。

苏以荷的心,缓缓地放下了,又缓缓地融化了。

容恒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眼神,微微有些尴尬,耳廓开始变得红润。不自在地移开了眼,抓住了她的肩膀,“苏以荷,我现在是病人,我冷咳咳”

容恒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窘迫地站在一个女孩面前,说,喜欢。

苏以荷如梦初醒,看了眼容恒身上的病服。慌忙地推着她往医院的后门走去,“你快回去,一会又该冻着了!”她记得他是被冻晕的。

容恒被推着进去了,见苏以荷站在门口不进来,回头叫,“快跟上!”

苏以荷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起了小护士,摸了摸鼻子“我我明天来接你出院。”

容恒挑眉,看到苏以荷可爱的模样,想起了他在值班室听到的一幕,转身摸了摸下巴,“那个号早就停了,进来吧。”

苏以荷刷地睁眼,“你你知道了?”

“嗯,知道,妹、妹!!哥、哥需要你照顾。”容恒回答了一句,然后咬着牙齿喊了一声。

苏以荷脸红了红,斜着眼,这么计较,不过是她的推脱之词。

然后苏以荷猛地想到了什么,笑开眼看容恒,“阿恒,车上你吃醋的对不对?对不对?”

容恒敛下眉目,沉思且疑惑。

苏以荷嘿嘿地笑,跟在容恒后头不说话,他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一个人知道就好。

容远。

他真的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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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在一起

苏以荷做梦也没有想到,能看着容恒在她面前喝**汤。

还像往常端着一大碗鱼汤,要把整个头都埋进去一样。

“想喝?”容恒半响瞟了苏以荷一眼问。

“呃?”苏以荷低头,装傻。知道自己一直盯着他,怪不好意思的。

容恒觉得,怎么越看她越傻,长手中的勺子一伸,放到苏以荷嘴边。

苏以荷面颊一红,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然后启唇张嘴。

谁知啊呜一口,吃了满嘴空气。

苏以荷抬眼看容恒把**汤送到了自己的嘴里,脸上古井无波,看了她一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喝。

苏以荷揪着裤子,不甘心。也挺气愤。但,就是没想出来对策。

苏以荷在一旁,像是虎视眈眈,看着容恒一口一口地喝汤,薄薄的唇上沾着晶亮的油渍,发丝打在眼角,像是一个贪吃的孩子。

苏以荷猛然想起什么,支吾了一声,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少年“阿恒”苏以荷温柔地喊了一声,满含歉意,“我忘了洗**屁股了。”后头三个字苏以荷说的特别的小声,像是很难为情。

容恒扭头听见了,手顿了顿,不信,继续喝。

苏以荷扁了扁嘴,知道他不信,转过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咕哝道,“是不是洗没洗都一样没差也很好喝吧。”

容恒再次顿了顿,无视她,继续喝。

苏以荷自我安慰地点了点头。“嗯,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本来就很干净我才忘了洗的,早知道扔了就好了。”

苏以荷嘿嘿傻笑了一记,望向容恒,“不过吃了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我知道你爱吃**屁股”

容恒偏过头,看苏以荷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然后又扭头看他,确实很愧疚的模样。

再看看已经被自己解决了一大半的**汤,抬起下巴,把勺子放进去递到苏以荷面前,很淡定地命令道“苏以荷,剩下的,你给我一滴不留的喝完。把**屁股也给吃了。”

苏以荷眨了眨眼,委屈地瘪瘪嘴,看着**汤,再看看容恒,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小手绞着,没有动。

“我真的没有洗”苏以荷重申了一遍,意思是她能不能不吃。

容恒坚持,坐得进了,用勺子伸到她嘴边,“张开。”

苏以荷被逼无奈,一脸菜色地张开了嘴,然后满满一口吞了进去。

然后继续另一勺又送到嘴边。

苏以荷机械地张嘴,吞下。

容恒看着她小嘴一口一口地就着他吃过的勺子喝汤,心里觉得特别满足。

直到保温桶里的**汤和**肉都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容恒才解气。

看着容恒一脸得意的表情,苏以荷舔了舔嘴。

心里想,就不告诉你这只**是被预先处理过的

两人这也算是早饭加午饭一并解决了。

苏以荷拿来保温桶,把容恒往床上推。

容恒不乐意,“我没病,不睡。”

苏以荷像个大妈,看见容恒倔脾气上来就吼了一声“不睡也得躺着!”穿着病号服,就是病人。

苏以荷直觉大冬天里病人还是躺在被窝里最好。

容恒听她细细地吼了一声,嗤地笑了,“好,小的躺着。大妈别动气。”

苏以荷哼了一声,不理会他,大妈就大妈吧,只要你乖乖听话,大妈也没什么不好。

苏以荷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容恒靠在床上,看看苏以荷,再看看自己。

两人顿时无语起来,苏以荷直觉,他们除了大眼瞪小眼,确实没有什么话讲。

于是苏以荷紧张起来。容恒别过头去轻咳了几声。

苏以荷想了半天像是突然找到话题,出声问道,“阿恒,你为什么会晕倒?”

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容恒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苏以荷盯着他,动了动腮帮子,“你不跟我说”

容恒见她一副小媳妇模样,笑了笑,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没有,正准备说呢”

“说啊”

“好像就突然,看见你的傻样儿了。”

“我有那么傻?傻到让你昏倒?”

“有。”

容恒信誓旦旦。

苏以荷蠢蠢欲动。

容恒眸色转深,突然不自在地往她这边靠了靠,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以荷不动声色看着他,看他还准备怎么气她。她一次性挨着。

“苏以荷,你喜欢当兵的?”

苏以荷没料到他这么问,气嘟嘟的甩来了一句,“不喜欢!”

容恒‘哦’了一声,靠在床上,然后对着苏以荷喊,“苏以荷,过来。”

苏以荷不动。

“丫头,过来”容恒又喊。

苏以荷别开头,不理他。不知道他又打什么鬼主意,应该是嫌住院无聊拿他刷了。在军区大院的时候他一向都很能折腾她的。

“花花过来!”

苏以荷背脊一挺,耳朵竖了起来,听清楚他叫得什么,丰富联想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先是一羞,而后一想这听着怎么这么耳熟,直到一个身上黑白不一的动物从脑海中蹦出来,苏以荷便眉目一蹙,她记得爷爷养的那只整天半抽风状态的鹦鹉,叫花花。

苏以荷扭头,看着容恒很认真的表情,突然很无力,叉着腰站起来“我不叫花花。”

“你听错了,我没叫花花,我叫傻瓜。”容恒伸手便很轻易地拽住了她的胳膊,笑了一声,轻轻地一拉苏以荷便重心不稳,砰地把脸撞到了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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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知道欺负人。”

“没有欺负你。”容恒很认真地说,他只是想确定一下,这种感觉的真实度。

他觉得她应该是喜欢在军区大院里的那个他。他怕他的冷淡吓住她了,所以就一直不停地逗弄她。

容恒把苏以荷拉起来,靠得很近很近,“苏以荷,你认真听着”容恒抿着嘴角,很严肃地在说,“你了解真正的容恒么?”

苏以荷见他的脸色不复先前的笑意,表情也坚定起来,怕他又怀疑她。“了解。”

“唔,要是,有一天,我不是军人了,你还会——”容恒没有说下去,迟疑了一下,像是在想用什么词语表达。

苏以荷抬起头,“不做就不做了,我说了我不喜欢军人。”

苏以荷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微微有些高兴,也有些激动,她知道,容恒终于肯迈出去一步了。

容恒看着苏以荷柔和的小脸认真的神情,低下眼,再抬头就淡淡地笑,拍拍她的头,“那你要忍住啊,哥哥我刚好是军人。”

苏以荷弯起嘴角笑开了,眼睛成了月牙形,我早知道你是军人。

一个很出色却心不在焉地军人。

“妹妹会忍住的!”苏以荷说着,小手贴着眉际,敬了一个军礼。

容恒看着她,没说话。

苏以荷摸了摸鼻子,被他清澈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很暧昧,她坐在被子上,他覆在被子下,身下热乎乎的,是他的腿。

苏以荷感觉到时,心里大呼不妙,抬眼便看见容恒好看的眼睛细细地看着她,耳朵更加热了。

容恒似乎意识到苏以荷的窘迫,说了一句让苏以荷更加无措的话。

“苏以荷,别乱动。”

苏以荷想歪了,她是真的想歪了。

因为她不是傻子,因为她被路小北那个言情迷给熏陶了不少。

但是心里着急地想,接下来,她是该跳开吧。

容恒见苏以荷眼睛忽闪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想着自己是该速战速决。

做什么都要快、准、狠。于是容恒略微偏了头

砰砰!东西落地的声音。

苏以荷尴尬地看着容恒停住的姿势,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而身后,苏以荷似乎已经听见吸气声了。

“不好意思,请继续!”护士的声音响在身后。话是这么说,护士却依然伸着头挑衅地看着容恒。

容恒皱了皱眉,看来眼故意装作匆忙捡起东西跑出去的似乎还很得意地朝他哼气的护士,看来还是漏算了。

一个电话号码引发的悲剧。

苏以荷刷地站起来,眼睛眨得特别快。

她知道容恒刚才要干什么,心里突突地跳着。再不走,就要晕了。

容恒像是突然发现了她的这个可爱的小动作。

估计是特别的害羞。

苏以荷支吾了一句,“我去把保温桶洗洗!”于是苏以荷拿起保温桶火速地冲了出去。

容恒看着她急急抛开的身影,靠在床上,突然觉得,好像事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口。

既然决定在一起了,他应该慢慢地学会慢慢跟她倾吐。

他知道,她的心思很细腻,一个周全不到,就会拧住的。

时候到了,就告诉她他的决定吧。

74、傻瓜爱情

容恒不知道怎么跟医院协商的,没有挨到周一,苏以荷刚逃走的空当再回来,见容恒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准备出院。

苏以荷还没有来得及问,便被容恒拉扯出了医院。

看着他固执的样子,苏以荷虽然担心他的病,却也无奈。

随后想了想,大概医院确实很闷,他耐不住。

容恒将苏以荷送到校门口便回了军队。很匆忙的样子。

据容恒说潭缪晨大清早嚷嚷着要去医院探病,被他厉声厉色给打发走了,这会儿要去安抚一下。

苏以荷点头,随他去了。知道他必定是急着赶回去。

苏以荷背着包在校园里走着,空气很清新,有一股泥土的香气。

看了看远方草地上轰隆隆的声音伴着草屑乱舞,是保洁工在清理枯草。湖边枯黄的芦苇被砍下,一大蓬一大蓬地都装进了清洁车里。

一切都很宁静。

苏以荷想,这样就好,淡淡的欢喜,不要什么生死相守的誓言,不要说地老天荒,只要在一起的时候,有喜悦,有感动,有心疼。

不管这是不是爱情。

她此时觉得,所谓的及时行乐的论调也可以接受。

毕竟靠近了,才会相守

半个多月,苏以荷与容恒都没有联系。

她努力地复习功课。而容恒,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继续矛盾且执着地当一个军人。

苏以荷偶尔累了就抬起头看看被屋里的暖气润湿了的玻璃面,想着,外面该是有多冷啊,容恒现在一定站在外头盯着寒风在训练呢。

可是,他一定面无表情,丝毫不服软。

苏以荷仿佛能透过玻璃窗看到容恒抿着唇不动声色才风中屹立的神情。

他的表情,永远那么单调,单调成一股迷人的特色,渐渐成了他的本质。——纯洁且顽固。

偏偏影藏在一张花容失色的脸下,让你往往着生错觉,觉得上辈子我是无情君王,他是良妃,今生,我是要来还他的债的。

过完元旦,就该期末考了,而圣诞,苏以荷从来不习惯过的节日,学校里反而大张旗鼓地过得火热,才平安夜前的两三天,同学们已经开始热闹地送苹果,苏以荷无奈也必须‘还礼’,跑去买了几个苹果。

平安夜的时候,看着自己桌子上堆着七八个,苏以荷直骂自己笨了,应该乱了乱顺序,原封不动地送出去的。

苏以荷不觉得平安夜是有什么特别,要说有,那也大概是情侣们借机相处的好时机,苏以荷随手抓了一个苹果,背上书包准备去自习。

路小北则是背着包,说是准备和顾文晰过浪漫圣诞。

走到楼下的时候,突然有人远远地叫了一声,“苏以荷!”

路小北耳朵尖,听见了。故意高调地“咦”了一声,对苏以荷奸笑,原以为她真的有木有样的准备去自习,没想到是个幌子,幸亏自己跟着她一块儿出来了。

苏以荷停住,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便看见寝楼的树后头走来的男人。

苏以荷望了半天,认出来人,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啊好久不见,江先生”

江述机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扮着成熟地调侃“才几个月未见,就叫得这么生疏了。”

苏以荷用手拨了拨刘海,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向来不知道怎么对付追求者,以往只知道躲在寝室不出来便好,现下面对面,真的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唔,不是,呵呵有事吗?”苏以荷探着头,表情柔和,问得很小心翼翼。

江述瞄了苏以荷这一身行头,“准备去自习?”

苏以荷点点头,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妥,拽着手上的苹果,只能尴尬地笑笑。

江述毕竟是踏入社会的人,倒是没有被苏以荷隐藏的拒意给吓退,反而很知退让地说,“走,去那边喝点茶,然后你该上自习再去上自习,我来t大找亲戚,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来看看。”

苏以荷知道一棒子打死太无礼,毕竟是曾经在公司帮过她许多的人,便只好跟着他去了。

麦可琪里,江述旁敲侧击像是寒暄。苏以荷知道他的试探,便笑笑,“江大哥呃你我我们。我跟他”苏以荷说的有些支支吾吾,头埋得很低。

江述想了想,看了看苏以荷的表情,大概是猜出来她要说什么了,顿了顿,便很快俊朗地笑开,“我知道,知道你的心思,我这要是真想强迫你,还把你搁着放几个月?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每次都这样谨慎,下次我见你了难不成还考虑绕道走。呵呵”

苏以荷见他也不再坚持,便放下心,似乎自己多心了,都快半年过去,他也许早就不在乎了。两人简单的喝了一杯茶,气氛还算融洽,不一会儿便真的散了伙。苏以荷心里其实很高兴江述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路小北返回来拿着落下来的手机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来,在门口仔细地寻找,怕顾文晰已经来等她了,路小北眼睛眨了眨,跑了过来,突然指着穿着一身黑色外套的男生大声叫了起来,“你就是那个黄金比例!!!帅哥你等人?”

苏以荷自习回来的很早,估计才八点半吧。

旁边的教室都有圣诞晚会,学习很没有效率。

苏以荷走到她每次自习几乎必走的湖边,看到湖旁边的凳子上一对对情侣在路面的彩灯映射下,或谈笑,或静默依偎着。

她绝对没有羡慕的意思,她也不喜欢那样黏黏腻腻的。苏以荷看了眼长椅下的情侣,肯定地告诉自己。

心底却又再说,其实,苏以荷,你承认吧,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是自觉容恒不会是那样热络的人,所以才无法想象两个人像别的情侣搂抱在一起的场面。

苏以荷笑了笑,退一步说,若是有,便也只有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的份。

追根究底,苏以荷觉得,自己只是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问他军队训练怎么样。相处那么多个时日,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也从来没有向她抱怨过。

两个人之间,总感觉是像缺了什么。

苏以荷抬头,夜色中远远地看着有一个人影。

好像哦。

苏以荷背着包不往前走了。站在那里细看。

身高差不多。

站得姿态也差不多。

还有侧脸

苏以荷瞥了一眼旁边的座位,索性坐了下来,用嘴对手哈了哈气,搓了搓手,撑着下巴。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前头那个人。

要是容恒该多好。苏以荷嘟着嘴想。

苏以荷转了转眼睛,她不能这么早回去,不然隔壁的路小北的盟友会很大声地笑话她的。

圣诞节的时候,学校寝室是不关大门的。因为那一天很多女生会被约出去参加舞会,或者看电影,很多人都是凌晨才回来,这已经成了t大的一个习惯了。路小北是这么跟她说的。

苏以荷看了眼自己身上,穿得也还算厚实,先坐一会儿,到九点,再回去。

然后,苏以荷便在这个圣诞创纪录地盯着一个人影儿,长达

半个小时之后,苏以荷感觉自己已经被冻得嗖嗖地冷,站起身直线朝寝室走去。

路过人影,苏以荷多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然后——

像是打量雕塑,苏以荷绕着人影,终于看清了脸。

“阿阿恒”苏以荷指着容恒。

容恒一直注意身边路过的人,看见苏以荷这傻样儿,马上拉着她的袖子走到对面的马路上去。

苏以荷抿了抿唇,头上挂着几道黑线,心底干笑了一声,原来,这事儿还真的会让人变傻。

突然觉得,是不是男生都是超人,女生最想让他什么时候出现,他就什么时候出现。

可显然,苏以荷高兴地太早了。

容恒拉着苏以荷,走得也不快,到了马路边,从兜里掏出来的东西放在苏以荷手上。

然后,容恒就在前头走,苏以荷在后面跟着,苏以荷是想,容恒要带她去哪里?心中隐隐也有期待,似乎他带她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

结果,绕着学校走了一圈,然后,两圈。

还没到。

原来他们的路线叫漫无目的

苏以荷正想开口,容恒却停住了,“我先回军队里,有事打电话给我。”容恒看了看苏以荷。

苏以荷摸了摸兜里的手机,见容恒真的转身走了。

苏以荷赶快跑上去,“阿恒,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

“你饿了么?”

“还没。”

“急着回去啊?”

容恒停住步子,转身看了看苏以荷脸蛋儿红红的,冻得不轻。

看着苏以荷盯着他闪闪发光的黑眸,容恒点了点头。

“我在附近的军校执行任务,十点要查勤。”

“哦。”

苏以荷低下头,想不到问什么话了,目光有些闪躲,但又不想容恒就这么走了,一时间有些着急。

容恒看了看时间。九点三十分。本来,他是来得很早的,训练完了就没有耽误一刻。

苏以荷也知道现在很晚了,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对容恒笑了笑,“嗯,你回去吧,时间快到了。再见。”

苏以荷转过身要走。

容恒没有阻拦,也掉头。

苏以荷扭头看看,容恒真的走得越来越远了。

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很小巧,就是不太好看。苏以荷却很小心地捧着。

翻开通讯录,里头有一个她能够倒背如流的号码。

苏以荷恶狠狠地瞪了一下,不是说不用这个号了么?

苏以荷觉得就这么走了,有点缺缺的感觉,看着容恒消失的背影,想了想,弯了弯嘴角便摁了手机。

苏以荷看见小天使扇动的翅膀,摸了摸手机,让你高兴一回好了,毕竟,你来了不是么。

容恒接了电话,听见那边兴高采烈地声音,微微拿远了些手机。

“我们已经把班长给灌趴下了,阿恒,明天早上见!今晚一定要抓住机会吃一顿荤的!”

潭缪晨的声音兴奋地有些刺耳,还带着大舌音,容恒挑了挑眉,那小子估计也离趴下不远了。

可容恒丝毫没有感染到潭缪晨的兴奋,挂了手机继续往前走,嘴角抿着很冷俊。似乎执意要赶快回去。

手机震动,一条新来短信,看了号,容恒顿了顿,然后打开。

——阿恒,我今天看到你了,抬头前看了一下表,八点二十三,低头是时候,是九点零一。

容恒又仔细读了一遍,懂了意思,那么说,就不是和别人约会去了。

容恒嘴角柔和了些许,轻启薄唇,吐了一口气,毫无悬念地转了身。

75-78

75、你变坏了

回想起来,2002年的年底,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像是青春伸了一个懒腰,原先的姿态毫无痕迹可循。

比如苏以荷因为一个吻而心悸了好几天。

比如路小北因为一个男生瞬间轰动了全校。

比如章笑,因为打架进了看守所。

还有容远,莫名地没有再为难容恒,潭缪晨抓破脑袋都没想明白,然后某个晚上偶尔遇见自家大姐跟那小子厮混在一起,豁然开朗。

真是多事的一年。还好总算是走过去了。

苏以荷看着路小北强装成笑嘻嘻的模样,她瞬间明白为什么章笑从前一直骂她,因为故作坚强毕竟是故作坚强。

苏以荷呼出一口气,愿这一年所有人都安好。

然而,2003年偏偏出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苏以荷看着白衣大褂的医生走出去,瞄了瞄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马上接了。

“阿恒!”苏以荷兴奋地喊。

电话那边兴奋的叫声让容恒的眉头机不可见地一皱,嘴角扯开,却还是忍不住严厉的语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跳脱!忙着?”

“没有。”苏以荷嘿嘿地笑了。

“嗯,下午没课,准备干什么?”容恒推了一把往这边靠过来的潭缪晨。

潭缪晨鄙视了容恒一把,嘴里嘀咕,“想去就直说呗,拐弯磨脚!”

容恒朝着潭缪晨冷冷地看了一眼,移开目光。

“下午啊”苏以荷看了看隔离区的其他同学,我下午准备和小北一起窝在宿舍里。现在非典,都不让出校门了。”

容恒‘嗯’了一声,“现在疫情严重,你不要乱跑。”

“阿恒,听老师说疫情挺严重的,你那没事儿吧?”苏以荷忍住想打喷嚏的鼻子追问。

“没事。”

“哦,那我挂电话啦!”苏以荷听容恒说没事,放下了心。看着医生挂好了吊瓶准备给她输液。

“好。”容恒看着电话,心想怎么这回如此性急。

“现在疫情严重,不能出去。”潭缪晨用胳膊肘碰了碰容恒。

“我知道。”容恒将手插进口袋里,心想苏以荷能这么大声地跟他说话,应该也没有什么事。

苏以荷放下电话,呼出一口气。看着细细地针尖扎进手背。头脑昏昏沉沉的,苏以荷看针扎好了,胶带紧紧地贴上,“医生,我没事吧?”苏以荷缩了缩手指,问。

“还在观察期,现在还发着烧,保持好心态,好好配合,其他的不要多想。不是就不是,是了也逃不掉,好好治疗。”

苏以荷抿着唇,点点头,看着穿着隔离服的医生走出去,闭了眼。心里有些恐慌。

往被窝里钻了钻,感觉不冷了,苏以荷才安静地盯着墙角。喉咙疼得厉害,她感觉呼吸都带着火气儿。

苏以荷只求这段日子快点过去,人陷入脆弱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虽然才发烧两天,苏以荷现在却觉得自己百分之八十已经被感染了。

而此刻的路小北,正觉得跟猴儿似的,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苏以荷,又不晓得该不该跟容恒说,最后等了一个星期不见结果,丫的一狠心就拨电话了。她想要是不说的话,出了事那个黄金比例要剥了她的皮的。

这样浑浑噩噩地半个月过去,苏以荷咳嗽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顾医生的劝阻,执意要出院。反正又不是sars,苏以荷觉得自己就算肺炎还没好,也得出去透透气啊。一出门感觉外头的阳光真好。

生病的时候,苏以荷想,要是再让她出去,她一定要好好地看一看蓝天白云,好好地

苏以荷笑了笑,跑到外头站着的人跟前。

虽然有些歉意,但却是满心欢喜地一把抱住了容恒的胳膊,“我没事!没事啊!”

容恒显然没有被苏以荷的喜悦感染到,狠狠地对着她的额头给了她一个爆栗,看着苏以荷额前红红的一记皱眉撅嘴的样子,容恒踮起她的包,牵着她的手走,苏以荷走得急,引起一阵咳嗽,胸腔有点疼。

容恒顿住脚步拽着她忽然拐了方向。

“阿恒,走错了,出口是那边!那边啊!”

“去住院,看看有没有肺结核。”容恒牵着苏以荷抛来一句。

苏以荷顿时感觉噎了一口气,想咳都不敢咳了

苏以荷看了眼雪白的墙壁和墙壁边穿着一身黑衣的容恒,很无语地喝汤。

苏以荷不满容恒又把她送到医院住了两天,故意抱怨着“哪儿买的**汤,都没有我做的好喝嘛!”

容恒不接话,像是她再怎么抱怨他都忍着,但是抓着勺子的手却因为她的话抖了抖。

苏以荷见容恒不答话,往床头靠了靠,咬着勺子喝了一口,然后扭头“不想喝了。”

容恒不理他,继续送来一勺子。

苏以荷不张嘴,想把半个月的心焦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样,她知道,容恒给她的权利,容恒说,苏以荷你想撒娇尽管放马过来,看我怕不怕你酸到我。

苏以荷抓着容恒的手,往回推,“你尝尝,你尝尝真的很难喝,咸”

容恒听了果真尝了尝,然后放下勺子。面色不是很好看。然后容恒就想,下次带来之前,一定要少加点盐。

苏以荷见容恒的表情,刷地探过身,扯着容恒的衣角偷笑,“阿恒,你说哪家的厨师**汤做得这么难喝啊,下次别去买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嘛!”容恒看了眼苏以荷发亮的眼睛盯了几秒钟。

苏以荷哼出了一口气,瞪着容恒射过来的目光,“又不是你做的,干嘛这个眼神,我是说真唔。”

苏以荷看着容恒靠过来的脸,还未反应过来便瞬间被堵住了唇,心里喜滋滋的想,果然是他自己做的。

容恒咬了苏以荷一下,苏以荷抓着他的衣服,两人也是许久未见,谁都对这个吻没有意见。

接吻也不是一两次了,可为何每次都让人无所适从呢,苏以荷被容恒深吻着,唇舌交缠她似乎能感受到他隐隐的怒气。

容恒专注地吻着女孩,偶尔啃咬,怪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怪她生病了没有跟他说,还有,他心底还未平息的恐慌。

苏以荷还是没有学会换气,脸憋得通红,顺着唇齿支支吾吾想吸气儿,容恒感觉她抓着他的肩膀的力度,微微放松了些,唇贴着她的,两人谁都没有闭上眼。

容恒看着苏以荷眼底有些迷乱,因为羞涩而略显红润的脸蛋特别的秀美,容恒没有停下来,他似乎做不到自制了,贴着她的下颚细细地啃咬,苏以荷抱着他的肩膀,她知道,容恒的热情,只有在接吻的时候才会暴露无遗。

那是冷俊的少年唯一忘记了逞强忘记遮掩的时候。

容恒闭上眼睛,沿着女孩细细的脖颈一点点地贴上温热的唇,苏以荷气息乱了,感觉今天的容恒似乎哪里不一样。脖子被他咬着有些痒,苏以荷细细地哼唧了一声,感觉肩上的力道有些大,苏以荷挣扎了一下,一个转眼,便被容恒压住了。

苏以荷的手移到容恒的腰上,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五月份的气息加上男生的气息,苏以荷觉得有一种很灼热的东西在身体里酝酿。

苏以荷仰着头察觉到容恒吻着她的锁骨,并且顺着被扯开的衣领往下,苏以荷心里一惊,知道容恒想干什么。

“嗯阿恒!这里是医院。”苏以荷羞愤地喊他,看着医院的房门,那可是没有上锁的!

然后苏以荷又欲哭无泪地想,只要门上锁了就可以放任他胡来了?!

容恒听见苏以荷的声音,看着女孩儿细腻的肌肤上红色的印记,俊脸红了红,起身将苏以荷几乎快露出前胸的衣服拉了上去,苏以荷感觉自己的眼睛都不知放在哪里了。

她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白痴的女人,她知道男生这个年纪都会冲动。

容恒也为自己方才的失控懊恼了一下,看着苏以荷别过去的脸,敛下眉,两人正尴尬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哗哗地挤进来了十几个学生。

容恒因为才的尴尬往后退了退,这些学生大都是和苏以荷有些交集的同学。热闹之后,苏以荷笑着送走了最后一个同学。

苏以荷抿着唇,看着容恒看着她旁边一束红玫瑰的表情,摸了摸鼻子,还没来得急说话,便看见玫瑰飞进了垃圾桶。

苏以荷想,我不跟你生气,小孩子。

平时也没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啊,有人追我,你知道的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苏以荷想,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容恒直觉,他似乎有些压抑不住了,吃醋给她取笑也罢了。

容恒居高临下地看着迎向苏以荷的目光,苏以荷正想着取笑他,容恒却很认真地说,“苏以荷,年底订婚吧!”

苏以荷睁大眼睛看着容恒。两个人都不言语。

过了一分钟之久,苏以荷红着脸弯弯嘴角,看着容恒的裤子“阿恒,人家都是抱着玫瑰求婚,怎么你倒是摔了玫瑰就开口!谁会嫁给你!”

容恒挑眉,淡淡地笑开,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薄唇动了“苏以荷,不嫁给我,信不信我办了你!”

苏以荷半天反应了过来,尖叫“啊啊啊!!容恒你变坏了!!!”

苏以荷此刻只能用歇斯底里来掩饰自己听到他那句粗俗的话的羞涩。

容恒听着苏以荷的故意遮住羞意的叫声,心底柔软,勾了勾嘴角。

两人相视一眼,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恒关上门,准备去医生那里问一下情况,却在走廊碰见了秦素。

秦素很大方地跟容恒打了招呼,容恒看着秦素一身病号服,问,“生病了?”

秦素笑了笑,“我都生病这么久了,你也没来看一眼,还真是伤人心。”

容恒没有在意秦素有些微酸的言语,“家里有没有人来医院?”

“有。”

“嗯,那就好,生病了在房间里呆着,疫情严重,少出来晃悠。”容恒的口气像个严厉的哥哥。

秦素‘嗯’了一声,问道“她也生病了?”

容恒点点头,“已经差不多好了,我去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你先进屋去吧。”

秦素看着容恒走过去,心里着实发堵。

看着苏以荷的病房,秦素忽而有些凄凉地想,要不是你,现在他也会这么对我的。

76、草木皆兵

秦母看着女儿的样子,皱了皱眉,“喜欢就自己争取,在这里哭他能看见么!?”

“妈,我怎么争取啊,他们有婚约,容恒又说自己喜欢苏以荷,我怎么争取也争取不来啊!”秦素抹了抹眼泪,心里赌气地想,为什么跟容家有婚约的不是秦家呢!?

秦母顿了顿,摸了摸秦素的头,“你早些时候不是说自己不喜欢了么?哼!跟你爸一样,爱逞强!”秦母叹了一口气。

秦素埋着头,“妈,你说,我要是用那件事逼迫容恒,他会不会”

秦母抬起手拍了秦素一记,“你这个傻孩子,那样只能让男人更加讨厌,我从你追着他屁股后头跑的时候就知道你这丫头对人家存了心思,喜欢的人谈了恋爱就不敢追了,算什么?!”

秦素坐起来,看着秦母,“可是大人们都是看好了他们俩的,我”

秦母想了想,严厉的嘴角扯开了一抹笑意“孩子,你要是有能耐让容恒那孩子对你好,这婚约的事儿啊在妈眼里它就根本不算事儿。”

秦素擦了擦眼泪,看着母亲,半信半疑,“妈,那是秦家和容家的事,你能劝得动吗?”

“苏家老爷子可固执得很,我哪能劝,不过事情总是有法子解决的。”

“妈,我就想嫁给他。”秦素抬头很肯定地说。

秦母看着女儿坚定的模样,笑了笑,“不是光你想就能成了的,呵呵,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想着看能不能快点把你的事儿给解决了,什么恋爱不恋爱的,最后不还得跟自己的媳妇儿过!”秦母说这话时,眼神暗了些,周全好女儿,又该忙着去公司了。

秦母路过走廊,正看见苏以荷从病房里头出来,左张右看地找人,看着那张脸,秦母绷着脸出了医院.

凭什么你的女儿,又该跟我的女儿争着抢。

刚看完女儿,又要忙着去公司里,每日里像个机器一样忙碌,秦梅西,我们孤儿寡母三人整日战战兢兢忙碌,没有依靠地在商场打拼,不是你,我也该像个平常的女人一样守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像一个普通母亲一样对他们嘘寒问暖,而不是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一次,生病了也只能趁着中午来探望的短暂一个小时。

苏维正倒是真心向你,替你养着女儿,还订了个可笑的婚约。

她压根就不算苏家的人,能跟容家结什么亲。

容恒眼下,可也正是要紧的时候,知道她身上流着那种血,我倒是想看看,容家还会不会要她

苏以荷出了院,走在路上送容恒去车站。

“阿恒,这个暑假过完,就是第三年了吧。”苏以荷心里装着事,还是忍不住地问了。

容恒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

“唔。”苏以荷低着头看着地面不说话。

容恒偏过头,看苏以荷明显欲言又止的,笑了笑,每次离开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像极了要送夫婿出远门的怨妇。

到站牌了,苏以荷跟容恒唠叨了许多,怕他不喜欢军队的伙食又不按时吃饭,怕他身上有伤也不去军医那儿处理,像个大妈一样说个不停。

眼见车来了,容恒笑着抱了抱她,下巴磕着她的头顶,“大妈,下次回来继续听你唠叨”

苏以荷锤了他一记,见容恒转身,苏以荷‘哎’地叫了一声,容恒回头。

“无论你在不在军队,我以后都要一直唠叨你!明白?”苏以荷插着腰扬起下巴问。

容恒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俊逸地笑开,看着苏以荷认真地回答“明白!”而后转身上了车。

苏以荷看着车辆开走,转身没入夕阳,阿恒,无论你选择哪个,我都会支持你的。我希望看到你一直淡淡微笑的样子,你那时的表情好专注,专注的像个孩子

2003已经过去了大半,sars带来的恐慌终于慢慢退却了些。

放暑假了,秦翊硬是说服了苏以荷去秦家的公司。他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让苏以荷好好免费地为公司服务。

苏以荷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遇到秦素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尴尬。

可秦素明显比她放得开,碰面的次数久了,两人相处得也渐渐融洽起来,苏以荷不禁暗暗佩服起她来。

秦素是一个很独立坚强的女孩,每次见面会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想来她大概也不会太介意之前的事了。

苏以荷一边在公司里学习一边数着日子,她知道容恒没有暑假,只是假期的最后会放他们歇息几天。

苏以荷擦了擦汗,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眼睛瞄着蚊子大小的字,一个下午眼睛都快花了。

揉了揉眼睛,看了最后一页文件,苏以荷再次激励自己坐直了腰板。

秦素拿了一杯冰茶放在苏以荷旁边,“唔,打完了吗,我已经下班了。”

苏以荷点头,手不停地敲,“嗯,快了,还有最后一页。”

“嗯,一会儿哥说带着公司的员工去搓一顿,这个案子拿下来,虽说我们没有功劳,可天天帮着他整理文件我可瘦了一圈啦。”秦素在一边抱怨着。

苏以荷笑着点头附和,“唔,那是,我的手都抽筋了好几次,今天我要全部吃回来。”

打了十多分钟,大功告成。

苏以荷把资料保存拷贝了自后,揉了揉酸涩的肩膀,秦素很热络地拉着她去饭局准备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苏以荷看着晕乎乎的秦素,心想,这下的确吃得挺够本的,秦素突然像是来了兴致喝了不少酒,苏以荷吃力地拖着她去找卫生间,秦素趴在苏以荷的一只肩膀上,不停地叫。

“苏以荷,你别扶我,我自己去。”然后醉得东倒西歪地硬是逞强要推开苏以荷。

苏以荷看着秦素笑了笑,真是个爱逞强的女孩。吃力地扶着乱动的她绕过人群去洗手间。

苏以荷把秦素送到立面,关上门在外面等着,可过了十分钟之久秦素还是不出来,苏以荷敲门,里头的人不应答,苏以荷急了,怕秦素不是在里头醉晕过去了吧。苏以荷使劲儿拍,嘴里不停地喊秦素。

里头终于有了反应,秦素像是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门把的开关,踉跄着走出来。

苏以荷扶着她,刚抬头,便看见秦素哼哼唧唧地哭了。

秦素喝醉了这样啊,苏以荷看了看,拉着她走,秦素却死活不走。

“秦素,出去啊。”苏以荷晃了晃她。

“不出去,不出去,我喝醉了,不出去。”

还知道自己喝醉了啊,苏以荷看着秦素撒娇的样儿,感觉真的很可爱。

“喝醉了才要回去啊。”

“呜呜,我不出去呜呜”秦素死命地挣扎不出去。

苏以荷见秦素倒真的动了力气。一个扶不住她就倒了,苏以荷被绊了一跤,砰地两个人一起摔倒了,苏以荷还没爬起来秦素却像是抽疯了一样使劲儿推她,嘴里一直叫,“不要,别过来,呜呜,阿恒,你别过来”

苏以荷本来没在意听,可阿恒两个字,她倒是听得很清楚。

苏以荷愣在那儿,想了想,估计是说得不清,她听错了也许。

苏以荷爬起来,秦素以为她要走,又拉着她的腿,“阿恒,呜呜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不喜欢我为什么强迫我,为什么啊?!呜呜,我才十六岁,就把清白给你了,可你却不要我了,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那样的吗?呜呜”秦素一直哭,搂着苏以荷的腿,苏以荷没走,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我听错了苏以荷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是那样的。

她以为是第一次秦素见面时说得话是气话。

容恒怎么会强迫她啊,不喜欢怎么会强迫她

苏以荷低头看着秦素哭得伤心至极的模样,渐渐地也红了眼眶。

“苏以荷!”

苏以荷听见外头有人在喊,擦了擦眼泪,“秦大哥,秦素醉了,你来帮一下忙!”

秦素一直哭闹着,喊得都是容恒的名字,秦翊把秦素放进车里,跟员工说了声准备送她回去。

“她醉了,你别放在心上。”秦翊拍了拍苏以荷的肩膀说。

苏以荷喊住转身要走的秦翊,“秦大哥,她说得是真的吧!”

秦翊笑了笑,“没有那回事,她是喝醉了胡言乱语的。”

苏以荷站在那里,看着秦翊的车子开走。

她是胡言乱语的可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

苏以荷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拿出床头的手机,开始发短信。

——阿恒,睡了吗?

——没有。

——我今天和秦大哥他们一起去吃饭了,很多很多人。

——嗯,好吃吗?

——嗯!秦素喝醉了,还哭了,她一直叫你。

苏以荷等下一条短信,等了十分钟之久容恒才发过来。

——嗯,知道了,快睡觉吧。

苏以荷感觉,自己反而睡不着了。

谈恋爱的时候,最容易草木皆兵的啊。

77、天意

天意

苏以荷这几日见了秦素,都有些无措。

虽然她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对苏以荷好。

可越看她挺直的背影和明艳的笑脸,苏以荷就觉得有蚂蚁在心尖上爬。

苏以荷想,至少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秦素她还深深喜欢着容恒,不然她不会哭得那么伤心。

秦素看着苏以荷有些不自然的笑,她知道自己那晚肯定是说出来了。

那么久的憋在心里的酸涩,终于她也体会到了吗?

她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容恒当时为何强迫她。

那晚喝醉的是她,清醒的是他,可失控的,也是他啊。

那时他要入伍,她不想给他添麻烦,加上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她想着出国去避一避也好。

她那么努力,用两年半的时间修读完剩下三年的课程跑回来了,可是他却不要她了。

好像她为他做得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秦素敛下眉,她知道,爱情是最容不得沙子的,苏以荷她必定动摇了。

要是,你们主动分开,便也不算我棒打鸳鸯。毕竟那都是事实。

秦素正出神,手机响了起来,秦素打开一看,居然是容恒打来的。

秦素接了电话,“喂,阿恒!”

苏以荷肩膀微微一颤,扭头看见秦素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苏以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想,现在不是在军队里么。

军队里白天可是不允许带手机的。

秦素去了很久才回来,苏以荷低着头假装没有听见。却胡思乱想了一个下午。

回学校的路上,苏以荷看着手机,手机拿出来好几次终是狠下心不给他打电话。

苏以荷想,容恒你为什么不表现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我就不会多想了

“老爷,秦夫人在楼下客厅里。”苏家的管家大叔到苏维正的书房外头喊。

苏维正手中的笔顿了顿,放下。脸上的表情莫测,只见他绷紧了脸下了楼。

袁湘端坐在沙发上,穿着深色的职业套装,将进五十的年纪却比同龄的女人多了一股硬气,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管家已经上好了茶水,苏维正没有立即坐下,看了袁湘一眼,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

“呵呵,我想着,你可是好久都没有来苏家了,年年都是儿子带着来的,还当真以为你准备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我一个妇道人家,公司里的事情有多忙你不是不知道,呵呵”袁湘很端正地坐在对面,看着苏维正面笑肉不笑地答道。

苏维正没有在意她搪塞的话语,喝了一口气,抬眼便开门见山地问,“唔,今天袁妹子来,是为了何事啊?”

“唔,这么多年,还是对我这么警惕,呵呵”袁湘瞥了苏维正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水。

“听说,二女儿准备嫁出去了?”袁湘透过茶水散发的雾气看着苏维正,习惯了严肃的女人,脸上没有太多的笑意。

苏维正倏地抬头,皱了皱眉,“秦家夫人日理万机,难得操心起我家的姑娘了。”

“你家的姑娘?苏维正,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也该是我们秦家的姑娘吧,她父亲姓秦,她,母亲也姓秦。你说容家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苏维正呵斥了一声,“秦夫人怕是看错了,她是我们苏家的闺女,跟你们秦家有什么关系!”

袁湘啧了啧唇,毫不示弱地坐直了身,“苏大哥,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吗,他藏得再紧我也知道,亏我这些年这么自责,你倒好,把那对”袁湘忍住口中想要骂人的脏话,“哼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怕是苏老爷子还不知道这事,趁着还未结亲之前把这婚约给取消了吧,容家那小子往后吃得可是军队的饭,最怕和那种女人纠缠不清,当初秦穆就是被那女人给害的!!容家的老爷子当初是怎么死的,容凯新要是知道他媳妇儿是秦梅西的女儿,哼!他还坚持这婚约才怪!”袁湘说得时候动了气,厉声厉色,平日里严肃的脸这会儿看起来更加地吓人。

“你看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哪能记得清!”苏维正不动声色,心底却已是惊涛骇浪。

——啪!

袁湘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灰白色的照片上是一身戎装的男人旁边依偎着一个秀丽的女人,苏维正看了,眸光变得深沉,没有再言语。

“看看这张脸,多像。”袁湘的指尖戳着女人的脸,恨不得戳破一样。“还有那眉眼跟我们家素素可是一模一样,这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还恰巧是你的女儿。”

“你不愿说,我就找苏太太聊聊,什么时候生的这孩子。年龄可也都恰巧了刚刚好。”

苏维正抿着唇半天没有说话,看着袁湘愤怒的嘴脸,扭过头,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上一辈的事,难道还让孩子不好过吗?”

袁湘讥讽地笑了一声,“苏维正,我们家姑娘铁了心地想嫁给容恒那小子,你说,这是不是上一辈的孽债还没有还清呐!”

苏维正顿住,随着有想了想,很从容地抛下了话“袁湘,梅西她没有欠你的,他们两人已经走了,难道你想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选择吧,若是容家少爷心里头装的是你家女儿,我自会劝阻老爷子,若不是的话,你也就别操那份闲心了!”

袁湘看着苏维正一副老迈的样子笑开了嘴角,眸子里精光一闪,“呵呵,有了苏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家秦素和阿恒是打小就好的,我就不信你半路捡回来的丫头真的跟她娘一样有通天的本事不成!”袁湘说了这句话,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瞥了眼外头要进来的人,低声地说了一句“估计,苏太太还不知道吧苏大哥你这家里的事,还真是得操心一番。”

“我还忙着,就先回去了。”

袁湘起身,跟对面走进来的苏妈妈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苏维正锁着眉头,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袁湘居然知道!?她居然知道秦穆和秦梅西有女儿,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在心底炸开。这么多年都不动声色,真是个善于隐忍的女人

已经开学了一个月了,苏以荷已经从一个新生逐渐过渡到被许多人喊的学姐。

苏以荷不知道容恒为什么许久都没有来。明明说好了暑假的后几天要回来的。

可是不该,连电话都没有一个啊。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打潭缪晨的手机,很多次他都是支支吾吾地,然后突然告诉苏以荷一句,“容恒他很早就回去了。他说他会自己跟你说,你好好上学,不要乱想。”

听了这话,她怎么能不乱想,苏以荷再笨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以荷担忧地去问秦翊,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苏以荷这时候才发现,若是他不来找她,她好像就对他的世界无能为力。苏以荷心焦地上完了课,现在谭子秋也已经毕业了,她尚且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上班。

苏以荷灵机一动,想到了容远。

她知道,容远似有改变,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搅和容恒的生活了。

苏以荷正想去找章笑,她肯定是知道容远在哪里的。

苏以荷还没走,就接到秦素的电话。

“苏以荷,容恒他出事了!”秦素在电话那边,苏以荷接了电话,她就急忙地说。

“他要退役,现在容家正闹得不可开交,你能不能联系上他!”

苏以荷心里一惊,站在当下,“他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在家里,听说被容伯伯打了,过了一个多星期了,现在军区里事情闹得也挺大的,他刚刚提了干,可正是要命的时候啊!他突然不想当兵了,容伯伯的老脸往哪里隔!”秦素在那边似是生气地说。

苏以荷心里砰砰地跳着,握着手机,“我找时间回去,我打他的手机没人接听。”

“妈妈回c市谈生意去了,我现在走不开,你回去劝劝他,他绝对不能转业,你知道么苏以荷!”

