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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大明》


第一章 女侠饶命

三月的画河,潺潺流水碧于天,阳春丽景美如画。

阳春时节,正是画河一年之中,风景最美、也最景如其名的时候。

画河发源于登州城西南黑石山,逶迤曲折流向登州城,从上水门穿城而入,从下水门流出,向西北流入登州水城的小海。

同时画河在入上水门前,分出一股,绕登州城一周,是为登州城护城河。

护城河两岸垂柳依依,绿意正浓,纪浩此时正躺在护城河岸边冰凉的地上。

当纪浩慢慢恢复意识时,感到有人正在自己的胸前乱摸,凭他丰富的情场经验,能够很轻易的感觉出这不是女人的手法!

他不仅愤怒的睁开眼睛,寻找那个非礼自己的……男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这壮汉正蹲在他旁边,右手正在他怀里摸索。

纪浩愤怒质问那壮汉道:“喂,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那壮汉似乎压根就没想到纪浩会醒,突然听到他出声说话,吓得一屁股墩在了地上,右手还紧紧抓着一只荷包。

纪浩看见那壮汉手中的荷包,心中怒气稍消:原来这汉子是在自己怀里掏东西,并不是在非礼自己。

他当下指着那汉子手中荷包道:“这荷包是……我的吧!”

虽然纪浩不明白自己怀里为什么会有这荷包,但是在他怀里的东西,肯定是他的,他的想法很朴素。

那汉子刚才被纪浩突然醒来吓了一跳,半晌儿才缓过神儿来。

听到纪浩跟他要这荷包,脸上的惶恐之色慢慢褪去,浮起一番惫赖的表情,撇撇嘴道:“现在是我的了!”说着他将那荷包揣入怀中。

纪浩坐起身来,仔细看那汉子:其实这壮汉年纪不大,只是满脸络腮胡子比较显年纪,估计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这个络腮胡子长得很是粗壮,两只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

他估计自己肯定是打不过这壮汉,想要拿回荷包,只能晓之以理:“大哥,你这是明抢啊,抢人东西是犯法的,小心我报警抓你,抢劫可是最低也要三年起步的!”

那络腮胡子听纪浩这么说,跳着脚嚷嚷道:“什么明抢?!什么犯法?!要不是我把你从护城河里捞出来,你小子早变成河漂子了。爷们不能白救你吧?!这荷包里的银子就算你报答我救命之恩了!”

咦,把我从护城河里捞出来?!纪浩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从游轮上落到大海里的,而不会游泳的他好像没有等来救生员就失去了意识,自己怎么会在这什么护城河里漂着?!

纪浩有些迷茫的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他发现:这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

纪浩又看看那一身粗布短衫打扮的络腮胡子,随即由看了看自己

身上穿着的那一件古代样式的长衫,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位大哥,你真的不是救生员?!”

“救生员是什么?爷们是就是路过这里,看到你在河里漂着,从河里把你捞出来的。告诉你,爷们可不会白干的,这荷包归我了”,这络腮胡子看似鲁直,心眼却不慢,虽然不明白救生员是什么,但是却强调自己是有偿救人的。

随即那络腮胡子又自言自语嘟囔道:“刚才明明试着断了气了的,这小子怎么又活过来了?当真奇怪!”

纪浩听到那汉子的话,已经基本猜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大哥,这荷包……?”

“我的,现在是我的!”

“好吧,那荷包归你了。兄弟我也是知道知恩图报的人,这荷包算是我报答大哥你的救命之恩了。大哥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既然既然拿不回来,索性便卖个好儿。

“别问我是谁,别问我从哪来,问了我也不说!”

“呃……其实我想问我是谁?我是哪人?”

“这我哪知道!”

“呃……好吧,我问点别的。我怎么会在护城河里?”

“谁知道呢!或许你是喝醉了失足落水吧,爷们捞你上来时,你身上酒气很重。”

“这是哪?这是哪一年?这是……”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那络腮胡子带着纪浩的荷包走了。

临走时还很是怜悯的看了一眼坐在河边出神的纪浩:唉,挺好的一个书生,脑袋却磕坏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实在太可惜了……

…………

纪浩坐在护城河边看着碧波荡漾的河水出神,他现在思绪有些乱。

他发现自己应该是穿越了!

也只有穿越了,才能解释眼前的事情。纪浩想过有人跟自己恶作剧。但若是别人跟自己开玩笑,这玩笑的成本也太大了。

只是弄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和几身古装自然容易,但是眼前不远处矗立着的这座高大的古代城池,他们是无论如何都造不出来啊。

曾经他以为只会发生在影视剧和小说中才会发生的事情,如今似乎真切的发生了。看来自己在海里溺水时,真的没有等来救生员。

纪浩从来都是一个心态很好的人。

或许是老天心疼自己,特意让自己再活一世。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自己后世也是光棍一条!

不过现在令他有些郁闷的是,他对自己附身的这个倒霉鬼的信息一无所知。而且身上如今除了这身衣服外别无长物,身上仅有的那个荷包被那个络腮胡子当做捞他上岸的劳务费拿走了。

救个人还要报酬,大明人不厚道啊,纪浩心中忍不住吐槽。那荷包鼓鼓囊囊的,貌似装了不少钱物。

关键是纪浩问得问题,这络腮胡子除了能回答他如今是大明嘉靖二十八年,眼前这座城池是登州府城外,别的什么都回答不了。纪浩感觉这波荷包给得有点亏。

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纪浩决定去登州城找饭辙,这似乎是自己在大明的首要任务。只有先活下来,才能再做别的打算。

…………

纪浩有些茫然的走在登州城的大街上。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眼前这座古城。

登州城内大路南北通达,一座座古朴典雅、装饰考究的楼阁店铺,矗立在通衢要道两旁。大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人流,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看着路边店铺上挂着的“齐地好刀”、“莱阳梨脯”、“清风书斋”、“荣记鼓店”、“李铁匠老号”、“曹记香饮子”等一个个古典样式的招牌和店幌,纪浩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如今确实是大明,眼前的这一切确实是真实的。

纪浩在登州城内转了一大圈,发现这座城市还是相当繁华热闹的。

不过这等繁华,似乎与纪浩无关!

因为纪浩在等州城内闲逛了大半天了,似乎没有发现能混口饭吃的地方!

纪浩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但当肚子饿到一定地步的时候,面子似乎便不是那么重要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不是他的风格。

纪浩来到古槐街,打算在这里先“借”点东西吃。刚才他在城内转悠时,发现这条街上很多卖吃食的店铺。

“包子……肉包子……”

“薄皮大馅儿的包子!”

“香喷喷、软绵绵的肉包子!”

一家包子铺的吆喝声,引起了纪浩的注意,那蒸屉上一个个圆鼓鼓的肉包子如同人参果一样,对他有着无法抗拒吸引力。

包子铺的老板是一个圆滚滚的、长得像包子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在案板上卖力的擀着包子皮。

旁边一个不知道是店里雇得小伙计还是他儿子的少年,正在一边给客人装包子,一边扯着长音儿卖力的吆喝。

店里就两个人,还都忙着,正是再好不过的下手目标,纪浩立即决定就在这家“借”包子了。自己来到大明总是客人吧,“借”几个包子不算太过分吧?!

纪浩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快步从包子铺门口的一摞笼屉旁走过,右手在的长袖遮掩下分开五指,抓起四个包子飘然而去,动作是很是行云流水。

第一次出手便成功“借”到包子的纪浩,发现自己妙手空空的手段压根就是信手拈来,自己绝对有做空空儿的潜质,而且还是顶级的那种。

当然,作为一个好面子的人,他觉得虽有这方面的天赋,但也断然不会去从事这个被人看不起的行业的。

纪浩的对自己妙手空空的手段自我感觉很是良好,但别人眼中却未必如此。还没得他离开包子铺门前,身后便传来小伙计公鸭般的叫声:“抓贼啊,有人偷包子啦!”

纪浩不禁暗骂那小伙计眼尖,随即……撒丫子便跑。被人打一顿倒不算什么,纪浩主要是怕给穿越人士丢面子啊。

纪浩逃走的速度很快,转瞬间已经如飞火流星般跑出五步之远,但就在他要迈第六步的时,一只拳头迅速而准确的出现在他的鼻子前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娇斥:“敢在登州城偷东西,看打!”

随后……纪浩的鼻子跟那拳头来了一个硬碰硬,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这一番较量,貌似鼻子吃亏了。

纪浩吃了这一拳,身子向后一个趔趄,倒退了两步才站稳,随后……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靠,被偷袭了,这人实在可恶。

纪浩擦了擦眼泪,四下寻找偷袭自己之人。呃……不是他爱流泪,实在是鼻子挨了一记重拳,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啊。

眼前站着一个书生,看来袭击自己的人。

咦,竟然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一个生得很好看的美女。

虽然眼前这人穿了一件儒衫,作一副书生打扮,但是纪浩还是一眼看出这是一个美女。

或许这美女穿男装只是为了上街是方便。

这美女杏眼柳眉、琼鼻莓唇、白皙的瓜子脸型,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而且这美女身材颇为高挑,穿着一身儒衫,头上绾着逍遥巾,更增添了几分飒爽,透出一股勃勃的英气,看上去更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突然遇到一个原汁原味的古代美女,纪浩一时竟然看得有些呆了,在这一瞬间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跟她遭遇!

那书生装美女见纪浩被自己抓住偷包子,不但毫无愧色,还用色~眯眯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秀眉紧蹙,娇斥道:“呸,你这穷酸不但是个贼偷儿,还是个登徒子,本姑娘打死你!”

那美女性子估计是属火爆小辣椒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冲天炮往纪浩下巴上招呼而去。

纪浩刚才正在望着眼前这美女出神呢,压根就没防备,被这一记炮锤重重的打在下巴上,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三四步,直到包子铺门口这才站定。

得,从包子铺他一共跑出去五步,这又倒回来了,算是白跑了。

那美女待追打纪浩,那圆滚滚的包子铺掌柜放下手中擀皮的擀面杖,跑出门口劝道:“姑娘,算了,这书生都被打哭了,不就几个包子嘛,让他走吧!”。

纪浩无语,老子哪里哭了?!靠,你被打中鼻梁不流眼泪啊?!

这时,包子铺前面已经有很多围观的人群。自古以来,国人都有爱看热闹的传统,而大明这年代娱乐手段有限,围观街头打架,更是属于比较喜闻乐见的娱乐之一。

那美女看了眼脸上泪痕还没干的纪浩,又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倒是觉得也不好再动手,当下娇斥道:“你这穷酸把包子还给人家,赶紧滚吧,下次再敢偷东西,打你个满面桃花!”

本来若是纪浩乖乖的把包子放下,这事儿便算完了。但是纪浩此时却不干了,他觉得今天自己这面子折得太厉害,决定找回点面子。

当然,事后他才知道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小爷是病猫啊!小爷可是练过的,我一般不打女人,这才让你两招,你当我真怕你嘛?!”说着纪浩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撩开架势,摆出一招“白鹤晾翅”的造型。

纪浩觉得刚才那美女打了自己两拳,都是属于偷袭,他觉得自己有防备的话,她肯定打不过自己。

当然,纪浩也是打架经验少。这美女那两拳招招往要害上招呼,要是常打架的一定会看出来这美女不好惹。

那美女本来已经打算走了,这时见到纪浩摆出一个“小鸡仔乍翅”的造型挑衅,不由的眉毛竖了起来。

那美女眼见围观人多,不好打他,当下冷笑着,从包子铺案板上,拿起一根擀面杖。随即左手虚持着擀面杖,右手一记手刀,“咔”,那擀面杖断为两截。

擀面杖是枣木的,被“圆滚滚”常年使用,已经包了浆了,暗红色的木质隐隐透着金属般的黑亮光泽,一看就很是坚硬的样子。

纪浩呆了:天哪,这手劲得有多大啊。

“圆滚滚”也呆了,喃喃的道:“这根擀面杖值好几十个包子啊!”

女侠斜晲着纪浩,冷声问道:“你不怕我?”

“怕,很怕……”纪浩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涩声道。

那美女朝纪浩右手一扬。

纪浩:“女侠饶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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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教训损友

女侠一记手刀把纪浩彻底震慑住了,这得多大的力道啊。

这一记手刀若是砍在自己脖子上……纪浩估计自己下半辈子,怕是只能跟轮椅打交道了。

打又打不过,只得认栽。

在那女侠的武力威慑下,纪浩不但把袖袋中的四个包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圆滚滚”,还把身上穿得那件长衫给了他,用来……赔偿被女侠劈断的那根枣木擀面杖。女侠说她做事向来公道,打坏了东西就要赔。

女侠一脸傲娇的走了,临走还用很是轻蔑的鼻音甩下一句:“再让本姑娘看到你偷东西,打断你的爪子!”

纪浩丝毫不怀疑这位女侠有这个能力。

…………

只穿里衣的的纪浩凄凄惨惨的走在登州城内的大街上,一路上引来不少怪异的目光。

如今可是在大明朝,这可不是后世那个光着屁~股画个彩绘,就可以上街乱跑的年代。这年代你敢那么做,保准会被官府办你一个“有伤风化”的罪名,拉你去打板子!

好在纪浩倒不是脸皮薄的人,对望向自己的人,一律报以谦逊温和的微笑……

初来宝地,一定要给大明百姓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只穿着里衣的纪浩心中默默的念叨。

一向好面儿的纪浩,如今觉得面子似乎不怎么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考虑一下自己该如何在大明活下去。

衣食住行这四样,除了这行,自己可以靠双脚解决外,好像那三样还都没什么着落。

纪浩暗叹:人就不能太嘚瑟啊。要不是自己非要嘚瑟的爬到游轮栏杆上自拍,又怎么会落到海里,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穿越到大明。

纪浩现在似乎顾不得感叹造化弄人,也顾不得自怨自艾,因为他真的……很饿。

老天啊,你总不能让我穿越活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再饿死一遍吧?!

…………

纪浩在登州城内四处闲逛,一边想着怎么在大明生存下去。

打工似乎是行不通的,不是自己不想出力,主要是这年头店铺的伙计对技能要求实在太高的啊。

刚才他去一家酒楼去应聘传菜伙计,本以为端个盘子而已,有什么难的。结果去看了人家酒楼的伙计是怎么干的,才发现自己打死也干不了。

那做示范的酒楼传菜伙计,两只胳膊分别码着六个大盘子,从肩膀到指尖码成一溜儿,端着上楼下楼如履平地,还一点也不撒汤漏水。

这哪是传菜伙计啊,这他~娘压根就是杂技演员啊!

纪浩觉得自己还是四处转转,看看怎么能利用后世的先进知识,搞点小发明混饭吃,比较靠谱一些。

走到松涛街时,纪浩看到那个“曹婆婆肉饼”的店幌,闻到店内传来的那诱人的香气,忍不住流下了无数口水。

听路上的行人说,这“曹婆婆肉饼”是百年老店了,从永乐年间传下来的老字号,就连知府大人都经常派家仆来买这家肉饼。

纪浩肚子的响声更大了,他真的很想品鉴一下这家老字号肉饼有没有传说的那么好吃。

说起来后世的他也是个老饕,美食鉴赏水平还是很高的。

不过想起刚才那女侠的手刀和威胁的话语,纪浩很是明智的放弃了“借”肉饼品鉴的想法。

纪浩转了好久,也没发现有什么赚钱的门路,不由的有些沮丧。

自己可万万不能给穿越人士丢脸啊,好好想想,一定有赚钱的门路,纪浩暗暗提醒自己道!

…………

纪浩在登州城里漫无目的的四处游逛,不知不觉走到画河河畔。

画河碧水依依,如同一条绿莹莹的丝带,缓缓的向北流淌。春风轻拂着两岸的翠绿的垂柳,如同翩翩仙子在那婉转起舞,为画河增添许多动感生趣。

碧波荡漾的画河上,此时许多游船画舫来往穿梭,上面不时传来一阵阵悠扬的丝竹之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娇笑声和文人雅士吟诗颂词的声音。

春暖花开之时,正是文人雅士携美游河的最好时节。

画河之上有画桥,纪浩此时就站在画桥之上凭栏而望。

不过他看得不是这如画的阳春美景,而是那丝竹悠扬的游船画舫。

这些画舫游船大都是画河沿岸各家秦楼楚馆的,这些吹拉弹唱的女子自然也是各家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

风景秀丽的画河两岸开设着许多秦楼楚馆,登州城内最高档的秦楼楚馆大都集中于此。

文人雅士的游河雅聚,自然离不了美女的作伴,不然便少了很多风情。这些秦楼楚馆正好有船、有美人,生意自然很好。

纪浩望着河面上的游船画舫,不禁满眼艳羡,心向往之。

呸,这些文人雅士也太无耻了,大白天带着姑娘出来鬼混,难道在大明这都没人管吗?

貌似大明这点似乎还是不错的。嘿嘿,等哥们有了钱,一定租上一艘最大的画舫,叫上满满一船的红姑娘来游河。

咦,等等,纪浩貌似想到了暂时解决温饱的办法。

这年代文人的诗词佳作,应该是很有市场的。而这些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应该很需要一些诗词给自己提升名气,若是自己拿一些诗词佳作卖给他们,应该可以赚些银子吧?!

虽然自己不怎么会作诗填词,但是自己可以“借”啊!嘉靖朝以后的诗词,自己都可以借用一下嘛!

纪浩觉得自己好像有赚钱的门路了!

…………

纪浩从画桥来到在画河岸边,柳条随风飘舞,不时轻轻拂过脸庞,让人很舒服,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是被美人指尖温柔的拂过一样。

当然,这种旖旎的感觉或许也有可能是因为旁边的那些雅致的小楼引起的。

听着楼内不是传出的欢声笑语和阵阵丝竹,纪浩不由的恨恨的啐了一口:青天白日的就这么荒唐,实在太无耻。他很想进去质问一下那些大白天就流连在秦楼楚馆里的公子哥们一句……能不能带我一个?!

纪浩溜达了一圈,发现一家名叫“云竹轩”的秦楼楚馆很合眼缘,主要是他觉得这名字起得挺不错。

就去这家了,该着这家楼里的姑娘出名。

纪浩刚要迈步走进“云竹轩”,一个有些猥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文泽兄,别来无恙啊!”

纪浩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天青色襕衫的青年书生站在自己背后。

“阁下是在叫我吗?”纪浩不确定这人口中的“文泽”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搞清自己这身体原主人名字。

“文泽兄莫要耍弄小弟了,小弟不是叫你还能叫谁?”

“我们认识?呃,我因为酒醉落水不小心碰到了脑袋,有些事情似乎一时记不起来了!”纪浩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小弟陆峰,陆守岳啊,文泽兄真的不记得了?”

“呃,想起来,你是守岳贤弟,咱们是好哥们嘛。”纪浩顺嘴答音道。

那自称叫陆峰的书生显然也很机灵,听出纪浩的话中破绽,当下眼珠一转,随即开口道:“文泽兄莫要开玩笑了,小弟如今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文泽兄那次在醉云楼听曲儿,借得小弟的那十两银子,能不能现在还给小弟?!不然……小弟家里怕是真的要饿出人命来了!”

纪浩刚才早已看见这小子眼珠刚才滴溜乱转,估计这小子肯定是在胡说,是以迅速作出反应:“为兄记得是明明是守岳贤弟欠我十两银子啊,难道你今天是来还我钱的?”

“呃……呵呵,原来刚才文泽兄说失忆是在跟小弟开玩笑啊。小弟如今手头甚紧,等过几日手头宽裕了,一定尽快还给文泽兄!”

陆峰打个哈哈,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个,文泽兄这是刚从云竹轩出来啊?文泽兄不愧为我们登州风月界的翘楚,大白天都不忘照顾这姑娘们的生意。”

纪浩只穿着里衣,站在一家秦楼楚馆的门口,确实像是刚照顾完楼里姑娘们生意出来的样子。

“呵呵,守岳贤弟说笑了,为兄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他虽然确实很需要那十两银子,但是难得碰到一个认识自己的,正好要从他这里打听些一下关于自己的事情,听他转移话题,倒也没有再提那银子的事情。

当然,就算纪浩追着要,以这小子的德行,怕是也未必会给。

“不瞒守岳贤弟说,为兄确实因为溺水,脑袋有些受伤,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咱们兄弟以前是不是很熟?”

“那是自然,咱们兄弟是纵横登州风月界的好战友啊。”

“那为兄以前的事情,守岳老弟肯定知道很多了,能不能帮我梳理一下记忆?!”

“这个嘛,文泽兄以前的事情,小弟自然是知道很多的。说起文泽兄以前的事情,那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唉,文泽兄你饿吗?”

“饿啊!”

“小弟也饿了!”

“呃……”

“那咱们不如边吃边聊?”

“呃,好吧!”

…………

云竹轩二楼的一处靠窗凭河的雅间里,纪浩和陆峰临窗相对而坐。

窗外画河碧水荡漾,杨柳依依;楼内丝竹悠扬,曲声不断,当真是极雅致的一处地方!

不过地方虽然雅致,但这眼前的人却不怎么地道,纪浩很鄙视眼前这位损友!

欠钱不还,那已经是很不道德了,这厮竟然还腆着脸混自己的饭吃。

最为可恶的是,这家伙除了知道他名叫纪浩,表字文泽,年方十八,去年中了秀才外,其余一概不知道,连纪浩家是哪的都不知道!

这他~娘算什么朋友。

…………

虽然纪浩还从这小子口中了解到了一些这个时代的信息,但这依旧不能阻止纪浩把他归入“不要脸”那一类人的行列。

酒足饭饱之后,纪浩准备教训一下这家伙。

“守岳贤弟,你说这云竹轩里一共有多少龟~公和打手啊?”

“怎么?”陆峰自从刚才与纪浩谈话,就很不适应他跳跃式的思维。

“守岳贤弟带钱了吗?”

“没带!”这次陆峰倒是反应很快,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道:“文泽兄,不是说好小弟告诉你以前的一些事情,你请客的吗?”

“可为兄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的钱袋被人抢了,连外袍都被人扒了,现在没钱啊。要不你把欠我的那十两银子拿出会账,这算是我买单了吧。”

陆峰苦着脸道:“小弟今日真没带银子啊。”他说得是实话,本来他就是来画河边转转,若不是纪浩答应请客,他真没打算来云竹轩。

纪浩叹了口气,道:“那你我兄弟待会儿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唉,这么多龟~公和打手,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能不能囫囵个儿的冲出去?”

“啊……”陆峰脸色变得很是苍白,在云竹轩吃霸王餐的后果他是知道的。想要囫囵出去,怕是很难啊!

去年有人在此吃霸王餐,就被打断了三条腿,那个惨呐!据说云竹轩的后台老板可是吕家啊。

…………

看着陆峰苍白的脸,纪浩笑了,笑得很开心。哥们的饭是那么好蹭的嘛,吓不死你!

当然,纪浩不会傻到真的无视那云竹轩群龟~公、打手的战斗力。

不用说是一群打手,就是随便其中一个打手的武力值,怕也完全是能够秒杀他的存在。毕竟人家干得就是打打杀杀的勾当,专业技能肯定是有一些的。

当下,纪浩喊过一个小伙计拿来笔墨纸砚来,随后提起一直羊毫,在一张薛涛笺上笔走龙蛇。

很快一首纳兰公子的《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便跃然纸上。

纪浩吹干墨迹,将那张薛涛笺折起,让那小伙计给这云竹轩的头牌月巧姑娘送去。

很快,月巧姑娘派来一个俊俏的小丫鬟,亲切的邀请纪浩去她香闺小叙,说是要与他探讨一下诗词。

陆峰在旁边瞧得目瞪口呆,这可是月巧姑娘啊,这可是自己以前跟一众秀才好友来此,想要见一面都不可得的云竹轩头牌啊,怎么……怎么能这样啊?!

不行,回去一定要日日三省吾身,多多读书,努力做出好的诗词……只有这样,才能缩小和文泽兄的差距,才能像文泽兄一样得做头牌红姑娘的入~幕之宾,陆峰心道。

陆峰随即想起一个问题,这文泽兄倒是走了,自己怎么办?!

这账还没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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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赚钱门路

梨花街,福来客栈,天字甲号房。

纪浩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枕头下枕着二十两银子。

纪浩那首《蝶恋花》送给月巧姑娘后,她不但替他们买了单,还赠送了二十两银子的润笔之资。

唉,有钱真好,有钱就是可以这么任性:住最舒适的上房,睡最舒适的大床。

这可是自己来到大明的第一个晚上,一定要睡舒服。

无论是什么事,“第一次”往往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纪浩一直这么认为。

其实纪浩在月巧姑娘的闺阁里一番盘桓,这位被登州广大才子们誉为“秋水凝骨玉为神”的云竹轩头牌,已经明显有自荐枕席的心意了。

纳兰才子的唯美词作,杀伤力无疑是超级强大的,那首《蝶恋花》明显是把她打动了。

虽然月巧姑娘柳娇花媚、楚楚动人,但纪浩还是以无上的毅力,忍痛选择了无视月巧姑娘那满含秋波的眼神。

若是真上了月巧姑娘的香榻,做了她的入~幕之宾,自己这二十两银子怕是要还回去啊!

当纪浩带着银子走的时候,月巧姑娘的那一双如烟的美眸欲语还休,含幽带怨,纪浩看得都要酥了,差一点儿便反悔自己的决定。

…………

夜凉如水,寂静无声。

弯月如钩,洒落一地的银辉。

纪浩一时无眠,双手垫在脑后,望着窗外出神。任谁一天时间经历如此多的事情,怕是也难以很快入眠。

首先是自己明明落到大海里,却莫名其妙在大明登州的护城河里被捞起来。呃,当然,严格来说,被捞起来的并不是自己。

纪浩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和这秀才竟然同名同姓!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缘分,自己才穿越到这里的吧。也说不定这秀才已经反穿越成了后世的自己,两个人是互换身份。

紧接着,醒来后被那络腮胡子索要施救费,偷包子被女侠暴揍,遇到一个爱吃白食的损友,被千娇百媚的月巧姑娘暗送秋波,这一天当真过得曲折复杂……

不过虽然来大明的第一天的遭遇很是离奇曲折,有些令人心力交瘁、疲于应付,但后世过惯了那种平淡无奇、寡淡如水生活的纪浩,内心深处竟然对这种离奇曲折的生活隐隐的有一种期待。

似乎穿越到大明对自己来说,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起码能再过一遍不一样的人生也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

最为关键的是自己如今这副身体才十八岁,比后世的自己年轻了许多,这是最让纪浩满意的一点。而且这副皮囊还是很耐看的,他在云竹轩月巧姑娘那里照过镜子。

在穿越之前,纪浩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此时他却有些不确定了,或许这个世上真得有些用科学不能解释的玄妙东西存在。

比起身体年轻,还有更加让纪浩满意的是,这秀才还给自己挣下了一个功名。

虽然后世影视剧中的秀才公大都是一副穷酸模样,但实际上在大明有个秀才功名已经算是一只脚跨入特权阶层了。

秀才并不是那么好考的,需要连续考过县试、府试、院试,才能获得。

这年代的读书人,一辈子没考过这三场小考的,大有人在。

曾经有考生以自身经历作联,“县考难,府考难,院考尤难,四十二年才入泮;乡试易,会试易,殿试尤易,一十五月已登瀛”,来表达考秀才的难度。

这三场小考比起这三场大考来,其实并不容易。

尤其是自从明中期以后,小考考题经常出现各种截搭题,长搭、短搭、有情搭、无情搭,各种奇葩考题频现。这种截搭题答起来,一不小心便南辕北辙。

自己这副身体前主人去年才十七岁便中了秀才,说起来算是非常年轻有为了。想要考中秀才不仅需要深厚的知识,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这年代的秀才不但可以免粮免丁,还能见县官不跪,有权蓄养奴婢,还可以有罪轻罚,游历天下而不用路引等等。这秀才功名算是自己前任留给自己的最大福利了。

既然来了,那就努力活得精彩些吧。

至于如何活得精彩些,纪浩在云竹轩照过月巧姑娘的铜镜之后,倒是想起一个赚钱的门路。

…………

“卯正已至,晨光已明,白日晴明,春风和煦。早晚天凉,需备夹衣……”

清晨,本来想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的纪浩,被街上打更人那洪亮的人工报时,外带天气预报的宣唱声叫醒。

一天分十二个时辰,而一个时辰又分初、正两部分。这卯正,相当于后世六点。

这个点对于纪浩来说自然是相当早的,但是对于大明的百姓们来说,这已经是各行业要点卯开工的时候了。

这个年代本就夜生活比较匮乏,再加上大明是有宵禁的,夜晚一更三点暮鼓一敲,便禁止出行了,是以百姓们晚上没什么事情做,自然就早早睡觉。

睡得早,自然也就起得早。

既然来到大明,就要习惯大明生活。纪浩有些不情愿的捏了捏眉心,坐起身来穿衣服。

纪浩穿好衣服下楼吃饭,刚一下楼,福来客栈掌柜王富贵便和气的招呼道:“呵呵,秀才公起了,早点想吃点什么?”

昨晚入住之时,纪浩才发现这年代住店是要带着路引和户籍文书的,跟后世住宾馆得拿身份证一样的道理。客栈需要登记客人的记录,以备官府查询。

纪浩自然是没有的这些东西,当下他把自己的秀才身份亮了出来,又多交了一些押金,王富贵这才通融让他住下。

秀才身份还是很好用的,虽然纪浩也没带功名文牒,但是显然王富贵不认为他是冒充的。

这年代秀才都是县学生员,在县学宫都是有记录的,没有人敢轻易冒充的,起码没人敢在户籍本县冒充。

若是冒充,别任去县学宫一查便知真伪,到时少不了要挨县衙的板子。

“老王掌柜,你家早点都有什么啊?”纪浩昨天其实听人说过,他家客栈的饭食做得很是不错,这才在他家客栈住的。

“秀才公你算问着了,咱家早点供应在全城也算是丰富的。你看这水牌子上写着的各色早点,除了如意糕今日欠奉之外,其余的各样都有。”

纪浩顺着王富贵手指的方向,看见柜台旁边一长溜的竹牌。上面写着云吞、炒饼、春卷、扁食、云片糕、二米粥、瘦肉粥、鸡丝粥等各色粥饭小吃,荤素都有。

王富贵的还介绍道,若是早上不嫌麻烦想吃炒菜,客栈也是供应的。

看来这家客栈的饭食果然很丰富,丰俭由人,多寡随意,能让各色食客都能在这里吃好。

纪浩昨天因为肚子饿狠了,在云竹轩一顿胡吃海塞,有些吃顶了。于是今天只要了几个春卷、一碗二米粥。

纪浩吃完,又要了一壶茶,边喝边跟趴在柜台上打算盘的王富贵闲聊,尽量从他口中那里打听一些这个时代的信息和登州的风土人情。

这个时辰虽然纪浩觉得很早,但大明的百姓其实大都已经点卯上工,该干啥干啥了,是以吃早点的并不多,店里并不忙,是以王富贵倒是乐得跟着纪浩闲聊。

在他看来,这秀才公为人和气,谈吐风趣,倒是很聊得来。

开客栈干得是迎来送往的买卖,王富贵知道的事情倒确实很多,而且他也健谈,纪浩倒是从他口中了解到很多东西。

聊了一会儿,纪浩转到正题,当下开口问道:“老王掌柜,你可知道咱们这登州城内哪里有卖琉璃的?”

纪浩在云竹轩照镜子时,看到那铜镜,想起了来一个赚钱的门路来,那就是造玻璃镜子。是以,这时他问王富贵哪里有卖琉璃的,这年代玻璃应该被叫做琉璃。

王富贵道:“琉璃件儿可不便宜,润园街那些古玩店里,应该很多店铺有卖的。”

生活不易,纪浩觉得自己应该抓紧时间搞出自己的发明,纪浩既然打听到了需要的信息,当下便开始行动。

可是纪浩在润园街转悠了很多家古玩店之后,却令他大失所望。他找到的琉璃都是五颜六色的,而且都是做成摆件、器皿的,而且透明度很差,有些压根就是不透明的。

据一家古玩店掌柜的大明烧制的琉璃被叫做“药玉”,类似于玉,大都是不透明的,那些有些透明度大都是唐宋时期制作的。

纪浩所见到这琉璃跟后世那种玻璃,并不是一回事儿。想要用这些琉璃来制作玻璃镜子,显然不可能。

更为过分的是,纪浩在一家古玩店问那老掌柜的有没有那种平整的、光滑的、透光好的琉璃时,被那老头像看傻子一样。

那老头还拽文道:“琉璃者,以石为质,硝以和之,焦以煅之,铜铁丹铅以变之。非石不成,非硝不行,非铜铁丹铅则不精。三合然后生。谁会耗费那么多材料,去制作一块毫无美感的平板玻璃!”

纪浩有些郁闷,记得自己后世看过一些关于玻璃的文章,记得上边说千年之前的古罗马人就用玻璃来装饰窗户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还没传入大明?!也或许早就有了,但自己对大明的风物了解有限,没有找到而已,也或许不叫琉璃。

纪浩很是闷闷不乐的回到客栈,一路上寻思:玻璃镜子看来是暂时做不了了,那自己该搞点什么赚钱呢?!

纪浩回来时,王富贵正好不忙,趴在柜台上打算盘算账,抬头看见他兴致不高的回来,不禁开口问道:“公子怎么了,没找到想要的琉璃件?”

纪浩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我想要找不是什么琉璃件,而是想找一种非常透亮的平板琉璃。”

那店掌柜的听了,想了想,悠悠然开口道:“我见过见过一种西洋来的红夷琉璃,似乎跟公子你说的很像。”

纪浩眼前一亮:“老王掌柜快说,哪里可以买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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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隐隐水迢迢,友谊常在心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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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马失前蹄

天蓝,云淡,风轻,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登州城,大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人流,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似乎在家憋了一个冬天的百姓们,都争相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走上街头来透透气。

纪浩身穿一件宝蓝色织缎长袍,手拿一把紫竹骨柄的描金折扇,一步三摇的走在人流涌动的紫荆大街上。

这身织缎长袍是前天在云竹轩,月巧姑娘给他的,穿着很是合身。

也不知道为什么云竹轩会有许多男人衣衫?!

那天云竹轩的头牌月巧姑娘只是随意的打量了几眼纪浩的身材,便给他挑了这件宝蓝色织缎长袍。看起来她对男人的身材看得很准啊,或许是“久经沙场”总结出来的经验!

人靠衣服马靠鞍,穿上华丽织缎长袍的纪浩,顿时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了一个风度翩翩、卓尔不群的浊世佳公子,一副潇洒倜傥的样子,再不是前天那个只穿着里衣、饿着肚子凄凄惶惶的模样了。

昨天他本来有些郁闷,待听那王富贵说了那红夷琉璃的样子,很是符合后世那种玻璃的特征,不由的心情由阴转晴,又有闲情逸致嘚瑟了。

心情好了,自然眼中的东西也随着美好起来。

咦,以前还真没发现登州城内的大街上,原来有这么多的美女啊。

哎,那个穿鹅黄色对襟褙子的小姑娘就不错,很是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啊!

还有那个穿着翠水广袖罗衫的美女也很妖娆啊,我靠,那看本公子的眼神真够妩媚的!妖精,你丫朝本公子一个劲儿的放电,难道想勾~引本公子不成?本公子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哇呀呀,不要再放电了,告诉你,本公子随便起来可不是人哈……

纪浩一边欣赏古代美女,一边寻找王富贵说得那家叫珍宝坊的古玩店。

…………

在紫荆大街的中段,纪浩找到了王富贵说得那家叫“珍宝坊”古玩店。

王富贵果然没说错,纪浩在这里果然找到了几块玻璃,他不禁心中很是感谢王富贵同志的见多识广。

这几块玻璃有些发绿,纪浩记得这好像是其中的氧化铁没有清除干净的结果。这年代的技术,好像还造不出去后世那样纯净的玻璃,只能将就用了!

纪浩问这古玩店掌柜的道:“这红夷琉璃哪来的?!还有没有?!”他可是打算靠造镜子发家致富的,因此很关心这原材料供应情况。

古玩店掌柜的摊手道:“都在这里了,就这么些。这东西没什么用,在登州基本没人要,而受颠簸非常易碎,那些跑船也不愿意带。”

顿了一顿古玩店掌柜接着又道:“实不相瞒,这五块红夷琉璃原本是个小琉璃鱼缸,老朽图个稀罕才进的。本来以为这红夷琉璃鱼缸通体都是透明的,养鱼也颇有一番雅趣,说不定能被某个雅人相中,卖个高价呢。没想到这鱼缸放了几年,四边的胶都开了,也没卖出。只能拆了放这里,今日公子喜欢也缘分,就便宜点匀给公子吧。”

至于这玻璃从哪来的,古玩店掌柜的没说。

当下纪浩也就不好再问。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家古玩店肯定跟那些海商有些关联。

大明此时是禁止民间私自海外贸易,但是并不能完全禁绝,这事儿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纪浩觉得等自己先赚上一笔银子,到时再想办法联系这些海商弄些玻璃也不迟。

纪浩跟古玩店掌柜划价到三两银子将这五块玻璃买下。又给了店掌柜的二两银子,让他找人把这玻璃裁成圆形,镶上金边,明日他再来取。

这些珍宝坊也倒腾瓷器,店里有会锔瓷的师傅,他们手中有金刚钻的,可以用来裁玻璃。

既然做镜子就要做得高档点,纪浩打算走高端路线,所以让店掌柜的找人给镶上金边。

…………

从珍宝坊出来的纪浩心情大好,正事儿办完了,自然有了闲情逸致。他摇着手中的那把紫竹骨柄的描金折扇在路上四处观瞧,边走边领略这原汁原味的明朝风情。

刚走出没多远,一家古玩店门口长摊上的一把倭刀引起了纪浩的兴趣。后世一直听说倭刀犀利,但是他除了在博物馆隔着玻璃瞧过,并未看到过真正的行货。

当下纪浩走到摊前,将手中的紫竹骨柄的描金折扇插到脖领后面,随手拿起那把倭刀把玩。

这把倭刀的刀鞘是绿鲨皮做得,已经被磨得有些破旧。抬手抽出倭刀刀身,刀身三尺来长,泛着一丝淡蓝色光芒,看样子似乎是饮过少血的。

本来纪浩以为这家店铺也跟那珍宝坊一样,跟海商有所勾连呢,从他们手中进货来的。

此时见了这刀不是新刀,纪浩觉得自己猜测有误,这倭刀或许是从来登州沿海侵扰的倭寇手中缴获的。

这家古玩店掌柜是一个干瘦老头,留了一副山羊胡子,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在柜台后面打着盹。眼见门口来了一个锦袍公子,不禁来了精神,忙迎了过来。“‘昆夷道远不复通,世传切玉谁能穷宝刀近出东瀛国,越贾得之沧海东。

鱼皮装贴香木鞘,黄白间杂鍮与铜。百金传入好事手。佩服可以让妖凶。’倭刀包钢锻造,千锤百炼,端的是犀利。怎么,公子对此刀有意乎?”

纪浩翻翻白眼,这些卖古玩的怎么都喜欢动不动就拽文。这山羊胡子的诗,自己好像一句没听懂,不过估计肯定是夸这刀好的。

“这刀你卖多少银子?”

“五十两,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刀。”

“原来宝刀不假,可是你这刀废了。你看这刀上有两个豁口。这倭刀是包钢打造,一旦有所损伤,便不可修复。而且这倭刀需要专门的磨刀石时常打磨,才能保持锋利,你这刀很久没磨了吧?你看这刃都钝了。还有,这倭刀需要每日用菜油擦拭保养,你怕是根本没保养过吧?你看这刀身都开始泛锈了。所以啊,这刀根本不值钱了。”

山羊胡子本来以为来了一个羊牯,想忽悠一番,争取来个开张大吉的,没想到这书生模样的公子哥原来是个行家。

“呵呵,公子当真博学,这年月懂得倭刀的读书人可不多啊。货卖识家,公子看着给个价儿吧,价格合适老朽就匀给你了!”

这年头文人就算买把兵器装点门面,也都是佩把剑的,毕竟剑才是兵中君子。刀作为兵中王者,太过霸道,与读书人气质不符。至于江湖人士,更是不会买这种刀的,这倭刀没有几年的训练,根不使不顺手。

是以,这倭刀在店里放了很久一直无人问津,山羊胡子早就想处理的,也没把他当作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扔在门口摊子,希望有人图个稀罕买了。

纪浩不置可否,随手挥舞了几下倭刀,开口问道:“这倭刀在大明不属于管制刀具吧?呃,就是我买这刀违法不?”

“公子说笑了,咱们大明禁止民间私藏弓弩、甲胄和长兵器,这刀剑却是不禁的。当然,前提是你别拿这刀砍人。若是你拿着砍人肯定是违法的。”

纪浩其实就没想过买这倭刀,就是图个稀罕把玩一下,顺便跟山羊胡子扯扯闲篇,多了解一点大明的事情。他自己在大明连饭辙都没找好呢,哪有闲钱买个玩物,身上这十几两银子还留着有用呢。

当下纪浩随意挥舞了几下倭刀,笑着道:“不砍人,我要这刀有何用,难道用来砍柴?砍柴这刀分量又太轻,哪有斧头好用……”

“呃……”山羊胡子一滞,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心里暗骂纪浩嘴损。

就在此时,忽然大街上有人惊呼:“哎呦,小心……”

纪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见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朝疾奔而来……

那疾驰的白马如同一辆脱轨的火车,速度快的惊人,纪浩来不及有任何想法,只是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护在胸前。

就在白马跟纪浩撞到的电光石火之际,那马上的骑士猛地一勒马缰,那白马在他面前人立而起。

纪浩抬手护在胸前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来不及想这动作能有多大作用,更是早就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把倭刀……

“嗤嗤”两声响,那白马的两条前腿被倭刀从小腿处削过,鲜血溅射。

白马的两只前蹄不见了。

那白马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嘶鸣声,随后便轰然倒地,砸得地上尘埃四起……

四周一片惊呼之声。

第五章 冤家路窄

在白马被勒的人立起来,再到轰然倒地之前,有一瞬的停顿。

纪浩就在这短短的一瞬时间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一步,这才免于被砸到马下的厄运。

那白马上的骑士骑术也非常高明,在白马倒地的过程中那骑士双脚及时抽离马镫,在白马倒地的一瞬,那骑士双脚发力猛地马身,顺势一个就地翻滚,随即站了起来。

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几乎都是一瞬之间,纪浩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那骑士似乎一时也懵了,站在尘埃中发呆……

纪浩发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他便想到自己好像摊上事儿了。这年代能骑马的一般非富即贵,自己废了人家的白马,怕是人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啊。

虽然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无辜,明明那人骑马先要撞自己,但是显然这时候不是说理的时候。

纪浩一念及此,撒腿便跑。

第一时间远离是非之地,从来都是纪浩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至于别的……管不了那么多了,以后再说。

那骑士本来站在那看着地下那匹嘶鸣的白马发愣,一见纪浩逃跑,先是一怔,随即便发力追赶。

纪浩刚跑出去五六步,便觉得后衣领一紧,然后……他就被拽了回来。那白马骑士速度实在太快了,轻松的后发先至。

“咦,是你这个登徒子!”白马骑士看到纪浩面目,不禁微微一讶。

纪浩闻言,不禁回头看那个薅着自己后领的人。这一回头,纪浩不禁暗呼一声“冤家路窄”。

这白马骑士不是别人,正是前天在“圆滚滚”包子铺门前,表演手刀劈擀面杖绝活儿的那位女侠。

纪浩努力挤出一副笑脸:“哎呀,原来是女侠你啊,哈哈,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了。俗话说的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在下实在是无心之过,不小失手才伤了你白马的,女侠你就放了我吧。”

那女侠冷笑一声,道:“好一个‘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如今,我的白马确实是失去了两只前蹄,可你的手却好好的长在身上!”

那女侠说着,突然探身上前,左手一个小擒拿刁住了纪浩拿刀的右手手腕,随即反关节猛一发力。

纪浩手腕吃痛,“哎呦”一声,那把倭刀已经到了那女侠右手手中。

纪浩眼见那女侠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双手,不禁吓得连忙往后跳开几步,把手放在背后:“女侠,咱们有话好好说,砍人手可是犯法的。”

那女侠没理纪浩,转身看着那匹白马。

那白马似乎已经没了力气,此时已经停止了嘶鸣。

那女侠微微迟疑了片刻,随即一狠心,倭刀从白马脖子下面抹过。

白马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慢慢闭了起来。

女侠转过身,望着纪浩,脸色难看至极。

“你……你别过来,你可是知道的,我脑袋磕坏了,可不好使,杀人可是不用抵命的。”

“那你试试。”

恐吓貌似不行,纪浩决定跟女侠讲道理。

“女侠,咱得讲理啊,这可是你骑马撞我在先,我才无意之中砍了你马腿的。”

“我是为了避让大街上那个突然跑出来的小女孩。”

“那也是你先要撞我的。”

“可我没撞到你!”

纪浩不禁郁闷,讲道理貌似讲不通。

眼见女侠提着倭刀虎视眈眈,纪浩最后晓之以法道:“女侠,砍人手真的是犯法的,这跟砍马腿是不一样的。”

“我不管。”

“在下赔钱可以吗?”

“不行!”

“你说个数,在下砸锅卖铁也给你凑。”

“你有锅吗?你昨天不是说你无家可归,迫不得已才偷包子吗?”

“呃……”貌似自己昨天确实是这样说的。“昨天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今天我发财了啊,你没看见我这身袍子都是缎子面儿的吗?!”

“我不要钱,就要你‘失手’!”

“这真的是犯法的啊,你砍了我手,官府也饶不了你啊!还有,我可是有功名的秀才,那要罪加一等的,何必两败俱伤。”

“我就喜欢两败俱伤。”

这就没法聊了,恐吓、讲道理、晓之以法、动之以利,一概没用。

“老天啊,这女人是你派来惩罚我的吗?”

…………

女侠把纪浩挤兑的有些抓狂之后,得意的一笑,似乎能挤兑的一个秀才无话可说,能证明她比秀才聪明似的。

最后,女侠并没有砍他的手,看来她也知道这事是犯法的,喜欢两败俱伤只是她吓唬纪浩的。

不过女侠并没有放过纪浩,她决定把他扭送衙门。她要通过合法的、不用两败俱伤的方式,让纪浩付出代价。

自古以来,官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纪浩虽然觉得有理,但好像真得没钱,是以实在是不想去县衙。

不过,去不去似乎由不得他,因为那女侠在他身后边提着倭刀跟着呢。

女侠认为这倭刀是砍马蹄的凶器,自然得带去县衙。不过这女侠做事虽然霸道,但是做事一直很公道:当那古玩店店掌柜山羊胡子说是这刀纪浩还没付银子时,女侠让纪浩掏出钱把这刀买了。

但可恶的是这山羊胡子说这刀要二十两银子,纪浩刚才本来想还价五两的,而且五两他都不打算买。

纪浩心中忍不住问候那趁火打劫的山羊胡子全家无数遍,暗暗心道:等小爷翻身了,第一个就是收拾你这老小子。

虽然心中万马奔腾,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低头就得“失手”啊。

当下纪浩只得掏出身上全部十几两银子给了那店掌柜,外加那身织缎长袍和那把紫竹骨柄的描金折扇,这才算抵了刀钱。

如今纪浩又是只穿着里衣走在街上,貌似这场景前天演过一遍了……

纪浩在前,女侠持刀在后,在女侠的指挥下,两人一路往蓬莱县衙而去。

…………

登州城府县同城,蓬莱县是登州府的附墎县,像纪浩跟女侠这种磕磕碰碰的民事纠纷,自然是没有资格麻烦知府衙门。

当然,按常理说也不至于去县衙。像这种民事纠纷,正常情况下一般由各坊的坊长们出面调解一下,双方协商下赔偿,私下了解就完事儿了。

但那女侠显然不打算按常理出牌。

女侠在后面手持倭刀,指挥着纪浩一会儿左拐,一会右拐,很快来到蓬莱县衙所在县衙前街。

县衙前街,顾名思义,便是县衙前的街道。

纪浩本以为县衙前街挨着官府,必定气氛森严,应该很清静呢,结果来到这里后,发现这里竟然非常繁华。

县衙前街的两旁竟然开满了客栈、医馆、药房、酒楼、纸烛店、古玩店、文房铺、车马行等林林总总的各式店铺,街道上人流也是熙熙攘攘的。

当纪浩再看过县衙前街上的店铺招牌幌子之后,便明白这条街为什么这么繁华了!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县衙前街之所以如此繁华,便属于靠衙吃衙了。

这条街上几乎所有的生意,都跟纪浩将要去的地方——蓬莱县衙有关。

药房、医馆做得是在县衙挨了板子的那些人的生意;酒楼、古玩店是做那些想要请客和送礼请托的那些人生意;客栈、车马行是做乡下来的打官司的人的生意;文房铺是做那些想写状纸的人的生意;至于香烛店自然是做死人生意的。

两人穿过县衙前街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蓬莱县衙门口。

蓬莱县衙的门脸有些破旧,衙门口是标准的官衙八字墙,大门紧闭,两侧生门敞开。不到三六九放告的日子,县衙大门是轻易不开的。

纪浩看着县衙大门上“蓬莱县衙”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忽然想起一句诗来,“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若是自己此时能两腋生风,逃离这里就好了。

县衙门脸旁边是一座专门曝光恶人坏事的“申明亭”。大明各地县衙的建制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这“申明亭”都是必须有的。爱好面子、珍惜名声的士绅学子,最怕看到“申明亭”上出现自己的名字,因为一旦出现在上面,自己的名声基本就臭了。

县衙大门口的八字墙上贴满了告示、判书之类县衙文书。墙根下还蹲着几个戴着枷锁的犯人,这就是枷号示众了。

看着八字墙下那几个犯了事儿被枷号示众的人,纪浩没来由的脖子一紧,似乎有些感同身受。

县衙大门口旁边,还架着一只落满灰尘牛皮大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鸣冤鼓了。

这鸣冤鼓是不能随便敲。动不动就去县衙敲鸣冤鼓,只有那种各种神坑的影视剧中才能见到,在大明但凡是脑子正常点的人,是没有敢这么做的。

因为那鼓一旦敲响,就表示苦主不准备善了了,是铁了心要把事情弄大了,这就是大案要案了。

一县之中,若是一旦出现敲鸣冤鼓的案子,这就要影响县太爷的政绩了。

县太爷大概最烦的就是有人敲鸣冤鼓。

本来三年任期内,若是没有人敲鸣冤鼓,本县县太爷便可心安理得的上报一条“任期治内平靖无讼”的政绩。可是一有人敲鸣冤鼓,这一条便不能用了!

在大明,若是有人敢拿一件磕磕碰碰的小事,去敲响鸣冤鼓,管你有理没理,打板子、坐牢算轻的,是不是刺配流放,那要看县太爷的心情好坏了。

好在这位女侠虽然有些霸道且不讲道理,但显然还懂的些规矩,并没有做出怒敲鸣冤鼓,来状告纪浩砍他马蹄的举动。

女侠只是推搡着纪浩很低调的从大门侧旁敞开的生门进入县衙内。

县衙生门旁,站着两名穿着皂服快靴的衙役,见到女侠推搡着纪浩进来,不由一怔,随即朝纪浩露出无比同情的表情。

“两位来县衙有何贵干?”两个衙役很是客气的问道。

不过纪浩看到那两个衙役看向自己的目光,他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两个衙役的客气,显然是针对身后这位女侠的。

这让纪浩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告状,我要找县尊大人告状!”女侠很是有恃无恐的大声说道。

纪浩觉得正常情况下,这两个衙役肯定会拒绝女侠找县尊大人告状的无力要求。

毕竟县尊大人很忙的,像他跟女侠这种磕磕碰碰的小事,实在是没有必要去麻烦他。

这种小事情由县衙刑房的司吏出面调解一下,就算很非常给面子了。再说,刑房司吏调节不了,往上还有县衙主管治安的典史呢。

但纪浩显然低估了女侠的实力,人家敢这么霸气,显然是有底气的。

门口的两个衙役听了女侠的话,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其中的一个扭头便朝县衙的后院走去。

另一个衙役很是恭敬的站在一旁,只是看向纪浩的眼神很是有些内容,好似在说:小子你要倒霉了,自求多福吧!

这让纪浩的不详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女侠能在县衙如此趾高气昂,显然不是她家世很牛比,就是这位女侠自己很牛比。

当然,这对于纪浩这都没区别,自己无论如何怕是在县衙讨不了好。

纪浩双眼充满无尽的哀怨,一脸凄楚的望向女侠。

“女侠,我脑袋磕坏了,连我家在哪都记不起来了,还不够惨吗?你竟然还要告我,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女侠娇斥的道:“不会痛。本姑娘向来嫉恶如仇,对待坏人从不手软。昨天抓到你偷包子,本姑娘已经破例放你一次了,没想到你今天却恩将仇报,砍我马蹄,是可忍孰不可忍。到底谁没有良心,自有县尊公断。”

第六章 秉公直断

没过多久,那个去通报的衙役回来了,神态很恭敬的请纪浩和女侠去县衙二堂去开堂。

当然,这位衙役恭敬的神态,绝对不是冲着自己的……这点自知之明,纪浩还是有的。

女侠听了衙役的回报,当下又推搡着纪浩往县衙二堂前去。

小小的民事纠纷,自然不可能在县衙大堂公开审理,能在大堂审理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或是谋反大案什么的,纪浩和女侠这么一件磕磕碰碰的民事纠纷还没资格上大堂。

实际上此时衙门里的绝大多数案子都是在二堂办理的,而且衙门里的官吏处理案件一般以调解为主。

想见识县太爷身穿公服坐在大堂内大拍惊堂木,下面两排衙役一边叫“威武”,一边使劲朝地上捣水火棍的情景,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你是连环杀人狂魔,或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再或是你想造老朱家的反,你才有跪在大堂下听两排衙役捣水火棍的荣幸。

县衙里纵深比较深,二堂在县衙前衙的最里边,纪浩觉得若是不熟悉县衙布局的人,还真不好找。

但这对女侠显然不是什么问题,她扯着纪浩熟门熟路的,便来到县衙二堂所在的院中。

当纪浩被女侠推搡着来到二堂院中时,有一名衙役告诉他们,县尊大人已经在在东厢的签押房等候。

女侠听说县尊在签押房等候,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瑶鼻中轻哼一声,显示出一丝得意,望着纪浩的眼神中,似乎在说:你就等着倒霉吧。

纪浩不由的吃惊望向女侠……这位女侠什么来头啊?这么件小事儿就能让县尊亲自审理?!

又或是大明朝的官员难道竟然闲到了如此地步了?!

…………

县衙二堂所在的院中,有两排有些破旧的厢房,分别是知县、县丞、主簿、典史等县衙主官、佐贰官以及分管官的签押房。

大明以左为尊,是以东厢第一间最大的厢房,便是县尊的签押房。

一般情况下,正儿八经的审案,自然是在二堂正堂审理的,但显然纪浩和女侠的案子,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案子。县尊在自己签押房审理一下,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

纪浩此时顾不得多想,在二堂院中整了整衣冠,神情肃穆地迈步走进县尊大人的签押房,心中却不免惴惴。

女侠却很轻松随意,此时还不忘朝纪浩冷笑一声,笑得纪浩心中直发毛。

进得县尊办公的签押房,纪浩见这里的摆设很简单,一方卷耳书案,一把官帽椅,旁边几个柜子上摆满了案牍。在书案左边还有两只藤椅和一张榆木小几,大概是县尊会客谈事儿用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家什。

纪浩进来时,只见一名身穿鹭鸶补子官服、仪表堂堂的中年官员,正坐在卷耳书案后的官帽椅上,低着头看文书。

这位县尊大人给纪浩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从签押房内没有丝毫奢华家什摆设这一点上,纪浩感觉这位县尊应该是一位比较廉洁奉公的官员。

一位廉洁奉公的官员,应该会秉公断案吧?!纪浩的心里好歹有了一些企盼。

蓬莱知县冯文孜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去,便见纪浩文质彬彬的行礼。

“生员纪浩,见过老大人!”纪浩抢先见礼,表明自己的秀才身份,大家都是文人,都是孔门弟子,总要有点香火之情吧。

而且秀才见县太爷是可以不跪拜,若是这女侠跪拜了,自己首先在气势上压她一头。

不过纪浩马上就发现自己的算盘落空了。

那女侠见了县尊,只是躬身福了一礼,口称:“侄女见过冯叔叔。”

纪浩一听女侠对县尊大人的称呼,顿时心里一惊,怪不得这位女侠底气这么足,原来她衙门里有人啊!

那这官司还打个毛线啊……

冯知县看了看女侠,随即看了看纪浩,脸色很是古怪。

“堂下有何冤屈尽管道来,本官一定秉公直断。”

“冯叔叔,我要告这书生。这书生是个小贼,前天偷包子被侄女当场拿住,但是念在他是初犯,所以将他放了。没想到他却怀恨在心,今日埋伏在紫荆大街一家古玩店门口,用一把倭刀将我的马蹄斩断。所幸侄女练过功夫,这才免于被马匹砸到受伤。此子实属斯文败类,侄女觉得应当革去其功名,重则三十,以儆效尤。”

这位女侠虽然刁蛮霸道,但是估计是常来衙门打官司,对于怎样把纪浩描绘成一个毫无礼义廉耻的贼偷儿和挟怨报复的坏蛋,倒是很驾轻就熟。

纪浩一听就急了,大呼道:“冤枉啊,县尊大人明断,事情是这样的……”

纪浩急赤白脸的辩解,着重讲述前天他脑袋因为落水磕坏了,又被人抢走了钱袋的惨事。而之所以“借”包子,实在是情非得以,况且他打算日后要还的。至于今日之事,更是无心之过,明明是这女侠的马为避让那突然冲出来的小女孩而失控,这才朝自己冲来,谈何自己持刀埋伏她。

在纪浩的惨声讲述下,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动容,令人不由的掬一把同情泪。

可是当纪浩辩解的唾沫横飞的时候,却发现县尊大人一直如老僧入定般在那坐着,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但也仅仅限于同情,冯知县对纪浩的辩解似乎就压根没有在听,抑或是觉得没有必要听。

纪浩见此,不禁悻悻的住了嘴。

听到没了动静,冯知县才如魂魄归窍,回过神儿来。

“呃……你陈述完了?!”

纪浩咽了口唾沫才道:“呃,学生陈述完了。”

冯知县转头看向女侠,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贤侄女,这革除秀才功名的事情,是要上报省提学大人的,并不是本县说了算的。况且这功名毕竟是他十年寒窗苦读得来的,我看这秀才虽然有错,薄施惩戒就行了,圣人不是常说要讲仁恕嘛。不如就只打这秀才板子,再让她陪你些银子,如何?”

“听冯叔叔。”那女侠虽然刁蛮,但是也知道分寸,听知县这么说了,也就同意了。

那女侠朝纪浩甩一个愤怒的鼻音:“哼,便宜你这小贼了。”

冯知县满眼同情的望了一眼纪浩,开口说出了判决。

判决纪浩赔偿女侠银百两,并杖十,以示惩戒。

鉴于纪浩脑袋受伤且又身无分文,冯知县特地开恩将这板子暂且寄下,并给纪浩十天时间筹集赔银。如果十天交不上,是要被拿来县衙打板子的,连同这寄下的十板子一并打过。

冯知县判完,朝纪浩猛使眼色,那意思仿佛说:本官这已经很照顾你了,谁让你得罪这个女侠呢。

纪浩不禁翻了翻了白眼,很想质问这位知县大人到底还记不记得圣人教导。你这么堂而皇之的徇私枉法,不怕雷劈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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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赚钱还债

走出蓬莱县衙的纪浩不禁仰望蓝天……天依旧那么蓝,云依旧那么白,可他的心里阴霾一片!

纪浩心里不断的问候这位草菅人命,呃不,应该是草菅人财的昏官县尊。

“你跟着我干吗?”

对于身后跟着的这个让自己两次倒霉的女人,纪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纪浩需要有足够高的武力值!

“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怎么走你管得着吗?再说,你可别忘了,你可还欠我一百两银子呢,我这债主不得知道你家住哪啊?不然的话,我上哪去找你讨要银子啊!”

纪浩摸摸鼻子,貌似人家这债主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一听这女人说起这一百两银子,纪浩不禁怒从心起,愤然道:“女侠你也太无耻些了吧,一匹上等好马如今也不过二十两银子,你竟然说你那匹白马值百两纹银,你这种行径跟那剪径山贼打劫有什么区别?!”

纪浩在客栈跟掌柜王富贵闲聊时,聊到过这大明马匹的价钱。

如今大明,驽马大约也就十两银子左右一匹,能充作战马的良骏也不过二十来两。况且山东和河北两省是实行“马政”的地方,养马的马户非常多,马匹价格还比别处便宜些。

那女侠赢了官司,此时似乎心情很好,笑吟吟的道:“当然有区别啦。山贼打劫可是犯法的,而这一百两可是县尊判的,是合法的。再说,我骑得那是宝马,岂能跟凡品一样价钱。”

“呃……好吧,你合法,谁让你官府有人呢。”

纪浩肚子“咕噜咕噜”的发出抗议。

纪浩想了想,要吃饭目前似乎只有一个去处。

因为身无分文的他,似乎除了去赚秦楼楚馆的那些姑娘们的“血汗钱”外,好像暂时也没有别的门路。

纪浩记得那天在云竹轩,月巧姑娘送自己出来时,还说要自己常去的。

现在看来,自己只能真的再去一趟了。

还别说,月巧姑娘选衣服的本事当真不错,现在自己似乎很需要一件外衣。

“喂,你家到底在哪,你都在这街上转悠好几圈了?”

“呵呵,像我这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怎么能把我家的地址随便告诉陌生的女人呢,我又不喜欢招蜂引蝶……”

“喂,你干嘛,哎哎,女侠,有话咱们好好说……”纪浩还没说完,就被女侠拎着后领子提溜起来。

女侠身材高挑,只比纪浩矮半个头,武力强大的她只需直起手臂,轻松的便把纪浩“挂”起来了。

纪浩除了颓然蹬了几下腿表示抗议外,似乎面对这么一位武力强悍、且很有背景的高手债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我讨厌大长腿女人,特别讨厌能把我提起来的大长腿女人,纪浩心中不断的腹诽!

“女侠面前,不敢打诳语,前日我溺水时,真的将脑袋磕坏了,真的记不起家在何处啊!”纪浩一脸惨兮兮的道:“如今我都流落街头了,女侠你还跟我要银子,你还有没有同情心?”

“你活该,我同情流浪狗都不同情流浪的你,流浪狗起码不偷东西。本姑娘行侠仗义、除恶务尽,最恨你这种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不学无术之人,一百两赔银一钱银子都不能少!”

纪浩一声长叹:自己现在竟然混得不如狗啊……

那女侠顿了一顿,想起来今日碰到纪浩时的情形,不由得问道:“咦,不对。前天都穷得偷包子吃了,你既然不知道家在哪,今日买这倭刀的银子哪来的?”

“你管得着吗?捡得、偷得,怎么来得不行。”

那女侠恶狠狠的道:“你要是偷得,我就管得着。要是让我知道是你偷的,这棵小树就是你的榜样。”说着“唰”的一刀从那小树划过,小树齐齐而断。

纪浩脖子一凉,很是同情那棵无辜的小树,当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呵呵,那钱是我自己赚得,真的。现在我就再去赚上一笔,你放心,十天后保准还你的银子。你就算不追着我要,我也得赶紧还你啊,我怕挨官府板子啊。”

“你去哪赚?”

“就这里啊?”纪浩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云竹轩说道。

女侠望着这座不断传出丝竹之声的销金窟不由的一呆:“你不是说没银子了吗,怎么还去这里鬼混?”

纪浩当下很是装叉的道:“笑话,像本公子这样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又满腹才情的大才子,上这些风月馆阁还需要银子吗?那些红姑娘们一个个的倒贴银子让我梳拢她们,还要看本才子乐不乐意呢!还有,我是去里面赚钱的,不是去鬼混的。”

女侠虽然彪悍,但总归还是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听到纪浩说“梳拢红姑娘”的事情,不禁俏脸一红,随即又想道纪浩说去里面赚钱,不用说肯定不是去干好勾当,不由“呸”了一声:“你个没脸没皮的死穷酸,真无耻!”

“拜你所赐,要不是你坑我一百两银子,我哪能被逼得去这里面赚钱?!”

女侠听到纪浩说是要去云竹轩赚钱,不由脸上很是不齿,当下冷声道:“好,本姑娘到时就来这里找你收银子,看你拿不出银子怎么办?!”

女侠跺跺脚,一脸嫌弃的表情走了。

眼见那女侠走远了,纪浩忽然记起女侠手中那把倭刀可是自己花钱买的。

想了想纪浩觉得还是算了,一把破刀而已,还是别招惹这个灾星了。

女侠走了,纪浩不由的表情一垮,完全没有了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

这女人太难缠了,碰到她算是倒霉倒到姥姥家了。

现在债主走了,纪浩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跑路躲债。

不过纪浩也就想想而已,貌似以大明户籍制度管理之严格,根本无路可跑啊。

除非他放弃身份,做一个逃户。

这年头“离居百里”就得开路引,虽然秀才可以不用路引四处游历,但是一旦自己逃跑,秀才功名肯定就要革除了。

大明各地关隘津口、要害之处都有巡检司把守,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啊。

在大明有个秀才身份还是很有用的的,纪浩自然舍不得为了这一百两银子做逃户。

唉,逃不掉债,似乎只能去赚钱还债了。

纪浩决定去云竹轩赚取一些姑娘们的“血汗钱”,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介意顺便拯救一下这些姑娘们的灵魂。

…………

纪浩打定了主意,刚要迈步往云竹轩走,一个有些讨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文泽兄,这么巧啊!”

纪浩一听这声音,便就知道是谁了。

对这位损友,纪浩实在没什么兴趣,而且这家伙显然不是什么好鸟,哪有好人整天在这秦楼楚馆附近转悠的?!

呃……自己除外,自己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胡混的。

当下纪浩快走几步,打算装聋作哑离这家伙远点。

陆峰见纪浩似乎没听到自己的喊叫,不禁快步跑了几步,追了上来,对纪浩道:“文泽兄等等我,是小弟我啊,陆守岳啊!”

“我知道!”纪浩心道:正是因为知道是你这个欠钱不还的家伙,我才更要跑的!

“那为何文泽兄还要舍我而去?”陆峰的眼神充满了幽怨,那样子像极了被始乱终弃的情郎抛弃的怨妇。

纪浩被陆峰幽怨的目光看得,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们很熟吗?”

“那是相当的熟啊!”

“熟个屁,你连我家是哪的都不知道。”

“这个,小弟一定帮文泽兄打听到。”

“我不喜欢跟欠钱不还的人打交道!”

咦,什么情况?

纪浩话音未落,便看到陆峰手中托着的一个白花花的大银锭!

这小子难道被我强大的人格魅力感化了?现在都知道还钱了!

既然人家愿意还,自己似乎没有不收下的理由,况且自己穷得连外衣都没有。

当下纪浩不着痕迹的顺手一抄,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就落进了自己的袖袋!

那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飘逸的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纪浩不禁大是感叹:自己为什么做什么都这么帅呢,连收银子都收这么飘逸!

咦,纪浩刚感叹完,便发现陆峰手里又多了一大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我靠,难道这厮会变魔术不成?

“小弟前日跟文泽兄一别,回家三省吾身,发现自己的水平跟文泽兄当真有天壤之别,文泽兄实在小弟学习的楷模!小弟愿奉上纹银十两,以求附骥文泽兄尾后,希望能常常听到文泽兄的教诲!”

呃……纪浩不得不感叹自己的魅力之无穷!这才刚来大明三天,就有人拿着银子来求给自己做马仔,这得多么强大的人格魅力啊!

自己在大明人生地不熟,有这么一个通晓大明常识的马仔,似乎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看在银子份上……哦,不对,看在贤弟你的这份诚意上,为兄就收下你了,以后你就跟我混!”

“谢谢大哥!”听纪浩愿意教诲自己,陆峰立马改叫大哥。

又是行云流水的一抄,那锭白花花的银子便落入纪浩的袖袋。

陆峰打个哈哈,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个,小弟刚才见到文泽兄跟‘胭脂虎’在一起啊!文泽兄怎么会招惹到她?”

纪浩不禁眼睛一亮,“你认识她?”纪浩很想知道这个难缠的女侠到底是什么人,顺便看看自己有没有赖账的可能。

一百两银子啊,虽然纪浩初来乍道,但还是知道这不是小数目的。

那判决自己赔偿银子的昏官冯知县,作为从六品的上县知县,每月官俸也不过才八石。

八石米折银也就八两多啊。如果这位知县没有灰色收入的话,要还清这笔银子,不吃不喝都要一年零半个月。

“这个嘛,说起这‘胭脂虎’来,那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哎,文泽兄你饿吗?”

靠,又来这套。

纪浩当下冷声道:“不饿。”

“这次小弟做东,请文泽兄吃酒。”

“呵呵,那为兄确实挺饿的!”

第八章 琴曲佐酒

云竹轩二楼,还是那处凭窗的雅间,纪浩和陆峰相对而坐,桌上摆了很多精致的菜肴。

菜是纪浩点的,既然不是自己花钱,纪浩自然不客气,他向来的原则就是“吃别人的要狠,吃自己的要省”。

纪浩除了点了云竹轩最拿手的几道雅致小炒外,还特意点了清蒸加吉鱼、三丝鱼翅和葱烧海参这三道海鲜大菜和一坛上等秋月白酒。

登州靠海,这海鲜菜做得很是地道,特别是这加吉鱼,他觉得必须尝尝,这可是登州的特色菜。

《记海错》中有云:“登莱海中有鱼,厥体丰硕,鳞髻赦紫,尾尽赤色,啖之肥美,其头骨及目多肪腴,有佳味。

加吉鱼是登莱沿海特产,其肉质坚实细腻,白嫩肥美,鲜味纯正,尤以其头部因多含胶质而醇美元比。加吉鱼整尾烹制上席,其肉鲜嫩爽口,久食不腻。等吃完鱼肉,还可以其头尾及骨氽汤,二次上席,开胃醒酒,品味尤胜鱼肉。

纪浩点菜时,陆峰心疼的直嘬牙花子!

纪浩不由的有些鄙视,这家伙一看就是没出息的,请大哥吃顿饭还这么抠抠搜搜的,以后大哥还怎么罩你?!

菜上齐后,纪浩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听陆峰讲述了那女侠的背景和事迹。

等到听完了,纪浩不由的放下手中的酒杯,长叹一声道:“有酒无乐难成席啊!咱们哥俩在这风月馆阁里对坐枯饮有什么意思,不如叫个姑娘弹个琴、唱个曲,以便佐酒,如何?”

纪浩早就想见识下大明这些红姑娘们的才艺了,此时想要的信息听完了,正好借机见识下,反正不用自己花钱。

“好啊,不如就请月巧姑娘来唱一曲如何?!”陆峰想要跟着纪浩混,其实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能见到这云竹轩头牌,此时借着纪浩话茬,正好开口提出来。

这位月巧姑娘据说才气很高,普通人想要见一面极难,没有好的诗词作为敲门砖,等闲见不到她。若是能见上一面,;陆峰觉得今日花得银子也算值了。

纪浩笑道:“守岳你真是白在风月圈混了,月巧姑娘岂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

陆峰赔笑道:“这不是有大哥你嘛!大哥你惊才艳艳,你替月巧姑娘作得那首《蝶恋花》,这才两天功夫已经在登州风月界传开了,当真是妙词。今天你就随便再作一首,让月巧姑娘唱于我们听,不就行了。那月巧姑娘得了好词,绝对不会推脱不来的。”

纪浩骂道:“你小子说什么愿意附骥我尾后,怕是就是为了此吧。”

随即纪浩很是不客气的道:“当然,你小子眼光还是不错的,大哥我自然是很有才的。既然如此,那大哥便做上一首小词吧。”

既然吃了人家酒席,又收了人家十两银子,不给点甜头似乎不合适。再说,他本来就是打算来找月巧姑娘卖词赚钱的嘛!是以,便答应了陆峰的要求。

陆峰大喜,当下招呼过一个小伙计,让他去拿来笔墨纸砚。随即亲自给纪浩在桌上铺好一张裁好的薛涛笺,又拿起一块玄香墨在砚台上研磨。

待陆峰研得了墨,纪浩提笔在那张薛涛笺上落笔如云烟,一首《木兰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见》行云流水的呈现出来。

陆峰望着薛涛笺上的这首《木兰花令》不禁大赞道:“好词,好字。大哥这词,旖旎唯美又格调极高,当真是妙不可言。大哥这字,飘逸空灵又风华自足,似自成一派,当真了得。小弟佩服,佩服之至。”

纪浩笑道:“你小子眼光不错啊,原来你小子还懂得诗词和行书。”

纪浩总是在这画河岸边碰到陆峰,真得以为这小子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整天流连风月的家伙。听他能说出自己的字体,似乎自成一派,不由的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纪浩后世时打小被爷爷从**着练习书法,他尤喜临摹董其昌的字体,也算颇有小成。

董其昌的人品不咋样,但其书法独辟蹊径,综合了晋、唐、宋、元各家的书风,自成一体,造诣确实极其了得。

看来字如其人,有时也不是那么准确。

董其昌的行书笔画圆劲秀逸,平淡古朴,笔锋苍劲,始终用正锋,布局也是疏朗匀称,大气端方。而此时董其昌好像尚未出生,陆峰自然不曾见过其书法,是以说纪浩的行书似乎自称一派,算是很有眼光了。

陆峰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有些郁闷的道:“小弟好歹县试、府试、院试三场小考也是实打实的趟过来,才得了这秀才功名的,这诗词和行书怎么也懂一些的。”

纪浩喊过一个小伙计,让他把这首《木兰花令》送去月巧姑娘的香闺。

那伙计去了没多久,就听到雅间的珠帘轻响,一个佳人掀帘而入。

来人正是云竹轩的头牌月巧姑娘。

今日她没有遣小丫鬟来,而是亲自来雅间见纪浩,显然那首词很是打动了她。

月巧姑娘今日穿了一袭鹅黄衫子,梳一个桃心髻,一双含情目似喜非喜,两弯笼烟眉似蹙非蹙,薄施粉黛,媚而不俗,令纪浩和陆峰不由的眼前一亮。

“奴家月巧谢过纪公子赠词,这词美字更漂亮,奴家喜欢的紧,实在是感激不尽。”

纪浩微笑道:“好说,好说,月巧姑娘客气了。”

杨峰一见月巧姑娘眼睛都直了,连忙亲自去搬了座而请月巧姑娘坐下。

月巧姑娘见了纪浩今日又是只穿了里衣来的,不由得失笑道:“公子穿衣风格一直是这么特立独行吗?”

如今才是三月,早晚还是很凉的。

纪浩有些尴尬,只得编了个理由:“最近火力大,需要凉快些,这样方便。”

月巧姑娘听到说只穿里衣“方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展颜娇笑道:“嘻嘻,公子若是方便,待会能否去奴家闺阁盘桓一二,奴家有些诗词想要请公子给点评一下呢!”

月巧姑娘这‘方便’二字要词甚重。

纪浩连忙道:“改日,改日一定去,今日多有不便。这次请姑娘来,主要是听守岳贤弟说起姑娘琴曲双绝,想聆听一下姑娘的琴曲,不知姑娘能够赏下仙音?!”

纪浩想起那日自己去月巧姑娘房间时,她欲语还休,含幽带怨的眼神,觉得自己肯定去了便走不了,自己的毅力只能顶住她一波的攻击。他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一旦做了其入~幕之宾,不给缠头之资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出来的,那样自己这诗词怕是就不好要银子了。自己还得靠这首词赚的钱打本儿,赚更多的钱还债呢!所以万万是不能去她香闺盘桓的。

陆峰这时也赶紧接着话茬,说道:“在下也是久慕姑娘大名,今日不知能否有幸聆听姑娘仙音?我大哥那首《木兰花令》端的是作得绝妙,若是经由姑娘歌喉唱出,绝对是妙之毫巅。”

陆峰心思挺快,生怕月巧姑娘不答应,特地强调纪浩可是赠给她妙词《木兰花令》的。

月巧姑娘展颜笑道:“两位公子既然如此抬举,奴家就献拙了,弹唱的不好,两位公子切莫见笑才好!”

纪浩和陆峰连忙齐道:“姑娘太自谦了,我们洗耳恭听。”

月巧姑娘让两个小丫鬟搬过一张小几案和一具古筝。

两个小丫鬟放好小案、置好古筝之后,月巧姑娘提着裙裾跪坐在几案之后,拿着那首《木兰花令》默记几遍。

宋词的词牌都是有相配的曲谱的,一个词牌只需按平仄韵脚填好词,便可以唱出来,唱曲者只需熟悉记住词作就行了。“铮、铮……”月巧姑娘轻轻调试了几下古筝,笑着对纪浩和陆峰道:“那奴家就献拙了。”当下月巧姑娘秀手轻拂,淙淙琴音飘散传出,与此同时,月巧姑娘檀口微启,一曲唯美而又带几分哀怨的《木兰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见》渺渺而出。月巧姑娘的古筝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空灵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高古之音仿佛御风在那彩云之际,清幽之音,袅袅不绝。歌喉更是婉转空灵,如清风拂面。

纪浩和陆峰听到她的歌声,不知不觉便被带入曲中的情形中,感染力十足,令人回味无穷。

琴曲佐酒,美人相伴,两人不由得举杯邀饮,不知不觉的便已醉了……

第九章 债主来访

今日纪浩没有出去闲逛,而是躲在客栈的房间里捣鼓自己的发明!

昨日唱完曲儿的月巧姑娘再次以切磋诗词的名义,邀请他去香闺盘桓一二。

纪浩以无上的毅力再次回绝了她,并委婉的表示自己现在比较落魄,很是需要银子。

最后,月巧姑娘满脸幽怨的又给了纪浩二十两银子,作为那首词作的润笔之资。

纪浩带着二十两银子仓惶离开云竹轩,美人幽怨的眼神,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

从云竹轩出来后,纪浩让陆峰带着他去买了一些锡箔和水银。

纪浩有些感慨,幸亏收了个熟悉大明风土人情做小弟,不然自己初来乍到,弄点东西还真不容易。

这年代锡箔倒是好找,那些锡匠铺里就都有。

这年代打锡壶还是很有市场的,汤壶、酒壶、水壶都有许多锡制的。

但是这水银纪浩还真不知道去哪买?他只是知道那些炼丹的道士能用到,别的还真不知道那里有用的。

陆峰带着纪浩去一家他相熟的大药铺买到了水银,以前纪浩还真不知道这东西能够当药用。

买完了搞发明的东西,纪浩又让陆峰带着他去成衣铺买了一件天青色襕衫,毕竟总是穿着里衣在街上晃荡,实在是不怎么合适。

在大明,这襕衫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穿得。

想要穿襕衫,带方巾,你最少得过了县试和府试,取得童生的功名才可以。

纪浩见陆峰总是穿着襕衫装x,也就跟着他买了一件穿。他是秀才,自然是有资格穿的。

穿着襕衫还是很有好处的,起码说明自己是正儿八经有功名的读书人,普通身份的人想要打自己的话,可得先掂量一下,打有功名的秀才可是罪加一等的。

纪浩清晨一早去珍宝坊,把那五块镶好金边的玻璃拿回来,便开始在房间里鼓捣。

薄薄的一层锡箔平整的敲在平板琉璃上,浇上水银,二者反应形成一层薄薄的反光镀层,一面玻璃反光镜子就做成了。

为了防止自己的独家手艺被人学去,纪浩又在反光镀层上面刷上了一层油漆。这层油漆不但能保护镀层不脱落,还能防止别人窥破这这镜子的门道!

这门技术可是自己赖以生存独门绝技啊,自己还指望靠这门手艺过上买大宅子,养小丫鬟,过土财主的腐朽生活呢,自然不能让人窥破了。

纪浩仔细看过这面琉璃镜子后,发现与自己那个年代的玻璃镜子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玻璃比之后世做镜子用的,厚了许多,中间还有些铁绿,而且锡箔和水银做得镀层,远不如后世用眼镜反应做得反光镀层效果好。

其实玻璃质量问题虽然暂时没法解决,但其实用眼镜反应做琉璃镜子背面的反光镀层,纪浩倒是也会。

奈何手头没有需要的各种化学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过虽然这面琉璃镜子比起后世的镜子还有很大的差距,还远不能算是完美,但是比起大明如今的抛光铜镜来说,已经清晰很多倍了。

只是作为完美主义者,纪浩为不能带给大明人民完美的镜子,感到很深很深的愧疚!

纪浩叹口气:唉,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有点遗憾就有点遗憾吧,能赚钱就行。

自己还有一百两银子的巨额债务呢,得赶紧卖镜子赚钱还债啊。

一想到还债,纪浩不禁想到那个霸道且武力值极高的女侠。

一想起那女侠来,纪浩就头皮发麻。

赶紧还给她银子,希望以后再也别碰到她了。

据自己小弟陆峰说,这女侠名叫王思颖,这几年简直成了登州城内那些贼偷儿和纨绔们的噩梦。每当遇到行窃的贼偷儿,或是调~戏姑娘的无良纨绔,总是会一顿暴揍结束。

登州的贼偷儿和纨绔,都对此表示强烈的愤慨,但却又无可奈何,于是纨绔们便送了她个“胭脂虎”的外号,意思是说她艳若桃李,凶若猛虎。

“胭脂虎家里,可是从永乐初年世袭罔替下来的登州卫指挥使啊,其祖上是随着永乐皇帝靖难的功臣,燕山中卫出身,成国公府一系,百多年的武将世家……

看着窗外这画河上的画桥了吧,这就是一百多年前登州卫王家第一代指挥使王宏主持修建的。并不是因为先有了画河,才因此叫画桥,而是先有了画桥,才有了画河。

这画河本来叫黑水河,因为发源于黑石山而得名。可是人家嫌黑水河名字不好听,说改成叫画河就改成叫画河了。这画河可是登州城的城中河兼护城河啊,对登州府多重要啊。人家说改名就改名了,这得多大影响力啊。

再说,人家虽是武将世家,可是族里两榜进士早就出了几个了,如今‘胭脂虎’的二哥更是登州有名的才子,去年登州府院试的案首,人家大哥现在还是大同镇副总兵,这王家如今可是文武通吃。

在登州,王家那是绝对惹不起的的存在,哪怕是本县知县,乃至知府,都给给王家几分薄面。王家登州府的首席士绅豪强啊,官府想要政令畅通,都得让王家三分。登州的大小纨绔和贼偷儿们,被‘胭脂虎’整治了,那都是敢怒不敢言啊,大哥你还是赶紧把该赔偿的银子给了那‘胭脂虎’吧,破财消灾啊!”

想想陆峰的话,纪浩就不寒而栗啊,惹不起啊,赶紧躲吧!把镜子卖了,赶紧把债还了,希望日后别再碰到她。

…………

纪浩决定赶紧找地方去卖玻璃镜子赚钱的,早日还清那“胭脂虎”的债务,早日解脱。

可是就当纪浩从客栈二楼楼梯上下来时,便见到了一个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一个女人。

胭脂虎王思颖正很是悠闲的坐在福来客栈的大堂内,端着茶盏品茗。

“又见面了啊,‘人生若只如初见’兄!”

昨天听了陆峰对其家世的介绍,纪浩对这胭脂虎王思颖能够找到自己并说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词句,丝毫不奇怪。

做为登州最强地头蛇的王家,显然要打探这点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了。

“女侠,咱们的债还得有九天才到期呢,你来早了吧?!”

“我怕你没钱还债跑了啊,所以得盯着你。再说你一句实话没有,昨天你不是说要在‘云竹轩’住吗?为什么骗我?”

“我在哪睡管你什么事儿?!再说,你觉得像我这么一位潇洒倜傥的浊世佳公子,会这么轻易地给风月馆阁的姑娘睡吗?请不要怀疑我为未来媳妇守身如玉的决心!”

王思颖虽然彪悍,不过在涉及到“睡”的问题时,还是会脸红的。她不由得白了一眼纪浩,轻啐了他一口“无耻”。

虽然知道王思颖是在鄙视自己,但在纪浩眼里,发现她的脸上飞起嫣红的时候,竟然有一番别样的妩媚,与她整日装出来的凶神恶煞模样截然不同。

“哎,你怎么没去捉贼?没事赶紧去打劫上捉贼吧。十天之内欠你的银子,我肯定会还给你的。”纪浩很不耐烦的想要赶女侠走。

“我又不是捕快,为什么要整天捉贼?”

纪浩撇撇嘴道:“你不是女侠嘛,维护登州城的繁荣和稳定,不是你的责任吗?”

“你不就是偷包子的小贼吗?我今天就盯着你了。”

“呃……”

这天没法聊了。

沉默。

相顾无语……

纪浩觉得如此尴尬的情况下,胭脂虎一定会远离自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比如捉贼。

“原来你卖给了云竹轩月巧姑娘两首妙词!‘辛苦最怜天上月’‘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两首词真的是你作的?你竟然能做出这么美的妙词?”

显然纪浩低估了胭脂虎的脸皮,也高估了她的智商,难道她没看出自己很讨厌她,不愿撘理她吗?怎么还在喋喋不休!

纪浩点了一盘云片糕,一碗鸡丝粳米粥,自顾自的吃饭,也不搭理王思颖。

早上没顾得上吃早饭,他就去珍宝坊拿他的玻璃了,刚才一通鼓捣、忙活,他真有些饿了。

王思颖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很是二皮脸的自己拖个凳子,做到纪浩对面。

“我觉得那天在对你的评语,其中有一个应该改改。”

纪浩一边吃云片糕,一边喝粥,并不搭理她。

王思颖却并不在意,依旧在那自顾自的说个不停:“我觉得不学无术对你来说并不合适,应该改为有术无德,这样更准确一些!有术无德的人做起坏事来,比不学无术的更加恶劣。”

“你说你明明是一个颇有才气的书生,怎么就不学好,非得去做贼呢,唉!”说到最后,她看着纪浩,发出一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长叹!

纪浩不禁很是无语……

如果前两次见这胭脂虎给自己的印象是霸道高冷的女侠范,现在给自己的印象就是一个碎嘴子大妈,跟以前他小区的那些退休无聊的老太太一个德行。

“我靠,王小姐,能麻烦你件事吗?”

“什么事?”

“离我远点!”

“为什么?!”

“你影响我喝粥了,你的喋喋不休让我没有食欲了,这个理由充分吧。”

“啪”,一双竹筷被王思颖拍进了纪浩面前的榆木桌子,只留下尾巴在桌面上竖着。

这次女侠没有动嘴,而是用动手来回答纪浩的话。

第十章 骑驴找驴

纪浩被女侠这一手拍筷入桌的绝活儿吓得手一哆嗦,碗中的粥洒了一桌子。

纪浩苦着脸道:“君子动手不动口,有话咱们好好说便是。”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本姑娘从来是能动手解决的,绝不费劲儿去动口。”

纪浩不禁翻了翻白眼,心道:你今天废话还不多吗?自从见面,你便一直哔哔个不停。

不过女侠武力值太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老榆木桌子可是很硬的,这筷子插进去竟然没断……

纪浩见客栈掌柜王富贵一脸心疼的样子,却有似乎忌惮女侠的威慑力不敢开口。当下纪浩不由的撇撇嘴,挤兑女侠道:“你动手就动手吧,可是也要注意素质啊,动不动就弄坏人家的桌子就不合适了吧?!”

纪浩怕女侠不赔,这王掌柜怕是会把账算到自己头上,很有可能会从自己住店押金里扣,那岂不是自己平白遭受此无妄之灾。

擀面杖事件已经有前车之鉴了。

“我赔!”女侠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小块银子扔到柜台上。

这榆木桌子就被穿了个孔,其实并没有大毛病,弄点腻子封起来,再刷点漆就行了。这福来客栈不是高档客栈,没有那么多讲究,这一小块银子足够了。

女侠这点倒是值得表扬,虽然欺强但不凌弱,颇有关二爷那种“欺上而不忍下”的性格,对本分的人从来不欺负。

当然,纪浩认为自己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属于弱势群体那一种,起码绝对不属于强势的那种,但显然女侠不这么认为。

纪浩觉得自己还是赶紧还她银子,跟她别再有任何联系才是正道。

想要还钱就得赶紧卖自己的玻璃镜子,不过这玻璃镜子他一时还真不知道去那卖,本来他是打算出去转转看看哪里能出手的。

纪浩想了想,觉得这玻璃镜子想要卖出好价钱,卖给大户人家那些的女性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自己在大明拢共都不认识几个人,这什么大户人家的女性,更是根本接触不到,自然是没处去卖。

纪浩看着眼前的这位女侠,突然想起,眼前这位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女性,当下忍不住的一拍脑袋脱口而出道::“我真是傻了,这不是骑着驴找驴嘛,眼前不就是……”

纪浩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女侠已经柳眉倒竖,他刚刚意识到什么,一只粉拳已经出现在鼻梁上。

“敢说我是驴,我打死你。”

“误会啊,纯属误会啊!”纪浩揉着自己倒霉的鼻子,心里那个郁闷啊,这次真的是误会啊,自己真的是一时口误。

“那你那话什么意思?”

纪浩忙从怀中掏出那两面玻璃镜子,解释道:“在下本来想把这两件宝物找个有钱的大户卖掉,好还你的债的,这不见到女侠你,这才忽地想起你家不就是大户人家嘛,是以这才说顺嘴一说,真没有骂你的意思。女侠你看这两面镜子,照出的影像清楚无比,端的不是凡品,用于梳妆打扮自是再好不过了。女侠这么漂亮,就应该用这样的宝贝镜子。不如在下就用这两面镜子抵了那一百两的债务如何?”

王思颖一见这玻璃镜子,不由的大奇,拿过左照右照,看着镜中清晰的自己,很是惊讶。

不过王思颖的兴趣只持续了短暂的一会儿,随即便把那镜子扔到桌子上,撇嘴道:“我不要镜子,我要实实在在的银子。”

纪浩循循善诱道:“你看这镜子多清晰,用来梳妆打扮多好。本来我这镜子是要八十两一面,就便宜你了。”

“我又不喜欢梳妆打扮。”

“呃……”

纪浩一时无语,想要把镜子抵给一个整天喜欢打打杀杀,不喜欢梳妆打扮的女侠,貌似确实不太现实。

看来只能去找别的地方去卖镜子了。

当下纪浩放平心态道:“哎,女侠,你说登州城哪里有卖铜镜的?”卖铜镜的地方应该也能卖玻璃镜子,他可以跟店掌柜的聊聊,把自己玻璃镜子转给他。

王思颖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胭脂铺、香粉店呗。”

“那你说哪里有大点的胭脂铺、香粉店啊?!”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喜欢擦脂抹粉。”

“呃……”纪浩不禁暗骂自己:这话我就多余问。

…………

纪浩悠悠然的走在登州城的大街上,他在寻找胭脂铺、香粉店。

纪浩在街上转了好几家胭脂铺,也没把怀中的两个玻璃镜子卖出去,主要是他要价有点高,他打算把这两只镜子最少卖一百两银子,以便还债。

普通卖胭脂水粉的小店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钱,自然没钱吃入他这两面镜子。

纪浩在路上走得很潇洒倜傥,可他的心情却很是不好!

因为他身后跟着一只胭脂虎!

估计任谁被一只虎视眈眈的猛兽跟在身后,心情都不会太好。

“你总跟着我干吗?”

“路又不是你家的,我走哪儿你管得着吗?”

呃,纪浩无语,貌似这句对白昨天出现过,他对女侠的纠缠有些无力以对。

“女侠,我已经说欠你的银子十日之内肯定还你,你怎么还跟着我,有意思吗?难道你看上我了?”纪浩很自恋的喃喃自语道:“老天啊,为什么要把我生的这么英俊帅气,到哪都被女人缠着!”

“我呸,别自恋了行不行!本姑娘跟着你,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又要去做坏事!,一个有术无德的人,做起坏事来,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我要防患于未然。”

“呃,忘了,维护登州繁荣稳定是你的责任……”纪浩以手抚额痛苦的道。

算了,母老虎跟着就跟着吧,反正自己又不去做坏事!当然,主要还是纪浩没有能力将她赶走!

不知不觉,纪浩又来到画河岸边,似乎这里对他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

岸边秦楼楚馆的悠扬丝竹之声,让纪浩脑子活络起来。自己刚才只想着那有钱的大户人家姑娘可能买这高价玻璃镜子,竟然忘了这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

这些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既有钱,又爱美,这玻璃镜子卖给她们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想到秦楼楚馆的红姑娘们,纪浩自然而然的想起云竹轩的月巧姑娘来。

虽然总是逮着一只羊薅羊毛不太合适,但是谁让他不认识别的红姑娘呢,这玻璃镜子就卖给她了。

纪浩悠悠然溜达到云竹轩门口,指着云竹轩雅致的门脸儿,很是得意的对王思颖道:“在下要去云竹轩消遣一番,女侠打算同去不?”

王思颖脸上一红,娇斥道:“无耻,你个登徒子!”

哼,就知道你不敢进去,终于摆脱这讨厌的尾巴了,纪浩实在太高兴了。

当下他哈哈一笑,很是潇洒的走进云竹轩。昨天忘了买把折扇,他觉得此时要是手中有把折扇摇着的话,就更能体现自己愉快的心情了。

王思颖看着纪浩嘚瑟的表情,恨恨的跺了跺脚。

第十一章 银债两清

纪浩的想法没错,那两面玻璃镜子果然让月巧姑娘爱不释手。

月巧姑娘很是痛快的掏出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一面,至于另外一面,月巧姑娘介绍了一个好姐妹月如姑娘买了下来。

月巧姑娘还说若是还有这种琉璃镜子,她还可以帮忙介绍其他好姐妹买,令纪浩大是感动。

月巧姑娘这次依旧没有放弃对纪浩的邀约,而且这次她是跟自己的好姐妹月如姑娘一起发起进攻。虽然纪浩对一龙二凤的小游戏很是期待,但是现在时机不合适,只得留下一句“改日”,然后仓皇逃出云竹轩。

从云竹轩出来的纪浩心里很是高兴,终于有钱还债了,终于可以摆脱讨厌的胭脂虎了。

…………

一出云竹轩门口,纪浩的心情不由得便由晴转阴。

画河岸边的一棵柳树下,王思颖正坐一个石凳上,手中还捧着一个硕大的羊肉馅胡饼很不淑女的吃着,眼睛一直盯着云竹轩门口。

眼见纪浩出来,王思颖笑吟吟的道:“呵呵,你这登徒子这么快消遣完了?”

靠,竟然被人说自己快,纪浩不由的心中很是不爽。

纪浩走过去,从“怀揣”中掏出那只装有一百两银子的钱袋,抬手扔到石桌上,钱袋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一百两银子有六斤多沉呢,而且一明斤比起后世的是一市斤来还要沉一些,这钱袋分量自是不轻。

“一百两银子,你数一下,咱们两清了。”

“这银子怎么来的?你那破琉璃镜子真的卖了一百两?”

“你管我怎么来得,银子够数吧?!你要不放心,我可以去云竹轩借戥子给你称一下!货卖识家,你你不识货,不代表别人都不识货。”纪浩很不耐烦的道。

王思颖不禁大怒,道:“谁说不管我事儿!你要敢再偷盗,我就扭送你去衙门问罪!”

纪浩无力的道:“靠,你有完没完?拜托,女侠你觉得以我读书人的操守,会干偷盗那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吗?”

“偷包子的不是你吗?”

“读书人的事儿能叫偷吗?我强调很多次了,那是暂借,日后要还的。”

“狡辩,斯文败类。”

纪浩这对话很多余,当下懒得跟她继续扯淡,催促道:“你数完没有?够不够你数?”

“够了。”

“那你写张收条。”

“呸,本姑娘行侠仗义,光明磊落,会收了你的银子不认账?!”

“我不信你!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又皮痒了是不?”

纪浩最终没有些拿到收条,王思颖认为自己的脸,就是信誉的保证。

更为过分的是,这王思颖不但不写收条,竟然还继续跟着纪浩,这让他很是抓狂。

“银子都还你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我愿意。”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走,只能接受现实。

纪浩彻底败了,败给一个脸皮比他都厚的女人。

他对这个胭脂虎有些服了,一个人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那肯定将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

纪浩觉得他很需要一把枪。

这几天抽空去兼做西洋生意的珍宝坊问问,看看有没有那种燧发手铳。这个年代燧发枪好像西方已经发明了吧,说不定已经流入大明了。

若是能弄个燧发的手铳,一定可以震慑这胭脂虎。

你武功再高,小爷照样一枪撂倒你!

…………

阳光明媚,洒落一地的金黄。

碧绿的画河缓缓的流过,如一条碧绿的玉带,把登州城分割为东西两部分。

登州城在唐宋时期只有画河以西的部分,到了明初登州升格为府,便开始大规模向东扩建,这画河也就成了城中河。

纪浩所住的福来客栈在东城,这几日纪浩也是一直在东城转悠,还一直没有去过西城,今日打算去西城转转,看看有没有别的赚钱门路。

画河两岸主要靠画桥、迎仙桥和来宾桥三座桥梁沟通。

画桥纪浩很熟悉了,今天从云竹轩那里出来,特意往北走了一会,打算迎仙桥那里过河。

迎仙桥造型优美,孔间迎水面桥墩为三角形,其上各雕石龙首一个。桥两侧栏板都有浮雕,都是“八仙过海”、“松鹤同春”、“龙马相会”、“徐福东渡”等故事图案,大都是跟登州有些关系的仙家、道家图案。每块栏板的浮雕都很精致,而且各不相同。桥上的每根栏杆的望柱顶端,也都雕饰着宝瓶、狮子等石雕,很是精美。

纪浩仔细欣赏了一番这座精美石桥,在这里着实流连了好一阵子。其实,纪浩主要是想借机停留一阵,摆脱身后的那只没完没了纠缠自己的胭脂虎。

看着纪浩在迎仙桥上看看这个栏板浮雕,瞅瞅那个望柱雕饰,王思颖不禁感到有些无聊,这些东西她早看过无数遍了,自然不感兴趣。

不过王思颖虽觉得无聊,但却没有丝毫想离开的意思。

纪浩不禁有些无语,这是跟哥们耗上了啊!

欣赏完了这迎仙桥的栏板图案,纪浩又趴在迎仙桥的栏杆上看画河上的景色,王思颖不离开,他便不打算走了!

阳光洒落在画河之上,泛起粼粼的波光。今日的画河之上依旧许多画舫游船在穿梭来往。画舫游船上依旧不时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娇笑声,着实令纪浩心痒难耐,当真是心向往之。

站在纪浩旁边的王思颖,看到他望着河面上的画舫游船满色~眯眯表情,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在旁啐了一口:“无耻!”

纪浩不禁翻翻白眼!一个无缘无故就跟在一个英俊公子后面不肯离去的女人,竟然还好意思说别人无耻?!她也真说得出口,这脸皮之厚果然不是盖的!

当然,纪浩暂时不敢回骂这女人,主要是武力值相差太悬殊!只是弱弱的回了一句:“孔圣人说过:‘食色,性也。’”

“哼……狡辩!”

纪浩在迎仙桥看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景儿,王思颖竟然一直没有离去,看来是打定主意跟着纪浩了。

唉,纪浩不禁以手抚额,仰天长叹,老天啊,为什么要把我生得这么英俊潇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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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围观昏官

既然赶不走这尾巴,纪浩只能接受现实!

纪浩迈步从迎仙桥过河,来到西城!闲来无事,他打算转转看看有没有别的赚郑门路。

这镜子的材料一时不好淘换,还需要再找个别的赚钱门路,才能更快的实现自己住大宅子、养俏丫鬟、过衣食无忧好日子的愿望。

纪浩沿着海岱大街还未走出多远,就见一大群人聚集着,似乎在围观什么热闹。

自古以来,围观热闹便是国人的一大爱好,纪浩当然也不能免俗。至于泼妇骂街、当街群殴,更是纪浩最爱看的保留节目。

“让开,让开,本公子要进去!”纪浩脸上一变,带着不可轻侮的凌然气势。

围观的百姓为纪浩气势所迫,以为他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呢,都觉得惹不起,很自觉的为他让出一条路。

纪浩轻摇从云竹轩拿来的折扇,对让路的人道一声谢,缓步走上前。

如今纪浩越来越喜欢折扇这种装点门面的道具了。只要折扇一摇,纪浩立马感觉自己有了翩翩贵公子的气质。

看热闹的事情,自然也离不开胭脂虎王思颖。这位没有热闹,也要创造热闹让人围观的好事儿女侠,自然是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的。

王思颖借着纪浩开出来的路,走到人群的内围。

待到纪浩走进去一看,不禁后悔了。本以为众人围观的是什么杂耍表演,或是妇女扭打之类的热闹节目呢,没想到地下却倒着一个人,腹胀如鼓,似乎已经死了。

一个头戴乌纱,身穿青色鹭鸶补服的官员,正围着尸体勘查!

纪浩一看那官员,不由的乐了!那官员可不就是昨天制造冤假错案,害得自己赔偿一百两银子、还号称秉公直断的昏官冯知县嘛。

冯知县的处境似乎不怎么好,估计是没勘查出什么东西来,因为纪浩看到他只一会已经擦了三次汗了。

这可才刚刚三月啊,早晚的天儿还是凉飕飕的呢!

得,看看这位昏官的热闹似乎也不错,谁教这昏官昨天制造冤假错案!

冯知县围着尸体看了好几圈,又掰开尸体嘴巴看了看,眉头紧锁。

过了好半晌儿,他才对旁边一个身穿紫色团袄的胖员外道:“郑兄,令弟似乎是身体过于孱弱,才暴毙街头的……”

胖员外顿时面红耳赤:“放你娘~的屁,我兄弟身体一直好得很,怎么会因过于孱弱而暴毙!你这昏官,要再敢胡说,信不信我马上写信给我父亲的亲朋故旧,让他们弹劾你尸位素餐、渎职无能!”

纪浩不禁咂舌,这胖员外谁啊?县尊大人面前还敢这么嚣张啊!

要知道知县可是一县父母,在他的一县辖下,有时候甚至是一言可决人生死的存在。

一县境内一般有案子,知县大人是不会轻易亲自出马的。

普通案子一般都是由县衙刑房的吏员和快班的捕快便搞定了,再大点的案子最多由分管县衙治安的典史出马便是。

而胖员外这件案子竟然要知县大人亲自出马,而且那胖员外还敢直喷知县大人,看来这胖员外的来头不小啊,肯定是令县尊棘手的人物!

不过,纪浩觉得胖员外对冯知县的评语,倒是跟自己不谋而合。

昏官,这评价我很同意!

旁边围观的人群有人似乎也有同样的疑问,人群中一时窃窃私语。

这时有知道那胖员外身份的、好事儿的吃瓜群众炫耀似的说道:“切,这都不知道,郑员外的父亲可是任过佥都御史的人物,人家父亲虽然十几年前去世了,但是他父亲的许多同僚故旧如今可还有做御史的啊。”

纪浩明白了,人家父亲做过佥都御史这等四品高官,虽然是十几年的事情,但说不准人家父亲的同僚故旧或是门生子侄现在还有做御史呢。

御史这玩意儿,在大明朝以战斗力超强著称,况且人家本就是专门以咬人为生的,连皇帝都怵他们,一般人自然不愿轻易招惹。

“我兄弟在你的治下出的事儿,你今天要不给个说法,那我只能抬了尸体去知府衙门那儿说理去了”,郑员外继续嚣冯的说道。

冯知县听了郑员外的话,额头不禁渗出细汗。

蓬莱县是登州府的附墎县。都说前生作恶,今生附墎,这话当真不假。

若是这城里出点什么坏事儿,全都是知县扛;有点什么政绩,全都是知府大人的得了。况且这位知府大人本就跟自己很不对付,正想找由头拿捏自己呢!

这郑员外要是一去闹,岂不是正给知府大人发作自己的理由,到时候怕是又会有被他挤兑啊!

可是自己又实在看不出这人的死因!好好一个人,就这么突然暴毙街头,又没中毒迹象,谁知道他怎么死的!

冯知县不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

纪浩在前世的公司公时,曾经下过一段时期的工厂,他们公司的工厂设在一处叫马棚崖镇的偏远工业区。

在工厂里时,晚上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闲极无聊之时,纪浩喜欢上看各种推理悬疑小说。

还别说,这推理小说看多了,纪浩的推理水平也是与日剧增。

想当年,纪浩曾依靠仔细的现场查勘,加上严密的逻辑推理,成功的找出了工厂旁边村里王老头家的母猪死亡真正原因。

还曾根据赵老三家山羊走失地点的一点点蛛丝马迹,成功的找到了那只走失的山羊。

两件案子之后,纪浩一度名声大躁,被工厂同事和附近村里老乡们誉为“马棚崖福尔摩斯”。

纪浩刚才在旁边吃瓜围观,仔细看了地下这具尸体的死状,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郑员外的衣着表情,好像还真看出些什么门道。

当然,纪浩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推理结论,告诉冯知县这个昏官的。

看冯知县在那发窘,对纪浩来说,也是一件充满了快意的事情。

谁叫你制造冤假错案,谁叫你长得这么帅,活该你倒霉!

不可否认,大明的文官长得都很不错,那冯知县都四十多了,看着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这让纪浩很是嫉妒!

王思颖一直在纪浩旁边!在纪浩查看了地下死者和那胖员外之时,她一直在在查看纪浩。

当她看到季候此时脸上显现出一副恍然明白了什么的神情,又见了他幸灾乐祸、似乎打定主意看冯知县热闹的样子,不由的大恼!

以王思颖喜欢行侠仗义、见义勇为的性子,对此自然是很是不齿!

“见义而不为,君子以为耻也!”

“我是小人,不是君子!”

“呸……你真坦白!”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你不是小人吗?怎么也这么坦荡?”

“我可以说我用词错误吗?”

“……”

王思颖无语,似乎嘴上争锋,她往往不能占到上风。

不过纪浩似乎忘了,王思颖是一位身手很高的女侠,女侠一般都是喜欢动手多过动口的。

王思颖和纪浩嘴上争锋没占到便宜,便直接动手。

她一把把纪浩推出去,接着大声对冯知县道:“冯叔叔,这个书生说他知道这人是怎么死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纪浩。

……

……

第十三章 原来如此

纪浩大汗,不得不说,他很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

“放你娘的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本事说知道我兄弟怎么死的?告诉你,我爹可是做过佥都御史的,哼!”

郑员外见冷不丁儿冒出这么一个人来,不禁大怒,指着纪浩鼻子便骂。

当然少不了的顺便把自己的老爹搬出来恐吓一下纪浩,意思是警告他:这闲事儿不是你能管的。

纪浩不禁暗自腹诽道:你爹当过佥都御史,能咬当官的,还能咬我咋滴?我又不是当官的!再说,你爹当佥都御史都是十几年前的老皇历了,到现在还显摆个屁啊。

这人哪,越是抱着老皇历显摆的,就越说明现在混的特别差!他们是怕人家笑话他家破落了,这才老是显摆以前他们祖上也曾经阔过。

纪浩觉得这这郑员外估计也是如此,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依旧觉得这胖子挺讨厌的。因为被人指着鼻子骂,感觉很不好,特别是被一个口臭的人骂。

“胖子,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把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好不好?我最讨厌口臭的人!”

纪浩狠狠剜了一眼那个害得自己被骂的罪魁祸首,王思颖则回敬了纪浩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你……”郑员外指着纪浩,双颊血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显然遇到纪浩这样一个不怕自己身份的混不吝,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冯知县刚才被郑员外一阵纠缠威逼,又确实查勘不出这郑员外的死因,正手足无措之时,听见王思颖的话,又见到纪浩被推出来,不禁如抓住救命的稻草般,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

“郑兄,就让这书生看一看又有何妨?说不定真能找出令弟的死因呢!”冯知县接着替纪浩吹嘘道:”这书生是县学的生员,虽然年轻,但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士子。”

“哼”,郑员外冲着冯知县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

“文泽,就麻烦你看一下吧!”知县大人的语气很随和,非常亲切的称呼纪浩的表字,完全没有昨天在公堂上,一言可决人破财多少的气势。

说起来,冯知县其实是认识纪浩的,还算是他的‘座师’,因为去年县试,纪浩便是他取中的考生之一,只不过小考一般没有座师一说。

大明的科考是严格的三年一个循环。第一年是岁试年,举行县考,府考,院考;第二年就是秋闱年,举行科试和乡试;第三年就是春闱年,举行会试和殿试。

而纪浩是去年岁试年考中的秀才,这头一场考试--县试的主考官正是冯知县。

昨天在公堂上,碍于王思颖的面子,冯知县一直直呼纪浩名字,此时用到他了,自然改口称呼其表字,以示亲昵。

纪浩无奈,县尊大人如此客气,自己再不出手,似乎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当下纪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查勘。

不过虽然是被逼无奈,但对于这破案,纪浩还是很有兴趣的。

不可否认,通过自己仔细的现场观察和缜密的逻辑推理,找出事情的本因和经过,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惜自己这位乡村福尔摩斯,在后世一直没有机会,只能在找母猪死因和寻找走失山羊的小事儿上小试身手,廖作慰怀。

如今有机会一展所长,纪浩心中竟然有点莫名的小小激动!

纪浩先要过县衙的仵作手中的尸格看了看。

这年代的尸格很简单,上面除了死者的姓名籍贯外,就是身高中等,身形微胖,面色微黑,腹胀如鼓,无中毒迹象等寥寥几句简单的记录话语,实在没什么价值。

看过尸格,纪浩蹲下掰开死者嘴巴看了看,又拨开眼皮看了一眼,然后掀开死者衣服按了按他的腹部,再仔细观察了一下死者的衣着穿戴,心中已基本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当下,纪浩起身对冯知县行礼道:“县尊,依学生看,此人怕是吃太多了,撑死的!”

纪浩话刚出口,四周围观的吃瓜群众顿时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弄死你!”郑员外跟个爆仗似得,一听纪浩的话顿时炸了,此时面色赤红、双目喷火,一副张牙舞爪欲上前拼命的架势。

纪浩看到这架势,不禁也是吓了一跳。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连忙往后退几步,以避开郑员外的暴击范围,但他口中却一点也不示弱的道:“胖子,我看你兄弟若不是撑死的,便一定是被你兄弟害死的!”

纪浩见了郑员外过激的反应,反而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虽然郑员外虽然表现出一副骇人的架势,但明显是色厉内荏。

“我怎么会害我兄弟?”郑员外听了纪浩的话,不禁一呆,气势也为之一弱。

“那你为什么一再阻碍我找出你兄弟的死因!”

“我……我哪里阻挠了?”郑员外急赤白脸的道。

“我在查你兄弟的死因,你却一直在旁爆粗口骚扰我,还张牙舞爪的威胁我,不是阻挠是什么?!”

冯知县眼见两人纠缠不清,连忙出来打圆场:“郑兄,且听听文泽怎么说,他若说得不对,再发作不迟啊!”

郑员外听了冯知县的话,闪到一边冷眼看着纪浩,打算听听纪浩怎么说。那意思似乎是说:若是你说得不对,咱们今日便不能善了了。

靠,县尊你也太不地道了吧,纪浩很郁闷的腹诽,我是来帮你忙的好不?什么叫若是我说得不对,再朝我发作不迟啊?你这明显是想把这胖子的仇恨望我身上拉啊。

看这架势,若是自己不拿出点干货来,这胖子估计不会跟咱善罢甘休啊!

好在纪浩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当下他朝冯知县拱拱手,开口道:“县尊大人,依学生看这位郑员外怕是早已家道中落,连温饱都成问题了。如果学生所料不差,郑员外兄弟今日怕是遇到什么老熟人,请二人在画河河畔的酒楼吃了顿酒席。郑员外这位兄弟定是很久没见过油荤了,乍见大油大荤,再加上暴饮暴食,肠胃必定撑得受不了。

郑员外这位兄弟顾及面子,当时只得强行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等一出酒楼,便立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呕吐出来。于是快步疾行,这一加速,反而更加坏了事儿。等奔跑到此处,被食物撑大的胃终于撑不住裂开,于是胃酸,呃,也就是苦胆汁渗入内脏,便暴死于此处!”

“放你娘的屁,一派胡言,老子何曾家道中落?!我兄弟又怎么会因为吃顿馆子就撑死?!”

纪浩望着郑员外,有些怜悯的道:“你兄弟手上的两个扳指,还有你手上的三个金戒指和一个翡翠戒指,一看便知都是假货!你若说是真的,我们现在就可以找当铺的老朝奉来鉴定。

而且刚才我掀开你兄弟衣服时,看到他内里的衣服有很多补丁,已经很破旧。他只有外边这件袍服还算体面,但折痕处已经发白了。我猜这必是他仅剩的一件体面衣服,只有出门时才穿,平时都是叠好不舍得穿。而你的外袍也是这样,折痕非常明显,你若掀起外袍,怕是你内里的衣服跟你兄弟一样,也有不少补丁!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父亲曾做过佥都御史,那你家里宅子定然不小,可是刚才我问乡亲们,根本没人知道你家在登州城的哪里?别人只是经常听你们兄弟在酒肆茶坊里吹嘘你爹的身份,才知道你爹做过佥都御史的。以我的估计,怕是你家宅子早被你们败光变卖了!”

听了纪浩的话,周围围观的吃瓜百姓不禁窃窃私语,大家互相一打听,好像还真没人知道这郑员外家在哪?!

纪浩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若还不承认,那么可以让县衙的仵作当场剖开你兄弟的尸身查看。我敢保证,他此时的胃,必定比常人的胃大了好几倍,而且胃壁已经破裂了。你若不信,尽可找积年的老仵作来鉴定,或是去乱葬岗上找具无主尸体来比对。”

说完这一番推理,纪浩最后斩钉截铁的道:“若是我说错了,任你打骂!”

郑员外听了纪浩的一番推理,憋得脸颊通红,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显然是默认了纪浩的话符合事实。

纪浩接着又好言劝道:“郑员外,如今已是三月,天气渐渐转暖,尸身容易腐坏,令弟暴尸街头总是令人心寒。还请员外你请节哀,赶紧收敛了令弟尸首,令他早日入土为安吧!”

说着,纪浩又对冯知县行礼道:“县尊,县里有人暴毙街头总是不好,不知县里能否出口薄棺,帮忙收敛!”

冯知县捋须颌首道:“甚善,该当如此!”说完,他转身对身后的一众捕快的头头道:“赵德胜,你速速带几个人去订口棺木,帮郑员外收敛了他兄弟的尸首!”

郑员外此时如斗败了的鹌鹑,唯唯称是,再也没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第十四章 瓦舍听书

纪浩很为自己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自豪,一桩悬案就这么被自己轻易的破解!

王思颖刚才一直在旁看着纪浩。

她见纪浩只不过简单的查看了几眼死者,然后便一通侃侃而谈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令郑员外彻底服气,不由的惊讶万分。

她没想到纪浩竟然真的会查案,一时看向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打发走了郑员外后,冯知县很客气谢过了纪浩,并和他很是攀谈了一会儿,表达出了很欣赏他的意思。

当然也仅仅是欣赏而已。

纪浩很郁闷,因为他没有得到冯知县给得任何实际好处,自己怎么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吧!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下次再去县衙打官司,冯知县会多少照顾一下自己吧!

不过这唯一的一点好处,纪浩打死也不愿意用到,谁没事总喜欢去县衙打官司啊,自己又不是讼棍!

纪浩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还清王思颖债务的事情跟冯知县说了。

毕竟这王思颖没给自己写收条,这可是个隐患。万一她要是不认账,可是个麻烦。

纪浩觉得以这女人脸皮之厚,这种事情不是没可能的。

冯知县听纪浩这才一天功夫就把那一百两的债务还清,不由的惊讶万分。他实在很是好奇纪浩是怎么赚来的这么银子。

不过他自恃身份,纪浩没说,他也不好追问。

既然银子还清了,冯知县便大手一挥,表示这事儿在官面上了了。至于那寄下的十板子,也一并给纪浩免了。

在他看来,这似乎已经是对纪浩很大的恩惠了。

纪浩不禁翻翻白眼,没有丝毫领情的意思:这算哪门子恩惠?!本来就是你制造的冤假错案,哥们纯属造了无妄之灾,还白搭进去一百两银子!

冯知县带着手下的公人一身轻松的走了。

…………

冯知县走后,王思颖看向纪浩的美眸不断闪烁,也不知道到底是佩服的目光,还是防备的目光。

“没想到你还会查案?”

“我会得东西多着呢!”

“有才无德之人,会得越多,为祸愈烈!”

“呃……”

纪浩实在懒得跟她废话了!这女人认定你是坏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

纪浩在西城随意闲逛,王思颖在其身后三四步远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纪浩心态已经彻底佛系了,跟着就跟着吧,随她去吧,反正自己又不打算干坏事。

况且其实身后跟着一个胭脂虎这样的凶兽,还有一些辟邪的作用,起码那些贼偷儿肯定不敢靠近自己。

虽然纪浩对这女侠烦得不行,但是其实心底觉得有个美女一路上斗嘴解闷,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男人嘛,总是对漂亮些的女人多一些忍耐。

在纪浩看来,也就是这王思颖是个美女,若是换一个嫫毋、无盐似的丑女,敢一直跟着自己,自己早就弄她了。

西城是老城,比起东城来多了一些古朴沧桑的感觉,很多建筑都是饱经风雨,从前朝便留存下来的。

在这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西城的许多各处酒肆茶坊、勾栏瓦舍,也是热闹异常,说书的、唱曲的、杂耍的、算命的都在各自展现着自己的技艺,这也让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都在这里找到各自的乐子。

纪浩看这些热闹的勾栏瓦舍,自然也少不了去看一下。

在一处瓦舍前,一个说书先生正在说三国。

纪浩听得感兴趣,自己找了个座儿坐下来,本来他就是闲逛的,无所事事,正好听听解闷。

王思颖也很是不客气的在他旁边找了个座儿坐下。

瓦舍里简易台子上,那说书先生正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讲关二爷温酒斩华雄的片段,此时正说到精彩处。

“……曹孟德此时让人筛上一樽美酒,捧与关二爷,为他壮行。

关二爷捋了一把美髯,朗声说道:‘酒且放于案上,某去去便来。待斩了那华贼首级回来,再饮不迟。’

说罢关二爷撩帘出帐,提刀上马,飘然而去。

却说,那华雄阵前连斩俞涉、潘凤两员大将,此时正自得意,骑在马上,于阵前耀武扬威的连声叫骂搦战。

却见此时,“泼喇喇”一匹骏马奔驰而来,华雄但见那马上大将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昂扬不凡。

那华雄此时正志得意满,并没把关二爷放在眼里,斜晲着他大声喝道:‘来将通名,某的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关二爷见华雄小人得志的模样,也懒得答话,当下便催马奔驰过来,手中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抡起来,搂头盖顶就是一刀。

关二爷这一刀当劈得实在生猛,那华雄还不待招架,便连盔带甲,从肩到胯被劈为两爿,眼见活不了了。

关二爷随即又一刀斩下华雄首级,扬长而去。

这厢,十八路诸侯正在帐中商议呢,忽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不由的尽皆大惊,俱都骇然而起。

众诸侯正欲派斥候探听,却听鸾铃响处,一骑飞奔至中军。

关二爷提着那华雄之首级,慨然掷于地上,“某已斩得华贼首级,特来回禀!”

曹孟德排众而出,大呼:“真壮士也!当满饮此杯!”

关二爷下马去饮那一樽壮行美酒,其酒尚温。有诗赞之曰: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咚咚。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

就在此时,张三爷从大爷背后转出来,高声叫道:‘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这里杀入关去,活拿董卓,更待何时?!’”

那说书先生正说到精彩处,忽然“啪”的一拍醒木,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瓦舍台子底下听众正听得过瘾,此时戛然而止,不由的哗然一片。

说书先生说到精彩之处喜欢“做扣”,以吸引听众下次再来,这也是他们赚钱的手段,倒也无可厚非。

底下一众听众短暂的哗然之后,也就坦然接受了。虽然意犹未尽,也只能明天再来听了。

随即台上下来一个小伙计,端着一个铜盘下来讨赏。

听众们都纷纷解囊,往铜盘中丢些赏钱。

纪浩身上的一百两银子全给了王思颖还债了,身上此时分文无有。

他是要面子的人,听了书不打赏的事情,还真做不出来。

纪浩眼见那小伙计端着铜盘转到眼前,便随手把自己手中的那把折扇扔在了铜盘中。

这把折扇是他刚刚从云竹轩月巧姑娘那里讨来装x用的,扇骨是紫竹的,也能值些银子。

小伙计转到王思颖面前,她从钱袋中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在铜盘中。

纪浩看着她那鼓鼓的钱袋,不由的有些暗恨,这本来应该是自己的银子啊。

于是,纪浩决定饶回一点来。

…………

紫荆大街,客来香酒楼。

纪浩正面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大快朵颐,当然坐在他对面的王思颖吃得一点也不慢。

纪浩向来是秉承“吃别人的要狠,吃自己的要省”的原则,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这一番,吃得是又快又狠,风卷残云一般,很快便已经打起了饱嗝。

“小二,本公子吃饱了,把这盘没动过的扒原壳鲍鱼给我打包,银子让这位姑娘付就行了?”

王思颖正奔着眼前一盘加吉鱼奋斗呢,闻言不禁抬头问道:“为什么我付银子?你竟然好意思让我一个女人付银子?”

“那请问王大小姐,你觉得我会有银子付账吗?我现在身无分文好吧。我全部家当一百两银子,现在全在你怀中钱袋里了啊!”

纪浩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很光棍的把襕衫上的“怀揣”和“袖袋”都翻出来,给王思颖看了一眼。

“可是你说你请客的?!”

“对啊,我请客,你付钱啊!您慢吃,吃好喝好,本公子先走了!”

王思颖想要起身追上纪浩,可是看看满桌的佳肴,实在不忍心浪费,这可是自己付银子的,不由的恨恨的坐下继续跟桌上的菜肴战斗。

……

……

第十五章 给大哥道喜

从客来香酒楼出来,纪浩当真浑身轻松,没有了虎视眈眈的女侠跟随,他又可以开心的游目四顾,欣赏大明的人物风情了。

当然,主要是欣赏美女的风情万种。

纪浩开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另一个赚钱的门路了,这趟街没白逛。

纪浩一路优哉游哉的回到福来客栈。刚进客栈,便见到陆峰正坐一张桌子旁喝茶。

陆峰显然是在等他,昨天纪浩告诉过他自己住在这里。

纪浩不禁有些腹诽:自从来了大明就翻来覆去的就跟这家伙,还有那胭脂虎打交道了,貌似自己交际圈有些小啊。

陆峰见纪浩回来,连忙站起身来,满面堆欢的迎了过来:“大哥你可回来了,小弟等候多时了!”

“你来干吗?”

“给大哥你道喜?”

纪浩不禁翻翻白眼,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别扭啊。后世影视剧中一旦出现这句,不是对方升官发财,就是生娃有后了。纪浩自然没有可能升官,那自然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纪浩曾经问过陆峰,这纪秀才可曾婚配,可是这陆峰根本不知道。他真怕陆峰给他打听到他家里有媳妇,不但有媳妇,还来一句:恭喜大哥,你有后了。那样纪浩觉得真的不知道怎么该如何去面对。

面对一个别人的媳妇,这实在有些尴尬和为难。

当下纪浩有些忐忑的问道:“我这,喜从何来啊?”

“小弟打听到大哥你家住址了。”

“靠,吓我一跳。这算哪门子喜?!那个,我家在哪?”

“东岭镇纪家庄。”

“我家里有钱吗?家里没有媳妇吧?”这两样都是纪浩非常关心的。

陆峰脸上尴尬的道:“这个,小弟还未打听到。不过想来大哥家应该是颇为阔绰的。往日我等好友一起出去吃酒听曲,大都是大哥你会账的。至于大哥家里有没有嫂子,这个小弟不敢妄言。”

“你到底哪里打听到的我家地址?”

“呵呵,学宫里各个生员都有登记籍贯住址的。”

靠,合着这家伙就从学宫查到了个自家地址就巴巴跑来表功啊,纪浩不禁无语。

不过既然知道自家地址,自己抽空回去看看便是了!希望自家是个大户人家,那样自己就可以吃现成的,不用费心赚钱了。

不过随即纪浩想到若是这位秀才有父母妻子,却该如何面对呢?貌似有些为难。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无用,还是过一阵,自己打听清楚了再回去吧,说不定这秀才家里就他一个人呢!

纪浩招呼陆峰上楼,还有别的事情用到他。

纪浩今日在西城的瓦舍听那说书先生讲三国,忽然想起自己可以写话本来卖给那些说书先生赚钱。后世评书艺人非常喜欢说,观众也非常喜欢听的《说岳全传》、《隋唐演义》、《三侠五义》等书,这时还都没有呢,自己都可以“借”来用啊。

还有,后世四大名著中的《西游记》和《红楼梦》此时还没面世呢。

红楼不怎么适合用来说书,但是西游合适啊。那些神仙斗法、降妖除魔的情节,在此时定然很受欢迎。

纪浩小时候这几本书都是看过无数遍的,那年代娱乐手段并不多,电视也没几个台能看。到了节假日之时,爷爷书架上的书本,是他非常喜欢的消遣之一。

虽然不能把书背下来,但是里面的故事他还是都记得,他可以结合后世听过的评书加工一下嘛!

当然,最熟的还要是西游。

西游这部经典电视剧,可是在拍出来之后的三十几年间,被无限循环的播放过无数次的。估计自己那个时代的人,随便拉过一个来,就能把里面的故事情节说得头头是道。

纪浩决定先拿西游下手,写成话本,卖给那些说书先生。

这年代百姓认字的很少,很多百姓所了解的历史大事、帝王将相、英雄人物等,都是从说书人口中得来!

这些说书人大多都是导人向善,算是颇教化之功,因此在民间被称为“先生”。

是以,这说书先生虽然被上流社会看不起,但是在民间还是颇有地位的。

这年代娱乐手段有限,听书是颇为受欢迎的。

既然颇受欢迎,好的说书先生自然一般都是比较富裕的,卖给他们好的话本,应该是能赚不少钱的。

西游的作者据考证是吴承恩。

后世纪浩去花果山景区游玩时,在那里看过吴承恩生平,印象中好像吴承恩就是生活在明朝中后期,不过好像直到万历年间吴承恩晚年才写出来的。

刚才纪浩把这书的大体故事架构跟陆峰说了,他说并未听过相似的故事,看来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写出来。

既然还没写,纪浩就老实不客气的拿来写话本先赚钱了。

这年代是科举为王的时代,在士人眼中,能写好制艺文章才是最大的能耐。而写这种通俗小说,他们并不认为是多么露脸的事。吴承恩要真觉得写《西游记》很露脸的话,也就不会连名字也不署了。所以就算吴承恩知道了,估计也不会追究自己的版权问题的。

再说吴承恩这小说本身就是取材民间传说和各种评书话本,自己的西游话本提前问世,说不定能让他的《西游记》写得更加轻松呢!

纪浩当下朝陆峰问道:“守岳你可会写字?”

陆峰很委屈的道:“大哥说笑了,不会写字,小弟如何考得这秀才?!”

“呵呵,那太好了了!”

…………

“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

在东胜神洲海东,有一个傲来国,傲来国上有一座花果山,花果山上有一仙石。

传说此仙石乃当年女娲娘娘补天剩下的一块灵石,灵石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孕育出一石猴。

这一日,石猴吸取天地日月灵气达到饱和,于是从灵石中蹦了出来,这一蹦足有百丈之高,刹时五彩祥云环绕,气冲斗牛……”

结合原著和电视剧情节,再加上纪浩自己演绎的西游第一回,被他讲得唾沫横飞,慷慨激扬。

陆峰则伏案奋笔疾书,将纪浩的故事誊写在纸上。

……

……

第十六章 刊印出书

纪浩的西游话本,被登州城内有名的说书先生张铁嘴独家买断,价格商定为二两银子一回。

西游原著有一百回,纪浩打算把一回原著拆成两回话本,那便是二百回了,一共买四百两银子的话,也算是很大的一笔收入了。

纪浩感觉这个价格虽然不怎么高,但是还是可以接受的,反正自己也就是费费嘴皮子讲故事,具体执笔誊写由陆峰负责。

陆峰虽然整日喜欢去秦楼楚馆厮混,但是好歹也是秀才出身,而且也时常去瓦舍听书,在誊写过程中,他也会把纪浩的故事稍微润色一下,以适合做话本的形式写出了。

纪浩觉得两个人的创作组合还是非常默契的,为了表达自己对小弟的照顾,他从每回二两银子的润笔费中,拿出五钱奖励给陆峰。

有了奖励,陆峰的积极性倒是颇高,每日早早就来等着纪浩讲故事。

关于这西游记的署名,纪浩想了想,最后署了一个“射阳子”的名字。

赚钱可以,出名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吧。

纪浩记得吴承恩好像号“射阳山人”,几百年之后,那些考据学者说不定就会这笔名联系到吴承恩身上,也算帮他扬名了。

…………

天蓝,云淡,风清。

纪浩手摇折扇,悠然自得走在府学街上。

纪浩最近又想到一个赚钱的门路,他打算印本书赚钱。

昨天他问过陆峰,登州城内最大的书坊都集中在府学街,是以今天来府学街转转。

府学街,顾名思义,就是府学宫前面的街道。

府学街靠着府学宫,自然街上的商铺大都以经营文房用品的生意为主,很有文化气息的一条街。

纪浩一边漫步走在街上,感受着书香墨韵的气息,一边四处寻找合适的书坊。

很快,纪浩发现一家叫翰墨书坊的就挺合适。

之所以觉得合适,主要是因为纪浩觉得这家书坊门脸够大,肯定有实力。更有实力的书坊合作,才能更容易赚钱嘛!

翰墨书坊的位置很好,位于府学宫的斜对面,而且店面很敞亮,独自占了好几间门脸。

于是纪浩决定:就这家了!

当下,纪浩迈步走进翰墨书坊。

翰墨书坊的店内很宽敞,是五开间的宽敞厅堂。

进门左手边摆放着各种文房用品,笔墨纸砚以及裁刀、镇纸、笔洗、笔架、笔格等等,一应俱全。

右手边主要摆放着各类印刷精美的书籍,四书五经、话本传奇、诗词集选、时文集子等等,琳琅满目。

店内一个穿着儒衫,看着很是精干利落的小伙计,见纪浩迈步进来,忙上前招呼道:“公子您来了!今日光临蔽号,是想挑一些文房用品,还是买几本时文集子看看?”

纪浩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不买东西,今日来贵店是有事儿找你家掌柜,能否劳烦小哥儿去通报一声?”

那小伙计本来见纪浩衣饰华贵,本以为来了大生意呢,没想到只是找自家掌柜来,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小伙计见纪浩气度不凡,倒是不敢怠慢。当下说道:“掌柜的正在后院刊印作坊忙着呢,不知贵客找掌柜的有何事?小人好去通报!”

“在下正是想要刊印出书!”

小伙计一听纪浩说要出书,不禁眼睛一亮,这是来送大把银子的生意啊,这年代刊印出书可是很费钱的。

当下小伙计立即跑去后院请自家掌柜,这可是大客户啊,怠慢不得!

很快小伙计便回来请纪浩去后院的花厅待茶。

这翰墨书坊是前铺后院的格局,前面是做生意的铺面,后面院子里建有刊印的作坊。

翰墨书坊的掌柜周桂刚才已经听了小伙计的禀报,见到纪浩进来,不由的满面春风的道:“公子快请坐。”随后又转过头吩咐小伙计上茶。

“刚才听伙计说公子想要刊印出书?”

“正是。”

“公子想要刊印本什么书呢?”

纪浩将昨天让陆峰誊写出来的《笠翁对韵》拿出来。

周掌柜拿过纪浩的文稿,刚看了几眼,便眼前一亮。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周掌柜默默读着。

纪浩在一旁端着茶盏品茗,默默等着。他相信只要这周掌柜的有些文化修养,不难发现这书的价值。

小伙计端上来的茶不错,是雨前龙井,茶汤清亮,盏中茶叶一叶一芽,整齐漂亮,香气淡而清雅。

周掌柜的见这纪浩这文稿都是系统归纳总结用韵和格律的,书中按韵部编写,内容包罗天文、地理、花木、鸟兽、人物、器物等种种虚实应对。

从单字对到双字对,三字对、五字对、七字对到十一字对,声韵协调,琅琅上口,从中得到语音、词汇、修辞的训练,

若是蒙童拿来训练应对,对其掌握声韵格律非常的有用。

周掌柜的越看,眼睛越亮。

大明如今还没有出现过这种系统归纳各种用韵和格律的书籍,这两本书对于学习诗词歌赋非常得有帮助。

虽然此时的士子以写好制艺文章为目标,但是诗词歌赋却也是文人墨客交际雅聚之时,必不可少的门面装点。

况且就算这制艺文章写起来,也都是要求平仄对仗的,离不了对这韵律掌握运用。

周掌柜看完后,眼睛亮晶晶的。他觉得此书一经刊印,必定有极大市场的,特别是用来给蒙童作韵律启蒙。

“公子这书着实不错,我们书坊印了。”

“周掌柜果然是识货之人。那就先把这本《笠翁对韵》印上三千本试试,我们四六分账,你四我六怎么样?”

“好,没问题!”

周掌柜拿起算盘,劈哩啪啦打了起来,不一会算出数来,抬头对纪浩说道:“刊印三千本,大约要二百两六十两银子的本钱。这样吧,零头就算了,纪公子你就出一百五十两银子就行!”

“什么?!你竟然要我出一百五十两银子……拜托,我是在卖我的版权好不,有没有搞错?这本书一经付梓,必定要大卖的,那银子赚的肯是哗哗的啊!”

开什么玩笑,我跟说的四六分账,是指得赚了钱四六分账,好不?你跟我分刊印成本……纪浩很是无语。

第十七章 被绑架了?

周掌柜的分担刊印费用的算法,其实在大明如今是非常正常的。

这年代刊印书籍的费用是很高的,只是一个雕版,便所费颇高,除此之外纸墨的耗费、人工的费用也不少!而且很多书籍还刊印出来,卖不出去的风险也是很大的。

这刊印费用由双方分摊,风险共担,在此时节的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年代文人出书,大部分是作为刷名气的一个手段。普通文人想要刊印出书,大部分还真是要自己掏银子的!当然,名气大的人,自然另说。

这年代的文人想要出本诗集或是文集,刊印费用可是非常高昂的,只是雕版就需要很高的费用。

活字印刷到大明此时,虽然早已发明几百年了,但在民间还远未被广泛的接受和使用。

木活字不经用,铜活字太贵,铅活字此时还没发明出来,所以如今活字印刷,此时并不实用。

而且活字印刷的远比不上雕版印刷的书册精美,并不被喜爱风雅的文人们接受。

纪浩记得好像活字印刷,直到清末民初,西方铅活字推广开来以后,才被广泛接受。

普通文人没有那么大的名气,出本诗词集或是时文集,很可能刊印出来的书册卖不出去,容易入不敷出,所以一般书坊是不会出资刊印的。

这年代想要靠刊印出书赚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这年代的文人出书,也大部分没打算这赚钱,他们大部分是为了刷名气的。

但纪浩显然不是为了刷名气的,他这《笠翁对韵》署得是“烟霞散人”的笔名,显然不想自己出名。

在大明这个年代,没有对应的真才实学,出名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否则的话,一旦被人戳破,欺世盗名的评价会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纪浩出书有着明确目的的,这目的自然是为了赚钱的。所以这钱他肯定是不会掏的,再说他也没钱可掏。

纪浩觉得普通的文稿需要自己掏银子刊印,但是他这不是普通文稿啊!

他这韵律启蒙书,可是要为大明蒙童送福利、送教材的,可以预见这书定然是要大卖的,定然会非常赚钱的。

当下,纪浩很从容的对周掌柜道:“刊印费你全出,卖出书赚了银子我们四六分!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我再去别家!”

“这不合规矩啊!”

纪浩转身就要走……走得很坚决……

“纪公子留步,这样吧,就照你说的,刊印费我全出,不过卖书赚了钱,要倒四六分账,我们书坊要拿六成!”

显然周掌柜也发现了这本书巨大的商机。

纪浩继续往门口走,没有停步的意思……

眼看纪浩就要迈出门口了……

周掌柜喊道:“刊印费我出,五五分账,不能再少了。”

“好,成交!签契约!”

…………

纪浩美滋滋的从翰墨书坊出来,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把《西游记》也刊印出来,这种雅俗共赏的话本小说,在大明应该是很有市场的。

不过随即他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这本《笠翁对韵》全文只不过才六千来字,刊印费用每本就要接近一两银子,《西游记》这种将近百万字的大部头著作,付梓刊印的费用实在太高。

这《西游记》刊印成本如此高,售价定然更高,怕是市场会很小。况且这年代百姓识字率太低,就算卖得便宜他们也根本不会卖,因为根本看不懂,远不如去瓦舍听书来的实在。

普通人家的蒙童,为了对他学业帮助,家长咬咬牙可以给他们买本《笠翁对韵》,但是绝对不会给他们买《西游记》,哪怕同样的价钱。毕竟在他们认知里,这《西游记》不断对学业毫无帮助,还会让蒙童耽于闲书,影响学业。

纪浩觉得这《西游记》还是写成话本,卖给张铁嘴比较有市场。

即将赚到大把的银子,纪浩心情自然很不错,优哉游哉的往福来客栈走。

总住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虽然住在客栈里,倒是很省心,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持,但是这花销也不小啊,而且有些事情总归不如住自己宅子方便。

自己得赶紧赚钱啊,尽快买上自己的大宅子。

来到大明后,自己可是有很大人生目标的:住大宅子,养小丫鬟,过腐朽的日子。

纪浩心道:出书的事情是落听了,这话本也得赶紧。隋唐啊,说岳啊,三侠五义啊,也得赶紧写,到时再找几个别的说书先生卖了。

反正自己是“借”书,四开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自己只是口述,执笔的是陆峰,倒不是太累!

…………

一路边胡思乱想,边往福来客栈走。

刚转过斜柳街的街角来到梨花街上,纪浩便见到福来客栈门前蹲着三个粗布短衫的庄户汉子,正在游目四顾,不知道找什么人。

忽然,那三个汉子看到了纪浩,不由的俱都是眼睛一亮!

下一刻……三个汉子仿佛饿急了的野狗见到鲜美的肉骨头,猛地站起来,呈扇形向他包抄过来。

纪浩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事儿呢,已经被那三个五大三粗的庄户汉子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更是直接上前反剪了纪浩的双手。

我靠,这年头的绑匪也太大胆了吧?

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便这么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绑票?!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以维护登州繁荣和安定为己任的女侠呢?!你倒是快出现啊!

这个时候你去哪了?该出现时不出现,不该出现时,你非跟我纠缠不清!

纪浩郁闷啊,自己来到大明,可是一直都是与人为善,有财大家一起发,从不曾得罪过人的啊,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的绑架自己呢?!

没道理啊!

“哎哎,众位好汉且莫动粗,小弟不知何处得罪了众位?呃……若是小弟无意中得罪了众位好汉,小弟再此给众位赔不是了,还望众位好汉见谅!若是众位好汉,短了银两花销,小弟这还有一些,这便去客栈给你们拿!”

……

……

第十八章 父子相逢

众汉子听到纪浩的四四方方的江湖话,不禁都一脸发懵,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都暗自狐疑道:你小子又不是不认识我们,怎么听你话这意思,好像把我们当成绑匪了?!

一个为首的四方脸壮汉说道:“小十六,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少跟我们装傻充愣哈!”

纪浩听那汉子的语气,貌似和自己认识,难道不是绑匪?

“那啥,我们认识?那既然你们不是绑匪,咱们就有事说事,别动粗。告诉你们,我可是秀才,你们不会不认识我身上的襕衫吧?!绑架秀才可是大罪的。”

纪浩回头对那个反剪着他双手络腮胡子汉子说道:“唉唉,这位大哥你先放开我!”

那个汉子瓮声瓮气的道:“不能放!老太公要我们拿你回去接受家法!”随即他补充道:“你是我哥,我是你兄弟,可别喊我大哥!”

这家伙竟然喊我哥?你这样子长得也太早熟了吧,看这满脸的络腮胡子,怎么像是跟三四十的汉子一样啊!这年代的人怎么这么喜欢留胡子。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太公是谁?他凭什么能派人拿我?

“我说这位兄弟,这个‘拿’字,用在为兄我这样的知书达理的秀才公来说,是不是过分了?你放开为兄,把事情说明白了,为兄跟你走便是!”既然那家伙喊自己哥,纪浩便端起了兄长的架子。

那个为首的方脸汉子见纪浩不似作伪,似乎真不认识他们了,不禁有些奇怪,当下对络腮胡子青年说道:“小十九,你先放开他!”接着又问纪浩道:“小十六,你难道真不认识我们了?”

听这几人的语气,怕是认识自己啊,而且似乎还很熟悉,可别被他们看出自己是西贝货啊,纪浩一边揉着被剪得发红的双手,一边想着如何应对。

“我看几位很是面熟,但是想不起是谁了!呃……我前几天酒醉落水,磕坏了脑袋,有些事情一时记不起来了!”

那方脸汉子听了纪浩的话,脸色不由的缓和下来,当下道:“我是你三伯”,说着又指着旁边那人道:“这是你九叔!”

最后又指了指那个络腮胡子青年道:“这是你十九弟!你想起来了吗?”

“哦,似乎有些印象了!”纪浩暗汗:原来自己家还有这么多亲戚啊!光兄弟就排行这都到十九了,或许还不止这些。

这时一个客栈旁边街上走过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手里用一张油纸捧着七八个馒头,眼见到纪浩不禁眼前一亮,忙快走几步道他面前,语含喜悦的脱口而出道:“爹,终于找到你了!”

纪浩听到这少年的话不禁很是懵逼,见过大街上认钱包的,没见过大街上认爹的啊!

纪浩觉得肯定是不是叫自己,他有些泥呆呆的回头,问那个刚认识的三伯道:“三伯,这你是你儿子吧?”

三伯不悦道:“这是我孙子!”显然三伯很不满纪浩随便给他降辈份。

纪浩又看向九叔,还不待他问,九叔便开口截住道:“我是他九爷爷!”

纪浩无语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看来这纪秀才果然有妻儿,这就尴尬了!

不过这自己这儿子貌似有些大啊,貌似也就是比自己小个四五岁吧,这纪秀才也太早熟了吧?!而且早熟的令人发指啊!

纪浩看着那少年道:“你真是我儿子?!”

“爹,你吃馒头!”少年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大馒头,递给纪浩。

纪浩下意识的接过。

三伯在旁道:“既然找到小十六了,那我们这便赶紧走吧!”

“去哪?”纪浩有些摸不清楚头脑的问道。

“回庄子里啊!”

“啊……”

“你小子把你名下的田地全卖了,把老太公气得半死,让我们带你回村里去!我们几个在城里转悠好几天了,才打听到你的行踪!”

纪浩很奇怪:我卖自己名下田地,老太公急个什么?!不过,貌似跟他们回村里去,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啊!

“不回去行不行?我最近很忙啊!”纪浩确实很忙啊,正打算努力更新话本,好多赚钱买大宅子呢!

“老太公严令我们要拿你回村的,拿不回你去,我们也不让回村!”

“那就在城里玩几天呗,你看这城里的姑娘多漂亮啊!”

“呃,这城里的客栈太贵,我们住不起啊!小十六你不知道啊,为了找你,我们爷四个都在登州街头风餐露宿好几天了!老太公的脾气你是知道,拿不回你去,我们真是不敢回家啊!你就帮帮我们,随我们回去一趟吧!”说到最后,纪浩三伯一个昂藏七尺大汉,竟然有潸然泪下之意。

“好吧,那我就帮帮你们,住客栈的银子我掏了,你们在城里多玩几天,我现在不差钱。”

“呃……不是,我的意思你跟我庄子去。”

“不去!”纪浩见好话说尽不管用,当下脸色变冷。

三伯一看纪浩开始甩脸子,当下也放弃好言相劝了,打算直接动武:“小十九,拿他回去。”

络腮胡子汉子听了三伯的话,当下作势便要抓住纪浩。

“好吧,我跟你们走。”纪浩很无奈,虽然很不愿意回去,但是也不能让人家有家不能回啊,自己可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唉,去趟就去趟吧,顺便看看这纪秀才家里有没有钱!

“那咱们赶紧赶路吧,天色不早了!”纪浩的那位三伯见他终于同意回去,当下便拉着纪浩要上路。

“哎,三伯,那啥,咱们纪家庄离得这城里远不?”

“咱们庄子离府城不算远,只有五十几里路,快些走的话,用两个来时辰便到了。”纪浩三伯很是发愁的看了他一眼,唉,这小十六看来脑袋真得失忆的厉害啊,连自己啊庄子都不记得了,这可怎么是好?!

“五十几里路?走着啊?”纪浩有些无语。

对于三伯、九叔他们那些庄稼汉子来说的,走五十几里路真不算什么事儿,但对于后世习惯了出门有交通工具的纪浩来说,莫说五十几里路,就是走十里路也够呛啊。

“哎哎,三伯你别急,一会小侄去雇辆大车,咱们坐车回去。这五十多里路,咱们能走,这个……我儿子这小身板怕是盯不住啊?!”

“爹,我能行!”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纪浩剜了自己儿子一眼,随即接着对三伯道:“小侄雇车主要是顺便给叔伯长辈带点礼物,这么久没回去了,空着手回去,实在过意不去啊!”

纪浩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有钱人了,怎么也不能走回去吧,那岂不是太跌份了!再说,走五十几里路实在是有些累啊!

听这三伯的话里说什么老太公家法处置,纪浩觉得带点礼物回去卖点好儿,还是有必要的。

一众汉子听说有车坐,自然也是高兴,他们虽然不怵走路,但是能省些力气,谁不愿意呢!

三伯当下很是欣慰的看着纪浩,说道:“大家都说小十六你平日里行事混账,这不看起来也挺懂事儿的嘛!”

纪浩:“……”

第十九章 一切得从中秀才说起

纪浩先去福来客栈取了十几两银子。住客栈,贵重物品都是要存柜的,不然丢了客栈概不负责。

纪浩又跟王掌柜的说好,那房间给自己留着,自己还要回来住。

随后拿着银子去紫荆大街董氏车马行找大车,三伯他们几个在此过程中几个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生怕他再跑了。

这个时辰去纪家庄,关城门之前怕是回不来了,是以车马行的大车要得价钱着实不便宜,足足要了八钱银子的车马钱。

要知道如今大明一个小康之家,一个月的花销也还不到二两银子。这八钱银子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康人家半月的花销了。

当然,纪浩如今也算薄有家财了,区区八钱银子还是不看在眼里的,毕竟人家这大车的车把式也不容易,今晚八成得在城外露宿一晚。

雇上大车,纪浩又去西市上给纪家庄的族人们买了不少礼物。

纪家庄的族人都是庄户人家,因此纪浩的这礼物也都是些实在东西。很快半爿肥猪肉、一整只杀好的白条羊,再加上十只活鸡和一筐鱼,被纪浩那个孔武有力的十九弟搬上了大车。

三伯和九叔见到纪浩这些实在礼物,不禁也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频频点头赞许。

买好这些实在礼物后,纪浩又去一家熟食铺子里买了一大包卤肉和几样酱菜。

刚才纪浩那儿子买的馒头,是几个人中午的干粮,纪浩也没吃午饭,但是干吃馒头他可咽不下口儿,是以买上些卤肉酱菜就着。

买好东西之后,一行人登上大车,从府城东门春生门出城。

…………

纪浩几人坐着董氏车马行的大车,走在官道上。

时维三月,春光明媚,郊外一派草长莺飞,鸟语花香的春天景致。

官道两旁山坡上都是满山遍野的桃树,此时正值花开之际,姹紫嫣红,落英缤纷,甚是好看。

蓬莱多山地,官道两侧都低矮的土山!其实按照后世的叫法,这些应该称作丘陵。

这官道也并非是平的,而是连绵不断的缓坡,一个连一个的缓坡,一路不断的爬坡、下坡。若是在纪浩生活的那个年代,这些丘陵上应该种得都是苹果,不过大明还没有后世那种苹果,只有花红、林檎、沙果等类似水果。后世那种苹果,好像直到烟台开放成为通商口岸之后,美国佬引进过来。

董氏车马行的这个车把式的驾车很是熟稔,不时用长长的车鞭甩起一个漂亮的鞭花,修正大车前行的方向。

鞭花紧挨着马匹身边炸响,却又丝毫打不到马匹的身上,一点都伤不到马匹。

这条官道是从登州府通往福山县的。虽然是官道,但是路况实在无以言表。依照后世对车的理解,这大车走得实在算不上快,但纪浩依旧觉得自己屁股都快颠碎了。

这年代普通的大车没有什么减震措施,轮子又是包铁的实心木轮,跑起来其颠簸程度可想而知。好在车把式小哥爱惜马力,不舍得狠催马匹,马车走得并不是很快。这让纪浩的屁股,勉强还在可承受的颠簸范围之内。

纪浩就着买的卤肉酱菜吃了一个自己儿子买的馒头,算是吃完了再说午饭。

他看着自己那个儿子,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叫啥名字,总不能一直就称呼他儿子吧,当下开口问道:“唉,那个……儿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个少年很是委屈的看着纪浩,说道:“爹,孩儿叫纪宇轩。”显然少年对自己爹忘记自己名字,很是不高兴。

“轩儿啊,我是你亲爹吗?”

“现在你就是我亲爹!”

纪浩敏锐的抓住了这少年的话中的关键点,心道:我现在是你亲爹,那就是说以前不是呗!小小年纪说起话来竟颇为缜密,差点被你混过去。

行路无聊,纪浩觉得自己需要把一些事情弄清楚!比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一个“亲儿子”?!再比如,为什么老太公要对自己实行家法?!

当下纪浩循循善诱的问那少年道:“那你以前的亲爹是谁啊?!”

“现在的二伯!”

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纪浩终于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一个“亲儿子”了!这一切还得从自己这身体前主人考中秀才说起。

考中秀才后,除自身免丁外,还可以额外免丁两人。

所谓免丁,便是指得免除徭役。

在大明朝,只要在籍的百姓,都需要为朝廷服徭役。

每年秋收之后,到来年春种之前,短则一两月,长则三四月,要给官府当牛做马,做工当差,让人苦不堪言。

而且这个时候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很多去服徭役的人,都把尸骨撂在了外地,再也回不了家。

服徭役是件很苦的事情,所以很多人都想尽办法逃避徭役。

做黑户和投身官宦人家为奴,便是大明百姓最常用的两个手段。

大明官府黄册上的人口其实是并不是大明的实际人口,因为很多黑户和投身为奴的人的名字,并不会出现在官府黄册上。

大明的百姓只有在黄册上有名字,取得了户籍,并为朝廷纳税当差,才能被认为是王朝的子民。没有在黄册上被视为“流民”或“无籍之民”。

名字不在黄册上,便没有合法身份。没有合法身份,意味着你也不享受大明朝赋予的各项权利。甚至你失踪了,官府都可以不受理。因为户籍档案上查无此人!

虽然不在籍,便不能享受权利,但是大明的很多百姓依旧选择成为没什么保障的黑户或是奴婢,因为有不在黄册便可以不必履行缴赋税、服徭役的义务。

对于贫苦百姓来说,很多都是只要能凑合着生活就够了,管它有没有档案了,好歹能活下去便是,做黑户自然没什么问题。

但是对于想要读书人需要合法身份来参加科举,自然不能去做黑户或是奴婢。黑户没有身份自然不能参加科考,奴婢身份下贱,更是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那么读书人想要逃避徭役,只能想办法跟那些有免丁特权的人联系上。

官吏和有功名之人,都是有免丁特权,但是这些特权除了他们自身享有以外,其余多出的权利只是针对家人!

于是过继给有免丁特权官吏或是有功名之人当儿子,成了一个在大明很常用的免丁手段。

纪宇轩是纪浩二族兄家的儿子,打小便喜欢读书,是以纪浩考中秀才之后,便过继给了他当儿子,便能名正言顺的享受免丁的权利。

大家都是同宗同族的本家,这事儿也没什么丢人了。

经过一番交谈,纪浩终于弄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了。

…………

纪浩随即又很是讨好的跟三伯他们几个攀谈起来。他还想搞明白另外一件事儿,那就是老太公为什么要对他实行家法。

经过纪浩不断的跟三伯他们套话,终于弄明白了。

这事儿也得从纪浩考中秀才后说起。

这有了秀才功名,除了有免丁两人的特权,还有免粮两石的特权。

虽然只是免粮两石,但是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待遇,其实对普通人家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福利了。因为一旦不用交税粮,附加在税粮上的各种苛捐杂费,也一并不用缴纳!

有特权自然要用,这两石的特权大约能免除四五十亩田地的税粮,纪浩自己家里只有十几亩的田地,这多出的一部分特权,纪老太公便理所当然的安排沈家庄的族人享受。

纪老太公做事还是比较公道的,把这福利给了家族里最困难的三户人家。

纪浩当时和他们签订了买卖田产的文书,他们三家把田产过户到纪浩名下。

当然,这并不是真的买卖,纪浩也并没有付钱,至于那些田产也还归原主耕种,只是在官府过了个户而已。

纪浩后世的眼光看来,这明显是钻政策的空子,挖朝廷的墙角。

不过,在大明百姓看来,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人都这么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当时大家都知道跟纪秀才立契只不过是个形式,但是这些田地确实是落在了纪秀才名下。

没想到这纪秀才自打中了秀才后,便性情大变,整日流连风月场所,把家里钱财和田地败光之后,便将主意打到了族人们落到他名下的这些田地上。他将这些田地卖了银子,用于风花雪月。

这几户人家本就是族里最困难的家庭,这地再被人收走,无疑等于天塌了。

这几户人家天天去老太公那里哭诉,老太公自然是气得不行,令三伯他们拿纪浩回去家法处置。

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纪浩不禁暗骂这纪秀才不是东西,这是要坑死自己啊!

不过好在自己如今也是薄有资财,实在不行就替这几户人家再把田地买回来吧,谁让自己是个看不得别人惨的人呢。

明明纪秀才做得孽,却让自己来背锅,纪浩觉得实在是有些冤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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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祠堂受训

纪浩他们一行坐着大车到达纪家庄时,天还未完全黑。

纪浩发现这纪家庄背山靠河,倒是一处山青水秀的好地方。

村前的一条小溪流水淙淙,生机盎然。村子后面的山坡上也是种满桃树,此时花开正艳,姹紫嫣红。

当然这是以纪浩的眼光来看的,若是以纪家庄的族人们看来,这些美丽景致,远不如平整后多出几亩山田来的实在。

这点纪浩从和三伯、九叔的对话中就可以看出来!

这些美景在他们眼中,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大家饭都时常吃不饱,谁有兴趣去欣赏什么美景?!

纪浩不禁生出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车子到了村口,纪浩刚下车,就见一个十二三岁少年飞奔过来。

“爹,你回来了!”

“呃……”纪浩有些呆滞的回头问三伯:“这也是我儿子?!”

三伯道:“这是你们家老二。”

“爹,快跟我走,老太公让你去他那里。四爷爷、七爷爷他们听说你回来了,正拿着铁锨要来拍你呢!”

纪浩不禁又是一脸懵逼……

…………

纪家庄里今晚很热闹,全庄族人们今晚都在宗社大院内吃流水席。

至于吃得菜肴,自然是纪浩带来的猪羊和鸡鱼,再加上纪家庄地里产出的菜蔬。

纪家庄只是一个小山村,人口不多,只有四五十户,二百来口人。其中大部分姓纪,少数几户不姓纪的,也都跟纪家族人沾亲带故。

这年代的村庄大都是聚族而居的,这种村庄形态也是大明此时村庄的常态。

纪浩带来的东西虽然不多,但足够全村人二百多口人开开荤了。

…………

纪家庄的族亲们在欢天喜地的吃喝,纪浩此时却很悲催的在饿着肚子挨训!

今晚沈家祖祠里灯火通明,祠堂的外堂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的一个老头,正在面色不善的看着纪浩。

“录科考过了吗?”

“呃……没有!”

所谓录科,便是科试,就是选拔去参加乡试资格的考试。

每年岁试年都有新的秀才产生,但并不是所有秀才都有资格去参加乡试的。

到了乡试年,这些历年岁试年考中的新老秀才们都会去参加科试。科试成绩优异的,才有资格去参加乡试。

科试由省提学大人亲自主持,每年的乡试年提学大人会巡回山东六府,外加辽东都司,去主持科试。

因为登州府地理位置特殊,山东的提学大人主持的第一场科试,大都就是登州府的科试。

因为主持完登州府科试之后,正好是阳春时节。此时天气转暖,海上风浪较小,适合去辽东都司主持考试。

一任山东提学任期三年,需要去辽东两次,一次是主持院试,一次是科试。

因为辽东都司山高水远,所以辽东都司的科试都是要尽早举行的,毕竟那些被录科的秀才们,还要跋山涉水赶在八月秋闱之时,去山东济南府参加山东乡试。

这纪秀才就是二月份提学大人来主持科试时,去登州府参加考试的。

老头听了纪浩的话,气得拿拐棍直戳他,嘴里还臭骂道:“混账啊,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考不过。自从你小子考上秀才,这尾巴就翘上天了,整日里在城里流连风月,不思学业,能考上才怪!”

“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老头子说到心痛处,拿起拐棍儿不断的往纪浩身上戳。

“你爹给你挣下点家产容易嘛,自从你中了这个破秀才,这才半年功夫,家里都让你败光了,你个混账啊!”老头作痛心疾首状,越说越气,手中的拐棍捅起纪浩来更加用力。

别看这老头儿看着犹如风中残烛似的,貌似一阵风就能刮倒,但……谁痛谁知道啊!

老头儿的拐棍戳倒纪浩身上,疼得他直龇牙咧嘴,这手劲儿当真是不小!

不过纪浩虽然被拐棍儿戳得生疼,却不敢闪避,他怕惹得这老头儿更加生气!

这祠堂里还站着好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呢,他怕惹恼了这老头啊,老头让那几个大汉揍他。

这年头的宗族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大多数时候,宗族里的私刑,官府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不会管得。这年代在宗族祠堂里哪怕打死人,若是没有苦主去衙门死磕,官府都是秉着“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不去理会的。

若是这老头儿真让人打自己个半死,自己怕是也没处去说理!哪怕真要把自己打死,怕是也没有人替自己去衙门跟老太公死磕!

纪浩拼命的向三伯使眼色求救。

一路上他不断讨好三伯,给三伯灌迷魂汤,已经把三伯哄得对他印象很好。

“老太公你且息怒!小十六身子弱,可别再把他打坏了。他在府城的护城河落水过,这脑袋还磕坏了。”

老太公对纪浩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一听纪浩脑袋磕坏了,不由的大是上心,当下问纪浩道:“小十六你脑袋当真磕着了?那些学过的文章可还记得?”

这才是老太公最关心的,毕竟是自己族里唯一的秀才公啊,以后自家宗族能不能翻身,能不能光耀门楣,还得指着纪浩以后的科考能不能再进一步呢!

“呃,记不起来了!”纪浩怕又被老太公拐棍戳,忙补充道:“不过过一段时间,肯定应该能记起来。”

老太公一听纪浩记不起学过的文章来了,不禁大是紧张。

“你且在家好好休养吧,千万不要在荒唐了,再有下次,必定家法处置!”

“孩儿谨记老太公教诲,再不敢荒唐了!”

眼见老太公这就打算完事儿了,祠堂门口站着的几个怒目瞪着纪浩的汉子不干了,这是不禁纷纷开口问·道:“老太公,这就完了?!我们的地呢,你得让小十六给个说法吧?!”

这几个给堵住祠堂门口,一个个朝着他须发怒张,仿佛要吃人似的。估计要不是老太公在这,纪浩会被这几个人饱以一顿老拳。

老太公胡子一瞪道:“什么说法?去年是你们自己争着挂到小十六名下的,又不是他求着你们挂名的。”

“那也不能说卖就卖了啊?没有地,我们怎么活啊?”

“这样吧,族里还有十几亩的公田,就分给你们三户先种着吧。日后小十六若是考中了举人,难道还能少了你们的好处?!”显然,老太公不认为纪浩在考中举人之前有能力把他们地赎回来。

“十几亩公田,我们三家一分,也没几亩啊。而且那些公田都是山田,产那点粮食,我们就是一年到头喝稀的,怕是也不够啊!”

老太公眼睛一蹬,很是不悦道:“那现在已经卖了,你们说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小十六打死吧!”

“老太公你不能这么偏袒小十六吧?反正不还我们的田地,我们跟他没完。”

“你们敢?!谁若是再纠缠小十六,让他不得安生学业,到时休怪我翻脸无情。”

老太公在庄子里说话可是一言九鼎的,若是平日里一撂这狠话,怕是没几个敢再多言的。

但是今天这三户人家显然也是被逼的没法了,依旧不肯罢休的在那掰扯。

刚才老头的拐棍虽然戳得自己很疼,但是纪浩眼见这老头此时对自己很是偏袒照顾,他倒是实在不好意思让老头作难了,谁让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呢。

当下纪浩开口道:“老太公,孙儿在城里这些日子也赚了些银子,等改日我去取了,替几位叔伯把地买回来吧!”

纪浩来登州这些日子,努力汲取这个时代的信息,对这田地的价格倒是也有一定了解。登州地面上一般山田也就二两五钱银子左右一亩,好点的水浇地大约四两银子一亩。

纪浩估计这几位叔伯那三十几亩地,差不多在百两银子就足够了,倒是还在自己可以负担的范围之内。

老太公和那几个汉子一听纪浩的话,不由的都转头诧异的看向纪浩。

老太公问道:“你哪来的银子?这三十几亩地可得不少银子呢?”

“孙儿写了些文章卖了,赚了些银子,凑凑的话应该可以给几位叔伯买回那些田地了。”

老太公一听纪浩是写文章赚的,不由的甚是欣慰,当下捋须道:“小十六果然是有大本事的。”

老太公顿了一顿,又瞪着眼看着纪浩那几个叔伯道:“小十六说了,过一阵就会给你把地买回来,这样你们满意了吧?”

纪浩几个叔伯陪笑道:“若是能把地买回来,那自然是满意的。”

老太公见事情圆满解决,对祠堂里的众人大手一挥,豪迈的道:“都去吃肉去吧!”

纪浩很郁闷明明是自己带得肉,还要老太公开恩,才能吃到,这天理何在啊?!

第二十一章 老神仙

山村清晨,天气微凉。

清风拂过庄后小山岗,送来阵阵山花的幽香,间或夹杂着一阵阵草木的清气,令人很是心旷神怡。

山下的纪家庄一处小院,满院绿色,甚是雅致。

南墙根下种着几丛青竹,郁郁苍苍,亭亭玉立。

小院正房是三间青砖瓦房,左右窗前各有一个条石垒搭的月台,各自摆放着几盆盆栽。

左边月台上摆着几盆流苏老桩嫁接的桂花,此时都已经抽出嫩绿的新叶。右边月台上几盆盘根虬枝的迎春,此时花已经大部分开败,许多枝条上开始发芽。

院中有一个石桌,几个石凳,旁边也是一棵梧桐。

此时纪浩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石凳上。

他被老太公禁足了,老太公要他在家读书养病。

昨天纪浩说自己脑袋磕坏了以后,老太公甚是紧张,今天还从东岭镇上找了一个郎中来给纪浩诊病。

好在人脑是最复杂的器官,纪浩咬定说磕坏了,想不起来很多事情,那郎中也瞧不出所以然来,最后给纪浩开了一些安神补脑的药,便背着药箱走了。

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纪浩打算今天借口回城拿银子给几位叔伯赎回田地,便回城里去了。

可是老太公却说,他脑袋没好之前,不让离开村子,怕他在外边有闪失。

这山村闲居虽然野趣十足,但是实在是无聊啊,特别是对于纪浩这个来自后世的人。

本来纪浩是想回来看看,这纪秀才家是不是富户的,若是富户自己便可以不用费力赚钱了。

结果纪浩见了,不禁大失所望。

这纪秀才家里早已家徒四壁,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他卖了,都被他换了钱喝花酒了。

纪浩想来也是,他那些叔伯的地都卖了,自家的东西卖了也不奇怪。

纪浩之所以在这院中坐着却不在屋里,是因为这院中好歹还有几盆盆景,一大丛青竹,屋里除了一张床和一架书柜外,什么都没有。估计若是这些几盆盆栽有人买的话,他早就卖了。

本来听陆峰说这纪秀才以前出手阔绰,纪浩还挺期待回家看看的,没想到这家伙根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啊。

纪浩实在无聊,看那几盆迎春盆景花败了,便找了把剪刀修剪给迎春枝条。

总得自己找点事儿做,打发无聊的时光。

…………

山上桃花朵朵开,小河春水潺潺流。

纪家庄前面的柳林河畔一棵垂柳的柳荫下,纪浩正坐在马扎上,手中握着一只鱼竿垂钓。细长的青竹竿做成的鱼竿,丝线做的鱼线,鹅毛做的浮漂,缝衣针弯曲制成的鱼钩,河边湿地里掘出来的蚯蚓做的鱼饵,一套乡土气息十足的钓具。

远处山上满山遍野的桃花盛开,眼前小河碧水潺潺,乡土气十足的钓具,充满了山野的情~趣。

昨天纪浩百无聊懒的在家呆了一天,今天实在在家待不住了,看到南墙根下的青竹,便自己动手造了这一套乡土气息的钓具,来河边钓鱼。

纪浩本以为自己这套乡土气息十足的钓具,很难钓到鱼呢。

没想到这年头河里的鱼多,而且比较傻,不长的时间就钓到半鱼篓,黑鱼棒子、草鲤、鲫皮、白鲢、花鲢等都有。

虽然鱼儿不大,但是却不断有鱼上钩。本来只是想以垂钓来打发时间的纪浩不禁喜出望外,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纪浩正端着鱼竿,望着河面上的鹅毛鱼漂出神呢,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爹,老太公让我喊你回家!”

纪浩抬头看了看,来的的原来是自己大儿子纪宇轩。

听了自己的话,纪浩有些郁闷,这老太公有些过分了吧!难道钓个鱼消遣下也不行吗?!难道非得在家读书啊?!

可是也得有书可读啊!家里那书架上的书,早就被纪秀才卖干净了,这年代书籍也算是值钱的东西。

“轩儿啊,老太公喊爹什么事情啊?”

“呃……孩儿没问!”

纪浩有些不情愿的收起钓竿,拿起马扎,指着鱼篓对纪宇轩道:“把这鱼篓背着,待会咱们做鱼吃!”

…………

纪浩拎着鱼竿和马扎,带着自己大儿子回家,刚进院门便见院中有好多人。

院中还摆着一张供桌,上边摆上香炉和各色贡品。

纪浩一时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老太公正陪着一个身穿杏黄道袍、头戴南华巾的老道说话,眼见纪浩回来,便对那老道说道:“老神仙,这就是我们庄子里的秀才公了,可以开始了!”

老道闻言,朝旁边一个小道士点头示意一下,随即整了整衣袍,准备开始作法。

一个小道士则拿出一张黄色符纸,喷了一些清水,走到纪浩面前,抬手便给他贴在额头。

纪浩手里拎着钓竿和马扎,完全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不由的一脸懵逼!

随即老道点了一炷香,插香炉中,拜了三拜,随即退后两步站定,环视众人道:“好了,闲杂人等闪开,贫道要作法了!”

随即老道手握桃木剑,剑尖挑着一张黄色的符纸,在院中开始踏罡步斗,口中还念念有词道:

“天灵灵,地灵灵,无量祖师请显灵。

道法无边显神通,妖魔鬼怪快现形。”纪浩不禁有些目瞪口呆,这不是影视剧中道士降妖除魔的情形嘛!

随即……纪浩不由的冷汗下来了,难道这个老道看出自己是夺舍而来的,作法是想要收了自己这年代的道士真得有这么神通?

纪浩一念及此,不由得就要转身撒丫子跑路,自己可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这老道收了!

就在此时,那老道手中桃木剑一指纪浩,大喝一声:“呔,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纪浩本来就心虚,结果被老道这突然的一声断喝,吓得身上一哆嗦,僵在那再也动弹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那老道施法对付自己。

这时,小道士已经生起一个火盆。

那老道将剑尖上挑着的符纸放在火上轻轻炙烤。

很快符纸之上,竟是出现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鬼图形。老太公和村里的汉子们见此情形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都不由的一变。

符纸上显现出恶鬼图形,对他们冲击力太大。

老道看到符纸上出现的恶鬼模样,不由的长吁了一口气,对老太公和众人道:“贫道幸不辱命,秀才公身上的恶鬼已经被贫道施法逼出体内,封印于符纸之上,想来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纪浩见此情形,反而放松了下来。

听老道的话语,估计这家伙是老太公请来为自己驱邪的。

这年头的人比较迷信,动不动就神啊鬼啊的,估计老太公以为自己失忆,说不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缠上了。

纪浩不由的吁了一口气,看来这老道道行并没有那么高深!吓死老子了,还以为真有道术高明的,能看出自己是夺舍而来的呢!

老太公听到那老道的话,不由的也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即问道:“老神仙,那这恶鬼封印于符纸上,便不会再作恶了吧?”

老道伸手捋须,沉声道:“纪老这一句话便问到点子上了。唉,这符纸只能封印厉鬼一时,却难以封印它一世,若是他一旦挣脱符纸封印,怕是要变本加厉的祸害秀才公啊!”

老太公惊道:“啊,那当如何处置这符纸上的恶鬼?!”

老道又沉吟片刻,才开口道:“这个确实有些难办。若是别的恶鬼还好说,只要将这符纸用火烧了便行了。但是这个恶鬼是一个水鬼,肯定是秀才公落水时缠上的他,估计是想要拿他做替身的,普通凡间之火烧它,怕是不行。”

老太公听老道话里话外的意思,看来他似乎是有办法处置这恶鬼,当下从袖袋中掏出一锭五两的小元宝塞在老道手里。

“老神仙定然有法子降了这恶鬼,还望老神仙出手!”

老道不着痕迹的将小元宝放在袖袋里,随后微微一笑道:“若是别人,自然是拿它没办法,但是贫道曾修习过三昧真火真言,可以借来老君祖师的三昧真火,将此恶鬼焚化超度,以后便再无纠缠了。只是……贫道若是用此真言法诀,颇耗心神,是以等闲不会轻易出手。毕竟这一出手施法,怕是没个半年的休养,难以恢复元气啊!”

老太公闻言会意,忙从怀中又掏出一个十两的银元宝,塞到老道手里,说道:“小十六是我们全庄子的希望,还望老神仙务必施以援手啊。”

看来老太公为了自己这村里唯一的秀才公很下本啊,虽然纪浩很不赞同老太公请道士来的做法,但是竟然有些小小感动。

虽然老太公对自己的照顾,大部分是出于希望自己能考中举人后照应族人,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老头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这让纪浩感到自己在这个年代,自己也是有亲人的,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孤独的。

那老道又得了十两银子,脸上表情不由的变得和气起来,当下开口道:“出家人慈悲为本,既如此,待贫道拼着耗费心神,也要借来老君祖师的三昧真火,将此恶鬼焚化超度了便是。”

老太公拱手行礼,连连道:“多谢老神仙,多谢老神仙!”

当下,老道转头对那小道士道:“清风,取出为师的缚妖索来,将此妖孽缚住,待为师借来三昧真火超度了它。”

那小道士听了老道的吩咐,从一个小盒子中取出一根红线!

然后从老道的桃木剑尖上取下那张符纸,随后用红线拴住,提在手中。

老道走到供台前,右手两根手指插入一个小盒子里抹了一点粉末,随即又去另外一个小盒子抹了一些,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用的。众人只觉老道道法高深,倒是没有想别的。

随即老道开始在院中踏罡步斗,掐诀念咒。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道法无边显神通,三昧真火度亡魂。”

老道一边念,一边用右手不停的在虚空画着各种符咒。

纪浩在旁看着老道在那犹如抽风似的抖动手指,不由的会心的一笑,心道:且先看你这老小子的表演,待会不让你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小爷不姓纪。

老道口诀念完,右手手指突然加快了速度,同时口中急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着!”

随即,老道手指上竟然“噌”的一下冒起了火苗。

纪家庄众人见此,无不震惊,发出一阵阵感叹声音。

老道将手指凑到小道士用红线提着的那张符纸旁。那张符纸被点燃,很快燃为灰烬,但小道士手中那根缚妖索,也就是那根红线,却安然无恙。

待符纸烧完,小道士又将缚妖索仔细的缠起,放回那个小盒子里。

老道这才挥了挥手指,灭了那三昧真火。

纪家庄众人此时直接跪了,纷纷拜服到那老神仙脚下。

老太公见纪浩依旧站着,忙拉他衣襟让他也跪下。

纪浩以“子不语怪力乱神,儒教弟子不能随便跪拜三清”为由拒绝。

给这老骗子跪拜,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老太公还道纪浩恪守儒家礼制,见他坚决不拜,也便随他去了。

……

……

第二十二章 收拾老道

老太公他们膜拜完神迹,确定纪浩身上的恶鬼已经被老神仙完美解决,当下吩咐众人人在宗社院子里大摆筵席,款待老神仙。

老神仙让小道士随着众人先去,自己留下来亲自收拾供台上的各种法器。

纪家庄众人想要帮老道收拾,老道不让他们动,他们只得先簇拥着小道士去了宗社赴宴。

纪浩没有随着大家一起去宗社,而是在那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老道。

老道正收拾着法器呢,忽然第六感告诉他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他不禁抬头寻找那盯着自己的人,正对上纪浩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道动作不由的一滞。

“呵呵,秀才公这般盯着贫道干吗?”

纪浩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供台旁,看了一眼供台上的那两个小盒子,随口问道:“老神仙道法很高深啊,在下对各种道法也颇有兴趣。只是不知老神仙除了这符纸封鬼、红线缚鬼和三昧真火度鬼,还有什么仙法啊?!”

老道一听纪浩的话,顿时袍袖一拂,眼睛斜望苍天,拂须作一副高人状,趾高气昂的道:“贫道还有一门最厉害的道法,便是油炸厉鬼。”

“哦,今日未能得见老神仙这门道法,那实在太遗憾了,不知道哪日有幸见识一下老神仙的这门神奇道法。”

老道微微一笑道:“贫道这门道法只有对付那些最厉害的恶鬼才会用的,平日里是很少用的。只有那些凶煞的恶鬼,用符纸难以封印住,贫道才会以身度人,将恶鬼引到贫道自己身上,然后亲自坐在油锅中,将此恶鬼度化。只是此道法虽然厉害,但太耗元神,贫道轻易不会施为,所以外人是等闲见不到了。”

纪浩冷不丁问道:“那老神仙坐在油锅中,感觉热吗?”

“那自然是热的!”

“油底下加了醋也热?!”

“呃……”

老道听到纪浩的话,不由得一滞,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纪浩也不管老道的脸色变化,自顾自的摆弄供台上老道的那两个小盒子。

等老道缓过神儿来,想要出言阻止,却发现纪浩右手在那抽风似的乱挥起来。

随即,纪浩兴奋的叫道:“着了,着了,老神仙你看我也会三昧真火了!”

老道脸色更加阴晴不定!

纪浩假装没看到老道难看的脸色,吹灭了手上的“三昧真火”,又笑吟吟的看着老道,说道:“看起来我也颇有道缘,你看这‘三昧真火’我都从太上老君那里借来了。我再试试这张符纸,我看看能不能让恶鬼现行!”

纪浩拿起老道放在供台上的桃木剑,穿上一张符纸,放在火盆上烤起来。

老道此时有些呆滞,呆呆的站在那看着纪浩耍宝。

“哎呦,你看这恶鬼果然现行了,老神仙这法术也不难嘛!”

老道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纪浩将老道的桃木剑放下,随即又拿起一张符纸闻了闻,自言自语道:“有股子酸味!”

接着又拿起那两个小盒子看了看,又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嘟囔道:“咦,这个好像就是些普通的面粉,这个里面好像是樟脑、硫磺和白磷的粉末。老神仙果然法器别致!”

老道此时汗流满面,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股子仙风道骨的潇洒劲儿。

随即老道一咬牙,“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抱住纪浩的腿哭道:“公子留条活路吧!”

纪浩不禁大汗:这老道真豁得出去啊!

“哎呀呀,老神仙这是干什么啊?我只是研究一下你的法器,想要跟你学一下仙法而已,你怎么跪地下了!哎呀,可是刚才为了借三昧真火,耗费的太多的元神?!咳咳,你这道行不行啊,你看我也借了老君祖师的三昧真火,怎么感觉反而精神了!”

“公子手段高明,贫道道行微末,自叹不如,还望公子给留条活路啊!”

纪浩不接老道话茬,兀自说道:“哎,老神仙你那缚妖索呢,给我看一下。我记得好像棉线要是浸上卤水后,好像能有那个效果吧。”

“贫道服了,果然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公子饶命啊!”

“唉唉,你那鼻涕别蹭到我身上。靠,你赶紧起来,一把年纪了像什么样子。”

老道现在就是一副光棍儿惫赖像,抱着纪浩腿不撒手:“公子你不给条活路,贫道我就不起来。”

“你怎么还有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出家人?你刚才那副仙风道骨的气派呢?哎,你有度牒吗?”

“呃……还没拿到。”

“靠,原来是个假老道啊,怪不得这么没脸没皮呢!你起来吧,我也没说怎么着你啊!”

老道听到纪浩这话,才站起身来,还顺手抹了把鼻涕。

纪浩不禁翻翻白眼,这也实在太恶心了。

“我记得刚才我们老太公好像给你了十五两银子啊!”

老道听了,连忙将那大小两锭官宝掏出来,塞到纪浩手里,赔着笑:“老太公刚才是让贫道给这银子开光,如今开完光了,这就还给公子吧!”

“唉,我这个人嘴比较松啊,嘴里没点甜头嚼着,老是好说胡话!”

老道闻弦歌知雅意,忙又从怀里又掏出一大锭十两的官宝,塞到纪浩手里,陪笑道:“贫道这里有些碎银子,公子既然喜欢吃甜头,就买些蜜饯果脯吃着玩吧!”

嘿嘿,这老道还挺上道。

说实话,纪浩还真没想把这老道怎么着。自己真要是揭破这老道,怕是他要跟自己拼老命。他觉得自己这才刚来大明,能别得罪人还是别得罪人吧。

不过必要的教训还是要给的,谁让自己是一个饱受后世核心价值观教育的有为好青年呢!

“哎,我说,这些年你招摇撞骗,也骗了不少钱财吧?!”

“哪里,哪里,混口饭吃而已!”

“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但以后可别再让我见到你招摇撞骗,再见到的话本公子可饶不了你!”

“不敢了,不敢了,贫道回去就安心修行,再也不接降妖驱邪的活儿了!”

纪浩笑了笑道:“如此最好。”随即纪浩突然又道:“唉,你施展的那油炸厉鬼的道法,坐油锅里真得很热吗?”

“呃……真得很热!虽然油底下加了醋,不至于烫伤,但是确实挺热的,贫道施法时,基本上往里面一坐就出来。”

“拿十两银子来,我教你个法。”随即纪浩不待老道说话,便接着道:“你往油锅里放点硼砂或是石灰,保准便不热了,而且那油锅里还会冒很多气泡,这样还能显得更真实一些。”

老道哭丧着脸道:“公子不是不让贫道再招摇撞骗了吗?”

“我不管,反正我告诉你,你也听到了,赶紧给银子。”

老道极度不情愿的又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大元宝。

“唉,我再跟你说一件事情!”

“贫道不听,不听!”说着老道赶紧双手捂住耳朵,这次他学聪明了。

老道心道:这一听,又要十两银子。以后怕是再装设弄鬼是不成了,自己存得那点银子还得留着过日子。……

……

第二十三章 蹬门造访

梨花街,福来客栈,天字甲号房。

纪浩和陆峰正在房内忙着更新话本,这西游话本都断更三天了,听说瓦舍内的听众群情激愤,逼得的张铁嘴没法没法的。

因此今天纪浩刚到福来客栈,便喊陆峰来搞创作。

陆峰这几天也是着急呢,这创作一回话本,他也有五钱银子的分润啊,是以一听自己大哥回来,便立马颠儿颠儿赶来。

断更是无耻的,纪浩觉得自己不是无耻的人,所以要尽快补上这几回话本。

…………

昨日里老道装神弄鬼,倒是让纪浩想到一个借机回城的办法。

实际上昨天纪浩最后是想跟老道说一下,让他忽悠一番老太公,好让他放自己回城。

谁想到老道捂着耳朵死活不听,纪浩费了好大劲儿才掰开他的手,让他听自己说话。

老道常年装神弄鬼,这忽悠人的本事还是很有一套的,在宗社大院的宴席上一番侃侃而谈,把老太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老道说只有让纪浩回到溺水的地方,才能把那水鬼彻底超度,才能让他彻底恢复记忆。

老神仙的话自然是错不了的,是以今天一早便,老太公便派三伯借了套大车,把纪浩送回城来。

纪浩从福来客栈的柜上拿出一百两银子,让三伯带回去交给老太公,让他用来把自己那几个叔伯的田地赎回来。

三伯见纪浩真的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不由的连连点头赞许。

也不知道是赞许纪浩赚钱的本事高明,还是赞许纪浩替几个叔伯赎地的仗义。

纪浩又拿出昨日从老道那里讨回来的十五两银子,让三伯带给老太公。

这老头昨天替自己请老道驱邪,花得可是自家银子。虽然纪浩对老太公的做法很是不赞同,但是对他的心意还是很领情的。

十五两对普通人家可不是小数目,老太公为了自己说拿出来就拿出了,这份心意还是很重的。

纪浩既然从老道拿讨了银子回来,自然不好意思再白让老太公出银子。

…………

纪浩和陆峰正在紧锣密鼓的搞创作呢,忽然“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两扇房门无比颓然的晃来晃去,有些锈迹的门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声音,似乎是在不断对那位施~暴者发出声声的抗议。正在全身心创作的纪浩和陆峰,都被这一声大响吓得一个激灵。

纪浩转头去寻找破坏自己房门的人。

这不速之客是熟人,也是纪浩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个人,不是那胭脂虎王思颖是谁?!

女侠的出场方式果然霸气侧漏。

陆峰见了胭脂虎,如见瘟神,借口尿急,一溜烟儿不见了。

纪浩望着王思颖一脸不悦,冷声道:“你来干什么?打算抢劫啊?”“不是!”“那你来干嘛,我们好像不熟吧?!”“登门造访!’纪浩指了指奄奄一息的房门道:“你管这种破门而入的方式,叫做登门造访?”王思颖撇撇嘴,毫不在意的道:“一扇门而已,踹坏了赔你就是!”“你觉得这是一扇门的事情?”“那是什么?”纪浩猛地站起来,气急败坏的道:“这关乎礼貌,关乎教养,还关乎清白,万一你要是一脚踹开,本公子正在房里光着屁股的话,我的清白之躯,岂不是会不保?!就算你不怕名节有污,我还怕别人说我德行有亏呢,我可是读书人!”王思颖撇撇嘴,很不屑的道:“呸,谁稀罕看你光着屁股,再说你这不是没光着嘛!在客栈住,大白天的还光着屁股那不是有病嘛!”“呃……好吧,你说的有理。不过我说女侠,我们好像银债早就两清,没有关系了吧?!你以后能不来烦我了吗?求你了!”纪浩很是认真恳求道。“不能!”王思颖的回答简短利落,拒绝的干脆有力,随即她又接着道:“我要监督你不干坏事儿!”

唉,不就刚来大明时“借”个包子嘛,这女人简直没完没了了!

纪浩感到自己有些理解陆峰为什么一见胭脂虎就借机尿遁了,这祸害沾上就甩不掉啊。“呃……那以后你来登门造访,能不能先敲下门!你这样直接破门而入,我早晚被你吓死!而且万一我要是没穿衣服,岂不是咱俩都会很尴尬!”纪浩对这位无脑兼脸皮奇厚的女侠实在无力反抗,只得提出了最低的要求!“好吧,好吧,以后我尽量记得不蹬你家的门。人家真不是故意想要玷污你清白的。你是知道的,人家是是女人,读书少!人家以为登门造访,就是要先把门蹬开,然后再进来造访呢!”“呃……”纪浩实在无语,因为他实在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败了,败于一个比自己脸皮还厚的女人手下,纪浩败得心服口服。

纪浩望天无语,欲哭无泪,颓然坐到凳子上,无力的道:“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吗?”“哼,你说对了,我就是老天派来收拾坏人了。你要是做坏事儿,我就代表月亮消灭你!”