“不会有事的。你别急。我放假就回去。”苏以荷没有回答,只是安慰道。

苏以荷挂了电话,等着下个星期的国庆假期。

不想当兵,就不当兵。

容恒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踏出的一步。苏以荷担心的是那同样刚性的两父子杠上,容恒该是有多为难。

而秦素终于是能如愿地让苏以荷回去。

苏以荷,你跟容恒所有的纠缠就在这短短的七天,结束吧。

坏女人不该我来做,可这冥冥之中却是天意,是你们压根没有那个缘分。

秦素从母亲柜子底留下的照片中抽出一张。指尖有些颤抖,她不知道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些泛黄了的照片一张张地压在箱子底下,上面的每一张都是爸爸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影像啊。

她最尊敬的父亲。怎么会这样?像是心中的天都塌下来了。

无意的发现,居然是这么耻辱的一面,她心中神一样存在的爸爸,居然有别的女人。

她以为母亲吃斋念佛的习惯是因为想念得太深,难以排解。

她以为母亲执意要把首都和c市的房子建造得一模一样是因为习惯。

可是照片熟悉的背景里,那个女人在池塘边娇笑着,若是她没有猜错,这栋房子压根就是爸爸为那个女人盖的。

而这些泛黄的照片,拍得或是背影,或是远距离的姿态。

她猜得没错的话,这些照片,是偷拍来的。

天!母亲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住在这里。秦素红了眼眶,她从来不知道母亲过得这么辛苦。

苏以荷,都是因为你的母亲

她知道每次母亲在外头做生意受到屈辱了,都是锁上房门在里头呆上一整天都不出来。

看着照片上灰白底色的人,俊朗的男人无语地站在女人的身后拉住她转身欲走的胳膊,那样的目光深情而沉重。

她知道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而那个女人像极了苏以荷。

一样秀美的轮廓,远远看去,不是衣着的差别,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瞎子都能认出来,那是谁。

秦素在照片的背面写好字,把照片放进信封。

将两张信封贴上邮票,一张给苏家,一张给容家。

塞进了邮寄箱里,手上豁然变得轻松起来。

两封匿名的信里裹着同一个秘密。苏以荷,你陪着它们一同覆灭吧!

78、囚禁

苏以荷放假的头一天就坐车回了c市。

把东西放好,苏以荷再次拨打容恒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苏以荷咬咬唇,跟苏妈妈说了一声,就去了容家。

苏以荷走到门口,见容家的门是关着的。苏以荷摁响了门铃,开门的是王叔。

“王叔,容恒呢?”苏以荷见面就问,伸了头往里探了探,静悄悄的没有人声,还是那种冷森森的气氛。

“老王,是谁?”里屋传来了男人粗犷的声音。

苏以荷一听,是容伯伯。

“闺女,容恒他不在家,回去吧。”王叔没有回答,压低了声音对苏以荷说,同时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回去。

苏以荷看着王叔不太自然的表情,坚持道,“王叔,阿恒不在的话,我就找容伯伯。”

说完苏以荷绕过老王进了屋。

容凯新此时正从屋里出来。

严厉的眉眼随意瞟了一眼苏以荷,用命令地口吻道“你跟我过来。”

苏以荷跟着容凯新进了书房,感觉很紧张,却丝毫没有退步。

容凯新坐在椅子上,苏以荷就站在桌前。

“他什么时候开始想着退伍的?”容凯新开口就问,粗粗的音调很吓人。

“不知道。”苏以荷说。

容凯新扬了眉,用手拍了拍桌子“不知道!?”

“哼!你会不知道?我还想着八成是你怂恿的!当兵不好吗,非要去搞那些勾心斗角的生意经,我跟你说,那臭小子不给我好好地当兵,容家公司我也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股份!”

苏以荷动了动嘴角,心里凉了半截,原来他这么想容恒的

“还有你!”容凯新指了指苏以荷,喘出一口气,气得不轻。

苏以荷有些无辜,却又很单薄地站在容凯新面前,毫不妥协且理直气壮地回视他。她没有什么心虚的。

容凯新刷地起身,站起来左右打量了苏以荷一眼,越看越气,军队里是硬脾气上来了,开口就骂。

“妈的!容家压根就不应该答应苏老爷子提的什么狗屁婚约,那小子放着正经的事不干,跟我唱反调!还敢给我提结婚的事!我告诉你,过完节就让他去军队,那边还等着回话,要是真给我把事儿搞砸了,你们的事儿也没戏!你去跟他说!”容凯新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指着门,“老王,带她去!”

结婚?苏以荷讶异地抬头,容凯新已经转回身,挥手让她出去,苏以荷脸色有些苍白地跟着王叔,出了大厅,往楼房旁边的侧门走去。

苏以荷越往前走,心里越揪得紧。

这能给人住吗?

苏以荷随着王叔下去,漆黑的地下室里头看不见人影,王叔打开手中的手电筒,然后入目是满目累积的杂物,然后他们一直走到杂物后头的角落里。

容恒被突然传来的灯光刺了眼,抬起手遮挡住了光线,扭过头看都没看来人。

王叔把手电筒交给苏以荷,叹了口气转身上去了。

苏以荷把手电摁灭,走到容恒跟前,摸到他的胳膊。

容恒缩了缩手,随即用手试了试。

“苏以荷!”容恒轻斥。

苏以荷靠近了些,啪地一下打开了手电筒,让光线直直地照着头顶上的水泥顶。

“疼吗?”

“”

“疼不疼?”苏以荷坚持问。

“不疼。”

“那我再打一顿!”苏以荷倏地抬手往容恒的背上使劲锤了几下,打上蝴蝶骨噔地闷响,然后抱住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她都担心死了。

容恒嘶地一声,苏以荷又立马放开了。

“怎么这样对你!”苏以荷生气地说。

“过段时间就好了。大不了再回军队,你先回去,我出去后就去找你。”容恒笑开,说得很轻松。

苏以荷蹲在容恒面前,看着他的脸色特别苍白,人都瘦了一圈了,下巴尖出一种可以刺伤人的弧度。

苏以荷剜了他一记。“就不会好好地说,非要硬脾气整成这样,在这里呆几天了?”苏以荷撅着嘴问容恒。

容恒偏过头,“没几天,比军队里野地训练舒服。”

苏以荷腿蹲着酸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坐在容恒旁边。

“给饭吃吗?”

“不给饭早饿死了。”

“你打算怎么办?”

“等他气消了就会放我出去。”

“容恒你把我当人质绑出去吧?”苏以荷睁大眼睛提议。

“啊!”苏以荷揉了揉被打疼的头,咕哝道,“再等得话,就瘦成麻杆了!”

“看电视看多了。”

苏以荷嘿嘿地干笑了一下,来之前明明觉得有很多事要问,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没事就好。苏以荷现在心里只这么想。

“你跟容伯伯说点好话,说你不喜欢当兵,把你心里的感受说出来,他会明白的。”苏以荷拽他的袖子说。

容恒顺着他的话,“唔,然后他就会把我放出去?傻丫头,你不了解他的心情,十几年都想让我为他争口气儿,言语是打动不了他的。放心吧,他是我父亲,不会对我怎么样。”

容恒正说着,外面传来了老王的声音。

“姑娘,老爷说天晚了,该回去了。”

怎么整得跟探监一样,苏以荷气愤却也无奈,然后快速地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塞给容恒,“你拿着,以前那个还没有扔呢。都调成静音。没电了让老王帮你充电。”

容恒把手机塞给她,苏以荷不依了,硬是抓着又塞回去。

“我晚上打电话给你,等我电话!”苏以荷口气强硬地说。心里不满容恒的举动。

黑呼呼的地下室,这二十四个小时该有多难捱,怕黑还逞强!

容恒看着苏以荷起身关上了手电,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漆黑的一片。手里捏着她给的手机。

“我走了。”苏以荷说。

“好。”容恒看着她出声的方向喉咙滚动,低哑地说。

过了半天,容恒没听见走动声,转了头感觉她靠过来了。

苏以荷看着黑色的人影,轻轻地走过去,俯□亲了亲他的额头。

“阿恒,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我会一直支持你。”苏以荷定定地用柔和的嗓音如是说。

哪怕那代价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温软的唇离开,苏以荷转身跑走了。

容恒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心底起了波澜。

他看见她来时就已经打定主意,她一走他就回去跟父亲妥协。

他知道他的叛逆肯定会有人受伤的,父亲不会让她置身其外。让她进来看他,他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他甚至想他就安分地呆在军队里,这样对谁都好。

可他不敢保证他的身体能够一直瞒过去。玩弄政治权术不是他喜欢的生活。

十二岁之前,他曾经和容远多么豪情壮志地说,要让卓家的事业版图扩展到满世界。

可现在,他不得不小心翼翼遮掩地做一个军人,而容远,始终在那个人的压制下做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

他们兄弟两个的人生,不该就这么毁了。

他心有不甘。

摸着手上的手机,封面是他穿着军装时的模样,容恒看着闪动的屏幕。嘴角柔和几许。

我该为自己争取,一个懦弱的家伙会让我在苏以荷心中大打折扣的。

爸,我会让你知道,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79-82

79、身世

第四天的时候,苏以荷正想着该找什么借口再去容家看看容恒。容恒却突然打来了电话。

“苏以荷,今天上午马上回北京去,听话,我马上去找你。”容恒在电话那头语气很坚定。

“容伯伯放你出来了吗?我等你!”苏以荷兴奋地说。

容恒顿了一下,答道“嗯,你先回去!”容恒口气严厉地说,“听我的话,先回去,苏以荷你若再不听话我就真的生气了!”

苏以荷闷闷地‘哦’了一声,随即又很高兴地想,容恒出来了。不放心地叮嘱道“那我先回去。你不要再惹到容伯伯了。”

容恒淡淡地应了一声,苏以荷挂了电话便下楼去跟苏妈妈说了说,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准备回去。

苏以荷去楼上随意地收拾好了东西,看了看表,才十点半呐。苏妈妈说让她吃了午饭再走。

苏以荷答应了,看看时间还有多的,去容家吧!

苏以荷觉得,容伯伯像是知道她会来一样。

苏以荷摸摸头,对着容凯新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乎是跑得次数太多了。

容凯新深色莫测地看了苏以荷柔和的小脸,愣了半响,叹了一口气。

去了书房,苏以荷想,不愧是一对父子,每次都让她劝啊劝的。

她是劝了,可是都是在帮着往外劝啊。

被男人气愤加上无奈的语气训斥得多了,苏以荷觉得,容伯伯也真的不容易。

怕是也对儿子无可奈何了,才会每次都把希望放在她身上吧。

可是想法不一样,始终都是会有分歧的。

苏以荷进来,容凯新看着她,平时严厉中略显焦急和暴躁的气息不在,静静地打量她。

苏以荷被盯得头皮发麻,静静地站着,不知道这回又准备怎么训她。

容凯新看了看桌上的照片,眼睛闭了闭。靠在木椅上,叹息了一声。

“丫头,过来!”容凯新叫道。

苏以荷莫名,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容凯新拿起照片给苏以荷,苏以荷接住,看了看照片,一会儿又看了眼容凯新。

容凯新看着她的反应,懵懂的样子,突然又有些不忍心。但想着容恒又气不打一处儿来!

“看清楚了。”容凯新看着苏以荷不解地望着她,出声道,“那照片上可是你亲爹亲妈!”容凯新狠下心地说。

苏以荷怔忪了半天,才缓缓拿起照片。

“容伯伯,是真的吗?”苏以荷被这个晴天霹雳彻底地打懵了,呆呆地问。

容凯新移开眼,“错不了,我找人问过秦夫人。”

“他们在哪里?不是苏家吗,我不是姓苏的么!?”苏以荷走到书桌前,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开玩笑的吧。  苏以荷愣愣地惨白了脸扬起头等待答案,指甲泛白地捏着照片。

容凯新见她似乎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这个你就回去好好问问苏家!我对你的身世不感兴趣,但是——”容凯新顿了顿,“你娘她是小日本的种!我父亲当年是抗日的军官,在战场上是被她父亲设计给害死的,那个***被枪毙了,秦老爷子偷偷地救了你母亲的时候,她还是个婴儿,收做养女后和秦穆算是兄妹,他们这算是乱伦才生了你。”容凯新抚了抚胸口,喘着气,眼睛浮上血色,嘴唇有些颤抖,“总之,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嫁到容家!”

容凯新拍着桌子,然后指着地下室的方向“容恒那小子***早就知道,才给我闹着要退伍,你娘差点毁了秦穆一生的英明,你也得为了容恒着想,毕竟追究起来,秦家那算是政治问题!”

不是今天让老王去打扫房间,他还不知道。他还想着明明开始有了软化的迹象,前几天怎么忽然死命地要跟他唱反调。他气急才把他给关了起来。

苏以荷没有哭,她看着歇斯底里怒吼的容凯新,敛下眉目。好像觉得,嫁与不嫁,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真真假假,她永远也猜不透。

苏以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容家的,但她又清楚地听见老王在她耳边一直焦急地说话,拉着她要去看容恒。

苏以荷挣开他的手跑了出来。跑到巷子深处才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忽然想到很多,想到自己的养父养母,想到初来苏家时苏妈妈的冷淡,想到照片上的男女。

苏以荷拽着照片快速地往苏家跑,她想知道,她的亲生爸妈在哪里。

苏妈妈正在整理些东西,好让苏以荷走得时候捎带着。

苏以荷满脸是泪地冲进来,见了苏妈妈就扯住她的手。

苏妈妈见苏以荷满脸是泪的模样,忙担心地问她怎么了,苏以荷拿着照片塞给她,含着泪哽咽地问“妈妈,我不算你亲生的对不对,对不对?”

苏妈妈看到照片瞬间睁大了眼,看了眼苏以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捏着照片的手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

苏以荷见她的表情,闭上眼,“妈,他们现在在哪里?”

苏妈妈回过神,看着苏以荷哭得凄惨,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揽到怀里。

“小荷啊”苏妈妈唤了一声,“他们两人,都已经去了”

苏妈妈牵着她坐到沙发上,把纸递给苏以荷。

“妈,告诉我。”苏以荷抓着苏妈妈的手,“我想知道”

苏妈妈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还是被她猜中了。

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何十九年前苏维正突然因为她的不能生育请来一个算命的,那算命地极力怂恿她去抱个女儿,她哪是不能生育,分明是他做了手脚,所以两年后才生了以珍。

孩子丢了的那段时间,他恨不得把她给掐死,一年都没有搭理过她。

年年没命地找,她说一个抱来的丫头在哪里不是生活,为何非要这么执着地去找。

孩子的时候还看不出来面貌,三年前他找到带回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时她心底矛盾极了,想对她好,却有怨恨起苏维正的隐瞒,故意地疏远她。

她知道,苏维正的心里一直装着梅西。她知道,若不是梅西的死,他是不会娶她的,当时她已经怀了以封那孩子,他都狠下心不要她。

那个丫头穿着碎花棉袄,像极了梅西温婉的神韵,她不止一次地问苏维正,是不是秦梅西的孩子。

苏维正每次都坚定地告诉她,不是。

她信了,于是,又被欺骗了。

可看着这孩子惨白着脸痛哭的模样,心底的那根弦又被触动了,忽而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猜疑和嫉妒跟这孩子受得苦比起来,都是无谓的。

这孩子,也是喊她一声‘妈’的。

她忽然领悟,维正正是怕今天这一幕上演,才百般隐瞒,不想让孩子知道实情。

可果真是天意弄人。

苏妈妈坐在旁边,“别哭了。妈给你讲,给你讲你的爸爸,你的妈妈。”

“你娘是秦家的女儿。是秦老爷子捡回来的一个女婴。”苏妈妈想了想,望着苏以荷抿着嘴望着她的眼神,正不知道该不该说,苏以荷擦了擦眼泪,“妈妈你说,把所有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知道我娘是个日本人。”

苏妈妈讶异地看着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才接下去,“对,你娘她是个日本高层军官的孩子,还没有你娘的时候,那个日本军官和他的妻子就已经被捕关在军部大牢里。”

“容家的老爷子,是因为那个军官被杀害的,那时候,容家,秦家,还有苏家的三个老爷子都同时参加抗日,关系一直很好,容荀死后,秦启也就是秦翊的爷爷,死了命地要报仇,之后很幸运地随着抗日部队将那个军官给抓获了关在大牢里,本以为是直接被判处死刑的,却因为他掌握了许多机密被暂时囚禁了下来,后来抗日结束了,那个军官还没有被判处死刑,因为中国和日本签订了休战协议,必须将囚禁的战士安全地送回日本,秦启不甘心,左右拖延,在运送的途中密谋将那个军官给杀害了。”

“可当时,那个军官的夫人也在囚车里,秦启本想杀了她,却不想那个女人突然跪在地上求他,当时她已经怀孕,她承诺只要把孩子生下来,立马就切腹自杀。秦启看着女人痛哭跪在他面前的模样心软了,就放过了那个女人,还为她找了个乡下的地方养胎。”

“九个月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秦启当时正想着如何安置这个日本女人,孩子的哭声从隔壁传来,秦启立即想到什么,慌忙地跑进去,可是已经晚了,那个女人当真用医生刚刚剪完脐带的剪刀插在肚子上自杀了。女人留下了一张字条,求秦启让孩子活下来,哪怕把孩子送到中国的孤儿院,也要让她活下来。”

苏妈妈看着苏以荷抿着嘴认真地听着,泪珠子一直往下掉。

“秦启看到小婴儿,还有倒在他面前的女人,不忍心将女娃送走,就跟秦太太商量之后,收为养女了,只不过那时候对外都说是自己生的。因为当时恰恰秦太太流产没有多久。可是后来,秦启杀害日本军官的事情被查了出来,秦家获了罪,但又念及秦启抗日有功,后被判了无期徒刑。”

“秦老太太心中有情绪,对女孩渐渐冷落起来,小女孩长得极为秀丽,温婉地模样很讨喜,小女孩知道自己不被妈妈喜欢,秦老太太说什么就做什么,很听话,处处都学得好,可秦太太想着在牢里的丈夫,还是放不下心结。小女孩被冷落的时候,就去找哥哥,也就是秦家的独子,秦穆是三家的几个后辈里最为优秀的一个,对妹妹极为疼爱,十几年相处下来,秦太太还没觉察的时候,两个孩子就已经情愫暗生了。”

“小女孩叫秦梅西,因为当时她母亲生她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梅花和服。这两个兄妹的事情当时闹得很大,秦老太太为此也是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秦穆在军队里,本来已经战功赫赫,却突然因为这个丑闻被亲戚们耻笑,那时候秦家乱了,正赶上秦启在牢里突然得了癌症,没多久就去世了,办完了丧事,秦老太太一气之下将秦梅西许配了人家,就是你苏爸爸。那时候两个兄妹也都还不知道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你父亲秦穆本来已经决定了断,甚至还去相亲,准备娶一房媳妇儿。可是秦梅西却死活不愿嫁人,当时结婚那天早上,yīn差阳错地从楼梯上摔下来,差点摔断了腿。”

“唉,后来,婚事因为梅西的反对就算不了了之了,两个人倒也没有怎么闹腾,只不过”苏妈妈顿了顿,“好几年了,秦穆丝毫不提结婚的事,秦梅西也未嫁人,两个人就这么干耗着。秦老太太心中郁结,催促着秦穆娶房媳妇儿,甚至”

“秦老太太找到秦梅西,跪下来求她,梅西是个善良的姑娘,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个模样,哭了一夜,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尽管这样,秦穆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找了她好多年,呵呵,直到,秦老太太死的时候,才终于逼着他在病床前答应娶一房媳妇儿。”

“后来,秦穆结了婚,生了一个儿子,可袁湘似乎过得不太好,你父亲从秦翊出生后,就跟她分居,袁湘气不过,秦翊出生两年后的一个晚上,她将你父亲灌醉了,你父亲一怒之下去了西藏平熄叛乱。那时候他不知道袁湘怀上了秦素。”

“可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孽,你父亲在西藏居然发现了你母亲,那时候,秦穆已经知道了秦梅西的身世,两个人都已经三十多岁了,梅西还没有成家,这样纠缠了半辈子,然后秦穆死活地不让梅西走了,甚至要闹着跟袁湘离婚,两人一起回了北京,你母亲也是那段日子怀了你。”

苏妈妈讲到沉重的地方,停了停。

苏以荷睫毛颤栗了一下,颤抖地问“妈妈,他们,怎么死的?”

唉,“被反叛的人活活打死的。”

“苏爸爸赶着去的时候,已经都死了。当时你父亲要离婚,在部队里影响很大,况且当时袁湘又怀了孩子,梅西生下你,不忍心看着秦穆的名声被她给毁了,就狠心地留下话给你父亲,让他不要去找她了,梅西忍不下心,把女儿留给他,自己一个人回了西藏,好在当时你娘把你留在北京没有带去,秦穆是个长情的人,自是不愿,就连夜赶着去了西藏。

“最后,说是当时的暴民突然知道了镇压的军官的住所,围在外头闹事,可那时候围住的是你娘住的屋子,你父亲赶去的时候,你娘已经死了,他冲进去的时候被人认了出来,然后也被”

苏妈妈拍了拍苏以荷的背,“孩子,你妈她是个好女人,你爸也是个优秀的男人。你是他们的女儿,应该坚强地活着。”

苏以荷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照片上的男女。

俊朗的男人有着剑一样笔直的眉毛,细长的双眼,当真跟她的,跟秦素的,如出一辙。

她的娘亲,是个很美的女人,小巧温婉的唇,含情的眉目,还有柔和的神韵。

苏以荷的眼泪砸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

我应该坚强地活着,苏以荷想,然后苏以荷看了苏妈妈一眼,拿出了手机。

——“容恒,我们分开吧。”

80、别再折腾我了

苏以荷没想到这短暂的七天可以发生这么多事。

收拾好行李,苏以荷上了车。

看着天上的云,苏以荷就想起了秦梅西,一个像云一样柔软的女人。

妈妈,我也能坚强。

你可以为了爸爸,隐忍那么多年,蹉跎那么多年,去举目无亲的地方独自生存。

我也能,只要他好好的。

只要我们相爱。

我或许能体会到你当时的心情。

只要相爱,哪怕让我的影子在他的世界中灰飞烟灭也甘之如饴。

我不嫁他,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做他想做的事。

他爱他的父亲,我不想让他为难。

可能有一天,在街头相遇的时候,我挽着我的夫,他身边有他的妻,然后我们相笑而过,然后各自继续坚强地生活。

想到那样的场面,我的心会绞着疼,可眼下他能安好才是我的期盼。

想到我们的爱或许会被时光冲淡,会毫无痕迹可循,我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可我又希望我走了,能有另一个女人填满他的生命,给他温暖。

苏以荷一边笑着,一边又情不自禁地哭着,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表达这种矛盾的心理,终是昏昏然地坐上了北上的列车

躲着他该有两个月了吧,苏以荷看着日历。

“苏以荷,有人找!”

熟悉的话语又开始重复,苏以荷面上毫无表情,可心里却激烈地翻腾。双手用力地摁住自己的腿不让自己冲下去。

路小北趴在外头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人,从江述变成了容恒。

路小北没有那个心思再去取笑苏以荷,扭了头,看见苏以荷瘦弱的背。

每个星期必来一次,每个周末都会从下午五点一直等到寝室熄灯。

苏以荷不动声色地坐着,秦翊告诉她,他真的离开部队了。在容家的公司里很辛苦地打拼,从最基础地做起。

他肯定很累,苏以荷想。他肯定会被周围的人取笑吧。

两个儿子,收养的那个当最高层的领导,亲生的这个却做最底层的工作。

可这些都不重要,她相信他能做好的,在军区大院里她瞄着他在书本上认真做得标记就知道,他的理想,不在那一身戎装上。

只要他不再惹容父生气,总有一天,容伯伯会宽恕他,会再接受他的。毕竟父母永远斗不过孩子。

苏以荷经常在想,他跨出的这一步,幸好是他喜欢的。

把头埋进臂弯,苏以荷等着这漫长的六个小时赶快过去。

明明她可以选择和路小北去逛街,可以去图书馆呆上一个下午,也好过在寝室里头挣扎。

可每次偏偏,路小北拉都拉不走苏以荷。

苏以荷看这手表上的指针缓慢地指向十一点,走到阳台边靠着门,无论地站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苏以荷侥幸地想,幸好每个周末都没有下雨。

很快地,下一个周末来了。

苏以荷看着指针缓慢地移动。绕着熟悉的弧度转过。

容恒今天没有来。

苏以荷站在阳台上看着树下空无一人。

苏以荷下了楼,站在粗壮的榕树下,然后仰望二楼。这是一种很卑微的角度,近似祈求。

“舍得下来了?”容恒穿着一身白衬衣,靠在树干后头。

苏以荷听见声音从身后传来,抵着树干的背紧绷住。

“苏以荷,你给我站好,听我说几句话。”

他们背靠着树干的南北两侧,容恒开始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没有把照片的事情跟你说,我抱歉。但是我不后悔。苏以荷,你只能因为不喜欢我离开,其他的一切条件都不成立!”

“容恒”苏以荷静静地靠在树上,“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是生活中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说亲情,还有事业,当你不能周全的时候,必定要放弃一个。亲情是不能改变的,而喜欢的人,没了可以再找,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人,有缘才能相守,而我们,没有那个缘分,硬在一起,谁都会受伤。”

苏以荷站直了,绕到容恒跟前,看着他,“别再来了。”

苏以荷转身要走,倏地被容恒拉住了手腕。

“我说了,只能因为不喜欢。”容恒冷冷地说。然后不等苏以荷答应就拉着她往外头走。

苏以荷僵持着不走,容恒眉头也不皱地就将她扛了起来。

苏以荷一直捶他,无奈容恒倔脾气上来了,就像一头牛,拉都拉不回。

苏以荷想,跟他还真不能讲理。

“你放开我!”苏以荷一直晃动,又要躲避周围同学的目光,苏以荷觉得被这样扛着丢死人了。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要吐了!”苏以荷尖叫。

容恒放下她,牵着她,苏以荷愣了下,容恒以为她不走,又准备——

苏以荷见势马上躲开,在容恒的目光下,很无奈地往前走。

苏以荷被推进车里头,看着车子砰地锁上了。

苏以荷见容恒开着车子,离学校越来越远,心里着急,马上寝室就要锁门了啊!

容恒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苏以荷坐在后头打算采取怀柔政策。

“阿恒,你别闹了,寝室到时间要关门的。”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儿的!”苏以荷锤了锤车座,“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你成熟点!”

容恒转了头,冷冷地射了苏以荷一眼。

苏以荷噤了声,气嘘嘘地剜了他一记,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他。

容恒开到了地方,停下车。打开后车门把苏以荷拉了出来。

苏以荷被容恒扯上了楼,容恒掏出钥匙打开门,苏以荷还没有站稳就被他压住了。

“苏以荷。我认真地跟你说,你当什么了?!”

苏以荷还没来得急反抗就被容恒抵在门板上,后脑磕得闷疼。

容恒低头就咬住了她的唇,吻得很重,苏以荷推攘着,容恒反而把她的两只手都卡住拉了上去。

苏以荷呜呜地叫,容恒显然是生气了。

容恒堵住她乱叫的嘴,用力吮吸她的舌,等到她终于安静了不吱声,才离开她的唇。

苏以荷喘了口气,用腿抵着容恒,不想让他紧贴着她,那样的姿势太具有侵略性。

容恒看着她发红的面颊,抬起头亲亲地吻她的额头。忍住□的紧绷,他不能吓着她。

苏以荷以为他发泄完毕了,抬起头很生气地吼他,“容恒,你就会强迫女生!我明天还要上课!你让我在这里算是什么事儿!你很闲吗,每个星期都在楼下显摆!你逞凶我就会依了你?!我都那样说了,你难道都没有自尊心吗?!”苏以荷说着说着眼圈红了,继续骂,“我怎么会看上你啊!整天莫名其妙地说发脾气就发脾气!你送我回去,快点!你这个幼稚的家伙!”

容恒看着苏以荷红着眼像是炸了毛,嘴唇抽了抽,话语像是冰珠子一样滚出来,“你再说一遍!”

苏以荷扭开头,抬起下巴,镇定地讲“我不想跟你吵架,送我回去。”

“啊啊啊!你干什么?!”苏以荷被容恒捞了起来,夹着腰就往屋里走,苏以荷眼花一个天旋地转,就被容恒给压在了沙发上。

苏以荷挣扎着推开容恒,看着容恒一直冷着脸,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

“怕了?”

“没有。”苏以荷移开眼,不看他深邃的眸光。

“那就好。”

容恒话音刚落,苏以荷便看着他的手压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快速地解开了自己的领带甩在了一旁,苏以荷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往沙发里头缩了缩,“容恒,你敢!”

容恒没有理会她的警告,将她的两双手压在身侧,俯下上身紧紧地压着她,苏以荷感受到修长的男性身体贴在身上夹着容恒固有的清爽气息,血液瞬间窜上了脑门。

容恒跟苏以荷面对面,鼻尖贴着她的脸颊,嘴唇从侧面贴着她的嘴角,手揽住她,随着言语摩挲着她的唇,狠狠地道“苏以荷,是不是直接办了你,你才能给我听话?”

苏以荷睁大眼看着容恒,被他生气的样子吓住了。想要反驳容恒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容恒看着苏以荷睁大眼睛怔忪的模样,闷哼了一声,便不顾其他开始了侵略。

容恒喘着粗气吻着她的唇,手扯顺着她的衣摆下沿伸了进去,苏以荷睁着眼睛手脚被他困住难以反抗,容恒似乎料定了苏以荷必会挣扎一番,所以来不急细细流连,便直接攻城略地。

“唔”苏以荷被堵住了嘴,叫声被他的吻湮没,容恒扯开了她的胸衣,直接将手覆了上去,用力地揉捏,苏以荷整个人立刻如遭雷击般绷直了,感受到他正在摸着她,又羞又气,剧烈地挣扎起来。

容恒因为她的扭动喘息了几下,恶狠狠地瞪着她,然后开始像发了疯地野兽一样,苏以荷见他甚至低下头埋进她的胸脯啃咬,“啊!”被他咬疼了苏以荷尖叫了一声,嗤啦一声,容恒扯开了她的衣服,苏以荷真个上身都成了光裸的状态,苏以荷被容恒的举动弄得羞愤欲死,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在别人面前坦露过。

容恒看着女孩儿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印记像是烙印一般,他抬起头,看着苏以荷羞愤的脸,眸子里满是暗沉色,容恒俯□,亲吻苏以荷的耳廓,低哑难耐地央求,“给我”

苏以荷听着他与平时大相径庭哑然的嗓音,抓紧了裤子,被这突入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阿恒,你忍忍,我我们不能!”

容恒抬起头抵着她的额头,手不停地揉弄着她,苏以荷不敢动了,她好像觉得她越挣扎,他就越激烈地入侵,苏以荷忍住被他弄得异样难耐的感觉,轻轻地劝告,“我我还没有毕业,我们这样很危险,说不定会会怀孕的。”

容恒看着她红润的脸和氤氲着水汽的细细的眉眼,在她的面前低低地哼了一声,瞬间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没想到反而看向了她的胸脯。

苏以荷咬着牙看着他依然停留在她身上的手,“阿恒,把手拿开。”

容恒看着女孩的轮廓美好的胸部,俊脸微红,抬起头,猛地将苏以荷搂了起来跟他面对面坐了起来。

容恒搂紧她,手抚摸着她光裸的后背“虽然,我很想让你怀孕。但是”

苏以荷因为他的话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容恒却突然紧了紧手臂,“为我吃一次避孕药吧,就一次。”

苏以荷觉得自己快被他弄得神经脆弱了,不甘愿地反驳“避孕药也有假的!”

容恒想着苏以荷慌乱的理由,失落地抬起她的下巴,“苏以荷,就这么不甘愿?”

苏以荷看着他受伤的神情,心里微微叹息,我把心都给你了,哪里有什么不甘愿,只是真的从了你,怕又是纠缠不清了。

“对。”苏以荷点头。

容恒微微地放开她,喉结滚动,“苏以荷,你学着你娘,你道我就比不上你爹?”

苏以荷抬眼,假装没听见,“你说什么?”

容恒专注地看着苏以荷,好像很久,看着她铁了心地要违逆他。

苏以荷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容恒突然移开了眼,还捏着她的下巴的手,松开了开来,容恒仰躺在了沙发上,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周围打下了一层暗影,他瘦了许多,这样不带任何情绪地闭上眼,所以的困顿都暴露无遗,的确是很疲惫的样子。

他一离开,苏以荷身上一凉,猛地察觉自己方才一直这样□着跟他讲话,快速地捞起了衣服穿上,苏以荷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了,苏以荷欲走,容恒翻身揽住了她的腰,苏以荷砸在了他身上,苏以荷轻声说,“先放开,已经十点多了,我必须走。”

容恒睁开眼,长长的睫毛闭了闭,看着苏以荷俯在他身侧的头,埋向她的颈窝。“别再折腾了我了,我很累”

容恒说完便再无动静了。

他的手死死地揽着她的腰,苏以荷躺在沙发上没有动,心中却毫无预警地为他的话感到心疼,看着容恒黑色的发丝和睡得像孩子一样的面容,苏以荷细细地叹息了一声。

我不怕你强硬,却最怕你这样把□裸的妥协丢给我。

81、爱出色

作者有话要说:请在此章节下留邮箱看无删改章节,我改了很多遍无效,我只有出此下策。望理解

苏以荷没想到这短暂的七天可以发生这么多事。

收拾好行李,苏以荷上了车。

看着天上的云,苏以荷就想起了秦梅西,一个像云一样柔软的女人。

妈妈,我也能坚强。

你可以为了爸爸,隐忍那么多年,蹉跎那么多年,去举目无亲的地方独自生存。

我也能,只要他好好的。

只要我们相爱。

我或许能体会到你当时的心情。

只要相爱,哪怕让我的影子在他的世界中灰飞烟灭也甘之如饴。

我不嫁他,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做他想做的事。

他爱他的父亲,我不想让他为难。

可能有一天,在街头相遇的时候,我挽着我的夫,他身边有他的妻,然后我们相笑而过,然后各自继续坚强地生活。

想到那样的场面,我的心会绞着疼,可眼下他能安好才是我的期盼。

想到我们的爱或许会被时光冲淡,会毫无痕迹可循,我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可我又希望我走了,能有另一个女人填满他的生命,给他温暖。

苏以荷一边笑着,一边又情不自禁地哭着,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表达这种矛盾的心理,终是昏昏然地坐上了北上的列车

躲着他该有两个月了吧,苏以荷看着日历。

“苏以荷,有人找!”

熟悉的话语又开始重复,苏以荷面上毫无表情,可心里却激烈地翻腾。双手用力地摁住自己的腿不让自己冲下去。

路小北趴在外头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人,从江述变成了容恒。

路小北没有那个心思再去取笑苏以荷,扭了头,看见苏以荷瘦弱的背。

每个星期必来一次,每个周末都会从下午五点一直等到寝室熄灯。

苏以荷不动声色地坐着,秦翊告诉她,他真的离开部队了。在容家的公司里很辛苦地打拼,从最基础地做起。

他肯定很累,苏以荷想。他肯定会被周围的人取笑吧。

两个儿子,收养的那个当最高层的领导,亲生的这个却做最底层的工作。

可这些都不重要,她相信他能做好的,在军区大院里她瞄着他在书本上认真做得标记就知道,他的理想,不在那一身戎装上。

只要他不再惹容父生气,总有一天,容伯伯会宽恕他,会再接受他的。毕竟父母永远斗不过孩子。

苏以荷经常在想,他跨出的这一步,幸好是他喜欢的。

把头埋进臂弯,苏以荷等着这漫长的六个小时赶快过去。

明明她可以选择和路小北去逛街,可以去图书馆呆上一个下午,也好过在寝室里头挣扎。

可每次偏偏,路小北拉都拉不走苏以荷。

苏以荷看这手表上的指针缓慢地指向十一点,走到阳台边靠着门,无论地站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苏以荷侥幸地想,幸好每个周末都没有下雨。

很快地,下一个周末来了。

苏以荷看着指针缓慢地移动。绕着熟悉的弧度转过。

容恒今天没有来。

苏以荷站在阳台上看着树下空无一人。

苏以荷下了楼,站在粗壮的榕树下,然后仰望二楼。这是一种很卑微的角度,近似祈求。

“舍得下来了?”容恒穿着一身白衬衣,靠在树干后头。

苏以荷听见声音从身后传来,抵着树干的背紧绷住。

“苏以荷,你给我站好,听我说几句话。”

他们背靠着树干的南北两侧,容恒开始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没有把照片的事情跟你说,我抱歉。但是我不后悔。苏以荷,你只能因为不喜欢我离开,其他的一切条件都不成立!”

“容恒”苏以荷静静地靠在树上,“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是生活中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说亲情,还有事业,当你不能周全的时候,必定要放弃一个。亲情是不能改变的,而喜欢的人,没了可以再找,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人,有缘才能相守,而我们,没有那个缘分,硬在一起,谁都会受伤。”

苏以荷站直了,绕到容恒跟前,看着他,“别再来了。”

苏以荷转身要走,倏地被容恒拉住了手腕。

“我说了,只能因为不喜欢。”容恒冷冷地说。然后不等苏以荷答应就拉着她往外头走。

苏以荷僵持着不走,容恒眉头也不皱地就将她扛了起来。

苏以荷一直捶他,无奈容恒倔脾气上来了,就像一头牛,拉都拉不回。

苏以荷想,跟他还真不能讲理。

“你放开我!”苏以荷一直晃动,又要躲避周围同学的目光,苏以荷觉得被这样扛着丢死人了。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要吐了!”苏以荷尖叫。

容恒放下她,牵着她,苏以荷愣了下,容恒以为她不走,又准备——

苏以荷见势马上躲开,在容恒的目光下,很无奈地往前走。

苏以荷被推进车里头,看着车子砰地锁上了。

苏以荷见容恒开着车子,离学校越来越远,心里着急,马上寝室就要锁门了啊!

容恒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苏以荷坐在后头打算采取怀柔政策。

“阿恒,你别闹了,寝室到时间要关门的。”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儿的!”苏以荷锤了锤车座,“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你成熟点!”

容恒转了头,冷冷地射了苏以荷一眼。

苏以荷噤了声,气嘘嘘地剜了他一记,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他。

容恒开到了地方,停下车。打开后车门把苏以荷拉了出来。

苏以荷被容恒扯上了楼,容恒掏出钥匙打开门,苏以荷还没有站稳就被他压住了。

“苏以荷。我认真地跟你说,你当什么了?!”

苏以荷还没来得急反抗就被容恒抵在门板上,后脑磕得闷疼。

容恒低头就咬住了她的唇,吻得很重,苏以荷推攘着,容恒反而把她的两只手都卡住拉了上去。

苏以荷呜呜地叫,容恒显然是生气了。

容恒堵住她乱叫的嘴,用力吮吸她的舌,等到她终于安静了不吱声,才离开她的唇。

苏以荷喘了口气,用腿抵着容恒,不想让他紧贴着她,那样的姿势太具有侵略性。

容恒看着她发红的面颊,抬起头亲亲地吻她的额头。忍住□的紧绷,他不能吓着她。

苏以荷以为他发泄完毕了,抬起头很生气地吼他,“容恒,你就会强迫女生!我明天还要上课!你让我在这里算是什么事儿!你很闲吗,每个星期都在楼下显摆!你逞凶我就会依了你?!我都那样说了,你难道都没有自尊心吗?!”苏以荷说着说着眼圈红了,继续骂,“我怎么会看上你啊!整天莫名其妙地说发脾气就发脾气!你送我回去,快点!你这个幼稚的家伙!”

容恒看着苏以荷红着眼像是炸了毛,嘴唇抽了抽,话语像是冰珠子一样滚出来,“你再说一遍!”

苏以荷扭开头,抬起下巴,镇定地讲“我不想跟你吵架,送我回去。”

“啊啊啊!你干什么?!”苏以荷被容恒捞了起来,夹着腰就往屋里走,苏以荷眼花一个天旋地转,就被容恒给压在了沙发上。

苏以荷挣扎着推开容恒,看着容恒一直冷着脸,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

“怕了?”

“没有。”苏以荷移开眼,不看他深邃的眸光。

“那就好。”

容恒话音刚落,苏以荷便看着他的手压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快速地解开了自己的领带甩在了一旁,苏以荷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往沙发里头缩了缩,“容恒,你敢!”

容恒没有理会她的警告,将她的两双手压在身侧,俯下上身紧紧地压着她,苏以荷感受到修长的男性身体贴在身上夹着容恒固有的清爽气息,血液瞬间窜上了脑门。

容恒跟苏以荷面对面,鼻尖贴着她的脸颊,嘴唇从侧面贴着她的嘴角,手揽住她,随着言语摩挲着她的唇,狠狠地道“苏以荷,是不是直接办了你,你才能给我听话?”

苏以荷睁大眼看着容恒,被他生气的样子吓住了。想要反驳容恒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容恒看着苏以荷睁大眼睛怔忪的模样,闷哼了一声,便不顾其他开始了侵略。

容恒喘着粗气吻着她的唇,手扯顺着她的衣摆下沿伸了进去,苏以荷睁着眼睛手脚被他困住难以反抗,容恒似乎料定了苏以荷必会挣扎一番,所以来不急细细流连,便直接攻城略地。

“唔”苏以荷被堵住了嘴,叫声被他的吻湮没,容恒扯开了她的胸衣,直接将手覆了上去,用力地揉捏,苏以荷整个人立刻如遭雷击般绷直了,感受到他正在摸着她,又羞又气,剧烈地挣扎起来。

容恒因为她的扭动喘息了几下,恶狠狠地瞪着她,然后开始像发了疯地野兽一样,苏以荷见他甚至低下头埋进她的胸脯啃咬,“啊!”被他咬疼了苏以荷尖叫了一声,嗤啦一声,容恒扯开了她的衣服,苏以荷真个上身都成了光裸的状态,苏以荷被容恒的举动弄得羞愤欲死,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在别人面前坦露过。

容恒看着女孩儿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印记像是烙印一般,他抬起头,看着苏以荷羞愤的脸,眸子里满是暗沉色,容恒俯□,亲吻苏以荷的耳廓,低哑难耐地央求,“给我”

苏以荷听着他与平时大相径庭哑然的嗓音,抓紧了裤子,被这突入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阿恒,你忍忍,我我们不能!”

容恒抬起头抵着她的额头,手不停地揉弄着她,苏以荷不敢动了,她好像觉得她越挣扎,他就越激烈地入侵,苏以荷忍住被他弄得异样难耐的感觉,轻轻地劝告,“我我还没有毕业,我们这样很危险,说不定会会怀孕的。”

82、床头吵架床尾和

早上醒来的时候,苏以荷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趴在床上眼皮沉重地望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哀嚎。

果然不计后果的疯狂只会让她更加惨不忍睹。昨天被他折腾的那么晚,她好困喏。

看了看旁边的床位,空空的,苏以荷搂着被角,眯了眯眼,翻了个身,感觉腰好酸。真想好好的睡一整天。

迷迷糊糊的有人叫她,苏以荷哼哼唧唧推攘着不想起来。

“起来吃饭。”

“不吃”苏以荷往被窝里面缩了缩,把头埋进枕头里。

“吃了再睡。”

“我再睡一会儿”

“先起来,乖。”少年难得很温柔地哄着。

“就五分钟”小女人撅着嘴,抿了抿唇继续睡。

半个小时之后,好像感觉有人在拽她的被子,苏以荷死死地抱住被子嘴里哼哼唧唧老不情愿地往床里头翻。

哗啦,被子被扯走了,苏以荷身上一凉,条件反射地闭着眼睛用手摸索着身下的布料,摸到之后抓住身下的布往身上遮,滚了一圈正好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继续睡。

容恒张了张嘴,想吼她一句又闭上了,看着连床单都已经被翻卷起来的小女人,无可奈何地又将被子放回去给她盖好,将她滚到墙角的身子往床中央挪了挪,将她缠绕的头发拨顺,拉上窗帘让她继续睡。谁让罪魁祸首是他呢。

太阳已经从西边射过来的时候,睡饱了的苏以荷才终于像是癔症般从床上爬起来,迅速地捞起床边的睡衣穿上。

苏以荷踮着脚尖踩着地板跑到隔壁门口,扒着门框往里头瞧,对上容恒看过来的视线然后猛地缩了头。

容恒看见她鬼祟的模样,关上电脑起了身。

苏以荷很乖地站在门口,知道自己睡过头了,看见容恒熨烫得笔直的卡琪长裤,嘿嘿笑着抬起头,“阿恒,晚饭你要吃什么,我去做。”

“睡好了?”容恒问。

苏以荷脸腾地一红,小**啄米似地点头。

“今晚出去吃,你先去换衣服。”容恒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哦,好。”苏以荷转身跑到容恒的房间里,从衣架上取下来一套衣服,是运动服。苏以荷伤脑筋地挠挠头,就只带了这么一件,前天晚上的那一件被他给撕破了。苏以荷看了眼身上的睡衣,和那些遮不住的印记,果断地换上了还算很保守地运动装。把长发披散下来遮住脖子上的犯罪证据。而后跟着等在外头的容恒出去了。

苏以荷看见容恒停好车,瞥了眼前头要带她去的地方,停住拽着容恒的手,“我们不吃这家的,不好吃。”

“你吃过?”容恒挑眉。

“不用吃就可以看出来,相信我,我会做菜,我可是内行。”苏以荷扭过头,心虚却强装气壮地把容恒往外扯。

容恒拉住她的手腕,勾了勾嘴角“我还能养活你。这家的不好吃,那就没有哪家的餐厅能让你入眼了。”

苏以荷瞥了他一眼,“知道你能赚钱,行了吧!可是我,真的不想吃。”苏以荷觉得,这样的一顿,必须让他加班好几天了,虽然现在职位正在往上提,但是她是真的不习惯这种挥霍的生活。对于一桌子可以交两年学费的饭,吃了会消化不良的。

可是容恒显然比她固执,扯着她硬要进去,不就是因为之前跟他开了个玩笑么。

那时苏以荷抱着他的胳膊走过这家豪华大酒店时,睁着细细的眉眼看着走过去的一对嚣张跋扈眼露鄙视的情侣,扬起下巴对容恒说“等咱有钱了,连晚饭都在这里吃!”那时候苏以荷其实是不想容恒心里有任何的自卑情绪,她的少年很优秀。

苏以荷急了,抱住他的胳膊,“我要去吃海底捞,我很久以前就很想吃呢,走啊”

苏以荷的一声引来了酒店迎宾小姐和路过的客人们的纷纷侧目。

一个娇柔地女人拉着帅气冷俊的男人从豪华的大酒店里往外扯着要去吃海底捞。

容恒看了她一眼,抿着嘴角。意思是苏以荷你别给我丢人。

苏以荷看了看周围看过来的人,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然后看着容恒固执的模样,踌躇了片刻,才想了一个速战速决的办法。

于是苏以荷趴到少年的耳边,很低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耳语。如预料般少年的脖颈上慢慢腾升出一抹红晕。而苏以荷说完后被容恒上下打量地看了一眼,脸色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在小饭馆里解决了一顿还算美味的晚饭,便奔向今晚的目的地。

容恒在前头走,苏以荷在后面跟。

进了一家品牌时装店,苏以荷只能干巴巴地在旁边站着,看着容恒挑的衣服,一会皱眉一会儿出冷汗。

但苏以荷只有接受的份,看着容恒一直挑挑拣拣,一排衣架已经逐渐得变得楼空,苏以荷垂头丧气地想,这家伙果然生来就是败家的,挑了这么多还不知道能不能穿出去的衣服,那还不如去吃一顿呢。

回家的路上,容恒开着车,扭过头看着她郁卒的样子,不高兴地敲了她一记,“那是什么表情?”

苏以荷扯着嘴傻笑,“高兴的表情。”

容恒捏了捏她的鼻子,直到她喊疼,“男人挣钱就是给女人花的,你心疼什么,现在舍不得,以后想花都没有你的了。”

苏以荷听到前半句还觉得很受用,怎么后半句听着这么不是滋味,拽着容恒的上衣,很郑重其事地问,“那要给谁?”

容恒看着苏以荷真的冲上来质问,摸摸她的头,“唔,以后的钱要买奶粉,买尿不湿,还要给孩子交学费”

苏以荷眼睛闪烁不定,松开容恒,别过头去假装咳嗽,心里想,容恒是想让她给他生孩子吗?

容恒看着她别过去的侧脸,淡淡地笑了,牵起她的手,十指扣紧。

苏以荷摸了摸鼻子,眨了眨眼,啪地拍掉了容恒的手,“专心点开车!”

然后容恒果真盯着马路,开得特别快速。

车子倏地停下,容恒和苏以荷因为一时谈到孩子的问题,气氛一下子变得奇异起来。苏以荷下了车还没站稳,容恒便把她压在车上亲吻起来,苏以荷不知道他是发得什么疯,他不是这样无所顾忌的人的。苏以荷挣扎着想推开她却不料容恒做得更加过火,就好像是故意惹得她抗议一样,苏以荷转眼忽然看到路灯下的人,定了定神,猛地用力推开容恒。

然后向来时的路跑去,容恒愣了愣,拽住她的手臂,揽住她,“跟我回去!”

苏以荷任他拉着,把巷子口的人忽略掉,竟然真的没有跟她打招呼。

进了屋,苏以荷拽住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容恒,“阿恒,你不该那样做的。”

容恒转过身,“你是我的女人,有什么该不该的!”

苏以荷咬了咬下巴,很生气地说,“你不该当着她的面,男生不应该让喜欢自己的女生这么难堪的,你至少也大方地去跟她打招呼,从前至少你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苏以荷,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没必要给她留什么余地,你不许出去!”容恒眸光深沉,淡淡地说。

苏以荷看着他固执且不知悔改的样子,着实生气,“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干嘛非要做得这么难堪,而且”苏以荷委屈地咬咬唇,“我会觉得这都是我的罪过!”

容恒听了她的话,顿时冷了脸,“我对她好,我跟她好是不是你就不觉得罪过了!”容恒说完就转身,觉得苏以荷的话很伤害他,爱情不都是自私的吗,为什么她总是想事事周全。

可苏以荷却委屈地站在当下,被容恒的话给气得不轻,她是觉得,容恒毕竟曾经也和秦素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过,她不想容恒是一个翻脸不认人的薄情郎,毕竟苏以荷只能这么以为,容恒曾经必然也是喜欢过她的吧,不然不会欺负她的。

苏以荷进屋,看见容恒正在喝红酒,眼皮跳了跳,就要开口阻止,却又被容恒明显不搭理她的背影噎住,容恒跟她说过好多次,他没有酒精过敏症。可她还是养成了习惯,见他喝酒就唠叨。

虽然没事,可她还是不喜欢他喝酒的,苏以荷知道,他们两个都是服软不服硬的人,苏以荷看着他的脸色也很不好,每周工作那么累,常常晚上她在学校时他都加班不回来,就只有周末空闲的两天,不是她来‘打搅’,便也是被工作排满,明天就要上班了,把酒当水喝,该多伤身体!

容恒靠在瞥了苏以荷一眼,知道她是那种再生气也不会甩他脸色掉头就走的女人。他知道她更是个心肠软的女人,秦素的心思他哪里会不知道,秦素是个好强的女生,越得不到的东西一逮到机会就越会拼命地掠夺,苏以荷那个笨蛋哪里是她的对手,索性让秦素死了心地好,可人家都找到家门口了,她倒是一点都学不会吃醋,还帮着数落起他。容恒狠狠地瞪了苏以荷一眼,放下酒瓶起身去了洗手间。

苏以荷坐在沙发上,还为容恒的话憋屈着,见容恒头发湿淋淋地走了出来,路过她笔直地进了卧室,苏以荷嘴张了张又闭上,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来,去了浴室拿下干毛巾跑到卧室里去了,苏以荷把毛巾放在坐着的椅背上,发现容恒根本装作没看见或者是故意跟她唱反调,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容、恒!”苏以荷愤怒地连名带姓地喊。

容恒背对着苏以荷,一动不动,就像是生闷气的小孩。

苏以荷瞪着他水都能挤出来的头发顿时炸了毛,把毛巾拿起来爬到床上去,抓起容恒的头发狠狠地揉搓,故意用了力气揉得乱七八糟,嘴里还不停地数落,“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睡之前要擦干头发,你以为你头发直。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不会打弯儿嘛,这样睡明天早上会头疼的你知不知道!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苏以荷恨不得把他的毛给拔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容恒侧躺着,头发不好擦,苏以荷在后头用手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坐起来,开始在他后面前前后后地擦,容恒神态自若地享受周到的服务,一身的倔气并没有因为苏以荷的怒气有所收敛,虽然今天的力道有些大了,但他就是吃死苏以荷了。

苏以荷擦着擦着就顿悟过来,自己又被这厮给调戏了,于是越发地加重了手劲,敢情你秃顶了才好,这样我就再也不用管你洗头不擦头发的坏毛病了。

苏以荷第一次生气地骂他不擦头,也是厉声厉色地数落他,谁让你洗完头不擦的,你妈妈没教你吗?!

容恒一脸淡然很理直气壮地回答,没有。

苏以荷那时候不该心疼这孩子从小没有妈的。

苏以荷认命地想,她这可算是又做佣人,又当妈了。

苏以荷摸了摸头发差不多干了,生气地将容恒使劲儿往后一推,抖抖毛巾就出去了。容恒摸了摸撞疼的后脑,俊脸上方才还有些享受的神情立马消失,嘴角抽了抽,盯着苏以荷的背影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

容恒等了很久,都不见苏以荷进来,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容恒起身下了床,看见那个女人竟然看着电视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容恒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他真想使劲儿摇醒她然后大喊,“苏以荷,我们在冷战!”你怎么能睡得着。容恒看着她熟睡的小脸,很失落地想,***是不是心里不快的就是他一个!

容恒狠狠地盯着毫无防备的她,你倒是睡得甜,我还憋着一肚子气儿呢。

苏以荷迷迷糊糊中感觉特别难受,好像总是在沙漠里挣扎着寻不到出路,好热

苏以荷被太过激烈的感觉猛地惊醒,看了眼伏在自己胸前啃咬的男人,意识迅速回笼,然后很清晰地感受到身下要人命的东西正在快速地进出,带出的酥麻的感觉随着她的清醒一击一击猛烈地刺激着大脑皮层,然后她听见娇媚入骨的声音,她很丢脸地意识到那是她发出来的。

“嗯呃阿恒,呜呜”苏以荷抓住他的肩膀,摸到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手顺着光滑的肌理抚摸上他的臂膀然后向下,抱住他的腰线。苏以荷沿着脖子,男人似乎察觉到她已经醒来,抬起头便堵住了她的嘴,苏以荷被吻得七荤八素的,臀瓣被他的手紧紧地抓住让她迎合着他的进出,苏以荷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承接和包容他的激狂。而她只能细细地用她的无助来告诉他,希望他能稍微地慢下来,让她有点可以反应的空当。

清醒的时候,苏以荷害羞两人这样融入彼此的亲密,往往扒着他的肩膀,把头埋到他的后颈,她怕看到容恒过于幽深的双眼,那样她会像宠溺一个孩子一样哪怕全身散架也会让他胡作非为。

这个男人的表情过于冷俊,他眸子中偶尔露出的灼热让她想倾尽全力去恩宠。

苏以荷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搂住他的脖子,被他压在身下曲起了双腿环住他结实精瘦的腰身。

控制不住,感觉自己就要窒息的时候,苏以荷紧紧地用细密的牙齿咬上了他的肩膀,然后长长地呜咽了一声便把持不住泄了出来,她香汗淋漓地喘着气,硬挺起纤细的腰身去满足他,她知道他还没有到。

终于几十下猛烈的贯穿之后,他抱住她闷闷地低吼了一声,然后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苏以荷缩着臀,让他滑了出来,被他翻过身侧搂着。

保险套被拔掉仍在一旁,容恒轻嗅着两人激情之后的味道,下巴感觉到她的睫毛颤动。

容恒伸出手,顺着她尖尖的下巴往上捧住了她的小脸,轻轻地摩挲“苏以荷,你要相信我。”

苏以荷还抱着他的腰,慢慢地往上爬到他的胸前,下巴抵着他的胸膛,温柔地说“阿恒,我是最想我们能一辈子走下去的。我怕变数,所以我想把一切都处理得好好的,你知道吗?”

容恒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她往上搂了搂,“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可毕竟是我了解她比较多,所以,交给我来。乖,早点睡吧,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好”苏以荷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闭上困顿的眼皮趴在他身上,放心地睡下了。

容恒感受到她细细的呼吸喷洒在胸膛,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搂紧她的身子,我所做的,不过是求我们能够长长久久一辈子这样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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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对抗

第八十三章 对抗

天气愈加趋近寒冷,苏以荷在学校和公寓之中往来奔走冻得直打哆嗦,每到周五晚上,苏以荷都会跑过来,用钥匙开了门,容恒还没有回来。

苏以荷将外套搭在沙发上,开始做饭。

苏以荷等在客厅看电视,看了看钟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苏以荷最后是被门外的响声给惊醒的,苏以荷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外头去开门,容恒撑着门就进来了,步子有些不稳,但还是坚持地不让苏以荷扶着他。

苏以荷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让他在沙发前坐好,她跑去泡了一杯茶,等茶叶舒展开后又用温水兑得不烫了才端给他。

容恒喝醉了不闹,只是静静地躺在沙发上,苏以荷把谁递给他的时候,他没有闭上眼睛,苏以荷蹲下,扶着他的上身,然后把茶水递到他嘴边。

“阿恒,喝水。”苏以荷揽着他的头,说道。

容恒看了看杯子,握住后很听话地将一杯水喝掉了,然后他皱了皱眉闭上眼睛却又像是极不舒服地总是跳着眼皮。

苏以荷放下杯子,坐在一旁轻轻地拨开他的额发,看着他最近愈加严重的黑眼圈,心里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这是他的选择,她一定要陪他一起坚守到最后。

苏以荷俯□亲了亲他的额头,可是累坏了。

容恒睫毛眨了眨睁开眼,看了苏以荷半响,看清了脸,然后突然伸出手揽住她,将头探在她的肩膀上,紧紧地像是抓住唯一的温暖,声音低沉沙哑“小荷他让我对卓家下手,我我,最后同意了。”容恒闭着眼,在苏以荷耳边说。

苏以荷肩膀微微一颤,慢慢抚摸他的头发,“阿恒,那是对他好。你不是说卓家的势力已经被瓦解了,与其落入别人手中,还不如你去把它给吞并了。”

既然同意了,为甚么还喝得这么醉,这个头该是很难点下的,苏以荷吞咽了一下。

容恒趴在她肩头上,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可是,你知道吗,我和容远从小就发誓,谁动卓家一根汗毛,我们就让他生不如死。那时候我还姓卓,我若是不来容家,若是来的是容远,或许不会这么糟。”是容远的话,他可以选择不当兵,而我可以在卓家继续奋斗。

而不是一个半途而废,一个含怨度日。

“没有或许,阿恒,不要想太多,就算不被容家并吞,别家的企业也会虎视眈眈,若是卓家倒了,他也一样会怨恨你,事情总是会解决的,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陪你一起承受。”苏以荷拍了拍他的背,她知道他最介意的无非是容远的恨意。

过了许久,容恒没有回声,苏以荷侧过头,看着他已经微微闭上了眼,鼻息开始变得绵长。

“阿恒,去床上睡。”苏以荷架起他的胳膊,半拖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慢慢地让他进了卧室。

苏以荷去将厨房收拾了一下,将洗衣机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晾晒好之后,才进了卧室。

苏以荷靠在床上,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微醺的酒气。

容恒这么努力拼命得到父亲的认可,可又得忍受容远不时愤恨的眼神。她知道这是一道坎,必须得过。硬着头皮也得撑过去。

容恒只有喝醉时才会对她说得特别多。

他说,他的妈妈是怀着他们兄弟俩的时候就离开了容家,因为那个女人爱的是风尘里的哪怕是一丁点的刺激,可是因为当时外公的生意刚起步,她才费尽心机地嫁到容家。

当时容父忍着外人的耻笑娶了她。只是因为他侵犯了她,而且她还有了身孕。而那是她精心策划的一个局。

苏以荷记得那天容恒哭得像个孩子,语不成句地说他的妈妈是个坏女人。可是他又时常想知道那个坏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母亲。想知道她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外公早些时候在c市做得是不正当的生意,赌博,打架,走得都是一些黑路子。可母亲却喜欢上这种惊险刺激的事情,她一个黑帮大佬的小姐却像是应招女郎一样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流转。就连容父,也是她的一个游戏而已。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居然让容父爱上了,可她那时怀有身孕还□地睡在别的男人的身下,那个男人是容家的一个普通的下人,她那时绝对是故意地挑衅,因为她发觉耿直的容凯新他并没有放过卓家。

容恒他说他有时甚至怀疑,他或许不是姓容的。可是父亲却一直坚信不疑地寻找他的孩子。

那时候容父一气之下禁了她的足,然后那个女人发了疯一样用自杀威胁他。

她逃走的时候,把容家的老宅放火烧了个精光。

若不是那时候打胎已经很危险,他和弟弟不会被生出来的,那个女人对孩子是毫无感情可言的,他们两个出生之后就被那个女人丢在卓家的门口。

而容父至今都不知道她生的是双胞胎,因为她将孩子丢给卓不群换了几十万块钱,让孩子都姓卓。然后至此杳无音信。

容恒说他是容凯新一生唯一的污点,因为为了换回他,父亲答应用容家的公司替卓家洗黑钱,那时候他们小,尚且不知道什么是对与错,但是容恒他知道,他的父亲很爱他,虽然经常横着脸鞭打他,斥责他,可他究竟是半辈子都没有再结婚,他找了很好的厨子在家里做饭,那时候手把手地叫他怎么射击,怎么摔跤。

而容远,小时候听话体弱的弟弟,从哥哥执意要去容家的那一刻便开始憎恨他了。

那时候他不知道兄弟俩必须有一个人去,他只知道哥哥是贪念那个家的势力,因为那个父亲是军人,那个家庭里没有黑暗和厮杀。

现在知道了,却又看不起容恒一点点地背弃他们的理想,做一个被安排好未来的木偶。

因为曾经弟弟和哥哥站在被生意伙伴骗得一塌糊涂病倒的外公床前,他们发誓,“谁坑害了卓家,就要让他十倍地还回来。他们兄弟要齐心协力让卓家的公司再次腾飞。”

容远始终不知道为什么容恒那年趁着他睡着的时候跑去找外公,他隐隐约约听到哥哥对外公说的那句话,“他有心脏病,容家必须我去。”

阿恒说他比容远先知道容家,他偷偷去看过爸爸。然后他从外公的嘴里知道他和娘的事。

那天他趴在墙头看见威严的父亲在院子里摸着潭缪晨那个家伙的头说,“我儿子现在也是你这么大了,等我把他接回来了我一定让我儿子去当兵!给他爹长长脸,哈哈哈”

他回去后趴在窗台想了很久,他想,父亲一个人很可怜。他想,他会是一个好兵的。

就是那天晚上,他跟外公说要去容家。

他还说,苏以荷,若不是我发现自己也跟容远一样,是有病的,我也许会一直当一个军人。

每次体检的时候,就像一个劫难,潭缪晨是唯一知道的人。

那天晚上,厕所里不是他喝醉了,是突然感到心绞痛。

他是从十四岁那年学校运动会准备长跑比赛的时候察觉到自己有问题。然后,医生告诉他,是先天性的心脏病。

他和弟弟是双胞胎,容远他小时候就已经开始时不时地犯病,容恒对自己的弟弟是格外地疼惜的。那时候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容远身上,没有人想到容恒也会有毛病。

那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跟弟弟一样。

每次发病的时候都是潭缪晨帮着做掩护,然后用了各种办法,还好都作假蒙骗过去了。

可是纸包不住火,他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让父亲蒙羞。

他想,是不是能让他高兴的事情,就只有做一个好军人。

那时候容远看着容恒乖乖地当了兵,隔三差五地去找他麻烦,然后容恒在容父的眼里,他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一个打架斗殴甚至连秦家的姑娘都给侮辱了的混账小子。

容远是故意的,他是故意不让容恒去做别人的好儿子。

苏以荷问,容恒你没有真正欺负秦素吧。

喝醉了的容恒不言语,只是反问她,“如果是真的呢?”

苏以荷低垂了眉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之后她摸着酒瓶喝了许多的酒,感觉足够胆大了才鼓起勇气,“如果是真的,那么你以后只许欺负我。苏以荷她随便让你欺负。别的人你都不能想。”

就是那个时候,容恒突然将她扑倒,然后两个人在地板上翻滚成赤/裸的兽。

容恒猛然进入的时候,伏在她身上咬着她的下巴,他说,“苏以荷,我早就想欺负你了疼你也得忍着。”他一辈子总共也就遇到这么一个眷宠着他的女人,他当然想反反复复地将她欺负。

苏以荷那时候却想,怪不得秦素那么惦记着,因为这种被撕裂贯穿的感觉,一辈子也只有一回。

84、商战

暑假的时候,容恒依然忙着上班,一个暑假苏以荷都没闲着,两个人经常一个在电脑旁一个在书桌旁,一坐就是半天。

生活逼迫着我们长大。

从炎炎夏日到枫叶红透。

苏以荷忙过大学里最铁血的一年,容恒让她继续读下去,准备考研。但是苏以荷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不想再读了。

她感觉在学校里多呆一年,她就越不能控制自己的人生。她想奋斗,在染血的社会中成长起来。

那么当他累极的时候,她也可以为他撑出一片天啊。

苏以荷狡辩说,她不想搞学术研究,金融工作理论固然重要,可最能够让人进步的还是工作中汲取经验。

而容恒坚持,说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我想上学还没有那个时间!

两人还因此别扭了好一阵子。

结果是苏以荷把大三下半学期准备考研的黄金时间给磨过去了。

大四的课程都是选修的,苏以荷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学校里头。

其实,她算是成了容恒的私人秘书了,而且还是免费的。

容恒经常把工作带回来做,因为他只在军队里的文化课中一直学习商业方面的知识,加上自己私下里自学,他必须必常人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可以抵挡一面的企业家。

还好,还好我选对了,苏以荷心中庆幸。

虽然容恒现在懂得比她要多,可是总算她也能帮上忙。

打字看报表整理对账,虽然都是一些琐碎的活儿,却够苏以荷忙上好一阵子了。

现在事情多了,容恒开始接了不少公司里需要应酬的事,变得越来越忙碌,苏以荷也开始像一个担心丈夫晚归的妻子一样,天天晚上看着钟表等着容恒回来。

也许,这是在勾心斗角的商场中存活的第一步。社交应酬必不可少。

一身华丽伪装,灯红酒绿下的独步舞,波涛暗涌的谈判。

这些不是他喜欢的,但是他必须跨越这道鸿沟,真正适应这个铁血的地狱。

偶尔苏以荷也会闻到他身上女人的香水味,偶尔苏以荷也会盯着凌晨的终点陷入沉思,偶尔,她甚至后悔过。

可苏以荷最后还是会坚定地站在他的那一边,因为他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变坏的。

苏以荷盯着他专注工作的侧脸想,他真的是不一样的。

每一次因为晚回都会详细地告诉她地点。

至少,哪怕是凌晨一两点回来,他也从不会在外头过夜。

他说,苏以荷,我要是超过12点没有回来,你可以去把我捉回来,你知道男人要是嚷嚷着回去陪媳妇儿会让生意伙伴觉得你管不住老婆,那样很没有面子,男人们通常都去浴池,去会馆。你可以来装成胡搅蛮缠只要钱的小三缠着我,胡闹撒泼都行,然后我就开溜。

苏以荷当然知道,他这是玩笑话。

苏以荷说,阿恒,当你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必然得失去一些东西。

那时她想,她得到了他,他得到了朝着自己的理想奋斗的机会,那么,那些安稳的普通的时日,注定是要失去的。

他们需要习惯的,因为人生的某一个路口,指不定就突然变了天色。学会习惯了才会处变不惊。

我们既然喜欢春天,就不应该躲避冬天。苏以荷安慰自己。

容恒只是沉默着思考苏以荷这句话,然后看着她的背影,他想,他必须拼尽全力守候住他仅有的为数不多的幸福。

苏以荷高兴的是,容父似乎态度有所缓和。

显然容伯伯还是心软的,苏以荷明白他的放任就是默认了给容恒发展的机会。

况且容恒也确实是在商业上也天赋,潭缪晨那个家伙嗷嗷叫地早就从军队里滚了回来,扬言一定不能让自家的公司被容恒那小子给觊觎了

容氏企业为了这场商战已经准备了许久了。

或许,许多个向容氏一样的企业也都在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半年以来,容恒像是一个机器一样不停地运作。查实了卓氏公司里的账户缺损和资金周转的缺陷额度,以及卓氏高成股东对普通股民隐蔽的暗箱操作罪行。只需要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就像是美国金融破溃的911,在最佳当口让卓氏的股指一夜之间跌倒谷底。

金融战争,不需见血、不浪费一兵一卒可以击败一个上市公司乃至一个国家。

这才是二十一世纪真正的战争模式。

潭缪晨盯着自己公司的财务流通账目,一项一项细细地查询,确保没有不良账目的流入。

容恒只说让他盯紧了自家公司的可流动资金,潭缪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倒了一杯茶,向财务部门吩咐了几遍,公司最近要购买或者抛售哪家股票一定要严格把关。

容恒将自己拟定好的卓氏企业吞并计划书交给容渊审定,出了办公室,看了眼明媚正好的夕阳。

就开始变天了。容恒穿着笔直纯黑得近乎冷酷的西装,一步一步踏下夕阳照不到的地方

卓家大厅。

容远坐在沙发上,表情随意地听着老爷子训话。

“看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把卓家的事业交给你!现在就你萧叔一人累死累活地把持着公司大大小小的事物,你整天却像没事的人一样,游手好闲!”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拄着拐杖,吹鼻子瞪眼地训斥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子。

容远邪邪地勾了勾嘴角,“外公,他现在高兴得很呐,忙得不亦乐乎。我看这公司干脆姓萧得了。”

“哼!你个小兔崽子,自己不长进,还出你萧叔的洋相!”老爷子指着容远骂道,眼睛瞪了瞪旁边的几个壮年的汉子,“你们下去!”

几个汉子相互看了看脸色,退了下去。

容远在沙发上直起了身,表情严肃了起来,看着门外的人走了,才低声说“外公,现在公司里里外外的财务都让萧别给控制住了,财务部门的人都是他的亲属,假账查不出来,就拿他没有办法,现在我这边正在调查中,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那个老狐狸太老奸巨猾,现在帮里的人都听信他的话,目前明着暗着来都不行。外公你干脆让我出马,将那个混蛋直接给做了!”容远说这话时脸上闪现出狠唳的表情。

卓老爷子举起拐杖,咯嘣一声打在容远的脑门上,“你个小兔崽子,让你给我学着好,卓家从事的是正经的生意,做了他,不还是有一堆警察跟着你屁股后头跑!我这半辈子想着漂白的理想不都让你给毁了!”

容远蓦地像是突然想起来般,将眼睛瞪得圆圆的,嘿嘿地摸了摸发疼的脑门,竖起大拇指,“是哦,外公你真聪明,我怎么给忘了!”

“小兔崽子”卓老爷子吹着花白的胡子,笑了笑。

“阿恒,他最近怎么样了?”卓老爷子突然问道。

容远冷了脸,“嗤,他正忙着为容家企业拼命呢。”

卓不群看着容远冷下去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阿远,那是他的选择。你不要再去找他烦心了,要是被容家给撞见,我可是连一个把话儿的孙子都没了。”

容远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早就不把我看在眼里了!我哪里能找他烦心。”

卓不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哥俩小时候感情不是挺好,怎么越长大还越成仇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多想,真要想跟他较量,就好好地把卓氏从萧别手上夺回来,然后跟他比。”

容远低了头,眸光有些暗淡,声音肯定且低沉地说“我一定会夺回来的,外公,你放心吧。”

85、舍不得

卓不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哥俩小时候感情不是挺好,怎么越长大还越成仇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多想,真要想跟他较量,就好好地把卓氏从萧别手上夺回来,然后跟他比。”

容远低了头,眸光有些暗淡,声音肯定且低沉地说“我一定会夺回来的,外公,你放心吧。”

出了大厅,容远方才强忍着的表情顿时变了颜色,细看去他的唇泛白,气息有些不稳,他吃了一把药片,才缓了缓那种可怕的神情。

他急步地回到房中,打了电话,“安坤,快把车开过来!”

容远任性地不顾医生地劝阻从医院里出来,缓了缓神色,靠在墙壁上。呼出一口气。

打开手机已经有四个未接电话。都是刚才检查身体时没有接听的。

容远看了号码,忘了半响直接合上了手机。

夜半时,容远揉了揉发疼的手臂,回到自己在外面的公寓。

容远吹着口哨唱着歌,大步地上了楼梯,在拐角时,突然顿住。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倒是还唱啊,唱一个给姑奶奶听听!”谭子秋架着胳膊靠在楼梯边。看着停在下头的容远,“新欢呢,看来还不够如胶似漆吗,那时候,你可是天天巴着我住在这里跟你夜夜缠绵,呵呵”谭子秋脸色冷然,句句嘲讽。

容远忽然抬起头,笑得堪比妖孽,“唔,套子没了,我先就近取一个,要不要去我车里看看,她的衣服可还没穿上呢。”容远走上楼梯,绕着她开门。

谭子秋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容远,你个王八蛋,把老娘给吃干净了,想甩就能甩掉么!”

容远挣开她的手,邪气地笑“谭小姐,不过是你情我愿的游戏。用得着这么计较吗,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你巴着我就不觉得丢人?”

谭子秋瞪大眼睛看着他,丝毫地不示弱,“妈的!你个猪!”谭子秋重重地甩了容远两个耳光。

容远看着愤怒的谭子秋,没有还手,想着她打了两巴掌是应该恼羞成怒地走了。

可谭子秋毕竟不是弱茬,贴着容远,“是吗?真的厌烦了?老娘还没有动真格的呢,不确定不后悔?老娘让你嘴硬!”

容远疑惑地看着她,正勾起嘴角准备反击,“厌烦了就是你做什么?!”容远怒斥。

谭子秋贴着容远,手已经解开他的皮带,容远想推开她,无奈谭子秋死死地拽着他的衬衣下摆,一个用力倒是将扣子扯掉了两颗。

“看看这么迫不及待。”谭子秋穿着紧身的羊毛衫,外头披了一层挡风的大坎肩,她等在外头冻了许久,她想着自己都放□段来找他了,居然还给她使脸色!当她好欺负么!

谭子秋的手顺着解开的裤带像是一条滑溜的蛇,顺着内裤就滑了进去。

“你这个死女人,放手。”容远倒吸一口气,没了调笑的心情,生气地呵斥道,他的手紧紧地捏住谭子秋的手腕,仿佛她再进一步他就要捏碎她的腕骨。

而谭子秋不以为意地挑着眉看他,手中硬挺证明了他的口是心非。

“哼,容远,你敢睡老娘你就得敢承担后果,只有我不要你,你凭什么不要我!”谭子秋踮起脚尖冷冷地在容远耳边说了一句,话语未必便一口咬住了容远的耳廓,尖尖的牙齿产生的刺痛感让他在这样该死的屈辱的状况下反应更甚!

“你这个不要脸的该死的女人,把手拿开!”容远俊眸像是要喷出火,死死地盯着谭子秋。

谭子秋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死男人!我让你好色!妈的以为你随便找个三八女郎就能搪塞我,有本事你去找一个让我甘拜下风的。到底有什么事情要骗我!你说不说!”谭子秋抓紧了手上的力道。

容远忍住想把这个女人暴打一顿的冲动,这个女人真是***他真是头疼,有这样要挟人的么!

看着谭子秋盛怒中美艳的脸,容远喉结滚动了一下,撇过头,“这就是本来的我,就是下贱。男人总是不甘于满足的!”

谭子秋看着他掉过头去,这个份上了,她都已经这么问了,居然还不说实话谭子秋一怒,张嘴就咬上了容恒的脖子,下了狠劲儿地咬。

“嗯哼”容远闷哼了一声,看了眼松开口的谭子秋,嘴上有猩红的血迹。

“发泄完了,就滚吧!”容远低着头,坚毅的下巴就是不肯屈服。

谭子秋舔了舔唇,尝到鲜血的味道,眸子暗了暗,沉思片刻突然趴在容远的脖子上,双手细细地摩挲着刚才被她咬伤的印记,声音哽咽到近似柔软地问“阿远,疼吗?”

容远动了动嘴角,扭过头不看她,这样的谭子秋,他是最无力招架的。却还是狠下心冷声道:“待会儿有人上来了。放开!”

谭子秋趴在他的脖子上,玲珑高挑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两人像是亲密地搂抱在一起,可谭子秋的手里分明伸到男人的腰带下,最直接地扼住了男人的致命的弱点。

谭子秋是个成了精的女人,根本不理会容远,只在容远的勃颈处轻轻地像是呢喃,“阿远,你怎么能不要我,你怎么能”谭子秋疑似抽泣了一声,在容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她放开手,用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身体死死地像是一条蛇在他的身上扭来扭去,谭子秋睁着眼,看着容远的理智一点点的被她吞噬。她饱满的胸/脯死死地抵着他的胸膛,一条腿挤进他的大腿间,似有若无地触碰他已经硬/挺了许久的灼热。

谭子秋细细地吮吸他毫无反应的舌,拖到口中一点点的用小舌去摩挲啃咬,刺痛加上酥麻的感觉让容远在三月冷天额头上仍然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容远像是耗足了劲儿不想让这个死女人得逞,他不时地握紧了拳,一动不动地任她撩拨。而谭子秋,从来都是自信满满不懂得服输的,她腾出一只手钻进大衣,顺着他的衬衣下摆,凉凉的纤细的手伸进去,不细细抚摸便直接袭击上他最敏感的地方,听见他的一声闷哼让她媚笑了一声。

谭子秋捏住那小小的一粒,反复逗弄,用舌刷过他的下颚,魅惑的眉眼打量着他俊逸的侧脸上滴下的汗水。静谧的楼道里她亲吻的声音和他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两人正纠缠的空当,忽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谭子秋红唇维扬,双手蓦然松开了容远,容远松了一口气,却见谭子秋突然蹲了下去。并且顺势就拉下了他的裤子,谭子秋细细地吻上他紧实的小腹,不在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路往下舔吮。容远扯着她的头发又怕弄疼了她,终于在她将要含住他的时候,反手打开了门顺势将她拉了进去!

“你这个疯女人!”容远死死将她压在门板上,喘着粗气骂她!想要又不敢要的挣扎快要将他逼疯了。

容远推开她,“谭子秋,你别幼稚了,老子上了你也什么都证明不了!不要不知廉耻地像八百年没有男人一样!”

谭子秋低着眉,容远看着她散乱下来的头发,伸手正拉着自己的衣服,却一把被谭子秋拽住。

谭子秋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冷着脸怒道“容远,你能耐,这么侮辱我!哼大冷天的都死撑地冒汗了,你都不敢要我,又是证明了什么?!”

容远被她反驳得无言以对,拉上衣服扭过头,哼了一声,摆明了不搭理她。

谭子秋眸子转了转,走过去,很无害的依偎在他身边。

谭子秋抬起头的时候,靠着他的胸膛,拉下他的头,用女性魅惑嘶哑的声音轻轻地说“我不管你到底在顾虑什么,现在,抱着我你是爱我的,我知道。”谭子秋睁着大眼睛祈求地看着他。

她就是要这个该死的男人失控,让他屈服,证明他永远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谭子秋说着软话的时候趁着容远发愣的空当,双腿盘上他的腰,毛茸茸的裙子被耸动上来,她的腿心像是难耐地摩擦着他,容远眸光闪烁了几许,看着她抬起的脸,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在她雪白的脖颈里。

容远暴躁地仰着头,低低地像是困兽般怒吼了一声,转了个身将她压在门板上,谭子秋的背被磕得生疼,容远却毫不留情地扯下了她的底裤,几乎是没有前戏的一举贯穿了她。

“啊嗯!”谭子秋媚声浪叫了一声,像是耀武扬威一般对着容远,潮红精致的脸明艳得不可方物,□用力夹了他一下。

容远被她的紧致裹得闷哼了一声,发了狠地咬着牙,骂着粗口,捏住她的下巴“还动!你这个死女人,信不信老子干死你!”

“你这个贱男人!老娘就怕你没种!”谭子秋扬起下颚挣开他,缠着他的腰,猛地收缩了一下。

“妈的,你别哭着求老子!”容远狠狠地掐住她的腰,抵在门板上,将她的双腿曲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有力地开始征伐。

谭子秋仰着脖子一声高过一声地浪/叫,像是在挑衅,可半咬着红唇的模样又像是难耐至极的呻/吟。

夜那么长,爱那么深

两人的衣服早已经从玄关到客厅,散乱了一地

谭子秋哼哼唧唧叫哑了嗓子,指甲掐着男人的背,纤细的脚趾正绕着男人的尾椎,被容远发现他的意图一把捏住了她的脚,将她的双腿扯得老高,打开后更加方便了他的动作,谭子秋抓着沙发的靠枕,含着腰想躲避他的攻击,容远却像是被惹红了眼的禽兽,不知死活不知停歇地把她摆弄成各种姿势要她。

谭子秋的嘴角红肿,颈子上都是尚未干涸的粘稠的白色印记,她闭着媚眼嘶哑地回应,她心里隐隐感到恐慌,他的温度那么真实,□那种让人想要眩晕过去的酥麻疼痛的灼烫还在继续。

可为什么他此刻像个永不餍足的狮子,她不信是由于她一时的挑衅,她从前也多次诱惑过他,可是分明她好好说着他爱听的话求饶,他是会心软放过她的。

她已经哭着求了他许多次,可他却是要把她往死里整。

谭子秋被男人死死地压在沙发上,两只腿酸的像是要掉下来,再也没有入夜时的嚣张模样,容远的额发早已湿透,俊逸的脸色在欢爱时尤其的邪气,他掐着谭子秋的乳/肉,抬高了她的腰,暧昧的水声在屋子里特别的清晰。

谭子秋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的时候,又猛然被他冷落地抽出来。女人的发早已散乱,身上满是被啃咬的痕迹,她呜咽了一声,卡在欲/望的边缘。容远却突然又将她抱起来背靠着墙,狠狠地进入。

天亮的时候,谭子秋微微醒来觉得像是小死一场,等自己有力气了一定要狠狠地惩罚这个王八蛋,她看着横在她身上的手臂,他们双腿交缠,那东西甚至连睡觉时都埋在她的体内。

谭子秋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和微微红肿的眼眶,细看了几眼,撇了撇嘴。

一定是纵欲过度的后遗症,贱男人!

容远睡得极沉,谭子秋微微撤离,转了身继续睡下去。

那时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没有发现他眸底深沉的欲/望下缓缓流出的眼泪成了汗水洒在她身上。

他很怕,这就是最后一次肆无忌惮地触碰她身体里的每一处,他贪恋那种温暖的感觉。

他那时就想深深地记住那种感觉,哪怕是死在她身上。

可是,怎么能记住呢?落入黄土该是什么都带不走,什么也记不住。

他舍不得。

人生这一遭,有太多的舍不得

她又在其上添加了浓浓的一笔。

是最难忘。

可是他有庆幸,能够拥有这么一个女人,像是真的印证了那句话——死也值得。

86、风云变色

风云变色

从礼拜一开始,卓氏的股市开始持续攀升,下一个周三的时候已经持续攀升了百分之六十,股民们开始像是发了疯一样购买卓氏企业的股票,短短两个星期只内,原本平稳起伏且有下降趋势的卓氏股票像是迅龙翻腾,霎时间成为股民们竞相争抢的对象。

二级市场上的投机转卖变得尤其活跃,股票持续攀升,被利益去世的人们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持有者买入更多,新股民闻风跟上,卓氏的股票就像是楼市地产被炒作飞升到一个令人咂舌的价值。

容远狠狠地摔烂了电话,公司大量发行股票,若是商业对手掩人耳目的炒作行为,卓氏的资产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会化为泡沫。容远锤了一记桌面,马上起身出了办公室。

“萧叔。”容远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萧别正喜笑颜开地坐在电脑桌前盯着。

“啊,阿远啊。”萧别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问“什么事?”

“叔叔,你不觉得股市有些不正常么,公司大量抛售股票会让觊觎者趁机而入的!”

“你小子多想了,叔叔不是说了我上个礼拜放了一条新闻,所以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虽然新产品还在研发中,不过相信很快就可以投入市场了。”

容远皱了皱眉,神色严峻“叔叔,据我所知,那批产品已经失败了三次了。浪费了公司的不少经费,董事们不是商量过要放弃这个案子么?”

“怎么能放弃,前三次那是有失误,我们投入了这么多的心血,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只要这一次成功了,公司获得的利益将是损失的几百倍!”萧别坐在靠椅上,老神在在地说。

容远跟他对视了数秒,别过头去,沉声道“萧叔叔,希望你以卓氏大局为重,不要为了蝇头小利就让卓氏陷入危难之中!”容远说完便甩门而去。

“***,臭小子!”萧别骂道。锐利的眼光中满是得意。哼!我做的决定,你还能更改不成?若不是看着卓氏还有一个外壳在,我早就让你们祖孙二人喝西北风了!

萧别跷起腿,看着逐渐攀升的股指,公司是在我的手上腾飞的,萧别起身站在玻璃窗边打量整个宏伟的大厦,眼露精光,不久后,它就会跟着老子姓萧,呵呵

容氏企业里,员工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工作着,会议室内的高级主管们在一个星期内开了七八次会议,每天都详细报备公司运作情况以及商讨即时应战方案。

卓氏的股指已经翻了一番,容恒看着逐渐上升且没有停歇势头的曲线,似乎那条曲线永远会那么昂着头一直往上爬,容氏投入大量的资金利用卓氏企业发布的那条消息,抓紧时机进行炒作,先是买下大量卓氏股票,而后再攀升的顶端一个卖出,赚取了大量的差额。

看着在股民手中持续攀升的畸形股,若是,在这个线上那个折那么

羊群效应可以让股民发疯一样地购买,也能够让他们受不起波折,一抛到底!

容恒容渊以及容氏的董事们坐在会议室内,看着放映的屏幕上出现的股市行情。

容恒及其他工作人员对着电脑不停地大量卖出卓氏的股票。

开始时有股民抢买,可是渐渐地,随着容氏手上以不同员工账号买入的加和百分之三十的股票流入股市,卓氏的股票渐渐停止了上升的势头。

几位操作人员额上都是紧锣密鼓地卖出,随着股票大量流入市场,有些股民开始抛售股票。

终于在下午三点十分时,所有的逐渐股票卖空。几位主管对着屏幕呼地松了一口气。

容渊站起身,看着几位主管,不苟言笑地道,“现在才是第一步,放松未免过早了,信息部门已经发布信息。卓氏财务亏空、萧别以开发的毫无前途新产品为由私吞公款、内部高层权利争夺。这几条,够让民众疯狂。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卓氏股价暴跌的时候开始分账户秘密大量收购。不要被别家抢了先。”

容恒盯着开始向下打弯的k线,额头上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看了容渊一眼,抿起嘴角没有说话,拉开椅子便出去了。

容恒看着楼下车来车往的马路,抓住栏杆抿紧了薄唇。

若是计划成功,很快地商业的领域里,便再也没有卓氏了。

他之所以会答应父亲,因为他知道,容远他肯定斗不过萧别的。他太容易冲动,并且复仇的心太重,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搭进去,卓氏而今在萧别的控制下一天不如一天,趁着萧别还没有将它蚕食干净,就把它夺过来。

他们兄弟俩从小都一直在他的掌控下生活,外公更是由于卓氏处处受他的牵制。

父亲说过,夺过来后,他不会干涉卓氏的经营,公司的决定权会交给他。虽然它会姓容。可也算是他夺回来了啊。

那是外公半辈子的心血

第二日下午,卓氏的企业的股票被大量抛售。

容恒接了潭缪晨的电话,严肃地说道,“你是怎么搞得!潭家的企业跟我们争夺股票收购,不是让你注意别让谭子秋动手脚!”

“阿恒,我我姐昨天趁我不注意把我的电脑给黑了,还把我锁在了她的公寓里,我趴在阳台嗓子都叫哑了,现在才被救出来,赶紧就给你打电话了!”

“她是想收购卓氏,我们家的资金远远不够,她疯了!谭家会被拖垮的!你快点行动!”潭缪晨吞了吞唾沫,一边开车一边说,“我马上回去阻止,你们加紧收购。别让她抢了先!”

此时的谭子秋着急地看着手机,容远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谭子秋合上手机又进了会议室,吩咐公司各部门开始收购卓氏股票。

谭子秋让保安守住了多媒体会议室,站在门口,头发高高的挽起,美丽的脸上严肃十足,站在那里,给各处电脑操作人员都下达任务,活脱脱一个高贵的女王。

谭子秋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看着卓氏逐渐被商家瓜分,她捏紧了手,眉头蹙起。

该死的,容远这时候到底在干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不接她电话!

而彼时,容远正在急诊室内接受抢救,手机在旁边的衣服里一直震动个不停,护士看了看还亮着灯的急救室,掏出了电话,接了下来。

“容远,你这个王八蛋,卓氏要完蛋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潭子秋接了电话就严声怒斥。

“呃,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病人家属吗?手机主人心脏病突发,先正在急救中。”

“在在哪个医院?”谭子秋声音有些颤抖。

啪!谭子秋合上手机,看着正在持续进行的收购,有些着急地望着手表,这样踟蹰了几个来回,咬了咬牙,转过头对员工说,“你们给我用尽全力,一定不能让控股权落在别的商家手里头!”

谭子秋说完对保安吩咐了一声,满身冷汗地转身便跑下楼,急匆匆地开车奔向医院。

谭子秋连连闯了一路的红灯,到达医院的时候,还在抢救中。

她看着急救室中亮着的灯,脸颊边都是汗水,她努力地掐自己,让自己镇定,不会有事的,不会的,那么多次他不是都撑过来了吗,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谭子秋站在门外,走来走去,又不时地打电话询问公司运作的情况。

叮咚一声轻响,谭子秋啪地挂了手机,急急地问走出来的大夫,“大夫,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她一眼,“救过来了,但是还在昏迷中,心跳已经恢复正常。”

谭子秋跟着推车进了高危病房,容远脸色苍白,薄唇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无力的样子好像一个可以任人摆弄的木偶,谭子秋突然握住他的手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美丽的脸上滑下。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想,卓氏就算是倒了,只要你没事,我也不在乎了,卓氏要是倒了,你会伤心,可你要是倒了,老娘心疼。倒了就倒了,大不了以后我挣钱养你这个败家的!”

谭子秋把杯子盖得紧紧的,趴在他身上,“你说,你这个臭脾气的人怎么得了这样的病!偏偏不让你发火不让你激动的,你还是挨不住!”

容远紧紧地闭着双眼,安静地不还嘴了,谭子秋颇为不习惯他这样一动不动的脆弱模样,抚摸着他的脸颊,捏住了他的鼻梁“赶快起来啊,阿远,以后,我就多让让你。我的心脏比你的强悍着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的情形。

我不敢去想。

你不会离开我的,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允许把你从我的身边带走。

阿远,我一定好好地把你养着,以后不让你生气,不让你生病,把你养得结结实实的,直到把你养成一个头发花白的糟老头

87、最后一次

短短的数个星期,卓氏垮了,萧别因为涉嫌漏税洗黑钱正在被警方通缉中。

容远看着容家派来的人开始转接卓氏员工的工作,他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眼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他勾了勾嘴角,转过身离开这热闹的大楼。

苏以荷听见门铃声,跑去开门,见容恒一个趔趄就闪了进来。

“怎么搞得?!”苏以荷尖叫了一声跑过去,容恒被打得很惨重,走路都不稳,额头和脸颊都带着干涸的血迹,苏以荷扶着他进屋坐在沙发上,飞奔到楼上找来消毒液和绷带。

“又是跟谁打的?!”苏以荷问道。

容恒抬了抬眼皮,叹了口气,说“没事。过些天就好了!”

“是容远”苏以荷低下头也不做声了,她放轻了动作,细心地替他包扎。

苏以荷忙活了好久,看着容恒脸上青肿的的模样,抿了抿嘴,“你先躺着,我出去买点消炎药。”

苏以荷提着一大袋子药回来的时候,容恒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段时间他是真的累坏了。

第二天。容恒又要去忙着处理卓氏那边的烂尾。苏以荷去学校的路上突然就遇见了江述。

苏以荷知道,他是在卓氏上班的,如今卓氏垮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到牵连。

江述脸上没有太多消极的情绪,见了苏以荷还是礼貌地问好,苏以荷如今跟他相处也不像之前那么尴尬,平常也碰过面,她只觉得江述是个很看得看的人。

江述看苏以荷担忧地问起他有没有被炒鱿鱼,他笑了笑说,“咱的本事可是摆在那里放着的,容家巴着我不放才对呢。”苏以荷笑了笑,心里也很宽慰,直说,“那就好。江大哥你很能干!”