“呃……”看着纪浩无语的样子,王思颖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

能够不用武力便占了一次上风,还是很令她有成就感的。良久的沉默相对之后,纪浩默默拿起茶壶,自己到了一盏,默默的喝着茶。

王思颖很自来熟的坐下,自己也拿起一只茶盏,自己斟了一杯喝起来。纪浩要抓狂了!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胭脂虎她到底是不是大明人?!不是说大明的女人受到封建礼教的桎梏,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嘛?!

好吧,就算你家是武将世家,没有那些约束,但是总不至于连端茶送客这种最基本礼节,都不懂吗?王思颖喝了盏茶,喉咙感觉润了许多,脆声道:“你最近这几天干吗去了,怎么偷懒不写话本了?”

“什么话本?不明白你说什么!”

“嘻嘻,你就别装了。其实今天我是代表瓦舍的广大听众们来催话本的,‘射阳子’老兄!

纪浩翻翻白眼,自己这点事儿被这女侠打听的清清楚楚啊。

王家果然是登州最大地头蛇啊,自己在人家面前好像就是透明的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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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巧之又巧

“咦,这西游的第十一回写出来了啊!诶,还有第十二回!”

王思颖忽然发现了书桌上的陆峰刚誊写出来的西游最新话本,不禁眼睛一亮,忍不住喊起来。

她立马很有求知欲的拿起来,如痴如醉的读起来,边读还边说道:“你的字还不错,小楷写得很工整,还真颇有那么一点钟王遗韵!”“那是,本公子诗书双绝,行书作文小事尔,不值一哂!”纪浩毫不客气的把陆峰费了半天劲,用工笔小楷誊写出来的两回西游话本占为己有。“你信全真道啊?”

“呃……我是儒教弟子!”

“那为什么要起个‘射阳子’、“烟霞散人”的笔名?”

“我喜欢,不行啊?!”

“你这穷酸明明挺有才的,却总是行事藏头露尾的,肯定想干坏事儿!”

得,又绕到这句了。

纪浩听到这话压根就不搭茬,因为掰扯也是白掰扯。

“女侠你还有事儿吗?没事请回吧,在下要睡觉了?!”

“这才什么时辰,青天白日的,你睡哪门子觉?!”

“你管我呢,我累了!赶紧走,我要脱衣服了!”说着纪浩真得作势欲脱衣服。

“无耻!”王思颖啐骂一句。

随即“砰”的一声,女侠甩门而去。

两扇无辜的房门,又一次受到大力的摧残,女侠的手劲似乎一点也不比脚力差!果然是习武之人啊,纪浩不由的感慨!

“唉,把那文稿给我留下啊,我还有用呢!”

楼下飘来一句:“本姑娘看完就还你……”

…………

终于摆脱了这胭脂虎,纪浩心头一松。

这可恶的女人拿走了自己的西游记话本文稿,害得自己害得耗费心神重写一遍,太讨厌了。

王思颖走了,纪浩想起她的话茬,发现自己这“射阳子”的笔名还真是跟全真道的道士取得道号颇为相似。

说起这全真道,跟登莱地区还颇有渊源。

当年全真道创派祖师重阳子王嚞曾在登州宁海的昆嵛山烟霞洞传道,收马钰、丘处机、王处一等七人为徒。

而如今登州府宁海州的神清观就是以前的全真庵,王重阳就是在此正式创立全真道的。

而他在烟霞洞收得这七位弟子,后来各自开立全真支派,把全真道发扬光大,被奉为全真七子。

这全真七子全是登莱人,是以在登莱地区信全真道的非常多。

昆嵛山的烟霞洞和神清观更是被天下全真道信徒奉为圣地。

这全真七子中以长春子丘处机最负盛名,是把全真道发扬光大的扛鼎人物,其创立的全真道龙门派,顺应两宋以来的三教合流思想,提倡文以载道、文道并重,主张苦己利人,逐渐成为全真道中最兴盛的一脉。

长春子丘处机曾在七十三岁高龄,带领尹志平、李志常等十八名弟子从山东远赴西域“大雪山”觐见成吉思汗!这一路行程三万五千里,历时两年,历尽千辛万苦,只为去劝说成吉思汗不要大肆屠戮,于民止戈。

长春真人见到成吉思汗后,以超常的见识和巨大的人格魅力,劝其止杀,救人无数,为世人尊敬。

纪浩那日在画河的迎仙桥栏板上,见过的那“龙马相会”的图案,便是讲述的此次长春真人和成吉思汗“大雪山相会”的故事。

长春真人的西行万里,雪山传道,是可与佛家玄奘法师西行天竺的取经经历相媲美的故事!

跟随长春子丘处机一路西行的十八名弟子之一的李志常,根据一路上的西行见闻,后来写成《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

丘处机祖籍登州府栖霞县,后世信徒在其祖居之地,建有太虚宫,是为全真道龙门派的宗庭。

纪浩这么一想,才感觉自己随手起得“射阳子”、“烟霞散人”的笔名,确实显得自己像是信奉全真道的。

全真道的创派祖师是重阳子,全真七子中有玉阳子、丹阳子,跟纪浩随手起得这个笔名颇为相近!而这烟霞洞又是全真道圣地,纪浩随手起了一个“烟霞散人”的笔名,确实想让人不联想到全真道也难。

除此之外,李志常所著的《长春真人西游记》在明清时候常被人们跟《西游记》混淆。而自己写得这话本也叫《西游记》,恰恰跟那本记录长春真人西行所见所闻的书,有些撞名。

还有长春子丘处机在山东地区传道时,经常行携蓑笠,人称“蓑笠先生”,自己那部韵律启蒙的书又叫《笠翁对韵》,貌似确实让人容易联想到长春真人,特别是在登莱地区。

王思颖若是觉得自己崇拜长春子丘处机,才叫这个名字,怕是再正常不过了。

纪浩很想跟她解释一下:这纯属巧合,而且是巧之又巧的多重巧合,自己绝对是无心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

其实,纪浩是起了这个两个笔名后,才了解到全真道和全真七子的这些事情,要是早知道的话,说不定他就起别的笔名了。

…………

纪浩正神思飘散呢,忽然听到房门轻响,随即人影一闪,陆峰已经坐到了桌边。

“大哥,那胭脂虎走了?!”

纪浩翻翻白眼道:“少说废话。你若是没看到她走的话,敢回来?!”

陆峰赔笑道:“呵呵,大哥果然慧眼如炬、洞若观火。”

“别说无用的了,赶紧创作。刚才那两回话本,被那可恶的胭脂虎拿走了,趁着我还记得清楚,我讲你写,赶紧再誊一遍,明早好给张铁嘴送去。”

“好的!”

…………

西城荣兴坊芙蓉街上有一座很大的庭院。

庭院沧桑古朴,足足有六进纵深,一看就是豪门府邸。

院内佳木茏葱,奇花烂漫,碧水环绕,几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

院内的亭台楼阁俱都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雅致异常。在第三进的院落内,有一处精舍!

精舍外修竹环绕,清风拂来,沙沙作响,雅趣盎然。精舍内有两个人,一坐一站,一主一仆,正在说着话。“你不是说,那姓纪的家伙被你踹到护城河里淹死了吗?今日我怎么在街上见到他活蹦乱跳的!”

说话的是坐在太师椅上的是一个身穿绛紫色织缎直裰的青年公子哥。

公子哥眼前垂手侍立的青衣仆人信誓旦旦的道:“回二少爷,那日护城河边的踏青诗会散场之后,这姓纪的家伙喝得烂醉,独自一人在河边走,小的确确实实是趁机把他一脚踹河里了的。

小的当时是看着这家伙沉了底才回来的,按理说肯定是死了的,这个……小的实在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还活着!”

“废物!给我找人盯紧这小子,找机会再收拾他。”

“是,小的明白!”

…………

ps:七夕快乐,祝各位今天心想事成~~呵呵~~

第二十五章 他是自己开瓢儿的

纪浩清晨一早起来,先去西城闲云瓦舍,把昨天创作出来的六回西游话本给张铁嘴送去。

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写手,纪浩不但把欠下的三更补上了,今天还特地加更了两回,作为对瓦舍听众的补偿。

从闲云瓦舍出来之后,纪浩顺便又去了一趟翰墨书坊,找周掌柜了解了一下《笠翁对韵》的销售情况。

纪浩从翰墨书斋出来后,走起路来有些轻飘飘的。

淡云,清风,阳光明媚,几缕柔和的阳光洒落在身上,让人感到很是舒服。

翰墨书坊刊印的第一批《笠翁对韵》三千本,已经快销售完毕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赚到二百多两银子了,纪浩的心情自然美滋滋的。纪浩从翰墨书坊出来,走了没多远,便见到一家叫“什锦斋”老字号点心铺子。

他想起还没吃早餐,而这个点那些早餐摊子都已经收摊了,便进去称了一包香麻糍,这是这家点心铺子最有名的糕点。

从“什锦斋”出来,纪浩一边吃着手中的香麻糍,一边往东城的福来客栈方向走。

纪浩觉得等这第一批刊印的《笠翁对韵》售罄,自己拿到分成的银子,就应该考虑在这登州城买套宅子了,哪怕先买套小点的也行,总住客栈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走到画桥附近、紫荆大街和石坊路街口时,一个身材高大的挑担货郎迎面走来,嘴里还用唱腔叫卖着莱阳梨脯。那高大货郎见到纪浩,不由的眼睛一亮,随即上前两步道:“这位公子,买些梨脯吃吧,小人这梨脯好吃的很!小人这梨脯是正宗莱阳梨加上槐花蜂煨得,吃了能降火去燥、清心润肺、止咳化痰。这天干物燥的时节,吃上些梨脯再好不过了!”纪浩看了一眼这货郎的担子,一头挑着一个竹篓!

这货郎的梨脯似乎卖的不错,这才上午呢,其中一篓似乎已经卖完了,放着几块压担的石头。

另一只竹篓垫着油纸,里面的梨脯黄澄澄的,上面泛着诱人的蜜糖色,看着倒是确实挺不错的样子。

当下纪浩便开口道:“那便给我称上几斤吧!”

春天没什么时令水果吃,各种果脯此时倒是卖得很好。这莱阳梨脯在登州府也是有名的,纪浩确实挺想尝尝。“好嘞!客官你要几斤?这梨脯二十文大钱一斤!”

“来两斤吧!”

“好嘞!”

卖梨脯的货郎将挑着担子放下,很麻利儿的给纪浩称好了两斤梨脯,用一张油纸包好了,又用麻线缠好,提着线扣递给纪浩。纪浩接过梨脯,从钱袋中掏出一大把制钱,低头数钱。

那个货郎这时忽然从另一个竹篓里拿出一块压担石头,举着来到纪浩身前。纪浩正低头数那四十文制钱呢,忽然觉得眼见一暗,不禁抬头观看。

只见眼前的那个货郎的那只宽大厚实的右手中,抓着一块压担的大石头,此时正站在他眼前,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纪浩眼见这货郎的样子,不由的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两步,色厉内荏的大声喝道:“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本公子可是练过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纪浩又摆出了自己最擅长的那招“白鹤晾翅”造型。

只不过此时的他,左手提着一包梨脯,右手拎着一包香麻糍,摆出来的姿势很是滑稽可笑。那货郎却毫不理会纪浩无力的威胁,只见他一咬牙、一闭眼,手中的石头抡圆了便往自己脑门砸去。

“砰”一声,那货郎顿时头破血流,随即……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靠,这什么情况,纪浩不由的有些目瞪口呆。

这家伙这是演得那一出啊?怎么自己把自己的脑袋给敲开瓢儿了。

不过纪浩的发愣,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因为就在那货郎倒下去之后的短短一瞬间,街口闪出另外一个挑着担子的干瘦货郎,那汉子眼见这高大的货郎倒地,马上扯着嗓子,用极为难听且穿透力极强的嗓音,嚎叫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当街行凶,打死人啦……”随着那干瘦货郎的嘶声嚎叫,街口很快跑过来一群巡街的捕快,俱都穿着皂衣快靴,手拿铁尺锁链。“歹人在哪呢?光天化日之下,何人胆敢在爷们地头上行凶,不想活了?!”这群捕快为首的班头凶横的喝道。那个干瘦货郎伸出鸡爪似的手,指着纪浩道:“回官爷的话,歹人就是这书生!小的刚才亲眼看见他拿着一块大石头,将我那铁柱兄弟打倒在地。”纪浩急忙朝着那群捕快摆手,口中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这货郎自己打得自己!”那捕快班头冷眼看着纪浩,扯着官腔儿道:“他自己打自己?你觉得他是傻子,还是你把我们爷们几个当傻子?”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少废话,乖乖跟我们走吧,是不是你打得,去了衙门自有说法!”

随即那班头对手下几个捕快道:“把人犯锁了!郑虎、王文炳你们两个抬着苦主!”

“唉唉,这位班头,在下真的冤枉啊,这家伙真得是自己打得自己啊!”纪浩虽然口中辩解,但是自己都感到有些苍白无力。

“冤不冤的,到了衙门里,你跟老爷分说去吧!”那班头说完挥挥手,示意捕快们动手!

那些捕快们得了那班头的命令,当下根本不听纪浩说什么,不由分说的就拿着锁链就要往纪浩头上套。

纪浩眼见铁链就要加身,忙指着自己身上的襕衫道:“各位官爷且慢,在下是有功名的秀才,给我留点斯文,别用锁链了,我自己跟你们走便是”。那几个捕快听纪浩说是秀才,便放下了手中的锁链,嘴里说道:“那你小子老实点,否则别怪爷们让你斯文扫地!”

“小弟明白!”纪浩眼见跟这些捕快说不明白,当下也不再强自便说。

去衙门见了当官的,再分说不迟。明明是这家伙自己爆头的,还能让他们冤枉了自己不成?!自己可是号称“马棚崖福尔摩斯”的。

再说那冯知县还欠自己人情呢,那次街头断撑死人案,自己可是帮了他大忙的。况且大家都是孔门弟子,他还能向着这两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不成。

当下一众捕快押着纪浩,抬着昏迷不醒的苦主,往衙门口而去。

……

……

第二十六章 遇见救星

纪浩随着那群衙役往衙门走,但很快他便发觉不对。

蓬莱县衙自己是去过的啊,明明是在东城县衙前街啊啊。

从这现场街口,走画桥过河,沿着紫荆大街走两个十字街口,再往北走一个街口就到了县衙前街啊。

可是,这群捕快怎么押着自己往西走啊?!

当下纪浩很客气问身旁一个捕快道:“唉,这位差大哥,咱们不是要去县衙吗?怎么往西走啊?”

“谁说要去县衙,我们去府衙!”

“啊……为什么要去府衙?”

那捕快翻翻白眼,很是倨傲的说道:“废话,我们是府衙的捕快,去县衙干吗?!”

显然这位府衙捕快觉得自己府衙捕快的身份,比起那县衙的捕快来,要高上一等。

纪浩不由得暗骂这家伙:你就是府衙的捕快也是贱役,子孙三代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神气个毛啊!

不过随即纪浩便有些心惊,不对啊,这府衙一般是不直接受理案子的啊。

再说,自己跟着货郎顶多算是斗殴,去县衙都有些不值当的,怎么还要去府衙打官司呢?!

纪浩心思急转,想想事情的经过,不禁恍然。

这货郎的自爆本来就令他疑惑,而这群衙役出现的也太迅速、太巧合了,摆明了这些人是在坑自己啊!

“我不去府衙,我要去县衙打官司。”

那班头看着纪浩冷笑道:“这事儿好像由不得你吧!”

纪浩看到那班头阴冷的目光,第一反应便是撒丫子逃跑,这家伙明显不怀好意啊。

但是看了看身边那几个手拿锁链的捕快,他很理智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难道自己就这么被人阴了?

纪浩觉得自己去了府衙怕是自己会很惨啊!到了衙门里,还不是人家想怎么整治自己,就怎么整治自己。

纪浩脑袋不由得飞快的转着,想寻找一个脱身的办法,可是他发现此时一众捕快围绕之下,好像没什么办法可想。

…………

就在纪浩最无助之际,他看见了一个放在平日里,最不想看见的人正迎面走过来。

胭脂虎王思颖今日没穿男装,而是身穿一袭水绿色褙子,正跟一个的身穿杏白色襦裙的高挑美女挎着胳膊,有说有笑的逛街呢!

纪浩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当下扯着喉咙喊道:

“女侠,王小姐,救命啊!”

王思颖听见有人喊,不由的循声往来,正见纪浩正被一群捕快押着,很是狼狈的样子!

她见此情景,不由的掩口失笑。

纪浩这还是第一次见一袭古典女装的王思颖,眼见她展颜一笑,不由的一怔:原来这胭脂虎穿上女装,也是颇有女人味儿的。

但是,显然此时不是欣赏她有没有女人味的时候,纪浩喊道:“别笑了女侠,救命啊!”

王思颖跟那个高挑女伴一起走到纪浩一行人近前,笑吟吟的问纪浩道:“你又偷东西了?”

“没有!我又不缺银子,怎么会去偷东西!”

“那就是干别的坏事儿了?!”

“没有啊!”

“没干坏事儿,那这些捕快为啥要抓你?!”

“我是被冤枉的啊!”

“我看一点都不冤枉,就应该抓你去衙门里打一顿,就算你没干坏事儿也能预防一下!”

“预防个毛线啊,我被抓进府衙,怕是得死在那啊!女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还有我要是死了,那西游话本你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王思颖听到纪浩要被抓进府衙一句,不由的微微一讶,随即看了一眼两个捕快抬着的那个昏迷的高大货郎,开口问那班头道:“你们是府衙的捕快?这家伙犯了什么事儿啊,值得你们大动干戈的抓到府衙去打官司?”

那班头显然是认识王思颖的,人的名树的影,这胭脂虎整日抓贼,虽然没去府衙打过官司,但是作为府衙的捕头还是知道她的。

那班头当下很客气的回答道:“在下府衙快班班头徐亮。这书生无故重伤一个游街货郎,我们正要拿他去府衙,交由推官老爷审理!”

王思颖听了徐班头的话,很是狐疑的道:“这么点小事也要去府衙?”

徐班头道:“这案子也不小了,这家伙都把那游街货郎的脑袋都打开花了,那货郎都昏迷不醒了!”

王思颖撇撇嘴道:“那不是还没死吗?这算什么大案,值得直接越衙去府里打官司?这样吧,先把人押到县衙去审理吧!”

徐班头为难的道:“这不合适吧?!”

王思言一瞪眼,怒道:“怎么不合适?城里有案子不应该先去蓬莱县衙吗?!再说这么大点的案子也值当的去府衙?!”

徐班头其实是受了别人指使的!这时按说是不能轻易就范,但是面对这王思颖他又有些发怵,这胭脂虎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过的!

而且这王思颖还恰恰跟指使自己的背后人物还有些牵联,是以也不好得罪,他一时有些进退维谷。

当下徐班头朝身旁一个捕快使眼色,那捕快跟徐班头配合惯了,以前外出办公,经常是由他们拿腔作势,再由徐班头唱红脸说和。

是以他见了徐班头的眼色,自然是会意,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

那捕快“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的铁尺,挥舞着大喝一声道:“大胆小女子,我们府衙捕快如何办案,自有章程,岂容你一个小女子在此指手画脚……哎呦……”

那个挥舞着铁尺的捕快话还没说完,便被王思颖抬腿一脚踹得向后飞去。

纪浩在旁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赞一声:女侠就是女侠,这一记窝心脚踹得实在漂亮,而其霸气十足。

女侠这大长腿确实很长,使出这一招来,当真是弧度优美、美感十足。若不是穿着女装的话,估计女侠这一脚就不是踹胸口了,一记鞭腿直接能踢到那捕快的脑袋。

纪浩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侠蛮不讲理的霸道模样,也是蛮可爱的!

王思颖一脚立威之后,朝着徐班头娇斥道:“还不带着人犯和苦主去县衙!”

徐班头苦着脸道,垂头丧气的朝手下一众捕快挥挥手,吩咐道:“去县衙!”

当下一众人又转头,浩浩荡荡往东去县衙。

纪浩见此不禁也舒了一口气,去县衙自己应该能分说明白,这些人想诬赖自己便没那么容易了!

女侠果然牛掰啊,这衙门里的事儿都能干涉,看来一般人还是真是惹不起她。

…………

眼见一众捕快押着纪浩转头去县衙,王思颖对她同行的高个美女道:“瑛姐,咱们也跟着去看看热闹吧!”

“好啊,我就喜欢看热闹!这个书生不会就是颖妹你常说的那个很有意思的书生吧?!”

“嗯,就是他!不过要耽误陪瑛姐你逛街了。”

“嘻嘻,逛街什么时候不能逛啊,瞧那书生热闹可是难得的。走,咱们跟着!”

徐班头趁着两个姑娘说话,没注意到他们的一会儿功夫,悄悄的喊过一个捕快耳语几句。

随即,那个捕快悄悄的溜走了。

……

……

第二十七章 二进县衙

蓬莱县衙二堂,知县冯文孜坐在堂上的卷耳长案之后,背靠“江山海牙图”,看着堂下众人。

蓬莱县典史陈兴坐在旁边的偏座上陪审。

本来听到衙役们来报,说有人因为殴斗来衙门打官司,陈典史准备审理的!

可是知县大人听说一众府衙衙役押着纪浩前来,身后还跟着王思颖之后,便决定亲自审理。

眼见被告、苦主、证人等一干涉案人员已经到齐,冯知县一拍手中的惊堂木,沉声道:“开堂!”

“威武”,堂下几个县衙站班衙役拄着水火棍边拼命捣地,边喊起了堂威。

二堂审案一般是不用喊堂威的,虽然这次喊堂威的衙役不多,但也看出冯知县对这案子很重视。

待那几个站班衙役喊完了堂威,冯知县沉声问道:“堂下何人告状,所为何事?”那个干瘦的货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指着纪浩道:“回大老爷,是小人要告状!小人高得贵,今天要告这丧心病狂之徒,当街把我同村乡亲高铁柱重殴致昏迷!求青天大老爷为我兄弟做主啊!”纪浩听见这干瘦货郎恶人先告状,当下忙朝着冯知县作揖行礼,开口辩解:“生员纪浩,见过县尊大人!这厮纯属血口喷人,还望县尊大人明鉴!”“啪”,冯知县一摔惊堂木,朝纪浩怒目一视,喝道:“本官没问你,不得开口插言。”

纪浩闻言不由的一滞,靠,那次自己帮了这冯知县的大忙,听他意思以后打官司会照顾自己的啊!

但是今天看他这意思,怕是要翻脸不认人啊!这人也太不地道了吧?!

冯知县喝阻纪浩说话之后,开口对高得贵和颜悦色的道:“高得贵,你有何冤屈,尽管开口道来,本官一定秉公直断!”高得贵听了冯知县和气的话,神情放松了一些,当下开口诉说道:“小人跟高铁柱是青丘镇高家庄人,这段时间小人和铁柱兄弟从莱阳进了一些梨脯,最近一直在登州城中售卖。

今日在画桥西边的十字街口,铁柱兄弟碰到这人说要买梨脯。结果此人尝了一下后,嫌铁柱的梨脯不是用蜂蜜煨的。

天地良心,我们兄弟进得梨脯向来都是用最好的槐花蜜煨的,铁柱兄弟向来耿直,听这人如此说,自是不服,便与他争执起来。

没想到此人实在丧心病狂,争执不过我那兄弟,便从我铁柱兄弟的竹篓中拿起一块压担的石头,一下子就将我铁柱兄弟打倒在地。”

高得贵回身指着竹篓中那块带血的石头道:,这块石头,便是此人殴伤我铁柱兄弟的物证!

这石头是作为凶器,被那些捕快捡到担子,一并挑着来的县衙。

随即高得贵接着道:“这些都是小人亲眼所见,可做人证。还有这几位捕快大哥也见了,也可以做人证,还请大老爷为我那苦命的铁柱兄弟做主啊!”冯知县见这高得贵讲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不由的点点头,随后问纪浩道:“高得贵说得可是实情?人证物证俱在,被告你可认罪?”纪浩刚才听着高得贵在那编故事,几次要开口,但想起刚才知县大人的话,还是忍住住了。这时见他终于问自己,忙开口辩解道:“学生冤枉啊,学生根本就没跟高铁柱生什么争执啊,再说,学生手无缚鸡之力,连只鸡都杀不了,如何打得过这高铁柱啊!县尊你看这家伙人高马大的,学生跟他放对,怎么可能打得过他?!这厮分明是在诬陷学生啊!”冯知县听了纪浩辩解,接着问道:“那你与原告、苦主有何怨仇,他们为何要自己打伤自己来诬陷于你?”“这……学生和他素昧相识,至于有何仇怨,自然……是没有仇怨的!”“啪”,冯知县重重的一拍惊堂木,冷声道:“他们既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重伤自己来诬陷于你?真是岂有此理!”“呃……这个大人不能听这高得贵一面之词,能否让学生和他们对质一下!”

冯知县沉吟片刻,随即摆摆手道:“准你对质!”

纪浩见冯知县朝自己摆手时,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他不禁有些恍然!

他得了冯知县的准许,当下先去查看了一下高铁柱的伤处。

高铁柱被抬到县衙后,县医馆的吴大夫给他做了简单处理!

高铁柱头上的是被那块比较圆润的石头所伤,破绽的伤口并不大,当时虽然流血,但是此时早已止住。

不过钝器击打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是被击打处肯定会充血肿胀,此时高铁柱左侧头上便肿起一个恐怖的大包。

纪浩眼见那恐怖的大包,也是倒吸了口凉气,心中感慨:这家伙也真豁得出去。他亲眼看见这家伙是卯足了十分的气力打的。

纪浩又看了一眼那块带血的石头,随即便走到高得贵面前。

纪浩是有功名的秀才,在堂上不用下跪,而这高得贵是一介草民,见了县尊自然是得下跪的,因此此时纪浩站在他面前,颇有一番居高临下的味道。

一时间,高得贵感到颇有压力。

纪浩查看过高铁柱的伤势和他自爆的那块石头后,心中倒是有了些主意,当下纪浩开口沉声问道:“高得贵,你既然说亲眼看到我用这块石头打了高铁柱的头!那我且问你,你看见我是用右手拿石头打得,还是左手?”

高得贵一滞,本来他就是诬陷纪浩,那一套诬陷的说辞是背熟了的。

按照之前说好的,他应该去府衙打官司的!

结果这这半路换成县衙,他本来就有些紧张,纪浩突然一问他没准备的问题,不由的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他确实没见到纪浩用石头砸高铁柱啊。

纪浩逼迫道:“既然你说看得清清楚楚,那还用想这么久吗快说!”

“你用得右手!”高得贵觉得左撇子毕竟是少,还是右手有力气的多。

纪浩听了不置可否,又转头看了眼徐班头和那几个捕快:“高得贵刚才说几位也看到我用石头打这高铁柱的人证!那既然如此,几位可曾记得我用得那只手?!”

那几个捕快倒是口风很紧,闭口不答,都看向徐班头,等他回答。

徐班头常年在刑名口混,岂能那么容易给纪浩抓到把柄,当下道:“我们只是看到你在行凶现场,并未看到你用哪只手拿石头打他。”

“那你们到底亲眼看到我打他没有?”

“呃……我们正好巡街到画桥附近,听到有喊声才过来,便过来看到高铁柱倒在地上。”

“那你们就是没亲眼看到我打他了?!你只需要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这个……是,我们没有看到!”

纪浩朝县尊大人拱手道:“县尊大人,他们既然没亲眼见到我打这高铁柱,那就没资格做人证吧?!”

冯知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点点头道:“嗯,确实如此!”

纪浩又来到高得贵身前,问道:“那我你说我是从身后打得高铁柱,还是从正面趁其不备打得?”

纪浩的话很有诱导性,在正面二字后加了一个趁其不备。

当然,纪浩的话在众人看来没有任何毛病,毕竟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若是想正面放到一个七尺大汉,不趁其不备的话,机会确实不大。

高得贵果然道:“从正面趁其不备打得!”

纪浩听他这么一说,当下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转身对冯知县行礼,说道:“回县尊,学生对质完了!”

……

……

第二十八章 五木之下,必有所出

冯知县这纪浩就问了这么几句就对质完了,不禁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

不过随即他想到那次纪浩帮他查郑员外兄弟撑死案的过程,似乎也是很简单!

此时再看到纪浩成竹于胸的样子,冯知县很快变得淡然。

冯知县还需经过一番思量,才认定纪浩已经成竹于胸,但是王思颖显然比他更了解纪浩。她一见纪浩眼珠滴溜乱转,便知道他肯定有什么鬼点子了,是以在旁笑吟吟的看着他表演。

王思颖和另外一个高挑美女自从来到县衙二堂便很是识趣的一言不发的站在角落里。她虽然刁蛮霸道,但是在这种场合却很知道分寸。

冯知县是嘉靖二十三年甲辰科进士,跟王思颖的二叔是同年,两人相交甚好。冯知县来到蓬莱县做知县,之所以施政顺畅,官声大好,离不开王家的支持。

当然,冯知县投桃报李,对王家的事情也是很照顾。对王思颖当亲侄女看待,是以对王思颖在街头修理纨绔、暴揍贼偷的这种事情,也都是当做小儿女胡闹,付之一笑。来县衙时,还会配合一下王思颖。比如纪浩,便是其配合之下的最大受害者之一。

可以说,王思颖之所以能“横行”登州街头,除了家庭背景之外,也离不了冯知县这本县父母官的照应。

虽然王思颖在纪浩面前一副蛮不讲理、动不动便拳脚相向的样子,但她毕竟生于官宦世家,在这种场合的还是很知道分寸的,是以一直在旁看着,并未出声。

冯知县开口向纪浩问道:“既然如此,你说一下你们对质的结果吧。”

纪浩当下开口道:“回县尊大人,学生确定这高得贵是在说谎!”

冯知县随口问道:“何以见得?!”

纪浩右手拿起那块石头,走到躺在地上的高铁柱身边,指着他的伤处,比划着道:“县尊你且看高铁柱的伤处,这伤处明明是头的左侧,我在右手拿着石头,从正面怎么打他头的左侧?!”

那高得贵在旁,感觉有点慌,嘴中却兀自强辩道:“你从他左边打,不就能打到了?!”

纪浩微微一笑,信心满满的看了高得贵一眼,又指了指手中的石头:“你看,这块石头不小,我只能这样握住这处细腰地方,握住别的地方我根本握不住。你不信的话,拿过去试试?”

高得贵看了一眼那块石头,嘴里道:“我不用试。就算只能这样握住,那又怎样?”显然他默认了纪浩的说法。

这石头确实不小,想要一只手拿起确实不容易,高铁柱粗手大脚,拿起来倒是不怎么费劲。

高得贵嘴上虽然强自镇定,但是其实心中隐隐觉得这里怕是露出了破绽,他不由的暗恨高铁柱不挑块小点的石头。

纪浩拿着石头指着一处尖锐处给高得贵看一看,又拿着石头在高铁柱伤口处比划了一下,微笑道:“你看高铁柱只有这一处有个伤口,其余的都是被石头砸出的充血肿胀,显然这处伤口是被石头上这处尖锐之处刺破的。

若是我右手拿着从左侧打,打他左侧的头部,打出来的伤口,肯定是应该在后边,而不是在前边!你若不行,我打你一下试试便知!”

纪浩拿着那石头朝高得贵一比划,吓得高得贵跳开两步,随即站在那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冯知县听到此处,不由的连连颌首,对纪浩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很是赞赏。

纪浩朝高得贵大喝一声:“你这贼厮,受何人指使诬赖与我,还不从实招来?!”

高得贵兀自嘴硬的说道:“我说的都是亲眼所见,也不曾受人指使!”

纪浩此时已是心下大定,此时他已经扭转局面,高得贵再嘴硬根本没啥用,当下他也不再跟他废话。

纪浩朝冯知县拱拱手,沉声说道:“大明律规定诬告反坐,学生求县尊做主,治这高得贵诬告之罪。还有,学生跟着高得贵无冤无仇,他必定是受人指使,望县尊明断。”

随后纪浩又加了一句:“学生相信五木之下,必有所出。”

其实若是放到纪浩后世生活的年代,这高铁柱的伤势让法医一鉴定,便能水落石出。到底是自伤还是他伤,从这石头砸出的角度、力度等方面鉴定一下,便能得出答案。

再不行,随便查一下这石头上的指纹,便能轻易发现上边根本没有自己指纹。

但是现在明显没有这个条件,所以纪浩只能凭借自己细致的观察和小聪明,来找出高得贵编造的谎言中的破绽。

其实就算高得贵刚才的回答是别的,纪浩也会有对应的办法。好在高得贵顺着自己的引导,让自己不怎么费力的便抓到了把柄,找出了他编造的谎言的破绽。

既然高得贵谎话有了破绽,纪浩觉得自然便提醒冯知县该用刑。

这年代刑侦的技术手段有限,用刑讯拷打嫌疑人犯获取口供,其实就是最主要的破案手段。

冯知县见案子审到此时,自然也感觉看出这高得贵的话不尽不实,诬告纪浩的嫌疑很大,当下沉声道:“抄手问事,谅尔不招,来人呀,把这个高得贵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冯知县一向的形象便是爱民如子,对来县衙告状的轻易不会用刑。高得贵一进来之时,冯知县还表现出一副和蔼的样子,但是这高得贵此时已经被抓到纪浩找出破绽,他自然不会跟他在客气。

这年代的断案,用刑拷打是常有的事情,这高得贵又是被纪浩问出破绽,这时再用刑,打得便是刁民,对他爱民如子的形象自然也无损了。

两旁侍立的站班衙役得了县尊命令,提起高得贵便往外走。

很快院中便传来“噼里啪啦”竹板炒肉的声音,同时还有高得贵惨痛的叫声。

纪浩听到这惨叫不禁缩了缩脖子,当初幸好自己把欠女侠的银子还了,不然若是挨这板子,自己的小身板怕是顶不住。

人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若不是碰到王思颖,这徐班头和几个府衙捕快把自己弄到府衙,严刑拷打一顿,自己就算再心有不甘也得认啊。

这年头所谓官断十条路,九条民不知。这官府怎么判,也能找出自己的理由啊。

很快两个衙役用水火棍叉着萎顿不堪的高得贵进来。

“行刑完毕,请大老爷验刑!”

冯知县摆摆手,示意知道了,随即开口问趴在地上的高得贵道:“大胆刁民,还不从实招来!”

高得贵此时已经被打得没脾气了,此时只求别再受那皮肉破之苦:“求大老爷别打了,小人招了,确实是小人诬告这书生!”

“你跟生员纪浩无冤无仇,你为何诬告问他?!你到底受何人指使?!”

“小人不曾受人指使。这纪秀才曾羞辱于小人,所以小人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所以才今日设局诬陷他,与他人无涉。”

纪浩见这高得贵还不说实话,当下便又要开口,不过被冯知县目光制止。

冯知县接着问高得贵道:“以我大明律,诬告反坐,以其所告之罪罪之。你既然诬告别人重伤他人,便等同于你重伤他人,你可认罪?!”

高得贵很是光棍的道:“小人认罪,听凭大老爷发落!”

冯知县坐在卷耳公案之后,捋须沉吟了片刻,随即重重的一拍惊堂木,沉声道:“高得贵挟怨报复、诬告他人,即日钉肘收监。高铁柱合谋诬陷,着县医馆医治,待苏醒后一并收监。”

随即冯知县扫视了一眼堂下旁边众人,说道:“退堂,都散了吧!”

眼见冯知县不再问幕后之人便宣判,纪浩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只得悻悻然的作罢。

……

……

第二十九章 天生的冤家对头

随着县尊宣布退堂,一众人从县衙出来。

刚出来县衙门前,徐班头忽然快走几步步,上前来到纪浩面前。

他朝纪浩客气的拱拱手,说道:“今日一番误会,对纪公子你多又得罪,还请多见谅。我们当时拘了公子你,也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咱们都是被那高得贵所害,在下实在未曾想到那高得贵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竟然如此狡诈。”

徐班头的此时的态度很是和气,完全不似不久之前要拷纪浩时的穷横模样。

纪浩自然不会相信这徐班头出现在画桥西边的十字街口,是纯属巧合。

他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今日这一场做扣儿坑自己的事情,绝对离不了这个徐班头参与其中。

但是人家说是秉公执法,纪浩并未抓到这家伙的把柄,自然无法发作!

当下纪浩也只得假模假样的满面微笑的客气道:“徐班头多虑了,在下自然知道徐班头是职责所在!放心吧,在下虽然气量不大,但这事儿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咱们这一遭也是缘分,日后还要多亲多近呢!”

人前一套,背地一套的事情,纪浩做起来也不输给徐班头。

徐班头听了纪浩的话,当下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很是高兴的道:“能够跟公子这样的秀才公多亲近,那是在下的荣幸了。”

纪浩也是笑容满面的道:“好说,好说,以后咱们常走动!”

徐班头带着手下走了,纪浩脸上还是一副微笑的模样。

…………

送走了徐班头一行人,纪浩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身后从县衙二堂跟着出来的两个美女,很是诚恳的施礼拜谢道:“在下今日谢过两位女侠仗义出手相助。”

纪浩从来都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虽然和王思颖一见面总是唇刀舌剑的交锋,互相印象不是那么美好,但是今日人家确实帮了自己,这一番谢意还是要诚恳表达的。

那个身穿杏白色襦裙的高挑美女见纪浩拜谢,连忙往旁边一闪,捂着嘴莞尔一笑道:“我可没帮什么忙,你要谢就谢颖妹吧!”

王思颖在旁撇撇嘴道:“谁稀罕他谢。”

接着朝纪浩道:“你这家伙也太虚伪了吧?!那姓徐的摆明是跟那两个货郎一伙的,是要一起坑你的,你竟然还跟他走动?!”

纪浩很是无语的反击道:“我又不是傻子,当然那看出来了,那不然我应该怎么做?”

“打他一顿啊,问他谁是幕后主使啊!”

“然后呢?”

“去抓住那幕后主使打他个半死,让他不敢再惹你啊!”

“哦……然后呢?!然后就是我再被人家弄到府衙去,把我黑了。自古民不与官斗,人家是府衙的捕快,背后是官府,我是一介草民,拿什么跟人家斗?!”

王思颖撇撇嘴:“胆小鬼,连个府衙的衙役都不敢惹……”

纪浩很是有些愤然,自己怎么就胆小了?!非得跟你一样,当街把人打一顿才叫胆大啊?!他觉得王思颖这种傻大胆的做法,要不是有家里罩着,肯定连一天都活不过去。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那么大背景,没人敢惹啊?!整天打打杀杀那都是没脑子的人,以卵击石那是笨人的办法,聪明人是靠计谋让对手付出代价的!”

本来纪浩今日是真的想好好谢谢王思颖的,但是话赶话的,很快就进入斗嘴的节奏,他不由的一张嘴便开始挖苦王思颖。纪浩觉得他俩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真得不适合见面,见面必斗嘴。

“你说我没脑子?!哼,我帮你,你还敢损我,我看你就是欠打!”

女侠从来是说动手就动手的,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一记炮锤重重的打在纪浩的早已饱经摧残的鼻梁上。

下一刻,纪浩再次泪流满面。为什么受伤的宗室自己啊?!

“瑛姐,咱们走”

王思颖一记炮锤打中目标后,很是潇洒的拍拍手,挽起一直在旁笑吟吟看着他们斗嘴的那个高挑美女的胳膊,扬长而去,身后还飘来一句:

“你还是多练一下身手吧,不然以后少不了被人打!”

纪浩擦了一把眼泪,看着女侠的扬长而去的背影,觉得再去练武估计是不赶趟儿了,买把枪才是正理儿。到时候让女侠好好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

被人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感觉很是不好!特别是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一个还很有势力的敌人。

纪浩觉得若是不把幕后之人找出来,自己怕是难以安生。

但是纪浩很快发现自己无权无数的,对于如何找出这幕后之人,有些束手无策。

那些府衙的捕快,自己自然是拿他们没办法,他们不说,自己总不能把他们真的暴打一顿,严刑逼供吧?!再说,自己也打不过他们。

而高铁柱和高得贵被收监在县牢,自己一时也没有法子从他们身上突破。他在县牢没熟人,就算有熟人,想要让那些县牢的狱卒替自己找寻高得贵和高铁柱,怕是也难办。

好在纪浩心态还算强大,一时没有能力找到想害自己的人,也只能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来安自己的心了。

当然,最好是那人害自己这一次后就此罢手,那就最好了。纪浩觉得自己可以本着既往不咎的原则,原谅了那坏人,从此相安于事。

日子该过还得过,银子该赚还得赚啊。不过最近纪浩觉得自己还是还是少出门为宜,毕竟想要相安于事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那坏人未必这么想。

这几日纪浩一直在客栈里很少出门,倒是有了足够的时间跟陆峰写话本。

除了西游外,那说岳和隋唐,他俩也开始更新了。

说岳和隋唐由陆峰在东城找了两个有名的说书先生,一个是分别卖给他们独家版权,价钱也是二两银子一回。

…………

这几日纪浩正在客栈疯狂更新话本呢,忽然县衙一个差役来访,说县尊大人请纪浩去叙话。

纪浩一听去县衙,心里便犯膈应,去了怕是准没什么好事儿。

他对衙门有着很强烈的抵触情绪。一共去过两次县衙,还都是被人押送着去的,而且还都是作为被告,被迫去打官司的。

不过县尊派人来请,显然不能不去,当下纪浩很是忐忑的跟着那差役去县衙。

……

……

第三十章 和县尊聊读书

纪浩跟着那个差役进了县衙,一路穿堂过院,来到县衙二堂冯知县的签押房。

那差役进去回禀后,很快便出来请纪浩进去。

纪浩进来签押房时,冯知县正在埋头案牍。他穿着一身得体的常服,颌下一缕青须,打理得一丝不苟,双目炯炯有神,一副国字脸颇具威严。

所谓常服,并非指得是便服,而是官员日常办公所穿得官服。

大明官服分常服、公服、朝服和祭服四种。后两种官服,外官是没有的,只有京官才有,因为外官自然是上不了朝,也参加不了天地祭祀。

常服便是日常所说的补服,也是地方百姓们最常见的官服。大明的官员的常服,一般文官的补子饰以飞禽,武官的补子饰以猛兽。

至于公服,只有在大堂问案、迎接钦差、主持文祭等重大事宜时,县太爷才会穿。纪浩进了县尊的签押房后,很是恭敬朝冯知县施了一礼:“学生纪浩,见过县尊大人。”冯知县抬起头看着纪浩,微笑道:“文泽来了,不必拘礼,坐吧!”纪浩很随意的找了个座位大马金刀坐下。冯知县看着纪浩,见他一个小小秀才,见了自己这一县正印却没有一丝诚惶诚恐的感觉,不禁暗暗颌首:此等年轻人,必不是池中之物啊!孰不知,纪浩来到大明这些天,虽然了解到了不少大明的信息,可是对细微处的东西了解毕竟有限。比如这年代的交往礼节,一举一动都有讲究,纪浩对此就不怎么了解。

这年代知礼的读书人,上官或是长者赐坐,一般都是欠着屁股坐的,就是仅仅坐着一点凳子的边沿,表示知道分寸,也是作谦卑的意思。而不知礼的纪浩大马金刀的一屁股坐下,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被冯知县认为有魄力。冯知县看着纪浩,很是赞赏的道:“文泽年纪轻轻,却不但饱读圣贤书中得秀才,连刑名也如此精通,真是青年俊杰啊!”这句话,冯知县倒不是客气,他是真认为纪浩是一个人才啊!

想想啊,这纪浩年纪轻轻的,不但早就中了秀才,还有闲余时间去研究刑名,还如此精通,定是聪明绝顶之人才能办得到啊!

冯知县也是一路披荆斩棘科考出来的,自然知道纪浩这个年纪就中了秀才的含金量。起码,他在纪浩这个年纪还在奔着秀才功名使劲儿呢!当然,如果不是冯知县认为纪浩是个人才,也不会照顾和招揽他了。

纪浩听了冯知县的话,却不禁心中很是忐忑:这家伙到底想干吗?今日莫名其妙的喊自己来,又上来夸自己,怕是没有好事儿啊!

当下,纪浩作一副很是谦逊的样子,恭声道:“县尊谬赞了,学生算什么青年俊杰,这小小秀才功名,在县尊你这两榜进士面前,实在不值一提。至于县尊所说的精通刑名,更加谈不上了。学士只是以前读书科考之余,偶尔调剂一下,读过一些《洗冤集录》这类的刑名有关的闲书!”冯知县颌首赞许道:“嗯,有才而不骄,不错!文浩最近在读那些经书?”读个毛线经书啊,自己最近忙着搞创作赚钱呢!再说,自己对这八股文章一窍不通,又不打算科考,读那些枯燥的经书干什么用?!

当然,纪浩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对一个两榜进士出身的文官说什么读经书无用,怕是会被他立马扇以大耳刮子。“哦,学生此次录科未过,倒是消沉了一阵,最近倒是读书不多,只是偶尔读一下!”“嗯,虽暂遇困境,还需不馁且自强,经书不能放下啊!文泽最近在读些什么经书啊?”冯知县继续在读书的问题上追问道。他似乎对探问纪浩的读书的情况,很感兴趣。纪浩不禁很是郁闷的翻了翻白眼,我都含蓄的说了科试未过,最近不怎么想读书,你老人家跟我在读书上纠缠什么啊!

我打死都考不上举人,有个秀才功名就很知足了,还整日那些枯燥的经书有啥用?!当下纪浩只得硬着头皮敷衍冯知县道:“呃,这个……学生偶尔读读《论语》、《孟子》!”自己就知道这几本书在四书五经之列,别的真不知道什么读书科考常用的经书。冯知县听了纪浩回答,不禁很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纪浩一眼!这《论语》和《孟子》,可是蒙童刚入学时,最基本开蒙读物啊!

可转念一想,冯知县又似乎豁然明白了。纪浩不知道自己随口答了一句,冯知县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温故而知新,不错!只有把学问底子打扎实了,才能更好的进学,文浩很有见地。”纪浩心中苦笑,还进学?自己对这做经义文章之事可是一窍不通啊,想要在经义学问上进步,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纪浩实在不想在读书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虽然自己到现在为止答对的不错,但这种对话简直是对自己的精神折磨啊。

当下纪浩有些讪讪的说道:“这个,县尊大人,学生科试未过,暂时想休息一阵,过一阵子再好好攻读!”冯知县听了纪浩的这句话,不禁把脸一板,肃然斥道:“胡说,读书之事岂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随即又温和的对纪浩道:“科考路上遇到些挫折算什么,再说未必就是坏事儿。你这么年轻,一次科试未过算什么,本县也是参加了四次秋闱,这才中式的。

虽然今年的秋闱你不能参加了,但是你多了这三年的功夫,好好读书,厚积而薄发,三年后未必不能一举中式。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未为晚矣,文泽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纪浩无奈,只得继续敷衍道:“学生谨遵大人教诲,一定好好攻读!”

冯知县很是欣慰的道:“如此,便对了!”

纪浩心道:冯知县好歹也是一个一县正印,莫名其妙的把自己传来,不会就是为了问一下自己读什么书吧?!有事你赶紧说吧,我还要回去更新西游话本赚银子呢!

冯知县不说,纪浩只能开口直接问,当下他很是谦逊客气的问道:“不知县尊大人今日喊学生前来,有何吩咐?!”

冯知县捋须开口道:“本县见文泽你颇通刑名,想要聘你为刑名师爷,你可愿意?!”

什么鬼?聘自己为师爷?!

纪浩一听冯知县说这这刑名师爷,脑中立即浮现出后世影视里师爷的形象,这师爷常常是长了一副狗油胡,以獐头鼠目的反面人物出场的,给那些贪官污吏出一些阴损的主意。纪浩对此差事儿实在提不起兴致。一个无品无级、还形象很差的县衙幕僚,有什么好干的。

自己《笠翁对韵》卖得正好,而且西游话本如今反响甚好,隋唐话本、说岳话本刚刚开坑,也是反响不错,自己正想趁热打铁抓紧赚钱买宅子、娶媳妇的时候,哪有闲工夫去做这什么刑名师爷。

纪浩当下很是委婉的推辞道:“蒙县尊抬爱,只是学生对于这刑名之事实在是一知半解,怕是难堪此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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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刑名师爷

冯知县捋须微笑道:“文泽不必自谦,你定能胜任的。”

纪浩翻翻白眼,心道:自谦个毛线,我这半吊子水平,是真干不了这刑名师爷,再说我也真不想干这什么刑名师爷。

纪浩当下很是为难的道:“学生觉得自己还太年轻,未经历练,难堪此任,现在还是应当先以学业为重!”冯知县微笑道:“学业为重自是正理。不过以后你来县衙里帮忙做事,也完全不耽误读书嘛!这师爷差事平日里也是清闲的狠,就是有疑难案子时,你帮衬一下便行了。而且,本县这里倒是有一些读书应试的心得,闲暇之余可以指点你一下的经义文章和科考时的诀窍。”纪浩垮了一下肩膀,自己可没打算考科举,也不打算学什么经义文章,不过他还是对冯知县做出很感激的样子。因为,冯知县说是要指点纪浩的读书科考的事情,在此年代对一个秀才来说,算是对极大的提携之恩了。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士为第一。如今的大明更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此时最好的出路,无疑就是读书出仕。冯知县刚才考校纪浩读书,又说要提点纪浩考试心得,在这个年代就是对年轻的读书人来说,这便是最好的提携和帮助了。这要是普通百姓人家出身的秀才,听到两榜进士出身的知县大人说提点考试心得,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要知道,这年代普通读书人可是鲜有机会能得到进士出身的师长指点的。一般普通的塾师也就是有个秀才功名,举人去教书的都很少。要知道这年头可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的信息资讯,也没有那么多的考试心得、读书笔记可以从网上下载。为什么那些诗书传家的士绅之家容易出进士?!其中代代相传的的读书心得、应试技巧,那是非常关键的。普通人家能凑齐一套四书五经就不容易了,更别提什么读书心得、应试技巧了。

如果只是埋头苦读,不通八股应试的诀窍,那么比起那些世家子弟,科考时自是事倍功半,中式的机会小很多。所以,冯知县说指点纪浩读书应试的心得,若是对想继续考取功名的普通秀才来说,绝对算是最大的提携之情了。

但是这事儿,对纪浩显然吸引力不大,冯知县可不知道他压根就没打算继续科考。

冯知县说了要指导纪浩这科考之事,见他兴致并不怎么高,不由得有些微微一讶。

冯知县随之又道:“文泽,那日你被高得贵诬告之事可曾忘了?!这高得贵背后怕是必定有指使之人啊!”

纪浩一听冯知县的话,不由的很是上心的道:“学生也觉得定是如此,可是县尊那日为何不继续审理高得贵?!学生觉得五木之下,那高得贵定然会招出幕后指使之人的。”

冯知县微微一笑道:“未必啊。莫说那高得贵未必会招,就算招出又如何?这幕后指使之人定然是在登州定然是很有势力的,就算高得贵指认他,人家矢口否认,只凭一份拷打下的口供,显然并不能定什么罪。有些事情未必便非得放到台面上去做的,一旦放到台面上,很多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纪浩眼睛一亮,他正愁怎么找出那想害自己的人呢,冯知县的意思似乎暗示自己若是做了这县衙师爷,可以私底下找寻高得贵两人,让他开口说出幕后之人。

冯知县见纪浩似乎明白了些,继续道:“若是你做了本县的师爷,便是本县的人了,那幕后之人不管是谁,想要动你……”

冯知县后边的话没有说,他今日跟纪浩说得已经非常多了,而且算是非常开诚布公了。他也是饱经仕宦、久历官场之人,讲究谨言慎行,若非他觉得纪浩是一个难道可造之才,断然不会说这么多的。

纪浩自然明白了冯知县的话,显然自己做了他的师爷,便能得到他庇护。那幕后之人想要再害自己,就得掂量一下了,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了。虽然这话难听点,但是却非常适合纪浩目前的状况。

如今可是官本位的大明朝,不是什么民~主社会,也不是后世一切向钱看、有钱就有一切的后世那个时代。

这年头权力才是最重要的,纵使你是有万贯家财的豪商富翁,如果没有权力倚靠,那也是只能任人揉搓鱼腩角色,一个撮尔小官就能整的你家破人亡。

在这个年代,纪浩希望的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的,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做一个富家翁,过上住大宅子、养俏丫鬟的日子,或许并不难!可是若是没有权力庇护,想要安安稳稳的,在这个官本位的年代,谈何容易。

在这个时代,有钱而无权,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随便得罪一个官面儿上的人,人家便能整治的你不得安生。那日那群贱役捕快便能轻松整治纪浩,此事便可见一斑。

更为关键的是,纪浩已经不知道何时得罪人了,若是没有权力的庇护,怕是很难安稳啊。

其实这师爷一职虽无品级,但是却是知县的亲信。日常出入知县身边,定然增添不少人望和阅历,学到许多施政和为官的本领!对于有志于科考出仕的秀才乃至举人们,这绝对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差事儿。纪浩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该有一些上进心了?整个大明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穿越者,仅此一人,若只图赚些银子,庸庸碌碌过完一世,老天爷会不会气得给他来个五雷轰顶?老天爷让自己穿越而来,多活这一世,自己不为大明做些什么,似乎有些对不起老天啊!纪浩越想越远,不由的雄心勃勃的下决心道:既然老天给自己机会,那自己就在大明轰轰烈烈的干一场把,就从这县尊师爷起步吧。冯知县一直微笑着看纪浩在那想事儿,此时见纪浩的目光坚定起来,不由的笑吟吟的道:“想通了?!”

纪浩起身很是庄重的行了一礼,很是认真的道:“学生谢过县尊关照和提携之恩,县尊大德学生感激涕零,愿为县尊大人效犬马之劳!”冯知县很满意纪浩的态度,微笑道:“既然你同意做这个刑名师爷,明天便来县衙上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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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县衙报道

纪浩回到客栈时,陆峰还在这里没走,他刚把那隋唐话本第九、十回写出来。

纪浩去县衙之前,根据小说和影视剧结合,大略给他讲了讲故事情节,没想到这陆峰倒是颇有写话本的潜质,这两回话本被他写得声情并茂,很是精彩。

陆峰见纪浩回来,不由的很是关切的问道:“县尊大人传唤大哥去有何事?可是前几日案子的事情?!”

纪浩如今不但是他的大哥,还是他的衣食父母啊,如今陆峰就指着纪浩赚钱呢!

他就简单负责誊写并顺便稍微润色一下话本,一天便能赚好几银子,除了跟着自己大哥,上哪能找这么赚钱的活计啊。

纪浩放下那写好的话本,随口道:“县尊要聘我为他的幕僚师爷!”

陆峰很是兴奋的道:“真的?!呵呵,那小弟若是有事到了县衙,大哥可得罩着小弟啊!”显然陆峰认为给县尊大人做幕僚是个不错的差事儿!

“啧啧,大哥本事果然了得,小弟早就觉得大哥绝非池中之物,这县尊大人也是慧眼识英才!县尊大人得了大哥的襄助,怕是定能万事不费心!”陆峰继续拍马屁道。

纪浩很摆摆手,给陆峰上课道:“守岳啊,拍人马屁讲究拍人于无形,令人心旷神怡!这不着痕迹的拍马屁功夫,这才是上等的功夫,你这么生拍太刻意了,以后还得练啊!”

陆峰拱手道:“小弟多谢大哥教诲,回去以后一定多加练习,争取早日向大哥看齐。小弟知道自己跟大哥的差距还很大,需要走得路还很长,小弟一定时刻保持一颗谦卑好学的心,向大哥好好学习。”

纪浩摆摆手道:“这次舒服多了。”

“以后我要去县衙点卯,去给那几个说书先生送话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小弟明白!”

“以后咱们这话本创作只能晚上来搞了,你有没有办法弄到穿街的条子?”

大明是有宵禁的,纪浩所说的穿街用得条子,是指得宵禁之后过“卡铺”用得条子!

虽然大明的各个里坊早就没有了大唐时那样高大的坊墙,但是到了夜里,各个重要的大街交叉路口上却会拦起栅栏,设上关卡,俗称“卡铺”,由衙门里差役看守。

城内无故是不得随意夜间走动的,只有那些有急事的人家,才可以去宵禁“卡铺”那里开上条子,才可以夜间穿街过巷。

“大哥你糊涂了啊,小弟是没门路去开那穿街的条子,但你不马上就要去县衙作师爷嘛,要开张穿街条子还不容易!”

随即陆峰又很是兴奋的道:“嘿嘿,有了穿街条子,以后就方便多了。晚上咱们要是想去那秦楼楚馆也方便多了。不想在那留宿,还可以随意回家。”

纪浩看着陆峰,很是语重心长的道:“守岳啊,你跟着为兄要多学一下为兄身上的浩然正气,怎么能整天想着去秦楼楚馆那种地方呢!”

陆峰忙恭声道:“是是是,小弟孟浪了!”

“当然,偶尔去一下,看看美人听听曲儿,调剂一下也是不错的。等大哥那《笠翁对韵》的银子拿到了,咱们大哥请你去消遣一番。”

“呃……多谢大哥!”正话反话都被自己大哥说了,陆峰感到很无语。

…………

旭日初升,金黄的阳光洒落大地,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蓬莱县衙的大门前,纪浩望着那蓬莱县衙的匾额叹气。

唉,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这里便是自己每天点卯坐班的地方了。

昨天纪浩在冯知县签押房内,那忽然而起的雄心壮志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儿。

回到客栈之后,他想起自己本来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一个自由撰稿人,快快乐乐赚银子,如今却不得不被迫来县衙作师爷,不由的有些郁闷。

这便是身处官本位社会的身不由己的悲哀啊,纪浩不由得一声长叹。

纪浩在门口感慨完了,迈步从从县衙大门两旁的生门进去!

这县衙纪浩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不过前两次来,不是被胭脂虎押着,就是被府衙捕快押着。至于昨日被县尊传唤来,当时心情忐忑,只是紧紧跟随那差役,所以这几次来,纪浩还真没仔细看过这县衙的环境。

想起以后这也是自己上班的地方了,今日纪浩倒是仔细看看了这大明县衙的规制。

从生门进来,迎面便是一座瑞兽照壁。绕过瑞兽照壁,便来到县衙的前院。

前院正中一条甬道,东侧两侧各有两排厢房。

这种纵深的四合院套院,不管是官衙还是民宅,都是越里进的院子,住的人地位越高!

是以,这县衙前院只是县衙一干杂役帮闲呆的地方,那些官老爷们都是在里边的。

纪浩顺着前院甬道继续往前走。

甬道的尽头是一道仪门。

穿过仪门,便看到甬道正中里着个亭子,亭中一块石碑,上书“公生明”三个大字。

亭子后面便是县衙大堂了!

绕过这亭子时,纪浩见里面石碑后面刻得是:“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血~红的大字!

这十六个大字正好对着大堂,应该是专门写给大堂上的坐堂官看的!

纪浩知道这规矩好像也是洪武皇帝老朱定下的,天下府县衙署都需要立这块石碑的。

这块石碑对衙门的坐堂官算是一种警戒。

县太爷若是在大堂问案,一抬头就看见这十六个血红的大字,估计是相当不自在的。

此时节当官的有几个心底真正无私的?!

怕是这大堂正对着这石碑,也是县太爷总在二堂排衙问案,没事儿不坐大堂的原因之一。毕竟换做是谁,每天瞅着这么一块石碑,也是心里不舒服的。

大堂和仪门之间的这个院很是宽敞,这便是县衙的正院了。大堂东西两侧各有一排有些破旧厢房。

纪浩绕过这放置石碑的亭子,从左边一排厢房经过时,见那一排厢房的门楣上都嵌着一块石牌,上面分别书写着“吏房”、“户房”等字样,这应该是县衙六科房的吏员们的签押办公的地方了。

纪浩穿过大堂,便来到二堂所在的后院了,

后院县衙二堂的左右两边,也各有一排颇为陈旧的厢房门口,这两排厢房便是县衙里的各位官老爷日常办公的签押房了。

大明以左为尊,县衙二堂坐北朝南,这左手边便是东边,因此这二堂东首第一间最大的厢房是县尊的签押房,其他几位县衙属官按照二尹三衙四老典的顺序,依次在二堂两侧的其他厢房办公。

总体来说,蓬莱县衙的前衙是颇为陈旧颓败的。

“为官不修衙”,是大明文官约定俗成的规矩。

大明的文官是流官,不像武将大都是世袭罔替。

文官在一处任官,一般也就几年的时间,你修好了衙门,屁股还没做热乎就有调任了,平白便宜后任官员,为他人做嫁衣,自己还得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坏名声,说不定还会被那些科道御史参上一本,到时更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大家都对这衙门能将就就将就,起码面子上要做出为官清廉的样子。

据说在大明朝,就连内阁大学士办公的内阁值房,也都低矮逼仄、破旧不堪,所以地方上的府县官衙普遍破旧,也就不足为奇。

当然,文官们日常起居所在的后衙,据说一般还是修缮的很不错的,只不过一般百姓是见不到的。

对于后衙,纪浩自然也是见过的。

纪浩来到县衙二堂所在的后院,先到东首第一间签押房找冯知县报道,顺便还要问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纪浩让县尊签押房门口侍立的一个长随进去禀告一声,很快长随出来告诉他,县尊请他进去。

纪浩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抬脚进入张知县的签押房。

……

……

第三十三章 聘金是多少?

冯知县此时正在忙着处理一份公文,见纪浩进来,抬头微笑道:“呵呵,文泽来了。”

纪浩拱手行礼道:“学生是来报道的。”

“嗯,不错,那你今日就开始应卯吧。今日事情太忙,等什么时间有空了,我再让人喊你过来指点你一些读书科考的事情。”

冯知县喊过一个长随,让他带着纪浩去师爷办公的签押房。

纪浩跟着那个长随走到门口,忽然想起那最重要的事情还没问,当下转身问冯知县道:“县尊,昨日还有件事情学生忘了问,那个……那个学生我这刑名师爷每月的聘金是多少啊?”虽然很为难,有些问不出口,但纪浩觉得还是应该趁现在问明白自己的工资为好。若是等上班了,再问自己老板自己的工资,好像就有些不大合适了。冯知县听了纪浩一问,不禁一时有些愕然,过了好半晌儿,才涩声答道:“呃,你的聘金就……两石吧。”冯知县感到很是抓狂,本以为自己说要指点纪浩读书应试,又说要罩着他,他就是倒贴钱也愿意干这刑名师爷呢!

读书人整天提那什么黄白阿堵之物,岂不有辱斯文?!冯知县是打死也没想到纪浩这么实在,这会儿直接开口问自己的聘金了!两石白米不算多,不过在冯知县眼里也不算少了!师爷是知县私人聘用的,那聘金自是知县大人自己掏腰包。

要知道冯知县这从六品的上县知县每月官俸也不过八石啊。

当然,大明历代当官的,除了海瑞那么奇葩的,没人靠俸禄活着。两石,也就是二两多银子,真他娘的少啊。

来县衙做一个月的班才二两银子,自己随便写一回话本,就能赚这个数啊,况且自己一天能创作好几回呢,纪浩不由的脸现苦色。

冯知县眼见纪浩脸上的表情,也不理会,像驱赶什么厌物似的摆摆手,无力的道:“赶紧出去吧!你这小子又不缺那点银子,整天惦记那点黄白之物,实在是太过庸俗了!”

纪浩心道:就算是雅人,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关心这些黄白之物的。就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千里做官只为财的,难道还少吗?

不过他眼见这事儿就这样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跟着那长随出来。

那长随带着纪浩来到冯知县签押房旁边一个小厢房。

据那长随说这小厢房便是前任师爷办公的地方,那位师爷是绍兴的,家中有事儿辞馆回家了,以后这里便是纪浩上班的地方了。

小厢房里的陈设很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长条书案,一把快散架的官帽椅,还有北墙边上的一个书柜,柜子满满的一柜的刑名卷宗。

县尊没给纪浩安排具体的工作,说起来师爷是幕僚,一般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在东翁需要是出谋画策,能够给东翁提出好的建议,就算合格的师爷了。

纪浩在这小厢房里干坐了一会儿,实在闲极无聊,便从柜子中取出一摞落满尘土的卷宗,扔在书案上。

好家伙!这一扔,这屋里顿时尘埃四起,屋里当时就没法待人了。

纪浩跑到院中躲了一会儿,顺便找了一块破布。等到尘埃都落定,才进屋来用找来的一块破布擦了擦桌椅,坐下看卷宗。

纪浩看了一会儿,发现都是积年的陈案,很快便没什么兴趣了,就随手合起卷宗。

看这些卷宗纯属无聊打发时间,他又不是劳模,谁没事喜欢没活自己还找活干!

纪浩起身转了转,又看了看屋内,最终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茶水。

纪浩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随和的人,办公室小点无所谓,环境差一点也无所谓,可是令他很不满是……自己好歹也是县衙的师爷了,为什么连杯茶都没人倒,这就有点不像话了吧?!

早上为了赶时间来县衙点卯,他只是路上吃了几块云片糕,半天没喝水的了,实在有些口渴。

于是纪浩决定找个杂役,解决茶水问题。

纪浩出了厢房,见有几个县衙后院听差的杂役和帮闲,在一棵大柳树下围成堆儿闲聊,便喊过一个杂役,让他去给自己沏杯茶。

那个杂役见纪浩一身儒衫,读书人打扮,虽不知道这位是县尊新聘的师爷,但也不敢小觑。

当下那杂役很客气躬身听完纪浩吩咐,急忙跑去院子西北角的角落里沏茶。

后院的西北角有一排仆役长随们休息的低矮小房子,是给在在县衙的二堂听差的长随杂役们住的。

那个杂役去一间小房子里倒了一碗滚烫的茶水,给纪浩端来。

纪浩接过茶碗,看了一眼,不禁无语。这茶水颜色浑浊,表面飘着几根黑乎乎的、不确定是茶梗还是草根的东西,而且茶碗的碗沿也是脏兮兮的。

这……纪浩觉得对自己这么一个翩翩佳公子来说,喝这种茶简直是莫大的侮辱啊!

好歹自己也是县尊两石“重金”礼聘的师爷啊,怎么说也是一把手的亲信啊,不能这么欺负自己吧?!

纪浩看着那杂役,翻翻眼皮,撇着嘴问道:“这茶能喝吗?”他很怀疑是不是这杂役看不起自己这新来的,故意给自己倒这么一杯茶来寒碜自己。据说,大明很多地方都有吏员和差役联合起来给新上任的官员下马威的习俗。纪浩虽然不是官,但是县尊的师爷在县衙怎么也算是一号人物吧。

那杂役见纪浩面色不虞,连忙恭敬的赔着笑解释道:“这是小人们常喝的茶,喝倒是能喝。不过想来公子你这样身份的人,怕是喝不惯。只是衙里的各位老爷们喝的茶叶和茶具,向来都是自备的,小人一时也没处给公子找别的!”

这杂役这么一说,纪浩知道自己误会这杂役了。

大明洪武皇帝老朱出身草根,坐了天下后,对曾经压迫过他的官员实在没有好感。虽然治理天下离不了当官的,但老朱对那些当官的确实相当的刻薄。

他老人家一改大宋的高薪养廉的官俸政策,根本不跟你玩什么高薪养廉,不但给官员们定的俸禄相当的低,还规定贪污六十两银子以上的官员,直接“剥皮揎草”,格杀勿论。

这也导致了大明的官俸是有史以来最低的!

若是大明官员的官俸和大宋比起来,完全就是叫花子和富豪的区别。

大明活着的官员,一般最多能做到正二品,那一品三公三孤大都是死后追赠的,而正二品也只有六十一石的俸禄。

大明只有职官和爵位有俸禄。

但大明是军功封爵,文官自然没有爵位,而且大明也取消了唐宋时期的各种散官和勋衔。所以,在大明,哪怕是做到正二品的部阁高官,理论上也只有职官所享受的那几十石的俸禄。

这和大宋时的官员俸禄,可谓是天差地别。

在大宋时,一般二三品的高官的俸禄都上千石,甚至几千石的合法收入。

大宋的官员的俸禄本来就高,而且除了其本官有俸禄外,官员的那些差遣、馆阁官、散官、勋官、爵位等头衔,也各自有对应的俸禄。

更为过分的洪武皇帝老朱不但把当官的各种待遇也给削减到最低,就连各级衙署的公费伙食都给削减了。

大明的衙署按照太祖爷那时的规矩,饭食是要自带的。至于茶水,自然也是自带的。

可以说,老朱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在大明当官可是很悲惨的,因为老朱对官员太苛刻,甚至有不少官员挂印弃官而去。

当然,老朱的这些规定,到现在还有多少能执行的就难说了,毕竟他老人家都埋了都有一百五十年了。

不过,蓬莱县衙里各位属官的茶叶确实是自带的,那杂役倒不是真的看不起纪浩。

纪浩不禁有些郁闷,这师爷的待遇也太差了。

“纪师爷想要喝茶,来我这里啊,我这里正好烹得了上好的武夷岩茶!”

纪浩回头见到县衙的典史陈兴,正站在自己签押房的门口招呼自己呢。那日自己被人高得贵诬告,来县衙打官司时,曾经见过他。本来一开始,那案子陈典史打算主审的。

纪浩想要找寻高得贵问幕后主使,正好能用着陈典史,跟他套套近乎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典史虽然还不入品流,但是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了,其职掌一县治安、缉捕和刑狱,权利比起后世的县公案局长来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当下纪浩很是客气朝陈典史拱拱手,说道:“呵呵,那学生就叨唠陈典史了。”

纪浩说完把手里的茶碗随手递还给那个杂役,跟着陈典史进了他的签押厢房。

陈典史的武夷岩茶很香,烹茶的技术也很高,纪浩没想到陈典史这人看着面向不善,却还是这么内秀的一个人。

在陈典史签押房内有一张小几,纪浩和陈典史分坐左右,边聊天边品茗。

“呵呵,纪师爷年轻有为,以后咱们同衙为官,还要请多多照顾啊!”陈典史笑吟吟的看着纪浩道。

纪浩心道:寒碜我是咋滴,你这家伙虽是个未入品流的杂官,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朝廷命官啊,我他娘的一个师爷,算什么同衙为官,我连吏都算不上,哪有有什么本事照顾你?!

不过心中虽然嘀咕,嘴上纪浩倒是不好失了礼节,当下朝陈典史拱手道:“学生初来乍到,是要陈典史多多照顾学生才对啊!”

“哈哈,好说好说,以后咱俩都是刑名口做事,打交道的事情多着呢,大家互相照应!”

陈典史说得倒不完全是客套。他是举人出身,屡次会试不中。后来年纪大了,便放弃了科考的打算,到吏部等待铨选。这一等便是好几年,这才分派了一个蓬莱典史的差遣。

他对这刑名之事,并不精通,在这个位子上,干着也是非常吃力的。如今听说纪浩颇通刑名,确实是很想跟他搞好关系,日后县衙里有什么案子,也好让纪浩帮忙出出主意。

再说,这纪浩县尊的师爷,那就是他的亲近体己之人,跟纪浩搞好关系,也便于向县尊靠拢。

是以,陈典史跟纪浩倒是着实透着亲近。

这陈典史虽然也是举人出身,但是在典史上干了几年以后,却没了普通文人的那股酸腐之气,倒是浑身透着一些豪气,纪浩倒是跟他很聊得来!

结果,两个人刚刚一天,便聊得跟失散多年兄弟似的。

纪浩这第一天上班,便在与陈典史喝茶打屁中愉快的度过了!

纪浩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马棚崖下工厂时,整天跟同事喝茶打屁的悠闲时光!

第三十四章 再现蹬门

晚上,福来客栈天字甲号房里,灯火通明,纪浩和陆峰在创作话本。

这几日跟陈典史喝茶打屁、交流感情也算很是有成果,起码这宵禁后穿街的条子纪浩便拿到了。

京城的宵禁是由五城兵马司这样的专管衙门负责,但地方上自然不可能不可能专设这样的衙门,都是由地方各级官府负责。

这登州城的宵禁由登州府衙和蓬莱县衙各自负责一摊,府衙的衙役负责西城,县衙负责东城。

这东城宵禁之事便是由分管治安的陈典史负责主抓的,纪浩跟他给讨要两张穿街的条子,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有了穿街条子,陆峰便可以在来福来客栈无忧了。

当然,纪浩跟陈典史交好的得到的好处,其实不止这穿街条子。

纪浩昨天让陈典史帮忙,找了几个差役去县牢特别“照顾”了高得贵一番,想要逼问出那日做扣儿坑自己的幕后主使。

只是没想到那高得贵虽然长得贼眉鼠眼的,倒是硬气的很!

那几个牢里的差役拿出大牢里全套的刑具招待了高得贵个遍,但这家伙却依旧死咬着不松口,坚持说是无人主使。

这倒是令纪浩有些郁闷。

当然,纪浩不知道的是:若是高得贵说了,他的下场会更惨。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死撑着的。

…………

纪浩和陆峰正创作的热火朝天呢,“砰”的一声,房门又一次被踹开……

力道是一以贯之的霸道!

纪浩镇定自若的坐着,至于来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敢这么凶残的踹自己门的人,怕是只有王思颖一个人。

陆峰则仍旧是目瞪口呆,不禁大是佩服自己大哥养气的功夫,看来自己要跟大哥学得地方还很多啊。

陆峰眼见事情不妙,连忙又要借机尿遁。

纪浩不禁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干吗?不赚银子了,这一回话本可是有你的五钱银子的!”

陆峰有些讪讪的朝王思颖作了一揖,又坐了下来。

王思颖见纪浩一直没有看自己,不由大怒:“你就这么讨厌我来找你吗?”

纪浩撇撇嘴道:“如果我说我很喜欢你来,特别是喜欢你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到访,你信吗?”

“我信,那以后我就常来串门!”

“呃……”纪浩被王思颖噎得忍不住大翻白眼。

对于这样一个智商低得如此没有下限,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的女人,纪浩只能是彻彻底底的表示无可奈何。

“上次你不是说过以后不再蹬门了吗?”

“啊……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我记得,我说得是不再蹬你家的门!可我现在蹬的是客栈的门,又不是你家的,好像不算说话不算话吧!”

“呃……”纪浩第一次发现:这女人竟然如此狡猾,原来不是傻子啊。

王思颖望着纪浩吃瘪的表情,笑得很得意。

纪浩很悲哀的望着王思颖,什么人啊,这种事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实在是不知所谓!

纪浩很是无语的道:“你这么霸道,你不觉得你叫王霸道的话,更加合适吗?真不知道你爹怎么会给你起王思颖这么名不副实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我祖父给起的!”

“呃……反正我觉得王霸道这个名字,更加能匹配你霸气侧漏的气质。”

“啪”,王思颖柳眉倒竖,并掌如刀,将纪浩屋里那张桦木桌子生生劈下一角。

“不许叫我王霸道,你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骂我王八吗?!这一次本姑娘劈得是桌子,下一次就是你的脑袋!”

纪浩缩缩脖子,虽然自己很享受口头上占上风的快、感,但是面对强大到能让自己致残的武力威胁,他还是很识趣的选择了不再继续斗咳嗽赚口头赚便宜。

陆峰正坐在桌子旁誊写话本,被这一手刀劈桌角震得的浑身一哆嗦!他眼见情况不妙,再也不敢多逗留,也不管纪浩的目光,一溜烟儿的跑了。

纪浩很是无奈的开口问道:“女侠你今日又蹬门造访,有什么事情啊?!”

“后天就是我母亲的寿辰了,我这几天实在想不起来送她什么礼物。今晚今天突然想起你不是有那种清晰无比的琉璃镜子嘛,所以我来让你送给我一面,我好作为寿辰礼物送给母亲。”

“送你一面?拜托,你说得轻巧,我那琉璃镜子可是花了大本钱造出来的,凭什么送你一面?”

“就凭前几天本姑娘还帮过你呢,你不该答谢一下我吗?”

“我好像谢过你了吧,从县衙出来时,我不是很郑重的给你行礼,还跟你说了‘谢谢’了吗?!”

“这就完了?!”

“不然还要咋滴?人情归人情,生意是生意,我那琉璃镜子是用来赚钱买宅子的,从不送人。”“你个穷酸,当真是刻薄小气。那我买总行了吧?!”

纪浩一听她要买镜子,立即变得笑容可掬,从柜子翻出自己最后一面珍藏版的镜子,递给王思颖。

王思颖拿着那面镜子看了看,很是开心的道:“嘻嘻,不错,我母亲应该会很喜欢的。”

纪浩很是和气的道:“这可是最后一面珍藏版了,本来我是拿着打算当做传家宝的,就便宜你了。不过这可是绝版的,要一百两银子。”

“你上次不是卖五十两银子一面吗?你这是坐地起价啊?”

“女侠,你知道什么是绝版吗就是除了这一面,再也没有了。你不买算了,还给我。”

说着纪浩上前伸手就要拿回来,王思颖手一缩,随即把那面琉璃镜子揣在怀中。

然后很是鄙视的看着纪浩道:“你真是掉钱眼里。”

纪浩反唇相讥道:“你倒是没掉钱眼里,那次我欠你一百两银子,你怎么也不说给我免了?!没有的就别废话了,赶紧拿银子来!”

王思颖恨恨的道:“今天没带银子,改日给你送来。”

纪浩很是无语,按说没银子是绝对不能让人把镜子带走的,他做生意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可是这镜子被胭脂虎揣入怀中了,自己还真没能力拿回来,纪浩觉得应该让她写张欠条,不然到时这胭脂虎翻脸不认账,自己哭都没地方去。以他对胭脂虎脸皮厚度的认知,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的。

桌上有现成的誊写话本的文房用品,当下纪浩拿过一张宣纸放在桌上,又把笔墨放在旁边,请王思颖坐下。“干吗?”王思颖一脸奇怪的看着纪浩。“写欠条!”“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嗯……我们好像不熟!”“……”王思颖狠狠地瞪了一眼纪浩,才很不情愿的坐下提笔写了一张欠条。纪浩接过来,把墨迹吹干,把欠条仔细的收到怀里。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啊,纪浩很是在意。

“下次女侠你来时能不能敲一下门,不然要是我正睡觉呢,岂不是尴尬异常。当然,除了来送银子,女侠最好别再来了。”

“呸,谁稀罕来。再说本姑娘自然是见你你这屋里灯火通明的,还有人说话,这才登门造访的。”

……

……

第三十五章 有大事发生

这几日纪浩的日子倒是过得很是愉快!

冯知县也没给纪浩安排什么差事,每日他去县衙和陈典史喝喝茶、聊聊天,便拿到一天的工资了。下班后再创作一下话本,也不耽误赚钱。

而且他这师爷身份还是有些作用的,起码福来客栈的掌柜王富贵自从知道了纪浩被县尊大人礼聘为师爷后,就对他明显恭敬客气了许多,其服务也周到了许多。

貌似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纪浩一直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这样的日子他觉得也挺好。

不过好日子不长,今天一进县衙,纪浩便发现县衙的前院中快壮皂三班衙役齐聚,都在那沉默的等待吩咐,院中的气氛很是有些凝重。

纪浩眉心不禁一跳,看样子似乎出了大事儿啊,他不禁祈祷县里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人命大案啊!

自己那破案水平,说到底半吊子水平都算不上啊,那次街头查出那郑员外兄弟撑死的案子,算是碰巧而已!

这县里要是再出个什么大案,自己未必查的出来啊,那到时候岂不是会很跌份儿?!

自己这刑名师爷还要不要面子了?!

纪浩换揣着不安的心,穿过前院,来到二堂所在的后院,见站着快壮皂三班的班头和刑房的杜司吏全都在后院中站着,众人面上脸色很是沉重。

纪浩走到二堂门口,迎面正装上陈典史从冯知县签押房出来。

陈典史见了纪浩,忙上前拽住纪浩袖子,苦着脸道:“纪师爷,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情了?”

“双羊镇的许王村和尚家庄为争水发生械斗,好几百人的大规模械斗啊。据说昨天就打死打伤了好几个人,听镇上的里正来报说,今天这帮刁民他娘的还要去打啊。县尊让我带人去弹压呢,娘的,这帮刁民实在不让人过个安稳日子啊!”

死了好几个人,那还真是大事儿!陈典史一个文人出身的官员,都张口闭口骂娘了,看来这事儿他觉得很棘手啊。

当然,在纪浩看来,陈典史去弹压数百人的械斗,确实不是好差事!这种事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还有可能激起什么民变。

再说,自古以来,法不责众,人一旦聚成堆儿,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这要是万一弹压不住,惹起民愤,被一大群百姓围殴,那基本也是白挨,就算被打死了,怕是也不好找下黑手的人。

纪浩心道:陈典史你自求多福吧,兄弟在此为你祈祷了。

纪浩很同情的看着陈典史,说道:“陈典史敢于领此重任,在下佩服!在下在此祝陈典史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那咱们走吧!”陈典史说着,拉着纪浩就往外走。

“呃……等等……我去干什么啊,这又不是破案!”纪浩很是奇怪:自己是被县尊聘来做刑名师爷的,只负责给县尊参谋一些疑难案件的,这去弹压聚众斗殴的事儿和自己没有关系吧?

“死了好几个人呢!”

“这不明摆着互相殴斗而死嘛,这还需要我去查吗?”

“呃,实不相瞒,大哥我知道兄弟你鬼点子多,特意向县尊请求你去帮忙!”见纪浩很不情愿去,陈典史和纪浩套起近乎,当下便称兄道弟起来。

“我靠,陈大人你这不是坑我嘛……陈大哥,我的亲大哥,小弟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啊,要是被那帮暴民打死怎么办?!”

“既然兄弟你喊我大哥,那么打虎亲兄弟,你更应该去啊。放心,万一打起来,大哥会保护你的!你别看大哥是文人出身,从小可是学过剑术的,三五个人不是大哥的对手!”

“呃……”好几百人的大规模械斗啊,真打起来,你拿什么保护我啊?你以为你是修仙者啊,一个大招就能秒掉几百人啊!你能打个三五人有个毛用?!

这趟差事,纪浩是真不想去啊!

这许王庄和尚家庄位于蓬莱县双羊镇最南边,和栖霞县搭界,附近的群山连绵,时常有剪径山贼出没!而且这地方穷山恶水之地,民风彪悍异常!

想想纪浩就有些虚,一个搞不好,真的很有可能被打啊!

不过,纪浩想不去也没办法,陈典史根本不给纪浩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就往县衙外走!

…………

纪浩很很不情愿的被陈典史硬拉着,一起带着三班衙役,向双羊镇南边的械斗现场赶去。

这许王庄和尚家庄都离登州城有八九十里路,路途又不平坦,纪浩这小身板自然不能走着去。陈典史去找了辆马车,载着他和纪浩前去。

至于那三班衙役,那就只能步行了。

一路上,陈典史不断的催那赶车把式打马加速,纪浩被板车颠的差点散了架子!

这年头的马车都是实心木轮,又基本没什么减震设施,再加上此时的道路又不平,不颠簸才怪。

等到陈典史带着纪浩和三班衙役,到达械斗现场,也就是许王村的挡水坝时,已是下午未正时分了。

到了现场,众人见只有许王村的青壮守在挡水坝前。旁边的地上到处散落着大滩的血迹和凌乱的鞋子、棍棒、铁叉等物。

显然,两村又打完了一场。

看样子许王村赢了这一场,因为他们守在挡水坝前。

许王村地处柳沟河的上游,显然这挡水坝是他们筑起,用来截水的。尚家庄虽然姓尚,但却处于柳沟河下游。

纪浩众人见械斗完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陈典史见状,也不禁腰杆直了起来,对着许王村的众人抖起了官威:“本官乃蓬莱县典史,你们这帮刁民,再敢械斗,老子拿你们去县衙打板子,你们信不信?!”

许王村的守坝青壮们,听了陈典史的话,不由得有些惶恐。

这年头的百姓小民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

听到陈典史的话,许王村的青壮中出来一个打着赤膊、浑身肌肉虬结、身材很是魁梧的年轻人,走到陈典史面前,很是恭敬的行礼说道:“四老爷,我们也不愿械斗啊,可是我们要播种,就得需要水啊。四老爷你也看见了,今年太旱,这柳沟河里的水,只有这么多,我们许王村自己用尚且不够,尚家庄的人要来抢水,我们自是不答应的。若是大人能有办法阻止尚家庄的人来抢水,我们自然不会再械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是这帮许王庄青壮的领头。

陈典史听了那年轻人的话,不由的一滞,他哪有什么办法阻止尚家庄的人来抢水啊?!人家为了抢水,都豁出命了,陈典史自忖没有办法阻止为了抢水而变得狂暴的村民。

这年头北方的庄稼都是春种秋收。

春天的水最是珍贵,春耕播种离不开水,若是春耕时无法浇上水,那种上的庄稼就发不了芽,那基本上就代表要绝收了。所谓“春雨贵如油”,就是指的春雨对春耕播种的重要性。

今春蓬莱县旱情很重,整个蓬莱县一直都没怎么下雨,这春耕播种,也就只能依靠这河水灌溉了,这河水就是村民们的命根子啊。

纪浩心道:若是种冬小麦就好了,那样的话,春天再怎么旱,也能多少收点粮食。

而且种冬小麦的话,到了芒种时节就可以收麦子了。到时收了麦子,夏秋还能种点蔬菜或是别的作物,多好啊。

纪浩很想搞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种冬小麦?后世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北方大部分地方都是种冬小麦和玉米,一年两熟的!

正当纪浩思考这个重大而又极其有意义的问题时,一片嘈杂的喊杀喊打声传来……

……

……

第三十六章 大规模械斗

纪浩闻声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一大波僵……呃,一大波青壮正夹枪带棒的往这边冲来!

显然尚家庄的青壮们回去经过短暂修整后,重整旗鼓,又一次杀过来抢水了。

眼见那群气势汹汹的青壮杀来,纪浩连忙向陈典史喊道:“曹大哥,快让差役们去拦住他们啊!”

陈典史忙带着三班的衙役,一字排开,形成人墙,阻拦住那群杀过来的青壮。

“站住,你们这帮刁民,不准械斗!”

气势汹汹的尚家庄青壮们此时处于头脑发热状态,战意正盛,丝毫不理会陈典史的威吓,兀自要往前冲。人群中还有人鼓噪道:“这狗官是许王村那群夯货搬来的救兵,大家不要理他,冲过去!”

眼见众人不鸟自己,陈典史不禁大怒,“呛啷”一声,从一个快班衙役的腰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腰刀,大声道:“谁敢再持械殴斗,格杀勿……呃,抓到县衙打板子!”

纪浩不禁撇撇嘴,他觉得此时陈典史应该持刀仰天大笑,然后大吼一声:“谁敢战我?”

那样的话,才有威慑力。

那群尚家庄的青壮正处在狂热中呢!你他~娘的拿打板子威胁人,也太没力度了吧?!

人家为了争水都直接打生打死,人脑子都打成狗脑子了,还怕你打板子不成?!

果不其然,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没有水,咱们的庄稼就要绝收,咱们都得饿死!咱们的命都要没了,还害怕什么打板子。大家一起冲过去,把水抢过来,我们才有活路!”

尚家庄一众青壮,听了那人鼓动,当下呼啸着又冲了过来。

尚家庄这波青壮足有二三百人之多,都带着铁锹、棍棒、粪叉等农家武器的!

陈典史带来的那三班衙役加起来也就八九十个,虽有这些衙役今日都带着刀枪,但根本都不敢用,这朝着百姓动刀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不好,大家都得玩完儿。

这些衙役束手束脚的,面对那些战意高涨的尚家庄青壮压根挡不住,很快单薄的防线便被一冲而散。

好在尚家庄那些青壮倒是知道分寸,只求冲过去,倒也不敢对官府差役过于造次,因此陈典史和众衙役们倒也没有受什么太大的损伤。

那守坝的许王村青壮们,眼见尚家庄的冲来过来,也一点也不含糊,迅速抄起手中的家伙迎了上去。

两帮青壮汉子撞作一团,顿时便混战厮杀了起来。

纪浩不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五六百人的大规模混战群殴啊,那可是相当壮观的!

这可是纪浩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团战啊!

陈典史在一旁急得上窜下跳!

他不能不急啊,这要是当着他的面闹出几条人命来,他却没有制止,传到上边去,他这官儿估计也就做到头了。

这年头,官儿也不好当啊,特别是他这种最低层的小官儿。一旦闹出点事儿,便是首当其冲的背黑锅的人选。

他一个举人,在吏部铨选,苦等这么多年才混到这么一个小官,容易吗?!

陈典史拉着纪浩袖子,一个劲的道:“纪老弟啊,我的好兄弟啊,你快想想办法啊!”

纪浩心道:我哪有什么办法可想啊,这些不是争水啊,争得是命啊!这他~娘的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啊,我怎么阻止。

等等,水……纪浩忽然想到了什么,似乎自己有办法解决这水的问题了!不过他也不确定,但总不能放任这群人再度打出人命吧,总得一试!

当下,纪浩忙拉过陈典史来道:“陈大哥快制止他们,我想我或许有办法帮他们解决水的问题!”

陈典史也知道,械斗的根源在水!只有解决水的问题,才能彻底制止这场大规模械斗。

当下陈典史领着众衙役在械斗圈子的外边,大声喊叫,说有解决春耕用水的文的办法了。

不过战团中的人们打斗正酣,杀红了眼的互殴村民丝毫没有理会陈典史众人。

纪浩心道:这么喊,哪能让他们住手啊!

忽然纪浩瞥见县衙壮班的几个手持弓箭的弓手,连忙喊过陈典史来说道:“陈典史,你让三班衙役一起随着你喊。喊得狠点,让这几个弓手在旁准备,就说再不住手的,就地射杀,要威慑住他们。记住要喊得狠点,只有狠点,才能震慑住他们!”

陈典史吓了一跳道:“真的要放箭射杀他们啊?!他们毕竟只是相互械斗,不是杀官造反啊,这样是不是太狠了点啊?”

纪浩无语,谁他~娘的让你杀人了,这不是让你吓唬住他们嘛!

况且看看这几个弓手一副软趴趴的样子,再看看他们手中所持的那些软飘飘的竹弓和轻箭,就是站那让他们射,都未必能把人射死了,拿什么杀人?!

训练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可是要好几年的时间的!这几个民壮,放没放过箭都不一定,还想射人呢,也就吓唬一下老百姓!

纪浩推了陈典史一把:“赶紧的,吓唬住他们就行了!”

陈典史连忙把三班衙役喊过来,交代几句,重复了几次喊话的内容,又让那几个弓手准备好,拉弓搭箭摆好架势。

陈典史大吼一声,道:“都他~娘的使出吃奶的劲儿跟我喊,预备,起!”

“持械殴斗者,立即住手,否则以谋反乱党论处,就地射杀!我们已经有了解决你们春种用水的好办法了!”

八九十个衙役一起发力,虽然并不是太齐整,但也可以称得上是震耳欲聋。

看起来这群县衙的三班差役,动手能力不行,动嘴的能力倒勉强还算是及格的!

特别是那些快班的衙役,平日里没少练习喊堂威,那声音浑厚又悠长,很是有穿透力,这时候倒是排上用场了。

正在互相殴做一团的两村青壮,听了这震耳欲聋的大喊,不由得往陈典史这边看!

那些青壮眼见有县衙壮班的弓手指着大家,不禁都停止了打斗!他们虽然好勇斗狠,但是面对弓箭这玩意儿,总是有些虚的。

陈典史眼见众人停手,不禁又抖起了官威,大声道:“你们这帮刁民,当着本官的面还敢殴斗,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们真当本县的弓手是吃素嘛!再打啊,本官看谁还敢造次,再敢造次的就地射杀,勿谓本官言之不预也!”陈典史说得兴起,最后一句竟然对着那些庄户汉拽起文来。

众人刚才敢于无视陈典史和一众县衙差役,凭得的是一股你死我活的气势,纯属热血上头后压抑不住情绪!此时众人一住手,再加上对官府积威的恐惧和对那些指着他们的弓手的害怕,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气势!

人群中有认识陈典史的尚家庄的人出来,说道:“四老爷哪,实在不是小民们好斗啊,可是这许王村的人截住河水,一滴都不给我们,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大家这才来拼命啊!小民刚才听大人说能解决这春耕用水的事情,可是真的?若真有水播种,小民们打死也不敢再生事啊!”

陈典史大声道:“自是真的,这位是县衙的纪师爷,他亲口说的,他有办法帮你们解决水的问题!这位纪师爷博学多才、机变无双,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射向纪浩,满眼都是敬畏与期盼。

卧槽,纪浩心中大骂陈典史,你他娘的太不地道了,你直接说是你有办法解决取水问题不就行了,怎么又把我推出来了,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嘛?!再说,我只说可能有办法取水了,没有一定能办到啊,太他~娘的坑人了。

想及此处,纪浩狠狠的瞪了罪魁祸首陈典史一眼。

陈典史朝着纪浩嘿嘿一笑。

当下,纪浩硬着头皮道:“大家给我三天时间,我尽力帮大家想办法解决这春耕用水的问题!”

……

……

第三十七章 化干戈为玉帛碑

沱河发源于蓬莱和栖霞交界处的元宝山,自南向北流入渤海,河水湍急,水量充沛。

此刻,纪浩正在站沱河河边的山坡上,看着从山谷中滚滚流淌的沱河河水出神。

陈典史在一旁嘟囔道:“纪老弟你真想让他们引这沱河河的水灌溉啊?这怕是不行啊!这两个村子的地都位于山坡上,虽然这山坡不算太高,但也起码比这沱河河的水面高上十五六丈,怎么可能把沱河河的水引上来呢?这也太高了吧!”

纪浩没有理会一旁陈典史的嘟囔,脑中在不停的思考。

在制止两村械斗时,纪浩之所以说有办法解决用水的问题,是因为他来得路上,看到了两个村子旁边的这条水量充沛的大河。

这年头虽然没有抽水泵,可是有能把水提到高处的水车啊,未必不能把低处的水引到高处来灌溉用。

其实,世上的很多事情并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曾想到过!

有时候一旦想到了,事情做起来,并不是那么难!

而纪浩觉得自己的优势恰恰就是在于:自己往往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情!

一架水车提水提不了那么高,可以分几次、逐级提水嘛!

纪浩脑中急急思索着自己想法的的可行性。

后世纪浩去贵州旅游时,曾经见过一架仍旧在用的老式水车,那架水车非常高大,直径有二十米,最高能把水提到十八米高。

纪浩默默的估算了一下,山坡高度他刚才已经让人量过了,大约是十五丈高,如果能造出七丈直径以上的水车,分三级引水的话,就应该能引上水来。

纪浩侧过头去,问陈典史道:“陈大哥,最大的水车能造多高?”

陈典史一愣,随即说道:“你想用水车提上水来?嗯,那水车肯定不够高啊,水车也就最多能造七八丈高的吧!”陈典史是南方人,南方用水车的地方多,他还真是对水车有些了解。

七八丈高,那就没问题了!

当下纪浩把自己的推敲出来的办法跟陈典史详细说了。

其实纪浩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逐级安装三架水车,分三级提水。

沱河河水流湍急,再大的水车也能被飞快的推动,这样的话,在河边就安装一架最大的水车,越大越好。如果安装一架七丈高的水车的话,就可以最少把水提到六丈高的地方。

这样一来,再在六丈高的山坡坡面上,挖掘一条水渠,虽然水渠的水流肯定不如沱河河水流湍急,但是可以安装一架适当的小一点的水车,只要水渠倾斜的角度足够大,提上来的水流速度就够快,也就足以驱动第二层的水车。如果在这一层的水渠边上安装一架六丈高的水车,就能把水最少再提高五丈高。

这样再在十一丈高的地方挖上同样的水渠,安装一架五丈高的水车,又能提水最少四丈高,就到了十五丈的高度了。

当然,提到坡顶上的水流,虽然不会太湍急,水量估计也不会太大,但它源源不断,不用担心断流。

这山坡离两村的田地只有三四里地,虽是山坡,可石头并不多,只能算是一座低矮土山。开凿一条水渠,并不算是太难的大事。

再说,那两个村子里闲着殴斗的青壮那么多,让他们来开凿水渠岂不是正好。

当然,纪浩提的只是一个初步意见,具体实施的时候,还需要具体调整。

不过纪浩的这个方案,应该还是很有可操作性的。

陈典史听完,一拍大腿道:“可行,定然可行。要不说纪老弟你脑子活呢!哎呀呀,哥哥我让你跟来,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啊!我真的很佩服我自己,当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纪浩不禁无语,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对我满眼崇拜,敬佩有加吗?!你这厮这怎么佩服起自己来了!什么人啊这是?!脑回路太特殊了吧?!

…………

既然有了主意,陈典史当即让几个衙役去喊许王村和尚家庄两个村的族长过来。

两个老族长来了以后,听纪浩说了他的想法,不由的也都是眼前一亮。

尚家庄的尚老族长不由得大赞:“妙啊,我们两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已经快上百年了,怎么就想不到这么一个法子呢!还是纪师爷聪明啊!以前,我们只能望着从山谷中白白流过的沱河河水空发感慨,回过头来却要为了柳沟河的那点水打生打死,当真是……唉!”

说着,老头重重的叹了气,也不知道是感叹自己村里的人想不出这办法,还是为这么多年来死于争水械斗的人悲哀。

许王村的许老族长也道:“纪师爷这个主意实在是解决了我们两村的大难题啊,老夫代许王村的全村老少谢过纪公子,请受老夫一拜”。

说着老头就要跪倒。

尚家庄尚老族长见许老头要拜,自己也不能含糊,也要上前跪拜。

纪浩忙拉住两个老头,这么大年纪了给自己下跪,实在是受不起啊!你们敢拜,我也不敢受啊,这他~娘的不是折我的寿吗?!

“两位老人家,这千万使不得的啊,在下只不过出个小主意,如何当得起两位老人家大礼!”

“当得,当得,你这一个小主意,却当真是救了我们两村无数人命啊!”

两个老头梗着脖子,还是坚持要拜,纪浩好不容易才劝住。

眼见不能拜,许老族长对尚老族长道:“尚老头,我们为了争水打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有了纪师爷这个法子,我们以后大概是打不起来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立一个祠堂,塑上纪师爷的泥像,时常祭拜,让后生们世世代代记住纪师爷的大德吧?”裴老头见纪浩是读书人,估摸着读书人好名儿,是以有此提议。

尚老头捋着胡子,不住颌首道:“嗯,这主意我看行!”

纪浩无语,他~娘的我活的好好的,用得着你们立祠堂祭拜嘛!再说,这生祠他~娘的可是九千岁魏公公的招牌啊,你二位这么不胡闹嘛,让我抢了九千岁的专利还行?!

纪浩连忙止住两个在那商量给他立祠堂的老头,说道:“你二位这份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事儿万万不可啊。我看不如这样吧,你们两个村子若真想立,那不如一起在此立块儿碑吧,嗯,就叫“化干戈为玉帛“碑。

到时,在碑上刻上事情的来龙去脉,让后人记住以前没有这水车和水渠时的日子,是何等的艰难,用以告诫两村后人们一定要谨记共同善加维护这水车和水渠吧!

嗯,当然,若是在讲述这石碑的来龙去脉时,小小的提一下我的名字,我也是不介意的,哈哈,玩笑,玩笑!”

“使得!”

“好主意!”

两个老头一听这主意好,不禁抚须称善。

…………

既然有了主意,就得赶紧行动,春种时节不等人啊,耽误了农时,便耽误了一年的收成。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水车的勘查安装之事!

现在既然械斗之事已经解决,陈典史便让大队的衙役回城去,并让他们向冯知县汇报这里的事情,顺便请求冯知县调拨几个会做水车的匠户来,帮忙制造和安装水车。

兴修水利,这也是一县很大的政绩!如此好事儿,自然不能让县尊大人分润不到功劳,相信知县大人也很乐意派匠户来的!

把那些衙役派回去后,陈典史则带着几个的亲信衙役和纪浩一起去尚家庄准备的酒席喝酒。

纪浩需要留下帮忙指导安装水车和开凿水渠,到时陈典史自然也要在旁安排调度一下各方人手,是以他们两个都暂时留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求纪师爷帮忙

许王庄的酒席是地道的农家流水席,菜肴很是丰盛!

村里众人听说有办法能引水来播种了,无不兴高采烈的杀鸡宰羊款待纪浩和陈典史众人!

不得不说,淳朴的村民们打起架来下手虽然狠辣了些,但是对待起客人来,还是很热情的。

村民们都知道了是纪浩解决了他们取水的难题后,对纪浩异常热情,不住的有人过来敬酒。

纪浩也被淳朴村民们的热情打动,对过来敬酒的,一律是杯来酒干,倒是着实喝了不少酒。

好在纪浩后世也是久经高度酒考验的,这些低度的农家自酿酒还喝不倒他的。

酒过三巡,又有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憨厚汉子端着酒来敬,纪浩喝得兴致正高,也不推辞,很痛快的一饮而尽。

那汉子敬完了酒,却没有走,怯怯的站在那,嗫喏着想要说什么,却又似乎不敢说。

纪浩见了不由的好奇,当下问道:“这位老哥,有什么事吗?”

那汉子似乎鼓了鼓勇气才道:“刚才俺听陈典史说纪师爷你不但博学多才,而且能开天眼。今早俺家的驴子的四个蹄子都被人割了去,也不知道是那个天杀的干的。俺想求纪师爷你开一下天眼,帮忙看看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干得?”

纪浩一听这话不禁愕然。

陈典史听了这话,刚喝进嘴里的水酒,全都喷了出来。

两人此时不由的面面相觑,他们两个大忽悠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发生的这么快!

从沱河那里回来,等着吃席的闲暇,他俩跟两个村子的那帮打架的青壮聊天。

那些青壮中有人对纪浩的办法有些质疑,虽然那山坡是土山,但是开凿沟渠也是颇费时日的,一旦这办法不行,怕是彻底耽误了农时。

陈典史为了让那些青壮认同纪浩那水车分级取水的办法,把纪浩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说他是博学多才、聪明无双的秀才公。说到最后,更是把纪浩吹嘘成了一个能拘魂魄、断阴阳的神人。

为了佐证他的话,陈典史还把纪浩查出的那郑员外兄弟离奇撑死疑案,说成是纪浩去阎罗殿拘来他的魂魄问明白的,不然谁会想到他是撑死的!

这一番吹嘘,纪浩便成为了能跟包青天一样开天眼,拘魂魄,专破离奇案子的阴阳神断。

不得不说这年头,封建迷信还是很有市场的。

众人当时望向纪浩的眼神便充满了敬畏!

当然,纪浩也属于比较手贱的那种。

一众青壮满眼仰慕的说想看看他的本事!纪浩一时装比情节犯了,顺手用那日从假老道那里没收的招摇撞骗的道具,展示了一番跟太上老君借三昧真火的绝活儿。

这一下,他更是被两个村子的死死认定有神奇本领的,对他提出水车逐级提水的办法,更是非常认同。

本来纪浩和陈典史两个人一番忽悠,为了让那帮青壮赞叹他的办法,开凿水渠能多卖力。没想到这一番忽悠有些过了,这么快就有人来求他开天眼了。

纪浩朝陈典史打眼色,示意让他来应对这个汉子。

陈典史当下拿出一副官威,喝道:“兀那汉子,你当纪师爷是什么人?!纪师爷可是神仙般的人物,你这种丢只猫、少只狗的小事儿,也配来让纪师爷开天眼?!纪师爷这开天眼,一年只能开两次。今年早就开了两次了,不能再开了。

再说就算能开,也不能为你这么点破事就开一次啊。去去去,这事儿去找你们族长去,实在不行去找里正去。本官估计肯定是你得罪了村里的人,人家报复你呢。赶紧走开!”

纪浩端着酒杯,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典史!

纪浩觉得自己就很能胡吹八侃了,没想到这陈典史忽悠起人来,连自己都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自己差一点就真信了自己是一年能开两次天眼的人了。

那憨厚的汉子听陈典史说,纪浩今年两次开天眼机会已经用完,不由的面上一悲,站在一旁哭号道:“哎呀,俺许老蔫从不曾得罪过人啊!俺家那驴子可是俺家大小子去镇上学堂骑得啊。没了那驴子,俺家大小子就得走几十里路去就学啊,这叫俺可怎么办啊?!

哎呀,也不知道是那个天杀的干得这缺德事,村里那么多大青驴子的蹄子他不割啊,非要割俺家这又矮又瘦的小黑驴的蹄子,你说俺家驴子得罪谁了啊?”

纪浩听到只割黑驴蹄子,不禁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忙问那汉子道:“等等,老哥你说什么,这贼人不割青驴的蹄子,只割黑驴蹄子?”

“是啊,你说这人坏不坏,那黑驴蹄子死硬死硬的,又不能吃,他却专门割那玩意儿,这不明显使坏嘛。也不知道是哪个生儿子没**的缺德坏玩意儿干的。”

“哎,那个老乡这附近有没有古墓啊?”

纪浩一提古墓,尚老蔫似乎来了精神,很是自豪的说道:“古墓有很多啊,咱们这片都说是风水宝地啊,登州城内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在咱们这修墓地。南边的郑家峪据说就有位唐朝时坐镇登州的王爷埋在那,打鼓岭上据说埋了一位宋朝时做过宰相的人物呢。咱们这儿虽然穷点,可当真是风水宝地啊!”

显然,许老蔫很为自己住在风水宝地自豪。

“那离这儿最近的古墓是哪一个?”

“就在咱们村子南面的紫牛山上,就有古墓,据说是一个一座金代大将军的墓地。不过好像那古墓的墓室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被人破开了,早就没什么宝贝!”

“你的驴子是什么时候被割了蹄子的?”

“就今天清晨啊,俺还没起床呢,就听到外边狗叫,穿上衣服出来看时,俺家驴子就已经被割了蹄子了,倒在地上打滚儿,哎呀,那个疼人啊!”

“那驴子还在家吧,我去看看!”

许老蔫听纪浩说要去看看,不由的一滞,好半晌才红着脸期期艾艾的说道:“今天俺们族长说要摆酒席款待各位,俺觉得那驴子没了蹄子,反正也废了,就把它卖给了族长,杀了上席了。刚才你们吃的那盆肉,就是我家驴子!”

“呃……”

陈典史眼见刚才赶许老蔫不走,却还在在那喋喋不休,此时听到驴子都已被吃了,他还来找纪浩找使坏的人,不由得大怒道:“去去去,你这刁民,驴子都被吃了,还怎么让我们替你查使坏的人,涮着本官玩儿是不是?快走!”

尚老蔫眼见陈典史动了怒,不由得惶恐,转身灰溜溜的要走。

陈典史犹自气咻咻的道:“这帮刁民,气死本官了!”

纪浩看着董老蔫落寞的样子有些不忍,当下喊住了他,从“怀揣”中掏出一只五两的银锭,对他道:“你家娃子的学业是大事儿,拿着这些银子,加上你卖驴肉的钱,应该够给娃子买头小毛驴骑了!”

许老蔫忙连连鞠躬作揖,谢过纪浩的赠银,还要让自家娃子来向纪浩磕头致谢。

纪浩坚决不许,好歹把他劝走了。

许老蔫走后,陈典史不由得埋怨纪浩道:“这种惫赖货纪老弟你给什么银子啊,赶走就完事儿了。你就是心肠太软了,就是个滥好人!老哥我跟你说,咱们在刑名口混的人,就不能心慈手软!”

纪浩没接陈典史的话茬,却笑眯眯的对他道:“陈大哥想不想发财?”

嗯,发财,陈典史见到纪浩那副表情,不禁一亮,这小子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

……

第三十九章 夜深露珠凝

今晚的月亮笼罩了一层雾气,月色有些朦胧。

清冷的月光下,纪浩和陈典史带着他手下的三个亲信衙役躲在一处茂密的树林后,望着前面一处残破不堪的古墓四处搜索。

这是离许王村最近的一个大墓,据许老蔫说是一个金代将军的墓地,不过早就就被盗墓贼把值钱的宝贝盗取干净了。

这大墓的明殿已经早已坍塌了不知道多少年,墓前的镇墓石兽也已经残破不堪,不过从这大墓的规模上依旧可以推断出主人生前的显赫地位。

三月的晚上,还很是有些凉意,今晚湿气有些重,下半夜正是露水凝结的时候,此时四周草木之上早已挂满了露珠!

五个人而蹲在枝叶繁茂的深山中,自然难免身上也感到湿漉漉的,那感觉很是有些难受。

为了不错过盗墓贼行动的时间,他们不到子时就来了,都在这蹲了快两个时辰了,看着陈典史有些幽怨的目光,纪浩不禁也有些后悔来这阴风阵阵的地方了。这里看起来,真得不像还有值得盗墓贼光顾的样子。

当下纪浩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陈典史道:“反正既然来了,陈大哥且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再有半个时辰估计天就亮了,就算想要下山也得等天亮了,才好走这山路。”

陈典史有些郁闷的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

盗墓贼胡老七今天的活计很顺利。

众人都以为这座大墓的地宫很久之前就已经被破开了,值钱东西定然早就都被搬走了。

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被破开的墓室只是第一层,而死者的真正墓室还在底下一层。而胡老七作为专业盗墓者,自然很轻松的便发现了这墓室的秘密。

他今天的收获也不错,他从死者的棺中顺利找到了一把剑柄上镶着数颗红宝石的短剑,还有两块精美的玉佩。

这便足够了,胡老七很满意了,今天收获很不错。至于其他的宝贝,就留给后来的同行吧,祖师爷教导过:做这一行,不能太贪心。

胡老七把两件宝贝放进腰间的百宝囊里。

胡老七看了看墓室东南角的蜡烛,蜡烛依然还在燃烧,发着蓝莹莹的光,看来墓主人对自己拿走财宝没意见!

他这手艺是祖传的,往上倒祖上八代都是干盗墓这个行当的,胡老七早就对死人比对活人熟悉了!

当下他小心的给棺木中的尸体穿好敛服,盖好棺盖,并上了一炷香,朝那棺椁拜了一拜,然后他便沿着自己打得平整光滑的盗洞,缓缓的退出了这座坟茔。

…………

在这阴风阵阵的地方蹲守,是件难受的事情。

纪浩很怕今晚自己猜错了,对陈典史和他的几个手下没个交代,那样将会很尴尬。

深更半夜的拉着大家在坟圈子蹲上几个时辰,若是一无所获,确实挺郁闷的。

好在纪浩的担心没有发生,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他看到古墓旁一块石碑旁,有一小块伪装的很好地皮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他一直紧紧盯着古墓的四周看,怕是不会轻易的发现。

看到那块地皮动了一下,纪浩不禁松了一口气:蹲守了大半晚上,好歹这功夫没有白费。

当下,纪浩用手轻轻的碰了碰陈典史,然后用手指了指那块动了一下的地皮,然后五指收拢,做了一个抓的手势!

陈典史对着纪浩轻轻点点头,示意明白了,随即招呼那几个衙役准备行动。

当胡老七瘦小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洞口时,蹲守了大半晚上的陈典史和他的三个心腹衙役,如猛虎出柙般迅速一拥而上,将胡老七死死的摁在身下。

纪浩眼见这几个人这么粗鲁,不禁大骂道:“你们几个,他娘~的温柔点,别弄坏了这家伙身上的宝贝。”

三个衙役忙从胡老七身上起来,两个反剪了胡老七的双手,另一个迅速拿出准备好的牛筋,快速的把他捆扎结实。

三个县衙衙役是拿人的老手了,这套动作做起来很是轻车熟路。

众人点起火把,两个衙役把胡老七提起来,一个上前全身摸索起来。

抄家搜身也是这几个快班衙役的老本行,自是轻车熟路,他们搜得很细,连裤档都摸索了好几遍。

纪浩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很快,胡老七身上的物件就全被搜出来了,火折子、蜡烛、黑驴蹄子、糯米、铁铲、十几两碎银子、几粒红色的药丸,还有一个百宝囊,当然还有胡老七脖子上挂着的一只刻着古朴篆文的穿山甲爪子,一件不拉。

纪浩接过百宝囊打开,从百宝囊中掏出两块玉佩看了看,稍微有些受沁!

他虽不懂鉴宝,但很轻易的从其质地和手感上看出,这是两块值钱的宝玉。

不过这两块玉虽价值不菲,但是从墓中带出来的,要是自己配在身上,想想就怪膈应、怪瘆得慌得的。

于是,纪浩随手把两块玉佩递给陈典史。

纪浩又从百宝囊中拿出一把剑柄上镶着红宝石的短剑。绿鲨鱼皮做成的剑鞘已经有些朽坏,但是剑身上上着油,保养的很好。

纪浩拔剑出鞘,剑身泛着幽幽的蓝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觉得这定是一把宝剑,不然这位将军墓主怕是也不会带到棺中,不禁把玩着爱不释手。

陈典史见纪浩没有给自己看那把短剑的意思,倒也没话可说,毕竟今晚能够发财全凭着纪浩,便拿着两块玉佩和那十几两碎银子,扬了扬道:“纪老弟你看这……”

“这玉佩和银子,陈大哥和几位兄弟就拿去喝茶吧!这把短剑倒是不错……”

“那纪老弟拿着用就是!”

胡老七很悲哀,他发现众人在分自己的财产,却完全无视自己这个财产的主人。

不过人为刀俎,自己为鱼肉,也由不得他不同意。

当下胡老七试探着开口道:“几位难道也是同道中人?我穿地鼠胡老七认栽了,今晚所取之物,当归几位兄台所有。”

胡老七说的很是光棍。当然,他不如此光棍也没法,自己如今被人捆扎的结实,这东西人家想要拿,自己也没法阻拦。不过他很好奇,自己做这一行这么久,从没有失过手,今天为什么会被人看破?

纪浩和陈典史还没发话,一个衙役却开口骂道:“我呸,谁跟你是同道中人,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爷们可是官差,这位是本县的典史陈大人,今晚爷们是专门来捉拿你这盗墓贼的!”

显然这位衙差对胡老七把他当作盗墓同道很是愤怒,如同玷污了他们的清白身子似的。

第四十章 榨干穿地鼠

胡老七听了那衙役的话,不禁默然不语,对方既然是官差,看来不能善了,不过他却很好奇,官差为什么能掌握自己的行踪?

“几位能拿住我,说明手段高明,胡老七甘拜下风!只是不知哪里露出破绽被几位看破,以致我有此灾祸?”

陈典史几人也很好奇的望着纪浩,他们也很想知道纪浩是如何知道这里有盗墓贼的。

纪浩见众人渴望的目光,当下为众人解密起来。他用手指了指那几只还很新鲜的黑驴蹄子,微笑道:“呵呵,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看破你的?这原因嘛,自然是在这黑驴蹄子!今天我听说那个许王庄的村民说家里的黑驴被人割去了蹄子,我就知道有一个盗墓贼到了这里。而这附近最近的大墓就是这个,所以在此蹲守,也就很轻易的把拿获你了。”

想不到事情竟然坏在这黑驴蹄子身上!其实胡老七平日都是随身备有黑驴蹄子的,不过今日恰巧没有了,是以就近取了几只。没想到一时偷懒,没有跑到远处去取,竟然因此栽了。

不过胡老七依旧很好奇,对方即是官差,如何对自家这种很是隐秘的摸金之事如此了解。

但是胡老七并没有问纪浩,估计问了人家也不会说。这些隐秘之事,任何人都不会轻易说出来。

“能不能放我一马,我胡老七这些年来偷盗的都是金元鞑子贵族的陵墓,并不曾发掘过我汉家贵人的墓葬。”

盗墓在历代都是很为人不齿的,在大明盗墓被抓的罪责自然也是很重的,官府的惩罚也很严厉!

不过在纪浩看来,只盗鞑子贵族的墓地,貌似处罚应该稍微轻点,谁让鞑子贵族欺负咱们汉人老百姓来,谁让他们埋在咱们汉家的土地上了!不过这事儿,自己说了不算,如今自己身边这位,可是正好主管蓬莱治安刑狱的!

纪浩指了指陈典史,说道:“放不放你一马,我说了不算,这要问负责本县治安的陈典史?”

陈典史望着胡老七,笑得很开心:“放你一马,自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看放了你,你能给我们多少好处呢?要是能抵得过捉住一个盗墓贼的功劳,放你一马,又有何不可?!”

胡老七沉默了片刻,道:“我在府城北郊的一棵的梧桐树下,埋了三百两银子,如果大人放了我,我愿悉数奉上。”

陈典史摇头,很利落的说道:“不够!”

狡兔三窟,显然陈典史知道胡老七的存货,肯定不止这些。不榨干净,如何对得起这一夜的辛劳。

“我还在黑石山脚下的一处地方,埋了六颗上好的南珠,也一起奉于几位。”

陈典史抚须道:“三百两银子,加上六颗南珠,还不够买你命的,难道你命就这么不值钱?”

“呃……我还在胜台湖畔的一棵大柳树下,埋了一小坛金子,这是我所有的财物了,别的真拿不出来了!要是几位再不满意,那就把我扭送衙门吧!”

陈典史眼中已经开始放光,这一个小小盗墓贼的财物倒是着实不少啊,这一番倒是着实不枉自己几个人在这坟圈子蹲着半夜受得苦了。

当下他微微颌首道:“嗯,这还差不多,那成吧,只要东西到手,我便饶了你!”

虽然陈典史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挖出胡老七藏得宝贝来,但是因为还有两个村子建造水车和水渠的事情,他暂时还不能回去,因此只能暂时把胡老七关押在尚家庄给他们安排暂住的一处宅子内。

陈典史让人把胡老七绑结实了,又让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亲信衙役轮流看守,全天不能离了人。

这胡老七可是意味着一笔大财富啊,万万不能让他跑了。

…………

冯知县对自己辖下兴修水利的事情还是很重视的,一听到陈典史让那些衙役们带回去的信儿,便立即召集县内县内会制造的水车的匠户,让他们去沱河那去建造水车。

匠户也是需要服徭役的,冯知县特许这几家匠户去把水车制造好了,便算是他们服完了今年的徭役了。

这几家匠户对此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往常每年服徭役,大都是秋末冬初去,而且一去就是几个月,不仅繁重不堪,而且还要挨冻。更为关键的是还要自带干粮,不但没有进项,还得花销,实在苦不堪言。

而今年的徭役是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去沱河建几架水车,自是要轻松许多!他们匠户大部分又不种地,不用担心春天去服徭役耽误农时。

而且县尊还特地说了,这次不用自带干粮,许王村和尚家庄管饭,是以这些匠户还是很乐意的。

至于尚家庄和裴桥村估计也挺高兴,不用付工钱,只要管几顿饭,便能有工匠来给建水车,他们对冯知县的安排自然也很是感激。

这几家被抽调的匠户们积极性很高,第二天就跑去尚家庄找陈典史报道了。

陈典史一直惦记着赶紧回去起出胡老七埋下的财物,自然是盼着早点回去。

是以他见到几个匠户来了之后,便立即让纪浩带着几个匠户到沱河边,马上着手建造水车。

纪浩仔细跟那几个匠户说明了这水车的用途和需要的水车的大小规格。

当然,他也没具体建造过水车,很多细节其实还不如这几个匠户明白,他只是大体说了这用三级提水水车大小和总体上的构想,剩下的事情让那几个匠户和两个村子的人自己协调解决便是。

这制造水车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还有这开挖水渠,也要颇费时间!

陈典史惦记着回去取胡老七埋下的财物,肯定是得不及这项水利工程的竣工了,在待了两天,看着这些造水车的匠户和开凿水渠的青壮们在纪浩的指挥下开工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纪浩要回城。

不过,陈典史答应等这水车和水渠建成之后,他许诺会亲自前来主持那“化干戈为玉帛”碑的立碑典礼。

…………

纪浩和陈典史一行人押着胡老七坐着马车回城,快到南城门时,纪浩下了车。

因为陈典史他们要押着胡老七,去起出胡老七埋下的财宝,所以纪浩没有跟他们一道,在此下车独自回城。

纪浩觉得一个只盗金元鞑子贵族坟墓的盗墓贼,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盗墓贼!

但既然陈典史他们拿了胡老七的财宝,而且还是他盗墓而来的财宝,怕是就不会让他把这事儿说出去!

而纪浩觉得不让一个人开口说话的最好、也是最简单办法,似乎就是杀人灭口。

纪浩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一个心软的人。而一个心软的好人是见不得别人做杀人灭口这等事情的!

虽然陈典史他们未必会真的杀人灭口,但纪浩还是很明智的选择不跟着一起去。

不过虽然自己不跟着去,纪浩相信陈典史他们不会少了自己那一份的。

……

……

第四十一章 桃花诗会

纪浩去双羊镇这次不但帮忙制止了械斗,还想出了用水车分级提水的办法。

冯知县对他大为赞赏,这次倒是给他了一点好处。

这好处便是给了他一个刑房典吏的名额。

纪浩将这个名额给了自己十哥纪演,这纪演是他的亲叔伯兄弟。

纪演的父亲跟纪浩的父亲是亲兄弟,纪浩的父亲在族里行六,纪演的父亲是纪浩的五伯。

纪浩父亲去世之后,便是他这位五伯一直照顾他的。上次回纪家庄时,他这位十哥跟他也很是亲热。

纪演以前也曾读过几年书,干这个差事倒是也能勉强胜任。

大明各县等级不一样,县衙的属官配置也是不一样的。

蓬莱县是上县,这官吏配置也是比较全的,除了知县、县丞、主簿、典史等官员外,还有驿丞、学谕、仓大使等各种杂官。

除了这些朝廷命官外,县衙还有许多经制吏。

蓬莱县衙的架构,其实跟朝廷六部也是一样的,也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房,每房配备一司两典三名经制吏。

这些官员和经制吏都是由朝廷发放俸禄的。

当然,若是中县、下县的话,县衙属官配置自然要少许多,有些偏远地区的下县县衙甚至只有一个光杆县令。

县衙六科房事务庞杂,远非各科房这一司两典三名经制吏能忙得过来的,因此还有招纳了许多没有编制的书办和帮闲。当然,这部分人的工钱都是由地方财政自行负担的,也就是县衙自己承担。

大明是个特权社会,官阶越高,特权就越大。比如京官一品可以免粮三十石,人丁三十人,往下一层层递减,到了九品官,则免粮六石,人丁六人,外官减半。

而县衙六科房典吏这样的经制吏,除了免除自身徭役外,还可以额外免粮一石,丁一人。比秀才的待遇稍微差一点,但也算踏入特权阶层的门槛了。

纪浩以前一直以为一个刀笔小吏,实在是很底层的人,而做一个刀笔小吏自然是一个很丢人的事情。

但到了县衙之后,才了解到其实在大明百姓眼里,吏员真的很体面的存在,特别是这种经制吏。

其实这年代的官和吏的区别,差不多就是后世行政编跟事业编的区别。吏员跟事业编一样,无非是没有多少升迁的机会,也很难升迁,但确实还算比较体面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哪怕去县衙当个没有编制的书办和帮闲,就算很不错了。

能当个刑房典吏这样的经制吏,更是对普通人来说非常难得的差事了。

因此,纪浩将这个名额给了纪演之后,他对纪浩很是感激涕零。

…………

今天是县衙休沐的日子,也是桃花诗会举行的日子!

本来纪浩对这种事情是没什么兴趣的,那些文人雅士动不动就来一番诗词答对,他对这种事情实在很头疼。自己那真实的水平,怕是连首打油诗都做不好。

作为一个勤快的写手,他本来是打算趁着休沐好好更新话本的,前几天去许王庄帮陈典史平事儿,他已经拉下了好几天的更新。

不过,当他听陆峰说这桃花诗会上靓女无数之后,便改变了主意。

这桃花诗会是登州一年一度的盛大集会。

登州城内的那些达官贵人、豪绅名宿大都会去,那些文人雅士、仕女名伎也会去。

冯知县今日也要去的。这种诗文雅聚自然是离不了他们这些文官的参与。这桃花诗会每年都是三月的第二个旬休之日举行,便是为了方便官员们休沐参加。

大明的官员如今比起明初太祖皇帝老朱在位时的官员轻松了许多。

太祖皇帝老朱是工作狂,在他心目中大概也没有休假的概念,对于他手底下的官员,他也是这么要求的。

他规定天下官府除了冬至、春节和皇帝寿辰这三天可以休假外,其余的日子一律得坐班。

当然,这种很不人性化的制度,很难坚持下来,毕竟官员也是人啊。太祖皇帝老朱死后,官员们不断为自己争取福利。

到大明如今,各地官府都是每旬休息一天,一月三天,再加上加冬至、春节、皇帝寿辰的假期,一年五十多的假期。

虽然比起大宋官员五天一休沐,各种节假日加起来一百多天假期来说,还很是不如,但是比起太祖皇帝老朱那时候的官员来说,已经好多了。

当然像冯知县这些文官们都是口称去参加这种诗会雅聚之事,为了本县的文教。他们不是去玩乐的,纯粹是为了行教化之事的!

跟冯知县一起肯定束手束脚的难受,纪浩自是不愿意跟他一起,岂不是耽误自己欣赏美女。纪浩以跟一众县学同年约好了,不好拒绝为由,婉拒了冯知县的邀请。

…………

为了今天的桃花诗会,纪浩和陆峰今早都好好的捯饬了一番,此时倒也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纪浩很期待今天的诗会,说不定自己还会有个艳~遇什么的呢。

前天陈典史给纪浩了二百两银子、三颗上好的南珠,还有三十两金子,他说都是从胡老七那“拿”来的!

纪浩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盗墓贼存货着实不少,光自己就能分到这么多,着实有些意外。

至于那个盗墓贼胡老七,在陈典史给自己金银和珠子时,纪浩倒是顺口问了一嘴。

据陈典史说:他并没有灭胡老七的口,不过他有绝对的把握让胡老七不敢开口乱说。

纪浩听了陈典史的话,倒没多问。陈典史是正儿八经官身,若是此事说出去,受得影响比自己大多了,他既然没有灭胡老七的口,自然有绝对的把握不让他开口,纪浩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纪浩觉得自己也算有钱人了,是以为了捯饬去诗会的行头,“雅然居”的苏州织锦缎袍子、“云多记”的杭州檀香扇之类的豪门贵公子的专属行头,纪浩都量身定做了一套,倒是好一番花销。

不过为了可能遇到的艳~遇,为了给美女留下风~流倜傥的好印象,纪浩倒是没有心疼!

…………

纪浩和陆峰摇着折扇,很潇洒的走在大街上,慢悠悠的往举办桃花诗会的黑石山吕家桃园走去。

纪浩手中的檀香扇是檀香木制成,具有天然香味,用以扇风,清香四溢。而且据“云多记”的师傅讲,这檀香扇有存香的特点,保存十年八载,依然幽香阵阵。最妙的是,若是等到天凉用不到了,将此扇藏入衣箱,还有防虫、防蛀的妙用。

当真是逛街装比、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东西。

看到纪浩折扇一摇,便有香气袭来,陆峰满眼的艳羡。

他对自己手中的那柄紫竹折扇都没兴趣摇了,不时凑到纪浩身前,嗅那檀香扇扇出的香气!

陆峰如此不雅观且丢人的行径,自然引得纪浩好一番训斥。

登州每年的桃花诗会,都会在在黑石山山脚下的吕家桃园举办。

黑石山离登州城并不远,大约五六里里的路程。出了登州南门朝天门,沿着画河岸边有一条大路直通黑石山脚下。

画河便是发源于黑石山上,是以这条大路顺着画河延伸向南。

黑石山山脚有一处白云寺,是始建于大唐初年的千年古刹,香火极胜,登州城内的善男信女每日去礼佛进香的很多,所以这条路修得很是宽阔平坦。

此时正是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的阳春时节,路途不远,纪浩觉得没有必要乘车马,一路沿着画河,便欣赏风景,便游逛而去,也是很不错的。再说步行而去,说不定还可以看看美女。

纪浩和陆峰摇头晃脑的遛达在路上,道路两旁葱葱绿树、鸟语花香,不远处画河碧波荡漾,清风送爽,景色倒是着实不错。

一路上不断遇到香车宝马载着一些大家仕女往吕家桃园走去。

不得不说,陆峰在撩妹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这一路上,他遇到富家小姐的车子,便会很风骚吹声口哨,吸引车中美女的注意,接着又大声吟首他那写得不怎么地的酸诗或是浪词,不断引来富家小姐的媚眼,当然抛来白眼的更多!

不过显然这厮的脸皮够厚,不管媚眼还是白眼,他都甘之如饴的接受,一副顾盼自雄的小人得志模样。

纪浩觉得自己很应该向陆峰学习一下这方面的经验,当然主要是学习一下怎样在追女孩时把脸皮练厚。

自己在后世那个年代生活时,就是因为这方面脸皮太薄,吃了大亏啊,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

…………

二人沿着上山的大路走了不久,便远远的看到一片桃花林。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的时节,从远处看去,桃花林中一棵棵桃树枝干虬曲,形态各异,枝头上娇嫩欲滴的粉红桃花,迎风摇曳,那景致着实不错。

二人走到近处时,发现桃林边有一个入口,许多穿着得体、气质文雅的吕家仆役在那迎客。

又有一些小厮专待那些贵人们下车落轿后,引导着车夫和轿夫们去放置车轿。

据陆峰说,桃林深处别有洞天,桃花诗会的主会场就在那里,贵人们都去那里了。

纪浩和陆峰并没有从那入口进去,因为纪浩见到这偌大的桃花林并没有篱笆,便拉着陆峰从桃林一处花开最盛的地方钻了进去。

纪浩后世生活的那个年代,节假日出去旅游,到哪都是人山人海!看景儿根本看不到,就只剩下看人了,所以他出去旅游时一直很抵触人多的地方。

眼见如此美景自然要好好欣赏,何必往人多的地方凑呢!

桃花林一望无际,穿梭其中,但见一棵棵桃树上盛开着朵朵桃花,仿佛一把把张开的大花伞,林子里满地都飘落凋零的桃花花瓣,就像给大地铺上了一片粉红色的地毯。

穿梭在桃花林中,闻着淡淡的花香,看着翩翩起舞的彩蝶,纪浩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后世那个年代很难见到如此自然清新的美景了。

纪浩穿梭在桃花林中,随手摘下一朵桃花,放在鼻端轻嗅,很奇怪,桃花是清新的淡香。它整株的时候,你站在它旁边就能很清楚的闻到它的味道,可你想再闻仔细点,把鼻子凑近花朵闻的时候,又感觉好象什么味道都没有了,是真真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陆峰没有纪浩的如此雅兴,早不知道跑哪去看美女去了。

于是,纪浩便独自走进了桃林深处,忽然他看到一枝桃花,只见它高高的挑在半空中,疏密有致,映衬在天空下如铁钩银画,又有那么一丝柔媚,当真是淡雅清秀,纪浩不禁生起去将它攀折下来欲望。

可是就在纪浩将手伸到半空时,他却不由的怔住了……

纪浩感觉自己的心砰然的动了一下,因为发现一个绝美的画面:不远处的一株遒虬的桃树之下,一个身穿水绿广袖罗衫的高挑仕女,正在侧身把玩着手中的一支桃花。

高挑仕女的绿色罗衫衬出粉红色桃花的美丽,粉红的桃花却更加映衬出了那仕女的娇艳不可方物的白皙面庞,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好一幅绝美的仕女赏花图!

……

……

第四十二章 少东家

就在纪浩正望着那美妙的剪影呆呆出神时,一个娇脆的声音打破了纪浩的欣赏美女的兴致。

“颖姐姐,你看这一支是不是更加漂亮啊?”一个身穿鹅黄色褙子的小萝莉,手里拿一枝缤纷多姿的桃花,蹦蹦跳跳的从旁边桃林中出来。

那高挑仕女闻言,不禁转头看向小萝莉。

就在那仕女转头的一瞬间,纪浩看清了那绝美仕女的面庞,随即忍不住“啊”的一声!

随后……一切美好的兴致,瞬时烟消云散!

因为刚才那个看上去绝美的仕女,不是别人,正是那讨厌的胭脂虎王思颖。

“真是冤家路窄啊……”纪浩喃喃的道。

“你说什么?”随着纪浩“啊”的一声,王思颖也看到他,带着小萝莉来到他面前,听到他脸色古怪的喃喃自语,不禁开口问道。

“呃……我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想不到又与女侠见面了,幸会,幸会!”纪浩很敷衍的答道。

“咦,颖姐姐,你们认识啊,这位公子是谁啊?”

王思颖“嗤”的一笑,带着几丝调侃意味看了纪浩一眼,对小萝莉说道:“这位嘛,就是传说中能开天眼、拘魂魄的阴阳神断纪浩纪公子!”

纪浩听到王思颖向这个漂亮的小萝莉介绍自己,本已摆出一个自己认为很帅的姿势,等着王思颖介绍自己这个满腹才学的翩翩佳公子,没想到她把自己介绍成了神棍!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在许王庄为了让那些青壮认同自己的调水法子,踏实的按照他的法子开凿水渠,陈典史把纪浩包装成了一个神通无比的阴阳神断,当然他自己也手贱的参与了这次包装。

如今回到城里没几天,便被那几个听到这事的衙役传出去了,如今他阴阳神断的神棍名号在是市井之上,已经颇为如雷贯耳!

纪浩为了挽回形象,连忙做一下自我介绍:“别听王小姐胡扯,在下是能诗善文、聪慧过人、风度翩翩,人称玉树临风小郎君的纪浩纪文泽,这位漂亮的小妹妹,很高兴认识你,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不过纪浩的自我介绍虽然高大上,但小萝莉显然对王思颖的介绍更感兴趣,好奇的上前围着纪浩转了一圈,又仰头打量了一会他的面庞,然后脆声生问了一句道:“你额头上的月牙儿呢?”

小萝莉长得眉清目秀,一副美人胚子,虽然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过抬头挺胸看向纪浩时,胸间的两颗蓓蕾却已隐然可见,身上还隐隐传来一股品流很高的香粉味道,搞得纪浩心中一荡。

随即纪浩一醒,忙把头转开,心中暗骂自己禽~兽,如此小的萝莉,自己怎么能起绮~念呢!自己可是正人君子,不是那种喜欢搞萝莉养成的怪蜀黍啊。

“月牙儿,什么月牙儿?”纪浩不知所以的问道。

“你不是能开天眼吗?难道不应该跟包公一样,额头上有个月牙儿吗?没有月牙儿,你的天眼开在哪?”

“呃……”纪浩面对小萝莉犀利而刁钻的问题,不由张口结舌,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禁一时无语。

纪浩不禁暗骂:陈典史害人不浅啊!

旁边的王思颖听到小姑娘的话,不由的“噗哧”一乐,随即便越笑越离谱,仿佛听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

纪浩看着王思颖很是无语,这女人笑点也太低了吧。

纪浩对王思颖嘟囔道道:“赶紧给我澄清一下,不然的话,小心我一生气,用三昧真火烧死你!”

王思颖本来快止住笑了,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又是一阵大笑,边笑边挑衅的道:“你烧啊,你烧啊……”

纪浩翻翻白眼,不搭理她。

王思颖笑够了,看到小萝莉依旧在跟纪浩纠缠“没有月牙儿如何开天眼”的问题,这才笑吟吟的上前替纪浩解围道:“婉儿妹妹,那些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莫要当真!”

小萝莉听了王思颖的话,不由的露出些许失望之色,显然她对没能看到纪浩天眼很是有些失落。

王思颖朝纪浩笑吟吟的道:“你见了少东家,怎么不行礼啊。”

“什么少东家?”

“你现在不是冯叔叔的西席幕僚吗?那冯叔叔自然就是你东翁了。这婉儿妹妹是冯叔叔爱女,自然就是你少东家了。”

原来这小姑娘是冯知县的女儿啊,那好像算起来确实可以说是自己少东家。

纪浩在县衙虽然也有一阵了,但这县尊起居的后衙从来没去过,自然是不曾见过这小姑娘。

当下纪浩到时很客气的朝着小萝莉拱手道:“呵呵,在下见过这位小妹妹少东家啊!”

小萝莉一副小大人模样,福了一礼,道:“纪师爷不必多礼!”

纪浩看着小萝莉故意装作一副小大人模样,不禁莞尔。

不过小萝莉那一副小大人模样,摆了不一会儿就露出原形了。

“听颖姐姐说,那西游话本是你写的啊?你最近怎么没写啊。你把大家胃口都吊起来,却没了下文了,实在是太坏了。”

“哎哎,小妹妹你这么说,就真有点冤枉我了!我这不是你爹派去双羊镇去替他平事儿去了嘛!我这才刚从双羊镇回来啊,还没有时间去写呢!”

“那……那你先跟我说说,那孙猴子跟如来佛祖打赌,最后跳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了吗?”小萝莉很好奇的问。

王思颖听到小萝莉问,也很好奇的盯着纪浩,显然她也很想知道后面的情节。

“这个嘛,不能剧透!”

话刚出口,纪浩便感到浑身一颤,小萝莉和王思颖那四道充满寒意的目光,狠狠向他狠狠的袭来。

呃,纪浩感到自己要是不剧透一下,怕是要倒霉啊!

“嗯,好吧,稍微剧透一下应该也无妨。话说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纪浩绘声绘色的讲着如来佛和孙悟空打赌的情节。

听到纪浩说孙悟空把如来佛的手指当成擎天巨柱,在上面写上到此一游,还撒尿留作记号,王思颖不禁朝着纪浩撇撇嘴,说道:“粗俗!”

纪浩接口道:“是啊,孙猴子太粗俗了,你可千万不能学孙猴子乱撒尿!”

“你……”王思颖脸上一滞,说不出话来!似乎自己在斗嘴上从来就不是纪浩的对手。

一个大姑娘家跟人家讨论撒尿的问题,饶是她王思颖大胆彪悍,却也不禁脸红,羞愤难言!

王思颖不禁狠狠的瞪了纪浩一眼。

只要不动手,咱怕过谁,纪浩很是享受占上风的快感!虽然王思颖的目光很犀利,但却不能对纪浩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杀伤,是以他倒是毫不在意。

“那孙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面,是被压死了嘛?”小萝莉没有注意到纪浩和王思颖目光中的刀来剑往,依旧穷追不舍的发问道。

纪浩很怀疑小萝莉的智商,要是主角死了,这话本我还怎么往下写?

“没有,只是被暂时压住了,五百年后会有人来救他!”

“那谁来救他呢?”

“我的少东家,您饶了我吧,那地主压榨长工多干活,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呢!县尊是我东翁不假,但是你们家也不能这么压榨啊。我都讲得口干舌燥了,你还要问啊?!”

小萝莉眨着眼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期盼,似乎没怎么听懂纪浩的话。

纪浩见了不禁心软,对这种可爱系的萝莉,他确实没有抵抗力,当下纪浩很是和蔼的道:“等大哥哥我写出来第一个给你看,好吧?!”

小萝莉这才开心的点了点头。

第四十三章 别有洞天

纪浩在桃林里逛够了,便打算去诗会的会场去看看美女。

但是王思颖和冯婉儿和跟屁虫一样,跟随在他身后,让他感到很无奈。

王思颖本来觉得这诗会没什么意思,打算在桃林中跟冯婉儿折几支桃花,便打算回去的。

但碰到纪浩之后,她感到又有意思了,是以拉着冯婉儿亦步亦趋的跟在纪浩身后。

…………

纪浩来到诗会的会场上时,不由得为眼前为之一亮!

谁曾想桃园深处竟别有洞天……

桃园深处竟有一方碧水荡漾的湖泊,桃花落英随风散落在湖面,粉红的花瓣点缀在碧绿晶莹的湖面上煞是好看!

湖畔矗立的石碑上刻着三个苍劲古朴的篆书大字“青阳湖”。

湖面上几只游船画舫,丝竹声声不绝于耳,时而传来吟诗作词的声音。

青阳湖的湖畔四周散落着许多假山怪石,还有几处凉亭和长廊。

纪浩心道:这湖这么大,这个桃园完全把这青阳湖包在里面,这得多大啊!

看来这吕家实力果然很强啊。

登州吕氏是东莱吕氏一支,是一个传承极其悠久的家族,是齐国吕氏后裔。东莱吕氏世代名人辈出,在宋朝时更是一度辉煌无比,满门簪缨,一门七执政。自古以来,在登莱地区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明朝初年,东莱吕氏一支迁居登州,因为人才辈出,逐渐成为登州最大的名门望族。

登州吕家不但出了许多登科进士,而且经营有道,在登州田产店铺无数,豪富无比。

…………

湖面上的画舫,坐的自是崔家邀请的青州的达官贵人、士绅名流。家世普通些才子文士,就只能在湖畔上的各处聚会了。

青阳湖湖畔假山怪石旁、长廊凉亭里,到处是三五成群的才子仕女,聚在一起,谈诗论词。

那些才子中,不时有人得了一首好诗,大声吟出来,惹来一阵叫好。

有了上乘的佳作,誊写在纸笺上,自会有一个个穿着儒雅的崔家仆役划着小船,送到青阳湖湖面上的飘着的画舫中去。

显然,诗词的好坏的评判,画舫上的这些人最有话语权!

…………

纪浩对作诗毫无兴趣,倒是对美女很是上心,贼眉鼠眼的四处搜寻美女!

哇,好多啊,还别说,这女人穿上古典的汉服,就是有味道啊!咦,那个穿着浅绿襦裙的美女怎么再朝我一直放电啊,难道对本公子有意思?

“啪”,纪浩正在考虑要不要学着陆峰的样子,去跟那个身着浅绿襦裙的美女搭讪一番,忽然感觉自己后背被人拍了一巴掌,不由的吓了一跳。

“谁啊,谁啊,谁这么无聊,逗本公子玩儿呢?”纪浩四处寻找那个扫了自己兴致的恶人,却赫然发现在王思颖和冯婉儿就站在自己身旁。

这下,他自然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巴掌定然是王思颖这女人拍的。

“喂,拜托,你以后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好不好?都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

“什么神出鬼没的,我们压根就没走好不好!叫你好几声了,都没反应。看你那色~眯眯的样子,在看什么呢?”

汗,纪浩刚才太出神了,压根就忘了还有大小两个难缠的女人一直站在自己旁边呢!

“你管我看嘛!好了,两位,西游话本的内容暂时只能剧透那么多了,你们该去哪玩儿就去哪玩儿吧,就别跟着我了,本公子还有事儿呢!”

“你想让我们去哪?”

纪浩不禁望天无语,你们去哪,关我啥事?

不过纪浩还是指了指湖面上的画舫,说道:“我想,你们身份这么高贵典雅而又家世显赫的人,不应该去画舫上吗?那上面可都是贵人啊!”

“我觉得跟着你比较有意思!”王思颖看到纪浩手指画舫,不由的立马摇头否定了纪浩的提议。

“对,我也这么觉得!去那船上才没什么意思呢!”小萝莉也跟着说道。

纪浩不禁无语,一个母老虎自己就够头疼了,再加一个小老虎,还让不让自己活了。

纪浩看着小萝莉,很是循循善诱的说道:“我的少东家小妹妹,你还小,你可不要被某人带坏哦!”

“颖姐姐说了,你是一个聪明的坏人,我们要一起跟着你,省得你去干坏事!”

“呃……”

他~娘的,这母老虎竟敢如此败坏自己的名誉,纪浩恨恨的瞪了王思颖一眼。

王思颖则很得意挺了挺酥胸,毫不示弱的瞪眼回敬他。

纪浩无奈,打又打不过,除了瞪她,貌似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

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揍她一顿,纪浩恨恨的发誓道。

王思颖笑意嫣然的对纪浩说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兄,如此良辰美景,你不做首诗吗?今日作首好诗,可是能够扬名立万的哦!”

纪浩很装比的说道:“不做,诗词之道讲究的是心境,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岂能为了些许虚名而强作诗词!本公子淡泊名利,为人谦冲平和,岂会在乎这点虚名!”

纪浩说得很是冠冕堂皇。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点水平,抄诗还可以,作诗是万万不行的。万一人家要是让他做一些应情应景的,或是限题限韵的诗词,他怕是立马便会露馅。

若是强行装作才子,一旦被人戳穿自己是文贼的面目,怕是自己会死得很惨,所以还是低调点好。

低调,才是能活得久的王道!

王思颖听到纪浩这么说,很不屑的撇了撇嘴,那意思明显是表示看穿了纪浩的虚伪。

…………

纪浩在这才子佳人荟聚的地方闲逛,眼睛四处搜寻并欣赏美女。

他在前面走,大小两个美女在后面紧跟,着实招来了不少风~流公子们艳羡的目光!

不过,当大家看到纪浩身后那个高挑美女就是赫赫有名的纨绔杀手胭脂虎后,满脸的艳羡之情纷纷转化为无比的同情之色!

但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靠近湖畔的一只装饰的富丽堂皇的画舫上,却有一双阴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纪浩和王思颖……

第四十四章 被迫借诗

纪浩很郁闷,有两个电灯泡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想搭讪个美女,看来是不成了!

唉,眼见美女如云,却连单纯的欣赏,都要偷偷摸摸的,真是命苦啊!

好好一个有机会泡美女的桃花诗会,被大小两个母老虎跟着,搞得什么事情都没法干,纪浩实在很郁闷,他觉的王思颖简直就是上天来惩罚自己的克星。

不过想起,刚才在那桃林深处,王思颖一身水绿罗衫,站在那一树桃花下的美丽剪影,纪浩还是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动!不得不说,那一刻的王思颖当真是艳丽的不可方物。

唉,奈何老天给了她一副娇艳俊俏的美人胚子,却没有给她一副玲珑剔透的好心肠,纪浩很为王思颖感到可惜。

…………

纪浩很悲催的在湖边游逛,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纪浩循声望去,便看见一处长亭内坐着不少俊男靓女,陆峰正站在亭中在向自己招手。

“哎,大哥这边!”

纪浩便见有不少靓装美女环绕其间,忙往陆峰那边走了过去,两个电灯泡依旧跟在自己身后。

“哎,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大哥纪浩纪文泽,那位做‘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才子。”

纪浩一听陆峰的话,便觉得要坏。靠,哥们作那首词只不过是为了换点钱救命,可没想过要出名啊,你这厮非得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干嘛?!等回去一定要教训你一下,告诉你做人要低调的道理。

亭中众人忙都同纪浩见礼,互相道声“久仰”是少不了的。

也有几个公子哥是纪浩去年一起中秀才同年,过来很亲热的同纪浩打招呼。

纪浩当然是不认识的他们的,不过脸上却是做出很熟悉、很亲热的表情,跟他们热情的打招呼。

毕竟大家都是县学生员,又是同年,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这年头同年也是很强大的人脉啊,说不定日后人家能高中进士呢,到时自己有事儿还得求他们帮忙呢!

王思颖整日喜欢在街头行侠仗义,众人大都也是认识的,还有几个比较纨绔的家伙受过他修理。此时都很尴尬的不知道该怎样跟她打招呼,最后大都跟她点点头示意。

众人纷纷称赞纪浩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木兰花令》做得妙,纪浩连忙回礼道:“玩笑之作,众位谬赞了!”

这是一个穿着宝蓝织造锦儒衫的青年文士道:“文泽兄大才,如此良辰美景之时,不留首佳作吗?”

陆峰在旁替纪浩介绍了这个青年文士的身份,原来这位公子哥名叫徐润,字文清,是东河里徐家的,是登州最有名沧海诗社的会首。

东河里徐家的是登州有名的书香门第,自从成化年间徐润曾祖徐梓中了进士后,这短短几十年已经出了五名进士了,在登州论起文教风~流,徐家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当下纪浩不敢怠慢,拱手道:“文清兄莫要笑话小弟了,小弟才疏学浅,与文清兄这样的才子相比,我诗词上的那点造诣,实在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啊!”

徐润虽是名门世家子弟,却毫不以家世自骄,性子倒是温润如玉,笑着对纪浩说道:“能做出‘人生若只如初见’这等佳词,文泽兄要说自己才疏学浅,那就是打我们脸了。这样吧,我们大家就先做几首诗词,算是抛砖引玉了,待会请文泽兄压轴作诗。”

众人听了徐润的话,都纷纷起哄称是,倒是弄得纪浩很不好意思。自己这点水平怎么成了玉石了,自己真实水平做出了的诗词,估计连砖砾瓦石都称不上。

不过今日貌似不做不行啊,自己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下纪浩坐在旁边,便听那些文生公子作诗,便急急的思索有没有合适的诗词可抄。

众人在纪浩来之前,就已经商定以桃花为题,已经有人做了几首。当然,也不是强自去咏桃花,应情应景就好。

王思颖和冯婉儿似乎对文生公子们作诗词也很有兴趣,在旁找了个坐下,兴致勃勃的看才子们吟诗作词。

这时,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年轻书生站起来道:“小生有了一首五律,请他家品评一下。”

陆峰诗词不怎么样,人头倒是混得很熟,给纪浩介绍那书生名字叫于向荣,字仲旭,是府学的廪生,在登州府颇有才名。

当下,于向荣站在亭中朗声吟道:

“阳煦闹春潮,桃花最显昭。远看红透白,近视艳含骄。

尽管诗多赞,该当魂早销。落英随水去,繁果更娇娆!”

于向荣吟完,众人一阵品评。

“仲旭兄这首五律不错,虽然略显直白,但把桃花的娇媚写得活灵活现,确实不错!”

“不过,似乎‘远看红透白’这句中的这桃花作‘红透白’,似乎不如改作‘红透粉’更加贴切!”

众人点评完毕后,又有一个青衫文士站起来道:“在下也得了一首,做得不好,还请众位品鉴斧正!”

说着,那文士作一团揖,开口吟道:

“春日桃花绽满枝,惠风和畅沐英姿。吐红山野未嫌寂,争艳乡村唯恐迟。

莺赞燕缠撩互恋,蜂围蝶吻慰相思。奈何叶茂瓣飘落,谁入梦中寻旧时?”

纪浩觉得这首比那于向荣吟得还好些!

于向荣那首太媚了,这首更清雅些。只是第一句“春日桃花绽满枝”,似乎太直白些,没什么诗意。

虽然纪浩做不出太好的诗,可是品评一二还是可以的。

纪浩刚想到这,众才子中就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这时众人都已放开手脚,眼见仕女环绕,哪个才子不想表现一下。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才子做出一首吟咏桃花的《鹧鸪天》词作来。

万枝丹彩笼碧纱,一川芬芳绿生芽。龙城春归草木新,满树娇蕊粉着花。

映晨曦,泛彩霞,层林尽染鸟声哗。登高惬惬看逶迤,如画田园韵无涯。

倒是很清新雅致的一首词。

众人又做了几首,待到没有诗词出来,不禁都望向徐润,显然众人把他这沧海诗社的会首的大作,当做压轴的了。

徐润沉吟了片刻,说道:“众位这咏桃花的诗词,俱都是佳句,在下倒还没作得咏桃花的诗词。不过在下今日来时,路过一个桃林环绕的小村,名叫花林疃,倒是雅致的很,不如在下就咏一咏这花林疃小村吧!”

说着,徐润把自己做的那首吟咏花林疃的七律吟出:

“碧水青山何处居,百花千树半柴门。山藏柳市无车马,水隔桃源有子孙。

问舍地偏为得计,寻幽心远遂忘言。悠然迥出尘嚣外,垂老犹矜兴味存。”

众人听了不禁大声称赞。

不得不说这位徐公子当真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愧为沧海诗社的魁首,做出来的诗当真是不凡,很有魏晋隐士之风,纪浩心中暗暗赞道。

徐润待众人品评完,不禁笑着对纪浩道:“我们众人这砖头也抛完了,文泽兄不知有没有做得佳句,大家可都等着你的玉石呢!”

纪浩不禁苦着脸道:“在下真不会作诗啊!”

“文泽兄莫非看不起我们大家,觉得我们不配听你的佳作?”

纪浩无语,这不是挖苦人吗?你徐公子家世这么厉害,谁敢说你不配啊!

众人见堂堂徐公子如此看得起纪浩,纪浩却一直推三阻四,不由得有些群情激愤。

“纪公子莫非怕做出来的诗贻笑大方,不敢做吧?”

“纪公子给月巧姑娘的那两首词,怕是找人代做的吧!”这句话带着酸溜溜的问道,显然说着话的人,对月巧姑娘在风月界极力称赞纪浩,感到不满。

王思颖和冯婉儿也用很期待的眼神望着纪浩。

纪浩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在下就作首小诗吧,在下拙作,让众位见笑了。”

纪浩暗暗的对龚先生道声对不起,借一下你的诗作,沉声吟道: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虽然这诗原来主题是沉重的,用在这里并不怎么合适,但是纪浩一时想不到其他的合适诗词,只能拿这首来充数了。

好在这些才子也多有作无病呻~吟之词的,众人倒是并未觉得有什么太大不妥。

纪浩昨晚此诗众人不禁一静,随后大家细一品味,便是一片叫好声。

徐润笑着对纪浩道:“文泽兄信手拈来一首诗作,便胜过我们绞尽脑汁做出来的许多啊。此诗乍听似随意而为,深思却发人深省啊!‘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确实是妙,在下佩服!”

……

……

第四十五章 落红之意

春水碧于天,画船载绮罗。

黑石山下的青阳湖碧水荡~漾,涟漪潋滟,其湖光与山色相映衬,当真是美不胜收。

湖面上最大的画舫上,十几个人正在谈笑风生!

正中主位上坐着的是登州知府杜辉,府衙、县衙的一众文官和登州的一些世家豪绅、耆老名宿在他旁边作陪。

他们面前都有一个小几,小几上摆着一些时令水果、精致点心以及美酒佳肴!

众人都在一边笑谈风月,一边品评一下吕家仆役送过来的比较上乘诗词。

众人小几中间,一个身着一袭水蓝色宫服的靓丽女子,正在弹奏着矮案上的古筝,一曲《春江花月夜》悠扬婉转。

另有一位身姿曼妙舞娘在翩翩起舞,舞娘身着一袭紫色流彩暗花织锦宫装,袖口绣着几朵精致的栩栩若生的紫莲花,鞋面上也绣着大片大片的莲叶。

那舞娘起舞时,莲步轻移,紫莲频现,当真步步生莲,美不可言。

此时诗会也已经进入高朝,不断有佳作送上画舫。

一个吕家家仆役拿着刚抄送过来的两首词,交给海晏书院的山长郑怀。

郑山长拿着纸笺看了看,是登州有名的才子杨宏宣写的一首吟咏桃花的《青玉案》词作,笑道:“呦,这杨宏宣的这首词做的倒还说得过去,大家给品评一下。”

海晏书院的山长郑怀是登州最德高望重的宿儒,本身也是两榜进士进士出身!后来致仕回乡后,专注于传道授学,在登州威望甚高。

郑山长的诗词也是极好的,是以吕家仆役们送过来的都先让他过目,他觉得好的再拿出来让大家品评一番。

郑山长把那首《青玉案》轻声吟出:

“浮生几度桃花绽,况岁月,知难返。夜里流星飞耳畔,月明深院,此情缱绻,莫道烟消散。

云屏镜里梅花案,廊下风帘惊飞燕。便忖幽思能减半,心中碧血,指尖秋扇,若只如初见。”

众人听了大多觉得很不错。

“不错,意境清幽,遣词流畅,这个杨宏宣宿有才子之名,功底不错,看来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当然也有挑刺的。

“这说好是咏桃花,但下阙说的却是梅花,似乎与题目有所偏差啊!”

“此词写得确实不错,写景唯美,寓情于景,不显做作,特别是最后一句,‘若只如初见’,意境深远,甚是不错!不过似乎有抄袭最近流行的一首名叫‘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木兰花令》词之嫌!”

众人一番品评,当然不管好坏,杨宏宣的名字都在众贵人脑中出现了一遍,留下了些印象,杨宏宣今天来诗会就算很成功了。

这时郑山长拿过一张纸笺,上面写着的是一首《定风波》,笑呵呵的道:“我们海晏书院里的黄英毅也做得一首词,写得倒也恬淡闲适,意境不错,大家品评一下。”

“几处村楼几片田,清溪流水胜桃源。白发黄髫归野径,闲静,虫蛩低唱入炊烟。

闲看春花秋蝶老,凉好,残阳如醉下西天。又见多情秦汉月,圆缺,无声仍挂旧山边。”

众人听说海晏书院的学生,自然不好意思再挑刺,不由的交口称赞。

郑山长笑呵呵的道:“这黄英毅这孩子才气是有点,不过写这闲情逸致的词,只是无病呻~吟罢了!此词最多也就算得上是中平之作,当不得什么佳作!”

“名师出高徒,此词算是今天诗会上的上乘之作了,郑老太过谦了。”

…………

登州知府杜辉端起酒杯道:“登州当真是人杰地灵,本府能够仕宦于此,当真幸甚!登州的文教风~流全仗众位,登州有诸位,更是幸甚!来,诸位,饮胜!”

众人忙纷纷端起酒杯,同呼“饮胜”。

饮酒闲聊了一会儿,吕家仆役又有诗词抄送过来。

郑山长拿起纸笺看了看,不由叫了一声好,抬头望着徐润的父亲徐锐道:“徐公教的好儿子啊,这首《咏花林疃》当真是妙啊,深得魏晋遗风,恬淡悠然,文采斐然,当得佳作!”

说着郑山长把徐润的那首七律《咏花林疃》朗声读出。

众人都是识货之人,这首诗写得着实不错,又给徐锐的面子,不由轰然叫好。

徐锐对众人抱手行礼道:“众位过奖了,这小子当不得众位夸赞!他那诗也是无病呻~吟,大家不要当真,好端端的一个读书人,不求上进,却学隐士,他要真敢那么做,我还要修理他呢,哈哈!”

众人听了徐锐的,也是哈哈大笑。

郑山长又翻了翻另一张纸笺,看了一眼,不由得“咦”,这首七绝小诗也很不错,别有一番滋味,说着郑山长吟道:“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画舫上的众人大多年纪不小了,都是有后辈的人了听到这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不禁感慨万分。

是啊,桃花凋零化作春泥,却滋养了桃树,以使来年桃花开的更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自己年纪大了,如同就要凋零的桃花,却还要为子孙去打拼,力图给自己子孙留一下一份更大的基业。以物喻人,此诗确实令人感慨万分。

“这首七绝是哪位才子写得?”众人不禁有人开口问道。

郑老笑着对众人道:“上面写着是县学纪浩!这位个生员虽然不太出名,不过这首小诗写得端的不错!”

原先纪秀才便不擅诗词,没中秀才前又整日埋头苦读,很少参加这种诗词文会,纪浩穿越而来之后,更是从未参加过什么诗会雅集,是以这名字众人大都听了很陌生,一时便有互相询问这纪浩是谁的。

众人中有一个老者道:“那个给云竹轩头牌月巧姑娘做‘人生只如初见’妙词的才子,不是就叫纪浩吗?”

说话正是刚才指出那首《青玉案》中的“若只如初见”,有抄袭纪浩《木兰花令》嫌疑的那位老者。老者姓邓,名殷。马家也是登州的大家族,其祖父邓愉弘治年间中过会元,也是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他的小儿子经常出入云竹轩,也对此词很是喜欢,是以知道此词的作者叫纪浩。邓殷是偶然间听自己儿子说起过,才知道的。

知府杜辉笑道:“那首《木兰花令》我也看过,写得倒是很凄婉唯美,看来这位才子也颇具才情啊!”

登州府推官房世伟听到的纪浩名字,却不禁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口道:“府尊有所不知,这纪浩只是一个不思进取的惫赖秀才罢了!据说喜欢流连秦楼,招蜂引蝶,整日做些淫~词浪调,这《木兰花令》就是在云竹轩为那头牌红姑娘做得。”

冯知县听了房世伟的,笑着道:“房推官怕是对这秀才颇有误解,这个纪浩如今是下官的幕僚,倒是办事颇为得力,前几天还想出来那用水车分三层翻山取水的妙法。据下官所知,这纪浩并无劣迹!”

房世伟听张知县维护纪浩,皮笑肉不笑的道:“他那首《木兰花令》也是送给秦楼楚馆的红姑娘的,不是流连秦楼是什么?这首小诗中‘落红’二字,若不是淫~词,是什么?”

这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了,大家都知道这落红指的是飘落的桃花,可是谁有敢保证纪浩这首诗的遣词造句,没有从秦楼里的清倌人被梳拢时,留下的那个“落~红”,得到灵感呢!

冯知县听了房世伟的话,不由的摇摇头,道:“房推官这理解确实别具一格,冯某佩服!”

……

……

第四十六章 在下戚继光

纪浩做完那首“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之后,很快便找机会溜走了。

再不走的话,他怕被那一众秀才和文生揭开自己文贼的真面目。

当然,纪浩不知道自己“借”来的龚大师这首表达忧国忧民的好诗,被房推官故意往沟里带的解读下,已经被一些人看作是风月诗词。

纪浩到一处湖边僻静处坐下,这里挨得桃林很近,正好能欣赏到桃林的风景。

比起跟那些文生公子讨论什么诗词,纪浩更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不过令纪浩有些郁闷的是,王思颖和冯婉儿大小两个美女依旧跟着他,本来想好好欣赏风景的他却难以享受宁静。

纪浩很是崩溃的看着这两个跟屁虫,可怜兮兮的道:“两位大小姐,你们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下吗?”

王思颖笑吟吟得道:“你这满肚子坏水的书生,要是清静了,肯定又要琢磨怎样干坏事儿?!所以我们觉得不能让你静下来打什么坏主意!”

冯婉儿也小鸡啄米似的的点点头道:“对,我们要防微杜渐!”

纪浩撇撇嘴道:“我少东家小妹妹,这里你应该用防患于未然比较准确!”

冯婉儿很认真的想了想,这才点点头,脆声道:“你说的对!”

纪浩不由得又是想笑,又是觉得郁闷。

唉,当时自己就不应该“借”那几个包子啊!他真是后悔啊,没“借”成不说,还挨了打!而且最为郁闷的是,这胭脂虎王思颖一直用这事儿做由头,死咬着自己爱干坏事儿,是个坏人,那就令人无比郁闷了!

天地良心,自己来了大明就干了这么一件坏事儿啊!准确来说,“借”几个包子也算不上坏事儿,自己真得打算以后要还的。

纪浩尽量本着一颗“万物不萦于心”的心态,把这两个难缠的美女无视了,自己坐在那欣赏桃林美景,不再搭理大小两个美女。

冯婉儿坐在旁边跟王思颖聊了几句,便觉得无聊,便开始缠着纪浩讲话本。既然西游纪浩死活不讲了,她便缠着纪浩讲隋唐。

纪浩发现这冯婉儿比王思颖还难缠!

本来他在那“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可是被她一番纠缠,却不得不妥协。

王思颖自己还能敞开了跟她跟她斗咳嗽,但是这冯婉儿这么小,自己根本没法跟她斗嘴欺负她。再说,好歹她爹是自己东翁,自己也不好对她太刻薄了!

当下纪浩很是无奈的给冯婉儿剧透着隋唐的后面情节,王思颖在旁也支起耳朵津津有味听着免费的评书。

…………

纪浩正讲到精彩处,大小两个美女正侧耳倾听呢,忽然听到“叮叮当当”一阵兵器碰撞之声,紧接着从桃花林中蹿出一个身穿宝蓝文士衫的青年!

那青年边逃,边挥舞着手中的一把单刀,遮挡身后一个身穿水绿褙子的高挑美女不断砍来的大刀片。

纪浩不由的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什么情况?!

切磋武艺?还是江湖仇杀?

眼见看两人手中都是一样的大刀片,打起来刀光往来、闪烁变幻,倒是很是精彩。

看样子那个长得很是英俊潇洒的青年好像处于下风啊,怪不得边打边逃呢!

不过纪浩觉得这家伙一个书生,能有这功夫,也算是很不错了!自己要是有这功夫,估计便可以不受王思颖武力威胁了!

随即纪浩想到,若是江湖仇杀,这青年被那美女杀手砍死了,貌似这次自己这刑名师爷又能够小小露脸了。因为自己能够很轻易的推断出这案情。

不过想到破案,纪浩随即又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这个美女杀手会不会给自己破案的机会呢?!杀手一般都是会对目击证人灭口的!这里可是很僻静啊,正是杀人的好地方啊。

杀完了,绑上块石头,扔着湖里,怕是尸首都找不到啊!

纪浩想到此处,不由的后悔看到这一幕!

随即心情忐忑不安的纪浩,发现自己旁边王思颖看到眼前一幕却是很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由的有些佩服她养气的功夫。

纪浩随即想起这王思颖武艺也不错啊,怪不得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怕是有把握对付这美女杀手,而不是什么养气功夫好。

就在纪浩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俊朗的青年看见王思颖正坐在湖边,眼睛一亮,扯着嗓子道:“颖妹快救命,你嫂子要杀人了!”

靠,纪浩一听这青年的喊话,便知道自己又想错了,这王思颖镇定自若根本不是有把握打过那高挑美女,而是认识这两个人。听这青年的话,这俩好像还是两口子。

王思颖听了那青年的话,站起身来,笑吟吟的道:“瑛姐,别打了,你真把戚大哥砍坏了,还得你伺候他!”

纪浩听王思颖喊那美女“瑛姐”,不由的去看那美女面容,正是那天自己被高得贵一行人做扣坑自己时,碰到的那个跟王思颖一起逛街的高挑美女。

刚才这两口子打得一团火热,刀影重重,遮挡了面容,纪浩还真没认出她来。

那个被王思颖称作“瑛姐”的高挑美女彪悍的道:“呸,砍死他,我明天就改嫁!”说着,手中的大刀片挥舞的狠辣了几分。

纪浩大汗,靠,大明女人都这么彪悍吗?说好的这年代的女人受封建礼教桎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那日见这个高挑美女,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纪浩本以为是个端庄仕女呢,没想到发起飙来如此彪悍。

怪不得能跟王思颖是好姐妹呢,这俩女人一样的德行啊!

那个青年边拼命遮挡那不断砍来的大刀片,边辩解道道:“娘子,你真的误会了。我真没搭讪那姑娘啊,就是她问我刚才做得那首五律的意思,我随意给她解释了一番啊!”

“呸,信你才怪。”

王思颖眼见两人还是兀自打个不停,连忙上前几步,继续劝解道:“瑛姐,好歹戚大哥也是卫里的将领,这大庭广众的你要给他留些面子啊,不然他以后御下的威严何在啊!”

那个被王思颖称作“瑛姐”高挑美女听了王思颖的话,凝神想了想,似乎也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相公丢人确实有些不妥,当下收住手中的大刀片,朝着那青年狠狠的剜了一眼,说道:“哼,等回家再收拾你!”

那青年也忙收住了手中的单刀,朝自己夫人露出讨好的笑。

“哼”,那被被王思颖称作“瑛姐”高挑美女朝青年冷哼一声,把手中的大刀片扔在地上,说了句“待会你把这单刀还给那吕家护院!”

说完高挑美女便亲热的拉起挽起王思颖和冯婉儿的胳膊,去一旁聊天。

那青年讪讪的朝王思颖拱拱手,表示感谢。

王思颖展颜一笑,便是不用在意。

那青年上前捡起自己夫人扔在地下的单刀,抬起头来之后,这才注意到纪浩正站在旁边。

那青年不由得脸上一红,微有尴尬,显然今天他觉得今日被自己夫人追砍的一幕,被别人看到了,有些不太光彩。

不过那青年倒是很拿得起、放得下,脸上的尴尬之色只是一闪而逝,随即微笑着朝纪浩拱拱手,很是客气的道:“呵呵,在下戚继光戚元敬,还未请教这兄弟高姓大名!”

……

……

第四十七章 抱大腿要趁早

“啊……”

纪浩听到戚继光的自我介绍,发出一声极为夸张的惊呼。

随即纪浩上前两步抓住戚继光的胳膊,满脸崇拜的道:“你是戚继光?你真的是戚大帅?!偶像啊,我可是你的粉丝!哎呀呀,今日竟然见到活得了,哇哈哈!”

戚继光看着本来看着温文尔雅的纪浩,突然变得一副很是不正常的狂热模样,不由的想要往后退开几步,拉开跟纪浩的距离。但是他的两膀被纪浩死死抓住,竟然退后不得!

他不由自主的握得紧了手中的单刀,以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目光提防着纪浩。

三个女人本来在湖边叽叽喳喳聊着天,听到纪浩那夸张的惊呼,不由的一起朝这边望来。

王思颖见两人把着胳膊,不由笑着开口道:“戚大哥,你不用试他了,这坏书生不会武,你可别把他打坏了!”

戚继光朝她撇撇嘴,有些郁闷的道:“好像是他在试我功夫吧?!而且我怎么感觉这家伙似乎练过少林龙抓手,这一手擒拿的功力已经很深了!”

王思颖听了戚继光的话,见两人不是在比试,不由的掩口一笑,转头继续跟两女继续聊今天的见闻,不再理会两人。

戚继光被纪浩抓着胳膊,浑身的不自在,不由得开口道:“哎哎,这位兄台你先放手。另外,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明威将军,可不是什么大帅,兄台这话可千万别乱讲!”

纪浩听了戚继光的话,这才发觉自己乍见这历史名人,有些失态了。这时的戚继光应该还是个刚刚承袭父职的青年将军呢,自己这激动怕是在别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说起来,这明威将军听着很威风,但就是个普通的中级武散官称号,大明遍地的卫所都有,而且不止一个。说穿了就是一个荣衔,连单独俸禄都没有,没什么实际用处。

当下纪浩连忙有些尴尬的放开抓着戚继光的手,讪讪的道:“呵呵,失态了,失态了。小弟纪浩纪文泽,久闻元敬兄大名,今日这乍见之下,太过激动,有些忘形了,还海涵一二!”

这年代见了面道声“久仰大名”,本来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客气话,但是戚继光看着纪浩灼灼的目光,却能从中感受到他是真心实意!

戚继光不禁有些疑惑!

眼前这人一看便是个书生模样,这年代文人对武将都有着天然的轻视和不屑,他一个四品的卫指挥佥事,在文人眼中怕是什么不都是,因此他对纪浩满脸的崇拜,自然很是的奇怪。

随即戚继光转念一想,心道:难道自己的“儒将”的名声,已经在士林中传开了?!

他虽然是武将出身,但是本来却是颇有几分文采的,今日便作了一首颇为自己觉得很是满意、别人评价也很高的五律。这首五律尽显他“儒将”豪情,比之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士子高明不少,引得不少姑娘青眼有加。刚才也正是自己给那些姑娘讲解这词的含义,才引起自己夫人王瑛的追砍。

因此他觉得纪浩定然是佩服他的文采,不然的他觉得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崇拜自己一个武将。

戚继光自然怎么也不会知道纪浩确实是真真正正的久仰他的大名,不过那是因为他日后大杀四方的威风,并不是因为他现在的所谓什么文采。

戚继光见纪浩对自己着实透着亲近和崇拜,虽然不知道其中就里,但是依旧很是豪爽的道:“原来是文泽贤弟当面啊,哈哈,为兄曾听贱内说起过你的大名,也是久仰了。呵呵,为兄我估计年纪比你大,在这儿就讨个大,称呼你贤弟啦,贤弟不会介意吧?!”

纪浩心道:能跟戚继光称兄道弟,这还有能有啥介意的!再说,这戚继光看年纪也确实比自己大了几岁,人家一个堂堂四品明威将军,跟自己称兄道弟,算是很看得起自己了。

当下纪浩连忙兴奋的道:“哈哈,不介意,不介意!元敬兄千万别说什么久仰小弟了,折煞小弟了!”

戚继光很是认真的道:“为兄是当真有些佩服文泽贤弟你,诗词做得好,又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听贱内说你心思机敏,还颇通刑名,而且还有阴阳神断之名,当真是青年才俊啊!唉,不像为兄,除了倚靠祖宗恩荫得了一个卫指挥佥事的差事,一事无成!”

纪浩很是汗颜,没想到自己这什么阴阳神断的名声传得这么快。想来肯定是王思颖给自己乱传的,这女人的嘴压根就没把门的。应该是通过她传到了她的好姐妹、戚继光的夫人耳朵里,然后又传到了戚继光那里。

纪浩觉得能让以后耀眼无比的民族英雄戚继光如此夸赞,貌似很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不过随即纪浩又有些不爽,你一个堂堂指挥佥事,一个如此年轻的四品武官,来跟我一个破秀才说什么自己一事无成,实在是有些过于矫情了吧?!

纪浩觉得自己一定要抱紧这条黝黑粗壮的大腿,这戚继光以后可是超级牛比的风云人物,而且这家伙很会来事儿,无论是奸臣严嵩,还是名臣徐阶、高拱、张居正当首辅,他都能跟他们搞好关系,屹立不倒。

抱上这么一条大腿,自己在大明起码以后三四十年的日子,都有人罩了,这便足够了。

抱腿这种事情都是越早越好的,此时的戚继光还未得志,不趁此时靠上这棵大树,更待何时?!

当下纪浩很是恭维的道:“元敬兄这样说当真是折煞小弟了。小弟如今只是一介布衣,元敬兄是四品高官,跟你称兄道弟,小弟已经算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戚继光有些无奈的道:“唉,为兄这官儿做着没什么劲,正准备今年去参加武举呢。”

纪浩不由得有些郁闷,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自己要是有个官做,哪怕是一个不入品流的,都觉得知足了。可是人家一个四品官做着都觉得没意思,这他~娘的跟谁说理去啊。

纪浩觉得这个话题很是伤人,是以转移话题道:“今年没有倭寇来袭扰吧?”

据说这些倭寇往年春天,总是接着东南季风顺风漂流来登州地区骚扰。虽然这几年没有大规模的倭寇袭扰,但是小股倭寇总是不断,时常有百姓和商船遇袭。是以纪浩有此一问。

戚继光听纪浩问到倭寇事情,不禁一脸正经,很是忧国忧民的道:“今年暂时还没有倭寇来袭扰,希望今年登州地区能够平安无事吧!今年登州大旱,百姓已够苦了!若是这些倭寇今年还敢来作乱,定要叫他们有去无回。”

纪浩一见戚继光的豪言壮语,不由的大是佩服。怪不得人家是英雄呢?你看人家这觉悟,你看人家这豪言壮语,这年纪轻轻的已经一副民族英雄的模样了。

当然,除了被自己媳妇追着砍有些丢人外,其他地方都符合英雄的标准。

纪浩微微一笑道:“小弟最近倒是制作出了一件好物件!小弟唤他作‘千里眼’,元敬兄要是用来对付倭寇,或许很有裨益,等改日元敬兄有空,小弟给你送去一观!”

想要抱大腿,总要人家点好处,不然人家怎么会给你大腿抱?!是以纪浩打算把自己刚刚制作出来的望远镜送给戚继光。这望远镜在抗倭英雄手中,应该会很有用处的。

“千里眼?!这是何物?难道用它能看到目力难及的远处?!”

纪浩暗赞:牛人果然是牛人,人家一听这“千里眼”名字,便猜测出了其用途!

“哈哈,确实如此!”

“能看多远?!”

“嗯,反正比那些瞭望台的号称‘鹰眼’的人,应该看得远。”

“哈哈,当真有此物?!那为兄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观。”

“没问题,改日元敬兄若是有空,我便给你送府上去,顺便去府上讨杯酒吃。”

“哈哈,文泽贤弟当真是爽快人,为兄喜欢,以后咱们兄弟多走动!”

“哈哈,小弟求之不得!”

…………

两人越聊越投机,趁着去帮戚继光还吕家仆役单刀的机会,纪浩终于摆脱了那王思颖和冯婉儿两个难缠的女人。

当然,戚继光也趁机摆脱了他的夫人王瑛。

桃花诗会上美女如云,两人四处游逛,倒是着实大饱了一番眼福,这一点两人倒是臭味相投。

本来纪浩还怕戚继光这种大英雄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的,没想到跟普通人一样,对欣赏美女的事情没有一丝抵触。

纪浩跟戚继光今日都是好好捯饬过得,他们一个儒雅潇洒,一个英气勃勃,倒是着实吸引了不少仕女们的目光。

……

……

第四十八章 黄公公有请

桃花诗会之后,纪浩着实认真更新了一阵西游话本!

被人骂断更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啊,自己可不是太监,下面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转眼又是县衙旬休的日子,纪浩打算今天去拜访一下戚继光,这也是那日桃花诗会时他们约好的。

这戚继光是纪浩认准的大腿,他很对此事很是上心。

纪浩将自己制作出来的单筒望远镜,揣进怀里,漫步下楼。

这望远镜那日桃花诗会时,纪浩答应要送去给他的看看。

当然,既然给人家带去了,纪浩便没打算再要回来!好不容易跟这以后的大人物扯上关系,必须趁机把关系搞好。而且这望远镜在戚继光手里,比起在自己手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当然,这望远镜要是卖的话,应该能赚不少钱!但是与攀上大人物相比,这些钱就不算什么了。

望远镜的原理其实不难,无非是用两块透镜成像的原理。初中物理课上曾经学过,想要得到正立的、放大的图像,需要物镜用凸透镜,目镜用凹透镜。

不过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这研磨凸、凹透镜的镜片倒是颇费些功夫。

纪浩这只望远镜的镜片是水晶片磨制的。

他的绝版珍藏镜子卖给王思颖之后,便又去了去淘换玻璃打算再造一些镜子赚钱,结果转了好多家古玩店也没弄到。

没找到玻璃,他便买了几块透明度很好水晶片,打算用来做镜子。

回来之后,觉得这水晶片用来做镜子有点浪费,这几块水晶片透明度比那泛着铁绿的玻璃高很多,用来做望远镜更加物有所值。

纪浩让陆峰帮着,研磨了好久水晶片,又反复无数次试验后,终于得到了最理想的凸凹透镜弧度。这水晶片硬度很高,他们是用最简单的砂轮纯手工磨制的,着实耗了不少功夫。

纪浩让铜匠铺的铜匠,按照他的要求,打造出了一只可伸缩的铜管镜筒。

有了这磨制作好的镜片和筒管,纪浩又反复调试了好多次,这才组装好了这第一具单筒望远镜。

…………

纪浩手里拿着几块云片糕,一边吃着,一边心情很是愉快的从福来客栈走出来!

可惜,他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

纪浩刚刚出客栈门口,便迎面遇到两个腰间挎刀、身材魁梧的青衣汉子挡住了他的路。

他见两人面色不善,不由的想往旁边走,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但那两个汉子明显是冲纪浩来的,眼见他往旁边闪,立即往左右一分,成掎角之势截住了他。

为首的一个汉子沉声问道:“你便是纪秀才?”

纪浩见这两个人面色阴沉,不由的想起那个隐藏在暗处想要坑自己的人,心中一动,嘴中随即说道:”不是,你们认错了人!”

那两个汉子听纪浩说“不是”,不由得一怔。

这时一个身青衣小帽、大户人家仆役打扮的汉子从旁边跳出来,指着他道:“崔管事,他就是那个叫纪浩的秀才,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肯定不会有错的!”

纪浩一听这话,便知道要糟,人家明显是早就盯上自己了。

果然,那个被他称作崔管事的壮汉面色一阴,沉声道:“纪秀才,跟我们走一趟吧,黄公公有请!”

纪浩一听什么黄公公有请,便觉得有些不妙,当下很是有些为难的道:“今日怕是多有不便,在下现在公务在身,县尊安排在下去登州卫指挥佥事戚将军府上,商议一些事情。要不改日,在下再去拜访黄公公?!”

纪浩将县尊和戚继光都摆出了,表示自己也是很有些人脉关系的,不是可以随意被人揉捏的。

不过,听了纪浩的话,面前的两个太监府仆役丝毫不为所动。

崔管事旁边的那个三角眼汉子眼见纪浩很是不配合,不由得“呛啷”一下,抽出腰间的狭锋单刀,指着纪浩大喝道:“黄公公有请,岂容你推三阻四!你当爷们手中的腰刀是假的吗?!”

纪浩觉得自己悲催无比,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自己来到大明一直与人为善啊,这到底是惹了谁啊?!

不过感慨归感慨,面对人家明晃晃的狭锋单刀,纪浩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当下他只能很是惴惴不安的跟着两个汉子,去黄公公府上。

…………

纪浩很是悲催的被两个汉子押着,到了山东矿税太监府上。

山东矿税太监的府邸,便是以前的登州镇守太监府。

这座府邸的规模不小,只是一个门口便气派无比。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很是嚣张的立在大门两侧。显然这太监跟文官比起来,并不怎么懂得韬光养晦。

大门两旁还站着两溜门丁护院,俱都是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高大汉子。虽然这些门丁都是穿着青衣小帽,但一看便知,绝对不是善茬。

在正德年间,大明各通都大邑、重要州府都有镇守太监的。不过当今嘉靖皇帝对宦官管制严格,登基不久便召回大部分驻外的镇守太监。

因此,大明如今驻外的太监并不多。

但是登州府却驻有太监,不过其名称并非以前的登州镇守太监,而是山东矿税太监。

山东矿税太监驻地设在登州府,是因为登州地区是重要的黄金产地。

山东矿税太监府设在登州府,便于统辖协调山东各地金矿开采事宜。

两个汉子口中的黄公公,指得便是山东矿税太监。对于这个级别很高的太监,纪浩只有耳闻,自然是不曾见过了。

当今嘉靖皇帝对宦官管制很严,这位黄公公虽然级别比起以前的登州镇守太监还高,但是据说比起正德年间的镇守太监来,安分了许多,平日里并无太嚣张跋扈之事。

因此纪浩虽然心中很是忐忑,但是觉得这个太监一直收敛抓牙安分的很,应该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

纪浩被两个青衣壮汉一左一右夹着进入矿税太监府邸,随之一路穿堂过院,往太监府后院走去。这矿税太监府跟县衙有些相似,前面是办理公事的衙门,后面是这黄公公起居的院落。

纪浩不禁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黄公公一个太监,有什么公事可办?!

……

……

第四十九章 太监府做客

庭院深深,纪浩被两个壮汉押着,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廊坊和月洞,足足走过三重仪门之后,这才在一处精舍外的门外廊下停步。

这处精舍很是雅致,掩映于花木之中,门前是一片修竹环绕!

清风拂来,竹林婆娑,沙沙作响,倒是意境盎然。

只是一处府邸,纪浩竟然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心中暗暗咂舌这死太监府邸之大。

崔管事对门口侍立的仆役道:“黄公公要的纪秀才已经带到,烦扰兄弟向公公回禀一声!”

那仆役听了崔管事的话,当下转身进精舍去回禀。

很快,那进去回禀仆役的便回来了,让两人押着纪浩进去。

这处精舍格局不小,装饰也是颇为雅致,迎面墙上挂着一副很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宁静致远’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东面墙上悬着一把剑柄镶着翠玉的宝剑和一具很是古朴的琵琶。

西边的紫檀木高脚长案上摆着几盆典雅的墨兰,此时有几株墨兰的的花剑已经开放了,精舍内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

这精舍内的摆设很有一股文士范儿,看来这位黄公公也很喜欢附庸风雅。

纪浩听说这些外放出来的太监,大都在宫里的内书房读过书,看来这黄公公也染上一些文人的酸腐之气。“你们下去吧。”纪浩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那张案牍之后,正坐着一个身穿绛紫长袍中年人,显然这就是那位矿税太监黄公公了。

因为精舍外花木掩映,屋内光线稍微有些暗淡。若是他不说话,纪浩还真不容易发现他。

这位矿税太监黄公公坐在一张官帽椅上,约莫四十来岁,面白无须,眉眼倒是有些清秀,皮肤的保养很是不错!

他的这句话,明显是对那两个押纪浩来的仆役说的!

两人听了黄公公的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此时这位矿税太监正盯着纪浩看,他感觉这太监盯着自己的眼神,阴恻恻的,让他感到浑身很不舒服,明显感到一股阴狠的气场。

虽然纪浩对太监这种人物,天然的没有好感,但是此时人在屋檐下,容不得他不低头。

当下他连忙朝这位黄公公很是恭敬的拱手行礼,恭声说道:“学生纪浩,见过公公!”

黄公公端坐在官帽椅上,听了纪浩的话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是如刚才一般阴恻恻的盯着他!

良久无语。

纪浩被他盯得发毛,冷汗渐渐从额头上渗出来!

真要论起来,这太监怎么也是挂着山东矿税太监的名头,比这登州知府的级别还要高上几分。

纪浩一个小老百姓,见了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更别说这死太监面容阴沉,一对眼眸寒芒阵阵,不由的令人生寒,一时心中更是忐忑!

纪浩很快顶不住这压力了,努力挤出一副讨好的笑,有些谄媚的向黄公公道:“学生对黄公公您也是久仰已久了,可惜一直无缘得见真颜,今日得见公公当真是三生有幸!

不知道今日公公唤学生前来,学生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的?!公公放心,只要学生能力所及,公公只要一声令下,学生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一定为公公办到。”

眼见纪浩被自己气场吓得战战兢兢的,黄公公很满意这个结果。

“哼!”

黄公公还未开言语,先是嘴里冷哼一声,吓得纪浩又是一激灵。

随即他才用他那特有的公鸭嗓子阴沉地说道:“那西游话本是你写的?”

纪浩见这太监面色阴沉,知道来者不善,当下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不是。”

接着他又跟黄公公套近乎道:“公公也喜欢听西游评书?!学生倒是也想见见这位写西游话本的文士,可惜一直不知道是谁。”

黄公公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咯咯”一阵笑!

纪浩听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老货一阵阴沉,一阵怪笑的,他被吓得心头突突直跳,心中对这老装~比犯,早已骂过了无数遍。

黄公公怪笑了一阵之后,这才继续用他那公鸭嗓子说道:“啧啧,你这秀才不似那些书生般酸腐,咱家倒是颇为喜欢。呵呵,特别是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咱家倒是很是佩服。唉,可惜了,可惜了!”

随即黄声接着又道:“说起来,咱家倒是确实很喜欢听这西游评书,可惜这话本犯忌讳了!”

黄公公说着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显得对这事儿很是有些惋惜。

纪浩一听这太监说是那西游犯了什么忌讳,便知道今日这事儿怕是不妙,自然更加不可能承认那话本是自己写的。

当下他小意陪着笑道:“公公肯定是搞错了,那西游话本真不是学生写的。”

黄公公叹口气,语气倒是和气了些,不再拿腔作势,悠悠的道:“咱家来山东除了担负着陛下交给的监管矿税的重任,其实还负有侦缉地方之责。若是地方上有对陛下不利的事情,咱家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说着黄公公话锋一转,接着对纪浩道:“你可知道咱家在来登州之前,在京中时,是在何处任职?”

纪浩心道:我对你们太监那些局司又不熟悉,怎么会知道你以前是在哪伺候人的。

不过他心中虽然如此想,脸上依旧带着谄媚的笑,很是恭维道:“这个学生不知,敢问公公以前是在何处高就?!”

黄公公又是“咯咯”一声怪笑之后,这才说道:“咱家以前是在东厂任掌刑千户的。”

纪浩听到“东厂”两字,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要糟,不过面上依旧努力挤出一丝笑,朝黄公公道:“原来公公以前是在东厂任职,果然是有大本领的人。”

黄公公笑吟吟的道:“咱家以前干的就是侦缉之事,对各种刑讯之事也是熟稔的人,所以一般人想要在咱家面前撒谎,都是讨不了好的。那么,现在你还敢说那西游话本不是你写的吗?”

……

……

第五十章 把他埋到后花园

纪浩听到黄公公的话,一想到东厂的那些传说,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纪浩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有些发颤的道:“公公还请明鉴啊,这西游话本真不是学生写得啊。公公你为人和善,学生又素来敬仰您,学生觉得公公您一个和善的人,一定不会对一个素来敬仰您的人动刑,是吧?!”

黄公公微微一笑道:“呵呵,咱家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但脸皮厚,胆子还大。那张铁嘴早就招了,你不认也没用。今天咱家心情好,又看你投脾气,这才跟你说这么多话,现在咱家兴致尽了,不想跟你废话了!”

说着黄公公朝门外喊道:“来人!”

门口侍立的两个青衣仆役听到黄公公传唤,当下立即推门进来。

黄公公朝纪浩一指,云淡风轻随口的道:“将这个书生拖到花园埋了吧,咱家心情好,这小子又挺投我脾气,今天就不把他剁了喂狗了,给他留个全尸吧。”

这黄公公说是要将纪浩埋了,完全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就像随后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完全不放在心上。

纪浩见这太监说今天心情好,又说对自己很是欣赏,没想到虽然不用被剁了喂狗,却还是要把自己活埋了,心中不由的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虽然这这被活埋确实能留全尸,但是还是要被弄死啊,而且还不如被剁了死得痛快啊!

那两个仆役得了这黄公公的命令,丝毫没有迟疑,架起纪浩就要往外走,显然他们对这样的命令早已习以为常了。

纪浩一开始还以为这死太监是吓自己呢,此时见这死太监来真的,不由手脚乱挥,边阻止那两个仆役抓自己,边大声喊道:“哎哎,黄公公饶命啊,学生一直对你是佩服有加的,您可一直是高风亮节、秉公办事的代表。景天这话是怎么讲的,学生犯了什么错啊,就算要死,也得让学生死个明白啊。”

黄公公听了纪浩的话,微微一笑道:“咱家今天心情不错,那就让你死个明白。你们这些文人最会玩这些文字游戏。最近有人检举你写得那西游话本中,写得车迟国那一段,说到什么车迟国国君崇信道家,打压佛家,枉顾民生的情节,有借古讽今,讽刺当今圣上笃信道教,不问朝政之意?!

而且这车迟国国君信道就信吧,还把三个假道士奉为国师,以致为世人所笑。你敢说,你这么写,没有讥讽之意?!咱家既然负有替圣上侦缉地方的任务,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允许的。”

纪浩一听这个,不由的大呼冤枉,撞天屈的叫道:“当今圣上贤明无比,学生又不是那些酸腐文人,如何会作什么讽刺今上之事。

再说,学生对道家也是很认同的,不然如何会起一个‘射阳子’的道号作笔名。学生对全真祖师王重阳是崇敬有加的,对正一道的张天师也是很是敬仰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讽刺道家啊。

公公你且告诉学生,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检举诬陷学生的,学生要跟他当面对质。”

黄公公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又讽刺今上的意思,现在不重要了。咱家说有,那就是有。内廷既然给咱家派有侦缉的任务,咱家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吧?!那咱家岂不是成了辜负圣命,有尸位素餐之嫌。

唉,算你这小子倒霉吧,咱家正愁找个什么人开刀呢,你自己撞上来了。好了,咱家兴致尽了,不跟你废话了!”

说着,黄公公一挥手,示意那两个仆役把纪浩带走去埋。

“哎哎,公公,你不能这样啊。你因为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制造文字狱,对学生这有功名的秀才动私刑,怕是定然会惹起士林之间的众怒啊,肯定会对公公你清名有损啊!”

“呵呵,这就不劳费心了。首先,咱家本来就兼有东厂的差事,只要有罪证,不管怎么处置你,也不算动私刑。

再说,士林公议咱家自然是有些忌惮的,不过埋了你的事情,咱家是不会让那些文官和士子知道的。埋你在咱家后花园,咱家府上的人不说自然也没人知道。

别人只会认为你失踪了,咱家以前在东厂时,不知道让多少人突然失踪过,比你身份高的有得是。”

说完,黄公公似乎耐心终于耗尽,摆摆手两个仆役去埋人。“且慢!”纪浩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再不做努力,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学生一直就是非常仰慕公公的。学生对你的敬仰之心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学生这里有件宝物,名曰千里眼,为世间绝无仅有之物。正所谓宝物送英雄,今日便献于公公,以表学生的敬仰之情。”

说着纪浩忙将怀中的那只可伸缩的单筒望远镜拿了出来。

黄公公接过这望远镜,边把玩边道:“呵呵,你这马屁拍得太生硬,以后还得练啊。论起恭维人、拍马屁,咱家可是科班出身,做你师傅都绰绰有余的。这拍马屁要拍人于无形,让人不知不觉,还要让人如沐春风,那才是成功的。”

纪浩翻翻白眼,貌似这句话前一阵自己拿来教训过陆峰。“是是是,公公教训的是,学生日后一定多加练习。公公,这千里眼你要把这套筒拉开,你望远处,便能发现它的妙处了!”

纪浩本来要上前指导黄公公使用的,但是他一动,立马被那两个魁梧的仆役扣住臂膀。

黄公公将那千里眼拉开,来到门口,放在一只眼睛上向外望去。

“咦”,黄公公一看之下远处的事物清晰可见,不由的微微一讶。“呵呵,这物件果然奇妙。这千里眼看来是能看很远的东西。”

“对,对,这要是东厂用来做侦缉之事,那是很有用的。用于战阵之上,也是大有用处的。”

黄公公“咯咯”一笑,说道:“呵呵,干爹的生辰快到了,咱家正愁送什么稀罕礼物呢,你这个奇妙的宝物正好解决了咱家这个难题!”

纪浩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干爹是谁,但是却陪着笑,讨好的道:“那当真是好,公公干爹见了肯定会很高兴的。那个,黄公公能不能看在这件宝物的份上,放了学生!”

黄公公一脸奇怪的看了纪浩一眼,开口道:“咱家说话向来是说话算话的,这是尽人皆知的。既然咱家说过要埋你在后花园,又岂能再做言而无信之事。你难道要咱家丢了说话算话的诚信之德吗?”

“呃……这个……”纪浩有些崩溃,貌似这话是个两头堵的套儿啊。

黄公公随即道:“这样吧,咱家说话算话的立根之本是绝对不能丢的,既然说了要埋后花园,就一定得埋后花园。既然你送了咱家个宝贝,咱家就送你一口棺木吧!”

纪浩见自己这宝物献给这死太监,就换了一口棺材,不由的崩溃。

这装棺材里埋,跟直接埋,貌似没什么区别啊!反正都是他会死的。

说着黄公公对那两个仆役道:“去弄口上好的棺木装这个秀才,然后埋后花园。”

说完,黄公公一只手拿着那千里眼把玩,另一只手随意的摆摆,示意他们下去。

两个仆役见状,叉起纪浩便走,根本不给纪浩再说话的机会。

纪浩被两个仆役架起,不由的大喊大叫,求黄公公饶命,但根本无济于事。

……

……

第五十一章 待我打死再埋

纪浩被两个壮硕仆役叉着,足不点地的往后花园走。倒不是这两个壮汉太粗暴,而是纪浩一听要把自己埋了,早就腿软得没有一丝力量。

纪浩已经崩溃了,被埋在后花园这个死法,实在是有些窝囊啊。自己好歹也是个穿越人士啊,这个死法实在是太丢人了吧。

别人穿越之后,都是虎躯一震,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便能让众多名人拜倒做小弟。自己穿越之后,不是被人揍,就是被人埋,这也是实在太悲催了吧!

就在纪浩打算绝望的认命时,忽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月白色武士服、披着一件猩红披风的小公子!

这个小公子一脸英武之气,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帽的小厮。

他见两个仆役叉着有些瘫软的纪浩,不由的开口问道:“老吴,你们架着这人是要干什么去?”

那个叉着纪浩右臂,被称作老吴的仆役见了这个小公子,忙放开纪浩,躬身行礼道:“回少爷,小人奉老爷的命,要去将这个书生埋在后花园的。”

那小公子听了老吴的话,倒是没有丝毫奇怪,显然对府上埋人的事情不以为意。他打量了纪浩一眼,轻描淡写的对两个架着纪浩的仆役道:“带去演武场,正好用来给我喂喂招。待我打死后,你们再去埋。”

两个仆役对视一眼,显然这位少爷在太监府的地位很高,而他的这个命令并不违反黄公公的意思,反正都是要埋了,先打死再埋,貌似也没什么影响。

当下两个人听到这小公子的命令,便叉着纪浩跟在他后边。

几人走了没多远,便来到是一处院落。

纪浩努力抬头观察了一下眼前的情形。

这处院落里没有什么草木花植,整个院子就是一个硕大的演武场。

院子的地上是黄土漫的,用石夯砸实了之后,再用布擦得铮亮,这年代很多普通百姓人家的屋内地面便是这样弄的。

演武场的左边有许多一人高的木桩,纪浩估计是打熬拳脚一用得。

右边还有几个兵器架,上面摆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

习习微风刮面而过,金黄色的朝阳照耀之下,那夯实的地面泛着坚硬的光泽。

演武场上有十几个穿着武服的彪形大汉,正站在角落里,说说笑笑的聊着天。

这些彪形大汉都打着赤膊,露出浑身的腱子肉!

他们谈笑之间,只是随意的一动,那些身上一块块贲起的肌肉,就跟一个排球一样在身上滚来滚去,看着就充满粗犷的力量。

这些彪形大汉一见这个小公子来到,立即都噤声肃立,纷纷朝他行礼打招呼道:“见过少爷!”随即都垂手站在一旁。

小公子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随后解开身后的英雄大氅,随手将它潇洒的扔给身后的仆役。

他摇晃了几下脑袋,又抬了几下腿,随后两只手掌关节压得咯咯作响,显然是在做热身运动。

一套热身完事儿之后,这才转身问纪浩道:“你会武吗?”

纪浩本来是面如死灰的,此时听这小公子话,又见了这小公子的作派,不由的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在下会些粗浅功夫,不过与公子你相比,怕是多有不如。”

那小公子听纪浩说会武,不由得来了兴趣,对这那两个架着纪浩的人挥挥手,示意放开他。

两个仆役一放手,纪浩不由的腿一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今日这太监府的人一会说要埋了他,一会说要打死他,早就吓得有些腿软了。

纪浩强撑着站定,努力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那小公子盯着纪浩问道:“你师承何门何派?在江湖上可有字号?”

纪浩镇定了片刻,这才很江湖的抱拳道:“在下纪浩纪文泽,平生所学甚杂,倒是没有正式拜过师门。不过在下在江湖上倒是有个阴阳神断的字号。还未请教公子江湖字号、师承门派?!”

那小公子一看纪浩很江湖的样子,不由的连忙也是抱拳回礼,说道:“久仰,久仰,原来阁下就是阴阳神断,在下倒是真是耳闻过这个名字,据说你能拘魂魄、断阴阳。在下黄文宇,江湖喝号‘拳打登莱,脚踢齐鲁,摔遍黄河两岸’。”

纪浩听得这小子的江湖喝号,不由的嘴角一抽抽,努力忍住了,这才抱拳拱手道:“久仰,久仰,原来阁下你就是江湖闻名的‘拳打登莱,脚踢齐鲁,摔遍黄河两岸’黄文宇!在下也是久闻黄少侠大名了。”

小公子很是认真的道:“既然纪少侠也是江湖中人,那今日在下便真心讨教一番。”

纪浩有些不自然的道:“黄少侠武艺高强,打遍黄河两岸,在下只是会写粗浅的功夫。怕是无论如何抵挡不住公子拳脚的,还望公子能够手下留情。”

那小公子虽然整日跟府中的护院高手比武,也时常跟他太监老爹给他请来的山东各地武师比试,但是如此郑重的江湖对答倒是第一次,不禁感觉很是有江湖气质。

那些护院对他这个少爷自然是唯唯诺诺的,不敢造次,而那些请来的武师也忌惮他身份,对他只是恭维客气。

纪浩这一番答对,倒是让他很是感受了一番江湖,不由的对他好感大增。

当下小公子心情大好,微微一笑道:“本来是今日你是必死的,不过既然咱们都是江湖中人,总得念一份江湖之情,今日我便给你个机会!不管我爹为什么要让人埋了你,只要你能接下我三招,我便作主放了你。”

纪浩一听这公子的话,不由的大喜,这小子看着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虽然有个什么“拳打登莱,脚踢齐鲁,摔遍黄河两岸”的江湖字号,但想来应该是太监府里的人哄着他玩的,他觉得自己接他三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这小子竟然是那死太监的儿子,虽然纪浩不知道这死太监为什么会有儿子,但是看这太监府上的人都对他很是恭敬的样子,这死太监应该对他这个儿子很是宠爱。

既然他明知道他爹要埋了自己,还敢说接他三招,便放了自己,那应该是他有把握那太监会给他面子的。

心念及此,纪浩忙朝小公子抱拳道:“多谢黄少侠给此机会,那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黄文宇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意气风发的道:“莫说本少侠欺负你。本少侠先跟这些府上的护院高手打一场,让你在旁见识一下本公子的功夫套路,顺便想一下破解之道!”

纪浩抱拳道:“甚好,在下拭目以待,正要见识一下黄少侠的功夫!。”

……

……

第五十二章 黄少爷是高手

演武场上,黄文宇穿着一身月白武士袍,负手站在众护院高手之间,脸上淡然自若!

虽然黄文宇从面相上看,依旧有些稚气未脱,可是此时散发出来的英武之气却十分的逼人,清风拂来,衣袂飘飞,英武潇洒,完全是一副高手的风范。

黄文宇扫了一眼众护院高手,随即撇撇嘴,道:“少爷我今日要让这位阴阳神断纪少侠见识一下少爷我的真本事,你们这次也必须使出全部本事,谁也不得藏私,谁也不可不尽全力。”

一众护院高手轰然答道:“是!”

纪浩本来信心满满的能接住这黄少爷的三招的,但是见到他这番未开打,便已展露出的绝世高手风范,不禁有些虚了。

这黄少爷若是真得一个人能打倒这十几个身形壮硕、肌肉虬结的护院高手,自己怕是半招也不接不住啊。

纪浩很是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黄文宇的比武,想看看他是否真的能打败十几个护院高手高手。

黄文宇说罢,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一起上来,谁要是敢不尽力,本少爷可是要治罪的。”

护院高手们一起朝黄文宇行了个礼,道了一声“遵命”,随即众人发出一声爆喝,一拥而上,团团围定黄文宇。

一时间众护院高手纷纷或是出拳,或是劈腿,更有几个腾空跃起,对着他横扫而去。

黄文宇被团团围住,眼见不断递来的拳脚,却依旧淡定自若。

只见他虎目一张,身形暴涨,拳头如狂风般迅速的往一个护院高手身上砸去!

这护院高手被这拳头打到,似乎受到千斤之力的重锤,不禁“啊呀”一声惨叫,如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

黄文宇出手击打那个护院高手的同时,脑后传出一阵拳风,但他仿佛脑后长眼一般,准确的感知到了身后的拳头来向,他的身子只是微微一侧,便闪过了这只攻来的拳头,随即抬腿便是一个力道十足的反踹!

那个从身后袭击他的护院高手,便“啊呀”一声,一个大马趴摔倒在地面上,随即哀嚎起来。

黄文宇在众护院高手的合击之下,宛若闲庭散步,看似云淡风轻的一拳一脚,都带着骇人的威势,被他拳脚打到的那护院高手无不摔飞出去!

那些壮硕护院高手们虽然瞧上去身体壮硕、勇悍无比,可是大部分都是只时一合之下,便被黄文宇击倒。

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黄文宇脚下便只留下一地痛苦呻~吟的人了。

纪浩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卧槽,这真的是高手啊,看来人家这“拳打登莱,脚踢齐鲁,摔遍黄河两岸”,真的不是吹的啊!

这么壮硕的护院高手都扛不住了这小子一招,自己这小身板似乎……估计一拳就能被他打散了架子啊!

不过,这怎么可能啊?!这小子到底是怎么练的啊?!虽然这小子长得很是健硕,跟只小牛犊子似得,可他也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孩子啊!

就算从孩童时开始练武,怎么可能练成如此高深的功夫啊?!

难道这小子真的于习武一道真的是天赋异禀?!一年顶人家三年?!

黄文宇似乎没有打爽,看着正满地哀嚎的那些护院高手,不由得恼怒道:“本少爷还没有活动开筋骨呢,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起来再打过!”

躺在地上哀嚎的那一众护院高手似乎被黄文宇打怕了,七嘴八舌的说道:“少爷的功力又长进了,小人们实在抗不住少爷的随意一击啊。”

“少爷神功无敌,小人们今日实在不敢再战了”

“少爷武艺又精进了,小人们实在扛不住少爷的拳脚啊。”

黄文宇听了那些护院的话,悠悠然从袖口中掏出一只手绢,很从容的擦了一把汗。他那一张还带着孩子气的脸上,露出寂寞之色!

过了片刻,他才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口吻,慢悠悠地道:“本少爷只是想求一败而已,为什么总是这么难?!唉,无敌太久了,本少爷实在太寂寞,太空虚啊……”

随即黄文宇目光灼灼的看着纪浩,满眼希冀的道:“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接住我三招。”

纪浩看着满地倒着的哀嚎的太监府护院高手,再看看“高手寂寞”、“独孤求败”的黄文宇,不禁面露苦色!别说三招,自己怕是一招都接不下来,就被打死了。

不过,貌似自己不接这三招的话,会更加凄惨啊!

被打死好歹还有个痛快,被活埋,想想就恐怖。

纪浩满眼期盼说道:“黄少侠武艺高强,在下功夫粗浅,怕是万难抵挡的。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武林一脉,还望黄少侠手下留情啊!”

黄文宇最向往的便是江湖,只是一直无缘闯荡,听了纪浩这句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不由的很是欢喜。

他见纪浩此时已是满面惧色,觉得自己做为一个武林高手,把人家一个在江湖上有字号的同道中人吓成这样,似乎有失江湖风范!

当下黄文宇放平姿态,很是和颜悦色的道:“你这家伙倒是很投本少侠的脾气,既然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我便只用六成功夫跟你打。你放心,只要你接住本公子三招,这便放你走。本少侠说话算话,从不失信与人!”

纪浩有些不确信的问道:“那黄公公哪里可否同意?”

黄文宇傲然道:“我爹哪里你放心,只要我去打招呼,他不会不给我面子的。”

纪浩虽然还有一些怀疑,这黄文宇在那死太监那里,是否真的如他所说有那么大面子?!毕竟自己今日这事儿,说起来也算是那死太监的公事儿,会不会给他这便宜儿子面子,自己还真吃不准。

但是纪浩却也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活命机会!

虽然接着下这三招未必便能活命,但是也总好过被活埋。

当下纪浩拱手道:“既如此,那黄少侠,请了。”

黄文宇也是抱拳道:“纪少侠,请赐教”

不过,有些事情想归想,但当真要去面对时,还是很难从容镇定的!

纪浩慢吞吞的挪到演武场上,看着黄文宇负手站在那,一副从容潇洒的模样,觉得自己犹如上刑场般煎熬。

当然,他今日的遭遇确实也跟上刑场没区别,只是一个是明正典刑,一个是被动用私刑,反正都是会被弄死。

……

……

第五十三章 接黄少侠三招

纪浩不禁暗叹:人家张无忌接灭绝师太三招时,虽然不会什么武艺,但好歹还有九阳神功护体,自己可是毫无防护的直面一个拳脚高手啊!

他似乎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就算这黄文宇只用六成功力,自己也一定会比张无忌惨很多啊,估计绝对不是被打吐几口血那么简单。

待到纪浩站定,黄文宇摆个起手式,很有高手风范的说道:“本少侠要出拳了,我这一路拳法叫做金刚伏虎拳,发力刚猛,招势简洁、短促迅疾,实战起来攻防并施、虚实结合,你要小心了!”

纪浩咧咧嘴,心中苦笑:跟我说这么多,有个毛用,哥一句也没听懂啊。

哥只会打王八乱抡拳,管你什么招式,哥只抡起来王八拳来迎击便是。

说话间,黄文宇动手了,他大叫一声:“看拳……”

随即便身子如发怒的小牛犊子般飞快地冲向纪浩的身前,左掌握掌成拳,一记“冲天炮”直捣纪浩的面门,右手缩在身后做后手。其势当真是疾若猛虎,凶悍异常。

纪浩知道眼见黄文宇拳风罡烈,来势凶猛,知道自己的王八乱抡拳定然是接不了这招的,当下立即很是明智的双手抱住脑袋,希望减轻这一记重拳的伤害。

黄文宇见纪浩双手抱头,胸腹位置空当大开,他却丝毫不理会,不由的心中一讶。

黄文宇这拳法本来就是招式虚实反复,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实结合的。他左手这一记直击面门的冲天炮,其实一开始就是虚招,他右手的后手重拳才是杀招。

黄文宇的大脑飞速旋转着。一般高手过招,遇到他这一杀招,都是或是闪避,或是格挡他左手拳的,他接着再右手重拳跟进,一般战斗就结束了。

但是今日这纪浩却是直接放弃胸腹空当的防守,直接双手抱头,这倒是令黄文宇有些迟疑?!

黄文宇觉得正常情况下,自己右手的后手重拳一拳轰在他的胸膛上,他就要倒飞出去了,战斗就结束了。但是一个在江湖上有字号的人,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呢?!难道是对方故意卖个破绽,引自己上钩?!

不过随即黄文宇便想定了,不管是不是陷阱,自己的铁拳怕是一拳也破了,所谓一力降十会,自己后手重拳少有人能抗住,还怕什么阴谋诡计。

黄文宇虽然想了很多,但都是转瞬之间的事情,他的招式只是微微停滞了一瞬,随即右手便一记“黑虎掏心”后手重拳,中宫直进,直击纪浩胸腹。

不过也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让纪浩从双臂之间看清了黄文宇的击打他头部的炮锤是虚招,击打他胸腹的后手重拳才是实招。

不过他虽然看清了,但他现在双手抱头,想要用手臂挡在胸前,根本来不及了。

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纪浩的风格,他觉得自己哪怕被打死,也要给这小子留点记号。当然,如果三招不被打死,自己今天就算赚了。

心思电转之后,纪浩当下闭眼咬牙用胸口硬挨了这一拳,同时下意识的抬起腿来,一脚踹了出去。

“砰”……

“啪”……

两个不同的声音先后响起。

咦,怪了?!怎么胸口好像并不怎么很痛啊?!

纪浩预想中的黄文宇拳头击打在自己胸口,把自己打得七窍喷血的情况没有出现!胸口只是在他的拳头打到时微微一痛,随即便什么事情没有。

纪浩睁看眼睛,发现黄文宇坐在地上,捂着小腹使劲的揉搓。

纪浩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那踹出去的一脚,正踹在黄文宇的小腹上。貌似黄文宇这一拳没有打实啊,看来自己比他身高腿长,还是颇占优势的。

纪浩之所以知道自己踹中了黄文宇小腹,是因为他那身干净整洁的月白色武士袍上小腹位置,正印着一个灰扑扑的大脚印子呢!

眼见自己少爷被踹倒在地,旁边的护院高手们不禁发出一阵阵“咝咝”的吸气声,似乎对自家少爷挨打的疼痛感同身受。

“少爷……”那两个贴身伺候黄文宇的小厮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这才惊叫一声,慌忙间就要上前扶起黄文宇。

“我没事”,黄文宇摆手示意那两个小厮退开,自己艰难的从地面上站起来。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纪浩,嘴里叫道:“纪少侠好腿法,好功夫,今日本少爷终于遇到一个可堪一战的对手了。”

好腿法……好功夫……这一句夸奖,让纪浩目瞪口呆!

纪浩看了看黄文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这是什么情况?!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居然有了一手好功夫……

难道自己的前世纪秀才竟然还是一个隐藏武林高手?!

嗯,一定是这样的,这位纪秀才定然深藏不露的高手!哈哈,这下赚大便宜了,白捡一身好功夫啊!

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后悔,以前白白被胭脂虎数次武力威胁!自己总是下意识觉得自己打不过她,怎么就没想起过跟她打一场试试。

此时黄文宇跃跃欲试的对纪浩道:“咱们再来打过。”

纪浩现在对接下黄文宇三招,已是信心大增,当下听他说要再来,也是道:“好,请黄少侠继续赐教”。

当然纪浩不知道是,这太监府小少爷黄文宇虽然自幼跟着各路武师学武艺,但因为这些武师们忌惮他太监老爹,跟他比武过招是怕伤了他,自然是对他百般迁让!

因此这小公子黄文宇虽然学了五六年,其实除了练了一些假把式之外,对所谓的功夫也压根就是一窍不通。

但黄文宇对此懵然不知,自诩自己学艺有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与人比试,先是和太监府的护院武师来打,这些护院武师怕失手伤了他惹得黄公公怪罪,自然是处处留手,结果这黄文宇竟是屡战屡胜。

后来一人对敌七八个护卫,那些护卫也早已有了伺候黄文宇的贴身仆役的授意,自然不敢当真和这位小爷放对,于是黄文宇的拳头一到,便立即人仰马翻,一个个甘拜下风。

如此一来,黄文宇就自以为自己有了一身神功,但凡听说山东各地哪里的某位武师拳脚厉害,便派人去请来比试。

他那太监老爹怎么说也是山东矿税太监,那些请来的各地武师自然都是慑于他太监老爹的身份,处处相让,最后佯装不敌。

再加上伺候的那些仆役小厮们今日一句神功盖世,明日一句万人敌的吹捧,黄文宇不但骄傲自满,也早就高手寂寞了很久了。

今日黄文宇本想试试纪浩的功夫,谁曾想自己非常得意的金刚伏虎拳狠狠砸过去,纪浩居然只是不经意地一脚踹过来,便踹了他一个人仰马翻!

这不是高人、不是好功夫是什么?!

……

……

第五十四章 隐藏高手

黄文宇看着纪浩,眼中掠过一丝狂热,高手寂寞了这么久,终于碰到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这种感觉,让他热血都沸腾起来!

以往自己这一记虚实结合的大力金刚拳打过去,便是他们太监府上号称百人敌的铁臂神拳周老拳师都接不住,想不到这纪少侠竟是轻描淡写地便化解了。

他心里暗暗的想道:这人的功夫果然是神鬼莫测,看来自己今日便亮出全部真本事来。

黄文宇想及此处,两腿猛地顿一下地,沉声说:“本公子江湖喝号‘拳打登莱,脚踢齐鲁,摔遍黄河两岸’。这拳法是我最不成器的功夫,这次我要用我更厉害的腿法了!”

说罢,他又一次疾速冲向纪浩,同时口中暴喝道:“看我旋风扫叶腿的厉害!”

只见他的身体猛地一个前冲,借着前冲之力,以左腿为轴猛地一个旋转,右腿一记凌厉的鞭腿,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扫向纪浩脑袋。

不得不说,黄文宇这一个招式观赏性十足。纪浩觉得就算比起那些街头卖艺的耍出把式来,也不遑多让。

纪浩刚才接了第一招,发现自己竟然没事,还把黄文宇踹倒了,此时不由得信心大增!他心中觉得自己这副身体,很有可能原来是个武林高手!

况且眼前这黄文宇虽然长得跟小牛犊子似的,但最多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他身体正处在发育期,纪浩自己好歹也算成人了,刚才那一招交手,自己力气好像并不比他小!

是以,此时纪浩眼见黄文宇那一记的凌厉的后旋踢袭来,却没有丝毫慌张。

他出手如电,两只手猛地探出,一下子便抓住黄文宇的递过来的脚丫子,然后顺势往外猛地一甩。

“啪唧……”

黄文宇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演武场的地是黄土夯实的,平整光滑,坚硬如铁,这一摔着实不轻。黄文宇发出一声闷哼,一时站不起来了。

“少爷……”那两个贴身小厮眼看黄文宇又重重摔下,凄厉的叫唤道。

随即他们两个已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猛地都扑过去,一左一右想要架起他,

黄文宇推开那仆役的手,自己挣扎着爬起来,虽然身上看着很是痛苦,不顾脸上却是一脸兴奋,哈哈大笑道:“原来纪公子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黄文宇双目炙热地看着纪浩,一眼也不眨!

那炙热的眼神儿,就像是西门庆见了潘金莲那般热切,让纪浩不禁感到脑后阴风阵阵,不由得升起一股很是不祥的感觉。

此时,黄文宇心里对纪浩佩服到了极点!

平日里,他拳打太监府护卫高手、脚踢山东各路武师,从未一败!这几年,但凡是山东各地有名号的武师,他都请来切磋过了,结果这满山东的高手名宿,在他的拳脚之下,没有一个走得上十合的,实在是难求一败啊。

而他最赖以自傲的就是金刚伏虎拳和旋风扫叶腿这两样大杀器,平素一旦使出来,从来都是挡着披靡、所向无敌的!

可是今日碰到了这位阴阳神断纪少侠,人家轻而易举就化解了!

什么是高手?

这就是高手!

你看人家纪少侠往那一站,其身形渊渟岳立,当真是如渊水般深沉,如高山般耸立,绝对是一代宗师的范儿啊!

你再看人家那幽邃的目光,那宠辱不惊的神情,当真把高手的风范尽显无遗啊。

黄文宇此时心里不住的大喊:今日见了纪少侠,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高手,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

老天对我当真是待我太好了,本以为自己高手寂寞,以后武艺怕是难有突破呢,没想到老天给自己送来纪少侠这种深藏不露的高手。

自己以后一定要多与纪少侠切磋,争取在武学上努力在取得突破,争取早日武艺大成。

他黄文宇平生别的兴致没有,就好一个武字,学武五六年,自负已经到了大成的境界!于是成日找人切磋,只可惜那些武师都是三两下便不敌,越是和他们切磋,越是觉得索然无味!

如今遇到了纪少侠这样的高手,黄文宇心里才惊叹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黄文宇实在是高手寂寞良久了,今日似乎终于找到能让他一败的高手,他自是无比重视!

“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拳法?”黄文宇目光灼灼的望着纪浩,闪露着满眼的崇拜。

我的拳法?纪浩直到此时还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就轻易的把一个号称“拳打登莱,脚踢山东,摔遍黄河两岸”的高手轻易打倒呢?!

看来这位纪秀才,果然是一位隐藏的绝世高手啊!

唉,为什么以前自己不知道自己是高手啊!早知道的话,自己也不用整天生活在王思颖的武力威胁之下了。嗯,当然,现在知道了,貌似也不是太晚。

“在下这拳法……嗯,在下这叫无名拳法!”说着,纪浩又淡定的装比道:“人若无名,便可专心习武;拳若无名,便是天下至高武艺!”

黄文宇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中充满了炽热的光芒,满眼崇拜的道:“高手隐于市,厉害的拳法不用起名字,好一个无名胜有名的无名拳法,在下佩服,佩服!”

纪浩此时已是信心大涨,云淡风轻的开口问黄文宇道:“那个……黄公子,咱还有一招,不知……”

黄文宇摆摆手道:“嗯,不急,待我先参详一下纪少侠你的无名拳法,我们明日堂堂正正的一战,再决高下!”

纪浩翻翻白眼,不禁有些腹诽:自己这两下子王八拳,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参详的?!

“那……那在下可否走了?!”

“当然,当然可以走。本公子说话算话,说过只要你能接住我三招可以走,便绝对会让你走。虽然第三招咱们还没打过,不过想来你肯定是能接住的。不过我有个条件:明日你还得再来,咱们还得再打一场。今日你且先回去养精蓄锐,明日我们堂堂一战!若是我输了,甘愿拜你为师!”

“我可以不来吗?”

“你不来的话,怕是我爹会再派人去抓你……”

“难道黄公子在黄公公哪里一点面子没有吗?”

“明天你跟我打过了,我就会去爹那里替你求情!”

“呃……好吧,那咱们明日再战!”

那两个本来要押着纪浩去后花园埋的仆役,见自家少爷放纪浩走,不由得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被黄文宇制止了。

那两个青衣仆役很是惴惴的垂首退回一旁,显然他们对不能完成黄公公交代的任务有些忐忑。

黄文宇朝他们随口道:“我爹那里自有我去说,你们这副死样子干吗?”

听了黄文宇这话,那两个仆役这才稍稍心安,不过随即又忐忑的道:“若是纪少侠逃走了,怎么办?”

这黄文宇虽然是武痴,但是不是傻子,当下他看似随意的对那两个仆役道:“咱们太监府还怕找到人?!”

……

……

第五十五章 如梦幻泡影

虽然纪浩心里巴不得赶紧逃离这矿税太监府,但他觉得自己若是丢了高手风范撒丫子跑的话,估计会很快被人抓回来。

因为自己之所以能够被放出来,是建立在黄文宇认定自己是高手的基础上,所以他现在还得端起高手的架子!

于是纪浩努力表现出一副从容的高手风范,云淡风轻的的从矿税太监府走了出来!

……

从太监府出来,看了看身后没有跟踪自己的太监府仆役,纪浩心中不由的一松。

今天差点把命交代在这死太监手里,幸亏碰到了他这便宜儿子是武痴,想想他便不由的心悸。

纪浩觉得自己应该趁着那死太监还不知道他便宜儿子已经放了自己,赶紧跑路!

不过想起黄文宇那含沙射影的话语,纪浩又感觉跑路不太现实。整个山东都算是山东矿税太监府的势力,而且这黄太监还是东厂的人,自己能跑掉的可能性不是太大。

想了想,纪浩觉得还是寄希望于黄文宇能够说服他太监老爹,比较靠谱。

不过人生总是有失便有得,祸兮福所依,他今日虽然差点死在那黄太监手里,但是却阴差阳错的发觉自己是武林高手,也算是收获很大了。

……

突然发现自己成了绝世高手,这对纪浩来说,无疑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情!

纪浩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人比试一下,看看自己的武艺到底高到什么程度?!

想了想,他觉得胭脂虎王思颖就是一个合适的比试对手。

这万一要自己是能打过王思颖的话,自己以后就再也不用生活在她的武力威胁之下了,还可以顺便揍她一顿,以报前几次被打之仇。

而且这女人好像还欠着自己一百两银子呢!那买镜子时给自己打得欠条,这女人还一直没有给自己兑现呢!

既然发现自己是高手,纪浩便打算去武力讨债。

哼哼,若是她乖乖还钱还好,若是还敢嚣张,自己绝对不能善罢甘休,少不得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当然,虽然现在是高手了,但上门讨债,他还是没那个胆子。

这登州卫王府的家丁仆役大都是行伍出身,自己哪怕武艺高强,这龙潭虎穴也不是轻易能闯的。

不过这胭脂虎整日喜欢在登州城内晃悠,纪浩觉得在大街上逛逛,还是有很大概率能碰到他。

……

于是,纪浩在街上四处游逛,寻找那胭脂虎,这是他第一次迫切的想要见到她。

纪浩今天很期待碰到个什么贼偷儿行窃或是调戏妇女的事情,那样自己就可以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一番了。

这种感觉,想想就应该很爽,不但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羞辱他们,还可以打一顿!

怪不得胭脂虎喜欢行侠仗义,一个高手身负高强武艺,若是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这身武艺。

……

纪浩运气不错,在画河岸边一处装饰豪华的秦楼门口,正碰到王思颖在收拾一个偷荷包的小贼!

纪浩见了王思颖,当即底气十足的上前讨债!

他的态度很是嚣张,语气很是不善,言语间充满了浓烈的挑衅的意味。

王思颖对于纪浩这样的嚣张的挑衅,自然是以武力回应。

那小贼因为纪浩的挑衅,倒是得以脱身。他用那无比感激,又无比同情的目光,看了纪浩一眼,悄没声的溜走了!

纪浩看见那小贼复杂的目光,不由的有些失笑,显然他误会自己跟他一样无用了。

眼见王思颖举拳打来,他心中大叫:来得好,翻身的机会来了!

当下纪浩也举拳迎击王思颖。

……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纪浩信心满满的拉开架势打算去跟王思颖放对时,遭遇到的却是无情的打击!

因为王思颖只用了一招,便把纪浩撂倒在地了。

被一招打翻在地上的纪浩,似乎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唉,好不容易发现自己是武林高手,好不容易发现自己可以报复这只胭脂虎了,没想到头来却都是虚幻,竟都是一场空梦……

这叫人情何以堪呐……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金刚经》的末尾的这句偈语,纪浩觉得用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触,很是恰当。

自己武艺高强的幻觉,在遇到王思颖的拳头之后,便立即破灭了。

……

王思颖笑吟吟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纪浩,脆声道:“还敢跟本姑娘动手吗?”

纪浩不由得语塞。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随即看了看自己双手,确定自己的确不是高手,不由得信心大受打击。

看来那黄文宇也不是什么高手啊,不然也不会被自己轻易打倒!

看来那十几个太监府护院高手是在放水,是在演戏啊!他娘~的这帮家伙的演技可真逼真,都快赶上奥斯卡影帝了,把哥们都给骗过了。

不过纪浩转念一想,自己没功夫,黄文宇估计也是花架子。自己怎么也是一个成年人,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明天去打一个还在发育半大小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眼见王思颖挑衅,纪浩觉得自己不能丢面儿,手上功夫比不过,嘴皮子功夫咱可没怕过谁!

当下纪浩嘴硬道:“太监府的黄文宇黄少侠可是“拳打登莱,脚踢山东”的高手,今天我可是跟他大战三百回合,才把他打败的。我今天因为消耗了太多的元气,所以才被你轻易打倒的。要不然,哼哼……对付你,本少侠都用不了三招!”

王思颖听了纪浩自吹自擂的话,不禁“噗嗤”一笑,呲着一嘴可爱的小白牙笑道:“你就吹吧!嘻嘻,不服?那好啊,等你养足了元气,咱们再来比过便是!”

“呃……”纪浩一滞。

他还真没胆子再跟王思颖过招,这女人下手太狠啊!

王思颖看着吃瘪的纪浩,笑吟吟的问道:“你真打黄文宇那小子啊?”

纪浩强调道:“呃……我们那是比武切磋,不要说得好像自己欺负小孩子似得!”

王思颖听了,掩嘴笑道:“你们那也好意思叫比武?嘻嘻,这小子这次终于挨到打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整天自吹自擂自己武艺高强,我早就想揍他了!你明天还要跟那小子比试啊?哈哈,笑死我了。我真想去看看……看一下两头笨猪到底是怎么打架的!”

“呃,你……”纪浩这次彻底有些无语,想要反击,却发现在拳头面前,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过纪浩听到王思颖说要去看他跟黄文宇比武,倒是心念一动。

这黄文宇虽说是明天只要跟他比试一场,便会去向那太监老爹替自己求情,而且信誓旦旦的说他老爹肯定会给他面子。

但纪浩觉得这黄文宇不怎么靠谱,而且这死太监不是正常人,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

若是让王思颖陪着自己去倒是对自己一个保障,好歹王家在登州也是头一号地头蛇,这死太监想动自己怎么也得顾忌一下王思颖。

本来纪浩是打算去求一下戚继光的,让他明日陪着自己去太监府的。

但是自己跟戚继光虽然脾气相投,终归只是初交,而且戚继光明日怕是还得当值,为这事儿去麻烦他,确实有些不好开口。

而且自己今日本来打算去给他送望远镜的,没想到被那死太监昧下了,自己还真有些不好意思空手前去。

如今有个现成的、作用差不多胭脂虎要去,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当下纪浩很是热情的邀请王思颖去观摩明天他跟黄文宇的巅峰对决。

王思颖最喜欢的便是看热闹,有此机会去看趣事,她自然不会放过,当下很是欢喜的答应了。

……

……

第五十六章 巅峰对决

今日天蓝云淡,惠风和畅,是一个适合“决斗”的好日子!

太监府,演武场。

两个“高手”,负手而立,相对凝视。

阴阳神断纪浩今日身着一袭儒雅襕衫,此刻正负手望天,一派渊渟岳立的高手气势。微风吹过,他的襕衫衣带飘飞,更为其增添了几分潇洒与从容。

而他对面的江湖喝号“拳打登莱,脚踢山东,摔遍黄河两岸”的黄文宇气势也不差。

他今日身上一副干净利落的短打劲装,周身扎束停当。虽然不如对面纪浩那样儒雅潇洒,但是却显得精干犀利,气势强悍。

黄文宇此时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的纪浩,纪浩则很是云淡风轻的看着他。

二人此时对峙的气场非常强大,颇似那决斗于紫禁之巅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对峙时的强大气场,令在旁观战的王思颖和陆峰,也不禁为他们两个此时的风采所折服。

如果不是王思颖知道纪浩狗屁功夫都不会的话,怕是现在还真的会以为他是绝代高手。

陆峰则是满眼崇拜的看着自己这位大哥,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位大哥不但文采风~流、机变无双,而且武艺还很是高强。

昨天纪浩跟王思颖作别之后,觉得只让这女人陪着还有些不放心,是以特地去让陆峰陪着前来。

陆峰好歹也是县学生员,也算士林中人,若是那死太监要对自己不利,除非他把陆峰一起埋了,否则怎么也要顾忌一下士林影响。

毕竟这年代士林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随意弄死一个秀才,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很难讨得了好!

…………

纪浩和黄文宇二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峙着!

虽然两人身体都未动一分,但是两人身上如有实质的气场,却早已来回对抗了好久了!

黄文宇毕竟年轻气盛,其养气的功夫,比起纪浩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线!

最后黄文宇再也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忍不住先开口道:“昨日纪少侠的拳脚我已经见识过了,着实很高明!但昨夜我苦思了一夜,终于有了破解之法,今日就我便再领教领教一番你的无名拳法,纪少侠请。”

“好说,好说,黄少侠请!不过咱们可说好,一定要点到为止啊。”最后一句话有些破坏了纪浩的高手气场。

纪浩虽然知道这黄文宇多半是花拳绣腿,但还真怕他藏有什么杀招!

毕竟黄文宇跟着众高手武师也学了五六年功夫了,也算是专业科班出身,万一有什么绝招,自己怕是会倒霉,是以特意强调了一下要点到为止。

黄文宇想起自己打遍山东无敌手,未曾一败,如今竟是碰到了纪浩这样的高手,终于有可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败,不由得心中大是兴奋,能求得一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没错,黄文宇此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纪浩越是强悍,他越有一种挑战高手的痛快,当下他暴喝一声,朗声道:“好,再接我一招大力金刚拳。”

说着黄文宇右手一记凌厉无比的“冲天炮”重拳,直直的轰向纪浩面门。同时,左手的手肘外翻,支在胸前,以保护自己的胸腹位置。

黄文宇昨天那一招是虚实结合的拳法,打向纪浩面门的那记前手拳是虚招,而打他胸腹空当的后手重拳才是实招。但是其实也可以虚实转化,前手拳当做实招的。

昨天黄文宇思索良久,觉得昨日纪浩那抱头防守,完全露出胸腹空当,定然就是为了诱使自己出招击打他胸腹,以便在自己拳势用老时,趁机出腿反击。

若不是自己中了他诱敌深入的计策,直接前手拳击打他头部的话,早已得手了。

所以今日黄文宇直接右手实招重拳击打纪浩面门,同时左手支在胸腹位置,以防备纪浩神出鬼没的无影脚。

在纪浩看来,黄文宇今日的这一招式依旧很有卖相,攻守有度,攻击力道十足,防守架势严谨。

一看便知道,这个招式他定是是花了功夫苦练过的。

但是纪浩也不弱,眼见黄文宇举拳冲过来,纪浩二话不说,也是直工直令的同样一记炮锤,往黄文宇的面门砸过去。

“砰”……

一声沉闷的拳头入肉的闷响……

黄文宇虽然招式比纪浩的漂亮许多,可是毕竟还是正在发育的少年,他的手臂自然及不上纪浩的长!

今天黄文宇这一招的表现,还不如昨天!昨天因为纪浩出招慢了点,好歹他的拳头还碰到了纪浩的胸膛,今天他的拳头在离着纪浩面目还有半尺距离的时候,纪浩已经一拳砸中了他的面门。

“啊呀……”,黄文宇感觉自己的鼻梁被狠狠地锤击了一下,随即整个人便有些不好了。

“少爷……”黄文宇的贴身小厮又如昨天发出一声哭音,随即便要往上抢过去。

“别过来,我没事……”黄文宇痛得眼睛也不禁流出泪花,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更是身为一名“独孤求败”的高手,岂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痛?

当下黄文宇严辞喝止住要抢过来的众小厮,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盯着纪浩,一字一顿的说道:“厉害,你真得很厉害!同样的招式,你的出拳竟是比我还快几分!好,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你这样的高手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你看看我的杀手锏。

本公子“拳打登莱,脚踢山东,摔遍黄河两岸”,这最拿手的功夫便是摔法,平日里等闲是不会使出,今天便用摔法跟你较量一番。若是这一番你还能破解掉,我便拜你为师。”

纪浩不禁觉得好笑,自己居然也有成为“高手”的一天!

至于这黄文宇要拜自己为师,这个嘛……经过昨天跟王思颖的比试,他的高手梦幻已经破灭。自己什么功夫水平,自己心里知道,这师傅当了怕是要露馅,还是不当的好。

而且他对这太监府有着本能的排斥,还是少跟他们有瓜葛的好。

纪浩心中这么想,面上自然也就对黄文宇说得要拜师的话,表现出一种不以为意的表情。

而且他这“高手”,毕竟是假的,因此并没多少高手的觉悟,因此并未对他的对手表现出高手对决应有的尊重!

黄文宇见纪浩对自己一副不以为意、豪不重视的样子,不由的有些不忿,当下便“哇呀呀”一声怪叫,整个人朝纪浩冲过来!

……

……

第五十七章 我要拜师

纪浩被黄文宇这“哇呀呀”的一声怪叫吓了一大跳,稍微一分心,便已被黄文宇近身了。

这一次黄文宇用的是蒙古摔跤的招数,只见双手环抱住纪浩的腰,左腿为支撑,右脚勾住他的双腿,用尽全力暴喝一声,想要将他顺势扳倒。

显然黄文宇已经发现了,他站立技不是纪浩的对手,所以想把他扳倒后,跟他比地面技!

他擅长蒙古摔跤法,地面技格斗定然颇有优势!这蒙古摔跤法,他在对阵别的高手时时常使用,而且屡试不爽。

他这一招是蒙古跤法中的“骆驼扳”,结合“倒拔垂杨柳”的招式改造而成。因为他还在发育,个子一般比跟他对阵的对手低,直接用“骆驼扳”的话,很难锁到对方脖颈。

但是,黄文宇这次已经用尽全力去扳纪浩,但却发现他居然一点被勾倒的迹象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黄文宇的额头上已渗出豆大的冷汗,以往自己这摔法一旦使出来,从来都是出手必胜的,可是今日对上这纪少侠怎么竟然扳不倒?!

当下,黄文宇不禁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再次发力。只见他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倒下”。

然而纪浩依旧纹丝不动。

好歹纪浩也是成年人,而黄文宇尚在发育,以他的这点气力,若是纪浩不防水,又怎么可能将他绊倒!

纪浩见此情形不由的无语:笑话,想把哥扳倒玩地面格斗?哪有那么容易!哥可是“高手”,打k1站立式格斗,哥能虐你;打ufc综合格斗,哥照样虐你!

看到黄文宇的脑袋在自己的怀里拱来拱去,纪浩脑海中一瞬间便闪过好几个杀招。

比如,给他来一记ufc综合格斗中选手们常用的降服招式——“断头锁”,肯定直接就能一招降服,结束这场实力差距悬殊的比试。

再比如,给他来一记街头斗殴中常用的抓住他脑袋上的长发,拽着往下一拉,随即一个顶膝上脸的招式,直接将他ko。

虽然纪浩不会武艺,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打架斗殴。小时候他便靠这一招打败了比他高三个年级的王二胖,一战成名。只是后来男生留长发的少了,这一招很少能用了!

他小时候,港台影视剧流行,男生留长发的多,这招倒是屡屡建功。

黄文宇的长发就在眼前,这一招用来对付他,肯定能轻易建功。不过用出这一招的话,这黄文宇的鼻梁估计要断了。

因此纪浩也只是想想,这“断头锁”和抓头发顶膝上脸的招数太狠,万一真的伤到了这小子,那死太监怪罪下来,自己怕是会吃罪不起,所以自然是不能随意用的。

当下,纪浩只是渊渟岳立的站着那,任黄文宇怎么用力,却纹丝不动!

他想要让黄文宇知难而退。

但黄文宇似乎一点都不识进退,依旧在那熊抱着纪浩,妄图把他扳倒,以发挥自己的地面技优势!

当然,这比地面技占优势,是黄文宇自己认为的。

……

这下,纪浩就不由的有些郁闷了!

他从来只喜欢女人亲密的依偎在自己宽厚胸膛之上,可从来不喜欢跟男人亲密接触。

现在被这么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往自己胸膛上拱来拱去,他如何忍受得了!

况且,王思颖还在旁边看着呢,这样暧~昧的姿势,岂不会让她误会自己?

纪浩一想到王思颖,忍不住抬头看向她!

只见王思颖正用那很是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自己和黄文宇的亲密接触。

呃……难道她真得误会自己了?!这女人的嘴可是快得很啊,可千万别出去给自己乱传。

不行,自己必须立即表明:自己是不喜欢男人的!

眼见黄文宇依旧还在拿头在自己胸膛上蹭着,纪浩不由的很生气,于是这后果也很严重。

为了表明清白,纪浩当下双手抓住黄文宇的肩膀,抬腿一脚踹在他那支撑腿上,随即顺势把他往地上一掼。

“砰”的一声。

黄文宇便再一次扑倒在地了!

而且这一次扑了一个四脚着地,如同饿狗扑食那样的姿势,脸部狠狠的拍在那黄土夯实的坚硬地面上。

一招秒杀……

纪浩的动作行云流水,赢得干脆利落!

摔倒在地的黄文宇,一下子有些发懵!以前从来都是他打别人,哪里遇到过输的如此惨的时候?!

而且这一下拍在地上的时候,是脸先拍到地上了,鼻子再次受到重创,黄文宇抬起头来时又是泪流满面,而且这一次还伴随着鼻血长流。

周围的太监府仆役和他的贴身小厮,再一次发出“咝咝”的倒吸凉气声音。木若呆鸡了片刻之后,才一拥而上,去搀扶黄文宇。

纪浩看着这家伙的样子,不由得撇撇嘴,你们就知足吧,哥们要是使出那杀招,现在你们少爷怕是会更加凄惨。

黄文宇在短暂的懵逼之后,随即变得目光炽烈!虽然他身上被摔得很痛,但是心中却畅快无比。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想求一败而不得,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他浑身感觉当真是畅快淋漓。

黄文宇翻个身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双目灼灼的看着纪浩道:“纪少侠果然武艺高强,我看得出你还留了许多后手,但还是轻易的把我打败。我输了,甘愿拜你为师。”

拜师……

“这个,你拜我为师,我有什么好处?”

呃,黄文宇有些转不过弯来,以前自己要拜那些武师为师,那些武师都是兴高采烈的,跟捡了金元宝似的。怎么今日自己拜纪少侠为师,他竟然不怎么高兴,还问自己拜师能给他什么好处?!

太监府的唯一少爷是你徒弟,就这一件儿,说出去还不够你吹牛皮的吗?!

以后在这登州地界儿上,你说你是太监府小少爷的师傅,就是在大街上横着走,怕是也没人敢惹了吧?!

不过黄文宇随即想到,高手行事向来是特立独行的,纪少侠是位不求名的隐世高手,高手行事自然不会跟那些普通武师一样俗气。

当下黄文宇说出了一个很不庸俗的收徒好处。

“徒儿每月有月例银子二百两两,就每月拿出一半作为拜师的束脩,用以孝敬师傅,怎么样?这算是好处了吧!”

纪浩不禁有些咂舌,这死太监看来油水刮得不少啊,这小子一个月零花钱竟然有这么多。

不过每月白捡一百两银子,这个嘛……貌似傻子都会答应的。

“那为师就收下你这个徒儿了!嗯,不过那每月的束脩,你可务必记得准时拿给为师!”

“徒儿省的,师傅放心!”

王思颖在旁敲的目瞪口呆,就纪浩这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收徒弟?黄文宇还要每月给一百两银子?!

这实在是也太无耻了吧,就他那三脚猫功夫教别人,那不是纯属误人子弟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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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我更擅长地面技

关注纪浩跟黄文宇这场“巅峰对决”的,除了演武场上的一众人等,还有矿税太监黄盛。

黄盛站在太监府一处三层阁楼的宽敞窗户前,拿着刚刚得来的宝物“千里眼”,望着演武场今日比武的两人。

演武场上发生的一切,他在阁楼上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却能用千里眼看得清清楚楚。

黄盛发现这这千里眼倒真是一件好物件,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宝物,不由的啧啧称奇!

这千里眼以前从未见过,听纪浩那日的话语,说是他自己制作的,他不由的对这个秀才很是感兴趣起来。

……

随着演武场上比武的进行,黄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他眼见自己儿子面目朝下拍在地上时,他不由的感同身受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儿子是从他二弟家过继过来的,从不到三岁便跟着他,已有十年了。他从来都是爱若掌上明珠,不舍得打骂,没想到这两天连着被纪浩打,不由的让他很是不爽!

黄盛的脸上此时泛起一丝阴鸷之气。

在他身旁伺候的两个贴身丫鬟,眼见自家老爷的脸上铁青,不由的加意小心起来,生怕自己成为自家老爷发泄怒火的对象。

自家这位老爷发起怒来,那是很吓人的!他们太监府后花园的花木之所以长得那么茂盛,那是有很可怕的原因的。

好在片刻之后,自家老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很快有恢复如常。

两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见自家老爷黄盛的表情恢复如常,这才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

不过两个小丫鬟却发现自己老爷虽然脸色平和了,但眼珠一直在转个不停,显然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

当黄文宇来拜见时,黄盛的面色早已经变得和颜悦色。

“呵呵,宇儿来了。”

“孩儿给爹爹见礼了。”

黄盛笑吟吟的道:“不必多礼。呵呵,宇儿今日比武结果如何啊?”

黄文宇一听这话,显然被问道了痒处,当下很是兴奋的道:“这位纪秀才果然是高手,他的无名拳法当真厉害,孩儿自愧不如。”

黄盛闻言,微微一笑道:“呵呵,那以后你可有切磋对象了。”他脸色虽然保持微笑,但是却显得古怪。

黄文宇听自己老爹这么说,忙趁热打铁道:“今日孩儿已经拜纪秀才为师,爹爹你能否看在孩儿面子上,别再难为他了?!”

黄文宇虽然在纪浩面前夸下海口,其实心中还是很是忐忑的。怎么说自己爹爹要他这事情也算是公事,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够轻易置喙的。因此他特意强调如今纪浩是他师傅,希望自己爹爹能看在这份情面上放过他。

黄盛听了黄文宇的话,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不悦,而是很是痛快的道:“既然宇儿你替他求情,那爹爹便放过他了。不过你回去跟他说,他这师傅不但要教你武艺,还要教你读书。若是他教得不好,我还是要找他麻烦的。”

黄文宇听了不禁大喜,丢下一句“谢谢爹爹”,便兴冲冲的跑出去了。

……

黄文宇很是兴奋回到演武场上,把自己爹爹的话跟纪浩说了。

纪浩如今还处在人在屋檐下的状态,自然是照单全部答应。

临走时,黄文宇满含期盼的嘱咐道:“师傅,你有空一定记得来传授徒儿‘无名拳法’啊!”

纪浩很干脆的答应道:“嗯,放心,为师有空一定来!”

纪浩在黄文宇满眼不舍的目光中,飘然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太监府一点尘埃。

……

从太监府出来,王思颖笑吟吟的看着新晋的“武林高手”纪浩,脆声道:“阴阳神断纪少侠果然武艺高强,本姑娘可否请教一二?!”

王思颖的挑战很是友好且正式,但是纪浩自然不会给她堂堂正正的揍自己的机会。

当下纪浩袍袖一拂,傲然道:“站立技本少侠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但站立技本就不是我的强项!我最擅长的是摔跤技和地面技,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一招便秒杀打遍山东无敌手的黄公子,你敢跟我比试吗?!告诉你吧,你的站立技,碰到我的摔跤技和地面技根本不够看的。”

王思颖一个大姑娘,自然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去比试什么摔跤技和地面技,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当下她俏脸一红,恨恨的啐了一声,娇斥道:“无耻穷酸!”

纪浩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一个欠钱不还的人还好意思说别人无耻,这得多厚脸皮啊。

“少说废话,你怕了我的地面技厉害,不敢比试就直说,承认别人优秀有那么难吗?”

“呸!”

“既然你没胆子跟本少侠比试地面技,那咱们就后会有期吧。”

随即纪浩跟陆峰打个招呼,便各自作鸟兽散。

……

拐过一个十字街口,纪浩看了看身后,王思颖没有跟上来,不由的吁了一口气。

他在满心喜悦的同时,又有些奇怪,这女人以前总是拿预防自己做坏事为由跟着自己,最近怎么转了性了?!

当然,奇怪归奇怪,纪浩自然不会去探究!一沾惹这胭脂虎自己就会倒霉,还是别碰的好。

他先去润园街去买了几块水晶片,这才去了县衙。

本来昨天是要拿着千里眼去抱大腿的,没想到那千里眼落在了黄太监手里。纪浩觉得自己是言而有信的人,所以应该赶紧再制作一具,好去送给戚继光。

……

纪浩如今跟陈典史已经熟络的很,毕竟他们有着一起拿住了盗墓贼胡老七,从他身上得到财物的共同秘密!

既然他们有着共同的秘密,相互之间便不用太加以防备了,因此关系也就紧密了很多。

昨天听黄太监的话离说到,他之所以拿西游的事儿办自己,是因为有人举报了自己。

当时纪浩立马便想到了前一阵,让高铁柱二人和府衙徐班头等人做扣坑自己的那个家伙。

这家伙变着花样想要坑自己,而且花样一个比一个狠,不找出这个人来,怕是自己很难安稳。

那黄太监应该知道这人是谁,但是纪浩没胆子去问,问了那死太监怕是也不会,因此这事儿只能着落在高铁柱和高得贵二人身上了,是他来找陈典史帮忙。

纪浩来到陈典史签押房时,他正在自得其乐的端着茶盏品茗!

陈典史一见纪浩进来,不由的一脸笑意的道:“纪老弟你鼻子很灵啊,我这刚烹得了上好的明前龙井,你便来了。快坐,来尝一盏,这明前龙井可时今年的新茶,刚刚制得了没多久的,我特地托人从浙江带回来的。”

纪浩一听陈典史这里烹好了明前龙井,自然是不客气。

这明前龙井,价钱可不低,看来这陈典史是真喜欢品茗。

这正宗的明前龙井在北地很难买到,往往有价无市!

因为清明之前,茶树发芽数量有限,生长速度较慢,所以产量很少,所以并不是随便能买到的。

纪浩接过茶盏,只见洁白如玉的茶盏中,片片嫩茶犹如雀舌,色泽墨绿,清亮的茶汤中透出阵阵淡而清幽的香气,一看便是上品。

他随即喝了一口,入口甘甜而稍带苦涩,细品之下回味无穷,果然不负这明前龙井的盛名。

纪浩突然觉得喝着如此清幽的香茗,却谈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很是玷污了这份雅致,有些大煞风景!

他觉得自己不是俗人,因此破坏雅趣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于是纪浩放下怀抱,边品着香茗,边跟陈典史谈笑古今,倒是颇为尽兴!

……

……

第五十九章 胭脂虎又来了

品茗的时候,纪浩是不会做大煞风景的事情。

不过等品完香茗,放下茶盏之后,这俗世的事情,他还是要谈的。

毕竟人在俗世打滚,哪能一直不沾惹红尘。

当下纪浩开口道:“陈大哥,小弟今日来,是有事情要麻烦你啊!”

陈典史痛快的道:“有事便说,咱们兄弟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纪浩当下自己昨天被黄太监拿到他府上,差点被埋在后花园的事情说了。想要他再收拾一下高铁柱和高得贵他们,争取把这幕后之人找出来!

陈典史听了不禁嘬着牙花子道:“前一阵,咱们不是安排牢卒用全套的刑具招呼过他们了吗?可是这俩憨货却死扛着,就是不肯说啊!

我估计这俩憨货怕是受了那幕后之人的威胁,或是有把柄在那之人手里,他们不敢说出幕后之人啊!而且这俩憨货,也确实能抗,那次打得他们就剩半条命了,还不开口。”

纪浩阴沉着脸,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一字一顿的道:“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若是不招,那就来更狠的,五木之下,必有所出。”

陈典史看着平日里云淡风纪浩,今日竟然表现出狠厉的一面,知道这幕后之人是真把他惹急了,当下排着胸脯道:“跟纪老弟你为难,就是跟我老陈为难。你放心吧,为兄我定然帮你撬开那俩憨货的嘴巴!”

…………

陈典史对纪浩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他那日排着胸脯保证之后,便立即安排人招呼高铁柱和高得贵。

不过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据说这几日拷打下来,两个人都打被得没人形,但还是不招!

陈典史遇到这两块滚刀肉,也感觉很是棘手,一时难以让他们马上开口,只能慢慢跟他们熬。

纪浩不禁有些郁闷,找不出想要坑死自己的幕后黑手,自己实在有些不安啊。

陈典史安慰道:“纪老弟放心,为兄为再多耗点功夫,用不了几天,保准能撬开这两个家伙嘴巴。血肉之躯,哪能抗得住这五木刑具?只要多熬几天,再硬的骨头也得跪!”

纪浩拜谢道:“那就有劳陈大哥了!”

……

这幕后黑手没找到,纪浩觉得自己还是少出门为妙,别再被那人阴了!

反正冯知县也没给自己安排具体差事儿,这几天他便告了假躲在客栈里制作望远镜!

阳光明媚,清风送爽。

纪浩正在兴致勃勃的欣赏自己终于组装好的单筒望远镜呢,忽然“砰”的一声,房门又一次被人踹开!

甲号房的房门,发出“吱呀呀”的痛苦声音,眼看着已经摇摇欲坠了。

对这于这么拉风的开门方式,纪浩已经有些习惯了!

至于来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纪浩忙将手中的千里眼揣入怀中,不然被来客见到,怕是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随即纪浩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一个衣衫带风的高挑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看到眼前的这个人,纪浩本来因为终于造好千里眼很是不错的心情,立即变得很是郁闷起来!

这才清静了几天啊,本来以为这女人不会再来骚扰自己呢,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

他不禁无语问苍天:这还让不让人活!

望着奄奄一息的房门,纪浩很为房门感到悲哀!

纪浩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换一间房间了,这房门要是再被如此踹开个一两次,很有可能晚节不保,到时还得自己掏银子赔偿,天字甲号房间的房门可是很贵的!

“干什么?来还钱?”纪浩气儿很不顺的问道。

“不是。今日有事来请你帮忙!”

“请我帮忙,还这么嚣张跋扈的踹我的门?你难道就不会客气点吗?!”

王思颖随口道:“不就一扇门吗?踹坏了碰你便是。”

看来这女人根本没把这事儿,说完这话她便老实不客气的坐到了桌子旁。

纪浩这才发现今日的王思颖,脸上竟然带着淡淡的哀愁,远没有以前的意气飞扬,这可是以前从未见过的。

很难得,平日里嚣张跋扈、威武霸气的胭脂虎,竟然也有如小女儿一般哀婉忧愁的时候!

咦,纪浩这才发现今日王思颖穿得是女装,配上那淡淡的哀愁模样,倒是颇有一番温婉女人的风情。

沉默了片刻,王思颖忽然开口说话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最近会变本加厉的去胡闹,去捉贼偷儿、修理纨绔?”

“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纪浩很想知道,但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知道,也绝对不能问,知道了保准没好事儿。

不过纪浩不想问,王思颖却非要说出来。

“因为我快要嫁人了!”

“啊,真的。那恭喜了,恭喜恭喜,这是大喜事儿啊!”纪浩是发自内心的恭喜。这胭脂虎要是嫁做人妇了,自己可就彻底解脱了!你都嫁做人妇,总得注意一下妇德了吧?!总不能再来骚扰自己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才子了吧!

“你知不知道,要是嫁了人,我就再也不能自由自在的胡闹了。每天被困在家里,如同笼中的金丝雀,每天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想这种生活就让人不寒而栗!就如同我堂姐,以前也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但是嫁做人妇之后每天只能呆在院中,望着那小小的一片天空,如同坐井观天的青蛙!”

纪浩很怀疑王思颖的智商,把自己姐姐比喻成青蛙,那她自己是什么?不过纪浩还是很强烈的想代表登州城所有纨绔,祝王大小姐早日嫁人!

当然,理智再次告诉纪浩,这句话不能说出来,心里默默真诚祝福就是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

“因为我发现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明明穷的不名一文,穷得偷包子了,却转手就能赚到很多银子。而且你还会作词,会编话本,还会查案,还会造奇妙的镜子。你真的是一个很有趣,很奇怪,也很有本事的人!”

“如果你是因为觉得我有趣,来找我聊天的,那么现在天咱们也聊了,我还很忙,你要嫁人了,应该也有很多事情要准备,王小姐你这就请便吧!”

纪浩站起来做出送客的手势!既然该聊的天儿也聊完了,你就请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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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胭脂虎竟然哭了

王思颖美眸盯着纪浩凝望了片刻,忽然趴在桌上,嘤嘤的哭起来,似乎哭得很伤心,肩膀还不时耸动一下。

纪浩不由的目瞪口呆,在登州城横行无忌的“胭脂虎”,竟然在自己的房间内哭泣!

纪浩觉得:要是自己出去说这件事,估计自己会被全城纨绔笑掉大牙:胭脂虎竟然会哭,你纪秀才也太能扯淡了吧!

纪浩的理智再次提醒自己,现在应该立即转身离开房间,远离这是非之地为妙。

但他那颗怜花惜玉柔软的小心脏,却见不得美女的哭泣。

虽然面前这位美女有“胭脂虎”之称,但抛开这些,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美女,无论身材还是容貌!

纪浩上前安慰道:“好了,好了,王小姐,不要哭了,不就是嫁人吗?你若不高兴,想个办法,不嫁不就行了吗?”

王思颖依旧趴在桌子上,边抽泣边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爹爹亲口应承下的这门亲事,对方马上就要下聘了,哪能说不嫁就不嫁了啊!”

“那就想办法让你爹爹改变主意呗!”

王思颖听了纪浩的话,这才猛然抬起那梨花带雨的脸来,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哪有什么主意?”

呜呜呜……

王思颖又趴回桌子上,嘤嘤戚戚的,哭得更加不可收拾!

唉,我这颗怜花惜玉的心哪,就受不了美女的哭泣,纪浩暗自郁闷道。

“好了,好了,你先说说你要嫁的是谁,我帮你想办法……”

“呜呜呜……真的?你保证给我想办法?我知道你鬼点子多,肯定有办法!呜呜呜……”

“真的,我帮你想办法!你先别哭了,哎呀,我最见不得女人在我面前哭!”虽然纪浩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答应胭脂虎,但自己的嘴却如不受控制般,说出了这句话。

王思颖听到纪浩答应,不禁抬起头,破涕为笑,很没风度的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说道:“我要嫁的人是苏家二少苏威!”

纪浩翻翻白眼,这家伙名气起得就晦气,衙门开堂时才喊堂威呢!

咦,等等,苏家?!那在登州可是首屈一指的名门世家啊,家里可是出了很多进士的,能跟登州吕家分庭抗礼的大家族。

当然,想想也是,这王家在登州怎么也算站在最顶层的人家,他们的联姻对象,是苏家这种豪门,没有任何奇怪的。

纪浩不觉得自己能惹得起这种豪门,他们在登州关系网盘根错节。若是自己得罪了人家,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当下纪浩摸了摸鼻子,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唉,我想了想,发现没有什么好办法。好了,我还有事儿要忙,王小姐你既然没事了,那就请吧!”

“你……你不是说要给我想办法,不让我爹把我嫁人的吗?”

“呃,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莫毁一桩婚’,我怎么能做拆散别人婚姻的坏人呢!据说这位苏二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我觉得们两个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绝佳良配!

刚才的话,纯属为了安慰你,让你不要在我这里哭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就当真了!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混蛋纨绔呢,你快给我想办法!”

纪浩伸出右手,摊到道王思颖面前:“二百两!银子到位,主意就有了!”

“对了,这欠条你也得给我兑现了。”纪浩从袖中掏出欠条,扬着手中的欠条道。

“你竟然跟我谈银子,你不觉得谈银子很伤感情吗?”

“拜托,咱们有那么深感情吗?咱们好像还没熟到可以不要好几百两银子的地步吧?!”

王思颖很认真的点头道:“我觉得咱们已经熟到那种地步了。”

纪浩不为所动:“哼哼……反正有银子就有主意,没银子就没主意。”

王思颖梨花带雨的脸上泛起怒容,斥道:“你这家伙掉钱里了?整天就知道银子、银子的,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纪浩翻翻白眼,很是无语的道:“我说王大小姐,干什么不得花银子啊。我们是普通百姓,你们这种锦衣玉食、不为生计发愁的人,自然不明白。嗯,我赚银子,是为了要买宅子娶媳妇,这个理由充足不?”

王思颖看了纪浩片刻,这才叹口气道:“好吧,算你理由充足。不过……我真没那么多银子啊……”

纪浩一听这话,不由伸手朝门口一指,毫不客气的道:“那王小姐你请了……”

笑话,没有银子,凭啥替你出主意,这可是要得罪苏家的,风险不小的。

王思颖却不着恼,笑吟吟坐在那:“我虽然没有银子,但是却有一条对你很是重要的信息可以抵这些银子。”

纪浩撇撇嘴道:“不感兴趣,什么信息能有三百两银子来得实在。”

王思颖依旧笑吟吟的诱~惑道:“你就不想知道那日做扣要抓你去府衙的人是谁?不想知道知道是谁在黄公公诬陷你的西游话本讽刺当今圣上的?

还有,我告诉你,你那日在护城河落水,不是失足,而是有人背后踹你下去的,你就不想知道这人是谁?”

纪浩眼睛一亮:“你知道是谁?”

“我若是告诉你,便能抵了这三百两银子吧?!”

“行吧!”

“这人便是苏家二少苏威!”

“是他?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帮忙你,故意说是他吧?!”

“呸,本姑娘有那么不堪吗?本姑娘行侠仗义,光明磊落,从不干骗人的事情。”

“呃……这么说的是真的?!真的是这王八蛋一直在阴我?你怎么知道的?”

王思颖傲然的道:“哼,在登州只要我们王家想查的事情,没有我们王家查不到。”

“呃……好吧,你家厉害。咦,等等,那你为什么会去查这事儿?”

王思颖听纪浩如此问道,俏脸一红,愠怒道:“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吗?怕是被人坑死。”

纪浩心中一动,倒是对王思颖有一些感激,这次难得的没有跟她拌嘴。

这王思颖虽然很是刁蛮,但是对自己其实没有恶意,还曾帮助过自己,纪浩其实也是知道的。

“那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既然知道是苏威在坑你,你不觉得想个办法,把他这么漂亮的媳妇撬走,是对他最好的报复吗?”王思颖笑吟吟的指着自己道。

纪浩砸吧砸吧嘴,慢悠悠的道:“我怎么觉得让你嫁给这王八蛋,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你……”王思颖指着纪浩的鼻子,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

……

……

第六十一章 整人开始

天下鲜酒楼,登州城内最大的、最有名的一家酒楼。

酒楼座落于风景如画的画河河畔,楼高三层,每层俱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酒楼内的装潢,也是大方典雅,精致异常,是登州达官贵人、士绅豪商宴客会友的首选之地!

天下鲜酒楼,之所以“天下鲜”为店名,因为它的“天下第一鲜”做得最为地道,是以才敢以“天下鲜”为酒楼名字。

“天下第一鲜”即鱼腹藏羊肉,又被称作“鱼咬羊”、“天鲜配”,是一道传承千年的鲁菜名菜,也是在齐鲁大地上最受欢迎的名菜之一。

登莱地区也属于古齐地,因此“天下第一鲜”这道菜,自古以来在登莱地区也是颇受推崇。

相传此菜为庖厨的祖师爷易牙所创。易牙曾是春秋五霸之一齐桓公的御厨,善调五味,首创食疗养生膳。

春秋时的齐国位于北方,北方水产以鲤鱼为最鲜,肉食以羊肉为最鲜。因此易牙将鲤鱼与羔羊合蒸,发现其味道鲜美无比,腥、膻味全消,且色泽光润,鲜美异常,于是便有了这道“天下第一鲜”名菜。

据说这“鲜”字之所以由“鱼”和“羊”字组合而成,便是源于易牙的这道名菜。

登莱地区靠海,这“天下第一鲜”在登莱很多酒楼都被因地制宜,用本地特产的加吉鱼代替黄河大鲤鱼,风味更加鲜美,比之传统“天下第一鲜”更加出彩,是登莱地区最有名的菜式之一,也是款待宾朋、招呼客人最为顶级的面子菜之一。

如今在登州府境内,做这道“天下第一鲜”名菜的,无出天下鲜酒楼之右者。

天下鲜酒楼也正是凭借能把这道登州府最受欢迎的名菜做得最为地道,逐渐成为登州最大、最有名的酒楼。

…………

此刻,天下鲜酒楼三楼,天字号雅间里高朋满座。

登州卫指挥使王明远和苏家族长苏兴平,正在和一众至交好友,坐在靠窗的桌旁,笑语晏晏的叙着话。

二人今日是来商谈儿女的亲事的。

前一阵,苏家的托人上王家求亲,王明远已经表示同意了,今天他们是来商谈下聘的日子。

本来这商定下聘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在私下里商定。

可是苏家家主苏兴平存了向吕家示威的意思,是以王明远一答应这门亲事,他就把他家要跟王家结亲的事情散播出去了。

苏家跟吕家都是登州府两大名门世家,都是出了很多进士的书香门第,这些年来为谁家是登州府第一世家的称呼,一直暗地里较着劲儿。

当然,登州卫王家在登州势力也很大,但是王家是武将世家,跟他们两家不是一路。

苏家这次跟王家结亲,苏兴平自是很是得意。他家以后跟王家成了亲家,定能风头大涨,盖过吕家。

登州城内不少士绅得知此事,便有不少来前来捧场道喜。

当然,不是所有来凑热闹的都能进来赴宴,这处雅间内只设了四席,坐得都是双方的至交好友和亲近之人。

主席上,王明远和苏兴平虽然客气的叙着话,不过他们彼此并不熟络,因此可谈的话题不多。

于是作为两家媒人海晏书院的山长郑怀,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任务。

郑怀是王思颖大哥王煜的授业恩师,因此这次苏兴平特意请他出马作媒。苏家这些年对海晏书院支持很多,他自是抹不开面子拒绝。

郑山长是登州文坛领袖、饱学宿儒,本就博学多才,此时刻意挑些有趣的话题来活跃气氛,一桌人倒也相谈甚欢。

王思颖坐在自己爹爹旁边坐着,双手托着香腮,听着桌上众人商量自己的婚事,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王明远见了不禁老怀弥慰。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也就娇纵些,王思颖在登州无法无天惯了,这事儿他自然是知道的。

本来两方商谈下聘之事,王思颖前来是不合适的,但王思颖缠着王明远说:要先看看自己未来夫婿是什么样的人,王明远拗不过,也不想太委屈自己女儿。

再说他是武将出身,一介赳赳武夫,也不太在乎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今日来得又都是至交好友,便把她带来了。

王明远本来还怕一向不安分的王思颖会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她今天这么乖巧,在众人面前大是给自己长脸,不由的颇感满意。

一旁的苏家二少苏威则一直拿眼偷偷的看着王思颖。

苏威是一个大纨绔,而且还是一个常年混迹风~月场的纨绔。当然,苏家家大业大,势力雄厚,他确实有做大纨绔的实力。

纨绔至今,苏威对登州秦楼楚馆里的那些各种风情的红姑娘,早已腻烦了。如今面对眼前这个登州纨绔人见人怕的“胭脂虎”,他不由得兴致勃勃。

驯服烈马,无疑比骑那些乖巧的太平马儿,更有成就感。

作为登州的头号纨绔,又颇有征服~欲的苏威自我感觉很好,他觉得在登州似乎除了自己外,好像没有人有这能力、有这资格,来驯服眼前这匹烈马。

天下鲜酒楼天字雅间内的酒宴,正在轻松的气氛中进进行中……

…………

福来客栈,天字甲号房里。

纪浩正在一张正在用端端正正的小楷抄写一份药方!

这并不是他常用的字体,而是如今最为流行的文徵明的字体。文徵明的行书笔划婉转,节奏缓和,温文儒雅,后世有“明朝第一”之称,在此时也被众多文人学子学习。

等抄写完了,纪浩又用在药方题头处写上“潜龙展势”四个大字。

随后将这张药方叠好放在一包包药材上,故意让那药方的名字在显眼处,然后用麻绳捆扎好。

纪浩又抄了一份药方,这一次药方的名字是“柳暗花明”。

随即又如法炮制的放在另一包药材上捆扎好。

两包药材上包扎的药方名字,都是硕大的字体、显眼的位置。

前日听王思颖说了那个背后坑自己的家伙是苏威,纪浩便做个顺水人情,答应帮王思颖。

这家伙阴了自己好几次了,自己怎么也得还击一下吧。直接揍他个半死或是弄死他,自己暂时没那个能力,但背地里阴他一下,那还是可以的。

纪浩觉得整人嘛,从生活作风上做文章,是一个比较有效的办法。

潜龙展势方是一个治疗不举之证非常有名的药方。据说那些有不举之症的人,照方吃上几服,便能很快吐气扬眉,雄风大振。

至于那柳暗花明方,是治疗花~柳的方子,据说也很是有效。至于具体能治到效果,就得问用过的人了。不过纪浩觉得怕是不管效果如何,一般人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当,这两个方子到底有没有效果,纪浩其实是并不怎么关心,他要的是这两个方子的知名度。

把放好药方的两个药包捆扎好,纪浩拿过一套从王富贵那里借来的伙计衣衫换上,又带上一顶小帽,手里拎着两包个药包,施施然地向天下鲜酒楼走去。

……

……

第六十二章 送药

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今日的天气很不错,天下鲜酒楼的声音也很好。

时近晌午,天下鲜酒楼正是上客的高峰,一众迎客的伙计都站在门口笑容可掬的迎接着来用餐的食客。。

这时,一个迎客小二见自家酒楼门口旁边站着一个青衣小帽年轻伙计模样的家伙,正不断的往自家店里探头探脑的看,却又逡巡着不敢进来!

眼见这家伙不像来用餐的,这个迎客的伙计便上前轰人:“去去去,这天下鲜也是你能来的,别在这挡了我家的生意。”

纪浩见了这迎客小二,连忙赔着笑道:“小二哥,这两包药是贵店一位客官刚才落在我们药房里的,那位贵客亲口说是要往天下鲜三楼的天字号雅间赴宴的。

当时那位贵客估计是有事儿,走得急了,我这药才刚给他包好,那位贵客就急着上轿子走了。掌柜的让我追着送过来。你看,是我给那位贵客送上去,还是麻烦小二哥您……”

“三楼天字号雅间的客人?”迎客小二心想:三楼天字号雅间的客人,那可都是非富即贵的阔主儿,这药送上去,少不得能挣几十文赏钱。

想到此处,迎客小二便换了副笑容道:“得了得了,就你这寒碜模样儿,哪进得了我们天下鲜三楼的雅间!算了,你把药给我吧,我就受点累,替你送上去便是了。”

“那成,多谢小二哥了,多谢多谢。你记住喽,那位贵客姓苏,苏二公子……”

纪浩看着店小二接过药包,一溜烟儿闪进店去,不由得意的一笑,连忙抽身迅速走开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天下鲜三楼,天字号雅间里。

苏家跟王家的定亲的事情,已经到了商定纳彩的具体日子的步骤了。

所谓纳彩,就是下聘,婚嫁六礼中的第一步。女方同意男方求亲之后,男方去女方家下聘礼,双方互换聘书,这门亲事便算定下了了。

“五月初八是一个黄道吉日,正宜定为纳彩之期。王指挥、苏老,你二位看就把王小姐和苏公子的婚期便定在这五月初八,如何?”郑山长翻看了黄历,找出一个比较合适的好日子。

“这个,我家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王兄意下如何?”苏兴平作为男方自然要先照顾一下女方的意见。

王明远瞥了一眼王思颖,看见自家女儿正盯着苏二公子看呢,看这样子似乎对苏二公子印象不错。

王明远哪里知道,其实王思颖此时根本不是在看,而是恨恨的瞪着苏二。

原来王思颖此时听到双方长辈已经商量到婚期,不由的暗暗发急,那个死穷酸怎么还没有行动,他可是答应过一定给自己想办法,在今天破坏这门亲事的!

难道被他骗了?!

他要敢骗我,我就阉了他,王思颖恨恨的想道。

王思颖抬头看着苏威那讨厌的眼神,不由得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苏威此时却很享受王思颖杀人的眼神儿,得意的跟王思颖对视。

哈哈,马上就是我的人了,越烈的女人,本公子越喜欢,苏威得意的想道。

王明远见王思颖似乎没有反对的意见,不由得点头道:“甚好,如晋先生挑的日子定是极好的,那就……”

王明远正要说婚期就定在五月初八,却听到有人叩门的声音,不由得停住了。

原来是那天下鲜迎客的小二兴冲冲地提着药包,上了楼来,在轻轻叩门。

迎客小二蹑着脚进来,站在门口陪笑说道:“在座儿的各位客官老爷,请问哪位是苏二公子?”

他一边问,眼珠四下一寻摸,便盯上了苏威,在座的除了苏威,最年轻男子的也得四十上下,能称得上公子的怕是只有他一个了。

果然,正在跟王思颖“含情脉脉”对视的苏威扭过头来,疑惑的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哎哟,公子爷,这是您遗忘在药房里的东西,药房的小伙计特意给您送了来。”

迎客小二双手捧着药包,行云流水般走到苏二所在的主席旁,双手托着那药包,恭恭敬敬地放在席上!

随即那迎客小二双手一收,却还做着半托东西的姿势,同时身子也躬着作行礼的姿态。

这是等着贵人的打赏的姿势!

这迎客小二打小就在酒楼学做伙计,讨赏这一套早就熟练无比,这一套动作做得很是优雅娴熟。

迎客小二美滋滋地想道:看这位公子衣着如此光鲜华丽,赏钱太少了,只怕他也拿不出手吧。

苏威听了那迎客小二的话,不由的满脸奇怪的道:“我忘在药房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去抓药了?”

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看那迎客小二放在席上的药包。

那药包上的药方被捆扎在显眼之处,字体还很是硕大,苏威自是一眼看到了,随即脸色大变。

接着他二话不说,抬手便给了那等着打赏的店小二一个大嘴巴子:“你这个混帐东西,从哪儿拿了这么一包东西,来寒碜本公子,你……”

苏威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抬腿还想踢人,忽地想起今日还有许多叔伯长辈在座,他一个小辈不该如此没有规矩,这才忍住了心头一口恶气。但仍气得脸孔胀红,呼呼直喘,瞪着店小二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

那迎客小二满腹委屈地道:“公子爷,这话怎么说的,你怎么还打人呐!那药房的小伙计说的明白,说你刚才去他店里买了这药,又惦记着到咱家天下鲜赴宴,结果上轿就走,把药忘下了,小人这才巴巴的给你送来,三楼天字号房苏二公子,有错吗?”

其实苏二公子若能沉得住气,当时便把那药不动声色的收起来,那些士绅可能也就不在意这一出了,也未必去看他那包药材。

可换做是谁看了这么两个摆在显眼处的药方,还能沉得住气呢?!是个男人看到,就会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啊。

两人这一争吵,几位坐的近的士绅探头往他那药包上一瞅,只见一行硕大的楷书写的是‘潜龙展势’,另一张方子写的是‘柳暗花明’。

在座的有明白的,顿时便生厌恶鄙夷之色。有那不明白的,悄悄向左右一打听,便立即也明白了。

随即众人再看向苏二公子时,眼神也透着一种古怪。

不管是谁,得了这种丢人的病,在人前都是死不承认的。

如今药店伙计点名道姓的把药送了来,又被大家看在眼里,苏威定然作贼心虚,反咬一口,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这就是在座大部分人心里的想法。

众人再联想到今日苏二公子似乎确实是比各位叔伯长辈们来的还晚些,又说什么道路不畅误了行程,与那小二所说的行色匆匆,付了银子连药都忘了拿的事,两相印证,那还不是板上钉钉么?

……

……

第六十三章 苏二公子出名了

作为两家媒人的郑怀一见了那两包药,脸色也是变得很是难看。

他实在没想到这苏二公子竟是这么一个人,这苏威看着面上看着人模狗样的,可这背地里也太不检点了吧,真是岂有此理!

这苏威年轻轻的就吃起了“潜龙展势”这种虎狼之药,这人莫不是个早被酒色淘空了的身子?这王家小姐若真嫁了来,还不得守一辈子活寡啊!而且他还得了这样的脏病,这实在太坑人了。

郑怀看看王明远铁青的脸色,不禁大是后悔媒人。随即又大是后怕:辛亏苏威这事儿被发现的早啊,这要是双方成亲了,王家才发现这事儿的话,那岂不是会恨死自己?!

王家可不是一般的指挥使啊,人家和成国公府关系铁着呢。

登州卫王家在登州从永乐年间便扎根于此,百年经营下来,早已不是单纯的武将世家,到现在进士都出了好多个了,在士林那也是很有名望的世家。

王家在登州可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再说,王煜还是自己的得意弟子,论起亲疏利害,他自然是要强烈声讨苏二的。哪怕得罪苏家,也不能得罪王家啊。

苏家虽然在登州也是势力庞大,但他郑怀在登州教化无数,桃李遍布,久享盛名,受人尊敬,苏家就算对自己不满,也不能轻易把自己怎么样。

是以郑怀迅速做出了决定,讨伐起苏家的行径,当下他脸色很不好看的朝着苏兴平愤然道:“苏老,令公子也该管教一下了,年纪轻轻就如此荒唐,真是岂有此理!”

苏兴平此时自然也看到了那药包上的药方!他是个要脸面的人,再说他们家是诗书传家,最重名望。今日自己这儿子这等混帐,让他在一众士绅好友面前丢尽了颜面,那张国字脸“腾”地一下就红如鸡血。

听到郑怀的愤然质问,再看到一众士绅名流的古怪反应,苏兴平感觉有些手脚冰凉,自己一声英名眼看就要让这逆子给毁了啊。

当下他怒火中烧,指着苏威大吼一声:“你这逆子,真是气死老夫了!”说着就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

苏威自小骄纵惯了的,就是有错也不肯老老实实挨揍的主,何况他此时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当下他一闪身,便避了开了苏兴平的巴掌,梗着脖子大声道:“这药根本不是我买的,无凭无据的,爹爹怎能胡乱打人!”

“你这逆子还敢顶嘴,我打死你!”苏兴平双目赤红,火冒三丈,抬手还要再打。

这时,坐在一旁王明远忽然冷冷地开口说道:“苏员外,你要教训儿子也该回家再说,在这天下鲜酒楼里,当着咱们登州一众士绅名流,岂不有失体面?!”

“爹爹,呜呜呜……女儿不要嫁给这个浪~荡子……呜呜呜”,王思颖听到自己父亲开口说话,适时的趴在桌上,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王明远看着自己女儿,不由大是痛心,差一点啊,差一点便害得自己宝贝女儿掉入火坑,想想就心惊啊。

当下他上前轻轻拍拍王思颖的肩旁,安慰道:“闺女放心,爹爹不会让你嫁的!”

王明远冷冷的看了苏兴平一眼,对雅间中的一众士绅名流做了一个四方揖,随即说道:“王某今日不胜酒力,先行告辞了!”说着扶起王思颖,气呼呼的走了。

郑怀板着脸朝苏威说教道:“唉,年轻人怎么不知道爱惜身体啊!色字头上一把刮骨刀,如果这样一味的胡天酒地,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是捱不起的。此事切须谨记啊!”

随即他又转头朝脸色铁青的苏兴平道:“苏老,跟王家的亲事,还是作罢吧。”说完他也起身告辞而去。

出现这样的事情,苏兴平自然没脸再提作亲的事情,当下很是歉然的朝郑怀拱手表示歉意。

雅间众人眼见好事泡汤,也都不欢而散。

…………

苏二公子不举了……最近登州风月界流传着这么一个小道消息。

对于这等低俗的小道消息,纪浩是没有兴趣去打听的。

做为一个品格高尚、性情洁雅的人,他怎么会干如此没品的事情呢!

不过纪浩用不着打听,也能知道这些消息,因为有人正在给他讲述关于苏二公子不举原因的最新坊间传闻。

“这苏二公子当真是厉害啊!据说他那晚在颦顾楼,夜御十女,一夜大战三十余回合,生生累的那话儿自此再也昂扬不起来了!这苏二公子真乃色中人杰,淫中英豪啊,真是我辈楷模,绝对当得我们登州城风月界的魁首啊。”

陆峰此时正眉飞色舞的讲述的登州城内最近很火的、关于苏二公子不举的坊间传闻版本,丝毫没有看到纪浩鄙视的眼神。

“我说守岳啊,你知道为什么你跟大哥的差距这么大嘛?”

“这个……还请大哥指教!”

纪浩正色道:“因为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大哥我总是把有限的精力用在修身养性、读书学习上,用在提升自己的内在气质、磨炼自己的本事上。而你却总把自己有限的精力,浪费在这些无聊又不可信的八卦上,这就是差距啊!”

陆峰连忙躬身受教:“大哥教训的是,小弟以后坚决不去打听这些无聊的小道八卦了!”

“啪”,纪浩一巴掌拍在陆峰后颈上,“你娘~的,怎么听不明白重点啊!大哥我是嫌你说的小道消息太扯了,太不可信了,没说不让你以后不去打听,而是要让你打听点可信的,然后再给我讲,别给我讲些不可信的。

就苏二的那熊样,一晚上三次,就爬不起床来了,还三十次呢,这话你也行?!以后在我这八卦,得八卦点可信的,知道了吗?好了,别偷懒了,赶紧开工写话本,大哥我还等着赚钱买宅子呢!”

“是是,小弟知道了!”

本来很赚钱的西游话本,被黄太监那么一搞,纪浩不得不暂时决定停更。

也不知道那天黄太监说得涉及讽刺当今圣上的敏感问题,他现在到底想怎么处理?!不过想来他既然把自己放了,那这事儿他只能冷处理了吧?!

这事儿本来就是人嘴两张皮,各说各有理的,具体如何处理,完全凭这黄太监一念之间。

纪浩自然是没胆子去当面问这黄太监这事儿他具体怎么想的,在这事儿没落停之前,只能暂时将这西游停更了。

至于那些骂自己断更的瓦舍听众,那就让那他们去骂黄太监吧!

当然,其实纪浩就算想更新,也暂时没人买,据说陆峰说,那说西游的张铁嘴最近也失踪了。

纪浩不禁为他默哀,希望他没被那死太监埋了。

对于这位被自己牵连的说书先生,纪浩感到很抱歉,不过他觉得这位说书先生更应该恨那个举报这西游的苏二。

毕竟这王八蛋才是这事儿始作俑者,要是不是他使坏,自己跟张铁嘴都不会被黄太监收拾了。

好在纪浩还有隋唐和说岳可以更新赚钱。

如今买宅子的事情,纪浩已经提上了自己的日程,为了多赚钱,他更新其隋唐和说岳来,很是勤奋。

当然,陆峰也跑不了,这不,才刚闲聊了几句,纪浩便催着他更新话本了。

纪浩跟陆峰正在一说一写,更新隋唐话本,忽然门口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听这敲门声还挺客气,他不由的有些好奇,除了陆峰从来没有人来敲门找过自己。王思颖倒是来过,不过她都是直接破门而入的。

……

……

第六十四章 徒弟上门

“师傅在吗?徒儿黄文宇来拜见!”随着敲门的声音,同时传来一个声音。

这声音很熟,竟然是太监府的小少爷黄文宇的声音。

纪浩指指房门,陆峰连忙去开门。

那日对于黄文宇的拜师纪浩虽然答应了,但是压根没当回事儿,当时纯属是为了让他去黄太监那里去帮自己去说好话。

虽然给这黄少爷当师傅,能一个月白落一百两银子的束脩,但是他毕竟知道自己的斤两!若是真去给这太监府的少爷去当师傅,早晚得露馅!

若是被那黄太监知道了自己底细,说不定还得把自己埋了。这死太监那喜怒无常的表情、咯咯怪笑的声音,想想就刺激,所以纪浩觉得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可是没想到这黄文宇还有骨子执着劲儿,今日竟然找上门来了。

黄文宇迈步进屋,见到端坐在桌子的纪浩,不由满脸喜悦又带着几分幽怨的道:“师傅你不是说有空一定去教我无名拳法的吗?”

纪浩被他幽怨的目光看得满身鸡皮疙瘩,忙摆手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呵呵,为师这不是还没得空。”

黄文宇恭敬的道:“师傅可是嫌那日弟子拜师太随意,不够郑重,这才不肯去传授我无名拳法的?弟子今日来,是特地来正式拜师。”

说着黄文宇也不待纪浩搭话,便上前拿起桌上的茶盏,给他倒上一杯,然后双膝跪地双手托着献给纪浩,郑重其事的道:“弟子给师傅敬茶。”

这是要敬拜师茶?!

纪浩很是迟疑,自己哪会什么狗屁功夫啊!

这黄文宇其实是个未经世事又好武成性的毛孩子,估计太监府上的人一起哄着他,也不戳破事情的真相。自己做了他的师傅糊弄一下他,倒是也没什么。

可是他那太监老爹可是的狠人啊,自己什么功夫都不懂却糊弄着做他师傅,被那黄太监知道了,怕是定然饶不了自己啊。

这拜师茶自己是万万不能喝的!

黄文宇双手擎着茶盏,见纪浩有些迟疑,不由的有些惫赖的道:“师傅不接,徒儿便不起来。”

纪浩无语,这是要撒泼耍赖啊。

黄文宇见纪浩还在迟疑,不由的又道:“师傅若是不收徒儿,怕是我爹会对师傅不利啊。那日我跟我爹说,你是我师傅,我爹才看在咱们师徒情谊上,放过师傅你的。”

我靠,这是威胁要挟啊,纪浩无奈的翻翻白眼。

这小子的行事风格跟我倒是有些相似,

嗯,倒是一个传我衣钵的不错人选。

纪浩眼见不喝着茶,这小子便准备耍混了,倒是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教这小子的学点东西手段,那黄太监知道了自己教得这小子的东西之后,应该不会为难自己的。

“咳,那既然你这么有诚意,为师便喝这茶了,从今往后你便是为师的开山大弟子。”

“谢谢师傅”,黄文宇满脸兴奋的站起来。

随即他又朝门外道:“把本少爷给师傅准备的拜师礼拿进来。”

门外跟着黄文宇来的两个小厮大包小包的拿进来不少东西。

纪浩见这两个小厮拿得都是些莲子、红枣、桂圆、红豆、腊肉什么的,还有两大捆芹菜,不由的一怔。

随即他便想起来了,这年代喜欢讲究各种寓意的文人拜师用得六礼。

这芹菜好像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师傅苦心教育。腊肉,用以表达弟子拜师真心实意。

红豆寓意红运高照,桂圆寓意功德圆满,红枣寓意早早高中等等,都是各有讲究的。

黄文宇朝纪浩很是郑重的道:“弟子带了一点拜师礼,还望师傅笑纳。”

他之所以带着这腊肉、芹菜什么的,是特地问了自家大管事的。太监府大管事听说自家小少爷的师傅是个秀才,便让他准备了这些礼物,文人酸腐,不好些名头了,这六礼能满足他们的穷讲究。

纪浩看着这些东西,自然很是无感。他是秀才不假,但是他可从来没认为自己是正儿八经的文人。

再说,哥们住得是客栈好吧,连开火的锅灶哥们都没有,熬粥炒菜都没法干,你弄这些东西来,哥们拿着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当下纪浩正色道:“这些都是文人的繁文缛节,咱们武林中人不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拿回去吧。”

黄文宇一拍脑袋道:“我就说嘛,师傅虽然是秀才,但是也是武林中人,白大管事非得说没有不喜欢这六礼的文人。师傅果然不是平常人!徒儿那有把宝剑,明日拿来送给师傅做拜师礼,咱们武林中人还是送件趁手的兵刃实在。”

纪浩摆摆手道:“为师并不擅长用剑,我也不喜欢用兵刃,这拜师礼就算了吧。”

“那怎么行?那些穷人家的孩子拜师也要有拜师礼的,我堂堂太监府少爷,怎么能少了拜师礼!要不我送师傅一具古琴吧,我屋里的那具古琴据说是唐朝古物。反正我也不会弹,放在屋子里还天天落尘土。”

“为师也不会弹琴。算了,你也不必为什么送什么拜师礼头疼了,直接折现吧。”

“呃……”黄文宇不由的一怔。

师傅行事果然是天马行空,别具一格。别人收徒对这拜师礼都很是在意,自己师傅却毫不重视,随便折现给点银子便行了,当真是高人风范。

“好,那徒儿明日就将那具古琴折现的银子送来作拜师礼孝敬师傅!”

…………

“师傅,那今日徒儿便开始跟你正式开始学习这无名拳法吧,我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吧,那为师便传你这无名拳法!”

人家这么痛快的答应给自己送银子,纪浩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这送财小童子了。

“师傅,不知道无名拳法要怎么学,这无名拳法有什么口诀?又有什么诀窍没有?”

黄文宇是急性子,对学武更是痴迷,一听纪浩说要教自己无名拳法,便迫不及待的连珠炮问起来。

纪浩听到黄文宇发问,语重心长地道:“文宇啊,在开始学习这无名拳法之前,为师首先要告诉你,无名拳法这等绝世的拳法想要学成,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你要有吃苦的准备。你若吃不了苦,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师傅放心,徒儿肯定吃得了苦!”黄文宇很是坚定的道。

黄文宇自忖:自己虽然对读书没耐性,但是在练武上自己可是很是有恒心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一身的功夫可是一天都不曾放下过,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成为“拳打登莱,脚踢山东,摔遍黄河两岸”的高手!

这吃点苦,自然不在话下。

纪浩听黄文宇说不怕吃苦,不由的连连颌首表示赞许,随即开口道:“嗯,不错。文宇你既然能吃得了苦,那便有学成这绝世拳法的可能,那为师便先简单给你讲述一下这无名拳法。”

……

……

第六十五章 讲解无名拳法

纪浩看着满眼希冀的黄文宇,只得硬着头皮给他讲解那无中生有的“无名拳法”。

“为师这无名拳法,是一门内外兼修、博大精深的拳法。这修习法门讲究内练气,外练形,以形运气,以气养形,气形合一,方臻上乘功夫。

这无名拳法的修习,通俗来讲就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这所谓的内练一口气,便是指得练气,这外练筋骨皮,便是指得练形。

至于拳脚的具体招式,那都是末节。其实这无名拳法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招式。这拳脚功夫,若是有了死招式,那便落了俗窠,受到拘囿。

为师这无名拳法讲究‘无招胜有招’,只需练气和练形到了一定境界,自然可以随机应变。对方什么招式攻来,你便自然而来的想到应对之招。

别人的拳法都是死招式,可死招式再多,也不可能算计到每一种情况,这便落了下乘。这无名拳法之所以能成为上乘功夫,便是讲究‘无招胜有招’,这一点你需要谨记!

这无名拳法根基是内修,就是要练气,也就是首先要打好基础,其次自然就是练形了,至于那些拳脚招式你完全不用考虑!”

黄文宇一听纪浩讲解,不禁连忙竖起耳朵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内练气,外练形……以形运气,以气养形,气形合一……无招胜有招……”黄文宇心中默默随着念叨,不禁感叹道:原来无名拳有这么多的道道儿啊,果然是高深莫测啊!

自己师傅所说的功法和寻常武师不同,貌似自己一句也没听明白啊!

不过这反而更加深了黄文宇的信念:这才是真正的高人,这才是真正的绝世武功!

黄文宇满眼崇拜的看着纪浩,随即又在心中暗叹:当真是遗憾,只恨不能提早认识师傅。否则也不会将大好的时间荒废在以往学习那些三脚猫的功夫里,白白蹉跎了岁月。

若是能早几年便跟着师傅学艺,说不定自己早就成为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也不会到现在才是打遍山东无敌手。

纪浩见自己一番侃侃而谈,令黄文宇大是折服,不由的暗暗得意。哥们虽然没学过武,可是看过武侠小说,这“内练气,外练形”、“无招胜有招”都是些他从武侠小说中看来的,只有高手才能领悟的,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不把这小子侃晕才怪。

随即他一瞥发现陆峰在旁边也是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嘴里还喃喃的嘟囔着内练气,外练形、无招胜有招什么的,不由的有些失笑。

看起来自己忽悠能力果然很强,这陆峰这么一个心眼玲珑的人,也被自己一通胡侃弄得有些着魔了。

当下纪浩朝陆峰喊道:“我说守岳,你还不赶紧去誊写话本。你这个年纪,筋骨早就成形了,早就不适合学习这无名拳法了。再说你这根骨也不适合习武,不是人人都像我徒儿这样根骨奇佳,适合学习无名拳法的。别在那发魔怔了,赶紧去誊话本。大哥我还等着赚钱买宅子呢!”

陆峰听了纪浩的话,这才回过神儿来,很是有些不舍的去旁边誊写话本去了,嘴里还不断的喃喃说道:“可惜啊,这么高深的功夫我竟然学不了。”

黄文宇则不禁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在这个年纪便碰到了师傅,若是再迟几年,就算师傅肯传,自己也学不了了,那就与这高明拳法失之交臂了。

随即他又对自己师傅夸赞自己根骨奇佳,适合学习无名拳法,也是满心的欢喜,不由的兴奋起来。

当下黄文宇满脸希冀的看着纪浩,很是渴盼的问道:“师傅,那徒儿我学这无名拳法,应该是首先要学练气吧?这练气如何练呢?”

“聪明,都知道首先要练气了,为师最喜欢聪明的徒弟!”

黄文宇不禁无语,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这修练这无名拳法,练气是筑基、是修习的根本嘛,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学无名拳首先要练气了。

当然他只是心中稍微嘀咕了一下,嘴上还是很是自矜的对纪浩道:“谢师傅夸奖!”

纪浩随即微微一笑道:“不过文宇啊,你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为师这无名拳法跟别的拳法学起来不太一样,这无名拳法的练气虽是筑基、是根本,也尤为关键,但是这练形过程也是可以同时进行的,否则怎么叫内外兼修?!”

“呃……”黄文宇不由的一滞。

不过随即他便是眼前一亮,这练气和练形可以同时学,那岂不是自己学这无名拳便能事半功倍?!那样自是能更快的学好这无名拳法,这自然令他欣喜不已。

当下黄文宇满脸欣喜的道:“那我要如何练气,如何练形呢?师傅你快教我!”

纪浩老神在在的继续开始忽悠。

“这练形比较简单,所谓练形便是指得‘外练筋骨皮’,其实说白了就是要练习抗击打能力。所谓“未学打人,先学挨打”,便是此理。

嗯,这练形倒是简单,等哪天为师心情不好了,可以帮你松松筋骨、练练外皮,磨练一下外形。

至于这练气嘛,为师就需要因材施教了。内气是根基,拳脚招式只是皮毛,这练气才是最重要的,为师自然要慎重,你也要认真对待!”

“是是,弟子谨受教,一定认真练气!”

“那为师且问你,你最讨厌、最不愿意做的是什么事情?”

“读书写字”,黄文宇一听纪浩的问题,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那就好办了!为师知道该怎么因材施教,帮你练气了。”

纪浩说着起身走到书架旁,又随口问道:“你现在读什么书?”

黄文宇对自己师傅的意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很老实的回答道:“府上爹爹给我请的坐馆的陈先生,如今在教授我《论语》!”

这都是蒙童刚入学开始学的经书吧,这小子十几岁了,还在学《论语》,可见确实对这读书没什么兴趣和天分。

不过这小子越是没有兴趣和天分,自己若是让他学会了,那岂不是越显得自己本事高明?!

当下纪浩便从上边抽出一本《论语》。

作为一个秀才,自己屋里没几本经书哪能行,再说这天字甲字号房里摆着一个大书架,空空如也又不好看,是以纪浩买了一套四书五经摆在上边装点门面。

不过这书他从买来,便从未翻过,上边早已蒙了了一层尘土。

纪浩吹了吹上边的尘埃,“啪”的一声,扔到了黄文宇面前。

……

……

第六十六章 练气之法

那本《论语》“啪”的一声落到桌子上,吓得黄文宇一个激灵,随即当他看到那书名后,心中便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纪浩很是简单明了的问道:“你现在正学《论语》的哪一篇?”

黄文宇有些不情愿的道:“我最不喜欢读书,陈先生现在正在教我哪一篇,我也记不清楚,好像是正在学《学而篇》吧。”

随即他又有些忐忑问道:“师傅一直问我读什么书干什么?”

纪浩拿过一沓宣纸放在黄文宇的面前,随手又将一支羊毫塞入他的手中,这才开口道:“当然是指导你练气了!你最不喜欢读书,为师那就容易因材施教了。你现在就把这《学而篇》抄三十遍。”

“这便是练气?!练气不是应该盘膝打坐、呼吸吐纳吗?”黄文宇手中握着那支羊毫,面带戚容、语带哭腔的问道。

他一看到书本笔墨就头疼无比,此时他那握着的那支纤细羊毫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宛若手中擎着千斤巨椽,这支羊毫在他手里仿佛比刀剑还重百倍。

纪浩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好整以暇的坐到桌子旁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润了喉咙!这一番长侃侃而谈,说得他喉咙都有些干啦。

他喝完那一盏茶,放下茶盏,这才正色道:“没错,这就是练气。亚圣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句很是契合本门拳法的修习要义。这苦其心志,便是要你内练一口气,劳其筋骨便是要你外练筋骨皮!

咱们这无名派的练气,跟别的修习内家功夫的门派那吐纳练气,不是一个意思。他们那练气,讲究呼吸吐纳,是为了修习内力,那个其实大都是又玄又虚的的假把式,就听说过几个真正能结丹成功、练成内力的?!

咱们这练气不是指得修习什么内力,心气、勇气、正气,以及耐性和毅力,这才是咱们要练的气。这干你最讨厌的事情,便能让你磨练心智、锻炼耐性,这是修炼心气的最好办法,所以这抄《论语》对你来说就是练气的最好办法。

所以你不许偷懒,这论语的《学而篇》,这三日之内,你每篇都要抄三十遍,不但要抄,还要边抄还要边记。三日之后定要做到倒背如流,通过为师的考校。只有这样,师傅才可以教你学习这无名拳法的后续法门。

若是连这最基本的入门考核你都过不了,为师这独门的无名拳,你怕是永远也别想学成了。想学为师这等绝世的无名拳法,不吃苦哪行?!你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你还是趁早别跟师傅学这无名拳法了!”纪浩的最后这一句话就有些激将这小子了。

一边是最讨厌的读书识字,另一边却又是最想学的无名拳,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黄文宇,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神情一肃,很是认真的道:“师傅放心,徒儿吃得了苦!”

说着他一脸悲壮的将自己面前的那本《论语》,翻到《学而篇》,随即拿着那支羊毫蘸上墨,准备开始抄书。

纪浩见黄文宇就范,又给甜枣道:“放心,只有你认真抄写书本来磨砺心智,很快便能小有所成,师父到时便可以再帮你劳其筋骨,修习练形。当然,若是你这练气练得认真,让为师满意了,等有空暇了,随时也是可以帮你随时练形的,毕竟咱们本派是内外兼修嘛。

黄文宇一脸悲壮而又欣喜的表情,道:“谢谢师傅教诲,徒儿……徒儿一定努力练气,争取早日小有所成!”

“这才对嘛!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只有吃得苦中苦,方为能绝世高手,为师很看好你哦!

以后为师不打算收徒传艺了,若不是看在你心意志诚,本来连你为师也不算收的。你是为师的开山大弟子,同时也将是为师的关门弟子,文宇你千万不能给为师丢脸啊,为师的衣钵还要靠你来传承呢!我们无名派的发扬光大,就全靠你了!”

纪浩的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黄文宇哪里知道纪浩心中打得小算盘。

果然黄文宇一听纪浩的话,立即的正色道:“师傅放心,徒儿一定发奋刻苦,努力抄写经书,好好磨砺自己的心志,以期早日学成这神功,好继承师傅的衣钵,将我们无名派发扬光大。”

黄文宇此时面带坚毅,紧紧握着那支他觉得比刀剑还重的羊毫,开始认真的抄写。

这写字的事情虽苦,但为了学成这绝世拳法,为了不给师傅丢脸,黄文宇已经决定拼了!

“孺子可教也!师傅的这身绝世武艺终于找到合适的传人了,我心甚慰啊!”纪浩发生一声生平得慰的感慨。

…………

见自己一番忽悠没有白费,终于让黄文宇老老实实的开始抄书,纪浩终于松了一口气。

又喝了一盏茶,润了一下干涸的喉咙,这才去看陆峰誊写的隋唐话本。

这一看之下,纪浩不由的大气,这家伙坐在那发呆,竟然一个字都没写。

当下不由的愤怒的敲了敲桌子,这才让陆峰回过神儿来。

“干什么呢,不是让你誊写刚才我给你讲的隋唐话本嘛,不想赚钱了?!”

“呃,小弟我刚才在琢磨大哥给黄公子讲得那拳法奥义,越想越真得高深莫测,一时着迷了,还望大哥见谅。小弟是真想学一下这内外兼修的无名拳法啊。”

正在听说的黄文宇听了两人对话,不由的侧起耳朵倾听。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你这年纪根骨已成形,又资质平平,学不了了。再说你一个秀才学什么拳法,又不混江湖,好好读你书,准备科考便是了。”

“唉……”陆峰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深深的遗憾。

黄文宇听到确定自己还是师傅的开山大弟子加关门弟子,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他不由的陆峰想要拜师学艺的想法嗤之以鼻。笑话,这无名拳法如此高深的拳法,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学的?!也就自己这样资质奇佳、悟性奇高的人,才有资格学自己师傅这套高深莫测的无名拳法!

……

……

第六十七章 操心的命

纪浩对着被无名拳法的高深奥义所吸引而陷入魔怔的陆峰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说,这才把他拉回现实来,让他赶紧老是誊写隋唐话本!

随后这才又回过身来,看黄文宇抄写《论语》。

纪浩这一看之下,不由的大使郁闷!

那洁白的宣纸上黄文宇写出的那字……实在是不忍卒视。

黄文宇已经抄写了两段《论语学而篇》了,那几行大字便犹如狗爬般、歪歪扭扭的在纸上挣扎,令人看着便痛苦万分。

对于一个颇为精擅书法的人,纪浩自然是不能忍受自己徒弟的字如此这般的丑陋。

看来这徒弟不但要读书,这字也得练啊!

这徒弟写得字这般奇丑无比,不指导他一下,如此丑的字传扬出去,岂不是丢了我这师傅阴阳神断纪少侠的脸。

自己就是一个操心的命啊,这刚把陆峰劝得恢复正常了,又得指导一下这小子的书法。

当下纪浩上前止住了那书写一笔一划如刀刻斧凿般费时费力的黄文宇,开口循循善诱的指导道:“文宇啊,你这字得练练啊。为师跟你说一下这小楷书写的诀窍。你写这小楷,下笔时不要用逆锋,尖锋就行,收笔时要提一提,不要回锋,笔也不要抓得太紧。而且要记住,写小楷时这手腕要活起来,手指不要用力捻笔杆!知道了吗?”

“呃……”黄文宇一脸懵逼,他只觉得自己师傅无所不能,不但武艺高强,这行书功夫也是如此高明,自己这师傅实在太厉害了,但是……自己师傅传授的这些行书技巧,自己一句没听懂啊。

看着黄文宇一脸茫然的样子,纪浩不禁也是苦笑:看来是我脑子也秀逗了,以这小子的这点书法基础,能领会到这些写小楷的笔锋技巧才怪呢!

当下纪浩很是有些无奈的道:“反正你要记住,这抄书一定要用心,字一定要工整,若是抄得不工整的,可不能算在这三十遍之内!”

黄文宇知道师傅这是在磨练自己的心智,为了自己更好的练气,好早日有所成就,当下咬咬牙道:“师傅放心,徒儿一定努力写得工整漂亮!”

“嗯,这就对了。韶光易逝,只争朝夕,文宇你底子太薄,需要赶紧了,这便赶紧练气吧!”

“是,谨遵师傅教诲!”

当下黄文宇拿起笔来,无比认真的一笔一划继续自己练气的历程……

…………

纪浩见陆峰和黄文宇都在忙,自己没什么事,便打算去福来客栈的后院透透气,顺便考察一下后院,找一处能够帮自己徒弟练形的场地。

这福来客栈是前店后院的格局,客栈后边便带着一个大院子,是客栈掌柜的王富贵跟自己家眷住的。

当然,作为生意人,后边闲置的厢房也被他用作客房,一般那些常住的客人图个方便,大都在院子里的厢房住,因为那里能自己去院子里的柴房开火。

这福来客栈的后院挺大,而且收拾的挺雅致,纪浩有时晚上吃完饭没事回来溜达溜达。他打算去看看,让王富贵给自己收拾出一块空地里,自己用来帮自己那徒弟练形用。

毕竟自己这徒弟给得束脩,也是一月真金白银的一百两,自己不认真点教,好像有些实在说不过去。因此纪浩觉得在教他练气的同时,也是要认真帮他练练形的。

依着黄文宇,是巴不得自己师傅去太监府的演武场上帮他练形的,毕竟那演武场宽敞专业。不过这太监府纪浩是实在不想去,那日那黄太监阴恻恻的表情和如夜枭般的咯咯怪笑之声,至今让自己心有余悸啊。

纪浩在这福来客栈住了很长时间了,又一直住得是天字甲号房,也算是他家大客户,况且他还是县尊的幕僚师爷,王富贵对自己很是客气,这点事肯定不会拒绝的。

纪浩刚出房门,便见到黄文宇的那两个贴身小厮,正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往屋子里瞧。

那个老成点的一见纪浩出来,便忙笑容满面的地凑上来,问道:“纪公子,我家少爷在……”

这位纪公子那两天在太监府不知道把自家少爷摔倒了多少次,他们这两个黄文宇的贴身小厮,那两天都快被吓死了,自家少爷怕是一辈子都没挨过这么多打啊!这才消停了几天,自家少爷又来找这位纪公子了,他们生怕这纪公子又想出什么法子折磨自家少爷,是以一件纪浩出来,赶紧上前问问情况!

这个家伙纪浩认识,那两日在太监府见过好几次,好像叫孙景,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表情,且对自己一直是客客气气的,给人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虽然自己屡次殴打他家少爷,让他心疼的跟死了爹似的,但是他也只是对自己少爷表示感同身受,却依旧对纪浩很是客气。

纪浩在太监府时便见到这家伙没有喉结,而且说话尖声细语的,觉得他应该也是个太监。他觉得这家伙应该是黄太监的亲信,不然也不会让他做自己宝贝儿子的保姆。再联想到黄太监在东厂干过,纪浩倒是对他不敢小觑,说不定这家伙就是个东厂杀手什么的。

是以纪浩倒是不敢把他当做普通仆役小厮那样冷眼对待。

再说,这人虽有可能以前是东厂,但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可能唯一的毛病,也就是这个人说话阴阳怪调了一些。但这是因为人家缺少了那话儿造成必然的后果,实在怪不得人家!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人家客客气气、笑容满面的,自己自然也要客气对待。

当下纪浩很客气的朝他笑了笑,说道:“黄公子现在正在屋里读书习字,孙公公你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了。”

“读书习字……”孙景呆住了,自家少爷居然读书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自己伺候这位小爷也有些年头了,对这位小爷的脾气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他什么时候认真读过书、写过字啊?!

他不禁强烈怀疑这位纪秀才是在拿自己开涮。

当下他探头往书房内一望,却当真见到黄文宇正在咬牙切齿的执笔抄写什么,不由的又惊又喜!

这……这位纪公子当真是厉害啊,真能让自家少爷读书写字了!

孙景不由的满眼崇敬的望着纪浩,自家老爷请了多少名师都拿这位小爷没办法,这位纪秀才随便跟他说了几句,就能让自家少爷这么认真读书写字,这份本事当真是不简单啊!

此人不可小觑,以后打交道要多加客气,孙景心中暗暗的自省道。

……

……

第六十八章 去戚府拜访

自从开始学习无名拳法,黄文宇这一阵子听太监府坐馆先生陈老夫子讲课时,态度认真了很多!

纪浩对黄文宇的练气的要求,可不只是简单的抄写那几篇《论语》,还要求他必须倒背如流,并且弄明白经文的意思。

黄文宇为了能够尽快练气,必须弄懂那几篇《论语》的意思,所以现在听陈老夫子讲课态度很是认真端正。

甚至,在有时候听到陈老夫子讲得课,有不明白之处,黄文宇还会不时的主动提出自己的疑问,请陈老夫子帮忙解答。

这才开始学无名拳法没多久,黄文宇已经将《论语》中的《学而篇》、《述而篇》和《为政篇》等三篇文章背熟并学通了。

这倒是令陈老夫子老怀弥慰,心情大是舒畅。

陈老夫子也教了黄文宇有大半年了!

往日这位小爷不是听课时整天神游物外,就是随便找个理由借故直接不上课。

陈老夫子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又不能和普通人家的子弟一样随意打骂,再说这小子也不怕打,有时候陈老夫子气急了打他几下,这小子也跟没事人一样毫不在意。

这太监府的坐馆先生实在不是那么好当啊。

陈老夫子也是一位饱学的大儒了,在他塾下开蒙的蒙童早就不计其数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黄文宇这样油盐不进难缠的主儿。

陈老夫子年纪大了,要不是为了那丰厚的束脩,为了挣个养老的棺材本,怕是早就不伺候这位小爷了!

好在这黄胜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却自我标榜有文士之风的太监。而且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是以黄文宇的学问毫无寸进,黄胜倒是依然对陈老夫子尊敬有加,时常嘘寒问暖,对他进行安抚工作。

但是陈老夫子一直觉得老脸挂不住,本来他觉得若是等教满一年,这黄文宇的功课再无寸进的话,他就必须辞馆了!

虽然太监府的束脩给得非常高,而且很多私下里很多事情确实也能借得上黄公公的势,但是陈老夫子的文人风骨隐隐发作,而且这黄文宇的学问一直毫无寸进的话,他实在不想把这太监府的坐馆先生再做下去了。

本来照此发展下去,陈老夫子呆满一年估计就会辞馆了。

可是这几天突然有了转机!

也不知怎地,这位顽劣不堪、一心向武的小爷突然开始认真听讲,这还是陈老夫子授课一来的头一遭!

而且这位小爷说起来还是颇为聪明的,这一开始认真做起学问来,这学问还是长进很快的。

这才短短几天功夫,这位小爷便就把三篇《论语》学通了!

这倒是令陈老夫子大是高兴!

嗯,他觉得既然自己这弟子的学问有所长进,那这自然是他教学有方,他自己便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做这束脩极高的坐馆先生了!

当然,他不知道自己这学生是之所以这么努力学习《论语》,完全是为了练气,更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师傅帮自己练形。

纪浩对他许诺,只要他每学会一篇《论语》,也就是练气迈进一小步,便会帮他练一次形。

不得不说,为了尽快练气有成,也为了能够多练几次形,黄文宇还是蛮拼的,而且黄文宇也算是颇为聪明的!

纪浩见了这黄文宇这么快学通三篇《论语》,而且还倒背如流,也是赞叹不已。他觉得若是换做自己,未必便能这么快背过并学通,那三篇拗口艰涩的《论语》。

当然,纪浩作为一个言出必践的人,既然答应了自己徒弟只要让每学会一篇《论语》,便会帮他练一次形,那便一定会做到。

于是在福来客栈后院,王富贵刚让伙计们收拾出来的一块宽敞空地上,这几天纪浩好好帮黄文宇练了三次形。

当然,若是换句通俗点的话来说,那便是好好的揍了黄文宇三顿。

不过,黄文宇谨记自己师傅说得“未学打人,先学挨揍”的教诲,坚定的认为自己师傅这是在帮自己‘劳其筋骨’、帮自己练形,是以对此挨打练形之事甘之如饴。

也正是因为自己每多学会一篇《论语》,便能够多一次练形的机会,他才求知若渴的努力学习这艰涩的经书,为得便是能尽快进行下一次练形。

…………

今日又是登州文武官员们旬休的日子,纪浩打算趁此机会去戚府拜访一下戚继光,顺便将自己新制作出来的“千里眼”给他送去。

上一次放了戚继光的鸽子,纪浩觉得赶紧去找补一下、联络一下感情,是非常有必要的,毕竟这是自己要正儿八经抱紧的大腿,以后自己在大明就打算靠他罩了。

戚府在西城,毗邻画河西岸,也是一座屹立登州城百年的府邸了,倒是一点都不难找。

纪浩从画桥过了画河,往南走了没多远,便找到了戚府。

这是一座五进的大院落,占地面积不小。

来到大门前,见两个镇宅的两个沧桑而古朴的石狮子气势十足的蹲坐在门口,彰显着这座府邸的身份。

说起来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的戚家在登州府的历史,比起世袭登州卫指挥使的王家来,还要悠久一些。

王家的先祖是跟着永乐皇帝靖难得来的功劳,而戚家先祖则是跟着太祖皇帝老朱打天下得来的功劳。

登州卫戚家先祖戚祥,早在太祖皇帝老朱还在郭子兴手下打工时,便去濠州投奔他了,并做了他的亲兵!后来又随着老朱南征北战,屡立战功。

大明立国之后,戚祥后来在随从傅友德、蓝玉远征云南时阵亡。

太祖皇帝老朱感念旧情,大手一挥,给了戚家一个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的铁饭碗。

不过比起王家在登州子嗣兴旺、人才辈出,不断开枝散叶,逐渐成为登州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来,戚家却是一直人丁不旺、子嗣单薄、势力难张,因此在登州影响力有限。

特别是到了最近几代,这子嗣问题更为严峻。

戚继光老爹戚景通,便是因为上一任登州卫指挥佥事戚宣膝下无子,从义乌南塘戚家过继过来。

而戚景通也是子嗣艰难,其原配张氏不育,后又娶王氏,到了五十六岁才得子戚继光。

当然,作为后世对戚继光的生平比较了解的纪浩,知道这个情况在戚继光身上还会延续,他好像也有些子嗣艰难。

见了这戚府的规模,纪浩不由的对后世一些史书上关于戚继光去京城办理袭职时,连路费都凑不出来的记载,表示很怀疑。

戚继光老爹戚景通可是做过山东总督备倭、大宁都司掌印、神机营副将等高级别武官的,就算再清廉,也不可能连个进京路费都给戚继光凑不出来。

当然,估计去五军都督府办理袭职,肯定少不了花些银子打点,不过这么大宅子,就算再落魄,随便拿出点东西来变卖了,应该也能应付了,不至于那么凄凉。

…………

纪浩虽然来到大明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对这年代的很多礼节细节还是有些不那么注意!

等他到了戚府门口了,这才想起自己来戚府拜见戚继光,也没带张名刺拜帖什么的!这年代文士雅士、官员士绅互相拜访时,对这个投名刺这个礼节还是很看重的。

不过既然来了,也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当下他只得硬着头皮直接去在戚府门房报了姓名,说是要来拜访戚继光。

好在戚家这门房似乎也没那么多讲究,门房中一个跛脚老门子见纪浩虽然没带名刺,但一身宝蓝织缎长袍、风度翩翩的模样,很可能是某家贵介公子,倒是没有任何怠慢的意思。

当下,那个老门子让一个年轻门子赶紧去府中通报,自己招呼纪浩在门房中小憩。

……

……

第六十九章 赠送千里眼

这门房中只有两个门子,那个年轻门子去通报了,这老门子便亲自给纪浩沏茶。

纪浩见这老门子腿脚有残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坐在那心安理得的等着他沏茶,当下忙出声劝阻道:“在下不渴,老人家不必忙活了!”

那个老门子似乎明白了纪浩的意思,会心一笑,开口道:“老头子我虽然腿脚不好使,但也不是废人,这端个茶倒个水还是能干的。要是连这都干不了,那就真成废人了,老头子我也就不好意思腆着混少将军的饭碗了!”

这老门子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儿的给纪浩斟了一盏茶,端了过来。

纪浩见这老头虽然腿脚有残疾,但是身板挺直、精神矍铄,忍不住开口问道:“老人家以前是行伍中人吧?!”

老头听纪浩这么一问,不由的脸上露出缅怀之色,缓缓道:“老头子从十八岁便做了老将军的亲兵,算起来在行伍中待了近三十年,可惜没能陪到老将军解甲归田。当年老将军任大宁都司掌印时,我跟着他在保定驻守,又一次遇到鞑靼人来掳掠,老头子我跟着老将军出城追击,结果不下心腿上挨了鞑靼人一刀,便只能退了下来。后来少将军念着一份旧情,就让我这老头子在这门房养老。”

纪浩听了很是感慨,忙抱拳道:“失敬,失敬!”

老门子见纪浩这声失敬倒是发自内心的,不似敷衍,不由的大生亲近之情,随即聊了一阵,倒是很是投机。

过了盏茶功夫,房门轻响,戚继光闪身而入,看见纪浩不由爽朗的笑道:“文泽贤弟你来了,上次为兄休沐时,你可爽约了啊?为兄可是苦等你一天啊,那当真等得是望眼欲穿了!”

纪浩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个……上次来的时候半路遇到点麻烦,不得已爽约了,实在是抱歉。”

“哈哈,有什么好抱歉的,为兄只是跟你开个小玩笑,不用介怀!”那日在桃花诗会上,两人相谈甚是投机,戚继光对于纪浩的来访很是高兴,其实也压根也没有介意上次休沐时被纪浩放鸽子的事情。

当下戚继光很是爽快的带着纪浩去他书房喝茶聊天。

这倒令纪浩有些受宠若惊!

这年代人家拉着你去书房聊天,证明就没把你当外人。书房是一般算是主人的私密之地,去拜访人家时,一般关系不够亲密的,是没资格去人家书房的。

戚继光的书房装点的很是雅致,若不是东面的墙上还挂着一把宝刀,纪浩真以为这是那个文士雅人的书斋。

两人坐定之后,很快有个俊俏的小丫鬟端上香茗。

两人边喝茶,边闲聊了一会儿之后,纪浩便把怀中的那千里眼拿出来。

“元敬兄你上眼,这便是桃花诗会那日,小弟跟你说起的能够视远如近的千里眼!”

戚继光接过千里眼把玩一番,无师自通的拉开那伸缩的筒管,随即问纪浩道:“想要望远如近,应该是得把筒管细的这一头,放在眼前吧?!”

纪浩一听,不由的啧啧赞叹:看看,什么是牛人?!人家戚继光只是随便看两眼这千里眼,便琢磨出这东西怎么用了。

哪像那黄太监,还要自己手把手的教好久,才学会怎么使用。

这一对比,高下立判啊,怪不得人家戚继光是英雄,黄太监只能当太监呢!

当下纪浩道:“正是如此,细的这一头小弟做其作目镜,粗的一头称作物镜,顾名思义,这目镜便是眼睛观望之处,物镜要对准所要观看之物。元敬兄观望一下远处试试。”

戚继光闻言,不由的大感兴趣。当下起身,很有兴致的拿着千里眼来门前,把那千里眼的目镜一头凑到眼前。

适应了片刻,戚继光用千里眼锁定了远处月台上的一盆刚刚开放的春兰。

他常在书房读书习字,自然知道若是凭借肉眼,哪怕目力再好,怕是也难以看清这盆春兰的花葶。

但是此时他借着这千里眼,却清清楚楚看清了这盆春兰的花葶。这盆春兰一共有三株长出了开花的花葶,其中一株还是难得的一葶双花。

这春兰的花葶就如同开在眼前一般,清晰可见!

戚继光见了这千里眼的视远如近的神奇之后,不禁大是惊喜,有些爱不释手把玩着这支千里眼,对纪浩道:“文泽贤弟这千里眼,当真是一件奇物啊,这是一件能用于行伍的利器。试想一下,战场之上,敌人还没发现咱们,咱们却能凭借这千里眼先一步发现他们,便能提前做好准备,或战或撤咱们都占了先机。战场之上,一点先机,或许就能改变胜败啊。”

“既然元敬兄喜欢,那小弟便送给元敬兄了。这千里眼在小弟手里,只是个玩物,在元敬兄手里才能物尽其用啊。”

纪浩本来就要拿这千里眼送给戚继光的。此时见了戚继光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也就顺水推舟的将这千里眼送给他!看来自己拿着千里眼,作为抱大腿的进献之礼,还是很投其所好的。

这千里眼在戚继光手里,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若是有了这千里眼的帮助,能够让戚大帅多弄死几个倭人,自己这也算为抗倭事业做出一点小小贡献了。

“哎呀呀,那怎么好意思。这东西定是稀罕之物,如此贵重的礼物,为兄怎么好白白情受。”戚继光听了纪浩的话不禁大喜,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白白收纪浩大礼。

当下戚继光便起身摘下墙上挂着的宝刀,对纪浩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宝刀,为兄便拿这个作为回礼了,文泽你莫要嫌弃。”

纪浩又不会用刀,拿这刀无用。再说这是人家戚家祖传的,估计不是意义重大,就是贵重无比,是以他自然是不会要的。

不过纪浩倒是不介意把玩一番,毕竟这刀能被戚继光祖传,估计肯定也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当下纪浩从戚继光手中接过这把戚家祖传的宝刀,见这刀柄镶着一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他抽刀出鞘,只见刀身上泛着清冷的寒芒,显然是一把吹毛可断的宝刀。

这把宝刀刀身修长挺直,刀尖处有弧度,前身有反刃,形似雁翎。

纪浩忍不住问道:“这应该就是有名的雁翎刀吧!”

戚继光道:“正是。这是我曾祖北戍宣府时,当时宣府总兵王烈王将军赠予的。”

在大明,这雁翎刀也是颇为有名的,但是因为制作考究,是以民间却不多见,纪浩没想到今天见到正品行货,也算开了眼了。

当今嘉靖皇帝在十年前,为带兵南征安南的毛伯温所赋的那首气势恢弘的诗中也曾提到:“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平安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此诗写得大气磅礴,颇有几分扫平天下一旷六合的抱负,一直流传于后世。

纪浩后世对这首诗也是耳熟能详,是以对这秋水雁翎刀也是闻名已久。只是这明朝的雁翎刀如同唐朝的横刀一样,到了他的那个年代,早就难以见到实物。

纪浩把玩完了,便又还给戚继光道:“这刀既然是元敬兄祖传的,自是意义非凡,小弟如何能收。再说,这千里眼也不是什么宝物,其实是小弟自己制作的,只是耗些功夫罢了。日后元敬兄若还有需要,小弟还可以给你制作几具,实在算得什么,元敬兄不必如此客气。”

戚继光行事一向豪爽大方,见纪浩不收他这宝刀,自觉得欠了他的大人情,不由的搓着手道:“这怎么好意思啊?这么如何过意的去啊?”

纪浩本来就是来抱腿了,戚大帅觉得欠了自己人情,那便是最大的收获了!

因此他自然是巴不得他欠着自己人情,日后才好照应自己。这也算是潜力股投资了,只是纪浩开了作弊,知道这支潜力股未来肯定是超级牛股。

当下纪浩朗声笑道:“这算得什么,小弟跟元敬兄是倾心相交,些许物件元敬兄不必在意。”

……

……

第七十章 戚老二要挑战

清晨,直到日上三竿、天光大亮之时,纪浩才被房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吵醒。

昨天,戚继光一时无法答谢刚送给他千里眼大礼的纪浩,便设大宴款待他。

两人在席上把酒言欢,相谈甚欢。

戚继光文武双全,所学甚博,又为人豪爽,谈吐风趣。

而纪浩来自知识爆~炸的年代,知道的知识博杂,又多了近五百年的见识,对戚继光的很多话题都能接上茬,并且又有着独到的见解。

两人不断推杯换盏,边喝边聊,越聊越觉得投机,很快生起惺惺相惜之意。

觥筹交错之间,两人已经亲密的称兄道弟起来。

戚继光还特地喊出自己夫人王瑛和兄弟戚继美来见过纪浩!

这戚继光让见纪浩见他家人,在这个年代,便代表着正儿八经的把他当兄弟了。

不过,这见戚继光的媳妇和兄弟,也有让纪浩比较让郁闷的事情。

这戚继美听自己嫂子说过阴阳神断纪少侠的各种神奇事情,最近又听说了他打败“拳打登莱,脚踢山东,摔遍黄河两岸”黄文宇的战绩。

是以这戚老二见到纪浩之后,不由的满面欢喜,非得拉着他去自家演武场切磋武艺。

这戚继美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很是敦实,不是黄文宇那种十二三岁、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而且这戚老二是从小便联系家传的武艺,打熬力气、磨练武艺都是实打实,如今马上步下功夫都已经很不错,纪浩自然不敢与他对敌。

看这戚老二那拳头攥起来时那指节上的老茧,定然是正儿八经打熬过的,一看就是个硬茬。这一拳下来,估计便有自己受的。

纪浩只得以他饮酒过多,已经不胜酒力,无力再战为由好歹拒绝了这番切磋。

戚老二满眼遗憾,显然未能与阴阳神断纪少侠比试一番,实在是憾事。他很是郑重的邀请纪浩有空再去他家作客,到时他们好堂堂正正的切磋一下武艺。

对此纪浩很是郁闷,心中不由的暗恨王思颖的大嘴巴,害得自己以后去戚府,还得小心躲着戚老二点。

他不想也知道,自己吊打“拳打登莱,脚踢山东,摔遍黄河两岸”黄文宇的事情,定然是通过她的大嘴巴,传到他的密友王瑛耳朵里的。

纪浩被这扰人清梦的敲门声叫醒,很不情愿的坐起身来,用手捏了捏眉心,又用力揉了揉两边太阳穴,稍稍缓解了因为昨日饮酒过多而造成的头痛,精神好了一点!

随后纪浩才穿上衣服去开门,去看看到底是谁打扰了自己的清梦。

一开房门,他便见到是一张笑容可掬的、皱巴巴的菊~花脸,来客是太监府的孙景。

孙景一见纪浩便满面堆笑,用尖细的声音客气的道:“打扰纪公子!”

纪浩本来一肚子起床气的,但是见了这孙景满脸堆笑、客客气气的样子,却不好意思发作了。

当下纪浩开口问道:“孙公公今日前来,有什么事情吗?可是文宇让你来的吗?”

孙景陪着笑道:“今日不是我家少爷让咱家来的,今天是我家老爷黄公公有请!”

纪浩一听那黄太监要见自己,不由的心情变得很是不好。

对那阴晴不定的黄太监很是抵触,因此实在是不想去太监府,当下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今日我还得去县衙点卯呢!黄公公请我有什么事情?那个……我能不去吗?”

孙景依旧笑容满面,语气和善的道:“黄公公有请,纪公子不去,恐怕是不合适吧。至于黄公公找纪公子有什么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不知道的。”

虽然这孙景说话时,依旧笑容可掬、语气和善,但是纪浩觉得他的话语很有威胁性。

纪浩估计这太监喊自己去太监府,是因为自己做黄文宇师傅的事情。

该来的总会来,虽然自己打了黄文宇好几次,但是纪浩觉得若是那黄太监知道点好歹的话,应该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不至于拿自己怎么样。

当下纪浩道:“那在下就跟孙公公走一趟吧!”

…………

黄文宇最近突然读书认真起来,陈老夫子自然少不了去他黄太监这东主面前表功。

陈老夫为了表明自己的教学本领,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白拿太监府的高额束脩的,自然是添油加醋的夸赞黄文宇最近学问大有长进。

黄盛听了陈老夫子的自是大喜,是以今日是特意把儿子叫来,看看他最近学问长进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黄文宇是个直性子,自然不会隐瞒真相,便就把自己师傅纪浩教自己读书习字以练气的事情说了。

当然,他这也有替自己师傅在自己老爹面前表功的意思,告诉他自己学问长进主要是自己师傅的功劳,而非陈老夫子的功劳。毕竟相对于与纪浩的亲近,他对这陈老夫子实在无感。

黄胜听了黄文宇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不过却派孙景去把纪浩喊来了。

…………

当纪浩由孙景领着,来到太监府后院上次他来过的那一处精舍时,黄胜正在一张紫檀座椅上坐着,听着黄文宇背诵《论语·学而篇》。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论语·学而篇》被黄文宇一口气朗声背诵了下来!

黄太监见黄文宇一口气不作停顿的把《论语·学而篇》背了下来,不由的也是满脸笑意,一副老怀弥慰的样子。

自己这个整日只爱耍枪弄棒、爱武成痴的儿子,竟然能背过这些艰涩的经文了,这难道还不值得高兴吗?!

当下黄胜看向纪浩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脸上的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本来孙景去请自己来太监府,纪浩心情是很有些忐忑不安的,那天这死太监随口一句便要把自己埋了,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啊。

直到此时见了黄太监的赞许目光,这才心下大定,知道黄太监应该不会难为自己了!

看来这黄太监还是知道些好赖的。

自己虽然打过他儿子黄文宇,也忽悠了他儿子,但是毕竟是为他儿子好嘛。

以黄文宇的德性,若是那种填鸭式的死板教育方式,他根本就不会感兴趣。

纪浩觉得也就自己这样聪明的人,才能想出这样巧妙的因材施教、因势利导的完美教育方式。

……

……

第七十一章 检验教学成果

黄文宇把《学而篇》背完,见了自己老爹立即露出赞许的目光,也是大喜,不由的献宝似的道:“孩儿再给爹爹背诵一下《为政篇》吧?!”

“好好,宇儿你快快背来,让爹爹听听!”

当下黄文宇张口背诵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很快黄文宇将《论语·为政篇》也朗声背诵了出来。

黄胜脸上的赞许之色更加大盛,难得啊,自己儿子竟然也能把《论语》背这么熟了!

眼见黄胜眼中满是赞许之色,纪浩在旁也不那么拘谨了。这都是自己的功劳啊,有机会显摆一下,纪浩自然要尽量多显摆一些。

当下纪浩又对黄文宇说道:“文宇你再背一下《论语·述而篇》,让黄公公听一下吧!”

“是,师傅!”

黄文宇依旧张口流利的背诵道:“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黄文宇一口气又将《论语·述而篇》的三十八句背了出来!

黄胜此时已是一脸惊喜,这还是自己那好武成痴、不喜读书的儿子吗?!

随即他看向纪浩,此时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充满了好奇和赞赏。

这本《论语》自己儿子都快学了大半年了,却一篇未曾背过。这才跟着拜这纪秀才为师几天,竟然都背过三篇了!

这纪秀才看来果然是有些手段啊,看来自己果然没看错他!

打铁要趁热,纪浩为了表功,又让黄文宇将自己抄得厚厚的一沓文章拿给黄太监看。

黄胜拿过黄文宇递过来的这一沓文章翻看了一下,确实是自己儿子的笔迹。

从字迹上可以看出,自己儿子虽然字写得依旧不怎么好看,但看上去确实是用心写得。

黄太监又考较了黄文宇这几篇论语中的一些语句的释义,黄文宇依旧是对答如流。

黄胜的惊喜已经无以复加了。

自己儿子开始读书了,而且还读得很不错,这还不让他惊喜有加吗?

黄胜望着纪浩满是欣赏之色,自己从那日在阁楼上见了他打自己儿子,就知道他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

后来他派人仔细打听了他的底细,发现他还是一个心思灵活,很有办法的人,是以黄盛放任他做自己儿子师傅,。

他们这些达太监大都会有一定的恩荫,一般会让他们的子侄进锦衣卫。

虽然学习武艺对进入锦衣卫,也是有好处的。但是在锦衣卫这样的地方厮混,若是不读点书、长点学问,只会舞枪弄棒,那在锦衣卫也就是一个打手的命,基本上就是被人当枪使的命运。

在锦衣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自然也是背锅的最佳人选。若是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自己这儿子总是爱好耍枪弄棒,自己为了他的读书学习费劲了心机,却总是不得其法,很是头疼。

那日在阁楼上用千里眼见了纪浩跟自己儿子的比武之后,他觉得或许只有他这样胆大心细,且又心思灵活,懂得变通的人,才能把自己这宝贝儿子降住。

没想到今日一见这纪浩教导自己儿子的效果,果然是很不错,他不由的很是佩服自己的识人眼光。

当下黄胜朝纪浩颌首赞许道:“你很不错,以后这教导宇儿的事情,你还得多上心啊。”

纪浩忙道:“在下一定尽力。”

黄胜接着道:“呵呵,放心,咱家也不会白让你费心的!”

纪浩忙表忠心道:“在下对公公敬仰已久,能跟帮上公公的忙,便是在下的荣幸,做这些事情是应该,公公千万别跟我客气。”

黄胜笑吟吟的道:“你这秀才果然上道,也难怪咱家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咱们投缘。”

纪浩翻翻白眼,心中暗骂这死太监口蜜腹剑,你他娘~的跟我投缘,为什么还想把我埋了?!

不过虽然心中翻腾,面上纪浩倒是还是一脸微笑,朝黄胜道:“在下能得公公另眼青睐,当真万分荣幸!”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纪浩也练得很是熟练。

黄胜看着纪浩,一副看透了他心思的表情,微微一笑道:“这套话就免了。你不是跟那个苏威不对付嘛,咱家就跟他打个招呼,让他不再找你麻烦。咱家向来有功必赏的,这也算酬谢你教导宇儿了!”

纪浩虽然通过王思颖知道了那个躲在背后一直要坑自己的人是苏威,但除了拿两包药败坏了一把苏二的名声外,一时也没有想到别的办法收拾他!

毕竟这收拾一个苏威简单,纪浩有好几种办法弄死他,还不被人怀疑道自己,但是他背后还有一个势力庞大的苏家,这才是令人棘手的地方。

纪浩最近还真怕这苏二再对自己下手。据王思颖说,两人冲突的起因,是因为这纪秀才在那日踏青诗会上,借着酒劲为了一个醉云楼的红姑娘出头,打了苏二几下!

纪浩就不明白了,不就打几下吗?这苏二至于至于对这纪秀才这么大恨意吗?非得憋着把别人弄死?!把这纪秀才踹河里也就罢了。自己从河里被捞出来,还憋着损招往死里阴自己,实在是过分。

纪浩估计苏二这种豪门公子哥本身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平日里一直眼高于顶,只有他揍别人的份。一旦别人要是稍微违逆他,他便受不了,更别提打他了。

这种人也就是没碰到硬茬,若是碰到硬茬被修理一番,估计也就彻底怂了。

不过显然纪浩暂时不是那个能修理他的硬茬,对于苏二这种家族势力庞大,又睚眦必报的小人,他还真有些发愁。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纪浩还真怕他在时不时的放冷箭坑自己。

不过这苏家虽然势大,但是定然是不敢得罪黄太监这样的人物。若是那些文官,苏家作为本地的顶级士绅,或许会敢跟他们较量一番。毕竟文官做官必须注重士林风评,想要政令通达,也离不了本地士绅的配合。

但是矿税太监这种势力,根本不管这一套,若是得罪了,人家想要整你,根本不用顾忌什么风评之类的。

若是这黄太监去跟他打个招呼,让他不再对付自己,那倒是也不错。毕竟自己一直是喜欢与人为善,而且自己败坏了他的名声也算是报复了一下他,出了一口气了。

当即纪浩很是恭敬的道:“多谢公公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黄胜随意的摆摆手,显然是示意纪浩这对他只是举手之劳。

……

……

第七十二章 帮徒弟练形(三更,求收藏)

黄胜随即想起另外一件事,开口问纪浩道:“那次你这家伙送给咱家的那千里眼的物件,咱家觉得很是稀奇。前一阵,前几日干爹给咱家来信说,说此物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战场利器,要咱家打听一下,看看可否再多淘换几只。这千里眼你是从何而来啊?”

“这个嘛,是在下自己造的!”纪浩沉吟了片刻,决定据实回答黄太监。毕竟这家伙手里下有许多来自东厂的侦缉高手,在他面前最好不要说假话。

本来黄胜还以为这千里眼是纪浩无意间得到的这么一件珍宝,此时听到纪浩竟然说是自己造的,不由得眼前一亮。若是纪浩要是多做几只千里眼,他进献上去,那也是一桩大功劳啊!

黄胜看着纪浩现在就想看着一个大元宝似的亲切,当下激动的道:“文泽你果然不是凡人,咱家第一次见你是就发现了,啧啧。那你可还能再造几只?”

此时黄胜在纪浩面前不在一副深不可测的装比样,而是称呼着其表字,一脸亲切的样子。

纪浩装作为难的样子道:“这个只怕不太容易,制作千里眼这种奇物,颇需要费些时日!”

黄胜兴奋的道:“费些时日不要紧,你尽管去造!实话跟你说吧,这千里眼咱家干爹进献给了圣上。圣上见了此物,也是夸赞其神奇的妙用。

这可是当今圣上要的,你造的这千里眼能得圣上把玩也是莫大的荣幸啊。你缺什么东西,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都会帮你置办!”

纪浩心道:就算当今圣上拿到这千里眼,也肯定不会知道是哥们造得吧?!你这死太监和你那干爹,肯定把功劳占为己有了,跟哥们有毛关系。

哥们造这千里眼可是费时费力又费钱的。

因此他一听黄胜的问他有什么需要,立即老实不客气的开口说道:“这个……这个造千里眼糜费不小,在下缺些银子!”

呃……黄胜不禁无语,这什么人啊,自己只不过随口客气一下,他倒老实不客气的开口要银子了。

这可是为当今圣上造东西,可是莫大的荣幸啊,这已经是你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才修来的福分啊。

刚才自己已经说了要帮他去“劝说”苏威不要找他麻烦了,这已经算是沽恩了吧,按正常套路,这家伙不是应该披肝沥胆表忠心吗?

不过随即黄胜倒是有些失笑了,这家伙要是按常理出牌,那就不是他了,估计也交不了自己儿子。

如今自己不但指着这家伙教导自己儿子,而且还指望他造千里眼,倒是不好不表示一下。

当下黄胜微微一笑,随口问道:“需要多少银子?”

“嗯,先用五百两吧!”

既然是进献给当今圣上的,这水晶片和铜管都需要上乘的,这本钱怎么也要十几两一具。自己怎也要赚点,毕竟这东西制作颇费功夫的!当然,最值钱的还是自己的设计专利,所以纪浩给出了五百两的“合理”价位。

“行,那待会让孙景带你去账房去支取吧。”

“谢公公!”

靠,这死太监果然有钱,五百两银子眼都不眨就给了,早知道就狮子开口再大一些了。

看来这黄太监管着金矿,这油水果然是大大的。

…………

太监府演武场上,纪浩跟黄文宇相对而立。

鉴于黄文宇今天的良好表现,也是为应自己这徒弟的强烈要求,纪浩决定再帮他练习一次形。

本来纪浩是想等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帮黄文宇练形的,那样自己既可以把他做为沙袋来击打出气,舒缓情绪,又可以帮黄文宇更好的练形。

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时,出手一般是很重的。

今天纪浩心情很好,不但得到了黄太监帮自己去“劝说”苏威别为难自己的承诺,还顺带赚到了五百两银子,因此事不想出手的。

不过黄文宇死皮赖脸的非说他今日表现很好,那三篇《论语》背的熟练异常,为自己师傅挣足了脸面,也为师傅挣得了好处,一定要纪浩今天帮他练练形!

纪浩也无可奈何,只得同意了黄文宇让自己帮他练形的请求。

见过求财的,见过求官的,纪浩还真没见过求着挨打的!

他其实对徒弟黄文宇的爱好很是有些惊奇!以前他听说有钱有势的人因为衣食无忧、无所追求,会渐渐生起很多稀奇古怪的嗜好,看来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以纪浩估计,他们这些人不缺钱、不缺地位,人生怕是没什么太大的追求了,所以只能寻求各种刺激了!

无疑,挨打也是一种很特别的刺激。

太监府演武场上的练形事宜,以徒弟黄文宇被重重摔了三次漂亮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而结束。

练形结束后,黄文宇一脸崇拜的望着纪浩:师傅就是师傅,自己都尽了全力了,师傅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就把自己的杀招全给破解了,当真是厉害。

黄文宇很为自己有这么一个高手师傅感到自豪。

唉,挨打的滋味当真是……爽极了……

纪浩看着黄文宇挨了打,还一副眉开眼笑样子,不禁有些无语。唉,纨绔的世界咱不懂啊。

“从今天起,你每天抄写论语《里仁篇》、《乡党篇》、《雍也篇》各二十遍,去吧!”

黄文宇一听,不由的满脸苦色的道:“师傅,还要抄啊?徒儿的练气也练得差不多了吧?!”

纪浩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声道:“差不多了?!你离着练气小有所成,还早着呢!你当为师这无名拳法是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这无名拳法哪有那么好学,你怎么着也得练上百十次形,也就是这练气的文章学通百十篇之后,这练气和练形才算是稍微有所成就!

只有这练气筑基有所成就,为师才能教你更高深的无名拳法门!不然底子打不好便开始练习那些高深的法门,就属于揠苗助长了,这样很容易伤到自身,反而大大有害!文宇你要记住,不管做任何事都要扎扎实实的、一步一步的来!”

说道最后,纪浩豪迈的大手一挥,说道:“只要地基打好了,就算盖他万丈高楼又有何妨?!文宇你只要把练气筑基这修习无名拳法的根本做好了,你就一定有成为绝世高手的可能!”

此时,黄文宇不禁深深了解到了打好底子、筑好基础的重要性。又想到自己只要学通一篇文章,便能跟师傅这样的高手切磋一番,不由的觉得这抄几遍经书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想也是,这绝世的拳法,不下一番苦功,哪能那么容易练成!要是那么容易练成,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成高手了?!

当下黄文宇道:“师傅放心,徒儿一定好好练气,争取早日学得师傅无名拳法精髓!”

“路漫漫其修远兮,文宇你成为绝世高手的路途还很遥远且艰难。不过你只需谨记为师教诲,不管是练气,还是练形,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一定会成为像为师这样的绝顶高手的!”

“徒儿谨遵师傅教诲!”

黄文宇满眼放光,双目之中充满了对自己师傅的崇拜和对成为高手的憧憬……

……

……

第七十三章 不动手的比武

练完形的黄文宇在自己师傅的一番忽悠下,立即便去书房开始读书写字练气了。

至于纪浩自己,自然是准备带着银子回家。

纪浩跟着孙景去太监府的账房支出五百两银子,刚出来账房门口走了没多远,忽然眼前一闪,一道黑影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眼见的这家伙身形瘦小、浑身干瘦,身着一身黑衣,纪浩记得好像叫邱风。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听黄文宇说起过他。据黄文宇说,这家伙是矿税太监府护院的教头,也黄太监的贴身护卫,武艺很是高强。

其实今日在那处精舍时,纪浩见过他!

这家伙当时侍立在黄太监身后,只是未发一言,如一块木雕一样,是以纪浩未曾在意。

这家伙倒是这真是人如其名,果然是来去如风,刚才“嗖”的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了,纪浩都没看清楚他从那边来的。

纪浩见这倏忽而来的家伙来者不善,不由的开口客气的问道:“邱师傅有何指教?”

这邱风是黄太监的亲信,据说在太监府府颇受尊重,就连黄文宇都尊称他一声“陆师傅”,是以纪浩自然不好怠慢。

“那个……咱家听闻阴阳神断纪公子武艺超凡,特地前来讨教一番!”

这是纪浩见这邱风一开口便是一副公鸭嗓音,又自称咱家,不由的一怔!再仔细一看这家伙竟然没有喉结!

“你竟然是太监?!”纪浩忍住惊讶道。

其实矿税太监府里有太监倒一点没什么好奇怪的,主要是一个武艺如此高的人,去干什么不好,竟然去做太监,这实在是……令人有些惊讶了。

“呃……咱家不才,还没混到太监职位,如今还只是个奉御!”邱风有些尴尬的道。

“啊……”纪浩一滞。这才想起自己受后世影响太深,习惯性的把所有内宦都叫做太监。但其实在大明这些内宦应该叫宦官、黄门或是内侍。

按明初规制,其实只有四司八局十二监,这内宫二十四衙门的首领才能被叫做太监。永乐以后开始设了一些外派的太监,比如镇守太监、织造太监、矿税太监等,但是太监的数量绝对不算多。

除了这些太监,其余的内宦分别有少监、监丞、奉御、长随、典簿等各个级别。这内宦大多数都被成为太监,是清朝时候的事情了!

到了清朝,宦官级别分别有总管太监、副统管太监、首领太监、使监、笔贴式太监、侍监、无品级太监等级别,这才变成随便一个宦官都被称作太监了。

所以他后世生活的那个年代,大家才习惯性的称呼宦官为太监。

但是,但在如今大明,这样称呼是非常不准确的。

可以说,这年代一个宦官的最终奋斗目标,那就是成为一个太监。

纪浩一直以为那后世影视剧上,皇宫大内或是东厂西厂随便出来个太监就是武功高手,完全是骗人的呢!

但是,今日见到这邱风邱奉御才知道,这也是有根据的啊,以这邱风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速度和身形,绝对是个高手!

但纪浩想不明白,有这么高的身手,做什么不能混口饭吃,干嘛要去做太监呢?!

呃,对了,还不一定混到太监头衔。

这太监的晋升并不比文武官员容易,毕竟太监的职位比起来,要少很多。

不过随即纪浩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儿,就是这邱风为什么身手如此敏捷了。

后世看影视剧中那练《葵花宝典》和《辟邪剑谱》的都是需要自宫的,而且其身手都是走得敏捷路子。

看来这邱风也是这样练得差不多的功夫啊!

估计这太监练功夫,因为先天的力量缺失,这力量型的功夫没法练,所以只能拼命的把技能点加在敏捷属性上,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邱风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吧!

不过这都把属性加到敏捷上,倒是契合了武术的真谛——“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快到一定地步,那边天下无敌了。

那东方不败,便是以快破力、以快破巧的典型代表,合任我行、令狐冲、向问天、上官云四大高手之力都打不过这家伙。

不过邱风这家伙要跟自己比武,这是什么鬼?

自己虽然有无名拳法傍身,但是显然对付像黄文源那样的力量型选手还可以,对付邱风这样的敏捷型高手,显然不对路子啊。

因此,这武是绝对不能比的。

看来只能智取了!

当下纪浩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邱师傅这武我不能跟你比!”

邱风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纪浩继续做一副高人模样,悠然说道:“在下习武,是为了修身养性、强健体魄的,并非为了与人比武争胜、好勇斗狠的!吾师曾经说过:武道一途,只要存了与人争斗的念头,便是落了下乘,很难有大成的!”

纪浩通过刚才和这位邱奉丞的谈话看出来,这家伙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没什么心机,因此纪浩才开口忽悠他!

纪浩估计这邱风大概也是个武痴,倒不是故意来砸自己场子的,估计是听说自己武艺高强,是以前来和自己比武切磋、以武会友的。

纪浩觉得以武会友是不错的,不过最好不要动手,动嘴也是可以比试的嘛!

邱风听纪浩的话,不由眼睛一亮,随即有些迷茫,喃喃的问道:“呃,纪公子的话倒是有些道理!吾师也说过:习武之人,修德在修艺之前的话。不过习武之人,若是不与人比武切磋,又如何知道自己有没有长进呢?!”

太监竟然也有师傅?!纪浩还以为这家伙是自己弄了本《葵花宝典》这样的武林秘籍自己练的呢!影视剧中不都是这样演得嘛!

当下纪浩只得继续沉声忽悠道:“吾师说过:习武关键在于内参,也就是内在的修为。这内在的修为提升了,武艺也就自然提高了。而且要相信自己,你相信自己是高手了,便自然是高手,这个并不一定非要通过和别人的比武切磋来证明!”

“哦,原来如此。”

“邱师傅你可以知道:以前曾经有一位高手,从未和人过招,但是却被尊为天下第一高手,这是为何?”纪浩顺嘴胡扯道。

“为何?”

“佛曰:不可说。这要靠邱师傅你自己参悟了,在下相信等你参悟透了,定然能成决定高手!”

“哦……”邱奉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眼见自己的一番忽悠让邱奉丞陷入沉思,纪浩连忙抬腿往家走。

这能贴身黄太监的家伙,武艺绝对非常高啊,就算他的属性点都加在了敏捷上,力量不是那么强,但要随便给自己一两下,怕是自己也绝对扛不住,还是快走为妙,省得他再缠着自己比武。

……

……

第七十四章 阳溪湖野餐

有了从黄太监弄来的的五百两银子,再加上《笠翁对韵》售卖完后,翰墨书坊周掌柜给送来的那三百两银子,纪浩觉得自己应该正式考虑一下在登州城买处宅子了。

无论什么时代,国人似乎都对有处可以当做家的房子充满着执念,纪浩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自从来到大明,便孜孜以求呃为在登州买处能安身宅子而努力。

纪浩觉得只有当有了自己的宅子,这生活才能算安定下来,自己才算真得融入了这个时代。

当然,严格来说,其实他在纪家庄倒是有一处小院、三间瓦房,但是后世过惯了灯红酒绿生活的、阅尽浮华的他,很难在那里过闲居的生活。若不是怕背负变卖祖产的败家子的名声,也怕被老太公拿拐棍戳他。他早把那处乡下宅子卖了!

最近几天纪浩一边忙着更新话本,努力多赚点钱,一边让几家牙行帮自己打听合适的宅子。

西游话本自从那次从太监府回来,纪浩便开始更新了,毕竟这西游是开坑最早、受众最广,也是反响最好的。这黄太监如今需要自己帮他教导儿子和制作千里眼呢,不可能那么不开眼的再那此事难为自己。

只不过他的老主顾张铁嘴不见了踪影,纪浩只得另找了一个叫柳文峰的说书先生买话本。

不过有得必有失,虽然不能跟老主顾张铁嘴合作了,纪浩倒是趁着跟换客户的机会,坐地起价把话本底稿卖到了一回五两银子。

毕竟自己现在买宅子很需要银子,再说如今西游评书在登州已经很火了,说西游评书绝对会座无虚席的,这个价格也不算宰他。

…………

登州城东门外不远处的阳溪湖,是一处“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的好地方。

阳溪湖的著名景致——“阳溪晚钓”,也位列登州八景之一。

这“阳溪晚钓”倒不是指得傍晚在阳溪湖畔垂钓,而是因为阳溪湖有一株植于唐代的古柳,形似垂钓老叟而闻名!

前人有诗赞曰:“阳溪有叟忘名氏,坐晚平秋意不移。一代青纶垂素志,半钩新月钓诗魂。”

此时阳溪湖畔的那棵行似垂钓老叟苍劲的古柳下,纪浩和陆峰正一人坐在一个马扎上,各自手中握着一只鱼竿在垂钓。

纪浩觉得在这形似钓叟的古柳下垂钓,才能更好的体会“阳溪垂钓”的韵味。

这阳溪湖畔遍植垂柳,又有野花遍地,习习的凉风吹过,自有一股幽香飘来,令人心旷神怡,倒是没有辜负“春有百花”的夸赞。

在此垂钓,倒是雅趣盎然,绝对是一处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纪浩最近为了多赚些钱买宅子不停的搞创作,还要抽空去太监府知道黄文宇练气和练形,着实感觉有些累了,所以今天决定休息一下。

纪浩觉得读书一定要要讲究劳逸结合,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只有状态好了,才能事半功倍!

而之所以来阳西湖畔钓鱼,放松休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为了请陆峰吃大餐。

最近自己为了多赚些银子好买宅子,让陆峰一天到晚不住笔的誊写话本,也是颇为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吃顿大餐作为答谢。

至于什么大餐,那自然是烤鱼了!

呃,请客去酒楼吃饭那多俗气,哪有出来野炊有意思!

野炊不但能顺便出来游玩,而且……比较省钱!

毕竟要买房子嘛,现在是省钱是第一要务。

所以,纪浩决定今天请陆峰尝一下自己亲手制作的烤鱼。

呃,当然,想要吃上烤鱼大餐,前提是要能钓到鱼。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今天他们吃上烤鱼的几率不大!因为到现在为止,两人马扎旁边的鱼篓里,依旧还是空空如也。

纪浩总结了一下钓不到鱼原因,觉得定然是城边的鱼太贼了。这里定然常年有人来钓鱼,这些鱼儿早就学精了,轻易不肯咬勾的。毕竟自己在纪家庄的小河里钓鱼时,使用的是简单的自制钓具都能钓那么多,今天用得钓具很是精良,没理由钓不上来啊。

当然,陆峰有不同的看法,他心中觉得还是两人钓鱼水平太差的原因,所谓城边的鱼儿贼从何说起,根本没有的事情,毕竟人家在这里都能钓到鱼。

不过对于自己的这些看法陆峰选择了保留,为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去反驳自己大哥,貌似非常不明智!

反正不管钓不到鱼的原因出在那,他们没有钓到鱼确是事实!

陆峰看着眼前那鹅毛鱼漂一动不动的飘在湖面上,再看看马扎旁边空空如也的鱼篓,不由的唉声叹气。

纪浩看着陆峰叹气,不禁微笑道:“守岳你叹什么气啊!钓不到鱼又怎么了?大哥跟你说,这钓鱼之乐,在于放松心情、修身养性,其实是在钓不在鱼,多体会一下垂钓的乐趣才是!”

“话虽如此,可是大哥的烤鱼大餐,今日个怕是吃不上了啊,小弟可是颇为期待啊!唉,小弟没有大哥那么好的养气功夫,实在是没心情去体会这垂钓之乐!”

“唉,守岳你要跟着大哥学得东西还很多啊,特别是在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这方面!”

“呃……是。不过,大哥你的意思是?”

“大哥的意思是,这烤鱼吃不上了,可以吃别的嘛!你有口福了,今天大哥让你尝两样你从来没吃过的美味!”

纪浩一直自认为是个“神算子”一样的人物,做事从来都是算无遗策、未虑胜先虑败的,怎么可能会让出来野炊、却没有东西可吃的情况出现。他早就算到以他跟陆峰的半吊子钓鱼水平,很有可能钓不到鱼,所以自然要有所准备。

纪浩觉得自己是个讲究人,说请人野炊吃大餐,便绝对会做到的,所以早就做好了钓不到鱼的情况下备案,他在来时特别准备两只鸡。

既然这鱼钓不到,烤鱼吃不上了,那就做叫花鸡和烤羊腿吃吧。

纪浩看了看,这古柳旁边的草地上草色青青,四周空旷无人,倒是个野餐的好地方!

当下,纪浩让陆峰把今早他拎着来的那只食盒拿过来。

纪浩打开食盒,拿出今早让王富贵给自己准备好的两只鸡、一只小羊腿和各种香料!

陆峰今早拎着这食盒时,还以为里面只装着烤鱼用的佐料等东西呢,此时见自己大哥从那食盒中拿出那两只鸡,不由的满眼的佩服:大哥就是“神算子”啊,做什么事情都算无遗策!

纪浩得意洋洋的道:“大哥今日让你见识一下大哥的手段,今日便给你做个荷叶叫花鸡和秘制烤羊腿,让你小子尝尝,大哥我是轻易不出手的。”

“那小弟便翘首以待!”

随即纪浩不无遗憾的道:“可惜没钓到鱼,没能凑齐一套水陆空套餐。”

……

……

第七十五章 碰到吃白食的了(三更,求收藏啦)

叫花鸡之所以叫花鸡自然是跟乞儿有关系,是源于乞儿常用的一种非常简单做鸡的方法!

因为做法很简单,所以非常适合野餐时做!

当然,叫花鸡发展到后来,有了乞丐版和贵人版两个版本!

乞丐版的做法简单,就是将鸡直接包进荷叶,外面裹上厚厚一层湿泥,放进火堆里煨烤就行了,这自然是真正的乞丐们常用的办法。

至于贵人版则复杂一些,将收拾好的鸡用黄酒和盐腌好,鸡肚里塞入肉丁、蘑菇丁和各种香料,外层裹荷叶和湿泥煨烤。呃,这贵人版的叫花鸡,其实也可以叫“贵族鸡”了!

在纪浩看来,说不定这两种做法跟丐帮中分为污衣派和静衣派有关,毕竟人家那些丐帮静衣派的都是些有头脸的人,怎么也不好意思和那些污衣派的真正叫花子那样吃叫花鸡,于是便将其改进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呃,当然,这纯属纪浩自己臆想猜测,无据可考。

纪浩觉得自己现在虽不算不上什么贵人,但好歹也有千把两银子傍身了,也绝对不能算是乞丐了,自然选用贵人版叫花鸡。

他拿过那两只表皮抹好酱料的鸡,往鸡肚里塞上一些肉丁和香菇丁,用塞上一些香料,用然后荷叶包住,再荷叶外裹了厚厚一层湿泥。

当然纪浩忙活这些的时候,陆峰自然也没能闲着,他在捡了一堆柴禾后,又按照纪浩吩咐在一旁撅着屁股用一根树枝挖坑。

好在这里土地疏松,不然陆峰这个挖法不知道挖到什么时候。

陆峰一边挖坑,一边看着做着纪浩在荷叶上糊泥巴,神情有些犹疑不定,犹豫了半晌儿,还是开口道:“大哥,你这什么叫花鸡,弄上这么多泥巴,这……这还能吃吗?”

纪浩笑骂道:“嫌不干净你别吃!等会儿熟了别抢着吃便行,快挖坑。”

小土坑挖好后,里面点上些柴禾。等那些柴禾快烧成木炭了,纪浩把两只裹好了泥巴的鸡,放进了坑里。

随即纪浩又指挥陆峰在坑上边用树枝扎一个小架子,自己则给那根小羊腿抹上各种酱料。

等陆峰扎好烤架,纪浩将用一根大竹签穿好的小羊腿放在上边。

从食盒底层翻出一张硕大的麻布,在如茵的草地上摊开,随后将带来的一壶竹叶青酒和几样小凉菜放在麻布上。

既然是答谢自己小弟誊写之功的野炊大餐,自然要有模有样才好!

纪浩和陆峰在麻布上盘膝而坐,一边就着开胃的小凉菜喝酒,一边等着叫化鸡出炉,顺便转动着烤羊腿。

晴空如洗,微风拂面。

湖面上碧波荡漾,不时有调皮的鱼儿跳出水面,又随即落下,只留下那一层层的波光涟漪一圈圈变大。

湖畔绿柳依依,野花烂漫,绿草如茵。习习微风吹过,不时传来野花的幽香和青草的气息,当真野趣盎然。

纪浩突然觉得如此良辰美景,如果能跟一位美女在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什么的,才算是真正的郊游野炊,跟陆峰闲聊扯淡显然是有点无味。

…………

好在无聊的闲扯等待没有持续太久,野餐的主菜叫花鸡终于熟了!

纪浩用树枝将两个烧成了黑炭状的土包扒拉出来!从旁边找了一块石头,轻轻捶了两下,外层已被烧干的土壳应声而碎,露出被荷叶包裹着的鲜美鸡肉。

土壳刚碎开,便有一阵浓郁的鸡肉香味传来,引人垂涎欲滴。

“好香!大哥您当真是本事多得很啊,这又是什么法门?用泥巴都能做出如此好吃的鸡!”陆峰馋涎欲滴,又满眼崇拜的望着纪浩。

纪浩见了陆峰崇拜的眼神,不由的又要开始吹嘘:“这是叫花鸡,是用……”

虽然陆峰很想学习一下这做叫花鸡的法门,但是那诱人的香气让他等不得听自己大哥解说了!他劈手夺过他手中只鸡,便迫不及待地大吃起来!虽然被烫得哇哇大叫,但他仍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大快朵颐。

纪浩一撇嘴,瞧这吃相……怪不得你跟我差距那么大呢!就能吃得文雅一点吗?你这个丢人的样子,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小弟!

当纪浩正准备敲开剩下的一只鸡,用展示一下优雅吃鸡姿势的时候,却听不远处的阳溪湖畔传来一声惊叹:“咦,好香啊”,接着纪浩只觉得眼前一道白色人影闪过,一个陌生来客已经盘腿坐在麻布上了。

这位来客是一个身着月白色文士长袍的青年,长得一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模样,嘴里爽朗笑道:“呵呵,二位兄台来得倒早啊,这便吃上了……”

在纪浩和陆峰双双愕然的目光中,来人也不客气,劈手抢过纪浩手里的叫花鸡,学着纪浩刚才的样子用石头砸碎表土,剥开荷叶,捧着那只叫花鸡便埋头大吃起来!

那位仁兄吃得满嘴油花,光可鉴人,显然对叫花鸡的味道很赞赏,只是嘴上暂时没空,发不出赞赏之音。

纪浩目瞪口呆瞧着这位白衣青年大吃大嚼,听他刚才说“二位兄台”,似乎与他和自己二人颇为熟稔,可是……自己真的不认识他啊!

难道这厮是陆峰的朋友?

叫花鸡只有两只,陆峰已经干掉一只了,而这位陌生的仁兄吃了另一只,这便意味着纪浩没得吃了。

直到整只鸡被陌生仁兄吃得干干净净,草地上只剩了一堆鸡骨头,纪浩终于忍不住了,望着陆峰的目光有些幽怨。

“守岳啊,你有客人来,也不早知会我,好让我好多准备几只鸡啊……”

陆峰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满脸愕然,眼睛蹬得溜儿圆,瞧了面前这位白衣青年好半晌儿,他才喃喃的道:“我不认识他呀,他不是大哥你的客人吗?”

纪浩一呆,什么?!自己和陆峰两人都不认识?!

那这家伙是哪来的什么“兄台”?还吃得那么酣畅淋漓!

随即纪浩只觉脑门一炸,靠,这是碰到吃白食的了。

也不打听打听哥们是谁,哥们可是阴阳神断纪少侠,我徒弟是太监府的少爷,我大哥可是县里的典史!

遇到阴的,就让徒弟打,遇到横的,就让大哥抓。

哥们如今也是完全可以在登州城像螃蟹一样横着走的人了,再不是以前了!

之前遇到事儿只能像王八一样缩手缩脚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随即他一探手狠狠的揪住了那位陌生仁兄的袍子的前襟,恶狠狠的道:“你到底是谁?敢在小爷这里骗吃骗喝,差点被你蒙混过去了!小爷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怕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

……

第七十六章 你今天有卦

纪浩义愤填膺的上前,一把抓住那位蹭吃的陌生仁兄衣襟,怒目而视。

那个白衣青年被戳穿的吃白食的事情后,却丝毫不觉得羞愧,伸手嫌弃似的打掉纪浩抓着他衣襟的手,弹了弹衣衫,这才很是有些不满的朝着他道:“不就一只鸡嘛,这位仁兄至于如此激动吗?!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有肉兄弟一起吃,这才是待客之道嘛。”

纪浩怒道:“什么叫不就一只鸡?!你知道小爷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做好的吗?结果倒好,都被你这家伙吃了,小爷自己一口没吃着。少废话,谁跟你是兄弟,赶紧拿钱。敢吃白食,打断三条腿,你信不信?!”

那白衣青年似乎毫不在意纪浩的威胁,眼巴巴的望着那考得焦黄的羊腿,嘴中说道:“在下自然不会白吃你的鸡,待会自然有好处给你。那个……你这羊腿看起来着实不错啊。”

既然人家答应给钱,不是吃白食的,纪浩的态度自然便好起来。

“你吃掉的那只荷叶叫花鸡二十两银子,这秘制烤羊腿十两银子,你要不要?”

那白衣青年忙不迭的道:“要要要……”

“那羊腿归你了。”

那白衣青年大喜,“嗖”的一声上前抓过羊腿,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把解腕小刀,边削边吃。

纪浩在旁看着吃得眉开眼笑的白衣青年,不由的咽了口唾沫,这叫花鸡和烤羊腿今日可是一口没吃啊!

纪浩刚才要三十两银子,显然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这白衣青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这年头愿意为一只鸡和一根羊腿花三十两银子的老饕,显然并不是那么多见的,既然碰到这么有钱的主顾,纪浩只得忍着口腹之欲,先赚钱了。毕竟最近自己要买宅子,买上宅子后还要置办各种家什,还要买小丫鬟,这都得花大把银子啊。

……

既然人家答应给银子,纪浩态度便好起来,毕竟这位爷是有钱的主顾,当下他很客气的朝白衣青年招呼道:“光吃肉也挺腻的,来喝一杯吧!”

那个白衣青年忙着吃那羊腿,显然对纪浩的话不在意,只是随口道:“多谢!”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继续跟那羊腿战斗。

纪浩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这白衣青年吃烤羊腿。只见这他手中的那把锋利小刀上下翻飞,一片片的烤羊肉如流水般不停送到嘴里,动作之流畅熟练,令人叹为观止。

很快,一只不算小的羊腿,在白衣青年手中变得仅剩大骨头了。

纪浩对这家伙的肚量也令他赞叹,能吃得下一只鸡后,还能轻松干掉一根烤羊腿的,绝对不是凡人。

那白衣青年吃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手,将那把小刀仔细擦拭了一番,插进刀鞘放回袖袋。

既然客人吃完了,纪浩便准备收了银子回去了,毕竟他还饿着呢!

纪浩笑容满面,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对那白衣青年道:“这位兄台吃得可还好?”

那白衣青年吃得心满意足,此时也是眉开眼笑的道:“好的很,好得很,你这庖厨的手艺当真不凡,这叫花鸡和烤羊腿做得当真是绝了,尤其是这叫花鸡,当真是美味。”

“兄台既然吃好了,这银子……”

“在下没有银子啊……”

纪浩一听就炸了,探身再次上前抓住那白衣青年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他娘的,你这厮耍我是不?小爷今日都一口肉没舍得吃,都被你这厮吃了。你再敢说没钱,小爷就敢立马打死你,信不?”

那白衣青年身形一震,纪浩抓着他衣襟的手不禁一麻,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纪浩一呆,随即意识到这白衣青年应该会功夫。

既然如此,纪浩便不再打算直接揍他了。毕竟自己这两下子,一个随便练过几天功夫的都能虐自己,估计加上陆峰,也是白给。

既然武力打击行不通,纪浩改用以势压人。

当下纪浩怒道:“靠,你以为会功夫了不起啊。听你这家伙口音怕是不是登州人吧?告诉你,小爷在登州城可是有字号的,你去城里打听阴阳神断,那便是小爷!而且小爷是县衙的里的人,蓬莱典史是我大哥,小爷一句话就抓你去县牢。”

那白衣青年对纪浩的威胁并未在意,云淡风轻的道:“在下说是要给你好处,可是并没有说是银子啊!”

纪浩一呆,随即问道:“那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那白衣青年很是郑重的道:“你今天有卦!”

“呃……有什么?!”

“在下观仁兄你今日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元神涣散,怕是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在下可以给破解!”

纪浩一听,不由的翻起了白眼。哥们眼圈发黑,那是因为最近忙着搞创作赚钱,没怎么休息好。自己最近手里的钱都攒着买宅子,暂时没有去秦楼楚馆梳拢清倌人的打算,能有什么血光之灾?!

再说,你们这算命的就算要忽悠人,也要多弄点术语和套路好不好?这一套印堂发黑,便是大凶之兆,近期有血光之灾的套路,都被那些玩滥了好不好?!

当下纪浩朝着那白衣青年怒声道:“你才有卦呢,我看你印堂才发黑呢,怕是最近会有牢狱之灾。”

那白衣青年一怔,奇道:“仁兄你也懂阴阳易数?”

“小爷在江湖上喝号‘阴阳神断’,你说我懂不懂?!不过你有牢狱之灾倒不是我推算出来的,因为你若是不给银子,我立马就会让蓬莱典史、我陈大哥弄你进县牢。所以你少废话,赶紧拿钱。”

“既然是同道中人,那仁兄你自己一定能破解这一番血光之灾了,在下就不费心了。但大家都是同道,这位仁兄你就不能念一份香火之情,不要银子了?!”

“不能!”

“但在下真没银子啊!”

纪浩见这白衣青年腰间挂着一块纳福玉佩,看着很是莹润,似乎不是凡品,便指着道:“既然你这没银子,把这块玉佩抵那三十两吧。”

“不行,这是在下家里祖传的。”

“扯什么淡,祖传的你不好好藏起来,随便挂腰上。反正是就牢狱之灾和拿玉佩抵银子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那白衣青年想了想,显然觉得牢狱之灾不是一个好的选项,当下只得很不情愿的摘下玉佩递给纪浩。

纪浩拿在手里,触手带着一丝凉意,质地晶莹玉润,没有杂质,显然应该不是假货,当下满意的装进怀里。

虽然得了一块似乎价值不菲的玉佩,但是纪浩依旧还是觉得挺扫兴的,毕竟忙活半天,自己连根鸡毛都没吃到,到现在还饿着呢,纪浩准备收拾东西回客栈。

那位白衣青年,见了纪浩便要走,不由的急道:“在下这玉佩,少说也得值个百十两银子的。你不找钱也就罢了,难道不多给我做几只鸡?!就要刚才那种味道的,那滋味当真是美妙。”

纪浩很是不客气的说道:“拜托,老兄,这块玉佩是付你吃掉的那只鸡和羊腿的账!再说,你就算我想做,也没材料了!若是有缘的话,下次再说吧,大不了下次不收你银子了。”

“有缘?!那你们什么时候再出来野餐?”

纪浩没好气的道:”不期而遇才叫有缘,定下日子相会,那还叫什么有缘吗?!你若是没事就在这阳溪湖畔多转悠吧,反正这里景色也挺不错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心情好了就会出来野餐,那样说不定我们就会有缘碰上!”

望着纪浩二人远去的背影,白衣青年吧嗒吧嗒嘴,似乎对那叫化鸡和烤羊腿的滋味有些意犹未尽,呆立半晌儿,才喃喃的自语道:“这位同道中人,倒是颇有点意思!”

……

……

第七十七章 苏二很生气

纪浩手中拿着一张纸条,在登州城内四处转悠。纸条上写得都是几家牙行替他打听到的合适的宅子。

从黄太监那里得来的银子,加上翰墨书坊刊印的分成,再加上从胡老七那“拿”来的金银,如今纪浩手里有近一千好几百两银子了,足够买套前后两进的宅子。

虽然福来客栈那天字甲号房自己住惯了,又什么不用自己操心别的,住起来也算很舒服,但总不是自己家啊!

唉,没有家就没有归属感啊,他来到大明最缺乏的就是归属感。

纪浩是多愁善感的人,没有归属感便没有安稳感,是以他觉得必须赶紧买宅子安定下来!

当然,有了宅子也不能算是有家了,似乎还要有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主人……

嗯,买了宅子以后,必须尽快把女主人的问题提上议事日程。

当然,还要有……一大群俊俏的小丫鬟。

哎呀呀……自己还要努力奋斗啊,这离全部理想完全实现,还有很远啊。

纪浩边胡思乱想着,边往东城的绿柳巷的个地址走去。

纪浩手上拿得的那纸条上写着的几栋宅子,都是牙行那里打听来的符合他要求的。这纸条上写得五六套宅子中,以现在要去的那栋宅子最大,也最便宜,就是地方稍微有点偏。

这个年代,没有堵车的问题,住得宅子自然越往城市的中心越好,纪浩自然也是希望买出城市中心的宅子。

不过越往城市中心,这宅子的价钱自然也越贵,因为有钱人安家首选也都是这里!

不过虽然纪浩喜欢城市中心的宅子,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绿柳巷的这处宅子看看。

毕竟这是一套三进的院子,万一性价比很高呢,那么也是可以考虑的嘛!因为同样的价钱,在城市中心买套前后两进的小院子都不一定够。

…………

时间倒退到三天前。

苏府第四进院落的一处精舍内,苏威正在和自家的一个青衣仆役说着话。

此时坐在一张黄檀木圈椅上的苏威,面色阴沉的问那个青衣仆役道:“打听清楚了?是那小子干的吗?”

“回二公子,小人都打听清楚了,就是那姓纪的秀才干的。”

“他娘~的,上次踏青诗会这小子就敢跟我争醉云楼的清倌人,还敢跟我大打出手,把他踹河里没死,他便算捡了条命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跟本少爷作对。拿两包药寒碜本少爷,害得本少爷到现在被人笑话不举,当真是气死我啦。这次不弄死他,绝不罢休。他娘~的,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跟我争女人。”

苏威越说越气,瞪着眼对那青衣仆役道:“你徐四不是整天自吹什么登州城内的那些打行青手、城狐社鼠,你都认识嘛!给你二百两银子,给我找几个个靠谱点的,把这家伙弄死!嗯,不,给我把他绑了,弄到城外,找个隐秘点的地方,我要亲手弄死他!娘~的,不亲手弄死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那青衣仆役徐四看着暴跳如雷的苏威,有些迟疑道:“找几个人做掉这家伙,自然是没问题,小的定然能安排妥当。只不过,这事儿是不是要跟老爷说声?”

苏威立即摆手道:“不用,现在我爹为了那两包药生气呢,一见了我就骂,吓得我最近都不敢见他。这要再在他面前提这事儿,不是自己找骂吗?再说,姓纪的那小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弄死也就弄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矿税太监府那边呢?”