江述非要坚持着送苏以荷去学校,苏以荷也就没有推脱,反正就是短短的一程而已。

江述看见苏以荷下了车,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了些,他接了一通电话。

“喂,萧总,我打听过了,她这几日下午都会去学校,直接在半路干事吧。”

那头男人低沉的话从话筒里传出,“好她对你的警惕性弱,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但是萧总,请您答应我,不能伤害她。”

“哈哈,这个好说,你放心,我的人绝对不会动她一根汗毛,呵呵,我们的目标容恒那个杂种!”

江述也跟着笑了起来,“明白。萧总你保重,现在警方查得严,他们还没有找到我,我就不多说了。”

“嗯,好,妈的!等老子缓过气儿来不整死那一家子。”

江述挂了电话,不予置否。

挑了挑眉,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摩挲着下巴。

苏以荷,容恒死了,你该就会忘了他吧

谭子秋看着一直坐在屋里一直冷着脸的容远直发毛,平时里他可不是这副修仙一样的德行,她不时地跑过去吵吵他,看着他不言语的表情,心里有些担忧,不跳不闹的,感情是脑门出毛病了?

容远看着在他面前瞎晃悠的谭子秋,抬了眼,看着她睁大眼睛撇着嘴角的俏皮模样在他的跟前逗他,他一把拉下她,捏住了她的鼻子,“傻样儿!”

谭子秋不跟他闹,嘿嘿地笑,“我还以为你脑壳坏掉了,陪我这个傻样儿,刚刚好”

容远看着她忽然笑了,摸摸她的头发。

“明天还忙着那个案子么?”

谭子秋点点头,“是啊,那个老头儿的情妇始终不肯提供证据,妈的,真想扁她一顿,你说这人活着的时候给她吃给她穿的,死了这娘们就跟不认识一样!不让她戴孝了,好歹也配合配合把罪犯给告倒把。真是”谭子秋怒火冲上来了指手画脚地骂着。

容远拉下她的手。“你啊,就是脾气冲,不给人留面子,知不知道不服软将来是要吃亏的,你是又跟她杠上了。打完官司的时候,赢了不能太大意,总是有那么一些人盯着你,我要是不看着,这不就少了一个好律师了。”

谭子秋低着头,任他数落,心里想,感情他这是心情不好找她发泄啊,那就先忍着,忍着。谭子秋嘴上咬牙切齿,面上却任然笑呵呵地像是乖巧的孩子说“是,是。”

容远很少见她这副模样,以前每次告诫她,都是毒舌地还回来,还是一副很拽的样子。

只要她能听进去一回,那么他也就放心了。这个性子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容远不耐其烦地继续半数落半嘱咐地唠叨着。

他又继续说,“公司的事情,勾心斗角的你就少参合,当心以后成了个女强人没人敢娶你。”

谭子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容远的肩膀,很豪气地说,“放心吧,女强人是不会嫌弃你的。”

容远敛下眸子,淡淡地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以后下班了要早点回来,晚上一定要记住锁门,你不是大力士,你是个女人。多交些朋友,不要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秦素撇了撇嘴,碰了碰容远,“喂,你嫌弃我了啊,早说嘛”

容远没有回答,笑了笑,又继续说,“还有,大冬天的要穿得暖和点,不要整天——”

“啊啊啊!容远,你是我爹啊!?唠叨!”谭子秋抓狂地摇了摇头,然后忽然想起来自己要忍住,又乖乖地缩着头,“阿远,你是不是很伤心啊,你难过就哭好了,这样怪吓人的”谭子秋忽然跑过去捧着他的脸,把他的头揽到怀里,“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从小你就想夺过来的卓氏一下子垮了,我知道那有多难受。”

容远抓住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没有那么严重,容家夺的就夺去吧,我现在说的是你,你打什么岔!”

谭子秋翻翻白眼,“我都不知道你对我这么不满”谭子秋看着容远退去往日邪气一副严肃老沉的样子,戏谑道,“我听说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唠叨的,干嘛我费尽心思逃离了我爹的掌控,又要受你这个男人的折磨”

容远贪念地看着她靠在他肩膀上撒娇的样子,然后望着前方闭上了眼说“我爱你,不是折磨你。”

谭子秋被他忽然的表白惊得愣住了,她眨了眨眼,“阿远,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容远看着她调皮的样子,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谭子秋不乐意了,一下子骑到他身上去,坐在他腿上,“乖,再说一遍,我都不知道你受刺激了会这么说这么好听的话,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嘛”谭子秋搂着他的脖子晃着。

容远喉头滚动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低哑“我说了,谭子秋,你要记着你是一个女人”

谭子秋脸色僵硬了一下,看着容远微变的神色,消化了半响,随即感受到臀下硌着她的东西,嘿嘿地傻笑了两声,准备撒腿逃跑。

容远搂住她的腰,不让她走,轻抵着她的额头,双手开始不安分地从她的毛衣下摆窜进去,在她身上点火,谭子秋嘤嗡了一声,“阿远,昨天晚上才,太多了会对身体不好的。”谭子秋靠着他开始喘息,无力地说,她不知道为何容远这些天需求一直很旺盛,夜里她一直都是被他折腾到很晚才睡下的。现在大白天的,居然又。

容远不理会她的抗议,双手开始顺着她的紧身靴裤往下,微微将她抬了起来,将裤子褪掉她的大腿处。

谭子秋感觉身下的裤子被他拨弄掉了,他的手趁机就捣入她的腿/心之中,她轻呼了一声咬住他的胸膛,容远将拉起她的头开始亲吻她,不一会儿谭子秋就被他勾起了情/欲,她邪挑着眉眼风情万种地横了他一记,都说女人本没有情/欲,是被男人给勾出来的,她满脸娇媚地靠着他,迎合着他抽动的手指扭动着臀部,听着他渐渐地在她的体内捣出了水声。

容远闭着眼吻她的脸,将她的毛衣从头上脱掉,让她仰躺在他的腿上,俯□便把头埋进她的双乳中,谭子秋伸手解开他的腰带,用手握住他热/烫,开始口干舌燥起来,她半眯着水气氤氲的大眼,红唇半张地昂起头,用腿/心轻蹭着他的坚/挺,下/体流出的水渍在他的裤子上印出了一块深色的痕迹,她拉起容远的头,吻住他的唇,手下握住他的分/身一个挺腰,就含住了他。

容远被她热情狂/狼的动作弄得闷哼了一声,开始抓住她的臀瓣使劲地进出,惹来谭子秋热情的吟叫。

激情完毕,谭子秋微喘着气从容远的腿上滑下来,看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她担忧地问,“怎么样,阿远,才刚出院你——”谭子秋蓦然止住了话语,看着容远又有了反应,才看见自己裤子都没拉好就趴在他跟前,她急忙跳开,跑到卧室拿了一套睡裙穿上,将脏了的裤子脱掉了,她倒了杯水,拿起药瓶正在倒出药片,容远进来看了看她的动作。

谭子秋抬头看见他,剜了他一记,“容少爷,看看你忘记带套子的次数有多多。”她晃了晃药瓶,“都快吃完了”

容远走过去,抓住他的手,他深情地望着她,然后他说,“要不,不吃了吧,这次。”

谭子秋也没有动作,把药片搁在手上拨弄,她沉思了片刻,红唇微扬,得意地道“怎么,想用孩子拴住我啊?”

容远没有说话,眼神闪烁几许,突然就把谭子秋压在了床上。

“啊啊啊!容远你这个禽兽!!嗯啊——”谭子秋又被他扑倒,容远几乎不给她挣扎的时间就直接捋起她的睡衣下摆,从后面猛地进去了。

谭子秋看着药片滚在床上和地上,嘴里被他弄得舒服地直哼哼,她心里想其实生个孩子也不错。

容远动作快要爆发的时候,谭子秋忽然摁住他的腰,“阿远,直接在里面”

容远眼神闪烁了几许,张了张嘴伸出胳膊狠狠地搂住她,搂得谭子秋轻哼了一声,然后他猛然抽了出来,泄在了她的腿上。容远抱着她,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他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

他何尝不想,让她给他生一个孩子,可是他不能那么自私。她以后,还是要生活的。

谭子秋瘫软在容远的怀里,任容远紧紧地抱着她,她用胳膊捅了捅他,“阿远,过两天去医院检查检查,为什么最近忒亢奋,是不是无意中吃了甲鱼了?!”

容远身体一僵,放开她然后黑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屁股。谭子秋嘶嘶地叫,“干嘛?!我是说认真的”

容远笑了笑,把滚落在床边的药瓶捡起来,倒了几粒药出来,把已经有些凉了的水递给她。

谭子秋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杯子,“嗤!尽跟我唱反调,我说生孩子你又不要了,以后想让老娘给你生,你还得好好求我呢!”谭子秋接过药,一把捂进了嘴里,容远看着她仰头喝完,才放下了心,他落寞地别开眼,“我明天出去办点事,这几天不过来了,有事情你打我电话。”

谭子秋猛地爬起来,“不是去打架吧?!”

容远失笑,捋顺了她脸颊边的头发,“不是。”

谭子秋放下了心,“唔,早点回来,过几天我带你去医院。”她总是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又出什么异常了。

容远满头黑线,抿着唇起身便走出去了。

88-91

88、争夺

容远穿着深色的大衣,带着帽子遮住了颜面,他秘密地来到一栋别墅里。

摘下了帽子,看门的人才谨慎地放了他进去。

他走到二楼书房,敲了敲门。喊道,“外公”

“进来。”

卓家老爷子坐在书桌前,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平日里他的头发已经泛白,却难掩身上的精神气。现在身上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阿远啊,这才是第一步,公司垮了我不心疼,只要把萧别那个混蛋给整到啰,我的心就舒坦了。下一步”老太爷拿起拐杖指了指他,“务必让他掌控容家公司的主权,据我所知,他现在还只是个职员,虽然这一次弄垮了卓氏,是由他一手策划的,职位会提升不少,可是容家的掌控权始终还在容渊的手里,他善良,不知道争夺,你就推他一把。”老人严厉地说。

容远点了点头,“外公,我知道,毕竟是我们卓家的东西,怎么能让外人一手把持。我会有办法让他跟容渊一争高下的!”

老爷子点了点头,笑了笑,“我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还好帮里有些忠诚的弟兄陪着我,日后我就不管你们这些琐事,你自个儿小心萧别那个老贼狗急跳墙反咬人,我啊钻到你们找不到的地方享享清福吧”

“外公,你老好好注意身体,从小到大我没少惹您生气,现在你老了,还让你为我们兄弟操心——”

“说什么呢?!不操你们的心**谁的心呐,你这孩子!”老人顿了顿拐杖瞪着眼道,然后哈哈地笑开。

“不过我给你提个醒,凭你哥一个人是斗不倒容渊的。我们还有一个秦家可以利用。”老人睿智且神清气和地讲,话罢,他转过身,“你去忙吧,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心,这是你外公我这一辈子从道上到公司里混的时候唯一认定的一条,当初就是一时心软才让萧别那个鳖孙着了空子!作为男人,不狠心是办不成大事的!”

容远看着老人的背影,半响后他才说道,“我知道。外公,我走了”

老人挥了挥手,“去吧,自己小心点!”

星期三上午江述打了一通电话给苏以荷,说要给她一些东西,苏以荷有些奇怪,问他是什么?江述便说是他从外地出差带回来的一些特产,苏以荷不愿意要,江述便说她是见外。苏以荷其实心想她和他也不是什么很近的关系嘛。

反正可以顺便回去看看容恒在不在家,苏以荷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江述坐在车子里,带着墨镜远远地望着苏以荷来这里必经的路口,他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看了看表,已经超出约定的时间半个多小时了,他拨通了电话,便问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拦截到?”

那边的声音有些噪杂,然后有人夺过电话喘着气儿道,“江先生,被被一辆灰色的轿车给劫走了,我们被甩掉了!”

江述猛然从座椅上直起身,捏紧了电话,“嗯,知道了。”

他调转车便离开了。

“萧老板,人被其他人劫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别急别急呵呵。”萧别笑道,“我知道劫人的是谁,让他劫去吧。”萧别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悠闲地坐在楼台上晒着太阳,江述皱了眉头,不明白。

“是容远干的,我的人在他身边。”萧别往后靠了靠,仰着脖子。

“我早猜到他要有所动作,只不过,这手法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他是很迫不及待啊。”

“什么?”

“那小子心里对容恒有埋怨,估计是公司垮了,他气不过想拖他哥的后腿,我们就帮帮他们,让那俩兄弟窝里反!”萧别蓦然睁大了眼睛,很是狠毒的样子,“当年我设计让容远上了秦素,那时候还是年轻人都小,倒是容恒能忍,自己背黑锅了,这回,若是让他的弟弟上了他自己的女人,我看看这口气他还能不能憋住!”

江述脸色顿时一变,“非要用这种办法吗?或许我们——”

“江述,你不要妇人之仁,我知道你对那个小姑娘有点心思,可人家的心不在你身上,你也犯不着心疼,等容家俩兄弟没了,她自然就是你的了,不就是一个女人么!!”萧别喝住江述,不赞同地看着他。

江述憋住心中的一股气,咬了咬牙,“是。”心里却在想,他必须趁着事情未发生之前找到苏以荷。

他软了语气,“萧总,晚辈的确是不如您有远见,若是萧总信得过我,这件事就由我来办吧。”

萧别看了看他,挑了挑嘴角,直点头,“信得过,怎么信不过。你先回去,稍后线人就会和你联系的。”

苏以荷被困在屋子里非常的着急,她不知道是那一帮人是干什么的,硬把她扯上了车,还蒙上了眼睛,她想难道是绑匪吗,可都一个下午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这屋子也是很干净,家具卫生间一应俱全,不像是那种绑匪绑人的地方,她的手机被搜走了,门被死死地锁住一个下午都不见动静,她开始喊叫了许久都没有人作答,便喝了点茶水坐在椅子上,苏以荷虽然急却也静静思索着该怎么逃出去。

这是深胡同里一间简陋的平房,容远看了看屋里没有动静了,坐在外厅看了看守在门外的两个人,冷声地吩咐道,“到了时间就买饭给她吃,我还有些事,过几天会回来,你们看好了,她少了一根汗毛我要了你们的小命。”

容远走出院子,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了,容远便一口气说完了话。

没有开场白,他便直说,“容恒你听好了,苏以荷她在我手上,我保证你找不到她。我给你两个月时间,夺回卓氏的领导权,否则,我不保会忍不住拿她撒气儿,当然你可以去告我。”

容远挂了电话,仰起头看看午后的阳光,该去认认他的亲爹了。

巷弄里,江述和一个瘦高的男人正在谈话,江述压低了声音,“事成了我给你一百万,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对付容家兄弟,你可以拿着钱找个僻静的地方,现在萧别被通缉,他有把柄在我手上,还顾不到你。”

男人转了转心思,点了点头,把钥匙掏出来给他。

江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兄弟,谢了!”

瘦高的男人悄悄地走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江述便带着许多人进了巷弄深处。本来走后的男人转回身,看着江述进去了,才拨通了手机,“萧总,那小子他想黄了咱们的计划。”

“唔”萧别敲了敲桌子,摸了摸下巴“容远那小子去了c市,晚上干不成事儿,我们就换个方法。我要让江述那小子亲自看看不听我的话的后果,翅膀还没长硬就敢收买我的人,哼!把东西给江述吃了,那个女人,给我往死里整,给她尝尝最近新到的货,留口气儿就行。到时候再来个栽赃嫁祸。还有,准备好机票,事儿成之后,带着你老婆孩子跟我一块儿去美国避避,最近外头查得很严,办事都给我小心点。”

“呵呵,保证萧总满意。”

89、血落花残

“唔”萧别敲了敲桌子,摸了摸下巴“容远那小子去了c市,晚上干不成事儿,我们就换个方法。我要让江述那小子亲自看看不听我的话的后果,翅膀还没长硬就敢收买我的人,哼!把东西给江述吃了,那个女人,给我往死里整,给她尝尝最近新到的货,留口气儿就行。到时候再来个栽赃嫁祸。还有,准备好机票,事儿成之后,带着你老婆孩子跟我一块儿去美国避避,最近外头查得很严,办事都给我小心点。”

“呵呵,保证萧总满意。”

容恒这几日担忧苏以荷,没日没夜地找人帮忙,他知道容远回了c市,心中很惊异,马上跟着他回去,他恨恨地冷着脸,容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卓家的产业他自会去维护,可也不急于一时,他拿着苏以荷说事真是胡闹!他找到他后绝对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却不想容恒一回到家,就被容父给关了起来,像是早早就设计好了一样,容恒怒吼捶打门板,“爸!苏以荷她现在下落不明,你把我关在这里算是什么事儿!”

容父别着手,明显地更加强势,他指着门板嗓门大得震天,“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和卓家那个糟老头一起骗老子,你说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容恒心里一惊,想到容远回来的目的,锤了锤门板,容远他这是疯了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父亲的质问他沉默住了。

容父在外头像是炸了毛,“妈的!老子被骗了二十多年啊,你个兔崽子,我现在把你宰了的心都有!你别跟我横!过两天就和秦家把婚事给办了,我已经和袁湘挑好了日子,你再让我出丑试试。让你再给我折腾。苏家的那个,老子死也不让你娶!”

容恒蓦然直起身,他放声对着门外坚定地沉声道,“爸,我绝对不会娶秦素的,您老不要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容父在外头跺脚骂道,“老子还不行治不住你小子了,你给我等着,绑我也给你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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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以荷那日正坐着,忽然外头就闯进来一帮子人,带着她塞进车子里。不知道又要往哪里弄了,路上明知道没有,她还是死命地挣扎,又喊又叫的希望车子外面的人能听见,最后车里的一个男人不耐烦直接吧她给打晕了。

苏以荷醒来是时候,晕乎乎的,看了看自己身处的位置,她突然爬起来,她看了眼外头,突然害怕起来,根本就像一个地下室啊。黑漆漆的,并且yīn冷。

苏以荷还没来得找到出口,灯啪地一声就被打开了,她首先看到的是江述,苏以荷张大了嘴,然后她皱起了眉头冲着江述叫道“江大哥,你把我弄这里来干什么,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江述走过来,没有回答苏以荷的话,反而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吃人一样盯着她,苏以荷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她扯着嗓子叫唤,“江大哥!江大哥!你怎么了?!”苏以荷终于察觉江述的不对劲,近处看,才发现他面红耳赤地,看着她的眼神根本像是盯着一个猎物般。

苏以荷看了眼紧锁上的铁门,她再蠢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了,她急忙躲开江述,使劲晃了晃门,门被缩得很结实,她看了看地上,连硬块的东西都没有,除了一滩还未干涸的水迹和一堆铺在地上的杂草什么都没有,苏以荷看着像是着了魔一样的江述,忽然他扑了上了来,苏以荷跑开死命地闪躲着,她的脸色已经刷白。

“不要过来,江大哥,你怎么了?不要过来,——啊!”苏以荷被江述死命地压住,她奋力地挣扎着,心中无限惊恐。使劲地捶打他。

“啊啊!不要,你这个混蛋!呜呜,阿恒!阿恒!啊~!”

萧别看着屏幕上的一幕,扯开了唇,“呵呵,没想到这女人还真烈,细皮嫩肉的白白便宜了江述那小子。”

女人哭着流了满脸的泪。江述将她制住丝毫不由得她反抗,像个禽兽一样撕扯开她的衣服——

苏以荷嗓子叫得哑了,细细地哭泣着,她满身□地躺在地上,满身都是惨烈的痕迹。江述沉沉地睡在一旁被抬了出去,苏以荷爬着抓住衣服盖住自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旁边的几个男人嘿嘿地笑了笑,转眼间过去把她的衣服拽了过来,苏以荷嘶哑地叫了一声,头发散乱开,抓住地上的草盖住自己。

第二天,萧别看了一眼录制下来的光盘,嘿嘿地笑出了声音。看了站在旁边的江述一眼,“哼,女人就是要这么对付,你小子就是狠不下心才得不到她!”

江述在袖子下握紧了拳头,他面上没有太多不悦的表情,低下头,“萧总,请不要再难为她了。她毕竟是个无辜的女人。”

萧别倏地扭过头,看着江述,然后呵呵地笑出了声音,“不会,不会,有这一张光盘就够了,不过这样你可就成了容恒的对头了!”

江述咽了咽喉头,无所谓地说,“我和他很早就不和了,为了喜欢的女人,这不算什么。”

萧别靠在椅子上,“唔,既然这样,你就先下去办事吧,我会替你好好看着她的,只不过,在你和国外那边谈好这批药之前,暂时就不要见她了!”

江述猛地抬头,看见萧别笑着看过来的眼神,恨恨地说了声,“我知道。”

江述推了门出去,旁边站着的男子便上前,“萧总,为什么不直接做了他。他对您心存二心,不该饶过他!”

“你懂什么,这叫物尽其用,美国那边的欣赏他的办事能力,等他谈好了,就让他跟容家的那两个好好地在黄泉路上争吧!”

“是,萧总英明,那个女人”

萧别想了想,走到显示屏前,用遥控打开。

然后看着屏幕前摩拳擦掌的几个人,沉了沉声音警告到,“这个女人可是个诱饵,你们几个给我看好了!不准把她给弄死了,每天给她加点餐,尝尝我们的新药的效果到底如何,让她快乐到忘记这里的一切,哈哈哈”

“她的下场越惨,容恒就会越憎恨容远,用药期间,不准碰她,等那两个畜生解决了,她就随你们处置!”

地下室里,女人的手被两个男人紧紧地压住,尖细的针管里的液体缓缓地被注入到她纤细的手臂中,苏以荷颤抖着唇看着药剂被注入自己的身体中,疯了一样地挣扎,可是被两个男人大力地摁住,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注射完药剂,苏以荷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看着手上越来越多的针孔,恐惧从心底蔓延上来,她痛苦地嘶叫了一声,便体力不支地昏厥了过去。

后来的情形她几乎记不清楚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每每她初犯毒瘾的时候,她就恨不得自己死掉,可是他们绑住她的腿脚,一点点地让她尝到万蚁噬咬的滋味,她不想屈服不想被辱没了神智。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连她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会抢夺他们手中抛过来的毒品,然后无比饥渴地用注射器打入。

没有毒品的时候,她会疯狂地挠抓周围的东西,包括她自己。

她恨极了这样的自己,她不止一次地想过死去,可是她又想到许多她还没有来得急做的事情,她还没有找到阿爸阿妈,还没有报答苏家的养育之恩,她还没有好好地跟他做一个了断。

苏以荷缩在yīn暗的角落里抱着头,静谧的空间里能听到她艰难的喘。

他们说她肚子里有孩子

她甚至不知道这孩子是江述的,还是容恒的。

苏以荷被这种罪恶的羞辱快要逼得发疯了。

一个月的时候,萧别见容恒因为苏以荷的失踪迟迟地没有反应,咬了咬牙,狠狠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他的双眼突然被恨意取代,就好像从她的身上在看另一个女人。

他看了看她的肚子,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孽种,都是孽种!

萧别忽然对着门口的男人大吼一声,“你过来!”

“萧总”

“去买点药给她吃了,老子可不想养着容家的种!”

苏以荷缩在角落里突然抓紧了破乱不堪的衣服,她惊恐地看着萧别走出去的背影,额上出了密密的汗珠。

那种恐惧当大门被再次推开的时候,瞬间达到了一个顶峰。她蠕动着唇后退,抱着肚子开始如困兽般反抗,却始终敌不过命运碾下来的惨重。

两个月之后,苏以荷已经渐渐地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可她仍然记得日日夜夜含糊不清地喊着阿恒,一句一句地叫着,嗓子嘶哑了,便使劲地捶打自己的肚子,因为她隐隐约约地知道,那里头少了什么。有时候,她又无比清醒地晓得,丢的是孩子。是容恒的骨肉。

90、枪战

而那时候的容恒,几乎发疯一样地找她。

容恒半夜里从容家二楼中跳了窗户爬出来了,然后找到容远,那日两人都丝毫不服软地把对方打成了半残废。

容恒揪着容远的衣领,他冷冷地说,“阿远,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只有她,你把她放出来,她如果少了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容恒眼里迸发出狠唳的神色。

容远笑了,“与其在这里跟我瞎嚷嚷,不如去做点实在的!”

容恒放开容远,趔趄着退开,指着他的脸,“我去,我去把卓氏夺来还给你,到时候,她也要完好无缺地给我。你给我记住了!”

回到北京后,容恒开始像是疯了一样地寻找容渊掌管容家期间不正当的交易,他知道容渊不是善类,对付他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如今迫到眉睫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容渊是容父的养子,这是他的劣势。可是他经营公司已经五六年之久,比他站得高站得稳。他就必须找出他的马脚,撬了他。

他本来是极其欣赏容渊的行事手段,他只想日后若是容渊能肯定他的能力把卓氏交给他,就两全其美了,可容远这样疯了一样地拿着苏以荷来逼迫他,容恒只是骑虎难下。

而容远便从c市区找了许多手下,四处查询萧别那个老贼的藏身之处,他回到北京的时候,发现苏以荷已经被劫持走了,他没算到身边出了内奸,心里总是觉得不安,以他对萧别的了解,恐怕苏以荷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但是他任然死咬着牙没有告诉容恒,每一次容恒问起他都说,好着呢,你放心去干你的事儿吧!

可是时间长了,容恒渐渐地感到不对劲儿,他有几次都说只去看看苏以荷,硬是被容远强硬狠心地回绝了,两个月了,他不得不去学校给她请了假,然后日夜不休地准备跟容渊对峙。

这天早上,谭子秋忽然大力地拍打容恒的门,容恒打开后谭子秋便急急地冲进来质问道,“容恒,容远呢?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容恒心里诧异,“他没有告诉你么?”

谭子秋吞了吞口水,喘着气道,“没有啊!上个月还接我电话,这个月一点都打不通,他走的时候还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是担心他出事!”

“没事的,放心吧,我前几天还见着他了,他前段时间回了c市,估计是有事。”容恒安慰道。他知道容远在忙着干什么,他在找萧别。

谭子秋这才放下了心,“那就好,我还担心他出事呢,那个混蛋,居然不接我电话,看我下次见着他了不扒了他的皮!”

看着谭子秋离开,容恒立马回屋打了一通电话,“容远!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连子秋的电话都不接!?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将苏以荷关在哪里了??”

“容恒,你***别婆婆妈妈的行不行,我现在忙不想理人,以后你打电话我也一样不接!”

容远挂了电话,调成静音,和一拨男人拿着手枪,正在装备子弹,容远神色严肃地看着下边的人,“兄弟们,大家都是玩过命的人,萧别那老贼当初把你们当做狗一样的使唤,你们落难时他便丢在一旁不管不问,我是在他的掌控下长大的,我最了解他,他本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家伙,我今天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崩了他!如今他丢了那批毒品,美国那边接应的人正在找他的麻烦,我们就趁机杀他个措手不及!”

“对!老子手上也有过不少人命,整天在子弹下闪躲,怕他个***!萧别那个畜生害得我哥哥惨死,我一定饶不了他!”

“对!对!”十几个男人一齐怒声道。

容远看了看显示屏幕上的位置追踪器显示的红色信号。

“他今天会去赶下午六点的飞机,等他出了那栋别墅,我们就开始行动,大家现在别墅外面埋伏好。就按照昨天计划行事。”

“那个老贼狡诈多段,一定会带着很多人,到时我从正面引开活力,你们从后方去袭击,一定要把萧别击毙!”容远冰冷着嘴角,毫不迟疑地吩咐。

中午,他握了握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刚接通那边就噼里啪啦地开骂了,谭子秋发泄了几分钟之久,才悻悻地问,“到底是去哪了啊,不知道我很担心吗?”

“没事,有一些事情要办,你不是不知道我还有一帮子弟兄要罩着,老大自然事儿多。”

“屁!人家当老大都是享福的,你当老大跟个老母**似的,是不是谁都要罩着啊!有没有危险?是不是又是打架的活儿!?”

容远柔和了声音,“没有,都是一些小事,不用武力就可以解决。谭子秋你这么想我啊?”

“谁想你,臭美!”谭子秋那边没好气地骂道。

“你是想得要命吧。是不是离不开我了?”

“不想,谁离不开你,本小姐现在照样活得有滋有味的,容远你再在外边呆上半年看我想不想,我才不会那么没有出息。”谭子秋嘴硬道,她不相信容远会比她好过,指不定哪天就半夜跑回来了。

“咳咳,那就好,我也不怎么想你。”

“不想就算了,干什么打电话给我,容远你是个混蛋——”谭子秋骂完了就挂了电话,可是挂了又有点后悔。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妈的,两个月姑奶奶都瘦了好多了,再呆上半年,我如花似玉的美貌就堪比黄花了

容远听见电话里嘟嘟的声音,靠在墙上感觉无比的真实,能听到她生气骂人的声音也觉得是贪恋了。

他挑了挑嘴角,似乎能想象出那张处在盛怒中美艳孤傲的脸,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神情

容远忽然看见一抹人影闪了进来,他慢慢地不动声色,站在隐蔽的墙角,看着人影慢慢地靠近,几乎同时两人都拔出了枪指向对方。

“容恒!”

容远皱着眉道。

容恒拿着枪指着他,“容远,我告诉你不要用这种激烈的手段,你这样是犯罪的你知道不知道?!”

“你难道日后不想好好地跟子秋生活么?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做该多伤心!”

容远别过了头,“萧别晚上六点的飞机,警察局的人已经被他收买了,警察抓不住他,即使抓住了,他也死不了,容恒,你知道我早就想杀他了!”

“我又何尝不想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做,你还要爱的人在盼着你回去,你要是杀了他,你和子秋还有明天吗?”

容远突然笑了,他挑了挑眉,“容恒,我的手本来就不干净,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也不少,那些都是为了杀他我才咬着牙受得屈辱,你知不知道!爱情算什么?我根本不在乎你给我滚回去少管闲事儿,我不是你。”

容恒失望地看着容远,冷冷地道“我不准你去!”

“那就一枪毙了我,否则你是拦不住我的!还是我们俩比比,看你这个军队里训练出来的枪法准,还是我这个黑道里杀出来的混混枪法准?”

容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他突然收回了枪,“母亲是两个人的,若是非要有一个人去杀他,那我们就看看谁的运气好!”容恒转身便出去了。

容远对着容恒的背影气愤地骂了一声粗口,“妈的!谁让你多管闲事!”

天渐入昏暗,郊外的一栋别墅周围有许多空旷的房子,乍一看去像是还未入住的空楼。

萧别在手下的保护下坐上了车子,然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那个女人,把她扔到大街上!”

车子在郊外宽阔的马路上行驶,萧别正眯着眼小寐,猛然一个刹车让他撞上了前排的车座,“妈的!怎么开车的!”

“萧总,你看!”

萧别抬眼,瞳孔骤缩,看见前方一辆大卡车横着路当中,将道路挡了个严严实实,“拔枪!”

萧别大声对着后面跟上来的车队叫道。

这时候,卡车突然启动了,轰隆隆地卡车掉过了头,对着小轿车加速开了过来。

萧别一惊,带着众手下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路边的草丛中,卡车的后门里一下子涌出诸多拿着枪械的人,萧别眯着眼看了带头的男人。狠狠地咬着牙,“容远,你这个小兔崽子,妈的,老子早该毙了你!”

容远慢慢地走进,双方人都拿着枪指着对方,容远面无表情地走进,然后勾了勾嘴角,“叔叔,这是准备去哪儿,去享福也要捎带上我和外公吧,毕竟你兜里装的可都是卓家的钱。”

萧别面红耳赤地突然嘿嘿地笑了一声,“带上,怎么不带,我这不是正好探探路嘛”

容远邪气地挑起嘴角,“是该提前探探路了,毕竟这黄泉路也是你这辈子第一次去的”

萧别一惊,看着容远手中的枪直直地指着他,容远正扣动扳机的瞬间,萧别拉过身旁的手下便挡住了,那手下被打伤了肩膀,萧别趁机往后跑,他的一干手下和容远带来的人激烈地枪战。

双方的人本都是双手沾了不少血腥的人,这种场面也丝毫不畏惧,个个像是红了眼一样地将子弹打入对方的胸膛,容远追着萧别,萧别一边跑一边向后开枪,只不过是由于年老体力不及容远,一会儿便被容远追了上来,萧别没料到意外会来得这么早,看着马路那头,心里一惊,瞄着容远的心脏就要扣动扳机,容远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看见萧别渐渐地跑不动了,嘴角勾起一抹残酷地笑容,将枪指向他的后背。

“砰!砰!”

两声枪响,萧别倒了下去。

容远惊异地看着自己打空的一枪,他望见容恒站在对面的马路上。

“他交给我,容远,回去看看你那些兄弟!”容恒朝这边大声叫道。

容远看着躺在地上的萧别,把枪指向他,不愿意罢休。容恒猛地朝天上开了一枪,指着容远,“你***再给我开枪试试!”

他拿着枪,看了眼还在地上躺着的萧别,走了过来。

萧别惊恐地看着前头的走来的容恒,他的腿被打中,手枪被远远地抛了出去,他正要爬过去捡起来,容恒一个飞步过来踢飞了手枪,他站在萧别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和他面对面正好挡住容远的视线。

容远听见身后的枪声,咬了咬牙,转身回到那边正打得火热的一帮人中。他对着天空鸣枪,“***都给我停下来!!!不然我崩了萧别!”

容恒看着萧别,冷冷地笑出了声。

“萧叔,好久不见。”

“容容恒。”

“是我。”

“哼!想杀我吗?”萧别惊恐至极,突然眼睛一亮又卖起了关子。

“是,很想。杀了你,去给我母亲请罪。”

萧别哈哈地大笑,“那个□她活该,枉费我曾经那么喜欢她,她居然爬上容凯新的床,还给他生了两个孽种,她死有余辜!”

容恒冷冷地掐着她的脖子,“可是你不该不该那样陷害她,侮辱她,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我真想一把掐死你。”霎时间容恒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森冷,他想到听说自己的母亲是被萧别在床上奸死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那个女人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喜欢上了容凯新,她生下了两个孩子准备逃离的时候,去看了容凯新,回来的时候就被萧别给抓住了,关在了一个隐蔽的屋子中折磨她,直到那个男人失控将她给弄死。

从小他们一直都以为她是携款逃走了,其实容恒瞪着萧别,恨不得捏碎他的脖子,那是他和容远小时候躲猫猫偶然找到的帮会里的那间屋子,他们从窗户爬进去,门锁得很严实,里头摆着那个女人的照片,隔在墙角已经落了灰。但是他们知道,那是他们母亲的照片。

两个孩子蹲在屋子里哭了很久,看着那张死人才有的黑白照片。

后来,他们俩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始查找母亲死去的真相。才知道,是萧别害死了她。

萧别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他蓦然扒着容恒的手,“别你的女人在在”

容恒突然松开了手,“你说什么?!”

萧别得了空隙,大口地喘息,然后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拍了拍容恒的肩膀,“小子,姜还是老的辣,找辆车送我走,我便告诉你,你的那个小娘们在哪”

容恒看着萧别,瞪着他,嘴角勾了勾,“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样!”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一会儿便有人开来了一辆车在马路路口,萧别起身,瘸着腿往车那里走去,容恒在后头不急不缓地跟着将枪指向他的后脑。

车上的人下来,萧别打开前车门坐了上去,容恒站在车前头,拿枪指着他,“说!她在哪?!”容恒的手似乎已经有些颤抖,他忍住想把萧别一枪打死的冲动,他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苏以荷还在等着他。

萧别呵呵地笑了几声,启动了车子,猛地朝着容恒开了过去。“有时间就去找你的女人吧,再晚了就会被扔到大街上去喂狗了!”

容恒闪躲过车子,踉跄了一下,容远奔过来看着萧别开走了车子,气得抓住容恒就要打他,容恒忽然揪住了容远,额头上冒着青筋,嘴唇颤抖地对着容远吼道“不是说她好好的吗?怎么会落到萧别手里!!”

容恒顾不得骂说容远,他扭头跟方才车子上的人吩咐了几声便跑到前头马路上的一堆萧别的人中抓了一个起来恶狠狠用枪指着他的头问,“人在哪里,萧别抓的那个女人在哪里?!”

“在在别墅的地下室。”那个混混分外惊慌地说,容恒刚走他就想着要溜走,容远见了踹了他一脚,踩住他的胸膛,语气yīn森地问,“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呜呜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说!”容远额头上青筋暴露,一下子扭断了那人的手腕。

“啊——!我说,我说,她她疯了!被打了毒品——啊!”那人还没有说完容远便狠狠地甩了他一拳,容远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脸色刷白,旁边的弟兄见了赶快扶住了他。

“老大,没事儿吧!?”

“没”容远胸膛起伏地厉害,看着容恒跑远的方向,闭着眼睛额头上出了密密的汗。他叹了口气,才定下神色,你们先把他们带回去!其他人跟我来!

91、痴痴傻傻谁人怨

痴痴傻傻谁人怨

别墅地下室内,两个混混无聊地坐着门口,他们看了一眼躺在地下的女人。

“老大急匆匆地走了,这女人应该没有用处了,扔了怪可惜的,虽然是个疯子,可姿色可没得说,正好他们跟着萧总几个走了,她的命可都是我们的了,该我们兄弟俩好好地玩玩了,嘿嘿”

“唔,妈的,一想着这娘们光着身子我就有反应,真***邪了!前段日子要对付容家兄弟不让碰,现在药品出事了,老大估计也顾不上容家的人了。嘿嘿,我们哥俩还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男人说着摸了摸□,看着头发披散缩在角落里的女人,他其实吹了个口哨跑过去,扯开她身上随意盖着的麻布。

女人身上由于药剂发作磕磕碰碰出青青紫紫的痕迹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她的嘴角红肿,下巴依然是脱臼的。头发上脏乱不堪。身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女儿家的纤细的骨骼和修长的腿。

男人走过去,女人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便像是见到鬼一样地往后缩,男人越上前,她就越往里头爬,麻布掉了下来,女人伤痕累累地被男人恶意地在后头追赶。

她终于被逼到墙角,男人像是在盯着一个玩物嘿嘿地奸笑,“再跑啊,你再跑!看我不弄死你。”

女人看着他靠近,发了疯一样地咕噜着低叫,挥舞着手挣扎,她的手挠抓到身上也没有疼痛,反而更加助长了男人的兽欲,男人用力扯开她的腿,正准备压住她的身子因为铁门猛然被踢开的声音顿住了。

容恒拿着枪指着两个人,看到地上的人,他心中突然一阵刺痛,脑子轰的一声炸开,瞬间像是被剜去了心头的肉一般地疼。他眼睛几乎是在瞬间就止不住地红了,毫不迟疑地往两人的腿上开了两枪,他将靠近门边的一个人狠狠地踢到在地,拿着枪朝着他的□开了数枪!那人缩着腿像个狗一样地哀嚎。

正在穿裤子的男人吓傻了,裤子都来不急穿就想往外逃,容恒用枪指着他,眼角流出了泪水,他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恨意,恨不得把一切伤害她的人都毁了,指着还光着屁股的男人的脑袋扣动扳机就要开枪,容远冲了进来打掉了他手上的枪,他看了一眼前面地上的女人,瞳孔皱缩。跟着涌进来的几男人个人都别开了眼,几个在腥风血雨地混惯了的大男人也止不住地抽了一口气。看到地上的女人还光裸着身子狼狈不堪的惊恐模样,他们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容恒紧紧地抿着唇,眼睛赤红地流着泪水,他看了一眼容远,呼出一口气,转过头猛地将男人打到在地,疯了一样对男人拳打脚踢。

男人被打得浑身是血,苏以荷被男人嚎叫的声音惊倒,忽然尖叫着往后缩,容恒瞬间止住了拳头

容恒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捏着拳头看着地上的男人,然后转过身。

苏以荷见有人靠近,挣扎着吼叫又害怕地爬走,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只听见她发出的沙哑的像是磨砂一样的嗓音,容恒走过去一把抱住她,任她在怀中扑腾,她的手挠抓他的脸,却丝毫没有痛楚,他看了一眼她翻折的指甲还有她胳膊上密布的针孔,突然像是野兽一样凄厉地哀嚎了一声。

苏以荷缩在不停地反抗,似乎反抗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容恒拨开她的头发,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地哭了出来。

她认不出他了,容恒用衣服抱住她一会儿又被她扑腾掉,他将她的胳膊伸到衣服里,把衣服的扣子扣好,看着她哭泣的脸上沾着的泪水,他用衣角仔细地擦拭,轻轻地怕弄疼了她,容恒抱起苏以荷,走到门外,他没有看容远一眼,冰冷的语气像是铁一样硌人“欺负她的人,一个都准不放过,给我十倍地还回来,你欠她的,等着我跟你算!”

容恒瞄了一眼被救出来的江述,江述瑟缩了一下,看着他将苏以荷抱走,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想起苏以荷的模样,他不自觉捏紧了拳头,红了眼眶。

容恒看着苏以荷惨淡的小脸和不忍入目的伤痕,她的不住地挣扎着吼叫,容恒的胳膊上已经被咬出了许多处细细的牙印,她这副模样又生生地又逼出了他的眼泪。

苏以荷,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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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恒坚持不把苏以荷送到精神病院,每天请大夫过来给她打针吃药。

把工作都拿回家中,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那些日子里,容恒几乎都是彻夜不眠地陪着苏以荷折腾,刚开始的时候她似乎永远都睡不着,痛苦地蜷缩着打闹着,他给她穿衣服,给她洗澡都要被她新长出来的指甲抓伤。

毒瘾犯了的时候,容恒看重她痛苦的模样更是生不如死,容恒任她打任她咬,看着她抽搐地被他困住无法呼吸的样子,他甚至想过给她毒品,可是他不能,他要她好起来。

就算死,也得在他的怀里死。

渐渐地苏以荷闹得少了,她开始一个人坐着,容恒一回来她就躲进屋子里,爬到床上用被子紧紧地遮住自己,她对容恒的排斥比其他任何人都来得强烈。偏偏容恒咬着牙地想去安抚她,他不信,不信她把他忘了!明明每次吼叫的时候都喊的是阿恒,为什么却如此地惧怕他。

苏以荷怕出去,怕见到人,像是一个得了自闭症的小孩,想着远离一切。她的眼中似乎每一个人都是丑陋的怪兽,想着要撕咬她。

可是,唯一例外的,就是江述,苏以荷不怕江述,她甚至习惯了江述带着她出去散步,习惯江述喂她东西吃,江述看着苏以荷,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窝在他身边,他心里只想不顾一切的对她好。他想也许这是老天给他补偿她的机会。

江述甚至找到容恒,告诉他,把苏以荷交给她,他说他要娶苏以荷。

容恒当时铁青着脸,只冷冷地回了三个字——不可能。

而容远,自那件事之后便像是消失了一般,谭子秋没命地找他,可他突然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那一帮弟兄也个个不知道他的下落。

七月份的时候,容父彻底地冻结了容恒的账户,逼迫着他与秦家结亲。

苏以荷的治疗需要许多费用,当时容父因为容远的事气得住了院,老爷子躺在医院里还是不依不饶地逼迫着容恒,非要他娶了秦素。

苏家知道苏以荷的事情,苏爸爸强制将苏以荷从容恒那里给接了回来,苏妈妈看着从前乖巧懂事好好的一个姑娘被弄成这样,也不住地落泪,想着梅西,再看看谁人都不认的苏以荷,怎么都是可心的人儿,命运却一个比一个悲惨。

苏家因此气氛不已,苏爸爸就像是一夜白了头发,容恒来一次,苏爸爸打一次,再也不允许容家的人接近苏以荷。

回了苏家,苏妈妈细心照料下,苏以荷的状况已经开始有所好转,虽然还是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但毒瘾已经渐渐地变弱,见了人反应也稍微正常了些。

苏以荷最常做的事就是发呆,再不就是缩到被子里睡觉。

苏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苏爸爸坐在旁边叹了口气,“学校的毕业证拿回来了,以后就不要去北京了,给她找个好人家,好好地过日子吧,江述那孩子不错,她又黏着他,既然他不嫌弃,等她状况稳定些了就把婚事给办了。”

苏妈妈,点了点头,“也是,容家现在也是闹得一团糟,容父被气得一病不起,从前那么壮实的身子也是顶不起后辈的闹腾,唉!”苏妈妈替苏以荷拉了拉薄被子,空调开得凉,怕冻着她,“可是这容恒死活不愿罢休,这可如何是好,你再打下去,那孩子可就撑不住了,听说,前些天把小荷接回来后,他还不知因为得了什么病住了好几天院呢!”

苏以荷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睫毛颤了颤,指尖握紧了被角,细细的眉头蹙了蹙又缩成了一团。

苏爸爸也是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得想个法子让他彻底地死了心才好。”

苏妈妈心软,“不知道这小荷还能不能清醒过来,你说以后她要是想起来了,会不会怨怪我们?”

苏爸爸看了看睡着的女孩,“不会的,她心地本就善良,若是还记得容家的那小子,也不会跟着他了。”

“是啊,女人受了再大的屈辱总会憋在心里,但是对自己爱的人,怎么也不能让他委屈了,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心里头也难过,还不如现在这样呢。”

“估计清醒着也巴不得离容恒远远的,下次就让容恒见见她吧,然后就让江述带她会福建老家去,在那边谁也不认识她,让他们俩好好地过。容恒那孩子找不到,总该死心了吧。”

“嗯,好,就这么办。”苏爸爸起身,拍了拍裤子,“还有,以珍和谭家的婚事就办了吧,秦家的就那个就不要想了,到时候又跟容家闹不清了!”