苏威一怔,想了片刻,随即阴沉着脸,冷哼一声道:“不用管那老阉货,只要做得隐秘,不被他知道,他又能如何?!本来是黄太监来打招呼,本少爷是想暂时放过这家伙的,可是这家伙自己作死。弄两包药害得本少爷名裂,不弄死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不过,你办事千万小心点,找几个靠谱点的,那老阉货手底下可是有些善于侦缉的人,别被他们发现了。你赶紧的,支了银子,快去办吧!”

徐四见自己公子心意坚决,当下不再迟疑,领命而去。

……

苏威很气愤。

那日桃花诗会,他在湖中的一处雕船画舫上,见到纪浩跟王思颖在一起时,他就很很是生气。

派家中仆役去跟踪调查纪浩之后,竟然查到王思颖曾去客栈找过纪浩好几次,二人关系似乎不一般,苏威不由得更是暴怒。

这胭脂烈马,岂是你小小臭穷酸秀能够染指的?起码也要像我这种博陆斗牌、走马射箭、挝鼓唱曲、拨阮投壶,样样来得的纨绔才子,才有资格去驯服。

今天徐四查出那个送两包药败坏他名声的人便是纪浩,他自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本来黄太监派人来打招呼时,他是打算暂时放过这家伙的,但是知道了这个败坏他名声的便是这家伙后,便决定必须要弄死他泄愤了。

一个自己压根就没瞧在眼里的小秀才,一而再的跟自己争女人,跟自己争醉云楼的那个清倌人轩然也就罢了,连自己媳妇都争,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夺妻之恨啊,虽然是这亲事只是双方口头约定的,但苏威觉得不杀纪浩,实在难以消除自己的心头之恨!

再说,你争就争吧,怎么能用这么龌龊,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呢?!弄得现在自己去秦楼楚馆,那些红姑娘见了自己,就跟见了瘟神似的。

这厮实在是登州风月纨绔界的耻辱。苏威觉得自己有责任替登州风月纨绔界除去这一污点,以维护登州风月纨绔的名声,他觉得这是他苏二必须尽到的责任!

现在黄太监打招呼什么的,那都不管用了,他觉得这便是这家伙自己作死的。

…………

可怜纪浩以为自己送药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压根不知道苏二现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要是纪浩知道苏二公子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的话,一定会大声含冤,因为他觉得自己出个主意不让王思颖嫁给苏二公子,实在是为苏二公子好,自己实在是在以德报怨啊。

……

……

第七十八章 以德报怨

东城北,绿柳巷。

纪浩从一座大宅子中走出来,摇了摇头。

这座宅子是很大,三进院落,占地足有三四亩之多,但是这地方实在是太偏了,宅子也有些凋敝,他不是太中意。

这个院子如今只有一对老仆夫妇在此看家,据说宅子的主人祖籍是金陵,已经回金陵定居,不准备再回来了,是以想要发卖。

虽然这宅子够大,但这地方实在太偏僻,纪浩没有相中。而且这条绿柳巷很荒僻,只有这座宅子讲究风水,大门口是朝南开在这条巷子的!

附近别的普通百姓家的宅子,显然不在乎这些,门口都是为了方便开在东西两边街上的。

这绿柳巷只有自己家大门朝这边开,要是晚上宵禁之后,连点人气儿没有。自己现在孤身一人,若是住在这大宅子,感觉实在有点吓人。

买宅子可是一件人生大事啊,纪浩觉得自己一定要慎重考虑。

纪浩出了大宅门口,低头边走边想,觉得似乎县学街上的那栋前后两进宅子最合适,虽然小点,但地段好,繁华热闹,而且还比较有文气。

忽然,纪浩感觉到一阵心悸,还不待回头看是什么情况,一只满是粗茧的手掌便劈在纪浩后脖颈处,随即纪浩眼前一黑——

…………

陈大锤和方六合跟了纪浩三天了。

陈大锤和方六合都是登州有名狠人,明里是做的保镖打行的勾当,暗地里却时常做些杀人绑票的勾当!

不过道上的人虽然有许多人知道他们两个是没遮拦的狠人,却没有人知道他俩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他俩都是白莲教的教徒。

三天前,他们听说苏府的管事徐四要找人做一桩“买卖”,便觉得是一个天赐良机。

拿下这桩买卖,若是做成了,到时就等于拿捏住了苏家把柄,对他们白莲教在登州府的发展,必定大有裨益。而他们二人也必可凭借此等大功,得到白莲教登州香堂堂主的赏识。

是以,二人极力自荐,把徐四的这笔“买卖”接了下来。

这三天来,陈大锤和方六合一直跟着纪浩,寻找下手的时机。

不过,纪浩这三天,一般白天一般在县衙坐班,一呆就是一天不出来,二人无从下手。等到晚上就住在悦来客栈里,客栈里人多眼杂,更是无法下手。

终于今天纪浩独自出来,二人觉得正是天赐良机,待到纪浩到了这绿柳巷偏僻之处,便迫不及待的出手打晕了纪浩。

二人把瘫倒在地的纪浩的手脚用牛筋绑实了,装进一个大麻袋里,扔到一辆大车上。

接着二人驾着大车,慢悠悠的出城而去——

…………

登州城东南,笔架山脚下,一间破旧屋子里!

纪浩被一盆凉水泼醒时,看到一双愤怒的眼睛正在自己的眼前,怒瞪着自己。

这双眼睛离得太近,纪浩不由得想要往后仰仰头,校准一下焦距,以便看清这双愤怒眼睛的主人。

他脑袋一仰,发觉碰到了一根柱子,根本无法后仰。

原来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愤怒眼睛的主人死死地盯着纪浩,猖狂的笑道:“你小子可曾想到有今天?敢跟我抢女人,还敢拿那么两包药坑我,今天小爷要好好消遣消遣你,一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面前的人退开两步,纪浩这才看清愤怒眼睛的主人!

嗯,这人他认识,正是被自己拿两包药阴过的苏家二公子苏威。

那次坑他时,纪浩曾在天下鲜酒楼门口的远处看见过他一次!

纪浩一直觉得:一个人可以不认识自己的恩人,但是仇人一定要认识!这位苏二公子是冤家对头,他自然也要上心认识一下。

不过纪浩和他当面相见,这还是第一次。

当然,纪秀才曾经跟他打过架,不过那时纪浩还没有穿过来!

看苏二公子怒气冲天的架势,再看看自己所在的环境,纪浩觉得自己似乎今天小命要不保啊。

虽然苏二公子确实有发怒的理由,不过自己也不想死啊!

尽管纪浩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但却依旧不能让他压抑住对死亡的恐惧!

天哪,自己才刚穿越到大明啊,自己买大宅子、娶漂亮媳妇、养俊俏丫鬟的理想,这才刚要实现第一步啊,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纪浩觉得苏二公子定然是误会自己了,自己很有必要解释清楚。自己拿那两包药,明明是帮他摆脱胭脂虎王思颖的魔爪,他不报恩也就罢了,怎么还绑架自己,要恩将仇报呢?

“苏公子,你一定误会了,小弟一直对你很是敬仰啊,那敬仰之情就宛如那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啊。”

“呸,本公子早已查清楚了,那次在天下鲜酒楼,给我送两包破药,寒碜我的就是你小子。他娘~的,你小子手段太龌龊了,不但害得我被人说不~*,还被说是得了花~柳,现在秦楼楚馆的那些红姑娘见了我,都不敢让我登~塌,实在是气煞人也!还有本公子跟王家的亲事,也因为你败我名声而黄了。今日不弄死你,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苏公子,小弟那实在是帮您啊,那胭脂虎那么霸道。若是你娶了她,实在是可惜了苏公子你这一表人才啊!小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那胭脂虎糟~蹋了,所以才使了那么一点小手段。”

“呀呀呸,老子就喜欢驯服烈马,要你管!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己也不扫泡尿照照!”

“呃,原来苏公子你好这口啊,小弟以前实在不知道啊。要知道苏公子你喜欢驯服烈马这会事儿啊,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搅黄你的婚事啊!所谓不知者不怪,还请苏公子今日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啊!”

“放你?我呸,简直是痴心妄想!你小子害的本公子被人笑话不~*,还想我放了你?今天本公子也要让你不~*,不割你头,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着苏威转头对徐四喊道:“老四,拿刀来,今天本公子要开开杀戒!”

……

……

第七十九章 白马银甲的骑士

徐四正要给苏威递刀,陈大锤和方六合却在此时突然上前,双手负在背后,很有高手风范的挡在纪浩身前。

苏威见了,不由的一怔,随即一想,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当下对身旁的徐四说道:“老四,给这两位兄弟拿剩下的工钱!”

徐四从怀中拿出一个装着一百两银子的钱袋,抛给陈大锤。

陈大锤拿在手里掂了掂,笑吟吟的斜乜着苏威道:“苏公子,你这可不够啊!”

徐四在旁一听这话,立即便急了,他生怕自家公子误会自己贪墨银子,忙抢上前去,朝陈大锤喝问道:“陈老大,办事之前,不是给了你们一百两银子的定钱吗?!”

陈大锤皮笑肉不笑的道:“二百两只是办事的银子,可是登州豪门苏府的二公子雇凶绑架,还亲手杀人,这事儿要说出去,怕是不好吧?!”

徐四一听这陈大锤的话,知道他们想要趁机要挟,当下厉声质问道:“陈老大、方老六,哪有你们这么做‘买卖’的?你们这般不讲江湖规矩了,若是传扬出去,不怕道上的人取笑吗?”

陈大锤冷笑一声,道:“规矩?你们苏家帮官府杀害我们白莲教教众的时候,可曾讲过规矩?别废话,拿三百两银子的封口费来,这件事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

白莲教?苏二公子不禁心里一惊,他娘~的,怎么找上这么两个人!随即凶狠的瞪了徐四一眼。

徐四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他是因为打听到陈大锤和方六合两人好勇斗狠、武艺强悍,而且绑架杀人,无恶不作,这才找到他们两个办事的,哪曾想到他们是白莲教的人!

在这些年在官府的打击下,白莲教在登莱地区已经很少现身了,大家都快遗忘了。

没想到自己找的这两个家伙竟然是白莲教的人。

徐四实在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竟然……一脚踩到了狗屎上。

而且这次怕是这块狗屎,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徐四现在心中哇凉,自家公子的受了气,怕是回去要洒在自己身上了!刚才自己公子那杀人的目光,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苏威也知道招惹上白莲教是个大麻烦,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这两个人拿了封口费后,别再来烦自己。

“我没带那么多银子,回城后让徐四给两位壮士送过来!”

“好,苏二公子痛快!相信公子会有分寸的,定然不会乱来!呵呵,当然乱来,我们也不怕。”

陈大锤暗示苏威不要打歪主意,到时可别让徐四带来的不是银子,而是官兵!他们既然做得是胆大包天的买卖,自然不怕官府。他们和官府斗惯了,想抓他们可没那么容易的。

“两位放心,本公子不会乱来,也请两位壮士能信守承诺,对此事守口如瓶!”

“这个自然!”陈大锤和方六合笑吟吟的回答。

说完两人便闪到一边,一副请苏二公子请便的样子。

苏威虽然也知道陈大锤他们两人未必会信守承诺,这种人一旦沾上,怕是就如跗骨之蛆,难以甩脱,但是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此时就算把不杀纪浩,把他放了,但只是一个绑架的罪名,也会让自己麻烦不断,况且自己找得这绑架凶手还是白莲教的人。

官府那边且不说,光一个跟自己打过招呼,让自己不要难为纪浩的黄太监,怕是就很棘手。一着不慎,说不定自己就会身败名裂。

再说,他对纪浩恨意滔滔,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他觉得这陈大锤和方六合虽然是个麻烦,但自信能有办法摆平。他们若是收了封口的银子,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那便罢了。若是他们还敢拿此事要挟自己,那便是他们作死了。既然他们不守规矩,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杀人灭口。

他觉得这个世上,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情。他们苏家,别的不敢说多,但就是钱多。

当下苏威想定,伸手接过徐四手中的短刀,满目凶光的望着纪浩。

…………

纪浩这时自知必死,反倒平静了下来。

刚才听到陈大锤说他们是白莲教的,他便知道苏威怕是有麻烦了。白莲教这种事情一旦沾惹上,再想甩下来可就难了,这苏威和他们家族,以后怕是少不了被白莲教胁迫。怕是自己的死,会给苏威以后带来无穷的麻烦。

想到此处,纪浩倒是也生气一丝报复的快、感。

当然,除了这一点点的精神胜利外,纪浩也只能在心中诅咒苏二了,此时便是想画个圈圈加深一下诅咒的力度都没机会,因为他的手被绑在柱子上。

唉,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穿越复活,也只不过活了一个月……

难道自己这一世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纪浩此时忽然想起那日遇到的那个姓陆的白衣文士,那家伙看来不是江湖骗子,而是真有些道行啊。他说自己最近有血光之灾,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要他玉佩,让他给自己破解一下了。

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因为苏威已经动手了。

苏威来到纪浩面前,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他要滔滔的恨意发~泄到正在感慨纪浩身上。

纪浩眼见苏威那目眦尽裂的丑陋模样,不禁感到一阵恶心,当下闭目待死,眼不见为净。

好在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面对死亡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恐惧了。

苏威紧握短刀,狠狠的一刀扎在纪浩的大腿上。

“啊,卧槽”,虽然纪浩决定坦然面对死亡的结局,但短刀扎进大腿的剧痛,依然让他如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就在此时,屋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

这间屋子位于笔架山脚下,是平时陈大锤和方六合做那暗地里勾当的地方,很是隐秘,正常情况下肯定不会有人来。

也正因此,既然现在听到有马蹄声奔着这边来,显然是来者不善,肯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当下,陈大锤和方六合立即伸手抄起单刀,迎出门去。

房门一开,众人不禁都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头戴银盔,身穿锃亮的银光鱼鳞甲的骑士,正骑着一匹高大白马,急速的向这处屋子方向奔驰而来。

那银甲骑士的骑术非常高明,白马也是神骏异常,在那骑士的驱乘之下,如飞般急速往这屋子处奔来。

快到门口时,那银甲骑士猛的一个漂亮的急停,“唏哷哷”,白马一个人立,随即落下,稳稳的站住。

这动作一气呵成,当真是拉风至极。

卧槽,简直天神下凡啊,纪浩忍不住心中暗赞道。

待到那银甲骑士掀开头盔上面甲,纪浩看清这个白马银甲的骑士面容时,他不禁大喜。

纪浩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或许不用死了。

……

……

第八十章 长枪破单刀

来人不是别人,那银甲骑士正是“以维护登州安定为己任”的王思颖,纪浩不得不承认,王思颖今日的这副扮相简直是……酷毙了。

王思颖从战马一侧的得胜勾上摘下一杆白蜡大枪,翻身跳下马来。

她抬手用枪尖指着直到现在仍旧目瞪口呆的陈大锤和方六合,很霸气的说道:“把人交出来,束手就擒,饶你们不死!”

陈大锤干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跟方六合对望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目光中的含意。

他们干得都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自然知道绑架人这事儿进了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况且以前他们本就还做过不少案底,哪能束手就缚?!今日唯有武力解决问题了。

眼见只有王思颖一个女人,当下陈大锤和方六合再次互相一个眼色,随即都是猛一咬牙,同时大吼一声,随即挥舞着手中的单刀冲向了王思颖。

事到如今,只能靠手中刀杀出去了。

王思颖用的是白蜡大枪,枪长丈二有余,利于远攻,自然不会让他们近身。

当下王思颖眼见他们冲来,手中的白蜡大枪挽个炫目的枪花,一招“毒蛇吐信”逼退陈大锤,紧接着一招“蛟龙出水”直刺方六合,吓得方六合赶紧往后急速撤步,才堪堪躲过这一枪。

王思颖的大枪用得都是军中惯用的生死相搏的招数,没有任何花式,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基本上都是一合便见胜负的招式。

陈大锤和方六合都是都武艺高强之人,但没想到只一个照面,就被王思颖杀得险象环生。这大枪招式极其简单,却招招狠辣异常,出手便是奔着要人命的。

他们两个此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惧意。

当下两人目光一交错,互相点点头示意。

随即,陈大锤突然暴起,挺刀又上,方六合则几下兔起鹘落,绕到王思颖侧面,想要与陈大锤一前一后夹攻她。

王思颖也看出他们的用意,当下一招“青龙献瓜”逼得陈大锤退开几步,随即狠狠的一招“狂风摆柳”扫向方六合小腿。

方六合眼见大枪扫来,忙举刀格挡。

但他手中的单刀,长不过三尺有余,而王思颖丈二长的大枪,从下盘扫来气势十足,根本无法相抗。

他显然忘了对面跟他厮杀的王思颖拿得是军中白蜡大枪,而不是江湖厮杀时常用的刀剑。单刀和大枪的份量,相差实在悬殊。

“当”一声,方六合手的单刀吃不住力,脱手而出。

王思颖手中的大枪顺势横扫,正扫到他的小腿上。

方六合顿时被扫到在地,一时捂着小腿大声嚎叫,再也站不起来。

陈大锤是老江湖了,眼见情势不妙,当机立断,撒腿就跑,倒也当真跑得飞快。

王思颖眼见他想要跑开,抬手便把自己手中的大枪奋力掷出。

不过王思颖虽武艺高强,毕竟女人心软,倒不愿就此伤了陈大锤性命,是以出手时瞄着陈大锤的大腿。

王思颖手中的白蜡大枪枪势沉重,枪头又是精钢打造,锋利无比。只见那杆疾速飞出的大枪如热刀入牛油,“嗤”的一声,便直接洞穿陈大锤的大腿,顺势将他钉在地上!

陈大锤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叫,听得众人一阵头皮发麻,屋门口的苏威和徐四已经脸色苍白——

…………

放倒了陈大锤和方六合二人,王思颖眼睛紧紧盯着屋内的苏威,慢悠悠的走到白马旁,从马鞍旁抽出一把狭锋长刀,迈步向小屋走来!

“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你放我走,我就放了他!”

屋内的苏威刚才见到王思颖到来,已经有些慌了。趁着王思颖和陈大锤、方六合打斗时,他和徐四已经把纪浩从柱子上解下来,此时他正用手中的短刀架在纪浩脖子上,意图挟持着他,以威胁王思颖。

“苏威,你竟敢雇凶绑架,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把人放了,我会让官府按律审判你。若是顽抗,莫怪本姑娘下杀手!”

苏威心里暗道:好一个按律审判!按律审判,自己这雇凶绑架,定然身败名裂。那样自己这一辈就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威心中暗暗计较:挟持纪浩出去,找个地方把他做了,只凭王思颖一面之词,说自己绑架,没有佐证,便是“孤证不能定罪”,官府未必便能拿自己怎么样。

当下,苏威咬牙对站在门口的王思颖恶狠狠的说道:“让开,不然我真杀了他”,说着苏威手中的短刀稍稍用力,纪浩喉下渗出血迹。

纪浩此时却丝毫不在意颈下的短刀,对着王思颖笑道:“哎,女侠你今天这身装扮太酷了!你尽管上前拿住他就是,这小子就是一个纨绔废柴,杀鸡都未有胆子,定然是不敢杀我的!”

实际上纪浩也是怕的要死,但他知道,自己越是表现的淡定,活命的机会越大。

是以他此时强作镇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纪浩心里明白,在此拼一拼,自己还很有可能活命,毕竟当着王思颖苏威未必敢动手杀了自己。但若是被他挟持到无人处,自己怕是定无活路。

听纪浩这么说,王思颖倒有些刮目相看。她没想到,这个一向被她认为是胆小如鼠的家伙,此时竟能如此镇定。

不过王思颖思忖片刻,到底不敢拿纪浩性命试险,不由得往旁边让了让。

苏威见王思颖让开门口,不由得心中一喜,左手推了推纪浩,示意他往前走,右手的短刀始终没离开纪浩的脖子。

纪浩刚一迈步,一阵剧痛传来,不由的“啊”的一声,痛得弯腰去捂着大腿。

他的大腿上刚才被苏威狠狠的扎了大腿一刀,刚才心思都在看王思颖与绑匪相斗,一时忘了疼痛,此时一动,方才觉得痛不可当。

苏威冷声斥道:“站起来,别耍花样!”

“你看我这腿不包扎一下,能走吗?”

纪浩没有理会苏威的威胁,从自己的长袍边上撕下一块布条,低头去包扎自己的大腿,如同看不见他手中的刀似的。

他一弯腰低头,苏威架在他喉咙上刀,便不那么方便。

当下苏威一只手抓住他衣袍,另一只手拿刀顶在他后腰上,双目紧紧的盯着他包扎。

纪浩慢悠悠的包扎完大腿,顺手在小腿的绑带上一摸,一把短剑无声无息的滑入手中。紧接着他突然猛地一矮身,反手便是一刺!

见纪浩突然异动,苏威还不待做出反应,便觉得胸口一痛。

他低头看时,只见自己左胸口上插着一柄短剑,剑柄被纪浩反手握在手中。

反应过来的苏威怒吼一声,手中短刀奋力往纪浩身上刺下。

纪浩就在苏威身前几尺处,如此近的距离,想要躲闪已是万万来不及了!

……

……

第八十一章 瞬息之间的变故

眼见无法躲闪,纪浩正要闭目待死,却忽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只见王思颖合身猛地撞了过来!

苏威被王思颖合身撞了个正着!

而他在被王思颖合身扑倒在地的同时,他手中的短刀也正扎在王思颖身上。

“砰”的一声落地的闷响声之后,二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不要”,纪浩痛声大呼。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刻的变故虽多,但其实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在电光火石一瞬间发生的,快得人人都是凭本能做出反应。

纪浩、苏威、王思颖三人这一瞬间的生死搏杀,在一旁徐四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了。

待到自家少爷被王思颖扑倒在地,徐四这才反应过来,他忙上前要推开王思颖,查看被她扑倒在自家少爷的情况。

纪浩眼见王思颖为了救自己合身扑过来,被苏威手中的短刀刺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禁心中大痛。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心中还是非常在乎这女人的。

此时眼见徐四要低头搬开王思颖身体,不由的怒火攻心,当下奋起全力,狠狠的一记飞脚踹在徐四身上。

徐四被纪浩这一脚踹中,“嗷”的一声便飞了出去,直直的撞到一张破桌子上,把桌子都撞的四分五裂。

徐四受了这一脚,躺着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扭动,再也起不来。

纪浩这一脚是含愤踹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不到竟有如斯威力。

纪浩此时顾不得大腿上伤口迸裂的剧痛,忙去把王思颖翻过身子来查看。

…………

待到把王思颖翻过身子来的时候,纪浩不禁一下愣住。

本以为中刀伤重、非死即伤的王思颖,在被他抱着翻过身子来时,竟然在朝他眨眼微笑。

纪浩见状,不禁抹了一把满是汗水和泪水的脸,有些欣喜又略带生气的质问道:“你没死啊?没死干嘛躺在地上不动?!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我刚才用力太猛,摔岔气了!”王思颖说着“叽咯”一笑,脆声道:“嘻嘻,你好象很关心我的样子啊?”

“呃……”纪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纪浩才发现王思颖还被自己半抱着,连忙把她扶着坐了起来。

随即二人四目相对,不禁脸都是一红,心中都升起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纪浩连忙咳嗽一声,低头查看躺在旁边的苏威,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苏威的手中仍握着那把短刀,纪浩再看王思颖那身鱼鳞甲时,发现她胸前的一块甲片留有一个白点!

显然这副鱼鳞甲的质量非常过硬,苏威的短刀虽然刺中王思颖,却未能破甲,只是在甲片上留下了一个白点。

苏威显然已经死透了,纪浩的那把短剑插在苏威左胸口,直至沒柄。

纪浩暗想:这把短剑果然不是凡品。刚才自己刺出时,因为反手不便,无法使上力气。但短剑却轻松刺入苏威的胸口,直至沒柄,可见这把短剑的锋利。

自己刚刚杀了人?!

自己确实杀了人。

不过这苏威要杀自己在先,自己杀他自保,似乎没有任何道义问题,。

纪浩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杀人,因为自己心很软。哪怕杀人不犯法,自己怕是也下不去手!

可是此时当自己真的杀了人时,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很淡定的接受这个事实,并没有太强烈的抵触感!

或许自己这一世的心变硬了吧!

纪浩拔出短剑,插回自己的小腿的绑带上。

这把短剑纪浩自从穿地鼠胡老七手中“缴获”之后,便很是喜欢,一直带在身上防身。

陈大锤和方六合抓住纪浩时其实也曾搜过他身,不过只是搜走了纪浩“怀揣”里的碎银子和袖袋里的纸条等物,并没有搜到纪浩绑腿上的短剑。

或许他们压根也没想到纪浩一个文弱书生,会在小腿绑带上藏着短刃。

也幸亏两个绑匪没有想到纪浩会在小腿绑带上藏东西,这把短剑才没被搜走,纪浩刚才才得以借故包扎自己大腿时,趁苏威不备,刺出了那夺命的一剑。

此时缓过劲儿来的王思颖见苏威死了,不禁面色有些苍白,虽然她平日里霸道,但说到底还是个没经过大风浪的年轻姑娘,这死人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

随即王思颖又替纪浩有些担忧,苏威可是苏家的嫡子啊,这事儿怕是苏家不会善罢甘休啊!

王思颖有些担心的问道道:“现在怎么办啊?苏家要是知道你杀了他的儿子,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啊!”

纪浩此时不再是平日里那种玩世不恭表情,而是面色决绝,透着一股冷意。

这苏威屡次往死里整他,他忌惮苏家势大屡次退让,没想到竟然换来这家伙变本加厉想要弄死他。到了此时,纪浩已经彻底被激怒了,觉得就算苏威没死,己也一定会弄死他,不给他再害自己的机会。

杀子之仇是死仇,换做是谁也不可能轻易忍下,更何况家大势大的苏家,那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跟苏家做成了死仇,那就没必要在缩手缩脚的了,想办法把苏家弄垮便是!而且此时他还有两个白莲教绑匪做底牌,纪浩觉得弄垮苏家这事并没有太大难度。

当下纪浩朝王思颖平静的道:“杀了也就杀了。这苏威绑架我,还要杀我,自然是死有余辜!既然知道苏家回找我麻烦,那我便先发制人,把苏家先弄垮便是。有外边那两个白莲教绑匪在手,其实该害怕的是苏家。我们先把这几个人绑起来!”

说着纪浩从袍子上撕下一截,先包扎了一下自己大腿的伤口,然后咬牙起身,拿起刚才绑着他自己的绳子,去门外绑人。

不知怎地,王思颖觉得纪浩说到弄垮苏家时的虽然语气很是平静,但是却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既是霸气,又带着强烈自信的气概,这让王思颖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王思颖有种直觉:纪浩既然说弄垮苏家,就一定能办到。

……

……

第八十二章 斗垮苏家第一步

屋外的陈大锤和方六合两个人,一个王思颖大枪被刺穿大腿,钉在地上;一个被扫断小腿,在地上哀嚎,此时早就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任由纪浩和王思颖绑了起来。

随即纪浩又将屋内依旧还在“哼哼唧唧”的徐四绑个结实。

绑完三人,纪浩这才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喂,先别坐下,先帮我把甲卸了!”

“我觉得你穿着这银甲的样子真的很酷,干嘛要卸了啊!”

“这东西沉死了,你看着好看,给你穿上!”

“那还是算了……”

纪浩咬牙起身,帮着王思颖把她那身鱼鳞甲和头盔卸下来。

好不容易卸完,纪浩气喘吁吁的走到屋子的门口门槛上坐下。

王思颖把分成几大片的鱼鳞甲和头盔装进甲包里,挂在白马的绑带上,随即拍拍手,也走到门槛旁,很不淑女的一屁股坐下来。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难得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拌嘴,此时似乎有一种很微妙的气氛,两个人都不愿意破坏这种微妙的气氛。

就这样默默的坐着,过了好半晌儿,纪浩忽然“咦”的一声,想起一件事情,开口问道:“哎,你是怎么知道我被绑架到这里的?”

王思颖一扬臻首,傲然道:“在登州,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我们王家的眼睛。我以前打过招呼,让我们的人平时稍微注意一下你的行踪,于是今天便有人来告诉我你被人绑了。

我自然要让人打听你被绑到哪了!以我们王家的手段,让人迅速打探出你被绑到哪里了,自然也不是难事。等一打听出你被绑这地方,我便立马就来救你了,你还不谢谢我?”

“等等,谢谢你肯定要谢的,不过我怎么听你话的意思,你一直派人在监视我?!”

“本姑娘不是怕你做坏事吗?”

汗……又是这个理由,纪浩无语。

不过纪浩这次还真得感谢她派人监视自己,不然得话,自己此时可能早就被苏威弄死了。

…………

既然杀子之仇结下了,纪浩便没指望苏家能放过自己。就算他们暂时隐忍了,怕是日后也会要寻机报复。

纪浩实在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前些日子他还不知道想要害他的人是苏威时,便过过一阵提心吊胆的日子!

那种整日提防别人暗箭的日子,实在难受。

与其提心吊胆的担心报复,不如索性跟苏家斗一场。

虽然苏家在登州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是纪浩此时已经下决心迎难而上了。

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跟不跟苏家斗,而是怎么跟苏家斗。

纪浩在凝神思索时,王思颖在旁静静的看着,没有打扰他。她忽然发现,这个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家伙,认认真真的思考问题的样子竟然很有些魅力。

纪浩思索了一会儿,那紧蹙凝重的眉宇渐渐舒展开了。

王思颖在旁眼看着一脸凝重的纪浩,慢慢恢复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对付苏家的法子。

嗯,这个穷酸一肚子坏水,一直很有法子的。

王思颖想及此处,也是跟着心里舒展开来。

“你想到什么对付苏家的法子?”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山人自有妙计,到时你便知道了。”

“切,又在装神弄鬼,谁稀罕知道似的。一个儒家弟子,整天佛曰、山人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呃……这有什么怕人笑话的,所谓‘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我儒家弟子从来都是兼收并蓄、海纳百川的!”

“你也就嘴上功夫。既然你有办法,本姑娘便走了。”

“哎哎,等等,还有事要你帮忙。”

“你不是挺厉害吗?还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你连怎么对付苏家,都不告诉我。显然是信不过我,我为什么还要帮你?”

“不是信不过你,我这一时半会的,哪能想到什么完全计策,只是心中有一些计较了,因此没法跟你细说。再说,这苏家又不是一只蚂蚁,我说弄死就弄死的。人家是登州府顶级的豪门,屹立几十年,历经风雨而不倒,哪能说弄垮就弄垮?!”

王思颖听纪浩急赤白脸的解释,不由的噗嗤一乐,笑道:“好吧,我知道你不是信不过啦。那你说说,要我干什么吧?”

“你先下山去县衙,跟陈典史报案,让他带人来这里捉拿绑匪。其他的先别做,等我去做便是。”

“行,那我这就去!”随即她又看了看纪浩受伤的腿,又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三人道:“你自己在此没问题吧?”

“你放心去吧。这三个家伙都半残了,又被捆成了粽子,能有什么问题。”

纪浩说着又从地上捡起方六合掉下的狭锋单刀,随后挥舞一下,淡淡一笑道:“哪个敢乱来,一刀砍了便是,反正他们也是死有余辜。”

王思颖看着一脸淡定的纪浩,点点头,翻身上马而去。

……

纪浩拎着那把狭锋单刀,来到陈大锤和方六合面前,一脸平静的看着二人,一言不发。

陈大锤大腿被洞穿,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异常的苍白。要不是纪浩刚才绑他时,给他包扎了一下大腿,估计早就挂了,此时很是委顿的瘫在地上。

至于方六合,此时也没了哀嚎的力气,早就停止了哀嚎,两眼无神的坐在地上发呆。

此时见纪浩望着他们,两人都露出凶狠的目光,恶狠狠的跟纪浩对视。

这两个人倒真是凶横异常,纪浩觉得要是平日里碰到这样的人物,他一定会躲着走的。

但是此时,显然纪浩不会惧怕两个被打残了凶横之人,他们此时也只有穷横一下,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胁。

半晌之后,纪浩才缓缓的道:“你们两个平日以前没杀干这绑票杀人的买卖吧?”

两人此时早已知道无幸,倒也光棍儿,很痛快的承认道:“是干过不少!今日我们兄弟认栽了,是个爷们就我们兄弟个痛快!”

纪浩微微一笑,道:“你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不过你想要个痛快的一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你在公堂上,按照我的意思供述。”

陈大锤和方六合俱都冷笑一声,不再搭话。

最大不过一死,他们现在只求一死,有什么好怕的,这书生真是幼稚。

他们虽然是干得杀人放火的买卖,但是对自己的教派却是很忠心,想从他们这里知道他们教派的底细,那时绝无可能。

纪浩见这两人不理自己,依旧慢悠悠的说道:“我呢,对什么白莲教之类的事情殊无兴趣,要你按照我的意思说,只是为了对付苏家。不过若是你不识趣的话……太监府的黄公公负有秘密侦缉地方的职责,怕是会对你们这两个白莲教的教徒很有兴趣啊。呵呵,在下恰恰是太监府小公子黄文宇的师傅,倒是跟黄公公挺熟的。太监府里,倒是颇有几个在东厂厮混过的能人,对于审讯一途倒是颇为精通,不知道你们在他们手里走上几个回合?!”

陈大锤和方六合一听纪浩的话,不由的有些萎了。

他们不怕死。

他们干得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自然有此觉悟。既然干得是杀人的买卖,被别人杀,自也不该有怨言。

但是对东厂,却是实在是恐惧。嘉靖朝以来,锦衣卫、东厂的威名不似正德年间那样厉害了,但是百姓依旧畏之如虎,他们在民间的威慑力依旧是很大的。

若是他只是一个绑匪,落到东厂的人手里,大不了一死,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但他们还是白莲教的人,他们怕落到落到东厂那些人手里,会被他们折磨的忍不住吐露秘密。

陈大锤和方六合虽然平日里凶横,但是一想到那样的情形,也是不由的心中一哆嗦!

最后陈大锤忍不住涩声问道“你想我们干什么?只要不让我们出卖教众,我们可以答应。但求给我们个痛快,别让我们落到东厂的人手里。”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出卖自己教众!你们只需见官之后,咬定苏家族长苏兴平是你们堂主,我便会让你们能够有个痛快的死法!这样自然也不会波及你们教众了,这样对你们和我都有利。”

陈大锤和方六合对视一眼,显然这样对他们没有坏处,能够不出卖自己教众,便是对他们最好的结果。

他们心中都相信:只要他们不出卖教众,那来世一定能够得享大报。

“好,我们答应你。”

三人的对话,徐四在旁听得清楚,听到他们竟然答应要把自家老爷攀咬成白莲教的堂主,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不过惊呼过后,想要再说些别的却再也办不到了。

因为就在他刚才那一声惊呼之后,纪浩手中锋利的狭锋单刀划过了他的喉咙。

徐四捂住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

纪浩觉得有些人暂时活着对他有利,有些人活着却是个麻烦,显然徐四便是那个麻烦。

……

……

第八十三章 跟陈典史达成默契

陈典史一听到王思颖的报案,而且事关纪浩,当即立马点齐了二十名快班捕快,带着来了笔架山。

他带人来到笔架山陈大锤和方六合做买卖的这处地方时,发现纪浩正双手拄着一把单刀,很是淡定的坐在门槛上。

“哎呀呀,纪老弟受惊了。”陈典史一见到纪浩,便上前表示关心。

待到他看到纪浩大腿的伤之后,不禁怒声道:“这是哪个混账伤得你,你放心,大哥一定替你报仇。娘~的,敢在我的地盘上绑人,还绑我兄弟,老子一定得弄死他。”绑票未曾撕票,其实一般是不用判死刑的,但陈典史看到纪浩的样子,显然动了真怒。

纪浩朝陈典史一咧嘴道:“有劳陈大哥关心了,不过想要杀我的人,已经被我反杀了。”

陈典史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徐四,毫不在意的道:“便宜他了,不然弄到县衙里,我要弄死他。赶绑架纪老弟,简直无法无天了。”

“陈老哥拳拳之情,小弟感激不尽。呵呵,小弟这里有一桩大功劳要送给陈大哥。”说着纪浩指了指陈大锤和方六合道:“陈大哥知道这两个绑匪是什么身份嘛?”

陈典史眼睛一亮,他知道纪浩诡计多端,这从绑匪身上压榨好处,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不过这两个绑匪身上能有什么大功劳?

当下陈典史忙问道:“纪老弟快说。”

纪浩一字一顿的沉声道:“这两个绑匪是白莲教的人。”

他之所以让王思颖去县衙找陈典史报案,而不是冯知县。因为他跟陈典史之间,有一起拿盗墓贼胡老七财宝的灰色事情作为共同秘密。如果需要背地里耍些阴谋诡计的话,有这层利益关系更加牢靠一些,更加容易达成攻守同盟。

他要对付的不是眼前的这两个绑匪,而是这雇主苏威背后的苏家。虽然冯知县对自己很是赏识和照顾,但是让陈典史帮忙对付苏家,比起冯知县来更为靠谱。

毕竟苏家是诗礼传家的士绅,跟冯知县都算是正统文人一脉,士林中人。而且苏家在本地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冯知县想要政令通达,也绕不过苏家的帮衬。

若是让冯知县对付苏家,定然是颇多顾忌,说不定就和稀泥,让自己跟苏家和解了。

纪浩可不想再过提心吊胆、整日提防暗箭的的生活了。

而陈典史则不同,冯知县作为一县主官,想要政令通达,自然是绕不过苏家这样的士绅。但陈典史作为分管官,只需管好治安这一方面便行了,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再说,陈典史作为蓬莱典史,出了绑架的案子,先向他报案,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当然,想要对付苏家,最后肯定需要冯知县帮忙的,不过那要再敲定砖脚之后。陈典史若是得了功劳,自然少不了冯知县分润,毕竟他是一县主官。

陈典史一听纪浩的话,顿时大喜。

这抓获白莲教的教徒,自然比起两个普通绑匪的功劳要大的多。大明历朝对白莲教都是严厉打击的,当今嘉靖朝更是尤为严厉,据说这白莲教在大明内地生存艰难,已经大部分去口外发展了。这些年登州地区白莲教早已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碰到了。

陈典史搓着手笑道:“嘿嘿,抓到两个白莲教的教众,确实是大功劳,纪老弟果然是大哥的福星啊。”那日去双羊镇制止械斗,便全靠了他,而且两人还顺手发了一笔外财。今日又有这抓获白莲教匪徒的功劳送来,他当真是兴奋不已。

纪浩笑吟吟的道:“抓到两个白莲教普通教众算不得什么大功劳,抓到他们的堂主才是真正的大功劳呢!”

陈典史听了纪浩的话,也是心头一热。

他是举人铨选出身,本就升迁困难。自从来到蓬莱任这个典史之后,除了偶尔抓抓行窃的小贼、斗殴的泼皮之外,并无什么政绩。

若是能撬开这两个家伙的嘴,顺藤摸瓜捣毁他们的香堂的话,那自然是大功劳了。真要是那样,说不得,自己屁股就得望上挪一下了。

他虽然平日一副混日子的模样,但是那是因为他自知是举人出身,升迁无望,但是谁还没点上进心呢!当年杨善杨忠敏公以一秀才身份,最终却能官进尚书,爵封世候,就是因为把握住了迎圣还朝的机会。

陈典史觉得自己虽然未必有杨忠敏公那样的本事,但是有了机会却一定要把握住。

当下陈典史眉开眼笑对纪浩道:“对对对,抓到堂主才是大功劳。嘿嘿,现在我就把他们拿回县衙去审问。”

纪浩此时却止住兴冲冲要上前拿人的陈典史,很是郑重的看着他道:“陈大哥胆子大吗?”

陈典史一时不明所以,问道:“怎么?”

“这个功劳虽大,但是却需要有胆子才能得到,因为这个堂主可不是一般人物。”

陈典史一怔,随即眼光闪过一丝决绝之色。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个堂主身份越高,反而能让他功劳更大,当下他沉声道:“难道纪老弟已经知道了这堂主是谁?放心,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但这胆量还是有几分的!哥哥我既然是捉拿匪徒,管他是谁,就是这堂主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放过。”

纪浩微微一笑道:“就知道陈大哥有虎胆,那小弟就放心了!小弟这仇要报个痛快,就全指望陈大哥你了。”

“这个白莲教堂主是谁?”

纪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陈典史进屋。

陈典史进屋便看到还有一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待他上前一下子看清的地下尸体的面容,忍不住惊道:“是苏威?!”

纪浩点点头。

陈典史惊疑不定的道:“他跟白莲教的人有关系?!”

纪浩淡淡的道:“我听这两个绑匪喊他少堂主。”

“真的?

“不然这两个白莲教绑匪,为何要受他驱策?!”

陈典史喃喃的道:“那既然苏二是少堂主,难道堂主是……”

后边的话陈典史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转头意味深长的看向纪浩。

纪浩则是回应一个淡定自若的微笑。

陈典史自然是知道纪浩跟苏威的过节的,他曾两次让人收拾高铁柱和高得贵二人,虽然未曾问出幕后之人,但是纪浩从王思颖那里得知是苏威后,曾经告诉过他。

显然纪浩是准备跟苏家死磕了,而这苏家恰恰跟白莲教有牵扯,这确实是一件打击苏家的利器。

风险越大,收获越大,若是这堂主是在登州影响力非常大的苏兴平,显然比这堂主是个普通人功劳大很多。

半晌之后,陈典史闪烁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朝纪浩沉声道:“不管这白莲教在登州的堂主是不是苏兴平,他儿子让白莲教绑匪绑架县学秀才,他也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小弟也是这么想的。”

随即两人会心的一笑,显然达成了攻守同盟。

……

……

第八十四章 大堂问案

蓬莱县衙大堂。

大堂上首的卷耳公案后的官帽椅上,蓬莱知县冯文孜此时正襟危坐,表情深沉。

堂下左右两排皂衣快靴的站班衙役手拄水火棍,整齐站立,气氛肃穆。

冯知县此时头顶“明镜高悬”匾额,背靠“江牙山海图”,威势十足。

能在县衙大堂开堂审理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小案子,一般只有那些涉及多条人命或是谋反的大案要案,才能在县衙大堂开堂审问。

显然,今天冯知县既然在大堂坐堂问案,那这马上要开审的案子定是非同小可。

按大明礼制,堂官在衙署的大堂升堂审案,需要穿公服,以示重视。冯知县今天身着饰着小杂花的青色从六品公服,显得很是郑重其事。

纪浩在蓬莱县衙做冯知县的幕僚师爷也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穿公服、坐大堂。

只不过今日的纪浩,却不是作为幕僚师爷上堂协助审案的,而是作为原告苦主来打官司的。

纪浩身后站着王思颖,她是今日要审大案的证人。

他们两个人的旁边,跪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另外还有两个躺在地上的,其中一个是穿着锦袍的公子哥,另一个是一个青衣仆役。

两个人之所以在大堂上躺着,自然不是睡着了。

因为在大堂上睡觉,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正常人是没有胆子敢如此藐视公堂的,除非他早就练成了金钟罩,不怕挨板子。

他俩之所以一直躺着,是因为他们两个再也醒不过来了。

被五花大绑的、两个面色苍白的人,自然是陈大锤和方六合。至于那位躺在地上的自然是苏威和徐四。

除了这两个站、两个跪加上两个躺的六人外,还有一个在大堂下坐着的老者!这老者衣饰华贵,但此时面色铁青,手还在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

这个老者便是如今登州苏家的家主苏兴平。

他是刚刚被冯知县派去的衙役传唤而来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县衙开堂。其实以前苏家也不是没跟别家打过官司,但以他的身份,就算有人告他们苏家,打官司时随便派个管事来上堂便可以了!但是今日这几个衙役,却咬死了说要他必须到场,这让他很是愤怒。

而且几个传唤他的衙役虽然没有明说,一路上却或有或无的把他围住,显然是当做嫌犯看着。

这让苏兴平更加气愤!

等到了大堂上,看到自己幼子的惨状,不由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再也支撑不住了。

冯知县有些不忍,这才让人给他搬了一个座。

苏兴平自从来到蓬莱县大堂一直一言不发,望着纪浩目光阴冷,脸色阴沉的似乎要滴出水。

不过纪浩却丝毫没有在意他饱含杀气的目光。

大堂外的县衙正院内,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和一些专门被请来观审的士绅。此时他们也都一派肃静,等待着冯知县开审。

一般官员在县衙二堂审理案情时,是不会放百姓进去围观的。

但是,在大堂审理重大案件时,大部分时候会让百姓进来围观,甚至会专门邀请本地有名望的士绅来观审。

因为这种在大堂来审的重大案子,一般在本地影响颇大!公开审理,让百姓士绅们观审,可以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百姓对主审官员和案件详情的胡乱揣测。

…………

见涉案人员到齐,冯知县拿起卷耳长案上放着的惊堂木,重重的一拍,开始审案。

随着冯知县的惊堂木一拍,堂下肃立的两排站班衙役立即使劲捣起水火棍,同时齐声喊起了堂威。

“威……武……”

一众衙役拉长了音儿喊堂威的气势,还是很有压迫感的,一时堂下众人,还有观审的百姓士绅,俱都肃穆。

堂威喊完,冯知县让纪浩这原告先做陈述。

纪浩当下娓娓讲述了一遍自己被苏威指使陈大锤和方六合绑架的经过,并详细叙述了王思颖的解救自己和苏威挟持自己,被自己反杀的经过,并顺便揭发处苏威雇得这两个凶手是白莲教教众的事实。

陈典史作为侦查人员的负责人,也向冯知县这审判人汇报了他的侦查结果,从旁边佐证了纪浩陈述的事实。

王思颖作为绑架事件的解救人质的直接参与者,自然也是直接目击者,当下也做了详细的陈述,佐证了纪浩的话。

待二人说完,纪浩大声朝冯知县道:“学生实在不知,为何苏威堂堂一个登州豪门苏家的二公子,会与白莲教匪徒关系如此密切?为什他能够驱使白莲教匪徒为他卖命?这苏威勾结白莲教,到底意欲何为?!还望县尊明察。”

听完纪浩的陈述,特别是纪浩最后的几句质问,围观的众人顿时纷纷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白莲教是干什么的?那可是造fan专业户啊。纪浩并没有说苏威勾结白莲教的人要干什么,可是句句咬死了苏威跟想要造fan的白莲教教众关系密切。

那么二者勾结,到底意欲何为?傻子都能想明白了。

再往深处想,苏威与白莲教之人勾结,还能驱使他们给自己卖命,他爹苏兴平若说不知情,这可能吗?

一时之间,一众观审的观众士绅不禁浮想联翩。

冯知县听完纪浩的陈述,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要把苏家往死里整啊,这小子够狠啊。

冯知县并没着急让围观的百姓士绅们肃静,百姓议论的越多,怕是多苏家越不利,对此他也自然乐见其成。

当陈典史和纪浩一起押着两个白莲教匪徒、抬着苏威两人尸身来到县衙,并告诉他这两个白莲教匪徒已经供认苏家家主是他们堂主时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苏家与白莲教匪徒扯上关系,怕是很难摘清了,这次不垮,也要元气大伤。

苏家以后怕是难成气候了,以后自然也就不用怕得罪苏家,在蓬莱施政时受他们掣肘了。而若是能够坐实苏家跟白莲教有关系,这便是破得大案,立得大功了,因此他自然也就顺势加入了倒苏的阵营。

直到百姓士绅们交头接耳好一会儿后,他才一拍惊堂木,让众人肃静,随即沉声问跪着的二人道:“尔等两人可知罪?”

……

……

第八十五章 语出惊人

陈大锤和方六合以前杀头的买卖没少做,既然落到官府自知无幸,到了此时便只想求有个痛快,生怕落到黄太监手里,当下很是光棍道:“回大老爷,草民知罪!”

冯知县见他们痛快认罪,不由的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你们受苏威指使绑架并意图杀害纪生员之事,可是事实?”

两人老实回答道:“确实是我们二人绑架他的!不过却并未有过杀害他的意图。因为苏二公子特地嘱咐过我们,他要亲手杀了纪浩泄愤!”

“那你们两个可是白莲教之人?”

这事抵赖也没用,当下两人老实承认道:“是!”

“你们两个既然是白莲教之人,为何会受苏威驱使?”

两人虽然已经认命,但是却依旧对此问题都是闭口不语!虽然他们对性命不在乎,但是有些事情显然他们却看得比性命还重。

冯知县见他们对此问题闭口不语,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道:“人是苦虫,不打不招。既然你们二人不老实交代,那便休怪本县辣手无情了。来人,用刑。”

冯知县伸手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子扔到堂下,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顿时便立即上前,叉起陈大锤和方六合二人便往院中走,随即轻车熟路的按在条凳上操练起来。

院中顿时便响起一阵“噼啪噼啪”竹板炒肉的声音,伴随着响起的是陈大锤和方六合的惨叫声。

不一会儿,衙役们架着行刑完毕的陈大锤和方六合回到大堂!

他们本来就腿上都有伤,这次又挨了打,他们只能如死狗般凄惨的趴在大堂上了。

冯知县喝道:“官法如炉,任你等贼子心似坚铁,也能将你折服。你等宵小敢跟跟王法对抗,便是自讨苦吃!下一次就不是打板子了。你们两个还不如实招来吗?”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若是不招,今日还有更大的苦吃,只得垂头认栽,出声道:“因为苏家家主苏兴平是我们白莲教登州府堂口的堂主,所以我们自然要受他们驱使!”

两人语出惊人,围观的百姓士绅顿时传出一片轰然之声,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显然这两个白莲教绑匪的供认的事情,实在太过爆炸了。

登州豪门苏家家主苏兴平竟然是白莲教登州堂的堂主?!这事儿太过骇人,大多数百姓士绅对此都是议论纷纷,那声音此时再也压不出了。

冯知县此时也是表现的惊讶万分,并没有继续审问,而是在那沉吟!不过对于百姓士绅们议论纷纷,他也没有制止。

如此骇人消息,不让百姓们议论一番,怕是免不了要生出许多流言蜚语。

大堂审案,为得便是公开,要的便是让百姓们少些胡乱猜测。

苏兴平刚进县衙大堂见到自己幼子丧命,伏尸于地的惨状时,就喷了一口老血。刚才缓了好一阵,这才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本来是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的一直在旁冷眼看冯知县审问的。

刚才他听到自己儿子不但绑架县学生员,而且雇得这绑匪是白莲教的人,便知道这事要糟。

一旦沾惹上白莲教的人的,那绝对是个大麻烦。

他并没有怀疑这两个绑匪的白莲教身份,别人既然发难,肯定是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若是这身份是假的,太容易被戳穿了,白莲教里自有一套秘密的切口、暗号等等,是不是教中之人,很容易分辨。

其实就算自己儿子雇佣了白莲教的人绑架纪浩,他自信以苏家的势力和财力,也能有办法摘清关系。

但是没想到这两个白莲教绑匪竟然指认他是白莲教登州府堂口的堂主。

一听到此话,他不由的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好半晌才倒过一口气来,不由须发戟张的指着陈大锤他们那两个,朝冯知县惨声道:“这两个白莲匪徒分明就是胡乱攀咬、血口喷人啊!我苏家堂堂诗礼传家的名门,在登州也算顶级豪门,不缺名不缺财,入白莲教干什么啊?图什么啊?县尊明断啊!”

纪浩在旁冷冷的道:“说不定有人不求财不求名,但是却求权;也或许有人当惯了豪门,却仍旧不知足,说不定想再进一步当门阀。”

你说你苏家不缺名不缺财,那些或许是想跟着白莲教造fan求权呗。你家是豪门不假,但是比起以前的门阀来,还差着许多权力。

苏兴平听了纪浩杀人诛心的话,用一个指头着纪浩道:“好……好你个纪秀才,你给我等着。”

纪浩立即朝冯知县道:“这苏兴平不但指使自己儿子绑架并意图杀害学生,还当堂威胁学生,还请县尊为学生作主!”

冯知县没有理会纪浩跟苏兴平的唇枪舌剑,而是面色凝重的沉吟思索。显然他对于两个白莲教绑匪指认苏兴平是他们堂主的事情,感觉很是有些棘手!

他斟酌了好一番,这才沉声说出了自己的决断:“此案虽然是一并发生,但是实为两案。

苏威指使陈大锤和方六合绑架并意图杀害县学生员纪浩,家仆徐四协助其主,俱都事实清楚,且嫌犯供认不讳,又有证人佐证。是以纪浩反杀苏威及徐四,属于被迫反击,自然无罪。

至于这两个绑匪指认苏兴平为其堂主之案,因为事涉白莲教,关系重大,非本县能独自审理。本官当奏报知府衙门,请上官前来一起勘查定夺。”

随即他朝站立堂下的站班班头王楚道:“让陈大锤跟方六合四画押后,将他们押回大牢,增派人手,严加看管。如有失职,唯你是问。”

至于苏兴平,既然被指认是白莲教堂主,自然是嫌犯。不过他毕竟是德高望重的士绅,而且本身就有举人功名,倒是不好直接羁押。

冯知县最后还是让苏兴平先行回家,但是派了几个衙役将“保护”起来,等候传勘。苏家家大业大,自然也不怕苏兴平潜逃。

至于纪浩,他反杀苏威和徐四,属于正当防卫,自然无罪释放。

……

……

第八十六章 再次出招

今天登州城内街头巷尾议论的新闻,都是关于苏家的。

昨天蓬莱县大堂所审的案子,只不过才一天的工夫,便传遍了全城街巷坊间。

对于苏家家主苏兴平是白莲教登州堂主的事情,大家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这苏兴平平日里形象还算不错,积德行善之事也做过一些,而且苏家是豪门,加入白莲教确实对他们没什么任何好处,此事却是令人难以相信。

但是虽然大部分百姓都不相信,但议论一番却是在所难免的。

相对于苏兴平,这次苏二公子干出指使人绑架并意图杀害县学生员的事情,大家却都是完全相信的。

这主要是因为苏威确实是劣迹斑斑!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做生意强买强卖之事也没少干,而且前一阵还有得了花~柳病的前科。

听说苏二死了,许多人都是弹冠相庆的,甚至有家以前被苏威欺负的家破人亡的,还特地买了鞭炮庆祝。

…………

登州知府杜辉昨天下午得到蓬莱知县冯文孜的奏报文书,对于抓获白莲教绑匪的事情很是重视,今天一早便带着几名府衙属官来到蓬莱县衙,准备跟冯知县一起会审此案。

但是来到县衙之后,却得知两名白莲教绑匪已经服毒自尽了。

既然这两名白莲教之人死了,那案子变成了悬案,只凭两人之前的一句口供自然无法将苏家家主苏兴平定罪,毕竟他们胡乱攀咬的可能性太大。

而且杜辉对苏兴平颇有几分好印象,这几年他在登州府为官,无论一些修桥补路的纳捐之事,还是对他的协助他政令畅通方面,苏兴平对他都是很配合的!

再加上大家都是文人一脉,而且苏家大公子苏信还在京为官,其女婿也是府衙推官,因此他自然是对苏兴平有些偏袒。

见两名白莲教绑匪服毒身亡,他自然不会在揪着苏兴平不放。

因此让冯知县严审昨日看管之人,查出这两名犯人的毒药是怎么来的,对于那两名犯人指认苏兴平是其堂主的事情,却大事化了,一笔带过。他觉得苏兴平这事儿等过段时间,人们也就淡忘了。

…………

县衙后衙,二堂陈典史签押房内。

陈典史笑吟吟得对纪浩道:“纪老弟,喝茶喝茶,尝尝老哥烹茶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纪浩闻言,端起小几上的香茗,轻嘬了一口,品咂片刻,笑道:“陈大哥这烹茶的手艺,当真是棒极了,小弟真是望尘莫及啊!

陈典史笑道:“烹茶算不得什么本事!老弟你的智技百出,才是真本事啊。这次老哥得此拿获白莲教绑匪功劳,全靠你照顾啊!”

虽然两个绑匪指认苏兴平的案子还悬而未决,有大事化了的趋势,但是陈典史最先带人去的绑架现场,又是他押解陈大锤他们两个来的县衙,这擒拿白莲教绑匪的功劳,自然已经少不了要落在了陈典史身上,因此此时他心情很是不错。

当然功劳也少不了冯知县的!嗯,正是有了张知县的居中调度,才把成功擒拿两个绑匪,破获苏威雇凶绑架并意图杀害县学生员的。

其实冯知县在大堂问案之前,已经私下审过陈大锤和方六合,拿到他们的口供了!之所以在大堂上煞有其事的又走一遍过场,是因为有些事情,他需要做给那些百姓士绅看一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非议。当然,这也对想要倒苏的纪浩更加有利。

不过纪浩是守信的人,既然答应给陈大锤和方六合个痛快,便不会让他们再受折磨。虽然他们被冯知县用了刑,但是却并没有受多大罪。

这县衙的衙役用刑,其中门道还是很多了,到底是不是真打,其实只有局内之人才知道!有些时候,看着皮肉没多大伤,但是却受了很重的内伤;有些时候看着打得皮开肉绽的,其实只是些皮肉伤。

对于那些打板子的老手,完全可以做到按照主顾的需要,定制打法。

纪浩给陈大锤和方六合定制的是受些皮肉伤的打法!他提前让陈典史跟那几个用刑的衙役打过招呼。

昨天陈典史的一个心腹衙役,在押送他们两个回牢房时,悄悄的给他们两个一人一颗毒药。

纪浩是守信之人,这毒药是给他们个痛快的。因为他们在大堂上承认自己是白莲教的人,怕是很快就会被黄太监的耳目探知。

这两人知道他们做过的干犯国法的事情太多,随便一件便是杀头的罪过,自知求活无望,为避免落入黄太监手里,他们等到天黑,趁着看守的衙役不注意,便将毒药丸放入口中。

实际上,黄太监确实很快便知道了此事,他兼有侦缉地方的职责,这白莲教之事属于要案,他自然要来索人!

黄太监还盼着能撬开这两个家伙的嘴,说不定可以立个大功劳。他最近正愁没地方立功呢,圣上让他肩负侦缉地方的职责,他若是什么事情都侦缉不到,岂不是有失职之嫌?!

要不然上次也不会给纪浩按个讽刺今上的罪名,要把他埋了,他实在是怕自己一点事情不做,被上边认为自己失职啊!

今早太监府的人来得比知府大人早多了,县衙还没点卯,他们就在县衙等候了。

只不过他们来得虽早,但是两个人犯却死得更早,他们只得怏怏而归。

“哈哈,陈大哥客气了!说起来这事还得多谢王小姐啊,若不是她来解救,小弟自己怕是已经早就被苏威弄死了!”

“对对对,确实得谢谢王小姐,改日老哥我还得备些薄礼相送!”王思颖对这些功劳自然无所谓,也是觉得自己单独出现在绑架现场有些不妥。是以在陈述时,将自己说成了是协助陈典史擒拿白莲教绑匪的帮手。

纪浩喝完茶盏中的茶水,看着陈典史道:“陈大哥,这件功劳虽然不小,但是比起那查出并拿获白莲教堂主来,还是差了许多啊。说句不好听的,陈大哥你并非甲榜正途出身的官员,若非得了大功劳,怕是往上挪一挪位子有些难啊!”

陈典史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有些黯然。

本来在笔架山时,听纪浩一通忽悠,他还是很兴奋的。可是冷静下来想想,自然知道把苏家家主苏兴平弄成白莲教堂主有多难。

且不说苏家名望高、财势雄,就是只一个人脉也是了不得的。今天知府大人的态度明显便有偏袒苏家之意。

陈典史道:“这个,怕是没可能了吧?!那陈大锤和方六合都死了,这苏兴平是不是堂主,就更难查实了。”

对于弄死陈大锤和方六合,陈典史一开始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有这两个活着的人指认,比起只有一张画押口供来说,总归多些说服力的。

但是纪浩说服了他。因为就算陈大锤和方六合活着,单凭他们指认,怕是也难以奈何苏兴平。而且就算陈大锤和方六合活着,他们也不是落到知府衙门,就是落到太监府,到时就算真查出什么,怕是也跟他这个蓬莱典史无关了。若是陈大锤和方六合再说出一些不该说的,反而不好。

当然最后一点是纪浩最担心的。

纪浩依旧笑吟吟的道:“恰恰他们死了,才好往苏老头身上按罪名啊。”

陈典史不禁往前一探身子,问道:“哦,愿闻其详。纪老弟打算怎么做?”

纪浩微微一笑,问道:“昨晚那县牢看守的衙役中有丁贵吧?”

“呃,这个自然有!”陈典史有些奇怪的问道:“不是纪老弟你特意让我安排他的值夜的嘛!”

之前,王思颖告诉自己那个一直阴他的人就是苏威之后,纪浩便特地让陈典史查了查县牢中有没有苏家的人。

纪浩估计县牢衙役中一定有苏家的人!苏威肯定是拿捏住了高铁柱和高得贵两人的把柄,通过衙役威胁他们,才让他们被打得那么惨,还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结果陈典史暗中一查,还真有几个衙役跟苏家有些关系,有跟苏府的仆役是亲戚的,还有跟跟苏府的丫鬟是兄妹的。这也不奇怪,苏家家大业大,又是盘踞登州依旧,这跟他家有关系的人怕是很多。

二人口中的这个丁贵,他爹便是是苏府的奴仆,他本身跟苏家走动也很多。

“那你说这陈大锤他们两个刚刚指认苏兴平是他们堂主便毒发身亡,而这个跟苏家关系密切的丁贵恰恰在当值,别人会怎么想?!”

陈典史眼睛一亮,回答道:“这个……很可能会想,是不是苏兴平指使丁贵毒死了他们。”

“对啊,所以陈大锤他们两个毒发身亡,而跟苏家关系密切的丁贵恰恰在场这事儿,咱们得让外人知道啊,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那我让手下几个心腹衙役再去联系一下那些城狐社鼠,让他们尽快把这件事散布出去。”

其实关于苏家的事情,之所以传播的这么快,除了这事本身很具有爆炸性外,这些城狐社鼠的背后大力传播,也是很关键的。

而这些城狐社鼠之所李卖力传播,自然是得了一些陈典史心腹衙役指令。

衙门里的衙役平日里跟这些城狐社鼠,其实并不是简单的官兵抓贼的关系,有时关系很微妙!

有时衙役们也需要城狐社鼠帮忙,比如有哪家贵人少了东西,而县太爷限期找到,他们却找不到,那时找到城狐社鼠的头头,告诉他们事情的严重性,说不定这东西就回来了。

这些城狐社鼠若想混下去,有时也需要这些衙役照拂一二!有些事情衙役们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便能好过许多。

纪浩点点头,又道:“除此之外,这苏老头的形象似乎还挺不错,还得让他形象崩掉才行。”

陈典史问道:“这个……要怎么做?”

“咳咳,听说他大儿子在京为官,但大儿媳妇却在登州,你这老头会不会扒灰?!还有,他二儿子经常往家里带女人,你说他会不会跟二儿子一起享用?!”

“这个是不是太……”

“咳咳……小弟也只是听说而已嘛,陈大哥也只是听说,这事儿我们相信苏老头不会这么干的,至于别人信不信咱们也管不了,你说对不对?!”

“呵呵,对对对,都是听说而已,咱们是不信的!这事儿也跟咱们无关,都是些城狐社鼠瞎传。”

“这些事情光传力度还不够,还得见著纸上才够。兄弟这里有一些传单,今晚还要麻烦陈大哥的找几个心腹兄弟,等宵禁之后,受累走上一遭啊!”

“好说,这个自然没问题。”

……

……

第八十七章 坊间传闻

今日登州城内坊间的头条依旧被苏家占了。

向来只从墙上看到过官府告示和通缉文书的登州百姓们,今天早上一觉醒来时,赫然发现大街小巷的墙上,到处贴着一张张关于苏家家主苏兴平种种绯闻和恶行的传单。

百姓们对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苏家家主的生活作风问题,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

家住磨盘街的杨老六刚在自己街上看完传单,晃悠着要去十字街口的早食摊子去吃早餐,迎面碰到了街坊刘老大和张老三。

杨老六一看见他们两个,立即神秘兮兮的道:“哎,刘老大、张老三,你们巷子里贴文告了吗?”这时还没有传单这个名词,百姓们相来只在墙上见过官府文告,是以大家还是称呼这传单为文告。

刘老大和张老三显然没看见什么文告,不由的问道:“什么文告啊?”

一听刘老大跟张老三还不知道此事,杨老六当即显摆开了:“嘁,这事儿你都不知道啊?”随即他探身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们,那文告上的内容很劲爆呢,据说这苏老爷扒~灰!还有那苏二公子平日带回去的女人,据说他爷俩经常一起那个!”

“这事儿真的假的?”随即刘老大怀疑的道:“你不是不识字吗?再说苏家除了苏二公子名声差点,一直听说门风挺不错的。”

杨老六辩解道:“我不识字,就不会听别人读啊!反正不管苏老爷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但他儿子绑架县学生员,这事儿是真的,我都打听清楚了!”

刘老三依旧道:“嗯,苏二确实不是东西,不过堂堂苏老爷竟然干出这等无耻的事情,我却是不太相信的!”

这时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老三,听着两人争辩,显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悠悠的道:“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这苏老爷可能还是白莲教的堂主呢,做出一些无耻事情,未必没有可能。

你们不知道吧,昨天苏二指使的那两个绑架县学生员的绑匪,是白莲教的人,而且在县衙大堂上当堂指认苏老爷是他们堂主。不过,今早听人说,昨晚上那两个绑匪被毒死灭口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苏老爷让人干的,因为昨夜县牢值夜的人中,有苏家的人。”

杨老六一惊道:“原来还有此事!”

张老三道:“听说他儿子整日流连秦楼楚馆,以致不~举,还得了花~柳,这事儿以前便有传闻。你想想啊,这儿子为什么会这样?!我估计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苏老爷的作风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杨老六和刘老大一听,不禁也都是点头称是。

显然,苏老爷在他们三个人眼中德高望重的形象已经开始崩塌。

一旦形象崩塌,有些人们一开始不相信的事情,便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杨老六他们三人的对苏家事情这样的议论,在登州城内并非个例。

今日登州城内的街头巷尾,或三三两两,或聚众成群,到处议论苏家事情的人们。

在这本就极度缺乏娱乐信息的年代,苏家一系列的事情如此劲爆,自然迅速是人们茶余饭后、聚众闲聊时的谈资,很快成为登州城内百姓议论的头条新闻。

而随着人们的议论,苏兴平往日的德高望重的形象,似乎在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的开始崩塌。

关于苏家的各种传闻,也渐渐越传越有鼻子有眼儿的。

…………

其实愿意看到苏家倒霉的,并非只有纪浩一人。

比如一直跟苏家争风的、同样是登州豪门的吕家,就非常希望苏家倒霉。

再比如以前被苏家借势欺压挤兑的一些大小商户,再比如以前被苏二欺负过的良善人家,他们都非常希望苏家栽个大跟头。

苏家势力很大,有很多朋友,但是也有人多对头。当苏家风头正劲时,这些对头只能这蛰伏隐忍,但是等苏家倒霉时,这些人自然不可避免的要往苏家身上踏上一脚。

在纪浩播下倒苏的火种之后,在苏家各方对头的煽风点火之下,在登州迅速发展成为燎原之势!

这事儿倒是纪浩没想到的!

事情的进展,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了许多!

……

在众人居心各异的人们共同推动下,关于苏家的传闻也越来越有被坐实的趋势。

除了市井百姓们对苏家议论纷纷,在某些人的故意引导下,再托本就名声已经臭不可闻的苏二的福,德高望重形象崩塌的苏兴平,已经被文人学子们认定是衣冠禽兽。

他们已经完全相信了那些传言,苏家父子品行实在是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

而对于苏家父子一系列的恶行,一众文人学子也是群情激愤。

在文人学子们的眼中,苏兴平做为登州耆老代表、士林领袖,一直被他们奉为学习的道德楷模,如今却干出如此败坏人伦、破坏法度的事情,简直是斯文败类。

一时这些文人学子们纷纷发挥自己的特长,有写酸诗暗骂的,有写文章影射的,有在士林集会上声讨的!

一时间,登州城内,一片文人学子们对苏家的喊打声。

更有甚者,县学和府学里的一些激进年轻生员,直接一起联名去知府衙门请愿,要求知府大人杜辉严查苏兴平一案。

当他们吃到了知府衙门的闭门羹,又听小道消息说是杜知府袒护苏兴平之后,这些生员们直接在知府衙门门外开骂起来,当然也有很多直接去苏家堵着门骂的。

文人学子,特别是那些未经过社会这个大染缸熏染的学子们,是最容易激愤的,最容易热血上头的那一群人。

特别是当他们觉得自己站到正义的一方,站在道德制高点时,他们是不会畏惧任何权势的,是敢于声讨任何恶行的。

杜知府对这些学子们还真是束手无策,一个半个还好说,他以一府之尊,说是收拾了也就收拾了!

但这么多学子,他却着实头疼,一不小心就会得一个苛待学子的恶名,那他在士林中的名声怕是就臭了,当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最后他索性躲回后衙,耳不听为净去了。

杜知府不愿意碰苏家这事儿,但是却有人非常乐意插手此事。

……

……

第八十八章 尘埃落定

苏家门前的学子们一开始还是比较克制的,他们只是怒气冲冲要求苏兴平出来给个说法!

他们只想知道苏兴平是否真的做过哪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是否真得的是白莲教的堂主。

苏兴平本来就因丧子而心情低落,又被人泼了无数脏水而更加郁郁,哪还有心情跟这些学子们扯皮,自然不肯出面。

他只是打发了一个大管事出去,告诉这些学子,他们听到那些传闻纯属子虚乌有。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大管事说话的语气太过嚣张,还是替苏兴平矢口否认所有传闻而不做解释的态度太过傲慢,反正学子群中飞出一块砚台,将这个大管事砸了个头破血流。

那个大管事也是在登州横惯了的人物,平日也出门也是被人唤作爷的,哪吃过这种亏,当下怒火攻心的他便指挥着一众苏府恶奴去驱散众学子。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一众学子的虽然被驱赶离开苏府门口,但是却依旧站在街口不停的骂个不停。

一众学子也是人才济济,有两人互相逗哏捧哏,如说对口相声般讽刺苏兴平的;也有现场编词,如说评书嘲讽的;还有做对子讽刺、写酸诗骂的,一时街口热闹的如同开了一场曲艺文会一样。

这些学子不但骂人方法多,而且耐性也很足,似乎不把苏兴平骂出来,他们便不罢休。

一众生员学子苏府街口开骂时,陆峰却悄悄的走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很是有几分潇洒之意!

他对自己刚才那扔砚台准确击中的那苏府大管事的一幕,很是满意,若是换别人来,真未必有这个准头啊,他觉得回去必须向自己大哥邀功去。

…………

当黄胜带人来到苏府时,那些学子们还在骂呢。

黄胜对众学子说道:这苏兴平是白莲教登州堂主之事,他既然负有侦缉地方之责,便管定了,一定会给众学子一个交代。

文人跟太监本来是天然对立的两个团体!

以往这些文人学子们最看不起的便是这些太监,不管什么事情,他们都是喜欢跟太监们对着干的。

但是这次这些学子生员们却是难得的听从黄胜的话,很给他面子的都各自散去了。

知府大人偏袒苏兴平,难得这死太监出面,恶人自有恶人磨,众学子觉得让这死太监去对付恶人苏兴平是最好的选择。

…………

黄胜昨日让人去县衙索要那两个白莲教绑匪,听说死了之后,不禁大失所望。

但是随后不久他听说了那夜值夜看守的衙役中,有一个跟苏家关系密切的人之后,便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机遇。

今日一早,他便派人把丁贵带走了!

事涉白莲教,那便是谋反大案,太监府肩负侦缉地方的任务,独立于司法之外,要索人的话,也完全有理有据,县衙只得让他带走。

在太监府,丁贵一开始还咬着牙说那两个白莲教绑匪之死跟他无关,但是在太监府的几个东厂番子一番销、魂手段,在他身上尽情施展一番之后,丁贵再也没有勇气敢顶着说了,自然是太监府要什么口供,他便招什么口供。

黄太监这才喜孜孜的带着丁贵来到苏府。

文官对士绅还需要几分顾忌,但他是太监,自然不用考虑什么士林公议之类的,强横的手段才是他们立足根本,自然不用对苏家客气。

…………

百姓们在对苏兴平非议不断,学子们在对他口诛笔伐,而作为事情始作俑者的纪浩,此刻正坐在陈典史的签押厢房内,喝着陈典史亲手烹制的武夷岩茶,优哉游哉。

此刻,陈典史对县尊礼聘的这个年轻的师爷,再也不敢有一丝的小觑。昨天宵禁之后,陈典史让几个心腹衙役半夜去张贴传单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张小小的传单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纪老弟,下一步咱们还需要做点什么?”

纪浩端起茶碗,轻轻的喝了一口,微微笑道:“不需要了,该做得咱们都做了,剩下的事情黄公公估计会迫不及待的去做,咱们就静待结果吧!”

…………

苏府最深的一进院落内,苏家家主苏兴平自从黄太监走后,便脸色苍白的坐在一张紫檀木的官帽椅上,面如死灰!

从得知自己儿子指使白莲教的人绑架别人,再到自己儿子被别人反杀,再到白莲教绑匪指认自己是他们的堂主,再到登州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自己扒~灰,最后又有黄太监带着承认是受自己指使毒杀白莲教绑匪灭口的丁贵前来。

这一桩桩的事情,如同一柄柄巨锤,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的击打在他身上,令他不由得魂飞魄散,再也坚持不住。

苏兴平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天前自己还是意气风发、受人敬仰的登州豪门苏家家主,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品行败坏,还勾结白莲教的死有余辜之人!

说实话,百姓们对苏家非议,倒还不算什么,但是他们苏家是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士林风评才是苏家的立身之本,这才是他最看重的!

但是现在就连这些学子也都对他恶语相向了,这就让他难以接受了,对他来说名声毁损,甚至比直接夺取他身家性命,还要更加难以接受。

苏兴平知道自己是清白,那些坊间流传的恶心事情他根本没一件没做过,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白莲教的堂主。

但悲哀的却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确实绑架了县学生员,而且绑匪也确实是白莲教的人,还有那值夜的丁贵,确实跟苏府有联系。

而这些传闻真中有假,虚实相杂,这样的传闻最为致命,使得他百口莫辩,这就悲哀了。

黄太监说得对,或许自己只有死了,才能对苏家最有利!

其实苏兴平知道,黄太监只凭一个丁贵,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把自己这苏家这样的名门世家定为白莲教同党连根拔起,也是要天下冒大不韪的。

那些士林中人、名门世家,定然不会轻易纵容一个太监如此强横粗暴的消灭一个苏家这样的大家族,兔死狐悲之下,肯定要对黄太监极尽口诛笔伐,黄太监未必讨得了好果子吃。

但是他毕竟是苏家家主,保证家族的传承是他首先要考虑的!拿着自己偌大一个家族的前程,去跟一个死太监去赌一把,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苏家家主该干的。

当然,黄太监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鱼死网破似乎对谁都不好,于是他还给出了另一条路让苏兴平走。

那就是苏兴平被白莲教绑匪指认是其堂主之后,忧惧交加而死。而涉世的白莲教绑匪和苏兴平都死了,这案子也自然成了无头之案,别人自然没法再追着此事不放,至于苏家自然就能保全了。

当然,这样的话,他黄太监就少了一份拿获白莲教堂主的大功劳,这个自然苏兴平要给他补偿。

最终苏兴平选择了跟黄太监达成妥协,毕竟苏家还在,就有希望!

黄太监最后拿着接近苏家一半家底的田契、房契和票据,满意的走了。

苏兴平从黄太监走后,便一直呆呆的坐着,一直坐到下半夜,一动未动……

罢了,罢了……

名声臭了,面子丢了,儿子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解脱吧……

…………

苏兴平自尽了。

消息传开后,登州文人学子们尽皆弹冠相庆,他们认为苏兴平定然是畏罪自杀。而他之所以畏罪自杀,定是因为他们的口诛笔伐,才使苏兴平有了羞耻之心。

文人学子们这下满意了,他们觉得正义得以伸张,天理得以保全。

当然,纪浩也很满意。

说实话,虽然他觉得自己做得事情很是严丝合缝、环环相扣,没有什么破绽了!

但他还真怕苏兴平有什么翻盘的招数,因此纪浩还真有些不踏实。

毕竟能苏家作为豪门能屹立登州几十年,定然也是很有些资本的!

好在这下苏兴平自杀了,虽然苏家没被一起连根拔起,但却元气大伤,这结果已经令他颇为满意了。

毕竟有些事情煎迫太过反而不好,一旦引起强烈反弹,很容易引火烧身!

……

……

第八十九章 有功得赏

福来客栈,天字甲号房内,陆峰正在眉飞色舞的讲述自己在昨天在倒苏运动中的风采。

“昨天小弟在县学宫里的声讨苏家的演讲,当真是振聋发聩、一呼百应啊。当时小弟演讲完,大手一挥,一众同学立马便杀气腾腾的奔向了苏家!”

“还有,大哥昨日你是没见,小弟那一块砚台扔的,那当真是奇准无比,不偏不倚的正在砸在那苏家大管事脑门上,那砚台里的墨渍还没干透呢,那家伙脑门上直接被拍得乌黑一片!若是擦出月牙,那直接可以演包公!那家伙吃了一记闷亏,怒火一下子就上头了。也是是小弟手法厉害,若是换了别人,未必能砸得这么准啊!”

纪浩自然清楚这是向自己表功,当下笑着夸赞道:“守岳你在此次倒苏运动中居功至伟,放心,大哥会在功劳簿上为你记上一笔的。希望你再接再厉,能在以后的战斗中,继续发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再创新得的辉煌。”

“呃……”陆峰翻翻白眼,心道:光记功劳有什么用,既然有功你得有奖赏啊!

不过陆峰倒是不好直接跟自己大哥讨要奖赏,当下拐弯抹角道:“小弟近日读司马温公《资治通鉴》,颇有所感。”说完,朝纪浩眨巴眼睛,似乎在盼着自己大哥接下茬。

纪浩看他那酸唧唧的样子,压根就无视他,低头继续打磨着手中的水晶片。

陆峰见自己大哥不接话茬,只得无奈继续主动道:“大哥不想知道小弟有何感触吗?”

纪浩见这小子抓耳挠腮等着自己捧哏接茬的模样,不由失笑,只得配合的开口问道:“哦,不知道守岳有什么感触啊?”

陆峰这才微笑道:“小弟对其《资治通鉴陈纪三》那句‘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则为善者日进,为恶者日止’甚为赞同!只有做到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才能保证一支队伍的凝聚力,才能让这支队伍在以后的战斗中继续发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再创新得的辉煌。”

纪浩笑骂道:“少在这跟我扯淡了!文人的真的本事没学会,那些拐外抹角的酸腐气你倒是学会了不少。你就直说,你这次有功,得赏你点什么,不就行了。大哥我是刻薄寡恩的人吗?!你这次有功,那是肯定是要奖赏的。这样吧,明天请吃再去野餐吃叫花**。”

“小弟并非贪图口腹之欲之人!”陆峰虽然对叫花鸡很是怀念,但是区区一只鸡就算酬谢自己此次功劳了,他觉得似乎有些亏。

“那你想要什么?”

“小弟也是有追求之人,比起口舌之欲,小弟更希望能去陶冶一下情操!”

“哦,那你想怎样陶冶?去哪陶冶?”

“大哥你看,去小南国陶冶一下怎样?小南国的花魁柳轩然姑娘琴曲双绝,若是能聆听一番,小弟觉得自己定然能受到熏陶,气质得到升华!”

这小南国的柳轩然和逍遥阁的花有容,并称登州双艳,是登州城内最有名的花魁,平日里登州城内的公子哥们都已能见到双艳一面为荣。当然,这种级别的风月馆阁进去消遣的费用,也是相当高的。

纪浩听了陆峰的话,不由的笑骂道:“你小子倒是够不客气的,这是要让大哥我大出血啊。不过本着有功必赏的原则,那咱们就去陶冶一下吧!”

其实纪浩对这登州双艳也是闻名已久的,这几天忙着对付苏家,又得出谋划策,又得防着苏家反击,精神有些紧绷,现在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便也想去消遣放松一番的,顺便见识一下这小南国的风情。

陆峰一听大喜,连连贱笑。

…………

纪浩捯饬一番,找出自己那把装叉用得“云多记”的檀香扇摇着,跟陆峰下楼。

刚走出福来客栈门口,迎面便看到一个身穿月白文士长袍的英挺俊朗的青年迎面而来,手里还拎着几个药包!

来人正是戚继光!

他一见纪浩之下,也是大喜:“咦,文泽要出门啊?”

随即他很是亲热的拉着纪浩,看了看他的大腿,笑道:“听说老弟你受伤了,大哥我这刚从驻屯地休沐回来,便巴巴的来给你送药。这看着也没什么事嘛,害得我白担心了!”

纪浩一听之下,心中一暖,看来这戚继光真是把自己当兄弟啊,当下他忙笑道:“呵呵,就是被苏二捅了一刀,皮肉之伤,没有什么大碍,劳大哥挂念了!”

自从那日戚府饮宴,戚继光跟纪浩说以后两人当亲兄弟处,纪浩便把元敬兄改口称呼大哥了。能跟给戚大帅当兄弟,纪浩自然是求之不得。

戚继光把药递给纪浩道,笑着道:“这药是大哥我家祖传的金疮药,可是好东西,平日里府里人有人受了刀伤箭创的,都是用这个。你用得时候,一包分作两份,内服外敷各半便行。”

“小弟谢过大哥了!”

“你们这是要出门啊?”

“走吧,元敬兄,小弟正要带守岳去小南国陶冶一下情操的,这边一起吧!”人家戚继光刚休沐回城,便巴巴赶来给自己送药,纪浩自当感谢一下人家这番心意。正好一花两献了,既为酬陆峰之功,也为谢戚继光送药之恩。

戚继光一听去小南国,不由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安的道:“这个……为兄还有些事,就不去了吧!”

纪浩见戚继光的表情,不由的会意,笑着激他道:“大哥不会是怕嫂嫂怪罪吧?!放心,咱们去小南国只是去陶冶情操,只谈风月,不涉云、雨!大哥你要是实在怕嫂嫂怪罪,你便说是小弟我非要拉你去的,你把这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便是!”

戚继光被纪浩一激,脸上一红,不由的佯怒道:“文泽你说什么呢?大哥我是那样卖友求荣的人吗?再说,大哥我又不是惧内之人,我在家里一言九鼎的!只不过今日我是真得有事?”

纪浩笑着道:“对对对,大哥在家一言九鼎,威武霸气,你说往东,嫂嫂不敢往西,这是大家都知道!不过今日你休沐能有什么事,赶紧走吧,晚了别再那柳轩然有约了,那可就见不到了!”

当下纪浩招呼陆峰道:“这是我大哥,以后便是你大大哥,赶紧拉你大大哥一起走!不想见柳轩然了?”

陆峰当即上前跟戚继光见过礼,很是热情的拉着他便走。

戚继光心中自然是很期待能见识一下登州城内双艳之一的柳轩然的,是以被陆峰一拉,也便迈步跟着了。

只是他暗暗头疼家里那位实在是让人头疼,被她知道了怕是少不了一场麻烦。

在路上他打定主意:若是被自己家里那位知道了这事儿,就咬死了说是纪浩非得拉自己去的,嘿嘿,对不住了兄弟!

……

……

第九十章 小南国

纪浩三人到了画河河畔时,天色尚早!

但是沿着画河河畔一路行来,河畔的各处秦楼楚馆已是丝竹声不绝于耳,欢声笑语不断传来,一派靡靡的景象。

如今已是四月了,农历四月的白天已经逐渐长起来了,因此天黑不久,便到了一更三点暮鼓敲响的时间了,那时就会开始宵禁了。

是以那些来画河河畔的秦楼楚馆寻欢作乐、放松消遣的文人士子们,若是只想喝酒听曲,不打算在此眠花宿柳的话,就需要早些来,赶在宵禁之前回家。

因此虽然此时天色尚明,但这画河河畔,却早已是欢声笑语、丝竹悠扬,也就不奇怪了。

纪浩他们三人自然不用担心宵禁的麻烦,倒是可以从容消遣一番。

当三人来到小南国的门前时,纪浩发现这小南国着实跟画河河畔的别家秦楼楚馆大不一样。

画河河畔别的那些家秦楼楚馆,大都是靠街一栋临街一栋三四层高的大气煌煌的迎客楼,装饰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以此招徕客人。

但这小南国是白墙黑瓦,颇有江南的风格的庭院,临街并没有那种高大的迎客楼,只有一个并不算高大,却很是古朴的门楼。

门楼上挂着一块并不显眼的玄色匾额,上面刻着“小南国”三个古朴遒劲的篆字。

门楼中有几个很是穿着干净得体的青衣小厮,正在那里迎客。

不过这些青衣小厮们却不似别的馆阁那样去强拉人进院,而是很斯文等着主顾自己做决定!

你就算站在门前,若不表现出进门的意向,他们也不强求。只有当你表现出想进去的意思时,那青衣小厮才会很客气的上前迎接。

那些青衣小厮带着微笑看着纪浩三人来到门口站了片刻,直到他们想要进来时,其中一个青衣小厮这才很是客气的迎了过来,斯文有礼的伸手虚引,同时口中说道:“三位贵客,里面请!”

……

纪浩三人迈步进来,看着这小南国和他们以前见过的风月馆阁不一样,还真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纪浩和陆峰去过的风月馆阁虽然不少,不过去过最高档次的也就是云竹轩这样的、在登州最多算是二档拔尖的秦楼楚馆,像小南国这样高档次的还是从未来过的。

其实严格说来,纪浩只去过云竹轩,别家秦楼楚馆一直还未曾见识过。因为以前跟陆峰一起去那些秦楼楚馆的是前世的纪秀才,他自然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至于戚继光,那就更别说了。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家世也算显赫,但是他基本没来过秦楼楚馆。原因是他很早就成亲了,而成亲后其“家教”甚严。他夫人王瑛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出身,不但家世显赫,而且武艺……据说也比戚继光强。

虽然此据说,是来自王思颖的小道消息,但纪浩还是觉得很可信的。因为戚继光夫人的彪悍,也是在史上有记载的。

纪浩对于后世威名赫赫的戚大帅的遭遇表示很同情,英雄也难免气管严啊!

有个武艺高强的媳妇,看来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到此处,纪浩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王思颖来。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使劲摇摇头,不让自己再往下想。

……

不过纪浩三人以前虽然没怎么来过这样高档的风月馆阁,但是在那个青衣小厮面前,却都不愿意露怯。

当下三人都是拿腔作势,装作常来的熟客模样,跟着那个青衣小厮进门。

纪浩三人随着小南国那个迎客的青衣小厮进到院中,见院内小桥流水,绿树荫荫,着实雅致。

那个迎客的青衣小厮带着三人跨过那座小石桥,经过一条曲折的花径,便来到一排花木掩映下的小楼旁。

这一溜儿小楼都是一水儿的马头墙,青灰瓦,朱漆梁,显然这小南国处处用心体现着江南的风韵,让身处北地登州的文人雅士也能体味到别样的江南风情。

那个青衣小厮把三人领到一栋稍微高大些的三层小楼前,介绍道:“这便是咱们小南国的迎客楼了,两位贵客请自便,里面自有妈妈招待,希望三位能尽兴。”

纪浩三人俱都点点头,便是了解。

青衣小厮送纪浩三人进了迎客楼门口,便作揖告辞,回门楼那去继续迎客去了。

纪浩三人迈步走进迎客楼内,只见楼内很是雅静,只是偶尔传出丝竹之声,并无太多喧嚣,和别家风月馆阁一进门便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靡靡气息完全不同。

见三人进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立即笑意盈盈的迎了过来,口中道:“哎呀呀,三位贵客光临敝院,真是令敝院蓬荜生辉啊!”

“好说,好说!”陆峰笑着道。他毕竟脸皮厚,而且是小弟,此时自然承担起搭话的任务。

他眉开眼笑的朝着那风姿绰约的妇人道“妈妈贵姓啊?”

那位风姿绰约的妇人笑着道:“敝姓常,三位公子贵姓?”

“哦,原来是常妈妈当面,在下县学生员陆峰!”说着又指着纪浩跟戚继光道:“这位是我大哥纪公子,这位是我大大哥戚公子!”

虽然武官来秦楼楚馆算不了什么大事,但陆峰不知道戚继光愿意暴露身份,因此只是介绍他姓戚。至于自己大哥,一直喜欢深藏功与名的。

常妈妈听着陆峰介绍,不由的一愣,这三位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这一介绍满口江湖气啊,又是大哥,又是大大哥的!

不过她干这风月营生,本就是广纳四方客,各色人物都见过,此时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恢复笑容满面,笑道:“原来是戚公子、纪公子、陆公子三位当面,奴家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则个!不知三位公子可有咱们院子里相熟的姑娘?若是没有的话,奴家给三位公子推荐几位!”

陆峰此来可是奔着见柳轩然来的,若是能见上一面,以后在一众好友生员间,这可也是吹嘘的资本啊,当下他直接开口道:“听说咱们小南国的柳轩然姑娘琴曲双绝、诗词无双,不知道今日她是否有空?”

……

……

第九十一章 应情应景的诗

常妈妈听陆峰直接点名要见她们院子里的招牌柳轩然,不禁满脸喜色,这是来送大钱的贵人啊:“三位公子来得巧了,这柳姑娘今日恰巧有空!”

“不过……柳姑娘是轻易不肯来前院陪客人,都是在自己的小楼接待客人的。这去后院的费用……”常妈妈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纪浩是今天做东之人,此时自然要接话,当下他毫不客气的为自己三人贴金道:“银子自然是不会缺你的,你光看我三人的穿着,也不像是缺这点银子的人吧?!”他这身袍子可是苏州织缎面料的,价钱可是不菲,是以他适时的显摆了一下。

常妈妈确定了三人的支付能力,这才连忙笑着道:“哎呀呀,奴家没有别的意思,公子千万别多想!其实这费用不费用的倒是好说,主要是这柳姑娘见客人,是要挑人的!”

纪浩接茬道:“哦,怎么挑人法?”

“这个嘛,柳姑娘接待的客人,需要是有才气的公子。等闲的俗人,柳姑娘是不见的。”

“什么叫有才气?”

“就是想要去柳姑娘的小楼,需要先做首应情应景的诗词!柳姑娘若是看了喜欢,才会请人去她小楼小坐。”

纪浩心道:怪不得等闲人见不到柳轩然呢,原来难处在这里啊!不是单单有钱就可以见到,还得有才啊,这一关卡住了大部分纨绔公子哥!

若是普通的红姑娘,这些纨绔公子哥或许可以以势压人、迫她就范,但是像柳轩然这种名声高炽的花魁,他们自是不好以势压人。若真是干那样焚琴煮鹤的事情,怕是在登州风月就臭了,笑谈风月,玩得就是个风、流雅趣。

再说像柳轩然这样的花魁,早已脱离“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那种靠侍奉枕席赚取缠头之资的范畴,人家靠自身美貌才气加上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事,不知道结交了多少文人雅士、达官豪绅,也未必是一个普通纨绔公子哥能势压的了的。

此时陆峰听了常妈妈的话,不由的一笑,上前接话道:“在风月馆阁做应情应景的诗词?那就是要做一首风月诗词了。这个自然好说,我大哥最擅长做风月诗词,在登州府怕是是无出其右者了。”

这柳轩然是小南国的头牌,等闲是见不到的,其实陆峰是知道的。

其实这小南国虽然花销很高,但陆峰最近跟纪浩也赚了些银子,并非消费不起。

但这柳轩然等闲见不到,可并不单是花销高,而是这柳轩然名声大,地位也便高了,她是要挑客人了。没有好的诗词做敲门砖,是很难敲开她的大门的。

他自己自然是做不出这敲门砖来,之所以让纪浩一起来,其实是为了自己大哥发挥擅长做风月诗词的本领,做出一块敲门砖来。

“呃……”纪浩听到陆峰的话,不由一脸无奈的表情。

他现在很想揍一下陆峰一顿,让他管住自己的嘴。让他别没事总是替自己吹嘘什么诗词做得好。

这家伙整天这么给自己吹嘘,怕是自己早晚要栽在他的这张臭嘴上。

不过纪浩看了四周,却又忍住了!

毕竟这里外人比较多,要教训他,还得私下才好。

此时的大户人家都讲究“育子七不责”,第一条就是“对众不责”。纪浩觉得这教育小弟,也应该跟教育儿子是一样的,最好是“人前不责”,给他留点面子。

戚继光此时也在旁架秧子起哄,笑着道:“守岳说得不错。大哥我也一直听说文泽你擅长做这风月诗词,对此也久仰了!没说的,今日能不能见到柳行首,就全仗你了!”

纪浩再次无语,自己这英雄大哥也跟着起哄,就有些推脱不过去了。

自己哪会做什么诗啊?!平日里他做首打油诗,能做到合辙押韵,他就得高兴半天!但既然都被架到这高处了,他觉得也不能自己倒架,貌似只能“借”一首了。

纪浩沉吟片刻,随即开口道:“既然大家抬举,那我便作一首吧。”

说着他负手四十五度仰望屋顶,做深沉状,开口朗声吟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他作完,向三人得意的道:“怎么样,怎么样,我作得这小诗应情应景吧?!”

陆峰和戚继光一时愕然无语,这是首劝人切勿沉迷女色的诗吧,这在秦楼楚馆里作这样的诗,貌似……有拆人家场子的嫌疑啊!

好半晌陆峰才干巴巴的赞道:“好诗,好诗,却是应情应景”。

作为一个很上道的小弟,陆峰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捧一下自己大哥的,哪怕这次有捧臭脚的嫌疑。

前一阵两人去野餐时,自己大哥看到一棵松树在石缝中顽强的长出,便随口做了一首连韵脚都不怎么押韵的打油诗!

他当时听了,那夸赞之词随口便是一套一套的。什么大哥这首诗写出一个品性高洁的士子即使在这滚滚浊世红尘中,也要保持洁身自好的高雅品性。什么此诗写出了这个士子在这俗世中,不像庸俗妥协,保持孤傲不逊,努力向一个品德的高峰奋进的心路历程等等。

不过他这次是真不知道怎么捧了。

他词穷了!

这诗虽然确实也能算得上应情应景,但是却是劝人不要流连秦楼楚馆的啊!

陆峰和戚继光此时心里想着:这家伙是不是怕去后院花销太高,舍不得那些银子啊?!

看着陆峰和戚继光无语的表情,纪浩表示自己很无辜:是你们非得让我做应情应景诗词?我觉得这首就很应情应景啊。

常妈妈听了纪浩的这首小诗,也是一脸的无语。她自然也是懂得些诗词,这诗明显是在说红颜祸水、红粉骷髅,讽刺她们秦楼楚馆害人不浅的嘛!

当下她盯着三人端详了一番,似乎在确认这三个公子哥是不是别的行院请来砸场子的?她脑里想着的是,现在要不要让院子里的护院将他们三个乱棍打将出去?!

不过当她见陆峰和戚继光也是愕然,觉得这三人应该不是来砸场子的,当下有些尴尬开口道:“纪公子这诗好是好,就是太……太直白了,怕是柳姑娘不喜啊!柳姑娘还是比较喜欢些雅气的风花雪月诗词!要不纪公子另外再作一首?!”

纪浩摊摊手,无奈的笑笑,道:“在下只有这一首,所谓大俗到尽头便是大雅,雅俗之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下觉得这首虽然直白,但是却是发人深省;遣词造句虽然直白,但是内里却是挺雅的。”

陆峰这时也恢复如常,在旁帮腔道:“常妈妈你且抄录下来,让我大哥署上名字,送给柳姑娘看看!我大哥这登州风月班头的名声可不是盖的,他做得诗自然是文雅的。”

他虽然口中这样说,但其实还是觉得靠自己大哥这诗不怎么文雅的,估计肯定是不能做敲门砖!

不过自己大哥这风月班头的名头,现在在风月馆阁里还是很响,说不定能当敲门砖,可以试上一试。

常妈妈无奈,只得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让人把这首诗抄录在一张薛涛笺上,又署上纪浩的名字,喊过一个小丫鬟,让她送去给后院柳轩然过目!

……

……

第九十二章 附庸一番风雅

纪浩“作”的这首诗作虽然看着很俗,但应该也算是很雅的,因为他凭着这首诗,敲开了小南国头牌柳轩然小楼的大门。

柳轩然姑娘对她认为是庸俗的人,自然是一概拒绝招待的。

常妈妈对于柳轩然竟然同意见纪浩三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不过她还是带着职业性的笑容,吩咐一小丫鬟带着纪浩三人去后院柳轩然的小楼,并嘱咐小丫鬟一定把三人招待好。

纪浩三人随着引路的小丫鬟穿过迎客楼,来到后院。

小南国后院相当的大,四周建有很多精巧的阁楼,俱有回廊相连,在红花绿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想来这些精巧阁楼,便是那些小南国里身份稍高的红姑娘们各自的居所。

显然,这后院中的楼阁比前院档次又高了不少,当然,来到此处的费用也高不少。

这小南国倒真不愧登州最顶级的秦楼楚馆,只看这些红姑娘居所的设计,便是雅趣盎然!

在此雅致的地方听美人唱曲抚琴、与美人吟诗作对,肯定甚是对那些文人雅士的胃口。

院中遍植绿树,一条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径,穿绕期间。中间还有一处荷塘,碧绿的荷叶铺满塘面,宛如凌波翠盖,偶尔有几株早荷开放,若隐若现的露出一点红,宛似娇羞的小姑娘,很是为这院中环境增色不少。

纪浩三人随着小丫鬟走在鹅卵石小径上,但闻处处鸟语花香,雅致不凡,这里倒真的是一处好地方。

花枝掩映下,一个精巧的月亮门出现在三人眼前。这月亮门在浓密的花木掩映中,若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纪浩三人随着那个小丫鬟穿过那个月亮门,来到一个小院内。

这小南国头牌柳轩然有自己独立的小院起居,显然又比别的红姑娘们的待遇又高出一个档次。

纪浩三人随着小丫鬟来到院内,只见院内的小楼前,站着一个笑靥如花的靓丽女郎。

那女郎着了一袭透着淡淡蓝色的平罗衣裙,长及坠地,没有一朵花纹纹饰,只是袖间缝了几朵兰花,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腰带,很是清雅素净。

一身装扮清新雅致,令人一看便觉赏心悦目!

这个靓丽女郎自然便是小南国的头牌柳轩然了。

柳轩然虽然平日里很是倨傲难见,但只要同意见面的客人,却还是会很热情的接待的。

柳轩然一见三人穿过小门来到院里,便微笑着迎上去道:“三位公子远道而来,奴家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则个!”

柳轩然声音清脆甜美,说话温婉得体,令人如沐春风,虽然是行院里的姑娘,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风尘气息,反而感觉比之那些大家闺秀不遑多让。

纪浩三人来这后院之前,本来还抱着争取揩这小南国头牌些油,占些便宜什么的想法呢,此时站在柳轩然姑娘面前,顿时感到自己想法很是龌龊,无法再生出一丝旖念。

在这位温婉缱绻,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柳姑娘面前,似乎起了任何猥琐的念头,都是亵渎。

当下纪浩三人都装起了斯文人,很是文雅的见礼道:“柳行首客气了,我等冒昧打扰,还望海涵!”行首是此时对有名气的行院头牌的敬称。

三人见完礼,又忙各自通报了姓名。

“三位公子能来敝处,是奴家的荣幸,何谈打扰,快请去小楼里坐!”当下柳轩然右手虚引,请三人进楼。

纪浩三人随着柳轩然走到小楼门前时,戚继光似发现了什么,忽然指着柳轩然起居小楼的匾额道:“柳行首这小楼的名字很是雅致啊,‘听香’,看似简单二字,但是却令人越想越觉境界高深,确实是很有韵味的一个名字啊!”

纪浩听了这才看到那个匾额上刻有古意盎然的两个篆字“听香”,看来这是柳姑娘给自己的这座小楼起得名字!嗯嗯,确实是颇有意境,不过他想说点什么,却一时想不出什么溢美之词夸赞。

此时陆峰轻摇折扇,也装起了斯文,附庸起风雅来。只见他边摇着折扇,边微笑着夸赞道:“我们凡夫俗子闻香、嗅香、品香,而柳行首却是听香,真是禅意幽深,实在比我等俗人境界高太多啊!”

不得不说,陆峰虽然真才实学不咋样,但是对这在风月之地附庸风雅的事情,还是很在行的,说起来竟然头头是道的。这一番吹捧,倒也是言之有物,不算突兀。

柳轩然听了戚继光和陆峰的话,笑道:“戚公子和陆公子谬赞了,奴家只是偶然一次闭目细嗅花香,觉得香气袭来时或者是一缕,或者是一片,似乎这是无法控制的,而且就像声音一样,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散的时候无影无踪。因此,偶有所感,随手写就‘听香’二字,实无什么禅意!”

纪浩觉得自己不说点什么似乎落了下风,男人嘛,谁不想在美女面前表现一下,此时他倒是真想起点可以拿来附庸风雅的东西!

当下他摇着自己手中的檀香扇,也装起斯文风雅之人来,朗声赞道:“古人有读画之说,今有柳行首听香,实在雅奇不凡啊!恰似‘山气花香无着处,今朝来向画中听’,读画、听香,俱是雅趣盎然,禅意幽深啊。”

柳轩然听到纪浩随口的一句小诗,不由的眼睛一亮,随即眼波流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脆声道:“‘山气花香无着处,今朝来向画中听’,纪公子真是出口成章,随口一句诗就是意蕴深远!纪公子才果然文采风~流,奴家拜服!”

嘿,这装比很成功啊,自己随口“借”了一句小诗,就在被这柳行首认作是文采风流了。这被美女仰慕的感觉……着实不错。

当下纪浩忙彬彬有礼的道:“柳行首谬赞了!”

…………

在门口装完风雅之人,纪浩三人随着柳轩然进入小楼。

只见小楼花厅内,迎面墙上挂着一副淡雅的水墨山水画,靠窗几案摆着一盆已经吐蕾的墨兰,临墙一架书柜,书柜上满满一柜书册,俱都装帧精美,满室书香,淡雅不俗。

柳轩然的这小楼内的摆设,着实颇为雅致。

纪浩觉得如此雅致的地方,确实只适合听听琴曲仙音、谈谈风花雪月,实在不适合想那些巫山云、雨的事儿啊!

当然,就算想也白搭!

人家柳轩然到现在还是清倌人,或许是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才肯心甘情愿的献出身子吧。她这种身份的花魁,若是不愿,在登州很少有人能以势压她就范。

纪浩自然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自己能以势压她就范,至于靠文采风、流打动她,那更无可能。自己这半吊子都不算的水平,也就靠“借”首诗词来撑撑场面,若是真的深入交流切磋,怕是跟她过不了几招就会露出文贼的面目。

纪浩三人坐定后,很快有小丫鬟摆上精致的酒菜,柳轩然招呼三人喝酒谈心起来。

这柳轩然既然小南国头牌,自然长袖善舞,和她聊起天来,令人很是如沐春风,心情舒畅。

在不知不觉间,纪浩三人便被她捧得有些高兴了!

于是众人觥筹交错,不知不觉便已喝了不少。

……

……

第九十三章 简单的酒令

在柳轩然的妙语连珠的笑声中,纪浩三人酒到杯干,谁也不愿在美人面前跌份。

戚继光酒量甚豪,此时喝得兴起,不由开口提议道:“有酒无令,如何可以,我们四人不如行个酒令吧?”

陆峰和柳轩然都道:“甚好。”

纪浩一听要行酒令,不禁想要拒绝,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陆峰和柳轩然已经答应了。

纪浩不禁有些头大,这行酒令自己没玩过啊,怕是根本就做不出来啊。

关键是自己现在已经有些上头了,若是再喝上几杯,怕是要出丑啊。

他们今日喝得是竹叶青。这竹叶青酒液碧绿,品之爽口,清凉幽香,入口甚是绵柔!

也正是因为入口绵柔,纪浩刚才喝起来不怎么在意,学着戚继光举杯就干。谁想到这竹叶青酒虽然入口绵柔,但是后劲很大啊,他忘了戚继光是武将,豪爽是因为人家有量啊!

不过貌似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毕竟人家三人已经准备开始了。

陆峰笑着声道:“既然行酒令,自然要有令官,不如就由柳行首来任这个令官吧。”

柳轩然忙谦让道:“三位公子俱都是大才子,奴家如何敢做这令官?”

戚继光笑着劝道:“我们四人之中就柳行首身为女子,这令官自然由柳行首担任,柳行首勿要推辞了。”

柳轩然只得道:“那奴家就僭越了,今日便担此令官之职。那既然是行酒令,那酒令就如军令,答不上来的可是要罚酒三杯的哦。”

戚继光虽然是武将,但是也是文采不凡,再说他酒量颇豪,就算输了也不怕喝几杯酒;陆峰自忖对酒令很是精通,此时自然也不惧,当下二人都是笑着答应。

只有纪浩期期艾艾的有些不愿意,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答不出来。

柳轩然嫣然一笑,朝纪浩佯嗔道:“怎么,纪公子不同意奴家这令官之言吗?”

纪浩见柳轩然展颜一笑的风情万种,一下子就有没出息的呆住了,片刻之后才恢复过来!随即他一咬牙,不就喝几杯酒嘛,有佳人陪着,醉死也无妨嘛,当下他抱拳行礼道:“末将谨遵令官大人将令。”

众人都是大乐,只有戚继光撇撇嘴道:“文泽你这军礼实在行得实在不标准,改日大哥教教你!”

柳轩然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可得照办哦。”

纪浩三人自连连称是。

柳轩然秀眉微蹙,自言自语道:“那起个什么酒令好呢?”

她蹙眉沉吟片刻,忽然看见桌上一道清心安身的百合莲子银耳羮,不禁灵机一动,笑道:“有了,刚才三位从我们小南国后院走过,定是见过我们后院里的那方荷塘了。荷花虽未大开,但却已有几株早荷绽放。满塘荷叶碧绿,几株早放之荷花隐约其间,也甚有雅趣。

不如我们就以此为题,行了简单点的酒令好了!这酒令嘛,就以一个词牌名和一句古诗为令,这宋词词牌名嘛要带一“花”字,而这一句古诗嘛,要带一个“荷”字,如何?”

纪浩心中巨汗,这还算简单的酒令啊,那难的酒令什么样啊?

纪浩本来还打算装装才子呢,此时不由的打消了这念头。莫说他也就背过了几首最有名的诗词,就算唐诗三百首、宋词五百阕他全都背得滚瓜烂熟,真的闯出名头来,与文人墨客一交往,也就露了马脚。

就像这行酒令,只是文人们应酬答对的日常交往中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可是一句酒令,要有一个词牌名、一句古诗,这词牌还必须要有一个花字,这句古诗还必须是有荷字的,不是古诗词真的底蕴深厚的文人,能办得到吗?!

而这样考较真功夫的场面,在此时节文人墨客们的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

一个作诗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平平仄仄也不通,四书五经论语孟子全没念过的人,在那些文人雅士们眼中基本就是个文盲。

纪浩的真实古文化水平,其实不必这文人雅士们眼中的文盲强多少。

纪浩望着面前的酒杯里那碧绿澄清的竹叶青酒,已经做好被罚酒的准备了!

柳轩然说完酒令规矩,戚继光和陆峰自是无异议,一致请柳轩然先行酒令。

柳轩然刚才说出那酒令要求时,心中已有了酒令,不禁脆声说道:“奴家即为这令官,那便先行抛砖引玉了,让三位公子见笑了。奴家这句酒令是:木兰花,映日荷花别样红。”

陆峰时常参加秀才们的风、流雅聚,他们席上自是免不了的要是行酒令,因此他对这行酒令还算是颇为擅长!他沉吟片刻便有了,随即开口接道:“蝶恋花,笑隔荷花共人语。”

戚继光所做的很多豪迈的诗歌,在纪浩后世生活的年代还有流传,自然文采也是很不凡!其实刚才就想出了,只是陆峰先开了口,因此戚继光待陆峰一说完便立即接道:“满庭花,荷叶罗裙一色裁。”

柳轩然说这个酒令简单,看着三人快速接出酒令确实不难,可纪浩实在是不行啊。

在柳轩然三人刚开始行酒令时,纪浩已经悲催的望着面前的酒杯出神了,他在想如何一气儿喝下这三杯竹叶青酒而不醉。

待到戚继光接完酒令,三人不禁望向纪浩,纪浩尴尬的道:“那个什么,我接不出,这酒……能不能打个商量,少喝点吗?”

三人不禁一脸鄙夷的看着纪浩。此时的文人雅士们对这种行酒令的雅事,看得很重,一般说好接不出的被罚酒,从来没有不认的。

此时众人都喝了不少,俱都是微醺,少了往日的一些顾忌,多了一些直率,此时见纪浩一副接不上却想赖账的样子,不禁都似笑非笑的用满含鄙夷的目光看着纪浩。

纪浩心道:哥不是没赌品的人,实在是酒杯太大啊。

纪浩很郁闷,这竹叶青酒他们是用那种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喝的。刚才开始时他只觉得用琉璃杯喝竹叶青酒,能看到杯中碧绿澄澈的酒液,甚为有趣,谁曾想到他们要行酒令啊!

早知道要行酒令,自己就一开始提议用小酒盅喝酒了。

纪浩被三人鄙视的目光看着,脸皮实在有些挂不住,只得端起那很大的琉璃酒杯,准备硬着头皮喝下。

就在此时,纪浩却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来一令。

……

……

第九十四章 飞花令

纪浩忽地想到柳轩然做的酒令词牌是“木兰花”,那不是还有个“减字木兰花”的词牌嘛。

当即他脱口而出道:“有了,我有了,我这一句酒令是:减字木兰花,接天莲叶无穷碧。”

戚继光听了纪浩这一句酒令,不由的笑着道:“文泽你这个酒令也太取巧了吧!首先你这‘接天莲叶无穷碧’,是借的是柳行首的那“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上句,而且你这‘接天莲叶无穷碧’,并没有按照柳行首的酒令要求出现荷字啊,因此这番还是当罚。”

纪浩强辩道:“莲难道不是荷吗?!不管是不是借得柳行首的上句,但我这个酒令总也算勉强接上了。”

陆峰此时也是微醺,少了一些顾忌,难道有抓住自己大哥短儿时候,当下笑吟吟的道:“大哥你这酒令,总归是没有符合柳行首这令官说的,要在这古诗中出现荷字规定,再说大家都用的是三字词牌,大哥你这用得却是五字词牌,单从这一点来说,大哥你这一轮酒令也是输了,自是当罚。酒令如军令,你要是不喝,柳行首这令官,可要行军法了。哈哈,小弟也是秉公直言,大哥莫怪。”

柳轩然也笑着附和道当罚。

纪浩很是有些委屈的道:“反正这轮酒令我总归是接上了!”

顿了一顿,纪浩又顺势主动表态道:“你们要是都觉得我输了,那打个商量,这酒就罚一半吧!我也是有酒品的,现在先满饮此杯。”

说完不待三人说话,纪浩便端起琉璃酒杯,硬着头皮一饮而尽,随后也顾不得斯文,用筷子夹了几大口菜,压压酒气。

至于,三杯酒的一半是一杯半酒,纪浩自动把那半杯忽略了。柳轩然妙目看着纪浩,笑嗔道:“好好一个大才子,怎么如此惫赖。”

纪浩使劲咽下嘴里的酒菜,才缓出口来道:“我可不是什么才子,我就是大俗人一个。”

柳轩然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一怔,发现眼前这位纪公子真是有些看不透。

能做出“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唯美的词作的人,又怎会是俗人。但是今日这纪公子所做的那首诗却又直白俗气,虽然内容确实有警示世人之意,但是你拿着这样的诗词给秦楼楚馆的红姑娘,这个就有些过分了。

当然纪浩那直白俗气的诗也是有些作用的,因为在见到纪浩名字,再见到那诗之后,成功的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自己这才答应见他们。

不过这一见,倒也不枉,这人倒是有趣。只是他在楼外时随口一句意境幽深的“山气花香无着处,今朝来向画中听”,显得很是文雅风、流,这时却又显然惫赖之气十足,着实令人琢磨不透。

柳轩然的思绪飘散只是一瞬,随便便回复过来。她擅长调节气氛,见这一轮酒令已完,不能冷场,便又继续道:“那第二轮,咱们就做个简单‘飞花令’吧,限用唐诗,别无要求。”

说着她微一沉吟,说出自己的酒令:“奴家这第一句酒令是‘花开堪折直须折。’”

柳轩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见纪浩说自己不擅酒令,不似作伪,因此特意出了一个比较简单‘飞花令’,算是对纪浩有些照顾了。

纪浩本来还想提议别再行什么酒令的,结果刚才一阵酒气上涌,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结果就这一会儿柳轩然已经行出酒令了,自然不好再劝阻,只得心中暗暗发苦。

这飞花令的规矩纪浩倒是知道,乍听起来确实不算难,但估计以四人的诗词功底,估计最后输的还会是他。

戚继光坐在柳轩然左手边,便由他对第二句。他随口接道:“桃花依旧笑春风!”

纪浩坐在戚继光左手边,应该接第三句,当下便接道:“感时花溅泪。”纪浩多少也是读过唐诗三百首的,第一轮还是没问题的。

陆峰接第四句道:“人面桃花相映红。”

柳轩然随即又接道:“还来就菊花。”

戚继光又接道:“兰溪三日桃花雨”

纪浩顿了一下接道:“化作春泥更护花。”

陆峰又接道:“花红易衰似郎意。”

陆峰接完,忽然道:“哎,不对啊,大哥你这诗不是唐诗啊。”

戚继光此时也发觉了,笑着道:“若不是守岳反应快,差点被文泽你蒙混过去,这诗不是你那日桃花诗会上作的嘛!虽然你这诗不错,但是却不是唐诗啊,坏了规矩了!罚酒,罚酒!”

“飞花令”就是诗句中花字镶嵌的位置逐次往下,依次循环,接令之人不能停顿,一停顿这轮便算输了,要被罚酒。

纪浩为了不被罚酒,着急接令,便脱口而出那句“化作春泥更护花”,压根忘了这诗不是唐朝出品。而柳轩然这酒令很简单,没有什么要求,就一个限用唐诗,但显然纪浩这句违反了这仅有的限制,自然这一轮又是他输了。

柳轩然此时也巧笑嫣然的接话道:“酒令不容情,纪公子这诗既然不是唐诗,可别怪奴家执法无情哦!”

纪浩厚着脸皮道:“在下觉得自己这首诗也不错,不输唐时大家之作!呵呵,要不请令官法外开恩,这罚就免了吧?!”

这要是他自己的诗,其实纪浩也不好意思这么自夸,但是这首诗自从龚大师做出来,在后世流传甚广,自然是很不错的。唐诗虽好,但是未必首首是精品啊,未必就就不能一比了。

戚继光和陆峰此时也是有了几分酒意,一听纪浩这话,不由的起哄道:“见过自吹自擂的,没见过如此如此不害臊的。再说,就算你这诗作得比得上唐时先贤之作,但总归不是唐诗,还是违反了令官大人的酒令规矩。”

柳轩然听了纪浩的话,也是不由的掩嘴一笑。

其实纪浩在桃花诗会这首诗,她也是听说的。此诗前两句写得苍凉豪迈、洒脱超然,后两句却是从细微处见情怀,写得唯美清幽,又富含哲理,确实是一首非常好得七绝小诗!说是能与唐诗比肩,倒是也不算过分,毕竟唐诗也不是每首都是诗仙诗圣那样的人物写得。

不过这话由纪浩这作者自己说出来,却是……说明这人脸皮真厚。

此时节的文人雅士都是讲究谦虚冲和,恪守中庸之道的,碰到一个纪浩这般人物,柳轩然倒真是很感兴趣。

当下她笑道:“虽然纪公子这诗确实能跟唐诗一比,但是总归是今人所做,不符合定下的酒令规矩!不过念在这诗终归是不错,本令官便法外开恩,罚酒减半吧!”

纪浩一听虽然未能全免,但一半也就是一杯嘛,总好过喝三杯,当下向柳轩然道:“那在下谢过令官大人的减罚之恩了!”

戚继光和陆峰在旁起哄抗议,纪浩却也不搭理,喝了一杯之后,便放下酒杯死也不再喝了。

……

……

第九十五章 露出庸俗面目

戚继光见纪浩喝完那杯罚酒,当下笑着道:“既然文泽罚酒喝完,那这轮酒令就算完了吧,咱们就让令官大人继续出题吧!不过,下次不管是谁输了,可是绝对不许再耍赖的!酒令如军令,需言出法随,不能儿戏。”

纪浩一听戚继光还要继续行酒令,不禁赶忙打断了他的建议,再来酒令估计还是自己被罚,坚决不能再来了。

陆峰瞅着机会,趁机道:“既然不行酒令了,那总不能干喝,其实琴曲佐酒也是甚妙的!久闻柳行首琴曲双绝,不知我们三人今日能否聆听一下柳行首之妙音?!”

柳轩然听了陆峰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慧黠,幽幽的叹道:“奴家也想为几位公子献艺,奈何最近手头实在没有妙词,实在是无曲可唱啊!以前经常唱得的那些老曲,奴家实在是没有兴趣唱了,最近正为无曲可唱犯愁呢!”

柳轩然很会把握时机,文士才子们写就的那些水准高的妙词,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有些出名的大才子的妙词可是千金难买的。

有了好词,她才能唱出好曲。唱得好曲,才能更加有名。

此刻陆峰开口说想听曲,既然知道眼前这个纪浩便是那做“人生若只如初见”妙词的才子,她自然要把握机会,求上一首妙词。

陆峰估计是喝得有些多了,此刻一门心思想听柳轩然抚琴唱曲呢,一听她说缺妙词,想也不想,很是配合的接茬道:“那好办,有我大哥这等堪称风月班头的才子在此呢!就请他为柳行首赋词一首,不就行了。”

戚继光此时也起哄道:“对对,文泽文采无双,作词定是极好的!让他做首好词,待会柳行首演奏一番,词曲相谐,琴瑟和鸣,说不定又将是咱们登州城一桩有名的雅事呢。”

纪浩听了陆峰和戚继光的话,不禁有些无语!

戚继光是他大哥,他没什么办法!

但是对于陆峰,纪浩下定决心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自己这小弟,以后一定要让他管住自己的嘴。

这次必须来点狠的,若是再敢给自己吹嘘什么诗词无双,那便直接把这家伙逐出门下!

哥们的诗词都是好不容易“借”来的,一共没记得几首,这可都是打算留着换银子用的。哥们的诗词随便卖上一首,可就是几十多两银子的!

银子不到位,哪能轻易“作”出来啊?!

当下,纪浩恨恨的剜了作为始作俑者的陆峰一眼,转头对柳轩然笑道:“柳行首别听他们乱说,在下连个酒令都接不上来,实在是不会做什么妙词啊?!其实老曲儿也挺好听的,越是经典的越有味道嘛!”

柳轩然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脸上带上几分委屈,娇声道:“奴家就这么不受纪公子待见吗?你能为那云竹轩的月巧做了两首绝妙的词作,却连一首都不肯为奴家做吗?奴家哪点比不上月巧了?!”

显然,柳轩然这是在使用漂亮女人撒娇扮委屈的杀手锏了。

若是以往,她这招一旦使出,总是无往而不利。但是她显然今天有些失算了,因为他以前接待的都是真正的风雅之士,喝点酒也没什么,依旧还是斯文人。那些真正的文人雅士一见美女撒娇,那怜香惜玉之心一发作,这诗词就做了。

但是纪浩显然不是什么文人雅士,而是真的庸俗之人,对于美女的脆声撒娇,很是有些不解风情。

“那个……柳行首,你误会了,在下给月巧姑娘的那两首词,并非是赠予她的,而是卖给她的,是收取了她润笔之资的!”纪浩意思很明白了,要我作词,可是要花钱的。

柳轩然听了纪浩满是铜臭的话,不禁眼中一黯。本来以为这位纪公子虽然一直自称俗人,但是既然能做出那“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样的唯美词作,定然骨子里是个风雅之士呢!

没想到开口便全是铜臭之气,竟然也是庸俗之人,她顿时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不过随即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黯然的眼睛又忽地一亮。

她知道确实有些有真才实学的才子,做事喜欢特立独行,异于常人的。她是江南人,小时候便经常听到江南才子唐伯虎便经常有特立独行、狷狂任性之举,眼前这位纪公子说不定也是这样一个人!

再说他摆明了说作词要钱,把一切都摊在桌面上,哪怕是一个俗人,也算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真俗人了,起码比那些表面上看着儒雅翩翩,内心里却是打着一肚子坏主意的伪君子强多了。

想到此处,柳轩然紧皱的眉头,不禁又慢慢舒展开了。

“那不如这样吧,这次几位来小南国的费用,就由奴家包了,算是让纪公子作词的润笔之资,如何?”

“嘿嘿,这样不太好吧。”纪浩顿了一顿,随即微笑道:“不过柳行首非得要替我们支付花销,那在下便勉强接受吧。”

“呃……”柳轩然一滞。

这位纪公子行事,果然别具一格,实在是太……俗气了!

这家伙虽然客套了一句,但实际上她说替他支付花销时,立即就两眼放光,这……这实在跟喝酒前那个儒雅风流的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实在有些天差地别啊!

不过柳轩然还真就没遇到过办事这么直接、这么磊落的俗人,不由的更加对他有些好奇。

当下她朝纪浩翻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娇声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有了银子,这事儿就好办了,作词自然没有问题。

虽然这样做,似乎破坏了自己在柳轩然心目中的风流雅士形象,但是纪浩觉得什么都不如银子实在啊。来柳轩然这里花销可是很贵的,能够不用支付这笔银子了,自然是很值得高兴的。

既然拿了银子,就得办事儿,就得给人家作词了!

该“作”首什么词呢?!

纪浩想了想,忽然想起刚才自己那酒令用了那《减字木兰花》词牌,既然如此,那便“作”一首《减字木兰花》吧!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栏叩玉钗。”

当纪浩朗声吟出纳兰才子的这首《减字木兰花》时,柳轩然不禁眼前一亮。

妙啊,好词,绝对是一首哀婉唯美、适合在秦楼楚馆传唱的好词,这银子花得真的很值。

看来这位纪公子果然是有真才学的,怪不得人家资本行事如此别具一格呢。

……

……

第九十六章 小弟要更庸俗(三更,求收藏)

柳轩然随即细细品味那词作,忽然脸上泛起一片嫣红,这词似乎是相思词啊。

词中的意思似乎说得是眼前有一个如芙蓉清丽的女子,他想要诉说衷情,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只能看着拿着玉钗轻扣栏杆。

这位纪公子行事怎么总是直接了啊!咱们才第一次见面呢,你就给人家这样露骨的表白,人家对你还一点都不了解呢。

柳轩然脸上不禁红晕更甚。

纪浩刚才随口将此词吟出,倒是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首哀婉唯美的相思词,绝对是首上佳词作。人家柳行首既然出了大价钱,自己自然要给他做首好词,对得起人家出得价钱。

待到看到柳轩然脸上飞起嫣红,真个如词中那样“小晕红潮”,纪浩才记起这首词中的典故。

这首纳兰才子的词作之所以成为唯美爱情词作的上品,是因为这首词本身就是纳兰才子的真情流露,并非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种无病呻吟。

此词的背景是纳兰才子青梅竹表妹因选秀而入深宫,二人从此成陌路。后来二人好不容在皇宫中见了一面,但那时虽只是咫尺间隔,却已似天涯两端,两人只能无奈的“相逢不语”。纳兰才子此词寄托着他和青梅竹马的表妹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无限伤感的。

纪浩觉得:显然这是个美妙的误会,怕是柳行首认为是自己在对她表达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自己有些想多了。

或许人家柳轩然的羞红,只是为了即景生情,表示一下对这词的理解。毕竟她这种级别的花魁,那可是演技很高的,随时随地便能即兴表演。

…………

陆峰虽然文采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个秀才,这么首小令他还是能听明白什么意思的。

当然,他也理解成了自己大哥在想柳轩然示意。毕竟这时节的文人雅士就喜欢拐外抹角来这一套。

此时陆峰见自己大哥不再装什么风雅之人了,觉得自己也不能装了。若是再继续装下去,岂不是衬得大哥成了庸俗之人了,那岂不是太扫了大哥面子!

只有自己表现的更加庸俗,才能衬出大哥的高雅。

陆峰心道:大哥这词也说得太含蓄了,这喜欢这柳行首有什么不敢说的,还“相逢不语”啥的!爱就要大声说出来,成不成再说,看小弟我的。

陆峰对着柳轩然,笑道:“素闻柳行首洁身自守,如今还是清倌人,不知柳行首是到底‘花径留待何人扫,蓬门深锁为谁开?’”

陆峰庸俗起来,脸皮可是相当厚的,这么隐私的话题,他说起来,却毫无尴尬之意。

纪浩在旁听了陆峰的话,不禁大汗,虽然是化用唐诗拐着弯问的,但是也不能开口问这么私密的问题啊!你小子这么皮,很可能会被打死的!

看来这厮撩妹的脸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啊,以后一定要多跟自己这小弟学习一下这方面的本事!

戚继光见此只是埋头吃菜喝酒,脸上表现出一副要跟纪浩和陆峰这两个庸俗之人划清界限的表情。

柳轩然听了陆峰的话,不由的脸上“腾”的一片霞红,俏脸比之刚才又红了许多。

她虽然身在秦楼楚馆,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总归是还是碧玉未破的清倌人呢,陆峰问她隐私的问题,自然有些经受不住。

不过柳轩然终归是小南国的头牌,除了琴曲双绝之外,待人接物的本事是很有一套的,短暂的害羞和愠怒之后,便很快恢复如常。

柳轩然以前接待的才子雅士,都是一副文质彬彬,道貌岸然的模样,此时遇到纪浩和陆峰这样,说话直接坦荡之人,竟然觉得颇为感兴趣,权当体验一番别样的风情。

当下柳轩然俏目一瞪,狠狠的白了陆峰一样,佯作恶狠狠的道:“反正蓬门不是留待你开。”

“哈哈,定然为我大哥留得了!”

柳轩然这次没有回答,只是风情万种的朝纪浩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柳轩然的媚眼还是很厉害的,差点让纪浩丢了魂。

好在纪浩还是知道,这小南国的头牌,既然一直保持清倌人之身不曾被梳拢,怕是存了待价而沽的心思,抑或是想在寻找真正的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时,才会献身。

虽然纪浩觉得自己也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在登州府比他有才、有势,又比他帅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所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小南国的头牌,不至于被自己一首词作就撩动春心,投怀送抱的,人家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当下纪浩心中默念:你就是再向我抛媚眼,我也不会给免去给你作词的润笔之资的,除非你真的‘蓬门为我开’,让我做你的入幕之宾,我才会考虑白赠你这词的!

…………

妙词既然做出来,纪浩三人强烈要求听曲,这可是今晚难得的实在福利啊!

纪浩的妙词已经作出来了,柳轩然自然不好再推脱不唱曲。

再说,她现在对这一个文雅、外加两个自称庸俗之人的三位,很感兴趣,特别是纪浩这个能出口成诗的才子,其实是比较有好感的。

虽然这纪浩和陆峰两个人确实说话办事儿实在有些太直接,但是她觉得还是应该和他们搞好关系!

万一,以后若是再需要好的词作,也好再求他帮忙不是?!

当下,柳轩然让自己的贴身小丫鬟上楼去抱出自己的琴来,准备为三人唱上一曲。

小丫鬟手脚很麻利,很快抱出一尾古筝,走到一张矮几上放下。

随即,那小丫鬟又在矮几旁边的香炉中,加上一块苏合香,这才退下。

很快,那香炉中便有淡雅的香气传来,一时满室淡香,氤氲不散。

一切准备好后,柳轩然袅袅婷婷的那张矮几之后,很是优雅的跪坐下来。

说起唱曲,虽然此时也有很多依照前元的散曲曲牌填词唱曲的,但到了雅致地方,还是都是唱宋词词牌曲子的,这散曲还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在此时节的大部分文人雅士眼中,这宋词是阳春白雪,而这元曲只是些下里巴人,和那种乡间俚曲是一个档次的。

纪浩是俗人一个,但是此情此景作词,还是要附庸一番风雅的。

他刚才做得那首《减字木兰花》,自然也是宋词。

《减字木兰花》词牌的字数不多,记忆起来,自然丝毫不用费劲儿。宋词也叫“曲子词”,词牌都是有相配的曲谱的,一个词牌只需按平仄韵脚填好词,便可以按照曲谱唱出来,唱曲者只需熟悉记住所填之词的内容就行了。

柳轩然只是默念了两遍,便把那张誊抄着词作的薛涛笺放下。

她轻轻调试了几下古筝,笑着对纪浩三人道:“奴家就献拙了,弹唱的不好,几位切莫见笑!”

三人忙道:“哪里,哪里,柳行首琴曲绝妙,我等巴不得聆听叶行首仙音呢!”

柳轩然秀手轻拂,琴音飘散传出,悠悠扬扬,如道行云。

与此同时,她檀口微启,一曲唯美而又带着几分哀婉的《减字木兰花》曲词,从她口中飘扬而出。

柳轩然的嗓音澄净空明、清幽空灵、别具一格,在淙淙琴音的伴奏下,这首词作她唱得唯美动人。

在纪浩听来,比起听云竹轩月巧姑娘那甜美清脆的嗓音,听柳轩然这清幽空灵的曲音,似乎更加适和用如闻仙音这个词来形容。

不得不说,这小南国头牌的艺业确实不凡。

这柳轩然琴曲双绝实在是名不虚传,那琴技纪浩不好评判,但只是这歌喉若是放在后世,绝对秒杀他那年代的许多歌星。

纪浩今日三人着实领略的一番古典琴曲的风采!

……

……

第九十七章 你跟咱家混吧?

昨日在小南国跟戚继光和陆峰一番畅饮,也不知道是那竹叶青酒的后劲太大,还是柳轩然的那琴曲太醉人,反正纪浩连最后是怎么从小南国回来的,都不知道了。

直到天光大亮,纪浩才被一阵恼人的敲门声吵醒。

他带着一身的起床气去开门,想看看这个扰他清梦的人到底是谁?

若是自己那小弟陆峰的话,纪浩决定抽他一顿,让他记住扰人清梦是不对的。当然,抽他的原因,更多是想让他管住他那大嘴巴,少出去给自己吹嘘什么擅作诗词、风月班头之类的事情。

不过当纪浩打开房门时,看到的却是一张满面堆笑的菊花老脸!

来人不是陆峰,而是太监府的孙景。

靠,又是者家伙。纪浩不禁有些郁闷,为什么这家伙每次都是在自己喝多了的时候来敲门?!

关键是他一肚子起床气,但面对那张满面堆笑的菊花老脸,却是真不好下手去抽!

于是只得将一肚子的起床气憋了回去。

孙景见纪浩开门,不禁满脸堆笑的道:“纪公子起来了,咱家打扰公子清梦,当真是万分抱歉。只是黄公公又吩咐,咱家也不敢怠慢,还望公子海涵一二。”

纪浩闷声道:“黄公公要见我?”

孙景依旧笑容满面的小心回答道:“正是!”

虽然有些不愿去,但纪浩知道推脱不了,只得有些不情愿的道:“哦,那既如此,在下便随孙公公走一趟吧。”

他估计这黄太监喊自己去太监府,是因为惦记那千里眼的事情!因此临走时,他特意去柜子里拿出了那三具做好的单筒千里眼。

想了想,纪浩又留下了一具。这一具千里眼可是得花十好几两银子的本钱呢,虽然黄太监给了自己五百两银子做费用,但是纪浩觉得给他两具便很对得起他了,毕竟自己人工费和专利费也是要算的。

…………

如今太监府纪浩也算是熟悉了,跟着孙景熟门熟路的来到被黄太监当做书房的那处精舍。

纪浩一见到黄胜,不等他问,便连忙将那两具千里眼拿出来,献给他。

“学生见过公公。那日自从得了公公的吩咐,学生便日以继夜的制作这千里眼,昨日终于将两具千里眼制成,今日特来奉于公公。”

黄胜拿过那千里眼,却不置可否,只是随手拿起一具把玩起来。随后又开筒管,往窗户里往外看了一会。待到觉得这新作的千里眼效果确实跟以前一样,这才高兴的让身后一个贴身仆役用锦盒收了起来。

黄胜这时才朝等在一旁的纪浩微微一扬手,指着旁边的一个绣墩道:“坐吧,咱们聊聊天!”

那日纪浩来太监府,黄太监让自己教他儿子功课,又让自己帮忙做千里眼时,可是一直对自己笑容满面的。但是今日自从进来,这黄太监一直板着死人脸,他不由的有些心下惴惴。

这死太监喜怒无常,实在令他有些麻爪,不由的不小心对待。

纪浩听到黄太监让他坐,却没有动,很恭敬的拱手道:“谢过公公赐座,学生站着回话便是。。”

黄太监冷哼一声,道:“让你坐,你就坐,你不是胆子挺大吗?”

纪浩吓得连忙坐下,口中道:“学生一直是胆小如鼠,公公切莫笑话学生了。”

黄太监见自己一番作态唬住了纪浩,不由的这才微微一笑,幽幽的道:“你胆子小?你若胆子小,那这登州府估计真没胆大的了。连咱家这府上的唯一的少爷,你都敢打,你说你胆子小?你若是胆子小,还敢杀苏二和徐四?你胆子小,还敢去背地里搞垮苏家?”

纪浩见黄太监表情转缓,心下这才不那么惴惴不安,这时脑子也活络起来,听了黄太监的话,不由的连忙辩解道:“学生虽然打了文宇,但是那不是照着公公的意思因材施教嘛,公公也见了,文宇现在的读书不是颇有成效嘛。

而杀苏二和徐四,那是因为他们绑架了我,并且想要杀了我,生死之际,本能的反抗,谈不上胆子大。

至于公公说得学生背地里搞垮苏家,这却是没有的事情,学生就算有心,也没那个能力啊。苏家之事,那应该是自作孽,不可活吧!勾结白莲教,纯属死有余辜!”

黄胜微眯着眼,盯着着纪浩看了半晌儿,这才开口道:“嘿嘿,你这秀才,咱家真是越看越喜欢啊。咱家倒是当真有些佩服你这秀才的手段!唉,说起来,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活啊,整起人来当真是阴险毒辣,杀人诛心啊。咱家手底下那些东厂里出来的人都太厚道了,就只知道栽赃陷害、严刑拷打那等粗劣的办法,比起你们读书人的整人招数来,实在是上不得厅堂啊!”

纪浩不禁翻翻白眼,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啊?!

再说,你这死太监竟然说你们东厂的人厚道?!说这话你就不怕刮大风闪了你舌头?你就不怕老天爷看不过去,一个雷劈了你?

不过这事儿只能心里想想,纪浩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当下纪浩笑着道:“呵呵,公公你一定是在说笑,在下哪里整过什么人啊?也不会什么整人手段。”

黄胜嘿嘿一笑,盯着纪浩,幽幽的说道:“那找人半夜四处张贴诋毁苏兴平扒灰的文告的人,不是你纪秀才?那让两个白莲教绑匪指认苏兴平是他们堂主,又将他们毒死的人,不是你纪秀才?

那设计让丁贵这个老爹是苏家奴仆的衙役,正好在两个白莲教被毒杀现场的人,不是你纪秀才?还有,前一阵那拿两包药坑苏二不举的人,难道不是纪秀才?”

纪浩心中一阵大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很是隐秘啊。这黄太监不太可能知道啊。难道太监府的耳目真有这么灵通?难道那些东厂番子真有高人?!

不过纪浩感觉这些事情,这黄太监更大的可能是猜的。

当然就算他真知道了这些事情,到了台面儿上,自己是也是绝对不能承认,反正这些阴私之事,他不太可能有真凭实据!

当下纪浩面不改色的叫起来撞天屈道:“这些事情从何说起,怎么也不可能跟学生有关啊。这定是公公你弄错了,学生实在不曾做过这些事啊,再说学生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

黄胜“咯咯”一笑,道:“咱家真是越来越喜欢你这秀才了,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比咱家都强。呵呵,你不如就跟咱家混吧?咱家给你安排个东厂档头的位子怎么样?”

……

……

第九十八章 添份兼职

纪浩一听黄太监的话,不由的翻了翻白眼,暗骂这死太监脑子有病。

如今大明可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哥们好好一个秀才,顶着一个文人的身份,过得有滋有味的,加入你们那臭名昭著的东厂干什么?!

不过纪浩虽然内心翻腾,面上依旧如微风拂面、波澜不惊,当下连忙道:“学生谢过公公抬爱,只是学生既没有本事,也不会武艺,实在没有能力去做这东厂的档头啊!学生实在是怕不能胜任,辜负了公公厚爱啊!”

黄胜脸色一沉,道:“你没本事,那你怎么把苏家弄垮的?你没有武艺,那怎么连咱家这府上那武艺高强的邱风,都说你是高人?那邱风自从跟你一番切磋,现在都魔怔了,整天想着怎样才能武艺更进一步!”

纪浩闻听黄太监的话,不由的有些惭愧。怪不得自己没见邱风在这呢,以往他大都是贴身跟随黄太监的。

那日只是为了不想跟这位敏捷属性的高手比武,顺嘴胡扯了一番玄之又玄的理论,其实真的只是为了脱身,没想到把一位高手弄得有些魔怔了,这就当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下他连忙辩解道道:“公公怕是真的是弄错了,学生虽然巴不得苏家倒霉,但那些事情,真的一件都不是学生做的啊。至于邱师傅说学生是高人,那是因为学生确实对武学理论知识懂一些,至于实战嘛……那就不提也罢了!”

“呵呵……你觉得咱家该信你话吗?”

“学生觉得公公应该信,也一定会信,因为学生说得句句是实情。”

“呵呵,你无耻的样子,当真有几分咱家年轻时的风采啊,咱家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不愿意做这东厂档头,怕是自矜读书人身份,看不起我们东厂吧?”

纪浩一听黄太监的话,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公公说哪里话,切莫把学生跟那些的穷酸迂腐的读书人混为一谈。学生对厂卫之作为,也是很赞同的。厂卫乃朝廷之爪牙,圣上之耳目,大明若无此爪牙耳目,岂能震慑那些宵小之辈!便如此次苏家之事,若无公公果断出手,说不定这苏家便会祸乱登州。”

说到此,纪浩还顺手给落井的苏家又砸了一块石头,说道:“据说这苏家不但跟白莲教有所勾结,而且与那些倭寇牵连甚广,绝对自作孽不可活。”

黄太监哂然道:“那既然你对厂卫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为何不愿意做这个档头之职。”

纪浩努力做出一番肃穆的表情,向黄胜道:“公公有所不知,学生自小便被父亲逼着读书,父亲临死之前最大心愿便是希望学生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国朝以孝道立国,学生虽然不成器,但是一刻不敢忘记亡父之谆谆教诲。”

大明最是讲究孝道,黄胜听纪浩抛出这什么亡父意愿,要他金榜题名云云,他自然是知道这是纪浩在变相表明态度,不愿意加入东厂了。

黄胜面色很是不豫,沉吟了片刻,这才哂然一笑,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加入东厂,那便来太监府给我先给我做个幕僚吧。”

一见纪浩还要拒绝,黄太监不待他说话,便面色一沉道:“咱家好歹也是忝为一方镇守!哼哼,在这山东地面上,以前还很少有人,敢不给咱家面子的人呢!”

纪浩听了这很有威胁性的话,不由的涩声道:“公公看得起学生,学生自然不能不识抬举。只是学生还在县衙兼着一份师爷的差事,怕是一时半会不好辞去。”

“咱家这里不用你每天来点卯,需要你时,自然会派人喊你过来。你只需帮咱家参详一些事情,出些主意便是。咱家一月给你开一百两银子的聘金,这样行不行?”

靠,这死太监果然有钱啊,这一出手便是一百两,比起冯知县给得那两石的聘金,当真是天壤之别啊。

事到如今,怕是自己不答应也不行了若是自己再不识趣,估计要讨不了好去了。

反正有银子拿,貌似多份兼职,也不算是坏事。

虽然他心里实在不想跟这太监这类人打交道,但是实际上自从他被抓进太监府时,好像便一直在跟太监府打交道,再多做个太监府幕僚,也就无所谓了。

当下纪浩只得恭声道:“那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胜这是才转嗔为喜,笑着道:“这样子才上道嘛!你小子别说什么不愿意,若是别的穷酸咱家还看不上呢!以后在登州,不论做何事,你报出咱家这太监府的名号,谁敢不给你几分薄面?!”

他说着,又从书案上抽出一张房契来,抬手递给纪浩,说道:“既然你是咱家的人了,咱家也不能亏待你。你不是缺套宅子嘛,听说那日你便是在去看宅子时,被苏二绑架的。这是一套三进的小院,便赏给你吧!”

纪浩听黄太监说出他是在去看宅子时被苏二绑架的,不由的心中微微有些翻腾,看来这黄太监对自己的事情果然是了解一些的,或许真得知道一些自己对付苏家的阴私之事。

显然这黄太监是告诉自己,若是自己不尽力办事的话,他自有办法拿捏自己。

显然这太监是在敲打一下自己,玩那驭下之术。

纪浩一看那那房契上写得这套宅子位于清风街,跟他住得福来客栈倒是很近,也算是位于东城中心位置了,估计怎么也值上两千两银子了,不由的大喜。

当下纪浩满脸堆欢的笑道:“学生谢公公赏!”

随即他又煞有其事的,装出一副郑重无比的样子,表忠心道:“公公放心,学生以后一定为公共马首是瞻,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报公公大恩。”

黄胜看到纪浩表忠心,不由的很是一笑,显然对纪浩的表态很满意。当然,他对自己先临之以威,又施之以恩,让这个满是心眼的秀才甘愿为自己效力的手段,也很是满意。

黄胜微微摆摆手,道:“你且去吧,有事需要你,咱家自然会让人喊你来。对了,文宇最近念叨你,你去给他上上课再走。”

纪浩忙答应一声。

…………

黄文宇见到自己师傅,自然很是高兴,因为他又可以让自己师傅帮他练形了。

纪浩前一阵答应过他,每三天来太监府检查一次他的练气,也就是能否学通一篇文章。

若是能够练气有成,便帮他练形一次。

但最近他又是忙着买宅子,又是被绑架,又是对付苏家的,倒真是有一阵没帮他练形了。

今日一见之下,黄文宇自是离不了要让自己师傅帮他练一下形。

纪浩大腿上还有伤,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却还是不敢太使劲,因此他便只是原地站定了,只用王八乱抡拳跟黄文宇对打。

不过,哪怕不能闪转腾挪,只用王八乱抡拳,纪浩还是轻松的虐打了黄文宇一番。

这倒是让他早上的起床气和被黄太监吓唬的郁闷之气,全都发泄了出来,心情自然也舒畅了许多。

他觉得黄文宇还得感谢一下他的老爹,要不是送给自己一套宅子,自己心情肯定更郁闷,那样自己出手肯定会更重。

黄文宇此时却不知道那些,只是很崇拜的看着自己师傅。自己师傅身形不动如松,只靠一双铁拳,便能轻易打败自己这“拳打登莱”的高手,当真是厉害至极。

怪不得就连“神行如风”邱师傅都说自己这师傅是高人呢!

……

……

第九十九章 沧海诗会

这几天纪浩很忙!

不过虽然忙,但心情很好,因为他忙得是自己新宅子的事情。

马上就能乔迁新居了,还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后世的自己奋斗多年,才在市郊按揭了一套蜗居。而如今自己的宅子可是在府城中心、黄金位置的三进大宅子啊,简直是鸟枪换炮啊,纪浩还是很有些兴奋的!

那日他从黄太监那里得了房契,便马不停蹄去县衙办了过户手续。

那房契上写得房主名字是叫苏亮,他估计这是黄太监从苏兴平那里敲竹杠敲来的。

不过从哪来的对于纪浩来说那都无所谓,反正他只要知道这宅子以后是自己的便行。

虽然原房主未到,不过纪浩怎么说也是县尊的幕僚亲信,过户房契这点小事情,县衙户房还是要给面子的!

县衙户房的刘司吏亲自很是麻利儿的给他办了过户,发放了新的房契。

过完了户,纪浩又让陆峰帮着去买新宅子里需用的各种家什。

纪浩攒得那一千多两银子,买宅子时并没有用到,便都用到了买各种家什上。什么紫檀木的博古架、黄花梨的圈椅、鸡翅木的书案、榉木雕花的拔步床等等,都是照着档次高买。

纪浩这几日忙着收拾宅子,没时间去干别的,但偏偏有人找上门来,还不好不接待!

来人是纪浩那日桃花诗会上遇到过的徐润,今日是来邀请他去参加什么沧海诗会的。

此时文教风流,文人雅士们很喜欢结各种文社或诗社,时常交流时文心得或是诗词新作!如今山东最有名的诗社,便算是青州府的海岱诗社和登州府的沧海诗社了。

这徐润是出身书香门第东河里徐家,本身才气颇高,尤擅诗词,是乙巳年岁试登州府院试案首。若不是因为之后父亲去世,需要再家服丧,此时说不定早就已经金榜提名了。

不过如今他已经服丧期满,这科乡试是要参加的,早已被许多人认为是这科乡试山东解元的有力争夺者。

其实纪浩那日之所以和他攀谈,纯属是因为王思颖和冯婉儿在旁,自己没有机会去搭讪美女,闲极无聊才跟他闲谈几句的。

没想到徐公子却觉得和纪浩里聊得很是投机,来到他这里之后,便表现出一副跟他很熟络的样子。

说起来,这徐润倒是人如其名,性子温润如玉,丝毫没有世家公子哥的那种骄矜之色,倒是很是随和善谈,纪浩对他倒是没有丝毫恶感。

不过纪浩对于这诗会之类的是真很不想去,那日在小南国行酒令,他真得很有感触,觉得自己要是再装什么才子,估计早晚得露馅。

纪浩真得很想对徐润说自己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也不会做什么诗词,但徐润根本不给纪浩开口的机会,聊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直接拉着他出了门。

纪浩觉得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案首,日后金榜题名是早晚的,现在交好一下,说不定日后有事,还会求到人家呢,也便只得跟着徐润去了。

…………

今日的梨花街上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热闹,大街上各家店铺都在卖力的招呼客人,过往行人依旧络绎不绝,小贩的吆喝声依旧此起彼伏。

但纪浩今日走在街上,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拥挤。

因为他和徐润这一路走着,前面有两个家丁开道,后面有两个家丁断后,徐润旁边还有一个贴身小厮紧紧跟随,顺便居中策应、传达徐润的指示。

遇到拥挤的人群,早有前面的两个家丁为他们开出一条通畅道路,因此即便再拥挤的街道上,也没有人能挤着纪浩!

纪浩不由的暗自感慨:这才是有身份的公子哥的逛街方式啊。

说起来这位徐公子出身书香门第,平日里家教甚严,这已经很注意风评了,算是很低调的世家公子哥出行的排场了。

很多暴发户人家的那些纨绔少爷们的,出门都是十几个家丁仆役护卫,那气势才更加唬人呢!

在登州城内,走起路来跟“路霸”一样的的纨绔公子哥,不在少数啊!

据说苏二公子以前便是一个最嚣张的“路霸”之一,纪浩觉得自己弄死他,也算是为登州交通顺畅做出贡献了!

纪浩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找几个家丁了!

以前是没条件,因为自己还连个宅子没有呢,找了家丁仆役总不能让他们跟着住客栈吧?!

但现在他也是有宅子的员外了,怎么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出门连个贴身小厮都没有,实在是有些掉价啊。

以后出门不带几个狗奴才开道,貌似对不起自己员外的身份啊!

嗯,抽空去牙行看看,让他们帮忙找几个家丁仆役。

当然,俊俏的小丫鬟也得买上几个!

…………

沧海诗社的集会,每月固定在紫荆大街迎仙楼举行两次,每隔半月举行一次,一般都是在每月朔、望两日举行!

听徐润说,这沧海诗会并不是随便便能参加的,没有一定诗词名声的,诗会是不会让他们参加的。

徐润言语之间,对纪浩的诗词之名,还是很认可的。

迎仙楼是东河里徐家的产业,是这紫荆大街上最大的酒楼。

徐润是这沧海诗社会首,于是便责无旁贷的负担起了这诗社集会的费用。

诗社上每次做出来的诗词,都会有人誊写抄录,随后被徐家的书坊刊印出版。

当然有时诗集上诗词做得好了,刊印出来也能卖上一些,有时也是能赚一些银子呢。不过徐润倒是很仗义,这偶尔赚来的银子,大都用来接济那些穷困的学子。

既然是诗会的日子,为求雅静,这迎仙楼今日是不对外营业的,酒楼的掌柜和伙计主要的责任便是伺候好这些文人学子。

对于每月朔望两日迎仙楼举办诗会,不对外营业之事,那些老主顾也都是知道的,倒是也没什么意见,有些有点诗词底子的,还会换上儒衫凑上来,希望参加一下这诗文雅集。

纪浩跟着徐润上到迎仙楼二楼大厅时,发现二楼大厅里已是高朋满座,很多文人才子已经在互相谈文论词了。

大厅内有一珠帘相隔,帘后隔断出一片独立的空间!

纪浩隔着珠帘向内看去,见珠帘后面竟然隐约可见许多靓装仕女在座,而且令他更加惊奇的是赫然发现王思颖竟然也在座。

纪浩不禁有些惊讶,他实在不知道她一个喜欢舞枪弄棒的的姑娘,怎么会来参加这诗社集会?!

不过转念一想,自古佳人爱才子,在大明这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自是更甚!

因此这些吟诗作词厉害的才子,自是佳人仕女们芳心慕艾的对象,想来王思颖也不能脱俗。

自从王思颖那天单枪匹马去救自己,纪浩对她的的印象好了很多!

想起那日桃花诗会在桃林中的惊鸿一瞥的剪影,纪浩心中竟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日跟陆峰野餐时,望着阳溪湖畔的良辰美景,纪浩甚至很想那时陪在自己身边的是王思颖。

不过也只是稍微一想罢了,看看戚继光娶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媳妇之后的惨状,纪浩觉得应该以他为警示。

王思颖本来是在跟一个穿着水绿褙子的美女窃窃私语的,忽然感应到似乎有人在看她,不禁抬头寻找那窥视之人,一望之下,正好和纪浩的目光相碰。

纪浩见王思颖看到自己,不禁朝着她微笑着点头示意,王思颖也朝他报以嫣然一笑。今日两人目光中难得没有往日的刀光剑影。

随后,纪浩又同大厅中的众文人才子简单的见过礼,便自己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坐了下来,听着众人和诗作词。

……

……

第一百章 名不虚传

今日这次诗会的诗词并不限题限韵,诗会上的众人每人只需做诗词一首,由大家一起品评鉴赏便行了。

众人互相客套完,在徐润这个诗社会首的主持下,纷纷把自己这半月来精心准备诗词拿出来吟诵。

今日可是有好多名门仕女前来呢,众才子自然要卖力表现,说不定就能博得美人芳心呢!

纪浩在旁听着,听到好的诗词不时点头!虽然他不怎么会作诗词,但是基本的品评赏鉴水平还是有的。

这众文士才子中的诗词,有些还是着实不错的,看来这些文士才子们得享盛名,大都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众文士才子中,纪浩只认识其中那一个叫于向荣的,那次在桃花诗会上见过!

纪浩记得他是府学的生员,好像在登州府很有才名。

这次这位于才子又做了一首《浪淘沙》倒是不错。

“南向望穹苍,云起龙骧。风追惊鹭剪渊塘,一水孤帆峦嶂里,写意苍茫。

策马上坡梁,把酒酬江。昔于堂庙问沧桑,今与沙鸥同入画,共醉斜阳。”

纪浩觉得这位陈才子这首《浪淘沙》,可以算是此次诗会中的上乘之作了。

这时众人的诗词陆续做出,这时坐在一旁的徐润也起身笑道:“在下前几日去拜访先生,见到先生幽居,甚是雅静,便做得一首七律吟咏一下!呵呵,请众位才子给在下指正一二。”

说完,徐润朗声吟道:

“画面青山一亩宫,霜红葡径细泉通。土阶剩见藤萝月,石井徐来松竹风。

尽日读书应自得,闭门觅句许准工?黄柑紫蟹葡萄酒,常对清狂鹤发翁。”

跟桃花诗会上做得那首吟咏花林疃小山村的七律一样,徐公子今日这首又是一首抒发闲情雅致的诗,显然这位是世家公子没有什么生存压力,很喜欢做这种闲情逸致、雅趣盎然的诗作。

不过,纪浩觉得这位徐公子的诗作倒是当真不错,很是有一股飘逸洒脱之气,绝对称得此次诗会的上佳之作了。

徐润听众人品评完,转头笑着对纪浩道:“我们大家的砖头瓦砾都抛出了,便等着洗耳恭听文泽兄的美玉佳作了!”

纪浩大汗一个,靠,又是那一套抛砖引玉的说辞!

这时,听到徐公子请纪浩作诗,珠帘后在那群雌粥粥、嬉戏谈笑的那些世家贵女,不禁也都屏息倾听,凝目望着纪浩。

她们刚才已经都知道纪浩就是那位做“人生若只如初见”和“落红不是无情物”的那位才子了。

无疑,纳兰才子的那首“人生如之如初见”,对爱慕才子的大家仕女们还是有很强的的杀伤力的。

纪浩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心头苦笑:徐润话说到这份上,自己推脱不做怕是不行了,那样肯定会被认为是看不起种众文人才子。

唉,这是逼着我再次“借”诗的节奏啊。

没办法,纪浩只得又硬着头皮,抛出一首纳兰才子的《采桑子》。

“冷香萦遍红桥梦,梦觉城笳。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

箜篌别后谁能鼓,肠断天涯。暗损韶华,一缕茶烟透碧纱。”

虽然总逮着一只羊薅羊毛似乎不是太好,纪浩总感觉有些对不住纳兰公子。但是他也没办法,因为他记住的、嘉靖朝以后有名的诗词实在不多啊。就这些诗词,还是因为以前他追过一个酷爱纳兰公子诗词的文青美女,为了跟她时常交流对纳兰公子诗词的心得,这才特地下功夫背过的呢!

纳兰才子的词绝对是好词,众人听纪浩朗声吟完,不由大声叫好。

那次在桃花诗会上纪浩见到过的于向荣,更是大声赞道:“文泽兄这登州风月班头的之名,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咳咳……纪浩正喝着茶呢,听了于向荣的话,一口茶呛进了肺管子,差点呛死。

靠,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公认的登州风月班头啊?!

纪浩本来还以为那日在小南国陆峰和戚继光说他是风月班头,只是玩笑之语呢,怎么这于向荣都这样说啊?!

你说哥们这风月班头冤不冤啊?他娘的哥们可还是个雏儿呢,天地良心啊,哥们真的一次都没在那秦楼楚馆眠花宿柳过啊!

纪浩不怎么参加文人才子们的各种集会,是以对士林界的事情不怎么了解。

他不知道那日桃花诗会上,张知县和房推官对纪浩那首“落红不是无情物”的争论,反而令他名声大盛。

而房推官对他下得那说他是喜欢浪迹风月馆阁,喜欢做银词浪调的才子的评语,也在登州很快流传开来!

他有将“落红”写入诗中的事迹,再加上他在云竹轩做得那两首被认为是风月词佳作的词作,是以便被众人认定为登州风月班头。

等到纪浩在小南国那首“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的唯美相思词作传开来,其风月班头的名声更炽!。

估计纪浩若是知道房推官对他的评语,给自己了登州风月班头的“美名”,前一阵子对付苏家时,说不定给他添上几句谣言了。说起来这房推官还是苏家的女婿呢,看来那次恶意引导众人对那首“落红不是无情物”的评价,也是心存恶意!

一时厅中众人都是大赞:纪公子的词作当得登州风月班头之名。

可以预见,以后纪浩若是给秦楼楚馆的姑娘们题词,这润笔银子怕是又要大大的提升一个价码,风月班头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的!

这也算是一个相应的好处了!

但是纪浩却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好处!

纪浩听着众人如潮的称赞,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碰死。

完了,这喜欢做银词浪调的名头是逃不掉了,纪浩不禁大悔。早知道如此,自己就“借”首大气点的诗词来镇镇场面了,哪怕是如徐润那样抒发闲情逸致的诗词也行啊。

不过让纪浩觉得因祸得福的是,他发现自己抛出那首纳兰才子的《采桑子》后,珠帘后的众位美女看向纪浩的目光,都有些迷离和崇拜!

果然是佳人爱才子啊,这倒是令纪浩有些受伤的心灵,得到小小的慰藉。

厅中众才子的诗词都做完了,珠帘后的几个小丫鬟,又送过几张誊写着那些仕女们做的诗词的熏香纸笺,让众才子品评一二。

众人拿着纸笺,互相传看,都是大声叫好。

当然,其中自然也有写的不怎么样的,不过众才子自然不会点出来,此时只有叫好声越大,才能引起美女的注意啊。

纪浩拿着徐润递过来的几张纸笺看了看,众美女写得诗词,大都柔媚气十足,倒是有几首写得婉转清新的。

翻到最后一张纸笺时,纪浩不禁惊的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那首诗的署名,赫然便是王思颖。

整天舞枪弄棒的胭脂虎竟然会写诗,纪浩惊得下巴都掉了!

纪浩仔细看了一下纸笺的诗作,那首诗不但是王思颖写的,而且写得还相当不错。

纸笺上用一手柔媚气质十足的工笔小楷,誊写着一首七律《花月吟》。

月朗花馨落照明,花姿叠影月辉银。

花前月润摇疏影,月下花枝拥碧轮。

月眼观花花玉貌,花眉仰月月惊神。

花台赏月浮香墨,月中吟花附雅人。

这首《花月吟》诗作,每句都月、花开头,立意新奇,格调唯美,用词独具一格,确是好诗。

但是纪浩对王思颖能写出如此巧妙的诗作却深表怀疑……

……

……

第一〇一章 何以报恩

厅中众才子把自己精雕细琢的诗词都吟诵完了之后,这时珠帘后的几个小丫鬟送过几张誊写着那些仕女们做的诗词的熏香纸笺,让众才子品评一二。

众人拿着这些熏香纸笺,互相传看,无不是大声叫好。

当然,这些仕女们的诗词之中自然也有写的不怎么样的,不过此情此景之下,众才子自然是不会点出来。此时只有叫好声越大,才能引起美女的注意啊。

纪浩拿着徐润递过来的几张纸笺看了看,众美女写得诗词,大都柔媚气十足,倒是有几首写得婉转清新的。

翻到最后一张纸笺时,纪浩不禁惊的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那首诗的署名,赫然便是王思颖。

整天舞枪弄棒的胭脂虎竟然会写诗,纪浩惊得下巴都掉了!

纪浩仔细看了一下纸笺的诗作,那首诗不但是王思颖写的,而且写得还相当不错。

纸笺上用一手柔媚气质十足的工笔小楷,誊写着一首七律《花月吟》。

月朗花馨落照明,花姿叠影月辉银。

花前月润摇疏影,月下花枝拥碧轮。

月眼观花花玉貌,花眉仰月月惊神。

花台赏月浮香墨,月中吟花附雅人。

这首《花月吟》诗作,每句都月、花开头,立意新奇,格调唯美,用词独具一格,确是算是一首很不错的七律诗了。

纪浩记得唐伯虎作过《花月吟》效连珠体十一首,那些诗非常自然地嵌有“花”、“月”二字,而且回环诵读起来,极为流利且宛转悠扬,首首都是经典之作。

王思颖这首诗估计也是比照唐伯虎那诗做得。

不过纪浩觉得:她这首虽然每句都以月、花开头,比之唐伯虎的那《花月吟》都是镶嵌于句中来,虽然有些格式新奇,但是却是有些生硬了。

至于格调,她的这首诗的偏于柔媚,比起唐伯虎的那些潇洒飘逸的诗作来,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当然,能做出这样不错的七律《花月吟》来,已经算是非常厉害了,起码纪浩觉得自己是打死也做不出的。

不过他却对王思颖能写出如此巧妙的诗作却深表怀疑。

…………

沧海诗会诗词比试环节一结束,纪浩便接着尿遁逃也似的从迎仙楼出来了。

本来作为举办诗会的东道,大方豪爽的徐公子自然要是安排一众参加诗会的文人才子饮宴的。

但是纪浩知道参加这什么文人雅聚的饮宴,对他来说又是一件难受的事情。因为不用想也知道,待会这些文人才子觥筹交错之间,肯定离不了行酒令之类的风雅事情。他若是此时再不走,待会怕是会很丢人!

纪浩从出来迎仙楼出来时走得很急,生怕被人拦住饮宴,但到了走在紫荆大街上,便立即恢复了平日的潇洒。

施施然的走出去没多远,身后一个高挑的身影跟了上来。

“喂,风月班头兄,等等我!”

纪浩自然听出是王思颖的声音。

他听到的身后呼唤,转身过身来,很认真的看着王思颖道:“有个问题我必须澄清一下:虽然我去过几次秦楼楚馆,但那纯属是去谈诗论词,附庸风雅去的,我可真的从来没有在秦楼楚馆眠花宿柳过啊,这风月班头的称呼当真不应该给我!”

随即,纪浩很是委屈的道:“我至今还是处男之身呢,真的!”

王思颖听到纪浩急赤白脸的解释,又是未曾眠花宿柳过,又是处男之身的澄清,不由得俏脸一红,嗔道:“呸,你有没有在秦楼楚馆里留宿过,跟我说什么!”

“呃……”

纪浩一怔:是啊,我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自己是怕她误会吗?

不过误会就误会呗,大不了以为自己浪荡子,以后不在搭理自己,那岂不是正好?!以前自己不是巴不得这胭脂虎离自己远点嘛!

但是自己为什么会急赤白脸的辩解?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纪浩发现自己今天面对着王思颖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没有了往日的潇洒从容。

他忽然发现自己内心之中竟然似乎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是因为对这胭脂虎有了那么一丝情愫,所以才怕她误会的。

不过,纪浩随即便浑身一颤,赶紧使劲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掐灭了。

太可怕了,这可是一个武力值超过自己好几倍的胭脂虎啊!

真要是娶了这么一个胭脂虎,用脚趾头也可以想见自己以后的生活会有多惨。先不说别的,自己养一群俊俏小丫鬟的理想,怕是也再也没有可能实现了。

再说,戚继光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自己绝对不能再蹈他的覆辙。

王思颖看着纪浩站在那,一时脸上显得有些迷离,一时又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纪浩被王思颖这一喊,这才神游回来,连忙遮掩道:“呃……没什么!”

王思颖笑吟吟的道:“哎,风月班头兄,我可是救过你命的,还帮过你做过证人,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嗯,人家确实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向来都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的。

当下纪浩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那我以身相许,报答你救命之恩,行吗?”

王思颖俏脸一红,狠狠剜了纪浩一眼,然后风情万种的吐出一个字:“呸!”

好吧,既然以身相许行不通,只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纪浩做出一副很是神秘的样子,道:“那要不明天请你吃叫花鸡?顺便顺便去阳溪湖踏青郊游。我做得叫花鸡可是超级美味的,一般人我可是不会给他做得。”

“好啊,好啊”,王思颖似乎生怕纪浩反悔,很痛快的答应了。

“呃……”纪浩没想到用一只鸡报答救命之恩的无厘头建议,就被王思颖这么愉快的接受的,不由的一怔。

就这样随意一只鸡打发了人家,似乎有些不好吧?那可是救命之恩啊!

他忽然发现自己面对王思颖似乎有些患得患失,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以前跟她斗嘴一直以来都是占上风的,可是今天却有些言语无措。

王思颖似乎也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一时感觉胸膛里似乎有一只小鹿在砰砰乱跳。此时她心里也有些后悔,怎么能贸然答应一个年轻男子一起郊游呢!

不过她却隐隐的又觉得有些期盼,对于总能让自己眼前一亮的纪浩,她总是充满了期待和好奇,也充满了兴趣。

沉默了好半晌儿,纪浩才嗫喏的道:“那……那明天辰正时分,我们在东城门汇合吧?!”

“好啊,好啊!”

“那就明天见?!”

“嗯!”

好不容易把野餐的事情说完,纪浩飞也似的逃开了!

王思颖笑吟吟的看着纪浩逃似的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得意的轻哼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转身往回走。

……

……

第一〇二章 携美踏青

今日阳光明媚,惠风和畅,是个适合郊游的好日子。

阳溪湖畔依旧风景秀丽,草色青青。

不过今天的纪浩却没有那天来垂钓时的悠闲心情,因为他手里提着一只比那天陆峰提的还重的食盒。

唉,纪浩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那日的悠闲,是因为有自己的小弟在负重前行啊。

算了,下次自己见了陆峰,就不抽他了吧。

本来纪浩对他在小南国的表现是很不满的,是准备收拾他一顿的。

王思颖却似没有发现的满脸不满的样子一样,在前面欢呼雀跃,蹦蹦跳跳的走得很快,一点都没有照顾负重前行的纪浩的样子。

纪浩无奈,只得咬牙跟着。

唉,失算啊,早知道负重前行如此艰难,就把自己那小弟带来提食盒了。

嗯额,好像不行,要是多上一个电灯泡,那岂不是一点和美女游玩的兴致都没了。

好不容易到了那株形似钓叟的古柳旁边,纪浩连忙把食盒放在草地上,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使劲抖搂着发酸的胳膊。

但是累坏了的纪浩刚休息一会儿,便听到远处王思颖大声喊他去帮忙放风筝。

纪浩无奈,只得怏怏站起来,过去帮忙。

王思颖手里牵着着一只蝴蝶形风筝,在青草地上忘情的奔跑。

也不知道是蝴蝶形的风筝确实难放飞,还是她放风筝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反正那只风筝总是飞不了多久,就会落下来。

于是,纪浩悲催了!

每次风筝掉下来,他都要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替王思颖捡起来,然后帮她再次放飞。

然后……风筝很快便再次掉下来!

如是几次,纪浩终于怒了,这是要把哥们累死的节奏啊!

“你是猪啊,笨死了。拿过来,我教你怎么放。”

“呸,你才是笨猪呢。不用你教,我自己会!”

“拿来吧,我教你,你这个放法明显是在累傻小子啊!”

“不给,就是要累死某个傻小子!”

王思颖拿着线轱辘不给。

纪浩伸手想要上前去抢。

天地良心,纪浩本来真的只是想要去夺线轱辘的手柄的,但他伸手的同时,王思颖正好一抬手躲闪。

于是……纪浩的手正好抓到王思颖那白皙的小手上,触手滑腻,软若柔荑!

纪浩一下子怔住了。

王思颖被纪浩一下抓住小手,不禁脸上“噌”的一下子红了,触电似的手一缩,线轱辘便掉在地上。

飞在天上风筝这次却反而不再掉下来了,如同一个漂亮的大蝴蝶般,飘飘摇摇的带着线轱辘越飞越高、渐飞渐远!

但站在草地上的两人都在那想心事儿,谁都没有去追!

纪浩望着王思颖也是涨的通红俏脸,有些尴尬的道:“我不是故意的!”

“嗯”,王思颖红着脸、低着头,只是瑶鼻中发出一声轻哼。

“我真不是故意的!”

“嗯”,又是一声鼻音。

随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气氛很尴尬……

纪浩只得努力找话题,以缓解这般尴尬,当下他指着那屁股上拖着线轱辘渐飞渐远的蝴蝶风筝道:“那个……风筝飞走了!”

“飞走就飞走吧,反正风筝本来就是要放飞的!”

“放飞风筝是要许愿的,你许了吗?”

“许了!”

“许的什么?”

王思颖红着脸,瞥了一眼纪浩,娇嗔道:“不告诉你!”

“呃……”

气氛依旧尴尬……

纪浩很后悔没跟陆峰学习一下怎样厚着脸皮去跟美女搭讪。自己在这方面的脸皮,终究还是太薄啊,没法做到他那种淡定自若。

王思颖反而有些恢复了忘了的落落大方,看着纪浩忸怩的样子,不禁“噗哧”一笑,说道:“你不是说要出来郊游踏青吗?难道我们两个就这样干站着!”

“那不如我们沿着湖畔走走吧?你看着湖光草色多美啊!”

“好啊!”

二人并肩慢悠悠的走在阳溪湖畔的岸边。

湖中碧波荡漾,清风送爽。脚下的青草郁郁如甸,踩上去软软的,很是舒服。

走着走着,王思颖忽然开口道:“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你做首诗吧?”

“这个……做什么诗好呢?”

“你不是擅作风月诗词嘛,就做你最擅长的吧!”

听了王思颖的话,纪浩连忙再次急赤白脸的澄清道:“我哪里擅作风月诗词啊,我真的没去过几次风月馆阁!而且我也真得不喜欢作什么风月诗词啊!”

“那你为什么给云竹轩的月巧和小南国的柳轩然做那么唯美的妙词?”

“我那不是生活所迫,作词是为了赚她们的银子嘛!”

“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得给我作一首!”

“可我真不太会作什么诗词啊。”

“风月班头兄,你就别谦虚了。须知谦虚过了头,那就是骄傲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不懂诗词,所以才不肯做?!”

“呃……我没有这意思!”

“那就作嘛!”

“那好吧!可是做首什么好呢?”

“什么都行。”

纪浩无奈,看来非作一首不行了。

当下他装模作样的沉吟一番,这才开口道:“你昨天做的那首《花月吟》甚是巧妙,那今日我便也做一首《花月吟》,和一和你的那一首吧!”

说罢,纪浩双脚站定,目光透出深沉,很潇洒的朗声吟道:

“有花无月恨茫茫,有月无花恨转长。花美似人临月镜,月明如水照花香。

扶筇月下寻花步,携酒花前带月尝。如此好花如此月,莫将花月作寻常。”

纪浩今天穿着一袭天青色襕衫,头绾逍遥巾,很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此刻负手声诵诗时,自有一股昂扬不凡的气质,一时王思颖看得有些发怔,眼神一时有些迷离。

“怎么样,怎么样?你觉得我做的这一首《花月吟》,可还能和得上你那一首?”

王思颖听到纪浩的在那显摆似的问她,这才从迷离中反应过来,不由得脸上一红。

随即她侧头想了想,这才风情万种的给出了一个评价:“呸!”

“哎哎,我说这就是你不识货了吧。我这首诗潇洒飘逸、宛转悠扬,除了不是每句都是以花和月开头,哪点不如你的那首?!这怎么就得了你一个‘呸’的评价。”

“哼,我呸得不是你的诗,而是你的人!这诗是你自己作得吗?”

……

……

第一〇三章 谁是文盲?

纪浩听到王思颖这么问,知道她应该知道这诗的出处。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羞愧之意,而是依旧笑吟吟的道:“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王思颖妙目横了纪浩一样,撇撇嘴道:“哼,这不就是唐伯虎《花月吟》效连珠体十一首中的第八首吗?你糊弄鬼呢?”

“咦,你不是说自己读书很少吗?啧啧,连登门造访,都理解成要先蹬开门,再造访的文盲,竟然连唐伯虎的诗竟然也读过。”

王思颖举着粉拳,一呲牙道:“你说谁是文盲?你才是文盲呢。你拿唐伯虎的诗忽悠我,还有理了?你觉得我既然作《花月吟》的诗,难道不先去读一下唐伯虎的吗?”

“好吧,我是文盲,你是才女行了吧!”在大明此时文人雅士们的眼中,不会吟诗作对的人,可不就是跟文盲差不多嘛!自己本来就算是文盲,承认也没啥丢人的。

王思颖见纪浩服软,甩出两声鼻音:“哼哼,知道就好。”

随即她又道:“你还没给我作诗呢?赶紧作。”

纪浩无语,没想到这一番打岔,竟然还没让她忘了这茬。

但是诗词是没有的,于是纪浩只得扯淡道:“诗词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词一道,讲究有感而发,随心而作。若是刻意而为,孰难有佳作啊。就比如我做得那些诗词,其实并非是当时所做,而是平日里有感而发所作之时做就的。平日里,一花,一月,一山,一水,偶有所感,随手写就,如此才能让诗词有真情实感,才能有灵魂,才能成为佳作。”

王思颖听得有些发蒙,寻思了好半晌儿,这才问道:“所以呢?”

纪浩一摊手道:“所以今天我并无所感,因此作不出诗词来!”

王思颖怒目娇嗔道:“呸,你做不出来就做不出了,扯那么多酸不拉几的闲篇儿干什么?”

纪浩笑吟吟的道:“我这不是阐述一下我得诗词的心得嘛!”

随后纪浩岔开话题道:“哎,我说你们这些待字闺中的少女是不是都喜欢那些擅长吟诗作对的才子啊?”

“自古红颜爱慕才子有什么奇怪的?”随即王思颖脸上一红,补充道:“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些酸唧唧的才子,我更喜欢有意思的才子。”

纪浩一呆,怎么听她话里很有深意啊。

王思颖这时反问纪浩道:“你是不是也是喜欢那些温婉可人的才女啊?”

嗯,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个貌似自己好像还真没认真想过。

不过……才女还是算了,自己这文人雅士们口中“文盲”级别的人,虽然现在还能装一装什么风月班头,但是若是真遇到一个才女,朝夕相处之下,估计很快就会露馅,说不定便会这什么才女看不起。

才女嘛,自己若是有才,肯定希望自己的夫君也是才子,只有这样两人才能琴瑟和鸣。

有名的才女谢道韫,不就是因为嫌弃王凝之才气中庸,才一辈子郁郁寡欢的。说起来王凝之也算颇擅书法,诗文水平也算入流,这都被看不起。可见才女一般都对自己夫君的才气要求很高的。

当下纪浩笑道:“温婉可人嘛,倒是可以。不过才女嘛,并不是我喜欢那类型。”

王思颖似乎舒了一口,小声道:“其实我那首《花月吟》也不是我做的,是我大哥替我做的。”

纪浩心道:自己就说嘛,一个连登门造访都弄不明白意思的女人,怎么会做出那么巧妙的诗词。

不过她告诉自己这些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表明她自己她不是才女?

难道……

哎呀呀,不能往下想了,不过……她也不温婉可人啊!

…………

踏青也踏了,“作”诗也作了,自然也该进行今日压轴节目—野炊了。

上次好不容易做了得水陆空大餐,结果自己连根毛没吃到,纪浩一直耿耿于怀。

秘制烤羊腿也就算了,反正在城里也能吃到,但荷叶叫花鸡可是自己独门绝技啊,轻易是吃不到的。

是以,这次约王思颖出来郊游,特地又准备了三只鸡。

嗯,多出来的是预备给那个白衣青年的,当然,碰到的可能性比较小。

不过既然自己说过:若是有缘再见,便会在给他做只鸡吃的话,便决不能食言,毕竟自己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再说,人家给得那玉佩值一百多两银子呢,可不是黑心店老板。

来不来吃,是他的事。准备不准备,可是关系着自己做生意诚不诚信了!

纪浩其实是有些盼着那个白衣青年来的。

一是,省得别人说自己那鸡一百多两一只,宰客太黑。

二是,那个白衣青年似乎真得懂些易卜之术,纪浩很想让他再给自己算上一卦,自己好趋吉避凶。那天那白衣青年说自己印堂发黑,要有血光之灾,结果真得应验了。早知道当时就应该请教一下破解之法。

这个小心思是绝对不是让王思颖知道的。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请她吃这叫花鸡,却还打着好多小九九,估计这胭脂虎一定会虎啸生风的。

做叫花鸡还是老程序,纪浩做的很是轻车熟路!

不过这次少了自己的小弟陆峰,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着实有些累。

只是一个挖坑,就废了好大劲。没有工具啊,只靠一根树枝,哪怕草地比较松软,也是很费劲的。

王思颖一直在旁含情脉脉的看着纪浩忙活。

呃,至于干活,这位大小姐是不肯帮手的,她说她相信纪浩一个人就能办好,说他是最棒的!

纪浩无语,只能自己把活都干了!

不过,王思颖比起陆峰来,倒是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她没有向陆峰那样,疑神疑鬼的在旁质疑纪浩用泥巴糊在鸡上能不能吃!

见惯了纪浩时不时的展示一项奇妙本领的王思颖,很是相信纪浩的本事。

既然纪浩说是这样做出来的鸡很好吃,那就一定很好吃,王思颖深信不疑。

王思颖今日难得一副温婉娴静的模样,坐在那张纪浩铺好的麻布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甜甜的缪糟,笑眯眯的看着纪浩在那忙活,时不时的喝上一口,貌似很是满足惬意的样子!

可是纪浩怎么看,怎么像有地主婆监督家里长工干活的场景。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自己要报答人家救命之恩呢!

好不容易忙活完,纪浩一屁股坐到麻布上,抹了一把汗。

随后两人聊着天,等着叫花鸡熟。

不得不说,这次聊天的感觉比上次跟陆峰那无聊的聊天好多了。

看来这郊游啊、踏青啊什么的,就得有美女相伴才是正路子啊。

……

……

第一〇四章 打错人了

纪浩和王思颖两人正对着这湖光丽景边聊着人生,边等叫花鸡做熟,忽然领到一阵女人嘤嘤哭泣声和一个男人大嗓门的吵嚷声。

作为一个爱好行侠仗义的女侠,王思颖在一听到女人哭泣声,便立即竖起了耳朵,寻找声音来源方向。这阳溪湖畔遍植垂柳,草木遮蔽之下,若是不仔细听听,还真不易发现人是在那。

纪浩其实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但是听这声音,似乎是一个男人在欺负一个女人,这便不能忍了的,他可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

当下纪浩便站起身来,跟王思颖一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穿过一片树木,很快纪浩和王思颖便看到在不远处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坐在河畔抱膝哭泣,而他旁边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则在跳着脚嚷嚷着什么。

那汉子听到有脚步声想起,不禁循声抬头望去,正看到纪浩和王思颖拂开垂柳的枝条走过来。

那汉子一看清楚的纪浩的面目,不由一怔,随即……转身便撒丫子逃走。

纪浩一看这家伙逃走,不由的更加笃定这家伙是个欺男霸女之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被自己身上的正义之气震慑住了,这才转身逃跑。

不过这家伙显然像太简单了,在自己还没做出做出正义的惩罚之前,哪能容他逃走。

当下纪浩大手一挥,指挥身边的打手道:“给我追,打那个欺负女人的……王八蛋!”

他“王八蛋”三个字还没出口,身旁一道人影早已如脱缰的野狗般,呃,应该是如出柙的猛虎般向那汉子席卷而去。

在那汉子堪堪跑出二十步时,胭脂虎王思颖已经裹挟着一阵劲风追到了。

只她长腿甩出,一脚踹向那个汉子后背。

本来疾速奔跑中的汉子,受了这一击,顿时更加快速的向前急掠而去。

只不过是脚不沾地、身体腾空掠出去的。

随即以一个“恶狗扑食”的造型扑倒在地,硕大的脸庞蹭着草皮滑行了了老远。

幸亏这湖边都是草地,很是松软,这若是硬地面的话,估计这汉子要脸皮要磨掉很厚一层。

不过那汉子倒也很是皮糙肉厚,这狠狠的一摔竟然没什么大碍,随即在地上打个滚,便又站了起来,要跟王思颖正面放对。

不过他显然没有认清他跟胭脂虎的武力值差距,在王思颖一记窝心脚的重击之后,他又一次倒地了。

这次他没有能够立即起身,而是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装死。

直到这时,纪浩才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

他看到在地上趴着的汉子,上前蹲下身子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该,你再跑啊!打死你这欺负女人的王八蛋!”

随即他不解气般又是一巴掌抽在那家伙后脑勺上,说道:“本公子最恨欺负女人的王八蛋”。

王思颖看到纪浩恨恨的模样,又听着他的话,忽然觉着这家伙还是蛮正气的,而且好像很是怜香惜玉的,看来自己以前还是对他多有误解的。

纪浩在那犹自愤愤的抽那汉子呢,一边抽,一边嘴里还嘟囔道:“叫你欺负女人,叫你欺负女人”。

这时刚才那个抱膝哭泣的女子,提着裙裾跑过来喊道:“哎呀,误会了,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你们别打了,别打这大哥了!误会了,这个大哥是救了我的!”

从那汉子撒腿便跑,到王思颖追击,都是在兔起鹘落的短时间内发生的。刚才这女子本来自顾自得在湖畔抱膝哭泣内,得到她听到动静,反应过来,纪浩已经抽了那汉子好几巴掌了。

此时因她而且,她连忙跑过来劝架、解释。

纪浩听到这女子的话,不由停住了手,有些的惊讶道:“啊,你说刚才不是这家伙欺负你,而是他救了你?”

那女子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嗯嗯,对对,就是这样,真是这位大哥救了奴家。这位公子你快别打这位大哥了!”

王思颖在旁一脸奇怪的道:“那你刚才哭什么?”

闻听王思颖此言,那女子顿时面容一戚,嘤嘤的道:“奴家是本是文登县人,家里去年遭了倭灾,粮食都被抢了。今年又逢大旱,一时衣食无着,便跟着母亲和兄长来登州投奔舅舅,不料半路又遭了山贼。争执之下,兄长被害,母亲忧惧之下也去世了。只剩奴家孤身一人,好不容易到了登州城,却发现舅舅也去世了。

奴家生计无着,又这般命苦,便想索性找个僻静处,投了这阳溪湖,求个解脱。没想到却被这位路过的大哥碰到,救了上来。只是救上来又如何?奴家依旧生计无着,是以还是想寻一死。而这位大哥刚才是在劝解奴家,让奴家不要再寻死呢。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奴家知道你们是好人,但是真得误会了,这位大哥也是好人。”

纪浩在旁听着这女子说得凄惨,倒是心下很是有些同情其遭遇。

王思颖听完不由的道:“原来如此。唉,你也是可怜人啊。不过再怎么着也不用寻死啊,你若是实在无处可投,便先去我家做事吧。一份工钱,我家还是能给你呢!”

那姑娘一听大喜,忙行礼道:“那婢子谢过小姐收留了!”

王思颖摆摆手道:“你也别称什么婢子,我就是给你在我家找份事情做。你也不用签什么卖身契,日后若是你寻得良人,或是有了别的生计,想走边走就是。”

那女子忙行礼道:“奴家谢过小姐了,奴家真是有幸,遇到小姐真是好人!”

纪浩在旁看到王思颖这样做,倒是一点也不奇怪。这女人虽然霸道刁蛮,但是对于弱势群体还是很有同情心的。

其实纪浩刚才听到这女子讲述无处可投,本想让她到自己那当小丫鬟的,也算给她一条生路。说起来,这女子看着也就十六七岁模样,长得还是挺标致的。

不过还没等纪浩开口,人家王思颖早就表态了,而且还不用人家签卖身契。毕竟但凡能好好生活,谁也不愿意卖身为奴的。

落停了这女子的事情,纪浩才想起地下还躺着一位呢。

听了这女子的话,纪浩自然不能再打这汉子了。不过他心下却有些奇怪。既然眼前这汉子是在救人,那见了我们之后撒腿就跑干吗?他若不跑,我们也不会误会啊。

当下纪浩朝那汉子道:“这位兄弟,在下鲁莽了,实在对不住了啊。”说着去拉那个汉子起身。

那汉子显然也是皮糙肉厚的,纪浩那几巴掌对他自然没什么影响,不过王思颖那记窝心脚显然让他有些难受。那汉子站起身来,边揉着胸口位置,边有些尴尬的看着纪浩和王思颖二人,一时没有说话。

纪浩一见这络腮胡子的面庞,不由的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说不上在那见过。

这年代这种络腮胡子造型的汉子很常见,他见过的有些多了,一时想不起来在那见过这人!不过感觉自己肯定见过他,不由的有些迟疑的道:“你是……”

听了纪浩的话,那汉子只是咧嘴一笑,却没有说自己名姓。

不过纪浩见了这汉子咧嘴笑的模样,却一下子想起来,指得他道:“哎哎,你不就是那个把我从护城河里捞出来的人嘛!”

……

……

第一〇五章 收一家丁

那汉子见纪浩想起自己,不由的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小意的陪着笑道:“公子想起来了啊。呵呵,公子现在脑袋已经好了吧?!”

纪浩斜了那汉子一样,笑骂道:“我脑袋一直好得很。哎,那这家伙见了我跑什么啊?你说你要不跑,怎么会挨打?我们还以为你是欺负女人的王八蛋呢!”

那汉子有些尴尬的道:“那个,我不是怕公子你脑袋好了以后,再来找我,要回你那钱袋嘛!”

那日纪浩落水时,并没有穿着襕衫,是以这汉子只是一位一个普通书生,脑袋又磕坏了,是以对拿走他钱袋,并未怎么在意。

但今日一见纪浩穿着一袭天青色襕衫,知道是有功名的,估计自己肯定惹不起,是以想一逃了之。

纪浩啐道:“呸,你把本公子看成什么样的人了?本公子既然说了钱袋给你,算是报答救命之恩,本公子就说话算话。”

说着纪浩又有些心疼的问道:“哎,我说,我那钱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啊?”那天纪浩试着那钱袋份量可是不轻。

那汉子见纪浩这么问,不由盯着他看了一眼,目光中多了些许的怜悯。

看来这位公子脑袋还没完全好啊,不然为什么会连那日自己钱袋里有多少银子都依旧记不起来。

不过既然这位公子已经说是不追回了,他还是很实诚的道:“公子的那只钱袋中大约有三十多两吧!”

“靠,竟然有这么多啊。”纪浩估计这算是那纪秀才那时仅有的全部身家了。

不过虽然当时自己很不想给,但这家伙好歹也算是自己救命恩人。既然给了他,纪浩自然不好再追回来,那样就显得自己太不地道了。

当下纪浩故作大方的道:“本公子言而有信,不管钱袋里多少银子,说了给你,那便给你了。”

“哼哼,不过你小子那次把我钱袋拿走,一钱银子都不给我留,可是把我坑苦了啊。今天本公子抽了你几下,也算是扯平了,你不会记恨吧?!”

说着纪浩有些恨恨的看了王思颖一眼。那日要不是自己身无分文,也不会去“借”包子,自然也就不会挨揍了。这家伙还真是坑得自己不浅,这点他倒不是信口胡诌。

王思颖看纪浩看她的眼神不善,不由的柳眉一竖,狠狠的瞪了回去。

那络腮胡子没有看到纪浩跟王思颖的目光交锋,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连忙道:“扯平了,不会记恨,小人哪会记恨公子你呢。”

纪浩笑道:“哎,你叫什么名字啊?你这家伙是不是没事总是在这湖边、河边转悠啊?”

那络腮胡子搓着手道:“唉,小人贱名丁一!最近这不也是生计无着嘛,城里苦力活也不好找。这几日实在没活干,没钱吃饭了。想起那日在护城河里救起公子,得了几十两银子,所以这几天来,一直在这阳溪湖和护城河附近转悠,想看看能不能救个像公子一样落水的人,弄点银子花销。”

说到这他看了那叫做王菱的女子一眼,接着道:“今天这不就碰到一个,没想到这大妹子不但身无分文,还要一心寻死。我寻思这,既然救上来,自然不能让她再去寻思。可是我这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劝,越劝她越哭,我真棘手呢,你就出现了。”

纪浩心痛的道:“不对啊,你不是有三十多两银子吗?这才多久啊,你这么快就花完了。靠,本公子都不舍得这样花钱啊!”

那汉子讪讪的道:“那日得了公子的银子,小的就去酒楼吃了顿海的。估计是那时被贼偷盯上了,结果从酒楼出来没多久,钱袋就偷了!”

纪浩笑骂道:“活该。不过你这家伙倒是想法别致,你这跟那守株待兔的宋国农人一样啊,捡了一只撞树的兔子,还想再捡啊。”

随即纪浩看了看那个王菱,笑道道:“不过貌似真得捡到了一只兔子,只不过没什么银子。”

王思颖见纪浩拿自己刚收的小丫鬟开涮,不由替她出头道:“呸,你才是兔子,你不就是那第一只撞树的兔子嘛!”

纪浩一滞,摸摸下巴,有些无语的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随即他想起这年代兔儿爷不是好词,不由的“呸”了一声。

他倒是没没跟思颖继续接火,这一斗嘴,没有一番唇枪舌剑,怕是打不住,今天心情不错,懒得跟她斗嘴了。

纪浩对那丁一道:“唉,不过你这守株待兔也算没白守,总算救了一条人命。”

纪浩拿出一小锭银子递给丁一道:“你也算做了一件功德了,本公子就替这姑娘赏你了,赶紧去找点正事做吧,别整天想着不劳而获守株待兔之事了。”

那丁一此时见纪浩递过来银子,却不伸手去接,而是望着他,搓着手道:“那个,不知道公子府上缺不缺下人?小人有膀子力气,看家护院、搬搬抬抬的活计都能干,公子能不能赏口饭吃?”

纪浩笑骂道:“呦,你这家伙倒是懂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嗯,不过你还真碰着了,若是前几日,我自己都住客栈。但是现在我宅子里,还真却几个家丁。行吧,你既然没饭辙,以后便给我做家丁吧,咱们也算有段缘分。”纪浩昨日看到徐润出门的排场,就一直想着找几个家丁小厮,这个家伙看着块头不小,当个家丁倒是挺壮门面。

随即纪浩又补充道:“不过丑话说到前面,在本公子手底下,你最好本本分分的。若是不然,小心本公子收拾你。本公子可是衙门里的人,拿你去县衙打板子,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丁一忙认真的道:“公子你放心,小的一定本本分分的。”

说着丁一又郑重其事的朝纪浩行礼道:“小人拜见老爷。”

纪浩摆摆手,很有大老爷派头的道:“嗯,免礼。”

嘿嘿,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丁一给纪浩见完礼,随即又转身,做了一件令纪浩都有些目瞪口呆的事情。只见他朝王思颖很是恭敬的行礼道:“小人见过主母!”

王思颖脸上腾地一下,便满面红霞,斥骂道:“谁是你主母?再敢胡说八道,打断你狗腿!”

丁一很委屈的,看向自家老爷,目光中满是询问之色。他见纪浩跟王思颖同行,又是郎才女貌,还以为两口子呢!

纪浩笑道:“这位呢,是王指挥使家的千金。这不是你家主母,你家主母是一个貌美如花、温婉可人又善解人意的大美女,只不过现在这个人还没出现,哈哈。”

王思颖闻言恨恨的瞪了纪浩一眼。

纪浩装作没看见似的,一拍脑袋道:“哎呀,那叫花鸡啊肯定熟了,赶紧的,跟我去刨出那鸡来的!”

说吧纪浩带着自己新收的狗腿子丁一逃也似的离开了。

……

……

第一〇六章 又没吃到鸡

刚才被这一出丁一救人反被误会的插曲一闹,纪浩差点把在那叫花鸡的事情忘了。

好在叫花鸡是裹在泥巴里的,又是暗火烤得,多烤会倒也不是太要紧。

纪浩来到古柳旁,指挥新收的家丁丁一将土坑中的三个黑疙瘩扒拉出来。

丁一拿着一根树枝在那费劲的往外扒拉,纪浩却悠闲的背负双手在旁看着。

不得不说,有下人的使唤的感觉真不错。若是早上来时,有丁一拎着那食盒,自己便不用那么累了。

这时王思颖带着采菱也过来了。

今日这叫花鸡可是主要是为了答谢王思颖救命之恩的,所以纪浩很客气的先敲开一个黑疙瘩,把里面的叫花鸡扒出来,用荷叶托着叫花鸡递给王思颖。

“那个,请恩人尝尝在下的手艺!”

“呀,好香啊!”王思颖还不等接过那只叫化鸡,便已闻道一股浓郁至极的鸡肉香味,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不过随即她想起刚才纪浩的话,却不接伸手接鸡了,而是气咻咻得白了纪浩道:“哼哼,谁是你恩人?以后你再有事,还是让你那温婉可人又善解人意的美女去救你吧!”

纪浩干笑两声,眼珠转了好几圈,这才说道:“呵呵,惩治恶人这种事情,还要靠王小姐这样的女侠。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济人困厄,不求回报,才是侠之本色。在登州,王小姐便当得起侠女之称。自古侠女都是豪爽大度的,不拘小节的,为一丁点小事发怒,可不是侠女之为。”

“哼,就会东拉西扯,本姑娘是不是侠女,用不着你来作评。”

不过王思颖虽然如此说,到底是抵不住那叫花鸡的香气诱惑,随即她伸手道:“什么济人困厄,不求回报,才是侠之本色,根本就是你胡扯的,本姑娘没听过这一说!哼,本姑娘偏要回报,把鸡拿来!”

纪浩忙把那只叫花鸡用荷叶捧着递给王思颖,笑道:“王女侠你就是不求回报,在下也是要给的,毕竟在下也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王思颖撇撇嘴,鄙视道:“拿一只鸡来报答救命之恩,哼哼,到底是你这命不值钱,还是这只鸡特别值钱?!”

“当然是这叫花鸡特别值钱了。我这叫花鸡可是号称‘吃一口便停不下来鸡’。上次我一只鸡,就换了一个价值一百多两玉佩,这都够买好几个小丫鬟的了!”

“哼,就会满嘴胡说!”

不过王思颖听纪浩说得玄乎,又被叫花鸡的香气诱惑,还是忍不住拿起来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下去,便再也停不下来,当下她也顾不得那叫花鸡还烫嘴,迫不及待地低头捧着鸡,很不淑女的大快朵颐起来。

旁边的丁一和采菱本来就都没有饭辙,也不知道饿了几顿了,此时闻着叫花鸡的香气,又见了王思颖的吃相,不由的齐齐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一幕正好被纪浩看见了。

按理说,这年代主人饮宴,下人自然只有伺候的份,没有资格跟主人一起用餐的。

不过纪浩到底是刚当上老爷,没有多少老爷的觉悟,又是来自后世,人人平等的思想还是有些根深蒂固的,此时见了这一幕,自然不好自己吃,让两个人在那咽口水。

当下纪浩把一个黑疙瘩扒拉给丁一,道:“这只你跟采菱分了吧!”

丁一连忙眉开眼笑的道:“嘿嘿,小的谢老爷赏!”

采菱也在旁很是行礼谢赏。

丁一学着纪浩的样子,那石头敲开那黑疙瘩,将鸡扒了出来,随后便要用力将鸡一撕两半!

纪浩连忙提醒他里边有很多香菇丁和肉丁,这可是他费了劲做好的,可别浪费了。

丁一听了纪浩的话,用一张荷叶接着,这才将那只鸡一撕两半,又把肉丁和香菇丁都倒入其中半只鸡腹中,然后递给采菱道:“妹子,给你这一半。这一半大,肉丁多。”

采菱连忙摆手道:“奴家饭量小,吃小的一半就行了。”

丁一将那半只鸡硬是塞到采菱手中,道:“哎呀,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都不知道饿了几顿了。”

丁一回身将刚才撕鸡时掉在荷叶上的肉丁和香菇丁,都抓入自己那一半鸡腹中,开始大吃起来。一口下去,顿时眼睛一亮,随即风卷残云般吃起来,抽空还对纪浩赞了一句,道:“老爷你这手艺,当真是没得说,比那‘关记烧鸡’都好吃!”

见自己的鸡得到了一致好评,这才志得意满的转身正准备拿过那最后一只叫花鸡吃的时候,发现最后的那黑疙瘩竟然不翼而飞。

咦,最后那只黑疙瘩呢?明明是三只鸡的啊!

我的那只叫花鸡呢?

靠,难道见鬼了?!

纪浩四下一看,这才在自己背后,看到一个白衣青年正蹲在一旁,手里捧着一只叫花鸡大快朵颐呢!

这可不就是上次遇到的那个会算命的家伙嘛!

自己今日虽然备着三只鸡,但是其实对在碰到这家伙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自己那日只说是有缘再见,互相连个姓名都没通报,估计说了傻子会相信什么有缘再见的鬼话,没人会信。

不过眼前的事实证明,鬼话也是有人会信的。

看着那个白衣青年捧着叫花鸡满嘴流油,纪浩却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一共三只鸡,貌似已经被瓜分完了。

只怪这白衣青年来得晚,早知道他来,自己就不给丁一和秋菱分鸡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只能看看从谁哪里分点了。

纪浩四下一看,王思颖手里那只自是不用想了,已经快被她消灭干净了。

那秋菱看着挺文气的一丫头,没想到吃起东西来却不含糊,刚才还跟丁一客气呢,此时却跟饿了不知道多少顿似的,吃得那叫一个迅猛啊。当然,很可能是她真得已经饿了好几顿了。

至于丁一,咳,就他吃东西的那埋汰样,就算跟他分点,自己也吃不下去。而且这家伙看着自己看他手中的鸡,还有意无意的用嘴先舔了一下那些没吃到的地方。

得了,那鸡到处是丁一口水,纪浩打死也不会吃的。

他最后只得朝那白衣青年道:“这位仁兄,一只鸡你吃不了吧?要不分在下一根鸡腿吧!像你这样有身份的人,应该讲究少食多餐,那才是养生之道,胡吃海塞可不好啊!”

那白衣青年吃鸡的间隙“嗯嗯”了两声,算是表示听到了纪浩的话,不过丝毫没有分纪浩一块鸡肉的意思。而且还跟丁一一个德行的、有意无意的舔了舔那鸡腿。

靠,这都什么人啊!

纪浩咽了口唾沫,忽然发现自己貌似今天又没鸡可吃了。

……

……

第一〇七章 棋逢对手

纪浩很可怜!

别人都各自吃着手中香喷喷的鸡肉,他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这种感觉自然是令人极其郁闷的。

没有鸡吃的他,只能就着带来的那几碟小凉菜,狠狠得灌着自己带来的“秋月白”酒,以缓解自己的郁闷之情。

那个白衣青年飞快得吃完了手中的叫花鸡,这才抬头看向纪浩,见他在那自斟自饮,却似没看出他很郁闷!

他吃完了叫花鸡还意犹未尽,不禁朝纪浩说道:“这位仁兄今日没有做那秘制烤羊腿吗?在下肚腹之间尚有几分余量,还盼仁兄巧施妙手,再做一只烤羊腿吃。!”

纪浩正没好气儿呢,一听这家伙的话,不由的愤愤的道:“吃你乃乃个腿!还你肚腹之间尚有几分余量?!本公子就算有烤羊腿,也不会给你吃?!我他娘的连根鸡毛都没捞着吃,还正饿着呢!”

白衣青年脾气很好,听了纪浩也不着恼,见似乎真得没有烤羊腿吃了,便很是自来熟的拿过一个酒杯,自己倒上一杯,朝纪浩笑道:“在下跟仁兄当真有缘,这便又碰到了啊,为此咱们得干一杯”。

纪浩很是敷衍的扬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这一有缘,害得自己又没吃上叫花鸡,实在没有什么好庆贺的。

那白衣青年却似乎没有看到纪浩的怨念,饮完一杯,不禁很是享受得砸吧砸吧嘴道:“这是秋月白酒吧。此酒品入口清爽,落入胸腹确实暖意舒适,跟‘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的意境确又几分相像!”

纪浩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靠,喝个秋月白酒,你就能体会到‘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这不扯淡吗?!再说现在才是春夏之交,万物勃发,哪有什么秋高之凉意?”

白衣青年笑吟吟道:“这位仁兄你着相了。宋时有一偈颂云:‘秋风清,秋月白,秋水共长天一色。不是心外境,亦非目前法。可中一见便知归,平步广寒攀桂枝。’若是心中有清凉,自然便能体会到那秋高气爽之意!”

靠,纪浩发现这家伙忽悠能力挺强的,这偈颂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确实容易让人觉得有些高深。

以前从来都是自己忽悠别人的,今日竟然碰到忽悠自己的,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不过想起这家伙好像是个算命先生,纪浩也就释然,人家这职业不就是靠嘴皮子功夫吃饭的嘛!

当下纪浩问道:“你平日里喜欢参禅?”

那白衣青年微微一笑道:“在下其实是修道之人,道号潜虚子。”

“谦虚子?!这道号倒是真够谦虚的。”

“非也非也,在下这潜,是潜龙勿用的潜,并非谦虚的谦!”

“那听你这道号,你修得是全真道吧?”

“正是。”

“全真道出家人的都是讲究清静无为、严持清规戒律的,哪有吃肉喝酒的道理?!”

“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你不是修道之人吗?拿释家之事搪塞不合适吧?”

那白衣青年笑道:“这位仁兄,你又着相了。所谓‘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教虽分三,道则唯一。我全真一脉向来是主张三教归流的。在下本身也是秀才出身,是由儒入道,兼学释家的,三教的真理都是相通的。”

“那既然修道,贪图口舌之欲总是不好的。”

那白衣青年顿了一顿,这才道:“其实,在下未受戒得箓,是以并非正式的道士!这位仁兄难道没有发现,在下从未以贫道自称吗?我全真一派,虽然提倡出家住观修行,但也并非不可以居外修行的。既然并未出家,这酒肉自然是可以食用的。至于仁兄所说口舌之欲嘛,只要不被它们误了清修便是了。”

“你这还不算耽误清修啊?为了吃只鸡,你最近没少在这阳溪湖这边转悠吧?”

“确实没少在此转悠,今日等有缘再见仁兄,也算是有缘。其实修行方式很多种,说起来等待和寻找仁兄的过程,何曾不是一种修行。”

这天没法聊了,纪浩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他都有一套云山雾罩、玄之又玄的理论等着你!这家伙估计也是向往魏晋遗风的那种,那时的雅士高人清谈,好像就是这么一个调调。

嗯,果然跟自己是棋逢对手啊。既然高下一时难分,就不跟他扯淡了!

纪浩希望在见到他,就是因为那日他说自己有血光之灾应验了,对于跟他云山雾罩的扯淡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当下纪浩直接问道:“这位仁兄你真会易卜之术啊?哎哎,你帮我算上一卦吧?”

那白衣青年疑惑的问道:“你那日不是说自己是阴阳神断,颇通阴阳易术吗?”

纪浩笑道:“呵呵,这个在下只是涉猎皮毛,今日碰到仁兄这样的高人,这不是想跟你切磋印证一番嘛!”

那白衣青年听出了纪浩口中的不实之语,此时不禁好整以暇的道:“好说,好说,卜卦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在下卜卦是要收银子的。”

纪浩一听要银子,自然有些不爽,当下道:“那日仁兄不是要给我算一卦的吗?”

白衣青年笑吟吟的道:“那日在下不是吃了仁兄的叫花鸡和烤羊腿之后没有银子给你嘛,所以才给你算一卦作为补偿啊。但仁兄你不是不愿意嘛,还非得要在下身上的祖传玉佩。”

纪浩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当下他道:“仁兄是秀才出身,在下也是县学生员,说起来大家都是孔门弟子,在下还得称呼你一声年兄。而且在下也是对全真道很是敬仰的,在下还有一个‘射阳子’的道号,说起来咱们也都是道家一脉,论起来得称呼你一声道兄呢。你看,年兄你能否念在一份,哦,两份香火之情上,给小弟算上一卦。”

白衣青年长叹一声:“唉,那日仁兄要是念一份香火之情就好了,我家祖传的玉佩就不会落入别人手里了。”

纪浩一看这家伙拿腔作势的样子,不由的气哼哼的道:“嘿,我还不算了呢!”

白衣青年依旧云淡风轻的道:“在下观仁兄今日面相,上次在下所说的血光之灾肯定应验了吧?你就不想知道你以后的日子会不会还有血光之灾?还有,你就不想知道破解之法?不是每次你有血光之灾时,都会有贵人相助的。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啊。”

靠,这家伙真有些门道啊。听他话的意思,竟然能看出自己身上的血光之灾已经应验了,似乎还看出自己是因为又贵人相助,才幸免于难的。

这就有些厉害了,看来这年代真有高人啊!

算了,要点银子就要点银子吧,自己也好歹算是有钱人了,不差这一点算卦银子。

当下纪浩问道:“仁兄你卜算一卦,要多少银子?”

白衣青年悠悠的说道:“一百两!”

“靠,这么贵?”

“你若没带足银子,把我祖传玉佩还我也可以。”

……

……

第一〇八章 想要仗势欺人一回

从白衣青年这里弄去的那块玉佩,纪浩本来是打算送给陈典史的。

对付苏家之时,他也是出了很多力的。

而自己一直忽悠着他,说把苏兴平办成白莲教的堂主是大功劳。但是最后苏家的事情却以黄太监敲了苏家一笔竹杠、逼苏兴平自尽结束。这里边自然没了陈典史的那一份大功劳。

纪浩一直觉得对陈典史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一直想把这块玉佩送给他稍稍补偿一下呢!

陈典史这家伙看着粗豪,却也算颇有雅好,最是喜欢茶和玉。

那日两人带人抓住穿地鼠胡老七之后得的那两块玉佩,自己嫌墓中之物,留着有些膈应,但陈典史却颇为喜欢。因为那两块玉都有些受了沁,他还特地找了个大姑娘带着盘了好久。

不过眼下这白衣青年显然对拿回自己祖传的玉佩志在必得,而自己又确实很想让他给算上一卦,以便以后趋吉避凶,少些血光之灾。

于是,他最后只能不情愿的掏出那玉佩来递给了他。至于陈典史那里,待日后再寻到好物件,再送给他吧。

那白衣青年见纪浩把玉佩递过来,笑吟吟的伸手接过,很是潇洒的将玉佩挂在腰间之后,这才开口道:“那既然仁兄给了卦钱。在下便给你卜算一卦吧!嗯,哎呀,在下观仁兄今日面相,眉心发红,怕是要走桃花运了。”

说着那白衣青年似无意却有意的瞥了站在湖畔的王思颖一眼。

王思颖刚才吃完叫花鸡之后,发现有个白衣青年在此。她毕竟是个大姑娘,为了避男女之嫌,便带着新收的小丫鬟秋菱到不远处的湖畔,边赏景边聊天。

本来刚才她对纪浩跟白衣青年的扯淡是不怎么上心的,但是刚才听到这白衣青年上次为了叫花鸡,果然给过如纪浩所说,给过他一块价值一百多两的玉佩,这才很感兴趣的转过头来听两人对话。

结果刚转过头来,便听到这白衣青年说什么纪浩“眉心发红,要走桃花运”,而且还若有若无的看向自己了一眼。

她不禁大窘,不由的想要发怒,却又不知道怎地,忽然又一下气消了。

当下她连忙转过头,假装欣赏湖景,以掩饰自己的窘羞。

纪浩旁边侍立的家丁丁一听了白衣青年的话,不由的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哼哼,刚才自己喊这王大小姐主母,她还威胁要打算自己狗腿,但是看这样子,似乎是迟早的事情啊。女人啊,真是矫情。

纪浩听了白衣青年的话,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哎呀,这事儿不能去想,虽然自己似乎心底隐隐有那么一丝情愫,但是一想此时就感到可怕,还是顺其自然吧。

不过哥们花了一百两卦钱,可不是听这个的,想要轻易把哥们忽悠过去,可没那么简单。

当下纪浩朝白衣青年嚷嚷道:“我花银子,是让你给我卜算一下吉凶祸福的。是让你看看以后有没有血光之灾之类的,还有若是真有血光之灾怎么破解。那桃花运一类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本公子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这桃花运自然是少不了的,用不着你说。”

那白衣青年微微一笑笑道:“呵呵,行吧,既然你给了卦钱,在下自然要让你觉得物有所值。”

当下他盯着纪浩认真看了片刻,随后又让他伸出左手看了片刻,随后才作出一副高深的模样,悠悠的道:“在下观仁兄面相和手相,以后定是大富大贵之人,而且这富贵怕是不可限量,应该是富贵至极的命理。而且你这一生定然会杀伐不断,但看面相和手相,似乎也会遇到诸多险处。但是每次遇到险象环生之时,都逢凶化吉。”

纪浩听了,不禁暗自思量。

富贵不可限量?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好事儿。

不过自己一生杀伐不断,这是什么鬼?自己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秀才,难道自己还会去提刀到处砍人?而且还每次遇到险处,都能逢凶化吉?自己人品有那么爆炸吗?

不过自己花了这么多银子,你只拿这么几句笼统的话敷衍自己可不行,怎么也得唠点干的啊。

当下随即纪浩朝白衣青年道:“你别净拣好听的说,别光说这些大面儿的事情,你得给我算点具体的。比如就像上次一样,说说具体什么时候有血光之灾一类的。”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道:“具体的到什么时候有血光之灾一类嘛,这便是天机了,凡人哪能把天机窥测明白。至于如何破解,这个你只需要记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便行了。求人不如求己,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自己努力了,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纪浩听了这白衣青年的话,稍一琢磨,不由的怒道:“靠,合着我花了一百两,你就跟我说了一堆毫无价值的废话啊?娘~的,我发现你说得这些,还不如街头摆摊的算命先生说得实在的,净是无用的套话。我不算了,你把玉佩还我。”

那白衣青年嘿然一笑道:“不好意思,卦已算完,恕不退款!”

“嘿,你这是想蒙人啊。你就说这么一些不痛不痒、大而笼统的套话,哪里值一百两银子!我在街头算命先生那,花上五十文,便能听他说一大堆套话!”

“在下卜卦是明码标价的,而且是你自己非要算的,在下可没强迫!”

纪浩发现自己吃大亏了。一算之下,自己白白损失了两只鸡和一条羊腿,好像就换回一堆毫无营养的套话。

本来纪浩两次没吃到鸡,心情就够郁闷了,再发现这个家伙所谓卜卦,根本就毫无用处之后,心情便成了愤怒。

他如今也是有家丁狗腿的人了,既然愤怒了,自然没必要克制。

当下纪浩指着那白衣青年道:“嘿,你还有理了。本公子虽然一直与人为善,但今天还就做一回仗势欺人的事儿了。丁一,去给我把玉佩抢回来。”

丁一倒是也痛快,立即道:“是,老爷!”他想着自己毕竟是自家老爷新收的家丁,正想着表现一下呢,眼前这个白衣青年看着不算健壮,正好收拾他一顿,拿来做自己在主家面前露脸的垫脚石。

丁一答应一声,随即便一个健步跨到那白衣青年身前,劈手便想去抢他腰间挂着的玉佩。

白衣青年眼见丁一扑来,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只见他只是微微一侧身,便让丁一扑了个空。

随即他右手在丁一腰眼处随手一推。

丁一立即便“哇呀呀”怪叫着、如腾云驾雾般凌空飞了出去,随后……重重的摔了一个四脚着地的难看姿势。

……

……

第一〇九章 丁一尚有余勇可贾

纪浩见丁一被白衣青年轻描淡写的随手便放倒,不由猛地一拍脑袋。靠,忘了这家伙会武艺啊!

那次自己抓他衣襟,貌似人家只是轻轻一震,便把自己手震开了,看样子这家伙功夫还颇为高明呢。

唉,自己新收的狗腿子貌似有些废啊。

眼前情形,想要仗势欺人似乎有些难啊。

看着丁一在地上“哼哼唧唧”装死的样子,纪浩不由的来气,忍不住骂道:“本来还想让你做我府上护院家丁的教头呢,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是白长这么大一个坨儿,原来也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丁一一听自家主人原来这么看重自己,竟然本来想要他做护院家丁的教头,不由的立即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当下他一个“懒驴打滚”站了起来,随即大叫一声,道:“老爷且慢置评,丁一尚有余勇可贾!”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书场里听来的这么一句拽文儿。

说着他双手戟张,如抱月成环,一下子又扑了上去。

这次他想要去抱住白衣青年,以便摔倒并控制住他,好摘下玉佩。

那白衣青年见丁一双手张牙舞爪的抓来,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身形很是潇洒的往旁边迅速一闪,脚下一勾他的脚,同时抓着丁一腰带往前用力一送。

于是……丁一便再一次朝前腾空飞了出去,随即重重的拍在地上,看样子摔得还不轻。

好在这草地松软,但是没受什么伤,但他这次估计没有余勇可贾了!

纪浩眼见丁一再次飞了出去,不由的咽了口唾沫,知道这是真不是对手。算了,别再激他了,这货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显然今天想要仗势欺人,怕是讨不道便宜了。以白衣青年的的身法,估计不但是练家子,而且这武艺怕是还很高。

纪浩估计拿蓬莱典史是自己大哥吓唬,怕是也不管用。看这白衣青年的身形之灵动轻快,估计轻身功夫也不错,等自己县衙里喊人,估计人家早就一溜烟儿跑没了。

今天算是栽了!

不过纪浩觉得输阵不能输人,当下他一抱拳,装出一副很江湖的样子道:“阁下武艺高强,今日在下认栽了。还请阁下留个万儿,日后在下定当再行讨教。”

白衣青年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的笑吟吟模样,说道:“呵呵,射阳子道友你贵人多忘事啊,刚才不是说过了嘛,在下道号潜虚子。咱们都是修得道家一脉,这俗家姓名,不提也罢,互相以道号相称便是。不过,看来射阳子道友今日似乎是不愿再跟在下聊天了,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唉,等等,潜虚子道友你在哪里落脚啊?好歹留个落脚地,在下以后好去上门讨教!”

“射阳子道友,你又着相了。呵呵,修道之人,四海云游。咱们还是有缘再见吧!嗯,在下感觉咱们以后,一定还会有缘相见的。”

说罢,白衣青年飘然而去。

纪浩眼睁睁的看着白衣青年飘然而去,不由的很是郁闷。靠,自己好像很少吃这种闷亏啊。

以前自己最多在王思颖手上吃过点亏,但是嘴上自己一直是全面压制,占据上风的。

但今日在白衣青年这里,无论是嘴上功夫,还是手上功夫,好像都被压制了,这就着实让人郁闷了。

他看到在在地上依旧哼哼唧唧装死的丁一,不由的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个废物,别装死了,人家走了,本公子早知道你这家伙没事,你这点小伎俩少在这丢人现眼。”

这货有前科,刚才被王思颖第二次撂倒时,就玩装死这一套,这次早被纪浩一眼看穿了。

丁一哼哼唧唧站起身来,朝纪浩讪讪的赔笑。

“你的余勇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家老爷的玉佩被人拿走了?是不是人家要打你家老爷,你也这装死啊?!”

“唉,老爷勿怪。小的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实在是力不从心,不然的话,对付那家伙绰绰有余!只要能吃饱饭,老爷让我跟谁拼,我就跟谁拼,绝对不能坐视老爷被欺负。”

“呦呵,嫌老爷没管饱你?娘~的,老子连根鸡毛都没吃到,还赏你半只鸡呢!”

“嘿嘿,小的真没吃饱,若是敞开了吃,怎么也要两只鸡才能吃饱。今日若是吃饱了话,凭我这砂锅大的拳头,一拳就让那家伙倒地不起了。而且小的今天也不是完全没用啊,老爷你没听见这家伙被我吓得连个真名字和落脚地都不敢告诉我们了嘛!”

纪浩看着丁一吹牛扯淡的无耻样子,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这家伙惫赖起来的样子,似乎跟自己有些像啊。

这就不好了,自己还是喜欢实在憨厚的狗腿,不喜欢惫赖无耻的。

想及此处,他不由以手扶额,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道:“丁一啊,要不你去别的地方混饭吃吧?老爷我这小庙,怕是容不下你这大菩萨啊!”

“老爷放心,小的不会嫌弃老爷庙小的!小的一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为老爷守好小庙的。”

“呃……”纪浩一时无语。

王思颖见那白衣青年走了,这时带着秋菱走了过来,听到纪浩和丁一的对话,不由嗤笑道:“真是有其主便有其奴啊,赶紧留下这家伙吧,我看你们两个主仆很配哦。”

“呃……”纪浩再次无语。

丁一忙朝帮自己说话的王思颖道:“小的谢谢王小姐!”

纪浩一听丁一的话,忽然想了什么,一下子乐了。当下他指着王思颖,问丁一道:“你称呼她什么?”

丁一被纪浩问得一愣,心中腹诽道:我想喊主母,你们又不让,那应该怎么称呼?

他思忖半晌才试探着嗫喏道:“叫王小姐?!”

纪浩呵呵一笑道:“那你叫王小姐父亲叫什么?”

丁一疑惑的道:“王老爷啊!”

“哦,那你叫我什么?”

“老爷啊!”

丁一发现自己这老爷貌似脑袋不正常的厉害啊!他觉得自己似乎真得应该认真考虑要不要跟这个主家了?!

纪浩笑吟吟的问王思颖旁边的秋菱道:“你称呼我什么?”

秋菱也是一脸奇怪的看着纪浩道:“纪老爷啊,怎么了?”

纪浩笑道:“哦,原来我纪老爷跟王老爷是平级的称呼啊,那还不错!”

本来丁一一开始称呼他老爷时,他还感觉挺别扭的,想要让他称呼自己少爷或者公子的。后来一想自己在乡下老家还有俩儿子呢,好像称呼少爷或是公子,有些不妥,是以也就默认了老爷的称呼。

现在突然觉得被称呼老爷很是不错,自己上面又没有父亲,可不就是家里的老爷嘛。

王思颖听了纪浩那暗地里占便宜的话,不由的想要发怒,粉拳一握便要出手。

若是以前的话,估计现在拳头早就朝纪浩招呼了。

但是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今日有两个下人在旁边不好出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攥起来的粉拳,却又悄然松了开来。

随即她只是恨恨的啐了纪浩一口道:“无聊!”

……

……

第110章 孤枕难眠

窗外月华如洗,透过窗棂照到屋内,在屋内洒落淡淡的银辉。

纪浩仰面躺在自己新宅子内的那张新买的榉木拔步床上,望着头顶的那湘妃垂地碎花幔帐出神。

他有些失眠了。

至于失眠的原因,主要是孤枕难眠。

毕竟一个人躺在一张睡三个人绰绰有余的拔步床上,似乎有些想入非非,是不可避免。

纪浩暗叹:如今自己宅子也有了,银子也算有一些了,这生活算是步入正轨了。下一步似乎应该认真的考虑一下,给这家找个女主人了。

这可是人生大事,可要赶紧了。

不知怎地,纪浩今晚总是忍不住想起王思颖来。

那桃林深处的人面桃花相映红惊鸿一瞥,那笔架山上的白马银甲的飒爽英姿,此时一遍遍的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觉得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今日那潜虚子说了自己将有桃花运、而且他暗示这桃花运似乎要应在王思颖身上的关系吧!

呃,不过纪浩一想到王思颖那强大的武力值和霸道的性子,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不由的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把王思颖的身影甩出自己脑海。

咳咳……找媳妇还是温柔点好啊,太霸道的万万不可。

嗯,找媳妇的事情还要随缘啊,说不定自己蓦然回首时,自己的那个她就在灯火阑珊处等着自己。

…………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当此春夏之交的时节,登州府的杏花早就已经开败,也没有杏花雨,但这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却是可以享受一下的。

此时的纪浩便正背着手站在自己宅子前院的大柳树下,闭着眼睛感受着吹面不寒的和煦杨柳风。

不过他的虽然看似悠然,但心中的怒气值却在不断增加。

至于生气的对象,自然是丁一那个夯货。

本来纪浩其实是打算择个良辰吉日乔迁新宅的,不过昨日收了这家丁丁一之后,觉得去客栈还要开两间房,有些费银子,便直接来到新宅住下,择日不如撞日嘛。

可能是刚搬入新宅有些兴奋的原因,纪浩昨晚虽然睡得很晚,但今早却醒得很早。

当他像百兽之王巡视领地一样,巡视完自己前中后三进的宅子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家中唯一的家丁丁一竟然还没起来。

他不由的愤怒了,哪有仆役比主人还懒的道理?!当下他便去拍门将他喊醒。

令他更加郁闷的是,这夯货睡觉睡得那叫一个死啊,他踹了好久的门,才听到里边有回声。

纪浩之所以在前院中吹杨柳风,其实是为了等着丁一起床教训他。

当他被清晨的杨柳风吹得有些恼怒之时,丁一这才一边扎着裤腰带,一边从屋子里出来。

纪浩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不由的很不爽道:“哎,我说丁一,你这门房班头睡觉这么死可不行啊?这要是晚上有个来找,把我这门砸烂了,怕是你也醒不了吧?本老爷可不喜欢懒人。”

丁一讪笑着道:“老爷放心,平日里小的灵警的很,只是最近好几天没怎么睡过床了。这一睡床,便睡得太沉了。”

“靠,你哪那么多理由。以后老爷说话,你只有听着的份,没有顶嘴的份!明白了吗?”

“是是是,小的明白!”

“那个,本老爷其实对你还是很看重的,之所以教训你,也是对你爱之深责之切嘛!要是不重视你,怎么会给你安排这么多重要差事。嗯,现在老爷还要再给你添个差事儿,以后这庖厨班头也由你兼着了。”

昨晚纪浩为了为了奖励丁一对战白衣青年的“优异”表现,已经给安排了前院大管事、护院总教头和门房班头三项重要差事了。

丁一苦着脸道:“老爷明鉴,小的能力有限,怕是辜负老爷信任,这庖厨班头实在是兼不了了啊!”

他心里苦啊,虽然自己身兼纪府前院大管事、护院总教头和门房班头三项重要差事,可是手下一个使唤人没有啊,再给自己安排一个庖厨班头的差事,这是哪是重视啊,这是累傻小子吧?!

纪浩怒目而视道:“刚才老爷我怎么说的?以后老爷的吩咐,你只有听命的份!”

丁一一滞:“呃……那小的领命!”

“那现在去给老爷做饭去吧,老爷我饿了!”

“呃……小的不会啊!”

“靠,你除了会吃饭睡觉,还会干点啥?老爷养你有什用?你不做饭,难道老爷我做饭给你吃?”

丁一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道:“老爷昨晚带小的去吃的那家馆子就不错,要不小的去叫他们送点饭食来?”

“靠,你倒是真会想,那不得花银子啊?!”

不过纪浩想想,貌似暂时也没别的办法,看来这找几个小丫鬟的事情必须尽快了。特别是找个会做饭的,这事儿迫在眉睫了。

他从怀中掏出钱袋,抓了一把制钱,对丁一道:“别去什么馆子了,去在附近找家早食铺子买点粥饼小菜,先解决了早饭再说吧!”

丁一答应一声,接过那把制钱,出门而去。

…………

纪浩吃完早饭之后,跟地主老财似的坐在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桌旁,等着丁一烧水泡茶!

这时陆峰迈步进院。

陆峰手中抱着一个盒子,迈步进院正见到纪浩,不由的一愣。

随即他忙将盒子夹在腋下,朝纪浩拱拱手笑道:“哈哈,小弟恭贺大哥乔迁之喜!怎么,大哥竟然亲自来前院迎客啊?!”

“哈哈,你倒是消息灵通!这不家里没人手嘛,我便亲自坐镇前院了。”

“呵呵,小弟今早去福来客栈寻大哥你,是王掌柜的说你乔迁新居。小弟这里寻摸了一套好物件,今日是来特意送给大哥作乔迁之礼的!”

纪浩一听陆峰的话,不禁眼前一亮,原来这小子是来专程送礼的啊。

嗯,这小弟很上道儿啊。自己这才刚刚乔迁新居,就巴巴得赶来送礼,看来对自己的事情很上心啊。

纪浩感觉自己越来越欣赏自己这小弟了。

有人送礼自然是很高兴,而且纪浩看着陆峰笑意盈盈的样子,觉得这礼物还真有可能是好东西,不由的满怀期待的道:“快快,让大哥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陆峰见自己大哥眉开眼笑的样子,却卖起了关子,笑道:“这个物件大哥待会肯定眼前一亮。不过大哥还且稍待,小弟这里还有一事。前几天大哥不是让我帮你寻摸几个伶俐点的小丫鬟嘛,我倒真找到一个还算合适的,你看看行不行?!”

说着陆峰一指身后的一个小姑娘。

纪浩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小包袱、布衣荆钗的小姑娘。

……

……

第111章 乔迁之礼

纪浩见这小姑娘虽然荆钗布裙,但是长得还是挺清秀的,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两道弯弯的柳叶眉,特别是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

陆峰介绍道:“这是小芸,是我家丫鬟小月的表妹。家里遭了灾,衣食无着,想要进城找口饭吃。”

纪浩开口问小芸道:“你多大了?你会做饭吗?”会不会做饭这件事情,现在是他很关心的。

小芸听纪浩问她,有些怯怯的道:“回老爷,奴家今年十五。奴家烹茶做饭、针线女红都是会一些的。”

纪浩笑道:“那太好了,你就留下吧。”

随即他又问道:“你是想签雇工契啊,还是签卖身契啊?”

小芸小声道:“家里兄长成亲需要些银两,奴家想要卖身老爷府上为奴,老爷你看可以吗?!”

纪浩打听过了,这时节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个很伶俐的小丫鬟了,当然那种各种活计都会的丫鬟,价钱会稍微高一点。

这小姑娘纪浩看着还是颇为中意的,而且自称烹茶做饭、针线女红的都会一些。当下他想了想道:“那这卖身银就给你二十两吧,你看可以吗?”

小芸知道这价钱,纪浩已经很是慷慨了,不由的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可以可以,奴家谢谢老爷!”

纪浩接着道:“不过咱们丑话说到前边,你既然要卖身我家,以后就是这家的人了。你把这银子送回去给你家里,便算是跟你原来家里两清了。日后就得把这里当家,不可再心生外向。”

其实相对于小芸这种家里还有许多亲人的小丫鬟,纪浩更倾向于买几个跟原先家里没什么亲人的那种小丫鬟。那种已经没家可归人,更容易对这个家有归属感,用起来也更顺手。

不过现在自己这家里连个会做饭的都没有,暂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小芸躬身对纪浩行礼道:“奴家知道规矩!老爷放心,奴家既然卖身老爷府上为奴,那就肯定会把这里当家,不敢心有异想。若是有了外心,任凭老爷处置。”

“那你去中院先去自行安顿吧。家里房子很多,暂时也没别人,你自己挑一处便是。看看缺什么,过来跟老爷我说,我让人给你去买!”

“是,谢老爷!”

说完,小芸俏生生的背着小包袱去了中院。

…………

安排完小芸的事情,纪浩招呼陆峰坐下,笑着道:“快点,把你说得好玩意儿拿出来看看。”

“嘿嘿,小弟猜大哥你一定会喜欢的!”说着,陆峰把腋下那个精致的礼盒打开。

纪浩一看就被那礼盒中的物件,顿时被吸引住了。

只见里面装得是一套精致的湖田窑青瓷茶具,茶壶、茶盏、茶盅、茶洗、茶罐、盏托等一应俱全。

纪浩随手拿起那茶壶来仔细看,那薄薄的、无一丝杂质的胎瓷,那绘制的惟妙惟肖的图画,一看就是非常不错的好物件。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这礼物最妙的是,那每件茶具上绘着的一些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图画。

至于那些图画的内容……是一幅幅意境唯美、场景各不相同的工笔彩绘仕女图,呃,就是“衣衫褴褛”的那种。

纪浩嘿嘿一笑。好东西啊,来到大明后,想见点这样的画面还真不好找,也不知道陆峰上哪淘换的。

“怎么样,小弟这乔迁之礼,大哥还喜欢不?”

“嘿嘿,喜欢。守岳你既然这么有诚意,大哥就收下了!”

“大哥喜欢就好,哈哈!”

“呃,不过守岳你不要误会,大哥喜欢这套茶具,主要觉得这套物件的工艺和绘笔着实是不错,纯粹是是从艺术的角度去欣赏、去喜欢的!”

“这个小弟自然知道。以大哥的高尚情操,定然是以纯粹的艺术眼光欣赏的,绝对不会有其他的心思!”陆峰很是配合的说道。

上道儿,自己这小弟太上道了!守岳你一定能成为个最强马仔的,纪浩心中暗赞道。

纪浩不由得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些精美的茶具,一会看看那茶壶,一会看看那茶盏,又拿起那茶洗来仔细把玩一番。

当然,说是在把玩茶具,其实纪浩的眼睛一直色~眯眯的看着那茶具的图画。

虽然当着一个大男人面,看那些“衣衫褴褛”的仕女图有那么一点尴尬,但是纪浩觉得自己完全是抱着艺术审美的眼光来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了。

陆峰在旁看着纪浩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自是知道自己这礼物送到大哥心坎上了,不禁笑得很高兴。

自己大哥如今可是县尊亲信幕僚,也是太监府高价礼聘的幕僚,以后在登州府这地界上,他还要靠自家大哥罩呢,自然要让大哥高兴!

大哥高兴了,他也就能高兴了!

“大哥,这套物件的奇妙之处,可是不止于此啊,还有更奇妙的呢!”

“还有何妙处?”纪浩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很感兴趣的问道。

“这个嘛,容小弟先卖个关子。嘿嘿,这套茶具用起来,才更奇妙呢。待会咱们这边用它品一番茶茗,大哥就会发现其妙处了。”

“这么好的茶具用来喝茶,万一打碎了怎么办?大哥可是要留着这宝贝传家的!”

陆峰大汗,把这绘着的“衣衫褴褛”仕女图的茶具当传家宝,大哥实在是高人,果然行事别树一帜。

“大哥,咱们一会儿用它们品茗时,小心一些便是。这套茶具,真的要用起来,才能见识其绝妙。”

“那……好吧!”纪浩有些心疼,但为了见证奇妙之处,还是同意了。

陆峰说起要喝茶,纪浩这才忽地想起刚才陆峰进门之前,就让丁一去厨下烧水去了!没想到这夯货,到现在还没烧好水,真是干啥啥不行啊!

当下纪浩忍不住大声吼道:“丁一你个夯货,水烧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听到纪浩的大喊,中院里传来了丁一的大嗓门回答。

这宅子的庖厨设在中院。

过了片刻,丁一一溜小跑着来到纪浩身旁,手里拎着一只装满开水的大锡壶。

还不待纪浩说话,他便笑嘻嘻的问道:“老爷,院子里刚才进去一个小姑娘,是不是你刚买来的小丫鬟啊?”

“啊,是啊,咋了?!”

“嘿嘿,小的高兴啊。我这纪府大管事手底下终于有人能使唤了,而且还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滚你个蛋的,谁说你是纪府大管事的?老爷我封你的是前院大管事。那小芸,老爷我是准备让她当后院管事的,你们平级!”

“啊……”

“啊个屁,赶紧倒水泡茶,老爷我要见识一下守岳这套茶具的妙处。”

……

……

第112章 红袖烹茶

陆峰见丁一拎着那大锡壶,便要拿过茶壶泡茶,不由的挠挠头,对纪浩道:“大哥,这……这般喝茶哪有什么雅趣。那个我记得帮你这宅子置办家私时,小弟是帮你置办了各种茶具和烹茶的器具的。用那雅致的烹茶器具,再来个红袖烹茶,那样才跟这套茶具相得益彰啊。用这大锡壶泡茶,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了。”

纪浩摸着想了一想,这才记起来好像确实置办了,不由的道:“哎,对对对,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那些家伙什儿我记得好像放在后院的花厅了。走走走,咱们去后院花厅那边喝茶的。”

说着他将那陆峰送来的茶具收进那檀木盒子中,夹在腋下,兴冲冲带着陆峰的往后院去。

丁一提着大锡壶,问道:“老爷,小的烧得这水……”

“你自己留着喝吧。记住,以后在这家里,不许喝生水。还有,以后早上起来,你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庖厨烧开水。”

“呃……是,老爷!”

…………

走到中院,正碰到小芸自己安顿好了,从西厢房房门中出来。

陆峰见了笑道:“正好,小芸过来给你家老爷烹茶!”

小芸怯怯的答应一声。

纪浩见了小芸怯怯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道:“以后在这家里不用那么拘谨,老爷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你别像前院的那个丁一那么惫赖,老爷不会轻易发火的。”

小芸脆声道:“是,老爷!”随即跟着纪浩和陆峰来到后院花厅。

纪浩从花厅橱柜中找出那一整套还没用过的烹茶器具,跟陆峰带来的那套茶具一起交给小芸,让她去涮洗一下。

小芸干活果然非常麻利儿的,很快她便把烧水的泾阳砂体茶壶和陆峰带来的茶具涮洗干净。

随即准备烹茶。

她把一只精巧的桃木风炉架子放在地上,然后拿过一只小巧的红泥小炉,轻轻的放在那炉架上。

这红泥小炉里面,刚才小芸在花厅外边已经点上了一些柳枝炭。

然后她把那只泾阳砂体壶放在上面,壶里已经装好新汲的井水了。

放好那只泾阳砂体壶后,小芸拿过一把小蒲扇,对着风炉口儿用了扇了几下,把红泥小炉中的那蓝色的小火苗就催得旺起来起来。

然后用蒲扇轻轻的扇着,目光注视着那只烧水的泾阳砂体壶,耳朵却悄悄听着纪浩和陆峰闲聊。

不一会儿,那只泾阳砂体壶中的水便“噗噗”开始冒出热气。

小芸把陆峰带来那套湖田窑青瓷茶具中的茶壶和茶盅拿过来,又拿过两只茶盏,一起放在一只紫檀木茶托上。

小芸拿过茶罐来,掀开上边的盖子,用一支湘妃竹做成得茶杓,盛出一些里面装着的陈典史送得武夷岩茶,放入那只陆峰带来的青瓷茶壶中,然后把那煮好的水倒入那只瓷茶壶中一些。

头道茶算是洗茶,待那热水泡透茶叶后,小芸将那头道茶水,倒入一旁盛废茶的水斗中。

看着小芸这熟练的样子,纪浩忍不住问道:“小芸,你这手艺在哪里学得啊?”按说一个普通农家的姑娘不太可能会接触这烹茶之道啊,是以他有此一问。

小芸一边从那只泾阳砂体壶中倒了一些沸水进青瓷茶壶中冲茶,一边脆声回答道:“婢子以前在家时,节庆之日时常去村里的徐员外家里帮工,学了些手艺”。

纪浩恍然道:“哦,原来如此!”

小芸将煮好的沸水倒入青瓷茶壶稍待了片刻,待那茶叶都舒展开来,便擎起那茶壶,将茶水倒入旁边茶盅之中。

随即又用茶盅给纪浩和陆峰一人斟了一盏,然后给两人端了过来。

“老爷、杨公子,请用茶!”

两人端起小芸奉上的茶盏,微微吹凉,都品了起来。

纪浩赞道:“小芸这手艺当真是不错!”

小芸听到纪浩夸奖,面上一羞,怯生生道:“婢子谢老爷夸奖。”

纪浩觉得小芸这手艺比起陈典史烹得茶好多了,当然,也可能主要是印象分的缘故。

小芸烹茶时的一系列动作很是优雅,带着娴雅的美感,比陈典史那种糙老爷们好看多了。

嗯,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小芸的一身粗布衣服有些不太搭调,若是换上一袭优雅飘逸的广袖罗衫,那就跟这意境相配了。

这小芸手上的活计还是颇为不错的,纪浩觉得留下她还是很对的。

随即他又不禁有些感慨,这年代有钱的财主员外的生活,果然是很享受啊。平时喝个茶,还得讲究个茶道。

这一壶功夫茶,随意放在自己生活的那年代一家稍微有点档次的茶楼里,怎么不得花上几百块钱才买的到啊。

嗯,待会让丁一带她去做几身好点的衣服去,不然自己府上的丫鬟若是穿得太差了,丢得也是自己这老爷的脸。

不过虽然小芸烹得茶虽然很不错,但纪浩的主要心思却不在这品茗上。

因为他很快发现了陆峰所说的“这套茶具用起来更奇妙”那句话的意思。

纪浩手中的茶盏随着茶水倒入,那茶盏受到茶水的滋润,再加上温度的升高,那茶盏本来便薄薄的胎瓷,此时变得宛似透明。

而上面的绘着的仕女图,更是随之变得更加鲜活立体起来,当真有栩栩如生之感。

纪浩看罢那茶盏,又拿过那茶盅和茶壶。

这茶具体积越大的,上面的仕女图的绘制的篇幅自然也越大,也就越吸引人。

纪浩见此时茶壶上的画中的仕女人物鲜活异常,如若要跳出来一般,不由的啧啧称奇。

“啧啧,真是好东西,这东西当真是是奇妙啊!嗯,这作工、这绘笔当真是厉害,这才是……艺术嘛。”纪浩忍不住赞叹道。

“嘿嘿,大哥喜欢就好!”

在一旁侍茶的小芸,刚才专注于烹茶,拿那些茶具时,还着真没怎么注意上面的画面,此时见纪浩和陆峰在那仔细研究茶具上的仕女画,不由的仔细看了一眼。

一看之下,小芸不禁脸上瞬间蹿起一片嫣红,哎呀,老爷正在看的那茶壶上的画面实在太羞人了。

她到底是一个的小姑娘,不禁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见小芸实在有些害羞,纪浩觉得似乎给刚来的小丫鬟留下坏印象有些不好,便笑着道:“小芸你先出去吧,我们喝茶自己斟就是。”其实,现在纪浩子把玩着这些茶具,也没什么兴趣品茗了。

小芸听了纪浩的话,忙答应一声,逃也似的跑出了花厅。

……

……

第113章 火前留名

人家陆峰带着礼物来恭贺自己乔迁,虽然是自己小弟,但是总也得管顿饭啊,也算答谢啦。

纪浩觉得自己是个厚道人,还是懂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道理,占人便宜的事情他还是做不来的。

不过,在自家宅子里怕是不行了,这宅子才刚搬进来,要啥啥没有,想弄桌正儿八经的席面,怕是办不到。

既然在自家吃不上,那自然是要出去吃了。

正好自己还有许多东西在福来客栈呢,纪浩便决定去福来客栈那请陆峰吃顿席吧,顺便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搬过来。

说起来,纪浩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零零碎碎的东西还真不算少。

当下纪浩喊过小芸来,拿出一锭银子,对她道:“这锭银子你拿着,待会我让让丁一陪着你,去买两身料子好点的衣服,顺便置办些开伙用得柴米油盐和菜蔬鱼肉。嗯,顺便也给那丁一弄身像样的衣服吧。

不过银子你收好,可别给丁一那夯货。若是有剩余,你收好便是,平日里做买菜钱用。中午老爷就不在家吃了,你们就看着自己解决吧。”

小芸连忙脆声答道:“婢子谢过老爷。”

…………

纪浩在这福来客栈的天字甲号房里住了一个多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着实不少,收拾起来着实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收拾好了,这才让王富贵准备了一桌上好的席面送到房间里来,准备请陆峰好好喝一顿。

酒菜准备好了后,掌柜王富贵亲自送了上来,待到把酒菜布好,却不急着走,站在桌旁满是恭敬的对纪浩说道:“在下恭喜纪公子乔迁新宅啦!呵呵,在下这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桌席面便算在下的,以恭贺纪公子乔迁之喜了!”

眼前这个纪秀才如今可是县尊的亲信,而且还是那太监府小少爷的老师,王富贵是真得很希望能跟他搞好关系,日后若是遭上事情,也是一条求告的门路。

纪浩推辞道:“这如何使得,说起来在下这一个多月来还多承蒙你照顾呢,还要谢过你呢。”

王富贵笑道:“只是一点小心意,纪公子不要见笑才好。”

纪浩见推辞不过,只得朝王掌柜的谢道:“哎哎,王掌柜你太客气了。说起来咱们也是有缘,王掌柜今日不忙的话,坐下一起喝点聊会吧。”

王富贵本是不坐的,不过最后还是被纪浩劝得着坐了下来。当然,之所以坐下来,主要是他也想以后跟纪浩搞好关系。

三人边聊边喝,觥筹交错间倒是也算颇为尽兴。

王富贵喝了几杯后,倒是话多起来。他很是有些不舍的道:“说起来,这一个多月跟公子处下来,当真还有些不舍得你走呢。我家那虎妞昨天听说你要走了,都哭了好一场呢。”

王富贵口中的虎妞是他小女儿,平日里最喜欢看纪浩在她家后院帮黄文宇练形,当然也非常缠着晚上去后院遛食儿的纪浩给她讲各种故事。

纪浩笑道:“在下的宅子就在清风街,跟这里离得也很近,以后咱们也算是街坊了,没事咱们常走动。”

王掌柜笑着道:“那感情好,就是望公子不要厌烦才好。”

纪浩笑道:“王掌柜的说哪里话,你们以后要是去我那的话,在下一定倒履相迎。”

王富贵笑道:“老王我可当不得纪公子倒履相迎,公子日后别让人乱棍把我打出来便好。”

“呵呵,王掌柜的你说笑了。”

王富贵呵呵一笑,借着酒劲道:“嘿嘿,老王我可没说笑啊。在老王我看来,纪公子这般有能耐的人,定然非池中之物,日后肯定会飞黄腾达。唉,对了,不知可否求纪公子留副墨宝,日后置于店内,时时瞻仰。嘿嘿公子日后发达了,老王我也可凭着这副墨宝吹嘘一番。”

火前留名?!

不过,竟然还有人请自己留墨宝,这倒是新鲜,纪浩不由的笑了笑。

纪浩在福来客栈住了这么久了,王富贵一直挺照顾自己,纪浩自然不好拒绝他,再说写几个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过纪浩还是自矜了一句道:“在下行书粗劣,怕是被人遗笑啊!”

“纪公子过谦了,公子乃人中龙凤,行书必定是极好的!”

纪浩见推辞不得,只得答应。王富贵忙让人去准备文房用品。

等客栈的小伙计把文房用品送上来,纪浩提起那支湖笔,蘸饱了墨,沉吟片刻,在那张裁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出“和气生财”四个大字。

写完之后,纪浩自觉还算满意。他后世常年临摹董其昌书法多年,倒是还算得其一二分的神韵,此时“和气生财”四个楷体大字一气呵成,倒也有算写得飘逸俊秀。

若是在大明装才子的话,他的行书,大概算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随即纪浩在落款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从怀中掏出了自己那一方“烟霞散人”的印鉴,哈了口气,盖了上去。

这时节文人雅士留个字啊、作个画啊或是做首诗词留题啊,都离不了盖个印鉴。

这陆峰有个“忘忧斋主”的自号。据他说,他给自己的书房起了个忘忧斋的名字。

纪浩之前也没有宅第,自然没法弄个陆峰那样的书斋雅号,便随手起了拿刊印是《笠翁对韵》是的笔名“烟霞散人”刻了一方印鉴,以备不时之用。

不过如今有了宅子,纪浩觉得自己应该也附庸一番风雅,弄了雅致点的书斋名字了。到时自己也去刻一方某某斋主的印鉴去。

此时的人们自然没有见过董其昌的这种自成一家的行书,王富贵见到纪浩这等飘逸空灵的行书,不禁大声赞好。

当下他如得至宝的吹干了墨迹,这才小心的折好,让一个小伙计给他放到后院去。

随后三人又是一番杯来盏往,边喝边聊。

这一番闲聊之下,纪浩竟然从王富贵口中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那就是今年登州又有倭寇来袭扰了,而且这次袭扰的地方离得登州府城很近。

这群倭寇是前天在福山县沿海地区登陆的,并且规模还不小,据说有好几百人。

这次来抢掠的倭寇还把驻扎在福山的奇山千户所给击溃了。随后在福山县境内四处流窜抢掠。

据说他们蓬莱县东边跟福山县挨着的东岭镇也都遭了倭灾。

作为客栈的掌柜,王富贵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这是消息都是王富贵今天刚刚从食客们口中听来的。

山东的受倭寇之害,自从明初之时便很严重,主要是因为山东在地理位置上离得倭国很近。

洪武、永乐年间,光是各府志、县志有记载的,倭寇骚扰山东沿海就不下百次,其中规模较大的也有二十几次。

洪武、永乐两朝的为加强山东海防,增设许多沿海卫所,设立登州水师,又设山东备倭都司于登州,统辖沿海卫所抗倭事宜。

到永乐年间,山东沿海初步形成比较牢固的防线,使小股倭寇难以入犯,并与北面的辽东都司相互配合,终于在永乐十七年进行了著名的望海埚战役,大败倭寇,使倭寇不敢轻易来犯。

随后的一百多年,山东沿海地区倒是鲜有倭寇袭扰的记载。

不过随着一百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随着时间推移,明初战力不错的各地卫所,如今逐渐兵备废弛,缺员严重,战力下降很大。

而倭国如今正是战国时代打得最激烈的时候,那些失败大名、武士大量增加,于是倭寇越来越多。

不过随着造船技术提高,加之山东民风彪悍,又望海埚战役的的震慑,大规模倭寇倒是很少袭扰山东沿海。他们大都将目标瞄准更加富裕且防御更加松懈的直浙地区和福建沿海。

不过很少大规模倭寇来袭山东沿海,不代表没有小规模的倭寇。

嘉靖朝以来,每年清明节以后,经常有很多盘踞在朝鲜附近海岛的小股倭国浪人和海盗等,借助东南风从朝鲜西海岸漂流来山东沿海打秋风的。

不过今年这倭寇来抢掠的规模却是有些大。以往来山东沿海抢掠的都是些小规模的,一两条船,三十、五十的倭寇。

今年来抢掠的倭寇却集结起好几百人,这倒是少见。

王富贵知道纪浩老家是东岭镇的,是以特地跟他说起这些事情。

纪浩听了王富贵的说得倭寇之事,心下也是有些不安。

虽然自己心中跟纪家庄的人并太多的亲近感,但纪家庄那些人到底还是自己本家啊,而且老太公对自己还是很照顾的。

王富贵见纪浩脸上担心的表情,不由的劝解道:“其实纪公子也不用太担心,那些倭寇就是些流寇,而且公子老家的人估计得到消息,也早就躲了起来了,最多被抢些粮食之类的。说不定那些倭寇现在已经被官兵赶走了。”

纪浩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却是也无能力,当下只得道:“但愿吧!”

听了王富贵的说得倭寇之事,纪浩顿时觉得满桌佳肴吃起来有些索然寡味,随后三人草草结束了这一场饮宴。

……

……

第114章 多事之年

清晨一早,天才刚刚放亮,纪浩便被丫鬟小芸叫醒了。

小芸说是有一个县衙的衙役来了,说是冯知县有请。

纪浩估计是跟倭寇来袭的事情有关,倒是不好怠慢,当下连忙穿上衣服到前院。

昨天丁一被纪浩一通数落,倒是颇有了一些羞耻之心。

昨晚丁一为了履行好他门房班头的职责,是在门房里睡的。

也幸亏他昨晚是在门房睡得。不然这么早有人叫门,估计就算拍坏了大门,这夯货也未必能醒了。

昨日纪浩让他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是烧开水,他今日倒是也记得。

当纪浩来到前院时,这家伙既然已经泡好茶了。一见纪浩,献功似的捧着茶请自家老爷喝。

这倒是令纪浩颇为满意,看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惫赖嘛,还是有些上进心的,就是有些欠骂而已。

这不,昨日一敲打,今天便看到效果了。

看来以后还得常常敲打一下他啊。

不过纪浩没有去喝茶,见那衙役似乎等得有些急了,当下只是随口夸了丁一两句,便急匆匆的跟着那衙役去了县衙。

…………

来到县衙之后,纪浩见前院聚集着许多衙役,还有许多手持长竿和弓箭的民壮。

纪浩来到县衙二堂时,见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县衙一众属官和各房司吏都在堂中听冯知县安排差事。

纪浩见众人都在认真听冯知县安排各自的差事,便悄然站在众人的最后边。

按说他不是县衙属官和吏员,只是冯知县的私人幕僚,这种场合一般是没他的份参加的。

不过既然冯知县喊自己来,纪浩觉得很有可能有事安排自己。

果不其然,冯知县在给一众县衙属官和司吏安排完了之后,让他们各自散去,都去忙自己的差事。最后单独留下纪浩和陈典史,显然有别的差事安排。

冯知县面色带着几分凝重的朝陈典史道:“昨日倭寇袭扰我县东岭镇一带,给当地造成很大的混乱。我们县衙属官,有守土牧民之责。陈典史你带人并查勘一下东岭镇及其周边村子的具体受袭的伤亡情况,并维持一下当地秩序。”

陈典史听到冯知县的派遣,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这群倭寇都是亡命徒,这还没赶走呢,此时便让他去东岭镇那边维持秩序,他还真有些心中打鼓。

不过这维护县内安定秩序,本就是他份内之事,县尊既然安排下来了,想推诿也没法,当下躬身答应一声。

冯知县见他面色有些难看,不由安慰道:“陈典史你也不必太担心,据卫里通报,那来袭的倭寇据说只是一小股流窜到我们蓬莱县,而且卫里派戚指挥佥事带大队人马追剿,估计应该早就赶走了。嗯,纪师爷平日里颇有谋略,又是东岭镇人,这次让他陪你同去,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纪浩一听让自己去,也是有些不情愿。虽然自己也很担心纪家庄自己那些族亲的安危,不过以身犯险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干的。

毕竟那些倭寇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啊,连奇山所的官兵都被他们杀败了。这真要万一碰上了,那就糟了。

不过今日冯知县显然很是重视此事,自己平日里给他做这幕僚,貌似真没出过什么力。难得让自己出次力,自己要是不去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自己一直觉得对陈典史也有一些亏欠,既然县尊安排了,那只能陪他走一趟了。

不过听冯知县说这倭寇只是一小股,而且还被打倭寇专业户戚继光追击,纪浩倒是心中安定了些。说不定这些倭寇早就被戚继光给剿灭了。

当下纪浩朝冯知县施礼领命。

冯知县叹了一口气道:“唉,今年也是多事之秋啊。本来咱们登州就逢上大旱,各县里仓也放空,井也搬空,才勉强维持,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饥馑造成的流民。如今被倭寇这一闹,怕是又有免不了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啊,这次肯定要出现大批流民了。这种时候乱不得!

陈典史你去了之后,若是发现有人趁机作奸犯科,务须从严从重处置,这种趁机煽风点火的人最是可恶,不必手下留情。要尽快让百姓们安定下来,对于流民也要妥善安置。有什么情况,或是有什么需要,随时派人来县里跟本官沟通。”

陈典史连忙答应一声,躬身道:“县尊放心,下官一定尽力。”

冯知县郑重的道:“本官与诸位一起共勉,都各自多担待一些,希望早日安定下来。”

陈典史和纪浩连忙称是、

冯知县朝两人摆摆手道:“你们去吧!”

…………

跟上次去双羊镇一样,纪浩和陈典史坐着板车,一众衙役和民壮步行跟随。

不过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县衙的衙役只有一小部分跟随,大部分衙役被留下来维持城内秩序,毕竟这次倭寇来袭,定然少不了流离失所的百姓要往府城跑。

他们这支队伍大部分人员,是昨天冯知县紧急征调来的县里各村的民壮。

这些民壮看着都是粗壮结实的汉子,都是一副憨直的面容,纪浩看着他们手丈六长的长竿,感觉心中踏实了不少。

起码他们看起来,比那些油滑的衙役,让人放心多了。他觉得这近百人的民壮队伍,就算碰到小股倭寇,应该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些民壮主要是长竿手,也有少数弓箭手和刀手。

说起这长竿,其实跟大枪差不多,但是比大枪要长上一些,其实叫长枪也完全可以。这种比起大枪能挑、能扫、能刺来,这长竿使用方式比较单一,主要就是排成阵列一起攒刺。

比起大枪一般选用牛筋木、白蜡杆或是老藤条等既有硬度,又韧性十足的木材来制作,长竿既然不用挑、扫,这便有制作相对简易、便于就地取材的优势。

山东地区不但民壮有用长竿的,很多卫所中也有专门的长竿手。

无论是打仗,还是擒贼,排成阵列的长竿手一起攒射而出的长竿,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每年山东抽调的去九边秋戍轮值的卫军,基本都有一批长竿手,他们手中的长竿在对付鞑靼骑兵时,也是很有用的。

车行辚辚,步履匆匆,一行人沿着官道往东岭镇赶去。

……

……

第115章 东岭镇

纪浩一行人这一路上除了遇到几波往府城逃难的流民之外,倒是并未听到倭寇的风声。

看来倭寇被登州卫官兵追击,虽然四处流窜,但是还是轻易不敢来官道上的。

纪浩和陈典史一行人到达东岭镇时,已经时过中午。

众人查勘过后,发现镇上虽然是一番被刚刚洗劫抢掠过的破败景象,但是并未如想象中的那样,出现一片尸山血海的惨状。

这倒是令众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陈典史派衙役去喊过镇上的曹里正来,询问一番之后得知:原来昨日倭寇来抢掠时,镇上的百姓和商家早就提前得到了消息。是以倭寇来洗劫时,镇上的人能躲的都躲了,能藏的就藏了,特别是女人和孩子。

这些倭寇虽然凶残无比,杀人成性,但是他们却是主要来抢掠财物的。而且他们也怕被官兵追上围住,是以来到镇上主要是以快速洗劫抢掠为主,并未去无谓的大开杀戒,毕竟杀人也是要耽误很多功夫的。

当然,也有些倒霉的人和不知道消息的人,被倭寇洗劫是顺手砍倒了。

不过倭寇虽然不以杀人为主要目的,但其破坏性却一点也不小。

这东岭镇的人虽然大都了,但是毕竟东西大都带不走。

这些倭寇在抢掠洗劫时,基本上把他们见到的值钱东西,能带走的全部都带走了。还有一些手贱的倭寇,顺手将没带走的东西砸烂,或是随手放火烧掉。

整个东岭镇上,被倭寇洗劫的一片狼藉,损失也是很巨大的。

至于具体的被害的人数和损失情况,曹里正说已经派人去查勘统计了,估计很快便能出来详情。

陈典史和纪浩听完曹里正的汇报,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是带着深深的担忧。

之所稍微松了一口气,自然是因为没有出现大面积的伤亡。

而担忧的,则是今年登州本就逢上大旱,如今再遭了倭患,怕是百姓们生计更加艰难,很有可能会出现很多生计难以维持的流民。

听曹里正说,这次倭寇规模,在近三十多年来算是比较大的了。以往虽然登州地区时常有倭寇来袭扰,但是大都只是在海岸附近抢掠百姓财物,很少深入各县腹地抢劫。

他印象中,上次倭寇大规模袭扰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的正德十年了。

正德十年那次,据说来袭倭寇“倭舟至以千计”。他们到处抢掠侵袭登州沿海地区,以及沙门岛及大竹、龟矶诸岛。据说当时沙门岛的大火的都能映彻到府城,声势很是骇人,以致府城戒严多日。

陈典史、曹里正和纪浩三人一起商量了一下,都觉得眼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确保百姓们吃上饭。不然人一挨饿,很容易干出许多铤而走险的事情。

至于别的,倒不是那么急迫。如今是春夏之交,也不用担心冻寒。

这些倭寇在东岭镇是见什么抢什么,很多百姓人家的粮食都被抢走了。

纪浩对此倒是很奇怪,也不知道这些倭寇抢这么多粮食,是怎样带着这些粮食四处流窜的?!

如今本来就是春荒之季,去年的秋粮吃到如今,本就剩不了多少了。如今再被倭寇洗劫一番,断粮的百姓之家肯定不少。

因此让百姓们吃上饭,便成了当务之急。

当下陈典史先是分派一部分民壮维持镇上秩序,一部分帮镇上的百姓疏通道路,修理房屋等。

而自己则亲自带人,由曹里正陪同,去找镇上的大户,请他们出一部分粮食。无论如何,也要先弄起施粥点,先保证百姓们别饿急了眼。

一般大户都有专门的粮仓或是地窖存粮,而且往往不止一处存粮,他们的粮食应该肯定有没被倭寇搜刮走得。

这种特殊时期,就算那些大户人家不出粮,也得让他们出。大不了许诺他们些利益和好处,那也得先把粮食弄出来。

陈典史这人虽然也是文人出身,但是身上自带一股痞气,对付这些大户倒是正好对口,毕竟白白往外拿粮食,谁都不会那么痛快。

若是那种文质彬彬的官员,碰到不想出粮的大户,还真是有些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陈典史走了一圈,软硬兼施,总算弄来几十石的粮食。

当然,作为相应的回报,他承诺事后不但会请县衙给这些出粮的人家下发“积善人家”的牌匾,还会给他们向县衙申请一些减税的好处。

安排一些衙役把施粥的摊子支起来之后,陈典史和纪浩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陈典史又跟纪浩商量,觉得应该派人去各处村子,查看一下倭寇的被袭扰情况。毕竟那些倭寇正四处流窜,也不知道被卫里的官兵追上没有,估计周边的村庄的也没少被抢掠。

纪浩觉得也应该去查看一下,毕竟冯知县安排的就是让他们查勘整个东岭镇的情况,自然也包括各处村子。

于是陈典史当下分出一半民壮,分成几路,让曹里正派出几个熟悉周边村庄的帮闲带领,去周边的村庄查看一下情况。

这几路中分头去各村查看情况的,有一路是纪浩带领着的。他的老家在东岭镇南边的纪家庄,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

陈典史特意给他分派了十几个比较彪悍的民壮,让他们一路上听纪浩指挥。

纪浩让曹里正给他派了一个帮闲。

曹里正听说纪浩这个在东岭镇生活了十几年的人,竟然对东岭镇各处村子一无所知,不由的一脸奇怪。

纪浩看着曹里正一脸奇怪表情,不由的尴尬一笑。

或许纪秀才可能东岭镇的情况会熟悉,但是他对于这东岭镇各处村子是真不熟啊,毕竟他就去过一次纪家庄。

若是但是去纪家庄,他倒是能够大概知道路。上次他跟着三伯他们便是一路顺着官道先到了东岭镇,又从东岭镇拐向南去的纪家庄。

不过他们这一路可是不止要求纪家庄查,这一路上的村庄都要去查勘一番有没有受倭寇袭扰,没个熟悉各村道路的,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而且这东岭镇可不是平地,大部分是矮山、土山,也就是后世所说的丘陵。这正要在平地上,有个村庄说不定老远就看到了,但是这丘陵地区,真不好找。

因此这熟悉各个村子的帮闲,是必须得让曹里正派一个的。

曹里正倒是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少问,派个帮闲又不是多大点事。

当下他很是麻利儿的,给纪浩这一路,安排了一个很是伶俐的青年作向导。

等安排妥当之后,纪浩带着这十几个民壮便山路了。

……

……

第116章 吉利服

这一路上,其实纪浩还是很有些忐忑不安的。

他们只有十几个人,这时去四处村子查看受倭寇袭扰情况,这真要要万一撞到了倭寇,那就是送菜啊。

跟他同行的民壮小队头范二柱见纪浩神情有些谈谈,不由的出言劝解道:“纪师爷也不必太担心。咱们真要碰到倭寇,虽然肯定是打不过,但是惹不起,咱们可躲得起啊。咱们东岭镇到处是山,一旦遇到倭寇,立即往山上跑便是。

那些倭寇的主要目的是来抢掠财物的,并不是冲着杀人来的,咱们又没带着财物。到时往山上一跑,八成倭寇不会费那个力气去追咱们的。毕竟追上咱们又没有任何好处,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也不愿意做。”

纪浩听了范二柱话,想想觉得也是。惹不起,总躲得起。看来这范二虽然名字听着挺二的,但是脑子却不是太二。

范二柱真得在家排行老二,倒不是纪浩故意编排他。

当下纪浩对范二柱道:“你这一说,我倒是心宽了不少。那个,范二你放出两个腿脚麻利的兄弟,在前边探路,万一遇到倭寇,好及时通知我们往山上跑!”

范二答应一声,当即喊出两个腿脚麻利的刀手,让他们前边探路。

纪浩决定带队伍先去纪家庄查勘一下情况,然后再去别的村子查勘。这也不完全算纪浩假公济私,其实纪家庄离得东岭镇不算太远,路也最顺,这样安排也算合情合理。

他们到纪家庄的这一路,并未遇到什么倭寇。

更为甚者,他们连人都没遇到,这就有些奇怪了。

范二对纪浩说道,据他猜测,可能百姓们听说倭寇来了都躲起来,他们一行人没遇到村民百姓是好事儿。

范二说这东岭镇南边有一片山叫做虎涧山,山上有许多啸聚山林的山贼。因为位于蓬莱、栖霞和福山三县搭界的地方,所以三县的官府都难以有限管辖,等山贼越来越多以后,更是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意去费大力气剿匪,这便让这些山贼越聚越多。

这些山贼以往经常冬荒之时,时常下山劫掠,这东岭镇各村子的百姓都有躲避山贼抢掠的经验,因此他们听到倭寇来了,躲起来的可能性很大。

纪浩自从到了这个时代,基本都是在登州城内生活,见到的大都是府城内的歌舞升平、繁华锦绣的生活,还真以为大明各地都是一派太平景象呢,没想到下边的百姓们生活却是如此艰难。又是大旱,又是山贼的,真是天灾人祸无时不在。

一念及此,他不禁有些心有戚戚焉。

…………

到了纪家庄,众人发现村子里竟然也一片死寂,整个庄子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范二柱见纪浩脸上现出担心这色,当下忙带着几个民壮查看了一下村子的情况。

很快他便回来朝纪浩拱手汇报道:“纪师爷不用担心。这庄子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没什么乱象,多半是躲藏到山上去了。那些倭寇应该也没来过。不然以那些倭寇洗劫抢掠的手段,他们所过之处,都是如飞蝗过境一般,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纪浩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了。”

他刚才表现出担心之色,也是关心则乱。其实他随即便想到了,若是真是倭寇来烧杀洗劫过的话,怕是少不了一番破败的景象,但是这村里明显没有被烧杀抢掠的残破样子。此时听了范二柱的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心下大定。

纪浩看了看庄子南边的元宝山,估计自己庄子里的族亲,定然是听到了倭寇的消息,躲到了山上。

既然来了,他决定上山去找找,顺便去看看老太公。

当下纪浩朝范二柱道:“我们既然来了,我便上山看看乡亲们,也好安心。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待会等我回来,咱们再去别的村子查勘。”

范二柱答应道:“听纪师爷安排!”

随即他又喊过四个汉子,让他们陪着纪浩上山,嘱咐他们一定保护好纪浩。

这四个民壮有两个刀手,两个弓手。长竿手的长竿太长,在树木较多的山上,施展不开。而弓手和刀手,遇到危急情况,反而便于施展。

纪浩带着四个汉子上山去找自己庄子里的族亲。

范二柱则带着那十几个民壮在村子里休息,同时派出两个腿脚利索的民壮,在外围放哨。

…………

元宝山就在纪家庄的南边,离得不远。这庄子里的人躲避倭寇,自然是应该躲到这山上了,不太可能舍近求远,去别的山上。

纪浩一行五人,沿着山上砍柴的村民踩踏出来的山路,一步步攀行而上。

纪浩几人边往上攀行,边四处张望,希望能发现纪家庄众人的身影。

不过这元宝山,虽然不算太高,但是树木很是茂密,郁郁森森的,往山上一躲,还真不容易找到。

这时候,又不太方便大声喊叫,万一吸引来倭寇就不好了。

当下纪浩几人只能顺着山路边往上潘行,便游目四顾,四处搜寻。

纪浩几人正在山上四处转悠寻找呢,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纪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吓得一哆嗦。那几个民壮也是被吓了一跳,那两个刀手都下意识的“呛啷”一声抽出了手中的腰刀。

只是纪浩他们游目四顾,却根本没找到人在哪!

不过纪浩反应很快,虽然他被这暴喝吓了一跳,但随即想到这很有可能是自己纪家庄的的人。

当下他连忙道:“哎哎,别误会,我是纪浩,庄子里的秀才。你们是纪家庄的吧?”

纪浩并不知道传出这声暴喝的人在哪,这句话是转着圈跟他说得。

很奇怪,难道有人还会隐身术不成?!

不过纪浩的话还是很管用的,或许是这秀才身份在村子里辨识度很高,因此在他说完话之后,旁边地上的草丛中忽然跃起几个手持梭镖和猎弓的汉子。

我靠,吉利服?!

怪不得找不到他们呢,原来这些人身上都披着一层杂草和树枝制作的披挂,头上也都带着草帽,当真跟吉利服差不多!

若是他们不暴起发难,趴在草丛中,一般人还真是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

……

第117章 全庄人的希望

草丛中突然就蹦出几个身穿“吉利服”,手中荷弓持枪的汉子,让四个民壮又吓了一跳。

纪浩连忙拦住那四个民壮,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妄动。显然自己一报出姓名,这些“吉利服”汉子便蹦了出来,显然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果不其然,一个汉子笑道:“哈哈,还真是小十六。大伙都都把家伙事收了吧,不是倭寇。”

那汉子说着从脚底下那些树枝草丛中迈了出来,走到纪浩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小子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听说你如今是县衙的师爷啊,风光的紧啊!”

这几个手持梭镖和猎弓埋伏在此的汉子不但身上披着伪装,头上带着草帽,就是脸上也用草木枝叶抹得绿油油的,根本看出本来面目。

当然,其实纪浩只来过纪家庄一次,他们庄子里也有几百人,其实他认识的也不多,就算这汉子没有遮住本来面目,纪浩估计也不认得。

是以,纪浩看着眼前这个爽朗的跟自己打招呼的汉子,还真不知道怎么称呼人家。

纪浩知道自己在族里的辈份不算低,眼前这人喊自己小十六,肯定不可能是自己晚辈。不过到底是自己的族兄,还是叔伯,他就不知道了。

当下纪浩故意省略了称呼,直接回答道:“我这不是听说倭寇来咱们这袭扰,关心大家安危嘛,是以赶回来看看。老太公和众乡亲都没事吧?”

那汉子笑道:“放心吧,大家都好着呢。走,九叔带你去见老太公。”

纪浩听这汉子自报家门,说是自己九叔,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汉子的身份。

当下他忙客气的道:“那就辛苦九叔了!”

纪浩带着四个民壮随着九叔,去见老太公,其余那几个身穿“吉利服”的汉子则继续隐藏回草木之中。

…………

纪浩随着自己九叔,穿过一片枝繁叶茂的林木,突然发现一处豁然开朗的宽敞之处!

纪家庄众人都在此藏着呢。

不过虽然是在躲灾,但是众人都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都在各自安之若素的忙着各自的事情,显然他们并不怎么担心倭寇上山。

这里搭着许多帐篷,各家应用之物也很齐全,看来果然如范二所说,东岭镇的这些百姓很有躲避山贼的经验。这躲倭寇在他们看来,跟躲山贼自然也没什么区别。

纪浩老太公正在坐在一个带靠背的马扎上,优哉游哉的闭目晒太阳的呢!看来这老头倒是对倭寇之事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九叔把纪浩带到这里,便又回去继续干他的暗哨去了。

纪浩走到老太公面前,老头似乎感觉到了眼前的光线变暗,一下子睁开眼睛。

他一眼看到纪浩,不由脸上泛起笑意来。

对于自己族里这个年轻有位的孙辈,他还是很喜欢的。这小子也争气,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如今还是县衙的师爷!

在老太公看来,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当然,他眼中的不可限量,倒不是一定要做到高官显爵!能在府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差不多就是他眼中的显耀门楣了。

这倒也怪不得老太公目光局限。毕竟这年代在普通百姓眼里,平日里见个里正或是收粮的县衙户房的书办,已经算是很大的“官”儿了。

那些收粮的户房书办和帮闲,在收粮时,光是“踢斛淋尖”便能弄到不少的粮食,在老太公眼里便算是不小的人物了。这书办和帮闲其实连经制吏都不是,只是县衙户房雇得临时工。

据纪浩十哥纪演说,当时纪浩给他那个来县衙做典吏的名额时,老太公兴奋的都开祠堂祝告了。

在老太公眼里,这典吏可是经制吏,吃皇粮的铁饭碗啊,还能免丁一人,免粮一石,在老太公看来,族里出了个典吏那可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仅次于纪浩考中秀才了。

纪浩一见老头睁眼满脸笑意的看这他,当下忙很是笑吟吟的行礼的道:“孙儿给老太公请安啊!”

老头显然对此很受用,笑意盈盈的道:“免了免了。你个兔崽子自从你做了这县尊的师爷,也不说回来看看我。嘿嘿,我还一直想等你回来,带你去隔壁李家庄去老李头那里显摆一下。那老头族里有了个子弟在户房做收粮的书办,便整日来我这里臭显摆。等有机会我带你去,让他知道一下,县尊的师爷比书办地位高多少!”

“呵呵,老太公你这年纪了,还是好好保养身体吧,跟人家斗这个闲气干什么!”

老头吹胡子瞪眼道道:“什么叫斗闲气?这关系咱们族里的面子。”

随即他忽然想起什么来,满是关切的问道:“哎,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纪浩笑道:“这不听说倭寇来了,孙儿担心老太公大家安危,这便跑回来看看!”

老太公听了纪浩这话,很是有些欣慰,但随即又有些心有余悸的道:“你就算牵挂大家,也不必以身犯险啊。那些倭寇也不知道流窜到哪里了,这些倭寇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可是咱们全庄人的希望,可不能出什么事儿啊。”

纪浩听老头这么说,忙道:“孙儿晓得。其实孙儿这次回来看看,也是有些假公济私的。本来县尊是安排孙儿跟着陈典史,来咱们东岭镇查勘被倭寇袭扰的情况的和维持秩序的。陈典史要派人查勘一下周边村子的受倭灾情况,我便主动请缨来咱们纪家庄这一片查勘了。”

老头依旧有些担心道:“那你也得小心,自己保重啊。要不你先别回去了,现在路上怕是不安全。嗯,你就在这山上跟我们一起待几天吧,等倭寇彻底都走了,你再回去吧!”

纪浩解释道:“孙儿身上还有差事呢,还要去其他一些村子,查勘一下受倭寇袭扰的情况。今日我来看看大家都安全,这就放心了,待会便要走了。至于安全问题,老太公你不必担心,我带着一队民壮呢,真要是遇到倭寇,他们保护着我往山上跑就是了!”

老太公摆摆手道:“那些民壮又不是自家人,一遇到危险肯定是先顾着逃命啊,谁还会那么周全的顾你。你要是非得去各村查勘,那让你九叔带几个陪着你吧!你九叔可是有名的猎户,身手很利害的,等闲几个人进不得身。”

纪浩摆手道:“老太公不必担心我来,还是让九叔保护族亲吧,我一个人怕个啥,见势不妙便撒丫子跑便是。”

老太公摆摆手道:“不用。莫说咱们躲到这里,倭寇肯定不会上山来寻。就算真来了,只要有我老头子,什么都不用怕。想当年老头子我也当过民壮队头。有一次跟着巡检司去剿匪,你爷爷我还亲手捅死过两个山贼呢!你九叔他们几个身手害的,那可都是在我平日指导下训出来的。”

纪浩没想到这老头看着颤巍巍的,年轻时还是个狠茬儿啊。

也不知道这老头是吹牛,还是说真的?

纪浩当下道:“老太公年轻时再勇猛,但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还是让九叔留下帮衬一下吧。”

老太公还待要对纪浩说一些话,忽然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纪浩和老太公不禁都循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九叔带着还不停喘着大气的范二柱跑了过来。

范二柱来到纪浩面前,倒了好几口气,这才顺过气来,随后才说出一句:“倭寇来了……”

……

……

第118章 倭寇来了

纪浩一听范二柱说是倭寇来了,不由的“噌”的一下蹿到他面前,急切问道:“倭寇在哪?不会是要上山来吧?”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是因为这倭寇真要是发现了他们,要来山上的追杀的话,怕是山上的乡亲要糟啊。

虽然老太公的吹牛说是就算倭寇上山,他们也不怕。但纪浩觉得还是忽略他的牛皮比较好。他们这里可是还有很多老弱妇孺的,若是真被倭寇发现并追赶的话,想要全部逃走似乎不怎么现实。

范二柱一看纪浩急切的样子,不由连忙喘了几口大气,喘匀了气息,对纪浩道:“纪师爷先别急,那些倭寇应该并非是冲咱们来的。我们这些兄弟本来在村子里休息呢,这些倭寇忽然便进村了。幸亏我们在村口派出去了放风的兄弟,这才在他们到村里之前,跑到了山上。这些倭寇似乎在我们往山上逃时,发现了我们,不过并未来追击。”

纪浩听了范二柱的这番话,心下才稍定。这些倭寇既然范二柱他们往山上逃时发现了他们,却并未来追击,估计他们现在应该是不会上山瞎追的。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显然他们都不愿意做。

老太公在旁听了范二柱的话,也是心下松了一口气。不过倭寇就在山下,他老成持重,觉得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当下他安排几个暗哨守在上山的道路旁,若是倭寇有异动,立即回来通报,众人好立即转移。

随即又让庄子里的众人全都尽量噤声,以防暴露位置。同时让他们把各家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以防万一倭寇上山,好随时转移。

说起来昨天他们就是在山上过得夜,搬来的东西还真不少,确实得好好收拾一下,以便于转移时带走。

纪浩觉得倭寇不会上山之后,也是稍微放下心来。

随后他不由想到了戚继光。据说这戚继光不是带一千多卫所兵一直在在追剿这些倭寇,也不知道现在到哪了?

怎么这追了一天了一夜,这倭寇还没被赶走或是消灭掉,这青年版戚继光似乎打倭寇有些不给力啊。

不过也或许是这些倭寇太能跑了,四处流窜起来,戚继光追不上而已。若是追上了,或许应该能轻易将他们击溃的。

那自己这些人既然撞见了倭寇,是不是应该帮戚继光拖一下这些倭寇?!那样等戚继光来了,或许应该就可以收割这些倭寇了。

不过靠自己肯定没什么办法,自己又不会武艺,总不能靠耍嘴皮子去拖住这些倭寇吧?!关键是自己也不怎么会说倭语啊。

当然就算自己会说,也没有胆子去这么做。

纪浩朝范二柱问道:“据说戚将军带着卫里官兵在追这些倭寇,说不定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些倭寇拖住一阵?那样等戚将军来了,就能把这些倭寇都剿灭了。”

范二柱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一怔,半晌儿才嗫喏的道:“刚才我见那倭寇可是有一大群啊,估计最少也得有一百多人呢。这个……就凭咱们这十几个民壮,怕是无能为力啊!”

纪浩其实也就抱着万一的希望,随意这么一问。其实他也是惜命的人,以身犯险的事情,也是不会去做的。没有把握的话,他是不会去招惹这些倭寇的。

而范二柱的回答倒是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些倭寇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而这些民壮说到底都是些没经过阵仗的农民,靠他们去拖住这一大群倭寇显然不现实。

看来自己是帮不了戚继光了。

不过纪浩想起自己怀中带着的那只千里眼,觉得虽然不能拖住这些倭寇,去观察了解一下这些倭寇还是可以的。

当下他带着范二柱几人,去往半山腰处,找了一处视野良好的地方,站到一块大石头,用千里眼往纪家庄方向查看。

纪浩通过千里眼,瞧见那些倭寇大部分正在村头休息,另有一小部分在庄子四处搜掠。

从这大石所在,正好可以看清村头那些正在休息的倭寇的情况。

这些倭寇有得梳着倭髻,有得却是梳着汉式发髻,估计这里边也有很多汉人海盗。不然这些倭寇这次怕是难以集结起这么多人。

这群倭寇的服装十分的杂乱,有一部分穿着倭服,还有一些穿着汉服,甚至有些穿着文士长衫的,只是下襟掖在腰中,显得不伦不类,滑稽可笑,不知道这衣服是不是刚抢的。

他们所用的武器也是样式各一,不过大部分是以刀剑这种利于贴身搏斗的兵器为主。至于是不是传说中的倭刀,纪浩就看不清了。

这些倭寇基本人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大包袱,有得还背着不止一个,显然这些都是他们劫掠的财物。

看这样子,纪浩估计这些倭寇和海盗在海上日子混的也不怎么样。以往这些倭寇最多都是抢掠一下沿海的百姓,很少有突入内地四处抢掠的时候,显然,估计今年他们的日子也过不下去,这才铤而走险的。

范二柱在旁看着纪浩拿着一根铜管,拿着比比划划的往村头看,嘴里还不时自言自语,不由的很是好奇。

最后他实在有些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纪师爷,你在看什么?”

纪浩依旧望着远处的倭寇,口中随口答道:“看那群天杀的倭寇啊!”

范二柱好奇的道:“呃,这么远,你能看清吗?”

纪浩微微一笑道:“呵呵,我手中的这宝贝叫千里眼。”

“那纪师爷,那些真倭是不是都是青面獠牙的?”

“扯什么淡呢?你刚才不是见过倭寇了吗?”

范二柱嘟囔道:“刚才只是看着乱哄哄的一堆手持刀剑、衣衫杂乱的人往村里跑来,我根本没敢仔细看他们面目啊。我只是听人说,那些真倭都是青面獠牙的。”

纪浩把手中的千里眼塞给范二柱,笑骂道:“你小子想见识下这千里眼,就这说。给你,是不是青面獠牙的,你自己看看吧。那些梳着倭髻的小矬子,应该就是些真倭。”

范二柱嘿嘿干笑两声,以掩饰被识破目的的尴尬。随即接过纪浩手中的千里眼,站到那块大石头上往村头望去。

一看之下,果然能看清村头的情况,他看了看纪浩说得那些梳着倭髻的小矬子,不由道:“娘的,原来这些倭寇也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的,跟咱们长得也差不多嘛,不过都是些小矬子。哼哼,若不是他们仗着倭刀犀利,这种小矬子我一拳就能结果一个。”

纪浩有些无语,这话等于废话。生死搏杀和斗殴可不一样,人家有犀利的倭刀,自然没有弃之不用,跟你赤手空拳搏斗的道理。

范二柱看了一会,口中啧啧称奇的道:“这么东西果然奇妙,这么远的人都能看得如此清楚!”

随即他“咦”了一声,道:“我好想看见咱们卫里官军的旗号了……”

……

……



第119章 战斗一触即发

纪浩听到范二柱的话,忙将千里眼拿过来望去。只见果然有一队打着登州卫旗号的官军,从纪家庄村头的矮山坳处转来了出来。

他通过千里眼发现这支队伍除了少数充作探马用的游骑兵之外,大都是步兵。队伍中为首的一个骑马的将领,正是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戚继光显然也知道倭寇在村里。他带着队伍来到村头,便立即在抢先背靠元宝山山脚下一处宽敞地列阵,看来是想占据居高临下的优势。

他面对这那些凶悍的倭寇看来还是很是谨慎的,必须随时严阵以待,以防被倭寇趁机冲击队伍。

这支登州卫军的阵列很快在戚继光的指挥下列好。站在阵前和外围的都是一队队头戴笠盔、身穿鸳鸯战袄的长竿手,身后是刀盾手和弓箭手。

纪浩大致数了下,这支队伍足有一千人。

此时这支队伍在戚继光的指挥下排好阵形,法度很是森严,那无数明晃晃的反射着阳光的枪尖刀刃,给人以寒气森森压迫感。

…………

那些倭寇应该也有暗哨,应该也是早已发现了这支一直追击他们的队伍。

那在村头休息的倭寇头领,在戚继光的队伍列阵之时,便早已把在村子中搜刮的倭寇喊了回来,集结起了了自己的队伍。

只不过此时为首的那几个倭寇的小头目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其中一个指着纪浩所在的山上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另一个则很是激动的指着戚继光的阵列呜哩哇啦的乱叫,其余几个也是各有各的看法。

纪浩随即便想明白了,这几个倭寇小头目应该是在争论他们到底是跟戚继光的队伍死磕,还是往山上逃跑。

纪浩这时一下想到若是倭寇上山,自己族里的人可能遇到危险,当下派了两个民壮回去通知老太公他们,让他让众人隐蔽好。

不过这些倭寇往山上是逃跑,登州卫的官兵肯定要追击,只要纪家庄的乡亲们隐蔽好了,不发出声响,倒是也没有太大危险。这些倭寇若是往山上逃跑,估计也没心思再去干烧杀抢掠的事情了。

这时村头的倭寇争论似乎也有了结果。

几个倭寇头领争论了一会儿,一个手拿扇子的倭寇头领出来结束了这场争论。他用自己手中的扇子一指戚继光所带的卫军,又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

这个拿扇子的倭寇似乎地位比较高,他此时一发话,一众倭寇便不再争论,随即都是齐齐的看向戚继光的队伍,目光极其狠厉。

显然此时这些倭寇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

估计他们觉得有戚继光这支队伍一直追着,他们此次的抢掠旅行难以尽兴,这是要跟戚继光的队伍拼命了。或许觉得只有击溃了这支队伍,他们才能尽情的抢掠。

这些倭寇此时面对列好阵列、且人数他们近十倍的官军,竟然还敢直面其锋,而不是转身逃跑,果然是群凶悍无比的亡命徒。

要知道就算那些战力强悍的蒙古骑兵,在面对明军的步兵大阵时,也大都是选择“阵列不战”的,不敢正面硬刚。

…………

纪浩见戚继光站在山脚下一块大石头上在那指挥队伍,身旁有二十多个亲兵护卫。

此时他的位置正处于自己所在的这块大石头下方不远。

当下纪浩想去下去找戚继光汇合,打算亲眼看看自己这位打倭寇专业户戚大哥是怎么吊打这些倭寇的。

有这十倍于倭寇的一千多登州卫官军在此,谅这些倭寇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应该没什么危险。

而且说不定待会待自己大哥打败倭寇,自己还有机会去砍个倭寇痛快一下。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他对这些倭寇有着天然的仇恨。

只不过当纪浩说出自己想法时,范二柱他们众人却脸色难看,很不情愿。

纪浩笑骂道:“你怕个球,刚才你不是这小矬子你一拳就能打死一个嘛!再说有戚将军这一千大军在这,还能有危险咋滴?!”

这时九叔带着七八个纪家庄的持刀荷弓的汉子正好过来,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道:“就是,怕个这些小矬子个球。这些王八蛋把我们村子祸害的不轻,待会他们败了,正好上去砍几个解解气。”

纪浩朝九叔道:“九叔你们还是留下来保护乡亲吧,万一这些倭寇被杀败了,四散逃跑,说不定就有人往山上跑。别撞见了老太公他们,发生危险。”

九叔笑道:“这个不用担心。老太公早就带人藏好了,而且还有别的人手呢。”

纪浩听九叔如此说,便放下心来,跟他们一起下山往戚继光那里去。

范二柱想了想,虽然倭寇凶悍,但是现在又卫里一千大军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危险,而且他们被陈典史安排保护纪浩的。此时纪浩下山了,他们不去也不行。

当下范二柱一行十几个民壮也跟纪浩下山。

…………

戚继光正在指挥排兵布阵,他的亲兵俱都是顶盔掼甲,紧紧护卫在他的身侧。

此时忽然听到身后的树林中有响动,不由的立即纷纷弯弓撘箭、抽刀出鞘,全身戒备,随即大喝道:“什么人,出来!”

纪浩一见这架势,连忙高喊:“不要误会,自己人。戚大哥,我是纪浩啊!”

戚继光回头看了一眼,见真的是纪浩,不由的忙示意身边亲兵放松,告诉他们确实是自己人。

纪浩带着众人忙跑了过来。

戚继光奇怪的问道:“文泽老弟你怎么在这里?”

纪浩指着眼前的纪家庄道:“小弟就是纪家庄人啊,听说倭寇四处流窜,担心乡亲们安危,因此特意回来看看。”

戚继光恍然,随即又嗔怪道:“卫里队伍马上就要跟倭寇死磕了,你们这么没头没脑的冲过来,很容易被误伤的。幸亏我这些亲兵还有分寸,若是那个手一抖,说不定你现在早就挨上一箭了。”

纪浩讪讪的道:“小弟这不见是大哥在此要教训那些倭寇,带着庄子里的乡亲和县里的民壮前来助战嘛!小弟也是拳拳之心,大哥莫怪。”

戚继光见纪浩也是一片心意,不由的脸色缓和,随即看了看九叔几人跟范二柱等民壮道:“你们没有着甲,小心倭寇箭矢,都到亲兵队身后去。”

纪浩扬了扬手中的千里眼,笑嘻嘻的道:“大哥放心,小弟早就仔细看过了。这些倭寇估计都是些穷鬼,一张弓都没有。”

海上潮湿,弓箭不易保养。而且简易的箭支准确度和杀伤力不足,但上好的箭枝木料和箭簇又比较昂贵,因此想要配备有杀伤力的弓箭,自然需要耗费许多银子。

这弓箭既耗银子,又在海上不易保养,因此倭寇和海盗配备的弓箭不多。而眼前这群倭寇显然属于比较穷困的,索性连一张弓都没有。

戚继光看了看纪浩手中千里眼,不由的一笑,随即拿出自己的那只千里眼,朝纪浩扬了扬手,说道:“这些倭寇滑溜的紧,这次能追上他们,还是多靠了文泽你这千里眼呢。”

纪浩道:“以大哥你的本事,追上并剿灭这些不成器的倭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有没有这千里眼,都是一样的。今日小弟就亲眼见证大哥你,带着队伍扫灭这群倭寇!可笑这些跳梁小丑,竟然不逃反而想要正面跟大哥你作战,当真是自取死路。”

戚继光神情一正,说道:“其实这些倭寇还是很厉害的,而且这是我第一次跟倭寇正面打交道。以前虽然打过几次倭寇,但其实就是带着大队人马,把那小股倭寇从海岸上,赶回大海上。”

“呃……”

纪浩听到戚继光这话,忽然想起这只是青年版戚大帅。

他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或许这卫里大军对付这些倭寇也没有那么十拿九稳啊!

他现在有些后悔来近距离观战了。

戚继光没有理会纪浩的胡思乱想,跟他简单说了几句话,眼见自己这方的阵列排列完毕,立即大手用力一挥,战鼓“咚咚咚”的擂起。

战斗一触即发……

……

……

第120章 接战

对面的那群倭寇也一点也不含糊。

还不待登州卫军发动攻击,那些倭寇已经在几个头领的带领下,“哇哇”乱叫着,悍不畏死的朝官军队伍冲来。

他们被戚继光带人追了一天一夜了,已经被追得的愤怒至极了。

有这群官兵跟在屁股后面,他们的烧杀抢掠之旅,实在是不能痛快进行,现在他们决定正面解决掉这个影响他们发财的跟屁虫。

戚继光大手一挥,随着鼓声“咚咚”大响,登州卫的阵列队伍也踏着整齐的步伐迎着倭寇向前冲去。

当先的是一排排挺着长长的长竿的长竿手,刀盾手护卫他们身侧。与此同时,被护卫在队伍中间的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拉弦发射。

随即“嗡”地一声响,一阵密集的弓箭抛射而出,箭雨铺天盖地向那些倭寇飞去。

登州卫军的这个阵列一旦发动,声势相当骇人。

纪浩站在大石头上见了这阵势,也是有些骇然。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没想到只不过一千人的阵列,其发动时的阵势这么惊人。

此时那些倭寇已经大部分进入步弓抛射的箭程之内。

但是眼见漫天的箭雨射来,这些倭寇却是并不闪避,只是随意的挥刀格挡射向面门的箭支,脚下却一点也不停的向前继续冲锋。

他刚才在山腰时,便早就看清楚了,这些倭寇大都没有披甲,也基本没有什么藤牌、木盾之类的防护器具。

只有少数头领披着残破的皮甲,其他最多的就是弄块牛皮缠在身上,护住胸腹位置,至于大多数的倭寇则是连块牛皮都没有。

纪浩见了这些大都没有披甲的倭寇,却不闪避和遮挡倾泻而下的箭雨,依旧的疯狂进攻的样子,不禁心中暗自痛快,光是这一阵黑压压的箭雨,也得射死不少倭寇啊。

哈哈,这些倭寇估计脑子有坑,难道他们真的以为自己刀枪不入,箭矢对他们没有杀伤吗?!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不过当箭雨过后,纪浩看清楚这阵箭雨的战果之后,只觉下巴惊掉了,那张大的嘴巴久久合拢不上。

刚才那波箭雨抛射时,这一大群倭寇有一大半已经进入了箭程,被那箭雨覆盖。虽然倭寇也挥刀格挡,但那波箭雨至少也有几十射到了倭寇身上。

但是利箭射到那些身穿皮甲的倭寇身上,立即都被震落。更为奇怪的是,就算射到那些没有皮甲的倭寇身上,也大都滑衣而下,只有偶尔几只插在倭寇身上的,但是入肉显然也不深,都被那些凶悍的倭寇随手拔下。还有几只射在倭人头顶带着的斗笠上,插在那上边摇摇晃晃的,但竟也没有伤人。

纪浩纵目望去,似乎这一阵箭雨竟没有一个倭寇受伤倒地。

他看的有些傻了!这抛射的箭矢,虽然比起平射来小一些,但也不至于没有任何效果啊。

靠,这些倭寇难道真有什么刀枪不入的神功不成?

好半晌儿纪浩才艰难的转头看向戚继光,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但是戚继光此时显然没有功夫给纪浩释疑,而是一脸铁青的紧紧盯着眼前的战场。

登州卫军的这一阵箭雨毫无杀伤力,反激的倭寇凶性大发,一百多个倭寇嗷嗷叫着冲向了登州卫军的阵列。

眼看弓箭没有杀伤力,戚继光身旁的传令兵,挥动旗帜,传达他的命令:放弃弓箭射击,全力准备正面接战。

眼看着双方越来越近了,交战的双方不禁都攥紧了手中的武器,暴喝一声,准备接战。

这群倭寇似乎知道正面长竿手攒刺的威力,眼看就要两军接阵之时,他们却分作两队绕向官军两翼,正面只留下十几个武艺强悍的倭寇牵制。

正面冲击明军阵列的倭寇领头的是一个身形较矮倭寇头目,只见一众长竿手的长竿纷纷朝他攒刺而去,但是就在快要刺到他身体之时,他却猛地就地一滚,躲避攒刺而来的长竿的同时,一招地躺刀中的挥斩看向那些长竿的枪头。

那些长竿手中的长竿被这一凌厉的一刀刀劈中,顿时纷纷断折枪头,由长竿变成了长棍。

其他正面突袭的倭寇也大都是跟这个倭寇小头目一样的招式,都是使出地躺刀的招式躲闪这些攒刺而来的长枪,然后挥刀去斩断这些长竿手手中的枪头。

当然,这些倭寇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倭寇小头目的强悍武艺,也有几个还未待施展地躺刀,便被数柄长竿洞穿了身体。也有几个倭寇虽然躺地了,但是却没有躲过全部的长竿攒刺,被长竿钉死在地上。

但是阵列正面被这十几个悍不畏死的倭寇牵制,两翼的倭寇却趁机轻易的突入进了阵列中。

长竿手跟长枪兵一样,最厉害之处,便是排成阵型的集体攒刺,让敌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一旦被突入阵中,陷入近身搏杀的混战,长竿手的作用便大大下降了。这时候利于近身搏杀的刀剑会更占优势。

登州卫军阵中中的刀盾手此时纷纷迎向倭寇,弓箭手也都抛下长弓,抽出腰刀跟倭寇贴身搏杀。而那些长竿手虽然不适合贴身接战,但是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接战。

一时间双方厮杀作一团。

这些倭寇使用地倭刀长得近五尺,几乎赶上了那些倭寇的身高了,短得也有四尺长,长度方面比起登州卫军手中的单刀,非常占优势。

而且这些倭寇双手持刀,登州卫军手中单刀,不但长度有优势,而且力道、速度也占据优势。

登州卫军所配的制式单刀,不足三尺,属于单手刀,不但尺寸短很多,而且重量也轻很多。

当然,登州卫军的刀盾手之所以使用单刀,主要是跟左手的盾牌相配合的。但是这些刀盾手中的盾牌,往往在倭寇手中的倭刀大力劈斩之下,被连盾带人劈倒。

登州卫军这些盾牌,大都是些简易的藤牌或是木盾,并未包上生牛皮或是铁片,而倭刀大都是采用了唐刀的包钢技术制作而成,追求便是劈砍的锋利,对付这些藤牌和木盾没有丝毫难度。

而这些倭寇不但武器在这近身搏杀中占优势,气势也凶悍异常。这些本就面目丑陋的倭寇,此时都是狰狞凶戾,悍不畏死。

登州卫军人数占绝对优势,但是在气势上竟然被这些倭寇压制住了,在这场惨烈的混战厮杀中,竟然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

……

第121章 溃败

纪浩站在戚继光身后,这片刻功夫已发现了些门道。这群倭寇冲进阵列厮杀,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毫无章法,但总是三五成群的互相照应,前边总有一个打着古里古怪的旗幡的人。

只要他们将旗幡一挥,众多的倭人小队就随着旗幡所指的方向齐声怪叫,挥舞兵器疯狂进攻。疯狂进攻一阵之后,待气力稍衰,那旗幡就会画个圈圈,那些倭寇就转为游斗,以恢复气力。

不过这一百多个倭寇中也就七八群这样的倭寇比较悍勇,人数也就在三十个左右,其余的倭寇虽然也是三五成群,同样的战法,但看着武艺也是稀松平常。

但尽管这群倭寇中只有这七八支倭寇小队伍厉害些,但在又他们在登州卫军的阵列中翻江倒海,四处游走厮杀,那些登州卫军饶是多出近十倍,却也已经有些抵不住了。

登州卫军虽然人数占绝对优势,但是这些卫军却是乱哄哄各自为战,并没有组织起什么有效的近战队形。

这三五成群的小队倭寇手中握着犀利倭刀,都是双手劈斩,狠厉无比。

每一刀下去,都有一蓬鲜血溅she而出。就是那些刀盾手,来得及支盾防御,在这倭刀狠厉的大力劈斩之下,也往往是被一刀连盾带人劈倒。

这七八支倭寇小队在这群登州卫军的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所过之处,一众登州卫军被他们狠厉无比的气势所慑,纷纷退却,不敢掠其锋芒。

纪浩在高处看着,不禁下巴再次惊掉。

眼看那些登州卫的官兵明明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但是却处于绝对下风,一副被动挨打的模样,这让人情何以堪。

这些登州卫军在大阵排布上还有模有样,但是在近身混战战中,明显没有任何章法啊?戚继光那打倭寇专用阵型鸳鸯阵呢?三才阵呢?

随即纪浩一想,这才想起来,那鸳鸯阵好像是戚继光要到南方抗倭,遇到唐顺之之后,才学习并改良出了后来闻名于世的鸳鸯阵。此时的戚继光还只是一个埋头准备武举的青年将领呢,而且记得他说过,在登州卫里他这个指挥佥事分管的是屯田事宜!

貌似情况有些不妙啊!

纪浩此时发现,那个刚才在村头争论时,执意要跟戚继光这卫所兵拼命的倭寇头领,此时在阵中独自一人持刀厮杀,很是凶悍无比。

只见他在登州卫军阵中,闪转腾挪,如虎入羊群般的在卫军阵内左刺右突,挥刀上斩下砍。每一刀劈出去,总有一只血箭喷she而出。

一时杀的那些本就有些胆怯的登州卫军,阵脚更是大乱。

戚继光在高处看着,不由的也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探手从一个亲兵手中,拿过自己的那张两石强弓,搭上一只硬箭,瞄着那个凶悍无比的倭寇头目,想要将其狙杀。

但是这个倭寇头目动作迅捷,连蹦带跳的,他的周边又都是登州卫的官兵。戚继光一时难以锁定他,又怕伤及自己人,是以迟迟没有射出这一箭。

纪浩在旁指着那个手拿折扇的倭寇对戚继光道:“大哥,射那个手拿折扇的倭寇,那家伙应该是这伙倭寇头领。刚才这群倭寇争论是战是逃时,就是他做主要跟咱们登州卫军死拼的,我用千里眼看得清清楚楚。而我看那些打旗幡的倭寇,也都是听从他的口令。”

戚继光点点头,当下将手中的箭支瞄准那个手持折扇的倭寇,手指一松,一只利箭“嗖”一声,便直奔那个手持折扇的倭寇头领而去。

那个倭寇头领身边有几个持着藤牌和木盾的贴身护卫,时刻注意着周边的情况,保护着他。此时眼见利箭破空而来,立即将手中的藤牌和木盾遮挡在这个头领的身前。

“嘭”的一声,戚继光射出的利箭直接洞穿了那张藤牌,顺势钻入那个倭寇的胸膛,力道着实的很大。

那个倭寇受了这一箭,向后便倒,但是被这连人带藤牌的阻隔,利箭未能伤及那个倭寇头领。

那个倭寇倒下之后,随即便又其他手拿藤牌、木盾的倭寇补了过来,将那个手拿折扇的倭寇遮掩在后边。

戚继光再那准确讲那个手拿折扇的倭寇统领锁定。

那个手持折扇的倭寇头领朝山坡上的戚继光和纪浩这边,投来凶狠的目光,随即手中的折扇不由的连连挥动,催动倭寇的攻势。

那些打旗幡的倭寇见了自家头领的命令,当即拼命挥动旗幡,传达进攻命令。

一时间那七八群倭寇小队哇哇乱叫,手中的倭刀挥舞的更加凶悍起来,登州卫的那些官兵眼看便有不支之势。

纪浩见这个手拿折扇的倭寇头领有人贴身护卫,但是那些打旗幡的倭寇却无人护卫,不由的连忙建议道:“大哥,射那些打旗幡的。没有他们上传下达,这些倭寇必定受影响。”

戚继光点点头,更不多说,当下便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上。随即觑着一个挥舞着旗幡倭寇,便松手射去。

他这一箭没有再失手。

那支利箭不偏不倚,正中那倭寇面门。

那倭寇被利箭的巨大惯性带得仰头便倒,眼看是不活了。

随即戚继光又是一箭射出,正中另外一个打旗幡的倭寇。

这一箭更是威猛,直接从那个没有皮甲的倭寇的胸膛透体而过,箭羽上带出一蓬鲜血。那个倭寇更是被这一箭带得飞了出去,摔得很远。

不过戚继光射完三箭,便垂下了手臂休息片刻。这支两石强弓,平常人能拉开的都很少,他连射三箭,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要知道平日里卫所中的弓手,能开得了八斗步射长弓的,便是合格射手了。能开得了一石弓的,便是优秀射手了。而能便能用得了一石二斗的硬弓,就被叫做虎力射手了,一个卫里几千人里,都挑不出几个。而戚继光能开这两石强弓,已经算是神力了。

只是戚继光这三箭,虽然射倒了一个持顿的倭寇和两个打旗幡的倭寇,但是这些倭寇凶性却丝毫不减,反而更加狠厉的厮杀起来。

此时那个一开始就主张跟戚继光队伍硬拼的倭寇头目,迎面撞见一个很是高大壮硕的刀盾手。

这个矮小的倭寇遇到比他高一头多的卫军刀盾手,却是依旧是凶戾异常,只听他嘶吼一声,发出一声瘆人的怪叫,随即猛地跃起,手中的倭刀如匹练一般向那高大的刀盾手劈下去。

而那卫所军刀盾手虽然高大壮硕,但是却被这个矮小倭寇的凶悍气势所慑,竟然既不举盾遮挡,也不挥刀相迎,而是……大叫一声,转身便逃。

那个倭人却并未放过这个卫军刀盾手,而是迅速往前赶上一步,追上前去,双手用力的一刀劈下。

这一刀劈斩极其凶悍,那逃跑的刀盾手竟然被这一刀劈肩拉背的斜斜的劈成两半。

纪浩见到这一惨状,不由的目眦尽裂,胸中升起无穷的愤懑之气。

一刀立威之后,那个倭寇狰狞丑陋的脸上青筋暴跳,随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

这个倭寇梳着倭式髡头,头皮上抹着黑色颜料,形象本来就怪异狰狞、丑陋异常,此时他满脸溅血,仰天嘶吼,凄厉至极,当真犹如幽冥厉鬼般可怖。

登州卫军的官兵都看到了这一幕,本就有些支撑不住的他们,此时见到这犹如厉鬼似的倭寇,再也受不了这瘆人的压力。

也不知道是谁先嚎叫一声,随即这些登州卫官兵齐齐发一声喊,竟然集体转身四散狂奔。

……

……

第122章 戚继光要拼命

纪浩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这怎么可能啊?这登州卫军足足十倍于倭寇啊!

这一群倭寇只有一百来人啊,而且就那三十个左右手持倭刀的真倭武艺强悍,其余的也就稀松平常啊。

这么多登州卫军就算踩,也应该能把能这些小矬子都踩死了,怎么会只交手这么短短的的时间,就全部四散溃败了?!

这一千多名卫军只要鼓起勇气作战,怎么也不可能败啊。

但是现在事实却是,这些登州卫军真的败了。这些登州卫军显然已经都被吓破了但,一旦开始有人胆寒逃跑,便再也止不住溃败之势。

无论那些卫里的军官和督战队的怎么喝斥,也止不住了。最后连这些军官和督战队也索性一起逃了。

他们也不傻,再不逃,他们肯定要被倭寇砍死了。

虽然军中规定临阵逃跑者斩,但是人人都抱着法不责众的想法。

纪浩此时才知道冷兵器时代,军队的气势是多么重要。若是没有死战的勇气,哪怕人数再多,兵败如山倒也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此时那些本来武艺稀松的倭寇,倒是变得如狼似虎起来,纷纷追着那些四处奔逃的登州卫军追砍起来。

那些登州卫军此时就是只顾逃命的绵羊,丝毫顾不上去抵抗那些砍来的长刀。三两个倭寇,便追着几十个登州卫军满山乱窜。

那些武艺强悍的倭寇都在阴狠盯着高坡上的纪浩和戚继光所在这边,显然是打算喘息片刻,便要来进攻他们。

眼见登州卫军四散而逃,被那些倭寇四处追砍,戚继光也是脸色铁青,目光喷火。

他此时也顾不得胳膊还没缓过来,抬手便抓起自己的那张硬弓,随即快速弯弓撘箭,一支利箭如流星般射向刚才那个凶悍的倭寇头目。

那个倭寇头头目和一众倭寇正在那耀武扬威的看着山上的众人呢,戚继光对他恨极,是以抬手便射向他。

登州卫军官兵被他那狰狞的面目和凄厉的嘶吼一哄而散,此时正自得意洋洋的看着在高处的众人,似乎在想着待会如何虐杀他们呢。

眼见戚继光一箭射来,他竟然浑未在意,直接挥刀格挡。

那凶悍的倭寇显然刀法很是高明,这一刀又快又准的拍在了箭杆上。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两石强弓射出的箭矢的力道,或许还以为跟那些登州卫军弓手射出的羽箭一样,以为自己轻轻一拨,就能拨开这支羽箭呢。

但戚继光这张弓是两石的强弓,这一箭又是拉得如满月含愤射出,威力很是惊人。

那支箭支虽然被那个倭寇头目用手中的倭刀准确磕中,但却也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箭矢的方向。本来戚继光瞄向了他胸膛的箭矢,射在了他的肩头。

箭支飞来时带着的强大惯性,把他带的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过这个倭寇也确实是凶横无比。他一声闷哼之后,随即站稳身子,左手抓紧箭杆,右手挥起手中的倭刀直接将箭杆斩断。

随即大吼一声,也不管箭簇还在肉里,便挥舞着倭刀,哇哇怪叫向山坡上疯狂的冲过来。

其他在那里休息的武艺强悍的倭寇,见他发起冲锋,不由的纷纷在其后跟随过来,也是哇哇怪叫着朝戚继光和纪浩他们所在的高处冲过来。

戚继光眼前倭寇冲来,不由的随手把手中的强弓丢下,随即抽出腰间的长刀,大吼一声:“今日有进无退,唯有死战,杀!”

说着戚继光抽刀当下迎着那些倭寇冲了下去。

他的亲兵显然不是那些普通登州卫军所能比的,对戚继光的命令是言出法随。此时眼见戚继光冲了下去,立即毫不犹豫,纷纷抽刀、持枪紧随其后,冲下山去。

看来戚继光也是真得急眼了。

因为就在刚才,他还跟纪浩说过,作为主帅在后边指挥,其作用远远胜过冲杀在前,作一个排头兵。因为如果主帅真的被杀,那么全军溃败的的几率太大。

不过现在登州卫军的大队已经败了,显然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一仗实在有些窝囊且丢人,再不亲自冲杀一把,就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然纪浩估计也是因为戚继光年轻气盛,且自视甚高,接受不了如此惨败的耻辱。

若是换成别的将领,说不定在大军溃败的第一时间,就往山上跑了,毕竟保命要紧啊。

到时,大不了跟上峰报一个倭寇势大,他们经过激烈抵抗,死伤众多,仍是不敌便是了。

眼见戚继光带人冲上去,纪浩在为他豪气折服之下,却也深深的担心。一千多卫军都打不过这些倭寇,靠他这二十来个亲兵,貌似很悬啊。

不过此时来不及多想别的,纪浩眼见倭寇往这边冲着,连忙对一众纪家庄的乡亲和县里的民壮道:“大家放箭,快放箭射那些倭寇,助戚将军一把。”

众民壮有四个弓手,纪家庄的人中也有四个手持猎弓的,当下听到纪浩的话,纷纷拉弓射箭。

这一番射击,本来距离近,又是平射,这一轮弓箭的杀伤力比之那些登州卫军那绵软无力的抛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特别是九叔他们四个射出去的箭支,基本上每支羽箭都放倒了一个倭寇。

不过那四个民壮的战果却不明显,只有两个人射中倭寇,而且那两个倭寇并没有丧失战斗力,身上虽然插着箭矢,却依旧在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冲锋。

这些民壮弓手,本就射术一般,而且手中的弓大都是软弓,箭支也都是轻箭,杀伤力有限。

这群倭寇和戚继光的亲兵队伍是迎面对冲的,双方速度很很快,九叔他们每人只来得及射出两只箭,两队人马便撞到了一起。

一旦陷入混战,互相厮杀在一起,想要放冷箭狙杀倭寇,就难度比较大了,需要很高超的箭术。

因此在两支队伍陷入混战之后,众弓手大都放下了手中的长弓,神情紧张的盯着战局,唯有九叔还在不断的放冷箭狙杀着外围的倭寇。

九叔箭术高明,此时距离这战团又不远,其冷箭倒是屡屡奏效。基本上都是一箭一个,倒是为戚继光助益不少。

纪浩见了九叔的犀利箭术,不禁大赞他威武。看来老太公说九叔武艺和箭术都很厉害,还真不是随便吹嘘的。

此时戚继光和他的亲兵组成一个严密的锐三角锋矢阵,与那群倭寇厮杀在一起,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

……



第123章 逆转

戚继光和他的亲兵队人数虽然只有二十来个,但却个个武艺强悍、骁勇善战,而且都是身穿精良的铠甲。最关键的他们身上的甲胄是铁甲,不是皮甲。

虽然倭寇手中的倭刀很是犀利,但是最怕的便是硬碰硬。若是硬碰硬的直接劈斩铁甲,用不了几下,可能便废了。

因此这些倭寇虽然对付那些登州卫军身上的皮甲和他们手中的藤牌、木盾,能够轻松自如劈砍,但是遇到浑身铁甲的戚继光亲兵队,他们却有些束手束脚了。

他们手中的倭刀大都只能挑那铁甲甲片的连接处下刀,很少敢去直接硬碰硬的劈斩那些亲兵身上的铁甲,这便让他们所依仗的犀利倭刀威力大大折扣。

戚继光的亲兵队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小型锐三角锋矢阵,配合很是严密,刀手、枪手配合无间。

戚继光手中持着一柄四尺余长刀,亲自作为这个锋矢阵的箭矢,带动着这个锋矢阵在战团中左突右冲,立时便砍得这群倭寇人仰马翻。

倭人刚才所用的那种三五成群袭扰、破坏的招法,遇到这个配合无间、组织严密的锋矢阵根本不管用。

倭寇一旦靠近这锋矢阵一丈以内,迎接他们的便是一阵齐刷刷的攒刺,立时那些倭寇身上便会多上许多血窟窿。侥幸躲过长枪攒射、冲到的锋矢阵阵前的,则基本都会被阵中亲兵挥起的长刀砍倒。

这些亲兵手中的长枪,比起那些普通登州卫军长竿手手中的长竿,显然要结实的多。那些倭寇的长刀劈斩在长枪上边,难以将长枪斩断,这便让他们可以尽情的发挥出长枪的长度优势。

戚继光的亲兵们手中的这些长枪都是制作很是精良的。这些长枪都是牛筋木制成的枪杆,泡过桐油之后,外面再用竹片包裹,再紧紧的缠上藤条与丝,最后在外面涂上一层生漆,让他们能结合在一起。这样制作的枪杆的弹性好,且结实,刀剑劈斩难以轻易斩断。

其实正儿八经的长竿制作,应该跟这些长枪也是基本一样的程序。但是显然那些普通登州卫军手中的这些长竿和长枪,有些偷工减料之嫌,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倭寇手中的倭刀斩断。

在这混战厮杀中,无论那些倭寇怎样引诱,怎样破坏,戚继光和他的亲兵们都保持这个阵型都是不变。

他们无论怎么移动,都是协同作战,保持着阵型不散,只是剿杀他们近前的倭寇,阵中的众人不会有任何贪功冒进追敌之举,如同一台稳定的死神牌收割机,在倭寇群中扫荡收割着性命。

纪浩见了此时形势竟然发生了大逆转,不由的也是很兴奋。

方才那一千登州卫军被一百个倭寇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击溃,当真是让人郁闷至极。而此时戚继光二十多个亲兵对战剩下的八十多个倭寇,反而占据了上风,自是让他喜出望外。

看来他们这些人不用往山上逃,躲避倭寇追杀了。现在似乎是这些倭寇应该想想怎样逃命了。

戚继光和他的亲兵队此时不但占据上风,并且在交手的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已经砍倒、刺死了快一半的倭寇了。而他们这锋矢阵的战士竟然还没有一个受伤倒下。

纪浩心中不由大赞戚继光威武。

看来这近战厮杀结成阵型、互相配合,还是很有作用啊!

刚才倭寇就是依仗三五成群、互相配合的阵型,打败了一盘散沙的登州卫军。而此时戚继光和他的亲兵队依靠严密的阵型,轻松在倭寇群扫荡,而且还没有伤亡。

看来戚继光有了戚家军和鸳鸯阵之后,能够大小百战,未有败绩,而且伤亡极小,果然不是虚言。

纪浩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给戚继光些启发,让他把鸳鸯阵研究出来?!

后世的纪浩也算半个军迷,对这鸳鸯阵还真有些了解。相信以戚继光的本事,自己只需要简单跟他说一下鸳鸯阵的排布和运转,他便能很好的学以致用,把这鸳鸯阵完善。

不过纪浩随即想到,就算有实用的阵型,也还得有执行力强的强军做保证。就如同那些不成器的登州卫军,怕是就算有鸳鸯阵,也未必能有用。

这事儿倒是也不用急,还是以后再说吧,先关注眼前的战斗吧!

纪浩目光望去,正好见到此时戚继光带着队伍,迎面撞到那个凶横无比、吓溃登州卫军的倭寇头目。

那个倭寇头目眼中闪着森森的冷意,见了射他一箭的戚继光,更是满眼仇恨的目光。他也不废话,直接跃身而起,凌空双手一刀“力劈华山”兜头便向戚继光奋力斩下。

这凶横的倭寇头目这一刀借着身体下落的力道,来势凶猛无比,带着无穷的恨意,似乎誓要将戚继光斩为两半才肯罢休。

戚继光眼见这倭寇的疯狂举动,却并不跟他硬拼这一刀,只见他身子往旁边一闪,便躲过了这凌空劈下的一刀,随即他身后的两杆长枪如毒龙出洞般猛地刺出。

那个倭寇头目这一刀劈空,还不待收刀,便被这两杆长枪刺穿了胸膛,不由的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嘶吼!

不过这声嘶吼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因为随着戚继光的长刀从他脖颈处斩过,他那颗极其丑陋的头颅已经飞了起来。

随着这一刀立威,戚继光也是一声宣泄般的仰天怒吼。

这次轮到那些倭寇害怕了。他们被戚继光这一吼,明显有些被吓住了。这些倭寇玩玩没想到明朝的卫所军中,还有这么强悍的战士存在。

这些倭寇此时厮杀起来,已经有些明显有些迟疑了,似乎感受到了戚继光这支小队伍不可战胜的气势。

这些倭寇其实就是些散兵游勇,远没有正规军队里那样的纪律严明,打仗完全是靠着一股不惜贱命的凶悍气势。

至于战术什么的,那就是就是靠着那武艺强悍的真倭打冲锋,其余倭寇跟上去。这种队伍打起顺风仗悍勇无比,但一旦遇到硬茬子,死伤惨重的话,崩得反而更快。

此时这些倭寇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

……



第124章 全歼

眼见戚继光他们杀得痛快,纪浩此时也是看得热血上涌,当下捡起一柄长刀,挥舞着大声对着那些民壮和纪家庄的乡亲们喊道:“戚将军他们已经杀得倭寇要溃败了,咱们下去祝他们一臂之力,定可将他们一举打垮!扬名发财,就在今日!”

九叔他们几个纪家庄的汉子大声应道道:“正是。今日咱们纪家庄的汉子也露一会脸,助官军杀倭寇,扬一把名,发一把财!”

范二柱他们这些民壮还有些畏惧和迟疑,纪浩不禁大喝道:“你们傻比啊,那些倭寇身上可是大包小包的,全是财物啊。你们难道不想要吗?”

范二柱和一众民壮一听这话,顿时都两眼放光。对财物的渴望,顿时压倒了对倭寇的恐惧。

纪浩虽然热血上涌,倒是没有鲁莽的直接冲下去。

他指挥众人学着戚继光那锋矢阵的样子,组成一个锐三角锋矢阵型,嘱咐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要乱了阵型。九叔他们几个武艺强悍的纪家庄的汉子顶在锋矢阵箭头位置,将纪浩护在中间。

这是九叔他们强烈要求的,这纪浩要是有个闪失,估计老太公用拐棍把他们都戳死。

本来纪浩刚才热血上涌,还想去砍几个倭寇呢。现在倒是稍微冷静了一些。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说不定上去还不等砍倭寇,就被倭寇给一刀砍死了,还是安心在阵中作协调指挥的工作吧!

随即众人排着阵型,哇哇大叫着给自己壮着胆子,冲了下去。

那些倭寇本就有些已经被戚继光他们杀得有些胆寒了,此时眼看着对方又有二十多个生力军加入,不由的惧意更深。

而且这群人哇哇大叫着,还很是嚣张的样子,在倭寇眼中觉得肯定也不是善茬。

事实似乎也证明了倭寇的猜测,此时有几个倭寇迎面撞上这支生力军,壮着胆子挥刀迎敌,但是还离着有大半丈的距离呢,便被阵型中刺出的数杆长长的梭镖和长竿给刺了好几个血洞,眼见不活了。

这些倭寇本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纪浩他们这些生力军的加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群刚才还凶横无比的倭寇,此时再也顶不住压力,纷纷发一声喊,转身溃逃。

…………

不过此时这些倭寇想要逃走,却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若是他们四散向南往山上逃,或许还能逃脱一些,毕竟山高林密的不好追他们。但是他们显然做错了决定,此时却是都往北向纪家庄村头方向跑的,估计都是像赶紧逃回北边海上,赶紧坐船逃走吧。

但是当他们逃到村口时,却发现那些刚才被他们击溃的登州卫军,此时都在这里,手持着无数长竿堵着唯一的路呢。

这些登州卫军溃逃之后,那些倭寇只是追砍了一会儿,便集中起来进攻戚继光和他的亲兵队了。这倒是给那些登州卫军了一些喘息之机。

登州卫军阵列刚才是由卫里的两个千户的具体指挥的。

今日若是戚继光也逃了,他们回去自然可以向上风报一个倭寇势大,临阵死战,最后仍然不敌。虽然免不了会受一些训斥惩戒,但是却也可以接受。再说,若是戚继光一起逃了,他是这支队伍主将,自然是什么事情都由他扛。

但是今日戚继光面对那些凶横无比的倭寇竟然不逃,而是跟倭寇拼命。

这就让这两个千户比较郁闷了。

若是戚继光万一战死了,他们自然也讨不了好去。主将战死,部将却逃了,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

若是戚继光胜了,而他们却逃了。一旦戚继光追究起他们弃主将于不顾的责任来,怕是他们也讨不了好去。

是以,这两个千户虽然无比畏惧那些倭寇,却也没敢直接逃走。

他们两个一边心中骂着戚继光逞能,一边却收拢起溃兵,想回来看看戚继光这边的战况。

没想到来到村口竟然看到戚继光带着他的亲兵队打得倭寇人仰马翻,这两个千户此时正在给自己这队伍鼓劲壮胆,想要冲上去捡便宜呢,没想到这倭寇便已经溃散了,而且奔着村口来了。

这下他们不用迟疑了,当即下令让长竿手全部列阵于村口,堵住这些倭寇。

若是再冲上去厮杀,他们还真是心有余悸,有些畏惧胆怯,但是只是堵住这些仓皇而逃的倭寇一会儿,等着戚继光他们上来砍杀这些倭寇,他们还是可以办到的。

这些倭寇早就已经被戚继光的铁甲锋矢阵打得胆寒了,早没有刚才时那悍勇的气势,此时一边被这无数的长竿手用丈六长的长竿攒刺,一边被戚继光和他的亲兵追砍,顿时便有许多刺倒、砍倒。

不过那些倭寇倒也是真的凶横,哪怕此时已经没有了生路,还要负隅顽抗,抱着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了的念头,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但此时无论是堵住村头的登州卫军,还是戚继光的亲兵队,抑或是纪浩他们的队伍,都不会去跟这些成为瓮中之鳖的困兽去硬拼。

他们都是借着手中的长竿、长枪和梭镖等长兵器优势,躲到远处,从四面八方不停的攒刺。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除了那个拿扇子的倭寇头领,其余的都浑身血窟窿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个倭寇能站着。

这伙倭寇的首领名叫酒井深泉,本是九州岛一个大名手下的家臣。

如今日本战国时代的各个藩国的大名兼并战争越来越激烈,他所报效的大名被另一个实力强大的大名击败并消灭。

于是他没了存身之地,便带着一些手下武士来到朝鲜附近的海岛当起了倭寇,靠抢劫为生。

他手下有一些武力强悍的武士手下,这两年渐渐收服了周边的一些海盗,人数有了四五百的规模,成为了附近最大的倭寇头领。

看着自己那四五百凶悍的手下,酒井深泉有些志得意满,以前他所效力的大名,手下能打仗的武士加上足轻,也不过这个数目。

因此今年这次酒井深泉打算来大明干一票大的,既是为了发财的,也是为了打响自己的字号。

不过比起那些身后有一些大名支持的倭寇队伍,他们实在太穷。他们的战船因为实在缺乏各种材料,实在是有些不堪。

他们的那些的战船大都以大木锯成方形,连接时也没有铁钉,只能用铁片,也没有麻筋或桐油弥缝,只能用稻草来堵塞漏隙。

因此他们的战船根本不能抵御大风大浪,难以远航。

所以自然没有能力去更加富裕的直浙地区抢掠,因此只能就近来山东沿海抢掠。

本来他们的抢掠之旅还是挺顺利的。

他这次带来了三百多名手下,从福山登陆后,第一仗便轻松击溃了奇山千户所的明军队伍,一战立威。

随即他跟手下的两个副手,分兵三路,四处流窜抢掠财物。

酒井深泉手下的这些倭寇是战力最强的,本来没把戚继光这支队伍放在眼里,但是没想到轻松打败了这一千卫军队伍之后,却被这戚继光这二十几人的亲兵队伍打败。

他实在有些心有不甘,但是显然此时再不甘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酒井深泉看了看倒在地下的那些倭寇,不由的脸色惨然。

此时他们大都躺在地上抽搐,每人身上都有几个血洞,此时都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想不到他刚刚做起的海盗王梦想,在此处便要终结了。

酒井深泉举起自己那把陪伴了他半生的倭刀,挥舞着向戚继光冲去……

……

……

第125章 戚继光的心思

酒井深泉没有冲到戚继光面前,在离着他还有将近一丈的距离时,锋矢阵中便已经有四柄长枪攒刺而来,狠狠的洞穿了他的躯体。

他手中的倭刀虽然很长,但是戚继光的亲兵们手中的长枪更长。

倭刀再长也不过五尺,而他离着戚继光却还有一丈。

这差着的五尺之遥,便成了天堑之隔。

四柄长枪一击奏效之后便倏地抽回,酒井深泉双目死死的盯着戚继光,带着满脸的不甘,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缓缓的倒下。

那的目光中的恨意,也不知道到底是恨戚继光没有给他一次武士间的决斗,还是在恨戚继光打破了他做海盗王的美梦。

当然,这个已经没人关心了。

随着他的尸体倒在尘埃中,祸乱蓬莱县的这一大波倭寇,终于彻底被全歼了。

眼见战局已定,戚继光这才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

既然战斗结束,之后自然便是打扫战场了。

戚继光摘下头盔,沉着脸看着那两个战战兢兢凑了过来的千户,一时无语。

那两个千户见戚继光面色阴沉,沉默不语,不由的有些忐忑不安。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们只能很是不安的等待戚继光对他们的处罚决定。

戚继光看着眼前的两个千户和他们身后的那些登州卫军,忽然生出一阵颓然的无力感,随即只是脸色难看的说了一句:“你们先带人打扫战场吧!其余的事情,回到卫里再说吧!”

除此再无别的话。

两个千户见戚继光并没有责罚他们,不由的大喜过望,连忙转身带人去打扫战场。

随即,戚继光长叹一声,朝纪浩走去。

其实依照他的治军理念,对胆敢没有号令,便临阵溃逃的,自然是要军法处置的。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不能只是说说便罢了。若是军法形同虚设,没了威慑力,还谈何治军带兵。

不过他显然很难去那么做。

卫军不同于营兵,他们大都是祖祖辈辈世袭传承下来的。大家都是祖祖辈辈在登州卫里吃一碗饭的,而且互相大都是沾亲带故、盘根错节的。

就算他戚继光要斩了他们,那些卫里的其他大佬也会求情、阻止的。

况且,今日的溃败也不能全赖这两个千户,主要是这些卫军也是真没什么战斗力啊。这事儿,也不是能靠斩两个逃跑的军官能解决的。

戚继光其实心里也明白,他手下的这些兵,平日里跟那些种地的农民并没有多大区别。靠这些兵打仗,显然是不能抱太大指望的。

他不禁心中思索:日后真要碰到大规模的倭寇,该靠什么兵来打仗呢?!

……

纪浩正在旁边拿着一只登州卫军射出的羽箭查看。

他手中的这羽箭不足一两重,跟那些民壮手中的轻箭没什么区别。

他估计这些登州卫军手中的弓箭也都是些软弓,怪不得射到倭寇身上没有什么杀伤力呢。

这些登州卫军估计早就疏于训练,拉不开硬弓了,所以只能拿些软弓轻箭糊弄事儿!

眼见戚继光过来,纪浩连忙扔下手中的羽箭,笑道道:“大哥今日威武不凡,一举全歼这股倭寇,当真是厉害的紧啊”。

戚继光有些汗颜的道:“只是剿灭些散兵游勇般的倭寇罢了,谈不上什么威武。这些倭寇比起北虏来,那可是天差地别。而且我带得这些兵,唉,不提也罢。

倒是文泽你今日表现的有勇有谋。真没想到你一个文弱书生,也敢持刀上阵。今日要不是你带人冲过来帮忙,还说不定谁胜谁败呢!”

纪浩笑道:“哈哈,大哥你就别抬举我了。我那叫什么提刀上阵啊!我倒是想砍那些倭寇几刀出出气,但是被九叔他们围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连倭寇的面目都没看清楚。而且,其实就是我们这些民壮和乡亲们不上,这些倭寇在大哥你和亲兵队的砍杀之下,溃败也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戚继光跟纪浩聊了几句,那抑郁的心情不由稍微好转了一些,当下爽朗的笑道:“哈哈,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一场仗,你是有功的。放心,大哥的军报上,一定给你添上一笔,给你请功。”

纪浩忙拦住戚继光道:“可别,千万别。莫说兄弟真没什么功劳,就是有,也不用给我请什么功。兄弟我一个布衣书生,要那劳什子军功也没用。”

随即纪浩看了看那些范二柱他们那些民壮和九叔他们几个乡亲,又看了看手中从倭寇身上搜罗来的大包小包,朝戚继光道:“只是这些民壮和乡亲们协助剿倭,也算有功。大哥你看这些财物……”

戚继光哈哈一笑道:“他们义助官军剿倭有功,这是他们的战利品,自然是他们该得的。不仅如此,等回去,我一定替他们请功,到时官府少不了一份奖赏。”

纪浩忙替众人谢过戚继光。

九叔他们几个乡亲和范二柱他们那些民壮,在旁听了自己从倭寇身上拿来的这些财物可以自己留着,自然都是大喜。

眼见倭寇已被剿灭,已经安全无事了,九叔他们几个便先上山去喊纪家庄的乡亲下山。

…………

那些登州卫军打仗不怎么样,打扫起战场来,倒是麻利儿的很。

他们三两个一组,先往那些倒地的倭寇身上补刀。反正不管是真死的,还是假死的,抑或是重伤的,一律先上去补刀,以防万一有暴起伤人的倭寇。

待确认倭寇死透了之后,再上前有专门收集倭寇身上的包袱的,有专门捡拾兵器,有专门砍首级的。

他们分工明确,配合流畅,当真是一群打扫战场小能手,纪浩看了不由啧啧赞叹。

戚继光刚才下令留下几个还能自己走动的倭寇,绑回卫里审讯之后,再交由官府明正典刑。至于其他的便都把首级砍了,带走领赏便是。

这群倭寇若是轻伤,都是死撑着继续厮杀,直到重伤或是死去才倒下。

因此倒在这地上的倭寇哪怕没死的,也大都是断手断脚、肠穿肚烂等重伤的。就算不砍了首级,也怕是也够呛能活了。因为这种重伤很容易感染,而以这年代的医疗条件,一旦感染,基本就要挂了!

再说就算不现在砍了首级,把他们抓回去,也是交给官府明正典刑处死的。

反正怎么也是个死,因此自然没有必要费力去救他们。毕竟救治他们也需要许多药物和人力,实在是不值当的。

再说如何把这么重伤的倭寇运回去,也是个颇为麻烦的事情,哪有直接带走首级利索。

纪浩虽然痛恨倭寇,但看着一众卫军到处砍倭寇首级的这番景象,还是有些受不了这么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打扫完战场,这些登州卫军还往回搬用战利品,挖坑埋尸体等,戚继光一时半会忙不完。

而纪浩还有去别的村子查勘的任务,当下便跟戚继光别过,相约等过几日回城之后再把酒言欢,好好聊聊。他们互相还有很多话想谈一下,但是此时此地,显然不是深谈的时候和地方。

……

纪浩作别了戚继光,又去跟老太公辞别。

他见在山上躲了一夜的倭寇,又逢上倭寇来自己村子里抢掠,但是这老头倒是一点没受什么影响。虽然身子骨颤巍巍的,但精神却矍铄的很。

当下他跟老太公说了要去其他去别的村子查勘了的事情。

老太公见倭寇已经被灭,没有危险了,也就不阻拦他,毕竟这是公事。

不过纪浩临走时,老太公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十六啊,你如今在府城都有宅子了,是不是应该把你家那宇轩和宇辰也接过去啊?毕竟在城里求学方便一些,而且你这个秀才公也可以时常提点一下他们读书。

这样,你这两个儿子才能进步的快一些嘛!后年就是岁试年了,我寻思着他们也应该去下场去考考试试了。若是他们考中了,你脸上也有光不是?!”

“呃……”纪浩一时无语。

老太公这话貌似不好反驳。自己这当爹的在城里都置办上大宅子了,不让儿子过去住,貌似是却是有些不合适。

但是自己还一个风华正茂的未婚小青年呢,对于莫名其妙已经有俩儿子这事儿,实在有些感觉有些难以接受啊。

当下纪浩有些期期艾艾的对老太公道:“这个,太公你看宇轩、宇辰也是好孩子,他们就为了个这么一个免丁免税的权利,就给过继给我当儿子,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要不然,让他们还是认回二哥和五哥当爹吧?!至于日后这徭役什么的,到时我掏钱,让他们找人替丁便是了。如今孙儿我也是有些家底的人,拿这点银子还是很轻松的。”

老太公眼睛一瞪,嗔怒道:“这事儿都是开过祠堂,改过族谱的了,哪能随意改来改去,如同儿戏?!”

“呃……”纪浩一滞。

随即他对在那吹胡子瞪眼的老太公,堆起一脸讨好的笑,试探着问道:“真没得商量吗?”

老太公看着纪浩一脸讨好的的样子,忽然露出一丝睿智的笑,说道:“这个嘛,也不是完全没得商量。你好好教导宇轩和宇辰,若是他们能考上秀才,到时若是你还是想他们回归原宗,那自然是可以的。

所以啊,你若是真想让他们早日回归原宗,那就把他们接去城里,好好教导一下,争取让他们早日中式吧!再说,就算是自家侄儿,你也应该好好教导他们。照顾宗亲,那是天经地义的。”

秀才哪有那么容易考?!这条件貌似有些难度啊!

不过看老太公的架势,显然是没有商量转圜的余地了。

唉,万恶的宗族制度啊。

不过好歹也算有点机会,当下纪浩只得很不情愿的说道:“咳,那就按老太公说得办吧。”

……

……

上架感言

马上就要上架了,按照约定俗成惯例写篇感言吧。

首先自然是要感谢责编徐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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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分类、频道新书、新书精选、分类强推、历史专场,首页六频,一路推荐下来,离不开徐大的支持和帮助。

另外,也要感谢一下那些一直不离不弃支持的书友们,没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会元很难坚持下来。在此向各位表示诚挚的谢意。

虽然到了止步首页六频,未能更进一步,但对会元这种扑街党来说,能从最冷的凉水推热门分类,一路晋级到首页六频,已经很知足了。

到现在本书大约4500收藏,可能对大神来说,这点收藏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会元这种扑街党来说,还算很满意的,当然,心中对上架成绩也有一点小期待。

本来是打算好1号上架的,毕竟全勤对扑街来说,是最大头的收入。可是最近这一段时间,生活中事情实在太多,不但1号没能上架,还连续半个月了一直是一天一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现在事情终于都处理完了,以后会争取保持最少两更的,请大家放心。

在此厚颜求下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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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据说首订很重要,是后续推荐的重要衡量指标。大家不管在哪看书的,希望都能来起点给个首订吧,只需要一毛钱就可以了。

这还是第一次开单章说事情,本来想把本书中的一些事情在此一道交代一下的。

但是实在有些汗颜,马上12点就要开通上架了,11点半才想起写个感言,所以就简短写这么多吧。

以后再单独开个单章,把书中的一些事情交代一下吧。

嗯,就到这了。

此致,那个……敬礼。

最后,祝诸君事事如意,看书愉快!

会元拜上

第126章 有凤来仪(求首订)

长空淡淡蓝,白云悠悠闲,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碧空晴蓝的好日子。

纪浩直到日上好几杆,才从床上起来。

他跟陈典史在东岭镇待了四五天,一直都没怎么休息好,这一觉睡得实在有些沉。

纪浩舒展着筋骨刚出房门,发现丁一和小芸竟然都在门外。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着自家老爷起床,等了好久了。一见自家老爷起床,便连忙过来伺候。

小芸先是伺候纪浩洗了脸,随即又端着饭菜过来了,丁一也拎着大锡壶来给他泡茶。

纪浩不禁感慨,当老爷的感觉当真是不错啊!

……

吃过了早饭,纪浩坐在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桌旁,优哉游哉的喝着茶。

在纪家庄遇到了倭寇,而东岭镇诸事繁杂,这一忙就是好几天,难得今日好好休息一下。

如今时维五月,已入仲夏,天气渐渐热了。

纪浩看了看正房窗前月台上的十几盆兰花,怕被阳光灼伤,便指挥在旁边伺候丁一将它们都搬到树荫下。

兰花是花中君子,作为一个文人雅士,纪浩觉得养上几盆兰花来装点门面、标榜风雅,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这十几盆兰花不是他自己买的,是小弟陆峰孝敬的。

这十几盆里既有春兰,也有墨兰,还有几盆蕙兰,据陆峰说这些兰花大都不是普通的凡品,他已经养了好几年了。

不过陆峰说他觉得这些雅致兰花,跟自己大哥的君子之风更配,所以就都搬来做乔迁之礼孝敬他了。

对于这个很上道的小弟,纪浩还是不吝赏赐的。

人家给自己的宅子,又是送稀罕的茶具,又是送兰花的,自己这大哥也总不能太小气。他那日从穿地鼠胡老七那里得了两颗不错的南珠,便大方的赏给了陆峰一颗。

……

自己如地主老财般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喝茶,有小丫鬟伺候着,还指挥着这家丁干活,这感觉着实不错。

这时,纪浩想起来一件事,对身旁伺候的小芸道:“哎,小芸你不用在这伺候我了。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搬来后院吧。过几天,两个少爷要来了,让他们单独住中院。”

小芸乖巧的答应一声道:“哦,好的,老爷。”她知道分寸,没有多问,但是走时却是一脸好奇,自家老爷不是还没成家嘛,怎么会有两个少爷的?!

小芸很识分寸,丁一这憨货却没有这个觉悟。

他在哼哧哼哧的搬花盆,听到自己老说两个少爷要来,不禁满脸惊奇的问道:“呀,老爷已经有两个小少爷了?那咱家主母到底是哪一个啊?”

“主母你个头啊。老爷我还是光棍一条呢,哪来的主母?”

纪浩狠狠的剜了丁一一眼,显然对他戳自己痛处,很是不满。前世今生两辈子都还是单身狗,实在让人有些郁闷。

看了看身旁的梧桐树,纪浩忽然有些感慨:自己如今这宅子也有了,梧桐树也有了,什么时候才能有凤来仪呢?单身狗的日子实在是太苦比啊!

纪浩看着这梧桐,想着那凤凰,忽然想起柳永的那首很是暧昧的《凤栖梧》,忍不住自顾自的吟道:

“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风月班头兄,自己在家吟诗呢?这是又有什么新作?”

纪浩心神正沉浸的努力想象若是自己跟美人“鸳鸯绣被翻红浪”,该是个怎么样的场景呢!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不由的被吓了一个激灵。

抬头看去,正见王思颖正从院门走了进来,他不禁更是有些尴尬。

嘿嘿,刚才想象中跟那美人“鸳鸯绣被翻红浪”,有些不自觉的代入了王思颖。如今见了正主,不由的更是有些尴尬。

幸亏这王思颖没听清自己刚才的吟得词,不然自己就太难为情了。

纪浩当下连忙打个哈哈,遮掩道:“呵呵,偶然得了两句,随口吟诵而已。”

王思颖撇撇嘴道:“哼,看你刚才色眯眯样子,定然不是什么好句儿。不过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诗会了,你这风月班头倒是又可以去一展身手了。”

纪浩一听又是什么诗会,连忙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去。我上次就说过了,于我而言,诗词讲究妙手偶得,有感而发。若是存了比试之心,这便落了下乘了,所以像我这种感性的诗人,是最讨厌这种‘为赋诗词强说愁’这种事的。”

王思颖俏目一横,嗔道:“切,满嘴歪理,爱去不去。”

纪浩看着一身利索装束的王思颖,此时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开口问道:“哎,你没踹我家大门吧?我告诉你啊,我家大门可是花梨木的门板,踹坏了你要赔的。”

“呃……当然没有。本姑娘从来是说话算话的,说过不蹬你家门,自然不会蹬了。”其实王思颖今日还真是想习惯性的蹬门拜访的,但是抬起脚时,忽地想起自己那次发过的誓,说是不踹纪浩家的门,这才及时刹住了脚。

“那你来什么事情啊?”

“没事儿就不能来啊?”

“呃,当然也可以。只要你先蹬门再造访,那我家大门就为你常打开,欢迎你常来作客。”

若是以前纪浩肯定要呛她几句的,但是今天却很是惊讶的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不怎么喜欢呛她了。

他感觉好像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对她情愫暗生,虽然这有些不妙,但似乎不可遏制的。

“哼,算你有良心。我是听说你在东岭镇遇到了倭寇,特意来看看你的!”

王思颖听纪浩难得没有跟她呛嘴,还欢迎她来,不由的俏目流转,对他态度好了也起来。

纪浩见自己刚回来,她就巴巴的跑来看自己,倒真是有些小感动。当下难得正经的道:“谢谢你的关心了。”

“听说你还跟倭寇干仗了?你没受伤什么的吧?

纪浩正经只持续了一会,一听她这话,不由的装腔作势道:“哼哼,当然没受伤了。我堂堂无名拳宗师,一群倭寇蟊贼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王思颖看了看纪浩,确实没有受伤的样子,倒是放下心来。这次她对于纪浩装大尾巴狼的举动,只是嗤笑一声,并未如以前那样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她感觉自己现在似乎也不喜欢总是跟纪浩呛话茬了。

“哼,那既然你没有被倭寇砍死,就跟我去游黑石山去吧,陪我散散心。”

“呃……”这转折有些突兀啊,纪浩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思颖俏目一横:“怎么?你不愿意?人家最近心情不好,还跑来关心你,你就不能陪我去散散心吗?”

“嗯,那好吧,其实我也正想散散心呢!”

最近一阵在东岭镇见了许多令人心情郁闷又无能无力的事情,纪浩心中其实也有些抑郁,正好出去散散心排解一下。

……

……

第127章 说不出口(求首订)

黑石山是登州母亲河—画河的发源地,也是一座久负盛名的鲁东名山。

黑山虽不算太高,但陡崖峭立,山势巍峨,漫山松柏,景观棋布,以它秀美的景色,成为登州府有名的风景名胜之地。

黑石山不但风景秀丽,加之离城又近,自然而然便成了登州文人雅士、才子佳人们平日里最喜欢去游玩的好去处。

如今天气渐热,去黑石山游玩避暑的游客更是众多。

二人从登州城南门朝天门出城,一路悠哉悠哉的往黑石山上走去。

…………

出了城的王思颖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又恢复了其飒爽利落的英姿。

王思颖蹦蹦跳跳的走在路上,一路兴高采烈的,更为夸张的是王思颖从袖袋中还掏出一只精致的弹弓!

她打弹弓的准头不错,不时射落道路两旁林中的一只只山雀,每射落一只便欢呼雀跃一番,并且让纪浩去捡拾她的战利品。

当纪浩捡到第六只山雀时,纪浩实在捡够了,抹了一把汗水,忍不住开口说道:“君子有好生之德,你怎么这么残忍,不能再射山雀了!”

“扫兴”,王思颖闻言不禁撇撇嘴,准备收起弹弓。

纪浩见王思颖玩弹弓玩的高兴,不禁也是童心大起,想要一试身手:“嘿嘿,我主要是怕你手上沾上太多杀孽,对你不好!不如我来射山雀,你去捡吧?”

“不行,不给!”

二人一路打打闹闹的往黑石上走去。

路过那日举办桃花诗会的吕家桃园那片桃林时,纪浩不禁想起那日桃花诗会时,王思颖穿着那一袭水绿广袖罗衫,站在那一树桃花下,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情形……

纪浩发觉王思颖的形象,似乎不可遏制的在自己心中的占据了一片位置,自己心中对她的那种异样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这是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啊。

一路上,二人说说笑笑,不过纪浩感觉自己和王思颖的说笑,越来越不似以前肆无忌惮了。

自己似乎不经意的总是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

黑石山的山脚下是一片宽阔之地,纪浩和王思颖二人来到这里时,这里早已是熙熙攘攘的。

登州城内每天来黑石山游玩的游客和去山上广福寺上香的香客不在少数。

于是自然有很多商贩看到了商机,每天来黑石山山脚下这块宽阔之地贩卖东西,久而久之这里也便形成了一个热闹的小集市。

纪浩看了一眼,见有的摊上摆着各色酒食小吃,有的摆着各色饰品玩物,也有摆着香火纸烛的,山脚下这一方小小市场,倒也卖得的东西相当全活。

逛街似乎是所有女人们的天性,古今中外的女人好象没有区别。

即便眼前只是一个小小的集市,王思颖兴也致勃勃的让纪浩陪着逛了起来。

王思颖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一个不算大的集市,她竟然逛了半个时辰才逛完一圈。

几件做工不算精致的小饰品,一个憨态可掬的、上了彩的泥娃娃,便是王思颖的全部战利品了。

纪浩不禁撇嘴,陪女人逛街也是个苦活啊。

纪浩对那些小玩意不感兴趣,不过看到一个卖胡饼小摊时,倒是来了兴趣。

早上吃得饭,这一阵的运动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一看到那金黄的胡饼,他的肚子里却不禁“咕嘟”的叫了一声。

小摊后一个身穿粗布短衫中年汉子,正在炉旁满头大汗的翻烤着胡饼。

粗布短衫的汉子旁边、一个他妻子模样的农家妇女,正麻利的将鸡蛋、盐巴和酥油和进面里,又麻利的将面团包上羊肉和大葱做成的肉陷,做成一个圆饼模样,再在面皮撒上芝麻,一个胡饼胚子便成形了。

胡饼很大,一个差不多有一斤之重,炉上的胡饼在中年男人的翻烤下已经变得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纪浩看得馋涎欲滴,忙掏出碎银子上前买了两个胡饼,跟王思颖一人托着一个硕大的胡饼,很没风度的吃起来。

看着狼吐虎咽的王思颖,纪浩不禁莞尔:“哈哈,王大小姐,你的吃相很没淑女风范啊!”

“哼,你吃相才难看呢,更是一点风流才子的儒雅风度都没有!”

二人说完,对视一眼,不由得望着对方哈哈大笑,笑的很欢畅。

王思颖觉得自己跟纪浩在一起的总是很轻松、很愉快,可以自由自在的玩闹,可以肆无忌惮的大笑,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

她心中越来越喜欢跟纪浩在一起的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了,她觉得只有这样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吃完胡饼的王思颖突然问道:“你真的只喜欢那种温婉乖巧、娇小可爱的淑女啊?”

纪浩摸摸鼻子道:“呃……这个嘛,也不是啊。温婉乖巧当然最好,但要是一个个子高高又脸蛋漂亮的美女,就算不太温婉、不太淑女,貌似也是也是可以接受的!”

纪浩不知怎地就说出这么一句。若是以前他都是喜欢呛着王思颖的话说的,但是今日不知怎地,不想在这个话头上呛她。而且莫名的在这话题上,似乎有些讨好她的意味。

或许今日他正盼着有凤来仪,有个女主人之时,不知不觉把王思颖代入进去的原因吧。其实她除了武艺强点,貌似别的确实没什么毛病,放在后世那也是典型的白富美啊。

王思颖听到纪浩如此说,不禁脸上飞起两片红霞。

其实她是知道的,此时文人士子们,大多喜欢那种小巧玲珑又温婉可人的女人,个子高的女人反而不太被审美挑剔的文人士子们接受。

她刚才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她很害怕得到一个让她失望的答案。此时听到纪浩说可以接受个子高高的女人,王思颖不禁脸上羞得通红。

纪浩看见往日大杀四方的胭脂虎竟然也有脸红的时候,不由的大奇。不过他发现,这胭脂虎那娇羞的模样,真得挺可人。

“那你可有意中人?”王思颖话一问出,羞得脸蛋更红,忙低头玩弄衣带,以掩饰自己的羞意。

“呃……咳咳……”

纪浩听到王思颖的充满暗示的话,忍不住就想对她说点什么。

但是他虽然平日里脸皮不算太薄、嘴皮子又挺溜,但却偏偏在追女人这方面是个实打实的棒槌。

他一直想跟陆峰学学怎样去追求美女,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因此今日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望着王思颖那有些期待目光,纪浩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随口转移话题道:“这黑石山风景真是不错啊,我们上山看看吧!”

说罢连忙转身,急惶惶的往山脚下的黑石山山门牌坊走去。

“呆子”,王思颖眼见纪浩本来想说什么,却又脸红红的急急遁去,一副不敢面对自己的没出息样子,不由的恨恨的娇嗔一声。

随即她眼见纪浩快走到黑石山那山门牌坊那里了,不由恨恨的跺了跺脚,气咻咻的跟了上去。

……

……

第128章 游山

纪浩和王思颖走在黑石山上山的石阶上!

微风拂来,凉风习习,但闻松涛阵阵,鸟语花香,令人不禁为之神清气爽,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暑意!

这山上当真是避暑的佳地,怪不得有那么多文人雅士喜欢携酒邀伴来山中把酒言欢。

黑石山四周峰峦秀丽,松柏叠翠,林木幽深,空气清新,与繁华熙攘的登州城连接映衬,构成群山连翠,障城如画的靓丽风光。

黑石山除了是一处风景名胜,还是一处人文名胜。

早在隋唐时期,黑石山便深受文人墨客和佛家的青睐。

据说山上共有隋唐石窟造像五处,石佛一百多尊。更有历代文人墨客、善男信女的题刻、造像、碑碣共计百余处,遍布黑石山摩崖。

纪浩见一路上的山石阶旁,便不时有许多洞窟佛像,各种造型的都有,显然并不是刻于同一时期。

黑石山是佛教名山,但这里不光有佛像!

随着大宋以来的儒道释三教合流的趋势,再加上全真道在登莱地区发扬光大,这本是佛教名山的黑石山,有多了许多道家痕迹。

纪浩刚才在一处岩洞中,便看到了全真祖师纯阳真人吕洞宾的石雕坐像。

……

纪浩和王思颖沿着石梯,漫步拾阶而上,石梯两旁不时见到许多文人骚客的摩崖题词,隶楷行草,各式各样的都有!

山路转圜处,迎面是一块巨大的石壁,登山的道路在此分叉,一条向西,一条向东,各自通往山顶。

这面石壁上的名人摩崖石刻最多,纪浩也算是书法爱好者,行到这里,不禁驻足欣赏。

最显眼处刻着“渐入佳境”四个圆润古朴的大字,显然是说这黑石山到此处往上进入佳境的意思。

纪浩看了一下落款,这四个字竟是元丰年间苏轼所题!

说起苏东坡任登州知州,也算是一个千古佳话。

苏东坡虽然只实任登州知州五天,但是却在登州留下了他深深的印记。

登州的蓬莱阁、卧碑亭、宾日楼,望海亭等都留下了的苏东坡的墨迹,着实为登州的海山增色不少。

除了墨宝,更有《望海》、《海市诗》、《海上书怀》等诗文佳作。其中《海市诗》更是把“蓬莱海市”描绘的仙气回荡,声势浩大,是一片流传千古的诗歌,这也让蓬莱海市和蓬莱阁都因之增色,从而名扬四海。

除了这些诗书墨宝,苏东坡虽然只是在任五天,但也为登州干过两件大事,他连上《乞罢登莱榷盐状》、《登州召还议水军状》两个奏折,为解决当时的登州解决了这两个大弊政。

为此,登州百姓在蓬莱阁附近为他修建了苏公祠,时时纪念。

“五日登州府,千年苏公祠”,“赖有公来官五日,三山万古重蓬莱”,把苏东坡这位对蓬莱的影响刻画得淋漓尽致。

……

纪浩欣赏完这些石刻,跟王思颖一起从“渐入佳境”的转圜处走东侧的一条山道继续登山。

这两条山道的风景显然是不一样,他打算回来时,从西侧那条山道下山。

纪浩和王思颖沿着石梯往上又走了约一百来级石阶,到达一个转圜处,然后再爬过一面石壁旁边的最后十几级台阶后,便是一处豁然开朗的宽阔之地。

一座建在黑石山山腰的恢宏的庙宇,便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匾额上“广福寺”三个遒劲有力的金光大字。

那映在绿树丛中的殿宇,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无不显示出寺院的古朴雅致。

广福寺位于黑石山山腰的这一处开阔平整之处,受地势所限占地规模虽不算大,但各间大殿都建得古朴厚重。

登莱地区如今全真道最为兴盛,但是佛家寺庙也不少。

说起整个登莱地区最为有名的几家寺庙,便有广福寺的一席之地。

这是一座有着近千年历史的佛家古刹,始建于大唐永昌年间,在整个登莱地区现存的寺庙中,算是历史最为悠久的名寺了。

如今广福寺住持方丈觉明禅师,更是一位佛法高深的得道高僧,在登莱地区备受崇敬,是以广福寺一年四季香火都极为旺盛。

王思颖说想去进广福寺上香求签,纪浩自然无话,反正是来游玩的,去那都一样,当下便随着她走了进去。

纪浩随着王思颖走进广福寺时,见广福寺内来上香礼佛的香客已是不少。

纪浩陪着王思颖先去功德殿里捐了不少香油钱,又跟她来到大雄宝殿前上香。

知客僧见王思颖捐的香油钱着实不少,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仕女,对二人倒是异常热情。

纪浩不禁暗自嘀咕:佛家虽然总说众生平等,看来这些佛家弟子却也是离不了看人下菜碟的俗气。

他对于这上香拜佛之事,向来是敬而远之,既不信奉,也不反对,自然没有上香的打算,只是耐心的等待王思颖完事儿。

王思颖上完香,见广福寺的觉知禅师正在来到大雄宝殿门前,给众香客解签,便饶有兴趣的又凑了上去。

纪浩无奈,只得跟着过去。

觉知禅师看到王思颖和纪浩一对俊男靓女站在边上,不由得的笑着开口问道:“两位施主想要求签?”

王思颖连忙道:“正是!”

纪浩却道:“不求!”

王思颖不禁狠狠的瞪了纪浩一眼。

纪浩笑着摊摊手道:“你求你的,我只是说我不求。”

觉知禅师看着他们两个,却是似乎懂了什么般的会心的一笑,对王思颖道:“那这位女施主你想求什么签呢?”

王思颖看着觉知大禅师看自己两人的目光,不禁有些脸红,低头忸怩的道:“小女子想求一支姻缘签!”

觉知禅师把装着各种姻缘签的签筒递给王思颖,微微一笑道:“女施主请!”

王思颖拿起签筒,闭起眼睛,很郑重的轻轻摇起来。

很快一支竹签落了出来。

她捡起那支竹签,红着脸看了一眼,见竹签上写的签文是:“个个明明星似君,不须特地策功勋。风和日丽黄鹂叫,春在花梢已十分。”

她将竹签递给觉知禅师,行礼说道:“还请老禅师帮忙解签!”

……

……

第129章 广福寺求签(求首订)

觉知禅师拿起那支竹签,看了一眼,不由的笑着对王思颖说道:“恭喜女施主,此签乃姻缘签中的一只上签。

这签文的意思很是简单明了。你看这签上说得是:女施主你的如意郎君,其实已经在风和日丽、黄鹂鸣叫的春天,便已经与你结识了。你们二人很般配,缘分也很深,一定会在一起的。

而且你这如意郎君的未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但你不需要着急,这签上说了,你这郎君就算暂时不能策定功勋,也可与你先行结为眷侣的。”

王思颖听了觉知禅师说她的如意郎君在一个风和日丽春天便已与她结识时,不禁偷偷的瞥了纪浩一眼,随即脸上更红了。

这签文解出,令王思颖很是高兴,抬手便将一个十两的大银锭递给觉知禅师,口中说道:“小女子的些许心意,权作香火钱,还望老禅师笑纳!”

觉知禅师如拈花佛陀般微微一笑,大袖轻轻拂过,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便将银锭收入袖袋,随即又望着纪浩微笑道:“这位施主不打算求一支吗?”

看着王思颖解了一支签,就给了觉知禅师十两银子,他哪还舍得求签,自己的银子还留着娶媳妇、养儿子用呢!

当下纪浩对着觉知禅师微微一笑道:“自古姻缘天注定,在下就不用求签了!”

觉知禅师眼眸中闪烁着睿智,仿佛看透了纪浩的心思,微笑着道:“虽然天注定,但也需要有人为。贫僧觉得跟施主你很有眼缘,这解签本就是为众位施主排解忧烦难处的,不是一定要收银钱的!”

纪浩很市侩的问道:“老禅师的意思是可以免费解签?”

觉知禅师微微一笑道:“当然!”

白给解签?那倒是不错,有便宜不占那就太傻了。

纪浩大咧咧的道:“那在下便也抽一支签!”

当下他拿过签筒,也学着王思颖刚才的样子,从签筒里摇出一支竹签。

捡起来看时,见上边写着:“郎才女貌世间稀,姻缘前定不须疑,全况月老传音信,鹊桥高架待良时。”

觉知禅师拿过竹签,只看一眼,便抬头看着纪浩,笑道:“施主这支签是一支上上签!”

纪浩一听,这上上签貌似比王思颖那上签要好点啊。

觉知禅师随即开口解签道:“这签文的意思是:郎君的才气和娘子的相貌都是极好的,你二人这一对良配,是世间少有的。呵呵,施主你将来的娘子,必是貌美如花的!

这姻缘是前世注定的,不必怀疑,而且这姻缘或许如今就在眼前,等时候到了,便自然会水到渠成。施主遇到姻缘之时,切记要把握住,千万不可错过!”

说到最后一句时,觉知禅师的目光不断瞥向王思颖。

听到这老和尚说自己未来的媳妇必定是貌美如花时,纪浩不禁心中大乐。

可是自己怎么听到这老和尚的话,好像是不断的在暗示自己跟王思颖,好像还要让自己一定要把握住她。

靠,没想到这号称这号称不惹红尘的老和尚,貌似还有做红娘的爱好啊!

一旁的王思颖听到觉知禅师给纪浩解的签文,不由的笑意盈盈,随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飘起红云一片。

纪浩见签解完了,便和王思颖拜别觉知禅师,想继续去山顶逛逛。

不过在临走时,王思颖非得给觉知禅师又留下一锭大银!

怪不得这觉知大方的说是要给自己免费解签呢,估计是早就看透了若是他话说得漂亮,王思颖会替他给香火钱的。

纪浩不禁暗自腹诽这女人败家。

人家老和尚都说了白给解签了,这女人还要给银子,真是有钱烧的!

钱多了没处花,可以给我嘛,我留着娶媳妇用啊!

…………

纪浩和王思颖出了广福寺的山门,沿着黑石山上的石梯继续拾级而上。

经过建在拐弯处的留弇亭,再走过建在一处宽阔处的阆风亭,往上而行,便又是一处开阔平整之地。

这平整处的西侧有一个深通地下的洞窟,洞口用条石垒成一个天井模样,洞窟旁边的石碑上刻着“寻仙洞”三字。

故老相传,此洞深不见底,能通往蓬莱的神仙洞府。

据说大唐高宗永徽年间有个叫徐文泽的人,曾下此洞寻找洞天福地。结果真的从此洞到达过蓬莱仙山,从而得遇仙缘。

他在洞中逗留三日,等他从洞中出来后,已是二百年后的大唐僖宗中和年间了。当时正值冲天大将军黄巢起义,登莱地区战乱不止,这位徐神仙便利用仙法,保得蓬莱一方安宁。是以等他羽化登仙之后,百姓感起恩德,在此立什么纪念。

呃,纪浩之所以知道这事,那是因为……石碑后边的碑记上写着呢!

当然,对于这些纪浩自然是不信的,这些大概只是百姓对神仙的美好想象。

寻仙洞的北边宽敞处的东侧石壁上则有许多摩崖石刻,其中一块石壁最为显眼,这块石壁上刻着“海岱雄风”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纪浩见这四个字写得气势磅礴,笔力不凡,水平着实很高。

随即他打眼看了看落款题得是朱处约的名字。他感觉这名字很熟悉,但想不起这名字在那听过。不过想来能在如此显眼处留下大幅题词的,应该不是普通人物。

王思颖在旁撇撇嘴道:“亏你还自诩诗书双绝呢。宋朝著名诗人、被誉为宋诗开山祖师的梅尧臣,曾为这位朱大人写过一首《送朱司封知登州》,你作为登州人难道没听过?”

这诗纪浩还真没听过,不过听王思颖的意思,好像作为一个登州人应该知道似的,当下他不由的模棱两可的道:“这个……我当然听过。”

随即纪浩又问道:“不过你不是不怎么读书吗?怎么会在知道这诗的?”

王思颖俏目一横,嗔道:“废话,这位朱司封便是主持修建蓬莱的的那位知州。这诗在蓬莱阁上好几处都有,我又不是没去过。”

“呃……”纪浩听王思颖这么一说,这才想起这个朱处约是修建蓬莱阁的那位,不由的有点小尴尬。

……

……

第130章 闲云亭表白(求首订)

纪浩和王思颖在这处平整之地游玩一番之后,便又沿着旁边的石梯,继续向上。

二人在走过百余阶石梯后,便登上黑石山的山顶闲云顶。

一上闲云顶,但觉得清风送爽,登山时出的细汗,顿时化为一丝丝凉意,令人心情为之一畅。

闲云顶上甚是宽广,建有碧霞祠、关帝庙、灵官庙、赠怡堂、阆风亭和闲云亭等建筑。

阳光明媚的日子,黑石山上总是少不了来游玩的文人雅士。此时闲云顶上各处殿堂亭阁,都有不少的游人。

二人在闲云顶各处逛了一圈,见闲云亭无人,便来到闲云亭小憩。

……

纪浩在闲云亭凭栏北望,见整个登州城内景状一收眼底。

据说若是清晨湿气重的时候,在闲云亭里四周远望,可以见云雾缭绕,将山顶的亭台楼阁托于滚滚云海之上,时隐时现,犹如仙境一般。这云海仙境也是登州八景之一。

不过如今阳光明媚,清晨的雾气早被催散了,他自是无缘欣赏这云海仙境了。

王思颖也趴在闲云亭的栏杆上,望着远处层峦叠翠,在那想着什么。

纪浩见她不说话,不由一时也是沉默不语,看着眼前的景色出神。

良久之后,王思颖忽然说道:“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纪浩无语: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虫,我哪里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再说我发现你今天兴致挺高啊,没见你怎么不高兴啊!

不过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很配合的捧哏道:“为什么呢?”

王思颖低声说道:“昨日莱州宋家的宋老太公,找海晏书院的郑山长做媒,去我家给他孙子宋茂彦求亲了,我爹爹很是赞同这么亲事!”

王思颖口中的宋家是莱州府有名书香门第。自从成化年间其祖上有人中了进士开始,这一甲子时间,已经陆续出了七个进士。

如今宋家的族长宋禹文也是进士出身,在外游宦多年,后来致仕还乡,创办太泉书院,教化乡梓,甚得莱州士林推崇。他的嫡孙宋茂彦如今也是莱州有名的才子,而且年纪轻轻的已经中了举人。

论起来家世背景,莱州宋家和登州王家,倒也是门当户对。

“呃……”

王思颖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纪浩不禁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说实话,与王思颖相处这么久,虽然觉得她有些刁蛮,但是若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自己确实还没想过该如何跟她发展!

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有些不敢去想,所以都是刻意回避。此时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却是却知道自己很明确的不希望她嫁给别人。

纪浩不禁暗自腹诽:怎么她这老爹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啊?!还有那个郑山长,不好好教书育人,这么爱干保媒拉纤的事情,实在是岂有此理!

想了片刻,他才弱弱的开口问道:“你爹赞成这门婚事吗?那个,你是不是不愿意嫁啊?放心,你若是不愿意嫁,咱们再故技重施,找机会弄两包药阴那个姓宋的家伙一把,把这事儿弄黄了便是!”

王思颖瞥了纪浩一眼,显然对纪浩的话有些不满,不由的故意激他道:“我爹爹觉得这门婚事不错!据说那个宋茂彦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颇有才名。虽然也是出身大家,但绝对不像苏二那样纨绔,我觉得还不错啊!”

“啊……”听了王思颖的话,纪浩不由的心中有些难受,脸上也变得很难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王思颖看着纪浩脸色大变,不禁有些欣喜,又有些失望!

欣喜的是纪浩显然是很在意自己的,失望的是纪浩明明对自己有意,却根本不敢说出来。

王思颖心中暗自生闷气:你个没用的臭书生!你不是口舌如簧吗?你不是坏主意有的是吗?你倒是用到我身上啊,你倒是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啊!

不过她虽痛恨纪浩在对待两人感情上的不爽利,却不禁自省:难道我太霸道了,把他吓着了?我以后是不是要表现的温柔一些?这臭书生在别的事情上,可是挺干脆利落的!

当下王思颖旁敲侧击的问道:“哎,你对今天我们求得姻缘签,有什么感想啊?”

纪浩脱口而道:“那老和尚分明是在暗示,我们两个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嘛!”

王思颖听了纪浩脱口而出的话,不禁有些脸红,低头玩弄着衣角,忸怩说道:“那……那你觉知老禅师说的话对吗?”

刚才纪浩似乎不受控制的脱口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此时似乎立时有了勇气,此时听了王思颖问话,不由得道“呃……我觉得我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日那个叫‘潜虚子’的算命文士不是也这么说嘛!”

王思颖听着纪浩终于说出了这一番的话,不由立即满眼发亮,笑靥如花。

她笑吟吟的道:“那你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现在宋家要去我家提亲,这可怎么办啊?”

“呃……咳咳……要不我再去弄两包药,把宋公子也弄成不举之人,让你爹不同意这么婚事?!”

“呸,你就这么点出息啊?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去争一争!”

“怎么光明正大的争啊?比武还是比文啊?”

王思颖俏目一瞪,嗔道:“什么啊。我的意思是宋家去我家求亲了,你不会也去啊!”

一听到王思颖要自己去他家求亲,纪浩不禁有些萎了。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秀才,去王家求亲,这个……似乎让王思颖他老爹同意的难度太大了!

况且人家宋家是书香门第、世家大族,自己但是比起人家宋家来,差距貌似相当大啊。

他觉得自己若是明里去跟马家争,好像是蚍蜉撼大树,螳螂对大车,根本没希望啊!还是躲在暗地里,偷偷的把这什么宋公子搞臭,才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纪浩此时不禁有些底气不足的道:“求亲啊?可我现在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秀才啊,你爹爹会同意吗?我觉得还是先把宋公子搞成不举之人比较靠谱!”

“不行,我要你光明正大的去我家求亲,不然我就同意宋家的求亲!”

“可我还没准备好啊,要不等我日后混得好点再去?!现在我就是一个小秀才,怕是就算去了,你爹也不能同意我的提亲啊!”

“你没听到觉知禅师接得签嘛,我的如意郎君不需要功成名就,就能跟我结为眷侣,这事儿自然是要应在此处的!你要相信自己,你平时不是鬼主意很多嘛,此时不用,什么时候用啊?!再说,不是有我帮你嘛!”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用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招呼在你老爹身上,迫使你爹就范?”

王思颖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杏眼圆睁,柳眉倒竖道:“你敢!”

随即她想到,自己刚才还想以后要表现的温柔一些,不能老是这么霸道,不禁又展颜一笑道:“人家的意思是让你想想办法,满足我爹爹提出的要求,那才是正道!”

“那你爹会提什么要求啊?”

“这我怎么知道!”

“呃……”

……

……

第131章 上门求亲

那日纪浩在闲云亭和王思颖表明了心意之后,这几天王思颖便一直催促他及早上门求亲。说要是再不去,他爹说不定就要同意宋家的求亲了。

这事儿貌似有些急啊,自己还一点都没准备好呢,感觉有那么一些错不及防之感。

而且纪浩对于去王家求亲之事,还是颇有些胆怯的。毕竟光一个门户家世,便是横亘在眼前的一个巨大天堑。这年代的人,可是相当讲究门当户对的。

不过通过这几天王思颖不停的给他打气,给他灌了不少迷魂汤,什么纪郎你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啊,什么没有纪郎你办不成的事情啊,什么他们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啊,反正当真的把纪浩去求亲的底气给鼓了起来。

于是,今天纪浩终于下定决心,要去王家求亲!

上门求亲就上门求亲,反正我跟你家闺女已经情投意合,而且你还是你家闺女催着我来求亲的,你这老丈人总不能过分难为我吧?

况且以王思颖的性子泛起倔来,怕是自己这老丈人想要阻拦也未必拦得住。

那日在闲云亭把两人之间的心意挑明了,纪浩倒是放得开了,又恢复了以往的洒脱。

不过纪浩觉得不管自己跟人家闺女怎样情投意合,还是应该对自己未来老丈人表示足够的尊重,还得按照正儿八经礼节来,该找的媒人得找,该带的礼物得带。

他准备的求亲礼物,倒是很简单,不过在他自己看来,也算很贵重了。

送给自己未来老丈人的礼物是自己从盗墓贼穿地鼠胡老七那得来的,那把剑柄镶着红宝石的短剑。送给未来丈母娘的礼物,则是自己精心制作的一面镶金描画的玻璃镜子。

纪浩觉得这两礼物虽然简单,但也算价值不菲了。呃,虽说没花自己多少银子,可是这两件东西它稀罕啊!

至于媒人嘛,本来他是打算找戚继光帮这个忙的。戚继光既颇有身份,又跟王家熟络,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戚继光最近去一直在卫所里有公务忙着,并不在城里。

纪浩无奈,只得去找小弟陆峰帮忙,临时充当一下媒人角色。好歹陆峰作为大明土著,颇为懂得这时节的婚俗礼节,总比自己这什么也不懂的强些。

最主要的是,有些己这求亲当事人,不好直接说出来的话,借他这媒人之口说出来,比较方便一些。

陆峰听纪浩说纪浩要去王家求亲,不由得替纪浩惋惜,唉,大哥这是要往火坑里跳啊。

“大哥,你真的要娶那胭脂虎啊?”

“什么胭脂虎,不许乱叫,以后要叫大嫂。俗话说长嫂如母,你以后要把你大嫂当母亲一般尊敬!”

“呃……”陆峰无语。

纪浩带着自己准备求亲的礼物,由陆峰陪着,心情很是忐忑的往王府走去。

一路上,两人把想好的说辞对了好几遍。

…………

王家的宅第在西城,建在临近画河沿岸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是一座占地甚广的五进院落。

纪浩跟陆峰到了王府的门前,便让陆峰去王府门房投上名刺。

王府门房里出来一个门子,拿过陆峰递上的名刺看了看,见上面写得是蓬莱县学生员纪浩要拜访自家老爷,不禁有些趾高气昂的道:“你们拜访我家老爷有什么事情啊?我家老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到的!”

当然,这些王府的门子,确实是有自傲的资本的。

这几个门子都是从登州卫里退下来的,有的是年纪大了让儿子顶了缺,有的在征战中受过伤,王家体恤他们,让他们来府上做个差事,给份资俸。

这几个门子中,最低的也是做过七品总旗官的。若是普通人来求见,他们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纪浩听他们问,便上前见礼,很客气的说道:“在下是来求亲的,还望大哥给通报一声”。

说罢,顺手将一小锭元宝放入那门子的手里。唉,没办法啊,未来岳父家的人得罪不起啊,而且看着这门子的倨傲架势,不给点好处,别说求亲,连这大门自己也未必进的去。

“求亲?给谁求亲!”那个王府门子收了银子,态度好了一些,但是似乎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前几天刚有宋家的人来求亲,自家老爷还没答应呢,怎么又来一个求亲的?!

纪浩指指自己,说道:“是给在下求亲的”。

说着他忙拉过陆峰道:“这是在下媒人!”

那门子抬头看了一眼纪浩。

纪浩今天特地好好捯饬了一番,身着一袭湖蓝色织缎儒衫,头戴书生方巾,腰间系着一条绛紫色绣锦腰带,腰带上还别上了一个纳福玉佩。往那一站,倒真有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之感,卖相还是相当不错的。

那门子暗自点点头,心道:这书生长得倒也算是一表人才,不过这家世身份似乎差了点啊。啧啧,只是一个寒门小秀才,让自家老爷把大小姐嫁给他,怕是很难!

不过这事就不是他一个门子管的了的了。

此时那门子听了纪浩是来求亲的,倒不敢太过怠慢,说不定日后就能成自家府上姑爷呢,虽然可能性不高!但那门子还是对纪浩和陆峰客气的说道:“二位且在门房稍候,待我前去通报!”

…………

王府内宅一个大花厅内,登州卫指挥使王明远正坐在自家后院的花厅,跟自己夫人,还有自己一对儿女,喝茶着聊这天。

王明远平日里一直在登州卫城的衙署里忙于公务,这一阵遇到倭寇袭扰,诸事繁杂,最近一段时间难得清闲,是以最近很少回家。

这两天卫署的事情的都处理完了,难得的从卫城府回来清闲两天,一家人聚在一起聊聊家常,倒是其乐融融。

不过今日他们一家人都在聚在花厅聊家常,其实是王思颖特意安排的。

因为昨日她昨天跟纪浩说好了,要他今日要来求亲,是以特意把一家人聚在一起,好让他们都见见纪浩。当然,到时她也好顺便帮纪浩敲敲边鼓、帮衬一下。

此时王明远在跟王煜聊着一些登州的雅趣轶闻,王夫人和王思颖在旁则是窃窃私语些什么。

他对自己这个二儿子还是很满意的。

自己这二儿子王煜博学多才,却又为人谦虚温和,虽然父亲是卫指挥使,却从不仗势欺人、惹事生非,很得登州达官士绅的好评。

而且自己这二儿子也足够争气,去年登州府院试更是一举夺魁,摘得案首,今年的乡试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是以王明远对自己这二儿子,当真是满意至极。

至于自己大儿子王烨,如今年经轻轻,也已经在宣府镇做上了参将,也是很有前途的。

两个儿子说起来都是在文武两途的年轻人中拔尖的,用不着自己操什么心。

但是当他看向王思颖时,就有些头疼了!