苏妈妈愣了愣,看了看苏以荷,然后‘哎’了一声。

容父在医院地固执地不接受治疗,容恒本来就因为苏以荷的事情心焦,被父亲这么一搞,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一遍遍固执地劝父亲吃药,容凯新就是不听,脸色蜡黄根本没力气吼叫了还是倔着脾气,容渊看着父亲这个样子,也很是担忧,他把容恒叫道医院走廊严肃地呵斥容恒,‘你不要固执了,到底是生你养你的父亲亲,还是别人家的女人亲,现在这步田地你跟那个女人还成得了吗,是不是要把爸折腾死了你才甘心,到时候你也一样还得娶秦家的女儿!”

“作为男人,要能屈能伸,你这么固执得要为了苏家的那个好,人家现在根本就不记得你,你好好想想,她兴许一辈子都记不得,别说爸爸不同意,就是他同意了,苏家的门槛你踏得进去吗!”

容渊看着容恒这些天被折磨得也快崩溃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娶了她今后能安安稳稳得吗?如果不能,还不如让她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快快乐乐地过,爸的治疗以及耽搁了半个月了,他现在身子骨不比从前,医生说月底再不动手术,成功的几率就是百分之二十。”

容恒低着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困顿地低吼了一声,无力地靠在墙上。

都毁了。

他们对未来的愿景,曾经的年华

他记得没出事前他们准备毕了业就结婚的。

她还说让他带着她去找她的父亲,然后生个外孙给父亲抱着。

许多许多次她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他把她拽到跟前,她仰起头问他,“阿恒,我们能一直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吗?我感觉很幸福,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那时候他直骂她是个傻子。

她说,我们不要大富大贵,我和你平平凡凡地看着我们家的小容恒,小苏以荷长大,然后看着他们结婚生子,就好了。

她说,阿恒,我们是多辛苦地走到一起了,就算老天爷也不忍心把我们拆开的对不对?

现在,她见了他就躲,像是见到仇人一样。

这算是老天的惩罚吧。他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的劫难,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畏惧,已经开始憎恨了。

容恒蹲在墙边,狠狠地咬着牙。他仰着头,像是垂死的人看着雪白色的墙顶。

老天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们,到底是为什么

容恒又一次来到苏家,苏爸爸从院子里走出来,看着跪在门外的容恒,他粗声粗气地喊了声,“你进来吧,别吓着她!”

容恒进去的时候,发现苏以荷正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坐着,江述手里端着米粥一点点细心地喂她,苏以荷很听话地看着勺子来了就张口,然后满足地吞下,抓住江述的手,笑了笑,继续吃。

容恒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见阳光透过树荫打在她的脸上,女孩一如当初的纯静,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一点一点吃着食,容恒走过去,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脸突然僵硬住,一下子尖叫着打翻了江述端着的碗,容恒停住脚步,她剧烈反抗的模样刺伤了他,他往后退了几步,看见她害怕地把头埋进了江述的怀里,容恒敛下受伤的表情,贪念地看了看她,转身便走出了苏家。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苏以荷见到他时的痛苦模样,她摔碎了她房里所有的东西,尖锐的玻璃划了他的脸,她像是见到仇人一样将他往外赶,一点都不想让他触碰,他有时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装疯的,可是有时候又连谁都伤害,江述也不例外,那时候她甚至连个会动的风铃都会害怕,将它们扯个稀巴烂,医生确诊了,是精神病啊。

医生说,病人发病的时候见到特定的东西会陷入极度的恐慌,病症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容恒一看,是医院的电话,接了电话,立马开车往医院奔去了。

容恒看着父亲苍老的模样,站在床前痛苦地将指甲陷进了肉里。喉头滚动了半响,他才终于痛下决心,嗓音嘶哑地说,

“爸,做手术吧,秦素我娶。”

晚上,苏家的人都睡下了,二楼苏以荷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苏以珍歪歪斜斜地走进来,坐到苏以荷的床边。

苏以荷倏地被掀开了被子,她正要尖叫苏以珍满身酒气地捂住了她的嘴。

“苏以荷,你别装了!”苏以珍狠狠地道。

苏以荷仍然剧烈挣扎,苏以珍倏地开了台灯,她脸上满是泪痕地看着苏以荷,“苏以荷,你怎么不去死!容家,谭家,还有我们苏家,都因为你!都因为你,秦翊他才认识了章笑,因为你爸爸要给我嫁到谭家,因为你容伯父在医院里快要死了,你天生就是一个煞星!”苏以珍气满身酒气地开了台灯,看着苏以荷哭得厉害,“苏以荷,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么,你是我十四年一刻也摆脱不掉的yīn影,可是为甚么你非要这么好欺负,为什么不是讨厌的坏女孩!为什么不再坏一点儿你为什么又装得这么可怜?!你消失了就好了可是我又舍不得,呜呜,你真是坏!”

苏以荷眨着眼安静地看着醉透了的苏以珍嘴里含糊不清地骂。

她看着她低低地说“再从来一次,我一定很坏很坏,坏到不管不顾阿爸的逼迫为难,也要死死地扒着门框不走的不做苏家的女儿。”

不遇见容恒,不遇见你,不遇见所有苏以荷会遇见的人,不知道我的生父生母,我还是叶荷,你们还是你们的大院子弟。那该有多好

92-94

92、何以容殇

何以容殇

七月初八,容恒和秦素订了婚。婚期定在了八月十五。

七月十八,苏爸爸将苏以荷交给了江述,两人准备倒福建去登记结婚。

容恒跟在后头,看着江述牵着苏以荷,两人一起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他看着列车咔咔地行进,无情地带走了他这辈子最珍爱的人,他靠在柱子上痛苦地闭上眼,坚毅的鼻梁旁边滚下了两行清泪。

彼时容远正在边远地区的边远地区的某个医院里,忍受刚做完手术后药物带来的强烈反应,一昏迷就是许多天,他知道自己没多久可活了。

可是萧别那个老贼没死,他不甘心。

他放不下的东西还有许多许多

比如他还没有对哥哥道歉,比如那个发了疯一样寻找她的女人,比如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那日容恒把车子给了他,之前已经给警察局的通了气儿,结果人是被捉住了,萧别被关在监狱里审判的时候,被一帮子亡命徒给救了出去,警方现在已经全面戒严,追捕萧别。

而彼时,江述正火急火燎地寻找苏以荷,火车停战他去买饭的空当,苏以荷就不见了。

他找了许久都没有打听到,他现在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苏以荷还是那个样子,若是再受到什么伤害,他万死也不能谢罪。

苏以荷独自离开已经三天了,她带着走的时候苏妈妈装在身上的钱,去了广州租了个房子,然后买许多的东西放在冰箱里,然后她死死地把门锁住不让自己出去。

她在屋里没日没夜地呆着,一会儿安静一会儿精神恍惚像一个疯子,她快被自己这种样子给折磨死了。她想要好起来,然后去找阿爸。苏以荷咬着被角恍然看见满屋子都是怪物,一个个跑来撕咬她,她惶恐地叫着持续到天明。

苏以荷恢复清醒的时候其实是比疯了更加痛苦的,她能想到容恒搂着她哭泣的情形,记得他被她抓伤咬伤的脸,那时候她半疯半傻地折磨他,为的就是让他厌倦啊!

他总是不说话,把一切罪过都推到自己身上,他对她越好,她就越觉得喘不过气儿来,因为她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给他温暖的苏以荷。

她忍住畏惧把江述当做了挡箭牌故意气他,她知道他因为她又昏厥过一次的时候心惊得几乎都要蹦出来了,她必须离开他,他不是个可以肆无忌惮让她折磨的人。其实容恒的心很善良,很柔软

苏以荷往往是这样想着想着就突然陷入疯癫,一场疯狂之后自己的身上会被磕磕碰碰出许多青紫色的痕迹,她咬着唇一点都不哭,她告诉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不让她就真的是一个疯子了。

苏以荷到广州第七天的时候,冰箱里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吃完了,她看着兜里剩下的钱,也仅仅够两三个月的生活费而已,她不得又胆战心惊地去买食物。

她掰着指头数日子,八月十五这天,应该是个特殊的日子。

秦素在那一天会成为阿恒的妻子,然后他会幸福地生活下去。

苏以荷笑着看着天上的月亮因为下了雨的关系有些昏暗,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她去了超市买了许多许多的东西。

苏以荷其实害怕出来,不知道她的病什么时候会发作,她不想当一个别人眼里的疯子。她一路急急地往回走,手里提着两大袋子便利食品,还有一袋子米。走到街角的时候一个人行色匆匆地撞了她一下,苏以荷的东西太多,那个人的腿脚不方便被绊倒了,帽子滚到地上,苏以荷要去扶他,刚看到他的脸,便一下子僵住了,那人没看苏以荷径直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苏以荷嘴唇开始颤抖起来,她死也忘不了那个人的脸。

——萧别!

他曾经坐在一旁观看她被屈辱,她死死地记住了他那时残忍讪笑的表情。

苏以荷的大脑开始混沌,嘴里不停地喊叫,疯子一样地在人流中推推嚷嚷地逃窜,她还没有完全失去神智的时候,她只想着朝人少的地方跑,她怕被别人当成疯子捉起来送进精神病院,她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苏以荷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了,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破旧的房屋和空旷的马路,心里又开始恐惧,脚下废弃的砖头绊住了她,苏以荷一个踉跄摔倒了,她的头被磕出了血迹,苏以荷趴在地上,看着眼前一片漆黑,就跟那些日子里的一样,没日没夜的黑色包围了她,然后苏以荷惊恐地埋着头开始喊。

“阿恒阿恒呜呜”她已经渐渐地陷入崩溃,毫无安全感地把头埋入臂弯中,苏以荷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有关容恒的一切,就像她被□的时候痛苦地嚎叫,苏以荷在地上滚动着挣扎,像是挣扎躲避着什么,她无意中看到地上一片莹亮,抓住了拿起来,她蠕动着唇看着那个东西,意识慢慢地回笼,她眼神恍惚地摁了一个号,然后对着那个号码傻笑。

电话里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苏以荷猛然记得那是谁的,她捧着电话大声地哭了,像是一个孩子般哭得毫无形象,“呜呜阿恒我怕,我想你——,有怪物咬我,啊——不要——”

女人半夜在了无人烟的拆迁地嚎哭过后,惊恐地叫声着一直持续到很久,手机至始至终被甩在一旁持久地亮着。

容恒彼时正在试穿着新郎装,冷冷地坐着侯客室里一言不发,他坐在那里根本连假装着笑的力气都没有。秦素在外头正穿着婚纱,他们刚刚拍完了婚纱照,忙活了一个下午,秦素看了眼坐在里头的容恒,弯着嘴角开始一张张地选相框。

手机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他接了喂了一声,没有人回答,反而是哭声。

他只一声就能听出来,那时苏以荷的声音。

他猛然站起来,大声地问,“苏以荷你在哪里?你快说话。”

他一边问一边飞快地跑了出去,他敢肯定是没有人在她身边。

容恒额上冒出了密密的汗,该死的,怎么会没有人陪着她,江述是在干什么?她神智不清怎么可以独自呆着。容恒心里祈求着,老天,一定不要让她再出事

坐车便去了警察局,他听着她的呜咽的声音知道她又犯病了,容恒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将手机交给警察,监听出苏以荷的位置,容恒连夜便找人弄来一张机票坐飞机赶着去了。

容恒看着手机上只剩下一格子电,还没有插手充电器那边就断线了,容恒心里静静地坐在飞机上,渐渐开始怀疑了起来,他越想越不对劲儿,最后他闷闷地锤了一记椅子,“苏以荷她根本是有意疏远他的!”

容恒想着自己刚刚定了婚,眉头紧紧地蹙起来。

他放不下她,怎么能跟别的女人结婚。

容恒赶到广州的时候,苏以荷已经被路人送到了医院,他找到了当地警方找了几天才打听了她的下落。

容恒见到她很安静地坐在床上,他已走过来,苏以荷眨了眨眼,看清来人便开始激烈的反应。

“苏以荷!够了!”容恒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坐在床边任她打,容恒看了眼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他猛然抓住苏以荷的手把刀子放进她手中。苏以荷看着手中的刀子愣了一下。

容恒看着她的眼睛指着自己的胸膛,“害怕我就往这里扎,苏以荷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你不是神智不清了么?你倒是扎给我看看!”

苏以荷呜咽了一声甩开了刀子,然后使劲地捶打容恒,他的衣服都被她扯皱了,苏以荷依然亢奋地反抗他,容恒死死地把她压在床上,“苏以荷,你这回骗不了我,我不管你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就算老子结婚了,你他妈也得给我当情妇!!”

苏以荷被容恒一声震天的怒吼给吓住了,她扁了扁嘴,缩到床角,躲着不出来。

苏以荷把头埋进被子里,开始咽咽地哭泣。

容恒的一声吼叫把医生给招了进来,医生大声地责骂他之后,护士开始忙着安抚苏以荷。

容恒似乎就跟苏以荷扛上了,他知道苏以荷不是完全装的,但是起码,她心里是依赖着他的,他任苏以荷闹腾,就是不放过她。

苏以荷完全不能反抗地被容恒整天孩子一样地照顾着,她心里绝望地想,又是摆脱不开了么。

是不是非要她死,才能扯断这份感情。

容恒看着苏以荷眼神空洞地开始走神,手上加了劲儿揉着她的头发,苏以荷躺在浴缸便像是木偶一样,她真是累极了,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想地抱着他狠狠地哭一次。可是,她不能,她还要继续反抗下去,她相信容恒总是有厌倦的那一天的。

没有人会一直缠着一个疯子。

容恒给她擦干了头发,捧起她的脸,看着苏以荷的眼睛,“现在不闹了,就听我说几句话。”

“那是个意外,苏以荷,我知道你心里已经埋下了yīn影,可是我也害怕你知道吗,我有多少次夜里醒来都是你被”容恒没有说下去,“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我们还有未来,你不要每次都退缩了好不好?你听着,容恒他这辈子是你的,活着是,死了也是,要打要啥随你的便,横竖我爹的手术已经做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已经够意思了,只是”容恒靠近苏以荷的脸,“作为你的男人,我还需要继续奋斗。”

苏以荷眨了眨睫毛,容恒越靠近她就慢慢地开始表现出排斥,容恒捧着她的脑袋,不让她伸出手便吻上了她,苏以荷使劲儿挣扎着,她狠下心咬破了他的舌头,铁腥的气味在两人的口中弥漫,容恒虽吃痛却还是闭着眼睛细细地吻着她,不激烈也不含糊,长长的睫毛闭着,似乎根本不为女人的反抗所动。

苏以荷看着容恒的样子,眼角溢出了泪水,容恒拖出她的舌头用力地吮吸,舌头尽情地挑逗她,苏以荷欲哭无泪地有了反应,她身上猛地一僵,容恒的手伸到了她的胸前开始动作,苏以荷闭上眼猛地推攘着他,并且做出恶心的症状。

容恒放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关系,既然不适应,我们慢慢来,每天训练几次,总有有一天你会再次接受我的。”容恒抚摸这苏以荷因为这话僵硬的背,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

他不信她能一直装下去。

93、何以远殁

容恒看着苏以荷眼神空洞地开始走神,手上加了劲儿揉着她的头发,苏以荷躺在浴缸便像是木偶一样,她真是累极了,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想地抱着他狠狠地哭一次。可是,她不能,她还要继续反抗下去,她相信容恒总是有厌倦的那一天的。

没有人会一直缠着一个疯子。

容恒给她擦干了头发,捧起她的脸,看着苏以荷的眼睛,“现在不闹了,就听我说几句话。”

“那是个意外,苏以荷,我知道你心里已经埋下了yīn影,可是我也害怕你知道吗,我有多少次夜里醒来都是你被”容恒没有说下去,“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我们还有未来,你不要每次都退缩了好不好?你听着,容恒他这辈子是你的,活着是,死了也是,要打要啥随你的便,横竖我爹的手术已经做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已经够意思了,只是”容恒靠近苏以荷的脸,“作为你的男人,我还需要继续奋斗。”

苏以荷眨了眨睫毛,容恒越靠近她就慢慢地开始表现出排斥,容恒捧着她的脑袋,不让她伸出手便吻上了她,苏以荷使劲儿挣扎着,她狠下心咬破了他的舌头,铁腥的气味在两人的口中弥漫,容恒虽吃痛却还是闭着眼睛细细地吻着她,不激烈也不含糊,长长的睫毛闭着,似乎根本不为女人的反抗所动。

苏以荷看着容恒的样子,眼角溢出了泪水,容恒拖出她的舌头用力地吮吸,舌头尽情地挑逗她,苏以荷欲哭无泪地有了反应,她身上猛地一僵,容恒的手伸到了她的胸前开始动作,苏以荷闭上眼猛地推攘着他,并且做出恶心的症状。

容恒放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关系,既然不适应,我们慢慢来,每天训练几次,总有有一天你会再次接受我的。”容恒抚摸这苏以荷因为这话僵硬的背,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

他不信她能一直装下去

高楼大厦中不起眼的一座楼里的毫不显眼的屋子外,萧别匆匆忙忙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屋子里还有几个面色凶狠的男人,个个脸上yīn沉至极。

萧别脱□上的外套,将帽子摘下来。

“最近查得特别严,妈的!容远那小子就像是条打不死的臭虫,一直找人跟着,害得老子都不敢轻易出门!”

屋里额角有块胎记的男人横着眉,“萧别,是你说的已经安排好后路了,我们弟兄几个为了救你可是连命都不要了,现在连家里的人现在都被监视住了,你说怎么办?!”

“急什么?!他们又没有犯事儿,老子把钱都送过去了,只要你们几个逃得远远的,警察能拿他们怎么样!我不杀了那两个兔崽子我就不解气,老子是因为他们才弄到这步田地,我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娘们跟来了,就是为了引他们上钩,放心地等着吧,容远知道我的行踪肯定是要过来的,至于容恒,有那个女人在,不怕制不住他!把他们两个做了,我们就痛痛快快地走!”

“好,你说话算话,我们干了这一票就走!”

容恒来到广州已经两个月了,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事事。

苏以荷看着心焦,却又拿他毫无办法,苏以荷看了看容恒安静地坐在那里盯着电脑,有好几次她悄悄地跑掉,可容恒就像是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每次她还没有跑远又被他狠狠地拧回来。

可是,苏以荷坐在沙发上搂着腿,到底要怎么办呢。

容恒对着屏幕看到苏以荷在沙发上看他,他看着屏幕里静谧的她,心里倍感郁卒。

她怎么就是不妥协呢,若是以前,他会不管不顾直接把她压倒让她说不出话来,可是现在,他不能那么鲁莽,只能慢慢地跟她磨。

怎么才能把她再次拿下?容恒皱着眉看着电脑上的曲线图揉了揉眼睛。

看着视频许久他突然脑门一亮。

晚上,容恒做好了饭,拿出一瓶红酒放在桌上。

他拽着苏以荷的胳膊走过来,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的喂食了,他把酒倒了满满一杯递到她面前,先让她吃饭,等她吃了半碗,容恒指着她面前的酒,“喝了它。”

苏以荷低着头不说话,她不知道容恒是要干嘛。

容恒见她迟疑,低低地笑了笑,“看来还没有傻嘛。知道这是酒,不能喝?”

苏以荷动了动,端起酒喝水似的就往肚子里灌,喝得太急猛然被呛住了。

容恒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又倒了一杯递给苏以荷。

苏以荷这回开始后退,像是尝到了苦头,再也不愿意喝了。

容恒看着她害怕退缩的模样,收回了手,“你不喝,我喝。我喝醉了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

然后容恒开始一杯杯地往肚子里头灌酒,他每倒出一杯就指指苏以荷面前的一杯酒。

苏以荷开始缩在沙发边不过去,慢慢地看着酒瓶里的酒越来越少她起身拽着他的酒瓶,还没喝到嘴就把酒打了个稀巴烂。

容恒看着她吓得不轻的模样,安抚着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没事还有一箱子”

最后,容恒没有醉,苏以荷醉了。

她是真怕容恒会假酒醉之名扑上来,也是仗着自己的好酒量开始不停地喝酒。哪里知道这都是容恒特意买来为了引她上钩嘱咐人家勾兑过的烈性红酒。

苏以荷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浑身赤/裸地被容恒搂着了。

她蓦然张大眼看着容恒也是一丝/不挂地抱着她。他睡得正熟,眉头微微地蹙着。

苏以荷心焦之后,看着看着他紧蹙的眉就哭了,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眉头。

命运啊,你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呢。

苏以荷正仰头想着该怎么逃出去,容恒突然张开了眼,他看见苏以荷倏地低下去的脸,露出黑黑的头顶。

容恒把苏以荷往上提了提,用手掰过她还挂着泪痕的脸就开始吻她,苏以荷开始的时候一直反抗,可容恒却丝毫不放过她,他知道她有软化的迹象,便使足了马力要让她动情。

撩拨了许久,她的腿开始不自觉像是往常欢/爱的时候一样轻轻地勾住他的腰,她的舌头也开始细细地舔他,苏以荷被容恒挑逗地喘着粗气,她索性闭着眼睛,她想,反正都已经做了,也就不差这一次了。

容恒火热地吻着她,从前胸到小腹,苏以荷微微地扭动,手指抓紧了被褥,她忽然感觉到容恒的鼻息喷洒到腿心,心里一惊刚要缩腿却被容恒猛地抓住了大腿。

“啊——呃嗯,呜呜”苏以荷大声尖叫了一声,下/体被他猛地吻住,苏以荷羞耻地无以复加,她扬起上身抓住容恒的头发,却被他一个用力的吮吸啃咬彻底软了身子,苏以荷难耐地扭着,想摆脱他的唇舌,容恒偏偏将她的腿死死地压住,苏以荷反抗不了只能啊啊地嘶喊。

腥甜的味道越来越重,容恒下巴上沾满了湿湿的液体,他一个用力模仿着交/合之事的频率抽动舌头,苏以荷全身一僵便泄了出来,像是要死了一般,长长地头发遮住了她半边的脸,苏以荷咬着被子额头上有密密的汗珠,全身弥漫上了一层粉红色。

她抬起头的时候,细细地剪水眸里含着丝丝的媚气,苏以荷拽住容恒的头发,不让他再继续下去,她弓起身子便吻上了他的唇,一时间两人的唇舌里头满满的都是腥甜的气味,吻着吻着,苏以荷的眼角就流下了泪水,她呜呜地哭着把所有的哽咽和泪水都融入了这个吻中。

容恒把她抱起来,分开她的腿骑在了他的腰上,两个人坐在床上半搂抱的姿势容恒顺着苏以荷湿漉漉的腿心噗嗤一声顶了上去,苏以荷哼了一声,睁开了沾湿的睫毛,容恒深邃的眼眸也正看着她,他的唇轻轻地退开,抵着她的唇,“舒服吗?舒服了,就叫出来告诉我,我想知道.”他忍住欲/火中烧的冲动,喘了口气才说“我怕弄疼你”

容恒他揽住她的腰,极其缓慢地研磨,每一次深入浅出都细细地吻她的嘴角,苏以荷贴在他的胸前,靠在他的肩膀上和他拥吻,身下的力度缓缓地煎熬着她,她却只无能无力细细地哭泣呜咽着,她攀着容恒不知所措地感受着情/欲的煎熬。

被容恒温柔缓慢的力度弄得欲/火难耐,容恒感受着她细细扭动的腰带来的绞紧,想要急速地动作却怕弄疼了她。苏以荷闭上眼,转过头咬住他的肩膀,她忍住不叫出他的名字的冲动,抱着他的肩膀开始迎合。

苏以荷的配合让容恒的动作变得有些控制不住,这是两人近半年多来的第一次欢/好,容恒只能慢慢地探索受了刺激的她能够接受的力度,他一个失控大力的顶入让苏以荷失控地叫了出来,容恒看着她半眯着眼红唇微张的模样,知道了她喜欢的速度,便开始了冗长的折磨

这是容恒的计策,苏以荷被困了半个多月,几乎日日被迫与他欢好后终于恍然。

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容恒丝毫不给她机会做避孕措施,每次都是深深地进入她才肯释放。苏以荷无力地闭上眼,这可怎么办是好。

容恒就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这种烂招数,他知道苏以荷心软,若是有了孩子,她兴许会软化,而父亲或许也不会那么激烈地反对了。

容恒轻呼出一口气,看了眼刚刚收到的邮件,又蹙起了眉头,这么老远谁会发邮件到这里,知道他来广州的就是潭缪晨那家伙罢。

容恒撕开后用手摸了摸顿时坐起身,邮件里是一张刻印的光盘。

容恒起身看着苏以荷的房门紧紧地关着,他才关上门将光盘插到电脑里。

容恒忍住眼泪将光盘看完,整整的从前到后一秒不露,屏幕一黑,他疲软地靠在椅子上。

他滚动着喉头擦了把脸上的汗水。

幸好你还活着

***!这是对人做的事儿么!容恒想着脑子里混乱的景象血红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深浓的水雾。

我们有过一个孩子怪不得

怪不得救出来的时候做了体检医生欲言又止的说没什么大碍,那时候他忽然被旁边苏以荷的一声尖叫吓倒,他没来得及多问便去安抚她了。后来再问起医生,他就一直说没事,没事。

容恒将光盘砸碎扔到了垃圾桶里,看了眼纸上写的地址,残酷地扯了扯唇。咬着牙念了一声。

——萧、别,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晚上,容恒极尽挑逗之能事,把苏以荷折磨得像个红透了的桃子,她难耐地弓着身子用动作求着他他才慢慢地进来,然后一次次把她向死一般的高/潮上推进。苏以荷不知道同一件事情,可以把人推向两个极端,可以让人恶心恐惧的想死,亦可以让人舒服到欲仙/欲死。她摸着容恒睡过去的背脊,他还深深地埋在她的体内不肯出来,她能遇到这么一个真心待她,百般迎合她的男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她的福根太短,承受不起他给的深重。

苏以荷想,她必须找一个机会,或许下次,该让他精疲力竭的时候选择逃走。

这些日子,她没有能敞开真心和他说过一句正常的话,她固执地扮演着疯子的角色,即使被他欺压被他占有她也固执地只是一直哭着不肯喊叫他的名字。

苏以荷闭着眼,有的冷地缩着身子靠在他怀里,你的温暖,我再要一点点便好

晚上吃过饭,容恒看着苏以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替她抱到床上将被子盖好,才看了看时间。

容恒关门的声音传来,苏以荷立马睁开眼睛,她快速地从床上起来,刚才她分明听到容恒在和人讲电话,而且语气很激烈,她知道容恒出去是要和谁见面。

苏以荷掀开被子穿了鞋就跑了下去,她搭了一辆出租车远远地跟着他。

38 102 #

她看见车子停在了天桥旁边,容恒下了车子,往干涸的河床下走。

苏以荷马上下了车,她没有跟上去,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手里紧紧地捏着手机,不停地掐自己的掌心,心里默念,苏以荷,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清醒,不能傻,不能傻

苏以荷远远地躲在旁边的树荫下,大桥上行人稀少,隔着千米远的距离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夜色中深处的河床上站着的人,苏以荷看着对岸下来了几个男人,然后毫无预警地容恒就和他们打了起来,苏以荷捂住嘴,直直地看着,容恒和那些人扭打在一起,男人前后夹击他,容恒很吃力地左右应对。

此时的容恒心里正愤怒地看着站在旁边的萧别。

这个狗杂种,居然还耍yīn的,带了这么多人。

好在容恒起先预料到,他不动声色地和这些人扭打着,想趁着萧别大意的时候,把他给擒了。

几人扭打的当头,忽然萧别的身后冲出来一个人,死死地将他的脖子捏住了,萧别惊恐地睁大眼,容恒皱了眉看着蒙面人,他得了空子抽出刀,对着萧别就要刺下去。

“啊——”苏以荷尖叫了一声,远远传来朦胧不清,容恒顿了一下,刀子缓了力度,但还是深深地插到萧别的肩膀上,后头的男人见萧别受伤了,马上扑过来打容恒。容恒转过身去跟他们缠打,萧别狼狈地想要逃开,蒙面人却突然拔掉刀子从背后刺了他一刀,然后再一刀。

容恒回过头的时候,萧别已经倒在血泊中,蒙面的男人已经了无踪影。

几个男人见萧别已死,相互望了一眼,马上退了开去向着河岸对面逃跑了。  容恒看了看刚死去惊恐地瞪着眼珠子的萧别,刚转过头便看见苏以荷睁大了眼睛傻傻地站在那里。容恒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头,“别看!”

苏以荷惊恐地呜咽着,她拽着容恒的手,死死地抱着他,然后她忽然推开容恒,“我们快走,快走,别人会怀疑是你杀的”苏以荷使劲儿拽着容恒,把他往岸上拖,容恒上了河岸,拨开苏以荷散乱的头发,抱住她狠狠地吻了她一记,然后搂着她说,“乖,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说完容恒就拉着苏以荷跑到远处的马路上要拦出租车,苏以荷钻进去见容恒要关车门,她一把拽住了不让他关,苏以荷扯着他让他进来,容恒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使劲地掰开她的手用力把车门关上了。

然后容恒正往回走,苏以荷逼迫着司机下了车又从后头追着跑了过来,容恒骂了一声粗口,看着泪流满面的苏以荷,狠下心加快脚步把她远远地甩在后头。

苏以荷跑得累了直直地跪在水泥地上,往前爬了几步,趴在地上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阿恒,不要说是你杀的,你带我走,我去跟他们说,我可以作证啊,呜呜不要说是你杀的!阿恒——”苏以荷跪在地上远远地对着容恒嘶喊着,容恒的步子一顿,然后飞快地没入夜色中,苏以荷爬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她知道容恒肯定会做傻事儿的,那个黑衣人太像容远了。

“呜呜啊啊——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苏以荷叫得凄厉无比,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恨恨地咬破了唇,忽然间,她想到什么,擦了擦眼泪,马上从地上爬起来。

“孩子要是有了孩子他就不会就不会承认的老天爷,我就求你一次,求求你,一定要我有他的孩子孩子”苏以荷语无伦次喃喃地念着,马上起来准备往医院跑去

容恒已经消失一个月了,苏以荷看着每个星期固定寄来的食物和信件,几乎哭干了泪水,容恒每个星期都给她寄东西,警察已经来了好几趟,再过两天,她觉得自己肯定就要被监视起来了。苏以荷趴在桌子上,她不敢给容恒打电话。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家里被装上了监听器。

不知道江述是用什么办法知道苏以荷的住处,容恒走后的一个星期他便急急地找过来。

苏以荷对着他只能装傻,她默默地坐着不言不语,只是吃饭的时候会吃得特别多。

她怀孕了,如她所希望的。可是容恒他还不知道,苏以荷摸了摸肚子,往沙发上缩了缩,现在她倒不希望容恒知道,不希望他回来,逃得越远越好

彼时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天气渐渐转凉,苏以荷看着肚子微微地凸起来,心里却一直想着容恒,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出门的公园路灯上都能看见贴着的通缉告示,上面是容恒的黑白色照片。

姓名:容恒,男 ,二十三岁,身高一米八三、c市天城人

罪行描述: 二零零五年九月二十三日夜晚八点半左右在我市翠柳湖岸行凶杀人,当夜承认罪行后打伤警察出逃,身著深灰色开襟夹克全力通缉提供消息及线索者奖赏人命币十万元。xxx公安局悬赏通缉令。

苏以荷抓紧了手中的袋子,江述看到苏以荷站着不走了,看了看前方的通缉令,然后皱了皱眉头,上前就把那张纸撕了下来,苏以荷看到江述的动作,傻傻地笑了几声,跑过去把通缉令夺了过来,开始折纸鹤,然后把它捧到江述的面前,弯了弯嘴角。

江述看到苏以荷傻傻的模样,笑了笑,不疑有他,牵着她就回去了。

江述联系好了医生,准备下个星期就带着她去打胎。

不是他心胸狭窄,容不得容恒的孩子,而是以苏以荷这种半疯癫的状态,前段时间还在吃药,加上之前被强迫吸过毒,医生现在强烈建议把孩子拿掉。

江述看着苏以荷静好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然后他转过身摸了摸下巴,低下头嘴角勾起。

很快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会竭尽全力对你好

公寓的楼下,一个浑身穿着破旧大衣,下巴被青色胡茬遮住原本容貌的男人,看起来脏兮兮的像是一个乞丐,他吹了吹手,站在楼下不时地望着二楼公寓最里边屋子,里边的灯光熄灭的时候,他才像是一个捡破烂的,微微瑟缩的模样丝毫没有引起路人的怀疑,慢慢地步入夜色中。

男人走得越来越远,他掏出了身上的本子和笔,弯腰蹲在路灯下,直接坐在马路沿边往本子上写写画画。

念、然后划掉。

忘、不行,再划掉。

毅、男人皱了皱眉又把汉字划掉。

这样写了许多个字后,他忽然顿住了笔,车来车往的马路上,风随着汽轮奔腾着吹起了他许久未修剪已经长长了许多的头发,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男人眼神闪烁几许,忽然把纸撕掉了。

然后下一张新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生、不生。

他紧紧地盯着这行子,一直想到很久

午夜时分,巡卫的警车忽然对着马路亮了一下等,男人看了眼,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弓着背慢慢地走到更苍凉的前方,那页纸飞飞扬扬被车流卷入空气,不知最后飘到了哪里。

星期二的时候,江述让苏以荷在家里好好待着,他出去送警察。

“警察同志,她精神有些呃失常,对你们的来访反应很激烈,问她是问不出什么的,她是我的爱人,被那个人给逼迫怀了孩子,容恒虽然泯灭良知地杀了人,可是这个孩子毕竟是他唯一的后代,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江述送警察走到楼下的路边。他边走边说着,“所以我这个周五会带着她去把孩子拿掉,我想,如果我们适当地放出消息,说是她流产且母婴不保,我想这或许会引出容恒。”

几个警察听了相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办法不是很光彩,可是上头逼得紧,人犯已经逍遥法外一个多月了,所谓兵不厌诈,就听这位同志的意见,若是真的成功抓住了他,你可是立了大功了!”高个子的警察拍了拍江述的肩膀。

“哪里,我也是我我爱人的遭遇感到气愤,他作恶多端,本应该受到惩罚,我只是尽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抓住了他,也免除了我对象再被唉,还要麻烦各位警察同志了。”

“对了!”江述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听说容恒之前是军队出身,身上可能会携带枪支,各位警官在执行任务时们一定要注意啊。”

“谢谢提醒,我们会的!”

“那我就不送警察同志了,我对象还在家里,我放心不下啊。”

“呵呵回去吧,小伙子!”

苏以荷不知道江述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前些日子总是有意无意地说起打胎的事,他不敢擅自做主就一次次地拉着苏以荷不管她听得进听不进,说生孩子的坏处。

苏以荷静静地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可夜里总是想着江述的那些话哭湿了枕头。

他说苏以荷你不适合生孩子,孩子生下来有可能是畸形的你知道吗?况且容恒他先天带有心脏病,孩子保不准也有问题。

她开始想自己要怎么养活孩子,哪怕是个畸形的,也要把他生下来,那是她和容恒的骨肉,她巴不得容恒一辈子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任他好好地活在某个角落,也不要回来。苏以荷更害怕的是,江述已经开始怀疑她的疯傻。

可偏偏她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神智不清的,她害怕江述趁着她疯疯傻傻的时候就把孩子给悄悄打掉了。

每天都在担忧中熬过,苏以荷觉得她的精神几乎崩到了最高的界限。

可是她又不能透露她的清醒,那样警察一定会监视她,问她关于容恒的一切,他们还不知道容恒前段时间会给她寄东西。

可是,自从江述经常往这里跑,他寄东西的次数就变少了,苏以荷有时候一夜不睡地趴在阳台看着楼下,她有种错觉,容恒他时刻都在她的身边

江述告甩给痴痴傻傻的苏以荷的理由,她现在的情况需要在医院进行检查,并且要提早开始在医院住着以防意外才行。

苏以荷也越来越感到自己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时不小心把孩子给伤害到了,前三个月至关重要,她没想那么多心里就同意和江述去医院。表面上还是傻傻地被江述带着,似乎他带着她做什么,她就跟着。

医生给她安排了一个病房,江述进来关上门,“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这里人多,万一出状况就不好了,我走的时候会用钥匙把门反锁上,知道么?他拨了拨苏以荷的头发,抱了抱她,然后才关上门。”

苏以荷看着房门紧闭,马上坐了起来,紧张的情绪微微地放松,还以为他会以为她傻了骗她来打胎,她正想着如何躲避过这场劫难,他却突然走了,苏以荷心里一轻,摸了摸肚子,缓缓躺在床上,看着雪白色的墙壁,她不断地激烈自己,不要太悲伤,他不会有事的,这样对孩子不好。

她要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

而此时的容恒正神色慌张地往医院奔去,他一边跑一边冒着冷汗,不会的,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他今天刚刚去小区的时候,就听见楼下的一堆妇女们再谈论着。

她们说,“你知道那边二楼住了一个疯女人吗?听说昨天半夜抽风了孩子都没了,现在不知道还活不活得成,她男友早上开门的时候看着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命,都晾在那里好几个小时才被发现,肯定是活不成了!”

小区里一大早人们都议论纷纷,甚至广播里还说起此事,用来告诫怀孕的妇女一定要有家人陪在身边云云。

男人穿的衣服稍微干净了些,胡子长出来密密地遮了脸,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原本俊逸的模样,穿着还算整齐,只不过看上去有些落魄。

男人急急地奔到大医院,跑到服务台抓起一个护士便问,“小姐今天早上有没有送来一个怀孕的女人,小产正在抢救的,有没有?”

护士看着眼前狼狈的男人,先是想了想,眼神忽闪了一下,“对不起,麻烦你到那边稍等一下好吗?我们排队来,人太多,我需要查查”

容恒看着前面有两个人,在后头站着焦急万分地抿着唇。

护士低下头表情严肃地看着电脑上显示的图片,再细看了看男人的模样,趁着办理业务的空当便拨通了电话。

“小姐,名字叫苏以荷!”

护士抬了抬头,礼貌地回答,“先生,病人早上送来时已经无法抢救了,尸体停住209病房,请节哀。”

忽然如同惊天霹雳般,容恒呆住了,然后他微张着唇,失魂落魄地感觉步子都要飘起来了,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泪水湿了长长的胡子,他一步步艰难地往二楼走去。

怎么会?怎么会呢?容恒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嘴唇颤抖着捏紧了拳头慢慢地靠近二楼。

看见男人走了,护士立马闪开让旁边的一位护士坐上。打开了传呼机,“周局,犯人正往209号病房去,请准备抓获!”

那时苏以荷正憋着想要出去方便,她不停拍着门引来了护士的注意,护士了解情况后找来病房的钥匙替她开了门,苏以荷出来后就没有回去,站在二楼走道上,看着外边的阳光感觉暖暖的,照得人昏昏欲睡,被太阳晒得晕了,苏以荷准备往回走。

她的病房是在二楼最左边,201号室。

一个男人路过她,苏以荷突然生生地止住了步子,她看向男人的背,然后是他走路的姿势。

苏以荷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脸色刷白地跑过去抓住男人的手。

容恒正在失神的空当被人抓住,步子有些不稳,他慢慢地回过头。

“快走!”苏以荷低低地叫了一声,拉着他就往楼道跑。

容恒看了看活生生拽着他的女人,心中大喜之后霎时间明白过来,两人刚跑到楼梯口便发现楼道下面站满了警察,苏以荷拉着容恒就钻到旁边的女厕所里去了。

容恒看着苏以荷鲜活的模样,紧紧地抱着她,摸着她有些消瘦的脸。

苏以荷抬头看着容恒落魄的模样,捂住唇差点哭了出来,她圈住容恒,把脸埋入他的怀里,只几秒钟便又直起身,抓住容恒的手有些惊慌失措地说“阿恒快想办法逃走”

容恒低低地笑了声,揽住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已经微微地凸起。

苏以荷抓住他的手,泪水滴在手背上,“阿恒,为什么要承认我和孩子就比不上一个容远吗?”

容恒擦干了苏以荷的眼泪,“不是。”他顿了半响才说。

“那天我也是帮凶,也难则其咎,本来,我就有那个心要杀他的。”他苦涩地咽了口气,“苏以荷,你要坚强。我会看着你把孩子生下来,或者你可以选择把孩子拿掉,然后我会去自首——”

“不!你走,逃得远远的,不要回来!你不要管我,我会和江述结婚,他会有爸爸,他不要一个杀人犯当父亲,你走啊,走得远远的!”苏以荷哭着咬着牙低声地说,她的指甲掐进了容恒的胳膊。

容恒没有说话,两人对峙着。

“我出去看看,你别出来!”苏以荷哭着抬起头,冷着脸用唇语对着容恒说道。

苏以荷出来的时候,江述正站在门口,苏以荷顿了下,还没转身就把江述发现了,江述很着急地跑过来,“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呆着吗!?”

苏以荷安静地看着他,然后怯怯地指了指洗手间。

江述叹了口气,“现在外面混乱,走走走,进去别出来了。”

苏以荷被锁在屋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的心蹦蹦地快要跳出胸腔了,而此时外面早就已经混乱不堪,穿着灰色衣服长着满脸胡须的男人正被警察追着,那人将两个警察打伤后忽然掏出了枪,看见厕所里出来的清洁工后。终于像是松了口气般,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仔细看可以发现,男人身上已经在微微地颤抖,身体仿佛马上就要晕眩了一般,他将枪指向围击他的几个警察,然后顺着二楼打开的窗户就要往下跳。

“站住!否则就要开枪了!”一个警察大喝一声。

男人刚刚爬上去一半便体力不支地滚了下来,看见往这里飞奔的警察,他爬了起来,用枪朝着两名警察的腿开了两枪。

砰砰的枪声和警察们的追喊引起对面安全转移过去的病人的恐慌,大家纷纷地叫嚷着。

男人撑起身子,额角已经出了密密的汗水。

“快!他有心脏病!快去捉住他!”

这时候江述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对还没有受伤的一名警察大声喊叫道。

“用枪打他的腿!不要让——啊——”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

江述被男人一枪击毙了,男人的胸前同时中了三枪,血淋淋的胸膛忽然停住了颤抖,爬了一半的身体直直地从二楼上跌落下去,像个布偶一样迅速被鲜血染红了,霎时间医院里尖叫声四起。

男人倒在低下,蠕动了下,眼角流出了清泪,一会儿的功夫,便一动也不动了。

没有人听到他死之前说的那句话:

——我终于不欠你了。

苏以荷抓着窗户的钢筋,看着男人被一个个子弹穿破了胸膛从楼上跌下的场面,蓦然地惊恐地睁大了眼。

女人在病房里抓着头发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承受不住这突然而来的钝痛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94、百般为难

第九十四章 百般为难

苏以荷微微平复了前几日因偶然撞见zoe而激荡的心情,她把自己埋在一堆工作里,时间便过得轻快了许多。

打印机刷刷地吐出几页白纸,苏以荷接过整理好,又继续开始核算统计。

接近中午,她才微微从椅子上起身,站在窗户旁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直直地打在女人柔和的脸上,泛着一抹空蒙色,苏以荷看着楼下车来车往的马路,不禁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世界这么大,偏偏又在这里遇见,又在这里想起。

该去的都已经去了,可记忆总是最恼人的,想记得的记不起,想忘记的忘不掉。

苏以荷正在怔愣的瞬间,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苏以荷接下,是崔琰的秘书。

“苏经理,崔总通知说让你明天去一同为玮扬与royalking合办的第一家四季养老院剪彩。明早七点半请您来公司准备。”

“好,我知道了,谢谢。”

早上苏以荷起得很早,将容忻穿起来,早早地做了饭,便将儿子送到幼儿园去了。

为了剪彩仪式不出意外,苏以荷还特地多喝了一些关医生开给她的药,她害怕万一又有什么触动她的底线,在那么正式的场合,媒体记者环绕,关乎到两家大型企业的面子,崔琰信任她,她绝对不能出差错。

仪式九点开始,八点多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现场,苏以荷帮忙准备,崔琰看着手表等着royalking的总裁。

苏以荷微笑着帮一帮工作人员调整挂起的大红绸子,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挽起了一个发髻,艳丽不足,干练有余,十足是一个上班族的模样。七八年的岁月让她多了一些成熟女人该有的风韵,可是眼神还是一时清澈如洗一时困顿呆滞。

崔琰望着苏以荷忙碌的身影微微失了神,车门闭合的声音传来,他才走上去。

zoe观察了一下会场,知道外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离仪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他走上前去同崔琰握了握手。

两人笑着谈论了一下接下来按计划要兴建的几所养老院筹备的一些事项,zoe走到屋里,摘下脸上的墨镜,脱了身上的外套,吩咐保镖将记者隔离开。

“贵公司还有谁出席?时间不多,该准备一下了。”zoe没有看崔琰,随意地问了一句。

“还有我们财务部的经理,我寻思着她挺适合做养老宣传的,长得就是一副孝顺的模样,小张,去外头把苏经理叫过来!”

zoe听着崔琰打趣的话笑了笑,手里挎着衬衣,抬头看着走进来的女人,抬起下颚突然收敛了神色。

苏以荷看到一身白色衬衣的男人,脸色刷白脚步顿了一下,看到崔琰投过来不解的目光,低下惊愕的眸子,才继续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她在心底默念,苏以荷,你不用怕他,不过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

zoe看着女人微微低下的头,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崔总,换个人吧。她不适合。”

崔琰皱起眉,心想许是苏以荷文静的模样让他觉得不妥“zoe先生,苏经理肯定可以的,你相信我。”

zoe倏地转过身,看着苏以荷,“你觉得你适合么?一会儿人很多,你能保证不给两个公司丢脸么?”

苏以荷的脸色微微地泛白,她咬了咬唇,看着zoe投过来深沉的目光,不忍看崔琰的脸色,“崔总,你找别人吧,我担任不了,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先回?”