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性子,正好和他这个二哥掉了一个个儿,还整天在登州惹事生非,登州城内的世家子弟都怕了她,都没人敢来求亲。如今都早已经过了二八年华了,这婚事还没个着落。

前一阵子,难得苏家的老二苏威敢来求亲,而且又是家世不凡的人家,也算门当户对。他本来想与苏家结个亲家,可是谁知道他儿子竟如此不堪。

跟苏家的亲事黄了以后,一时没人敢来求亲,好不容易前几天莱州的宋家又来求亲,可自己这宝贝女儿却死活不同意。

这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而且人家那孙子早早的中了举人,也是年轻有为,绝对算是年轻有为了。但是自己这宝贝女儿不愿意,他也一时没什么办法。

王明远想想,真是觉得有些愁得慌,有时真不知道拿自己这宝贝女儿怎么办!

一家人正在闲聊时,一个仆役进来禀告,说府门前来了一个叫纪浩的年轻秀才,自称是来求亲的。

……

……

第132章 门第有别

王明远听了那家丁的话,不禁很是奇怪的问道:“一个秀才?他求什么亲?他想跟谁结亲?”

那家丁恭声回禀道:“门房的老刘说,那小秀才是来跟大小姐来求亲的!”

王明远“嗤”的一声轻笑,对那家丁道:“这是哪来的胆大包天的小秀才?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个小秀才想娶我们家闺女,开什么玩笑!去,让门房他们把他打发走便是!”

王思颖听自己父亲说连见都不见纪浩,就要把他打发走,不由开口拦住道:“爹爹你不如见一见吧,说不定是一个有本事的秀才呢!既然人家来求亲,肯定是有些门道的。”

此时王煜在旁听了纪浩的名字,开口说道:“这个纪浩我倒是知道一些,去年登州府院试时,我们见过一次,只是平日没什么交往。据说这人平日颇喜欢流连风月馆阁,不过倒也确实算是有些才名,而且他做的风月词作倒是颇为不错!

那如今登州流传甚广的‘辛苦最怜天上月’和‘人生若只如初见’等风月佳词好像都是他的手笔。最近听人说起过,好像他还被众人封为什么风月班头!”

说起来,王煜和纪浩都是去年参加的岁试,又都一路过了县试、府试、院试成为秀才,也算是同年,但因为王煜因为是府院试案首,因为成绩优秀直接进入府学了。而纪浩入得是蓬莱县学,是以二人并不算太熟识。

王明远一听王煜说是这纪好喜欢流连风月馆阁,不禁顿生厌恶之感。上次苏威那小子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啊。苏二那小子就是整日流连秦楼楚馆,才染上的脏病。

他不禁愤愤道:“我最讨厌便是这种自诩风流,喜欢流连风月馆阁的家伙,轰走,轰走!真是岂有此理!”

王思颖一听便急了。

她朝自己二哥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转头对王明远道:“爹爹,你别听二哥瞎说。那纪秀才压根就不曾流连风月馆阁,那些坊间传闻都是以讹传讹罢了!他去秦楼楚馆,只不过是因为遇到些麻烦,一时缺钱了,去卖些词作赚钱而已。人家当真是很有才华的大才子。他那些流传甚广的词作,都是为了换点钱,随随便便写的,压根就不曾用心,但依旧写得那么唯美!而且人家年纪轻轻就做了冯叔叔的幕僚师爷,当真是很有本事呢!”

王思颖的母亲陈氏刚才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女人心思毕竟细腻,她看王思颖急吼吼的为这小秀才辩解的样子,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这宝贝女儿怕是对这个秀才颇有好感!

陈氏虽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倒不是那种门户之见严重的女人。她觉得若是人不错,又跟自己女儿两情相悦的话,未必不可以考虑。

况且自己这女儿的婚事也着实让她头疼,她倒真想看看能被自家宝贝女儿看上的小秀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下她想及此处,不由得笑着对王明远说道:“听颖儿说这秀才的样子,似乎很有趣啊,老爷你不妨就见上一见吧。”

王明远平日里跟自己这夫人相敬如宾,关系甚好,听她这么说,倒是也生起了见见这个颇有才名的秀才的兴趣,当下也就顺势道:“嗯,那便见一见吧,正好今日我也没什么事儿。呵呵,我倒看看一个小秀才,凭什么敢来我王家提亲?”

…………

纪浩和陆峰随着王府迎客的仆役,来到王府前院的会客厅时,登州卫指挥使王明远和儿子王煜正在说着话。

纪浩见到客厅里的陈设虽然颇为简洁,但家具都是古朴典雅,透着世家底蕴。唯一显得稍微有些突兀的,便是东边墙壁上挂着一柄剑鞘华美的长剑,似乎主人是在特地在为了彰显其武将世家的身份。

一张黄檀小几边座椅上坐着两个人,年纪大些的大约有四十来岁,一张国字脸,颇有威严,身上穿着一件对襟的绛紫色员外袍、年轻一些的大约二十出头,长得器宇轩昂,身穿一件天青色书生衫。

纪浩估计这两人便是王思颖的父亲和二哥了,连忙跟二人见礼,态度很是恭敬,陆峰也跟着见礼。

王明远对于他们二人的见礼,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对于王明远的态度,纪浩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人家位高权重,又是自己未来岳父,这想有意见也不敢啊!人家只是点点头,算是同自己见过礼了,倒是无可厚非。

王煜见自己老爹态度冷淡,觉得自己不好再去冷落人家,再说他们三人也同科中得秀才,虽然不怎么熟识,但论起来怎么也算是同年了。当下很是热情的跟他们见礼,算是帮自己老爹找补一下。

当下互相见过礼后,王煜连忙示意二人落座,又吩咐丫鬟上茶。

王煜很是客气的笑着对纪浩道:“久闻文泽兄诗词双绝,才气无双,在下对文泽兄是仰慕已久了!”

纪浩见王煜亲切的称呼自己表字,而且对自己一番夸赞之词,当下也是连忙互捧道:“时庸兄过奖了,都说王兄乃人中龙凤,诗词文章俱佳,在下实是已仰慕时庸兄久矣!”王煜表字时庸。

不过他这些话,倒也不是一味昧着良心胡乱吹捧,人家王煜作为登州府院试案首,其才气定然是很高的,肯定并非浪得虚名。

王煜和纪浩客套完,又跟互相陆峰客气了几句。

互相久仰完了,就该谈正事了。

纪浩朝陆峰点点头,示意该他这个媒人说话了。这求亲之事,自己开口直说,总是有些不便。

陆峰对王明远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久闻王家有女,温婉贤淑,人品贵重,今日在下冒昧,是为纪公子来求亲的!”

王明远冷哼一声,板着脸说道:“知道冒昧,就不要再提此事了。你们两个小小秀才,就敢来我家求亲,把我王家当成什么人家了?我王家的千金大小姐岂是什么人也能娶的?!真是不知所谓!”

陆峰被王明远一声冷哼,吓得心里一哆嗦。面前可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啊,虽然只是武官,没有文官那么值钱,但是说一点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不过在纪浩殷殷期盼和鼓励的目光下,陆峰还是硬着头皮给纪浩吹嘘道:“纪公子如今虽只是一个秀才,可是才华横溢,文章锦绣,未来金榜高中,御街夸官,定然是手到擒来的。”

王明远哂然一笑道:“才华横溢?我怎么听煜儿说,他连今年的科试都没过啊。连科试都没过,谈什么金榜题名,御街夸官?!”

陆峰一滞,随即才道:“呃,这个,科场偶有失手,那也是有的。就如时庸兄这本科院试案首,如此才华横溢的才子,不是也有过上次院试落榜的经历嘛!但是只要真有其才,金榜题名是早晚的事情。”

听了陆峰的话,王煜连连点头不已。科场之事,有时当真是很难说。

这文章的评判毕竟是主观性很大的。哪怕你惊才艳艳,做出来的文章也是一团锦绣,但是碰到不喜欢的考官,也难保必中。他上一科时,便是这样落榜。

王明远冷声道:“莫说他未必能中,就算他以后能中进士,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也依旧是一个寒门小秀才,门不当户不对,老夫还是不同意。”

陆峰见王明远说门第有别,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替纪浩吹嘘道:“纪公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颇有才能本领。不但擅长断案,是县尊的刑名师爷,而且颇擅谋略,被太监府黄公公器重,是其亲信幕僚。

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纪公子如今虽然寒门小户,但如此年轻,便已有如此才能,自然绝非池中之物,飞黄腾达、光耀门楣肯定是早晚之事。寒门王大人拘囿于出身门第,以此来勘定王小姐婚事,似乎稍有偏颇之嫌吧!”

王明远听到一个小秀才竟敢直言自己以门第勘定婚事失之偏颇,不由的失笑:这两个小秀才倒是有趣,竟然都是胆大包天之人。

当下他冷哼一声道:“哼,老夫是老顽固,就是讲究门当户对!自古以来,婚事便讲究门当户对,照你这么说老祖宗的话都是错的了?既然你说这什么这纪秀才早晚飞黄腾达,那就等他飞黄腾达以后再来求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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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正面交锋

眼见未来岳父非得坚持门第有别,死活不同意他们的亲事,纪浩终于坐不住了。

他起身朝着王明远很是作了一揖,很是情真意切的道:“王指挥使,实不相瞒。学生与令爱早就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其实已经私定终身,学生非令爱不娶,令爱非学生不嫁,还望王指挥使成全。”

王明远听纪浩说什么他与王思颖两情相悦,不禁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纪浩弩喝道:“竖子,亏你还是读书人。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曾有过两情相悦,便可私定终身?!在老夫没发怒之前,赶紧给我滚,我王家岂是容你放肆的地方!”

纪浩说自己跟王思颖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原想是为了劝王明远看在他们两个情真意切的份上,同意此事。

没想到却是触了逆鳞,惹得王明远暴跳如雷。饶是他平日里胆大机智,面对暴怒起来的王明远,也是被唬得胆战心惊,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爹爹,我与纪郎确实两情相悦,且早已私定终身,求爹爹成全!”眼见自家老爹发怒,王思颖不禁从客厅里间里冲了出来哭喊道。

本来王思颖和母亲陈氏一直在里间,侧耳倾听客厅内的动静的。王思颖此时听得自己爹爹突然暴怒,声色俱厉的要赶纪浩走,便再也忍耐不住冲了出来。

陈氏刚才一把没拉住王思颖,不由得也跟着王思颖走了出来。

王明远听到王思颖如是说,不由的吹胡子瞪眼道:“胡闹,婚姻大事岂能由得你们私定终身,如同儿戏?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不管,反正我们两情相悦,我非纪郎不嫁。”

“哼,不行,什么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我不同意,便不行。今日我没打断他狗腿,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王思颖见自己爹爹不松口,不禁转头对自己母亲撒娇道:“娘亲,你快劝一下爹爹啊,反正若是爹爹不让女儿嫁给纪郎,我便终生不嫁!”

纪浩一听王思颖求救自己母亲,心思一动,忙拿出自己精心制作的那面玻璃镜子!

纪浩做得这面玻璃镜子比前几面都精致,不但镜边镶了金边,而起装上了精美的黄金镜架,其背面还专门找人在绘制上了几枝活灵活现的荷花。据王思颖说,自己这未来岳母最喜欢荷花。

他双手捧着这面既华贵又典雅的玻璃镜子,满面讨好的微笑着对陈氏道:“小侄纪浩,拜见伯母,伯母万安。久闻伯母贤惠通达,初次见面,没有什么见面礼,这是一面玻璃镜子,虽不算贵重,但是是小侄亲手制作之物,聊表小侄崇敬之情,小侄的一番心意,还望伯母收下!”

陈氏见纪浩说得诚恳,旁边王思颖又撺掇,实在却之不恭,便接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只觉这镜子不但精致异常,而且很是清晰,比之之前过生辰时,自己女儿送给自己的那面高档了不少,不由的很是喜欢。

当下笑着道:“你这孩子,伯母还没给你见面礼呢,倒先收你一件贵重礼物,这怎么好意思呢!”

纪浩笑道:“伯母不必客气,这是小侄自己做得,那里算得什么贵重礼物。不过只是胜在稀罕罢了。呵呵,说起来,整个大明也找不出几面这么清楚的镜子。

陈氏笑道:“既然是稀罕之物,那定然也是贵重的了,生受你的礼物,倒真让伯母我有些过意不去!”

纪浩顺杆上爬道:“那伯母就替小侄给美言几句吧!”说着眼光不住的撇向王思颖父亲王明远。

陈氏望着王明远笑道:“老爷你看我这做伯母的礼物也收了,似乎不给人家说句好说,也过意不去。刚才在里间我也听颖儿说了她跟的文泽的事情,我觉得两人是真的两情相悦,而且文泽这孩子无论文采,还是本事,也都是有的,不如……”

“哼,想做我王家的姑爷,哪有那么容易?!”

纪浩一听王明远语气有些松动,似乎有门,连忙掏出那把短剑,双手捧着很是恭敬的道:“小侄偶得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都说宝剑配英雄,正当奉于伯父这等英雄用之,方不让此等宝物埋没!”

纪浩见王明远语气松动,老实不客气的改口叫王明远伯父,不在称呼其官讳!其实本来纪浩想索性厚着脸皮,改口叫岳父的,可是又怕步子大了扯着蛋,所以还是决定一步步来。

王明远是武将,纪浩送他削铁如泥神兵利刃,倒是很对他的胃口。

这短剑纪浩特地找工匠新做得绿鲨鱼皮剑鞘,剑鞘上端还镶着一块华美的玉珏,一看便很是华贵!

王明远作为好武之人,神兵利刃对他自然有很大的吸引力。虽然他对纪浩依旧是脸色冷峻,但是却也忍不住好奇,伸手接过这短剑,想要一探究竟。

他手微一用力,“唰”的一下抽剑出鞘,立时便见寒光乍现,不由的叫了一声“好剑”!

纪浩听到王明远夸赞,不由的连忙道:“这等宝剑在小侄这里,就是明珠暗投,唯有伯父这样的大英雄方才令其不至辱没,还请伯父笑纳!”

王明远不置可否,只是随手把拿柄短剑还鞘,放到小几上。

虽然王明远没有表示收下,但是态度倒是对纪浩没有刚才那么凶了,他对纪浩慢悠悠的说道:“想做我家姑爷可不容易啊,我家的姑爷一定要是有出息的人!”

“那怎样才叫有出息呢?”

王明远抚须道:“起码也得金榜题名,进士登科吧!”

他见此时自己闺女跟纪浩表现的情深意坚的样子,知道此事不能硬阻拦,否则自家宝贝闺女犯起倔来,自己怕是也拗不过。

当下便提出了这金榜题名的条件,以施缓兵之计。

这纪浩今科无缘参加秋闱,自然也就无缘本科春闱金榜题名了。等到下一科,又是三年过去了。

三年多的时间,自然会有很多变故。别看现在自己这闺女表现的情坚意切、笃定异常,但是有这么长的时间劝其转变心意,却不是没有可能的。

别看刚才陆峰给自己吹嘘的什么秋闱得中、春闱登科如探囊取物般简单,但是纪浩自己知道自家之事啊。自己这水平,别说进士了,就算让自己去重新参加个最低级别的县试,估计都没有可能过啊。

这金榜题名,进士登科的条件,显然自己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不过既然自己老丈人好不容易松了口了,不管怎样觉得应该先把他忽悠住再说,自己若是此时知难而退,显然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至于忽悠完以后,呵呵,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实在不行,来个先上船,后补票,到时带着他外孙来了,就不信他还能撕破脸不认。

当下纪浩开口道:“好,就依伯父的话,那就等小侄金榜题名之时,便来迎娶令爱!不过那毕竟还要几年后才能去参加春闱,咱们是不是应该把亲事先定下来?”

王明远不禁心中失笑,这小子倒是很会顺杆爬!他本就是施的缓兵之计,哪能和他定下什么亲事,当下说道:“呵呵,你倒是自信。若是现在定下亲事,你下科不中,岂不是白白耽误我家闺女三年多的时间!”

纪浩装出一份信心满满的样子忽悠道:“小侄自忖以自己的本事,金榜题名并非难事儿,下科定然能中。”不管怎么说,先把这是忽悠下来再说,不定下亲事来,谁知道你说的这话靠不靠谱。

听到纪浩如此自信,王明远倒是不好直接回绝了他。若要直接回绝了他,怕是王思颖又要闹了。再说,自己说了金榜题名的条件,人家信心满满的答应了,自己却连一点准信都不给人家留,也不合适。

当下王明远眼珠一转,开口道:“呵呵,老夫倒是很欣赏你这份自信!不过,想让我闺女白白等你三年时间,可没那么那么容易。你想要定下亲事,老夫便给你一次机会,不过还要看一下你的本事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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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武试文比

王家前院的演武场。

一个比太监府的演武场大了好几倍的真正演武场。

此时纪浩正站在演武场边。

演武场旁的兵器架子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拐子流星……十八般武器,当真是样样俱全。

纪浩此时很无语!

自己这未来岳父对自己说要想把亲事定下来,得凭本事。

而所谓的凭本事,竟然是指得是要过了王家择婿的文试和武试两项考试!

而且这武试竟是要自己跟自己岳父比武。

也不知道这的择婿标准,是自己这未来岳父一拍脑袋刚想出来的,还是他家当真得有这个择婿的标准?!

反正纪浩觉得自己这未来岳父一个一辈子舞枪弄棒的武夫,要自己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跟他比武,这明显是在刁难自己!

王思颖在旁对王明远嗔道:“爹爹,这不公平,纪郎一介书生如何是你的对手?!你分明就是在难为纪郎,不想把这亲事定下嘛!”

王明远心道:我自然不愿意现在把婚事定下啊,你以为金榜题名是那么容易的?!万一他下一科落榜,岂不白白耽误你三年。我本来说这金榜题名才能娶你,本来就是要他知难而退的,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那只能靠这武试来劝退他了。

不过王明远嘴里却没有说出来这些小心思,而是对王思颖强词夺理道:“我王家的女婿岂能没点武艺傍身,不会武艺如何保护你不受欺负。放心爹爹不会伤了他!无论拳脚还是兵器,只要他能支持一柱香时间不倒下,爹爹这武试,他便算过了!”

说着王明远顿了一顿,道:“嗯,你既然说不公平,那这比试拳脚还是比试兵器,如何比试,便都由他定便是!这总公平了了吧?”

纪浩听到王明远要他家这女婿过武试,是为了能保护王思颖不受欺负,不由得翻白眼:王思颖这么强的身手,还需要人保护吗?怕是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吧!自己这未来岳父摆明了是刁难自己,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啊!自己的武力值怕也仅仅比太监府的那推黄文宇高那么一点点!

就是算随便一个街面儿上的小地痞,自己怕是都不一定能打过,怎么可能在他手下支撑上一炷香的工夫?!

不过当纪浩听王明远说到比什么、怎么比都由自己定时,却忽然计上心头,想到了一个办法。

当下,纪浩开口道:“既然伯父执意要比试武艺,那小侄舍命陪君子,奉陪便是!”

王明远听纪浩应口,同意比试,不禁大笑道:“好,有种!你说怎么比吧?”

王思颖此时却不禁大是担心:这家伙哪会什么武艺啊,在自己手下都走不了三招,呃,准确的说,其实一招都走不了,他如何能在自己父亲手里撑得过一炷香的时间?!

王思颖不由的满是担心的看着纪浩。

纪浩朝王思颖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示意王思颖不要担心。这种表情王思颖见过不止一次,每当纪浩想出一个惊艳的鬼点子应对一件事时,就是这种表情。

见纪浩似乎有了办法,王思颖心下稍定。

纪浩走到兵器架上,随手取下一杆插在兵器架上的白蜡大枪,笑着对王明远说道:“那小侄便与伯父比试一下兵器吧!”

王思颖见纪浩竟然别的不选,单选大枪,不由的又是担心起来:自己爹爹擅使大枪,自小便练习这杨家枪法,都练了一辈子了,他这不是找虐嘛!

杨家枪又名梨花枪,号曰天下第一,是南宋末年时,反金起义军山东红袄军首领、青州人四娘子杨妙真所创!《宋史李全传》中有:”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记载。

在明朝,杨家枪名声非常大,被誉为最上乘的枪法。明代兵书《阵纪》中便对杨家枪法推崇备至:“马家枪,沙家竿子,李家短枪,各有其妙……而天下无敌者,惟杨家梨花枪法也。”

而在四娘子杨妙真的家乡山东,杨家枪法更是被广为流传和研习。

作为山东人的戚继光便精习杨家枪法,后来练兵过程中,还用以教授士卒。《纪效新书》中记载:“枪法之传,始于杨氏,谓之曰梨花,天下成尚之,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后世鲜有得其奥者”。其书中还载有该枪法详细的图解,留著于世。

当然,这些算是后话,因为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如今还没写出来。

王明远自小便练习这杨家枪法,如今已在这大枪上浸淫三十余年,当真是用得娴熟无比,罕有敌手。王思颖上次救纪浩时,对战陈大锤和方六合时,所用的简洁狠辣的枪法,也是杨家枪法,自然是得王明远传授。

他见纪浩竟然说要比枪,不由的微微一震:自己这一杆大枪练了三十年了,这小子竟敢跟自己比试大枪?!难道这小子还是个用枪的好手?!嗯,听说这个小秀才还在太监府,教黄公公的少爷什么无名拳法,说不定还真是个高手。

想及此处,他不禁暗暗屏气凝神,心中暗道:自己要小心应对,不能太大意了,可别一世英名,栽在一个臭小子身上。

纪浩拿着那杆丈二有余的白蜡大枪,朝王明远行礼道:“小侄马上就跟伯父成为一家人了,这比试兵刃虽是说好是点到为止,不过刀枪无眼,总归有失手之虞,伤了谁都不好。不如咱们武试文比如何?”

王明远道:“说了怎么比试法由你来定,你既然要文比,老夫自然依你!你且说说怎么个文比法?”

纪浩微笑道:“这文比嘛,便是小侄与伯父相隔一丈,各画一个三尺圆圈,你我站于圈子中,各自施展大枪,无论用什么手段,谁先出了这三尺圆圈,谁便是输了!”

王明远心道:这小子心思倒是活络,这种比法倒是能减少失手伤了对方的可能!自己虽想借与他比武,让他知难而退,但是倒不愿真伤了他。这种比法只需要把他逼出圈子就行了,倒是正和自己心意。

当他开口道:“那便依你所言,咱们就如此比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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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逢强智取

王明远吩咐一声,自有王府的家丁麻利儿的拿白石灰画好了两个三尺直径的圆圈。

纪浩和王明远二人在相隔一丈圆圈内各自站定,相对而立,隔空对峙。

随着两人的对峙,整个演武场的气氛为之一肃,一股如有实质的气场弥散开来。

纪浩忽然感觉这个比武的场景有些熟悉,就在前不久他跟黄文宇这样比过。

只不过上次比得是拳脚,这次比的是兵刃。上次自己是靠“硬实力”力敌的。用自己实打实的拳脚真功夫,硬是把打遍山东无敌手的黄文宇生生打服,还把他收入门下做了徒弟。

不过自己虽然有“无名拳法”傍身,但是这兵刃上的功夫毕竟是不怎么精通,看来今日只能靠智取,不能硬刚了。“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这才是聪明的战术。遇到强敌还去硬刚,那就是莽夫行为了。

纪浩将大枪枪根夹在腋下,很是恭敬有礼的双手抱拳,向王明远道:“请伯父赐教!”

王明远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那这便开始吧!”

说完他摆出一个单手平端大枪的起手式,示意纪浩是小辈,由他先出招。

王明远单手握着枪根,丈二长的大枪稳稳的伸出,直直的指向纪浩,枪身一动不动。

只是这一个起手式,便足见其功力。这么长的大枪,平常人单手握着枪根,端起都困难,更别提保持枪身丝毫不颤动了!

纪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杆白蜡大枪,其长丈二有余,枪杆用桐油泡过后,上面贴上了篾片,用生丝缠紧,再刷上生漆,既有韧性,又有硬度,绝对是一杆作工精良的大枪。

大枪表面的生漆泛着黑亮的金属光泽,显然这是被长期使用摩挲留下的印记。

这大枪的份量不轻,纪浩估计自己单手肯定使不了这枪,于是双手握住枪根端起大枪,枪尖指向王明远。随即他说道:“既如此,那小侄得罪了!”

说罢他深吸一口,暗暗一咬牙,端着大枪用力的向王明远当胸直刺而去。

眼见纪浩这毫无章法的一枪刺出,王思颖便知要糟,怕是纪浩弹指间便要落败了。她不禁暗暗着急,实在有些搞明白,为什么纪浩会选择跟自己爹爹比试他最擅长的枪法。这不明白这找虐吗?!

纪浩一枪刺出,王明远便知纪浩毫无武艺。

这一枪不但速度太慢,毫无力道,而且枪势直平,目的太明显,再者其招式也一下子用老,没有丝毫转圜一地,这些用枪大忌,他全犯了,显然是一点都不懂的枪法。

不过眼见纪浩大枪次来,王明远也不客气,只见他抬手挽个枪花,一招“毒蛇吐信”便刺向纪浩胸膛。

纪浩眼见王明远那杆乌漆漆的大枪刺向自己胸膛,不由想收住手中的枪势,以便后仰闪避!

可是王明远哪会给他躲闪的机会,王明远第一招不待用老,便又是一招“狂风摆柳”扫向纪浩小腿。

纪浩刚才那一下子本来就发力过猛,招式已经用老,没有多少转圜余地,而王明远又是早已看出其破绽,这第一招不待用老,便是第二招变招扫来。

毫无疑问的,纪浩对于这扫来的大枪,肯定是躲闪不及,顿时被这一枪扫到在地。

尽管王明远的大枪在快扫中纪浩小腿时,收了五成的力,但纪浩还是倒在地上捂着小腿,大声哀嚎了出来。

王思颖眼见纪浩疼得出了一头冷汗,倒在地上捂着小腿不断哀嚎,不禁朝着王明远杏眼圆睁,怒声大嗔道:“爹爹你又不是没看出纪郎不会武艺,怎么还出此重手。哼,若是纪郎伤了,我……我再不理你!”

王思颖朝王明远甩个愤怒的鼻音,忙跑到纪浩身边,矮身查看纪浩伤情。

王明远不禁无语:我哪想到这小子刚才还装作一副渊渟岳立的高手模样,却原来这么不经打。

再说,自己明明收了力的啊,被大枪扫倒,不至于惨声哀嚎吧!难道真得把他腿打折了?!

嗯,看这样子似乎还真像被打断腿了,不然只是被打得肿胀疼痛,不至于如此凄厉的哀嚎吧?!

这要真把这小子腿打折了,怕是自己宝贝女儿跟自己没完啊,当下王明远也连忙上前查看纪浩小腿伤情。

眼见王明远走出脚底下的三尺白圈,纪浩却忽然停止了哀嚎,转悲为喜,笑眯眯的看着他身后的三尺白圈。

王明远那一招“狂风摆柳”当真是扫到了纪浩,不过因为王明远收了力,虽然很疼,但还不至于让他惨声哀嚎,是以纪浩此时倒是还能笑得出来。

王明远见纪浩表情迅速变化,不禁有些错愕。

随即他顺着纪浩的目光转身回头一看,不由的气得一拍脑袋:坏了,中了这小子的诡计了。

王思颖此时也顺着纪浩的目光看出,发现自己爹爹走出了刚才画下的那个白石灰画得圆圈,不由得拍手脆声笑道:“咯咯,爹爹你先出了圈子。这比试是你输了,可不许耍赖!”

“你小子竟然使诈诳我!”王明远须发戟张的指着纪浩怒道。

纪浩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先朝王明远抱拳施礼,随即微笑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这样的兵家常识,相信伯父这的朝廷将领肯定是知道。打不过还要硬拼,那是莽夫行为。小侄自诩自己还不是一根筋的莽夫,因此遇到伯父这样的高手,小侄只能靠智取了。”

随即纪浩又不着痕迹的奉承王明远道:“伯父是一卫指挥使,朝廷高级将领,自然知道这简单的兵不厌诈的道理,小侄这点小伎俩,伯父怕是早就看破了。伯父这出圈也是出于关心小侄,小侄此次承伯父相让了!”

王明远此时见势不可为,说好双方各凭本事,无论什么手段,谁先出了圈子便是输了。

不管咋样,毕竟是自己先出的圈子,按照讲好的规则,确实是自己输了。此时不承认输了,就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有失风度了。

当下王明远听了纪浩的话,便就坡下驴道:“老夫自然看出你的这等雕虫小技,我是自己故意走出圈子的!哼,你虽赢了这武试,不过这手段忒不光彩!”

“嘿嘿,小婿谢过岳父大人相让之情!上战靠谋,下战靠力,赢了便好!”纪浩听了王明远认输,忙顺杆爬道。

“呸,谁是你岳父,先过了下边的文试再说吧!”

……

……



第136章 文试比词

纪浩听了王明远的话,当下痛快的拱手道:“那就请岳父大人示下,这文试如何考法?”

在他看来,这文试总比武试好过吧,毕竟没啥危险的。这武试都过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王明远指着王煜说道:“这文试便由煜儿和你比试一下文采,等你过了文试,再乱叫不迟!”

王明远一听到纪浩叫岳父大人,额头就直冒黑线,心道:这家伙怎么如此惫赖,真不知道自己闺女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厚脸皮的寒门秀才的?!

本想着借着比武,让他知难而退,谁曾想竟然被人玩了一把“兵不厌诈”的兵家套路,这让一辈子带兵的王明远不禁很是郁闷!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儿子的文采,能压过纪浩。好在他对自己的儿子王煜还是很有信心的,怎么说自己儿子也是登州府院试的案首,等闲的小秀才怕是比不过他!

纪浩一听要自己和王思颖二哥王煜比试,便转身对他笑吟吟的讨好道:“久闻二舅哥才名,小弟仰慕已久,今日正好讨教一番。敢问二舅哥,这文试要如何比试?”

王煜倒是和气,对纪浩乱叫二舅哥什么的虽然不答应,却也不以为意,很是随和的道:“既然大家都是儒家弟子,那不如为兄与文泽贤弟各做一篇经义文章,互相比较一番如何?”

纪浩一听要做经义文章不由的萎了,他哪里会做啊?!虽然自己刚才还跟自己老丈人说什么金榜题名、登科进士手到擒来,但是那压根就是吹牛啊。

当然虽然他不会做什么经义文章,但是却也不能露怯,当下他假模假样的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这做一篇经义文章,毕竟非一时半会可做得,费时颇久。这诗词更见文采,不如小弟与大舅哥便各自即兴做上一首诗词,互相品鉴一番如何?”

王煜微笑道:“诗词也好,久闻文泽贤弟精擅诗词,正想讨教几分呢!那不知我们以何为题、以何为韵呢?”

纪浩不禁心道:限题限韵我还怎么“借”好的诗词,难道真要我自己做?自己想要能占得上风,明显只能靠“借”啊!

当下他忙忽悠道:“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做诗词限题限韵不免就进了俗窠,落了下乘!不如你我即兴做一首,无论诗词都可,不限题限韵,只看文采,如何?”

“也好!那就请文浩贤弟先作吧!”

“还是二舅哥先来吧!”

王煜一想自己算是是考官,自然应该先做一首,才好让纪浩做出的诗词有所参照。

当下他也就不多说,凝眉沉吟起来。

王煜沉吟了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眉头一展,脱口而道:“有了,为兄便做一首《沁园春》吧,诉一诉浮生若梦,韶华易逝,权作无病呻吟吧!”

“大舅哥的的词作定然是极好的,小弟洗耳恭听!”

王煜也不再客气,当下便开口吟道:“散发扁舟,弄影寒江,荡撸醉吟。渐西风裹露,孤蓬曳曳,月华凝练,万里沉沉。蔼蔼空山,恹恹霜柳,波舞星天入我心。栏杆倚,尽悠悠往事,付与流云。

人间扰扰纷纷,引愁绪入杯和酒斟。叹年华逝水,消残壮志,青衫寂廖,更少知音。对影长嗟,自怜相诉,怕是阑珊又怆神。钟声晚,酹船头江月,且共黄昏。”

王煜刚一吟完,纪浩忍不住大声赞道:“好一首《沁园春浮生若梦》,当真绝妙啊。二舅哥当真才华横溢、文思敏捷,片刻之间便作就一首如此让人感怀至深的妙词,小弟当真是佩服之至!”

他的吹捧虽然有些讨好的意味,但也是真心话,他当真是有些佩服这王煜的才情的!自己大舅哥只不过沉吟了一炷香,便做得这么一首不错的妙词,着实算是才思敏捷了,当真算是很厉害了。反正纪浩知道自己是万万做不到。

虽然词中有什么年华逝水、青衫寂寥之词,确如王煜他自己所说,有些无病呻吟,与他如今春风得意、风华正茂正得志的情形有些不符,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但单以文采论,这确实算作一首感怀的佳词。

王煜很是自矜的微笑道:“文泽你太过奖了,为兄这算抛砖引玉吧,还待你作一首佳词。”

王明远见自己儿子片刻便做就如此妙词,不禁也是老怀弥慰,抚须频频点头,对自己这儿子越看越中意。

王思颖听到二哥随口做出一首佳词,不禁有些欣喜,却也有些为纪浩担心,怕他做出的诗词,盖不过二哥的风头!

一念及此,王思颖不禁满眼期盼的望向纪浩,希望他能作出一首佳词来。

眼见众人望着自己,纪浩不禁开口道:“二舅哥做得一首感怀的佳词,小弟便也做一首感怀之词,和一和大舅哥的这首《沁园春》佳词吧!”

随即纪浩也装模作样的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嗯,有了,小弟这里得了一首《浣溪沙》小词,请二舅哥和众位品评一下!”

说罢,纪浩将纳兰公子的一首已经清幽唯美的感怀词作,吟诵了出来。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虽然总是逮着一只羊薅羊毛有些不太地道,但是明清时期的词作,除了纳兰公子的,纪浩能记住的不多,只能继续不地道一次了。

本来以纪浩这样青春气盛的少年,做出这首感慨伤怀的词作,是有些不合适的。

可是前面有王煜那首为赋新词强说愁”《沁园春浮生若梦》的感怀词作,纪浩又说是为了和王煜那首词,便不显得那么突兀了。

王煜也是识货之人,听了这首意境唯美的感怀词作,不由的连连点头。

虽说文无第一,但同样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词作,纪浩这一首《浣溪沙》显然无论是在遣词造句,还是情怀意境上,都比自己那一首《沁园春》都要高出一筹!

王煜倒是洒脱之人,自然不会去做那种文人故意相轻之事,当下便道:“文泽贤弟这首词,比其为兄的词作,在情怀意境上,都要高上一些,为兄自愧弗如!”

纪浩激动得道:“二舅哥的意思是说,小弟此番这文试过了?”

王煜笑道:“呵呵,自是过了!”

纪浩忙朝王煜拱手道:“那妹夫在此谢过二舅哥了!”

王煜:“呃……”

王思颖一听纪浩这文试和武试都过了,不由得也是欢呼雀跃,高兴的拍手叫道:“纪郎好棒!”

纪浩打铁趁热,连忙朝王明远和陈氏跪拜行礼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陈氏笑呵呵的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王明远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本来打算借着这武试让纪浩知难而退,没想被他用计把自己将住。

接下来这比诗词文采,纪浩又做出如此妙词,连自己儿子都承认纪浩的词作比他的好,王明远自己此时想要不承认,又如何拉得下脸来。

王明远心想:这小子虽然是寒门子弟,但也算是颇有些才情了,说起跟自己宝贝女儿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他两人又是两情相悦,自己也怕是就算阻拦,也难以成功。

嗯,这小子若真能金榜题名,进士登科,自己女儿嫁给他,倒也算个好归宿。

当下王明远想及此处,也就心里同意这婚事了。

不过他脸上依旧绷着,当下冷哼了一声,甩甩袖子道:“你小子可别忘了金榜题名,才能迎娶的约定!你可别空耗我家闺女三年时间,到时害得我家闺女成了嫁不出去,老夫可不跟你罢休!”

“小婿自当努力,必定不让颖儿空耗大好年华!”

当下纪浩又跟王煜这二舅哥正式见礼。

王煜对于纪浩这样有“真才实学”的才子倒是很乐意接受,当下笑吟吟跟他见过过礼。

陆峰也上来恭喜自己大哥求亲成功。

纪浩心中叹道:真不容易啊,这艰难的求亲,好歹算是完成了第一步了。

……

……

137章 讲解八股

从王家出来之后,纪浩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一番艰难的求亲之旅,也算是有个一个不错的结果。

不过高兴过后,却又是深深的发愁。

毕竟自己那老丈人虽然暂时同意自己跟王思颖的亲事,但是却设定要金榜题名才能迎娶的条件。

对于老丈人的这个条件,纪浩自然是头疼不已的。

显然,金榜题名对他来说,有些太遥不可及。这要求显然比起后世某些丈母娘要有房有车,才能结婚的要求,还要难了许多。

当然,作为纪浩虽然对老丈人的要求,很是有些头疼。但是其实也算理解自己老丈人的要求。毕竟在这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那是人之常情。

毕竟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大明,对于想要改换门楣的寒门子弟来说,金榜题名、登科出仕,无疑是最便捷,也最荣耀的道路。

自己只有金榜题名,才能改变自家门楣,才能跟王家门当户对。自己老丈人提出金榜题名才能迎娶的条件,貌似也并不过分。

…………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可能金榜题名,但是纪浩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了解一下的科考的一些常识。

不然,若是对科考的事情什么都不懂,太容易露馅。在自己没想到解决办法之前,还是不能轻易露馅的。

说不定哪天自己老丈人心血来潮,便会让自己那二舅哥考校一下自己的文章水平,这不是没可能的。

因此纪浩拉着陆峰去了自己家,打算答谢一番他今日的帮忙,顺便从他这里多了解一些科考相关知识。

……

纪家后院,花厅内,纪浩和陆峰边喝茶,边聊天。

“啊……这科考的事情,大哥你真得什么都记不起来?”

当陆峰听到自己大哥说,因为脑袋磕坏了,对于科考的东西一概忘了,连基本的八股文章如何做都忘了之时,不由的一脸的惊恐。

因为今天陪自己大哥去王家求亲之时,他可是替自己大哥吹嘘道:金榜题名那是手到擒来的。

他很害怕:若是王指挥使若是知道真实的情况,会不会把他打死?!毕竟如今看来,这求亲之时,他们所说的话,欺骗和蒙混的意味太明显了。

陆峰有些战战兢兢的道:“大哥,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让王指挥使知道啊,不然咱们两个估计都要被打死。”

纪浩翻翻白眼,说道:“废话,我又不傻。你先给我讲讲这八股文到底怎么做吧,还有给我讲一下将科考的一些基本常识吧,到时我也好搪塞!”

陆峰无奈,只得给大哥做起关于科举的扫盲工作。

他喝了一口茶,从八股文作法开始讲起。

“国朝取士以八股制艺最为看重。可以说,这科考主要看得这八股文的水平。所谓的八股文,其实就是一种文体有固定格式,其源于宋朝的“帖经”,被本朝作为科考取士的文章格式。这八股文需要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

而这种制艺文章之所以叫做八股文,却并不是指得这经义文章分为八个部分,就叫八股文。而是因为这经义文章的正文部分,也就是后面的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部分,必须每部分都要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起来共八股,所以才叫八股文,也叫‘八比文’。

至于前边文章的破题、承题、起讲、入题,在格式上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但是这破题和承题,就等于这篇八股文的核心论点了。一篇文章的好坏,核心论点出不出彩,是极为关键的。”

“哦,原来如此,大哥受教了,守岳你接着讲。”纪浩以前还真就以为这种文章格式之所以叫八股文,就是因为它分为破题、承题等八个部分呢!

见自己大哥认真的听自己讲解,陆峰本来有些惶恐的心情渐渐散去,而是却代之的是一些小小的得意。

以前只有他听自家大哥教诲的份儿,还从未有过这种给大哥说教的经历,难得自家大哥也有不懂的东西向自己请教,这感觉令陆峰感到着实不错,是以讲解的也很是细致。

“这科考时所做的八股文章,其实就是代圣人立言,要用圣人的语气写出来。这文章自然要严谨,引经据典时也要从注意,千万不能用风花雪月的典故亵渎圣人。

这一篇文章的好坏,另外一个重要的看点,便是那八个排比对偶的句子能否出彩。既要写出自己的观点,又要用词准确,还不能出韵!其实这里写起来,就跟汉赋骈文差不多,大哥诗词双绝,又精通韵律,因此作赋自然也是不差的,这方面大哥应该是比较有优势的。”

说到这里,陆峰不禁有些替自己大哥惋惜:唉,为啥自己大哥这诗词就没忘了怎么做,却偏偏忘了这文人立身之本的八股文章?!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本来他觉得自己怕是登科无望,还盼着自己大哥以后能金榜题名、登科出仕,到时好投奔他呢,如今怕是没有可能了。

纪浩听了陆峰的话,也是大汗,自己一共就“借”了那么几首诗词,哪里谈得上是诗词双绝。

以纪浩的真实文字水平做出来的诗词,最多也就能做到勉强合辙押韵。至于内涵、寓意啥的就乏善可陈了,怕是实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而且他所谓的合辙押韵,是后世所学的中华新韵,而如今大明普遍认可的是平水韵,说起来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历朝历代的官话都是不一样的,因此作诗填词用得韵律,自然也是有区别的。比如唐朝用得是王韵,宋朝用得是广韵,大明用得则是平水韵,而纪浩后世学习所用的官话是普通话,自然所学的同韵律也是基于普通话的中华新韵。

因此这制艺文章中的这“八比”,也就是八个排比对偶句子,必须格律韵脚都能押上才行,这对连对平水韵不怎么熟悉的纪浩来说,绝对是难度很大的。

陆峰感叹一番,继续讲到:“其实,科考时只有那四书题和五经题,是需要用八股文格式的,至于其他考得诏、判、表、诰、策等,都是有固定格式的,只要不犯忌讳,基本不会因那些文章黜落。

其实相对于四书题来说,五经题也差一个档次,这四书题是最重要的。科考时,这四书题都是只有一道的。而这五经题,会出五道,但考生并不是每道都需要做,而每个考生只需要做自己本经的考题便行了。”

纪浩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哥我好像记起一点了。”

接下来,陆峰又给纪浩讲解了一番科考的其他基本常识。

对此,纪浩一一认真记下。毕竟以后用来应付老丈人,怕是很可能会用到。

……

……

第138章 红袖伴读

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

仲夏五月的天儿越来越热了,此时纪浩正在家中后院的书房,读他的本经《春秋》,

旁边有一个美女为他打着扇子,倒是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暑意。

折扇轻摇,凉风习习,香气阵阵,也不知道是那把“云多记”的檀香扇的香气,还是打扇美人的体香,反正这凉风和香气令纪浩感觉很是心旷神怡。

红袖扇香伴读书,此情此景让外人见了,怕是会羡慕不已!

不过纪浩此时脸上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虽然他眼睛在那看着手中的《春秋》,但神思却根本不在上面。

前几日求亲成功,直到现在纪浩还有些恍惚,自己感觉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就已经有未婚妻了,世事变幻当真有些奇妙。

不过想及自己还要金榜题名,才可以把媳妇娶到家,纪浩不由得发愁:看得见却吃不着,无疑是相当痛苦的事情。

想及此处,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听到纪浩叹气,那个在他旁边、给他打扇的美女,显然注意到他又走神了。打扇美女不禁柳眉一竖,忍不住就要发作!

不过她刚想发作,随即便又想到眼见的纪浩,可是和自己订了亲的郎君了,自己来这是为了表现温婉贤惠的一面的,是为了督促他专心读书的,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蛮横了,是以生生的止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训斥的话。

这位给纪浩打扇的红袖,自然就是王思颖。

自从和纪浩定了亲,她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整日跑他家里来,督促他读书。

当下王思颖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很是温情脉脉的道:“纪郎又为何分心啊?是不是发愁那金榜题名,才能娶亲的约定?”

纪浩苦笑道:“可不是嘛,这事儿怕是很难啊。金榜题名哪是那么容易做得到啊!”

“那日你去求亲之时,不是挺有信心嘛,不是说金榜题名就是手到擒来的吗?”

纪浩苦笑着道:“呵呵,我那不是硬着头皮装出来的嘛,不然怎么让岳父大人同意咱们的亲事啊?!”

王思颖瑶鼻轻哼道:“原来纪郎你是个大骗子啊!”

“嘿嘿,权宜之变嘛,做人就要懂得稍微变通一下!再说,若是我真是那种呆头鹅似的傻书生,你也不会喜欢吧?!”

王思颖听了纪浩的话,歪着可爱的小脑袋想了想,随即展颜一笑道:“嘻嘻,你说得也对!我确实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文绉绉的穷酸,跟他们在一起,肯定无聊死了!

嗯,纪郎其实无需太担心什么!你放心吧,只要你中个举人,哪怕会试不中,也可理直气壮的让我爹爹嫁闺女的!以纪郎你的才气,考过秋闱,总是应该没问题吧?!”

昨天听陆峰说过,其实相对于考秀才来说,说起来考举人还要相对简单一些。

山东乡试每年大约七十五个名额,而每科参加考试的秀才大约二千来人,基本上是是二十五取一的比例。比起录取秀才的比例,还要高一些。

考秀才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一级级的考取,考生基数非常大,而且经常有各种截搭题等各种令人动不动就会南辕北辙的考题,所以考秀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这种简单,只是指得相对简单。若是他是凭真才实学考中的秀才,再去考举人时,相对容易一些。

但对他这样连四书五经都没读通,连半吊子秀才都算不上的,显然是难度非常大的。

那日在王家吹得考个进士易如反掌,今日当着王思颖的面,纪浩不禁有些难为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关键是以我的水平,想要考个举人也很难啊!”

虽然纪浩昨天听了陆峰对八股文的讲解,觉得写出一篇合乎格式的八股文并不算多难。

其实说到底,八股文就是写议论文章的一种格式。这种格式掌握起来,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只是那“八比”稍微难写罢了。但是只要注意合辙押韵,他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写出这样的格式的文章。

当然,他觉得不难,仅仅是指得文章的格式不难掌握,而对于文章的内容,那就感觉相当为难了。

但是想要做出制艺文章来,只会格式自然是万万不行呢,肯定要言之有物。

而想要言之有物,最起码的也要把这四书五经全都背熟了,再比照着官方的注疏弄明白意思。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否则怎么代圣人立言?!

不然,人家考官出来题目,你连最基本题目意思和出处都不知道,连破题都破不出,更谈何去做制艺文章?

想要做到这一点,没有许多年年的苦读显然是不行的。

光是把这四书五经背熟,那就是一个非常耗费时间的事情。

后世那个年代早已是阅尽浮华、远离了考试很多年的纪浩,如今想要静下心来、耗费许多年的精力,去学那些枯燥而毫无意义的东西,显然是很难的。

王思颖眼见纪浩丧气,不禁安慰道:“没事的,那次我们在广福寺求得姻缘签,签文不是说了嘛,纪郎你‘不须特地策功勋’,我们也可结为眷侣。

其实我爹爹提出那些金榜提名啊、进士登科才能娶过门的要求,是怕我受委屈,也是想给你些压力和动力。你也不必太当真,只要你努力读书了,到时就算考不中,我自会求爹爹改变主意的!”

纪浩听到王思颖温言劝慰,不由得心情开朗了许多,当下道:“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王思颖听到纪浩的夸赞,不由的有些娇羞满面,很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人家哪有那么好啊?!”

…………

两人脉脉对视了半晌儿,纪浩忽然嘿嘿笑道:“呵呵,其实就算考不中,我倒是有个法子,让岳父同意我们成亲。”

王思颖自是知道一直以来纪浩总是智计百出,经常有让自己意想不到的好主意,因此一听他说自己有有好办法,不由的眼前一亮。

纪浩的计谋貌似从未让她失望过。

当下她忙迫不及待的问道:“纪郎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嘿嘿,我的主意就是,我们可以先生米煮成熟饭,以逼岳父大人就范!”

王思颖好奇的道:“怎么叫生米煮成熟饭?”

纪浩嘿嘿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许打我啊!”

王思颖想起以前经常武力威胁纪浩的情形,不禁脸上一热,有些忸怩的道:“以前跟你动手,那是因为咱们不熟。现在你是人家相公了,人家也是读过《女戒》、《内训》、《女论语》这些女四书的,三纲五常也是记得的,哪能打自己的相公呢!”

看着王思颖娇羞不已的样子,纪浩不禁暗喜:还是封建社会好啊,再强势的女人,一但定了亲,在自己相公面前,也由霸道的母老虎变成温顺的小猫咪了!

当下纪浩笑吟吟的道:“呵呵,这生米做成熟饭嘛,自然就是我们先把房圆了,最好给岳父再造出个小外孙来,那样就不怕他不同意了!”

王思颖听到纪浩如是说,不由得瞪圆了杏眼,惊讶的道:“哎呀,纪郎你坏死了,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嗯,这样会不会有些伤风败俗啊,爹爹定然会暴跳如雷的,你不怕爹爹打断你腿啊?”

不过王思颖虽然如此说,随后低头想了想,却又嫣然笑道:“不过要是爹爹真难为我们,这法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人家早晚是你的人!”

呼呼,原来女人真的是可以变的!

以前那只人见人怕、在登州城横行霸道的胭脂虎,在跟自己确定了亲事,竟然变得如此温婉,还对自己百依百顺,连自己先圆房的提议都不反对,当真是令纪浩大是高兴。

看来自己随便虎躯一震,那也是雄风凛凛啊,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便让这头胭脂虎雌伏在自己脚下?!

王思颖见纪浩在那想入非非的样子,不由娇嗔道:“好了,纪郎,别想了,人家什么事情都依你了!你还是赶紧读书吧,可不能再偷懒了,人家给你扇凉!”说着她在旁边,又给纪浩轻轻的摇起扇子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既然自己未婚媳妇表现的如此温婉恭顺,眼见她对自己的读书如此上心,纪浩也不好再敷衍,当下拿起那本《春秋》认真又读起来。

……

……



第139章 偶园诗会

纪浩现在有些佩服自己那徒弟黄文宇了,明明非常不喜欢读书,但是为了能学习无名拳法,竟然能老老实实的去学那些枯燥无味的经书,而且还学习的挺不错,这份毅力和耐性是自己没有的。

说起来纪秀才所选的本经《春秋》,算是五经中字数最少的一本了,只有一万来字,但是纪浩发现自己光是这么一本《春秋》,估计也得背几个月才能背过。因为他实在耐不下心性来,去读这些枯杂无味的经书。

在这方面,比起自己那逗比徒弟来,自己好像还不如。

一本《春秋》尚且愁得慌,更别提四书五经全背过,再把那浩如烟海的各种注疏弄明白了。

现在纪浩对于什么科考,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要不是王思颖时常在旁督促,他估计自己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就把这经书丢一边去了。

那日求亲时,吹嘘的太厉害了,又不好辜负王思颖的一片殷殷之情,是以只能暂时假装很认真的读书。

他觉得应该找个机会,还是跟王思颖说实话吧。不然天天被逼着读书实在太痛苦了,有这功夫还不如琢磨一下怎么样赚钱呢。

今天是王思颖没来,陆峰却来喊纪浩一起去参加端午诗会。

本来纪浩对这种诗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是他今日却很痛快的答应了。出去散散心也好,省得又被逼着读书。

……

每年端午,登州都会在阳溪湖举行盛大的龙舟比赛,城里的达官贵人、士绅名流也大都会出席观看。

因此这端午诗会也是在这阳溪湖举行的,毕竟很多文人士子做出好的诗词,为得就是得到达官贵人的赏识。

这端午诗会和桃花诗会,是登州最为热闹的两个文人集会。

以往都是分别由登州最有实力的两大家族吕家和苏家分别主持。

但是苏家经过前一段时间的风波,显然已经不适合、也没资格主持这样的盛大集会了。因此今年的端午诗会便由名望仅此于吕家和苏家豪门的徐家主持。而且看情形,以后也会将有徐家主持。

阳溪湖畔风景秀丽,登州许多豪门士绅都在湖畔建有别业。以往的端午诗会会场都是在苏家的别业-沁园举行的。

但是今年的诗会地点,较于往年更加别致。今年的诗会主会场,便设在阳溪湖中的湖心岛的上。

因为徐家的别业-偶园,便建于这处湖心岛上。

…………

纪浩和陆峰来到阳溪湖畔时,这里已是人流熙攘,热闹异常。

登州城内的许多平日里为生活奔波劳碌的百姓,大都选择在此节庆之日,出来消遣游玩一番,放松一下身心。

在平日里很是僻静的阳西湖畔,今日到处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此时湖心岛北面的湖面被划分成了许多的水道,龙舟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岸边许多看热闹的百姓都在卖力的为自己支持的龙舟呐喊。

而湖心岛的南边的湖面上,则飘着许多游船画舫。

游船画舫中的乘客估计也都是来参加诗会的文人雅士。而这种日子里,自然少不了那些秦楼楚馆的优妓们的影子。

这些游船画舫大都是画河河畔的那些秦楼楚馆的。从画舫上悠扬的丝竹之声,婉转的唱曲之声,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阳溪湖虽然并不跟画河相连,但是却与密水河相通。登州城除了画河进城的上水门和出城的下水门外,另外还有一座小水门。

这密水河便是从这小水门流入登州城,在城内汇入画河的。

因此这些平日里游弋在画河中的游船画舫,完全可以顺着河道来到阳溪湖。

在湖畔游逛了一会儿,陆峰提议去湖心岛上去看看。

纪浩本是为了免于被逼读书,出来散散心的。他本就对诗会还真没什么兴趣,自己做不出好诗词,又不好总是剽窃,是以对于去湖心岛上凑文人堆,兴致稀缺。

陆峰在旁劝道:“大哥,今日这湖心岛上的偶园内,定然是有很多佳人无数、美女如云的,大哥不想去一饱眼福吗?而且今日偶园中,定然会有许多秦楼楚馆的当红优妓们献艺的,难道大哥不想去一饱耳福吗?”

作为一个已经有未婚妻的人,纪浩自然是对陆峰所说的美女如云、优妓献艺之类,想以此引诱自己犯错误的的事情,自然是要表达出无比端正的的态度。

纪浩当下很是不屑的道:“守岳啊,你长点心吧,须知红颜祸水啊。有这些功夫欣赏一下风景,以陶冶一下情操,提升一下气质,不好吗?”

陆峰辩解道:“大哥此言差亦,风景可不单单是指自然的风景。其实美人风情也是一种风景啊,而且还是一种赏心悦目的风景。而且这徐家偶园里竹林雅趣、花木盆景和假山奇石景观,在登州都是有名的,比起这湖畔的风景,别有一番趣味,大哥不想去见识一番吗?”

纪浩点点头道:“嗯,守岳言之有理,你说服我了,那咱们就去岛上看看景儿的。不过大哥强调一句,大哥我是去看那些竹林雅趣、花木盆景和假山奇石景观的,可不是去看美人风情那一种风景的。这个日后你大嫂若是问起来,你一定要替我作证。”

陆峰会心的一笑,连忙点头道:“嗯,这个小弟自然明白,咱们都是去看风景的。”

…………

这湖心岛的偶园,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只有那些在登州城内有些身份的、有些才气的人物,才会受到请柬。

纪浩跟徐家的大公子徐润也有过两次交往,还被其成为登州风月班头,自然也收到了徐家的请柬。只是当时纪浩拿着也没当回事儿,当时顺手就丢一边去了。

好在纪浩没带请柬,陆峰却一早就打算去偶园参加诗会,是以带了请柬。

陆峰虽然没什么才气,不过好歹是秀才身份,又经常在登州城内的文人聚会上厮混,因此也得到了邀请的请柬。

纪浩跟着陆峰来到阳溪湖畔的一处小栈桥,徐家的那些摆渡的小船都停在此处。

陆峰拿出自己的请柬,递给了一个徐家的管事。

很快,那管事便有徐家的仆役划着小船,将二人送至湖心岛上的偶园。

这岛上只有这一处偶园,是以并没有什么围墙之类的,而以竹林为篱。

小船还未靠岸,纪浩便觉清风送爽,一股竹木清气迎面袭来。

这偶园以竹林为篱,便是其里面也是大片的竹林。

放眼往岛上望去,满园竹林婆娑,翠绿欲滴,令人暑意顿消。

纪浩和陆峰沿着竹林的曲径走进偶园深处之时,见诗会正在热闹的进行当中。

竹林掩映之下下的各处凉亭中、长廊下和几处宽敞的地方,都聚集了众多的文人士子、仕女佳人。这一丛丛的人群中,不是传来某某新作出炉大声吟诵的声音,显然众位才子的兴致正高。

纪浩不想去凑文人堆,参加什么诗词比赛,便让陆峰自行去找熟人凑堆,自己则随便在这偶园转转转转,想要欣赏一下那些竹林雅趣、花木盆景和假山奇石景观等岛上风景,当然如果可以的的话,顺便偷偷欣赏一下不同风格的仕女风情,也不错的。

结果,他沿着曲径通幽的竹林小径,还没转悠多久,便听到有人喊道:“咦,这位不就是传说中的纪班头吗?”

……

……

第140章 偶遇情敌

纪浩闻言抬头望去,只见花木丛中一个手持折扇,身穿宝蓝缎子文士袍的青年,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发现自己压根不认识这家伙,但听这青年喊自己的称谓,显然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当下纪浩很客气道:“你认识在下?这位仁兄你是?”

虽然见这家伙看向自己的面色不善,但是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他倒也没有轻易反击,而是很客气的打招呼。再说,虽然自己不认识这家伙,但说不定纪秀才跟他相识呢。

那青年听到纪浩相问,手中的折扇“嗤”的一声打开,轻轻了扇了两下,这才傲然道:“在下嘉靖二十五年山东乡试举人、莱州府宋茂彦!”

这家伙一作自我介绍,纪浩不由恍然,自是明白了这家伙看向自己面色不善的原因了。这家伙不就是那个去王家去求过亲的那姓宋的孙子嘛,呃,不对,应该是姓宋的族长的孙子。

靠,原来是情敌啊。

虽然纪浩从来没这么认为过,显然看这家伙对自己的面色是这么定义的。显然因为自己的求亲成功,他彻底没有了机会。看起来,这家伙对自己颇有些怨念啊。

纪浩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显然也知道不是朋友了,看样子以后也不可能成为朋友,那自然也就懒得跟他多敷衍了。

当下他很是随意的朝那家伙拱拱手,道:“哦哦,原来是有才兄,久仰了!”

既然这家伙很不客气的叫自己什么纪班头,自己自然也没必要跟他客气,当下很是不客气的称呼他有才兄。这茂彦说通俗点就是很有才的意思,纪浩这样称呼,讽刺他大言不惭的用茂彦做名字的意味不言自明。

宋茂彦脸上微微一红,不过随即便又恢复如常,笑吟吟的道:“到底谁是真有才,谁是草包,还要比试过才知道。不如趁着今日诗会之际,咱们就比试一番吟诗作对,如何?”

纪浩哂笑一声道:“呵呵,还是别比了吧。这万一你要是输了,岂不是要改名叫宋草包?那多难听啊,还是宋有才好听。”

“你……”宋茂彦一时被纪浩这很是毒舌的话噎得有些语塞,过了半晌,才渐渐恢复如常。

随即朝着纪浩哂笑的道:“纪班头是不敢比?莫非所谓的风月班头是浪得虚名?”

纪浩心道:这风月班头还真是浪得虚名,不过自己可以被别人削面子,但是在这家伙面前可不能露怯。

当下他对宋茂彦的话不置可否,反而笑吟吟的道:“是不是浪得虚名,坊间自有公论,却非有才兄一人能轻易评判的。哎,有才兄是第一次来偶园吧?”

宋茂彦一呆,下意识的回答道:“是啊,怎么了?”

对方的跳跃性思维,令他有些不适应,刚才还在谈论比试诗词的事情,怎么突然跳到问自己是不是第一次来偶园来了?!

纪浩听到如此说,不禁笑吟吟的继续说道:“有才兄在这么茂密的花木丛干什么?不会是偷偷小解吧?”

宋茂彦脸上一红,还真被纪浩说中了,不过这种很失风度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能承认的,当下他强自辩解道:“胡说八道。我在这里是为了仔细欣赏一下这些花木。”

纪浩看到刚才宋茂彦的脸色变化,便知道自己推测无误,不由的笑着道:“哦,没有就好。有才兄不知道吧?这偶园竹林中有一种青斑竹蛇,剧毒无比,若是被它咬中,毒发甚快,根本来不及救治,因此又叫‘七步倒’。

呵呵,人的便溺之物气味甚重,最容易把它们吸引过来。有才兄没有小解就好,我之所以这么问,也是为你好,怕被这青斑竹蛇咬了啊。”

宋茂彦强笑道:“呵呵,那有劳纪班头担心了,不过在下确实只是在欣赏花木。”

纪浩此时却突然变色道:“哎,你还说你没小解?!你看你旁边的花木丛中,是不是有东西在游动?!定然那青斑竹蛇被便溺气味吸引过来了。”

宋茂彦一听纪浩的话,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花木丛,随即发现那些花木丛在晃动不已,似乎真的有东西在上边游动。

他想及纪浩口中的青斑竹蛇的厉害,不由的“啊”的一声大叫,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到了旁边的石子小径上。

看着宋茂彦一脸惶恐狼狈的模样,纪浩忍不住大笑道:”“哈哈,有才兄别紧张,在下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这里哪有什么青斑竹蛇,在下随口杜撰的。再说,刚才是有风吹过花木丛,花木丛才摇晃的,有才兄也太杯弓蛇影了!”

宋茂彦气着指着纪浩怒气冲冲的道:“你……你这家伙真无聊!”

他本来想爆粗口的,但是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那声惊叫,已经引得不远处凉亭下的许多文人士子站起身来往这边探头观望,不禁只是悻悻的说了这么一句。

纪浩这时也看见徐润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凉亭下,朝他们招手。

凉亭中好像还有许多文人士子在望这边观望。这座凉亭掩映在茂密的花木丛中,一条曲折幽深的曲径相通,若是不注意看,还真不易发觉。

只听徐润招呼道:“咦,守谦兄、文泽兄是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过来这里坐吧,怎么站那里了。”

纪浩本来是不想聚文人堆的,但是徐润如此热情的招呼他,若是转身就走,有些说不过去,当下只得去往凉亭里。

见纪浩跟宋茂彦过来,徐润很是关切问道:“守谦兄说有事去去便来,我们这一直等着你回来呢?刚才听声音好像是守谦兄在惊呼,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茂彦微微一笑道:“无事,只是刚才偶尔脚划了一下,是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纪浩在旁笑道:“呵呵,宋兄可能以为踩到蛇了。”刚才两人私下里互相刻薄称呼无所谓,单在这凉亭里有二十多个文人雅士呢,他要是再称呼人家有才兄,就显得自己轻浮了。

这年代差不多年纪或是差不多身份的文人,都是互相以表字相称,以示亲切的。听徐润的话,显然这宋茂彦的表字是守谦,估计也是觉得这茂彦的名字取得太过昭彰,是以取了一个反义的表字。

纪浩自是没必要跟这姓宋的表示什么亲切,是以自然不会称呼他表字,索性称呼他宋兄。

宋茂彦脸上微有怒色,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过随即看到周围的文人雅士,他便很快恢复如常,显然他很在乎所谓的风度。

他手中的折扇轻摇,作一副很是潇洒的模样,随即很有挑衅意味的道:“徒逞口舌之利,实在无聊至极。久闻纪兄诗词无双,今日又正逢诗会,不如咱们切磋一下诗词文采,如何?”

众文人一听两人起了比试之心,不由的起哄,有文斗的热闹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两个人,一个在登州颇有诗词之名,着实有几首不错的诗词流传,又号称登州风月班头;另一个在莱州也是才名卓著,诗词俱佳,又是举人身份,算得上强强对抗了,这样的热闹的定然是很好看的。

……

……

第141章 强行五五开

眼见众人起哄,纪浩推脱不得,只能答应跟宋茂彦比试一番。

其实若是别人提出比试,他或许会直接坦然说一声自叹不如,把这比试推脱掉,反正他也不在乎什么文名。但是这位“情敌”面前,纪浩却不愿意露怯,毕竟是个男人都会这么想。

宋茂彦在莱州也是以诗词出名的,眼见此时纪浩答应了他的比试邀请,不由的很朝着纪浩微微一笑,手中的那把扇子轻摇了几下,显然并未把纪浩放在眼里,一副很自信自己赢定了的模样。

他自恃诗词功底深厚,此时倒是表现很是大方,对纪浩道:“那这这比试以何为题吧,就请纪兄定吧?”

这出题的一方,自然是很赚便宜的的。虽说是现场诗词比试,但是平日若是做得好的、还未示众的诗词,完全可以借着出题目的机会,将这诗词比试的题目限定到自己那准备的诗词上,这样的投机自然是很容易的。

纪浩自然明白这家伙的意思,既然打算打击一下他的气焰,自然也不会去主动出题,落下赚便宜的口实,当下作出一副很是傲然的模样道:“宋兄原来是客,还是你出题吧!”

只是唯一的遗憾是,他今日本来没打算装比,所以没带自己那把“云多记”的檀香木折扇。不然的话,他自信自己手持折扇的气场,定然要比对面那个轻摇折扇的“情敌”强上几分。

宋茂彦见纪浩不愿赚这个便宜,以免落人口实,不由呵呵一笑,倒没有跟他多纠缠,当下说道:“既然纪兄不愿出题,那不如请文清兄这东道,来做个中人,由他出题怎么样?”

纪浩对此自无不可,当下点头答应。

徐润在旁笑道:“那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客气了,否则两位再谦让下去,我们何时才能听到精彩的诗词出炉。”

随即他微一沉吟道:“嗯,这偶园修竹环绕,以竹为主题,而且听今日大家的诗词也大都是以竹为题,不如你们也以竹为题,各自作一首咏竹的诗词,如何?”

宋茂彦听了徐润的话,淡然一笑道:“在下没有意见。”

纪浩一听徐润提议以竹为题,倒是立即想到了一首很不错的小诗,当下也是点头答应。

定下题目之后,宋茂彦看着眼前苍翠欲滴的竹林,只是凝思了片刻,便脱口道:“在下这里有了。”

说罢他开口吟道:

“枝修节翠向天高,风秀猗猗韧复娇。

覆雪披霜难变色,心空却做富音箫。”

虽然只是一首七绝小诗,但是仅这一份急才,便不负其才子之名。而且这小诗做得也是颇有寓意,以竹咏情,算是一首不错的诗作。

宋茂彦虽是莱州人,但是登莱地区本就交往频繁,他以前也是时常来登州的跟一些文士好友走动,且经常参加一些登州文会的,因此在登州士子中,也是有很多好友的。

真说起来,他倒是比纪浩这个虽是登州本地,但却很少参加文会的秀才,认识的登州士子多一些。

因此他的这一首咏竹七绝小诗一做出,顿时便有很多叫好之声。

这其中有两个上科跟宋茂彦一起去济南府参加乡试的举人同年,他们都是了解宋茂彦跟纪浩之间过节的,此时更是卖力夸赞这诗做得好,以帮自己这位举人同年争面子。

虽然他们跟纪浩是同乡,但论起亲疏远近来,显然更偏向自己的举人同年。毕竟纪浩只是个秀才,在举人眼里,这是跟他们有着鸿沟般差距的。

其中一个叫齐锋的举子更是很是郑重的点评道:“守谦兄此诗做得极妙。前面三句写出了竹子作为岁寒三友的高洁、正直与刚毅的品格,而最后一句更是出彩。很多俗人总是讥讽竹子腹内空空,说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是孰不知,内里实心的树枝只能做一根普通的木棍或是被当做柴火烧掉,但腹内中空的竹子,却能做出富于音律变化的笛箫等美妙乐器。因此这最后一句,当真是画龙点睛之笔,恰如其氛的描绘出了竹子那不但气质高绝,而且实用的君子品格。”

他的这一番点评,虽然用意在于吹捧宋茂彦,却也算是点评很到位,因此立时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一时众人对诗作的评价更高,都觉得这宋茂彦能考中举人,果然是有真材实料的。

不过士子中也有看不惯这几个自恃举人身份,一直在那装腔作势的充大个的家伙的,其中一个叫陈昊的县学生员更是直接跳出来挑刺道:“这诗虽然寓意不错,但是遣词却是有些太过直白,少了一些能够去仔细品味的东西。而这七绝小诗中的第二句最后那‘韧复娇’三字,显然有些不妥。这三个字虽然韵倒是押上了,但是韧复娇’明显的突出了这后边的‘娇’字,反而恰恰没有显出其坚韧的品性。”

这挑刺挑得倒是很有水平,众士子都是懂得诗词的,一时顿时便有许多连连点头的。

也有那偏向着宋茂彦的,想要替他遮掩一番,却发现这陈昊确实言之有物,实在不好直接否认这一点小毛病,只能用瑕不掩瑜来替他打圆场。

这个叫陈昊的县学生员,纪浩倒是也认识的。那日被徐润拉着去参加海岱诗会时见过一次,说起来也是他的同年。

今日他这点评,倒是暗中帮了自己,纪浩不由的对其大生亲近之情。

既然宋茂彦的诗做出来,众人也品评了,自然都将目光投向纪浩。

纪浩眼见众人望向自己,当下笑吟吟的指着不远处长在假山上的几竿竹子,道:“在下观这长于假山缝隙的几竿翠竹,倒是想起前几日登黑石山时,看到的那几竿长于山岩之间的青竹,对此倒是颇有所感,这里也得了一首,请众位鉴赏!”

说罢他开口吟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纪浩这首咏竹的七绝小诗,是“借”的板桥先生的一首流传甚广的题画诗。

这首七绝作得很是豪迈大气且寓意深刻,其能够在后世流传甚广,显然是有着其自身的魅力的。

这里的士子,大都是久在登州城里厮混的,许多都是了解纪浩以前诗词风格的。他此前做得的诗词大都是那种意境唯美的风月词作,唯一一首颇为寓意的诗作,还用了个“落红”的暧昧之词,因此他们大都以为纪浩今日又要做一首唯美的风月词作呢,没想到做了一首这么豪迈大气的诗作。

一时那些了解纪浩的士子,不由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稍一品味,众人便都纷纷大赞其妙。

特别是那几个跟纪浩同年的县学生员,更是拼命的叫好,心中更是暗赞纪浩这风月班头的实力果然强大,随便一首小诗都能做得这么豪迈大气,显然是有这才情的,当真为他们这些县学同年争脸。

那个陈昊显然颇有出风头的兴趣,当下又出面点评道:“文泽兄这首咏竹的小诗,写得很是大气磊落,将这长于岩缝中的竹子那顽强而又执着的品质体现的淋漓尽致。只是开头这“咬定”二字,便活灵活现的描绘出了竹子的顽强与倔强;后两句更是进一步写出这竹子的坚韧品格。

竹子经过了无数次的磨难,才长就了一身英俊挺拔的身姿,而且从来不畏惧来自东西南北的狂风的击打。显然这也是文泽兄的自况,在这滚滚红尘中奋力的拼搏,其间虽然总免不了历经风吹雨打,但是依旧坚持高洁的本性,倔强的不改初心。此诗大妙,妙不可言。”

这一番点评,让纪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发誓:自己真没找这家伙做托儿。

陈昊这一波点评,虽然有吹捧,但是却很是准确说出这首小诗的精髓,只不过最后那强行扯上是他这个“作者”的自况,让他有些汗颜。

众人听了陈昊的点评,都是连连点头,对这首小诗更加赞赏,有几个县学生员更是直言此诗比刚才宋茂彦所做的那首要强上几分。

那几个跟宋茂彦交好的士子,本来他们都打着等纪浩一作出诗来,便出来挑一番刺的。但是等纪浩“作出”这首诗来之后,他们却发现这首小诗无论是寓意还是遣词,都让他们实在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显然这首诗作得是很妙的,这几个士子虽然有心帮助宋茂彦争面子,却也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敢直说此诗作得不好。

若是他们强行贬低这首诗作,日后流传出去,定然会被人笑话的。大家都是识货之人,别人自然能看出此诗做得很妙。

是以这几个士子只得强行吹捧宋茂彦的那首诗作也很妙,强言这两首诗最多是不分轩轾。

俗话说“文无第一”,诗词文章这种东西的评判,本就是主观性很强的。

这几个士子虽然人数占少数,但是里边却有两个举人身份的,他们话语权倒是比起那些普通秀才要重一些。

因此虽然大多数的士子都觉得纪浩的那首诗作得好,但是却也一时难以形成定论。

……

……

第142章 吊打莱州对王

宋茂彦眼见众人争执不已,不由的微微有些尴尬。他也是有名的才子,自然心里明白自己的诗作,其实无论是遣词还是意境,比不上纪浩的那首诗作。

只是他平日里诗词比试从未落过下风,只是自视甚高,此时又是面对纪浩这个抢走他求亲对象,落了他面子的情敌,他自然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诗作比不上对方。

当下他开口说道:“既然这吟诗,大家各执一词,难分轩轾。不如咱们比下作对吧?!”

此时他迫切的想压一压纪浩的风头,挽回下面子。既然吟诗落了下风,他便准备要在这比对上找回场子来。

????纪浩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宋茂彦道:“宋兄惊才艳艳,无论吟诗,还是作对,定然都是很厉害的。呵呵,在下哪敢和宋兄比试?”



????宋茂彦看着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戏谑的意味,显然是在暗暗讥讽自己吟诗落了下风,却不肯承认。他不由的微微有些脸红,不过随即恢复如常,显然在控制脸皮这一项技能,他早已炉火纯青。随即他强自做出一副有些盛气凌人的模样,傲然道:“怎么,纪兄你不敢比试作对?”

????纪浩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不屑样子,随意的道:“呵呵,在下不敢!”

显然他此时说不敢,在众人看来讽刺宋茂彦的意味的更浓在,自然不是真得不敢。

?县学的几个同年秀才,此时不由的纷纷起哄。

在他们看来宋茂彦明明做得诗作远比不上纪浩的,却硬扯什么难分轩轾,此时还很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有些臭不要脸了。

??当下陈昊他们几个县学生员在旁纷纷替纪浩鼓劲的:“文泽兄跟他比,这次让他输得无话可说,看看还敢不敢这般盛气凌人!”

徐润此时在旁也笑吟吟劝纪浩道:“传闻那如今风靡登州的韵律启蒙用书《笠翁对韵》,就是文泽兄所作。想来在作对一途,文泽兄定然是精通无比,不如便跟守谦兄切磋一番吧,也好让我等众人见识一下。”

说着,他还朝纪浩故意挤了挤眼睛。显然是在暗暗表示支持纪浩。

??徐润作为去年登州府院试的案首,才气自然是极高的,自然能轻易品出纪浩那首咏竹诗比宋茂彦那首,高出一个档次。

他本来就对纪浩的诗词才情很是佩服,此时心向纪浩的。但是作为今日诗会的东道,不好太过直接的表达意见,让客人脸上挂不住。

但是显然他对那几个举子自恃身份贵重,强行把两首诗评为五五开的举止,很是有些不忿。是以暗示此时纪浩借着比试作对的机会,好好削一下宋茂彦的面子。

在他想来,若是那《笠翁对韵》真是纪浩所作,定然是胜券在握的。若是极其精通韵律对仗之事,又岂能写出这样的韵律用书?!

诗词你们几个举子可以强行说是不分轩轾,但对联对不上来就是对不上来,这个你们总不能再强行扯淡了吧?!

纪浩眼见众人直劝,只得苦着脸道:“在下真不太会对对子,不过宋兄非要比试,那在下就勉为其难,奉陪一下吧!”

????宋茂彦见纪浩应战,心中一喜,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找回面子了。他向纪浩道:“那就请纪兄先出联吧。”

纪浩笑道:“宋兄远来是客,还是老规矩,你先请吧。”

宋茂彦这才也不再客气道:“那既然如此,在下便先出一联!”

他稍一沉吟,随即开口道:“有了,我这上联是:‘晓露花,午风竹,晚山霞,夜间月,都于无字句处,寓大文章’,请纪兄对!”

宋茂彦号称莱州对王,此时他只是随意的思考片刻,便抛出这么很是巧妙的一联,可见倒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对于这一联,纪浩自然是对不出来的。

其实纪浩刚才说得是实话,他真不怎么会对对子。

若是只是三五个字的对联,他琢磨一下,或许能勉强对出一联,但是宋茂彦所出的这么巧妙的长联,他自是对不出。光是前面很是有意境的四个排比,估计也得让他琢磨个半天。

?不过,好在他在答应跟宋茂彦比试之时,便早已想好了对策。

既然决定削一下这家伙的面子,纪浩自然此时没必要再跟他客气。当下他眼睛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作一副很不屑的表情,鼻孔哼了一声,傲然道:“这联我对不出!”

????宋茂彦听了纪浩的话顿时讶然,随即不由哂笑道:“纪兄这‘对不出’三字,竟然也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当真是世间少有,在下佩服,佩服!”

????纪浩毫不在意宋茂彦的哂笑,说道:“呵呵,佩服就对了。那宋兄出了一次上联了,是不是该我出了?”

????宋茂彦折扇轻摇,很是潇洒的做一个请的姿势。

????纪浩依旧是眼神仰望天空,很是随意的道:“我这上联是:‘两头是路穿心店’,请宋兄对”。

????宋茂彦一听只是个七字短联,而且都是普普通通的用词,张口就要作对,可是细细一想,不禁一讶。随即凝神思索起来,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纪浩这上联虽是简简单单的七个字,但它既要求前四字必须说明后三字所指事物的特点,又要求后三字所指的事物必须符合前四字所指事物的特点。

而这其中第二个字和第六个字所表示的还必须是人体的两个不同部位。

将如此众多奥妙汇聚在这短短的七字出句之中,这……这让人怎么对。

????宋茂彦越想越觉得此联难对,凝眉思考良久,依旧想不出,冷汗不由涔涔而下。

最终,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出来。

????好半晌儿之后,他才艰难的开口道:”这联我对不出!“

宋茂彦可是号称莱州对王的,让他说出这句话真的很难。

????不过宋茂彦转念一想,自己都对不出,纪浩未必对得出,当下问道:“纪兄你不会只是出个上联,难为人吧,要有下联才让人心服!”

????纪浩笑吟吟的随口道:“下联有啊,这有什么难的。你看我用‘三面临江吊脚楼’对,如何?”。

????宋茂彦一琢磨,这下联对得确实工整,无论怎么看,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家伙竟然是也是个作对高手啊。

这第一局虽然两人都未对上对方的对联,但是对方的上联显然更加有水平,自己已经完全落了下风。

当下宋茂彦打起精神,苦苦思索,又想出一个自认为很妙的上联:“何处寻蓬岛瑶台,只山水清奇,长留四时佳景色!”

他这一联跟上一联一样,都刷了一个小心思,都是留有暗坑的。

他上一联中带有竹字,哪怕对方对得非常工整,他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对联中带着眼前之物,而纪浩所对的对联中没有,可以稍微占得一些便宜。

而他这一联也是同样的小心思,他们身在蓬莱县,对联中带着蓬岛瑶台,自然是有些隐喻的意味。哪怕纪浩对得对联很是工整,缺了这些隐喻,他自然也可以拿这一点点不足之处说事儿。

????但是如同上一联一样,纪浩压根不接他的茬,直接毫不客气的傲然一笑道:“宋兄这一联,我还是对不出!”

???宋茂彦强作镇定的一笑道:?“呵呵,那就请纪兄出联吧!”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他没有开嘲讽,而是很是认真的等着纪浩出联。

????纪浩微微一笑,开口道:“我这上联是‘烟锁池塘柳’,请宋兄对!”

他这次直接把这千古绝对拿出来,用以难为宋茂彦。

????此联可称绝对,上联五字,嵌“火、金、水、土、木”五行为偏旁,且意境很妙:一个幽静的池塘,周围绿柳环绕,一层层烟雾将其深深的笼罩。

这简直就是一幅山水画,想要对上五行,再对上意境,千难万难。

???宋茂彦乍一听这上联,觉得这个短短的五字联很简单。

可是细一深思,不禁汗流浃背,这联大巧不工,实在是……难死人啊!

????围观的一众士子初听此联时也和宋茂彦的感觉一样,但细品之后,才发现发现其何其难对。

当下一众士子也都在旁纷纷思索下联,但却无一能对上来的。

????好半晌儿之后,宋茂彦才垂头丧气的对纪浩道:“这联我对不出!”

????那几个心向宋茂彦的士子纷纷朝纪浩叫嚷道:“你别光出上联啊,这根本就是个绝对,别连你自己也对不出来吧!”

陈昊等几个县学生员,这次倒是没有难得跟那几个士子呛声,因为他们也真的很想知道下联。

????纪浩微微一笑道:“这联虽然很难,但也不能完全说是绝对吧,多琢磨一下,其实也是可以勉强对上来的。在下这里倒是想到两个下联,一个文对,一个武对,只不过都还不是太满意!”

????“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大家一个没想到,纪浩一说就是俩,一众士子不由很是期待。

????纪浩一副很是随意表情,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这武对是‘炮镇海城楼’。唉,这下联只是五行对上了,但只能算个无情对,意境相差太远。”

????一众士子听了不禁翻翻白眼,你这是笑话我们连个无情对都对不上来嘛。

???众士子听完武对,不禁对纪浩所说的文对更加感兴趣,纷纷催促他赶紧说文对的下联。

????纪浩开口道:“我这文对下联是:‘桃燃锦江堤’!”

这个下联其实是后世公认的最佳下联。

????众士子听了之后,心中暗自一琢磨,都对这下联大是认同。

这下联比他们心中刚才想的那些生搬硬凑的下联强多了。

一时之间,一众士子对纪浩的满眼的敬佩之情。

陈昊等几个县学生员,更是用无数溢美之词夸赞纪浩对得这下联。

????纪浩谦虚的道:“其实还是有些缺陷的,这‘锦江’一词与‘池塘’一词相比,非通之词用也,所以用‘锦江堤’与‘池塘柳’相对,其实还是稍微有些小缺陷的!”

???徐润此时却已忍不住道:“此联当真算得绝妙啊,今日一出,怕是很快便会流传开来。以后必然会有很多人来对此联,文泽兄这下联虽然自称有缺陷,但已是绝妙,怕是很难有人超越啊。今日这端午诗会有此绝妙一联,绝对能算是一段佳话。”

????陈昊此时大声道:“这两联的比试,高下立判啊!”

虽然纪浩和宋茂彦谁都未能对上对方的上联,但在众人眼中显然纪浩是不屑于对宋茂彦的上联。

一个连“烟锁池塘柳”这样几乎称得上绝对的对联,都能对出来的人,自然是不屑去对宋茂彦所出的那些普普通通的上联的。

????那个几个心向宋茂彦的士子,此时自然再无话说。

双方所出的上联,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此时要是他们还敢在再强行说成不分轩轾,怕是日后会被人笑话死。

可以想见今日之事,定然会随着这一个堪称绝对的上联广为流传的。

?宋茂彦此时脸色很是阴沉。今日之事若是随着这一绝妙对联传为佳话,那沦为反面背景的自然会是他。???

……

……



第143章 说实话也没用

纪家后院,书房里。

王思颖一边给纪浩在旁边扇着凉,一边数落着着正在看书的纪浩道:“哼,我就一天没看着你,你就溜出了偷懒了,实在是岂有此理。”

纪浩陪着笑道:“颖妹你有所不知。昨日的诗会上有为东岭镇的流民募捐的活动,我去诗会那里,主要是去为流民捐些钱物的,并不是为了偷懒的。”

说着他还长叹一声,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很是深情的道:“唉,前一阵,我在东岭镇时,可是亲眼见过那些流民的惨状的。若是不去出一份心意,实在是于心不安呐。毕竟我是一个这么正直善良的人,怎可看到别人受苦而无动于衷呢。你说是不是?!”

他这扯谎的话说得虽然不尽不实,但也不全是虚言。

昨日的端午诗会确实有为东岭镇流民募捐的活动,纪浩也去捐了五十两银子。

而且昨日诗会上的所有诗词,徐家也承诺整理刊印,到时售卖诗集所得的收入也会全部用于赈济灾民。

王思颖自然也知道诗会为流民募捐的事情,她虽然平日性子霸道刁蛮,但是却是那种欺强而不凌弱的作风。听纪浩这么一说,显然也是很是赞赏他的行为,那板着的俏脸不由的舒展了开来。

王思颖转嗔为喜道:“好了,人家知道了。说起来,其实纪郎你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啦。读书虽然要抓紧,但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嘛!”

纪浩大是赞同道:“对啊,正是这个道理,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休息好了,读起书来才能更有效率。休息的越多,效率就越高。”

王思颖本来还笑吟吟的听着纪浩的话,只是听到最后一句时,明显有些不满,随即不由的俏脸一板道:“哼,你不要得寸进尺哈。什么叫休息的越多,效率就越高?!天天休息了,哪还有时间读书?!”

纪浩本来依照王思颖的脾气,怕是陪着自己读书,用不了几天就腻烦了。毕竟在书房一坐一天,哪有去街上游逛,顺便殴打几个纨绔和贼偷,来得惬意啊。

但是他没想到王思颖对于督促自己读书的事情倒是很上心,这都好几天了,一点都没有腻烦的意思。而且看她的架势,还要坚持很久。

他觉得还是早点告诉王思颖真相吧,不然整天被督促着读书,实在是太痛苦。再说,也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当下纪浩试探着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因为那次落水磕到了脑袋,以前读过的经书都忘了,而且现在连篇像样的制艺文章都写不出来,你信吗?”

本来纪浩以为王思颖肯定是不信的,但出乎他的意料,王思颖竟然点了点头道:“我信。”

“呃……”纪浩道倒有些惊讶了:“你真的信?”

“我真的信啊!”

见纪浩依旧有些惊讶不已的样子,王思颖接着道:“其实我已经听冯叔叔说过啦,你现在连篇像样的制艺文章都做不出来。”

纪浩刚去县衙时,冯知县对纪浩的读书和制艺还是很上心的,时常喊纪浩过去探讨一下,是真得想好好教导一下纪浩。

不过在深入的考校过纪浩几次过后,便彻底丧失了指导纪浩制艺的兴趣了,因为发现纪浩对于制艺,实在是……一窍不通。

冯知县对此自然也是很好奇。去年岁试年的县试,冯知县作为主考官,是看过纪浩的文章的。虽然算不上特别出类拔萃,但也算是中上等水平了,此时纪浩却变得对制艺一窍不通,自然是非常奇怪的。

纪浩为了不被冯知县再拉来聊读书制艺,便说因为那次落水磕坏了脑袋,不但制艺的本事都忘得差不多,就是连读过的经书都忘了。

冯知县了解了原委之后,知道连读过的经书都忘了,自然无从去谈制艺之事了。因此只是嘱咐他多读书,倒是暂时放弃了指导纪浩制艺的兴趣。

纪浩听王思颖竟然从冯知县那里知道,倒是也不奇怪,毕竟这姑娘时常押解个贼偷去县衙打官司,还时常去县衙后衙去找冯婉儿。

“那这事儿岳父大人知道吗?”

王思颖撇撇嘴道:“自然不知道了,我又不傻。你去我家求亲时,可是自己吹嘘什么金榜题名,进士登科受到擒来的。若是让他知道了实情,嘿嘿,估计你会死得很惨。”

纪浩长叹一声,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道:“唉,那既然你知道了,就别逼我读书了吧,反正下科估计也肯定考不中,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至于岳父那边,我再想别的办法便是。”

王思颖安慰道:“人家对纪郎你有信心。以你的聪明才智,三年的时间足够了。”

“呃……”

王思颖见纪浩有些伤感,不禁恨恨的道:“都怪那个王八蛋苏二,要不是那家伙害你,你怎么会磕到脑袋的。嗯,不过纪郎你弄死他了,也算报了仇了。”

“呵呵,是啊!”纪浩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倒是替苏二在此事有些叫屈。这家伙虽然死有余辜,但真说起来,其实某种意义上这苏二还算自己恩人呢,若是不是他害死了纪秀才,自己也不会恰恰夺舍而来到这里。

随即王思颖转移话题问道:“哎,听说纪郎你昨日跟那个宋茂彦比试作诗和作对来,而且还大获全胜?!可惜人家没有看到你那英姿。”

纪浩一听这话,不由的表情很是得意的道:“小意思啦,你家郎君惊才艳艳,踩一下那宋有才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思颖见自己这话题,让本来有些颓废的纪浩又昂扬起来,不由的附和道:“哼,那姓宋的家伙也好意思叫宋有才?叫宋草包还差不多。纪郎你才是真有才。”

纪浩笑道:“此言甚得吾心!”

王思颖见已经调动起纪浩的情绪来,不由的话题一转,道:“所以啊,纪郎你连举人都轻松踩到脚下了,考个举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呃……”

“你就别想着偷懒了,只要你考中了举人,什么事情都好办。好了,赶紧读书吧,人家给你扇凉。”

纪浩很无奈,本想说出实情来,能让王思颖别再逼着自己读书。没想到她竟然早就知道了,而且还依旧对自己科考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禁很是无语。

但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他眼见王思颖一副殷殷的表情,实在不忍心辜负,只能咬牙切齿的拿起那本《春秋》,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美人相伴,小扇扇凉,当纪浩正很是惬意的盯着那本《春秋》看时,忽然听到门外脚步声响。

随即他见到丁一领着三个人进房来……

……

……

第144章 两个儿子来了

纪浩见丁一带领进来的人,原来是自己十哥纪演,他身后还跟着自己那两个儿子纪宇轩和纪宇辰。

纪浩搬到这处宅子之后,纪演曾经来过,丁一自然知道纪演是自家老爷本家堂兄,是实在亲戚,是以他也就没有通报,直接带着前来见自家老爷。

纪宇轩和纪宇辰见了纪浩,连忙上前见礼,口中说道:“孩儿给爹爹请安了。”

王思颖见两个少年称呼纪浩爹爹,而纪浩很是坦然的受了他们这一礼,不禁有些发愣。

这是什么情况?纪浩怎么会有两个儿子的?!

王思颖还没弄明白情况呢,纪宇轩和纪宇辰已经向她见礼道:“孩儿给大娘请安。”

他们在路上时,早就听自己十伯纪演说了,自己爹爹跟王家大小姐定亲的事情。显然这位小姐坐在自己的爹爹身旁,貌似很亲昵的样子,那定然就是他的那位未婚妻了。

他俩是纪家庄少有的读书人,也算是非常伶俐的孩子,是以就趁势给王思颖见礼了。

“呃……”王思颖听到“大娘”这个称呼,顿时更加凌乱了。

自己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呢,怎么就忽然有儿子了?!

王思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不禁投向纪浩询问加求助的目光。

纪浩看王思颖有些凌乱的样子,不由的失笑。难得,这平日里霸道刁蛮的女侠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他不禁笑吟吟的道:“这两个真是我儿子,你是我的未婚妻。以后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妻,他们喊你大娘,也是应该的啊。那个,人家都喊你大娘了,你就没个见面礼什么的送给人家孩子?!”

王思颖听到见面礼,下意识的道:“呃……我没准备啊,那个,今日什么都没带啊。那个,改天一定补上。”

不过她发现听了纪浩的话,依旧没搞明白他为什么会有两个儿子。不过当着自己纪演的面,她也不好发作,毕竟论起来这也是大伯子啊。

当下只能满腹疑问的盯着纪浩。

纪浩却并未跟她继续解释,反而是跟纪演聊起来。

她毕竟没过门,这纪浩跟大伯子聊天,她自然是不太方便在这里。

当下她恨恨的瞪了纪浩一眼,又跟纪演打过招呼之后便告辞了。

…………

王思颖来到走到后院门口,正碰见丁一提着一大锡壶开水,要往后院去给纪浩沏茶。

她开口喊住丁一,开口问道:“你家老爷有两个儿子的事情,之前你知道吗?”

丁一挠挠头,说道:“前一阵老爷倒是提过,那日特意让小芸搬到后院来,说是等两个小少爷来了住中院。”

他和小芸,这纪宅的仅有的两个下人,早就被这位纪宅未来主母收服了。

也正是因此,平日里纪浩的一举一动,才都逃不过王思颖的耳目。比如昨天纪浩出去参加诗会,连什么时辰出去得,王思颖也知道。

当然,纪浩也曾严厉斥责过丁一和小芸他们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

不过貌似纪浩的斥责并没有多大威慑力。起码在丁一看来,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吃里扒外的行为。这未来主母跟自己老爷早晚都是一家人的,这一家人哪里存在什么吃里扒外之说。

再说,与脾气比较好的自家老爷比起来,这比较喜欢动用武力的未来主母,显然对他更有威慑力。丁一到现在还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未来主母时,就两次被轻易的一招放倒的情形。

若是得罪了自己老爷,最多挨一顿骂,但是得罪了主母,那可是一顿打啊。显然,在挨骂和挨打之间选的的,丁一宁愿挨骂也不愿意挨打。毕竟这位未来主母的武力太强悍,给他留下了太难以磨灭的印象。

而且丁一其实还有一份自己的小心思。只有多讨好一下这未来主母,他才有机会多跟这未来主母的丫鬟采菱接触啊。

王思颖听了丁一的话,不由的怒目道:“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丁一不由的微有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事儿是前一阵的事情了,而且主母你也从来没问过,因此小的早就忘了。”

王思颖随即又问道:“那你家老爷以前成过亲没?”

“应该没有吧!”

“那你家老爷这两个儿子哪里来的?”

丁一挠挠头,开口道:“在小的想来应该是过继的吧。以前小的还不敢这么说,但今日见了这两个小少爷,觉得八成是这样的。这两位小少爷比起老爷的年纪来,最多也就小个四五岁的样子,总不能是老爷生得吧?!”

“呃……也对!那你去忙吧!”

王思颖刚才被人喊娘,便陷入凌乱中,脑袋还真是有些宕机了,一时真没想到这一点。被丁一这么一说,才琢磨过来,不禁暗骂自己傻了。

当然,心中自然也少不了暗地骂纪浩这家伙。明显他是看出了自己一时没想明白,故意看自己凌乱的。

既然猜到这两个儿子的来历,她的心情自然好转。

不过临走时,她回身看了看正在跟纪演聊天的纪浩,恨恨的攥了攥粉拳,暗道:改天一定要让这个讨厌的家伙,为戏弄自己的事情付出代价。

…………

纪浩眼见王思颖走了,不由的心头一松,他现在对整天被逼着读经书,真的是很是愁得慌,是巴不得有人来或是有点别的事情干。

他让丁一去福来客栈订了一桌酒席,又让小芸带纪宇轩和纪宇辰去中院安顿。

他自己则和纪演在书坊中闲聊。

纪浩搬到这处宅子之后,纪演曾经来过一次。纪浩当时还曾劝他搬来这里住,反正空房子很多,多个人也热闹。

不过纪演却说,在县衙的廨舍住得不错,而且还能跟一起住廨舍的那些书吏多熟络一下,因此拒绝了纪浩的邀请。

纪演自从到了县衙刑房干上典吏之后,倒是非常尽心。

他一直没有回去过纪家庄,直到这次端午节休沐,这才回去了一趟。正巧老太公想要把纪宇轩和纪宇辰送来纪浩这里,便让他返回府城时一起带来了。

……

……

第145章 操心孩子的教育

清晨一早,纪宇轩和纪宇辰便早早的来给纪浩请安。

纪浩对此还真是有些不适应,自己又不是一大把年纪了,哪用得着什么请安。好在今日起来的早,不然跟平日一样晚起,还真有些尴尬了。

当下他对两个来请安的儿子道:“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爹爹我好得很,用不着请安这种虚礼。你们日后不用每天这么早来请安了,也怪麻烦的。”

纪宇轩都道:“晨昏定省,这是当儿子该有的规矩,儿子不怕麻烦。”

纪宇辰也在旁点头附和称是。

纪浩翻翻白眼道:“你们不怕麻烦,爹爹我怕啊。”

“呃……”纪宇轩和纪宇辰不由的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纪浩随即微笑道:“呵呵,好了,你们的这份孝心,爹爹心领了,知道你们是懂规矩的好孩子。不过,以后早晚都不用来请安了。你们以后早起之后,自己读书便是。俗话说的好,‘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上正是读书的好时光。”

纪宇辰开口问道:“那我们读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可否来问爹爹?爹爹什么时辰比较有闲?”

纪浩摆摆手道:“爹爹很忙的,一天到晚都没有空闲。”

“呃……”纪宇辰再次无语。

纪浩自然知道,老太公把自己这两个儿子送到城里来,是想自己这个所谓的“秀才老爹”多指导一下他们,让他们的学业能够更好的进步,以期早日学业有成。

但是老太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自己心中有数啊。自己这所谓的“秀才老爹”,压根就指导了这两个儿子什么啊。

纪宇轩和纪宇辰都是是自六七岁便开蒙读书的,到现在都读了好多年了。估计很多蒙学便开始学的经书,比自己掌握的通透,说不定都能指导自己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当爹的人,对于儿子的学业还是要上些心的。

再说,自己还指望着他们早日考上个功名,好改回原宗去呢。

纪浩见纪宇辰无语的样子,不由的笑了笑道:“爹爹跟你开个玩笑。其实爹爹早就给你们想好了就学的地方,到时你们遇到不懂的问题,直接问教你们的夫子便是了。这两天你们先在家安心读书,等就学的地方给你们安排好了,我便带你们去。”

纪宇轩和纪宇辰连忙道:“都听爹爹安排。”

…………

吃过早饭,纪浩便来到矿税太监府。

没办法,为人父母的,为了孩子的教育,总是离不了要操心求人的。

纪浩自然也不能例外。

他想到的让自己那两个儿子读书就学的地方,就是太监府西席先生陈老夫子的私馆。

反正陈老夫子就黄文宇一个学生,再多两个也没什么,权当给黄文宇找两个伴读了。

纪浩觉得这事儿也是为黄文宇好,这私馆就他一个学生,连个伴儿都没有,那多无趣啊。

他觉得自己这两个儿子跟黄文宇差不多的年纪,若是打着给黄文宇做伴读的名义,来跟他一起上课,无论黄文宇还是黄公公,应该都会很乐意的。

纪浩来到矿税太监府门前,门房的一个门子早就迎了过来。

这门子早就知道这位秀才是自家府上小少爷的师傅,而且还是黄公公的幕僚,自是不用什么通报,直接请纪浩进门。

不过当纪浩说是要先拜访黄公公时,那门子却说黄公公这几日去了栖霞太虚宫公干,并不在府里。

这栖霞太虚宫是全真道龙门派的宗庭之一,纪浩估计黄公公去太虚宫公干,应该是跟当今嘉靖皇帝修道的事情有关,不过这事儿跟他无关,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当然,就算问了,这门子也未必知道。

既然黄公公不在府里,纪浩便先让门子带着去见黄文宇。

说起来,纪浩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他跟黄文宇说好的,每三日便来指导他一番“无名拳法”的。但是自从那次去东岭镇公干,他已经有半月未曾来帮他“练形”了。

黄文宇见到自己师傅,自然是非常高兴。当下拉着纪浩便要去演武场,让他帮自己练形。

纪浩摆了摆手,暂时阻止了黄文宇的迫不及待的行动,笑着道:“这个先不急,待会为师自然帮你多练几次形。为师今日来,还有其他事情要跟你商量。”

黄文宇道:“师傅请讲!”

纪浩笑道:“为师给你找了两个年纪差不多伴读,嗯,其实就是我的两个儿子,让他们陪你一起读书,你看如何?本来这事为师是打算先跟黄公公打声招呼的,可是他不在,为师就先跟你说一声。”

“啊,师傅你两个儿子都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了啊?”

这事儿貌似谁听到都会问,当下纪浩只得无奈的解释道:“族里过继的,一个比你大一岁,一个比你小一岁,你们做个伴儿,一起读书,怎么样?”

黄文宇自己就是过继给自己现在这位太监老爹的,对此事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当下他痛快的道:“好啊,这当然很好啊。本来我一个人上课,无聊死了,若是能有两个伴读,那再好不过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师傅明日便让这两个伴读过来,陪我上课吧。”

纪浩微笑道:“那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头你跟陈老夫子也打声招呼,等黄公公回来之后,你也别忘了说一声。”

黄文宇撇撇嘴道:“切,跟陈老头说什么,他是我爹聘得先生,又不是不给银子。这事儿本公子说了算,等我爹回来,我知会他一声便是。”

纪浩正色道:“尊师重道,是一种优秀品德。只要优秀的品德,都是无名拳练气的一部分。陈老夫子也是你的师傅,以后不得有不敬之举。”

黄文宇见平日里很是和气的师傅,听了自己对陈老夫子不屑的话语,立时一脸正色的教导自己,不禁连忙收起刚才那满不在乎的表情,谨身受教。

“徒儿明白了,谨遵师傅教诲,以后对陈夫子定然客气一些。”

“孺子可教也,为师甚是欣慰。”

“那师傅咱们可以去练形了吧?”

“自然可以。”

……

矿税太监府的演武场上,黄文宇的练形以七次潇洒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结束了。

本来按照他的练气成果,也就是读通的经书篇数,应该练五次形的。

但是纪浩觉得今日黄文宇为自己儿子解决了上学的问题,特意多送了他两次挨揍的机会。

当然,练形归练形,他还是很注意避免让黄文宇受伤的,所以才每次都让黄文宇摔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屁股上肉多,轻易不会受伤。

黄文宇虽然摔得有些七荤八素的,但是他对此却是很高兴的。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师傅曾经说过,等到练形到了百次,这无名拳法便算小有所成了。

他真得很期待早日达到拳法小成那一天。

黄文宇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露出很高兴的表情,走到纪浩身边,开口问道:“刚才徒儿忘了问,师傅你那两个儿子,也就是我那师兄和师弟,他们学过无名拳法吗?”

纪浩微微一笑道:“这个他们自然是没学过的。为师不是说过嘛,你是为师的开山大弟子,也将会使关门弟子。他们两个于学武一途,天分实在不高,就让他们安心读书吧。为师这无名拳法,有你继承衣钵,就已经足慰平生了。”

黄文宇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有些遗憾,又有些欣喜。

遗憾的是,若师傅这两个儿子学过无名拳法,那自己就可以跟他们就时常切磋了。这样的话,定然对自己修习无名拳法大有裨益。

欣喜的是,自己仍旧是无名拳法的唯一传人。这份荣誉无人分享,绝对是值得自己喜悦的。

黄文宇最后还是觉得欣喜的心情更多。

……

……

第146章 冰镇香饮子惹得祸

端午过了,没几天便是芒种了。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九个节气。

自从过了芒种,天气越发的热了!虽然农历五月,被叫做仲夏月,但其实准确的来说,这芒种过后,才表示仲夏时节的正式开始。

芒种过后,便是后世北方地区麦收的时节。

不过现在大明的麦子,还再等上两个月才能成熟。嗯,南方的早稻倒是这个时候可以收获了。

大明还没有冬小麦,此时北方种植的麦子都是春小麦,春种秋收。秋收过后,地里再种些菠菜、菘菜、萝卜等蔬菜,或是售卖,或是备着自家冬天食用。不像后世北方地区,大都是收了冬小麦之后,还能种一季的玉米,一年两熟。

当然,纪浩没有田地,这过了芒种收不收麦子,跟他关系倒是不大。

呃……准确的说起来,其实他还是有田地的。

他的四伯、七叔等几家的田地,本来是挂在他名下的,但是被纪秀才卖掉了。纪浩给他们买回来之后,他们心有余悸,不敢再往他的名下挂了。

但是老太公本着既然有秀才的福利,便绝不能浪费的原则,又让纪家庄里其他比较困难的三户,把他们田地“投献”在了纪浩的名下。

因此在法律层面上,纪浩是有田地的。

若是他真得把那些田地占为己有,也完全是有依据的,因为县衙户房那里这些田地登记的是他的名字。

纪秀才当时为了花天酒地,就曾卖掉过四伯、七叔他们投献到他名下的田地。当然,这样干的代价,很有可能被那投献的宗亲打个半死。

以纪浩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会去贪图那些本就生计困难的宗亲们这一点田地,去干那种被人唾骂的事情。

其实他的那几个宗亲挂在他名下的那三四十亩田地,本来应该缴纳赋税田租,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是应该给纪浩一半,以充作“挂名费”的!

不过纪浩如今也算一个小有资财的人了,自然不会去寒碜的去要同族宗亲的那几斗粮食,是以自然也就对那田地的收成不怎么关心。

…………

一到了夏日,登州城内的各家香饮子店的生意就特别的好。

所谓香饮子店,就是卖的各种饮品的店铺,基本上和后世的冷饮店差不多。

只不过大明的香饮子店中,既有各种水果加冰糖熬煮制成水果饮子,也有加上一两味中草药熬制成的,诸如紫苏和气汤、桂花二宜汤、五味汤、厚朴汤之类的养生香饮子。

单是论起品类来,其实这年代的香饮子店,倒是比后世的冷饮店中,卖得饮品更加全活一些!

到了夏天,这香饮子店卖的的香饮子,一般都是用新汲的井水镇着!在炎炎夏日,路过香饮子店时,进去喝上一碗冰凉爽口的香饮子,确实是令人舒爽不已。

在一些大点的香饮子店里,除了有用井水镇着的香饮子,如果有客人想要更加凉爽过瘾一些,还可以加上一些冰。

不过大明此时可没有什么制冷设备,夏日食冰,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如今这个年代,夏日用的冰,都是在冬日天气最冷时,趁着江河结冰最厚之时,去江河中采取冰砖。然后将采来的冰砖放在挖得很深、密封很好的地窖中,才能保存下来!

普通人家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和条件在冬日存冰,自然也不会有夏日用得冰,所以物以稀为贵,香饮子店中加冰的冷饮也卖得非常的昂贵。

纪浩家所在的清风街跟梨花街交叉的十字街口,便有一家很大的香饮子店。

如今天气渐热,纪浩在家被逼着读书,觉得很是有些气闷,所以基本上每日都会让小芸去十字街口的那家周记香饮子店,给他买上几碗冰镇香饮子喝。

周记香饮子店很大,是一家老字号的香饮子店。

周记香饮子店里边不但有各种时鲜水果熬制的香饮子,也用枇杷膏、秋梨膏、酸梅脯、桃干等干果或膏脯熬制成了各种非时鲜水果饮子。

除了各种水果香饮子,像甘豆汤、豆儿水、香薷饮、椰子酒、漉梨浆、木瓜汁、卤梅汤、姜蜜水、沉香水等消暑的时令饮品,店内也都有的卖。

总而言之,就是人们平日里想喝的香饮子,不管是是什么样的,这周记香饮子店都是应有尽有。

这周记也是一家规模比较大、名气比较响的香饮子店,自然除了有凉井水浸凉的香饮子,他们还有自己的冰窖,冰镇的香饮子也是有的卖。

这大热天的,喝碗酸酸甜甜的冷镇香饮子,倒是不错的享受。

冰镇的香饮子价格昂贵,自然是指得是对普通百姓人家来说,纪浩如今也是不大不小的财主了,买些加了冰的香饮子喝,自然还是消费得起的!

因此他每日小芸每日去周记替他买的都是加了冰的时令水果香饮子。

不过在连续喝了几次后,纪浩倒霉了……一连腹泻了好几天,差点没让他泻得去西天见佛祖。

好不容易在吃了几副中药后,才止住那一泻千里,避免了“英年早逝”这种情况的发生。

纪浩好不容易“活”过来之后,干得第一件事儿,便是无比愤怒的去找周记香饮子店理论。

…………

周记香饮子的掌柜的叫周同,看着倒是一脸和气的样子。

纪浩之所以觉得他看着很和气,是因为这个掌柜的是个圆滚滚的胖子,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跟那日他刚来到登州时,碰到的那个包子铺的老板,倒是很有些神似。

不过纪浩的怒气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和气样子所消退,依旧是义愤填膺的讨伐他起来

“老周,本公子差点被你坑死了,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小心本公子砸了你这黑店!”

周胖子是认识纪浩的,一见他气势汹汹的进来,连忙丢下手中的长辈,迎了过来来,随即满脸陪着笑道:“纪公子你这话怎么说的,小老儿我敬你还来不及呢,就是坑谁也不敢坑你呐!纪公子且你说说,小老儿到底哪里无意中得罪你了,我这就给你赔不是!”

……

……

第147章 就当是保护费吧

作为一条街上的街坊,周胖子自然是认识纪浩的。毕竟纪浩说起来,在这条街面上,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这位秀才可是县尊的师爷,还收了太监府的小公子做徒弟。而且更让人害怕的是,这家伙连苏二公子都敢杀了。

虽然是苏二公子绑架他在先,但杀了苏二公子却什么事儿都没有,苏家不但没能报复,还自己臭了名声,光凭这一点,便证明他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因此不但在清风街,就是清风街所在这整个余庆坊内,怕是也没几个人敢得罪他的。

就算不论这些,人家只是一个秀才身份,便不是普通百姓敢得罪的。

这年代,秀才打一个平头百姓,一般没什么事儿,但老百姓敢打一个有功名秀才,那可就是犯法了。

纪浩要真把他店给砸了,他也真是没什么办法。

是以,周胖子一见纪浩气势汹汹的前来,连忙满脸堆笑的使劲的赔不是……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哪里得罪纪浩了。

纪浩从来都是人家敬着他,他便对人客气的,是以一见周胖子满脸堆笑的说小话儿,便消了三分气!

不过一想到喝了他的那冰镇香饮子,害得自己差点过去,纪浩还是很气愤的道:“你还有脸问?!喝了你家的冰镇香饮子,害得本公子足足腹泻了三天三夜!本公子总不能白白受折腾,你说怎么办吧,老周?”

周胖子很是耐心的听完了纪浩的话,随后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短手一摊,表示很委屈,随即解释道:“原来是这事儿啊,那纪公子你这可就是冤枉小老儿了。你家那小丫头小芸每次来买冰镇香饮子,小老儿都是跟她说:这冰镇的东西不能多食!

这夏日食冰,一旦食多了,便很容易伤到肠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啊。这事儿……是纪公子你自己非要多食的,这事儿小老儿真是冤啊!”

纪浩听了周胖子的话,倒是想起来:好像人家确实说过食冰不能贪多的话,还真是自己非要买的。

周胖子眼见纪浩沉吟,不由的指着柜台旁边的一个竖行牌匾,继续说道:“纪公子,你看我家店里这柜台旁,就贴着‘食冰不过三’的祖训呢!这来店里的客人有贪冰镇香饮子一时之爽的,小老儿也不会卖他超过三碗。小老儿这香饮子店可是祖传的,在清风街这里干了几十年了,这名声也是有口皆碑的。

再说,大家街里街坊的,你又是有头有脸的人,小老儿一直对你很尊敬呢,哪敢坑你啊!确实是纪公子你非要你家小芸来买,小老儿又觉得这每天多饮上一两碗应该没事儿,所以就卖给你了,实在不是故意坑你呐。”

纪浩心道:难道真得是过度饮用这冰镇的东西伤着肠胃了?!

不过这也不对啊,他在后世那个年代时,到了夏天,一天喝上十瓶八瓶的冰镇饮料都没事儿,怎么在周胖子这里,一天喝几碗冰镇香饮子,就腹泻不止了呢?

想了想,纪浩觉得定然还是这冰的问题。

当下纪浩道:“老周你不会是忽悠本公子吧?我看定是你家的冰不干净,才不能多食吧?别人家的冰镇香饮子,本公子可没听说过这‘食不过三’的说法!”

周胖子叫起撞天屈道:“纪公子你可不能这么说啊!咱家这店里的冰,都是每年冬天去画河的上游采得。别人家的香饮子店,很多都是图省事儿,去府城边上的阳溪湖里采。

这河里的冰,可比那湖里的冰干净得多呢!咱家这店是老字号,做得是良心买卖。别家的店没有这‘食不过三’的说法,是他们只顾着多赚钱了,一点都不为那些客官的身体着想啊!”

纪浩其实倒也知道,这周胖子做买卖的口碑,一直算是很不错的,他既然这么说,看来应该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嗯,说不定还真是自己吃多了,伤到了肠胃的!

或许是自己这副身体,在这个年代夏天食冰的机会少,还没锻炼出来吧!

周胖子久做买卖惯会看人脸色的,眼见纪浩在那沉吟,怒气消了很多,当下连忙去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锭十两的官银,对纪浩道:“不管怎么说,纪公子也是因为吃了小店的冰,才伤到贵体的,这十两银子算是给纪公子的补偿吧!”

周胖子虽然觉得自己在理,但是却是真怕纪浩找他麻烦啊。这位爷,他惹不起啊。

是以他只得咬牙出血,存了破财免灾的想法。这十两银子,可是他这香饮子店大半个月的收入了。

纪浩见周胖子甚是敞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下正色道:“老周啊,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本公子是来讹你的吗?”

周胖子惶恐的道:“不不不,小老儿没有那意思!只是纪公子贵体有损,不管具体如何,终究是吃了小店的冰伤到的,小店怎么说也要做些补偿。纪公子若是不收下这银子,小老儿实难安心啊!”

他说得倒是真的。他还真有些怕纪浩记恨他啊,若是纪浩不收这银子,他还真有些觉得寝食难安!

“哎呀呀,你看这街里街坊的,多不好意思啊!”纪浩嘴里说得不好意思,手中却一定不客气,很是麻利儿的把那锭银子装进了袖袋。

纪浩觉得自己这完全是为了让老周心安,才勉为其难收下的!为了搞好街坊关系,自己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周胖子陪着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以后还要靠纪公子多加照顾!”

纪浩听了周胖子的话,不由的很装比的道:“好说,好说,以后要是谁敢来你这捣乱,你尽管报我的名号便行!敢有不服的,我让我那个不成器的劣徒来,打断他们的三条腿!”

周胖子一听纪浩这话,不禁的笑容可掬,没想到这十两银子也没浪费,这也权当算是保护费了。

纪浩的名头如今在清风街这一片还是很好用的,人家是县尊的师爷,还有个很是牛叉的徒弟,登州城内的地痞混混,还真没有几个敢招惹他的!

县尊的师爷或许有些地痞混混还未必惧怕,但是人家徒弟厉害啊,太监府的小公子本就是不讲理的人。若是那些地痞混混来捣乱,让他占了理,怕是会死得很惨。

当下周胖子很是喜悦的道朝纪浩道:“那小老儿在此多谢纪公子了!”

……

……

第148章 获准休息一天

纪浩拿着那锭大官银,颠颠儿的回了家。

没想到自己的面子还挺大,若是一般人喝了周记的冰镇香饮子,就算喝出毛病来,怕是周胖子未必会轻易赔偿吧。

唉,谁让哥们现在是能在登州城横着走的人呢!

不得不说,这能够嚣张起来的感觉,还是非常爽的。

纪浩回到家时,王思颖已经又来了。

王思颖见纪浩回来,一脸幽怨的道:“纪郎又出去了?身体好利索了吧?”

自从纪浩的那两个儿子来了之后,她倒是不好意思整天呆在纪宅了。不过对于催促纪浩读书,依旧很是上心,每天还是都会来上一趟,只是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待一整天了。

王思颖虽然那日对纪浩说得很是大方,说什么就算他没能金榜提名,也会非他不嫁,但是对于纪浩的读书可是一直没有放弃督促。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任何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很难以走出俗窠,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明白功名的重要性,王思颖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夫婿有个更高的功名。

纪浩见王思颖一脸幽怨的样子,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日趁着身体不舒服,他倒是着实休息了几天。不过今日,显然王思颖又要开始催促他读书了,一想到此他便不由的头疼。

他那日跟王思颖说了自己以前读过的经书全忘了的事情,其实就是想告诉她,自己科考没戏,让她别再逼着自己读书了。

但是王思颖却坚信以他的聪明,三年的时候足够把那些经书吃透了,反而更变本加厉的督促他。

这就让人非常郁闷了。

当然,纪浩也知道王思颖的想法没错,这年代的女子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婿能够金榜题名呢?!

但是让他整天在家里闷着读书,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以前最怕麻烦的他,现在迫切的希望冯知县给自己安排点事情做,最好是能出差的那种。

若是实在没有出差的差事干,纪浩觉得自己还是主动跑去县衙乖乖去坐班吧,怎么也比在家里被逼着读书强。再说,自己可是拿着县尊的师爷聘金的,虽然只有两石,但是总是不去上班也不好。

纪浩陪着小心解释道:“啊,身体好多了。不过我刚才出去,可不是出去闲逛,我是去找周胖子索赔去了。呶,你看,这是我索赔到的银子!”

说着,纪浩扬了扬手中的那锭大银。

王思颖见纪浩如同犯了错的孩子般忙着解释,板着的俏脸不由的展露出笑容:“嗯,好吧,那这次就算了,不追究你了。不过既然纪郎你身体没事儿了,那就赶紧开始读书吧!”

纪浩有些不情愿的道:“今日便休息一下吧,这天这么热,又不敢再吃冰了。再说,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呢!哎呦,这一说,肚子又有些痛了!”

王思颖不禁对纪浩有些无语,这是又要偷懒了啊!

不过她见纪浩最近确实有些消瘦,怕是确实有些累了,觉得也不能太逼迫,当下道:“那今天便准你一天假吧!”

估计纪浩要是知道王思颖是因为见他有些消瘦了,才准他假的,说不定还得要去感谢一下人家周胖子呢!

纪浩一听王思颖同意自己休息一天,不由的眉开眼笑的道:“嘿嘿,我就知道颖妹最疼我了!”

“哼,别老想着偷懒哈,否则……”王思颖说着扬了扬粉拳,目光充满了强烈的威胁意味。

虽然自从自己求亲之后,王思颖表现的很温柔,但是纪浩想起她胭脂虎的威名,不由的连忙道:“咳咳,不偷懒。”

王思颖见纪浩如此识相,这才转嗔为喜道:“纪郎你既然嫌在家读书天热气闷,那不如便搬到我家在黑石山的野墅去避暑吧。那里风景不错,也很舒适凉快,很适合读书。正好,我二哥前几天也搬过去了,平日你们一起多切磋交流一下!”

登州城内的很多大户人家,都在风景秀丽的黑石山上建有野墅,夏天在那里

小住,倒是避暑的好去处。

不过虽然如此夏日在山上野墅居住,确实比在家里凉爽宜人,但是纪浩却是不愿意去的。去了王家的野墅,怕是更要被王思颖督促着读书,说不定他二哥还要时常跟自己套路诗词和文章等,想想就愁人。

当下纪浩找借口道:“而且我可不是二舅哥那样的闲人啊,我可是在县衙里有差事的。若是去了那里住,县尊有事找我参谋,怕是多有不便。”

“切,说得跟你多重要似的。要不我去跟冯叔叔说一声,让他最近先不给你安排事便是。”

纪浩连忙道:“别,我拿了县尊聘金的,哪能一点力都不出呢。再说,我还有两个儿子要管束呢,若是我不在家,怕他们会出幺蛾子啊。唉,我是真想去山上野墅清净一下啊,奈何俗务缠身,不得其便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王思颖撇撇嘴道:“哼,不去拉倒。”

…………

王思颖走后,纪浩坐在后院中的大柳树下边乘凉,边吃着西瓜想事情。

仲夏时节的天越来越很热,但他却再也不敢喝周胖子家的冰镇香饮子解暑了,只能靠吃井水镇着的西瓜来去一去暑意!

他在那边吃着西瓜,边在想办法,看看怎么能不再被逼着读书。毕竟整日被逼着读书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

纪浩一时倒是没想起什么好办法,能让王思颖放弃督促自己读书,不过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是关于那冰的。

一想起此事,他觉得周记香饮子店里的那冰,大概还真是有些问题!自己腹泻应该真的是因为喝了他家冰镇香饮子引起的。

而自己去索赔了十两银子,却搭上了自己的名号罩他,貌似亏大了!只是他家的冰害得自己腹泻,也应该赔这么多银子啊。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说是周记的冰有问题,而是大明这年代的所有的夏日用冰,都有点问题。

这年代的冰都是冬天去河湖上采取冰砖,放在密封的地窖中存上半年,到了夏日再取出来用。这年代又没有什么无菌空间,这些冰砖在这冰窖中存上半年,怕是免不了的会滋生许多细菌。

这些存放了半年的冰,若是用来冰镇饮品还行,若是直接加入饮品中食用,这么多的细菌,食用多了不腹泻才怪了。

想到此处,纪浩忽地想起一个发财的好主意来。

说干便干,一时他便顾不得吃瓜了,喊上丁一跟他一起,去了离家不远处古柳街的“祥福记”皮草行。

很快,当纪浩他们主仆二人回来时,丁一背后多了一只布袋。

……

……

第149章 本公子是来送好处的

“祥福记”皮草行是登州城内一家很有名气、也很有实力的大皮草行,但纪浩去皮草行却不是为了买皮草,。

这些规模大一些的皮草行一般都备有硝石,用来自己硝制皮革,因此纪浩去瑞祥皮草行是为了买硝石。

来到自家后院,丁一把背上的那半口袋的硝石放在院中,满眼好奇的问纪浩道:“老爷你买这玩意儿干什么?这小半口袋硝石就要五两银子,也太他娘的贵了吧!”

纪浩微微一笑,故作高深的道:“本公子自有妙用!”

丁一眼睛发亮,满脸好奇的问道:“什么妙用?”

纪浩叹口气道:“唉,丁一,你知道做一个合格的好家丁,最重要一条原则是什么吗?”

“呃……请公子指示!”

“这做一个合格的好家丁,最重要的一条原则,就是不该问的就别问!本公子都说了自有妙用了,这妙用自然是不能随便告诉你的!”

丁一:“……”

纪浩说完这话,才记起来,貌似以前曾经拿这话,教育过自己的小弟陆峰。

他之所以买这些硝石,其实是为了制冰,因为他想起了后世了解到的硝石制冰的法子。不过这法子,他现在是不会轻易往外说的。

既然硝石买回来,纪浩决定先试验一下,看看硝石制冰能否可行。若是可行的话,把这法子卖给周胖子这种香饮子店,绝对能大赚一笔啊。

当下,纪浩让丁一去自家前院的水井里,打了半桶冰凉的井水。然后又让去厨房找了一个白铁盆,装了半盆井水,放在木桶里,让白铁盆飘在水面里。

随后便把丁一赶回前院,让他去看门。

这法子自己还要留着赚钱呢,现在能不让别人看见,还是尽量不要让别人看见。

准备好了之后,纪浩往木桶里放入几块硝石!

很快,硝石便和桶里的水发生反应,开始猛烈的吸收热量,渐渐的,白铁盆中的水开始慢慢的结出薄薄的冰茬。

他见这法子有效,当下又往木桶里加了几块硝石,白铁盆中的井水便开始变成碎冰,而此时木桶中的冰已经结得比较结实了。

这要是做要是做冰镇香饮子,此时从铁盆中舀上几勺子碎冰,倒是很省事儿了。

在纪浩又往木桶中放入几块硝石后,整盆凉水已经变成了一大块冰块,看起来硝石制冰的效果很不错!

嘿嘿,这又是一个可以用来赚钱的好法子啊!

当即,纪浩找了一个小布袋,装了几块硝石,转身第二次去了街口周胖子香饮子店。

………………

周记香饮子店里,掌柜的周胖子正坐在柜台后边,有些无聊的望着门口呢。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炎热的天气渐渐的凉快下来,这个时候他店内的生意渐渐稀疏下来,因此他此时倒是很清闲。

今早为了破财免灾,足足花了十两银子,到现在他都有些肉痛不已呢,是以心情很是不好!

周胖子正望着门口出神呢,忽然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个身穿青色襕衫,头戴方巾的秀才已经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

周胖子一见那身标榜功名的秀才装束,立即心情变得……更差了!

因为眼前这位秀才,今早刚刚让他破财了,而且现在再次来光临,显然是来者不善,怕是自己的霉运还没停止。

纪浩一自己一进来,周胖子那一张脸顿时黑成了张飞,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由的笑骂道:“老周你几个意思啊?就那么不待见本公子来吗?好歹你这店也是本公子罩的!”

周胖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咳咳,瞧纪公子你这话说得,小老儿这不是见你来了高兴吗?”

纪浩笑骂道:“当本公子眼瞎啊,你他娘脸还拉得这么长,还说是高兴啊?!”

周胖子听了纪浩,更加小心的赔着笑道:“小老儿这不本来就是鞋拔子脸嘛,脸本来就长得又长又难看,爹娘给得的就这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纪浩笑着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咱俩就别逗斗咳嗽玩了,本公子这次来找你,是有好处要给你!”

周胖子一听这话,不由又换上一副哭丧脸道:“纪公子,小老儿的这店里一个月收入也就十两,这月的的收入今早全部都孝敬你了,实在是再也拿不出来钱交保护费了!”

纪浩一听周胖子以为他还是来勒索的,不由的笑骂:“靠,老周你这家伙把本公子当成什么人了?本公子好歹也是饱读诗书、院试录名的秀才,怎么会做如地痞混混般收保护费这等没品的事情。本公子是真得来送你一个发财的好门路的!”

周胖子一听纪浩不是来继续勒索他的,心下一块大石头先落了地,当下又换上一副笑脸道:“那请纪公子指教,不知纪公子你有什么好的发财门路?”

纪浩扬了扬手中小布袋,朝周胖子道:“本公子这里有一个可以夏日制冰的法子,这次来使打算教授于你!用了我这法子,你这香饮子店便少了冬日采冰存冰的麻烦,节省无数的本钱,而且用我这法子做得冰,非常干净,随便吃多少都没事儿。不像你家的冰那样,会吃坏客人肚子!”

本来周胖子听着纪浩的话,频频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不禁连忙蹦起来辩解道:“纪公子,小老儿店里的冰绝对是干净的!”

他觉得这事儿必须说清楚,不然被这纪秀才逮着由头,怕是会被勒索死啊!

纪浩直接了当的道:“干净个屁,那些冰砖在冰窖里放了半年,各种细菌滋生,能干净到哪去?!你放心,你那冰吃坏我肚子的事儿已经翻篇儿了!本公子不是那么没品的人,还能为你那么点小事儿,跟你没完没了的?”

周胖子听了纪浩的话,不禁默然不语。虽然他不太明白纪浩所说得细菌滋生什么意思,但是他却也是知道这存放半年的冰,确实不是那么干净的。

只是这年代的夏日用得冰都是如此,据说就连皇宫大内的用冰也是如此,是以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夏日的冰便是如此,他也自是理所当然的宣称自家的冰是干净的,不然这生意还如何做?

周胖子听纪浩的意思,虽然指出自己这店里这样存冰不干净,但是貌似真得不是来继续勒索的自己的,不由的心下稍安。

当下,周胖子的赔着笑,问道:“纪公子说有夏日制冰的法子,此话当真?”

自古以来,这人们夏日用冰都是他家这法子。冬日去河湖上开采冰砖,存到冰窖中,以待夏日时用。

从没听说过有夏日制冰的法子,是以周胖子自是对纪浩话很是不相信。

纪浩见周胖子不信,当下微笑道:“本公子说得自是当真的,我还没有那么闲,没事儿跑来跟您逗闷子玩儿!”

……

……

第150章 阴阳神断的本事

周胖子见纪浩似乎说得是真事儿,心下不禁琢磨:若是真有这夏日制冰的法子,倒是真得是一门好手艺。

能夏日制冰,自是能省下冬日采取冰砖和运输冰砖费用,而且省下用冰窖长时间存储冰砖的麻烦,而且听纪浩说,这法子制成的冰非常干净,直接食用没有任何问题,他不由的有些心动。

周胖子当下忍不住问道:“若是纪公子真有这法子,打算卖多少钱?”

纪浩想了想道:“本公子就以这神奇的夏日制冰手艺,入股你这香饮子店如何?放心,本公子要得也不多,你只要给我你这店里一半的股份便行!咱们合伙赚大钱!”

他觉得自己这手艺可是独一份,这点要价一点都不算多。

但是周胖子一听他的话,却是顿觉他是狮子大开口,吓了一哆嗦。

你个纪秀才也太狠了吧?!什么叫给你一半股份……便行?这还不叫多?!

再说,爷们这店可是祖传的,别说一半股份,就是一成也不行。

这年代的人对于祖产是可是非常重的,轻易不会把祖传变卖,就算只卖几成的股份也不行。在他们看来,变卖祖产这可是标准的败家子干得事儿啊!

纪浩不知道这时候人们对这祖产的看重性,是以才有此一说,他还以为自己的要得条件着实是很实在的呢。

周胖子很是客气却又坚决的道:“纪公子这不是要了小老儿的命嘛,这店小老儿是要传给儿子的,实在不敢变卖啊!还请纪公子手下留情,给小老儿留下这店!若是纪公子你真有这夏日制冰的法子,你便直接开个价,说想卖多少银子吧?”

纪浩一见周胖子死活不愿自己入股的样子,不由的盘算起来,看看要多少银子合适。

其实他想想,直接要把这法子卖银子,也没什么不好。纪浩其实也是比较喜欢这种一次性买断的买卖的!

这样一次性拿到不少银子,还省得自己操心。纪浩是一个怕操心的人,是以以前其书稿便都是一次性卖断给那些书商的。

而且若是和周胖子一起合伙的话,很难确保这硝石制冰的法子一定能守住秘密。这用冰的若是量大了,总不能一直是周胖子自己干。而如果不得不让伙计们做的话,这秘密未必能守住。

一旦这技术泄露,便不值钱了。

所以纪浩想了想,觉得直接把这法子卖给他也不错。

当下纪浩开口道:“我这法子是我潜心研究了很长的工夫,才琢磨出来的,你若是你想要的话,便五百两银子卖断给你吧!”

“这也太贵了吧?!”周胖子这香饮子店,除了夏日卖冷饮,冬天也有各种热饮和粥食,但是一年平均也就能净赚个一百几十两银子。是以,周胖子听到纪浩要价五百两银子,自是惊得跳起。

周胖子觉得自己这香饮子店年年都是如此存冰,一直以来也没什么问题,每年都能安安稳稳赚上一百几十两银子,这其实也不错了,实在没有必要去买这纪浩的夏日制冰法子啊。

纪浩见周胖子眼珠滴溜溜转的样子,自是猜到他打得什么主意,当下他笑道:“本公子这法子,你不买,我也会卖给别人!你想想,若是别人都能用我这法子制出干净的冰,而你却还用这不卫生的冰,你的生意怕是会一落千丈啊。我是觉得咱们是街里街坊的,这才特意照顾你,优先来卖给你的!”

纪浩顿了一顿,接着忽悠道:“这五百两是你独家买断的价格,我卖给你后,绝对不会再卖给别人,也不会告知任何外人。当然,你要是嫌贵的话,也可以便宜一些,我可以一百两银子便卖给你这法子。但是这法子,我若是再卖给别人,你也就管不着了。怎么样,你自己考虑下想出多少两银子,怎么个买法吧?!”

周胖子心道: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五百两银子买你这技术的。五百两银子,这得我这店三四年的利润才能赚到,我这些年的家底,一共还没比这个数多多少,打死我也不可能出这些钱的。

其实在周胖子看来,就算纪浩真法子能夏日制冰的话,一百两银子虽然也非常贵。但是有了这法子可以省下冬日的采冰、运冰和存冰的费用,而且现制的冰还干净,可以放心食用,说起来倒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关键是若是自己不买,别家的那些香饮子店也会买,怕是到时自己的生意真得会受影响。

当下周胖子很客气道:“若是纪公子的法子真得能在这夏日制出冰来,小老儿倒是愿意花上一百两银子购买这技术!”周胖子虽然对这技术有意,但觉得还是要先看看他这法子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制冰!毕竟从来没听说过有着能夏日制冰的法子,这根本就不合常理嘛!炎炎夏日能制冰,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纪浩笑道:“这个好办,现在我就叫你见识一下这夏日制冰的法子。呵呵,不过这法子,你若是知道了,这银子……”

“纪公子放心,只要这法子确实是真的,小老儿定然不会少了公子的银两!”

“好,那本公子就让你开开眼!”

当下纪浩拿着那只装着硝石的小布袋,和周胖子去了他家后院!

纪浩制冰的过程和在家时一样,他又如法炮制了一遍。

很快,周胖子便见到了神奇的一幕,只见纪浩在水桶里丢了几块灰乎乎的石头后,那木桶和白铁盆中的井水就在他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结起冰茬。

随后在纪浩再次扔入几块硝石后,渐渐的凝结成碎冰,最后结成了冰块。

周胖子当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周胖子呆了半晌,才喃喃的问道:“这……这纪公子你是如何做到的?”

“呵呵,老周你难道忘了本公子的江湖字号了?”

周胖子听了纪浩的话,忽地想起面前这位纪公子还有一个“阴阳神断”的称号!

难道这水变成冰,真得是纪公子这位“阴阳神断”用其能连通阴阳的本事,引来的幽冥的阴气做成的?不然如何能在这炎炎夏日,制出冰来?

这夏日制冰根本就是逆天而行,颠倒时令的事情啊,若非如此,实在难以用常理解释啊。

纪浩拿过店里敲冰的木锤在白铁盆中敲了几下,随即指着那些碎冰朝周胖子笑吟吟的道:“你不尝尝,保证不会闹肚子。”

周胖子看着纪浩手中的冰块,不由的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这冰这可是用幽冥阴气制成的,这能吃吗?这冰或许不会吃坏肚子,但是怕是会吃死人吧?!

……

……

第151章 利益最大化

纪浩见自己随口忽悠了一句,周胖子便自己在那胡思乱想,吓得冷战连连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失笑:“呵呵,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老周不会当真了吧?”

周胖子:“……”

纪浩接着道:“这冰不是你想得那样,这冰真的都是能吃的!”

说着他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从白铁盆中拿起一块碎冰块,放嘴里“咯嘣咯嘣”的咬了几口。

周胖子见了,这才相信纪浩刚才真的是在忽悠自己。当下他拿起一块冰块看了看,见确实很干净,应该是能吃的。

他随即把碎冰块放到嘴里试了试,确定真的没有问题,这才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这水为什么变成冰了?这也太神奇了吧,简直是夺天地造化的本领的。对了,小老儿见纪公子你刚才往木桶里放了几块石头样的东西,难道这是你放得那几块石头的原因?!”

这年代,各行各业的手艺,都有敝帚自珍的陋习,很少有传授外人或是轻易示人的。周胖子没接触过硝制皮革的事情,是以不认识这硝石,倒是也不奇怪。

纪浩笑着道:“正是,这几块是硝制皮革用得硝石,加到水里面,便把水变成冰了!”

周胖子惊讶道:“啊,就这么简单?”

纪浩点点头道:“确实就这么简单!”

最终,纪浩从周胖子那里拿到了一百两银子的技术出让费。

出了周记香饮子店,纪浩不禁叹道:唉,这周胖子没魄力啊,到底不是做大买卖的人啊!

自己如此实用的制冰法子独家买断,只要五百两银子,他却愣是不舍得!

这法子若是他买断,既可以自己作为独家秘方用,也可以自己当二道贩子,把技术转卖给其他的香饮子店,这肯定是稳赚不赔的嘛!

当然,周胖子确实不这么想。

虽然纪浩答应了,这硝石制冰技术若是他出五百两银子买断了的话,他绝对不会再外传。但是周胖子却有些信不过,哪怕是立下契约,他也觉得不靠谱。

纪浩再拿着这技术去卖给别人赚钱,他周胖子就算有契约,也不敢把他怎样,毕竟纪浩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起的。

再说,五百两银子毕竟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数字,他一辈子都是谨慎经营,能把这祖业传承下去就不错了,可不敢拿如此巨额的钱财去冒险。

…………

不过既然周胖子没有魄力,自己作为一个有修养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强求。

不过这硝石制冰的技术可是独家发明,纪浩自然放过把它价值最大的机会。

这技术卖给了周胖子,虽然约定他不能外传,但是技术却也很难确保不会泄露出去。

纪浩觉得应该趁着现在,拿着独家技艺,能多赚点是一点,才是正理。

于是他回家让丁一背着那一口袋硝石,四处去推销他的硝石制冰技艺。

登州城内夏日用冰比较多的,可不止那些规模较大的香饮子店,那些高档的酒楼和风月馆阁里,也会用到冰。

这些高档的酒楼和馆阁里,很多菜式和粥水也是会用到冰的,再奢侈点的,更是会在屋里放几盆冰山用来解暑降温,因此这些高档的酒楼和馆阁夏日用冰可也一点也不少。

纪浩这一天转悠下来,力气还真是有没白费,在他的一番卖力推销之下,最终有十几家规模比较大的酒楼、风月馆阁和香饮子店买了他的这门制冰技术,赚到的银子,反而比卖断给周胖子时的要价更多!

…………

纪浩推销完了硝石制冰的技艺,想这么多家酒楼、风月馆阁和香饮子店都买了他的硝石制冰的技术,日后硝石的用量,肯定会大增的。

他觉得的囤积些硝石,倒是也是一个发财的好门路。

他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当下他又带着丁一去了登州城内几家大型的皮草行,不过一圈转下来,他只弄到了两袋子硝石。这些皮草行收来硝石,是为了自己用来硝制皮革的,也不太可能卖给纪浩太多。

纪浩记得硝石也被叫作“消石”,好像是以为药材,是以又去了几家药店转了转。一圈转下来之后,发现这些药店虽然有,但是因为用得不多,其存量也很小,是以收获不大。

硝石这东西,市面上并不常见,纪浩知道皮草行和药店能用到,一时没有门路去采购,是以也就暂时作罢了。

好在这些酒楼、风月馆阁和香饮子店等,一般在去年冬天早就存下了今年夏日的用冰。虽然如今买了纪浩的硝石制冰技术,但是今年应该不会大规模用的。

据说每当秋高气爽的季节,硝石通常呈皮壳状或盐花状析出来,覆盖在地面、墙脚,又被叫做地霜。特别是在猪圈、马厩、厕所附近的墙角尤多。

百姓们扫取这种含硝的土块,置于桶内,加水浸泡。经过滤后,将滤液熬煮或晒干,就得到硝石结晶。此外,在某些岩石表面、洞穴或盐沼地带偶尔也会找到它。

这年代除了硝制皮革用得多些,其地方用得不多,价钱并不是太贵,是以人们收集这东西的热情并不是太大,所以市面上的硝石也就没多少。毕竟有需求,才会有生产力嘛。没有大量的需求,自然也就没有太大的生产积极性。

纪浩觉得今年秋天再多收购些硝石也不晚。可以预见的,明年夏日的硝石用量肯定会很大的,倒是价钱应该会大涨的。

…………

第二天一大早,纪浩还没等王思颖来,便早早去了王府。

这年代又没什么专利保护,自己这法子既然卖给那些酒楼、风月馆阁和香饮子店等,自然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拿着这技术去转卖和外传。

是以纪浩觉得自己趁着这些香饮子店把这技术外传之前,自己应该拿这技术去多赚个人情,顺便讨好一下自己的岳父大人。

这王家家大业大人口多,每年怕是要着实用到不少冰,自己拿着法子去教给他们,能让他们省下许多采冰、运冰、存冰的人力和物力,也算是个很大的人情了。

当然,其实这技术自己既然卖出去了许多家,怕是王家很快也会知道。

但是毕竟是自己先告诉他的嘛。

一般人有了这种秘法,大都是会珍而视之的,而自己却巴巴的前来献给岳父家,这还不能说明自己心意吗?!

……

……

第152章 佚失古籍中学来的

从王家出来,纪浩又去了矿税太监府。

昨天他听自己两个儿子说了,黄太监回府了。自己那两个儿子如今在太监府跟黄文宇一起读书,而夫子是人家黄公公雇得,不用自己掏束脩,他觉得自己这做孩子家长的,怎么也要过去跟人家黄公公打个招呼。

另外,觉得既然要将这硝石制冰的秘法争取利益最大化,那去太监府给黄胜送一份,赚一个无本人情也是不错的。

太监府这么大规模,夏日对冰的用度定然也是不小的。纪浩觉得真说起来,这份人情也不算很小了。

……

太监府后院,精舍内。

黄胜见了纪浩的展示的硝石制冰的技术,倒是来了兴趣。

不过他感兴趣的主要地方,却不是这硝石制冰的技术,而是纪浩如何知道这独门技艺的。

这硝石制冰的技术虽然奇妙,但在黄胜的眼里,最多也就算是些奇技淫巧,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学问,其实并不怎么入他的眼。就算再多的奇技淫巧,最多也就是个匠人,难登大雅之堂。

他最感兴趣的是纪浩本人。一个年纪轻轻书生竟然会这么多独门手艺,也算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情了。

说起来,其实也不只是黄胜有这样的看法,这个年代的上层人士大都是同样的看法,对所谓“学问”的重视,远多过各种技艺。

黄胜饶有兴致的问道:“这用硝石来的制冰的秘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还有你那制作琉璃镜子和千里眼的本事,到底是从来学来的?”

纪浩光想着拿这技术赚钱了,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自己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个整日埋头读经书、一心考功名的秀才,突然会这么多独门秘技了,确实是一个不好解释的问题。

面前这太监身兼缉访刺探地方的职责,看来倒是颇有职业的敏感度,一眼看出了问题。

纪浩自然不能让这老牌特务抓到破绽,虽然他未必会害自己,但是被人家攥着小辫子的感觉,总是不好。当下他听了黄胜的问题,毫不迟疑的回答道:“这些独门技术,学生全是从一本古籍上学来的。”

读书人嘛,本事自然都是从书中学来的。书中自有乾坤,这是任何人反驳不了的定论。若是书中有独门秘法,自然也是不足为怪的。

黄胜听了纪浩的回答,饶有兴趣的追问道:“哦,古籍?这书既然记载了这么多神奇的技艺,倒是很神奇的一本古籍。那这本古籍叫什么名字啊?”

纪浩微微一笑道:“这是一本佚失古籍,学生是偶然从旧书摊上淘到的,不过得到的也只是残卷,并不知道其具体书名。不过这古籍中所记载的技艺都是奇妙的很,想来是某位先贤大能著述的,未能得闻其名,实在是遗憾。”

回答完黄胜的这个问题,怕黄胜追问这本古籍现在在哪,因此他不待黄胜继续发问,便提前堵住他的问题。当下他带着无限的遗憾,长叹了一声,感慨道:“这本古籍,学生以前都是经常带在身上的,只是才学到了几种失传的技艺,未能得窥全书,便在上次被苏二推落水时,把这本古籍丢了。也不知道是被苏二得去了,还是掉到水里失落了。可惜了,实在太可惜了。”

反正这苏二死了,这事儿也死无对证,纪浩觉得推到这死鬼身上,定然是毫无问题的。

黄胜听了纪浩的话,显然是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只不过他追问此事,只是出于猎奇的心思,并没有别的目的,听纪浩说得不尽不实,倒也没有再继续追问此事。再说,纪浩都把这事推到苏二身上了,也无从继续追问了。

纪浩见黄太监不再追问,这也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家伙见猎心喜,非得刨根问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呢。

……

既然送完了人情,纪浩便不打算跟这黄太监多待了,打算跟他告辞。说实话,这处精舍虽然装潢的很是典雅,门外的风景也是雅致,但是纪浩总感觉这里阴气森森的,不想在这多待。

黄胜这时想起刚才看得一道公文,见了纪浩,不由忽然想起这家伙鬼点子一想很多,便打算让他帮忙参详一下,看看有有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

当下他开口说道:“今日你不来的话,咱家还真差点忘了了,你还是咱家府上的幕僚呢!呵呵,你来的正好,咱家这里还有一事儿,需要你这幕僚给咱家参谋一下。”

纪浩听黄太监一说这事儿,倒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为了让自己做他幕僚,不但送给自己一套宅子,还许了每月一百两银子的聘银,但到现在为止,自己光领好处了,貌似还什么力还都没出过。

拿人钱短,当下纪浩忙道:“请公公示下,学生一定尽心竭力。”

黄胜见纪浩如此说,不由的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将今天早上看到的那玲珑金矿的矿监上报的,关于玲珑金矿周边盗挖盗采越来越严重的事情,告诉了纪浩。想听听他有没有好办法,来打击这些矿盗。

登莱地区是自古以来便是重要的黄金产地。

随着唐宋时期脉金的开采时代来临,拥有无数条矿脉的登莱地区,逐渐成为全国举足轻重的黄金产地。

从宋真宗时期,朝廷派潘美前来招远县督办罗山玲珑金矿田之后,登莱地区的黄金产量,便占据全国产量的绝大多数。据《宋史》记载:元丰元年,金矿分布于全国二十五个州,产金一万余两,其中登莱两州合计953两,相当于全国总产量近九成。

在如今的大明,全国黄金的主要产地,依旧是山东的登莱地区。

登州府的招远县、黄县、福山县和栖霞县,莱州府的掖县和平度州,都是重要的黄金产地。

当然,除了除了登莱地区,山东其他地区,比如东昌府的费县,青州府的益都县,也有黄金产出,只是与登莱地区的黄金产量比起来,自然是难以媲美的。

山东矿税太监府之所以设在登州,自然也是为了就近督矿。

在大明,金银矿大都是由官置场监采挖。

当然也有一部分矿场是由民间矿主开办的,但是需要有官府的许可,缴纳定额的开采所得。他们这些矿场是通过官府举行的“买扑”,从官府“扑买”到开采权的。所谓,“买扑”就是类似于后世的政府举办的公开招标,谁承诺的缴纳的黄金额度高,谁就获得开采权。

除此之外,金银矿是不允许私人开采的。

虽然官府严禁私人偷采金矿,但是黄金贵重,随便一点所得,便价值巨大,而登莱地区又有众多的矿脉,淘金比较容易有产出,因此便吸引了无数亡命徒前来冒险淘金。

这些亡命徒在矿山的隐蔽处四处刨坑挖洞,偷偷采金,令官府的矿场产出下降很多。更有些强横的亡命徒,在一些矿山处拉帮结派,称霸一方,还勾结地方势力,欺压百姓,为祸地方。

对此,官府自然是不允许的,黄胜这个矿税太监也不能坐视不理。

黄胜自从上任后,便饬令各地方官府,严厉打击这些盗挖盗采的矿盗矿霸。

那些各县的主官对于黄太监的打击矿盗的指令倒是也很配合,毕竟这也关系他们自己的政绩,而且他们对这些矿盗们也是深恶痛绝。

于是,各地县衙便都派出大批衙役经常去清查缉捕那些矿盗。

但是那些矿盗们的消息灵通的很,那些衙役一旦前来缉捕,他们便暂时偃旗息鼓。一旦那些衙役走了,他们就再度出来盗挖盗采。

如此反复,衙役们累得腿跑细了,却没多大作用·。

今日招远县玲珑矿场的矿监,那份公文上,反映的就是这个问题。上面说,最近这玲珑金矿附近的盗采盗挖,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严重影响矿场的产量。

……

……

第153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纪浩听了还黄胜的讲述,不由的开口问道:“那各县县衙主官和属官可曾认真督办此事?”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想先了解一下,这些地方官员,在这件事中的角色。

他对于采矿的事情并不了解,但是听了黄胜讲述关于矿盗屡禁不绝的问题,觉得这里边无非是牵扯一个利益问题。

如果能搞清楚这个利益关系,这事儿应该不难解决。

那些各县的主官毕竟都是文官,对太监有天然的敌视,因此对太监府行文的阴奉阳违,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他们对命令阴奉阳违,对于打击矿盗出工不出力,甚至跟那些矿盗头目有所勾连,也是利益既得者的话,那纪浩的建议便是:先找一个比较出格的来,杀鸡儆猴,震慑一下他们,让他们不敢再阳奉阴违。

虽然他是文人,如果这件事情各县县衙主官们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或者真的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一环,他并不介意拿其中的某个文官开刀。

比起以前登州镇守太监来,黄胜这个山东矿税太监虽然级别高,但在登州算是比较收敛的。正德朝时的登州镇守太监,那可是什么事情都要插一杠子的。这跟当今嘉靖皇帝限制宦官们的权力有关。

但是只要牵涉到采矿的事情,黄胜这个山东矿税太监能量还是很大的。若是他想对付那个县令,真要弹劾一本,说他们不配合采矿事宜,威力还是很大的。毕竟山东的金矿也是在朝廷的矿税收入中,可是占着极大比重的,关系重大。

黄胜听了纪浩的话,开口很确定的道:“咱家屡次申饬的事情,他们还不敢随意敷衍。再说,这也是关系他们自己的政绩的事情,毕竟若是矿盗不除,难保不会落个‘地方不靖’的评语。在打击矿盗的事情上,咱家跟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黄胜既然如此说,纪浩觉得各县的县衙官员应该是都尽力了的,并没有敷衍了事,这矿盗屡禁不绝的原因,并非出在他们身上。

毕竟,这黄太监除了负责矿税之外,还负有侦缉刺探地方的职责的。他手下擅长刺探的人可是很多的,怕是对那些县衙官员也会有所关注的,对于他们是否认真执行自己的命令,肯定有准确的判断。

既然这些县衙官员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很有可能便出在那些衙役上。

各地县衙的文官基本都是流官,在地方上的任期一般也不会太长。而这这县衙的属吏和衙役却是都是本地的,特别是衙役,更是可是世代相传的,合起伙来做些欺上瞒下的事情,其实并不难。

俗话说的好:任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即使是再清正的官员,也难免被狡猾的下属蒙蔽。

碰到那些手段强势些的县衙主官,或许他们会收敛一下,若是碰到一些

纪浩估计那几个对矿盗屡禁不绝的县里,那些县衙的属吏或是衙役,估计难逃其咎,很可能在其中牟利。那些在那些被盗掘的银子中,必定有属于这些县衙属吏或是衙役们的一份。

这几个矿盗屡禁不绝的县里,怕是那些县衙属吏或是衙役跟矿盗官匪勾结,蛇鼠一窝,怕是没有人肯认真执行县衙主官的打击矿盗的命令,才会形成如此局面。

当然,除了这些县衙属吏和衙役,那些矿山所在地方的那些乡长里正说不定也有跟那些矿盗勾连的。毕竟他们是地头蛇,若是那些矿盗不给他们分润好处,怕是也难以如此猖獗。

自古以来,政权不下乡。历代以来,限于各种条件,官府架构都是最多到县一级的。那些乡长里正和各族的族长能量还是很大的。

纪浩当下朝黄胜侃侃而谈道:“学生对于这采矿之事,并不是太懂。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学生觉得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利益的关系。既然县衙打击起这矿盗来,没有太大效果。不如换一种办法,比如让那些地方上的乡长里正或是有实力的大族族长来出力打击那些矿盗。”

黄胜听了纪浩的话,有些疑问道:“那些地方上的乡长里正或是有实力的大族族长会出力打击矿盗吗?这些矿盗屡禁不绝,怕是在地方上少不了有那些地头蛇的支持吧。”

纪浩微微一笑道:“只要给他们好处,大于那些矿盗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他们肯定会出力打击的。比如他们清理了那些矿盗之后,可以把那些矿盗盗挖盗采的矿洞分给他们一些。当然,这需要他们在官府报备,还需要按照一定的比例缴纳采矿所得。

只要这些合法所得,比之他们庇护矿盗的好处多,那他们自然会全力支持打击矿盗的。当然,学生对于这采矿的事情所知不多,这建议也不知道合不合理,还请公公酌情定夺。”

黄胜听了纪浩的解释,不由的赞许的点点头,随即道:“你所说办法,倒是有些见地,咱家会好好考虑一下的。你对金矿的事情从没了解过,只是从咱家的简单的叙述中,便能找出事情的关键点,算是颇为了得了,不错,不错!”

其实他之所以让纪浩帮他参谋,是存了一些考校意思的。

他见纪浩只是听他简单的说了这盗挖盗采屡禁不绝的事情,便想出了利用地方上的乡长里正或是有实力的大族族长打击矿盗的办法,倒是跟他思索良久想出的法子有些不谋而合之意,自然是对他颇为赞许的。

他觉得自己还是颇有眼光的,自己看重的这个小秀才,腹中果然是颇有韬略的。

纪浩听黄胜对自己出的主意颇有赞许之意,不由的连忙自矜的道:“公公谬赞了,学生当不起公公夸赞!”

黄胜笑道:“呵呵,不必太自谦了,你这主意在我看来,算是找准了要害的。”

说着,他又鼓励道:“嗯,以后你少不得还要为咱家出谋划策,若是有什么主意,尽管大胆说出来便是。至于合不合适,用不用,咱家自会有所斟酌。幕僚嘛,就要为谋主大胆出主意才对。”

纪浩对黄胜话,心中有些腹诽,你这太监若是要害人,自然还要帮忙出主意的话,岂不是也是帮凶了?!作为一个品性优秀的有为青年,纪浩觉得自己定然是不能出害人主意的。

不过他虽然心中腹诽,口中还是很干脆的答应一声道:“学生一定尽力。”

纪浩觉得若是真要碰到让自己出主意害人的情况,就学徐庶进曹营便是。

……

……

第154章 有客来访

纪浩回到自家宅子时,已经有客人在等他。

来客一袭文士长袍,正在花厅坐着喝茶,丁一在旁伺候,正是爱自称“儒将”的戚继光。

纪浩笑着跟戚继光打招呼道:“哈哈,大哥好久不见啊。今日来访,真是令敝宅蓬荜生辉啊。未曾远迎,还望海涵啊。”

戚继光笑骂道:“咱们兄弟之间,就别弄这些虚的了吧?!还远迎?那我下次来你家,你要不要来个出城去十里长亭迎接啊?!”

纪浩笑着接茬道:“行啊,只要大哥不嫌麻烦,小弟自然乐意去十里长亭迎接。”

戚继光调侃道:“呵呵,我还真不怎么嫌麻烦。那说好了,下次我再来你家,你去十里长亭接我吧。反正我骑马,不怕这点路。”

纪浩笑道:“嘻嘻,小弟也不怕麻烦,我虽然不会骑马,但是可以雇大车。”

说完这很是无聊加扯淡的话,两人不由相视大笑,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纪浩为人机智风趣,这也是戚继光跟他合得来的重要原因。别看他平日在卫所里,总是一副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样子,那是因为职责所在,需要那样做。实际上平日生活里,他是颇为风趣洒脱的性子,也正是因此,跟纪浩颇为投缘。

戚继光笑吟吟的道:“听说文泽你去跟王家世叔求亲了,还连过文武试,打得老丈人、二舅子丢盔卸甲,抱得美人归。恭喜,恭喜啊”。说着他便拱拱手。

“呵呵,同喜同喜。说起来,本来是打算找戚大哥这个明威将军做媒人了,结果你一直在卫所里忙于公务,只能让守岳帮忙了。若是那日有大哥你在的话,怕是会少很多波折。有大哥你替小弟掠阵,小弟这文武试也能过得轻松些。”

“嘿嘿,你要真找我的话,我也不一定敢应这差事。王世叔那脾气,真要发起飙来,我这既是下属,又是晚辈的,可不敢轻易顶撞。呵呵,求亲的经过,我已经听我家那位说过了,守岳表现很不错嘛,据说敢跟王世叔当面顶牛。嘿嘿,比我厉害多了,我是不敢这样的。”

纪浩听了,不由莞尔:“呵呵……你这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依陆峰平日里的性子,他还这没想到这小子敢梗着脖子,跟自己老丈人那样说话。戚家和王家虽然是世交,但是戚继光于公是自己老丈人下属,于私是晚辈,自己老丈人一瞪眼,他还真不一定有陆峰那样的胆子。

戚继光伸手拿过旁边的一个长条檀木盒子,从中取出一把倭刀。

“你这又是乔迁,又是订亲的,大哥也没送个礼物。一时也没什么合适礼物,就送你把倭刀吧,算是大哥的一份心意了!”

纪浩见那倭刀刀鞘上镶金带银的,很是华丽贵重,刀柄上还嵌着一颗猫眼绿,绿莹莹的,看着应该价值不菲。

纪浩当下道:“嘿嘿,小弟不会使刀啊,这倭刀大哥你还是拿回去吧。那个……要是大哥你觉得送出来的礼物,不好往回拿,那你就把这镶嵌的宝石和金饰抠下来送给小弟吧。”

这礼物虽然贵重,但是纪浩还是觉得自己那小弟陆峰送得合胃口,既不是太贵重,却又合口味,那样他收起来坦然。

当然,他跟戚继光这么说,自然是在调侃。

“呃……”戚继光听了纪浩这有些买椟还珠意味的话,不由的翻了翻白眼。

不过他随即,便带着一丝笑意调侃道:“嘿嘿,我觉得你还是留着防身用吧。嘿嘿,以后咱们就得同病相怜了。”

纪浩一脸不解的问道:“防身?同病相怜?大哥此话何解?”

戚继光笑道:“颖妹的武艺可是很厉害的,估计你以后的日子会很惨吶。呵呵,有把刀防身不好吗?”

纪浩心道:你就坑我吧。若是自己只是动嘴,乃至动手,最多被打一顿。若是自己真拿刀比划,怕是会扑得更惨。

当下,纪浩笑吟吟回敬的道:“这个嘛……小弟恐怕要跟大哥说声抱歉了,不能跟你同病相怜了。颖妹虽然武艺厉害,但现在早已被我管教过来了。这么说吧,现在我若是让她撵狗,她绝对不敢去追兔子。现在她在我面前,绝对是言听计从的。”

“呵呵”,戚继光却是一副鄙视加压根就不信的样子。

“嘿,大哥你别不信。等改天我把她叫来,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言听计从。”

“算了吧,人前演戏,这个谁不会。你嫂子当着外人的面儿,也对我是毕恭毕敬的,但是到了人后,却是另一番模样。”

“唉,大哥若不信,那就没得聊了。”

“呵呵,不管用不用,这倭刀你也收着吧。说起来,那次纪家庄战倭寇你也参与了,也应该分一份战利品。”

纪浩见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再客气,当下接过来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随即他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些流窜的福山县的倭寇,后来怎么样了?”

提到倭寇,戚继光面容收敛了笑意,不再是调侃的表情:“流窜到福山县的那两路倭寇,最后被金山左所和威海卫的人马分别赶走了,不过这些倭寇流窜经过的福山各镇,都是受到了很严重的破坏。”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道:“咱们在纪家庄那里全歼的那股倭寇,其中的那个拿扇子的那个头目,便是这一大波倭寇的大头领。这一阵子,王指挥使命我一直在各所整顿防务,就是怕防止那些逃回去的倭寇再行前来报复,为他们的头领复仇。不过,好在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没再来侵扰。”

纪浩街口道:“说不定这倭寇头领一死,这些倭寇就一盘散沙了,未必有胆,也未必有心,再前来报复。”

戚继光叹道:“但愿如此吧。我手底下那些兵你也看到了,说实话,打不了什么仗。一旦倭寇来袭,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击退他们,他们往往会四处流窜袭扰,祸害百姓,实在是令人头疼。”

“大哥你不管是练兵,还是打仗,都是很厉害的,小弟一直都是佩服之至,难道就没办法把他们练出来?”

戚继光苦笑道:“底子不行,怎么练怕也白搭啊。再说,我自己都没怎么练过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练兵,你这恭维有些假了吧。”

好吧,纪浩又把戚继光想成日后的戚大帅了,忘了他现在还只是菜鸟版的。

不过他心却道:说到练兵,戚大帅你还真别谦虚,论起练兵你不但会很厉害,还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系统理论,《练兵纪实》和《纪效新书》,可是流传甚广的。只不过还没有多少机会,实践你的练兵理论的机会罢了。

他当下很是认真的道:“小弟真不是虚意恭维。大哥你也不用自矜,你胸中的韬略,以后定然会让世人刮目相看的。”

……

……

第155章 纸上谈兵

戚继光看得出,纪浩这一番对自己很是崇拜的话,确实是发自真心的。虽然有些没来由,但是确实让人听了很舒服。

不知怎地,纪浩自从一见了自己,就开始没来由的真心崇拜,这也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对他生起亲近之意的原因。

想起自己的现状,戚继光自己都对未来不敢确定,实在搞不懂纪浩对自己哪来的崇拜之意,似乎就是认定自己未来一定能大展拳脚、扬名立万似的。

他曾经好奇的问过纪浩,只是纪浩随口用“自己是阴阳神断,能掐会算,算出他日后定然会干一番大事业”的扯淡理由,把这问题敷衍过去。

对此,戚继光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再问纪浩,却也问不出别的,只能作罢。

戚继光想罢,苦笑一声道:“但愿能像文泽说的那样吧,希望日后能有机会一展拳脚吧。不过若是大哥我一直在登州卫,任这个指挥佥事,怕是很难有建功立业、一展身手的机缘啊。唉,希望武举和武会试能考中吧。若是能明年考过武会试,我倒是想去九边走一遭。”

纪浩心道:看人家英雄人物,果然不一样,从年青时便一直想着建功立业之事了了,干着这一卫的指挥佥事,都嫌没有办法实现抱负。这四品武官,在自己眼里也算是不小的官儿了。起码在地方上,算是有权有势,很吃得开了。

唉,英雄人物,果然从小便有大志啊。哪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从没想过要努力上进,只想日子过得滋润一些,混吃等死。

呃……好吧,好像自己把很多文人才子强行归为自己一类了,其实人家大多说文人才子,并不跟自己一样,他们也有金榜题名,登科为官,治国齐家,光宗耀祖的止向的。

貌似没什么大志向的,只有自己。

不过人各有志,自己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些人注定要成为英雄人物的,但这只是少数,毕竟还是平凡人占大多数。自己只想做一个活得滋润的普通人,能比上一辈子活得精彩些,就已经很满足了。

纪浩脑中思绪飞快转过了许多念想,随即这才对戚继光道:“大哥文武全才,韬略武艺都是出类拔萃的,这科武举和武会试定是能手到擒来的。”

戚继光笑道:“但愿如此吧。”

貌似话题有点跑偏,纪浩想起一开始自己问戚继光话的目的,不由的又转回先前的话题,问道:“大哥你平时在卫所里操练士兵吗?”

戚继光叹了一口气道:“九边之地的卫所,大多是三分战兵,七分屯兵。内地卫所基本都是二分战兵,八分屯兵。也就是说,咱们登州卫这种内地卫所,大部分军兵都是以屯田为主,屯兵日常操练很少。”

顿了一顿,随即他又接着解释道:“登州卫里除了指挥使,还有两个指挥同知和四个指挥佥事,作为指挥使的属官,分担相应的职责。这六个高级别属官分别负责屯田、训练、司务等具体事务,基本上每个人负责一摊,互不相涉。

说起来,卫里这两个指挥同知和四个指挥佥事,也不是人人都是实差的。我们戚家跟王指挥使家世代交好,好歹还有具体差遣。我在卫里主要负责的是屯田的事宜。所以你问操练士兵嘛,呵呵,这些屯兵主要负责种田,除了每月一次全体的阵列操练演武,平日里是基本不操练的。”

戚继光亲兵组成的锋矢阵跟倭寇战斗时的犀利,让纪浩正儿八经的见识到了两军短兵相接时,组成有效阵型的优势。他一直想着找机会,把鸳鸯阵旁敲侧击的告诉戚继光,让他提前将鸳鸯阵用于抗倭战斗。

这鸳鸯阵本来是就是戚继光从唐顺之那里学来并改良的,历史上在他的抗倭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威力。自己提前把从戚继光《纪效新书》里看来的鸳鸯阵告诉他,戚继光应该很快便能融会贯通,在打倭寇时发挥巨大作用。

不过了现在看来,纪浩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那日卫所军在与倭寇短兵相接时,毫无阵型的乱斗,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没有有效的对付倭寇的阵型,更重要的是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日常操练,整天忙于种地了。

其实真要是这位卫军士兵训练有素的话,哪怕组个戚继光亲兵那样的锋矢阵,对付倭寇也是很占便宜的。

不过既然聊到这里了,虽然戚继光主要负责屯田事宜,没多少操练士兵的机会,纪浩还是觉得应该讲鸳鸯阵告诉他。

万一要是能用到了呢。有些事情提前去做,总比滞后要好一些。

当下纪浩朝戚继光道:“小弟那日见大哥你带领亲兵组成锋矢阵型,同倭寇作战时,犀利异常,倒是颇有所感。闲暇之余,倒是琢磨出了一套自认为不错的克制倭寇实用阵型。小弟今日倒是想请大哥给参详一下。”

戚继光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有些失笑。

纪浩一个舞文弄墨的秀才,难道还想带兵打仗不成?怎么不好好读书,研究其什么对敌阵型起来。

再说,他虽然颇有才智,但是练兵打仗之事,他又没接触过,能研究出什么实用阵型来?!

不过,纪浩对自己很是崇拜,自己也不好打击他,互捧才是做人之道嘛,必要的鼓励还是要有的。

当下戚继光作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道:“文泽你快说来听听,为兄倒真是颇有兴趣。”

纪浩当下后世时了解到的鸳鸯阵及其变阵,在纸上画了如何排布的简图,并把这阵型排布和运用,以及其变阵的用法,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鸳鸯阵阵形以十一人为一队,最前为队长,次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

长牌手执长盾牌遮挡倭寇的箭矢、长枪,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护后队前进,藤牌手除了掩护还可与敌近战。

再二人为狼筅手执狼筅。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

不过纪浩讲述这阵型时,这狼筅是用装了四个枝丫的长竿代替。这狼筅还是等戚继光日后南方抗倭时,自行发挥才智去制作和命名吧。

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

再跟进的是两个手持镗钯的士兵担任警戒、支援等工作。

如敌人迂回攻击,短兵手即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各种兵器分工明确,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种的操作,有效杀敌关键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

“鸳鸯阵”不但使矛与盾、长与短紧密结合,充分发挥了各种兵器的效能,而且阵形变化灵活。可以根据情况和作战需要变纵队为横队,变一阵为左右两小阵或左中右三小阵。

当变成两小阵时称“两才阵”,左右盾牌手分别随左右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护卫其进攻;当变成三小阵时称“三才阵”,此时,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这种变化了的阵法又称“变鸳鸯阵”。

戚继光听完了纪浩的讲述,又看了看他画出的简易阵型排列图,不由的凝眉思索起来。

良久之后,他才满脸佩服的说道:“这阵型若是用于对战倭寇,定然是颇有用处的。这阵型的排布和兵器的运用,正好能克制倭寇的兵器和战法。文泽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竟然连兵事也能无师自通,大哥真有些佩服。”

纪浩听了戚继光的话,不由的有些汗颜。

自己拿着人家戚继光自己的东西教他,还被人家满是敬佩,脸皮再厚也有些扛不住。

当下他忙道:“小弟只是随意而为,具体运用还要看大哥的本事。那才是真本事,小弟这只是所谓的纸上谈兵。日后若是在剿灭倭寇时,大哥能用上这阵型的话,也算小弟为剿倭之事尽一份力了。”

戚继光道:“呵呵,咱们登州倭患还算比较轻,还是希望倭寇少来吧。而且这阵型也得多加操练才行,我手下那些屯田兵怕是练不出来。”

纪浩满脸郑重的对戚继光道:“相信我的话,大哥你以后定然会有大展拳脚的时候。”

戚继光满脸希冀的道:“我也很盼有那么一天。”

……

……

第156章 外出办差

绿树荫荫,蝉鸣声声。

纪浩骑着一匹白马,优哉游哉的走在登莱古道上。

他身着一袭精致襕衫,微风拂来,衣袂飘飞,很有一份出尘之意。

在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穿青色劲装、很是精悍的护卫,把他衬托的越发飘逸。

登莱古道是沟通登莱两地的一条重要官道,最早修建于宋时,金元时一直沿用。到了大明,这条古道依旧是登莱地区一条最重要的官道。

道路两旁全是高大的树木,也不知道栽种了多久了,洒下的树荫基本将道路遮盖了,只留下许多的斑驳的光斑。

微风拂过,凉意习习。虽是此时正是暑意正浓之时,纪浩走在这登莱古道却感到许多清凉之意,倒是颇为舒爽。

这官道修建于连绵的丘陵中,依照丘陵的走势不断起起伏伏,道路是不断的山坡下坡,虽然很缓,但是连绵不断。

每当爬到了山坡的顶上,觉得后边是平路之时,就会发现后边还是一个巨大的缓坡。

若是步行的话,走起这样的道路来,那自然是很费力的。

不过纪浩倒是没觉得这路有什么不便,不断的上坡下坡反而让道路两边看到的风景不断变化,更加有意思,反正自己是骑马的,不用自己使劲走路。

…………

纪浩今日之所以骑着白马,沿着登莱古道一路向南,是要去招远县的玲珑金矿。

昨天他被黄胜喊去了太监府。

黄胜告诉他说:经过考虑之后,他觉得纪浩提出的如何解决那些矿盗的法子很是不错,决定采纳。还说既然这法子是纪浩提出来的,他便打算让他去玲珑金矿走一遭,解决矿盗猖獗的问题。

黄胜这太监府里虽然手下众多,但是主要是的大量的打手和探子,有脑子的却没几个。这打击矿盗的事情,纯靠蛮力是行不通的,得动脑子。他看了一圈,发现能胜任这个差事的除了他自己,也只有自己的幕僚纪浩能胜任这个差事了。

说来有些黄胜有些郁闷,他这太监府虽然也算是开府建衙了,但是却没有什么属官,更别提吏目之类的配置了。

其实准确的说,他这个矿税太监其实就是个差遣,并不是什么固定的职务。这点倒是跟文官中的那些巡抚、总督有些相同。

大明的那些巡抚、总督,其实也不是官职,而是差遣,他们的本官大都是挂在督察院。

一开始这巡抚和总督都是临时的差遣,有事上任,事毕交权,只不过后来这些巡抚、总督渐渐成了长期差遣。

这点和他们这些外任太监很是相似,他们这些各地的外人太监也属于司礼监的外派人员。

即便到了如今,大明的那些督抚虽然现在大都成了常任,但是却没有任何属官配置,大都是自行招纳一些幕僚襄助,跟太监府也差不多。

不过虽然情形差不多,但是人家那些督抚招纳人才时,却会有许多人才正想前去投奔,希望进入这些督抚的幕府。而他们这些太监府招纳人才时,却很少有人来投奔。

毕竟这些文人进入那些督抚的幕府做幕僚,虽然什么官职,但是却是好处多多的。无论是结识人脉,还是学习政务,乃至刷取名望,都是大有裨益的。

但是进入太监府,对那些文人来说,却是不升反掉名望的,自然很少会有人前来投奔。

这也是黄胜的郁闷之处。到了用有头脑的人之时,才发现手下全是只会打打杀杀的人。人才啊,这是他这太监府极为缺少的,也正因为此,他才格外其中纪浩。

其实,说起纪浩一开始也不想上他的船,那次他想给纪浩安排个具体差事,便被拒绝了,最后被自己软硬兼施,才答应做这个幕僚的。

不过,不管怎样,纪浩也是进了他的幕府,黄胜觉得自己也算有个带脑子的人可用了。这次正好物尽其用。

去太监府做幕僚,对那些心高气傲的文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估计只有那些对科考彻底丧失希望的文人,才会给太监府做幕僚。真正对科考和仕途还抱有想法的,一般不会愿意跟宦官扯上关系的。

纪浩其实也是阴差阳错,上了黄太监贼船的。当然,他对科考早就不抱希望,对于跟黄太监搞好关系也没多大抵触。毕竟跟他搞好关系,得到的好处还是很实在的。

对于黄胜安排的这个差事,纪浩倒是没怎么推辞就接受了。

主要是因为整天在家被王思颖逼着读书,有个差事外出,倒是躲避读书的好机会。而且自己每月拿着人家黄太监一百两银子的聘银,光拿钱却不给人办事,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黄胜对于纪浩他为数不多的带闹幕僚,也是很是有笼络之意,不但给他派了二十名太监府高手护卫做随从,保证他的安全,还当场赏了二百两银子的赏钱。

他黄胜这个矿税太监,最不差的便是钱,他要让纪浩这样的人才知道,跟着他虽然前途没有跟着那些督抚光明,但是起码赚钱是大大的。

…………

纪浩以前从来没骑过马,今日还是第一次骑马。

这年代的骑马也算是一个很重要的技能,纪浩觉得自己早晚也是要学会的,是这次没有坐马车,而是现学的骑马。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黄胜昨天送了纪浩一匹良马,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骑一下。

再说,这年代的马车减震效果实在太差,没多少舒适性可言,坐车还不一定比得上骑马舒服,他也实在不想坐马车了。

昨天把马牵回去之后,纪浩特地让王思颖指导了他好一阵骑马的要领,今天勉强能够骑得太平马了。

不过骑术这事情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他今日之所以在路上优哉游哉的行进,其实最主要的便是骑术不行。骑一下太平马还行,这马真要奔起来,他怕是要摔得很惨。

从登州城到玲珑金矿大约一百五十里路,其实要是一早赶路,快马加鞭的话,当天晚上便能赶到那里。

不过以纪浩的骑术自然是不可能快马加鞭的奔驰的,再说也没有那个必要。本身这趟差事也不是急得上去的事情。

这些矿盗都存在了好多年了,真是要打击他们,也不差这一两天。而且他出来还有个原因便是躲避读书,就算能够快速解决,他还想多在外边待几天呢。

因此纪浩一开始便打算今晚到三羊镇上落脚,明日再到玲珑金矿。

三羊镇处于登莱古道的一个三岔口,从那里往西北同黄县,往东南通栖霞县,往西南则是纪浩要去的玲珑金矿所在的招远县。

据说这是一处很繁华的镇子,离登州城大约七十多里路,正好一半的路程、而且镇子上有处很大的官驿,纪浩这次也是公干,手里有太监府的勘合,自然是有资格住驿站的。

…………

纪浩这一路不紧不慢的骑着太平马,那马都没跑起来过,走得实在是有些慢。

眼见此时斜阳西下,天色开始渐渐昏暗起来了,却还看没到三羊镇影子,,他忍不住问身旁的骑马随行在旁的护卫头目谭五道:“老五,这是到哪了啊,离三羊镇还有多远啊?”

谭五是这帮太监府护卫的头儿,出门时他接到黄公公的严令,要他严格听从纪浩的命令,所以对纪浩恭敬如命。

不过虽然有黄公公的严令,谭五跟纪浩倒是没有太生份。主要是纪浩为人随和风趣,没有文人的酸腐气,对他们这些武夫也没有看不起之意,这一路上谭五跟他聊得不少,倒是已经跟他很是熟络。

他听了纪浩的话,看了看四周,回答道道:“这里东边应该是蔚阳山,西边应该是北曲山了。嗯,离三羊镇不远了,应该也就还有不到十里了吧,再有大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到了。不过到那应该肯定得黑透了。”

随即他笑吟吟的对纪浩道:“呵呵,主要是纪公子你这骑马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估计还赶不上很多人走路快呢。”

纪浩老脸一黑,不由的尴尬异常。这大夏天的天可是很长的,这一整天了才赶了六十里路,确实很多人走路都比这快很多。

不过他的尴尬只是一闪而逝,随即开口笑骂道:“本公子这是锻炼心性,同时欣赏沿路风景,陶冶情操。你不懂,有时想要走得慢,比走得快更难。就如人生,你这糙汉子只知道闷头向前,不会总结,我这样的聪明人却知道,有时人生需要慢下来,沉淀一下。”

谭五被纪浩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不就是只会骑太平马,走得慢了嘛,怎么还有这么多道道儿。怪不得人家纪公子能给黄公公作幕僚,自己却只能当护卫。

“纪公子果然是高人!”

纪浩忽然想起这蔚阳山和北曲山的名字,不由的有些不安。他县衙时,可是经常听陈典史说起,这一带山势连绵,经常有山贼出没的。

当下他忍不住开口道:“唉,我说老五,你说这路上不会遇到山贼吧?

谭五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笑着对纪浩道:“公子放心,这一片虽然偶尔会有山贼出没,但是基本没有几个山贼胆敢在这官道上剪径的。”

纪浩听谭五说了,不由的心下稍安。不过他还是道:“还是要小心一点,今年又是大旱,又是倭寇袭扰的,流民大增。人饿急了,顾忌也就少了。”

谭五在旁很是有些傲气的道:“公子放心便是。其实弟兄们倒是真巴不得来上一批山贼,那岂不是正好,咱们也正好擒上一些来,换些银子花销花销。哈哈,就是只怕咱们这些护卫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身上都有杀气!那些山贼一见咱们这些人身上杀气这么重,怕是便没人敢打劫咱们啊!”

杀气在哪呢?我怎么看不到!纪浩无语:这人怎么比自己还能忽悠呢?!

他仔细看了看谭五和其他护卫,却实在没有看出所谓的杀气在在哪里!

黄公公给他安排的这些护卫,据说都是太监府的高手,但是此时都是一袭普通青衣护院家丁的打扮,在他看来跟那些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除了稍微身形彪悍一点,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区别,哪里有杀气?!

纪浩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五哥你说得这杀气,我怎么没看出来呢?要怎么才能看出来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也打算学学如何看出这杀气,以后若碰到身上有杀气,也好提前有个防备。

谭五很是装比的道:“这杀气怎么看嘛,我谭老五是个粗人,也不怎么会说。反正就说我身上的杀气吧,那感识敏锐的猫狗之类的动物,见到我,立即被吓得不敢动弹丝毫!”

纪浩好奇的追问道:“那我怎么没看出杀气?你这杀气不会只能震慑猫狗吧?”

“呃……”谭五听纪浩这么说,不由的有些自尊心很受伤害,当下忍不住提高声音道:“自然不是。纪公子你看不到杀气,是因为你很少跟我们这种刀头舔血的人打交道,若是那些干刀头玩儿命买卖的山贼见了我们,自然便能看出来。因此这一路上就算有山贼,看到我们身上的杀气,也都吓跑了,绝对没有敢动手的,我们身上的这杀气简直是让神鬼辟易啊……”

谭五正在吹嘘着呢,忽然就见前方一棵大树“喀啦啦”倒了下来,横在了他们一行人前进的道路正中。

他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纪浩等众人见到那突然倒在路上的大树,也都是齐齐的一愣。

就在他们一愣神之际,他们身后也有一棵大树倒在路上。

随即,这官道两侧的山坡上跳出无数手持五花八门武器的汉子来,为首的两个汉子齐声大喝:“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口中嘣出半个不字,我们管杀不管埋!”

……

……

第157章 你的杀气不管用啊

看着两旁山坡上那五六十个杀气腾腾的汉子,纪浩觉得这是遇到……剪径山贼了。

他之所以如此认为,主要因为他听到的这一段话是剪径山贼惯用的套词,而且貌似自古以来都没怎么变过。

当然,就算不听他们这套词,其实也都看得出,这群人明火执仗、杀气腾腾的,不是打劫的才怪。

纪浩忍不住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谭五,目光中充满了鄙视:靠,这家伙果然是在吹牛啊,枉自己还当真了呢!说好的你们这些护卫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身上的杀气能让神鬼辟易呢?!貌似你们的杀气根本不管用啊。

回过神儿来的谭五,此时看着纪浩也是非常尴尬,有种吹牛皮被人当场戳破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关键是他自己觉得,他们身上有杀气这事儿这,根本不是吹牛,而是真的。

他不由的一脸讪讪的道:“呵呵,可能天色有点黑了,这些山贼没看清楚我们身上的那杀气。若是看清了,他们保准不敢露面!”

说这话的时候,谭五自己的脸都有些红了。幸好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有点发暗,纪公子看不到,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道。

纪浩看着一脸黑线的谭五,不好再让他难堪,觉得还是要给人留面子的,当下装作很是诚恳的道:“嗯,确实,我觉得也是也是天色太暗的事情,不然老五你们身上的杀气,绝对能吓退这些山贼。”

谭五听了纪浩的话,尴尬之情稍稍有些消减,很是感激的看了看眼前这位善解人意纪公子一眼。

随即他一拨马头,排众而出,来到那些让他大失颜面的山贼面前,大声喝道:“呔,何方宵小,如此胆大,竟然敢在官道上剪径?你们是活腻歪了吗?告诉你,爷们可是官差!”

两个山贼头领见他们这路障也设了,架势也摆出来,黑话也喊过了,这群人竟然除了那个骑白马的公子哥模样的家伙有些紧张的样子外,其他的那些家伙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连个搭话的都没有,早就有些恼怒了。

娘的,爷们一帮人这里打劫呢,你们表现的紧张点,配合一下不行吗?!

此时见终于有人来搭话,却满嘴的嚣张,为首的的那黑大个不由的开口大喝道:“呔,爷爷乃靠山虎尚东山是也,蔚阳山坐得头把交椅。不想死的,赶紧留下钱财和马匹滚蛋!若是不从,爷爷手中的大斧可不讲情面!管你们什么官差不官差的,爷爷认得,爷爷手中的大斧可不认识!”

另一个有些干瘦的山贼首领也不甘人后的大喝道:“爷爷乃翻江蛟夏西河是也,赶紧如尚大哥所说。速速留下钱财,饶尔等狗命,否则让你们身首再难团聚,爷爷手中的大刀可是早已饥渴难耐了!”

谭五听了他们丝毫不顾忌他们官差的身份,不由的暗地里朝手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暗地里准备战斗,嘴上却依旧跟那些山贼周旋道:“我们可是矿税太监府的人!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你们立马消失还来得及,否则惹了矿税太监府,保准让你们后悔爹妈把你们生出来!”

那个诨号靠山虎的黑大个尚东山“呸”了一声,骂道:“什么鬼太监府,没听过。你们难道都是不男不女的太监?既然不是男人,那爷爷便饶了你们,留下财物,赶紧滚蛋。”

谭五听了这家伙的话,不由的怒发冲冠。话说自己这些人身上的杀气,没震慑住他们也就有些挂不住。这些山贼还敢如此奚若他们,不禁就要发飙了。

其实这些山贼刚一出现时,谭五立马就观察清楚了。这些山贼没有什么弓弩等远程武器。大明禁止民间私藏弓弩、铠甲以及长兵器,就是猎弓也是需要在官府备案的,很难弄到的。既然这些山贼没有弓弩,他便放心了。

以矿税太监府的这些护卫的战力来说,这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够看的。

只是这些山贼毕竟人多,他怕照看不周,万一打斗起来,不小心让纪公子受些伤,那可就不好了。是以,他还是希望这些山贼听了太监府的名号,能知难而退。

但是显然这些山贼是不打算识好歹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刀枪说话了。

当下谭五皮笑肉不笑的问道:“那是这事儿没得商量了?非得动手了?”

靠山虎尚东山大喝道:“娘的,这货太啰嗦了,给你脸不知道捡,兄弟们上去砍死他们!!”

众山贼本就早已按捺不住,听了靠山虎的话,当下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竹枪、鱼叉冲下山坡来。

谭五此时也是暴喝道:“金三、刘武,你们两个保护纪公子,其余人动手!”

他命令一下,除了刘武、黄清,其余太监府的护卫迅速从战马一侧的武器袋中,抽出那已经上好弦、装好箭支的燕翅弩,抬手便向那群山贼开射。

太监府这些护卫算不上正二八经的官兵,黄胜怕有心人借机攻讦,是以弓箭、甲胄和长兵器都是不去碰的,他得这些护卫每人都是只配了一把军中制式的狭锋长刀。

不过这次去玲珑金矿是为了对付那些矿盗,那些都是亡命徒,黄胜对于他们此行倒是很是小心在意,为了以防万一,他给这些护卫每人配备了一只燕翅弩。

这种燕翅弩是一种小型的手弩,很是便于随身携带,或许在战阵之上没有太大作用,不过在小规模、近距离厮杀中,威力却是犀利无比。

这燕翅弩是黄胜在东厂时,特地从王恭厂淘换来的,平日里轻易不用。这次为策完全,特意让这些护卫人手都带了一只。

刚才谭五在和这帮山贼搭话之时,早已打眼色让众人在武器袋中,偷偷把燕翅弩上好弦、装好弩箭。

他刚才之所以和那些山贼磨牙,其实也是给一众护卫争取些给这些燕翅弩上弦装箭的时间。

其实他听到这山贼藐视太监府时,早已经决定不放过他们。虽然谭五未必对这矿税太监府的名号看得多重,但是若是放过这些有辱太监府的山贼,怕是黄公公不会放过他们啊。

再说这群山贼这么嚣张,还笑话他们也是太监,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一众太监府的护卫早就有所准备,是以一听到谭五的命令,便迅速的都抽出燕翅弩射击。

“嗒嗒嗒……”,机括击发的的声音不断传出,紧接着便是“嗖嗖”的弩箭破空之声。

随后便听到“啊啊啊……”,一阵瘆人的嚎叫声从一众山贼口中传出。

在如此近的距离内,这种强力机括激发而出的弩箭根本避无可避,刚从燕翅弩中射出,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入那些山贼的身体内了。

这些太监府护卫都是在动手之前,早就选好自己的射击目标了,都是挑着那些山贼中最强壮的射击。因此,一轮弩箭射击之后,倒下的都是这群山贼中最有战力的。

那站在山坡上的两个山贼头领靠山虎和翻江蛟,自然也是太监府护卫们射击的主要目标。

太监府的护卫们突然暴起发难,他们那里想到这些护卫武器袋中装着平常人基本从没见过的燕翅弩,自然也都是猝不及防,一下子便被弩箭射倒了。

这一轮射击射击之后,太监府的护卫们迅速把燕翅弩挂在战马上,迅速抽出腰间的狭锋长刀,跳下战马杀向那些山贼。

太监府的这些护卫,很多都在行伍中厮混过。若是这碰到强敌,这些太监府的护卫可能会结阵对敌,但是这些乌合之众的山贼,根本没被这些太监府的护卫们放在眼里,自然还不值当他们结阵冲杀。

那些山贼的人数,虽有太监府护卫的三倍之多,但是只有被宰割的命运。

只见一个个太监府护卫杀入这些山贼之中,简直就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这些护卫都是黄胜四处搜罗来的强人,个个手底下的茬子都很硬。他们手中拿得却都是精良的制式长刀,对付其那些手持鱼叉、竹枪之类的山贼,简直如砍瓜切菜般轻松。

……

……

第158章 战斗结束的太快

谭五等一众太监府护卫从射出弩箭到拔刀对敌,其实只不过转瞬间的事情。

除了那些被射中的,反应比较迅速而整齐外,其他山贼大都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还把眼前这个车队当做肥羊,兀自向山坡下冲呢。

呃……之所说被射中的那些山贼反应迅速而整齐,是因为如此近距离的下,燕翅弩发射的弩箭冲击力是相当大的,那些他们弩箭射中的山贼,都被那弩箭的强大惯性带着,齐刷刷向后倒下了。

直到那些如狼似虎太监府护卫冲入山贼中,一阵儿砍瓜切菜之后,这群反应慢半拍的山贼才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这群人不是一群待宰的肥羊,而是一群活阎王啊!

那些太监府护卫一个个的在山贼群中翻江倒海,手中的狭锋长刀挥舞起来,基本都是沾着就死,碰着就亡,甚是骇人!

那些山贼反应再慢,在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这还打个屁啊,这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啊,赶紧跑吧!再不跑那就是等着给人家祭刀了。

当下那些山贼除了被砍倒的,其余只要还手脚全活着能跑路的,纷纷调转头,拼命又往山上跑去。

这帮山贼做鸟兽散时,还没忘了自家的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头领,有七八个个似乎是头领嫡系的山贼,拼命的冲过去想去扶起他们,想要带着他们一起逃跑。

但太监府的一众护卫自然是紧追不舍,追过来便砍倒了三四个想去扶那两个头领的山贼。

剩下的其余的几个山贼一见这情形,当下也顾不得自家头领了,立马便都转头往山上撒丫子跑,这自己大哥终究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啊。

一众太监府的护卫追到山坡上,砍倒了十几个仓皇逃走的山贼。眼见其余得那些山贼已经逃得远了,谭五喝止了那些还想追击的手下。一众太监府护卫听了谭五的喝止,这才悻悻的收住了手中的长刀。

此时天色渐暗,山上情况复杂,谭五觉得还是不追为妙。再说,他们又不是官兵,不是来剿匪的,也没有非得追着这些山贼杀干净的义务。

…………

战斗结束的很快,骤然开始,倏忽一下便结束。

一众太监府护卫们觉得这才刚进入战斗状态就结束了,实在觉得有些不过瘾啊!

纪浩见到这帮杀才一副没杀够人的样子,不由的有些无语。

这场战斗虽然进行的很是短暂,但是场面还是相当血腥的,那山坡的上到处都残留着山贼们被砍下的断肢和肚子里流出来的肠子呢。

哪怕是纪浩已经在纪家庄那时见过戚继光带领的登州卫军跟倭寇战斗时,见过一次这种血腥的场面了,但眼前的场面,依旧让他他感觉到很大的视觉冲击。

谭五见胜负已定,先跑到纪浩面前,很是关切的问道:“纪公子没受惊吧?”

刚才那帮山贼冲下来时,还没等冲到官道上,便被杀散了,根本没冲到马车前。而太监府护卫中金三和刘武一直护在身边,纪浩身上自然丝毫无碍。不过谭五就怕这位纪公子,一介文弱书生,见了这血呼淋唧的场面受不了,是以连忙过来关切的问候一下。

纪浩虽然见过一次这种血腥场面了,但还是有些本能的反胃。

但是当着谭五他们这一众太监府护卫的面儿,也不好太露怯,当下只是随意的摆摆手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你先带人去把那帮山贼给处理了吧!”

“处理?”谭五听纪浩的话,不由的做了一个抹颈的手势问道:“这样吗?”

纪浩大汗:这帮杀才脑子动不动就想着杀人啊!咳咳,看来就算看不到这帮杀才身上的杀气,自己以后也要尽量躲着他们啊,这些都是危险分子!

纪浩连忙开口阻止谭五想全部杀了这些山贼的想法,说道:“死掉的也就罢了!没死的,就留他们个活口吧,绑起来押解到三羊镇上吧!等到镇上时,交由巡检司,让他们押送去蓬莱县衙,由官府处置吧!”

大明境内,在很多关津渡口、交通要冲之处,都设有巡检司,其主要任务就是是盘查过往行人,稽查无路引外出之人,缉拿奸细、截获脱逃军人及囚犯,打击走私,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等。

这巡检司制度是太祖皇帝老朱制定的,按他的说法,便是“设巡检于关津,扼要道,察奸伪,期在士民乐业,商旅无艰。”

若是一个普通百姓,没有路引想要私自外出,往往便会被这些巡检司捉获。因为这些巡检司往往卡住一些关津渡口、交通要冲,百姓想要正常出行,很难避过这些巡检司的关卡。

三羊镇镇因为正位于登莱古道的重要三岔口,地理位置重要,自然便属于交通要冲了,所以蓬莱县在此设有巡检司,用于维护治安,保护商旅通行,所以高昱有此押送巡检司一说。

谭五听了纪浩的话,当下便领命去招呼手下一众护卫把那些活着山贼给绑了。

他出来时得了黄公公的严令,让他严格听从纪浩的命令。既然纪浩说了,他自然只能听从命令。

…………

刚才那自号靠山虎和翻江蛟的两个山贼头领,带着来剪径的山贼手下一共有六七十个,被这些太监府护卫们连射带砍,放倒了一大半,最少有四十多个。

这些被放倒的山贼倒是大都是受了或重或轻的伤,倒是没死几个。

不过那几个断手断脚的山贼,还有那个肠子流出来的家伙,怕是也够呛了。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感染,而以这年代的医疗条件,一旦感染,基本就要挂了!

太监府的护卫一个个的将那些活着的山贼捆绑起来了。

他们中很多中都是行伍出身,这打扫战场自然也都是按照行伍中的习惯来。看到那些趴在地上的,都是上去先补刀,确定死透了再过去,以免有诈死的家伙暴起伤人!

对于那些还活着的,都是先把他们的武器拨远了,再两个人一起上前,配合着将这山贼绑缚起来。

其实若不是纪浩的吩咐,那些受伤的倒地的,他们也都是补刀后,砍了首级带走的。毕竟受伤了的敌人自己走不了,带着实在麻烦,哪有直接首级带起来方便。反正军功领赏都是靠首级说话的,死活都无所谓的。

靠山虎尚南山和翻江蛟夏北海见了眼前的情况,不由的暗暗叫苦。

他们两个一个被射中了大腿,一个射中了小肚子,倒在地上,一时起不来,本来还想诈死一下,以图有可能蒙混过关呢。看了眼前这群杀才的作派,显然是不可能了。

……

……

第159章 五哥好功夫

正常情况下,普通大户任家的护卫们就算杀退了这山贼,都是选择赶紧先跑路的,以防那些被杀退的山贼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一般也不会把这山贼扭送官府或杀死,毕竟真要那样的话,可是往死里得罪他们这些山贼!

普通大户人家一般都害怕这些山贼的报复,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山贼都是些亡命徒,而他们都是有家有业,当真是不太敢跟他们往死里得罪。

不过,眼前这一群杀才,显然是不怕山贼们去报复的。

此时,靠山虎和翻江蛟两人眼见这些这太监府护卫上来,对他们倒在地上的死去的兄弟都挨个补刀,知道怕是没法装死混过去了。

当下靠山虎向倒在旁边的兄弟翻江蛟猛打眼色,示意他赶紧逃!

他知道自己大腿上中了弩箭,想跑是没可能了,但是还是可以帮自己兄弟挡一下敌人的,掩护他逃走的。

翻江蛟虽然被射倒,但是只是肚腹中箭,腿脚起码全活儿着,咬牙起来,还有一搏的机会。

他见了大哥靠山虎的示意,当下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刚才他只是被弩箭巨大的惯性带倒,一时没有行动能力,现在稍微缓过来一些,虽然肚腹依旧疼痛难忍,但还是能勉强起身跑路的。

眼见那些太监府护卫就要过来了,此时容不得矫情了,只要他逃走,他一定会要为自己大哥报仇。当下他朝大哥靠山虎含泪望了一眼,随即一咬牙,猛地起身,撒腿往山上跑去。

“有山贼要跑,拦住他!”有人发现翻江蛟捂着肚子突然暴起,迅速往山上逃走,当即叫喊出来。

两个离得近的太监府护卫闻声,立即就要上前追赶,旁边却突然有一蓬沙土劈面而来。

“哎呦、哎呦……”两个太监府的护卫闪避不及,顿时脸上灰头土脸,眼中也进了不少沙土,一时睁不开了。

扬出那沙土的人,自然是躺在地上的靠山虎。

他在扬出那把沙土的同时,就势一个“懒驴打滚”,翻到自己掉落的那长柄大斧旁边。随即探手一抄,便猛地向那两个太监府护卫抡过去。

“冯全、王福小心,快退后!”

谭五在大喝的同时,猛扑过去,用手中的狭锋长刀替那两个兄弟挡格靠山虎劈来的大斧。

“当”的一声,谭五手中的狭锋长刀被靠山虎的大斧劈断。

他的狭锋长刀虽然钢口很好,但架不住大斧这种沉重兵器的砸击。就如倭寇手中的倭刀,哪怕在犀利无匹,但是遇到铁棍、狼牙棒、大斧这种重武器的砸击,敢正面格挡,基本就是玩完的命运。

靠山虎手中大斧劈断谭五手中的长刀后,势头不减,依旧向前劈落。

谭五刀断的瞬间,立马撤步疾退,那大斧堪堪擦着他的肚腹劈落,差一点就将他开膛破肚,一斩两半,吓得他是出了一身冷汗!

靠山虎大腿中箭,没法起身追击,谭五跳出他的长柄大斧的攻击距离后,他便无计可施了。

此时尚东山只是将大斧抡起,想要阻止那些太监府护卫去追击,以帮助翻江蛟夏西河逃走。

他这长柄的开山大斧抡起来,虎虎生威,一众太监府的护卫一时还真不敢轻掠其锋。

不过他显然忘了眼前这群太监府护卫手中不断有短兵相接的近战武器,还有能远攻的燕翅弩。

当下有两个太监府护卫端起燕翅弩,觑着翻江蛟的后背便射去。

随即便听到一声惨叫,那翻江蛟两边屁股各中一箭,随即被弩箭的巨大冲击力带得扑倒在地。

呃……刚才那两个护卫确实是瞄准的翻江蛟的后背,只是他们忘了给提前量,翻江蛟正快速想向山上跑呢,等到弩箭射来,他正好往山坡上跑了两步,于是……屁股中箭了。

翻江蛟倒地后,还在两手乱刨,想往山上爬呢,早有两个太监府护卫赶过去把他摁住,用牛筋绑了。

靠山虎还在那拿着大斧挥舞呢,有太监府护卫不禁又端起燕翅弩瞄准了他。

谭五见状,却喝止住了他们!

他觉得自己刚才被这靠山虎的大斧一招逼得很是狼狈,实在有些丢面子。虽然是为了救那两个兄弟,但是长刀被劈断,总是很丢人的。在太监府一众护卫中,他可是以武艺强悍著称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这群护卫的管事。

今日谭五感觉自己面子丢得实在是有些多,他迫切的想要找回点面子来,是以想要真刀真枪的把这悍匪擒住。

当下他从地上捡起一杆山贼掉落的简易竹枪,迅速向靠山虎攻去。刚才他手中的狭锋长刀虽然犀利,但是这靠山虎手中的大斧是长柄的,长短差距太大,很难攻击到靠山虎。

谭五手中的竹枪一抖,直扑那坐在地山的靠山虎,很快两人缠斗到一起。

山东地面上基本上是人人习枪,谭五也是个中高手!

虽然这杆竹枪只是一根削尖了的竹竿,分量太轻,有些不顺手,但是在他手中这杆竹枪用起来,点刺扎带,依旧是很是扎实的一下是一下的,很有高手风范。

反观那靠山虎便有些惨了,长柄大斧这种重兵器,用起来靠得就是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抡起来向前冲过去,把对方砍为齑粉,才是它的最厉害的用法。

但他大腿中箭,只能坐在地上使“地躺斧”,抡圆了去砍谭五,这大斧的威力便小了很多。

谭五枪法施展开来,坐在地上的靠山虎自然闪转腾挪的余地很小。

只一会儿,便被他手中的竹枪给扎中了十几下。

很快,谭五又是一枪扎中靠山虎手腕,“砰”一声,大斧掉在地上。两只腕子都中枪之后,他再也拿捏不住那大斧了!

眼前靠山虎的大斧落地,两个太监府护卫纵身上前,按住他迅速绑缚结实了!

“五哥好枪法……”

“五哥好功夫……”

周围的几个太监府护卫见谭五拿下靠山虎,纷纷夸赞道。这是给谭五找面子挣脸呢,人家纪公子还在那看着呢!

谭五摆摆手,笑道:“哈哈,献丑了,献丑了!”

一旁的靠山虎听了众护卫和谭五的对话,忍不住的大声骂道:“狗屁的好枪法,要不是老子大腿上有伤,早把这老小子给一斧子活劈了!”

谭五还未说话,旁边的一个太监府护卫已经骂起来。

“呸,你先看看你身上被竹枪戳出的十几个伤口吧。要不是我们五哥用得是竹枪,你身上早就十几个大窟窿了!”

另一个太监府护卫也在旁衬腔儿道:“屁,上哪十几个窟窿啊?!要是用得真正的大枪,五哥一下子就把这家伙捅个透心凉了,他哪还能等到身上十几个窟窿再被擒住!”

……

……

第160章 看不了这场面

一众太监府护卫将活着的山贼都绑了,对于那些死了的山贼,也不打算放过!

谭五下令让那些太监府护卫把那些山贼的首级都砍了,带走去换赏银。

一众太监府护卫得令后,当即就要动手。

这其实也是正常的。战场上都是靠首级论功的,这些经太监府护卫有很多都是行伍出身,自然砍首级这套路熟悉无比。

大明以首级论军功,但不是所有的首级都一视同仁的。

永乐年间规定:“以擒斩北虏为首,辽东女真次之,西番及苗蛮又次之,内地反贼又次之”。

成化十四年时,朝廷又对首级论军功的规定做出了明细解释:与北虏作战,砍一个首级升一级。而西南的苗蛮山贼,砍三个首级才能升一级,至于内地反贼基本上七八个才能升一级。至于这种普通山贼,那是没有军功可领的。

不过这些山贼的首级虽然没有什么军功,但是好歹有五两银子可换,自然不能放过。因为各地地方官府,都对打击山贼强匪都有一定的奖励。比如蓬莱县衙,就有明确规定:擒获山贼一名,死活不论,赏银五两。

其实依着这些太监府护卫的意思,这些没死的山贼,还不如也一起砍了首级带着更好。

反正,这些山贼就算被押解到县里,基本上也都是被吊死在城门楼子上的明远。在这砍了,也只不过是早死一会儿罢了。只带着首级赶路,自是比带着一群受伤的山贼赶路来得省事儿!

虽然只是赶到十几里外的三羊镇便行了,但是这些山贼大都伤得不轻,大都自己走不了路,也是件颇为麻烦的事儿!

不过既然纪浩吩咐了要把这些活得留着,这些太监府护卫自然不能有二话,出门之前,黄公公可是给他们下了严令的,要他们听从纪浩的指令。

…………

眼见那些太监府护卫去砍那些死去山贼的首级,被绑缚在一边的山贼头领靠山虎不由的目眦尽裂。

刚才他被擒住,听了那两个太监府护卫的嘲讽之后,自己细一思量,觉得这些太监府护卫说得也是实情!和他对战的谭五枪法精熟,怕是他就算腿脚灵便,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的大斧走得是刚猛的路子,群殴混战之时,他那一把大斧在人群中抡起来,那自然是挡者披靡,拉风无比,但是真碰到这种精通枪法的练家子,其实真得是束手束脚的,没有太多的有效办法。是以,他一直也就在旁默然不语,已经垂首认命了。

但此时靠山虎眼见这些太监府护卫连他那些死去的兄弟的首级都不放过,忍不住出口大声怒骂道:“娘的,你们讲不讲江湖规矩?!我这些兄弟今日折在你们手里了,那是他们学艺不精!但是你们连他们的尸体都不放过,连个全尸都不给留,就太他娘的不讲江湖规矩了吧?!”

翻江蛟看着自家兄弟要被砍去首级,也是怒吼道:“我们今天栽了,自己也认了,但是你们别忘了,我们寨子里还有七八十多兄弟呢!你们做事太不讲究了,小心我们山寨的兄弟们去灭你们全家满门!”

翻江蛟和靠山虎并不是登州府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还不知道矿税太监府是个什么存在呢,是以在此兀自叫嚣着威胁这一众太监府护卫!

谭五冷笑道:“既然做贼就要有做贼的觉悟,我们是官,你们是贼,官兵杀贼,讲个屁的规矩!你们那一百弟兄若是有种,尽管去登州的矿税太监府报仇便是。呵呵,只要他们敢去,我们太监府自然奉陪,一定好好招呼!”

靠山虎和翻江蛟一听谭五这牛掰哄哄的话,再细一想,这些太监府护卫战斗时武艺高强,出手狠辣,同时明白了:今日大概是踢到铁板上,碰到硬茬子了。

想明白了之后,靠山虎和翻江蛟不由互相对望一眼,俱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靠山虎对翻江蛟道:“兄弟,咱们看来确实不适合做山贼啊,这在登州府第一次做买卖便踢到铁板了!”

翻江蛟苦笑道:“大哥,罢了,咱们认栽吧,咱们确实不是做山贼料!好在黄泉路上咱们兄弟作伴,倒是也不孤单了!”

靠山虎道:“可惜了咱们这些兄弟,他们跟错了人啊,大哥连他们个全尸都保不住!”

翻江蛟出言劝道:“大哥不必自苦!人一死就是一具臭皮囊,全不全活的也就那么回事儿,不必太在意了!”

“唉!”靠山虎长叹一声,心里想道: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唉,可怜自己这些兄弟啊,是自己这做大哥对不起他们了。

…………

眼见谭五让一众太监府护卫去砍那些死去的山贼的首级,纪浩忍不住开口道:

“唉唉,老五,算了吧,别砍首级了。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给这些山贼便给他们留个全尸吧!不就几十两银子的事儿,我这还有一百两呢,你跟众位兄弟拿去喝酒吧,今儿个你们受累了!这算是积点阴德吧,谁让咱们都是好人呢,而且我也是实在看不了这血呼呼的场面!”

说着他抬手将怀中掏出的钱袋丢给了谭五。

他之所这样做,这倒不是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些山贼有什么恻隐之心,而是实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场面了。他花上这一百两银子,纯粹是为了不看到这太血腥的景象,为了自己舒服一些。

刚才看到那断肢飞舞、肠穿肚烂的景象,已经肚内翻腾得厉害了,这要是再看到这一个个血呼呼脑袋全被砍下来的景象,非得吐出来不可。

“呵呵,纪公子这也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啊?!”谭五拿着那钱袋,嘿嘿笑道。

这死掉的山贼也就是十六七个,就算砍下这些首级拿到县里换赏银,说是五两银子一个首级,但是少不了被一番克扣,估计到手能剩下五六十两银子就不错。这纪浩一下子赏赐他们一百两,自然令谭五眉开眼笑的。

“少跟我这装!”纪浩笑骂道。

“嘿嘿,那谢过纪公子赏了!”谭五笑道。

谭五谢过纪浩后,转身对那些太监府护卫道:“都停手,大家都停手,别砍首级了!纪公子宅心仁厚,想要给这些山贼留个全尸,也算积份阴德了。”

随即他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大声道:“呶,纪公子给大家打赏了银子,大家赶紧谢过纪公子!”

一众太监府护卫大喜,齐声道:“谢过纪公子!”

能够不砍首级就赏银,谁不愿意啊!今日他们身上这可是自己的衣服,很多都是自己婆娘给缝制的,这去砍那血呼呼的首级,再弄得身上血呼呼的洗不出来,还怪让人心疼的!

“那啥,老五啊,你们赶紧收拾收拾,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这天儿马上要大黑了,还有十来里路要走呢!”这里血腥味太浓,纪浩实在待够了。

“得嘞,听纪公子您的,马上咱们就开拔!”谭五得了赏银,对纪浩的态度比以前更恭敬了不少。

谭五说完,当下指挥几个太监府护卫拿出绳索拴到那棵阻路的大树树干上,准备策马将大树拉开,准备押着这些山贼俘虏继续赶路!

这时,靠山虎和翻江蛟忽然“噗通”一下给纪浩跪下,大声道:“谢过公子给众兄弟留个全尸!”

纪浩本来是为了不看到那种血呼呼的砍脑袋的情形,才让谭五等人给他们留个全尸的,倒是没想着让这靠山虎和翻江蛟两人承自己情。

不过看样子这靠山虎和翻江蛟倒是挺重情意的,自己兄弟死了,还能想着为自己的兄弟争取个全尸!这种江湖汉子,一般都是颇为讲究江湖道义的,若是让他们感恩,他们一般都会拼命回报的。

当然,这些山贼被押解到县里,估计是要被吊死的,纪浩倒是不指望他们回报自己了。

不过纪浩倒是对这些山贼很感兴趣,颇为想知道这些山贼们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痛快?!而且这俩山贼的诨号和名字也都挺有意思,他不禁起了和他们攀谈一番的兴致。

反正那些太监府护卫挪开作路障的大树还要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当下纪浩很是感兴趣的开口问道:“你们这些山贼在山上真得能整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吗?”

……

……

第161章 你们不适合做山贼啊

“呃……”靠山虎和翻江蛟两人听到纪浩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话,不由得都有些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该回答。

过了半晌儿,靠山虎才讷讷的道:“我们刚来这北曲山地面上落脚没多久,还没立住脚,这酒肉嘛……好久没吃了!”

说着,他还似被勾起了馋虫似的,砸吧了砸吧嘴!

纪浩接着又问道:“那大秤分金定然更是不可能了?”

靠山虎讪讪的道:“公子你说笑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们剪径打劫也就为混口饭吃,勉强混个温饱!真要是有那么多金银,早就去找个地方买宅置地,过快活日子去了。”

纪浩不由得撇撇嘴道:“那做你们这山贼也没有那么痛快嘛。看来山贼这份职业,也不是那么有前途嘛!唉唉,你说你们想要混饭吃,去做点什么不好,偏要去做山贼!”

靠山虎道:“我们也是活不下去,才上山落草的,倒不是真得图那做山贼多么痛快!”

纪浩听了靠山虎的话,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这剪径的买卖,你们干过几次了?”

靠山虎有些尴尬的道:“这是第二次!”

随即他解释道:“以前是在我们是在青州府的清风山落草的,没想到做得第一票买卖,就碰到了青州府一个新上任的府衙同知迎接其家眷的车队。这车队带着的护卫也都是练家子,我们没劫到什么财宝,反而折了不少兄弟。

那位青州府同知在事发之后后,还不断催促益都县衙和青州卫军进剿我们清风山,因此在清风山那边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们才逃到了登莱地区的!今日这是我们做得第二票买卖,没想到又踢到铁板……”

若是其他人审问靠山虎的话,他是坚决不会搭理的,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了,跟一帮官差们费什么话?!

但是纪浩问,他却不好不说了。毕竟人家替自己兄弟保留了全尸,算是自己兄弟的恩人,自己欠他人情呢,是以他很是尴尬的如实回答。

纪浩听了不禁替这些山贼发愁:他们这些山贼也真够笨的,一共劫了两次道,两次撞到了铁板上,看来这家伙果然不是做山贼的料!

这帮家伙压根就没有做山贼的眼力价啊,最起码的挑选下手的肥羊,都不知道怎么去挑。显然这样是吃不了剪径打劫这碗饭的!

“刚才你们报的名字是真名还是化名?”这俩家伙一个叫尚东山,一个叫夏西河,纪浩听着觉得倒是很是有意思,完全是反着来的嘛,他觉得不像是真名字!

靠山虎很是恭敬的回答道:“我们在老家都没什么亲人了。既然不怕连累亲人,那自然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用自己的真名字!说起来,我们兄弟一开始也是因为名字投缘,才结交为兄弟的!”

呦呵,这还是真名,那倒是有点意思!

纪浩看向翻江蛟,开口问道:“你诨号叫翻江蛟,那应该是水上功夫很不错了?”

翻江蛟道:“小人以前是在济南府淄川县的文昌湖上讨生活的渔家,水性还过得去!”

纪浩听了,笑着问道:“那你怎么想起做山贼了?你就算想要落草,也应该去做水贼,你这做山贼,业务不对口啊!”

翻江蛟怔了一怔,随即答道:“小人本来在文昌湖打渔为生,可是今年县衙却说:想在文昌湖打渔需要每年向衙门里交五两银子的渔税。湖上打渔的渔户们都交不起,便推举我带人去和巡检司的税官交涉!没想到去到之后,那税官和他手下的那几个税丁压根就不给小的说话的机会,上来就对我们又打又骂!

小人一时气愤不过,便和一众兄弟将那税官和那些税丁打成了重伤!因此没法子过活了,只能寻地落草。本来小人听说微山湖的‘水上飞’很是仗义,手底下兄弟也很多,想去投奔他的。结果半路遇到了尚大哥,一聊之下,甚是投缘,便跟他上了清风山!”

翻江蛟是龇牙咧嘴的说完了这一番话的!

这家伙屁股上此时还插着两只弩箭,小肚子上插着一只,跟一只豪猪的。他在跪着,那屁股上的两处伤口,都扯着劲儿呢,是以要咬牙硬抗着剧痛才行。刚才一开始答话,都是靠山虎在答话,也正是因为此。这一番,翻江蛟一气儿说了这么多,疼得着实不轻!

纪浩见状,当下叫二人先起来。

靠山虎和翻江蛟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靠山虎大腿上也有伤,翻江蛟屁股上有伤,不互相扶持着,还真站不住。

纪浩叹口气道:“你说你们做什么不好,偏要做贼!如今被抓,你们估计是死路一条了!”

靠山虎道:“谢过公子垂怜!我们都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做山贼,我们就有做山贼的觉悟!”

翻江蛟也在旁道:“正是如此,不过还是谢过公子帮我们这些死去的兄弟留个全尸!”

纪浩问道:“你们手上有人命没?”

靠山虎和翻江蛟听了,不由的很是惭愧的道:“说来惭愧,我们当了这半年多山贼,一共干了两票生意,竟然两次踢到铁板上,手底下还未曾杀过人、开过张!”

显然,靠山虎和翻江蛟觉得他们作为山贼,手底下竟然没杀过人,是一件很丢人了的事情。

纪浩听了他们手上没人命,倒是对这两个山贼起了收服的意思,当下叹口气道:“唉,我身边还缺两个跟班,不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意向?”

他家里就丁一这么一个家丁,总感觉出门不够有气势。想想那日人家徐润出门一众家丁仆役开路的气派,纪浩一直就很羡慕,所以一直想再找几个家丁。

他前一阵倒是也让牙行给找了几个,不过那几个不是太油滑,就是太憨笨,他都没相中,是以一直找到合适的。

不过今日看到靠山虎和翻江蛟,纪浩倒是起了收两个护院仆役的心思。虽然他们是山贼,但是看着还算仗义,而且懂得感恩,若是能收服,让他们给自己做护院家丁,倒是比普通护院的家丁更有威慑力。

……

……

第162章 替这些山贼买命

靠山虎和翻江蛟一听纪浩这话,显然是要保他们性命了,不由的俱都是脸上一喜。不过随即当他们看到自己那些被太监府护卫捆绑结实的一众兄弟之时,又都不由的眼神一黯!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俱都泛起一脸苦笑,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靠山虎对纪浩很是恭敬的道:“公子垂怜之恩,小的很是感激,不过小人不敢独生。唉,我这些兄弟都是因为信得过我,才跟我出来混饭吃。如今一顿饱饭都没吃上,就要被官府吊死了,小的实在无颜偷生!”

翻江蛟也在旁道:“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带兄弟们出来混口饭吃,如今却把他们带上绝路,我们自己实在没有面目独自偷生。公子大恩,我们铭记于心,只能来世再报了!”

纪浩听了两人这番话,倒是觉得这两个家伙跟着自己,更让人放心了。宁愿跟兄弟们一同赴死,也不愿意独自偷生,显然是很难得的。仗义每多屠狗辈,很多时候这种江湖人,反而比起那些道貌岸然、衣冠楚楚之辈来,更讲究道义原则,也更懂得感恩!

他不禁看了一眼那些已经被太监府一众护卫们绑缚起来的山贼。只见他们大都受了不轻的伤,此时都颓然的在道路旁边或坐或躺,俱都是一脸惨相,在那等候那些太监府护卫的发落。

当下纪浩问等在旁边、已经准备好启程的谭五道:“老五啊,这些家伙大都伤得不轻,这如何把他们弄到三羊镇啊?!”

这山贼怕是大都自己走不了路了,怎么把他们弄去镇上,在他看来还真是个问题。那些能走路的,刚才早就跑了。太监府这些护卫倒是有马,不过他们估计不会驮着这山贼。

谭五毫不在意的道:“这还能怎么走,穿成串儿,拴到马后面,拽着走便是了!”

纪浩不由的问道:“这些人很多站都不一定站的起来,这样行吗?!

谭五笑着道:“这有什么不行的。若是不能走,那就躺着呗,反正有战马拖着,那样还省劲儿了!”

“这被战马拖上十来里路,那还能活吗?”

“公子你心太软了。这些山贼胆敢打劫,还是在官道上明火执仗的打劫,肯定是必死无疑的。反正押解到城里也是被吊死,死了就死了呗,早死晚死还不都一样!”

纪浩听了谭五的话,不由的默然片刻,随即道:“唉,你说得是,我这人就是心太软啊!只是这也没办法的事情,我就是见不得死人。眼前这些山贼大部分缺胳膊少腿的,还不知道能活几个,怕是以后也不能为恶了。要不就放了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说罢,他有些心疼的从白马旁边挂着的马包里,掏出自己的另一只钱袋,丢给谭五道:“我这还有一百两银子,这些山贼送到县衙里,估计也就能换这么多!我这人心太软,替他们买条命吧!”

谭五正嫌弃带着这些山贼麻烦呢,见纪浩出钱替这些山贼的买命,自是很是乐意!

反正只要他们自己口严,也没人知道他们抓过这些山贼,他们倒是不用担心别人非议他们放走山贼。再说,他们是些粗人,也真不怕别人说啥。

不过,谭五嘴上还是推辞道:“嘿嘿,哪能再让纪公子破费了!不就几顿酒钱嘛,兄弟们不赚这钱了便是!”

纪浩有些无语,这些山贼的命,原来在谭五他们的眼中只值几顿酒钱……

他不由的笑骂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少他娘的废话,你现在不收下,回头众兄弟没酒喝了,还不知道心中怎么骂我呢!呵呵,我可不想被人背后骂!”

纪浩觉得:这花钱替这些山贼的买命,也是明明白白的向靠山虎和翻江蛟两人市恩。让两人看清楚楚,自己是实实在在出了银子,才买下他们一众兄弟的性命的。以两人的性子,应该知恩图报,努力回报自己才是。

正是因为打了这个主意,他才坚持让谭五把银子收起来。

谭五听了纪浩的话,一边将银子装好,一边笑道:“嘿嘿,哪能啊?谁敢背地说纪公子你坏话,老子把他大头拧下来!”

靠山虎和翻江蛟见纪浩救得自己的兄弟的性命,不由的又“噗通”一下跪倒,大声道:“小人谢过公子搭救众兄弟之恩,从今往后,我们兄弟。愿为公子赴汤蹈火、鞍前马后,以后我们的命就是公子的了,公子想要我们命,随时可以取走!”

纪浩微微一笑道:“呵呵,你们这命可是我花钱买来了,可不能让你们轻易丢了命,那样岂不是浪费了我的银子?!”

随即纪浩又道:“你们赶紧起来吧!去跟你们那些兄弟说说吧,以后不要做山贼了。官府就算有通缉令,估计也只是通缉你们这山贼首领,这手下喽啰估计也没人在意,让他们能回乡的就回乡吧!只要肯卖力气,大概也能混口饭吃!不管怎样,总比做山贼强!你们也看到了,这山贼也不好做啊,一不小心就会被砍死!”

靠山虎和翻江蛟听了纪浩的话,忙道:“小人这就去跟他们说!唉,这当山贼也真不容易啊,这统共劫了两次道,两次撞到铁板上,估计让他们再做山贼,他们也不敢了!”

说着,靠山虎和翻江蛟起身,互相搀扶着去那些坐在路上的山贼面前,跟他们说此事。

那些山贼本来眼中一片死灰、了无生气了,此时听了靠山虎和翻江蛟的话,不由的立即精光大亮。

随后也不知道靠山虎和翻江蛟怎么跟他们说的,只见那些山贼俱都是含泪点点头。

最后一众山贼相互扶持着,一起过来给纪浩磕了个头,便相携往山上去。

太监府一众护卫见此情景,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阻拦,任他们离开。

等那些山贼走了,天已经完全黑了,谭五让几个护卫给靠山虎和翻江蛟腾出一匹马,让他俩骑了,一行人赶往三羊镇。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虽然有些心中有些着急,但是纪浩白天骑太平马都费劲,晚上更是提不起速了。为了以防再遇到事端,谭五让这些护卫分作前后两队,将纪浩围在中间以策安全。

一行人依旧是慢悠悠的走在路上,纪浩双手紧紧抓着马缰,操控着胯下的白马,嘴里却开口问旁边的谭五道:“这些山贼咱们放了没事吧?”

谭五笑道:“咱们自己凭本事抓的,放了能有啥事。大不了回头我嘱咐一下兄弟们,这事儿咱们不说出便是。公子放心吧。”

随即纪浩又道:“嗯,对,这事儿还是少说为妙,免得被有心人利用。还有我收作家丁那俩家伙,也不知道这俩货有没有被官府下海捕文书通缉,他们的身份你们也暂时别对别人说。”

若是官府下了海捕文书通缉靠山虎和翻江蛟,也还真是一件麻烦事儿。好在他们手上没有人命,就算真被下了海捕文书,求黄太监帮忙疏通一下,应该也可以撤销。不过这要等日后搞清楚了到底有没有,再作打算了,一时也急不来。

谭五听了纪浩的话,连忙拍着胸脯道:“公子放心,咱们兄弟的嘴巴最严了。”

他说这话,倒不是虚言,平日里他们没少干刺探阴私的事。他们刺探到的结果,除了上报给黄公公之外,从不对外人说。

……

……

第163章 三羊镇

清晨的朝阳驱散了薄雾,三羊镇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暑天山区的清晨,空气凉爽又清新,令人觉得舒爽无比。

三羊镇之所以叫此名字,是因为此处为登莱古道的三岔口,又有寓意三羊开泰之意,所以以三羊镇为名。

镇子建有一处小盆地中,四周被群山环抱,一条小河穿流而过,为镇子增添了许多灵动。

三羊镇虽然是一个小镇,但是镇子的规模却并不小,镇子内的街道纵横交错,建筑群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大街两旁也是商铺林立,更为甚者这处镇子上大街小巷基本都是青石板铺就的,更显出这座小镇的底蕴和繁华。

要知道,哪怕是在登州这样的府城,也只是那些主干道上铺上了石板,其他的道路基本还是黄土砸实漫的。

当然,这三羊镇大街小巷都是石板铺就,主要是沾了旁边就有采石场的光。因为就在镇子东南不远处的蔚阳山,就有登州府最大的采石场。不过,怕这样,依旧不能否定三羊镇的繁华。

若是放到边地的话,这三羊镇估计比很多县城要繁华一些!

旭日刚刚升起,三羊镇的大街上已经车马往来,行人穿梭,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副忙碌的的景象。

纪浩和谭五此时便走在镇上的石板路上,一边聊着天,一边往镇子东边的商贸区而去。

三羊镇东边有专门的商贸区,整个三羊镇的百姓,乃至周边镇子十里八村的百姓,平日里基本都会来这里采买各种生活用品,也会来此出售自家的山货、皮毛等。

除了附近的山民百姓来此交易,更有许多行商会来此处贩卖自己带来的商品,或是收购山珍等东西。

三羊镇之所以如此繁华,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位于这登莱古道的三岔口。由于处于重要的交通枢纽位置,这里自然而然成为行走于这条古道上的货商们补给和中转的重要落脚点。

…………

三羊镇上很是繁华,这商贸区卖得东西自然也就比较多,据纪浩他们一行昨晚所住的三羊镇驿站的驿卒说:这镇子东边的商贸区,有时也会有行商来售卖马匹的。

纪浩清晨之所以早起去东边商贸区,便是想去买两匹马,给自己新收得两个跟班尚东山和夏西河骑乘。

昨日从北曲山下往三羊镇赶路时,谭五让一个太监府护卫让出一匹马让他俩共骑,从他们遇到剪径的那里到三羊镇只是走了七八里路,那护卫已经心疼得不得了了。

昨天那个护卫生怕累坏了自己的爱马,晚上特地给自己那匹战马多喂了小半袋豆料,以补充它的损耗,这才放心下来。

看那护卫心疼的样子,再让他让出马来给尚南山和夏北海共骑,纪浩觉得怕是不可能的了。

这些护卫对自己的坐骑那可是很爱惜的。昨天赶路时,哪怕这些马匹都是慢悠悠的赶路,根本没有发力奔驰,但是这些护卫依旧每走三十里路,就停下来让爱马休息一下,顺便饮饮马、喂些豆料。

因此纪浩只能来给自家两新扎家丁买上两匹马。他自己不会识别马匹好坏,所以便拉着谭五来给他挑马。

来到镇子东边的商贸区,纪浩本来害怕自己来得太早,没什么人呢。没想到这里早已有许多商贩和山民摆出了自己的货物,而且市场上早已有许多来买东西的百姓。

这些山民大都是附近山区的,来一趟镇上不容易,所以自然要赶早来,争取多些时间卖货的时间。

纪浩和谭五在市场上四处转悠,寻找卖马的行商。

据三羊驿的那个驿卒说,这里平日里很少有卖马的,想要碰到卖马的要看运气好不好。

主要这里自然很少有买马的。那些来这里出售山货或是采购生活物品的山民,基本都是附近的,自然不会买马。至于那些来这里中转或是补给的行商,大都有自己的车队或是马队,自然也不会买马。

既然很少有人会买,自然也就很少有人会卖。

说起来,在这三羊镇附近,马匹的作用,其实远不如骡子和驴子来得实在。

这主要因为这三羊镇四周都是山区或是丘陵,道路起伏难行,不适宜策马奔驰。这马匹的速度快优势没什么用,而且马匹的购买和日常的喂养费用实在是太高,远不如骡子和驴子好实在。

骡子耐负重,不惧山路;驴子价钱便宜,而且走山路时,很是灵活机动,更为关键的是,无论是这骡子,还是驴子,这日常的喂养都不用像马匹那样精细!

因此那个三羊驿的驿卒所言非虚,想要在三羊镇上买到马,那真的得靠运气。

纪浩听了那驿卒的话,自然也就没抱太大的指望。不过,趁着天气凉爽,空气清新,到这镇上转转,体验一下小镇风情也是不错的。

上一辈子时,纪浩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去过很多地方的。但是来到大明之后,他去过的地方实在有限。

本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做学问原则,每到一处,到处走走,体验一下不同的风景和人情,也是人生积累的过程。

呃……虽然这三羊镇还没出蓬莱县,但总归是没来过嘛。

…………

在三羊镇的商贸区转了一会,纪浩发现这里倒是真得很热闹。商贸区的店铺和地摊上摆满了各种山货、菜蔬、果品、吃食、日用品等商品。

来来往往穿梭于各个店铺和摊位前,采购着自己需要的物品的,大都是许多被这褡裢的山民。像纪浩这样身穿襕衫的公子哥,倒是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纪浩发现自己今天的运气不错,在镇子的商贸区转了半圈之后,他还真碰到一个买马的行商。

这个行商是从外地运送货物,来三羊镇贩卖的。

他打算以后就在三羊镇开家店铺,暂时驻扎下来,以后一段时间就在此做生意了。所以他的马匹就暂时没有了用处,是以他打算卖了这些马匹,好拿钱买些在山区更实用些的骡子来用。

纪浩见了有卖马的,自然是大喜过望。虽然没抱太大指望,但是碰到了,自然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谭五在看过这个人行商的那几匹马之后,却不禁大摇其头。

纪浩不懂相马,不禁开口问谭五原因。

谭五皱着眉道:“这几匹马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公子你看这些马的齿口,明显这些马的年岁都不小了,而且一直是被当做挽马使用,用于骑乘的怕是只能将就!走走太平路还行,若是急速奔驰的话,那肯定是不行的,根本跑不起来!”

纪浩看着这几匹高头大马,毛色都油光水滑的,没想到在谭五这内行人来看,都是花架子啊!

谭五他们骑得都是太监府的上等马匹,都是能充作战马的良骏。

这年代的战马,挑选要求是很严格的。能被挑选作战马的,无论是齿龄、智力和反应等都有严格的要求!而挑选出来的马匹上鞍后,还要进行很长时间骑乘训练,淘汰掉很多不合格的马匹,最后留下来的才能作为战马。

大明这年代,一匹能充作战马的良骏的身价,能顶得上两三匹挽马的价钱了。谭五他们骑这种良骏骑惯了,这一般的挽马,自然入不得的他的法眼。

不过他却觉得有这挽马也足以讲究用了,他自己这只会骑太平马,反正速度也不快,这几匹挽马能骑着走太平路便足够了,反正自己这些人又不打算骑着打仗!

当下纪浩笑道:“这些挽马自然没法跟五哥你们骑得良骏相比。咱们也用不着疾驰,能负重骑乘便行了!”

谭五一想也是,他们此行就是买两匹马给那两个山贼骑,也不需要要好马。再说,这整个三羊镇就这一个行商卖马,想买好马也没地方买。而且就算有好马,就眼前这位纪公子的骑行速度,也还是跟驽马一个骑法,都得慢悠悠的骑乘。

谭五从这几匹挽马中挑了两匹稍微看得过去的,然后又跟那卖马的行商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十五两银子的价钱买了下来。

纪浩付了银子,跟谭五一人牵了一匹,准备回驿站。

他们两个刚走出没几步,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声音喊道:“恩公……纪公子……”

纪浩听这意思,似乎是在喊自己,不由的回头循声望去。

……

……

第164章 巧遇

纪浩见喊他的人是一个正在摆摊卖山核桃的小贩,此时正在向他招手。

那小贩他看着有些面熟,似乎应该是见过,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那小贩见纪浩看到了自己,当下很是热情的从面前的地摊上划拉了一大堆山核桃,用一个布口袋装了,跑到他面前,很是激动的道:“纪公子,我是许王庄的许老蔫啊,今春时你去过我们庄子,还认识我吗?!”

纪浩本来就看着这小贩有些面熟,听他自报家门,自然一下子想起来了。

今春他跟陈典史一起去帮尚家庄和许王村调解械斗、解决春耕用水问题时,在许王庄碰到过这许老蔫。

那日在替尚家庄和许王庄设计好用三级水车解决春荒用水的方案后,曾在许王庄吃流水席。那日这许老蔫因为他家的黑驴被盗墓贼胡老七割了四只蹄子,曾经想让自己这个那时还属于新鲜出炉的阴阳神断,开一下“天眼”,帮他找出是谁干得那缺德事儿,是以让纪浩很有些印象。

纪浩想起了这许老蔫,不由的笑着开口打招呼道:“原来许大哥啊,你这是来卖山货?”

许老蔫憨憨的一笑,说道:“公子可千万别这么称呼,俺可当不起,叫俺老许就是。嗯,这不自家早核桃下来了嘛,这不来镇上贩卖一些!公子你今日来这三羊镇,是又有公干啊?!”

纪浩微微一笑道:“是啊,这次又有差事,不过这次倒不是来三羊镇办差,而是要去招远县公干。这是路过三羊镇,来这里逛逛。”

许老蔫忙很是认真的道:“那俺许老蔫在此先祝公子办差顺利了。”

纪浩笑道:“多谢了。”

许老蔫招呼一声那看着摊位的半大小子道:“虎子,快来拜见恩公!”

那日纪浩虽然没有帮他开天眼,找割驴蹄子的坏人,但是却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能添上卖驴肉的钱,给自己大小子新买了一头驴子!

在许老蔫看来,眼前这位纪公子就是他家恩人了。要是没有纪浩的五两银子,他家就买不起这驴子,他家那大小子就没法去二十几里外的山南边的学堂上课了。

在这朴实的农民眼里,这能让自家娃子上成学就是大恩了!

那个被许老蔫叫做虎子的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稍微有些黑,不过一双眼睛很有精神。

他听了许老蔫的话,忙来到纪浩面前,很是郑重的作了一个深揖,道:“许虎谢过纪世叔大恩!”

“呃……”纪浩一时无语,自己这一会儿功夫怎么成叔叔辈了?!不过他一想刚才自己称呼人家他老爹为许大哥,这老许的儿子看着也是知礼之人,似乎只能这么称呼自己。

纪浩见这个叫许虎的男孩,虽然相貌和穿着都稍微有些土气,但是举止倒是彬彬有礼,看来确实是个读书人,不由对他好感大增。

纪浩当下笑着道:“什么恩不恩,些许银钱小事儿,当不得如此大礼。”

其实说起来,纪浩还有些感谢这许老蔫呢。

要不是他说自己驴子被割了蹄子,纪浩也不会想到那附近有盗墓贼。

若不是从穿地鼠胡老七那里得了一把令他爱不释手的宝刀,那次被苏二挟持时,怕是还很难脱身呢!

这一切的因果,确实有些奇妙!

随即,纪浩笑着跟虎子聊了几句闲话,又问了他几句读书学习之事!

许老蔫在旁一脸自豪的道:“我家虎子在学堂里成绩很是优异的,这文章做得也很好呢!学堂的夫子说了,明年虎子可以去下场,考一考这县试呢!”

蔫憨蔫憨的许老蔫在说起自己这个大儿子许虎来,当真是满面荣光,很是自豪!在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一个孩子书读得好,无疑是最令父母自豪的一件事情!

纪浩笑道:“哎呦,虎子挺厉害啊,这么小就要下场参加县试了!”

许虎很是腼腆的道:“夫子只是让小侄明年下场试试,学些经验,虎子的学问还很浅薄,怕是很难考过!”

纪浩笑道:“那也不错。嗯,也不必妄自菲薄,说不定就能考过了。呵呵,咱们认识一场,也是缘分,明年你若是考县试,我给你具保!这声世叔不能让你白喊了!”

大明的县试在考试之时,为防止作弊,除了要求五个考生互相结保之外,还需要找一个廪生具保。

县学的生员分廪生、附生、增生三等,只有一等的廪生才有具保的资格。

这廪生给县试考生作保人,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若是有考生作弊,也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自然不会白给这些考生作保。

一般这些考生想要找这廪生作保,少不了要给上这些廪生一些银子的。

而且不认不识、不摸底细的,就算你给人家银子,人家还不。定给你作保呢,

毕竟这是需要承担风险的,而且风险还不算小,给一个不认不识的人具保,风险自然更大!万一这考生作弊,对这廪生有很大的影响。

说起来,纪浩也是蓬莱县学的廪生,自然有给人作保的资格,这答应给许虎在县试时作保,也是对他很大的照拂了!

许虎也是知道纪浩的承诺对自己有多大帮助,当下又再次郑重作揖谢过纪浩。“虎子谢过世叔恩情!”

许老蔫也在旁道:“纪公子真是好人啊,俺许老蔫也谢过公子了!”

纪浩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许大哥就别客气了。这孩子我看着喜欢,以后定然是大有前途的。”

许老蔫这时想起自己手中的那一包山核桃,忙递给纪浩道:“纪公子时常读书,少不了要经常用脑,吃些核桃补补脑吧!俺老许也没什么能答谢公子大恩,公子千万不要推辞!”

这些山核桃是许老蔫的一片心意,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纪浩当下也不好推辞,只得收下。

…………

辞别了许老蔫,纪浩和谭五牵着马回到三羊驿。

一众太监府的护卫已经把车马准备好了,等候出发了。

纪浩当下把那两匹挽马牵给尚东山和夏西河,让他们骑了,随着众人一起出发赶路。

尚东山和夏西河这两个家伙倒是皮糙肉厚!

昨天的遭遇战时,尚东山的大腿上中了一箭,身上又被谭五用竹枪戳了十几个伤口。夏西河则是肚子上中了一箭,两个屁股上也各中了一箭,伤得都不轻。

不过昨晚到了镇上,纪浩给他们找了个郎中包扎了,又上了药。这休息了一晚,他俩竟然能骑马赶路了。这身体强悍程度,倒是着实让纪浩啧啧赞叹。

当然,这也是得亏纪浩骑术不行,只能骑太平马,一行人走得很慢。不然真要是走快了的话,这两个家伙还是扛不住的。

特别是夏西河更加是郁闷,他屁股上中了箭,只能在马鞍上加了厚厚软垫,然后半趴在马上,这样赶路自然是异常辛苦的。

不过尚东山和夏西河他们两个有感于纪浩的恩情,很不愿在别人面前示弱,不想让人看轻,以致给纪浩丢面子,是以这一路倒是能咬牙硬撑下来。

……

……

第165章 驿站闲聊

今天纪浩骑马赶路的速度,比起昨天来倒是快了一点。

昨天他骑了一天的马,虽然是第一次骑马出行,虽然是慢悠悠的骑得太平马,但是对马性还是有了一定的熟悉,骑术自然也有了一些长进。

当然,想要他的骑术想要有长足的进步是不可能的,骑术的长进需要骑乘时间的积累,因此虽然纪浩的骑术虽然有了些长进,但也只是一点点。

理所当然,其骑马赶路的速度,也就只是比昨天快了一点。

因此当他们一行人到了玲珑镇驿站时,天色依旧是又黑了。

这没办法,虽然纪浩骑马的速度快了一点,但是快得有限,而今日赶了八十多里路,比昨天赶得路还要多一些。

其实之所说是快了点,主要还是因为昨天是第一次骑马,速度着实太慢。

好在纪浩也没打算今天去玲珑金矿,一开始就是打算好今晚在玲珑镇的驿站休息,明早再去矿上。

到了驿站,纪浩出示了黄公公给他的勘合,很快有驿卒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和饭食。

虽然持有勘合在这驿站可以免费吃住,但是各级官员的接待标准都是不同的。

那些驿卒干得是迎来送往的差事,大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油滑之辈。若是高官显爵来驿站下榻,他们自然跟三孙子似的在精心伺候着。但若是普通的小杂官或是属吏,他们也经常会冷颜相对。

一般普通的外地官员或是属吏,也没法把本地一个驿卒怎么样。这驿站既不是他们辖下,这些外地官员和属吏也没有多大的能量,自然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在这驿站,这些驿卒们也是天天见到当官的,普通的杂官或是属吏在这以势压人,并不怎么好用,远不如给点银钱来得好使。

对纪浩一行人也是一样。他们虽然持有黄公公给得勘合,但是连官身都没有,想要丰盛的酒席,自然要赏些银钱给那些驿卒们才能办得到。

纪浩如今也不是怎么差钱,本着穷家富路的原则,这次出门虽然是公干,但他还是带了三百两银子。虽然替山贼买命加上给尚东山和夏西河买马,已经花了二百多两了,但是手里还近百十两,吃几桌丰盛的席面还是足够的,因此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和一众护卫。

他掏出一锭五两的官宝,随手丢给了一个驿卒,很快便有一桌很不错的席面,在这驿站的一处偏厅里摆了上来。

纪浩和谭五他们一众护卫团团坐下,大快朵颐一番。

吃完酒席,一行人各自去休息。

骑行一整天,还是相当累的。

虽然纪浩骑行的很慢,但是两条大腿的内侧依旧磨得火辣辣的疼,因此他也是早早得去驿卒在后院给他安排好的一处上等驿舍躺下。

…………

夏日悠长,暑意难消,躺在床上的纪浩虽然有些累,但是却怎么也没法入睡。

透过打开的窗户,纪浩见这驿站的后院中,有个一棵很大的金桂树,树下有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既然睡不着,纪浩索性直接起身,去金桂树下的石凳上坐着着乘凉。

随后他见到后院的门口有两个值更的驿卒,当下拿出一块碎银子给他们,让他们给自己弄了一壶好茶。

坐在金桂树下,喝这上好的香茗,这番乘凉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不过在这里独自喝茶乘凉,凉快倒是凉快点了,但是很快纪浩又觉得有些无聊了。

人一旦无聊时,便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不禁有些怀念上一辈子的时常有手机、电脑玩的岁月,若是有那些电子产品的话,打发时间倒是轻松的很!

正当纪浩百无聊赖之时,突然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知兄台旅居驿站,月下独酌,是否有孤廖寂寞之感?!”

纪浩扭头看去,见是一个很是清秀的公子哥,正站在自己旁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那公子哥身穿一袭月白色织缎长袍,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看着倒是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让人自然而然生起亲近之意。

纪浩听了那少年公子的话,不由的笑着答道:“月下独酌是有的,孤廖寂寞之感也是有的,可是没有花间一壶酒!”

那个颇为儒雅的公子哥见纪浩答话,很是自来熟的在纪浩旁边空着的石凳旁做了下来,笑着道:“呵呵,暑意难消,在下在驿舍内感到反复难眠,出来乘个·凉,正见兄台月下独酌,本想凑个伴,沾你个光,喝上一杯呢,可惜兄台喝得是茶!”

纪浩笑道:“暑意难消,喝盏清茶比起喝那水酒来,更去暑意!再说,本就是孤廖寂寞了,这酒一喝,岂不是更加愁绪万千!”

说着他拿过一只茶盏,给那个颇为儒雅的少年倒上了一盏茶。

那公子哥笑道:“兄台说得也是,那在下便叨扰一杯茶水了。在下冒昧,不请自来,坐享兄台的香茗,倒是着实唐突了,还望兄台海涵!”

纪浩笑道:“在下此时也正是孤寥寂寞,百无聊赖呢,有个人聊聊天,正是求之不得呢!”

那公子哥朝纪浩拱手行礼,自报家门道:“小弟莱州毛希哲,表字原明,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纪浩见这公子哥文绉绉的行礼,忙有样学样的回礼道:“原来是原明兄当面,失敬,失敬。在下登州纪浩纪文泽。”

毛希哲笑道:“原来是文泽兄当面啊,久仰,久仰了。”

一番见礼答对,两人对彼此之间印象都不错,主要是互相见对方都是一副儒雅翩翩的模样,颇有知己之感。六月里正是暑意最浓之时,就算入夜之后,也是一时暑热难消,两人都无睡意,在这里边乘凉,边喝茶聊天,倒是也不错!

纪浩本身就是一个颇为健谈之人。这自称名叫毛希哲的公子哥,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是见识倒是颇为广博,各地风土人情也都有所了解,特别是山东各地的风土人情。而且他谈吐也颇为风趣,很投纪浩的胃口,两人倒是颇为聊得来。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阵,毛希哲忽然“咦”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文泽兄不会就是那位在登州的端午偶园诗会上,出那“烟锁池塘柳”千古绝对,狠狠灭了宋茂彦威风的那位大才子吧?”

纪浩没想到自己的名气竟然这么大了,驿站偶遇一个外地的年轻文士便知道自己的名头。看来那些文人雅士总是喜欢参加各种文会和诗会果然是有原因的,这诗会和文会他们刷名望的好去处。

眼前的事实证明,在这文会或是诗会上,若是博得些名头,果然传播的甚快,这还没多久的,连这莱州的文人士子都知道自己那日在端午偶园诗会的绝对了。

纪浩自矜的一笑道:“惭愧,惭愧,那“烟锁池塘柳”的对子,在下也是偶然所得,当不得什么绝对,原明兄过奖了。”

毛希哲很是崇拜的道:“文泽兄太过谦了,你可是不止是想出了这“烟锁池塘柳”的上联啊。别人冥思苦想、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能够对得上的下联,你却既想出了“炮镇海城楼”的武对,还想出了“桃燃锦江堤”的文对,当真是惊才艳艳啊。小弟听了那绝对之后,也曾绞尽脑汁的想对出一个下联,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好点的来。小弟对文泽兄当真是佩服之至。”

纪浩听了毛希哲这般推崇,不由很是汗颜的道:“惭愧,惭愧,在下实在当不得原明兄这样的夸赞。”

他是真心的感到有些惭愧。毕竟这对子是他从后世剽窃而来的啊,饶是他脸皮厚,听到人家这样的诚心诚意的吹捧,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毛希哲笑着道:“文泽兄实在太自谦了。呵呵,过分的自谦就是骄傲了。”

“呃……喝茶,喝茶!”说着纪浩举杯,做一个邀饮的动作。他不想在这事上过多的谈论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各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纪浩又拿过茶壶给两人的茶盏中斟上。

毛希哲开口道:“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即是有缘人。小弟早就听过文泽兄的事迹了,一直是仰慕已久,只是无缘得见。今日有幸得见,当真是很是高兴。不知道文泽兄贵庚几何啊,应该年纪比小弟年长吧?你就直呼小弟表字便行,切莫称呼在下原明兄了!”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当下和他叙了一下年齿,果然自己长他两岁。是以也就从善如流的直呼他表字,谁让自己年纪大呢,也就不用客气了。

当下他笑着道:“既然为兄痴长几岁,那就在此不客气了。原明你这句‘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即是有缘人’说得甚合我意,咱们兄弟在此相逢也是一桩缘分,以后多多亲近。”

大明的驿站勘合管理是很严格的,想在驿站吃住不是那么容易的。

官员持有的驿站勘合有大勘合和小勘合之分。

小勘合一般都是低品级的杂官或是属吏持有的。大多情况下,这种小勘合只能持有者自己本人使用,不能外借。而且持着小勘合住驿站的话,只有这官员或是属吏自己享受驿站吃住免费的福利,其随从或是亲属都不能享受这个待遇。想要在驿站吃住,需要自己掏钱。

至于大勘合,自然一般都是那些品级比较高的官员持有的。这种勘合的待遇自然好得多,其家属子弟也能随着官员沾光。

而且到了一定品级的官员,其手中勘合也可以授权给他人使用,比如纪浩就是用得黄公公的给得勘合。当然,这勘合管理也是比较严的,纪浩除了拿着勘合外,还拿着一张盖着黄公公印章的授权凭证。

纪浩眼前这个毛希哲却能在驿站里住,显然是颇有身份的。但他如此年轻,显然不太可能是官员,那很有可能就是某个官员的子侄子。不管是官员,还是官员子侄,纪浩跟他搞好关系,表示一下亲近之意,那都没有坏处的,是以才如此说。

当然,更重要是的纪浩感觉跟他聊得来。不然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话,哪怕是什么高官子弟,纪浩也没兴趣去跟他亲近。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笑道:“小弟也是此意。登莱两地离得也不远,以后咱们多多走动。”

……

……

第166章 君子立身以德

两人套完了近乎,毛希哲不由又提起了刚才的话头,对纪浩抚掌而笑道:“文泽兄那日偶园诗会大杀宋茂彦威风,让他在登州府铩羽而归,当真是大快人心啊。在我们莱州府文人士子间,很多都对文泽兄钦佩之至,心中都是神交已久。”

纪浩听这毛希哲的语气,似乎跟自己那个“情敌”宋茂彦很不对付,不由的知己之感更加强烈。

不过他一直听说宋茂彦在莱州府风评不错的,听毛希哲的意思,显然这姓宋的似乎并不是那么得人心。当下他不由的好奇问道:“听说这宋茂彦不是在莱州府的文人士子间威望很高嘛啊?!本来我落了他的面子,还怕莱州的文人士子同仇敌忾,集体仇视于我,或许找机会去踩我面子呢。实在没想到我削宋茂彦面子,竟然成了在莱州府大人心的事情,原明说得这是实情?可别是为了安慰我,随口说得吧?!”

毛希哲撇撇嘴,很不屑的说道:“宋茂彦威望高个屁。只是一个人仗着自己有些才气,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家伙罢了。这压根就是一个的傲骄自负、不进人情的酸腐之人,其实根本没什么威望。也就是他父祖的余荫,才勉强没有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厌物罢了。他的父祖两代一直主持太泉书院,教化乡里,倒是真得颇有些好名声。那日给文泽兄狠狠的落了他的面子,当真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暗自高兴的。”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感觉其话里似乎颇有些私愤夹杂其中,估计两人是有些过节,是以才会对宋茂彦极力贬低。

不过他心中却对毛希哲的话,表示……很喜欢听。

纪浩忍不住开口问道:“呵呵,听原明你的话,对宋茂彦颇有微词啊,原明可是跟那个宋茂彦切磋过吗?”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微微有些尴尬,随即有些讪讪的道:“呵呵,确实比过几次。唉,说来惭愧,小弟无论比试诗词文章,还是比试作对,都是比不上这厮。宋茂彦虽然人品一般,但是诗词文章确实是不错的,还有这作对,在莱州府也是号称莱州对王,确实是有一些才情的。”

纪浩听了毛希哲有些尴尬的话,不由的劝解道:“君子立身以德,诗词文章比之只是微末,原明不必在意。这宋茂彦虽然有些才情,才是却无德立身,也难有所大成就,你不必介怀。”

毛希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对,文泽兄这话说得太对了。君子之道,立身以德,以厚德载物。无德有术,难成大器,这宋茂彦也难成什么人物。”

说罢,他跟纪浩对视一眼,不由的都是嘿嘿一笑,两人都对贬低宋茂彦大是快慰,虽然这有些精神胜利法的嫌疑。

当然,毛希哲知道这情神胜利法,主要是指得自己。谁让自己才情不上宋茂彦呢,只能在别的地方找存在感了。人家文泽兄可是实实在在的在诗词和作对上,打败宋茂彦,狠狠削了他面子的,压根就用不着这种精神胜利法。人家文泽兄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为了替自己挽回面子。

这倒是让毛希哲觉得纪浩越加让人亲近。

两人笑罢,毛希哲对纪浩道:“说起来,文泽兄当真是大才啊。不管你那两个绝妙对子,让宋茂彦这个所谓的莱州对王大跌脸面。就是你那首‘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七绝小诗,也比那日他所做的那首《咏竹诗》境界高出好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首诗的境界差别,而且差别极大。可笑,那日诗会之上,宋茂彦的那几个托儿,还说什么宋茂彦的诗跟文泽兄的诗平分秋色,硬是说成什么五五开,如今这事儿在莱州府已经传为了笑柄。输了还不认,典型的输不起性子啊。”

纪浩笑道:“这里面怕是也有原明的一份推波助澜吧。”

毛希哲笑道:“哈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只是让大家看到某人的真面目而已。”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不禁也是大笑。

毛希哲为人很是随和,性子率真,谈吐也是异常幽默风趣。而且两人有着共同的看不上眼的之人,不由越聊越投机。

二人聊得兴起,毛希哲非得喊过驿卒来,给他们准备一壶好酒和几碟小菜,说要和纪浩把酒言欢。

毛希哲此时振振有词道:“刚才文泽兄说只喝茶不喝酒,是怕一人独酌,孤廖寂寞,怕喝了酒会更加愁绪万千。如今咱们有缘相聚,又聊得投机,你这不喝酒的理由那自然就不成立了。好友之间的相聚,喝酒才能畅聊的尽兴。”

纪浩对于毛希哲的热情,自然没法拒绝。再说,他也确实对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却所知甚博,又性子率真的少年,也是很感兴趣,也有想要畅聊一番的意愿,是以自然也不拒绝他要把酒言欢的提议。

虽然天已经晚了,但是在毛希哲的五两银子丢过去后,驿站后院的那两个当值驿卒,依旧很是痛快的去给他们准备酒菜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不变的真理。在银子的推使下,驿站的驿卒的行动异常麻利儿,很快便几碟冷拼小菜和一盘酱肉,外加一壶好酒,摆在了纪浩和毛希哲两人面前的石桌上。

此时早已是夜深时分,驿站的厨子早就没有当值的了,热菜自然不好淘换,有冷拼小菜就不错了!

纪浩和毛希哲都是性子洒脱之人,虽然没有美味佳肴,但他们此时主要是想要把酒言欢,倒也没有非得讲究那么多!

当下二人就就着这冷拼,把酒言欢,天南地北的畅快聊起来。

毛希哲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也是有秀才身份的,也是去年岁试年考中的,绝对也算是少年才俊了。

自从得了秀才身份之后,他便游历的许多地方,特别是山东山东各府的风土人情,都有了解很多。

两人聊起山东各府的风土人情来,纪浩很是配合的饶有兴趣的问这问那,令毛希哲的谈兴大浓。

纪浩虽然对大明的风土人情了解很少。但是他来自后世,所了解的知识也是甚博,两人聊起来,倒是很多地方互为补充,互相从对方口中了解到了不少东西。

酒过三巡,一番畅聊,纪浩跟毛希哲感觉越来越投机。

这时毛希哲开口问道:“文泽兄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纪浩笑道:“为兄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玲珑镇。我这次来这玲珑金矿,是有趟公差。”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很是好奇。

纪浩年纪轻轻,应该不是官身。这个年纪正是风华正茂之时,除非对科举彻底放弃希望,才会为官出仕的。因为一旦出仕,一般是没有机会再继续科举了。这个年纪正值青春,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基本没人会放弃继续科考的机会。

其实刚才纪浩想到了能住驿站的不是官员,就是跟官员有着密切关系,对毛希哲的身份有一些猜测,同是年轻人的毛希哲,自然也想到了这件事。

刚才跟纪浩的聊天中,他大体了解到纪浩是寒门子弟,父祖都是普通的百姓,并不什么官家子弟,能来驿站住,就很让奇怪了。

他一直想问问此事,只是怕交浅言深有些不妥,是以一直没有开口问出来。

如今见纪浩不但在驿站住,还说来是玲珑金矿公干,毛希哲自然是感到更加奇怪。

此时毛希哲觉得两人也算熟路了,是以忍不住好奇,开口问纪浩道:“文泽兄要去玲珑金矿公干,难道现在已是官身?”

纪浩稍一犹豫,还是如实说道:“这倒没有,在下只是一介布衣,只是在矿税太监府的幕府做事,这次是替黄公公的办差。”

这年代的大多数文人,都对太监有着天然的敌视情绪,由此对给太监做事的人,怕是也免不了有许多轻视鄙夷之情。

他刚才之所以犹豫片刻,便是担心这一点。他跟毛希哲一番畅聊,倒真的是颇为投机,因此对这个少年颇有亲近之意。真的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跟他分道扬镳。但是,他觉得若是真心交友,欺瞒显然是不合适的,日后若是被他得知,那样只会更加尴尬。

纪浩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是给太监府黄公公办差的实情之后,不由的盯着毛希哲的脸看,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只见毛希哲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样子,脸上没有看出丝毫异样。

见了毛希哲并没有跟别的酸腐气十足的文人一样,一听到太监就拍案而起,不由的很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毛希哲对这太监倒没有多大的抵触情绪,看来两人还能继续做朋友。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丝毫没有异样神情,而是似乎一副疑惑得解的样子道:“哦,原来文泽兄是矿税太监府的幕僚啊,那就不奇怪了。”

纪浩笑吟吟的开口道:“原明,你我这个对太监府的幕僚,难道没有什么抵触?”

毛希哲哈哈笑道:“咱们兄弟都是以德立身之人,不管做什么都是遵从本心,不是宋茂彦那样的肤浅之人。无论文泽兄做什么,小弟都是知道定然是德行不亏的。”

……

……

第167章 东莱崇儒毛氏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不由的失笑。他发现这家伙果然是跟自己一路人,颇有自己扯起淡来颠倒黑白的风范。自己在矿税太监府做幕僚,明明在很多文人看来,是有辱斯文的事情,在毛希哲口中却成了立身以德、遵从本心。

他觉得跟这家伙聊起天来,那是相当的舒服。

纪浩忍不住的对毛希哲大生知己之感,当下他笑着道:“哈哈,原明甚知我心!”

毛希哲这会却认真的道:“小弟说得倒也并非全是虚言。这山东矿税太监府的风评来,说起来还是不差的。而这位黄公公虽然做事也知道收敛,据老人们说,比起正德时的镇守太监好多了。其实不管是文官、武官还是宦官,都有好坏之分,小弟还是明白事理的,不会学那些酸腐文人一棒子打翻一船人的。”

纪浩笑着道:“原明虽然年青,但是却洞察世情,当真是年少有为啊,为兄佩服。”

毛希哲也是嘿嘿一笑道:“彼此彼此,要不然说咱们兄弟臭气相投,咳咳,不是,是志趣相投呢。”

这一番商业互吹,两人都是相当舒服。

纪浩忍不住端起酒杯道:“呵呵,就是,来,当为咱们的志趣浮一大白。”

毛希哲也举起酒杯,笑道:“正是,为此当浮一大白。”

两人端起酒杯,互碰一下,都是一饮而尽。

随即两人又是相视大笑,知己之感都是油然而生。

…………

一杯知己酒饮罢,毛希哲忽然开口问道:“文泽兄既然在矿税太监府幕僚,那这次来玲珑金矿公干,不会是来想办法打击这愈演愈烈的矿盗的吧?”

纪浩不由的对这毛希哲越来越佩服了,自己刚才只说是来玲珑金矿公干,他竟然直接就猜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看来这家伙不简单啊!

不过纪浩稍微一想,此时却并不打算实话是说。毕竟两人虽然相谈甚欢,越聊越投机,但今日毕竟只是初交,自己对毛希哲的底细并不是很清楚。

而且自己这打击矿盗的办法,有些事情需要私下里勾兑,不便对外人说。因为自己是打了许给那些乡长里正一些利益,让他们打击矿盗的主意,这件事很多地方需要私底下进行,这是不能轻易外传的。

当下纪浩忙道:“唉,这些矿盗确实令人头疼。但是打击矿盗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一介小小幕府师爷能办到的。为兄这次来,只是代表黄公公到玲珑金矿上视察一番,主要是了解一下金矿的产量和矿脉勘探情况等。当然,也会了解一下这些矿盗的为害程度。等回去之后,会如实禀报黄公公。至于这为害地方和金矿的矿盗具体如何打击,那就是黄公公的事情。”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是完全相信纪浩的话。不过他也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有些确实是不便告诉自己的,当下他只是叹口气,难得认真的看着纪浩沉声的道:“唉,这玲珑金矿附近的矿盗,为祸愈来愈烈,附近百姓也受其害日深,希望官府能早日想到解决之策吧。”

纪浩听了他的话,不由的也是心中一动,只是有些事情实在不便说,当下也是叹口气道:“为兄也是此意。但是现在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击矿盗的事情,对为兄来说,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也只能寄望于黄公公和本地官府了。”

随即纪浩想到,这毛希哲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秀才,竟然对这玲珑金矿的饱受矿盗之事有所了解,不由的有些好奇。当下开口问道:“原明怎么知道这玲珑金矿饱受矿盗之害的?”

毛希哲笑道:“小弟自从去年过了院试,得录秀才之后,便在山东各地游历。游历嘛,除了游览山川大地之景,这各地的风土人情、世情百态自然也是都要了解一下的啊。不然,只是游山玩水,那就成了不务正业的游玩了。小弟,既然到了这招远县、到了这玲珑镇,自然要对本地最有名这些金矿做些了解啊。”

纪浩听了这话,不由的对毛希哲的家世很是好奇。

在大明,中了秀才之后,确实可以游历天下,而不用开具路引。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很多文人中了秀才之后,确实有游历天下,增长见识的传统。

不过想要游历天下,那肯定需要一定的钱财支持。这些秀才本身不事生产,一般都没有什么收入,自然要靠家里给予。若非家境殷实的人家,一般也不会让自家的秀才出去游历,因为没有那个经济条件。

眼前这毛希哲能够在四处游历时住驿站,显然是家世不错的,而且应该是家中有人为官,而且品级应该还不低。因为只有官位品级到了一定的级别,才能持有大勘合。只有大勘合,才能给自家子弟使用。

既然大家是朋友,自然要坦诚以待,纪浩觉得问一下也无妨,况且毛希哲问自己的身份,自己都如实回答了。当下纪浩开口问道:“原明能够四处游历,当真是令为兄羡慕啊。原明既然能在驿站住,想来应该是有大勘合吧?不知毛世叔是宦仕何处啊?”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答道:“呵呵,家父只是一介闲人,不过小弟大伯如今忝为刑部郎中。小弟能住驿站,是用得大伯的勘合。哈哈,有些假公济私之嫌了,文泽兄不要见笑。”

纪浩笑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有什么好见笑的。嘿嘿,为兄像是那么迂腐的人吗?”

毛希哲嘿嘿笑道:“不像。”

纪浩也是笑道:“那就是了。”

他一句话说完,这时忽然想了什么。这毛姓在莱州可不多,而毛希哲姓毛,又是莱州府官宦人家,不由的让他想起了一个莱州府名人,那就是四朝元老、官至官至吏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内阁首辅的毛纪。

这位毛纪,是登莱地区这几十年来,出的唯一个内阁大学士,而且还曾当过首辅,因此在登莱地区是相当有名的。哪怕纪浩对登莱士林的人物了解很是有限,但也对这位毛首辅耳熟能详。

他忍不住问道:“原明不会跟东莱毛文简公是一家吧?”

纪浩口中的东莱毛文简公,自然是毛纪。这位毛首辅刚刚去世没几年,朝廷赠“太保”荣衔,给谥“文简”,死后哀荣相当之高。古人讲究盖棺定论,死后哀荣往往看得高于生前名声,以“文简公”称呼毛纪,是表示对其的尊敬。

而纪浩在称呼时,之所以加上个东莱,主要是区别另一位昆山毛文简公毛澄。两位毛姓名臣,曾经同朝为官,谥号又都是“文简”,是以士林称呼他们时,都会加上其郡望作区别。

作为一个文人,对这些以故名臣的谥号也是需要了解的。在称呼这些已故名臣时,往往会称呼其谥号,以示尊重。

在大明,能死后得到谥号,都是朝廷重臣。若是对这些谥号不做了解,若是和那些文人打交道时,人家尊称某位以往重臣的谥号,你不知道说得是谁,岂不是异常尴尬,而且很有可能会被人认为是对那些重臣的不尊敬。

不要小看这件事,能得到朝廷给谥的,都是一些已故朝廷重臣。就算他们已经故去,其亲朋故旧的能量也是相当大的,若是被认作是对他们不尊敬,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就被人下绊子。

为此,纪浩倒是着实向陆峰讨教了一番,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谥号是从周代开始的,最初只有周天子有谥号,之后诸侯才渐渐的也有了;到了汉代,除了皇帝和宗室王侯外,官员大臣能得谥号的只有三公和封侯;

到了唐朝时,除了皇帝和宗室王侯外,官员能够给谥的需要是职事官三品,散官二品以上;

到了大宋,官员给谥的标准则又稍稍放宽,不论职事官还是散官,只要三品以上就给谥号。

等到了大明,朝廷的给谥标准比起大宋时,又严格了一些,一般三品以上、功勋卓著的官员才会给谥。

当然,从大明立国到如今已有近一百八十年,能得到朝廷给谥的文武官员加起来怎么也有二三百人了,纪浩也不可能做全部的了解,他只是对本朝已故重臣的谥号了解的比较细致。

另外对大明历史上一些特别有名的大臣的谥号,做了一个大体的了解。比如《大明会典》中文臣最高的前三谥号“文正”、“文贞”、“文成”。

从大明立国到现在,能=得到谥号“文正”的,只有李东阳、谢迁。其次“的文贞”谥号,能得到朝廷给谥的,只有杨士奇。而得到“文成”只有开国名臣刘基,外加嘉靖朝刚刚得到的已故心学大家王守仁。

至于其他的那些不太出名的文武大臣的谥号,人数一般都不少多,纪浩就搞不太清楚了,只能了解个大概。

其实“文简”的谥号,在《大明会典》中的谥号排序中,并不是太靠前。纪浩之所以知道毛文简公,主要是因为他是莱州府人,又当过内阁首辅,而且刚刚故去没几年,在登莱地区还是相当的有名的,基本就是就是尽人皆知的。

“文简公正是家祖!”毛希哲听纪浩提起他已故的祖父,不由的收起笑吟吟的表情,换上一副肃然的表情的道。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不由的肃然起敬道:“原来原明竟然是东莱崇儒毛氏,在下对文简公也是非常敬仰的。”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禁赧然道:“惭愧,惭愧,原明只是托庇于祖父余荫,当不得什么,实在汗颜!”

这莱州毛家在登莱地区也是相当有影响力的家族。纪浩知道了眼前这毛希哲是东莱崇儒毛氏的子弟,两人又是志趣相投,不由更有结交之意。

这一番畅聊,直到夜深时分,壶中美酒喝完了,两人才兴尽而归,各自回房休息。

……

……

第168章 玲珑金矿

早上纪浩起床之时,已是天光大亮。

昨晚跟毛希哲一番畅聊,睡下时已是夜深,再加上喝了不少酒,这一觉睡得相当的沉。

纪浩推门出来时,发现毛希哲已经在院中昨夜他们畅饮的石桌旁坐着了。

毛希哲一见纪浩,不由笑容可掬的开口道:“文泽兄终于起来了啊,小弟都等了好一阵子了。知道你鞍马劳顿,没有好意思叫醒你。”

纪浩听了他的话,不由的开玩笑道:“幸亏你没叫醒我。我若是睡不好,起床气可是很大,说不得就得海扁你一顿。”

毛希哲很是配合的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随即伸着舌头道:“唉唉,幸好我没贸然敲你‘阴阳神断纪少侠’的房门。连‘拳打登莱,脚踢齐鲁,摔遍黄河两岸’的黄文宇都被你完虐,我可承受不住你的无名拳随意一击。”

纪浩哈哈一笑“哈哈,知道就好。”

人生就是这样奇妙。有些人虽然只是刚刚认识,但是感觉却似是熟识的老朋友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吧。

纪浩自己感觉跟毛希哲就是这样一见如故的朋友。两人性子出奇的相似,都是那种很聪明,又很风趣幽默的那种,这让他们迅速的成为知交好友。

若说昨晚刚开始聊天时,两人还因为是初次见面,不太想说些交浅言深的话,那么一顿酒喝到最后,两人早已经无所不谈。

纪浩跟他聊了很多,比如自己揍黄文宇的情形,比如自己如何成了“阴阳神断”。

毛希哲对纪浩也是坦诚相待,说了许多关于自己不为人知的趣事。

随着互相说出许多自己的趣事和秘闻,两人的关系愈发亲近起来。

毛希哲这时对这一个衙役吩咐一声,很快便有几样粥点和小菜端了上来。

毛希哲很是幽怨的道:“文泽兄,为了等你一起吃早饭,小弟可是饿着肚子等了你大半个时辰了。”

纪浩笑骂道:“少一副怨妇模样,看着倒胃口,我又不是你婆娘,用得着你等我一起用餐嘛!”

毛希哲目光灼灼的看着纪浩,很是认真的道:“古人知交好友不都是同桌而食,抵足而眠嘛,小弟觉得效仿一下古人,才能显出咱们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

纪浩见了毛希哲那灼灼的目光,再听到他说什么抵足而眠,不由的想到两个大男人同床就寝的恶寒场面,当下便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连忙开口道:“咱们兄弟情意关键是存乎于心,不在乎这些虚的。这同桌而食也还罢了,这抵足而眠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跟男人同床的。”

毛希哲见纪浩语气坚决,不由很是失望,喃喃的道:“唉,可惜了,不能完全效仿古人了。”

纪浩很是无语的摆摆手,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说道:“赶紧同桌而食吧,要不是看在你等了我这么久的份上,我连着我都不愿满足你了。你小子倒是可以无所事事的四处游历,为兄我可是有公务在身的,没有功夫跟你瞎扯。”

毛希哲很是郁闷的翻翻白眼,没有再说话,开始闷头吃早饭。

吃完早餐,纪浩喝了口水漱了漱口,对毛希哲道:“为兄要出发去玲珑金矿了,毕竟拿人聘银,得为人办事。今晚我还会回来,若是你不走的话,咱们再继续把酒言欢。”

纪浩没打算今日直接去玲珑金矿的监矿使衙门,而是打算这几日先暗地里了解一下这玲珑金矿附近矿盗的情况,再做打算。毕竟有些时候,只听官面上的话,很容易失去准确的判断。

毛希哲很是殷切的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不如我就跟大哥去玲珑金矿转转吧。反正我就是四处游历,去哪都一样,就跟你去矿上看看。”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没怎么想,便要开口拒绝。毕竟自己干得是公事,带这么一个家伙,似乎不是太妥当。

眼见纪浩要拒绝,毛希哲不由接着道:“文泽兄还是让我跟着吧,嘿嘿,要知道我们莱州那边也是有很多金矿的,而且也是有矿盗的,我对这方面的了解估计还真比你多一些,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呢。最起码,我还能给你介绍一些关于金矿的事情。”

纪浩不由的失笑,还别说,这家伙虽然年轻,但是懂得东西确实挺多。反正自己也不是正是去监矿使衙门,只是先暗地里了解一下,有这么一个懂得一些金矿知识的家伙陪着,倒是确实不错。

当下纪浩笑道:“既然你非要去,那就一起吧。不过为兄可事先提醒一下你啊,我们今天要转不少地方,你别倒是嫌骑马累就行。”

毛希哲笑道:“文泽兄你一个刚学会骑马的人,就不用为我这打小骑马的人担心了,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

纪浩去前院喊上了谭五,有让他挑了其他两个护卫随行,让其余的护卫在驿站休息。毕竟是打算先暗地里了解一下情况,若是带着那一大群护卫在玲珑金矿附近招摇,怕是什么都了解不到了。那些矿盗怕是以为官府来人了,很快会暂时隐匿起来。

等安排完了,纪浩一行五人跨上坐骑,往北而去。

…………

玲珑金矿离得玲珑镇不远,只有五六里的路,众人很快便到了。

后世纪浩除了知道招远有金都之称,盛产黄金之外,对此地没有任何别的了解。

黄公公给他派了来玲珑金矿打击矿盗的差事之后,才对玲珑金矿做了一定的了解。

玲珑金矿又叫罗山玲珑金矿田,最早创建于宋真宗年间,是韩国公潘美督办创建,是历史上第一个官办金矿。因为地处玲珑镇,所以习惯被称呼为玲珑金矿。

玲珑金矿占地很广,是登莱地区最大的金矿,覆盖罗山和玲珑山,这里自古以来就有“玲珑山十八层,金梁玉柱在其中,尖斗砂子平斗金,牧师窃牛囚金洞”的传说。从春秋时期,便有黄金开采的记载。齐国宰相管仲所著的典籍《管子地数篇》里面便清楚地写到罗山地区:“上有丹砂,下有黄金;上有磁石,下有铜。”

招远县是整个登莱地区,金矿产出最为丰富的地区。其境内罗山、灵山和金华山一带的石英脉金矿床,大面积密布,且多**露于地表,最容易被人发现。尤其罗山东麓道玲珑山之间,金脉遍布山中,这也是玲珑金矿在此创建的原因。

当然纪浩知道,这招远县的矿脉和矿田,远不止裸露于地表的这些。在招远县的地下,还有许多条矿脉和矿田。只是如今的技术有限,难以发现而已。

他之所知道这些,是因为这招远的的金矿,从宋代开始开采,开采了千年,直到后世他生活的那个年代还远没有有开采完。而且后世他生活的那个年代,用上各种先进工业和矿业设备的专业话开采集团,产量远高于如今大明产量无数倍。

罗山和玲珑山两山夹峙的谷地中引有溪水流过,淘金工人在溪水筛选矿砂。

一条大路沿着谷地中延伸,玲珑金矿的监矿使衙门便处于这两山夹峙的谷地中。

纪浩一行人沿着大路往玲珑金矿的矿场前行,离着还有一段距离时,便有岗哨戒严,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纪浩他们暂时不想直接跟玲珑金矿的衙门打交道,是以也就没有标明身份。既然没有表明身份,那些岗哨的兵丁自然不让他们继续前行。

毛希哲来过此地,当下指引纪浩他们沿着一条蜿蜒的山路,往罗山上去。他本来打算先来转转,了解一下那些矿盗的情况的,本来就没打算直接去玲珑金矿,自然也就听从毛希哲的指引,往罗山转去,想要先看看这罗山的矿盗倒采情况。

这罗山地区的山路蜿蜒,若是没有他的指引,他们还真不敢走这山路,因为实在太容易迷路,纪浩不由的庆幸带着毛希哲来了,。

毛希哲的游历倒是真得了解到了不少风土人情。

纪浩一行人边在罗山中转悠,毛希哲边给他们讲着这罗山地区流传甚广的罗山神针的故事。

传说五帝中掌管金一行的少昊,为了寻找可以托付金针的人,幻化成一只受伤的燕子四方游历,久寻未果。

直到有一天它行至罗山,被善良的部落首领救起,并得到悉心医治和照料。深受感动的他认定这位首领就是金针有缘人。幻化成本尊后少昊说出了实情并派一位仙姑教授首领如何使用金针。

在仙姑的指引下罗山首领率领全族找到了通天河,令族人用金针击打河水中会吐金水的金鱼,一条条金鱼竟然变成一块块狗头金,而从金鱼嘴里吐出的水则变成了一条条金矿脉,这就是先民们认为这就是罗山周围金矿聚集的原因。

纪浩对于这些牵强附会的神话故事不怎么感冒,但他身后谭五三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毛希哲见有人喜欢听,不由的更加卖弄起才识来,当下他又给众人讲起另一个在招远流传甚广的、关于神鳌的神话故事。

毛希哲唾沫横飞的说道:“相传神鳌本是罗山的一只巨龟,它终日悠闲,时常爬到山脊晒太阳,附近的村民从不打扰它,还时常拿食物供给巨龟。

这年招远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农民们一筹莫展,忽而一阵凉风吹过,一个村民们从未见过的粗矮汉子笑嘻嘻的向人们走来,只留下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地下的金银财宝用不完”,说完就不见了。

村里老者们几经商议:这个汉子的身形和罗山上的大乌龟很相像,难道是神龟在为村民暗示一条活路于是人们纷纷拿起铁钎和铲子挖掘,果然找到了金矿脉,用黄金换来了充足的食物,平安度过了旱灾。”

纪浩看着听得津津有味的谭五三人,不由的摇头失笑:毛希哲讲得这小故事连后世的那故事会上的小故事都不如,对他这种几百万字网文小说都动辄看不过瘾的人来说,真没听出这种小故事哪里有意思来,看来这年代的娱乐项目果然太少啊!

……

……

第169章 打击矿盗的办法

罗山并不是单独一座山,而是整个这一片山区的统称。

玲珑金矿有两个百户所的矿兵负责维护治安,在罗山矿场和玲珑台矿场分别有一个百户所。

不过一个百户所百余名矿兵的最多也就只能看管矿场淘沙河和主要开采区等核心区域。

这罗山地区面积广袤,林木茂密,想要杜绝矿盗开采,没有几千兵丁,根本无法办到。

纪浩一行人只不过在罗山矿场的外围转了半天,光是明目张胆的倒采的矿盗团伙就碰到了五六波。

当然,纪浩并未有亲眼确认他们是在倒采金矿。这些矿盗团伙在倒采的矿坑远处,都派有许多同伙戒备,阻止陌生人靠近。

不过他猜也猜到了,这些人明火执仗的,总不能在罗山山中是为了游玩吧?!

其实,纪浩觉得这些矿盗倒采点金矿也没什么,以现在这年代的开采手段,招远县地下那巨大的黄金储量,他们就算采上几百年都采不完。但是前提是,你们这些矿盗别在官办矿场附近采啊,自己去找条矿脉不就好了?

之所以要打击这些矿盗,最主要是因为这些矿盗倒采起来,根本不管不顾,很容易把好不容寻出的矿脉挖断了,影响官办矿场的产量。

一天转起来,纪浩越来越觉得自己那主意靠谱了。

这罗山地区这么大,光靠官府剿灭矿盗,那是真得办不到。别说那些官府衙役中,很有可能有许多矿盗收买的人,就算那些三班衙役齐心协力的进剿,也无法完全剿灭。

这罗山地区实在太大了,除非派出几千衙役长期驻扎看守,否则谈什么打击矿盗,那真是就是徒然。因为就算出动再多的衙役,估计也就只是暂时赶走了那些矿盗。因为一旦官府的衙役走了,没有了监管控制,这些矿盗过不了多久就能死灰复燃。

当然,估计那些矿盗也很想另找矿脉,省得冒着被官府打击的风险,只是他们没有那个本事罢了。

毛希哲来这里游历过,一路上引领着纪浩在罗山转了一圈,倒是熟门熟路的。

纪浩发现这个毛希哲还颇有干导游的资质,不但引路向导工作做得很不错,而且一路解说,各种风土人情和风闻传说都介绍得头头是道。

直到夕阳西下,纪浩一行人这才打马返回驿站。

路上,毛希哲打马凑到纪浩身边,开口问道:“文泽兄,对这些矿盗有什么感想?”

纪浩叹口气道:“这些矿盗很嚣张很强大,不好对付啊。这些亡命徒在矿山的隐蔽处四处刨坑挖洞,想要完全剿灭确实不容易啊!”

毛希哲也是叹口气道:“若是只是盗采金矿,也就罢了。但是今日你也看到这些矿盗的嚣张程度。他们可不止倒采金矿这么一个危害,这些人动不动就拉帮结派,勾结地方恶势力,欺压百姓,为祸地方,实在是一个大毒瘤啊!”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不由的很感兴趣的问道:“原明你怎么对这些矿盗的事情这么了解啊?”

毛希哲无语的摊摊手道:“我早就说过了,我家是莱州府的。这登莱地区矿脉、矿田最多的招掖金矿带,西起掖县,东到招远。我们掖县也是有许多金矿的,关于金矿矿盗的一些事情,我自然是经常耳闻的。”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不由拍拍脑袋,笑道:“唉唉,还真是我糊涂了。”掖县是莱州府的附墎县,自己只想着毛希哲是莱州府人了,忘了他也是掖县人。掖县那边的金矿不必这招远县少,他对金矿的许多事情有所了解,自然是一点也不奇怪。

毛希哲这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文泽兄对这如何打击矿盗有何主意?!”

纪浩被毛希哲问得一滞,顿了一顿这才开口道:“这个……等登州后,为兄会禀报黄公公,让他想办法打击吧。他久任矿税太监,对这矿盗之事,应该颇有主意的。”

毛希哲笑吟吟的道:“嘿嘿,文泽兄来玲珑金矿怕是不止是了解情况这么简单吧?!不然你为什么不直接去矿场,而是要暗地里来这罗山山里转悠?!而且文泽兄来玲珑金矿只是为了考察一番,没必要带那么一大群护卫吧。小弟,猜文泽兄是得了黄公公的命令,来玲珑要对这些矿盗下手吧?”

纪浩发现这个毛希哲很聪明,可以说是相当的聪明。只从自己今天不直接去矿场,而是要暗地里先来这罗山山里转悠和自己来玲珑金矿带那么一大群护卫这两点便猜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当然,这可能与其家世有关。毕竟人家毛希哲出身官宦世家,从下耳濡目染许多自己这种普通人很难涉及的许多争斗。

不过既然毛希哲猜出来,纪浩便不准备隐瞒了。其实用给那些乡党里正和大宗族族长利益,让他们协助官府打击矿盗,说起来算是堂堂的阳谋,就算被别人知道了,也难以破坏。

再说,这毛希哲跟自己性情相投,应该也不会对自己有不利之举。

唯一有些需要避讳的可能就是许给那些乡党里正和大宗族族长利益可能会涉及一些不可规矩的地方。

当下纪浩沉声对毛希哲道:“为兄确实奉有黄公公的指令,来玲珑金矿打击矿盗。职责在身,有些事情不便跟原明你说,倒不是有意欺瞒你,还望你不要介意!”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忙道:“理解,小弟明白。”他出身官宦世家,有许多事情比那些寒门子弟懂得多,纪浩如此说,他自然非常理解。

纪浩随即又道:“至于这金矿的许多事情,为兄并不是太了解,对这矿盗出现的具体原因,他们的盗采模式,乃至他们跟各方的利益纠葛等都没弄太清楚,是以还要徐徐图之,现在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微微一笑道:“其实文泽兄前面所说的几点都无所谓了,但文泽兄你最后说得那弄清楚这些矿盗跟各方利益纠葛的这一点却是说到了关键。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说到底,任何事情都是利益关系的,这才是最为关键的事情。”

纪浩点点头道:“对,确实如此,这点咱们看法相同。不知道原明对如何杜绝这矿盗,有没有好主意?!”

毛希哲蹙眉片刻,似乎在梳理一下自己的说辞。片刻之后,才沉声道:“别的地方小弟不太清楚,但是对于掖县和招远县两地的矿盗之事,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两县的县衙都曾屡次派人严厉打击过这些矿盗,但是却是屡禁不绝。

估计这县衙的衙役中,很多都是得了这些矿盗的好处的,没有人肯认真执行县衙主官的打击矿盗的命令,才会形成如此局面。

靠县衙来打击这些矿盗,怕是没有什么作用的。估计文泽兄你这奉黄公公命令的人在旁监督着,他们或许会认真做做样子。等你一离开,很快就会恢复原样。所以这县衙是指望不上了。

小弟觉得若是打击这些矿盗,需要有地方上的乡长里正和大宗族族长来帮忙。

当然,这些地方上的乡长里正和大宗族族长估计跟那些矿盗,怕是也少不了有所勾结。没有他们的包庇,这些矿盗估计也无法立足。

只要给这些地方上的乡长里正和大宗族族长足够好处,大于那些矿盗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比如给他们分润的矿场周边的矿坑开采合法开采之权等。而且也要明白官府对他们的事情了如指掌,若是不配合他们麻烦会很大。以势威逼外加上足够的利诱,双管齐下,他们肯定会出力帮忙打击这些矿盗的。

有了这些地方上的乡长里正和大宗族族长的协助,这矿盗很难再在此地立足,再让黄公公借登州卫的卫军来协助,剿灭这些矿盗应该是很有希望的。

而且有了乡长里正和大宗族族长的支持,还能够杜绝后患。打击剿灭掉现在的这些矿盗,以后再来矿盗,便是侵犯这些乡长里正和大宗族族长的利益了,他们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纪浩听毛希哲讲完了自己的这个建议,不由连连点头,这主意跟自己想得主意简直是不谋而合啊。

当下他不由的连连点头道:“原明果然是年轻有为啊。这主意确实很不错,不但能解决掉如今的矿盗猖獗的事情,而且若是操作的好,还能杜绝后患。”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夸奖,不由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呵呵,其实这主意也不全是小弟自己想的。小弟前一阵时,曾经跟家父偶然聊起过这矿盗猖獗的事情,其实也是受到家父点拨启发,才想到这个主意的。”

纪浩笑道:“不管怎么说,你能想出这主意,也算是很厉害了。若是没有洞察世情的眼光,是肯定想不出这样的主意的。”

毛希哲似乎看透了纪浩似的,笑吟吟的道:“文泽兄怕是早就也想到了同样的主意吧?”

纪浩很奇怪的问道:“原明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啊?”

毛希哲笑道:“小弟察言观色的本领虽然不高,但是看文泽兄的脸色,也能知道文泽听了我的主意,并未有太多的惊讶。文泽兄之所丝毫不惊讶,小弟自然能猜道文泽很可能是早就想到了这样的啊。”

纪浩不由的对毛希哲的表现愈加惊奇。

自从跟毛希哲深入的接触,他是对毛希哲这样的世家子弟,是真得不能再轻易小觑这些世家子弟了。

人家在家里自小耳濡目染的随便学到的一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这样出身寒门的普通文人士子,需要在在出仕为官之后,许多次碰得头破血流的经历之后,才能了解到的。

毛希哲问道:“怎么样啊,文泽兄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纪浩摇摇头道:“这事暂时不急,明天咱们再去玲珑台矿场看看再说,多了解一下,准备充分了再动手!”

毛希哲道:“也对,这些矿盗为祸这么多年,就算打击也不急于一时,谋定而后动才是正理。”

提起玲珑台,纪浩忽然想起一句很有古风味道的歌词,忍不住轻声吟道:“玲珑心,玲珑身,我愿以玲珑,伴你一生。这世间万物皆不过过眼云烟,我只望与你仗剑天涯。”

毛希哲听到纪浩这句很是唯美歌词,不由的眼睛一亮,随即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朗声道:“文泽兄不用怕没人陪你仗剑走天涯,小弟愿意跟你一起。”

纪浩一听毛希哲的话,顿时生起一身鸡皮疙瘩:靠,这货不会是有喜欢男人的倾向吧?!

纪浩连忙表明自己立场道:“别别别,为兄还是喜欢跟美人结伴浪迹红尘,不喜欢跟男人一起去仗剑天涯。”

“呃……”听了纪浩的话,毛希哲不由的一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毛希哲对于这金矿了解的东西,倒是真得不少,起码纪浩觉得比自己多很多。从罗山回来的这一路,纪浩又从他口中了解到了许多东西。

比如对于如今的采金和淘金的方法。经过毛希哲的一番科普,纪浩开始有了大体的了解。

最早的登莱地区的采金,大都只能采取裸露出地表的部分。那时一般用火烤加冷水激的方法,通过热胀冷缩的原理让裸露于地表的矿石碎裂,然后采取矿砂。等到火药发明加上勘探技术的提高,登莱金户开始才开采地下矿脉和矿田中的金矿。

至于淘金的手段,最早时都是采用筛子在水中淘洗。到了宋朝时,登莱地区,开始使用木制溜槽大规模采金,“用大木,锯剖之,留刃痕,投沙其上,泛以水,沙去,金著锯纹中,甚易得”。具体就是使用铁锤、石臼、石磨、石碾、溜槽、陶尊、坩埚等工具,通过手工操作的破碎、磨粉、拉流和熔炼而采冶黄金。

当然,这些事情与自己来玲珑金矿的目的无关,纪浩也只是因为兴趣听听。

……

……

第170章 问题圆满解决

纪浩在毛希哲的陪同下,罗山矿场和玲珑台矿场附近连着转了好几天,终于把这些矿盗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无论是这些矿盗的规模,还是运作模式等,都有了很深的认识。

毛希哲这家伙虽然年轻,但是懂得还真不少,这关于金矿的许多事情都是在他的讲解下,纪浩才弄明白的。

纪浩没想到自己在驿站偶遇闲聊了一场,竟然结交了一个这么有用的朋友,自己运气实在是有些出奇的好。

…………

直到把这些矿盗的情况摸排清楚了,纪浩才带人去了玲珑金矿的监矿使衙门。

登莱金矿开采的收益,一半归内帑,一半归户部,因此玲珑金矿的监矿使也有两个,司礼监和户部各自派有一个。

司礼监派驻的监矿使名叫赵恒,那日向上书黄公公反映矿盗越来越猖獗,严重影响金矿产量的便是他。户部的派驻的监矿使名叫杜文谦,三十多岁的年纪。

当纪浩跟他们说了黄公公让他来负责打击矿盗事宜之后,两人自然表示会配合。毕竟打击矿盗,对于玲珑金矿的产量肯定是有好处的,这是事关他们政绩的事情,两人自然是很是乐意。虽然两人平日里有些不对付,但是在此事上却是看法一致的。

跟他们谈了之后,纪浩发现自己事先去矿盗的详细情况进行走访是对的,这两个人随时担任监矿使,但是知道这些矿盗越来越猖獗,对于其详细的情况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幸好纪浩早做了调查,不然还真可能抓瞎。

眼见两人对于打击矿盗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好主意,纪浩便直接把黄太监同意的拉拢地方上乡长里正打击矿盗的法子说了,让他们。

当然虽然他们两个没什么大主意,但是必要的拾遗补缺还是可以的。毕竟他们是监矿使,很多东西别人想不到的细节,还是需要让这两个帮忙补充一下的。

…………

赵恒和杜文谦虽然没有什么大主意,但是他们办起事来还是很认真。只不过用了两天的时间,他们便走访遍了玲珑金矿附近的各个里正,还有那些大村子里的宗族族长,让他们集合起来到矿场商议事情。

跟这些乡长里正和宗族族长的协商的过程,虽然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但是有了足够利益诱惑,再加上矿税太监府的威势压迫,最终双方就打击矿盗的事情达成了一致。

其实威逼还是其次,黄太监许诺的允许能通过合法的方式,参与进金矿的开采,才是最吸引人的。

跟这些乡长里正和宗族族长商定了合作,纪浩安排他们回去组织人手,弄清楚各自负责范围内的矿盗详情,准备配合打击矿盗。

随即纪浩又派了两个太监府护卫护卫跟黄太监报信,请他去动用登州卫的卫军前来协助剿灭矿盗。

两天后,登州卫的两千人马悄悄的来到的玲珑镇。

随即在纪浩的指挥下,登州卫军分头行动,对那些矿盗的进行了剿灭行动。

对矿盗的打击行动进行的很顺利,有了那些乡长里正和宗族族长的发动人把那些矿盗的情况调查清楚,那些矿盗根本无处遁形,哪怕化身于民,也被一一揪了出来。

这次玲珑金矿打击矿盗的行动成果显著,困扰依旧的矿盗问题被成功解决。而有了那些乡长里正和宗族族长这些本地地头蛇的配合,以后再有矿盗想来倒采,怕是也难以存身。

为了安全考虑,纪浩这个打击矿盗行动的负责,一直在太监府一众护卫的保护下,住在罗山矿场中的监矿使衙门。

毛希哲这几天在一直在招远县转悠,美其名曰游历。他跟纪浩约好了,等纪浩忙完了,打算跟纪浩一起去登州府游历一番。

据这家伙自己说:除了登州府,他已经把山东各地游历了遍了。本来他就是要去登州府各县转转的,如今碰到纪浩了,便打算跟他一起去游历一番。

这家伙跟自己很投脾气,自然也是乐意跟他多结交一下,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纪浩倒是有些羡慕这小子。看看人家世家子弟的生活,打着游历的幌子,四处吃喝玩乐,也不用操心生计,这日子过得多舒服啊!

如今事情办完了,纪浩自然也不准备在此多留了,当下约上毛希哲一起返回登州。

…………

回登州的路上,一行人依旧是中间在三羊镇驿站留宿一晚。

纪浩这几天经常骑行,骑术有了一定长进。但是玲珑金矿离着登州有一百五十多里的路程,却也不可能一天便赶回去。如今事情已经办完,也没有非得鞍马劳顿、拼命赶路的道理。

纪浩给驿站的驿卒丢下一块银子,让他们给一众太监府护卫安排饭食,自己跟毛希哲去镇上找家酒楼喝酒。

那日在镇上买马时,纪浩见这三羊镇还是非常繁华的,着实有几家大酒楼的。镇上不像县城、府城那样有城墙,不用担心回来晚了会关城门,倒是挺方便。

毛希哲回身对一直跟随他的那个青衣仆役说道:“王叔,你就不用跟着我了?我们就出去转转,你就在这驿站休息吧,不用跟着了。”

那被毛希哲唤作王叔的青衣仆役显然是很尽责的,听了不由的有些迟疑的道:“三老爷嘱咐老奴一定要照看好公子的,不能离开公子的。”

毛希哲笑道:“我就出去转转,能有什么事,你在安心在驿站休息便是。”

说吧,不待那青衣仆役回答,毛希哲拉着纪浩就走。

二人在镇上转了一圈,最后在镇上一家很大酒楼听了下来。

这家酒楼名叫“聚宾楼”,二楼的雅间内人并不多,倒是很是雅致清净。与一楼的大厅和二楼的雅间比起来,清净了不少。

除了纪浩跟毛希哲之外,就只是靠窗的那个雅间内有三两桌。这三楼的雅间都是用镂空的屏风隔断的,虽然隔断开来了,但是却依旧能够看到。

那最靠近他们这一桌的雅间内,坐着的食客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虽然他们穿了男装,但是其清秀俏丽的面庞,还是一看,便让人知道她们两个就是女郎。

当然,是不是女郎跟纪浩也没关系。他只是对两个女郎独自在酒楼用餐,微微有些奇怪,是以多看了几眼。

两人点上一桌的佳肴,开怀畅饮。

两人边喝边聊,聊得尽兴,慢慢的话题便转向了登州的那些秦楼楚馆。

毛希哲这家伙虽然年纪不大,对这秦楼楚馆的风情,却是了解的不少。当下在那跟纪浩道:“等到了登州,小弟一定得去领略一下,登州双艳花有容和柳轩然的风情。嘿嘿,有容乃大、轩然大波,听这两个花魁的名字,应该是都是很有料吧?”

纪浩还没待回答,听到背向自己这一桌的那两个姑娘中的有一个年纪小点的不由的低骂了一句“无耻”。

那声音很小,若有若无,不仔细听得话,还真听不到。

他不禁失笑,看来这两个姑娘大概是还没嫁人,也没怎么经过事儿的、出来找新鲜的大家闺秀,若是嫁过人的少妇,或是时常在街面上行走的姑娘,怕是便不会有如此之语。毕竟文人士子在这年代去秦楼楚馆,见识一下红姑娘们的风情,并不算是什么丢人之事儿。不但不算是丢人,应该还算是附庸风流的雅事儿。很少有人骂这文人士子去青楼楚馆是无耻之事儿。当然,刚才毛希哲说起来去秦楼楚馆,确实有些猥琐。人家姑娘看不下去,倒是也有些道理。

刚才那个背向自己的姑娘低骂了一句“无耻”之后,她对面的似乎年纪稍长的姑娘便立即制止了她。那个姑娘随后见纪浩似乎听到了那句话,抬头看向她们。似乎是怕惹麻烦,当下拉着那个北向自己这一桌的姑娘起身下楼离去了。

毛希哲跟纪浩说着话,见纪浩没回答而是望向那两个姑娘,不由的笑着压低声音道:“文泽兄咱们还是去秦楼楚馆见识一下这里的风月娇娘的风情吧,那两个姑娘看着应该是良家,我们还是少招惹为好!”

纪浩大汗,这毛希哲也真能胡乱联系,自己只是多看了人家两个几眼,就成了对人家有企图了!咱是有节操的人好吧!谁跟你一样,是个风流情种?!

当下纪浩也和毛希哲调笑道:“为兄可比不得原明啊,为兄可是定了亲的人了,这良家自然是不会招惹的。原明还是未成有婚事,这机会还是很多的,呵呵!”

毛希哲苦着脸,不无遗憾的道:“小弟也是早就定下了亲事啦,怕是也不行了,对这良家姑娘也是不能招惹的。咱们也只能去秦楼楚馆里见识了!刚才咱们在镇上转悠时,小弟见这镇上倒是有几家不错的秦楼楚馆,不如咱们今晚就去见识一番?!”

纪浩笑道:“今日就先不见识了,等到了登州,为兄做东,咱们好好乐呵乐呵!嘿嘿,主要是今日鞍马劳顿,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毛希哲嘿嘿笑道:“那咱们可就一言为定了,其实小弟也是有些劳累。”

纪浩当下笑着答应了。

二人喝得尽兴,便打算早点回驿站休息。

刚转过一条街口,竟然碰到了在晏然楼喝酒时同在二楼雅间的那两个的姑娘!

不过面前的情况有些特殊,那就是并不止她们两个,还有一个看着像是纨绔的公子哥,带着四个壮汉,俱都是青衣小帽,看着应该是那纨绔家的仆人。

几人正好在街角处的阴影处,四个青衣汉子前后堵住两位姑娘。那纨绔正在眉开眼笑的说着些什么,纪浩看见那个年长的姑娘,身子在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

嘿,自打来大明,还是第一次碰到后世影视剧中常见的这种纨绔带着狗奴才,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情景。

纪浩心道:这不是自己一直向往这种生活嘛,住一栋大宅子,大宅子里养一群俏丫鬟,没事儿带几个狗奴才去街上调戏一下妇女。

当然,向往归向往,这事儿真要干起来,还是是需要很大的后台和勇气了。

后台的作用是不管是惹出事儿来,还是打出别人毛病来,给平事儿的。勇气嘛,想要当街调戏妇女需要很大的心里素质的,因为作这事儿名声自然臭了,少不了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就算没人敢指着鼻子骂,背后也少不了问候你家祖宗十八代的,玻璃心的根本干不了此事。

纪浩觉得自己虽然向往,但是节操太高去,却是干不出来。

但显然面前这位公子哥如果不是脑残的话,应该是具备了这强硬的后台和强大心理素质,这两项调戏妇女首先要具备的条件!

好不容易有英雄救美的机会,这事儿自然是要管的,何况这两个女郎还算有一面之缘,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两个女郎很漂亮,纪浩是走近了才发现的。

当然,若是丑如无盐的话,这个纨绔也不会调戏。

不过纪浩看了一下毛希哲的小体格,再想一下自己的身手,又望一下对面的四个壮汉仆役,却又有些发苦。

管肯定是要管的,但是怎么管却要考虑一下。

纪浩觉得上前去劝一下,能把这纨绔劝走是最好的。

纪浩不禁转头望向毛希哲,没想到毛希哲这家伙看到眼前的局面,竟然一脸兴奋!他不禁一愣,转念一想,心道:这小子怕是觉得,这也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吧?!难道这小子还是个武艺高手?!

不过,还没等纪浩确定这毛希哲会不会武艺呢,这小子已经不给他发问的机会了,因为他已经上前去了。

毛希哲装作和两个女郎很熟悉的样子,上前搭话道:“这么巧啊,两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这位公子是你们朋友吗?”

那两个姑娘见毛希哲过来,本来攥起来的拳头,悄悄的松开了。那个年长的姑娘俏声道:“我们和这位公子并不是认识,只是刚才他和我们偶遇,非要跟我们聊聊天!”那个年长姑娘一开口说话,声音清脆甜美,甚是好听。

纪浩一见毛希哲的样子,觉得这小子看来是想智取了。

当下他也迈步去走上前去配合。

纪浩也打个哈哈,帮毛希哲帮腔道:“呀,两位姑娘真是巧啊,咱们又碰到了。你们也是在三羊驿住吧?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一起回驿站去吧!”

一般能住驿站的可是不是官员,就是官员家眷子弟。普通的纨绔混混若是没有必要,还是不敢轻易招惹的,他这是打算智取了。

两个女郎听了纪浩明显是帮忙解围的话,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姑娘忙接着纪浩的话茬道:甚好,我们姐妹便与两位公子一起回去吧!

那纨绔公子本来对着两个姑娘胡言乱语,见纪浩和毛希哲两人凑了过来,依旧丝毫不在乎,显然毫不把自己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而被人看见当回事儿。

这时听了纪浩和毛希哲的话,忍不住斜睨着他们,嘿嘿冷笑道:“你们都是住在驿站吗?我怎么听手下说她们住在聚悦客栈!”

……

……

第171章 都不会武艺啊

纪浩听了那纨绔的话,不由的心中一沉,这连人家这两位女郎是在住哪家客栈住都知道,显然早就盯上了,看来这家伙不是偶然起意调戏人家这两位姑娘啊!

不过他虽然心中不断腹诽,但是对于被这纨绔揭破自己扯得谎毫不在意,面上依旧风平浪静的道:“哦,这两位姑娘不是住驿站吗?那可能我记错了!”

毛希哲此时在旁直接了当的道:“这位兄弟,这光天化日的调戏良家妇女,不合适吧?”

那纨绔嘿嘿一笑,说道:“这太阳不是落山了嘛,哪来的光天化日啊?!再说,你那只狗眼看到我调戏良家妇女了,没看见少爷我正在跟两位姑娘进行很亲切友好的聊天吗?本少爷的耐性是有限的,识相的赶紧滚,娘的,你们两个想英雄救美,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那纨绔话一说完,那四个青衣壮汉齐齐往前一步,乜着眼看着二人,一副阴沉样子。

纪浩看向那纨绔时,见其脚下虚浮,脸色也有些苍白,估计是个酒色之徒,倒是不足为虑。但是这四个青衣壮汉,显然战斗力不低!这四个大汉这么镇着,纪浩还真感到很有压力。

纪浩见智取怕是没有戏了,但是来硬的话,显然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只能寄希望于毛希哲。

心念及此,他不由望向毛希哲,目光充满了问询,想搞清楚这家伙到底会不会武艺?!这家伙年纪轻轻就四处游历,应该是有些本事的。若是来硬的,就指望毛希哲真得武艺高强了。

毛希哲见了纪浩望向自己的目光,却是理解错了意思,还以为是示意他动手呢!

虽然面前的四个大汉也是让他很有压力,不过想起纪浩曾经说过他会什么无名拳,还曾经痛殴“拳打登莱,脚踢齐鲁,帅遍黄河两岸”黄文宇的。虽然他说过这黄文宇的功夫有些水,但再怎么水,应该也是有些功夫。纪浩既然能打过他,那对付眼前这几个普通壮汉,应该不在话下。他很相信自己这位文泽兄,既然他示意自己动手,应该就是有把握的。

当下毛希哲朝纪浩点点头,示意明白,随即猛一咬牙,一记“冲天炮”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青衣大汉的下巴。

还别说,毛希哲也曾学过些这些君子六艺中的射、御等技艺的,虽然身体有些瘦削,但是力量还是不错的,不过他是世家子弟,平日里出门自然是有家丁仆役陪着的,就算跟他人有冲突,但是亲自动手跟人打架的事情还是没有的。但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仗着一股莽劲儿,而且为了在两个漂亮姑娘表现一下自己的英雄气概,他动起手来,倒是好不迟疑,

和毛希哲互相会错了意,都以为对方是有功

纪浩眼见毛希哲看见自己的目光,毫不迟疑的就动手去揍那几个壮汉,压根就没想到这货也不怎么会武艺,还以以为这货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的。

而且显然这毛希哲还是很仗义的,自己去对战那四个壮汉,而把这最好揍的纨绔公子哥留给自己。当下他也是毫不迟疑,猛地一记侧踹踹向那纨绔公子哥,

那纨绔本以为自己一番吓唬,能让这两个有些文弱的书生知难而退呢。谁曾想,这看着两个毫无战斗力的书生,竟然真的敢动手,他压根就没有一点防备,顿时被纪浩这一脚踹了个大跟头。

随即纪浩一个虎扑,骑在那个纨绔身上,抡起拳头左右开弓,那纨绔摁在地上就是一顿王八拳暴捶。

纪浩一轮组合拳打得正过瘾,忽然感到头皮一疼,原来一个青衣汉子抓着头发扯了起来!

纪浩应变倒是也算是很快,头发一被扯住,随即便是一个肘击。他觉得一般能不动手解决的事情,尽量就不要动手。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就必须尽全力,是以这一肘卯足了力,狠狠的捣出,正打在那个壮汉的脸上,直接将他鼻梁打断。

那大汉一个不防备,鼻梁中招,受此重击顿时仰面倒下。随即眼泪忍不住下流,他捂着鼻子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倒不是他爱哭,主要是鼻梁被打断,这眼泪下流是不受控制的。

不过,这汉子刚倒下,随后便又有又有一个汉子扑了过来,和纪浩扭打在一起。

这汉子很是魁梧,浑身的腱子肉,纪浩知道要是跟他放对的话,怕是自己会被打得很惨,是以很是明智的四下游走,躲避那壮汉的击打。

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毛希哲,见他也早已被放倒,正在被那两个汉子按在地上揍呢。

毛希哲此时早就没了那翩翩公子哥的模样,只是抱着头,躲避要害处的攻击。

纪浩郁闷啊,你这小子不是会武艺吗?娘的,压根就不会武艺,还敢先动手,实在是也没谁啊。

若是纪浩自己的话,此时自然是撒丫子跑了,但是有毛希哲这个拖油瓶,他却有些纠结。自己若是会驿站叫人,不知道这毛希哲撑不撑得到自己回来,是以一时权衡不定。

那纨绔公子此时站起身来,在边上捂着脸,看着纪浩在那四处游走,那个壮汉却抓不到,不由的呲牙咧嘴的指着他道:“彭三你先去帮老金去抓住那个家伙,让彭四自己揍着小子,别让他跑了。”

那个叫彭三的一听自家公子的吩咐,当下立即堵住了纪浩的去路,随即跟另外那个汉子围堵纪浩。

纪浩此时腹背受敌,他的游击战术不怎么奏效了,很快一个不防,被彭三从背后踹倒。

不过纪浩倒是没有像毛希哲那样放弃反抗,而是躺在地上不断的施展着“兔子蹬鹰”的招数,两个汉子一时倒是进不了身,只能偶尔踹中纪浩一脚。

那个被纨绔被纪浩打得不轻,恶狠狠的道:“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都没事儿,公子我罩得住。咝……哎呦,疼死我了。”

…………

两个姑娘刚才还以为纪浩和毛希哲以为来了救星呢,既然这两个书生面对四个大汉敢动手,怕是应该有些本事的。是以刚才纪浩和毛希哲一动手,两个姑娘怕被殃及,使劲的那个角落里躲了躲。

她们倒是没趁乱跑掉,毕竟这两个书生在帮她们解围呢,她们不好意思弃他们于不顾!

不过,这两个姑娘实在没想到,这两个一言不合就敢于悍然动手的教训那纨绔的书生,竟然俱都是丝毫不会什么武艺的主儿!

眼见纪浩二人挨揍,那两个姑娘不禁目光闪烁,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显然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比纪浩和毛希哲之间的那眼神交流,默契了许多。那两个姑娘当即握紧拳头,想要上前帮忙。

…………

正当两个姑娘想要要攥拳上前帮忙时,忽然看见从街口西边有人飞奔过来!

两个姑娘又迅速止住自己动作,俱都看向了那个飞奔而来的人。

“呔,住手,谁敢打我家公子?!”

之间人随声道,一个青衣汉子飞奔而来。到了近前,那青衣汉子随即便是一记飞踹。只见一只硕大的大脚,迅速而准确的踹在那个正在摁着毛希哲暴捶的壮汉身上。

那汉子中了这一脚,不由的惨叫一声,飞出数米。

那青衣汉子在踹飞毛希哲身上的壮汉,解放了毛希哲之后,身上的动作丝毫不做停留,紧接着便是一拳轰在正在破解纪浩那兔子“”的彭三脸上。

彭三闷哼一声,仰面便倒了下去。

随即那青衣汉子又是行云流水的一记侧踹,正踹另一个攻击纪浩的壮汉肚子上。

那个壮汉中了这大力的侧踹,顿时就如一个断线的风筝,直飞出好几米才落在地上,抱着肚子蜷缩着如同一只煮熟的虾米打滚,嘴中发出“咝咝咝”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响声,显然痛得喊不出声音来了。

纪浩见敌人被踹飞,连忙那个被毛希哲的正在王叔的青衣仆役正站在旁边。

这家伙兔起鹘落间,已经将三个壮汉击飞,显然是个高手啊。这是真正的秒杀啊,三个壮汉俱都是一招秒杀,根本没有用第二招。

纪浩望着那个在那呆若木鸡的那个纨绔,一脸冷笑的走了过去。

毛希哲也站起身来,呲牙咧嘴的站到那纨绔面前。

那纨绔在二人凶狠的目光注视下,感到了无比恐惧,哆哆嗦嗦的颤声道:“你们想干什么?!告诉你们。我爹可是新上任的登州通判,你们敢动我就死定了。”

纪浩一听是登州通判倒是一愣。自己还要在登州混,这货他爹是新任的登州通判,倒是有些棘手。虽然自己如今有黄公公罩着,还有冯知县照顾,并不怎么怕,但是得罪了这通判大人,总是个麻烦。

不过既然打也打了,怕麻烦也没有办法了。这时就算自己罢手,怕是以这货的尿性,怕是也不会跟自己罢休,索性就不去管它了。

当下纪浩笑眯眯的朝那个纨绔道:“你爹是登州通判我们知道了,但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纨绔梗着脖子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你若是不放了,你会死得很惨。”

“嘿嘿,不知道就好。”

纪浩跟毛希哲对视一眼,两人不由的会意的一笑。

纪浩抬手一记直拳就轰在那纨绔公子哥鼻梁上。那纨绔鼻梁一歪,鼻血和眼泪一起流下。

接着毛希哲也出手了,只见他一脚窝心脚大力踹在那纨绔肚子上,那纨绔顿时抱着肚子滚倒在地。

随即毛希哲上前对着那纨绔脑袋就是一阵乱踩,便踩边骂道:“小爷我活十六年了,还没人敢打过过,你敢打我,我踩死你,踩死你,我踩”

纪浩一看,这是要踩死人的架势啊,赶紧上前拉住毛希哲,可不能让他真的踩死人!当下纪浩上前边拉着毛希哲,边道:“好了,好了,随便踩上这人家几脚,踩个半死就行了,也别真踩死这人渣,对咱们也是个麻烦事儿!”

纪浩见毛希哲踩那纨绔,踩得很爽,在拉着毛希哲时,自己也顺势踩了那纨绔几脚!嘿,这几脚下去,不可否认,踩人的感觉确实是非常爽,不由的又多踩了了几脚。

毛希哲被纪浩拉开,留下那纨绔公子哥在那地上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纪浩和毛希哲也不在理会他,而是转身往角落处的那两个姑娘走去。

那个纨绔和四个壮汉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贴着墙根走了。

虽然天色有些昏暗,但是纪浩和毛希哲都发现了,这两个女扮男装的女郎都是身段姣好,面容俏丽的美女,怪不得那纨绔公子哥要调戏一番呢,这纨绔公子哥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纪浩对两位姑娘微笑道:“两位姑娘刚才没受到惊吓吧?!”

两个姑娘忙上前行礼谢过纪浩和毛希哲,那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姑娘道:“奴家谢过两位公子援手之恩,嗯,刚才在泰来楼时见过两位公子!我们从泰来楼出来,正要回客栈呢,没想到被这个公子缠住,风言风语的说些荤话,要不是两位公子相助,奴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毛希哲这是上前凑过来嘿嘿笑道:“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尔!呵呵,咱们刚才在酒楼见过的,谁让咱们这么有缘呢!”

说着他又自我介绍道:“在下毛希哲,这位是我的一位兄长纪浩,敢问两位姑娘芳名是?”

纪浩一听毛希哲的话,不由的翻了翻白眼,这是举手之劳吗?要不是王叔来得及时,自己二人都快被人打死了!你小子为了撩妹,简直毫无节操啊!

年纪大的那个姑娘似乎稍微内向一些,听到毛希哲问到他们名字,不由的有些害羞。这年代女子的闺名一般都是轻易不会告诉别人的,一般只有自家人和闺中密友才知道。显然毛希哲的上来就问人家芳名,实在是太唐突了。不过纪浩和毛希哲刚帮了她们的忙,她们自然不好着恼。是以那个年纪大的姑娘不禁一时思量着要不要告诉毛希哲她们的闺名。

那个年纪稍微小些的姑娘似乎泼辣一点,当下回答说道:“我姓于,干勾于,我姐姐姓任!”只是说了姓什么,却没有说闺名。显然还算妥当,毕竟毛希哲问得实在太唐突。人家告诉姓什么,已经算是很照顾他的面子了。

毛希哲听了,当下装出一副很是儒雅的样子见礼后,随后笑道:“原来是于姑娘、任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既然人家说了姓氏,也算重新认识了,是以他重新见礼。

不过毛希哲嘴上虽然说得很是有礼,但是纪浩看来很是有些油腔滑调,调戏人家的意思。纪浩听两位姑娘报了姓氏,不由得也见礼道:“于姑娘、任姑娘,幸会了!”

两个姑娘也道:“奴家见过纪公子、毛公子,谢谢两位公子的援手之恩!”

纪浩和毛希哲都笑着摆手道:“小事儿而已,何足挂齿!”只是他俩都是边笑边呲牙咧嘴的,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笑起来自是免不了痛。

……

……

第172章 跟两个姑娘聊聊

年纪大的那个姑娘似乎稍微内向一些,听到毛希哲问到他们名字,不由的有些害羞,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这年代女子的闺名一般都是轻易不会告诉别人的,一般只有自家人和闺中密友才知道。显然毛希哲的上来就问人家芳名,实在是太唐突了。

不过纪浩和毛希哲两人刚帮了她们解了围,她们自然不好着恼。是以那个年纪大的姑娘不禁蹙眉思量,要不要告诉毛希哲她们两人的闺名。

那个年纪稍微小些的姑娘似乎泼辣一点,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随口便回答道:“我姓于,干勾于,我姐姐姓任!”

她虽然很痛快的回答了,只是说了姓什么,却没有说闺名。显然还算妥当,毕竟毛希哲问得实在太唐突。人家告诉姓什么,已经算是很照顾他的面子了。

毛希哲听了,当下装出一副很是儒雅的样子见礼后,随后笑道:“原来是于姑娘、任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既然人家说了姓氏,也算重新认识了,是以他重新见礼。

不过毛希哲嘴上虽然说得很是有礼,但是纪浩看来很是有些油腔滑调,调戏人家的意思。纪浩听两位姑娘报了姓氏,不由得也见礼道:“于姑娘、任姑娘,幸会了!”

两个姑娘也道:“奴家见过纪公子、毛公子,谢谢两位公子的援手之恩!”

纪浩和毛希哲都笑着摆手道:“小事儿而已,何足挂齿!”只是他俩都是边笑边呲牙咧嘴的,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笑起来自是免不了痛。

那位年纪小一些的于姑娘看到毛希哲被走得鼻青脸肿、满脸淤血的样子,当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绣花手绢递给毛希哲,有些疼惜的似的道:“你说你们两个又不会武艺,怎么就直愣愣的就冲上去呢。”

毛希哲接过手绢,边很是受宠若惊的用手中的手绢擦了擦淤血,边傻呵呵笑着对于姑娘道:“我就是看不得别人欺负姑娘,嘿嘿,尤其是欺负漂亮的姑娘!我虽然不会武艺,但是有一个勇敢的心,见义勇为的胆。”

那位年纪稍大的任姑娘见纪浩脸上也是有些淤血和灰尘,当下掏出块带着体香的绣花手绢,微微有些羞涩的递给他,让他自己擦拭。

纪浩笑道:“呵呵,我就不用了。我虽然也不会,但是我的战术运用的比较。我没怎么挨打,脸上也没血,就不用麻烦了。”

任姑娘微有不好的意思的道:“那你不擦血,也得擦擦灰尘啊。”

两人这一番英雄救美,起码得到两位姑娘的一些好感,这一顿打,好歹没算白挨。

当然,纪浩真的没想过要对人家姑娘怎么样,但是能得到美人的好感,颇能满足一个男人虚荣心。

毛希哲擦完脸上的淤血,笑着对那个年纪小点的于姑娘笑嘻嘻的道:“于姑娘这手绢也弄脏了,估计姑娘也没法要了。在下就留下做个纪念了。”说着他不待于姑娘同意,便把那手绢仔细叠了叠,自顾自的放入怀中。临放入怀中,还放在鼻端闻了闻。

于姑娘虽然看着性子有些泼辣,但是此时见自己贴身的手绢被毛希哲放倒鼻子上闻香,随即又把收卷装入怀中,不由的也是有些害羞不已,脸上忍不住便是有些发热。

毛希哲平日里的性子就有些跳脱,今日见了两个漂亮姑娘自然是忍不出口花花。

纪浩不禁暗叹这毛希哲的脸皮厚和嘴皮子溜,这撩妹的口花花功夫自己是远远的不如啊。自己就是脸皮薄啊,干不出这样厚脸皮的事情。他一直想要跟陆峰这厚脸皮的家伙学学,却总是不能足够的不要脸。

毛希哲这家伙说是把人话手绢弄脏了,不好还她了,自己留个纪念,便直接把那于姑娘的手绢装入怀中。

纪浩此时不禁有些尴尬了,他一时的有些局促。他现在是还给任姑娘也不是,自己留下也不好意思。还人家吧,给人家弄得挺脏了;不还吧,这是人家姑娘的贴身之物,自己装起来显得有些太暧昧了。

正当纪浩有些为难之际,任姑娘有些害羞的开口道:“奴家自己洗便是,一方手帕而已,不碍事的。比起纪公子帮奴家的解围的这一番恩情,实在算不得什么!”

当下纪浩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那快沾满了灰尘的手帕递还给任姑娘。

任姑娘这时接过纪浩递过来的手绢,微有羞涩的,将手绢折起,放回怀里。

这厢间纪浩和任姑娘客气着呢,那厢间听毛希哲和于姑娘已经攀谈起起来。两人客气完,不由的转头听他们聊天。

只听毛希哲问道:“两位姑娘是哪里人啊?这是要去哪啊?”这三羊镇是登莱古道上的重要落脚点,这两个姑娘俱都是一身男装,显然是为了出行方便。而且她们又是在客栈住,那便肯定不是三羊镇本地人的,应该是赶路路过三羊镇,走到这里落脚,是以他有此一问

于姑娘听毛希哲有些直接的问话,不由顿了一顿,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我们姐妹是登州人,此行是去青州府办了一些事情,此番回程走到三羊镇落脚一晚!”

毛希哲一听她们两人也是去登州,不由的满脸高兴的道:“你们什么时候回登州?我们兄弟明日也正要去登州呢,不如让咱们结伴而行吧?!”

于姑娘听了毛希哲的邀请,不由的俏脸一红,随即开口拒绝道:“谢谢两位公子好意,我们明天要去黄县一趟,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暂时还不会回登州!”

毛希哲一听不由的有些失落的道:“唉,那看来是咱们无缘同行了。”

任姑娘此时见他们两个聊得差不多,不由开口对纪浩和毛希哲福了一礼,脆声道:“我们姐妹就不多耽误两位公子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这便告辞了,后悔有期!”

毛希哲则是有些怅然若失的喃喃的道:“后会有期?估计咱们以后见不到了啊?!”

于姑娘见毛希哲怅然若失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若是有缘,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纪浩脸皮薄,不好意思跟毛希哲那样口花花,当下很是郑重对两个姑娘道:“如此,那便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了,希望以后有缘再见。”

随即纪浩忍不住提议一句道:“两位姑娘今晚还是换家客栈住吧!那个纨绔虽然被打跑了,但是怕是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她们被那个纨绔公子哥盯上了,那纨绔今日挨了揍,而且是知道这两个姑娘是住在聚悦客栈的,他们再回去岂不是会被报复?是以纪浩提醒他们别再聚悦客栈住了。

任姑娘听了,忙点头道:“奴家明白,再次谢过两位公子今日援手之恩了。”

………………………………

纪浩和毛希哲目送两个姑娘离开,他们也赶紧往驿站走去了!

路上纪浩想起旁边的王叔,今天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怕是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就是他们两个了,不由的边走边望着王叔道:“今日多谢王叔了!”

这王叔是毛家老仆了,名叫王修成,看着很是貌不惊人,穿着一身青色仆役衣衫,往那一站,根本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青衣仆役。纪浩还真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仆王叔竟然还有如此高强一身功夫!

他见王叔刚才出手的那几招当真是简洁实用而又狠辣之极,似乎不像是那种江湖技击高手,反而更像行伍出身之人。因为他的招数更接近行伍中的招数,追求简单有效、一招制敌。

刚才王修成出手对付那纨绔公子哥的招数,都是简洁而狠辣,一招秒杀,当真是干净利落。纪浩虽然没有当过兵,但也是在行伍中厮混过很长时间的,亲自带过兵的,对王秀成的这招数,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对于王修成明显是军伍出身,而且功夫高强,却只是在毛家做一下奴仆,纪浩不禁很是好奇。不过这些事情,人家怕是讳莫如深,不愿提及,纪浩自然不会去自找不痛快的的去发问,到时人家不愿说,弄些不得劲,徒惹尴尬。

王修成听了纪浩的话,微微一下笑,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纪公子万务和老奴客气了!”

毛希哲这时也问王秀成道:“王叔你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啊?今日幸亏你来的及时啊,不然怕是我跟文轩兄要遭殃。”

王叔也些尴尬的道:“三老爷嘱咐老奴一定要看好公子,不能离开公子身边的,是以老奴自己就擅自做主,偷偷的跟在了公子后面,还望公子见谅!”

毛希哲也是有些尴尬的道:“王叔这也是为我的安全着想,我怎么会怪罪呢!要不是王叔你今日出现的及时,我们就遭殃了。”

他对自家这个老仆还是很尊敬的,从他尊称一个仆役为王叔便可以看出来了。今日要不是王叔出现的及时,他跟纪浩两个怕是就要栽了,因此他对王叔自然不会有意见。再说这王叔也是却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也不能不识好人心!

纪浩在旁指毛希哲脸上的淤青,苦笑道:“其实咱们已经遭殃了啊!原明你真的不会武艺啊?”

毛希哲也是苦笑道:“以前倒是学过一阵君子六艺中的射、御。拳脚功夫却是没练过的!”

随即苦着脸连珠炮般的反问纪浩道:“文泽兄不是说是你江湖喝号‘阴阳神断’吗?!你不是会无名拳吗?你不是把‘拳打登莱,脚踢齐鲁,摔遍黄河两岸’的黄文宇,打得认你做师傅了吗?”

纪浩有些尴尬的道:“呵呵,我是因为会断案,才得了个‘阴阳神断’的江湖字号的,又不是因为武艺强。另外,‘拳打登莱,脚踢齐鲁,摔遍黄河两岸’的黄文宇其实就是是个水货!”

毛希哲听了不由的好奇的道:“‘拳打登莱,脚踢齐鲁,摔遍黄河两岸’的黄文宇真得很水?到底有多水?”

纪浩呵呵一笑道:“那是非常的水啊。其实他压根就不会什么功夫,所谓打得他认师傅,其实你也能办到。”

毛希哲听了不由的大汗,原来自己这位文泽兄也是个大忽悠啊。

随即,纪浩想到了刚才打架之前的情况,不禁很是奇怪的开口问道:“那既然原明你不会拳脚功夫,为兄打眼色示意你,嘱咐你咱们不可来硬的,而是应当智取,你为什么直接就动手了?!”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道:“文轩兄的打眼色的意思,难道不是示意我们暴起攻击,攻其不备,先下手为强吗?再说,我以为文泽兄颇有武艺呢……”

纪浩大汗:“其实为兄的意思是,咱们两个一个拖住他们,另一个去驿站喊人来帮忙的……”

“呃……”毛希哲亦大汗。

随即毛希哲很是委屈的道:“文泽兄你这坑得兄弟不轻啊,你倒是没挨多少打,小弟可是着实被揍得不轻啊。”

纪浩笑骂道:“你主要是打架手段不行啊,这可不能赖我。为兄好歹还打到了那个纨绔和一个壮汉,你可是一点战果都没有啊。”

……………

三人回到驿站,王修成找来了药酒,给纪浩和毛希哲在瘀伤涂抹了一些,又倒在手上一些,给他们推拿按摩了一番。

纪浩觉得王修成在给自己推拿瘀青之处时,感觉疼痛异常。

不过王修成却说,他这样做是为了替纪浩活血化瘀,这推拿之时虽然有些疼,但是推拿之后,便很快不疼了。若是不推拿,怕是要疼好一阵。

纪浩一听如此,也就咬牙忍着。

等到推拿完了,还真是轻快了许多,基本试不着疼痛了。当下纪浩不禁又是很是客气的谢过了王修成。

当然,也是纪浩没受太多的伤,身上也没有流血的伤口,只是一些皮下淤青,抹上些药酒,又让王秀成推拿一番,很快便基本没有什么事情了。

毛希哲可是没这么幸运了,着实挨了不少的打,还有好几处伤口破了,哼哼唧唧的着实受了不少罪。

……

……

第173章 回返登州

纪浩感觉身上的疼痛感基本没有了,当下穿好衣服,看着王叔在那给毛希哲推拿。

想起今天揍得那小子是新任登州通判的儿子这茬事,不禁微微有些疑虑,当下对毛希哲说道:“今天咱们揍那小子是揍爽了,可听那小子说,他爹可是新任登州通判,怕是这家伙不会善罢甘休啊。要不我们今晚换个地方住,避一避那家伙?”

纪浩今日一开始是想打算今日靠计谋英雄救美的,是以诓骗过那纨绔公子哥,说是那两个姑娘跟他们一起在这三羊镇驿站的住的。如果那纨绔公子哥不傻,肯定是知道纪浩跟毛希哲是在驿站住的。以那纨绔的尿性,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的,是以纪浩有此一说。

毛希哲今日挨得打着实不少,身上的伤着实不轻,此时王叔在给他推拿,他在那疼得哼哼唧唧的,听了纪浩的话,满不在乎的说道:“看那家伙的意思,应该是去登州找他新上任的通判父亲,应该也没带多少随从。文泽兄不是带着一大群护卫嘛,我这还有王叔这高手,他若是敢来,正好再揍一顿便是。”他身上伤得不轻,正满肚子郁闷之气呢,巴不得那货再来呢,正好再出出气。

纪浩看着满不在意的毛希哲,不由的失笑:“呵呵,今日偷偷打他们一顿,那没什么事情。若是那纨绔不知轻重的跑来驿站闹事,事情闹僵起来那也是件麻烦事。再说,若是一闹将起来,咱们也容易暴露身份。为兄我还是要在登州混呢,这小子他爹是登州通判,怕是以后少不了跟我一番纠缠。

你是莱州人,家世又大,这登州通判自然是奈何不了你。我可是要在登州混的,这通判大人可是能管到我,真要做成了死仇,怕是也是件麻烦事。”

毛希哲不禁撇撇嘴道:“一个登州通判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文泽兄你怎么也是黄公公的亲信,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再说,他儿子调戏良家姑娘还有理了?文泽兄你连苏家都能弄倒,怕个什么!大不了你用点手段弄垮他爹便是。”

纪浩不禁有些无语,心道:这登州府通判品级比冯知县还高的,对我这平头老百姓可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若是没有必要,自己还真不想得罪。被这通判大人盯上,哪怕有黄公公罩着,怕是也未必能得保周全。再说,自己跟黄公公也只是关系泛泛,还到不了亲密的地步。真要被通判大人抓住把柄,怕是还到不了死保自己的地步。

纪浩见这毛希哲毫不在意的样子,估计以这货的家世背景是真不把一个登州通判放倒眼里。但是他不在乎,自己可不得不在乎。当下很是无奈的苦笑道:“想把一府通判弄垮哪有那么容易?为了这么点小事,跟一府通判做成死仇,实在是没必要。”

毛希哲却很是不屑道:“那纨绔当街调戏良家姑娘,估计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文泽兄放心吧,就算日后那纨绔查到了咱们的身份,你也不用怕他那通判老爹。他那通判老爹真要找你茬,小弟就让大伯直接上书参他一波教子无方、公报私仇,先让他名声臭了,做下不下去这官。”

纪浩苦笑道:“好吧,那就听你的,咱们就在驿站住。若是那纨绔来,也是该着咱们再揍他的一顿。至于结下死仇,若是他真不想罢休,那就随他了,咱们不管怎样,接下便是了。”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咧嘴一笑。只是这一笑动作笑得有点大,脸上伤口被扯动,不由的“嘶”的一声倒吸凉气,缓了一缓这才道:“就是,咱们兄做得是见义勇为的好事,怕他个鸟。若是他敢跟我们不罢休,咱们就跟他斗一斗便是。

呵呵,就怕就那小子的尿性,手下又没带多少人,就算知道我们在驿站,定然也不会来找我们报复。说起来,我还真巴不得那小子再来,这样我就有理由再抽他一顿了。

娘的,那没用的东西,真给我们风流人士丢脸,想要和美女搭讪,得学学我们,靠自己这一身的风流、两手本事,去讨美女欢心,怎么能用强迫的手段呢?!”

听了这小子的话,纪浩不禁为之一滞,这小子三句话不离风流本色啊。

不过纪浩想想,这毛希哲说得也对,那纨绔公子未必有胆子直接来驿站闹事。这能住驿站都是跟官员有些关系的,以那小子欺软怕硬的尿性,怕是不打听自己两人的身份的话,就算知道自己两人在驿站,未必敢直接来找自己两人的麻烦。

想到这里,纪浩倒是想来,等明天应该得去嘱咐一下那几个知道自己两人身份驿卒,给点封口费,让他们不要告诉别人自己两人的身份。

当然,这些驿卒能否真的守口如瓶,纪浩也不是太敢确定。这纨绔若是真打听出自己两人的身份,非要不罢休跟自己两人为难。那自己也只能接着了这事了。自己现在虽然不想惹事,但是也绝对不会怕事儿。

…………

清晨,直到纪浩他们一行人整装出发,那纨绔也并没有来找纪浩他们的麻烦。

纪浩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不怎么怕那纨绔公子哥和他的通判老爹,但是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为妙。自己毕竟时常在登州混,若是被通判大人盯上,总不是什么好事。

纪浩虽然经过这些天的骑乘,骑术虽然有所长进,但是也还是只能骑太平马,想要奔驰起来,依旧还是很有难度的。因此,这一路赶路,也只是将将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

晚上纪浩在自家附近福来客栈摆了两大桌酒席,招呼毛希哲和跟他一起出公差的谭五等一众护卫。

谭五他们这一众护卫这一趟对自己也是尽心尽力的,于公于私都要好好招呼一下,再说,日后若是有些打架需要人手的事情,说不定还要用到呢。

毛希哲也是随和之人,跟谭五他们倒是也不生分。

一众人这一番觥筹交错,大家都是杯来就干,倒是很是尽兴。

酒足饭饱,聊天尽兴之后,谭五这才带着一众护卫告辞。此时已经宵禁了,但是他们都是太监府的护卫,这宵禁对他们倒是没什么影响,自然能畅通无阻。

谭五临走时,纪浩跟他约好,明天一早去黄公公那里回禀,倒是让他陪着。万一要是黄公公有什么事情需要问他,他也随时以备垂询。

至于毛希哲,纪浩本来是打算邀请他一起去自己家里住的。怎么说也是好朋友了,这年代招待朋友,让他去家里自然是表示亲近和重视。再说,自己家里也没有女主人,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

不过毛希哲却不愿意,说自己就在这福来客栈住了。在客栈住起来比较方便,也比较自由。

毛希哲跟纪浩约好,明天纪浩去黄公公那里回禀完了,他们一起去蓬莱阁游玩,他说自己对蓬莱阁是闻名已久了。

纪浩来到登州也有一段时间,但是对于这闻名遐迩的蓬莱,还真是未曾去过。既然毛希哲要自己陪着去,自己作为东道主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当下便答应了。

纪浩见毛希哲不愿去家里住,也便不在强求,反正这福来客栈离得自家很近,客栈掌柜王富贵也跟自己很熟。

当下纪浩嘱咐一声王富贵,让他照顾好毛希哲,随后才带着尚东山和夏西河这两个新收的家丁回家。

…………

蓬莱阁坐落于丹崖极顶,始建于宋朝嘉祐六年,由当时登州知州朱处约主持修建,阁高十五米,双层木结构,重檐八角,四周环以朱赤明廊,供人极目远眺,阁内文人墨宝、楹联石刻,不胜枚举。

如今蓬莱阁与黄鹤楼、岳阳楼、滕王阁并称为“四大名楼”,在整个大明也是相当有名的楼阁建筑。宋时的四大名楼是有鹳雀楼的,只是到了元初成吉思汗的金戈铁马进攻中原时,毁于兵,仅存故址。到了明初时,这鹳雀楼只存故址。但是后来又因黄河水泛滥,河道摆动频繁,其没过多久,连故址都难以寻觅了。因此,这蓬莱阁便取代了鹳雀楼,成为如今大明的“四大名楼”。

蓬莱阁也有许多传说,其“八仙过海”传说,最为享誉天下。位于蓬莱阁下的仙人桥,结构精美,造型奇特,传说为“八仙”过海的地方。

远远望去,楼亭殿阁掩映在绿树丛中,高踞山崖之上,恍如神话中的仙宫,而蓬莱阁阁下面临大海,建筑凌空,海雾四季飘绕,素有“仙境”之称。

纪浩和毛希哲二人骑马到了丹崖山下,找地方寄存了坐骑,随即步行上了丹崖山。

这丹崖山虽然不算高,但是颇为险峻,登山时倒是颇费了一番气力。

在丹崖山登高望远,西边是隔着一个小海湾便是田横山。据说楚汉争霸之时,齐王田横因逃避汉将韩信的追杀,率五百壮士东赴胶东在此山筑寨为营。后来田横不愿事臣刘邦,自刎身亡。在田横山踞守的五百壮士忽闻田横死讯,高唱葬歌,歌罢相继自尽尽忠。威武不屈,气高节烈,惊天地动鬼神的田横与五百壮士壮举,后人因之命此山为田横山。

田横山俗称老北山,地处蓬莱陆地最北端,也是胶东半岛最北端,这块突入海中的陆地岬角称为俗称登州岬或蓬莱岬,是渤黄二海的分界处,具有“一山分二海”的独特地理位置。

丹崖山的东边则是倚靠丹崖山而建的登州水城。

登洲水城建造于洪武九年,是大明最早的一座军港,是在宋朝的刀鱼寨基础上建造的。

刀鱼寨之所以被称作刀鱼寨,是因为这寨子内停泊的“刀鱼船”而得名。这种刀鱼战船,因其船身狭长,长宽比例超过四比一,形似狭长的刀鱼,而得名“刀鱼船”。是大宋水军配备的一种浅海巡逻和作战的船只。

站在丹崖山,往东南方向眺望,可以看见远处的登州府城。

丹崖山上的建筑,不但有蓬莱阁,还建有三清殿、吕祖殿、苏公祠、天后宫、龙王宫、蓬莱阁、弥陀寺等许多的祠庙殿堂、阁楼、亭坊。

纪浩跟毛希哲一路从这些古建筑群中游览过来,到了蓬莱阁内。

蓬莱阁建于丹崖山的最北端,阁下面临大海,建筑凌空,海雾四季飘绕,素有“仙境”之称。

纪浩和毛希哲来到蓬莱阁内,便听到大浪卷来,横扫礁石的滔滔之声,回荡在蓬莱阁内。

两人走到栏杆边凭栏北眺,但见海风扑面直荡胸怀,目光所及大海雄阔,诸岛分列,但见海天尽数饱览眼底,这一刻不由心旷神怡。

纪浩忍不住对毛希哲叹道:“‘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心知所见皆幻影,敢以耳目烦神工。岁寒水冷天地闭,为我起蛰鞭鱼龙。重楼翠阜出霜晓,异事惊倒百岁翁。人间所得容力取,世外无物谁为雄。’

久闻蓬莱阁美景,登此一观,着实是名不虚传啊!据说若是机缘巧合,出现海市蜃楼时,在此可是很清晰的看清楚,这登州海市也是奇观享誉海内外。可惜这海市蜃楼难得一见,需要机缘,看来咱们是碰不到了。苏仙只是做了五日的登州太守,何其幸也!”

“‘率然有请不我拒,信我人厄非天穷。潮阳太守南迁归,喜见石廪堆祝融。自言正直动山鬼,岂知造物哀龙钟。伸眉一笑岂易得,神之报汝亦已丰。斜阳万里孤鸟没,但见碧海磨青铜。新诗绮语亦安用,相与变灭随东风。’”毛希哲把纪浩的所吟诵的苏仙《登州海市诗》的下半篇接了出来,这才叹道:“是啊,听了这苏仙《登州海市诗》,小弟是更想一观这登州海市了。听这诗中的描写,这登州海市是何其壮观。”

纪浩旁边,此时望着波涛浩渺的大海,叹道:“据说当年始皇帝巡视蓬莱之时,际海而望,见海市之景,以为是神仙之景,这才动了出海寻找长生之药的念头。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这海市之景,不过是虚幻,不知会不会后悔听信方士之言。”

……

……

第174章 游丹崖山

从黄胜的那处精舍出来,纪浩本来打算是去看看黄文宇的,最近好多天自己都没来帮他练形了。

不过纪浩看看时辰,想起这个点,正是陈老夫子给自己徒弟黄文宇和自己那两个儿子上课的时候。而他又跟毛希哲约好了,今天上午要陪他一起去蓬莱阁一游,也没法久等,便作罢了。

当下他便拿着黄胜赏给的二百两银子,乐颠颠的往福来客栈去。

…………

来到福来客栈,已经是巳初时分了。

毛希哲在大堂里坐着喝茶,一边正跟王富贵闲聊。

此时早过了饭点,没有什么用餐之人。王富贵此时闲着没事,他跟纪浩也是颇为熟悉的,这一番跟毛希哲一番海侃,把他知道的一些纪浩的许多事迹吹得神乎其神,把毛希哲唬得一愣一愣。

纪浩进来时,毛希哲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充满了崇拜。

毛希哲笑着道:“今日听王掌柜的说了,才知道文泽兄在登州还有这么多事迹流传啊,小弟当真是佩服之至。”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不由的朝王富贵瞪了一眼,显然这货给自己胡吹了一通,随即笑骂道:“原明你别听老王胡扯。你记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事迹,十成里信一成才行。”

毛希哲笑道:“文泽兄总是这么谦虚啊。”

…………

蓬莱阁坐落于丹崖山山顶,丹崖山在登州府城西北,紧挨着登州水城。

纪浩和毛希哲骑马到了丹崖山下,找地方寄存了坐骑,随即人步行上了丹崖山。

丹崖山不算很高,只有五六十米,因山石呈红褐色,又绝壁高耸,故名为丹崖。自古就有“丹崖仙境”、“蓬莱仙山”之美称。自从这丹崖山巅建造了蓬莱阁之后,更是名闻天下。

远远望去,楼亭殿阁掩映在绿树丛中,高踞山崖之上,恍如神话中的仙宫,而蓬莱阁阁下面临大海,建筑凌空,海雾四季飘绕,素有“仙境”之称。

纪浩跟毛希哲穿过丹崖山的山门,一路沿着开凿出来的石阶,纪浩跟毛希哲缓步上山。

这丹崖山虽然不算高,但是颇为险峻,登山时倒是颇费了一番气力。

丹崖山算不上大山,但是山上的建筑却是着实不少。这丹崖扇上,不但建有闻名遐迩的蓬莱阁,还建有三清殿、吕祖殿、苏公祠、天后宫、龙王宫、弥陀寺等许多的祠庙殿堂、阁楼、亭坊。

纪浩作为东道,自然给毛希哲这游客介绍一下这些风景名胜。他虽然没有来过蓬莱阁,但是昨天倒是做了一些功课。

是以这一路游览过来,纪浩一边引着毛希哲游逛,一边给他介绍一些奇闻典故。

两人从这些古建筑群中一路穿行过来,足足转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走到了蓬莱阁内。

蓬莱阁始建于宋朝嘉祐六年,由当时登州知州朱处约主持修建。

阁楼建造于丹崖山的最北端山巅,下临大海,建筑凌空,海雾四季飘绕,素有“仙境”之称。

纪浩和毛希哲还没走到蓬莱阁跟前,便听到下边有大浪卷来,横扫礁石的滔滔之声,回荡在耳畔不绝于耳。凉爽湿润的海风吹来,令一路爬山而来的两人身上的细汗迅速挥发,神情不由的为之一振。

蓬莱阁楼高十五米,双层木结构,重檐八角,四周环以朱赤明廊,供人极目远眺。

蓬莱阁与黄鹤楼、岳阳楼、滕王阁并称为“天下四大名楼”,在如今整个大明,也是最有有名的楼阁建筑。

唐宋时的四大名楼是有鹳雀楼的,只是到了元初成吉思汗的金戈铁马进攻中原时,鹳雀楼毁于兵灾,只存故址。明初之时,这鹳雀楼故址还是存在的。但是后来又因黄河水泛滥,河道摆动频繁,其没过多久,连故址都难以寻觅了。

因此,这蓬莱阁便取代了这已经消失无踪的鹳雀楼,成为如今大明的“天下四大名楼”。

…………

两人迈步走进蓬莱阁,阁内文人墨宝、楹联石刻,不胜枚举。

迎面显眼的是宋时主持建造蓬莱阁的登州知州朱处约所做的《蓬莱阁记》。

毛希哲对这些文人墨宝、楹联石刻,很是感兴趣,忍不住看起那篇《蓬莱阁记》来。

“世传蓬莱、方丈、瀛洲在海之中,皆神仙所居,人莫能及其处。其言恍惚诡异,多出方士之说,难于取信。而登州所居之邑曰蓬莱,岂非秦汉之君东游以追其迹,意神仙果可求也,蓬莱不得见,而空名其邑曰蓬莱?使后传以为惑……”

毛希哲读了一段,忍不住道:“蓬莱,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仙气凛然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否真得有神仙。”

纪浩微笑道:“神仙传说很多,也是一种美好的向往,咱们就希望有神仙吧。”

若说以前,纪浩绝对是坚决的唯物主义者,但是现在连自己穿越这么难以解释的事情都发生了,想法自然会有些改变。他觉得或许真得有一些玄妙神奇的东西在冥冥中存在。

丹崖山是附近的最高的山,而蓬莱阁是丹崖山山巅。因此在这蓬莱阁远眺的话,周边所有风景都能尽收眼底,是登高望远的好地方。

纪浩和毛希哲到了此处,自然少不了要登高远眺一番。

二人登上蓬莱阁的二楼,走到栏杆边,但见四周视野极其开阔,神情为之一爽。

纪浩凭栏极目北眺,但见海风扑面直荡胸怀,目光所及大海雄阔,远处沙门诸岛分列,但见海天尽数饱览眼底,这一刻不由心旷神怡。

而向西眺望,是隔着一个小海湾的田横山。

这田横山也是登州颇为有名的一处胜迹。

据说楚汉争霸之时,齐王田横因逃避汉将韩信的追杀,率五百壮士东赴胶东在此山筑寨为营。后来田横不愿事臣刘邦,自刎身亡。

在田横山踞守的五百壮士忽闻田横死讯,高唱葬歌,歌罢相继自尽尽忠。威武不屈,气高节烈,惊天地动鬼神的田横与五百壮士壮举,后人因之命此山为田横山。

而且田横山还有一个很有名的方,是因为他的地理位置。田横山又叫老北山,地处登州陆地最北端,也是胶东半岛最北端,这块突入海中的陆地岬角称为俗称登州岬或蓬莱岬,是渤黄二海的分界处,具有“一山分二海”的独特地理位置,是以闻名天下。

往东方俯瞰,则是倚靠丹崖山而建的登州水城。

登洲水城,又叫备倭城,建造于洪武九年,是大明最早的一座军港,是在宋朝的刀鱼寨基础上建造的。据宋志记载,宋时置刀鱼巡检,泊刀鱼战棹,备御契丹,故而名刀鱼寨。明洪武九年始筑水城,北砌水门,南设振扬门,以土城绕之,引海水入城,易名备倭城。

从蓬莱阁俯瞰,登州水城尽呈眼底。水城南宽北窄,呈不规则长方形,负山控海,形势险峻,设有水门、防浪堤、平浪台、码头、灯塔、城墙、敌台、炮台、护城河等海港建筑和防御性建筑,一应俱全。

登洲水城水城,港湾俗称小海,居城中,呈长袋形,是水城的主体,为操练水师与泊船之所,东西宽约七十步,南北长四百三十米。水深随潮汐而变,最低时约两步深米。平浪台,迎水门而立,外设防波堤,长约六十步。小海沿岸以块石砌筑码头,宽五步,供船只停靠。

站在丹崖山,往东南方向眺望,还可以看见远处的登州府城。

低头俯瞰,便是建在蓬莱阁下面的仙人桥。仙人桥结构精美,造型奇特,传说为“八仙过海”的地方。

这里还是是观赏“蓬莱十大景”中“仙阁凌空”、“渔梁歌钓”二景的最佳观景处。

蓬莱阁高踞丹崖极顶,其下断崖峭壁,倒挂在碧波之上,偶有海雾飘来,层层裹缠山腰,画栋雕粱,直欲乘风飞去。是以有“仙阁凌空”之景。

据说游人居身阁上,但觉脚下云烟浮动,有天无地,一派空灵。前人诗云:“嵯峨丹阁倚丹崖,俯瞰瀛洲仙子家。万里夜看日赐谷日,一帘晴卷海天霞。”

而据说蓬莱阁下海中,道道礁石高出水表,如翘如跃,名曰渔梁。时有三五老翁垂钓其上,得鱼掬水而烹,佐酒怡然自得,乐极而歌,此唱彼和,一派恬淡情韵,大似桃花源中世界。前人诗云:“舴艋乘风挂揖轻,虬龙蛰穴浪花平。是以有“渔梁歌钓”之景。

传说秦方士徐福受始皇之遣由此乘船入东海去求仙丹,著名的“八仙过海”神话故事传亦在此,自古为文人墨客雅集之地,历来是道教炼士修真之境。

蓬莱阁自古为名人学士雅集之地,阁内各亭、殿、廊、墙之间,楹联、碑文、石表、断碣、琳琅满目,比比皆是,翰墨流芳,为仙阁增色不少。

纪浩两人在蓬莱阁二楼,四下凭栏眺望了好一番景色,这才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随即两人都是趴在在北边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海天丽景。

据说蓬莱阁前常出现“海市蜃楼”奇观,春夏之际,海市蜃楼时时光临登州海上,使人耳目一新,心旷神怡。“纷然成形者,或如盖,如旗,如浮屠,如人偶语,春树万家,参差远迩,桥梁洲渚,断续联络,时分时合,乍现乍隐,真有画工之所不能穷其巧者”,正是“海市蜃楼”奇景的生动写照。

纪浩忍不住开口道:“‘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心知所见皆幻影,敢以耳目烦神工。岁寒水冷天地闭,为我起蛰鞭鱼龙。重楼翠阜出霜晓,异事惊倒百岁翁。人间所得容力取,世外无物谁为雄。’

为兄久闻蓬莱阁登高眺望,美景无数,却是一直忙于琐事,从未登此一观。今日陪着原明来此一观,也算缘分。这蓬莱登高眺望之壮阔景色,着实是名不虚传啊!

据说若是机缘巧合,出现海市蜃楼时,在此可是很清晰的看清楚,这登州海市也是奇观享誉海内外。可惜这海市蜃楼难得一见,需要机缘,看来咱们是碰不到了。苏仙只是做了五日的登州太守,何其幸也!”

“‘率然有请不我拒,信我人厄非天穷。潮阳太守南迁归,喜见石廪堆祝融。自言正直动山鬼,岂知造物哀龙钟。伸眉一笑岂易得,神之报汝亦已丰。斜阳万里孤鸟没,但见碧海磨青铜。新诗绮语亦安用,相与变灭随东风。’”

毛希哲把纪浩的所吟诵的苏仙《登州海市》的下半篇接了出来,这才叹道:“是啊,听了这苏仙《登州海市诗》,小弟是更想一观这登州海市了。听这诗中的描写,这登州海市是何其壮观。”

纪浩旁边,此时望着波涛浩渺的大海,叹道:“据说当年始皇帝巡视蓬莱之时,际海而望,见海市之景,以为是神仙之景,这才动了出海寻找长生之药的念头。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这海市之景,不过是虚幻,不知会不会后悔听信方士之言。”

据方士三山之说,大抵草木鸟兽神怪之名,又言仙者宫室伟大,气序和平之状,餐其草木,则可以长生不死。长往之士,莫不欲到其境而脱于无何有之乡。际海而望,翕然注想物外,不惑其说者有矣。

嘉佑辛丑,治邦逾年,而岁事不愆,风雨时若,春蓄秋获,五谷登成,民皆安堵。因思海德润泽为大,而神之有祠俾,遂新其庙,即其旧以构此阁,将为州人游览之所。层崖千仞,重溟万里,浮波涌金,扶桑日出,霁河横银,阴灵生月,烟浮雾横,碧山远列,沙浑潮落,白鹭交舞,游鱼浮上,钓歌和应。仰而望之,身企鹏翔;俯而瞰之,足蹑鳌背。

听览之间,恍不知神仙之蓬莱也,乃人世之蓬莱也。上德远被,恩涵如春,恍若致俗于仁寿之域,此治世之蓬莱也。后因名其阁曰蓬莱,盖志一时之事,意不知神仙之蓬莱也。

……

……

第175章 有大案发生

纪浩这一阵日子过得倒是很自在。

王思颖倒是来催促过他赶紧读书,但是纪浩拿毛希哲是自己知交好友,不招待一下自己这来访的朋友,实在不合适为由暂时搪塞过去了。

这几天他一直作为东道,每天不是陪着毛希哲四处游览登州的景胜,就是陪着他饮宴,当然也少不了去登州的秦楼楚馆去陶冶一下情操。

今日一早,毛希哲在福来客栈早早吃过了早点,便来到纪浩家找他聊天海侃。

纪浩很是显摆的拿出陆峰送给自己的那套描绘着很多唯美的“衣衫褴褛”的仕女图的茶具来,热情的招待毛希哲。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扯淡闲聊,倒是很是悠闲自在。

毛希哲的跟纪浩的兴趣果然很是一致,见了那套描绘着很多唯美的“衣衫褴褛”的仕女图的茶具,也是眼睛一亮,嘴里更是不停的啧啧称奇,拿着那茶具好一番端详欣赏,又跟纪浩好一番深入探讨。

两人正眉开眼笑的边喝茶,边研究这套唯美茶具呢,陈典史便来了。

陈典史今天的脸色很是不好,显然是有事。

纪浩忙招呼陈典史坐下,又赶紧给他斟茶。

陈典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便一口嘬干净了。

纪浩看了陈典史的样子,看来是真有事啊,不然以他爱好品茗的性子的,绝对不如如此牛饮的。

当下纪浩忙问道:“陈大哥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事情?”

陈典史叹口气道:“赶紧再给我倒杯茶,我再喝杯茶。你这便跟我走,出大事了!”

纪浩忙又给陈典史倒了一杯,陈典史喝完了茶水,这才简单的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原来这次县衙又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而死的人还不是普通人,是蓬莱县的县丞曹华亭。

一县县丞被害,这可绝对不是一件小案子。因此今天一早接到报案,冯知县便立刻带着陈典史,亲自查勘了现场,发现此事似乎是白莲教唐宗匪徒所为。

若堂堂一县县丞,真的被白莲教匪徒入室杀害,只能说明蓬莱县治下不靖,白莲余孽横行,冯知县跟陈典史怕是都没好果子吃。

可是他们想要不承认是白莲教匪徒所为,却又找不出别的解释,是以冯知县和陈典史想起纪浩这个县衙的刑名师爷来。

出了这事,陈典史比冯知县还急呢。本县县丞被刺,这可是要命的大案,若是查不出真凶,县尊大人虽然免不了要吃挂落,得个治下不靖的评语,但这事儿最多会影响县尊政绩。

可陈典史作为一县典史,管的就是治安,在自己地盘上本县县丞被杀,若是找不出真凶,估计他这官也就做到头了。死个县丞可不是个小事儿啊,到时这黑锅定然要他背的,这关系到他的乌纱能不能保啊。

是以,陈典史和冯知县一查勘完现场,发现很是棘手,立即一想起纪浩来,陈典史立马便亲在来喊他。

这一阵纪浩不怎么去县衙,冯知县都快忘了自己还有纪浩这个刑名师爷了。

听了陈典史的讲述,纪浩不禁有些发愁:陈典史和冯知县他们既然都看不出门道,怕是凭自己半吊子查案水平,也是够呛能查出什么来,弄不好自己今天会露馅啊,暴露自己不怎么会查案的底细。

不过这也没办法,自己好歹也是县衙的刑名师爷,这事实在没理由拒绝,而且那次对付苏家时,自己一直欠着陈典史情呢,此时能帮他一把,自然不能推辞。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走一趟了。

当下,纪浩便随着陈典史,赶往县丞曹华亭的宅第。

本来是没有毛希哲什么事情的,但毛希哲却说一直听纪浩号称“阴阳神断”,很是想去看看他是如何查案的。

纪浩见了毛希哲一副很是崇拜的样子,又想不好把这自己这客人独自丢下,而且这货颇为聪明,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当下让他跟着一起前去。

本来这种案子无关人等是不便参与的,不过陈典史见纪浩愿意带着毛希哲,想了一想,也没在多说什么。

…………

曹县丞住的宅子颇为不小,位于东城文华坊,是一座三进院落,院内假山池塘错落、花木盆景点缀,布局也还雅致。

这院子虽然不是太大,但打理的这么雅致,这价钱绝对不低,最少要三千两银子,纪浩暗暗估计道。

一个月俸只有六石的县丞,能置办起这么一个大宅子?怕是也不是什么清官吧!

陈典史在旁看出纪浩的疑问,帮忙曹县丞澄清,说是这宅子是曹县丞租的。

大明的地方官一般都是流官,而且不能在家乡任官,所以一般很少有人会在任职地买宅子。

大明地方官三年一磨堪,任期满后,很有可能就被调走了。在任职地买上一个宅子,有可能这辈子都住不到了,这可不是后世那个交通发达的年代!

一般县衙的属官都是在县衙后衙住的。不过像蓬莱县这种上县,知县、县丞、主簿、典史等属官都配置齐全,又有很多带着家眷的,都在后衙居住,便多有不便。是以曹县丞等官员在外租房住,也是正常。

这种情况在大明各地官衙都很普遍,倒是不足为奇。

…………

陈典史带着纪浩和毛希哲人穿过前院,来到曹县丞起居的内宅。

冯知县此时正在案发现场的屋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的瞎遛达呢。

他正在感叹:流年不利啊,去年一年都没用到自己亲自断过案子,怎么今年这要命的案子,一件接一件的!几个月前,刚有那蹊跷的街头暴毙案子,如今又是一桩蹊跷的入室杀人案,实在是令人心悸。

纪浩见了冯知县,忙都向冯知县行礼。

冯知县和颜悦色的摆摆手,说道:“无需多礼,文泽快来帮本县看看曹县丞到底是不是被白莲教的人杀的?”

冯知县和纪浩等人来到曹县丞起居的内室。

案发现场到保存的不错,看来冯知县和陈典史看不出门道,倒是也没敢轻易动现场。

纪浩上前查看,只见曹县丞穿着还算齐整,左胸一个血洞,瘫坐在床边地下,双目圆睁,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诧,身下有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迹。

在曹县丞的衣服上,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莲花,看着娇艳欲滴却又说不出的妖冶。

陈典史在旁讲解说:这朵白莲是白莲教唐宗的标志。

相传白莲教唐宗每每出手杀人,都会在死者身上画上这么一朵娇艳欲滴的白莲花。

白莲教是大明屡禁不绝的民间宗教组织。大明自太祖皇帝老朱以降,历代皇帝都严厉打击镇压白莲教,可是白莲教却屡屡死灰复燃。

据说这白莲教唐宗,是流传于山东各地的白莲教教派,是永乐年间的“佛母”唐赛儿开创。

永乐年间时,白莲教的唐赛儿自称“佛母”下凡,曾率教众在青州府蓬莱县西南的卸石棚寨举事,声势浩大。一度攻克青州、诸城、安丘、莒州、胶州等许多重要城池,势头最大时甚至席卷山东大半地方。

后来唐赛儿的起义队伍被永乐帝派重兵镇压,但“佛母”唐赛儿却最终不知所踪,官军遍寻不获。

其后历代,山东境内各地官府对白莲教唐宗一直进行严厉的打击,极力清剿白莲教余孽。可是白莲教唐宗却隐蔽的很深,虽然屡遭打击,但是却依然屡禁不绝,依旧在山东各府民间开支散叶,。

陈典史讲解了白莲教唐宗的来历,又给纪浩简单讲了一下他们讯问的府内众人的结果。

据陈典史讯问了解到:曹县丞有一妻一妾,这间屋子是曹县丞的夫人秦氏的起居之处。曹县丞平时很少来秦氏房间就寝,大部分时间会是在其侍妾冯氏的房间内就寝。

曹县丞一般每天都是寅正这半个时辰内起床,卯初这半个时辰用来洗漱和用餐,然后去县衙点卯。

因为冯知县治下比较严谨,每天卯正时分,会准时在县衙二堂排衙点卯。

曹县丞内宅的丫鬟们都是整夜睡在主母房间的外间侧厢的,以备夜间主人传唤。而当值的丫鬟一般都会在寅初三刻便提前起身,准备等主人起床后,随时传唤她们伺候起居。

据丫鬟们讲,曹夫人有早起礼佛的习惯,今早曹夫人寅正二刻出门,说曹县丞昨晚睡得晚些,有些乏,可能会起的晚一些。

据丫鬟们说曹县丞是寅正三刻起身的,因为那时曹县丞让丫鬟们去准备吃食和净面的温水。可是但丫鬟们准备好了以后,曹县丞却一直没有传唤她们进去伺候。

丫鬟们一直等到卯初二刻,曹县丞仍旧没有让她们进去伺候,丫鬟们怕曹县丞耽误了上衙的时辰,便大着胆子进房喊曹县丞起身,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曹县丞已经被杀了。

看来曹县丞应该是在寅正三刻到卯初二刻,这三刻钟之内的时间被杀。如果时间段再准确点的话,应该是在这三刻时间之内,且丫鬟们离开外间,去准备吃食的这短短的时间内被杀的!

纪浩看了一下曹县丞的房间,现场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刺客应该是一刀刺中曹县丞后,曹县丞便已无力反抗。

刺客应该是在曹夫人和丫鬟们离开后,直驱曹县丞卧室,在曹县丞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正面当胸一刀将其刺死,还从容的画上一朵白莲花,才迅速逃之夭夭,这个……似乎只有是高手,武艺非常高的高手,才能办的到,或许真的只有白莲教中会妖法的妖人才能办的到。

纪浩又看了看陈典史用白布托着递过来的凶器,一把很普通的匕首,又拿起仵作填写的尸格仔细看了看。

据陈典史讲,白莲教余孽似乎确实有杀曹县丞的动机。

原来曹县丞在蓬莱县分管的就是侦缉白莲教余孽的差事。

县丞是佐贰官,是知县的副手,因此基本上知县能管的事情,县丞都能管。

虽然县丞是县衙二把手,但有时还真不如主簿、典史等有具体分管的杂官好当!

因为自古以来的官场中,一把手最忌讳的就是二把手越权!

所以,在大明,除了个别很强势的或是有强硬后台的县丞,能在与知县的博弈中,攫取部分权力外,大部分县丞为了避嫌,一般都会领份闲差,避免和知县发生权力冲突。

曹县丞在蓬莱县衙领的就是侦缉蓬莱境内白莲教余孽的差事!

因为白莲教余孽活动隐蔽,侦缉白莲教余孽的难度不小,因此这份差事一般也没什么作为,算是一份闲散差事。

不过也不是曹县丞运气好,还是能力强,就在去年时,还真让曹县丞破获了一个白莲教堂口,拿住十余个白莲教匪徒。最后上报朝廷以后,这些白莲教匪徒全部被斩首示众。

为此,朝廷还特意行文表彰过曹县丞的政绩。

因为曹县丞又捣毁白莲教堂口的举动,所以若是白莲教余孽深恨曹县丞,以致刺杀他,好像也不为过。

现场显示似乎真的是白莲教余孽寻仇报复,刺杀了曹县丞!

不过,纪浩却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纪浩又在房内仔细搜索一番,希望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又仔细勘察了一番,纪浩注意到了床榻边的那扇描金屏风!这屏风正好阻隔了便桶与床榻,式样倒是很精美,不过却很普通,是大户人家常用的样式,本身倒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纪浩转过屏风,看到一个制作精美的便桶。纪浩见没什么异常,便欲回身,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两步掀开便桶盖看了一眼。

陈典史一直关注纪浩的神情,他发现纪浩在掀开马桶盖的一瞬间,有一丝恍然的神情闪过。他是知道纪浩本事的,眼见了他的神情,不由的心下稍安,感觉自己这位纪老弟说不定这次又会给他一个惊喜。

纪浩转身对冯知县道:“县尊大人,学生可不可以再讯问一下曹县丞府上的人?”

冯知县痛快的道:“这个自然可以!”

……

……

第176章 重新讯问

冯知县和陈典史都巴不得纪浩能把这桩案子能查出个别的说法,对于纪浩要重新讯问的请求,自然是很配合。

陈典史很快便让几个县衙差役,把暂时羁押在曹府中院的一众曹府上下人等,全都叫到了案发的后院内,让他们听候纪浩的讯问。

整个曹府上下共有二十余口人,除了曹县丞的夫人林氏和妾侍叶氏外,还有一个管家,一个账房,其余的都是丫鬟和仆役。

纪浩站在屋檐下,仔细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表情,大都有些凄惶不安。

想想也可以理解,当家的老爷没了,他们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这一众人中,只有那个账房先生,此时显的倒是颇为镇定自若。

这倒是也没有什么太奇怪,这年代的人能识字、会算数的人可不多,人家这账房去哪都能找口饭吃,比起那些只会伺候人的丫鬟仆役,自然心中有底些。

…………

纪浩先仔细观察扫视了一圈众人的神情,这才进屋开了单独讯问。

他让衙役们把曹府的一众上下人等挨个叫进厅内盘问,冯知县和陈典史分坐在两张黄花梨圈椅上,在旁边仔细旁听着。

最开始被带进来的是那十几个仆役丫鬟。纪浩对这一众丫鬟仆役的询问,都是问得很粗略,只是大体就是问问昨晚在干什么,今早寅正三刻到卯正二刻干什么,可否有人证等问题。

等到曹夫人的贴身丫头翠云进来,纪浩问得开始仔细了起来。

这翠云姑娘,虽然长得很普通,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灵动。她一进来,便很是乖巧的朝众人施了礼,然后站定面向纪浩,等候他的询问。

纪浩微笑着点点,示意他不要紧张。

随即纪浩开口问翠云道:“你家老爷平时待你如何?”

翠云侧头想了一想,随口便回答道:“老爷平时总是板着个脸,一向不与人亲近。”

纪浩一听翠云的话,不由的立即对她高看了几分。

她的这一话,没有具体回答纪浩的问题,但是却又间接表达了她的看法。她既没有说老爷对她好,也没有说对她不好,反而说自己老爷总是板着脸,一向不与人亲近,这就是说老爷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这就为自己的免除了嫌疑。

纪浩对这叫翠云的丫头不由的上了几分心,显然这小丫头并不是那种无脑的傻丫头,心机还是很有几分。

随即纪浩脸上带上几许笑容,很是和气继续追问道:“噢?难道你家老爷对你们夫人和叶姨娘也不亲近?”

翠云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咀嚼纪浩话中的深意,随即道:“夫人且不说,不过自从林姨娘被老爷娶进了门,老爷一向宠着她,倒是对她很是和善,对叶姨娘老爷倒是基本不板着脸。”

纪浩看着翠云,追问道:“那对夫人呢?”

翠云在进来之前,知道是官老爷们要再次问话。但是进来之后,发现问话的是一个儒雅翩翩的俊俏公子,而且这位纪公子态度很是和气,问话的口气也很缓和,这种问话形式比刚才冯知县和陈典史问话的气氛松弛了很多,这不由的让她松了口气,回答起来也没多少压力!

但是此时,这位纪公子这个问题却问得很刁钻,让她一下子警觉起来,不由的思量要怎么回答,才能得体。

在纪浩的逼视下,翠云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说了一句:“老爷对夫人还算敬重。”

纪浩听了翠云这句话,稍微一琢磨,自然很快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夫妻之间的关系,用到敬重两个字,那就很有深意了。当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敬重时,这也意味着这夫妻的关系已经很生疏了。

纪浩不禁莞尔一笑,对这叫翠云小丫头心里生出几分好感。虽然这个小丫头长得很普通,但是却表现得很是机灵,这一番话很得体,既没有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又把关于自己跟夫人的情况,都委婉的表达的很清楚,回答得算是滴水不漏。这个年纪的小丫头,能有这般本事,算是很聪慧。

他朝这很和气的点点头道:“好吧,翠云你回答的不错。我问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以后,去把你们叶姨娘的贴身丫鬟叫进来吧。”

翠云乖巧的答应了一声,朝冯知县和陈典史行了一礼,然后又朝纪浩很是恭敬的福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

曹县丞侍妾叶氏的贴身丫头叫翠竹,长得姿色不凡,看着也有几分精明。以纪浩的眼光看来,甚至要比曹县丞的侍妾叶氏还要漂亮上几分。

纪浩不禁摇头,看来这叶氏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啊。所谓娶妾娶色,曹县丞娶你,就是图你漂亮,你在自己身边配上一个这么漂亮的丫鬟,还怎么衬出你的姿色。

以纪浩看来,应该配个姿色平庸些,不那么精明的才稳妥些。曹县丞每次到叶氏那,都见到这么一个漂亮又精明的丫鬟,怕是早晚得出事儿。相比之下,曹夫人就聪明多了,身边配一个相貌普通,却又精明乖巧,知道分寸的丫鬟,不会对她有任何威胁,相反在伺候他们夫妇时,小丫头时不时的表现出其得体的一面,还会给她加分。

刚才翠云在礼节上,那是面面俱到,很是大方得体。而这个翠竹进来,只是很是老实的垂首在纪浩面前等待询问。显然在处事上,这个翠竹远远不如翠云大方得体。

纪浩心中稍微转念,有了大体的了解,当下开口的问翠竹道:“我听说你家老爷很是钟爱叶姨娘,为何昨天夜里,却要宿在夫人房里。”

翠竹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回答道:“原本是要住在我家姨娘房中的,可是夫人那边却叫了翠云来叫,说知府大人母亲寿辰马上到了,要跟老爷商量一下给知府大人母亲送贺礼的事情……”

纪浩温和的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紧张。平时,你家夫人都是寅正时刻去佛堂的吗?”

翠竹不敢隐瞒,道:“是的,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去,今儿清早的时候也是如此。夫人每天都是先念了佛,再去用早饭。”

纪浩又问道:“你们府里还有别人喜欢礼佛吗?”

翠竹想了想,说道:“帐房的吴先生,据说是夫人的远方亲戚,平时夫人在府里待他很不错,这吴先生也好佛的,所以有时会在佛堂一起参佛。”

纪浩道:“噢?你家老爷不爱佛事吗?”

翠竹摇头,道:“老爷是两榜进士出身,饱读诗书,常说天下只有圣人,她并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因此对参佛这件事并不热衷。不过夫人参佛,他倒是从不反对。”

纪浩心里想,反对才怪,这夫人林氏正是因为失了宠爱,才心灰意懒去寻常其他精神寄托,这曹县丞去反对,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浩问:“帐房的吴先生是什么人?”

说到吴先生,翠竹眼眸一亮,显然对这吴先生的观感极好,称赞道:“吴先生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据说还是秀才出身,在这府里从不端架子,对谁都好,有时候也会帮老爷参赞一下衙门里的公务,老爷平时也很敬重他。”

纪浩点点头道:“翠竹,你方才答的很好,你下去吧,叫吴先生进来吧。”

…………

翠竹出去不一会而,曹府帐房先生吴清远便进来了。

不得不说,这位吴先生的长得确实仪表不凡,风度翩翩,进得屋内时,神情也很是镇定从容。

吴清远很是客气的跟冯知县和陈典史见了礼,这才转头看向纪浩,等待他的询问。

纪浩微微一笑,问道:“吴先生有秀才功名?”

吴清远拱拱手,微笑道道:“在下不才,嘉靖二十一年青州府院试得中第三名秀才!”

纪浩听了点点头,随即问道:“吴先生既然有功名,还是青州府院试第三名的秀才,为何屈居在曹县丞府上做一名账房?”

吴清远听了纪浩的话,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顿了一顿这才开口道:“在下惭愧,嘉靖二十二年、嘉靖二十五年两次参加秋闱乡试不中,随后家中出了些事情,一时生计无着。因为跟曹夫人是远房亲戚,所以便来投身曹县丞府上做了一名账房先生。”

不过吴清远随即补充道:“虽然是做账房,但是曹县丞待在下甚诚,在下不觉得这是什么屈居。而且,在下这账房先生也只是暂时的。今年的科试,在下已经过了,两个月之后秋闱,在下是要参加的!”

纪浩听了,很认真的点点头。想了一想,突然开口问道:“这么说,吴先生和曹夫人的关系很好了?”

吴清远听到纪浩问他跟曹夫人的关系好不好,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惶恐,紧接面上闪过一丝明显恼怒,不过很快恢复了从容,答道:“在下和曹夫人是亲戚,自然关系也是极好的!”

纪浩一直仔细观察着吴清远的表情。吴清远脸上闪过的那一丝惶恐,虽然一闪即逝,却被纪浩捕捉到了。

他沉吟了片刻,直接开口发问道:“今日寅正三刻到卯初二刻这一段时间,吴先生在做什么?”

这一句问话,很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问这句话,在冯知县和陈典史看来,显然是纪浩怀疑觉得这个吴先生很有嫌疑。

两人不禁暗暗皱眉,不管怎么说,吴清远好歹也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如此开门见山,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吴清远此时倒是恢复了刚进来时的从容,刚才他那一丝一闪而逝的惶恐,如果不是纪浩看得很是真切,很可能会怀疑自己眼花了。

吴清远此时一副好整以暇、不恼不怒的样子,很是平静的道:“当时在下正在睡觉。”

“此事可有人证明吗?”纪浩继续追问。

吴清远倒是并不紧张,听了纪浩的追问,不由的微微一笑,道:“证明?只怕是没有,在下住在后厢那边,靠近佛堂,那儿很清静,平常也基本没有什么人经过。”

纪浩皱起了眉,慢悠悠地问道:“那么……曹夫人发现曹县丞遇害时,吴先生在哪里呢?”

吴清远从容的道:“在下自然是在自家房里,当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便立即起了床,跑去了东翁的卧房,便看到了东翁……”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多了几分沮丧,很是哀痛地道:“东翁待在下恩重如山,只是想不到竟是被白莲教的那些匪徒给……给害了!”

“白莲教匪徒?”纪浩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冽,道:“吴先生怎么知道曹县丞就是被白莲教匪徒所杀?”

吴清远愕然了一下,随即哂然一笑道:“去年东翁在栖霞县捣毁那个白莲教堂口时,东翁就跟在下提起过自己的焦虑。东翁说过那次捣毁那个白莲教堂口,虽然一次抓了十几个白莲教匪徒,但是却没有能一网打尽,致使有漏网之鱼,一直深以为恨。今天在下见到东翁身上那朵白莲花,忽地想起了东翁所言之事,所以推断:很有可能东翁被害,就是那个堂口逃掉的白莲教余孽所为。”

他说到此处,竟似不能自已,语声竟然有些哽咽。

冯知县见吴清远悲痛的样子,心知吴清远谈及曹县丞,心有感触,已经口不能言了,不由的连忙开口打了个圆场,对吴清远道:“明修放心,本官和曹县丞同衙为官,杀死曹县丞的凶手迟早会查出来的。也要节哀,方才文泽也是破案心切,有些话重了些,文涛也不要在意!”