“嗯,好。”崔琰知道zoe不给她台阶下,也不想苏以荷为难,只能应承。

苏以荷走得很快,直线奔向停车场,她忍住心中涌上来的屈辱,启动了车子离开新落成的养老院。

崔琰心里微微一沉,想到两人瞬间变幻的脸色,他试探地问,“你认识苏经理?”

zoe淡淡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崔琰放下心中的疑虑,苏以荷曾经也告诉过他,她不是个正常的人,是他看着她们孤儿寡母挺为难,再加上她的工作能力确实不能看她柔弱的外表,硬是留下她,让她为玮扬工作。这些年苏以荷一直勤勤恳恳,一直爬上了经理的职位。他不否认自己有私心,可是崔琰看了一眼转身向外头走去的zoe,苏以荷今天怎么就没有自信到落荒而逃了?

从那天起,苏以荷工作的时候神经绷得更加紧。

自从知道容远就是zoe,苏以荷在处理royalking的事情上总是小心地不能再小心。总怕出了差错又被那个zoe挑剔。

而崔琰一心想着让zoe对玮扬财务经理的印象有所改观,所以事无巨细都将合作的事情推给苏以荷,苏以荷有苦不敢言,毕竟她是一个职员,不能有诸多的挑剔。

苏以荷看着手上的资料,有些犯难,崔琰将下一个合作项目融资计划材料交给她,说是让她带到royalking分公司亲自交给zoe,并且认真地给他讲解玮扬在合作项目上的安排,力求得到zoe的认同。崔琰那时候心里是想,怎么样也不能让人家总裁把他们看扁了。苏以荷细心的程度他领教过,崔琰有信心她绝对不会让玮扬吃亏的。

苏以荷捏着材料手心里微微出了汗,没有事先邀约见不到zoe,客服部的小姐又说zoe很少去分公司,只是视察的时候去过几次,苏以荷焦急地想怎么才能碰到他。

苏以荷刚坐上车子准备回玮扬,手机便响了起来,苏以荷看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我是zoe,秘书告诉我你找我,听好地址:**路86号国际花园四号楼一单元。”

苏以荷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又重复了一遍。

“记住了么?我今天下午在。”

“嗯。”苏以荷刚答完,电话便被挂断了,她捏着手机打着方向盘调转了方向。心想这人还真是大牌。她好歹也是玮扬的经理,眼下却跟跑腿送信的没有什么两样。

苏以荷一路问过来,找到他住的这个小区。小区的楼层统统不过三层,一栋楼从东到西有四家住户,她找到四号楼,看了看门牌号,她本以为像zoe这样的人应该去住总统套房,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有歇脚的地方。

苏以荷走到门前,透明雕花玻璃的大门可以直直地望见里头,苏以荷没有看到人影,摁了摁旁边的门铃。

开门的人是一个外国男人,苏以荷向他点了点头,换好了拖鞋便跟着走进去了。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淡,苏以荷沿着楼梯走上去,才豁然开朗,男人穿着家居服坐在全透明落地窗前的茶几上,旁边的花盆里有一朵盛开的美人蕉,长长的叶子延伸到花盆外头,千姿百态地垂下。

苏以荷走上去,掏出包里的材料。

zoe转过头,指了指茶几旁边的座位,让她坐下去。

苏以荷把材料递到他手里,深吸一口气,坐下后没有多余的废话便开始一项一项地讲解。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材料和自己指点在上面的手,zoe低着头不言语,一直听着她讲完。

苏以荷讲完后没有动作,等待他的答复,她知道自己这样是有些死板了,可是她害怕自己一停顿就会接不下去,所以便一股脑地不给他提问的时间,将所有明细安排都说与他听。

zoe看着苏以荷略微有些拘谨地坐着旁边,眼睛直直地盯着材料,过程中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她一直讲解了一个多小时,他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苏以荷看到旁边放下的水,捧起来盯着杯面上打着转儿的茶叶,“请问您是否还有什么疑问?如果没有,我今天就说这么多。”

zoe直起身,拿起桌上的材料,看了几眼,又甩在桌子上了。

他忽然靠过来,看着苏以荷瞬间绷起的身子,声音冷淡地说,“以后合作的事情,你不要参与了。派你来只会越办越糟,你不在状态。”

苏以荷咬了咬唇,喝了一口水,抬起头没有看着他,“我明白,我会跟崔总请示,希望我的过错没有影响到玮扬和贵公司的合作。”

zoe看着她谨慎又极力掩饰慌张的小脸,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我没有说清楚的,您尽管问。”

zoe因为她过分拘束的模样皱了皱眉,看了看材料,拿起来递给她,皱着眉道“麻烦你再重新说一遍。”

苏以荷接过来,翻开又重新开始讲解,她注意停顿,可他还说没有言语,她便继续讲下去。

zoe给她倒了第二杯水,苏以荷微垂着发丝,很认真也很专注,只不过她过分投入在材料上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思。还是很紧张。

zoe的眼睛没有看向文件,苏以荷也没有看他,两个人的洽谈变得滑稽而可笑。

然后。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再讲。”zoe看着她终于抬起来看他的脸于是说。

苏以荷看着他清冷的脸庞,移开视线。动了动嘴角,低下眼眸,忍住,又重新开始。

最后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来了,苏以荷有些坐立不安,心里一直估摸着容忻放学的时间快到了,看着面前坐着不言语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以荷赌气起身,咬了咬牙,声音有些嘶哑“若是还有疑问,明天玮扬会派专门的人员过来为您讲解,我能力有限,就不打扰总裁了。”

苏以荷等了半响,zoe没有说话,苏以荷起身欲走得时候,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以为我的时间很多,随便就能抽出一个下午听职员心不在焉地讲解?今天必须解决掉!”他用不瘟不火的语气,却明显生气地道。

苏以荷心里很着急地要离开,可又不能口气太冲,她坐下来,尽力保持声音地冷静。

zoe拿开文件,指出几处,“这里,回去重新定价,还有土地转让的办理,应该由玮扬负责。下面的,你说得太快,再讲清楚。”

苏以荷挺直腰板深呼吸一次,哑着嗓子开始给他仔细地说,因为嗓子开始泛疼,她这次是想说也说不快了。

苏以荷讲完终于如获大赦地抬头询问他的意见,zoe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苏以荷起身说了句客套话就欲走。

“你等等。”zoe开口叫住她。

苏以荷心里本就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剔弄得窝火,眼看着接容忻的时间都已经错过了,她有些恼怒地转过身,冷声地说“请问您还有什么事?!不就是错了那一夜,总裁您大人有大量,请你放过我吧”

zoe因为她的话微微一愣,他本意是想让她吃了饭再走,却没有想到她如此心急地躲避。zoe起身没有说下去,她的背影因为生气有些微微地颤抖。

“放不开的不是我。天也晚了,苏小姐你请回吧。”zoe说完便转身进了书房。

苏以荷捏紧了皮包的带子,看着男人进了屋,加快步子逃离了这里。

zoe看着女人开着车子走了,摁了电话,对楼下的保镖吩咐了一句。

“去查清楚她的住址和婚姻状况。还有,弄清楚那个孩子他姓什么?”

95-99

95、小乖的二叔

不知道的时候不觉得,开始注意起那个人的时候,便觉得他出现在你面前的几率分外地大。

苏以荷看着和崔琰走在一起的男人,含糊地点了点头才继续往前走,进了办公室她猛地关上了门,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苏以荷抓住心口闭上眼,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些天,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碰见那个男人,苏以荷像是见了鬼一样地躲避他。

因为她有把柄在他的手上,现在公司里,除了崔琰没有人知道她有精神病。

自己被辞职了事小,崔琰不能因为她而被职员笑话。

苏以荷有时候想,也许自己本不该奢求太多,做个小本生意,带着容忻也一样可以过活,可是转念一算她又不想委屈了孩子,希望给他优越一些的生活和学习环境,除了父亲,她什么都不想亏欠他。

苏以荷将儿子接回家,按照老师发来的信息开始督促他写作业。

现在刚开始识字的阶段,儿子不会读题,每次都是她陪着写。一边做饭,一边给他洗澡,然后母子两个人经常奋战到十一点多,才终于把几页作业写完。

早上,容忻还闭着眼睛便又被妈妈搂起来穿上衣服,苏以荷也是狠下心不让他多睡一点儿懒觉,用凉水给他洗了脸,清醒了些才继续让他吃饭,然后送他去上学。

苏以荷摸摸儿子的脸,若是有一个爸爸,小乖兴许会好过许多,是她的私心作祟。

可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儿子长大了些就好,苏以荷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小乖睁着黑黑的眼睛,看着妈妈微笑的脸,他把书包拿过来背上,然后主动地爬上了妈妈的车。

苏以荷开车将他送到校门口,看见儿子走进去了才将车子开走。

下午该是来接小乖的时候了,前些日子因为学校暴乱的事件,家长必须拿着接送卡亲自来接孩子,苏以荷少了关玥的帮忙,时间就显得紧迫,常常受老师的批评,因为她过来的时候,孩子们都早已放学,只有老师陪着没走的孩子。

苏以荷牵着儿子,心里有些愧疚,但是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小乖,不论多晚,妈妈一定会来接你。”每次来晚了,苏以荷都是这样对儿子说。

容忻只是瞪着黑溜溜地眼睛看着妈妈,然后点点头,表示知道。

晚上,苏以荷幸运地没有被要求加班,她赶紧开车去了幼儿园接孩子。

苏以荷拉着儿子上了车,她看着时间还早,便摸摸容忻的头,“小乖,今天想要吃什么,妈妈带你去!”

小乖看了看妈妈,然后笑出了几颗小白牙,“妈妈,我要去吃皮”

苏以荷皱了皱眉,没有听清。“什么?”

小乖想了想,动了动嘴唇,想不出来叫什么,趴着车窗往外看,苏以荷转过一个街角,小乖突然指着外面叫起来,“妈妈,去那里,就是那里呀!”

苏以荷找到一个最近的停车场被儿子拉着往那边走,她抬头看了看儿子要进去的一家店,是一家很正宗的意大利披萨品牌店。

苏以荷心中顿生疑虑,她从来不主张让儿子吃西餐,小北和秦翊似乎也没有谁特别爱吃这些。

苏以荷看着儿子直接往里边走,小孩子爬上一个椅子,坐在上面,很是兴奋地拿起花花绿绿画着披萨**翅的图册,开始对苏以荷指指点点。

“妈妈,我要吃这个还有这个。我要喝黑的。”

苏以荷坐在对面拿起菜单,她看着小乖,“小乖,这个不好吃,我们去吃甜甜圈,这个会吃坏肚子的。”

容忻踢腾这小腿,坐在苏以荷对面,撅着嘴,“好吃!妈妈我想吃。”

苏以荷微笑着缓和了声音,“你怎么知道,小乖吃过才带妈妈来的?”

小乖立即如小**啄米般点头,笑了笑露出粉色的牙龈。

苏以荷收敛了神色,“小乖,跟谁一起来的?”

容忻看着妈妈突然不笑了,翻着眼睛眨了眨,然后瘪着嘴,“叔叔不让说”

“告诉妈妈,听话。”

“叔叔不让。”小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头,绞来绞去。

苏以荷低下头,将儿子面前的围巾拿起来给他围上。开始声色俱厉地逼迫他说出来“小乖,妈妈告诉过你不要和陌生人出来,你听话了没有?”

“要是不听话,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姥爷那里去上学。妈妈不要不听话的孩子。”

“说是哪个叔叔?!”苏以荷看着小乖低着头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她不想为难孩子,可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容忻居然偷偷被人接出来过,为什么老师没有告诉过她?!

“呜呜妈妈,我再也不和叔叔一起出来了,你不要生气。”容忻一边哭一边用手摸着脸上的眼泪。

苏以荷看着儿子哭得伤心,没了出来时的心情,她的眼皮气得突突地跳着。

苏以荷起身拽下他脖子上的围巾,一把抱住容忻走出来,坐回车上,苏以荷直线开回了家。

“跪着!”苏以荷将儿子拉进来,对着客厅里供桌上的一副排位。

容忻咬着唇跪在地上,苏以荷拿起**毛毯子准备打他,容忻忽然止住哭声,他满眼泪水地看着妈妈,主动地趴了下去,撅起屁股。

苏以荷看着儿子埋着头的样子,又不忍心打下去,她坐在地上,把**毛毯子扔在一旁。

“是什么叔叔,为什么和他出去?”

容忻闷闷地埋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妈妈冷着脸生气的样子,不敢隐瞒。

“是,长得像爸爸的叔叔。叔叔说他是爸爸的弟弟。让我叫他二叔。”容忻说完,静静地等着妈妈发落。

苏以荷身体一僵,看了看容忻,然后毫不犹豫地拿起**毛毯子开始打他的屁股。

“你爸爸他已经死了,再像也没有用!你再跟他出去,我就不要你了!!让你跟他走!他是要把你抢走的,你知不知道!”

容忻呜呜地哭着,不知道妈妈到底说得是什么,他只知道,妈妈又开始不正常了,妈妈不舒服的时候,打人打得特别地疼。

他趴在地上,红着眼看着爸爸的排位想,叔叔是真的很像爸爸

第二天中午,男人进了幼儿园,看着容忻趴在自己的床铺上看着窗户,别的孩子都在午休,只有小男孩趴在床上一直看着窗户倔强地不肯睡觉。

他跟老师说了一声,便走过去。因为太过相似的容貌,加上之前容忻的态度,老师不疑有他地放他进去了。

zoe走到窗前,小男孩才看见他。

容忻见到窗户前的人,立马翻了身子面朝里不看他。

zoe让老师把他捎带的画笔带进屋,然后老师小声地哄了很久容忻才出来。

zoe看着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劲,拽着小男孩的胳膊问他,“怎么了?叔叔来你不高兴么?”

容忻低着头,小手揪着衣服,zoe突然发现他的眼眶是肿着的,他把容忻拉到跟前,扒开他的裤子,果然上面都是一条条可怖的红色痕迹,他低哑了嗓音问,“谁打的?是你妈妈?”

他看了一眼孩子屁股上的伤痕,低低地怒斥了一声“那个女人疯了么!”

容忻努力地往上扯着裤子,然后使劲儿地推着zoe,他气鼓鼓地说,“不管你的事!不准你说我妈妈坏话,是我不听话我再也不要跟你出去了。你走开呜呜”容忻感觉很难受,开始小声地哭了起来,他一直推攘着zoe,老师看到孩子闹别扭,怕吵醒了其他的孩子,劝着zoe走开。

zoe站在外头看着容忻被老师牵着进去,他抿着唇叹了口气,心中开始有了思量。

96、 无情的争夺

苏以荷这几天被弄得心神不宁,看着满堆的工作,脑子轰轰作响,她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了,下个周末一定要去关玥那里看看。

她手里紧紧地握着原子笔,一字一字写得入纸三分。苏以荷写的是一张辞职信。

她想要辞职,然后带着容忻离开。

她已经隐隐地感觉到,zoe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到苏以荷递交上辞呈的时候,崔琰心中一跳,立马对秘书失控地叫了一声,“什么,你让她等我回去,这么大的事儿应该亲自递给我!”

zoe看着崔琰微乱的神情,微微皱起了眉,崔琰关了手机,呼出一口气。然后他看了看老神在在的zoe,撇了撇嘴,“我的经理要辞职了,我说,你真是会打击人啊。她办事能力很强,可能是最近状态不好,我先回去了,可不能就这么损失了一名得力助手。”

zoe扭过头看着崔琰走开的背影,放下手中的杯子,他对旁边的助理说了一声,“打电话给律师,把诉讼日期提前。”

苏以荷被崔琰叫去训了一顿,可她算是铁了心要辞职了,不顾他的劝阻执意要离开。崔琰撂下话来,告诉苏以荷要走至少要把这个月给干完,暗地里崔琰却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留住她。

苏以荷无奈地走出崔琰的办公室,这算是什么招数。她要走,也不差这剩下的十几天。

苏以荷要辞职的消息不胫而走,公司上下都议论纷纷,有的人传言是苏以荷目标转移,有的传言崔琰另结新欢

苏以荷在公司里熬着剩下的日子,还有避蛇蝎一样躲着那人。

苏以荷庆幸这几日都没有看到他,可今天上午刚进办公室,男人就敲门走了进来。

苏以荷看了他一眼,装作不知晓他暗中的动作,她盯着电脑不看他。

zoe看着女人还算正常地坐在桌子上,他上前悌了她一眼,面色严肃并且坚定地说,“你辞职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好好地做你的工作吧,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准备做那孩子的监护人,你根本不适合。”

苏以荷猛然站起来和他对视,“你只不过是他的叔叔,我是他的母亲,是他的合法监护人,怎么不适合!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把他夺走。”

zoe残忍地勾起嘴角,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苏以荷面前,“这是医院开出的精神病史证明还有你的治疗过程,据说,现在还没有痊愈。这样的人,要是还没有固定的收入,怎么能给孩子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苏以荷看着面前的纸,脸色刷白,她看着男人胸有成竹的模样撑住了桌子,苏以荷起身拉开椅子,她走到zoe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儿子我不能失去他你知不知道,我会活不下去的,你是royalking的总裁,什么没有为什么还要为难我!?”

zoe不看苏以荷过于悲戚的眸子,他用严肃地眼神看着苏以荷说出了一句让苏以荷不敢置信的荒唐话。

“据我所知,你现在还是寡妇,打官司也对你很不利,你必输。你想继续做他的监护人,就和我结婚,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苏以荷颤抖着抬起手,用力地给了他一巴掌,zoe的脸上顿时显现几条红痕,苏以荷打得毫不留情。

“你做梦!你是他叔叔!你怎么能这样荒唐!我告诉你,除非我死我才会”苏以荷气得话都说不稳,她撑着桌子指着zoe“容远!你就是个混蛋!一直都是你滚!”

zoe抓住苏以荷的手,不理会她用力挣脱几近崩溃的样子,他卡住她的下巴,“别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我们法庭上见。”

zoe推开门走出去,苏以荷却就此气得恍惚起来。

法院的传单接二连三地寄过来,苏以荷没有去上班,她好像失去了理性,毫无头绪地找不到办法,苏以荷一味地和外界断绝了往来,她甚至想着带走容忻连夜出逃。

那个男人早已打了电话威胁她,若是她敢走,他绝对会在半路将容忻抢下来,再将她送到精神病院去。

关玥刚刚怀孕,她不好去麻烦,秦翊那边,碍于容渊还不知情,也不能出面,苏以荷急了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她打电话给崔琰,什么都没说,直接要求和他一起去结婚登记。

崔琰被苏以荷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摸不着头脑,着实高兴却心里没底。

他开车去苏以荷家里的时候,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她抓住崔琰的手,苏以荷无措地像个孩子,她红着眼跪着求崔琰,“容家容家要抢走容忻,我必须夺回监护权,你跟我结婚,然后法院判决下来,我们再离婚。我实在没有办法对不起对不起”

崔琰立马将苏以荷扶起来,他心里一阵失落,看着苏以荷的憔悴的样子心生不忍,他一口答应了她的请求,也许这是上天要给他的机会也不一定。

zoe听到苏以荷要结婚的消息眯了眯眼,他起身下了楼,开着车子就去了苏以荷住的公寓。

苏以荷开门本以为是崔琰,看见zoe她猛地关上门,却突然将他的胳膊夹住了,zoe吃痛了一下,皱了眉推开门,看着苏以荷惊慌地像是见了鬼。

苏以荷警惕地看着他,像一个保护幼崽的母兽。zoe没有走进去,就靠在玄关处站定。

“我不会允许容家的子孙跟着别的男人喊爸爸。抚养权我可以让半,容忻一个月跟着我,一个月跟着你,你自己考虑。你敢跟崔琰结婚,我保证你一样得输这场官司,我会带着容忻回意大利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zoe说完直起身子,走之前他看了苏以荷一眼,“这是我们的私事,崔琰他是个不错的生意伙伴,一个好女人不应该把不相干的人拉出来垫底。”

zoe说完没有多做停留。门砰地一声被关上,苏以荷靠着墙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想了很久。

小乖睁着滴溜溜的眼睛拉开门钻出来,看了苏以荷半响,然后他以为妈妈要睡着的时候,才轻轻地走到妈妈的面前,苏以荷猛地抬起头看了站在她面前的儿子俊秀的小脸,她忍痛地做出了决定。

苏以荷搂起儿子坐在沙发上。

“小乖,跟叔叔在一起的时候,要听话,不要惹叔叔生气。还有”头发倾泻下来,遮住了苏以荷的脸,她很严肃地说了两遍“记住,那不是爸爸,是叔叔。不是你爸爸。”

小乖看着妈妈的脸,怔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说话,跳下来亲了亲妈妈的脸颊。“叔叔是坏人,我不怕坏人。我会乖乖的。等着妈妈来救我。”

苏以荷擦干了眼泪,笑了出来,贴着儿子的脸,拍拍他的身子,“不管在哪里,小乖要认真学习,妈妈还是要看考试成绩的。不准尿床,早上起床要按时刷牙,记得我教你怎么打电话,晚上回来要给妈妈打电话知道么?你是男子汉,晚上不准偷偷地哭,挨打了也不准哭。”

苏以荷说一句,小男孩听话地点点头。

苏以荷说完,便起身给zoe打了电话,她好像怕他反悔一样警告他,“你说话算数,下个月我会把容忻送过去。”

“嗯。时间到了我会去接他。”男人回答的也很干脆。

苏以荷放下手机,看着儿子瞪着眼看她,她忽而觉得,比起被他夺走,一半的相处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他肯定会对容忻好,就当是送到秦翊或者路小北哪里暂住了一段时日,毕竟苏以荷想,他不可能一直呆在中国。容忻现阶段也不可能再去接受国外的教育。

月末的时候,苏以荷收拾好儿子的衣服和玩具,加上学习用的书本。

zoe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细心地整理,苏以荷很平淡地把东西放在他跟前,然后翻开容忻的课本,

“我会让老师把你的号码加到校信通里,每天的作业会发到你的手机上,你必须监督他完成。他夜里睡觉不老实,要记得给他盖被子。还有他对长毛的动物过敏,不要带他到动物园去。容忻挑食,不吃饭的时候,你不能手软。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是不听话的时候脾气很倔,你要学会体谅谅”

苏以荷坐在沙发上一项一项地说着,她看着zoe似乎很认真地在听,苏以荷把容忻喊过来,小乖走到妈妈跟前,把他推到zoe面前,“小乖,叫二叔。”

“二叔”小乖喊道。

苏以荷看着zoe,很认真地道,“容忻,就麻烦小叔帮忙照顾了。”

zoe牵着他,提起容忻的行李,看了一眼跟在后头送着的苏以荷,“想他了,你随时可以过去。”

苏以荷站在门口,容忻坐上zoe的车走了,她回屋拿起一杯水,倒出一大把药片喝了进去。

偌大的屋子一下子剩下她一个人,苏以荷半躺在沙发上,连准备午饭的动力都没有了

97、 梅开二度

容忻被zoe接走后,苏以荷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崔琰知道容家的人带走了容忻,心中思忖着,他必须尽快让苏以荷接受她,她一个人生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对病情的控制显然不好。

开始的一个星期,苏以荷怕zoe照顾不好容忻,每日中午都抽时间去看看,最后老师说影响孩子午间休息,她便没有去得那么勤了。

少了容忻,生活一下子变得空虚起来,苏以荷下了班三天两头的往关玥那里去,她怀了孕六七个月了,先生又忙着工作,关玥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苏以荷帮关玥收拾好床单,关玥挺着已经隆起的肚子走进来。

“手机一直响,去看看吧。”

苏以荷听了马上直起身,跑到外头,拿起来看了一眼,不是儿子的。

关玥瞄了眼苏以荷接电话时难为的表情,心思一转,跑到苏以荷跟前使眼色。

苏以荷张口想回绝的话,被关玥伸手捂住了,崔琰没听见说话声,问了一句,那边没出声,以为苏以荷是默认答应了,那边他高兴地挂了电话,苏以荷却为难地剜了关玥一记。

关玥用手扶着腰坐在沙发上,用手搂着胳膊“我不多说,你明白我的意思,现在不忙着回去照顾容忻了,你有时间,就去和他处处,崔琰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苏以荷,你要是想快点振作起来,就出去。新欢剔除旧爱的良药,你就是那个死都不肯服药的犟眼子!”

苏以荷靠在旁边,笑了笑,“没什么旧爱不旧爱的,好些年了,我都快忘了他是什么样子了,模模糊糊的一张脸,连笑容,语气,都只能从别人身上寻找相似之处。该忘的,都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我只是不想拖累别人,若是一个离婚丧妻带着孩子的男人追求我,我兴许会答应呢。”

关玥腾地拍了一把苏以荷的大腿,“没出息!啧啧,我信你才怪。去吧,就算是为容忻着想,那孩子以后长大保不准需要人靠着,你一个女人不行,虽说咱不提倡孩子去‘拼爹’,可总不能没爹吧。”

关玥往苏以荷那里靠了靠,认真地说,“小荷啊,容忻现在的性格跟平常的孩子已经有些脱离了,我告诉你不止一回,现在又这样两边折腾,以后变成啥样可真让人担忧。”

苏以荷起身,咬了咬唇,“关玥,我知道。可我没有信心,我怕给他希望又伤害他,你说我这病,这么多年了都,我知道治好是没有希望了。崔琰他人好我知道,可我也不能因为要给容忻一个家庭才跟他在一起呀。”

关玥没有立即回答,她想了想才柔声地劝说道,“这病怎么了,你现在不是已经控制得很好了,就算发病了你不还是有意识的,小乖他能跟你一起呆这么久,崔琰一个大男人他怕什么?”

苏以荷蠕动着唇,“不是这个你不是说要是控制不好,将来有可能从间歇性变成完全现在感觉失常的次数越来越多往后,不就等于是一个疯子了。”也正因为她察觉到这段时间的不正常,她才会担忧,加上一时被逼迫没有办法她才会让步,把小乖送给容zoe。

关玥揽住苏以荷的头,拍拍她的背,“你看开点,这么多年治不好,不就是有个心病在,比起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你该庆幸。我是大夫,这回你别跟我倔了啊,跟崔琰出去处处,你心底有那个人就行了,还准备立贞节牌坊怎么着,跟着崔琰心情开朗些,成个家,让病情稳定下来,总比以后谁都认不出,谁都记不得了强上百倍吧。我这有几套衣服,怀孕了穿不上,你赶快换换,人家那边还等着呢。”

苏以荷迟疑了片刻,想说什么,关玥立马起身抓住她的手,“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看在关玥对她点点头,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得不走这一步吗。

她一直想靠自己活下去。

可是zoe的出现让她猛然意识到,一个女人的力量真的是很薄弱,他要带走容忻,她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便任他威胁,容忻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她作为一个母亲,不能一味固执地自私下去。

关玥一直说,该给他的就要给他

苏以荷紧了紧手,迟疑着抿着唇被关玥拉着去强行换了身衣服。

崔琰开车到关玥这里来等着,见苏以荷出来,穿着一条长长的碎花裙子,她的身材本就高挑,这么一看,长长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花一样温婉的女子,哪里像是一个孩子的妈,崔琰有些丢脸地被关玥的咳嗽声唤醒,他打开车门让苏以荷坐了进去。

苏以荷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关玥硬打扮成这样,有些微微地不自在,崔琰是很会活跃气氛的男人,问问孩子的近况,然后说了说工作上的事情,苏以荷感觉能答上话,慢慢地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两个人先是到餐厅去吃了一顿晚餐,而后崔琰想放松下苏以荷的心情,便带着她专门去人多的地方。

车开到世纪广场旁边,找了车位停下来,崔琰拉着苏以荷下来,苏以荷看了一眼前方霓虹灯闪烁,知道许多上班族夜里都喜欢来这里跳舞,她也经常带儿子来这里玩。

音响开得震天响,广场左边的圆形高台上已经有许多人在里头跳着探戈,男女二人悠闲地转着舞步,伴着优美的音乐和跳动的节奏,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人多且拥挤,崔琰抓住了苏以荷的手,带着她进了舞池的边缘,这种露天的舞池旁边还围着许许多多的路人,比那种专门的场所更具有休闲的意味,人声混着音乐,怎么看都是一副热闹的场面。

崔琰要拉苏以荷进去,她微微地挣脱了一下,才低着头扯住他的袖子,音乐噪杂她微微大了嗓门“我我不会跳啊。”

崔琰笑开,掏出钱包付了钱,硬是拉着局促的女人挤了进去,“这里人多,谁也不认识谁,我教你,不用感到难为情,看别人都跳得不是很专业。都只是为了娱乐健身来的。”

苏以荷看见旁边刚刚转过去一对老太太和老先生,倒像是扭秧歌,她抿着唇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任崔琰一手握着她的肩膀,苏以荷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他握住,眼神闪烁之后才微微放松下来。

“先教你走之子步,这样四十五度走,我退你上,我上你退。这样”崔琰手把手地教她,苏以荷便没感到太难,很快地学会了这种简单的步伐。

“接下来,旋转,这只手交给我,转对。”

苏以荷转了一圈,感觉自己的裙子起来,便再也不愿意转悠了,崔琰开始是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可是跳着跳着,手便轻轻地放在她的腰侧,苏以荷心里绷着一根线,一直小心翼翼不想有太多的触碰,还好崔琰就是这样搂着跟她跳舞,没有多余的心思,反而是她心不在焉已经踩了他很多次。

本是不太剧烈的运动,可是六月份的天气,跳了一会儿便就出汗了,两人微微喘着气走下来,崔琰带着苏以荷沿着街道旁边慢慢地散步,夜里的凉风吹得人十分舒爽。

崔琰走在她旁边,慢慢地牵起她的手,两个成年人心知肚明的约会,自然不像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那样懵懂,他牵住她细长却微微有些粗糙的手,苏以荷勾了一下手指,脚步停了一下,看了崔琰望着她,便低下头,她想起关玥走之前反复叮嘱她的话,不要拒绝男人女人间该有的亲密。

苏以荷没有反抗地任他握紧,崔琰看到苏以荷默认,心中不由狂喜。

他知道要在以前,她早就激烈地反抗了,他小心翼翼地牵着她,想握得紧紧的,又不敢捏疼她。

最后把身上的汗吹得清爽了,崔琰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 ,他开车将她送到公寓门口,车子停下,苏以荷的不安瞬间提升到顶点,脑子里有些乱,她想,要是崔琰要求留下来她该如何拒绝,他要追求,她也该考虑考虑准备接受,可是心理上还是没有适应过来,他应该不会这么直接吧。

崔琰看着苏以荷紧绷的小脸,揉了揉她的头发,啪地一打开了车锁,苏以荷转过头,像是怕他跟上去提前开口“谢谢我先上去了,再见。”

“嗯,晚安,明天早上见。”

苏以荷下车后正准备关上车门,崔琰也跟着下来了。

苏以荷睁大眼看他,崔琰漾出一抹很温和的笑容,他拉住苏以荷有些紧张地问她,“我们今天算不算是约会?”

苏以荷看着他真诚的眸子,咬了咬唇,弯起嘴角然后点头。

崔琰的眼神都泛着爱意,他笑了笑,“那么,下次请你出来,还会答应我吧。”

苏以荷看到崔琰孩子一样的神情,觉得有些对不住他,知道他是被她以往一贯的回绝吓怕了,她柔和地笑开,继续点了点头。

崔琰心里欢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看见苏以荷转身要走,条件反射地拉住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低低地说了一声,“晚安。”便匆匆地开了车门坐进去了。

苏以荷微张着嘴看着崔琰俊气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她微微地放开了心,还以为今天的不在状态会让他失望呢,她看着男人冲着车窗挥了挥手,她便也招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崔琰看见公寓的灯开了,才将车开走,苏以荷态度的软化对他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事,今晚上他估计要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98、做你爸爸

zoe忙完了公事,马上去接孩子回来,饭菜是保镖其中的一个做的,小男孩确实挑食,估计不是妈妈做的口味,不是很习惯。

开始的时候小乖在心底是有些怕这个叔叔的。

叔叔不爱说话,就连前些天偷偷带着他出去玩的时候也是,而且,妈妈好像也不喜欢这个叔叔。

小乖不敢撒娇,每次吃饭都是乖乖地一点点吞咽带着腥气的西餐,前两次还吃得吐了出来。最后才慢慢地适应。

可是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他发现叔叔虽然不爱说话,却经常带着他出去玩,会一言不发地陪着他看动画片,会像妈妈一样教他写字,晚上他会和叔叔睡在一张床上。

小乖挨过一次打,因为他刚来的一个星期一直和叔叔闹别扭,只想着他是坏人,不跟叔叔说一句话,有一天晚上叔叔洗澡的时候,他趁着保镖不注意跑了出来,他想回去找妈妈。

后来被叔叔找到,狠狠地打了他的屁股,小乖便再也不敢乱跑了。

叔叔告诉他,见了妈妈一定不准哭,要很开心,不然妈妈会难过。所以小乖每次见到妈妈去学校看他都会咧开小白牙,童真地笑开。

苏以荷又总是想着zoe是个大男人,照顾孩子难免有周全不到的地方,苏以荷不放心地去了zoe住的小区,几次都停在门口又折了回来。一想到那张脸,心中总是惊慌。

zoe站在二楼,看见在外面踟蹰着不敢靠近的女人皱了皱眉,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就有这么放不开么?他看了眼趴在吊灯下写字的男孩,放下手里的水杯。

“把这个句子写完,叔叔马上回来。”

他下楼开了门,正好对上女人看过来的视线,苏以荷有些惊慌,但马上又镇定下来,她走上前,有些结巴地说,“我我想看看我儿子。”

zoe让开门,苏以荷低头弯了弯身子,手里拿着一兜的东西,或是玩具或是小乖爱吃的零食。换上了拖鞋,她上了二楼,小乖抬头看见妈妈,啪地放下手中的铅笔跑了过来。

zoe在楼下没有上来,他想母子二人必然不喜欢他在当场。

苏以荷开始想着来看看,可是儿子硬是拉着她不让走,她便接着教他写剩下的作业。

作业还没有写完,zoe便上楼叫他们下去吃饭。

儿子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苏以荷便只好挨着容忻坐了下来。

苏以荷看了一眼面前摆着的牛排和莎拉皱了一下眉头,看见容忻眉头都不皱地就吃了下去。她吃了一口,膳腥味让她差点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跟儿子一样面无表情地吃着这种还未熟透的餐点,只小口地咬着生菜,别的一概不敢触碰。

吃完了饭,小乖又拉着她上去,她看zoe没上来,马上拉住儿子小声地问,“小乖,天天都吃的这个?”

小乖点点头。

“小乖喜欢吃吗?”

小乖看了妈妈半响先点点头,最后又摇摇头。

“不喜欢怎么不跟叔叔说?!”

小乖走得近了,才趴在苏以荷的耳朵旁边小声说,“可是叔叔也吃这个,妈妈,叔叔很可怜我看见他吐了好多次。叔叔说,男子汉必须要习惯,不能挑剔。”

苏以荷摸了摸儿子的小脸,知道小乖说的吐必然不是因为吃饭,可能是他应酬喝酒吐了。她摸摸儿子的小脸,怪不得看上去瘦了些,她搂紧小乖,“儿子再忍忍,下个月回去,妈妈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天色已晚,哄了好久小乖才舍得放开妈妈,苏以荷拿着东西要走了,她走在楼道看着坐在客厅里的男人,屋子很大,客厅里亮了一盏灯,zoe见苏以荷下来了,他起身拿起外套。

“走吧,我送送你。”

苏以荷正好也有话对他说,便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并不让人畏惧,反而,还有种她说不出的亲切。

“容忻他没有不听话吧?”

“没有。”

“我有件事跟你说。”苏以荷抬头正好对上他的侧脸,她便又很快地别开眼。

zoe停下,转过身,“说罢。”

“容忻他好像吃不惯西餐家里没有人会做中餐吗?”苏以荷试探性地问。

“习惯了就好,我那里不适合请佣人。”

苏以荷轻叹了口气,知道有时候由于背景特殊,不希望隐私透露,zoe向来是个谨慎的人。

可她皱着眉头想,不知道他准备在中国呆多久

“我就送到这里,下次来的时候,直接摁门铃,保镖会给你开门。”

zoe送她来到小区门口,便转身回去了。

苏以荷扭头想唤住他,却突然盯着他修长俊逸的背影出了神

晚饭轻轻吹荡着女人的头发,她侧着身子的目光逐渐变得执着且痴迷。

为什么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可以改变这么多。

从前那种乖张放肆的脾气好像一下子就跟着失去作用了,他稳重地垮着步子,那种不动声色的样子,分明不像容远。

苏以荷不敢看他的脚步,却又忽视不掉那种节奏感。

她知道,若是太多的巧合连在一起,她的心一定会乱的。

到时候,心中的执念就会让她分不清事实。

容恒他已经死了,人死了怎么可能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果然是病如膏肓了。怕是那人背影的相似,也是自己假想出来的吧,肯定是看错了。

虽然她曾经许多次做梦,容恒他又活过来了,可是醒来的时候,还是泪拆两行。

苏以荷强硬地扭转了头,她打开车门把包扔在车上没敢开车,她现在的脑子已经有些混沌,她知道她刚才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自己不要冲上去,她把指甲掐入肉里告诫自己,那不是容恒。

苏以荷唇色苍白,眼神有些呆滞。她坐在车里头坐了许久才恢复过来,眼神重新变得清明了,却有一股掩不住的忧郁。

关玥说,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坐着,什么都不要做。

崔琰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好声地应付了几句,这些天,她一直没有拒绝他,可是心里的反差却越来越大。

虽然,那个男人优秀俊朗,风度翩翩,会说话,体贴人,比多年前的那个不爱说话且经常给她脸色的少年成熟太多,也好太多

可就怎么偏偏不是那种味道呢。

还是只有十七八岁的她,心才会跳得特别快,才会特别容易满足。

那种触电般的感觉,纷繁的颜色,暖暖的盈满突然就不属于她了。

可是刚才她分明记得那种颤动,一下子涌出来的时候差点让她窒息。

苏以荷定是没有心情再去约会,便以不舒服为由推拒了。

zoe回到屋子里,叹了口气,上楼看了眼趴在阳台的小男孩,他把他唤过来,低低地问他,“不喜欢吃外国叔叔做的饭吗?”

小乖看着zoe亲和的蹲在他面前,没有点头,摇了摇小脑袋。

zoe低低地笑了,“不喜欢还不敢说,我也不喜欢你喜欢吗?”

小乖马上摇头。

“那叔叔加把油,把妈妈娶回来,让你天天吃妈妈做的饭,好不好?”男人轻声地问,像是在对面前的小男孩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小乖消化了一会儿,才疑惑地问,“可是,叔叔又不是爸爸,怎么娶妈妈?妈妈会哭的”

zoe眼神闪烁了一下,“女人要嫁给心爱的男人,你爸爸他不在了,叔叔就做妈妈心爱的男人,做你的爸爸”

小乖撅起嘴,“叔叔是不是也会像爸爸一样,经常让妈妈哭,不要妈妈,自己一个人,去天上了。”

zoe动了动嘴角,很坚定地望着他,“不会,男人不该让心爱的女人这么苦地生活。以后,我们要让妈妈笑起来,好么?”

小乖嘻嘻地笑开,点了点头,“好。”

99、黑夜中的男人

几次约会,苏以荷和崔琰在一起已经不觉得尴尬了,有时候反而觉得,他就像一个大男孩,虽然商场上磨练得惯了,可是在苏以荷面前,总还是遮挡不住心中的欢喜。

公司里头的谣言渐渐地传开,崔琰没有刻意去制止,有好些次他下班直接去了苏以荷的办公室被职员撞见,于是崔总和苏经理好事将近的说法便得到证实。

舒里里看到崔琰跟苏以荷一同下班,心里颇为酸涩,以往那个女人百般地避着他,他都不死心,这回她不知抽了什么风,两个人真的像是谣言传的一样开始交往了吗?

她苦涩地咬着唇,她这么多年的等待和付出,又能算得了什么!

她正生气的时候,旁边的一个职员突然对着两人的背影不屑地嗤了一声,她扭头看过去,是公司里的女职员,浓妆艳抹的经常去傍大款,她觉得高傲的像孔雀一样的女人不屑的表情甚为丑陋,想到这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大概在崔琰的心里,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吧。

她匆忙地去了洗手间,擦掉脸上的眼泪。告诉自己,你还有机会,毕竟还没有到最后,他们还没有结婚呢。

崔琰带着苏以荷去了平日里去的那个广场放松一会儿,他寻思着她应该是适应了他们的关系,觉得自己要有所行动了。

苏以荷在人群的掩映下随着崔琰跳舞,觉得自己好好放松一下也好,让音乐充斥耳膜,累了回去再好好地睡一觉,省得整天胡思乱想。

崔琰拉着她从里面出来,看见苏以荷额头上已经有密密的汗珠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苏以荷也颇为自然,他明白崔琰是个正人君子,会尊重她。

崔琰下车,拿出口袋里的礼物,苏以荷微微惊愕的时候,他便打开来。

苏以荷没有反抗任他把凉凉的项链挂在脖子上。

女人脖子上带着他送到项链,纤细修长象牙白的脖颈陪着白金的链子,柔美的脸微微地低垂,好看的红唇轻抿着,崔琰觉察到自己的动作的时候,他已经靠近她了。

苏以荷知道这一步早晚都要过,她忍住要推开他的冲动,捏紧了自己的手,任他的唇贴上自己的。

崔琰睁开眼,看见苏以荷闭着眼睛,知道她默认了。唇下柔软的触感让他稍微地贪心了,他揽住苏以荷的腰,将这个吻加深。

苏以荷感觉到他的舌头伸了进来,微微蹙起连眉头,正好路口有辆车开进来,路灯照了过来,她连忙惊慌地推开她。

崔琰看见苏以荷被人撞见羞涩的模样,薄唇笑开,苏以荷说了声再见便匆匆地上去了。

崔琰开车走后。旁边停下的车子才打开,男人从里面出来,抱着孩子上了楼。

苏以荷刚刚换了鞋子进去,门铃就响了,她本以为是崔琰,心里一惊不知道该不该让他进来,她犹疑地空当,门铃又急促地响了几下。

她跑过去,打开门,透过防盗窗,竟然是zoe抱着容忻过来了。

苏以荷看见容忻还在他怀里哼哼,心中大惊,马上拉着他进来,“怎么了?”

“花粉也过敏。”zoe淡淡地说了一句。

小乖身上起了许多疙瘩,小手不停地挠,嘴里一直喊妈妈。

“去看医生了没有?”

“去了,抹了一些药,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是他一直哭。”

苏以荷看着儿子眯着眼哭着,身上痒得难受,起来的疙瘩都还没有消下去。

苏以荷马上推开容忻之前的卧室,让zoe将他放在床上,苏以荷马上端了一盆温水,把容忻的衣服脱掉,递给zoe,“把他身上擦拭干净。这个药不管用。”

苏以荷找来干净的床单铺上,拿来以前用的清凉的药膏,过敏治不好,但是从前过敏时拿的药膏可以止痒,减去他的痛苦,只有等疙瘩慢慢地消下去。

zoe把水端出去,看见客厅的正上方摆着的灵牌,脚步顿了一下。苏以荷趴在床边一直不停地给儿子抹药,清凉感过去,立马又会痒起来,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多,凸起的大疙瘩开始变小,小乖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不闹了。

zoe站坐在一旁,看着女人拍着孩子,男孩慢慢地睡着了,她才起身,大腿曲得麻了,zoe上前扶住她,苏以荷抓住他手腕的手放开后,说了声谢谢。

苏以荷看着他也有点疲惫,“你吃饭了没有?”

zoe本想说吃了,但张口的时候又改了。

感觉肚子确实很饿,忙着带容忻去看医生,没顾得上吃晚饭。

“没吃。”他说。

“你去坐着,我去做点,给你垫垫肚子。”她转身便去冰箱里拿了一些蔬菜。

zoe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着,女人端着一碗面出来递给他,“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吃中餐”

zoe没说,接过来开始吃了起来,zoe把桌上的餐巾纸抽出来一张,挑出不爱吃的东西后开始填肚子。

苏以荷倒了杯水放在旁边,然后进屋去看孩子。

她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折腾了半天,他还没有睡,开车回去需要一个多小时。苏以荷叹口气,把屋里的床空出来,她抱了一床薄薄的被子出来。

zoe抬头,苏以荷抿抿唇,指了指屋里,“你去床上歇着吧,明天还要顺路回去给容忻拿书包上学,得赶早。”

zoe低下头继续吃完面,苏以荷过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餐巾纸上挑出来的蒜叶和芫荽,却独独不留姜片,她愣了一下,抬头的时候正撞上他的视线,苏以荷赶紧用抹布擦了去,有些匆忙地拿着碗转身,在厨房里折腾了好久才出来。

苏以荷用毛巾擦了手出来的时候,zoe已经脱了西装外套,穿着褐色的衬衣直接躺在沙发上了,男人睡觉很安静,只能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声,看来的确是累了。

苏以荷咬了咬唇,靠在墙边,只敢远远地看着。

为什么,找不出分辨呢,她有时候甚至会埋怨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好好地观察他们兄弟到底有何不同,那时候性格太迥异了不用细看她就能分出来谁是谁,就没去留心。

可如今男人的性格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连习惯都那么相似。

孪生真是对她的考验。

男人睡觉的时候微微地翻了一□,薄被子翻了过去,苏以荷动了一下手指,不敢上前,过了一会儿见他睡得很熟,才直起身,解开身上的围裙,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弯下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抬起他的手将被子放在他的腋下。

苏以荷弯□,不由自主地蹲在他旁边。

男人英挺坚毅的轮廓由于熟睡而柔和许多,皮肤不像少年时那样白皙,是成熟男人该有的肤色,睫毛在眼皮下圈成了yīn影,不是非常的浓密,却出奇地长。那时候,少年沉静且慑人的眼神便时常会透过两排长长的睫毛打在她脸上。

他的薄唇抿成一条好看的线,上唇微微翘起似在微笑,可清醒的时候却往往总给人一种很薄情的感觉。要是阿恒还在,也该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吧。

苏以荷低下头细细地看着,察觉自己的手已经快要抚上脸上的脸的时候,苏以荷惊得猛然站起了身,转过头看见供桌上的灵牌,唇色刷白,她马上转身几乎是颤抖着逃走了,桌边他的拖鞋绊了她一下,苏以荷撑住桌子起来走向自己的卧室,拉上了客厅的灯便紧紧地锁住了自己的房门。

zoe被轻微的响声惊醒,睁开眼看着女人仓皇的背影随着泯灭的灯光消失在一片黑暗里,眼睛转了转,他看不到一丝光亮,便闭上眼继续睡下。

苏以荷回去便是一直没有睡着的,她睡在床上,闭上眼就是男人睡觉的样子,翻开手机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了,苏以荷叹了口气,看来今夜,注定要睡不着。

她直直地坐起来靠在床头,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窗外偶尔会传来虫鸣的声音。苏以荷的心已经有些微微地乱了。

屋外的男人顶着一张和容恒同样的脸,那不是她所惧怕的。

他时而看她的眼神,还有不说话时沉静的样子,走路的姿态都快让她发疯了。

理智告诉她那是巧合,那不是,不是可偏偏她有许多个时候,都是制不住自己的。

容家的人啊,苏以荷紧紧地抓着被子,眼角缓缓地流出了泪水,一滴,两滴,逐渐汇成两行。

不是早就和她毫无瓜葛了么。

苏以荷吸了吸鼻子,翻了个身,正埋着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桌子摩地的声音。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没了声音。

接着又隐约有点声音传来,苏以荷忽然想到什么,像是抽疯一样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连鞋都没穿就打开门跑了出去。

苏以荷在客厅里搜寻了一圈,发现他正弯着身子撑着旁边的椅子,听到她的开门声才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苏以荷赤着脚不发出声音,她轻轻地走过去,和缓缓直起身子的男人面对着面。

zoe知道苏以荷出来了,可是听不出声音,忽而又感觉有人靠了过来,他伸出手触碰到她的肩膀。

苏以荷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没有反应。

苏以荷极力忍住颤抖开口问,“怎么了?”

zoe知道是她,“你去睡吧,我去洗手间刚才不小心碰到桌子了。”

“嗯。”苏以荷说完,往后退了几步,故意走出声响,然后站在门外拉上了她卧室的房门,让他以为她进屋了。

zoe以为苏以荷进去了,开始小心翼翼地按照白天记住的方位走。

苏以荷站在门前死死地看着他小心着往前挪的脚步,生怕再碰到什么障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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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不如陌路

正常的人,谁会那样走路。苏以荷捂住嘴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她蹲在地上感觉自己被这种见鬼似的‘一样’折磨死了,她的理智渐次抽离,踉跄着跑过去,zoe听见正在摸开关的手顿了一下,迟疑的功夫,她便走到跟前,一双手微微地在他的手的上方开了开关。

zoe的眼睛被突来的光刺得迷了一下,转过脸才发现苏以荷站在门口紧紧地盯着他,眼神有些呆滞。

zoe心中一凛,知道她有精神病,看着她有些木然的神情微微地担忧,现在发作了么,他上前刚要伸手,苏以荷被他的动作微微地唤醒。

她这才感觉到紧抓着门框的手被上头的金属刺得生疼,她闭了闭眼,转身拉上了门,靠在外头深呼吸了好几次,跑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到卧室里喝了药才缓了缓情绪。

苏以荷刚放下杯子,眼角的余光便撇到zoe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没事吧?”

苏以荷看着桌上摆着的好几瓶药,他肯定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她咬了咬唇,摇摇头。

zoe正要进来,苏以荷看见他的动作,从床边起身便用足了力气将他往外推,然后砰地一声闷响把门关住,还上了锁,锁上好几卡。

苏以荷抵着门板跪了下来,趴在冰凉的木板上,忍住声音小声地抽泣。

虽然这太过荒唐。

苏以荷十分清楚容远他是没有夜盲症。

潭缪晨说每到军队春节放假的时候,容远总是喜欢把容恒引到又黑又暗的地方,然后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地对他拳打脚踢,他经常耻笑容恒是半个瞎子。

谭子秋也曾戏说:这对双胞俊则俊矣,毛病可真不少,容远带着心脏病,容恒是个夜盲症患者。我呐抓到一个随时能让你跟着心脏出毛病的,自认倒霉吧。

虽然那时候她不知道容恒也有轻微的心脏病。可容远的眼睛,是正常的。是正常的呀

第一次他羞辱她的时候,她亲眼看见他从废弃的楼房走出来,融入夜色最后又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时她还误以为是容恒。

苏以荷想着那些区分,越想越明晰,心跳得越快。

屋外头的男人,他就是

苏以荷用手撑着地板,手臂顿时虚软起来。

脑子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在争吵。

他就是容恒,你想见他,想拥抱他,想要证实。

可你是个疯子,随时都可能失控的疯子。

六年前心心念念想着让他放开你啊,现在他刚刚好地失忆了,他是有事业的男人,没有情爱的烦恼,不记得曾经的怨恨,将来可以拥有一个很好的家庭。

是老天听到你祈求的声音,放过了他。

他没死,比什么都好。

你不要再奢求什么了。

过去所有的惨剧,都是都是因为你的软弱和放不开酿成的。

苏以荷,你不能出去

绝对不能!!

苏以荷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一团,手捂着心口身上开始颤抖,她起身跪在桌前,不由自己控制的手碰掉了玻璃杯,外头的门被敲得砰砰地响,她害怕他进来看到自己疯癫的样子,苏以荷觉得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她拿着玻璃碎片猛地扎破自己的手掌心,想刺醒自己,鲜血顺着掌心流出来,艳醴地顺着她抬起的手腕流下,剧烈的疼痛传来,她微微找回了些神智,将瓶里的药片倒出来没有水还混着许多血便直接干涩地吞下去。

大把的药片硌着嗓子,苦涩至极的味道从嗓眼出蔓延开,苏以荷倒在床上,身上还不停地颤抖,嘴里干涩地想把药吞下去,可是越来越苦,苦到她想吐都吐不出来。

zoe发现苏以荷明显的神智不清,隔着门板能听见她细声的抽泣,她把他推出来的举动让他更加确定她自己肯定是也感觉到什么了。

他脸色yīn沉地翻找抽屉,拿出一把铁器,准备去撬锁,里头玻璃破碎的声音更是让他皱紧了眉头,锁半天打不开,他正向着拿东西砸,发现容忻的房门上插了一串钥匙,他跑过去拔了下来,试了两个终于开了门。

那时候苏以荷已经认不出人了,zoe看见一地狼藉,药瓶倒了,药片洒了一地,混着水迹和玻璃碎片凌乱不堪,苏以荷不断地在床上呜咽,被单上沾了许多血,他一走进,她便更往床里头躲,她看见她挥舞的手上都是血迹。

zoe猛地上前将她压住,她使劲地像是逃命一样踢腾着,他的小腹猛地被踢了一记,zoe闷哼了一声将她的脚拉直,两条臂膀圈住她,将她连着她挥舞的手臂紧紧地搂在怀里,苏以荷脸上满是泪水,头发揉得遮住了小脸,zoe紧紧地抱着她,她力气不及动不了就张嘴咬住了他的肩膀,狠狠地咬死,似乎要把嘴里的肉扯下来一样,牙齿尝到血腥气依然没有停下。

zoe抱紧她任她死死地咬住,苏以荷似乎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咬得发木了才微微松开,她只感觉有东西拴住自己不得动弹,全身无力地挣扎且绝望。

zoe知道只能让她自己折腾得累了她才会停下来,他掰开她的手掌看了一眼,血已经稍微地止住了,可随着她一阵挣扎乱抓,立马又渗出新鲜的血,他一时间不好替她包扎,只能用一只手紧紧地扣住她的五指,用自己的手掌贴着她的,牢牢地反握住不让她继续乱抓。

苏以荷扭动着身子几乎没有一点停歇,嗓子里一直发着凄厉的哭喊。  旁边屋子里的容忻被吵醒了,他爬起来看着自己一件衣服没穿,听到妈妈的哭声他立马光着屁股就从屋子里翻出一张照片。  他知道每次妈妈发病,他就会从她紧锁的门缝里把照片塞进去。  zoe看见容忻跑进来,抿着唇看到妈妈疯癫的样子没有感到害怕,他爬上床把照片拿着放在妈妈的面前,开始的时候苏以荷注意力根本不在眼前,可是后来却渐渐地像是潜意识知道那是什么。  她的手脚慢慢地不动了,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照片,然后咬着唇哭得委屈且伤心。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开始不住地摇头,她挣扎着想要看得更加清晰一些,小乖上前用手擦了擦妈妈的眼泪。  苏以荷盯着看着,似乎要把照片烧出一个洞来,然后目光渐渐地变得困顿。  闭上眼的时候,还呜咽着咕噜了一句,算是终于不闹了。  zoe翻滚着喉头,看了眼还举着照片的小乖。  他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背,“好了,妈妈没事了,去睡吧。”  小乖看着妈妈手上的血,低着头爬下床。把照片捏在手里,看着叔叔怀里的妈妈狼狈的样子突然哇哇地哭了起来,  “呜呜关阿姨说都是爸爸,坏爸爸把妈妈害病的让我不要想他,呜呜呜可是妈妈总是说爸爸是好爸爸,爸爸不会回来了,呜呜呜叔叔你当我爸爸,把坏爸爸赶走好不好?呜呜”  zoe放平了苏以荷,擦了擦小乖的眼泪,嗓音有些嘶哑。  “叔叔答应你,一定把他赶走。”  “小乖听话,先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叔叔帮妈妈洗洗,一会儿去叫你。”  小乖听话地点点头,吸着鼻子跑出去了。虽然如是说,却还是很小心地藏住了爸爸的照片。  zoe接了一盆水兑温了拿了毛巾,将她的头发拨开,一点点地把脸擦拭干净了,才把她的头放在枕头上,将她的手抽出来放到水里洗了洗,手里头还有刺进去的玻璃渣子,他找来棉签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拨出来。  屋里收拾了一下,天已经微微地亮了。  六点半的时候他去隔壁叫醒了脸上还绑着泪痕的容忻。  “去外头吃点早餐,好好去上学。叔叔会照顾好妈妈。”zoe把容忻交给等在外头拿着书包的保镖。    苏以荷颤动着睫毛醒来的时候,皱了皱眉,感觉自己浑身不对劲。  她的眼睛转动了几下,才回过神。  垂下眸子看见自己好好地躺在被窝里,门是关着的。她起身发现自己的手被白色的纱布绑着。心顿时沉了下去。

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又被他看见了

她惨败着脸,独自在屋里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

推开门,zoe正坐在沙发前看着电脑办公。

她条件反射般地微微地退回去,躲在门后,随后又想了想,自己这样反而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zoe抬起头看见她已经恢复过来了,起身将保镖送来的早餐拿到厨房的微波炉里。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苏以荷往卫生间去,知道她是要洗脸。

zoe跟上去,开了水龙头湿了毛巾捏干水,递给苏以荷。

苏以荷另一只手包扎着,只能用一只手拿着毛巾往脸上擦,没有力道,zoe皱了眉直接把毛巾拿过来扶着她的后脑给她擦了擦脸,然后把牙膏挤上递给他。

苏以荷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呆了一下,接过来立即推开他。“谢谢,你先出去。出去。”

zoe见她脸色不是很好,没说什么便就转身出去了。

101、不了情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早餐。zoe收拾了一下从厨房里出来。

“去换下衣服,跟我去医院。”

苏以荷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听见他的话转过头固执地道,“不去。”

zoe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拽着她的胳膊,“听我的,去医院。”

苏以荷始终不拿正眼看他,抿着唇不说话。

zoe本来因为昨天的撞见她和崔琰拥吻的场面有些恼怒忍住没有发作,见她又这副冷淡的模样,脸色不由更加冷清了起来,他不由她分说地扯过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前,打横抱抱着她就往外走。

苏以荷猛地贴在他身上,不由得慌乱起来,她声音中带着哭腔地抵在他的胸膛上,“求求你,我不去,不去我不能去啊”

“不是精神病院!”zoe因为她的挣扎呵斥道,低头见她仰着头的微红眼睛和害怕的脸,他又放低了声音。

“去把手看一下,打破伤风疫苗。”他的下巴正抵在她的视线上方,她推攘他的手,“放放我下来!”

zoe没有动,照样抱着她。

苏以荷因为这样的靠近心跳得砰砰地响,随后又想到,他现在的身份是容远,她咽了咽喉咙声音生硬且冷淡地道,“我去,放我下来,我要换衣服。”

zoe微微皱了眉,盯着她走到卧室的背影,他斜斜地靠在玄关处等着她。

zoe开车从医院送她回来,苏以荷要下车,他却猛然将车门锁住了。

苏以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侧脸。

“你昨天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带孩子,他会受到伤害。所以”

“所以什么?”苏以荷捏紧衣角,眸光暗淡了起来,她知道也许,他会完全把孩子夺走的,可知道他是容恒后苏以荷心里却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孩子跟着他,应该比跟着她好,反正是自己的父亲。

“下个月,他还住我那里,你搬过去。你这种情况一个人住不行。”

苏以荷抬了眼皮,立即回绝,“我不去,你找个保姆照顾他吧,我不习惯。嫂子和小叔住在一起算作什么?!”

zoe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你想改变身份也可以。”

“不想!我以后会有别的男人,会嫁人,但是绝对不会是你。我不会因为那一夜让你负责的,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苏以荷不知道为甚么他总是说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心里悸动和绝望一起折磨着她,但是理智告诉她,她必须离他远一点,她开始隐隐地感觉到,似乎他是想利用孩子来牵制她的。

zoe因为她的话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苏以荷受不住他这样的注视,可脸颊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可zoe的一句话瞬间凉了她的心。

“你明白自己的情况,要是崔琰看见你昨天那个鬼样子,他还会娶你?不要痴心妄想!”

苏以荷脸色变得刷白,她低下眼睫毛,沉默了许久,不由控制地缓缓地流出眼泪。

被自己深爱的人嫌弃了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他却说得这么直接,这么理直气壮。

苏以荷擦了擦眼泪,含着泪看着他,“那又怎么样,大不了再被抛弃,我不在乎了,你以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还想攀龙附凤么?你就是个混——呜呜”

苏以荷使劲儿推攘着压过来的男人,嘴被他狠狠地堵住,苏以荷看着男人盯着她像是看着猎物一样灼热的目光,她的心微微一颤,唇上炽热的触感和熟悉的线条让她不由自主开始有了反应。

zoe微微地放开她,看着她急促喘息微张的红唇和晕红的脸蛋,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地闪躲。低头毫不迟疑地深吻下去,长舌直直地穿过她的牙齿,勾出她的小舌,接吻的声音夹杂着她的呜咽声,苏以荷的反抗逐渐被瓦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和熟悉的男人她开始有了回应,大脑中的理智和情感进行激烈的拉锯,被男人的霸道一一地侵蚀。

zoe感受到她的回应后,吻得更加放肆,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低下头困住她,想把昨日崔琰给她的感觉全部冲散掉。

啃咬吮吸,扫过她的每一根神经。

苏以荷猛地睁开眼看着男人微微闭上的双眼和继续搜刮着她的唇舌,容恒容远,想到这里,她开始反抗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她又软弱了,苏以荷狠下心去咬他的舌,被zoe躲开了,他微微退开,看着她无措的表情开始威胁,“搬过去。”

“休想!你干什么?!”苏以荷羞怒地推他,zoe开始吻她的脖颈,夏天薄薄的衣服被推开,他的手直接伸了进去,苏以荷又羞羞怒地被他压倒在座椅上,“现在是白天,路边有人,你这个禽兽,放开我!”

zoe抓住她胸前的一点,掐了她的胸部一记,“去不去?”

苏以荷细细地叫了一声,被他压在动弹不了,看着他深色的眼瞳深感无奈,他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不是都忘了吗,为什么还做这么奇怪的行为。

苏以荷,把他当成容远

“不去。你这样算个什么男人!我是你嫂子,有本事你就动手!”苏以荷冷淡地说了一声,蓦地松开了手,一动不动地半躺在靠椅上。

zoe看着她讽刺的眼神忽然勾起嘴角,“你在告诉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忽然靠近她,两人的唇只两三厘米的距离,“容恒给你的,我都会给你。嫂子又如何,谁在乎?我现在可不是容家的人。你明明是动心了,就算把我当成他,继续喜欢,也好过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说对吗?”

“你疯了!”苏以荷大声骂道!

zoe不理会她的谩骂,严肃了神色,“我再问一遍,到底去不去?”

“不去,再像你也不是,你不是,啊——你这个混蛋——拿开!”

zoe抿着嘴角注视着她的脸,手指继续深入她的腿心,苏以荷羞辱地咬着唇再也不叫了。

zoe压着她狠狠地瞪着倔强的女人,冷清着俊脸,“信不信我现在就在这里要了你!明明你有感觉的还跟我倔!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苏以荷被他搅动出的声音弄得羞愤欲死,心中恼怒,伸手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抓住,男人紧抿着唇衣冠楚楚地羞辱着她,手下的动作更加快速。

苏以荷尽力往后挣脱他的手,她埋着头红着眼眶求他,“外面有人,求你不要这样求你了”

zoe看着她羞窘的样子,把她上身扶起来,坐在自己的手上,苏以荷快被他逼疯了,她咬上他正揽着她的手想逼迫他放开,身下被他伸进去的手弄得难堪至极,她的挣脱反而变成了迎合,苏以荷颤抖地面不敢动,咬着他的胳膊希望他能放开。

而zoe依旧神色冷淡地折磨她,修长的手指没入几根反复地在她的腿心扣弄,胳膊被她死死地咬住,苏以荷又不忍心过于用力,良久的折磨过后,她终于闷闷地呜咽了一声,靠在他身上虚脱了下来。

zoe抽回手,拿出车上的纸巾擦了擦,一股女性腥甜的气味弥漫在车厢里,苏以荷看见他抽出来的手难堪地别开眼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惊慌地拉好自己的衣服,死死地咬着唇不敢再激怒他。

苏以荷靠在车窗边羞辱地看着zoe。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zoe还是一贯冷清的模样,他移过头,看着她畏缩地离他远远的,薄唇吐出的话让苏以荷更加无地自容,“这样就高/潮了,看来还不是一般的有感觉。苏以荷,你记在,我们没完”

啪地一声,他打开车锁,苏以荷慌张地走下去,腿心有些疼,薄薄的裤子隔着腿心,被男人弄得一片狼藉,她逃也似的回了屋,关上门就大声哭了出来。

容恒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为什么失去记忆了,还不放过我

非要把我逼疯了才罢休么

苏以荷被他搞得精疲力尽,躺在沙发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zoe坐在车上,苏以荷走后他才闷闷地哼了一声。

男人靠在座子上想了许久,这个女人,可真是气人。

嘴巴那么硬。

男人额头上出了些汗,他解决了自己,才仰起头微微吁了口气。

她不肯去,那么,就他过来吧。

102、 同居的日子(上)

月末星期天的晚上,苏以荷战战兢兢地等待着zoe将容忻送回来。

她想在孩子面前,他不会乱来的。

听到楼下车门关上的声音,苏以荷猛地起身站到窗户前,然后又失望地转身,不是他的车。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从窗户张望了,矛盾地害怕现在的他,又有些想见。

她退回去坐在沙发上,喝了好几杯水,然后跑到卧室里关上门。

门铃响起,苏以荷伸手拉开了门,她扯开嘴角对儿子高兴地笑着,没敢看向他身后的男人,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火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

苏以荷拉近儿子,听到东西磕着门框的声音,她回头惊愕地看着他拉着行李进来,苏以荷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看了眼儿子没望向这里才低声地问,“你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搬家。”zoe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然后不理会苏以荷变得难看的脸色,径直将行李箱拉了进去,对着容忻喊道,“小乖,过来帮叔叔提着皮包。”

小乖乐呵呵地跑过来,把zoe的皮包接着,里头装着电脑,有些沉,小乖把皮包放到妈妈的手里。

苏以荷看着两人蹿进屋子,zoe直接把行李都放在小乖的屋子里了,她提着皮包冲进去,将小乖关在门外头,将皮包放在床上便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胡闹!”

zoe挑了挑俊眉,看着苏以荷气红的小脸笑开,“这是迟早的事儿,苏以荷,我已经让步了。”

zoe又正了正颜色,抿起唇看了她要发作的样子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好了,不要再折腾下去,要给孩子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你注定是我的女人,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苏以荷被他的话气得控制不住捏紧拳头,冲上去就捶打他,“谁是你的女人,你个无耻的男人,你怎么变得这么你是无赖!无赖!无赖!”苏以荷最后只得一遍遍这样无可奈何地骂他。

以前固执地让人难受,现在又这么不要脸!

zoe觉得女人的捶打好像撒泼,他微微揽住她的腰,勾了勾嘴角“好了,好了,等会再撒娇,我先把东西收拾一下。”

苏以荷的脸一红一白的,打人的动作瞬间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拳头,被他圈在怀里,张口骂都骂不出来了,然后气得脸红脖子粗地看着还是一本正经面容清俊的男人,无力地收回手,推开他生气地关上了门。

苏以荷心里极不情愿,可晚饭还是做了三个人的份。

小乖看着面前的白菜,咬着筷子问,“妈妈,为什么今天的酸辣白菜没有加醋,不好吃”

苏以荷正吃饭的筷子顿了顿,看着对面夹着白菜吃得正香的男人低下头,“妈妈忘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是男人不爱吃。

zoe以为小乖又挑食了,抬起头严肃地道,“男孩子不要那么挑剔,叔叔怎么教你的。”

小乖看到叔叔板起的脸,抿抿嘴又开始吃起来。

苏以荷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反而两个男人吃的喷香。

夜里苏以荷迟迟不敢去洗澡,等到zoe带着容忻一起从浴室里头出来,她听到隔壁屋子的关门声才拿着衣服跑出来。

苏以荷快速地冲了澡,正拿着毛巾冲头发,忽然看见zoe穿着浴巾在客厅里头晃,入夏的天气已经热了,男人□着精瘦的胸膛,苏以荷别开眼想赶快绕过去。他正好瞄见她,张口顺便问道,“茶叶在哪?”

苏以荷马上跑到柜子里拿出来递给他,一言不发地跑了。

zoe看着女人耳根微红地跑走,好看的薄唇弯起,笑着倒下一杯水,看着她紧闭的房门,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这样就接受不了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以荷每天逮住容忻不在家就去撵zoe,可男人就是把她的生气当做撒娇,她气急了,他倒不急,还不时地占她便宜。

撵了两个星期,都没有撵走,苏以荷郁闷地快成老大妈了。

苏以荷坐在沙发上喝凉水,刚刚哄了儿子睡觉,晚上zoe打电话说要去参加酒会,要很晚回来,这个男人每次都是这么自作多情地给她打电话报备。

苏以荷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一直清醒着等他。

她跑过去开门,是他的保镖扶着他进来的。看来是喝了许多酒。

外国男人将他扶着,苏以荷想了想不能影响儿子,马上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保镖放下zoe,对着苏以荷点点头,“麻烦小姐了。”

外国男人要走的时候,苏以荷跑出来叫住他,她很少见到他的保镖,抓住机会便问他,“请问,zoe他准备何时会意大利?”

保镖看着女人,然后一本正经地用不太正式的汉语答道,“本来上个月就该回去,boss说再等等,大概是因为还对小姐有兴趣。”

苏以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说不出的难过,她笑着说了声谢谢。

保镖看着她的笑容,想到zoe这些天因为这个女人的烦闷,看起来这个女人似乎也很苦恼,不知boss为什么喜欢这种正儿八经的女人,他说道“小姐,老爷已经催了好几次,小姐越抗拒,就越让男人放不下,boss的前几个女人,大概没有像小姐这样的,你只要学着那些情妇,估计很快boss就会你明白我的意思,美丽的小姐,再见!”

苏以荷关上门,走进去将zoe的外套脱下来和皮鞋脱下来,女人的脂粉味让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看着他在灯光下越显英俊的脸庞,苏以荷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新鲜吧,这才是商场上有事业的男人该有的想法。

感觉她新鲜才这么逼迫她,非要得手才肯罢休么。他早该回去的。

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然后找了一个盆子放在床头的地板上。亮着台灯她便随意找了一间薄毯子出来睡在沙发上。

早上苏以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的,她心里一惊扭过头果然发现男人睡在自己身边,zoe看着苏以荷转过来惊慌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然后苏以荷正要准备起身他突然就压在她身上了。

苏以荷一动不敢动地看着他,男人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苏以荷抿着唇抗拒意味十分明显。

zoe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然后低低地说了声,“没感冒”看着女人的红唇和睁大的眉眼,zoe慢慢地压下去,抵着她的唇,“都吻过许多次了还不适应?”

苏以荷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以荷的胸脯被他吻得起伏不定,她不敢乱动,住在她家里这些天他一生气就会强吻她,可现在是在床上,男人早上起来,都会冲动,苏以荷知道,她没敢乱动,大不了再被强吻一通。

zoe见苏以荷没有挣扎低低地笑出了声,把她压在枕头里狠狠地吻了许久才放开。

苏以荷见他离开,脸上发热地说,“我要做饭。”

“不急,今天是星期六。”zoe搂着她道。

“可是,不是说今天去游乐园。”

zoe看着她忽闪的眼睛,“我说了,不急,你到底在怕什么?”

苏以荷的身子立马又紧绷了起来,而zoe似乎也没打算放过她,也不指望得到她的回答,他拨了拨她的头发,将她的手握住,苏以荷感到他把自己的手拉向那里,触电一样地缩回来。

zoe把唇贴在她的脸颊旁边,低沉地问“是用手,还是其他地方?”

苏以荷难堪地别开脸,zoe看到她红透的耳根,嗓音嘶哑地命令道,“你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不用我教你。”

zoe说着将手伸进她因为睡觉没有穿胸衣的睡衣里,苏以荷羞愤地低下头,忍住他在胸前的挑逗,开始用手帮着他解决。

苏以荷因为他的揉捏忍不住细细地哼出声,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又立马咬着了唇,她忍受着男人不规矩的动作手里不由得加快动作,免得他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苏以荷受不住他埋在她胸前的头,哼声生气地用两手紧握,微微用了力,难堪地威胁他道,“你住手!”

zoe抬起头,发丝凌乱眸光深沉地看着她紧握着他紧咬红唇的模样,俯过身子吻住她,苏以荷只能一边承受他窒息的吻,一边帮着他去火。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男人睁着眼睛吻她,故意让她难堪。

还是跟以前一样,明明看起来不苟言笑是个正人君子,可是对她怎么老是爱耍流氓呢!

苏以荷想着从前自己为少年做过的步骤埋着头掩饰住自己的羞赧,不敢看也不敢感受他在她身上乱来,她的额头都快急出了汗,害怕孩子后醒来看见,加快了速度,然后听到男人吻着她在她的嘴里闷哼了一声。

顿时一股麝香味在两人的鼻尖萦绕,苏以荷低着头不去看男人得意的眼神,用手推攘他离开。

zoe起身,苏以荷羞红着脸跟着起来拿起床头的卫生纸递给他,然后自己随意清理了一下,就跑到洗手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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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起带着孩子去游乐园。

小乖高兴地坐在男人肩头,苏以荷跟着后头,别人眼里,就是一家子。

男人的身形很修长,扛着孩子的样子就像一个父亲,苏以荷看着儿子高兴地脸,心中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小乖缠着男人打枪,男人枪法一瞄一个准,孩子崇拜地看着叔叔在小贩惨淡的目光下背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

孩子高兴跑得飞快,男人看女人在后头露出柔美的笑容,站在原地等着他。

苏以荷看着儿子跑开,移过目光便瞥见男人转身望着她,她收起笑意跟上去。

“快点跟上,孩子跑远了!”男人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加快了脚步。

103、同居的日子(下)

三个人玩了一天才尽兴地回了家,小乖唱着跳着的模样着实欢快,苏以荷心情也不由大好,晚饭做了许多的菜。

她看着两人爱吃,心里很暖和。

玩了一天,小乖洗了澡便乖乖地跑去睡了。

苏以荷正收拾衣服,zoe拿着她放在客厅的手机进来了。

苏以荷说了声谢谢,便拿过来,看了崔琰的名字,抬起头。zoe已经走出去了。

“喂,崔总”

“呃,不是,这个月小乖回来,没有时间。”

“明天?不了,我明天陪关玥一起去胎检。对不起。”

崔琰失望地要挂电话时,苏以荷叫住了他。

“崔总,对不起。我”

“没关系,你有时间了再说吧。”

“好。”苏以荷挂下电话,她坐在床上正沉思该怎么向崔琰解释。

她正沉思的空当,zoe进来了。

苏以荷看着他径直掀开她的被子睡下了,她转过身瞪着眼看他。

“尿床了”他开口。

苏以荷腾地起身跑到儿子屋里,见床中间果然画了一张大地图,她将儿子往这边挪了挪,找了一张棉布垫上。

苏以荷回来,“我弄好了,可以睡了。”

zoe将浴巾抽了出来,点点头,“那就快点睡吧。”

苏以荷看着他把浴巾扔给她脸蛋爆红,“我是说,你去隔壁你这个流氓,你别动!”苏以荷见他起身连忙跑去按住了被子,他这个混蛋是想光溜溜地出来么。

zoe顺势压住苏以荷,将她压在被子上,苏以荷感觉他全身□地贴上,心都快跳出胸膛了。

zoe掰过来苏以荷的头,一边开始吻她,一边开始扯她的睡衣,他松开她的小嘴咬住她的耳朵,低低地说,“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下个星期要出差,今天不要再拒绝我了。”

苏以荷听到他的话心里一凉。

她知道出差是什么意思,就是他要回去了。

她怔愣的空当,zoe便扯下了她的睡衣,将她翻过身看着她红晕的脸和愣住的眼神,他微微有些生气地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女人,这个时候还给我走神!”

苏以荷敛下眼遮住自己的情绪,她吸了吸鼻子,看着男人俊逸的脸,看了很久,才咬着唇主动地环住他。

让他早点走吧。苏以荷趴在他的肩头微微湿润了眼眶,她不过是他一个总是得不上手的女人。给他了,应该就不会一直缠着她。

zoe看着苏以荷果真软化了下来,便不给她后悔的空当开始扯下她的睡裤。

她咬着唇不敢哭出来,任他在她的胸前啃咬,她低下头细细地吻着他的耳垂和颈子,不一会儿两人便□裸地叠在一起了。

zoe只知道女人在他的身下细细地哀叫,最后大声哭了出来,可是他不想放过她,把她折成他想要的姿势一遍又一遍地索要她的甜美。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嫉妒。

女人一直失控地叫着别人的名字,男人红了眼忍住欲/望浅浅地抽动着折磨她。

苏以荷盘着他的腰,咬住他的喉头,然后啃咬他胸前的突起。身下热流一股股地蹿过,可他就是这样缓慢地折磨她,不肯来个干脆。

苏以荷察觉到他是故意的,忍住下/体的骚动,猛地推开了男人。

她咬了咬牙眼里含着泪水,她分明是感觉到他生气了。他不能对她有什么期待

她冷着脸朝着他嘶喊,“你滚!你不是他,再像也不是!”

“你滚回意大利,再也不要回来!!”

女人□着身子准备爬下去,却被气得青筋暴起的男人猛地抓住了脚踝。

他起身把她压在床沿,女人踢腾着两人便一齐噗通一声滚到了地上。

木质的地板因为扭动交缠发出吱吱的响声,男人拉起女人的腿,直直地从后头贯穿了她。

苏以荷把头埋在冰凉的地板上,试图浇熄身后的火热,白日里衣冠楚楚的男人像是变身的禽兽,不顾她的哀求,狠狠地撞击。

“啊嗯,阿恒求求你不要了不要”

男人因为她失控的喊叫变得更加发狂,退出来搂住她的上身,堵住她的唇,不让她喊出让他生气的词,压在墙上掰开女人的腿又直直地冲了进去。

最后女人嗓子嘶哑,终于说不出让他愤怒的话了,男人还是紧抿着唇,不放过身下的女人,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腿,扛在肩膀上,一下一下狠狠地撞击,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哼哼唧唧地感受。

苏以荷紧紧地抱着男人,□一阵紧缩后,男人稍后才死死地抵在自己身体里发泄了出来,头发凌乱地散开,苏以荷微微放松了身子,纤细的女人软着身子挂在男人的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咕哝道“睡觉睡觉”

她被他折腾得累极了。

可zoe哪里肯放过她,本来很久都没有碰过女人,又被怀里的女人吊足了胃口,搂着她睡到床上,拉开她的腿,看着她的□没有出血,白浊的液体沾满了她的腿根,男人受到刺激立马又硬了起来。将女人翻了个身,让她趴在床头,屈起她腿压下她纤细的腰肢,挺翘白皙的臀便撅了起来,苏以荷被他摆成这种羞人的姿势,知道他又想要了,她正想缩回臀,后头的男人抬起她的臀便刺了进去。

“啊恩——呜呜”苏以荷逃不开他的手掌,快感伴着酸胀疼痛的感觉袭来,她只能无措地哭了起来,她死死地抱着枕头,又开始等待,希望男人尽快地发泄完,她尽力地缩着腰迎合,逼着他释放出来。男人一言不发地专注研凿着女人的腿心。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心中复杂的情感只能藉由最原始的律动来发泄。

可是终究还是没等到男人发泄完,苏以荷便在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怜爱下昏了过去。

zoe紧紧地搂着女人,抱着她去洗了身子,他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果然还是把他当成他了。

他将她枕在自己臂弯里,搂住了女人纤细滑腻的身子,微微满足了些。

原本开始打算掠夺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能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他会不惜一切手段。

可现在,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因为他的对手是自己的哥哥,死了的人。

她在他身下喊着他的名字,着实刺伤他了。

他死了,这场争夺,便永远不会赢。

最多也只是个平局。

他叹口气,看着熟睡时还皱着眉头的女人。

那么便为了最好的平分秋色去奋斗吧。

早上醒来,苏以荷发现自己躺在男人的胸膛边,她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小脸摩擦了一下脸旁温热的触感,像是猫咪一样闭上眼睛继续睡。

zoe被她这样慵懒的举动惹得笑了起来,震动的胸膛让苏以荷睁开眼,直直地对上男人看下来的眼睛。

然后

男人和女人看着看着就滚在一起了。

zoe抵着她的腿心抽动,细细地亲吻,“现在清醒了?看着我是谁。”他缓缓地抽动,苏以荷在他的身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只是肩膀随着他规律的顶弄而上下颤动。

苏以荷喘息着看着他,zoe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让她好好地看清。

两人谁都不说话,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彼此,不亲吻,也不抚摸,只剩□下最原始的接近。交合的感觉尤其地强烈,苏以荷看着看着就流出了满脸的泪水。

zoe不去想那泪水从何而来,逐渐由慢到快地退出挺进,最后一阵猛烈地戳刺,两人微微眯着眼,吻在了一起,男人紧紧地压住了她,高/潮的余韵退去,他抵着她的唇,用手擦干了她的泪水问,“舒服吗?”

苏以荷没有说话,红潮弥漫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神情,他揽住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舒服的话,就不要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紧紧地抱住他,然后狠下心埋在他的胸膛里闷闷地说,“我想阿恒。”

她如期地感受到他的僵硬

zoe闭上眼绝望地抿着唇起身,整天便没有再与苏以荷说过一句话。

星期天晚上,他拉着行李箱开车走了。

苏以荷趴在阳台看着他的车灯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星子闪烁,灯影婆娑。

终于是把他逼走了。

苏以荷呆滞地转回身,把自己锁在屋里头,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哭泣,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了。

可是到了最后,心里还是会向捉弄了自己半辈子的老天爷祈求。

求上天让他再也不要回来,回来后再也不要遇见,遇见后再也不相认。

若苍天能够看到我的爱,怎么忍心让他再回来。

木槿花,红梢头,不过求他一生安好无忧。

情深不寿

只求人长久。

104、红嫁衣

星期一,苏以荷像往常一样穿起儿子,吃饭,开车机械地进行。

去了公司,苏以荷没有进办公室,直接从楼梯上楼。

崔琰开了门,看见苏以荷进来,有些惊讶。

苏以荷低着头走进了来,她抬起脸,蠕动着唇,然后才开口。

“崔总,我们,算了吧。”

崔琰开始的惊喜瞬间被她浇灭,他逼近一步,锁着眉头,“我没有逼你,我可以慢慢来,你不是答应和我交往了,怎么”

苏以荷闭了闭眼睛,眼角流出一滴泪,她伸手将衣服拉链拉到脖颈处,露出脖颈和锁骨上密布的吻痕,声音冷清地说,“你前天不是问我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吗,我跟我前夫的弟弟上床了,就是zoe,我看上他的权势了。前天我们一夜都在一起,我是一个肮脏的女人,不配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要辞职,今天就不干了。”

苏以荷说完,对他歉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崔琰拉住苏以荷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扯到怀里,“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我没有怎么,只是他甩了我,我一时不高兴而已,你放开我吧。”

苏以荷挣开他的手,崔琰猛地上前关住门,心中因为苏以荷和zoe的纠缠微微吃惊,但是细想来,却又抓住了一些头绪,怨不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那种情况,还有最近一些天zoe来玮扬的次数明显地变多了。

他看着苏以荷有些憔悴的脸色,沉声道,“我早就该猜到是他,zoe是回去结婚了,说外公将婚事定在下个月,他必须回去,他走得时候是这么跟我解释的,他难道没有跟你说清楚么!那个混蛋!”

“既然你跟他没有机会了,那么苏以荷,你跟我在一起,我会取得跟他一样的成就,你要真是个势力的女人你就跟我在一起!”

苏以荷脸色微微发白,但是又觉得是一种解脱“不了,我不——”

崔琰把她抱在怀里,“跟我在一起苏以荷。我等了你六年家里不停地给我压力,我已经快要崩溃了。我知道你心里的的人是谁,可既然他不在了,你选谁都一样,那么就我吧,至少,我能照顾容忻,让他往后有个依靠。你这样走了,你有没有想过孩子怎么办?你这些年的工资还有多少,够你们往后的生活吗,他以后要上学,要留学深造要娶妻生子,很多事情你是顾不上的。”

“我知道你怕什么,关玥她告诉过我,我早就知道你的状况,就算为了孩子,你也要好好考虑。”

苏以荷沉默了良久,她知道自己今天是有些冲动。

因为那人的走,突然间想把一切都毁了,有关于他的一切。

可那样毕竟不彻底,她想。

苏以荷离开了崔琰的办公室,想了一天,想到他的纠缠,想他们两人半辈子的恩怨。

如果非要有一个了断,就嫁了吧,将他们的情缘彻底地斩断。

哪怕有一天他记起来了,他已有妻,她亦有夫,该是再也生不出什么枝节来了。

苏以荷一边开车一边抿着唇擦干脸上的泪水。

她这一生的泪水,该是有大半都在想他的时候流出来的。

若不是往往有那么一个男人,是女人的泉眼,女人怎么会是水做的

苏以荷和崔琰的婚事定了下来,两人的婚事很快地传开,苏以荷不想过于铺张,崔琰也不准备拖沓以免夜长梦多,急忙告知了自己的亲朋好友,婚礼便非常迅速地准备起来。

公司里的职员见了苏以荷表情便变得异常丰富起来,从前一味看不起的开始巴结逢迎,当然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还是继续翻着白眼。

崔琰高兴便也没有注意到,苏以荷平日里也是被女职员们议论得习惯了。

从洗手间里出来,苏以荷故意忽略掉那些女人的嘲讽。

苏以荷正好碰到舒里里,她微微点了一下头,舒里里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苏以荷抬起头来询问,往日里很嚣张跋扈的女人,即使心中落寞到谷底,也不愿服软,她紧紧地悌了一眼苏以荷,冷清地道“苏以荷,你若是不对他好,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苏以荷看着舒里里,心中有些疑惑,按平时应该是该骂她了,怎么会这么说。

舒里里似乎不想让她看出来她的心思,勾起唇讥笑了一声,“总裁夫人,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该好好讨好你,将来我们才能升工资,高福利啊?”

苏以荷看着她嘲讽的笑容,微微收了疑惑,等着舒里里出去了,她才从后面跟着走出来。

洗手间里头的一个女人,见了这么一幕,咬牙恨恨地道,“舒姐那个呆子,明明唾手可得的男人,非要让苏以荷这么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给抢走。”

酒吧里,女人喝得醉醺醺的,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小年啊,我以为我脸皮厚得不会再难受了,可是为什么突然想哭了呢,新郎明天要结婚了,可是新娘不是我多么狗血的桥段,***怎么就让我遇上了?”

叫小年的女人叹了口气,“我还道你发了什么疯,录像和光盘我都跟你说过,只要你交给崔家,婚事是肯定成不了,偏偏你这会儿又犯笨!”

舒里里趴在桌上晃着酒杯,嘻嘻地傻笑,“你笨啊,我拿出来,他也只会恨我,说不定到时候一个同情,就越发坚定地娶她了。何况苏以荷那个小女人也受不住。”

“这是命吧。现在他终于被抢走了,我也不用天天围着这个男人受累了,小年啊,你说我是不是该高兴,我的五年啊,也该解脱了,我不就是比苏以荷晚了一步么,晚了一步,可就是一辈子没缘分了。”

“小年,肩膀借我靠靠,从咱爸妈走后,我好久没哭了呜呜”

看着平时里争强好胜的姐姐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年咬住了唇,苏以荷那个女人,为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男人耍得团团转,她的姐姐,这么多年对那个男人死心踏地,结果还是换来他的冷眼。只是苏以荷善于伪装么?

小年打开自己的手机不久前在派队里录下的视频,想着那一张刻录在空间里存着的光碟,她登录上去又细看了一遍,被男人□,足够她身败名裂了。

那是她让人查苏以荷的资料时偶然查到的,开始是听一些老同事们说那时候她突然来到公司,明明才大学毕业很青涩的样子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而且有些人还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个很深的疤,一到夏天,她穿短袖的时候,往往用一只手表遮掩着,人们都猜测大概是年轻时她被哪个男人玩过后来她自己想不开要轻生。

后来姐姐来了玮扬,她也在玮扬里找到了职位。

前不久因为苏以荷和崔琰的交往,让姐姐非常伤心,她突然起了心思去查这个女人的资料,因为姐姐告诉过她,崔家很讲究门当户对。

她在内部网上没有查到资料,可是随意输入的名字却误打误撞和六七年前的一桩案子上的名字一样了。是翻案的原告方,将一个地方的警察局告上了法庭,后来胜诉了。

因为女人做了一件很轰动的事,把事情发生的原委乃至自己受辱的光碟都呈交上去,真正的凶手是那个侮辱她的男人,而警方抓错了人导致男人死亡。女人当时几乎是破釜沉舟只为给死去的男人申冤。她委托认识的一个电脑高手破了密码盗走了当时存案的视频原件给姐姐,居然被姐姐骂了一顿。

她想,这个女人后来必定自杀过,谁能经受那么耻辱的事情暴露出来。

她知道姐姐于心不忍的原因,可是这个女人,明明她的过往那么复杂,身体那么肮脏,就这么轻巧地被遮掩了。还有前不久她参加派对偶然拍到的场面,她的确是个疯子,却蒙骗了公司里所有的人。

夜在霓虹灯闪烁的酒吧里过得尤其地快,午夜的时候,人渐渐地少了起来,小年陪着姐姐喝酒,渐渐她也跟着喝得高了,小年心里一个气愤就摁了手机上发送的摁扭。

早上,苏以荷穿着婚纱,容忻迷迷糊糊地看着妈妈就要嫁给别的男人了,他知道叔叔是和妈妈吵架了,因为叔叔那一天很生气地沉着脸,走的时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坐上去礼堂的轿车,容忻坐在妈妈旁边穿着黑色的小礼服,只记得妈妈说过他要做花童。

车子停住礼堂门口,崔琰一身银色西装红花别在胸前很是喜庆的模样,他左手牵着一袭白色婚纱清研无双的女人,右手拉着孩子进去。

亲戚朋友们没有太多的喧闹,见新娘子来了反而交头接耳拿着手上的手机谈论着,崔琰没注意到下面的喧嚣,只顾牵着苏以荷走到礼堂深处。

崔母看了一眼苏以荷,脸色不是很好看。见儿子走进来,连忙拉住他,把他拉到礼堂旁边的拐角开始质问他。宾客们见到崔母的动作更加议论纷纷,渐渐地有些胆大的年轻人开始走到苏以荷跟前拿着手机质问她。

而在意大利的zoe,正为外公答应公爵的婚事发愁,不知道苏以荷结婚的消息,可是打开电脑的博客,一眼便看见熟悉的面孔,一个视频图片竟然点击量上千万,看完视频他面如死灰当即地连夜赶着飞回中国。他恼怒她随意地就嫁给别的男人,一边又担忧她会受不住这打击,飞机上差点心脏病发,还好航空人员及时将他抢救了回来。

苏以荷逐渐被满脸愤怒的亲友们围住,她脸色刷白地看着伸到面前的视频。手机放大的外音中女人绝望的哭喊和挣扎不绝入耳,苏以荷好像突然又被送回了那些yīn暗的日子中,她大脑一空,失去了理智,只想着挥开围着她的野兽,一群丑陋的怪兽将她围住,她努力地挣扎着,伸开手去阻拦去挠抓。容忻见妈妈被一群人围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希望能有人来救妈妈。

众人见女人突然就变得不正常了,许多人围成一团想制住她,有的女士怕受伤使劲儿推挤着旁边的人,这边乱作一团,崔琰换了礼服,手机便没有装在身上,正跟母亲解释,那边却突然传出女人的尖叫,一团人乱得不像样子,孩子哭了,大人们推攘着,他心中一惊,知道苏以荷出事了。

崔琰使劲地挤入人群里,里头的人忙着往外冲,突然有人尖声叫道,“流血了!她流血了!腿上好多血,赶快退开!”

人群散开的时候,许多人因为被挤挤嚷嚷地推倒在地而受了伤,崔琰抱着被众人推到在地还兀自挣扎着的女人,腿跟处的鲜血将白色的婚纱沁得红透了,一袭白衣一轮红艳,好好的婚礼成了这个女人的又一次悲怆。崔琰心痛地流出了眼泪,抱着浑身是血的新娘子赶着去叫救护车。

地上一滩血迹,亲友们大惊失色,有的愤怒有的人满含歉意,因为还不知道流掉的孩子是谁的。苏以荷看到自己满身的鲜血,蓦然想起了地下室里流掉的孩子,她凄厉地嘶吼了一声,绝望和恐惧刺激着大脑的神经,劫难重新倒带,重重地碾碎她的未来。

“作孽啊!”崔母看着儿子抱着满身是血的新娘子,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然后又是一团乱地呼叫声

105-完108完结

105、执着的爱

苏以荷被送到了医院,医生迅速地扎入镇定剂开始手术,大出血止住了。由于失血过多,女人昏迷了五天还没有醒来。

zoe守在病床前,每天坚持给女人洗澡,给她换下因为失禁弄脏的裤子。他换了床单,将女人继续抱到床上睡着。

中午的时候,崔琰过来了,他因为母亲和苏以荷两边跑看起来疲惫许多。

崔琰过来看了眼苏以荷,医生推开门开始给她输营养液,细细的针管扎到女人削瘦的胳膊上,zoe拨开她脸庞边的头发,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崔琰靠在床边,看着zoe狼狈的样子,苦涩地说,“她醒来后,我”他顿了顿,“若是她愿意,我依然会娶她。”

zoe抬眼看着崔琰,“多谢你的照顾,她是我的女人,用不着你娶。”

崔琰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起身,“我多少知道一些你和她的关系,你们,她不可能会跟你在一起的。”

zoe的手指动了动,他坚定地转过头,“毕竟我像那个男人。我会好好照顾她,永远不会让昨天的事情发生。你那些亲友还等着你去解释,她也不可能会嫁给你,她为我怀了孩子,虽然”

zoe喉头滚动没说下去,低头继续拿着毛巾擦拭她脖颈边的汗水,然后起身拍了拍崔琰的肩膀,“她是个苦命的女人,我会用我的后半生去爱她,我的爱,不一定比你的少。何况,她是爱我的,不然,那个孩子,她不会留着。妇科医生说过她来检查过,那时候大夫问过她情况劝她堕过胎,她当场哭着没同意,就在你们准备结婚的前一天。”

崔琰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女人,神情悲伤落寞,涩然地扯开唇笑了笑“我知道,哪怕她答应跟我结婚,想起来,都可能是因为冲动,因为你的突然离开”

他的声音忽然非常伤痛,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只是只是我原本以为会给她的幸福,却突然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们的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肇事者揪出来”崔琰没有说下去,起身走到床边,在苏以荷额头上吻了一记,然后牵起她的手交给zoe,

“她是我崔琰这一辈子真心爱着的女人希望你好好照顾她。”

zoe握紧女人的手,看着崔琰离开,解开女人的衣领,开始细细地擦着她身上冒出来的汗。

早上,zoe看着苏以荷缓缓睁开的眼,眸子瞬间掩饰不住惊喜,他用微微长出胡茬的下巴摩挲了一下她的额头,柔声地问,“饿了吗?”

苏以荷细致的眉眼打量了他许久,zoe失声笑了笑,“不认识我了?”

苏以荷不说话,眼神明显地呆滞,她只是盯着一个地方不动,zoe渐渐发现了她的异常,心里一惊叫来了医生。

医生通过各种交流来唤醒病人,苏以荷一直就是那种表情,明显的是个精神失常的人。

医生叹了口气说,“病人本来就有间歇性精神病,这次受到的刺激有些大,也许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做专门的唤醒治疗。”

关玥挺着快要生产的肚子,搂着呆滞的苏以荷哭了许久,苏以荷是傻了,大小便失禁,整日不是痴呆就是疯癫,她看着那么好的女人突然这副模样,痛声地哭了出来,只骂老天是个瞎子!她承受不了生活的折磨终于抛开一切理智选择躲避了。

担心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突然摆在眼前,她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了,苏以荷她是彻底地疯了,呆滞地时间越来越长,即便有反应,也是剧烈地挣扎,她是她的大夫,最了解她这么多年遮遮掩掩的心酸,可是还没过上好日子,就变成这样

医生劝说她,病人情绪不稳定,随时可能伤到孕妇,关玥的丈夫半哄半拉才给她弄走。

苏以荷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因为小产受伤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zoe推开门,掀开被子,预见床单又脏了,他拿出旁边柜子里准备的干净的裤子,抱起女人将她湿了的裤子退掉放在地上,然后给她换上。

穿到一半,他抱起女人去了里间专为失禁患者准备的马桶,像是对小孩子一样抱着她小解,女人一直没反应,zoe便一直这么抱着她。像是哄着小孩子一样。

女人呆滞地依着本能尿了出来,zoe抽出旁边的卫生纸,仔细给她擦拭干净,才将她抱到床上将一块干燥的棉布垫在床单上,把她放了下去。

关玥站在旁边,看着男人把脏了的裤子放在盆里,她想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把她送到疗养院去吧,那里的服务周到,你一个大男人,万一照顾不到就委屈她了。况且,她若是一辈子这样,你早晚都是要厌烦的,不如早些送去治疗”

zoe抬头拿着盆的手顿了顿,“最坏的不就是这些,其他的都很好,出院后我会专门请医生去治疗,她在我身边我放心。”

关玥往床边走了几步,“我知道,你是心里希望她好的,可是保不准万一她就一辈子好不起来,那样怎么办?!你以后还是要娶妻生子的,不要跟我说什么生生世世的,我也不信,你不如把她放在疗养院里免得遭人嫌弃。”

“我现在还不到三十岁,还有精力照顾她,等我体力不行的时候,再说不行的话吧。我是个成熟的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有容忻陪着我,等她好了我们会去登记,我把她带回意大利治疗,康复的机会还是很大。关大夫我知道你是真心对她好,我放不下她,有时候想,这个样子似乎也很好,省得她再费力地拒绝我对她的好。我触摸她的时候,她是有感觉的,她还是个正常的女人。我对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表情会变,眼珠子会转,这就已经足够了。”

zoe微微笑开“谁知道这女人有什么魔力,一见面,就放不开了或许,这是双胞胎的心电感应也说不定。”

关玥听了他的话,想起今天护士给她换衣服时身上的痕迹,指了指苏以荷“你跟她发生关系了?她这副模样”

zoe微微地尴尬地扭过头,“前天大夫说她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让我试试,可以刺激她看看她是不是还”

关玥听了他的话刷地红了脸,“那你你做好措施,不要再让她怀孕了。出院了我再去看她。”

zoe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关玥才微微放下心走开。

晚上,zoe将苏以荷牵着去高级病房里专门的浴室,替她脱了身上的病服,让她站在淋浴下,开始给她洗头发,女人一动不动地任他将自己的头发打湿,挤上洗发露,然后揉出满头的泡泡。

将头发洗干净之后,他开始给她洗身子,男人有反应,不敢在女人滑腻的身子上逗留的时间太长,便裹着她抱到旁边的马桶上,zoe低头拿起卫生纸替她擦试,抬起头正好对上女人视线,她的眼神有一刹那的闪烁,之后便恢复平静变得呆滞,快得几乎让zoe以为那是错觉。可是他的目光被女人脸上腾升起来的红晕吸引住,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动作,他突然有些疑惑。抱起她放在床上,自己也去冲了冲澡。

医生说病人呆滞的时候是没有那些常人的意识的。zoe想到这里,心中犹疑,她的表情明明是害羞的女人有的,让他差点把持不住。

他擦了擦身子,随便扯了浴巾围在腰间走到床上,他看见女人弯着身子睡在里头,钻进被窝,两人肌肤挨着肌肤,温度瞬间腾升。

zoe翻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仔细地挑逗她并且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

女人的小脸渐渐红起,红唇微张地喘息,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呆滞。

zoe将她往自己这边搂了搂,低下头吻住她的细腻的胸脯,一点也不容遗漏,手顺着纤细的腰肢抚弄着,探到女人的大腿根处撩拨。

另一只手拨开女人被擦得半干的长发,露出一张清秀柔和的脸,男人双眼紧紧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反应。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男人偶尔失控地喘息,他紧紧地抿着唇,额头上滴落的汗水成行滚下,他不敢仓促,怕伤了她的身体,缓缓地吻了她很久,不急着抽动,而是努力地把持住自己。

他爱怜地覆着她,生怕将她压疼了。女人乖巧的模样比冷冷地反抗他的时候让他更加无措,不知道她的情绪,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晓得,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谁在抱着她。

哪怕,跟他吼一声也好。

她本不是个多话的女人,他不奢求她能够对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平日里几天都不见面,偶尔的一次哪怕她只是问问孩子,他也觉得满足。

她不能抛下他,绝对不能,孩子需要妈妈,他还有许多许多爱想让她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毫不知情地勾引了他的女人,怎么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他的生活中退去呢。

女人的眼睛渐渐地有了水汽,像是本能般开始从鼻腔发出声音,zoe搂住她,感觉到她在怀里的扭动,他微微地加重了力道,虽然由于隐忍,额头上已经暴起青筋,可是他还是极为有耐性地想让她的感觉更加强烈,手不住地配合着刺激她的敏感点。

他能感受到她的迎合,他微微起了疑心,一个多月以来,她不时反常的举动都让他觉得诧异,本来以为她会渐渐好几来,可是女人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沉默呆滞,这几天,除了发作几次外,大部分时间他看见她都是静静地坐着。他亲吻她的时候,她会脸红,就连爱着她将他的身体□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也能时不时捕捉到她的羞赧闪躲的眼神。

最奇怪的是,虽然说是大小便失禁,可是她却知道上厕所。只是时不时地会把裤子给弄湿。就连偶尔的大便失禁也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都是护士收拾好了这样告诉他的。

他看着女人半眯着的眼,和某个时候隐忍的表情尤其的相像。他抿起唇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隐隐有了怒气,他看着她明明被弄得不知所措丝毫不抵抗也不大声喊叫,他慢慢地九浅一深地去折磨她,女人似乎是感到难受了,本能般把腿夹得紧紧的不让他出来,他因为她这个举动差点笑了出来,把她抱起来重重地坐到了他身上,全根没入,让她细细地哼了一声。

zoe还是没舍得去折磨她,放开马力让她感舒服到极致,□后他轻轻地亲吻上她细致的眉眼,看着她闭上的眼睛,男人就着灯光默默地看着女人因为疲倦睡去的小脸,若是真的,他该拿她怎么办。

她这么做,是真的对未来没有信心,对命运妥协了么?

女人颤抖着睫毛醒来的时候,正是夜里,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被男人拥在怀里。

真像啊,这场景,她自嘲地扯开嘴角。好像是六年前的一幕又重新上演

只是这次,她再不能心软。她的阿恒,只有一个,若是再发生什么意外,就真的没有了。

枕头慢慢地被泪水浸湿,哪怕再丢脸,她也要继续装下去,因为她发现,她真的会小便失禁。

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在他面前的时候她快要被这种难堪的场面弄得发疯了,只能把难堪掩饰成呆滞看着他为她清洗。

病情比以前严重得多,大部分的时候,不是她装出来的,那时候她总是支配不了自己她能感觉到自己离完全神经的病人已经不远了,那该也是一种解脱吧,只是再也不能给儿子做些什么了。

106、一起下地狱

本来七月十六上午十一点,是苏以荷出院的日子,可是zoe自从早上走了之后却迟迟没有赶来。

苏以荷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一直精神恍惚到下午,她微微地顿醒,感觉到自己身下又是一片湿润。她难堪地咬了咬唇,一直睡着那滩湿湿的地方,直到许久护士进来探班才发现,去喊了另外一个姑娘,两个人合作着才把她收拾干净。

小护士从新扶着她躺下,看着她依然呆滞的眼神叹了口气,“唉,男的俊,女的俏,怎么就弄成这样。”

旁边的护士将湿了的裤子放在盆里,“那个男的抢救过来没有?”

“不知道,现在还在手术,听说被捅了好几刀。这些做生意的,怎么还动起刀子来了”

“唉”小护士将苏以荷的枕头往上挪了挪,她轻轻地拍了拍苏以荷的脸,“你男人这会儿算是不能来照顾你了,你又这个样,可真是可怜,小李啊,要是抢救过来了,你就辛苦点好好照料着,真是一对儿苦命鸳鸯。”

门被护士关上,苏以荷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惨白,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心焦地等到夜里护士来探晚班,才由她们第二次的对话知道zoe睡得病房。

她推开房门走进去,发现他就像她们说的一样还在昏迷当中。

她慢慢地走向他,看着昏迷中的男人,她细声地哭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轻声地念了一声“阿恒”湿热的眼泪顺着他的手背沿着他的手腕蜿蜒向下,她吸了吸鼻子,“阿恒一定要好好的,在我还能认出你之前,好起来那样我才能才能呜呜”她说不下去了,坐了许久,直到医院下一班探班的时间快到了她才走。

女人走后,男人下了床,他想着她方才说的话,良久忽然觉得不对,他嘴唇颤抖着拨了电话,“明天一早,把孩子带到医院。”

“dna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八。先生你和这个孩子是父子关系。先生?”

zoe铁青着脸拿过检验报告,看着上面的检验结果,胸膛起伏了几下才吐出一口气,抬起头又问了一遍,“真的?”

“您和孩子确实是父子。”医生又肯定地说了一遍。

zoe紧紧地闭上眼,把手上的纸快要捏紧肉里。

心里喜悦夹杂着愤怒还有更强烈复杂的情感,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拍了拍医生的肩膀,“好、好,我知道了”

说这话时,男人的眼眶蓦地湿润了。

该是受到怎样的伤害,才让她不想认他。

她早就知道,却还这样躲避着。

他对着墙面狠狠地锤了一记,放声嘶吼了一声。

男人抱着自己的头用力地捶打,医生过来拉住了他。

为什么他一点都记不得了

曾经的一切,一丝都想不起来

那个女人会有多伤心。

有个女人为他遭了这么多罪,而他却该死地忘得一干二净

zoe进了洗手间洗去自己手上的血迹和脸上的泪水,看着镜子里又是一副冷清的脸,替她办好出院手续。他踏步走进苏以荷的病房,不由分说地收拾好她的东西,抱着她就往外走。

把苏以荷放在后座系上安全带,将车笔直地开到了他住的地方。

下了车,把钥匙扔给保镖之后,沉声地吩咐道,“没有我的吩咐,都***别进来!”

他看了一眼呆滞的女人,进了屋便关上门反锁住。

连衣服都没脱他便扒开她的裤子,拉开拉链就冲了进去,看着她呆滞的小脸,他揽住她靠近自己,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上,男人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女人的半睁着的眼睛,轻声却又有些颤抖地揽着女人的头亲昵地问“不疼吗?你说话,疼你告诉我,你不疼吗?”

女人毫无回应。

男人掐住她的细腰狠,干涩地绞紧让他都疼得冒出了汗,他咬着她的唇低吼道,“你说话!我是容恒,对不对?是你孩子的爸!是你的男人!你看着我说话!”

苏以荷始终呆滞地没有反应,zoe捧起她的臀/部拉开她的腿,“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想逃开吗,你再不说话,老子就让你怀孕,让你种上我的种!你好样儿的还给我装!昨天半夜你是梦游去的么!”

zoe被苏以荷的毫无反应惹怒了,搂着她一次又一次地释放,zoe紧紧地堵住她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她的体内。

男人被徒突而其来的真相和女人的逃避激怒地失去了理智,从门口到楼梯,zoe搂着她用尽各种姿势,女人的身体都成了粉色,大腿上和腰上被掐成一道道淤青,身上多是啃咬的痕迹,女人长着嘴急促地喘息,嗓子里条件反射般发出原始的声音,zoe疯了一样做一次逼问一次,但就是得不到她的回答。

最后他抱着她,两人面对面地搂在一起,他趴在她的肩膀上红着眼哭了起来“是不是非要我死在你身上你才肯说话?苏以荷,看看是你先说话,还是我先死”

男人红着眼睛,继续将女人抵在床头,他拉起她的腿,抿着薄唇眸光深邃地看着她最敏感的地方,在她的面前低下头,像是野兽一样不断地吮吸啃咬,女人难耐地拱起身子似是躲避。

男人闭着眼睛,眼角的泪迹湿了长长的睫毛,他的唇舌紧追不舍,他知道她是最经受不起这样放肆的挑拨,可是离开他的决心真的有那么大吗,他有许多次想就此放过她,可是她明明有意识,为什么还这么倔强地不说话。

男人喉头低着她的大腿一次又一次的吞咽,一次又一次地想让她给他回应。

天渐渐黑下来

他快被她这个模样逼疯了,任他再逼问都不回应他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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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他对她疯狂地做纠缠,整个屋子从楼下到楼上全是情/欲的味道。

男人真的倒在了女人的身上累得睡着了,他们的身体还紧紧地相拥。

苏以荷被身下剧烈的疼痛惊醒的时候,发现男人满脸泪痕地紧紧用胳膊捆着她,英俊的脸因为疲惫而陷入沉睡,全身好像快不是自己的了,身上每一处都扯着疼,苏以荷看着男人疲倦的脸和满室的狼藉,再看看他完好无损的身体,顿时惊慌了起来。

那么昨天夜里是假的?

苏以荷咬住唇,心里不敢再想下去

她不用想也能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他是发现她骗他了么?

可是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苏以荷咬着唇,黑夜里绝望地抽泣,这么激烈的欢爱,她都没有感觉她伸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怎么办?

她面如死灰地看着这一切,在晕黄的台灯下悲戚的脸低了下去。

苏以荷感觉到小腹胀痛,微微地让他退了出来,腿/跟处的液体缓缓地泄了出来,她正要转身却蓦地被一双手拽住了大腿。苏以荷惊慌地不敢动了,一双手卡住她的下巴往上抬,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zoe望着她,看了许久才出声,男人沙哑着嗓子,嘴角微微上翘,声音却像是磨砂一样粗糙“不要离开我,不要装作不认识我,我知道我该死,但是我会想办法想起来的,你不能不要我”他紧紧地搂住她,“你说话,好吗?说话我快被你逼疯了你知道吗?”

苏以荷想继续装下去的,可是眼泪它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zoe看见她的泪水,欣喜若狂地抱起她,亲吻她的额头,“乖,跟我说说话,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听见你对我说话了”

苏以荷动了动喉头,眼睛里流出更多的泪,她开口了,嗓音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放过我我求你。”

zoe愣在那里,他冷了脸色,“不可能。我是你的阿恒,你不要了?”

苏以荷嘶哑着嗓子哭了起来,她起身跪在他面前,“呜呜容忻容忻他给你,我不要了,你带他走,你放过我,你想不起来,你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你再也不是我的阿恒了,我不要你我求你了啊!求你”

“你不要也得要,无论是阿恒还是zoe,你都是我的女人!”zoe看着她用这种屈辱地方式想要挣开他,一把扯过她固执地搂住她吼道。

苏以荷嘴唇微微地颤抖,她还算个什么女人都是一个疯子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清醒的时间到底有多长。

苏以荷看着男人的固执模样,顿了顿,慢慢拿开zoe的手臂,转身的时候她倏地挥了左手砰地将还在亮着的玻璃灯罩的台灯打碎。马上抓起来一片玻璃,用尖锐的棱角顶着自己的颈侧的动脉。

zoe看着她的举动猛地爬起来怒吼,“你干什么,放下来!”

苏以荷颤抖着声音道“别过来!”

zoe死死地看着她的手,声音yīn沉地说,“好我不过去,你别动。”

苏以荷见他仍然试图往这边来用力将玻璃往里头刺,“阿恒,我要你发誓,日后,不要找我寻我,不要想我念我,否则,苏以荷这辈子孤独老死,不得善终!”清冷的泪,决绝的言语狠狠地刺痛了zoe的心,他沉默着,不语。

苏以荷嘶喊道,“你说啊,你发誓,日后,不要找我寻我,不要想我念我,否则,苏以荷这辈子孤独老死,不得善终!!”

zoe顿着目光站起来,看着她一点点里刺伤自己,心被她刺得鲜血淋漓。

他目光森然地站在那里,弯腰捡起蹦过来的玻璃片,划开自己的手指,开始快速地在雪白的墙壁上写字,眼角流淌下一滴泪水,他一边写一边低声地说,“苏以荷,若是真的接受不了,你等着我,等我写完遗嘱,把公司继承给容忻,我和你一起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苏以荷紧紧地抓住玻璃看着他不停地用手上流出的血在墙上写字,玻璃棱角刺进了她的手里,顺着她的脖子留下来,苏以荷感觉自己承受不住这种钝痛,怎么可以这样逼她

泪水无声地流淌,苏以荷闭上眼,弯起嘴角看着男人侧面轻声说了一句,“阿恒,你不会死的,小乖他那么小,他还不知道你是他的爸爸,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zoe瞥见苏以荷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脖子就要刺下去,他一惊猛地扑过去用手握住了她刺向颈侧的玻璃。

zoe铁青着脸暴怒道,“你凭什么以为我骗你,你当我真的不会?你要死,我先来,我是你的男人,我在前边带着你,我先来”zoe说罢,拿着玻璃狠狠地划上自己手腕上的动脉,鲜血喷涌而出,zoe用另一只手揽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不要用死来威胁我,知道吗?你看你死了,我也还是不会放过你……”

苏以荷瞬间瞪大了眼,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血还是不断地流出来,苏以荷大声地哭喊,“不要!阿恒——”苏以荷嘶喊了几声晕了过去。

楼下的保镖听见了声音马上破门而入。

107、命盘

两人刚出院,又被折腾到医院里去了。

zoe坐在苏以荷的床边,脸色很苍白,关玥刚刚骂了他一通才解气。

她靠坐在丈夫搬来的软垫椅子上,骂了半天那个男人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她本来就是个傻子,为了你们这些狗屁男人委屈自己,你也跟着傻么?这才刚好一个多月,又整成这个样子,我看啊,就算是一个好好的人,也早该折腾疯了,那玻璃碴子是随便扎得啊”

zoe盯着苏以荷张开的眼抿着嘴角不说话,算是跟她耗上了。

关玥看着两人都是半死不活地倔着,等着医生来鉴定。

一会儿,好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了,其中还有一位外国老医生,他们先观察一番,之后将病人带到检验室进行脑电波检测。

zoe一直等在外头,等苏以荷被推出来,他看了眼神情依然不变的女人,皱起了眉头。

老医生摘下眼镜,“病人肢体上有感觉,大脑皮层因为受刺激拒绝接受外来信息,目前是处于自闭状态,间歇性地发作,引起神经暂时性地紊乱,不是装出来的。这种病情,最好能够保证病人在较稳定的环境下情绪不要有过大的波动,精神病不像是其他的病,可以药医,药物只能用来暂时缓解病人亢奋的情绪,严重了不好说,这类药多含激素,用多了不好,大多数病人是不建议用药的作为家属,你们尽力去配合治疗。”

“她这种情况,恢复正常的几率有多大?”

“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恢复到正常人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三十。由于前期没有及时进行治疗,服用大量药物,机体已经对药物产生免疫,药物伤害其他器官,建议停止用药从其他途径比如心理疏导,细心疗养,这种病家属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患者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是这个状况,总之你们不要灰心,好好地照顾病人。”

“我知道,谢谢。”zoe推开门走进病房,关玥坐在苏以荷床边看着进来的男人叹了口气。

“我是她的心理咨询医生,我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虽然是个柔弱的女人,可是脾气上来了,可是比男人还硬气,我早些时候就劝她把孩子送到我那儿,让她去接受治疗,她死活不愿。现在孩子大了,我明知道可能是这种结果,还任着她吃药,还天真的以为她真的病情好转了,她瞒着我说没有吃药。”关玥吸了吸鼻子,“可若是重来一遍谁又能劝得了她,现在这样好啊,谁都不用操心了,不用操孩子的心,不用操臭男人的心,要是我有个那样的男人,该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zoe嘴角动了动,他走上前,递给关玥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现在容忻正在办转学手续,下个月我准备把他们母子带回意大利,有空闲可以过去看看她。”

关玥扯开嘴角笑了笑,斜眼瞟向zoe,她起身慢慢地挺着肚子,看了他许久才说“容忻跟你长得很像,就跟你的儿子一样。我知道她心里有你,她现在为儿子找到父亲,心里该是没有什么牵挂了,你小心点看着,她自杀不是一时冲动。她还是那个善良的女人,可是心却比以前更脆弱了,一直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要说最接受不了自己失常的,还是她自个儿,因为已经被命运惩罚过一次,什么都不敢要了。你要是男人,就帮她扛起一片天,让她这一生能享点福,把她养得自私一点”

几乎每次睁开眼的时候,都看着雪白色的墙壁,夏日的天气闷热得快要让人窒息,一如现在的她,像是一条被抛到岸边晾晒的鱼,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

苏以荷清醒的时候很多时候看不到zoe,他还忙着处理这边的公事,他来的时候,自己也多是痴痴呆呆的样子。

没有人能体会到她的心情,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往往看着外头被太阳炙烤的柳树和蝉鸣就陷入了一片迷茫,再一个转瞬,就是黑夜。

她的时间好像一下子被压缩,一天中不知道能有几次能够意识到自己是谁,是在哪里,又在牵挂着什么。

就像一个活死人,把所有屈辱和眼泪都快用尽了。

然后时间好像恶作剧一般把她退向生命的终点,外头盛开的姹紫嫣红的花朵似乎只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转瞬又是红叶漫天秋风瑟瑟,踩在一片一片树叶上,苏以荷能听到时间碎裂的声音。

他没有再逼她,哪怕不跟他说一句话,他也只是沉默地牵着她,从巷子口走到公园,再绕着长长的马路走到星子漫天的屋顶。

她不知道儿子来过几次,不知道他有没有哭。

他说,儿子长高了几厘米,换了两颗牙齿,学习很好。

这是一场不分胜负的赌局。

偶尔马路边她微微勾动手指,都能让他本来清隽不动声色的脸瞬间欣喜若狂,然后抱着她在街头拥吻,像是一个青涩的少年,拉着她在大街上奔跑。

他喜欢在她清醒的时候爱她,那时她唯一会说话的时候,她会一遍一遍地叫着阿恒,男人再也不计较,可以一直抱着她,像是哄着孩子一样,告诉她他去了他们曾经住过的城市,找到他们居住过的屋子,去过长城。

他和她□着身子面对面地坐着,可以一夜不睡觉地听他像是小孩子检讨一样讲述他们的过去,他说,我都知道,我们怎么相识、相恋,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不信你可以考考我,看我还有哪里漏掉的。

我都知道,不是我都记得。

好像曾经的一切,都是故事

女人不说一句话,眼泪就是她的回答,那些过去的流年,他还翻出来,一遍又一遍。

她在想,为了记得过去,他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只能一点点地从别人口中把那些听说讲给她听。

他低低地自责,听别人说了许多他自己的不好。

听说他很顽固。

听说他很欠扁。

听说他很不懂得对女人好。

听说他让她受了许多委屈。

听说他就是个混蛋

她不说话,心中酸涩。

这么多的听说加起来,哪及一个真实的你。

他们只听说你的浮华岁月,没触碰过你的心。

她逃跑的次数已经数不清,直到彻底地被他软禁。

知道他要结婚登记的时候,她烧了自己的一切证件,那时候他要带她走,苏以荷抱着床柱死死地不松手,她想她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抱紧,不跟任何人走啊。

时光在他们胶着的岁月中推行,命运轰隆隆地像是继行的列车,把他们的心事和眼泪都变成了过往的云烟。

十一月份的时候,zoe因为roralking旗下的灰色产业土地争夺和黑道中的人起了冲突,中了枪伤,连带着容忻都被卓不群强行带回意大利。

苏以荷最终住进了精神病院。

病人清醒的时候自己强行要求的。

老人家走的时候,塞给她一张纸,白纸红字的批。

上面是她和他的生辰八字。

怨偶命轮,夫妻结发,相生相克,不死不休。

他说,zoe就是容恒。

当初江述扮成容远的穿着杀了人。

当时,容恒误以为是容远,承认罪行是想替他争取逃脱的时间,本想逃走一段时间后自首,想着自己这也是犯罪,肯定要吃牢饭,可是女人又怀了孕,才不知道该不该留下那个孩子。

容远十二岁的时候做过一次换心手术,可是肌体渐渐地开始排斥,心脏逐渐衰竭,已经到了末期,无法再进行第二次手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自己的外公都隐瞒住了,想在自己死之前用最快的方式想杀死萧别,逼迫容恒得到容家公司的控制权。

后来知道容恒犯了罪,警方通缉,那天医院的事情是江述一手策划,他知道后便赶着去救容恒,扮成他的样子把容恒迷倒弄了出来却被警察误杀了。

卓不群知道的时候制止不及,派手下将容恒救回来,半路上被萧别的同党,就是那几个亡命徒差点用炸药炸死,去了意大利做了皮肤移植手术,昏迷了好几个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失去记忆了,于是他便将容远的身份给他,开始利用卓不群半生的积蓄和卓家在海外的小公司从事商业。

因为犯人自首,警察没有仔细地定论便认为容恒是凶手,打死的时候,由于家属确认身份是容恒,并且容渊暗中动了手脚,尸体还没有进行仔细的验证就入棺下葬了。

老人想起死去的外孙的时候老泪纵横,他叹了口气,他们兄弟已经没了一个。

男人多的是,以后再回过头想想,情爱算不了什么,孩子,你就想办法走吧。

走得远远的让他找不着。

她许多次夜里醒来的时候,手里紧紧捏着的,就是那张纸,是他和她的命盘。

后来她失控地时候将它撕了个粉碎。

精神病院的护士们都知道那个发疯的女人。看到纸就撕,看到红色的东西就咬。

女人不是呆着,就是不停地嚎哭,嘴里模糊不清地喊着谁的名字。

伺候她的护士被她凄哀的模样惹哭过许多次。

许多人害怕去那个屋子,说她死后必定是个厉鬼。

人们谣言说她死了丈夫,没了儿子,就疯了。

在精神病院里呆了半年,好几次和同房的病人撕咬在一起,弄得鲜血淋漓。

那个女人就是一个疯子,谁在她面前都会被她抓伤。

渐渐地女人越来越多地和病人厮打,只能整天被锁住屋子里,鲜少放她出来。

在一个yīn沉沉的雷雨天,医院里的看门人打了个盹儿,失踪了好几个精神病人。

连带着那个奇怪的女人。

后来找回了两个,死了一个,丢了一个。

然后那个城市,就再也没有了一个叫做苏以荷的疯子。

听说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找了那个女人好久好久。

每次去精神病院里的那间没人敢住的屋子,都湿着眼眶出来。

再后来,医院被拆迁了,因为建造房屋,人们嫌弃医院里的yīn气重,不吉利,房子一直空置着卖不出去,就改成了一个火葬场

再后来

108、听说,后来。

听说,后来。该是许久以后的事情了。

缘字笔上写下的墨迹未干,他们浓墨重彩的人生依然很久远

孩子们上学去马洼村的路上,必然进过那个女人住的屋子。

几个村子里的人都晓得那里住着一个有些痴呆的女人。

女人长得很美,经常呆在屋里,在一台缝纫机前做出许许多多的衣服,谁去了就送给谁。

男人的,孩子的。

女人还在附近新建起的小学做了临时的教师,对着一屋子的小孩子,像是一个妈妈,老师很容易走神,但是学生们一热闹地叫醒她。女人耐心地教他们读拼音,写字,脑子里会闪现自己在灯光下细声地哄着一个男孩的模样。

女人住进这里已经有八年了,听奶奶说,刚搬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是一个五十多岁男人带着她过来的,买下了要搬走的王家的二层楼的小院,那时候女人天天被关在家里,村里的人都知道是个疯子,还以为是那个男人从哪里买来做媳妇儿的。

过了几个月后,才知道是他的闺女。

女人常常坐在屋前头晒太阳,村里的孩子都去看那个女人。

女人常常不说话,但是女人会笑,弯起嘴角眯着眼微笑的模样能让一群孩子看傻。

女人的爹姓叶,本来住在邻县,后来搬到我们这里的。

五年前,叶老爹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受伤的男人,身上鼻青脸肿的,被村子里的人拉回家住了半个多月都没好。

因为那是老叶打的。

后来说起这个男人,旁边几个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他每年都派许多人,专门找精神有问题的女人。有时候是他带着一个男孩,从一个村走到另一个村

老叶知道这么回事,经常抽着大把子烟斗,眯着眼说,再缓缓,我闺女找不到婆家了再说

女人找了几个婆家,都是由于女人疯疯癫癫的毛病作罢,老叶又不肯委屈了闺女,直挑健全的男人,人家哪肯答应。

后来,倒是有一个英俊挺拔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男人到老叶家去了,却被他撵出来毒打一顿。

后来

女人把男人救回来了,看着鼻青脸肿看不出模样还穿着只有农村男人穿的朴素衣服,她开始像是喂孩子一样伺候着,后来男人脸好的时候,女人发了疯一样忽然拿着扫把把他撵了出来,老叶知道跑回家的时候,女人不见了,女人失踪了一个下午,才终于回来。

女人被男人背着回来的,女人趴在男人背上睡着了,小脸哭得脏兮兮的,两个人很狼狈。

那天据说男人又被老叶打趴下了

不知男人做了什么事,气得脸红脖子粗地畜生畜生地骂着,隔壁好几家还能听见这叫骂声,都怕老叶一个生气把男人给打残废了。

后来

听说男人很有钱,在附近投资修了水泥路和卫生所,还办了一所像样的小学。

他们不是夫妻,村民们都说,那个女人啊,是他养的情人。

怪不得男人大手笔,女人可真是个好女人,善良温柔,时不时能做得一手好菜,说这些都是男人和儿子爱吃的。

村子里的姑娘妇女们经常去窜门子,女人和她们聊天的时候会笑着拿出一个俊俏少年的照片,说这是她儿子。

看了照片的人都说跟那个男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一家子可真俊呢。

所以,情妇的身份是落实了。

可人们总是心照不宣地不说出来,因为男人确实打心眼里对女人好。

住在他们隔壁的李婶笑骂着说男人一个星期来个一两回,俺家那个死男人在外头打工也是半年才回来一次哟。

开始的时候男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一到周末就过来。

听说有天晚上因为下雪路滑,男人当天很久没到,女人在路口等着冻了了半夜,看着车灯哭着跑上去咬男人,后来因为天气路不好的时候,哪怕是周末,男人也不会过来。

女人和一群大婶淡笑的时候,会抿着唇笑着说,他不敢来

有人问过她,委屈不委屈,女人便只是笑笑,一直说,委屈他了

她费尽心思地发疯逃跑,他算是穷追不舍。

那时候男人回了国,把儿子留在了首都上学,偶尔周末会带着儿子回来看看女人。

他说,苏以荷我有儿子,有女人,什么都不缺我很满足。

她的病虽有些好转,并没有像是奇迹一样地恢复过来,爹说,以前阿娘是因为流产疯了,他带着她看过许多医生,最后抱回了她,阿娘就慢慢地好起来了。阿娘死了,是因为她的走。

他说,孩子啊,不结婚便不结婚,人撵不走,就随了他吧,你的病,指不定非要跟他在一起过才能好得了哦。

那一天苏以荷拿着扫把打男人的时候,他拽着她就跑了出来,跑了很远很远,直到太阳落山,跑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说,我问过叶伯父,你是在这里救了我,他直直地跪在她面前。

“我们重新开始,不做夫妻,我会努力工作,我已经将灰色收入的产业转正,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你可以不给我名分,下半辈子我在外头替你挣钱,你清醒的时候就替我做衣做饭,给我暖床,陪我说话,不清醒的时候我照顾你,我们不提爱情,就是过日子”男人直直地跪着,给这个为他受了大半生苦楚的女人弯下了他倨傲的脊梁骨。

男人说了许多许多话,说他们的曾经,说他们的未来

他说,人就这一辈子,下辈子我们指不定还能不能碰上,既然怎么样都是生活,我们两个为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就当这次是你父亲替你找来的一个男人,跟我过下去。

人生无常,所不定我哪天夜里想着你的时候喝多了就被车撞死了。

今天晚上脱下的鞋子,明天起来都不一定能穿上。

他说,我结扎了,娶别的女人也生不了孩子,苏以荷你要么接受我,要么看着我做一辈子光棍。

女人拿着扫把一下一下地打着男人的背,也一下一下子打在自己的心上。

谁让老天给她这么个蠢笨的男人,非要死了心地黏着一个女人不放了。苏以荷一边打一边骂,——你个死心眼的犟驴子,我打死你——

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她嘶哑着声音哭着说“谁让你结扎,谁让你结扎,你害我没了两个孩子!你赔给我!”

女人累得坐在地上,不停地哭,为自己的心软,为了折腾了大半辈子的心酸

男人抱起女人,狠狠地拍她的屁股打她,骂起了粗口“你这个狠心的娘们,都赔给你,我的下半辈子,都给你折腾”

后来故事还有很多。

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后来谁还在乎

她习惯了在夕阳快下山的周末坐在村口的老刘家的石墩子上。

意识清醒的时候她会不时地朝路口张望。

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似乎这样的等待就是本能,等着一个人走过来将她牵走。

女人扎着黑黑的辫子穿着花布棉袄被男人牵着进来,走到小院里关上门。

男人放下外套,开始给她做饭,两人坐在饭桌上,他盛了饭放在她面前,她便一口一口地吃掉。

男人一边吃一边细心地给她夹菜,女人吃着饭,然后也会学着他的样子给他夹菜,然后便再也没了其他的动作。

傻傻的时候就是这样像个孩子,男人努力了许久耐心地教她,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男人坐在楼上的卧室里打开电脑的时候,她会静静地坐在床上陪他。

关了灯,她便窝在熟悉的味道里进入梦乡。

早上往往是赤/裸着身子醒来,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她的双腿还本能地缠在他的腰上。

女人抬起身子吻他的时候,男人知道她这会儿神智是正常了,便搂着她翻身爬在他身上。

“醒了?你来!”

女人趴在男人的胸膛上,脸蛋儿羞红,不得已咬着唇伺候他。

嘴里还嗯嗯啊啊地叫个不停,男人喜欢让她舒服成这个样子,就在她像个孩子一样傻傻的时候,也会被他戳弄得哼哼唧唧地叫。

潜意识里太熟悉这种律动,她总是受不住地叫着叫着就开始哭着求他。

男人喜欢她傻傻地哭着的模样,因为清醒的时候——

清醒的时候,女人就不太好对付,她被弄得哭叫连连高/潮过后,感觉男人又硬起来女人会忽然滑到被窝离去被男人教得技术纯熟,早该知道怎么样能让他更快地缴械投降,很快就会让他在她的嘴里泄出来。

女人才会眯着眼趴在他的胸膛上,捏着他不安分的手开始唠叨,这个星期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去哪里给他买了一件衣服,还有村子里的谁谁家又生了孩子,然后开始询问男人的工作情况,问儿子的衣服够不够穿,什么时候放假回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男人说,现在的孩子都早恋,才十七八岁就有对象了,不过咱儿子心气高,不会乱来,女孩子写的信一封都没看,不用担心。

女人掐了他一记,——呸!你是什么时候就占我便宜的,我那时候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啊,让他看,好好看看,不要学他老子,不懂女人心。

男人拍了她的屁股啪地响了一声——我怎么不懂,知道你的心思,估计是知道的晚了,一时没躲开才栽的,谁知道你这个女人,厚脸皮骂都骂不走。

女人委屈了,蠕动着唇——谁是厚脸皮,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说在首都军区大院的时候,你没事在我的古书上乱写个什么?

男人扭过头低低地摸着她的长发咕噜了一声——不就是即兴感慨的一句诗吗,谁知道你那么爱钻字眼。

女人锤了他一记,因为男人的不屑炸了毛——你放屁!你就是故意的,我那时开始想你什么意思,开始注意你了,是你先勾引我的!

男人把女人搂起来,亲吻她的脸,神色自若挑眉说话,手开始顺着女人挺翘的屁/股滑到她股间抚摸——我勾引你了?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第一天就趴在我的地板上撅着屁股,那时候我都看见你的小裤裤了,是不是还带着紫色暗花的内裤,嗯还有,这里,尾椎,趴在地上的时候都露出来了,做饭的时候,谁让你把腿露出来的。还有,你这个女人,穿了两件以上的衣服,就不穿内衣还有——  女人掐着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脸都羞红了,扭过头,结巴地道——我我那是,没有注意到,不是故意的!我露腿又不是给你看的,是天热,你怎么知道我不穿内衣,我那是,没有那么大,穿着不舒服,我以为会看不出来你这个色男人,那时候就这么色了,我是被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骗了谁让你去车站的时候穿军装!我从小就喜欢军人!是你先勾引我。

是她太瘦了,胸骨上没肉,穿胸衣的铁环会卡得心窝疼,才尽量能不带就不带。谁知道这个男人当时一本正经的居然知道他没有穿内衣。还以为他就是霸道了点!原来色心不止

男人低低地吻着她的唇笑了出来,男人特有的醇厚的嗓音让女人的脸颊发烫,而后男人退开很正经地解释道——我那时候哪知道苏家二小姐是圆是扁,分明是你先勾引我,我记得我背过你,那天早上跑步的时候,居然还不穿内衣,那时候有一对硬硬的东西顶着我了就像现在我对你这样不算勾引?

男人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明明私下做着最亲密的触碰,却还是张合着好看的薄唇像是正儿八经地谈话一样问她——你男人现在更色,你不喜欢?乖不想要我进去吗?

男人用硬起来的东西磨赠着,仔细专注地看着女人红润的脸,这么多年还是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他抿着薄唇从她轻咬红唇的表情里知道她难受,就是不进去,女人明了男人逗她的心思,一个脸红,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挺起小腰就把他吞进去了,男人坏心地重重地砸在她身上,女人因为彻底地深入尖声叫了出来。

尖叫了一声作罢,男人挺起腰身准备干活。

谁知还没有动,女人又一声高亢地尖叫让他差点早/泄。

女人抬起头,砰地拉下他的头,男人的鼻子被她的牙齿磕着了,抬起头便见她红着眼睛,无比深情地喊了一声,“阿恒”

女人的一声娇媚入骨,男人顿了半响,啪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嗓音沙哑地用深邃的眼眸看着她,难得见她这么娇媚的乖巧模样,一边捏着她的小下巴用男性性/感低沉的声音诱惑她,一边在她的体内发狂“叫哥哥,哥哥好好疼你的小妹妹。”

女人看着他喘息,男人坏心地像是马达一样戳那一块软肉,从不同地方向刺过来。

“啊嗯停停下来阿恒停下来!”

女人见他来了劲,吸了口气,憋足了劲儿,扭着腰收紧小腹,连带着细细的手指摁住了他的尾椎和敏感!

——嗯哼。男人快被她夹断了,没有心理准备吸得一个激灵只能缴械投降

女人缓缓地舒了口气,却不知道:

男人早泄了。

后果很严重。

苏以荷脸红脖子粗地看着又要扑过来的男人,一边往床里头爬,一边叫着,“阿恒!别闹了,啊——停下来!你听我说你想起来了啊!你记忆恢复了!”

男人停顿了一下,消化之后,无比淡定地扑过来,吻上她的小嘴,俊逸的脸上戏谑的意味十足,却在下一刻又抿起了薄唇,变成很狠唳地模样——那跟我爱我女人有关系吗?你让你男人丢脸了,该不该受惩罚?我怎么跟你说的,要给男人面子,嗯?还给我夹,不想活了。

男人见她挣扎,把女人的屁股抬起来,倔脾气上来因为男性自尊心被女人打击了,更加起了劲儿地折磨。

啪!男人狠狠地拍了一记女人的臀/肉!——我记不记得有关系吗,说!

男人一个停顿就是一阵猛烈地贯穿,让她支支吾吾地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汗水湿了头发贴在脸上艳冶十足。

男人看了立马忍不住也不想忍了。

苏以荷想了想,颤抖着唇看着欲/求不满的男人压在她身上抱起他抵着墙就干了起来,咬着唇一边喘息一边听话地回答他的逼问——是啊是没有什么关系

男人不满意她的回答,将她的腿掰得更大,苏以荷快被弄哭了,她扯着嗓子喊——没关系!谁在乎有没有关系!啊——

她半含着眼眸累趴下的时候,看着餍足的男人皱了皱鼻子——记得了又怎么样,都是一个德行。

往后,反而多了些被他取笑的把柄了

后来该是许多年以后。

男人和女人时常跑到田野去看夕阳,男人牵着女人说,要是以后,我比你先走,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别来了,那时候你都老胳膊老腿走不动了,摔了一跤贴到田沟里起不来就没人知道了。

女人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戳着他的头,唔,笨啊,以前我说过带你来一起看,你不来,我才不来,一个人看多没意思

他说,要是我先走,一定不要忘了跟我结婚,死的时候,给我一个名分,下辈子,我好来找你。

女人弯着嘴角,趴在他的背上,——若是我们死之前都得老年痴呆了,就让孩子帮着办吧,办一场冥婚,死了好挤在一块儿睡,再过些年,我们去对面的山上选个坟地,能看见对面大河上的太阳的,现在不想了,我饿了,回去吃饭,我昨天瞧见楼顶上的葡萄熟了,晚饭去摘葡萄给你吃,我种的葡萄又大又甜。

——好

——

亲昵的话儿在耳边流窜,日子把他们的生命逐渐填满

男人背着女人越过一块块田地,他们的影子和夕阳一道下沉,成了这片阡陌纵横的原野上最深沉的底色

就怕时间不够

让你好好爱我

偶尔我犯得的错

你连宽容也温柔

沉默也是沟通

哭泣也会感动

不管黑夜白昼

我会让你无泪无忧

时间慢慢走像一个沙漏

爱,细水长流

不管天多冷,有你抱着我

也就觉得暖和

我和你一前一后一左一右

在爱情漫游

眼前的风光虽美不胜收

比不过你一个笑容

最初的感动

还留在心中

从来没变过

哪怕有一天

我们都老了

还要牵你的手

故事的最后

结局会有许多种

而我们的爱

是唱不完的歌

歌曲《 爱情漫游》罗文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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