明修是吴清远表字。他是有功名的秀才,又在是曹县丞幕僚,跟冯知县打过交道,是以冯知县对他的称呼,倒是很亲近。

吴清远的喉头滚动了几下,才嘘了口气,道:“是,县尊,学生明白。”

冯知县见纪浩没有问出什么,便道:“好吧,明修可以走了。”

吴清远作一深揖,说道:“那县尊大人,学生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瞧一眼纪浩,转身便往外走。

吴清远刚走了几步,纪浩在他身后突然大声说道:“吴先生,实不相瞒,杀死你家东翁的根本不是什么白莲教余孽,凶手就是这府里的人。”

吴清远听了纪浩的话,不禁身子一震,随即很快恢复了从容,回眸看了纪浩一眼,淡淡一笑道:“那就有劳沈公子帮忙尽快查出元凶,以慰东翁在天之灵,在下感激不尽。”

说罢,吴清远施施然去了。

……

……

第177章 心中已有结论

讯问完了曹府的一众下人,纪浩又很是客气的询问了曹县丞的夫人秦氏和侍妾叶氏几句。

侍妾叶氏先被纪浩让人请了进来。

叶氏进来后,怯生生的给冯知县和陈典史行了礼,又很是客气朝纪浩福了一礼,随即便很是温顺的听着纪浩问询。

纪浩见这位曹县丞的侍妾叶氏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虽然姿色不算太出众,但是性子很是温婉。

虽说娶妻娶色,但是看来这位曹县丞却是应该更喜欢叶氏这温婉的性子,而不是并不是单为她姿色。

由此也可推想出来,这位曹夫人秦氏的性子,怕是有些强势。

纪浩只是简单的问了叶氏几句,又就曹县丞的逝去安慰了她一番,前面其实相关的问题,他已经从叶氏的贴身丫头翠竹口里都问完了。

随后,纪浩便很是客气的让人送叶氏出去。

最后被请进来的是曹县丞的夫人秦氏。

纪浩见这位曹夫人大约三十来岁样子,一副风韵犹存的少妇模样,眸子中透着精干,显然颇有几分精明。

曹夫人跟众人见过礼之后,转向纪浩,一双眸子看向他,静静的等待他的问话。

纪浩也很是和气道:“这一番问询,也是为了尽快查出真凶,尽快还曹县丞一个公道,还望夫人不要介意。”

曹夫人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语气平淡的道:“奴家明白!”

纪浩随即开始简单的询问了曹夫人几个问题,曹夫人也很是痛快的回答了。

不过问完了那几个简单问题之后,纪浩突然开口很是单刀直入的问曹夫人道:“夫人跟吴先生的关系很好吧?”

曹夫人听了纪浩如此直接的问话,不由的愣了一愣。刚才纪浩一直很客气的问她话,显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不由的有些反应不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神色。

她不由的努力平静了一下心神,随后才装作随意的答道:”我们是亲戚,自然关系亲近些!”

曹夫人的神色回复的很快,但是纪浩却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申请变化的细节,也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一丝慌乱神色。显然,这位曹夫人虽然很精明,但毕竟是女人,心里素质比起那位账房先生吴清远还是差了一些。

纪浩听了曹夫人的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即很是和气的微笑道:”哦,是这样啊,那在下知道。在下问完了,若有冒昧,还望夫人恕罪!”

曹夫人听了纪浩的话,只是很是平静的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随即纪浩示意自己问完了,冯知县和陈典史很客气的让衙役送曹夫人出去。

…………

曹府的上下人等全部讯问完了,冯知县和陈典史此时不由的满脸期盼的望向纪浩。他们都希望听纪浩说说自己的问询结果,希望他能对这案子有些眉目。

纪浩眼见冯知县和陈典史两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禁微微一笑,安稳道:“您二位尽管放心,这案子不是白莲教匪徒干的,这点学生可以肯定!”

冯知县和陈典史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白莲教余孽干的,这事儿就小了很多。

纪浩又在心中仔细推敲了一遍,发现自己的推断没有什么漏洞,便深吸一口气对冯知县道:“县尊大人,学生已经确定凶手是谁和案件的经过了!”

作为无关人等的毛希哲,刚才一直在角落里站着,静静倾听自己这位“阴阳神断”文泽兄的讯问。

自诩聪明的他,刚才在纪浩查勘案发现场时,一直在他身旁旁观,纪这一番讯问,他也一直听着,但是却是没有任何头绪。

此时毛希哲听纪浩说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和案发经过,不由是一脸崇拜的望着他,很有求知欲的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结论。

…………

曹府众人此时全都站在后院之中,气氛稍微有些压抑。

大家都知道这一番讯问,应该很快就要有个结果了,是以都是静静的等待,一时后院里鸦雀无声。

曹夫人站在曹府一众人等之前,此时绷着个脸,脸上略有几分不满之色,显然她觉得冯知县让她跟一群下人站在一起有些不满。

侍妾叶氏却显得有些唯唯诺诺,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一直垂头不语,静静等待。

翠云和翠竹两个丫头站在各自的主母身后,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微微有些不安。但她们毕竟是懵懂的年纪,倒是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站在屋檐下的纪浩,期待他的结论。

账房先生吴清远却是负手伫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曹府上下其余人等,此时也都是各自怀着心事,或是有些胆战心惊,或是尽量做出一副坦荡的样子,百态纷呈。

纪浩负手站在台阶上,静静的观察着院内众人的神色。

眼见众人都在等着了,冯知县不由的轻咳一声,朝纪浩点点示意,让他开始审理。

纪浩朝冯知县点头示意明白,随即朝曹县丞的侍妾叶氏淡淡一笑,很是和气的道:“少夫人身体孱弱,这般久站可否能消受?要不要叫人搬个座儿来歇一会儿?”

“啊……”叶氏想不到纪浩要说的是这些体己的话,脸颊不由微微一红,讷讷的道:“奴家不累,站一站也无妨的。”

“哼”,曹夫人听到纪浩喊侍妾叶氏为少夫人,不由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在她看来,自己才是曹县丞明媒正娶的夫人,而这个叶氏说穿了就是个侍妾而已,哪里当得了少夫人二字。眼前这个纪师爷此时不让人给自己这当家正室主母搬座位,却要让人给一个妾侍搬座位,当真是岂有此理?!她自然有理由表达不满。

不过曹夫人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不由的微微一颤,随后阴沉着脸看了纪浩一眼,便不再言语。

纪浩看着曹夫人的表情,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随即他看了看日头已经挂在半空,大概已是辰时了,笑了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在下也就不卖关子了。现在把大家都叫到一起来,就是为了一起找出杀死曹县丞的凶手。”

纪浩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想要查出此案的元凶,得慢慢抽丝剥茧才能分辨明白,大家愿意听在下慢慢道来吗?”

一众曹府上下人等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都是一脸茫然,搞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大都是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纪浩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表情,负着手慢吞吞地在屋檐下来回踱步,随即站定了之后,双目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开口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实在匪夷所思!首先,在下可以肯定的告诉众位,此次曹县丞被刺一案,不是白莲教匪徒所为。”他此时的表现很是装比,似乎完全把自己当成大侦探了。

大家听了纪浩的话,都没有作声。听他说曹县丞被刺,不是白莲教匪徒所为,后院中所有人都在沉默,都在等待他的后话。

众人此时各怀着心思,却都盯着纪浩在那自顾自的装比,他们都想听听他得出的结果。

冯知县也觉得纪浩的装比略有过分,微微有些不妥。但是随即一想纪浩做,或许是有别的原因的,因此也就选择了放任!

听了纪浩说确定曹县丞不是白莲教余孽所害,曹夫人板着脸,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眼神中却掠过了一丝惊慌,她情不自禁的靠近了帐房吴清远几步。

吴清远的脸上却是脸色平静异常,有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深沉。

眼见众人没有出言接茬的,纪浩只得继续道:“此案不但不是白莲教余孽所为,而且这真凶就在你们之间。”

说罢,他的目光在后院曹府一众人的脸上掠过去。

吴清远听了纪浩的话,朝他拱拱手,问道:“那请问,纪师爷是如何得知这真凶不是白莲教匪徒的呢?”

这次终于有人接茬了,纪浩不由的很是赞许看了吴清远一眼。刚才故意停顿一下,就是等有人发问,做一下这捧哏的工作,没想到吴清远这么配合。

当下纪浩微微一笑,道:“问得好,我就先把这个问题给大家分析清楚。我听陈典史说过,白莲教匪徒杀人的手法一向诡异,而且下手狠辣异常,从不拖泥带水。

可是在曹县丞身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种特点。从匕首刺入胸膛时的创伤来看,刺杀曹县丞的凶手应当是第一次杀人。匕首入肉时,凶手的手明显有颤抖的痕迹。正是因为这样,曹县丞的创口里有多处反复刺骨的磨痕挫伤,这正是凶手过于紧张,在匕首刺入曹县丞体内,手一直在剧烈颤抖而造成。”

听了纪浩的分析,冯知县和陈典史暗暗点头,虽然两人对尸检一道并不是特别精通,可是听纪浩的话很有道理。毕竟若当真是白莲教匪徒报复的话,潜入曹县丞宅第杀人的话,自然会派出好手来,绝不会派一个从没杀过人的蹩脚刺客来!

不过冯知县毕竟也多少通一些刑名之事,知道只这一个佐证,还远远不能清除掉白莲教的干系,不禁迫切的问道:“只是这一个佐证吗?”

冯知县急啊!他是真得迫切的想把这案子撇掉白莲教的干系。

纪浩朝冯知县拱拱手,道:“自然还有。另外一个佐证便是,曹县丞被刺时,身上衣衫穿戴整齐。这就是说,曹县丞在被刺时,并没有卧床就寝,试想一下,一个刺客突然出现在曹县丞的正面位置时,曹县丞会做出什么反应?”

这次纪浩没有等人捧哏,便自问自答,很是笃定地道:“一定会立即反抗。若是刺客突然出现,曹县丞必定会反抗。但是在卧室之中,在下没有看到任何激烈反抗的痕迹,甚至曹县丞死的时候,连一点的挣扎的姿态都没有。

大家想想看,是什么人出现在曹县丞面前正前方时,曹县丞会没有丝毫防备?这个人,肯定是熟人,说不定是曹县丞的至交好友,也说不定亲近之人,更甚或是他的发妻。”

曹夫人听到纪浩说道杀曹县丞的凶手,有可能是他的发妻时,不由得大怒,这摆明了说她有行凶嫌疑啊。

她满脸怒容,指着纪浩发作道:“你这厮休要胡说,奴家为什么要杀自家老爷。再说老爷被杀时,奴家正在佛堂礼佛,丫鬟们都见了。”

纪浩见曹夫人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辩解,不由得稍微的改变了自己的说辞,单刀直入的道:“那如果曹县丞是在昨晚被杀的呢?”

曹夫人不由的一怔,随即问道:“老爷明明寅正三刻还传出话来,要丫鬟们准备吃食和温水的!”

纪浩微笑道:“如果那个时候说话的人,确实是曹县丞本人,那曹夫人的嫌疑确实可以排除。但是,如果这说话的人,不是曹县丞呢?”

曹夫人不禁恼怒道:“丫鬟们明明清清楚楚的听到老爷传出的吩咐,如何会不是老爷说的?”

纪浩哂然一笑,转头望向吴清远道:“那或许这事儿就要问问吴先生了!吴先生跟曹县丞相处时日长久,想要模仿曹县丞说一两句话,似乎不是难事吧?!”

吴清远听了纪浩这般直接泼脏水的话,不由的怒道:“那照你这么说,这府里的众人大都比我跟东翁的时间长,他们岂不是更有可能模仿东翁说话?”

顿了一顿,他冷冷的盯着纪浩,继续说道:“纪师爷可莫要乱说,小心在下去府衙告你诽谤之罪,这城内可不止有县衙一家衙门!”

纪浩微笑道:“吴先生不要着恼,在下也只是推测,这样吧,在下先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众人不禁一怔,一时转不过弯来:刚才这位纪师爷,还跟曹夫人和吴账房一副剑拔弩张的对峙模样,怎么忽然又要讲故事?!这跳跃也太大了吧?!

只有毛希哲最近跟纪浩时常相处,早已习惯了自己大哥的跳跃性思维,丝毫不觉得奇怪,在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表演。

……

……

第178章 案子水落石出

这件案子由冯知县这个县衙主官负责,既然冯知县任由纪浩发挥,不去制止他的装比表演,别人也只能是听着。

纪浩此时不紧不慢的地讲述起了故事:“昨夜曹县丞本来是打算在侍妾叶氏房内留宿的,但是被夫人唤去,说是要商议一下给知府大人的母亲送什么贺礼的事情。而当曹县丞来到夫人的屋内时,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屋内。

不过这个人跟夫人是亲戚,又是自己心腹,夫人又说是让他来参谋一下送礼的事情,似乎很合情合理。而这个人一定是晚饭时分进来的,因为此时住在外间的丫鬟们,都去膳房吃晚饭了,所以没人看到他进来……”

吴清远听到这里,脸上微微有些变色。

纪浩淡笑道:“曹县丞三人商谈了一阵,最终商定送什么贺礼合适。这时,这个人便起身告辞,而曹县丞一直对这个人很是客气,这时便起身相送!而就在这时候,这个人回身向曹县丞拱手,示意不要想送。但就在此人拱手的时候,这个人藏在手中匕首突然一下子翻出,猛地扎入曹县丞的胸口。

曹县丞肯定想不到自己这心腹之人,会突然置自己于死地,是以压根就没有任何防备。而当时这个人的心情一定很害怕,一刀扎中曹县丞胸口后,看到他胸口泊泊流出的鲜血,手就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了。可是这个人知道,曹县丞必须要死,所以这个人咬了咬牙,手上不断地用力,颤抖的手死死地握着匕首,狠狠的朝曹县丞的胸口不断的使劲捅刺……”

纪浩说到这里,断了一顿,看了一眼吴清远,然后继续娓娓的讲道:“曹县丞死了之后,因为这外间的丫鬟们已经都回来了,所以这个人并没有出卧房,而是与夫人在一起在屋内,一直熬到了清晨。”

纪浩讲到这里,吴清远一直还算镇定自若。

但纪浩虽是在讲故事,可是明明却是在说曹夫人和别人同谋杀死了曹县丞,曹夫人哪里还沉得住气,不由地指着纪浩大声嘶叫道:“你胡说!”

冯知县也不禁对纪浩道:“事情总不能单凭揣测,曹县丞是曹夫人的丈夫。她又怎么会勾结外人,谋杀亲夫?”

纪浩摊摊手道:“虽然有些难以相信,但是学生却认为事实就是如此。曹夫人应该早就和这个杀曹县丞之人有了私情。若我猜测得没有错,他们二人定然早已借着经常佛堂里诵经的机会,苟合在一起!或许,曹县丞最近察觉了他们两人的什么蛛丝马迹,又或许他们想要谋夺曹县丞家财,所以决定杀死曹县丞。”

纪浩向冯知县解释几句,继续讲着他的故事:“这个杀死曹县丞的人很是狡猾。他杀了曹县丞以后,画上一朵白莲花,故意误导我们!再加上曹县丞去年带人在栖霞县捣毁白莲教堂口的事实,让我们以为是逃脱掉的白莲教余孽所为。而在行凶的时间上,这个人也在故意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曹县丞死的时间应该是寅正三刻到卯初二刻。但其实在昨天夜里,曹县丞早就已经被他杀了!

他们躲在卧房里等了一夜之后,曹夫人先是故意如往常一样,去佛堂里诵经。这样守在外头伺候的丫鬟们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接着到了寅正三刻,卧房里传出一个声音吩咐丫鬟们去准备吃食和温水,这个声音其实并不是曹县丞发出,而是凶手所发出的。这个凶手与曹县丞相处日久,要模仿曹县丞的说话声音和口吻,说几句话,自然手到擒来。而丫鬟们不在意,也不可能听出破绽。如此一来,丫鬟们也会认为,曹县丞死的时间应当是寅正三刻之后。”

冯知县倒吸了口气,随即紧张的追问道:“可是……可是这个人一直在房里,也并没有人见他溜出去,可是为什么曹夫人和丫鬟们推门而入的时候,不见这个凶手?”

纪浩微微一笑,道:“原本学生一直想不明白的也正是这一点,可是后来看到那面屏风以后,却随即想明白了。这个人虽然在房里,可是曹夫人和丫鬟们推门进去的时候,他躲在了屏风之后。屏风很大,躲到后面不虞被别人看见。曹夫人见了曹县丞被杀,必定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吩咐丫鬟们去前院喊人。

待到丫鬟们一走,这个人再从屏风中出来,与曹夫人站在一起,如此一来,整个内宅已经乱成了一团,谁会注意到这个凶手呢?他们只会认为这个人也是听到呼叫后,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的卧房来到了曹夫人的房间。所以后来进来的少夫人冯氏等人才信誓旦旦地说,他们进房就看到了这个人和曹夫人在一起。”

冯知县想了想,若是换做了是自己,只怕也会生出这样的错觉,只是又觉得纪浩的猜测实在匪夷所思。

纪浩觉得故事讲到这里,也应该收尾了,于是对众人道:“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凶手到底是谁呢?”

其实说里,大家都早已明白纪浩说的是谁,又是曹夫人亲戚,又是曹县丞心腹,这样的人并不多!

院中的众人,此时都是齐刷刷的望向吴清远!

吴清远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努力保持面色从容的样子,用一种带着些许嘲弄的口吻说道:“纪师爷这故事讲得当真不错,可是查案要讲求真凭实据!”

纪浩微笑道:“这个自然,证据我马上就要讲到了!”

随即他接着道:“首先我可以确认:曹县丞不是死在今天清晨,而是昨晚。因为我发现曹县丞留出的血已经干涸了。血迹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若是曹县丞真的死于寅正三刻之后,而现在只不过刚到辰正时分,还不到两个时辰,而且房内并不通风,清晨天气也不是太热,血迹绝不会完全干涸。但当我到曹县丞房间的时候,发现曹县丞流出的血迹,已经完全干涸了。这也就是说,曹县丞的死亡时间绝对已经超过了四个时辰。

因为血迹要想完全干涸,至少需要四个时辰以上的时间。若是大家不信,可以当场做个实验,杀一只鸡,将鸡血洒在房内里看看,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所以,我断定曹县丞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

众人见纪浩说得笃定,都已经基本相信了纪浩的判断。

曹夫人听到纪浩断定曹县丞是昨晚死的,不由的身子一晃。

纪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若真的是白莲教匪徒杀了曹县丞,那为什么昨晚曹夫人不报官呢?只这一点,便说明曹夫人今早在说谎。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能说明曹夫人在说谎,因为我发现屏风后面的马桶中的便溺之物,足足有半桶之多。若是昨晚曹夫人跟曹县丞睡下,便桶内的便溺之物绝对不会这么多。因为人在睡觉时,新陈代谢会变慢,排泄物也会比不睡觉时减少很多,正常人一晚最多也就起夜三四次,便溺之物绝对不会如此多。所以,我认定她今早出去时说曹县丞在睡觉,一定是说谎。

而今早曹夫人若无其事的其佛堂礼佛,寅正三刻却还传出曹县丞的声音。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必定不是曹夫人亲自杀了曹县丞,就是串通别的男人谋害的曹县丞。而二人昨夜杀了曹县丞,二人一定很害怕,两个人一定昨晚一夜不曾安眠。或许还会因为紧张而口渴,口渴便会喝水,喝水多了,便溺之物自然会多很多。这半桶之多的便溺之物,估计是曹夫人和凶手一晚未睡而遗下的,不然定不会如此之多。”

冯知县听了纪浩的话点点头,认为有一些道理,不过还是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你能断定这个男人就是吴清远呢?”此时冯知县已经基本认同纪浩的话,认为吴清远有着极大的嫌疑,自然不会在称呼其表字,而是直呼其名。

纪浩笑了笑道:“因为他个高!”

冯知县听了纪浩的回答,不由的微微一怔。

纪浩没有等他再开口问,便立即向冯知县和众人主动解释道:“学生在检查曹县丞刀口时,发现创口是从上往下刺入胸口的,而且以创口的情形判断,凶手是正手持刀刺入曹县丞胸口的,这就清楚的说明这个刺杀曹县丞的人个子一定很高。

若是比曹县丞矮的人,正手持刀刺入曹县丞胸口的话,创伤刀口的情形应该是从下往上。因为曹县丞本身身材就高,而曹夫人身材并不甚高,所以这凶手必定不是曹夫人,只能是这个个子高的男人出手。而曹府之中个子比曹县丞高的人,似乎只有吴清远了。”

纪浩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白莲教杀人后所画的那朵妖冶的白莲花,一般人只是听说,却稍有亲眼见过,更未必会画。可是我刚才问过陈典史,曹县丞衣服上画得那朵白莲花,与前几年的一起白莲教杀人案中,所画的白莲花并无二致。

这就说明凶手是见过这种白莲花,不然不会画的如此相像。而吴清远恰恰是给曹县丞参赞过公务,接触过白莲教的卷宗,若是见过这种样式的白莲花,并画出来,并不出奇。个子很高,能进曹夫人房间,还能在曹县丞毫不防备下出刀行刺,而且画得出那种特殊样式的白莲花,这几样条件都符合的,除了吴清远,似乎没有别的人了!”

纪浩说完,随即转头看向吴清远,语气冷峻的问道:“吴先生觉得在下推测的对吗?”

吴清远听到纪浩那丝丝入扣的分析,再也没有先前的从容,而时变得一脸颓然,一时默然不语。

纪浩见吴清远不在狡辩,不由的语气平和的劝道:“吴先生也是斯文人,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还是老实交代吧。那样县尊多少还能为你留一些体面。”

吴清远听了纪浩的话,知道此时再硬撑下去也没有意义,当下长叹一声,涩声说道:“想不到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设计,在纪师爷眼中竟然处处是破绽,唉,罢了,罢了!”

曹夫人听完纪浩丝丝入扣的分析,再见吴清远放弃抵抗,自知此事难以隐瞒了,不由的瘫坐到地上。

…………

二人心里防线已破,剩下的事情就很容易了,纪浩当下把审问权交还给了冯知县。

在冯知县的审问下,案情很快水落石出。

原来这曹县丞以前家境贫寒,曹夫人秦氏出身大户人家,却不嫌他家贫,委身下嫁于他,又请父亲资助他的学业。在曹县丞落魄之时,对他不离不弃,伴他寒窗苦读,陪他一起走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

没想到曹县丞登科做官以后,对秦氏却越来越疏远。再加上这些年,秦氏一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曹县丞便借此娶纳了一房妾侍。

自从娶了侍妾叶氏之后,更是很少去夫人秦氏房中……曹夫人正值徐娘半老,恰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不由的寂寞难耐。

自从吴清远来了以后,事情有了变化。一来吴清远本来就是秦氏亲戚,二来吴清远确实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曹夫人也算风韵犹存,又经常接济吴清远,一来二去,二人便勾搭成奸。

本来曹县丞纳了妾侍叶氏之后,就对曹夫人不甚关心。这正好给了二人方便,二人便借着礼佛之机,经常在佛堂幽会。

就在前几天,曹县丞突然发现了吴清远送给曹夫人的贴身香囊,虽然没有立即怀疑到二人头上,可是却也对他们起了疑心。

吴清远和曹夫人怕曹县丞迟早会发现他们的奸情,便暗地里商议,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杀死曹县丞,以便二人可以厮守在一起。

而且曹县丞这些年做官,倒也弄了不少银子,杀了曹县丞,这些家财自是归曹夫人所有,这些银子足够二人一辈子花用。曹夫人甚至还想着,到时把曹县丞的侍妾叶氏发卖了,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于是,昨晚曹夫人故意去将曹县丞叫到自己房中来,说是商量给知府大人母亲贺寿的事情,却借机让吴清远把曹县丞杀害了。

事情的经过和纪浩推测的并无二致,基本没有太大出入。

纪浩听完冯知县的审案,不由的唏嘘不已。这曹夫人怕是精明强干惯了,虽是伴着曹县丞寒窗苦读捱出来的,可是怕是事事凌驾与曹县丞之上,才惹起他的厌恶。这点从曹县丞喜欢姿色并不出众,性格却极度温婉的侍妾叶氏这件事情上,就可见一斑。

唉,真是可怜又可恨啊!

……

……

第179章 不速之客来访

曹县丞被杀的案子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了,自然也就没有纪浩什么事情的。剩下收押、定罪那就是冯知县他们的事情了,自己也帮不上忙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是纪浩一贯以来的优秀作风。做完了事情,再等着别人夸奖,那不是他的追求低调的性格。当

然,估计冯知县也不会怎么夸他,最多也就是勉励他再接再厉。纪浩好歹也是县尊礼聘的刑名师爷,这也算是份内之事,自然也不好意思居功,还是早早告辞为妙。

当下纪浩便辞别了冯知县和陈典史,带着对自己一脸崇拜的小弟毛希哲离开了。

一出曹县丞的宅第,毛希哲不由的满眼星星的望着纪浩,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文泽兄竟然真得如此精通刑名之事。那吴清远和曹秦氏费劲了心机,谋划的如此周密,在文泽兄火眼金睛下,竟然处处是破绽,根本无所遁形,小弟当真是佩服之至。”

纪浩自矜的一笑道:“呵呵,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尔。为兄这‘阴阳神断’的江湖字号可不是白叫的。”

今早清晨去纪浩宅子,本来毛希哲打算邀请他去阳溪湖上的偶园一游,顺便再听他讲述一下,如何吊打宋茂彦的光辉事迹的。

如今虽然中途来了曹县丞宅子侦破案子耽误些时间,但是并不影响他游览的兴致,当下毛希哲开口邀请纪浩一起去偶园一游。

纪浩这几天的主要是事情,就是陪着自己这位新交的好友游览登州风景名胜,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下两人出城,往阳溪湖而去。

…………

在阳溪湖游览了一番,直到夕阳西下,城门将关,纪浩二人才兴尽而归。

送毛希哲回了福来客栈,纪浩这才回家。

刚一进家门,丁一就赶来告诉他说,家里刚刚来了一位客人,正在花厅等他。那客人只说姓何,并未说什么身份。

但是丁一说,看着那人一副很拽的样子,显然是来者不善。

纪浩听了丁一的话,也是不由的奇怪,当下快步到了花厅。

只见花厅的黄檀木小几旁,坐着正坐着一个人。那人此时正一点也不见外的在自己家花厅优哉游哉的品着茶,倒是很是有一股淡定从容的模样。

那人穿着一件绛紫色织缎的员外衫,身高体长,甚是魁梧,虽然努力表现出一副亲切和气的模样,但是确实掩盖不了那种肃杀之气。

纪浩见了这人跑自己家里来,还这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知道来者不善,不由加了几分小心,当下迎了过去,开口道:“在下不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不知贵客是……”

那身穿员外衫的客人听了纪浩的话,也不起身,只是笑吟吟的道:“本官锦衣卫登州百户所的百户何天成。

纪浩一听这家伙是锦衣卫的人,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不能说是纪浩胆小,虽然如今嘉靖年间的锦衣卫,比起正德年间的威风来,远远不如!但是虎死不倒架,在百姓心目中,对这锦衣卫还是畏之若虎的。这锦衣卫百户亲自来访,他自然有些心虚。

不过纪浩随即想到这位何百户没有穿着飞鱼服,也没有带人来,知道应该不是想要对自己动手,不由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纪浩一听这人自报家门,当下忙满脸堆笑的道:“原来是何百户大驾光临,真是令学生寒舍蓬荜生辉啊。”

“丁一,去把陈典史送我的那上等武夷岩茶找出来烹上!”

对于何百户丁一显然也不敢怠慢,他的效率很快,很快便把沏好的茶壶捧了上来。

纪浩挥挥手,让丁一下去,然后亲自给何天成斟上茶,很小心的问道:“不知何百户来找在下,有什么事情?”

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明白这锦衣卫百户突然找上自己有什么事情。他脑中飞速的想了想,貌似自己也没做过什么能牵连到锦衣卫的事情的,是以他很是有些疑惑。

何天成没有回到纪浩的话,只是笑微微的看着纪浩,端起那只精致的青花瓷茶盏,轻轻的喝了一口,赞道:“好茶!这茶不错,是上等的武夷岩茶!”

“何百户觉得这茶还可以就好。正好在下这里还有一些,走得时候,给何百户捎上一些!”

何天成没有说话,只是慢悠悠的品着茶,看着纪浩。

直到纪浩感觉到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时,何天成才笑呵呵的开口道:“纪公子当真是厉害啊,曹县丞一案破得如此快速明白,当真是令人佩服之至啊。”

纪浩听了,不由的翻翻白眼,心中感到似乎明白了,他貌似自己哪里得罪锦衣卫了。

貌似自己破了曹县丞被杀案,怕是碍着了这位何百户升官的机会了,所以他才上门来找自己麻烦。

若是这曹县丞当真是被白莲教匪徒所杀,他们锦衣卫自然要介入。县丞被杀怎么也算是一件要案了,若是锦衣卫真得借此抓一些白莲教匪徒,那自然是能有机会立下大功的。

大明很多重要州府都有厂卫机构驻扎,登州锦衣卫百户衙门在登州水城,离着备倭都司府不远。主要职责自然负责地方上侦缉刺探,另外还负有监督登莱地区金矿的职责。

但是因为登州还有山东矿税太监府,而这山东矿税太监府也负有侦缉刺探的职责,而级别比锦衣卫百户所级别高太多,所以这锦衣卫百户衙门在登州有些尴尬,平日里少有表现的机会。

据说上次苏家家主被指认是白莲教堂主的时候,这锦衣卫百户所也是插一把的。不过那次估计黄公公觉得没有真凭实据,没法弄成铁案,打了敲竹杠的主意,是以偃旗息鼓了。估计这锦衣卫百户所也没法继续追查,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这曹县丞确实不是白莲教匪徒所杀,纪浩只是照实审理明白了,倒是并不怕这何百户能把自己怎么样。

纪浩当下很是客气的道:“何百户过奖了。在下是县衙刑名师爷,这是份内之事而已,当不得什么。”

何百户听了纪浩的话,却是不置一词,端起茶盏品着茶,一直笑吟吟的看着纪浩。

纪浩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由的尴尬笑着道:“喝茶喝茶!”

何百户一直笑吟吟的看了纪浩好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道:“纪公子,当真好手段啊!”

纪浩这次没有接话,只是等他下文,心道:这货不会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而且关键是,这句话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接!

又过了好半晌儿,何百户才缓缓开口道:“苏家堂堂登州府数一数二的望族,都被纪公子随手搞垮了,何某当真佩服啊!”

纪浩听了这话,不由的心中不禁一惊,这厮不会知道了些什么吧!

若说自己做过什么害怕别人发觉的阴私之事,怕是也就是对付苏家是用得那些手段吧。此时听了这何百户随口说到苏家,自然由不得他不吃惊。

不过纪浩虽然心中已是波涌浪翻,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随口答道:“何百户定是弄错了,在下只是被苏威绑架的苦主啊,何来搞垮苏家一说?!再说,苏家也是名门望族,又岂能是在下一个小小书生可以搞垮的。”

何天成微眯着眼,盯着着纪浩看了半晌儿,微微一笑道:“纪公子不必自谦了,杨某是当真佩服沈公子的手段,并没有别的意思!唉,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活啊,整起人来当真是阴险毒辣,杀人不见血。咱们锦衣卫里的人都太厚道了,就只知道栽赃陷害、严刑拷打那等粗劣的办法!”

纪浩不禁翻翻白眼,你们锦衣卫厚道?说这话你就不怕刮大风闪了你舌头,你就不怕老天爷看不过去,一个雷劈了你?!

“呃……啊哈哈,何百户一定是在说笑,在下哪里整过什么人啊?”

何百户嘿嘿一笑,盯着纪浩说道:“那拿两包药坑得苏威被人笑话不举的,不是纪公子?那找人半夜四处张贴诋毁苏明远和苏威的文书的,不是纪公子?”

纪浩心中大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看来到底没逃不过锦衣卫的耳目啊!

不过他还是依旧面不改色的干笑,抵死不承认的道:“定是何百户弄错了,在下实在不曾做过这些事啊!”这种事儿,哪怕心知肚明,但也到了台面儿上,也绝对不能承认!

何百户听了纪浩的话,微微一笑道:“纪浩,字文泽,道号射阳子,笔名烟霞散人。曾被苏威指使人踹入护城河中,而磕坏了脑袋;因刀砍王指挥使家的大小姐马腿,被王大小姐扭送县衙治罪;为还王小姐银子,曾去云竹轩的替月巧姑娘做过两首好词,月巧姑娘由是名声大躁;还曾卖给月巧姑娘琉璃镜子;后因帮助张知县破获一起蹊跷命案,被冯知县聘为师爷;因西游话本的事情,被黄公公拿问,却阴差阳错成为了太监府小少爷黄文宇的师傅,还成了黄公公的幕僚……”

何百户说到这里,不由的笑吟吟的问道:“还需要在下继续往下说吗?!”

纪浩不禁脑门大汗淋漓,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家查了个底掉儿啊。看来自己做的事情,一件都没逃过锦衣卫的耳目啊。

这锦衣卫的名声,当真不是盖的,纪浩今日算是真正见识了。

这何百户今天怕是要来敲自己竹杠来了,不然这些秘密怕是人家不会给自己保密。

纪浩咬咬牙,很是肉疼的说道:“说吧,何百户想要多少银子的封口费?”

听到纪浩的话,何天成不禁一愣:原来自己被误认为是来敲竹杠的了!怪不得纪浩对自己显得很是有些不待见。

何百户今天来,还真不是来敲竹杠的。

如今厂卫机构被文官压制,当今皇上对厂卫机构也并不是太感冒,是以厂卫的处境并不是太好。

何天成身为登州府锦衣卫百户,也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亲信,对自家指挥使大人希望多招揽一些人才,以振兴锦衣卫的心思很是明白的。

自从上次苏家之事发现里面很多纪浩的影子之后,他便对纪浩很感兴趣,不由的对他做了些了解。

后来一查之下,发现这个书生的不但机智聪明,所学甚杂,而且脸皮很厚,阴谋诡计方面也是花样百出,很是符合他们锦衣卫的选材标准。

为此,何天成还特地把纪浩的事情汇报给过陆指挥使。陆指挥使看了何天成的汇报,注意到了纪浩的事,还曾特意嘱咐何百户要多注意一下这书生,有机会尽量拉拢一下,争取为进锦衣卫所用。

如今锦衣卫风头大减,既需要和文官斗,还要和东厂竞争,这有用的人才就显得非常重要。陆指挥使还是很认同人才就是战斗力的观念的。

本来何天成还想观察一阵的,找合适的机会,再把纪浩拉入锦衣卫的。

但是今日发生曹县丞被杀的案子,纪浩快速破案,令案情大白,让何百户觉得这拉拢他计划要赶紧了,不然有可能会被别人把这人才拉走。

何天成此时大手一挥,很是豪爽的道:“封口费,我一两也不要!”

“啊,百户大人高风亮节,淡泊名利,实乃人中豪杰,吾辈楷模,在下佩服之至!”纪浩一听这话,立马先给何百户送上数顶高帽。不管他打得什么主意,多拍一下马屁,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何天成看着纪浩毫不迟疑拍马屁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失笑,随即说道:“实话跟你说吧,何某今天来不但不是敲竹杠的,还有一桩好处送于你的!”

不要银子,还有好处给自己,竟有此等好事?!纪浩不由的撇撇嘴:难道是大家误会锦衣卫了,锦衣卫其实也是很喜欢助人为乐的?这……他不禁对此抱强烈怀疑态度。

纪浩干笑道:“在下愚钝,何百户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那我就直说了,何某颇为欣赏纪公子才干,欲请纪公子入我锦衣卫担任一个小旗!”

……

……

第180章 权宜之计

何天成见已经把纪浩拿捏的差不多了,看着他惊疑不定的样子,不由的微微有些失笑,当下便直接说出了此行的来意。

“那我就直说了,何某颇为欣赏纪公子才干,欲请纪公子入我锦衣卫担任一个小旗!”

当然,他没有提起陆指挥使有爱惜人才的意思!在他眼里,这纪浩虽然是个可用的人才,但是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小秀才,只是一个小人物。他们锦衣卫经历司里,举人都有不少,一个小秀才还算不得什么人物。

请纪浩这么一个小小的秀才入他们锦衣卫,若是轻易拿出自家指挥使大人的名头,那岂不是太给自己指挥使大人太掉价了?!

何天成自恃以自己的身份邀请纪浩加入锦衣卫,也已经足够给面子了。

纪浩听了何天成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不由的翻了翻白眼。让自己放着好好的读书人不做,加入锦衣卫做鹰犬,这貌似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自己真有这么优秀吗?前面黄公公让自己加入东厂,今日这锦衣卫怎么又来了?

不过如今的大明,可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对于一个秀才来说,放着好好的读书人不当,去干锦衣卫,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当然那些读书人之所以不愿意去做锦衣卫,主要是还有继续科考的抱负。若是自知科考无望的话,倒是真有一些秀才会去。

其实对于纪浩这种科考无望的读书人,能够进入锦衣卫,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只是纪浩对于厂卫实在不感冒。这加入厂卫虽然能威风一时,但是却很难善终。

再说前面有黄公公两次想要自己加入东厂,被自己拒绝了,这时候自然更不能答应何百户了。不然的话,让黄公公知道了,怕是不妙。这厂卫虽然是干着同样的差事,但是据说暗地里较着劲呢!

当下纪浩忙理了理思绪,随即很是委婉的道:“这个……承蒙何百户看得起,抬举在下做这锦衣卫小旗,在下本来不应该推辞的。只不过在下如今还是冯知县聘请的师爷,而且还在黄公公幕府做事,要是加入锦衣卫的话,怕是不方便啊!”

何天成似乎看透了纪浩的心思,笑道:“无妨,你这锦衣卫小旗是暗桩,并不需要每天去百户所点卯。百户所里有事儿时,只需你帮忙出出主意就行了!小旗的俸禄,何某会派人按时给你送过来的!”

不用去点卯,还有俸禄拿?貌似不错的样子。

其实纪浩也知道,光凭一个秀才功名,是基本没希望做文官。毕竟如今读书人多如狗,早已不是大明开国之初,那种人才奇缺,很多秀才都可以直接做官的年代了。

而且纪浩觉得以自己的经义文章水平,怕是也没有可能考上举人。再说,就算举人,若是没钱没关系,怕是也很难混到一官半职。吏部那里排队等着铨选的举人,随时都有一大把!

这锦衣卫的官好歹也是官,小旗虽然管的人少点,可好歹也是从七品的朝廷命官。虽然武官没什么地位,可好歹比正八品的县丞还高上一级呢,似乎也算是一条出路。再说又不用去上衙点卯,还能白拿一份俸禄,好像还算很不错的样子!

在这个官本位时代,想要日子过得舒坦,光有银子,没有点权势,那是不行的。纪浩想要混得风生水起,只靠着做别人的幕僚,是很难办到的。

既然作文官的路子走不通,其实做锦衣卫的路子,其实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但是纪浩依旧不想当这个什么锦衣卫小旗。因为说到底,如今在大明朝终究还是文人地位高,做锦衣卫虽然威风一时,终究不是正途,很容易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纪浩不想做这锦衣卫小旗,但是却也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何百户撕破脸,毕竟人家还抓着自己把柄呢。

若是何百户把自己在扳倒苏家时,干得那些阴私的事情都捅出来,怕是自己会有很多的麻烦。

毕竟有些阴私之事暗地里做了,哪怕是大家心知肚明,也没什么事情。但是一旦放置于明面上,这事情就不一样了。

在注重名声的士林之中,若是这些阴私之事被人捅到明面上,这个读书人的名声就彻底败了。一个名声坏了的文人,是难以在士林立足的。

当下纪浩急急的思索了片刻,这才努力做出一副很是诚恳的模样,开口对何百户道:“承蒙何百户如此抬举在下,在下也不能不识抬举。但在下先父遗愿,让在下一定要安心科举,争取光耀门楣。在下实在是想先争取能在科考上,能够再进一步,已完成先父遗愿。而且在下毕竟也是读了这么多年书,这功名之事,总归是难以抛舍下的。

在下也听出来了,其实咱们百户所里不缺人手,缺的是参谋人员。这就好办了,在下就算不去做这小旗,也完全可以为百户所出谋划策的!”

“嗯?!”何百户一听纪浩的话,脸色不由的有些不豫,声音有些很是不爽。

其实,他也知道读书人的尿性,特别是纪浩这种年轻的秀才,未来科考路上,还是很可能再进一步的,不到完全丧失希望,怕是轻易不会去做锦衣卫。

而且纪浩还很受县尊大人器重,本身还很有本事,若是一旦能在科考上再进一步,出仕为官的话,在文官仕途上,还是比较有前途的。

但何百户觉得自己如今拿捏住了他的把柄,还是应该施加下压力,争取让他接受这个小旗,把他彻底绑上锦衣卫的战车。这样,比让纪浩只是给锦衣卫出谋划策来的更为妥当。再说,自己也承诺了,纪浩这小旗只是暗桩,不用点卯和当值的那种,并不耽误他继续科考,也算是很为他着想了,这并不算是欺人太甚吧。

是以,他听到纪浩这一番推辞之语,自然是很是不豫。

眼见何百户面色不好看,还不待何百户开口威胁,纪浩立即主动开口提起了那些把柄事情,开口道:“何百户放心,在下就算不做这小旗,也定会和何百户休戚与共的,毕竟在下的在对付苏家时,暗地里做得的事情,何百户也是知道的。何百户还害怕在下不用心替咱们锦衣卫出主意吗?”

“唔……”何百户一时沉吟不语。这秀才说话倒是痛快。人家直接点出了这事,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拿人家的把柄要挟人家,并不是太光彩的事情。

不过纪浩所说的,确实有理。但貌似……还是不如直接让他来锦衣卫做这个小旗来得妥当,是以何天成依旧是沉吟不语。

纪浩何百户依旧有些不满意,突然上前抓着他的手,热情的道:“杨大哥,其实有句话,小弟刚才一见到你,就想跟你说了。小弟今日一见杨大哥就觉得亲切,觉得你就像我亲大哥。不如我们烧黄纸、斩鸡头,结为金兰兄弟吧?!”

“呃……”何百户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还一副不愿合作,对自己有些冷冰冰的表情的纪浩,怎么突然就和自己这么一见如故了。

纪浩见何百户还在发愣,不由的继续追击道:“莫非何大哥嫌弃小弟身份低微,不够资格跟大哥结拜?”

何百户有些张口结舌的道:“呃……这个……我没有!”

纪浩听了不由的面色一喜,很是豪爽的道:“那小弟这就让下人去准备黄纸和活鸡!咱们现在烧黄纸、斩鸡头,结为金兰兄弟!”

“呃……好吧!”何百户还有些发愣,嘴里下意识的道。

纪浩这时也不给他缓过劲儿来的机会,当下又继续道:“咳咳,小弟觉得用那东西太虚了。咱们兄弟情比金坚,义比天高,小弟觉得,直接就不必用那些俗礼了!来,大哥,咱们一起给皇天后土磕个头,就算是结为金兰兄弟了!”

何天成下意识的道:“呃……好吧!”

何天成一直脑袋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呢,就被纪浩拉着,就在他家花厅的地下,一起“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纪浩抓着何天成的双手,深情的道:“大哥!”

何天成被纪浩的深情打动,不禁的也道:“兄弟!”

“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吩咐便是!”

“兄弟,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尽管来找大哥!”

何天成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了,其实纪浩大概是想用这个办法表明心迹,以表明他肯定会好好为锦衣卫出主意的。

虽然未能拉他进锦衣卫做事,但是貌似这个结局也不错!

不然若是纪浩咬死了就是不愿意加入锦衣卫,自己就算把他的暗地里做得那些阴私之事都散播出去,最对也就让他的名声败坏,怕是对他们锦衣卫没有任何好处。如今这个结果,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如今纪浩答应为锦衣卫出谋划策,且又同自己结拜为金兰兄弟,也算达到了陆指挥使所说的拉拢的这个人才的目标了。

本来陆指挥使也没说一定要把他拉入锦衣卫,是何天成自己纪浩拉入锦衣卫更为稳妥。如今自己有纪浩的把柄,又和他结为金兰兄弟,不怕他不为锦衣卫尽心出谋划策。

当然,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让纪浩直接入锦衣卫更加稳妥。等改日把此事报给陆指挥使,让他直接发个任命文书,由不得纪浩不答应的。

何天成虽然被纪浩热情所感染,被拉着拜了把子,但是脑子却没有完全糊涂。

他今日之所以暂时罢了拉纪浩上锦衣卫大船的意思,主要是觉得跟纪浩拜了把子这个结果也不错。

…………

为了庆祝结拜,纪浩让丁一去福来客栈,订上了一桌非常丰盛的席面儿!

随即纪浩就在自家花厅摆起席面,和自己新结拜的大哥何百户把酒言欢,喝得很是尽兴。

何天成对和纪浩结拜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他作为锦衣卫百户,是一个正六品武官,级别已经不算低了。但其实他知道,在那些读书人眼里,自己依旧只是一个鹰犬,还是从心底就看不起自己的。纪浩一个秀才,能够不忌惮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结拜为兄弟,他还是很是高兴。

何天成和纪浩这一席酒,喝得很是尽兴。两人一直喝到二更时分,他才扶着墙根步履蹒跚的走了。

本来纪浩见已经到了宵禁时分,是打算让何天成在自家客房住一宿的,可是何天成执意要回自己的住所。

大明的“宵禁”时间规定很明确,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是不能在街上行走的。

当然,对何天成来说,想要夜间行走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纪浩见他执意要走,也只得随他。

…………

纪浩今天也喝得有些多了,再加上为了应付这何天成也着实耗费了不少心神,是以送走了何天成,他也早早的上床休息。

但是,在床上躺着的纪浩,明明已经很疲倦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由思索起今日之事。

其实,纪浩也不想和何天成这锦衣卫百户结拜。若是日后自己当真出仕为官,和锦衣卫牵扯太多,怕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是却又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谁让自己在人家手中有把柄呢!估计自己只是答应帮他们锦衣卫出主意的话,怕是不能让何天成放心,他估计怕自己随时都会抽身而退,因此纪浩才主动和他结拜,以表明自己的态度,也让他安心。

至于日后,到时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自己也基本上没有有什么机会做官,貌似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不管日后情形如何,起码现在自己有一个锦衣卫百户做大哥,貌似还会有不少好处。起码,登州地面上,谁敢欺负自己,自己可以报自己锦衣卫百户大哥的名字,吓一吓他们!

……

……

第181章 出海一游

沙门岛在登州府城西北方大海中,从蓬莱阁往北方远眺,可以看到此岛全貌。岛上的凤凰山前修建了天后宫,又称显应宫、娘娘庙,因此沙门岛又被叫做庙岛。

那日纪浩跟毛希哲看到这沙门岛,听闻以前此岛被当做海外仙山,而且据说在沙门岛上有更大的几率见到海市蜃楼,不由的心生想要出海去此岛一观的兴趣。他们莱州府虽然也靠海,但是海中却少有海岛,是以他还从未有过登岛游览的经历。

纪浩对于沙门岛也是颇感兴趣,此时正值夏季,看到海市蜃楼的几率最大,而且据说岛上经常有许多海商售卖各种稀罕物件。

真说起来,其实他对看景倒是不是太看重,倒是很想去岛上看看那些海商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售卖,是以便答应毛希哲陪他上岛一游。

今天是沙门岛逢十海商交易的日子,纪浩和毛希哲找了一艘渡船,从登州水城小海出发,前往沙门岛。

沙门岛在登洲水城北面五十里,顺风不用两个时辰便可航至。

沙门岛上设有一个巡检司,建有烽火墩两座,分据岛的南北两端,是登莱地区沿海备倭的重要据点。

正德十年,沙门岛曾有倭寇来袭。据说当时“倭舟至以千计”,袭掠沙门岛及大竹、龟矶诸岛。据说当时沙门岛的大火的都能映彻到登州府城,声势很是骇人。

自此之后,登州官府更加重视沙门岛的防御。除了增调守御烽火墩的弓手外,还增设水寨,以停泊刀鱼船,以增强防御能力。

…………

对于这座位于沙门岛“重型监狱”,纪浩在后世的时候,就算是耳熟能详了。

他第一次知道沙门岛,还是在看《水浒传》时知道的。

《水浒传》多处提到把犯人刺配沙门岛。铁面孔目裴宣落草饮马川山寨,就是在被刺配沙门岛的押送途中,途经饮马川时,被杨林、邓飞杀了防送公人,才被推为寨主。

还有卢俊义被李固陷害,押入死囚牢中,梁山英雄到北京大名府上下打点,梁中书等受贿后免了卢俊义的死刑,“差董超、薛霸,管押前去,直配沙门岛。”只是路上,两公差因受李固贿赂欲害死卢俊义,相反却被燕青放冷箭射杀。

据记载在大宋,这沙门岛实在是重刑罪犯的“集中营”。

其实沙门岛作为关押重犯的地方,在大宋之前就开始了。五代后汉乾三年,一个城池失守的节度副使被流放到这里,沙门岛自此作为重犯的流放地。宋太祖赵匡胤在建隆三年,也下令把一些军事罪犯都配流该岛。

但是在大宋建立之初,只是很少一部分刺配罪犯流放沙门岛的。大部分还是有根据五代以来的旧制,把重罪犯人刺配西北边陲去戍边。

其实,沙门岛一开始是主要是作为大宋一处专门用来养马和造船的地方的,并不主要用来关押罪犯的。

大宋建立之初,太祖建隆二年有西北的“灵武节度史冯继业献马五百”,建隆三年有瓜州节度使曹元忠献马,乾德元年,有北方的女真人进贡了一批优良名贵种马,太祖赵匡胤把这批种马运到了沙门岛培育驯养。

大宋建立之初,朝廷将犯人发配西北边陲的本意是为了巩固西北边防。但是随着党项人李继迁开始对抗大宋以后,却有许多刺配犯人投奔塞外,反而增强了敌国的力量,削弱了大宋的边防。

于是,到了宋太宗时期,便开始将刺配西北的犯人大量的改为刺配岭南以及一些蛮荒之地。

而随着宋朝造船及航海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宋朝的影响力也开始辐射大陆周围的海岛。宋朝建立了相当规模的水军,对海岛的控制也已成为可能。因此除了岭南及一些蛮荒之地外,这一些沿海海岛也成为流配重罪犯人的地方。

因为这些海岛地理环境特殊,孤悬海外,四面僻水,只要控制住岛上的船只,海岛就成了与世隔绝的禁地,犯人插翅也难逃离,把犯人刺配海岛,便于对重罪囚犯的控制。

因此这些海岛逐渐成为大宋朝廷关押那些最严重的的刺配罪犯的地方,这些海岛刺配地中,最为有名的便是沙门岛。

后来沙门岛因为刺配到沙门岛的囚犯越来越多,这些罪囚倒是承担驯养西域良种马和建造运马船和战船的劳役。

大宋的刑法,对于死刑还是很审慎的,很少直接判处死刑。而正是因为此,造就了大宋成为历朝刺配罪犯最多的朝代。

据《宋刑统》规定,大宋刺配刑法由重到轻分几个等级:“配隶最重者刺配沙门岛;其次是海南及通州诸海岛等,其次是刺配岭南;其次是流配三千里至边州;再其次是“迁乡”,最轻的一种是“就地羁管”。

这刺配沙门岛,在刺配之刑中是最严厉的一级,是仅次于死刑的刑法

刺配沙门岛中的罪犯基本都是:累计窃盗满五万并强奸殴伤两犯致死者;窃盗达二贯并谋杀致死者;犯十恶死罪者;以巫蛊杀人者。

这些重犯依照《宋刑统》中的规定,本来足够判处死刑了,可是由于种种原因被减免了死刑。但是死罪可饶,活罪难免,于是他们大都会在“监押一百日期满,脊杖八十,送沙门岛牢城营”。

除了这些民间的重犯,很多军中的重要犯人,也会发配沙门岛。太祖赵匡胤就亲自下令把军事罪犯都配流该岛。随后成为惯例,大宋军中“军人逃亡做强盗杀人放火者”都会被送往沙门岛看管;

可以说这沙门岛上关得基本都是杀过人放过火的亡命徒,当然也有个别因为别的原因关进来的。

这关押的大部分是杀人放火的亡命徒,按照后世的监狱标准,自然算是“重型监狱”了。

沙门岛的囚犯,根据罪行的轻重分为“永不放还”和“遇赦移配”两种。但是在实际执行过程中,活着出沙门岛的囚犯是极少数。

古代的监狱是人间地狱,沙门寨牢城内当然不会例外。

这沙门岛牢城想要活着离开的可能性有多低。据宋仁宗时期一份奏折中提到:“发配沙门岛的犯人“如计每年配到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七百人为遇赦移配外,合有二千人见管。今只及一百八十,足见其弊。”

按照大宋官员的看法,犯人的死亡率达百分之十,尚属正常的、可接受的范围,但是根据奏折中的庶子显示,这沙门岛犯人的死亡率竟高达百分之九十多,可见想要活着离开沙门岛有多难。自然不由的令人闻风丧胆了。

宋期流配之刑,流放地分为十个等级,其按轻重的顺序,分别是:本城、本州、邻州、五百里、一千里、二千里、三千里、广南、远恶地,沙门岛。

宋朝时发配远恶地,也就是发配“远恶军州”,已经属于是非常重的刑罚了。

所谓远恶州军,指得便是南恩、新循、梅、高、雷、化、宾、容、琼州,万安、昌化、吉阳军。这些地方,在北宋时都属于广南地区,那时候还没开发,有瘴气之毒,生存环境相当恶劣。可以这么说,到了那里的人,很多都会死。

据《宋史》记载,“春州瘴病之地,配隶至者十死八九”,死亡率达到百分之八九十,实在是恐怖。

然而,这流配远恶军州的危险度,只能排倒数第二,所有流放地中最危险的当数流配沙门岛。

流放沙门岛,是当时流放刑中最危险的,死亡率比之那些远恶军州还要高。

一来,沙门岛面积很小,上面也就八十户人家,只能供养得起三百犯人,但是朝廷流放到沙门岛的人数却非常的多。流放到人数远远多于三百,而粮食却只够三百人吃,就意味着有许多人要饿死。

二来,因为这些重犯发配到沙门岛之后,基本上是“遇赦不还”的,所以他们都要一直在沙门岛,等于无期徒刑。山高皇帝远,没人管他们的死活,有些狱卒为了犯人钱财,就会故意把犯人害死。

北宋之时,流配沙门岛,便等于进了鬼门关。这点在《水浒传》中便屡次提到。

纪浩记得《水浒传》中写道:吴用等智取生辰纲后,北京大名府留守梁中书派一干办到济州督促捉拿,干办威胁济州知州说:“若十日不获得这件公事时,怕不先请相公去沙门岛走一遭。”当时,便吓得济州知州两股战战。而董超、薛霸在对卢俊义动手时也曾说得明白:“便到沙门岛,也是死,不如及早打发了你。”可见这这进了沙门岛大牢,当真便是如同一只脚进了鬼门关。

在宋朝形容恐怖的经历时,往往用到一句谚语,干什么什么如同去“投沙门岛走一遭”。这沙门岛,在宋朝就是令人谈之色变色变、闻之战栗的存在。因为这进入沙门岛牢城之后,能活着出来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在宋朝时,这沙门岛简直是闻风丧胆的存在,因为从历来来到沙门岛的罪犯的结果来看,这一旦被发配到这里的罪犯,几乎也等于是被判了死刑,很少听闻有能活着离开这沙门岛的。

当然,刺配沙门岛的罪犯在如此险恶的生存环境中,也有不甘束手待毙的。有的偷盗岛民,有的反抗狱吏,甚至还发生过好几起极少数囚犯相互配合,偷得看管极严的船筏逃出沙门岛的事例。

据说,在后世家喻户晓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故事,就是大宋时的一些文人根据沙门岛罪犯胜利大逃亡的事实,借托铁拐李、张果老等神仙之名编篡出来的。

…………

纪浩和毛希哲两人乘着渡船绕到沙门岛的北面的一个码头停靠,在此下船。

两人本以为沙门岛孤悬海外,再加上时常海盗袭扰,这岛上必定很是萧条。可是登上沙门岛之后,才发现沙门岛上竟然颇为繁华,俨然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模样。

在这沙门岛上建于有许多的简易的酒楼茶肆,这些茶楼酒肆在逢十交易的日子里,都聚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这岛上宽敞的空地处,已经有许多露天的摊位,此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而在这交易的摊位前,此时也是人流熙熙,很是热闹。

虽然这沙门岛上的那些行人大多衣着破旧,那些酒楼茶肆也都是低矮窄小,但这沙门岛依旧可以称得上算是热闹非凡,乱糟糟的气氛中倒是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和特别的繁华热闹的气象。

纪浩当下跟毛希哲在这交易场地上转悠起来,边寻找自己喜欢的稀罕物件。

纪浩见码头上各色海商竟然推着大车小辆,在忙忙碌碌的装着从海船上卸下来的货物,不但有汉人海商,竟然还有一些操着各种他听不懂的口音的奇装怪束的些人,貌似女真海商,朝鲜海商,倭人海商等都有。

当然,之所以现在称呼他们海商,指得是他们在这沙门岛上是来老老实实的以物易物或是花钱卖货的。等到了海上他们到底是海盗还是海商就很难说了。

纪浩见货物确实多种多样,海鲜、人参、貂皮、倭刀、折扇等货物自也不少。

看着众行商兴高采烈的忙碌的样子,看来真如那渡船伙计所说,官军要是真来抓这些海盗,估计这些商人也会为他们通风报信。这些海盗的货物不但奇货可居,而且卖的便宜,是以很多商人都来找他们交易。

纪浩转了一会儿,发现这岛上的贩卖货物的汉子大都赤着脚,挽着裤腿儿,腰间系着衣服,袒露着宽厚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看他们的皮肤黑黝黝的,隐隐透出铜钱似的纹路,就像是生了锈的古铜,充满剽悍之气,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漂泊之人。

岛上的一众海商或是用现钱,或是以物易物,不断的把交易好的海鲜、人参和皮草等货物,搬上自己的车子,然后运向停靠在海边的自家装货的海船上。

……

……

第182章 横生意外

纪浩和毛希哲在沙门岛中间交易场地上闲逛了一阵,倒是着实发现了不少稀罕物件,这一趟倒是没白来。

又转了一会,很快纪浩就被一个海商的摊位上的一支精美的手铳,吸引了过去。

他见那个摊位上,摆着的赫然是一支作工很是精良的转轮打火枪。

纪浩后世也算半个军迷,对枪械也是有一定了解的,一眼就认出这支手铳的来历。

这种转轮式打火枪,用燧石打火引燃的前装枪,在燧发枪出现之前,算是非常先进了。这种转轮式打火枪出现之后,再也不用发射火枪时,拿着火种去点前端的火绳了,对于各种天气的适应性更强,克服火绳枪许多不便。

只不过这种转轮式打火枪结构复杂,造价昂贵,而且在钢轮上有污染时还不能可靠地发火,是以很快被简化的燧发枪取代。

这种转轮打火枪的零件主要有:带锯齿的钢轮、链条、弹簧和击锤等,击锤头上有一隧石,靠钢轮表面的细齿与隧石摩擦而发火点燃火药。

其实燧发枪,就是在转轮打火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成。这转轮打火枪可以说是燧发枪的前身或是雏形。

说简单点,燧发枪就是把转轮火枪的转轮取掉了发条钢轮,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因为这转轮式火枪出现几十年后,便被简化成了燧发火枪,所以被广泛装备的时间并不是太长。

这主要是因为燧发枪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所以燧发枪出现之后,迅速取代转轮式火枪。

其实纪浩印象中,这个年代西方应该发明出了燧发火枪了,只是可能还未传过来。

转轮式火枪可划分为全外露式、转轮外露式和内藏式3种。内藏式防护性好,但清理火药残渣比较困难;全外露式防护性差,但清理火药残渣比较容易,从艺术观赏的角度审视,其机械美感最佳;转轮外露式集中了两者的优点,应用最为广泛。

纪浩手中这支转轮打火手铳属于应用最为广泛的转轮外露式。

这支转轮打火手铳作工很是精致,枪托是红木雕成,枪管是精钢打造,大约只有六七长。

纪浩拿着这把转轮打火手铳,不由的满脸欢喜。自己来到大明后,一直想找一把实用的短手铳,只是对那种火绳枪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如今终于见到这种便携且实用的手铳,他自然是爱不释手。

纪浩当下朝着那摆摊的海商道:“老兄,这配套的扳手呢?”

这种转轮式打火枪射击前,需用专用的小板手卷链条,在卷链条的过程中将弹簧压缩,弹簧张开带动钢轮旋转,就像是给闹钟上发条差不多。

这摊主是一个很是矮壮粗豪的汉子。他一开始见到纪浩和毛希哲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在把玩那支转轮式打火枪,本来是不怎么上心呢。

他估计纪浩两人也就是见了这转轮式打火枪图个稀罕,怕是连这是什么物件都不知道,估计也更不可能买了,是以在忙着干别的,没怎么理会两人,而是带着两个伙计整理摊子。

但是当他听到纪浩说要转轮打火枪的扳手时,不由的很是惊奇。

在大明,哪怕是神机营的火铳手都未必认识这转轮式打火枪,这个秀才竟然认识,这由不得他不吃惊。

当下那汉子很是豪爽的道:“原来这位兄弟竟然也是行家啊,对西洋火器竟然也懂。”

纪浩自矜的一笑道:“略懂,略懂。”

那汉子哈哈一笑,将一个小布包扔给纪浩。

纪浩接过来那个布包,见布包中装着发射用的铅弹、叉棍,扳手等物,还有一小罐火药。

纪浩当下拿出那个小扳手,研究了一下,很快便给这把转轮式火铳绞起了小转盘。

他拿起那支手铳,用力一扣扳机,“吧嗒”一声,发出机括敲击的生意,随即见火石上迸发出了强烈的火光。

若是装了铅弹和火药的话,这火光就可以点燃那底部装填的火药,发射铅弹了。

纪浩笑道:“不错,这手铳不错。”

随即他问那海商道:“老兄这支转轮式打火枪打算卖多少银子?”

那海商见纪浩问价,不由笑意盈盈的道:“兄弟也是识货之人。所谓货卖识家,若是兄弟你喜欢,那咱们也别玩虚的,就一口价五十两银子吧。兄弟应该也明白,这手铳可比那种火绳枪制作复杂,价钱不能再便宜了。”

纪浩听了觉得倒是还可以接受,这转轮式打火枪制作起来,确实比较府砸,而且在大明绝对算是稀罕玩意。当下笑道:“好,老兄也是痛快人,那这支手铳兄弟要了。”

那海商听纪浩要了不要的大喜,当下拿过一个盒子给纪浩把那支手铳装了。

纪浩正从怀里掏银子呢,忽然听到一阵抓海盗的喊杀之声传来。

…………

那海商手下的两个伙计,本来看着一副蔫蔫的,很是老实的模样,但陡然间听到官兵喊杀声,却顿时似变了一个人。

其中一个伙计猛然间双目精光四射,迅速上前一步,不等纪浩反应,一把解腕尖刀已经抵在纪浩颈下。

另外一个反应也不慢,低喝一声“别动”,随即一抬抬袖口,对准了毛希哲。

毛希哲一见柱子袖子中的物事儿,不禁立即僵住了。

原来柱子的袖筒中,竟然露出一副黑沉沉袖箭,袖箭的射口正对着他。

如此近距离,机括发射的袖箭,就算武艺高强之人,怕是也难以躲过的,更别提他一个不会武艺之人。

纪浩此时被制住,不禁大声道:“老兄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就是想买你把转轮火枪啊。”

那个海商一把夺下纪浩手中的转轮式打火枪,这才沉声道:“少废话,走,上船。”

纪浩颈上被人拿刀逼住,毛希哲被人用袖箭指着,此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随着那海商登船。

这些海商出海时,都是随时能转化为海盗的,这是大家心知肚明。这沙门岛巡检司平常也是知道这些海商的底细,但是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些海商在这沙门岛交易,自然也少不了这沙门岛巡检司的抽水。

今日也不知道这巡检司的官兵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这海商喊打喊杀起来。

不过说起来,也未必是对这劫持自己两人的这些海商来的,不过他们一听官兵喊抓海盗,如同受惊的兔子已经暴起了。

很快有号角声想起,沙门岛北面码头的三艘海船陆续起锚撤离。

不知那些官兵到底是真想抓这些海盗,还是只想吞了他们运来的货物,反正听到官兵的喊打喊杀声好久之后,那群官兵以迟缓的速度到达沙门岛北岸的码头。

那群官兵沙门岛北岸的码头时,三艘海船自然早已起锚离去。那群官兵只是对着隍城岛离去的海船,胡乱吆喝一阵,放了几只件,便收兵去清点隍城岛海盗遗落下来的货物去了。

眼见此情此景,纪浩不禁郁闷了,这无论是盘踞在各岛的海盗还是来来交易的海商,都需要交税上贡,对沙门岛官兵也是一大收入,怎么这次就要涸泽而渔,败坏声誉呢?

你们想抓海盗就抓海盗吧,怎么就光把海盗吓跑,只顾着抢夺他们的货物呢?你们想侵吞这些海盗的货物就吞并吧。关键是你们把老子害的成了人质啊,纪浩这个郁闷啊!

………………………………

纪浩两人被那伙计押上船后,被他拿根绳子,把他绑了结实。

他们两个忍不住又大呼冤枉,求海盗们放了自己两人。

结果他们的申诉,换来了好一顿拳脚,他们压根就不听纪浩的呼叫。

纪浩两人受了些皮肉之苦,便乖觉了许多,他知道开口聒噪少不了还要挨揍,当下很是自觉的不在开口说话。

海船航出沙门岛一段之后,两个伙计押着纪浩,来到刚才一个头领面前。

那头领问道:“这两个什么人?”

一个伙计回答道:“在沙门岛上撤离时,抓的人质。”

“那些官兵应该不会追了,留着人质没用了,丢海里吧,不能暴露咱们的落脚地。”

纪浩不禁大声呼喊冤枉,不断的恭维对他们好汉甚是佩服。

两个海盗伙计哪里肯听,手上一使劲儿,便把纪浩两人举了起来,当下就要把从船舷上扔进海里。

两人手脚被绑,扔进海里自是没有活路的,当下不禁暗叹:想不到自己竟然以如此悲惨的方式,结束在大宋的生活,实在有些郁闷啊。

纪浩正待闭目认命之时,猛然间听到一声娇脆的女声娇斥:“住手,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两个海盗伙计动作不禁一滞,抬头望去,见到来人,忙把纪浩两人暂时放在弦边,拱手行礼道:“见过大当家的!”

何头领也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当家的!”

纪浩和毛希哲听到那声娇斥扭身望去,见到那出声阻止两个海盗伙计把自己丢海里的女子,不禁一呆。

原来那个娇叱两个海盗伙计住手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和毛希哲在三羊镇时救得被登州通判家的纨绔公子调戏的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就是那个年纪大些、也看着性子温婉些的任姑娘。

那个性子温婉、被一个纨绔调戏都有些手足无措的任姑娘,怎么成了这股海盗的大当家的了?!这实在是比说这世上有鬼还让人难以置信啊!

纪浩不禁感觉很是有些迷糊,当下想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可是刚想动手,发现双手根本动不了,这才记起自己手脚都被绑着呢!

毛希哲此时眼睛也直了,跟纪浩一样,同样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情况。

当下纪浩和毛希哲不由定定望着那位任姑娘。任姑娘本就身材很是高挑,今天一身贴身劲装,身披一袭猩红斗篷,斗篷被海风吹起,随风飘扬,更显得英姿飒爽。

只听任姑娘走到刚才下令把纪浩和毛希哲丢到海里的头领,问道:“老何,这是什么情况?!”

何头领听了任姑娘的话,忙躬身道道:“抓得两个人质,小的怕暴露咱们的情况,所以就想着早些处理掉,生得麻烦。”

任姑娘看清纪浩的脸庞,不由的也是一呆,忍不住失声叫道:“怎么是你们?!”刚才纪浩被二狗子和柱子横举着,是以纪浩看清了任姑娘的面目,任姑娘却没有注意到他的面目。这时两个海盗伙计把纪浩和毛希哲放下,任姑娘看清了纪浩和毛希哲的面目后,忍不住大是惊讶。

纪浩也忙收回呆滞的目光,挤出一丝笑,很是有些牵强的道:“任姑娘好!”

毛希哲也是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任姑娘好啊!”

自从那次见了这个任姑娘之后,感觉很有好感,纪浩心中隐隐的很是期盼有缘再次见到她。只是没想到他们倒是真的有缘再次见面了,可是这见面的场景,却是无比的诡异和令人意想不到。

任姑娘见了纪浩和毛希哲,不由的也是很是惊讶。不过随即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在岛上做什么?你们两个是官府的人吧?”

她想起那次纪浩和毛希哲帮自己姐妹解围时,一开始大概是不打算动手的,所以说他们是一起在驿站住得,想以此让那登州通判家的纨绔公子有所顾忌,已让他知难而退。显然能住驿站的不是官身,也是官员家的子弟。

纪浩忙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们不是!”这群海盗怕是对官府有着许多的仇视,他怕自己一旦承认是官府的人,会有很多麻烦。虽然这位任姑娘未必会把自己两人扔到海里,但是怕是也少不了多些麻烦。

毛希哲也是大叫撞天屈道:“冤枉啊,我们两个纯粹是遭到了无妄之灾啊!”

……

……

第183章 给大哥压压惊

夏日的画河河面上碧波荡漾,绿意莹莹。

和煦的南风轻轻吹过,河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河中不时有一两只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在河面上制造出一圈圈不断放大的涟漪。

河畔的绿柳更加郁郁葱葱,比之春日更多了几分绿意。垂柳低垂的柳枝被微风吹拂,宛如随风起舞的娇娘,婀娜生姿。

画河河畔的那些秦楼楚馆依旧是很是热闹,似乎生意丝毫没有暑意的影响。

纪浩跟陆峰、毛希哲来到小南国时,这里依旧是丝竹悠扬,莺莺燕燕。

昨日在沙门岛上被劫持到了海盗的船上,还差点被丢海里喂鱼,纪浩和毛希哲着实受了不少惊吓。

今日陆峰造访纪宅,知道了他们两个受到惊吓的事情,特意请他们两个来小南国消遣一番,给自己大哥和新结识的朋友压压惊。

上次纪浩和陆峰跟戚继光一起来过小南国,而且纪浩曾给柳轩然留下了一首《减字木兰花》词作。

那首《减字木兰花》词作,一经柳轩然唱出后,颇受欢迎,是以常妈妈记得他们,而且印象很深。他是知道纪浩于诗词一道极其厉害的,对于他的到访自然是很是高兴。

是以常妈妈一见纪浩再次来访,不由喜上眉梢,笑容满面,如同捡了一个金元宝似的。

陆峰作为请客的东道,此时连忙微笑着问常妈妈道:“常妈妈当面,小生这厢有礼了。今日我们兄弟三人冒昧来访,不知道今日柳行首可曾得空?我们三人可否拜访一下?!”

常妈妈满面笑容的开口道:“别人来或许不得空,可是纪公子来,轩然必定会得空的!”

陆峰笑道:“那就麻烦常妈妈替我通报一声,我们去拜访一下柳行首。”

常妈妈笑道:“这个好说。”

当下她喊过一个小丫鬟先去通报柳轩然,随即又安排一个小丫鬟引着三人去往柳轩然的听香小筑。

…………

穿过小南国后院的那个月亮门,三人来到柳轩然的听香小院

院中绿树茵茵,比之上次纪浩来时,绿意更加浓厚。

上次见过的那处荷塘的塘面上,此时已经铺满碧绿的荷叶,宛如凌波翠盖,许多嫣红点缀其中,此时的荷花已经开得很是欢畅。

纪浩三人跟着常妈妈安排的小丫鬟来到听香小院时,柳轩然提前得了小丫鬟的通报,已经和她的贴身丫鬟等候在听香小楼门口。

今日的柳轩然依旧是那一袭胜雪的白衣,远望便如一朵盛开的白莲,濯清涟而不妖。

“三位公子来访,当真是让敝院蓬荜生辉啊。”柳轩然望着三人的妙目中带上几许幽怨,随即又接着道:“一别经月,纪公子、陆公子风采依旧啊,两位公子也不屑来奴家这里小坐,实在是让人伤心啊!”

陆峰见了女人从不怵搭讪,这时自然又到了他发挥特长的时候了。当下他满脸笑意盈盈的道:“我们都是俗人,巴不得时常来柳行首这里坐坐呢!只是这段时间诸事繁杂,实在是不得闲啊!”

纪浩听了陆峰的话,不由的也是连连称是。

柳轩然听了两人的解释,这才不由的转嗔为喜。

“奴家盼着三位公子能时常来访呢!”

纪浩三人不由连连表示求之不得。

柳轩然引着三人进听香小楼内落座,小丫鬟奉上香茗,便去厨下让人准备酒菜。

柳轩然看到纪浩和毛希哲脸上许多淤青,不禁颇为关切,又有几分好奇的问道:“两位公子脸上怎么有许多淤青,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纪浩苦笑道:“唉,最近比较倒霉!”当下将昨日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柳轩然听了,不由的连连掩口,为纪浩和毛希哲的遭遇感同身受。

陆峰摆手道:“今日在下借柳行首这宝地为大哥和原明兄洗尘去晦,大哥跟原明日后定然会万事顺利的。”

柳轩然听了陆峰的话,不由的掩口笑道:“难道奴家这小楼有什么法力不成,还能去除晦气?”

陆峰笑道:“柳行首这里雅气和清气十足,自然能去除污浊的晦气,当真是好地方啊!”

柳轩然娇嗔道:“那你们可不能只是洗尘去晦的时候来奴家这里,奴家可不依啊。以后要常来才行,若不常来,奴家可是会生气的哦!”

陆峰笑道:“固所愿,不敢请尔。来柳行首这里小坐,是每个登州才子梦寐以求的啊!”

这时酒席整治好了,两个小丫把菜肴布好,又将杯盘碗盏摆好,柳轩然招呼纪浩三人入席。

四人席间谈笑饮酒,甚是尽欢。醇酒佳肴,美人妙语,不觉便已让人迷醉。

纪浩三人都算是斯文人,说是一醉方休,自是不能真的喝醉,尽兴足已。

上次在柳轩然的听香小楼里,纪浩他们三人一时高兴,又被琴曲所感,不禁放开了酒量,喝多了之后,给人家柳行首带来了不少麻烦,这次自是不能再饮醉。

今日自是要适可而止,不然可就不为美事了。因此,四人的饮宴持续的时间不像上次那样长。

饮罢,柳轩然让小丫鬟撤去酒席,又烹上一壶香茗,端上几碟茶点,四人对坐闲聊。

陆峰这时开口道:“好久未能聆听柳行首琴音妙曲了,不知道我们三人今日能否聆听一下柳行首琴音妙曲啊?”

柳轩然听了陆峰的话,不由的微微蹙眉道:“奴家一时没什么好曲,来来去去都是唱些老曲陈词,实在唱起来有些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致啊!”

毛希哲一拍大腿道:“没有新词好办啊。那就让文泽兄现场替柳行首做首词作,柳行首唱来便是。咱们这里放着擅长做诗词的大才子不用,那岂不是浪费了!”

说着毛希哲转头对纪浩道:“嘿嘿,文泽兄你看咱们今日借着柳行首宝地洗尘去晦,不留首词作,似乎说不太过去,是吧?”

纪浩看了一眼满目期待的柳轩然,又望着毛希哲苦笑道:“你小子这话都说到这儿了,为兄我还能拒绝吗?”

在旁侍立的小丫鬟见纪浩要作词,连忙很是有眼力价的去柳轩然书房去拿笔墨纸砚。

纪浩见没法推辞,只得应了。唉,看来又要做文抄公啊。

当下沉吟一番,想想剽窃那首比较合适。沉吟片刻,最后发现,貌似除了继续剽窃纳兰公子的词作,自己实在是别无其他合适的选择。唉,看来还是要逮着这只羊薅羊毛啊。

纪浩当下作沉思状,稍微酝酿了一会,随即开口吟道: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孤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时事,结编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柳轩然在旁边小案上挽起长袖,从笔架上提起一管湖笔,挥毫急挥。一手娟秀的小楷,很快将纳兰公子的一首《采桑子》,呈现在洁白的薛涛笺之上。

柳轩然写完,把那管湖笔放回一旁的笔架上,静静的望着那首词品咂。

毛希哲和陆峰也是在旁看着这首《采桑子》品味。

片刻之后,毛希哲赞道:“文泽兄这词做得意境唯美,当真是文采斐然啊。久闻文泽兄才气无双,今日一见,小弟当真是佩服之至。”

陆峰在旁也是连连称赞。

柳轩然沉吟一会,忽然莞尔一笑,说道:“这词当真绝妙。前一阵,奴家编了一曲新舞,这词倒是和那支新舞颇为契合,奴家这阵儿正愁没有合适的曲子的,纪公子当真是雪中送炭的好人啊!嘻嘻!,奴家谢过纪公子了!”

毛希哲笑道道:“柳行首的新舞肯定是绝妙的,我们当真是颇为期待啊。不知今日我们可否一观柳行首这支靓舞?”

柳轩然抿嘴笑道:“奴家蒲柳之姿,那舞得什么靓舞。不过这词确实和奴家的新舞颇为契合。三位若是不嫌弃奴家舞姿拙劣,那奴家便为三位舞上一曲吧。”

陆峰笑道:“柳行首要是舞姿拙劣,那在我们登州可真没有人敢称得上舞姿优美了。那便请柳行首舞上一曲,我们三人也好开开眼界。今日不但得以柳行首聆听妙音,还能等观柳行首靓舞,实在是万分有幸啊!”

柳轩然微笑道:“陆公子实在是太过奖了,奴家哪里当得起陆公子这等赞誉!既然三位不嫌弃,那请三位稍等,奴家去楼上稍稍熟悉一下这曲子,顺便准备一下舞衣。”

…………

柳轩然准备的时间不长,纪浩三人只不过喝了一盏茶的工夫,她便从楼上下来了。

三人抬眼望去,只见柳轩然身着一袭淡雅的水绿色舞衣,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一个小丫鬟抱着一尾古筝,跟在柳轩然的后面。

柳轩然来到前厅空敞处站定,小丫鬟则抱着古筝在旁边一张矮几上,跪坐下来,把古筝轻轻的放在矮几上。

片刻之后,小丫鬟指尖轻抚,随即古筝铮铮,琴音袅袅而出,柳轩然也随之起舞,檀口同时吟唱。

在铮铮古筝琴音的伴奏下,柳轩然翩翩起舞,优雅的舞姿中又透出刚劲的美感,同时柳轩然甜美而兼具空灵的嗓音轻声吟唱:“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孤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柳轩然那奇妙的歌舞,似乎有无穷的魅力,刚一开口,完全的把三人带入了词作所表达的情景之中。

能够把观众完完全全引导进舞蹈的意境之中,这样的舞蹈才是最妙的舞蹈!

柳轩然的歌声悠扬空灵,舞姿曼妙婉转,三人听到耳中,看到眼中,不禁赞叹不已!

随即三人都是凝神观看,体味着歌舞的韵味。

歌停舞罢,纪浩三人依然觉得似乎其身影仍在眼前舞蹈,其歌声仍在耳畔吟唱,余音绕梁,袅袅不绝!

纪浩三人在那久久回味。

过了好半晌,纪浩这才首先回过神了,毕竟纪浩多了许多后世的见识。后世的各式各样的奇妙的舞蹈的视频,总是见过不少。虽然未必有柳轩然这糅合了劲舞、柔舞和胡旋舞的的舞蹈奇妙,但好在也算见多识广。

回过神来的纪浩不禁对柳轩然的表演大声叫好。

听到纪浩叫好声,毛希哲和陆峰才回过神来,不禁跟着纪浩叫好,对柳轩然的表演大是赞扬。

柳轩然微笑着自谦道:“三位实在过奖了,奴家当不起。”

毛希哲大声道:“柳行首此舞当真称得上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柳行首此舞,完全可当得任何赞誉,观君一席舞,此生无憾矣。”

纪浩和陆峰也是大声附和。此舞确实奇妙,把三人都深深的感染。

柳轩然笑着说道:“要说妙,主要还是纪公子的词妙,没有钟公子的妙词,我的曲舞,都只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陆峰笑道:“那柳行首跟我大哥可称之为珠联璧合、琴瑟合鸣了!”

柳轩然听到陆峰的话,忽然想起琴瑟和鸣的寓意,不禁脸上飞起红霞,含羞低头。

纪浩听陆峰这么说,不禁有些尴尬,忙道:“守岳你莫要乱说笑了,这话实在是太唐突柳行首!就我这拙劣词作,又怎么能和柳行首绝妙曲舞并论呢!”

柳轩然听了纪浩的话,忙道:“应该是奴家拙舞劣曲,不敢跟纪公子相提并论才是。”

毛希哲这时在旁笑道:“你们两个就不要你推我让了,我看不如你们两个凑一对吧。一个有才,一个有艺,词曲相和,琴瑟合鸣,举案齐眉,岂非甚妙。”

这次纪浩当真抵受不住毛希哲的玩笑了,忙摆手道:“原明你莫要玩笑了,如此唐突柳行首可不好。柳行首生气了,你怕是再也听到如此妙音靚舞了!”

柳轩然听了毛希哲的调笑,却没有见怪的意思,只是脸上更红了,不过心里却有些异样的东西流过。要是真的能觅得纪公子这样的才子郎君,似乎真得很不错!

……

……

第184章 犯夜

纪浩跟陆峰、毛希哲从小南国出来时,已是亥初时分,城内的街面上早已落栅戒严。

大明宵禁时间很明确,一更三点准时敲响暮鼓,开始宵禁。

不过纪浩三人走在画河河畔的大路上,见到此时河畔的各处秦楼楚馆里,依旧是丝竹悠扬,欢声不断。这些欢客大都是准备今晚留宿这里,不准备回家的了。

画河河畔的路上倒是很是清净。此时已是亥初时分已经过了二更,各个街口自然是早已落栅开始了宵禁,是以三人出来小南国时,街面上早就没有什么行人。

纪浩自从去了县衙作了县尊幕僚之后,早就从陈典史那里弄来了穿街的条子,是以三人倒是不虞这宵禁的衙役为难他们。

三人走到河畔路和紫荆大街的巡街岗亭前,几个巡夜的衙役朝着纪浩三人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纪浩见这几个衙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倒也不虞有他,毕竟人家就是干这一行的,若是不拿出些威严气度来,抓得就是犯禁之人,这应该是例行公事而已,倒不是故意一副凶恶模样针对自己三人。

当下纪浩连忙掏出陈典史开具的穿街条子,朝那几个衙役很是客气的道:“几位兄弟受累了,在下这里有县衙陈典史开具的穿街条子。”

陆峰也有纪浩帮他从陈典史那里弄来的穿街条子,当下也忙拿出来递给那衙役班头。

那个衙役见到纪浩和陆峰两人递过的穿街条子,却是不去伸手接,而是皮笑肉不笑的道:“县衙的条子嘛,我们不认识真假,我们是在府衙办差的。你们三个这么晚了犯禁夜行,是打算去干什么?”

纪浩一听,不由心中暗道不妙,貌似来者不善啊。

这登州城的宵禁,平日里是由府衙和县衙的一起负责的,两者以画河为界,画河以西的西城由府衙的差役设卡宵禁,画河以东的东城归县衙的差役负责。

这小南国恰恰是在画河西边,是以是属于府衙设卡宵禁的,不过往日他也曾夜里来过这里,陈典史开具的穿街条子也是畅行无阻的。

毕竟虽然府衙和县衙分别宵禁,但是大家同出一城,两边来往也是常事,这县衙和府衙的差役见了穿街条子自然是要互相给面子的。

当下纪浩脑中飞速急转,急急思索对策,顿了片刻这才道:“在下是县衙的刑名师爷,此行是有公干,这是刚刚完事了,打算回县衙复命。”

那个班头皮里阳秋的道:“公干?我们这两个巡街的兄弟怎么看到你们是从小南国出来的啊,难道县衙还是差事需要去秦楼干吗?”

纪浩暗道:看来这几个家伙早就盯上自己啊。既然人家是刻意针对自己,那再装孙子也没有用了。当下他不由的淡淡的道:“在下确实是去公干,县尊亲自安排的。你们若是不信,咱们这就去县衙核实一下便是。”

那个班头显然得了别人授意,想要对付纪浩他们的。但是此时一听纪浩如此说,倒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纪浩是县衙的师爷,无论他今晚是否有真的公干,但是若是去县衙核实,县尊自然要替他遮掩的。不管怎么样,一旦去了县衙,自己一群府衙衙役,怕是再也难以拿捏纪浩三人。

他一个小小衙役,还真没胆子去跟一县至尊去核实。虽然他不归县衙管,但是毕竟身份差距太悬殊。再说,这事儿本来他就是存心找茬对付纪浩他们,本就心有些心虚。

那个班头心思一转,便决定先对付曲公子交代的另外一个,当下他对纪浩道:“既然你说是县尊的幕僚,又确实有穿街条子,又说是县尊安排有差事,那某便暂时不追究你的犯夜之过。”

纪浩见这家伙竟然就这么罢手了,不由的也是心中一松。好汉不吃眼前亏,毕竟他们确实干犯了宵禁,不管是谁针对他们,总要先摆脱了眼前的麻烦才好反击。

当下他不由脸色转缓道:“这就是了,大家都是公事,都不容易,互相照顾一下。”

那班头却不接纪浩的话茬,随即指着陆峰,问纪浩道:“这位也有穿街条子,应该是协助你办差的吧?”

纪浩连忙道:“正是!”

那班头道:“那他也走吧。”

陆峰连忙道:“呵呵,给老兄添麻烦了。”

那班头不理陆峰,却指着毛希哲道:“你们两个可以走。不过,这位可没有穿街条子。他无故犯夜,某怀疑他是江洋大盗。”

随即他对手下一众衙役道:“拿下!”

一众衙役当下不由分说,上前就将毛希哲抓住,随即手中的铁链就要往他头上套。

毛希哲大声辩解道:“唉唉,谁他娘是江洋大盗啊?我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那个衙役也不管毛希哲的挣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套到毛希哲脖子上。

纪浩和陆峰还待阻拦,被几个衙役粗暴的推开。

那班头喝道:“无故犯夜,笞责四十。来人,行刑。”

那几个衙役听了他们班头的命令,当下便搬过条凳,扛过木棍,便要动刑。显然,他们对此程序熟悉异常。

大明宵禁规定,在二到四更宵禁之时,无故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三十下。显然,平日里没少笞打过那些犯禁的人。

毛希哲一见这情形,不由大声喝道:“我乃有功名的秀才,在没有革除秀才功名前,谁敢对我用刑?!你们要造反吗?”

秀才虽然只是最初一级的功名,但是在司法方面,也是有特权的。哪怕是秀才真犯了法,官府审理案件的时候,甚至在审讯的时候,都是不能动刑。如果审理官员想要对有秀才身份的嫌疑犯动刑,必须得先向胜利学政审批,只有在革除了该嫌疑犯秀才的功名后才可以用刑。

纪浩在旁也是大喝道:“这位是如假包换的秀才,没有革除秀才功名之前,就连你们知府大人都无权用刑。你们想作死,就尽管打。”

那几个衙役被纪浩和毛希哲的话一下唬住了,不由的都是一滞。

这时,毛希哲趁着那几个衙役愣神的功夫,挣脱了右手,然后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功名文书,示威似的朝那几个衙役扬了扬。

他平日里四处游历,这功名文书都是随身携带的,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那班头见此情形,不由暗呼:不应该接着个事情,眼下这家伙是个秀才,打是没法打,还真是有些棘手了。

不过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人是绝对不能放的。当下他对几个衙役命令道:“秀才也不能随便犯夜,将这犯夜之人暂时羁押,明日听候推官大人发落。”

那班头已经决定了,这事就丢给那给自己安排这事情的人自己去头疼吧。

…………

纪浩此时站在府学文庙门前不远处的一个街角拐角处,正望着文庙大门出神,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只是若是有人心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纪浩虽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是双目中却流露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在纪浩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破旧的粗布罗裙、簪着荆钗的女人,显得有些落魄凄凉。女人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梳着两支冲天小辫,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一柱香后,登州府同知马文丰和几个士绅宿儒一起说说笑笑的从府学文庙中走了出来。

众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修缮府学文庙和重修府里乡贤录的事情,气氛很是友好。

纪浩见马文丰出来,当下微微一笑,扭头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开口道:“就是那个穿紫色锦袍的那个国字脸中年人,按照我交代你的话说,一定记住了,去吧!”

那个看着落魄凄凉的女人此时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精光,朝纪浩重重的点点头,然后抱紧了手里的孩子,深呼吸一口气,便冲向了府学文庙门前。

等到快到门前时,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

“老爷……啊呜呜……奴家终于找到你了!老爷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凌!孩子,快,快叫爹爹……”说着女人拉着小男孩,指着登州府同知马文丰,用一口地道的济南腔说道。

府学文庙门前顿时传来一阵惊愕的吸气声,马文丰和那几个士绅宿儒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对落魄的母子。

“爹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朝马文丰开口叫道。小男孩的声音稚嫩清脆,一双望向马文丰的大眼睛却满含委屈和害怕,其情形真是惹人心疼,让人怜惜。

一时间,府学文庙门前一片静谧,在场的众人都是一片惊愕,四下无语,只有那女子哀痛的嘤嘤哭泣声。

刚才还在笑语晏晏的跟几个登州府士绅宿儒,聊着筹款修缮府学文庙事宜的登州府同知马文丰,此刻却是如遭电击,两眼失神,一脸的茫然……

这时府学文庙里有又几位登州名士正谈笑风生的从端礼门里走了出来。他们看到门前有变故,也都很是好奇围了过来,想要看个究竟。

此刻那个粗布荆钗的女人跪在地上,一手拉着那个小男孩,一手死死扼住马文丰的大腿,生怕他跑了似的,正声泪俱下控诉马文丰的斑斑劣迹。

“老爷,六年前你在济南府时,还只是布政使司一个小小经历,无权无势,却来招惹奴家这良善清白人家的女儿。当时你对奴家海誓山盟,口口声声说定与你原配一纸休书,然后娶奴家为正室,哄骗得了奴家的清白身子,还为你生下儿子。

可你却翻脸无情,说走就走,奴家何辜,孩子何辜啊?马文丰,你今日定要给奴家一个说法,不然奴家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女人一开始的话中,对马文丰还是颇有敬畏的,但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直接便直呼其名了。这年代,对位尊者直呼其名,基本上就等于骂人了。

这粗布荆钗的妇人说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的,可是马文丰知道,这压根就是胡扯!但是这妇人当众如此说出来,实在让他的官威沦丧,脸面丢尽啊。想及此处,他的脸色已是变成了惨白,嘴中满是苦涩。

“你……你放手!你到底是谁?本官不认识你,你这妇人胡乱攀咬朝廷命官,不怕王法森严么?”马文丰已是出离的愤怒的,此刻毫无官员形象的大叫道。

女子铁了心抱着马文丰的大腿,死活不撒手,生怕他再跑掉似得,嘶声哭喊道:“不放,放了你再跑掉了,奴家和这苦命的孩子上哪里喊冤去?奴家从一路上从济~南府找到青州府,这一路历尽艰辛、饱受心酸,绝对不能再让你跑了!”

“贱妇,你看仔细,本官与你从未谋面,你……你必然认错人了……”

“绝没认错,马文丰,你的模样就算化成灰,奴家也能把你拼出来!就算你如今是五品大员,有权有势了,奴家也不怕你,定要讨个公道。难道一个同知抛妻弃子,就没人管得了你了吗?你上边还有知府,还有藩台。知府和藩台不管,奴家就去巡抚大人那里讨个说法。奴家就不信,这大明还能没有王法和天理了?!”

那个粗布荆钗的女人,死命的抱着马文丰大腿!无论马文丰怎么使劲撕扯,那女人就是不松手……

围观的士绅中有人看到马文丰如此粗鲁的对待那个女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有个实在看不过去的老儒眼见此情此景,不禁轻咳了一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马文丰听到那一声轻咳,不禁浑身一颤,暴怒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抬头看到众人的鄙夷的神色,不由的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自己被陷害了,可是这事儿,他娘的可是黄泥巴烂裤裆,实在有理说不清啊……

饶是他马文丰自负宦海浮沉,这一生饱经大风大浪,却依旧对眼前的变故束手无策!

……

……

第185章 郑班头的抉择

郑班头心中暗暗的思量了一番,感觉纪浩不是单纯的威胁他。身为县尊的亲信师爷,把自己家人弄去服徭役这种事儿,他还真能力办到。

一想得罪死了眼前这个家伙的后果,郑班头不由的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从眼前这个书生打扮的家伙口中话中可以看出,这个书生明显不是一个那种只知道埋头故纸堆的呆板读书人,而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惜使用各种手段报复的家伙。

貌似跟他结下死仇,真得不是一件好事儿啊,郑班头心中暗暗的嘀咕。

郑班头此时不禁打起了退堂鼓,不过他随即想起同知大人家公子的吩咐,他又有些进退维谷。

马公子吩咐自己今晚借着纪浩和毛希哲这个书生今夜干犯宵禁的由头,收拾他们两个一顿,而自己一点都办不到的话,怕是在他那里交代不过去。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郑班头可是知道,马公子派人可是跟了这两个书生好几天,今天好不容易找到对付他们的机会,若是自己就这么放他们两个走了,马公子估计会暴跳如雷,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郑班头此时不由的有些踟躇,一时下不了决心,到底是放纪浩三人同行,还是按照马公子的吩咐借着他们干犯宵禁的由头拘了他们,并暗地里收拾他们一番。

纪浩眼见郑班头的纠结表情,不由的微微一笑,继续对郑班头加大压力道:“郑班头就在登州城厮混,不知道你对矿税太监府有没有了解。呵呵,在下不才,除了是县尊礼聘的刑名师爷之外,还在太监府黄公公的幕府兼了一份差事。

而且太监府的小公子,还是在下的的徒弟,对我的话还算言听计从。唉,说起来,在下这个徒弟也有些不省心,动不动就好打人。我这当师傅的劝了好几次了,一直劝不了。咳咳,你说打人也就罢了,还动不动就把人打死。”

郑班头听了纪浩的旁敲侧击威胁话,脸都白了。

若纪浩只是拿服徭役的事情威胁自己,他还有些踟躇。毕竟这从这种事情做手脚,吃相不能太难看,多少还有一些转圜。

但是这太监府小公子可是个浑人啊,这纪浩要是指使他这徒弟打自己,估计自己死了都白死。矿监太监府的后花园里,可是埋了不少死人的,这事儿在登州传得很玄乎,说不定就是真事儿啊。

他不由的万分后悔今天答应马公子的要求了。早知道如此情形,他今晚打死也不赖值这个夜啊。

他只听马公子说让自己对付两个书生,哪知道这纪浩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是路子这么野啊,不但是县衙的师爷,还是黄公公的幕僚,更是黄公子的师傅。

这个纪浩自己是万万不能得罪了!

郑班头看了看纪浩,又看了毛希哲,他心思一转,不由暗暗打定了主意。这另外一个书生是马公子更为痛恨的,据说拿脚踩过马公子的头,自己把这家伙办了,怎么也可以交差了。

他打算要赌一把,不得罪纪浩,只得罪他的朋友的话,自己未必会下狠手对付他。

当下郑班头对纪浩道:“既然纪公子你是县尊的幕僚,又有穿街条子,而且是县尊安排有差事,那今日之事确实不算是犯夜。刚才郑某多有冒犯,还望纪公子见谅一二。”

纪浩见这家伙终于服软,不由的也是心中一松。

好汉不吃眼前亏,毕竟他们确实干犯了宵禁,先摆脱了眼前的麻烦才是首要的,倒是没有必要得是不饶人。

当下他的脸色也是转缓,很是和气的道:“呵呵,郑班头说得是。大家都是公事,说起来都不容易,你也是秉公执法而已,也没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那既然没事了,我们便先告辞了。”

郑班头指着陆峰对纪浩道:“这位陆公子有穿街条子,应该是协助你办差的吧,他可以跟纪公子。”

随即他却指着毛希哲道:“但是,这个家伙没有穿街条子,你说是跟你一起办差,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纪浩听了这郑班头的话,不由的一滞。他以为这郑班头权衡一番,已经服软了,没想到只是不想得罪自己,却还是要收拾毛希哲。

郑班头不待纪浩答话,便接着道:“此人无故犯夜,郑某怀疑他是江洋大盗,现在只能秉公执法,暂时将其拿下。”

随即他便对手下一众衙役道:锁了!”

一众衙役当下不由分说,上前就将毛希哲抓住,随即手中的铁链就要往他头上套。

毛希哲大声辩解道:“唉唉,谁他娘是江洋大盗啊?我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那个衙役也不管毛希哲的挣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套到毛希哲脖子上。

纪浩和陆峰还待阻拦,被几个衙役隔开。

纪浩终于反应过来了,在旁朝郑班头喝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郑班头你非要弄得撕破脸嘛?”

郑班头此时却是一脸正气的道:“郑某做人光明磊落,办差也是秉公执法,不惧报复。若是怕报复的话,那还有脸做这公差。”

纪浩见他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若不是知道他是得了别人授意,还真有可能信了他。

郑班头说罢不理纪浩,对一众手下喝道:“大明律法有明令:无故犯夜者,笞责四十。来人,行刑。”

那几个衙役听了他们班头的命令,当下便搬过条凳,扛过木棍,便要动刑。显然,他们对此程序熟悉异常。

大明宵禁规定,在二到四更宵禁之时,无故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三十下。显然,平日里没少笞打过那些犯禁的人。

毛希哲一见这情形,不由大声喝道:“我是有功名的秀才,在没有革除秀才功名前,谁敢对我用刑?!你们想作死,就尽管打。”

秀才虽然只是最初一级的功名,但是在司法方面,也是有特权的。哪怕是秀才真犯了法,官府审理案件的时候,甚至在审讯的时候,都是不能动刑。如果审理官员想要对有秀才身份的嫌疑犯动刑,必须得先向胜利学政审批,只有在革除了该嫌疑犯秀才的功名后才可以用刑。

纪浩在旁帮腔道:“这位是如假包换的秀才,没有革除秀才功名之前,就连你们知府大人都无权用刑。”

那几个衙役被纪浩和毛希哲的话一下唬住了,不由的都是一滞。

这时,毛希哲趁着那几个衙役愣神的功夫,挣脱了右手,然后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功名文书,示威似的朝那几个衙役扬了扬。

他平日里四处游历,这功名文书都是随身携带的,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郑班头见此情形,不由暗呼:不应该接着个事情,眼下这家伙是个秀才,打是没法打,还真是有些棘手了。

不过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人是绝对不能放的。当下他对几个衙役命令道:“秀才也不能随便犯夜,将这犯夜之人暂时羁押,明日听候推官大人发落。”

郑班头已经决定了,这事就丢给那给马公子和房推官自己去头疼吧。

…………

纪浩此时站在府学文庙门前不远处的一个街角拐角处,正望着文庙大门出神,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只是若是有人心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纪浩虽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是双目中却流露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在纪浩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破旧的粗布罗裙、簪着荆钗的女人,显得有些落魄凄凉。女人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梳着两支冲天小辫,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一柱香后,登州府同知马文丰和几个士绅宿儒一起说说笑笑的从府学文庙中走了出来。

众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修缮府学文庙和重修府里乡贤录的事情,气氛很是友好。

纪浩见马文丰出来,当下微微一笑,扭头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开口道:“就是那个穿紫色锦袍的那个国字脸中年人,按照我交代你的话说,一定记住了,去吧!”

那个看着落魄凄凉的女人此时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精光,朝纪浩重重的点点头,然后抱紧了手里的孩子,深呼吸一口气,便冲向了府学文庙门前。

等到快到门前时,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

“老爷……啊呜呜……奴家终于找到你了!老爷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凌!孩子,快,快叫爹爹……”说着女人拉着小男孩,指着登州府同知马文丰,用一口地道的济南腔说道。

府学文庙门前顿时传来一阵惊愕的吸气声,马文丰和那几个士绅宿儒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对落魄的母子。

“爹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朝马文丰开口叫道。小男孩的声音稚嫩清脆,一双望向马文丰的大眼睛却满含委屈和害怕,其情形真是惹人心疼,让人怜惜。

一时间,府学文庙门前一片静谧,在场的众人都是一片惊愕,四下无语,只有那女子哀痛的嘤嘤哭泣声。

刚才还在笑语晏晏的跟几个登州府士绅宿儒,聊着筹款修缮府学文庙事宜的登州府同知马文丰,此刻却是如遭电击,两眼失神,一脸的茫然……

这时府学文庙里有又几位登州名士正谈笑风生的从端礼门里走了出来。他们看到门前有变故,也都很是好奇围了过来,想要看个究竟。

此刻那个粗布荆钗的女人跪在地上,一手拉着那个小男孩,一手死死扼住马文丰的大腿,生怕他跑了似的,正声泪俱下控诉马文丰的斑斑劣迹。

“老爷,六年前你在济南府时,还只是布政使司一个小小经历,无权无势,却来招惹奴家这良善清白人家的女儿。当时你对奴家海誓山盟,口口声声说定与你原配一纸休书,然后娶奴家为正室,哄骗得了奴家的清白身子,还为你生下儿子。

可你却翻脸无情,说走就走,奴家何辜,孩子何辜啊?马文丰,你今日定要给奴家一个说法,不然奴家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女人一开始的话中,对马文丰还是颇有敬畏的,但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直接便直呼其名了。这年代,对位尊者直呼其名,基本上就等于骂人了。

这粗布荆钗的妇人说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的,可是马文丰知道,这压根就是胡扯!但是这妇人当众如此说出来,实在让他的官威沦丧,脸面丢尽啊。想及此处,他的脸色已是变成了惨白,嘴中满是苦涩。

“你……你放手!你到底是谁?本官不认识你,你这妇人胡乱攀咬朝廷命官,不怕王法森严么?”马文丰已是出离的愤怒的,此刻毫无官员形象的大叫道。

女子铁了心抱着马文丰的大腿,死活不撒手,生怕他再跑掉似得,嘶声哭喊道:“不放,放了你再跑掉了,奴家和这苦命的孩子上哪里喊冤去?奴家从一路上从济~南府找到青州府,这一路历尽艰辛、饱受心酸,绝对不能再让你跑了!”

“贱妇,你看仔细,本官与你从未谋面,你……你必然认错人了……”

“绝没认错,马文丰,你的模样就算化成灰,奴家也能把你拼出来!就算你如今是五品大员,有权有势了,奴家也不怕你,定要讨个公道。难道一个同知抛妻弃子,就没人管得了你了吗?你上边还有知府,还有藩台。知府和藩台不管,奴家就去巡抚大人那里讨个说法。奴家就不信,这大明还能没有王法和天理了?!”

那个粗布荆钗的女人,死命的抱着马文丰大腿!无论马文丰怎么使劲撕扯,那女人就是不松手……

围观的士绅中有人看到马文丰如此粗鲁的对待那个女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有个实在看不过去的老儒眼见此情此景,不禁轻咳了一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马文丰听到那一声轻咳,不禁浑身一颤,暴怒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抬头看到众人的鄙夷的神色,不由的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自己被陷害了,可是这事儿,他娘的可是黄泥巴烂裤裆,实在有理说不清啊……

饶是他马文丰自负宦海浮沉,这一生饱经大风大浪,却依旧对眼前的变故束手无策!

……

……

第186章 为兄弟报仇

毛希哲眼见自己虽然不用挨板子了,但是却还是要被羁押在此,不由再次喝道:“我乃东莱崇儒毛氏嫡系子弟,我祖父乃是前内阁首辅大学士毛文简公,我伯父乃是当朝户部郎中。你们要羁押我,首先要想清楚后果。”

郑班头一听,脸色不由变得更加难看。

刚才他还想着,将这小秀才羁押了,再暗地里收拾他一番呢。

虽然秀才不能笞责,但是却不代表没办法收拾他,他们这些衙役有得是调理人却不留伤痕的办法。

到时候暗地调理一下这毛姓秀才,这秀才就算出去以后指责他们,一无证人,二无伤痕,拿他们也没办法。

而自己将这毛姓秀才修理一番,也算是给马公子出了一口恶气,勉强也可以交差了。

但是此时,一听这秀才说是自己东莱崇儒毛氏的子弟,不由有些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这毛大学士在登莱地区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虽然他已经去世了,但是人家仕宦一辈子,门生故旧无数,毛家依旧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家。

亲自收拾毛希哲,讨好马公子的想法,郑班头是不敢有了。

不过此时已经箭在弦上,若是被他不由的打定了主意,这事儿他也绝不能因为人家一句话吓缩了。再说,若是这么放了人,怕是马公子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啊。

当下郑班头打定了主意,将这毛希哲暂行羁押,随后立即派人去通知马公子。马公子想要怎么收拾这书生,那就他的事情了,他是绝对不能动手了。

郑班头当下又装出刚才那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大声道:“多说无益,你就是说破天,今晚郑某也要羁押你。不管你是哪家子弟,既然犯了宵禁,郑某当此值守,就必然要秉公执法!”

纪浩眼见这郑班头在毛希哲报出自家背景之后,还打定了主意今晚要羁押他,不由的也是一时束手无策了。如今已然宵禁,只能明天在想办法了。

毛希哲被两个衙役押进卡亭,暂时羁押起来。

他满脸希冀的望着纪浩道:“文泽兄一定要赶紧想办法来救我啊。”

纪浩忙安慰道:“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领你出来!”

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求冯知县给写个条子,就说这毛希哲确实是配自己办差的,再拿着条子去找府衙要人。

纪浩在县衙也有些日子,自然知道这些衙役暗地里的手段。笞责打板子会留下伤,这群衙役自然是不会用了,但是那些不留伤痕的阴损手段,说不定就会用在毛希哲身上。

是以,临走时他给郑班头打预防针道:“老郑啊,你可想清楚了,我这位兄弟东莱崇儒毛氏的嫡系子弟,你若是对他暗地使阴招,保准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郑班头听了纪浩的这一番暗含威胁的话,很是不满“哼”一声,道:“郑某从来都是秉公执法。”

…………

纪浩此时站在县学宫门前不远处的一个街角拐角处,正望着县学宫大门出神,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只是若是有人心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纪浩虽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是双目中却流露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在纪浩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破旧的粗布罗裙、簪着荆钗的女人,显得有些落魄凄凉。女人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梳着两支冲天小辫,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一柱香后,登州府同知马文丰和冯知县,还有登州的几个士绅宿儒一起说说笑笑的从县学宫中走了出来。

众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修缮县学宫的文庙和重修乡贤录的事情,气氛很是友好。

纪浩见马文丰出来,当下微微一笑,扭头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开口道:“就是那个穿紫色锦袍的那个国字脸中年人,按照我交代你的话说,一定记住了,去吧!”

那个看着落魄凄凉的女人此时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精光,朝纪浩重重的点点头,然后抱紧了手里的孩子,深呼吸一口气,便冲向了县学宫门前。

等到快到门前时,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

“老爷……啊呜呜……奴家终于找到你了!老爷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凌!孩子,快,快叫爹爹……”说着女人拉着小男孩,指着登州府同知马文丰,用一口地道的济南腔说道。

县学宫门前顿时传来一阵惊愕的吸气声,马文丰和冯知县,还有那几个士绅宿儒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对落魄的母子。

“爹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朝马文丰开口叫道。小男孩的声音稚嫩清脆,一双望向马文丰的大眼睛却满含委屈和害怕,其情形真是惹人心疼,让人怜惜。

一时间,县学宫门前一片静谧,在场的众人都是一片惊愕,四下无语,只有那女子哀痛的嘤嘤哭泣声。

刚才还在笑语晏晏的跟几个登州府士绅宿儒,聊着筹款修缮县学宫文庙事宜的登州府同知马文丰,此刻却是如遭电击,两眼失神,一脸的茫然……

这时从县学宫里,又走出一大群县学的生员,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的也都纷纷驻足旁观。

此刻那个粗布荆钗的女人跪在地上,一手拉着那个小男孩,一手死死扼住马文丰的大腿,生怕他跑了似的,正声泪俱下控诉马文丰的斑斑劣迹。

“老爷,六年前你在济南府时,还只是布政使司一个小小经历,无权无势,却来招惹奴家这良善清白人家的女儿。当时你对奴家海誓山盟,口口声声说定与你原配一纸休书,然后娶奴家为正室,哄骗得了奴家的清白身子,还为你生下儿子。

可你却翻脸无情,说走就走,奴家何辜,孩子何辜啊?马文丰,你今日定要给奴家一个说法,不然奴家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女人一开始的话中,对马文丰还是颇有敬畏的,但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直接便直呼其名了。这年代,对位尊者直呼其名,基本上就等于骂人了。

这粗布荆钗的妇人说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的,可是马文丰知道,这压根就是胡扯!但是这妇人当众如此说出来,实在让他的官威沦丧,脸面丢尽啊。想及此处,他的脸色已是变成了惨白,嘴中满是苦涩。

“你……你放手!你到底是谁?本官不认识你,你这妇人胡乱攀咬朝廷命官,不怕王法森严么?”马文丰已是出离的愤怒的,此刻毫无官员形象的大叫道。

女子铁了心抱着马文丰的大腿,死活不撒手,生怕他再跑掉似得,嘶声哭喊道:“不放,放了你再跑掉了,奴家和这苦命的孩子上哪里喊冤去?奴家从一路上从济~南府找到青州府,这一路历尽艰辛、饱受心酸,绝对不能再让你跑了!”

“贱妇,你看仔细,本官与你从未谋面,你……你必然认错人了……”

“绝没认错,马文丰,你的模样就算化成灰,奴家也能把你拼出来!就算你如今是五品大员,有权有势了,奴家也不怕你,定要讨个公道。难道一个同知抛妻弃子,就没人管得了你了吗?你上边还有知府,还有藩台。知府和藩台不管,奴家就去巡抚大人那里讨个说法。奴家就不信,这大明还能没有王法和天理了?!”

那个粗布荆钗的女人,死命的抱着马文丰大腿!无论马文丰怎么使劲撕扯,那女人就是不松手……

围观的士绅中有人看到马文丰如此粗鲁的对待那个女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有个实在看不过去的老儒眼见此情此景,不禁轻咳了一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马文丰听到那一声轻咳,不禁浑身一颤,暴怒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抬头看到众人的鄙夷的神色,不由的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自己被陷害了,可是这事儿,他娘的可是黄泥巴烂裤裆,实在有理说不清啊……

饶是他马文丰自负宦海浮沉,这一生饱经大风大浪,却依旧对眼前的变故束手无策!

…………

大街拐角处的角落里,毛希哲拄着一副拐,站在纪浩的旁边,此时正使劲把头往外探着,一脸兴奋的看着府县学宫前的这出好戏,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欣喜。

在以仁孝治天下,标榜道德的大明朝,官员抛妻弃子是极大的丑闻,就算对一个武官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何况马同知一个需要士林名望维系权威的文官。

今日之事以后,马同知这官儿怕是难做了,不但要面对无数的士林文人的口诛笔伐,还有那些闻腥而动的御史们的弹劾。一个坏了名声、没了声望的文官,是没法做下去的。

当然马文丰要有成化年间以“不怕弹”闻名的“刘棉花”刘大学士的心理素质,可以想办法调任别处,扛过这段时间,慢慢等这件事情淡化,这官儿或许还能做下去。

当然,这要求心理素质一定要非常好,因为估计马同知只要还当官,这事儿就会被对头们或是御史们时不时的提起来,弹几下,不是心理素质非常好、脸皮非常厚的肯定扛不住。

但听毛希哲知道,自己这位文泽兄压根就不打算给马同知继续做官的机会了,因为他刚才说了,他还安排还有许多后招。

毛希哲低声赞道:“文泽兄的这招实在是……太阴损、太毒辣了,这简直是断了马同知立足的根本啊,哈哈,不过我……喜欢。”

纪浩此时很是自矜的一笑道:“怎么样?为兄这仇算是给你报得犀利吧。”

毛希哲笑道:“当真是犀利,直中要害,杀人诛心啊!”

纪浩笑道:“哈哈,原明过奖了。”

毛希哲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文泽兄可不能心软啊,安排好的后招还要出啊!”

纪浩笑道:“放心,痛打落水狗,宜将剩勇追穷寇,一直是为兄引以为傲的优良传统。既然要搞垮马同知,自然要让他垮得彻底一些才是!”

…………

此时,马文丰正在不断的向众人解释说,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这对母子。

但众人都是目光闪烁,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显然压根不相信马文丰的解释。

为官的一众县学生员,更是直接露出满脸鄙夷的神色。

此时,冯知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对母子说是马同知的妻儿,而马同知说压根就不认识这对母子,这事儿怕是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辩白出来的!不如就由下官把这对母子带回县衙去审问吧?!若是真的是这对母子果真是冒认马同知妻儿,诬赖马同知抛妻弃子,下官定严惩不贷!”

登州府城府县同城,城内出了案子,自然不是府衙审问,就是由县衙审问。

可是如今这个局面,自己能把人要到府衙审吗?就算府衙审出来说这对母子是不是自己的妻儿,可谁会信呢?别人肯定会认为自己威胁利诱她们母子改口的啊。

马文丰发现这事儿明明是自己是被诬陷,但是自己现在毫无办法应对,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马文丰木然的看着冯知县喊过两个衙役,让他们把这对母子押解县衙去。

那粗布荆钗的女人直到此时,依旧死命的抱着马文丰的大腿,就是不松手。

冯知县好言相劝良久,女人才松开手,任由两个衙役把她和孩子领走。

纪浩在远处看着,没想到这女人入戏还挺深,当真是演戏演全套,自己那一百两银子花的不冤。

昨天陈典史替自己找到这对合适的母子时,这女人说这是玩命儿的勾当,要价一百两银子。纪浩那时还嫌她的要价实在是狮子大开口,现在看来,也还算物有所值。

其实,纪浩嘱咐过那个女人,若是冯知县衙带她去县衙,就立即跟他去就是。

到了县衙,纪浩自然想办法安排她们离开,只要她们不再出现在登州,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县衙的衙役们带着那对母子走了,众人也都散去,唯有马文丰站在县学宫门前,露出一脸的苦涩。

……

……

第187章 报复的第一步

王家前院的演武场。

一个比矿税太监府的演武场大了好几倍的真正演武场。

此时纪浩正站在演武场边。

演武场旁的兵器架子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拐子流星……十八般武器,当真是样样俱全。

纪浩此时很无语!

自己这未来岳父对自己说要想把亲事定下来,得凭本事。

而所谓的凭本事,竟然是指得是要过了王家择婿的文试和武试两项考试!

而且这武试竟是要自己跟自己岳父比武。

也不知道这的择婿标准,是自己这未来岳父一拍脑袋刚想出来的,还是他家当真得有这个择婿的标准?!

反正纪浩觉得自己这未来岳父一个一辈子舞枪弄棒的武夫,要自己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跟他比武,这明显是在刁难自己!

王思颖在旁对王明远嗔道:“爹爹,这不公平,纪郎一介书生如何是你的对手?!你分明就是在难为纪郎,不想把这亲事定下嘛!”

王明远心道:我自然不愿意现在把婚事定下啊,你以为金榜题名是那么容易的?!万一他下一科落榜,岂不白白耽误你三年。我本来说这金榜题名才能娶你,本来就是要他知难而退的,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那只能靠这武试来劝退他了。

不过王明远嘴里却没有说出来这些小心思,而是对王思颖强词夺理道:“我王家的女婿岂能没点武艺傍身,不会武艺如何保护你不受欺负。放心爹爹不会伤了他!无论拳脚还是兵器,只要他能支持一柱香时间不倒下,爹爹这武试,他便算过了!”

说着王明远顿了一顿,道:“嗯,你既然说不公平,那这比试拳脚还是比试兵器,如何比试,便都由他定便是!这总公平了了吧?”

纪浩听到王明远要他家这女婿过武试,是为了能保护王思颖不受欺负,不由得翻白眼:王思颖这么强的身手,还需要人保护吗?怕是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吧!自己这未来岳父摆明了是刁难自己,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啊!自己的武力值怕也仅仅比太监府的那推黄文宇高那么一点点!

就是算随便一个街面儿上的小地痞,自己怕是都不一定能打过,怎么可能在他手下支撑上一炷香的工夫?!

不过当纪浩听王明远说到比什么、怎么比都由自己定时,却忽然计上心头,想到了一个办法。

当下,纪浩开口道:“既然伯父执意要比试武艺,那小侄舍命陪君子,奉陪便是!”

王明远听纪浩应口,同意比试,不禁大笑道:“好,有种!你说怎么比吧?”

王思颖此时却不禁大是担心:这家伙哪会什么武艺啊,在自己手下都走不了三招,呃,准确的说,其实一招都走不了,他如何能在自己父亲手里撑得过一炷香的时间?!

王思颖不由的满是担心的看着纪浩。

纪浩朝王思颖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示意王思颖不要担心。这种表情王思颖见过不止一次,每当纪浩想出一个惊艳的鬼点子应对一件事时,就是这种表情。

见纪浩似乎有了办法,王思颖心下稍定。

纪浩走到兵器架上,随手取下一杆插在兵器架上的白蜡大枪,笑着对王明远说道:“那小侄便与伯父比试一下兵器吧!”

王思颖见纪浩竟然别的不选,单选大枪,不由的又是担心起来:自己爹爹擅使大枪,自小便练习这杨家枪法,都练了一辈子了,他这不是找虐嘛!

杨家枪又名梨花枪,号曰天下第一,是南宋末年时,反金起义军山东红袄军首领、青州人四娘子杨妙真所创!《宋史李全传》中有:”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记载。

在明朝,杨家枪名声非常大,被誉为最上乘的枪法。明代兵书《阵纪》中便对杨家枪法推崇备至:“马家枪,沙家竿子,李家短枪,各有其妙……而天下无敌者,惟杨家梨花枪法也。”

而在四娘子杨妙真的家乡的山东,杨家枪法更是广为流传和研习。

作为山东人的戚继光自然也是精习杨家枪法,后来练兵过程中还用以教授士卒。《纪效新书》中记载:“枪法之传,始于杨氏,谓之曰梨花,天下成尚之,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后世鲜有得其奥者”。其书中还载有该枪法详细的图解,留著于世。

当然,这些算是后话,因为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如今还没写出来。

王明远自小便练习这杨家枪法,如今已在这大枪上浸淫三十余年,当真是用得娴熟无比,罕有敌手。

王思颖上次救纪浩时,对战陈大锤和方六合时,所用的简洁狠辣的枪法,也是杨家枪法,自然是得王明远传授。

王明远见纪浩竟然说要比枪,不由的微微一震:自己这一杆大枪练了三十年了,他竟敢跟自己比大枪,难道这小子还是个用枪的好手?听说这个小秀才还在太监府,教黄公公的少爷什么无名拳法,说不定还真是个高手。

想及此处,他不禁暗暗屏气凝神,心中暗道:自己要小心应对,不能太大意了,可别一世英名,栽在一个臭小子身上。

纪浩拿着那杆丈二有余的白蜡大枪,朝王明远行礼道:“小侄马上就跟伯父成为一家人了,这比试兵刃虽是说好是点到为止,不过刀枪无眼,总归有失手之虞,伤了谁都不好。不如咱们武试文比如何?”

王明远道:“说了怎么比试法由你来定,你既然要文比,老夫自然依你!你且说说怎么个文比法?”

纪浩微笑道:“这文比嘛,便是小侄与伯父相隔一丈,各画一个三尺圆圈,你我站于圈子中,各自施展大枪,无论用什么手段,谁先出了这三尺圆圈,谁便是输了!”

王明远心道:这小子心思倒是活络,这种比法倒是能减少失手伤了对方的可能!自己虽想借与他比武,让他知难而退,但是倒不愿真伤了他。这种比法只需要把他逼出圈子就行了,倒是正和自己心意。

当他开口道:“那便依你所言,咱们就如此比试吧!”

…………

王明远吩咐一声,自有王府的家丁麻利儿的拿白石灰画好了两个三尺直径的圆圈。

纪浩和王明远二人在相隔一丈圆圈内各自站定,相对而立,隔空对峙。

随着两人的对峙,整个演武场的气氛为之一肃,一股如有实质的气场弥散开来。

纪浩忽然感觉这个比武的场景有些熟悉,就在前不久他跟黄文宇这样比过。

只不过上次比得是拳脚,这次比的是兵刃。上次自己是靠“硬实力”力敌的。用自己实打实的拳脚真功夫,硬是把打遍山东无敌手的黄文宇生生打服,还把他收入门下做了徒弟。

不过自己虽然有“无名拳法”傍身,但是这兵刃上的功夫毕竟是不怎么精通,看来今日只能靠智取,不能硬刚了。“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这才是聪明的战术。遇到强敌还去硬刚,那就是莽夫行为了。

纪浩将大枪枪根夹在腋下,很是恭敬有礼的双手抱拳,向王明远道:“请伯父赐教!”

王明远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那这便开始吧!”

说完他摆出一个单手平端大枪的起手式,示意纪浩是小辈,由他先出招。

王明远单手握着枪根,丈二长的大枪稳稳的伸出,直直的指向纪浩,枪身一动不动。

只是这一个起手式,便足见其功力。这么长的大枪,平常人单手握着枪根,端起都困难,更别提保持枪身丝毫不颤动了!

纪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杆白蜡大枪,其长丈二有余,枪杆用桐油泡过后,上面贴上了篾片,用生丝缠紧,再刷上生漆,既有韧性,又有硬度,绝对是一杆作工精良的大枪。

大枪表面的生漆泛着黑亮的金属光泽,显然这是被长期使用摩挲留下的印记。

这大枪的份量不轻,纪浩估计自己单手肯定使不了这枪,于是双手握住枪根端起大枪,枪尖指向王明远。随即他说道:“既如此,那小侄得罪了!”

说罢他深吸一口,暗暗一咬牙,端着大枪用力的向王明远当胸直刺而去。

眼见纪浩这毫无章法的一枪刺出,王思颖便知要糟,怕是纪浩弹指间便要落败了。她不禁暗暗着急,实在有些搞明白,为什么纪浩会选择跟自己爹爹比试他最擅长的枪法。这不明白这找虐吗?!

纪浩一枪刺出,王明远便知纪浩毫无武艺。

这一枪不但速度太慢,毫无力道,而且枪势直平,目的太明显,再者其招式也一下子用老,没有丝毫转圜一地,这些用枪大忌,他全犯了,显然是一点都不懂的枪法。

不过眼见纪浩大枪次来,王明远也不客气,只见他抬手挽个枪花,一招“毒蛇吐信”便刺向纪浩胸膛。

纪浩眼见王明远那杆乌漆漆的大枪刺向自己胸膛,不由想收住手中的枪势,以便后仰闪避!

可是王明远哪会给他躲闪的机会,王明远第一招不待用老,便又是一招“狂风摆柳”扫向纪浩小腿。

纪浩刚才那一下子本来就发力过猛,招式已经用老,没有多少转圜余地,而王明远又是早已看出其破绽,这第一招不待用老,便是第二招变招扫来。

毫无疑问的,纪浩对于这扫来的大枪,肯定是躲闪不及,顿时被这一枪扫到在地。

尽管王明远的大枪在快扫中纪浩小腿时,收了五成的力,但纪浩还是倒在地上捂着小腿,大声哀嚎了出来。

王思颖眼见纪浩疼得出了一头冷汗,倒在地上捂着小腿不断哀嚎,不禁朝着王明远杏眼圆睁,怒声大嗔道:“爹爹你又不是没看出纪郎不会武艺,怎么还出此重手。哼,若是纪郎伤了,我……我再不理你!”

王思颖朝王明远甩个愤怒的鼻音,忙跑到纪浩身边,矮身查看纪浩伤情。

王明远不禁无语:我哪想到这小子刚才还装作一副渊渟岳立的高手模样,却原来这么不经打。

再说,自己明明收了力的啊,被大枪扫倒,不至于惨声哀嚎吧!难道真得把他腿打折了?!

嗯,看这样子似乎还真像被打断腿了,不然只是被打得肿胀疼痛,不至于如此凄厉的哀嚎吧?!

这要真把这小子腿打折了,怕是自己宝贝女儿跟自己没完啊,当下王明远也连忙上前查看纪浩小腿伤情。

眼见王明远走出脚底下的三尺白圈,纪浩却忽然停止了哀嚎,转悲为喜,笑眯眯的看着他身后的三尺白圈。

王明远那一招“狂风摆柳”当真是扫到了纪浩,不过因为王明远收了力,虽然很疼,但还不至于让他惨声哀嚎,是以纪浩此时倒是还能笑得出来。

王明远见纪浩表情迅速变化,不禁有些错愕。

随即他顺着纪浩的目光转身回头一看,不由的气得一拍脑袋:坏了,中了这小子的诡计了。

王思颖此时也顺着纪浩的目光看出,发现自己爹爹走出了刚才画下的那个白石灰画得圆圈,不由得拍手脆声笑道:“咯咯,爹爹你先出了圈子。这比试是你输了,可不许耍赖!”

“你小子竟然使诈诳我!”王明远须发戟张的指着纪浩怒道。

纪浩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先朝王明远抱拳施礼,随即微笑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这样的兵家常识,相信伯父这的朝廷将领肯定是知道。打不过还要硬拼,那是莽夫行为。小侄自诩自己还不是一根筋的莽夫,因此遇到伯父这样的高手,小侄只能靠智取了。”

随即纪浩又不着痕迹的奉承王明远道:“伯父是一卫指挥使,朝廷高级将领,自然知道这简单的兵不厌诈的道理,小侄这点小伎俩,伯父怕是早就看破了。伯父这出圈也是出于关心小侄,小侄此次承伯父相让了!”

王明远此时见势不可为,说好双方各凭本事,无论什么手段,谁先出了圈子便是输了。

不管咋样,毕竟是自己先出的圈子,按照讲好的规则,确实是自己输了。此时不承认输了,就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有失风度了。

当下王明远听了纪浩的话,便就坡下驴道:“老夫自然看出你的这等雕虫小技,我是自己故意走出圈子的!哼,你虽赢了这武试,不过这手段忒不光彩!”

“嘿嘿,小婿谢过岳父大人相让之情!上战靠谋,下战靠力,赢了便好!”纪浩听了王明远认输,忙顺杆爬道。

“呸,谁是你岳父,你先过了下边的文试再说吧!”王明远很是不爽的道。

……

……

第188章 马同知的对策

府衙后院,同知签押房内。

马文丰此时如驴子拉磨般,在屋内不停的转来转去。

大明的同知和通判都是知府的佐贰官,都是跟知府合衙办公的。

这点跟后世清朝的同知和通判还有是有区别的。清朝的府衙裁撤了推官,而同知和通判大都是长期驻外办公,才有自己的同知厅和通判厅,作为独立的衙门。

今日在县学宫大门前遇到的那一幕,对马文丰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回到府衙很长时间了,他还没有从离奇的愤怒中恢复过来,这点从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中,可以清楚的看出。

马文丰发现自己胸中依旧是怒火中烧,似乎根本压抑不住。

在马文丰的旁边,还站着的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此时也是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自打他来到这里,这位同知大人已经转了快好一阵了,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可以看出他胸中的愤懑之气还没平息下去。

平日里这位同知大人一直是自诩养气功夫深厚的,别人轻易不会见到他失态的情形。显然,今天发生在县学宫大门前的事情,对同知大人的打击实在非常的大,让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直到转了将近半个时辰,马文丰才停住了身子,胸口的起伏小了一些。不过这也不知道是因为累得无力了,还是怒气确实消减了。

他深吸了一口,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这开口问中年文士道:“孙师爷,你觉得此事,到底是谁在针对本官?”

被马文丰呼做孙师爷的中年文士听了马同知的话,不由皱眉思索片刻,把自己这位东翁的那些可能的对头都想了一遍,却一时没有什么头绪。

随即他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这到底是谁在针对东翁,属下一时也没有头绪。不过,不管到底是谁在陷害东翁,这事也暂且顾不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澄清此事,等过了眼下这一关,才能慢慢去查背后使坏之人。”

马文丰一想起今日发生的那一幕幕,不由再次翻起一种“黄泥巴烂裤裆,有理说不清”的愤懑之情。

他刚刚平复的心情不由的再次翻腾,一时感到一阵无力感涌起,有些颓然的坐到旁边的官帽椅,有气无力的道:“这事儿本官一时没有头绪,孙师爷你觉得这事儿,本官该当如何应对?!”

孙师爷见自家东翁问计,不由的仔细思索起来,毕竟自己是马同知礼聘的幕僚。而人家聘自己来,就是让自己来出谋划策的。此时自家东翁遇到麻烦了,他自然要好好为他谋划一番,为其排忧解难,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

孙师爷沉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很有条理的分析道:“为今之计,东翁要派人去催促一下冯知县,尽快让他把这案子审理明白。这事情明显是对头在诬陷东翁,只要冯知县把案子审明白了,就能尽快还大人一个清白。

同时,东翁应该让人尽快派人去知会一下那些知情之人,让他们在事情明朗之前不要外传议论。这样把事情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不然这事儿若是传开了,肯定会会闹得满城风雨。

百姓们中有很多人最爱以恶趣味的心思,揣测达官贵人们秘闻。若是不控制此事的传播范围,到时一旦事情传播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就算冯知县把案子审明白,给东翁澄清了,怕是那些喜欢嚼舌头好事儿者们也未必会信,怕是免不了依旧乱嚼舌根,到时候东翁的名声定会大大受损的。”

马同知有些头疼的道:“本来这的事儿,若只是冯知县、曹教谕和少数几个士绅宿儒知道,或许还可以想想办法把这事遮掩过去。可是此事……恰恰还被一群县学的生员碰巧见到了。

这些年轻秀才们涉世未深,最爱自以为是,标榜正义。本官若是让人去知会他们,怕是反而会适得其反啊。他们说不定还会以为本官是出于心虚,为了控制舆情,才去让他们不要乱议论的,到时说不定,反而会为那对母子张势,对本官口诛笔伐啊。”

孙师爷一想却是也是如此,稍微一思索,这才对答道:“东翁说得对,这事儿不能咱们亲自出面制止那些秀才们议论,不过东翁可以派人去跟曹教谕打个招呼,让他出面想办法压制一下那些生员们的议论。”

马文丰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那这事儿就都交给你吧。你先去冯知县那里,催促一下他,赶紧把这案子给审理了,最好明天就开审。

之后,你去账房支上些银子,去昨天那几个是士绅宿儒,还有曹教谕那里走一趟,知会一下他们一下。至于,见到这些人,具体怎么说,你自己拿捏便是,本官信得过你!你多受些累吧,等过了这道坎,本官少不了你的好处。”

孙师爷躬身答应了一声,道:“东翁客气了,为东翁分忧本就是属下份内之事,属下责无旁贷。”

马文丰摆摆手道:“那你多费心吧,去吧!”

孙师爷当下躬身一礼,告辞而去。

孙师爷走后,马文丰有些颓然的瘫坐在官帽椅上,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女人的嘴脸。

随之他想到今天的事情,不由的再次恨得牙痒痒,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个对头出得这么阴损的计策坑自己。

如今之际,只能寄希望于冯知县尽快审出那对母子是被人指使的,来诬陷自己的,那样自己就能趁着此事的影响还不大,尽快把此事澄清了。

…………

县学宫,明伦堂。

一群县学的生员此时正在这处平日他们读书、讲道的学宫正殿里,群情汹汹的议论不休。

至于他们议论的事情,自然是对今天中午发生在学宫门前的那件事情。

亲眼看见“落魄母子不远千里前来寻亲,无德同知抛妻弃子拒绝承认”戏码的那几个县学生员,还有陆峰,此时也都在明伦堂里。

本来他们几个跟陆峰交好的县学生员,本来是在陆峰的邀请下,要去醉云楼一起吟诗作对、把酒言欢的。

至于陆峰为什么会恰巧在这个时候,邀请这几个同年去饮宴,那自然是纪浩安排好的,为了让这几个县学生员能亲眼见到县学宫大门口上演的戏码。

结果见到了学宫门口那一幕的那几个生员,很是激愤,醉云楼也不想去去,而是转回了学宫,向县学的同年们揭露起马同知抛妻弃子的无耻行为来。

本来这件事情,暂时还只是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县衙还没有审理,但是在陆峰的巧妙引导下,大部分生员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再加上马同知的那个纨绔儿子马向东,平日里经常在登州城内经常欺男霸女,名声很臭。这些学子们此时听了马同知抛妻弃子的恶行,更是认定这对父子实在是上行下效,变相佐证了马同知的品性。

很快,一众县学生员知道了此事之后,都对马同知一片讨伐之声,更有几个性格激烈的生员直斥马同知是登州士林之耻,根本不配为官。

虽然这抛妻弃子只是马同知的私德问题,只能算是生活作风不好,无关其为官的具体能力。

但是在大明,一个文官,一旦被曝出德行有亏之事,哪怕再有能力再强,也会被士林抛弃的,很难再在士林立足。

马同知做为一府的同知,在这些县学生员的们眼中,本应作为出表率,成为登州士林中道德的楷模,这样才能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朝廷官员,只有这样才能教化治下的百姓。

可马同知却做出抛妻弃子这等道德败坏的事情,实在是天理难容,实在是士林之耻!如此品行败坏、私德不修之人,如何教化守牧治下的百姓?!

千万不要小看一个生活作风问题问题,历朝历代因为这个问题落马的不知几何,直到后世那个年代,仍然不知有多少官员因生活作风问题落马。

在陆峰的煽风点火下,在几个亲眼见到马同知粗暴的对待前来认亲的那对母子的生员的渲染下,一众县学生员对马同知的口诛笔伐越来越激烈。

此时一个年轻的生员站起来,挥舞着手臂,义愤填膺的大声道:“各位同学,马文丰做出如此抛妻弃子、败坏人伦的事情,德行有亏,根本就不配为官。咱们应该去府衙联名请愿,请知府大人上奏折,将此事奏报朝廷,将马文丰革职处理。”

上次去声讨苏家时,他就是主力之一。倒苏的成功,让他颇有成就感和自豪感。是以这次一听马同知如此恶行,不由责任感油然而生,立即生起战斗的情绪。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一众生员的共鸣,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这些年轻的生员大都是还处于整日埋头读书科考的阶段,大都还未经过社会这个大染缸熏染,大都颇有正义感,也没有失去锐气。

这样的学子们,往往是最容易激愤的,最容易热血上头的那一群人。当他们觉得自己站到正义的一方,站在道德制高点时,他们是不会畏惧任何权势的,是敢于声讨任何恶行。

马同知抛弃妻子的恶行,显然很是触犯了学子们对文官的道德要求底线。

此时听了这个生员的鼓动,一时众县学生员大都纷纷表态,要一起去府衙联名请愿,声讨马同知的恶行,请求罢了马同知的官。

这时,一众生员中一个老成持重些的生员在旁劝道:“这事儿还无定论,咱们还是稍微观望一番,再作决定吧。”

首先站起来的那个生员本来已经战意满满,此时听了这一番降温的话,不由的有些不满的道:“怎么,周文彬你是怕了吧?你不会是怕咱们扳不倒马文丰的,遭到他的报复吧。哼,府衙同知又怎么了,我们是为士林除害,何惧之有?!”

“对,怕他作甚,咱们是为登州士林除此獠凶。”一众生员大声附和道。

那个名叫周文彬的、老成持重些的生员听到大家笑话他胆小,不由很是不满:“我周文彬什么怕过什么?上次苏明远勾结白莲教匪徒,我周文彬还不是首当其冲,带头请愿诛杀此獠的。只是这次,马同知这件事情,毕竟还无定论,只凭那女人一面之词,还没法确定马同知抛妻弃子的事实。”

陆峰此时在旁幽幽道:“那对母子若不是马同知的妻儿,又怎么会公然抛头露面来亲,难道她不知道冒认官员妻儿的罪过多大吗?”

周文彬其实也是对聚众请愿的事情蠢蠢欲动的,只不过他老成持重一些,觉得现在只是听了一面之词,便大动干戈有些不妥。他其实真得是不是怕了,而是想等确认了此事再去,谋定而后动,争取一击必中。

他此时听了陆峰的话,稍一思索,便觉得此事是真的可能性确实很大。这对母子冒认官员妻儿,诋毁官员名声,罪过可是很大的。若是一旦查实是假的,怕是要遭一番大罪。一个女人,不是被逼到份上,绝对不会去干当众冒认官员妻眷的事情。

不过他还想维持一下自己老成持重的形象,当下开口道:“就算此事能够确定,咱们也不能操之过急。只是就咱们这些人,毕竟声势太小。既然要去府衙请愿,自然是声势越大,才能越能大臣目的。

咱们今天应该分头先去通知一下咱们县学的其余同学,还有府学的那些生员和海晏书院的那些学子。等明日把人集合起来,大家一起去府衙声讨,把声势造大,才能一击必杀。”

一众生员听了周文彬的话,不由的连连点头,纷纷道:“果然还是周兄老成持重,这一番计较确实思虑周祥,是我们太鲁莽了。”

一众生员都是年轻气盛的行动派,此时有了计较,当下就要各自作鸟兽散,各自去串联。

就在这时,县学教谕曹经乾出现在了明伦堂门口,慢悠悠的道:“众位同学静一下,本官宣布个事情,本季的季考明日举行,大家都回去准备一下!”

……

……

第189章 让事情多发酵一天

在大明,秀才的功名,跟举人跟进士是有区别的,并不是考上之后,便能一劳永逸的坐享其成的。

大明的举人跟进士的功名,都是一考定终身的。只要考上了,只要不犯法,便一辈子是举人或是进士。

但是这秀才却没有这么舒服,只要没有考上举人,他们是还要定期来县学参加考试的。每年年底,都需要参加岁考。如果连续两次岁考都是末等,县学的教谕是有权奏报省学政将其黜落的。

除了岁考,这些生员们还要参加每三月一次季考。这每季的季考的成绩,也会作为一定的参考,用以评定岁考的等级。

相对来说,季考并不是太重要。但是重不重要,完全在县学教谕的分寸掌握之中。

县学教谕虽然只是一个未入品流的杂官,但是自己分管的这一摊儿中,权力还会很大的。而且教谕属于学官,自成体系,并不受县衙直接管辖。

因此,碰到那种铁面无私的县学教谕。一个秀才考得不好,县学教谕若是想将他黜落,哪怕是知县说情,人家也未必会给面子。

当然,县学教谕想要黜落一个秀才,还是需要省学政大人批准的。不过学政远在省里,自然不了解一个秀才具体的表现,大多数情况下,自然是以县学教谕说得为准,大都时候都会批准的。

就算这个秀才有背景,提起抗辩,学政大人一般也会维护县学教谕的。毕竟大家都是学官体系的,维护自己体系的威压,也是很重要的。

因此,县学教谕在秀才们眼中,那是很有威严的,毕竟掌握着他的黜落与否的大权的,这可是关系他们功名前途的,是以他们自然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是以,当本来战意满满,打算今天去串联,明日一起大干一场的一众生员们,在听到曹教谕说明天要季考的消息之后,不由一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虽然他们都很想说曹教谕这个安排很不合理,但是迫于迫于曹教谕的威压,却又一时谁也不敢先开口。

他们敢于直接去怼五品府衙同知,但是却不敢怼一个未入品流的曹教谕,不是他们胆子小,关键是人家掐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啊。

这真不是虚言,这年代夺其功名,对一个读书人来说,真得跟杀了他们差不多。

县学教谕虽然只是一个未入品流的杂官,但是自己分管的这一摊儿中,权力还会很大的。而且教谕属于学官,自成体系,并不受县衙直接管辖。

因此,碰到那种铁面无私的县学教谕。一个秀才考得不好,县学教谕若是想将他黜落,哪怕是知县说情,人家也未必会给面子。

当然,县学教谕想要黜落一个秀才,还是需要省学政大人批准的。不过学政远在省里,自然不了解一个秀才具体的表现,大多数情况下,自然是以县学教谕说得为准,大都时候都会批准的。

就算这个秀才有背景,提起抗辩,学政大人一般也会维护县学教谕的。毕竟大家都是学官体系的,维护自己体系的威压,也是很重要的。

因此,县学教谕在秀才们眼中,那是很有威严的,毕竟掌握着他的黜落与否的大权的,这可是关系他们功名前途的,是以他们自然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是以,当本来战意满满,打算今天去串联,明日一起大干一场的一众生员们,在听到曹教谕说明天要季考的消息之后,不由一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虽然他们都很想说曹教谕这个安排很不合理,但是迫于迫于曹教谕的威压,却又一时谁也不敢先开口。

他们敢于直接去怼五品府衙同知,但是却不敢怼一个未入品流的曹教谕,不是他们胆子小,关键是人家掐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啊。

这真不是虚言,这年代夺其功名,对一个读书人来说,真得跟杀了他们差不多。

这时最先站起来,鼓动大家去知府门前请愿的那个年轻生员站了出来,有些弱弱的问道:“曹师,按照以往惯例,这季考不都是在每个季度的季末考吗?如今月末还有七八天呢!”

曹教谕眼睛一瞪,板着脸道:“月底本官另有安排,季考什么日子考,自有本官作主,哪有什么惯例。”

那年轻生员被曹教谕眼睛一瞪,顿时有些萎了,当下不敢再言语。

周文彬此时在一旁说道:“可是曹师,明天考试,而今天有些晚了,很快要关城门了。咱们很多住在乡下的同学根本来不及通知啊,就算通知了,怕是他们明天也赶不过来啊。”

曹教谕冷声道:“这个不用你操心。这次季考分批考,今日在明伦堂的这些人,明天第一批考。随后本官自会派人去通知其余的生员,作为第二批考。”

周文彬有些无语,这个考法明显有些不合理。既然是分批次考,那考题如何出。若是两批是同一考题,那后考的肯定赚便宜啊。若是两次分别出考题,那题目不一样,有可能难度就不一样,两批放一起评卷,肯定公平性有所欠缺。

当然,他也就是心中腹诽,曹教谕此时板着脸,一副威严的表情,他也不敢跟他强顶。

一众生员听了曹教谕的话,也是跟周文彬一样的想法。都对这个考法有些不满,但是却是敢怒不敢言。

当然,这也就是一场不怎么重要的季考,若是直接关系到他们命运的岁考的考,他们肯定会提出抗议的。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重要的考试的话,曹教谕怕是也不会这样做。

当下曹教谕见一众秀才都不说了,顺手一指正站在他旁边的周文彬道:“你把今日明伦堂里的人员统计一下姓名和人数,待会给本官送去。本官好照着人数,让人准备明天的用的卷子。记住,明天你们今天在这里的人,除了过了今科科试的,都得来参加考试。”

有些生员本来还打着主意,等待会偷偷溜走,明天不来考试呢,反正曹教谕又不知道今天在明伦堂。就算明天不去府衙门前请愿,下一批再考也是很妙的!没想到曹教谕老奸巨猾的,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随即曹教谕又对那几个过了科试的秀才,板着脸道:“你们几个不好好在家好生读书备考,没事老是来学宫凑什么热闹。都回家去好生读书,秋闱之前别来学宫乱转了。”

几个过了科试的秀才,听着曹教谕的训话,也都唯唯称是。

虽然他们考过了秋闱,便是举人了,就再也不用归曹教谕管了。但是考不过的几率也很大啊,若是考不过,还得回来继续在县学混呢,是以对于曹教谕的训话,他们也不敢轻易驳斥。

曹教谕走后,一众秀才不由的唉声叹气。不但府衙请愿去不成了,而且明天还要考试,自然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周文彬此时却给一众秀才鼓起道:“众位同学不必唉声叹气,明天去不成,咱们后天再去便是。再说这事儿,也未必是一下子就能办成的。打倒那勾结白莲教的无聊绅士苏明远时,咱们不是也是连续请愿声讨了两天,才把他打倒的嘛!

再说,多等一天,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明日正好可以再确定一下马同知抛妻弃子事情的真伪,而且可以联系更多的学子。”

一众学子听了周文彬的话,不由的又都提起了精神,都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刚才把周文彬老成持重的做法误会胆小怕事的那个年轻生员,此时不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旁对周文彬施了一礼道:“子矜兄老成持重、深谋远虑,刚才小弟误会你了,实在是羞愧难当啊。”子矜是周文彬的表字。

周文彬微微一笑道:“如海贤弟,不必如此。如海兄为人仗义豪爽,为兄一直是佩服的。你也是基于对马同知抛妻弃子的义愤,才一时过激的,为兄理解。”

…………

纪家后院的花厅内,纪浩正在听自己小弟陆峰讲述县学宫里下午发生的事情。

毛希哲也在,此时正半坐半躺在一把摇椅上。自从那日被马向东折磨已经过去了五六天,但是他浑身各处的关节挫伤依旧疼得厉害,根本不敢发力。不管是走动,还是拿东西,都是自己办不到,不过倒是坐着倒是可以。

陆峰讲述完学宫的事情,不由的有些不满的道:“本来小弟一定鼓动起那些生员,明天就要去府衙请愿了,可是生生曹教谕以季考为名拦下了,小弟觉得他一定是受了马同知的指使。”

纪浩笑道:“这个是肯定的啊。不然怎么会,偏偏明日季考。不过守岳也不必气馁,其实推迟一天也没什么。正好明日先让事情发酵一下,后天这事儿爆发起来,定然更加猛烈。

本来那些生员就算明日去请愿,也就是先恶心一下,扰乱一下马文丰的心神,让他一时无暇他顾,本来就不是咱们的主要攻击招数。明日县尊要审理此案的,大哥我都安排好了。嘿嘿,这一过堂,他马文丰抛妻弃子这事儿就会更加坐实,更加难以洗清抛妻弃子的恶名了,绝对让他有理也说不清。到时才是那些生员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毛希哲自然是知道马文丰抛妻弃子的事情,是纪浩安排的计策,并不是真的。这个计策虽然很是能让马文丰名声大败,让他非常的解气,但是他却一直很担心若是冯知县若是秉公审理的话,那对母子说不定会露出马脚。

此时听到纪浩说明日冯知县审理的话,却能坐实马文丰抛妻弃子之事,不由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文泽兄到底有什么安排?为什么笃定过堂之后,就更加坐实抛妻弃子恶名?难道是冯知县会帮忙?”

纪浩笑吟吟的道:“咱们用这种毫无底线的手段对付马文丰,若是冯知县那样为人还算有底线的人知道了,怕是未必肯帮忙啊,说不定还会让冯知县对为兄起了不好的看法。所以,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对他知道。”

毛希哲更加好奇的问道:“那没有冯知县暗中帮忙,他若是秉公审理的话,怎么能让马文丰抛妻弃子之事更加坐实?毕竟,这事儿是咱们暗中设计的,不是真的啊。”

纪浩作一副高深莫测状,深沉的道:“看戏看得就是一个悬念,提前剧透,那这出戏就没意思了,所以明天你就安心等着看好戏吧,到时你就什么都知道。”

毛希哲见纪浩卖关子,不由的失笑道:“那小弟就得着看这一出好戏了。不过文泽兄打算怎么处理那对母子?没有冯知县的照拂,怕是难以把她们悄然消失啊。文泽兄不会是打算将他们……”说着他做了一个抹颈的手势。

毛希哲自然知道,把那对母子杀人灭口,对于他跟纪浩确实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不过为了自己解气报仇,却害了一对无辜母子的性命,他实在难以心安。哪怕是两人担着日后被揭露此事的风险,他也是绝对不愿意如此作得。

纪浩见了毛希哲的手势,不由的道:“自然不会,为兄虽然没什么底限,但是只是针对敌人,对别人还是很有底限的。真要杀人灭口,今日那对母子当街上演了那处揭露马文丰抛妻弃子的戏码之后,咱们立即找机会把她们母子给灭口了,那岂不是让马文丰彻底说不清了,根本就不用再费心安排别的杀招了。”

他自然也知道杀人灭口,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而且在冯知县过堂之前将她们母子灭口,别人很可能会认为马文丰丧心病狂,被揭露丑事之后下得手。马文丰会更加有理说不清。

但纪浩不是丧心病狂之人,做不出对无辜之人杀人灭口这种事情。

那次对付苏家时,他之所以弄死杜大锤和方六合,是因为他们绑架自己在先,而且他们是白莲教匪徒,被落到官府手里是必死的。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

……

第190章 又见传单

纪浩见了毛希哲的手势,不由的一凛,随即忙道:“这个……为兄自然不会如此做。为兄做人虽然没什么底限,但是只是针对敌人,对别人还是很有底限的。

真要杀人灭口,为兄在今日那对母子当街上演了那处揭露马文丰抛妻弃子的戏码之后,立即找机会把她们母子给灭口了,那岂不是更好?!那对母子刚刚过来认亲,便被人灭口,肯定会让马文丰更加彻底说不清了,为兄也根本就不用再费心安排别的杀招。”

他自然也知道杀人灭口,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而且在冯知县过堂之前将她们母子灭口,别人很可能会认为马文丰丧心病狂,被揭露丑事之后下得手,会让马文丰会更加有理说不清。

诚然纪浩做过杀人灭口之事。那次对付苏家时,他之所以弄死杜大锤和方六合,是因为他们绑架自己在先,而且他们是白莲教匪徒,被落到官府手里是必死的。

但他不是丧心病狂之人,做不出对无辜之人杀人灭口这种事情。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出言道:“如此小弟就安心。否则为了咱们报仇,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实在于心不安。不过文泽兄既然不打算将这对母子杀人灭口,也没有冯知县的配合,那如何将这对母子送走啊?”

纪浩道:“等明日一过堂,这对母子的任务便算彻底完成了,到时为兄自有办法将她们送走。”

……

说完了这对付马文丰的事情,纪浩忍不住问起陆峰和毛希哲这季考的事情。

他自己也是县学生员啊,这事自然也要上上心的。

虽然他是秀才,但是并没有多少秀才的认知。主要是他对于读书科考也没有多少上进心,也就不去关心,当然就算他想继续考取功名,也考不上。

不过他对这秀才功名还是很在意的,毕竟有个秀才功名,那也是好处多多的。就比如那日宵禁,若不是毛希哲有个秀才身份,怕是当时就要先挨上四十板子了。

以前他对秀才没多少认知,是以以前还真不知道这秀才功名,不是一直有效的。

今日听陆峰说了这季考的事情,纪浩才知道这秀才竟然还要考试,而且连着两年的岁考末等,还会被革除秀才功名。

以他的水平,这岁试怕是回回都要排末等,这秀才名头怕是也就还能用两年啊,这就让他有些郁闷了。

上一世的他已经多少年没考过试了,想不到这来大明没多久,竟然就要参加考试。不过事到临头,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其实按说这季考是一年四次的,三月末理应也是有一次季考。只是省学政大人主持的登州府科试正好在今年春天举行,是以曹教谕并未主持春季的季考。不然的话,阳春三月里来到大明的纪浩,说不定来到大明没几天,就要参加考试了。

只是这去县学宫参加考试,纪浩想想就头疼,他哪会做什么八股文章啊。

陆峰知道自己大哥前一阵脑袋磕坏了,很多关于读书和科考的东西都忘记了,这季考对于他怕是很发愁,不由出主意道:“其实这季考并不是太重要,只是作为岁考的参考,大哥若是觉得没准备好考试,索性装病吧。就说最近病了,考不了试,事后再给曹教谕送份礼物,说几句好话,也就过去了。”

纪浩也知道,自己一去考试的话,怕是要露馅,当下点点头道:“看来只能这样了,先混过去这一次季考再说吧。”

毛希哲这时在旁道:“其实这季考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弟自从中了秀才,便一直四处游历,还从没参加过这季考。只要岁试考个一等,什么问题都没有。”

纪浩苦笑道:“关键为兄这水平,别说一等,就算考个三等估计怕是也办不到啊。为兄估计怕是要考个末等了。”

毛希哲很是奇怪的道:“文泽兄为何如此没有信心?你现在不就是廪生吗?以文泽兄的才情,今年岁考再考个一等还不是如探囊取物?”

县学生员分为廪生、增生、附生三等,这一等的廪生,每月都有县学发给廪膳,每人月给廪米六斗,其余两等便没有这个待遇了。

廪生、增生、附生三等生员,每年岁考之后都会变化的,并不是固定的。县学岁考成绩分四等,一等的再随后一年内定为廪生,二等为增生,三等为附生,至于成绩四等,那就不妙了。第一次考成绩四等的还好,会被等同于附生,类似于留职查看,若是再次考四等的,那就要被黜落了。

纪浩的这副身体的前主人纪秀才去年岁考还是考得不错的,给他争了一个廪生的身份,是以毛希哲听了他说岁考连三等都考不上,不由的有此疑问。

纪浩指指自己脑袋,苦笑道:“为兄今春醉酒后遭人坑害,被推入护城河,正好磕到了脑袋,侥幸捡了一条命,但是有很多东西忘记了,这以前读过的经书也都忘了啊。”

毛希哲一脸震惊的道:“啊,竟然有此事?”

陆峰是知道此事的,这时在旁道:“确有此事,当日大哥从护城河中被捞起来之后,连我都不认识了。”

毛希哲道:“到底是谁要害文泽兄?此人当真可恶,文泽兄报仇了吗?”他真的很替纪浩惋惜,在他看来,以纪浩的才情,怕是早晚必能登科进士的。可惜竟然被人坑害,磕坏脑袋,把这读过的经书都忘了。这对读书人来说,简直是仅次于生死大仇了。

纪浩微微一笑,很是装比的道:“这人是苏家的苏二干得,这家伙几次三番的坑害我,最后竟然丧心病狂的绑架谋杀我,最后被我反杀了,最后连苏家都被我弄垮了,这仇算是报了。”

毛希哲眼睛一亮,不由的很是感兴趣的道:“啊,原来还有此事。文泽兄快详细跟小弟说说,让小弟也痛快一下。”

纪浩跟毛希哲这次有着共同使阴招对付马文丰的经历,有着共同的阴私之事,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自然对他们没什么好瞒着的。

当下纪浩跟他讲述了一遍,那次对付用药包搞臭苏二和接着白莲教的事情搞垮苏家的经过。

陆峰对于那些事情,也都是参与知情的,在旁也时不时的做了一些补充。

毛希哲听得如痴如醉,满目的崇拜。他不由的由衷的赞叹道:“文泽兄果然好手段啊,阴人的招数层出不穷啊,小弟佩服支持。”

纪浩不由的失笑,这货对自己阴人的手段如此崇拜,看来也不是一个安分的家伙啊。当下他很是自矜的道:“雕虫小技尔,算不得什么。”

毛希哲叹道:“这些手段对文泽兄来说是雕虫小技,但是对小弟来说,确实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啊,小弟以后看来还要多多跟文泽兄学习啊。”

陆峰也在旁附和的道:“大哥智谋百出,当真是令人叹服,小弟也是佩服之至。能够附骥大哥尾后,当真是小弟之幸啊。”

纪浩笑道:“你们两个就别扯淡了。哎,说起来,那日那些府衙衙役借着宵禁之机对付咱们,说不定也有府衙推官房事明参与,那些宵禁的衙役都是归他管的,那日那个出头的徐班头也说要把原明你交给他们推官处理。

这个房事明,是苏家的女婿,那次苏二指使两个货郎坑我,就有这家伙参与。本来一开始为兄我是这次打算连他一起对付的,只是觉得咱们先集中火力对付马文丰父子这正主才是正理,就先不节外生枝了。这姓房的若是识相便罢了,若是不识相,下次对付得就是他了。说起来,他也算原明你的仇人,为兄暂时放过他,你不会觉得这仇报得不彻底吧?”

毛希哲道:“无妨,小弟就是恨马向东那家伙,这房推官放过也就放了,文泽兄不必介怀。”

纪浩笑道:“那就好。那待会我就去找一下陈典史,让他帮忙找几个人,安排晚上的行动,这次就不贴针对房推官的传单了,先集中火力对付马文丰父子。唉,谁让咱们都是孔门子弟呢,做人厚道呢。圣人常说仁恕之道,咱们也得谨记于心,这也算给房推官一次机会了,希望他能识相。”

毛希哲道:“对对对,咱们都是圣人子弟,都是厚道人,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

旭日东升,洒落金辉,登州城内又开始了一天的喧嚣。

今天清晨醒来,登州城东城的百姓们又在自家街巷的墙上见到了的熟悉传单上。之所以说是熟悉,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见过了一次。

本来昨日县学宫大门前发生得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今天东城的百姓们却都在对马同知抛妻弃子的事情议论纷纷。这自然因为那些传单,这传单上的内容自然都是谴责马同知抛妻弃子恶行的。

百姓们对于高高在上的同知大人的生活作风问题,还是相当感兴趣的,一时“落魄母子不远千里前来寻亲,无德同知抛妻弃子拒绝承认”的成为了今早东城各处早点摊的头条热议。

家住磨盘街的杨老六刚在自己街上看完传单,晃悠着要去十字街口的早食摊子去吃早餐。

这磨盘街街头有一面很是平整光滑的墙壁,是很适合贴布告,以往县衙或是坊里有什么告示,都是在此告知他们磨盘街的。也正是因此,每次东城有人贴传单,这里都会首当其冲的被贴上。

杨老六一路上没有跟上次一样碰到能够显摆的机会,到了早点摊子,一见桌上好几个熟人,自然忍不住便开始显摆,他神秘兮兮的问道::“哎,你们巷子里贴告示了吗?”

这时还没有传单这个名词,百姓们相来只在墙上见过官府告示,是以大家虽然见过两次这种传单了,还是习惯称呼这传单为文告。

几个熟人各自巷子里都不是主道,是以没见到传单,此时听了杨老六一副神秘兮兮的样,的不由的纷纷道:“没见啊,什么告示啊?”

“杨老六,你这家伙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有什么新鲜秘闻赶紧说说,让我们也听听。”

一听几个熟人,还不知道此事,杨老六当即显摆开了:“这事儿你都不知道啊?!哎,据说咱们府衙的马同知以前在济南抛弃的妻儿找来登州了,听说昨天在县学宫大门前好一番大哭大闹呢!好多人都看到了。”

一众人一听是达官贵人的秘闻,不由的都是饶有兴趣的议论纷纷。

有个跟杨老六熟识的忍不住问道:“马同知抛妻弃子?真的假的?”

杨老六道:“八成是真的,若不是真的,那对母子又岂会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许多人的面认亲。那传单上写得清楚呢,今日咱们县尊要审理那对母子呢!若是假的话,那对母子罪过可不小,估计若不是真的话,她绝对不敢当众指认马同知。”

几人熟人听了,也是觉得有理。

当下有人忍不住道:“啧啧,想不到啊,堂堂同知大人竟然干出这等无耻的事情!他那儿子就不是个好东西,整日欺男霸女的,看来这事儿应该也是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另外一个听说今日县尊要审理此事,忍不住道:“呵呵,我今日正好闲着,你们有谁闲着啊,要不咱们一起去县衙瞧瞧热闹?!”

有人附和道:“我今天上午倒是不用上工。不过,这事儿事涉马同知,肯定实在二堂审理啊,咱们就算去了,怕是也见不到啊。”

那个提议要去县衙看热闹的,说道:“那去县衙瞧个热闹也好,就算见不到审理现场,从县衙衙役口中也总能听到消息呢。”

那个上午不用上工的,道:“那行,咱们一起去看看热闹的。”

在这本就极度缺乏娱乐信息的年头,同知大人抛妻弃子的事情很快成为登州东城百姓议论的头条新闻。

登州东城和西城只是一河之隔,来往自然是很多的,很多在东城住却在西城上工的人,随着这些人传播消息,等早点摊收摊的时候,整个登州城街头巷尾,已经到处有议论马同知抛妻弃子恶行的人们。

……

……

第191章 马文丰的养气功夫

马文丰是一个很懂得养生的人,一直保持早起的习惯。一般寅时末便早早起床,然后去后花园打一套太极拳,活动一下身体,也舒缓一下心情。

今日他也是如此,寅正三刻便早早起床,在后花园打完了一套太极拳之后,又泡上了一壶清茶,坐着慢慢的品着。

虽然马文丰作为府衙同知,在知府衙门的后衙中也是有一处独立小院落的,但是因为他是拖家带口上任的,眷属颇多,住在府衙后衙的小院落中颇为不便,是以在城内自己租住了一处宅子。这在大明也算很普遍情况,比如前一阵被杀的曹县丞,也是在衙外自己租住的。

一般府衙或是县衙的后院的最大的主院都是留给府衙、县衙的主官起居的。其余佐贰官或是分管官也都是在后衙有起居住所的,不过未必有独立的院落,有时也会有几个官员住一个院子的。

这种情况下那些独身赴任的,住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一些携家带口一起上任的官员,就多有不便了。是以,有些家境殷实的官员,都是在外自己租住的,这样既住起来方便一些,也舒服一些。

马文丰家底还算殷实,因此独自在西城租住一处三进院落。院内打点的很是雅致,虽然只是一套三进的院落,但是带着一个很大的后花园,规模比起普通人家的三进院落要大上很多。他正是相中了这处大花园,才租住在此的。

马文丰坐在那,便喝茶,便养神。

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要去县衙跟那对母子对质,揭穿那对母子的假面目,是以要保持好精神。

想到昨天的事情,他不由的有些微微的惭愧。他一向自诩养气功夫深厚,一直觉得自己离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已经并不远了,没想到昨天遇到那恶毒的女人诋毁自己抛妻弃子的事情之后,心态顿时就崩了。

想起昨天自己的失态,他不由的微微有些尴尬,看来自己养气的功夫还得练啊!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切记以后再不能如那般失态了。

就在这时,孙师爷急吼吼的跑了进来,一见马文丰便嚷嚷道:“东翁,大事不好了。”

马文丰一见孙师爷惊慌失色的样子,顿时有些不悦了:以前这个孙师爷还算稳重,怎么现在如此轻浮了。

不过他虽然不满,倒是不好直接出言训斥,毕竟孙师爷平日里办事还算得力,而且现在也是用人之时。不过他冷哼一声,表达对孙师爷此番举动的不悦,随即才开口沉声问道:“孙师爷,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师爷听到马同知的冷哼,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当下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道:“东翁,事情很不妙啊,今天登州城内大街小巷都在热议关于你昨天的那件事情啊。”

马文丰刚才还在嫌孙师爷不够沉稳,此时听了他的话,自己却激动的“腾”一下子站了起来,惊怒道:“你说什么?全城都在议论昨天的事情?怎么会这样?”

昨天他派孙师爷去那几个士绅都打过招呼了,那几个士绅应该不会乱说。至于县学的那几个秀才,就算乱议论,也不可能一晚上传播这么广啊。要知道晚上城里是有宵禁的,那几个秀才基本没办法四处传播啊。

孙师爷苦笑道:“这个属下打听清楚了。据说整个东城一夜之间贴满了关于东翁事情的告示啊。那些百姓对于达官贵人的秘闻,最是乐于胡乱臆测传播的,是以一早上的功夫便传遍了全城。”

马文丰听了不由的大怒,再次如昨天那般失态的在花园中如老驴推磨般转起圈来。他虽然想养气,但是一碰到这事儿,实在压不住的怒火中烧。

刚才他心中的那一番注意养气,不要再失态的想法,此时早已被愤怒冲跑了。

本来昨天孙师爷去那几个士绅和曹教谕那里都打好了招呼,应该是能把这件事情的知情人控制在最小范围的。自己今日去县衙,只要揭穿了那对母子的假面目,把她们冒认官员妻儿,意图败坏官员名声的罪名定下了,自己就可以澄清了,而且还能把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可是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给自己小范围冷处理的机会,直接把揭露此事的文告张贴的满城的大街小巷都是!

自己这对手实在是太阴损了!谁会想到自己这对手竟会用张贴文告这一招啊?

现在就算自己去县衙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怕是此事也会闹得沸沸扬扬。而且百姓们对于达官贵人的事情,总是不吝于以最恶毒的想法臆测,怕是就算自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们也会胡乱的猜测。说不定会认为自己借助自己的权势,暗地里让那对母子反口的。

想到此处,马文丰不禁愤懑不已,可是却又无处发泄。

他呼哧呼哧的喘了好半天,才恨恨的道:“孙师爷你去府衙那几个班头说一声,让他们今日都别闲着,把府衙的衙役们都撵去街上巡视,别再让百姓们乱传!”

孙师爷苦笑道:“东翁不可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这事儿我们越是出面制止议论,怕是会越是被人胡乱臆测啊!属下觉得,这事儿还是暂时冷处理吧,东翁还是先应对了今日的审案吧。到时只要证明了东翁了清白,再去制止他们乱议论也不迟。”

马文丰皱眉道:“这事情任由百姓们传播议论,怕是很快会越传越离谱啊。你去府衙跟那几个班头说的时候,告诉他们,让那些衙役们上街巡视时都注意分寸些,尽量别跟百姓们冲突便是,只是在街上四处巡视便是。只要这些衙役们在街上,那些百姓便有所顾忌,不敢肆无忌惮的乱发议论。”

孙师爷答应了一声道:“是,属下知道了!”

马同知接着道:“你去的时候,再嘱咐一下快班的李荣,让他把手下的捕快都撒出去,给我调查一下,到底这到处张贴的传单是谁贴的?!”

孙师爷躬身道:“是!”

马同知摆摆手道:“那你去办吧。”

孙师爷答应一声,匆匆告辞而去。

……

孙师爷走后,马文丰有些无力的坐在花园的石凳上。

他缓了好一阵,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起身回到后院,对身旁伺候的贴身仆役吩咐道:“马顺,给我更衣,我要去县衙开堂!”

他身旁站着的那个叫马顺的贴身仆役小声问道:“老爷是穿官服,还是便服?”

马文丰想了想,对马顺道:“拿官服吧。”

按说他是今日这案子的他的角色算是被告,并不是主审官,应该是穿便服比较合适一些。但是他想了想,却觉得今日自己不能穿便服。

他觉得:自己若是穿便服,等于他主动承认了这被告身份。这事儿本来他就是被人诬陷泼脏水,今日冯知县审理这案子,是给自己澄清的,这被告身份自己不能主动去认。

是以,他决定今日穿官服上堂。而且他是府衙同知,穿上正五品的官服,对今日堂上的众人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让他们不敢请侮。

马顺听了自家老爷的吩咐,当下取他的官服服侍他穿戴起来。

马文丰这时问道:“马向东那小子昨天晚上回来了没有?”

马顺很是恭敬的道:“回老爷,少爷昨晚没有回来。”

马文丰一听自己儿子昨晚又是一夜未归,不由愤愤然的对马顺吩咐道:“这混蛋玩意儿都两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在那家风月馆阁鬼混,如此尴尬的时刻,还不知道夹起尾巴来!待会你先去跟马贵说一声,让他派人去把那马向东那小子,立即给我找回来。再去安排一下轿子,待会陪我去县衙。”

他暗自里咬牙: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平日里胡作非为不着家也就罢了。如今老子都焦头烂额了,还不赶紧回家来老实呆着,实在是不知好歹。等这小子回来,老子非得好好收拾他一番。

马顺见自己老爷正正一股邪火无处发,不由的有些瑟瑟,听了的吩咐,连忙答应了一声,一刻不敢停留,飞也似的跑去办事得了。

…………

纪浩来到县衙时,发现县衙前竟然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

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百姓们的恶趣味。他们对达官贵人秘闻的有着很强的探知欲。

在这大明这个本就极度缺乏娱乐信息的年代,百姓们对于高高在上的同知大人的生活作风问题是简直超乎想象。

尽管大多数百姓们都知道,有关同知大人作风问题的案子,不可能在大堂审理,也不可能放百姓去观审,但是依旧有很多像赵铁匠和钟老三这样的喜欢八卦的闲人来到县衙瞧热闹,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了解到这桩八卦的最新消息。

今日冯知县开堂审案,纪浩作为冯知县的刑名师爷,被他喊来县衙。

说起来,纪浩这个刑名师爷,当真是不怎么称职,平日里的普通案子,他基本都没怎么来过。

好在冯知县聘他为刑名师爷,其实主要也是考虑自己不怎么擅长刑名之事,让他来帮忙侦破比较棘手的案子的。

至于平日里的普通案子,冯知县觉得倒是也没有必要非要求纪浩每次都来点卯,是以也就放任他了。

今日这个案子,事关马同知,很是敏感,也比较棘手,是以他便喊纪浩过来,以备遇到疑难处好咨询意见。

本来毛希哲也想来看个热闹的,想亲眼看马同知吃瘪的,但是他腿脚还不能自己站着,是以被纪浩劝住了。若是他身体无恙,以纪浩在县衙的面子,安排他进二堂听个审,还是能办到的。但是他自己都站不了,还要人背着,实在太扎眼了,这就不合适了。

……

纪浩看到县衙门前围观的百姓人群时,心情是高兴的;而马文丰看到围观的百姓人群时,却是无比的心烦,暗骂这群百姓八卦无聊。

当围观的百姓人群看到马文丰的官轿时,立即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这让马文丰更加的烦躁。

若是平常,他怕是早摆起官威,训斥这些八卦无聊的百姓一番,再驱散他们了。但他今日的身份实在敏感,实在是没法发作,只能咬牙生闷气。

随着官轿到达县衙二堂,马文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走出官轿,迈步走进蓬莱县衙二堂。

冯知县见一身官服的马文丰来了,忙从公案后边站起身来,降阶已迎。

冯知县很是恭敬的行礼道:“下官见过同知大人!”

马文丰此时已经从刚才的怒火中烧,平复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此时摆出一副很是威严的上官样子,嘴里却是一副很是和气的口气道:“冯县,无需多礼。说起来,今日本官是作为被告来的听审的,你把本官当做普通人便是。”

他虽然嘴里说着自己是被告,却是一副上官的派头,没有一点被告的自觉。

冯知县听马文丰如此说,不由的连忙诚惶诚恐的道:“马大人切莫如此说。今日下官请大人来,是想就让你来作为当事人,澄清一些事情的,没有将大人看做被告的意思。”

马文丰听了冯知县这一番很上道的话,不由的朝他赞许的点点头,这才开口问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入座吧,那咱们开始吧。”

随即他看了看二堂里的布置,见在冯知县的公案下方左右两边各有一把椅子。不过右手边的椅子前面还有一张小案,显然是做笔录的刑房书吏坐得,当下他指着左手边的那一把官帽椅问道:“冯县,这是本官的座位吧?!”

冯知县连忙点头称是。

马文丰见状,当下便直接走了过去坐下。

冯知县见马文丰坐定,这才快走走到公案后坐定。站在旁边的那个做笔录的刑房书吏,也忙在自己的书案后边座了下来。

至于其他他,自然都是只能站着了。

二堂审案一般是不用喊“堂威”的,是以待众人落定位子,冯知县一拍惊堂木,示意开堂。

……

……

第192章 二堂审案

随着冯知县下令开堂,那对母子被带到了二堂的堂下。

那女人见了马同知,眼中立即射出仇恨的光芒,狠狠的瞪视着他。那目光仿佛要把马同知吃了似的。

纪浩见那女人的目光,不由的暗暗的赞叹:这女人若是在自己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当一个演员,绝对是实力派。

这女人此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仇恨的目光中,里面却包含了委屈、怨恨、纠结好几种情绪,演技着实很到位。

旁边一个离得女人最近的站堂衙役见女人到了二堂上,直愣愣的盯着马同知,而不行礼,不由的低声喝道:“兀那妇人,见了县尊,还不快快行礼。”

那女人听了那个站堂衙役的低喝,这才收回瞪视马同知的目光,牵着而自己儿子,一起跪倒在地,口称:“民女张兰芝叩见县尊大人。”

冯知县道:“站起来回话吧。”他见这对母子颇为凄惨,不愿被人指责苛待百姓,是以很开恩让她们起身。

不过那名叫张兰芝的女人却并不起身,而是大声控诉道:“民女要告府衙同知马文丰抛妻弃子,求县尊大人为民女作主。”

冯知县还未说话,马文丰已经一脸怒气的指着那女人喝道:“大胆刁妇,胡言乱语诬陷朝廷命官,你当王法不存在吗!?今日这个开堂,为得是审理你冒认朝廷命官妻儿、败坏朝廷命官名誉之罪的,你才是被告。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冯知县听马同知越俎代庖,已经抢先定下基调,不由的有些不满。就算你这马同知官品比自己高,但是你是这案子的当事人啊,不应该低调点吗?

他不由的有些头疼。若是别人无视他这县尊,他自然少不了一顿呵斥,在这堂上他才是主审官,应该他才是最有话语权的。这马同知是他的上官,这案子审理起来真是尴尬异常。

他心中不由的暗暗埋怨这马同知不识分寸,不过他又没法发作。

冯知县斟酌了片刻,才开口对那自称叫张兰芝的女人道:“你指责马同知抛妻弃子,马同知说你是冒认朝廷命官妻儿、败坏朝廷命官名誉,各说各的理,一时难以分说明白。本官今日开堂,就是为得把这事儿分辨明白。”

他虽然对马同知越俎代庖的在堂上指手画脚很是不满,却也愿意轻易的得罪他,但是他也不愿意被人指责苛待百姓,官官相护,是以索性也不提说是原告,谁是被告的事情。

冯知县随即又对张兰芝和气的道:“你且起来回话吧。你指责马同知抛妻弃子,可有证据?你把事情的原委经过详细的说一遍。”

马同知听到冯知县让这张兰芝的女人陈述所谓的自己抛妻弃子的经过详细经过说不一遍,不由的很是不满:自己压根就没做过此事,摆明了是让这个女人当众颇自己脏水嘛!

他不由的想出言制止,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止住了。这女人叙述一边所谓的经过,那样也好。这事儿本来他就没做过,她说得越多,错的越多,自己越好抓到漏洞反驳,当下也就没有表达反对意见,任由这女人陈处,甚至期盼她说得详细一些。

张美芝听了冯知县很是和气,此时让她陈述事情原委经过,也不怯场,当下便开口娓娓讲述起来:“奴家跟马文丰的第一次相识是在七年前的春天。那时民女还是一个正值二八妙龄的少女,样貌也是长得一流的,在我们坊里是数得着的美人!那时我们坊里,许多年轻少年都对民女颇为青睐,只是民女一个也看不上。”

冯知县听到这里,不由的干咳一声,道:“你挑重点的说,无关紧要的就不要说了。”

张美芝道:“是是是,民女拣重要的说。七年前的那日,民女跟几个女伴去大明湖游玩。春日的大明湖,风景当真是美得很。湖上鸢飞鱼跃,荷叶满塘,游船画舫穿行,岸边杨柳翻绿,春花烂漫,游人士子来往,当真是春游的好去处。”

冯知县听得直皱眉,使劲忍了忍,这才没直接出言呵斥,耐着心性听了下去。

张美芝继续道:“那日民女正跟几位女伴在大明湖畔赏景呢。一不小心手中的团扇掉了地下,这时正好马文丰走到民女的旁边,替民女见了起来,还吟了一句“白团扇子合欢裁,出水菱花镜面开”的小诗,随即又借机跟民女聊起着大明湖畔的景色和典故来。

那时的他才三十出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那日穿了一套很是得体的文士衫,民女一见之下,觉得还是颇为顺眼的。而且他说话有意思,学识也很渊博,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欣赏,也就自然而然的跟他闲聊起来”。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柔情蜜意,显然她觉得她跟马文丰的初次见面,很是美好。显然她真得很想“人生若只如初见”,她跟马文丰永远停留在初次见面的美好。

冯知县不由的暗暗翻白眼,这女人是打算把堂上陈述当做爱情话本说啊。当下他很是无奈的再次干咳了一声,道:“细枝末节就不用说了,说重点。”

张美芝似乎也意识到了冯知县的不耐,当下忙道:“是是。那日之后,民女便跟马文丰有了来往,很快便两情相悦。但是,当时民女只知道他是布政使司里一个正八品的经历司都事,不知道他已有妻子。当民女知道他已有妻子,便想跟他断绝来往。民女家里以前也是有头有脸的士绅人家,是不想做妾侍的。

但是他却赌咒发誓说他那夫人不但有隐疾,还善妒,这都是七出之过,他早晚会休了她,到时便会娶民女过门。民女也是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蒙骗,便信了他。没过多久,民女……便被他骗走了清白身子。”

马文丰这时已经听不下去,忍不住斥道:“一派胡言,本官何曾在大明湖畔见过你?!本官之前连见都没见过你,何来的骗你清白?!”

冯知县劝道:“马同知且耐下心性,听这女子如何说,又问题待会再反驳便是。”

随即冯知县朝张美芝道:“你且继续陈说!”

张美芝冷冷的看马同知一眼,这才继续道:“马文丰骗了民女身子之后,有多次跟民女欢好。几个月之后,他调任兖州府的宁阳县做知县,赴任之前还说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他妻子休了,派人来接民女过门。谁曾想,他一去不复返。

他调任后没多久,民女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便派人去通知他,希望他能早日娶奴家过门。结果他只是一味敷衍,却并不履行诺言。民女无奈,只能将孩子生下来,自己养着,并苦等他来接民女。谁知道后来过了一年多,他便断了音信,再也没有了消息。

民女未婚先育,当真是受尽街坊的白眼。那是民女便想去找马文丰问个明白,只是孩子实在太小,实在不便出门,便想等孩子大一些再去寻他。

以前民女家里还算殷实,日子还过得去,勉强还捱得住。但是去年冬天,民女家里走了水,宅子烧没了,父亲当时便葬身火海,母亲也因此一病不起,后来没多久便也辞世了。民女生计无着,也因为孩子大一些了,不想被人喊没父亲的孩子,便带着孩子去寻马文丰。

等民女带着孩子寻到宁阳县之后,打听到他早就调任青州府做推官去了。民女又费劲千辛万苦,从东昌府到了青州府时,又听说他已经调任登州府做同知了,只得又从青州府一路寻到登州府。这一路当真是历尽艰辛啊,谁知道到了登州府,马文丰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竟然不认我们母子,求县尊帮奴家做主啊。”

马文丰刚才照顾冯知县面子,耐着性子听完这女人的陈述,此时再也压抑不住了,忍不住喝道:“一派胡言,这纯属信口开河,胡编乱造。”

张美芝冷冷的看了马文丰一眼,并不理他,转头想冯知县道:“民女说得句句属实,请县尊大人明断。”

冯知县听这女人讲得倒是很详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的心中暗暗信了几分。再说,听这个女人以前家里也算是大户人家,既然若非真有此事,若不是被逼到了份上。怕是也不会作次抛头露面、当众认亲的事情。这女人家里是大户人家的事情,应该不是假的,毕竟这事儿很好查明白,随便一道行文到济南府就能搞明白。

再见到此时见马文丰如此情况,冯知县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恼羞成怒。不过马文丰毕竟是上官,他面上却不好表现出什么来。

当下冯知县对马文丰很客气的道:“这张氏所说之话,马同知怎么看?”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人家原告陈述忘了,也该你陈述了,有什么要反驳的,你现在赶紧反驳吧。

马文丰黑着脸道:“这女人一派胡言,所说之事,压根就是她自己编造的,根本就是没影的事情。”

随即他转头质问那女人道:“我且问你,你说我在宁阳时,还给你传过音信,那你拿出本官的信件来看看!”

他刚才被气糊涂了,这时他终于想起只是空口否认,有些无力,此时终于恢复些理智,知道找这女人陈述中的破绽了。

张美芝不慌不忙的道:“没有。你怕是早就想到做这抛妻弃子之事了吧?!怪不得平日里都是让马贵亲自给我传口信,而从不写书信。”

马文丰冷笑一声,道:“那你就是空口无凭了。”

随即他转头对冯知县道:“冯县,这女人压根就是胡编乱造,本官觉得应该用刑了,看她在五木之下,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冯知县听了马文丰的话,不由的很是不爽。这马文丰在这堂上摆着上官的面目,他这案子实在审起来尴尬无比。

他自然是不愿意动刑的,对这一对孤儿寡母用刑,怕是对自己的爱民如子的官声有很大影响。是以,并不直接接茬,而是看着张美芝,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张美芝听了马文丰的话,不由的冷声道:“马文丰,你够狠心。但是你怕是要失算了,我虽然没有的书信,但是却有别的证据。”

…………

马文丰在自家后院的书房内,在此如老驴拉磨般转个不停,似乎这已经是他心里烦躁时的减压动作。

他这次一转又是好一阵,除了不停地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嘴里没闲着,跟中邪似的喃喃的嘟囔着什么。

孙师爷在旁也是一脸颓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个时辰后,马文丰终于平静了一些,努力平复了一下,这才开口问孙师爷道:“如今这情况,如之奈何啊?”

孙师爷此时感到也有些技穷,可是拿着人家同知大人的聘金,人家知府向自己问策,自己也不能只是干瞪眼啊,那样自己岂不是成了吃白食的了。

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道:“眼下东翁似乎……只有以退为进,想想办法调任他处,避避风头,方为上策!”

马文丰有些心浮气躁,调任他处又能怎样?!此事如果澄清不了,自己永远会背着这个污点,时不时的会被那些没事找事的御史们提出来弹劾一下,估计自己在仕途上永远也别想再进一步了。

自己如今只不过才刚到四旬年纪,就已是一府同知,自己前程还远大的很啊,再努力经营十几年,自己不是庶吉士出身,入阁自己不指望了,可是混个一部部堂,未必没有可能啊。

但是此事不澄清,就算能疏通关系平调异地,继续做一府同知,但却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升迁的机会了。想想此事,真是不甘心啊!

但是他想破了脑袋,对于此事,他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去翻盘。

马文丰想了好半晌儿,才最终下定了决心,转头对孙师爷认命般的说道:“唉,怕是只有如先生所言了!我现在就写一封信,你拿着去济南找王藩台,让他帮忙在徐抚台那疏通一下关系,想办法让他帮我办一下调任的事情吧。”

马文丰坐到案边,“唰唰唰”的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写就一封书信。

马文丰把书信装在信封中,上好火漆,盖上印戳,交给孙师爷,说道:“赶紧去办吧,走得时候多带上几个人,然后去账房支三千两银子,不,直接支五千两吧,带去给王藩台。虽然我跟他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可是没银子他怕也办不了事啊,毕竟他上边还有抚台大人!”

孙师爷收好信,正要告辞离开,

……

……

第193章 这事儿洗不清了

马文丰从县衙二堂出来时脸色铁青,脚步有些虚浮,在家仆马顺的搀扶下,才勉强上了自己的官轿。

马顺扶着自家老爷上了官轿,探头问道:“老爷,咱们是去府衙,还是回家?”

马文丰此时哪还有心思上衙,他现在需要赶紧回去想办法应对此事,当下他有些无力摆摆手的道:“回家。让轿子从后门走,别走前门了!”

前面可是有很多瞧热闹的百姓啊,自己此时去走前门,怕是少不了被指指点点一番。

……

坐在官轿里,马文丰的神思渐渐恢复了一些清明。

他的右臀确实有一块梅花胎记,当那个女人说出他这个隐私之时,他便意识到自己这抛妻弃子的恶名怕是很难洗清了。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如此这隐私除了自己夫人和两个侍妾外,没有别人知道此事啊,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呢?

自己夫人和两个侍妾显然不可能会帮着对头。毕竟帮着别人对付自己,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啊。马文丰此时心乱如麻,想了好久,却一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眼前似乎这些暂时顾不上了查找自己的隐私是如何被人知道的了,如今重要的是要如何应对接下来那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

…………

围在县衙门前瞧热闹的百姓没有白来,虽然他们没有瞧到案子审理的情形,但是却第一时间听到了关于马同知这桩八卦的最新消息,而且消息还是很是劲爆。

一时间,百姓们议论纷纷。

据他们从县衙衙役探听了来的消息说:那女人当堂指出马同知隐秘部位的胎记,连颜色和形状都说得很详细,而马同知脸色大变,连辩驳的话语都没有。

看来马同知抛妻弃子的事情,果然是确有其事啊。若不是马同知跟那女人有过肌肤之亲,这种隐秘之事又怎会那女人知道。

随着这些好事儿百姓们的议论,马同知抛妻弃子的事情,传播的更广了。

…………

马家宅邸内,马文丰在自家后院的书房内,再次如老驴拉磨般转个不停。这似乎这已经是他心里烦躁时的减压动作。

他的养气功夫,好像在被人诬陷抛妻弃子的事情发生之后,已经变得彻底无用了。往日里总是一副雍容自信模样的马文丰,此时再也没有平日的威严。

他这一转圈,又是好一阵子,除了不停地在书房里转来转去,他嘴里没闲着,跟中邪似的喃喃的嘟囔着什么。

孙师爷在旁也是一脸颓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阵儿,马文丰终于平静了一些。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问孙师爷道:“看来我们轻视了这个对手啊,他诬陷本官抛妻弃子的事情,是有备而来了。这个对头怕是早就不知从哪里知晓了本官身上的隐私,这才用这招对付本官的。这招当真是歹毒啊。那女人根本不知羞耻,她说出本官身上的隐私,本官当真是有口难辩啊!现在这情况,如之奈何啊?”

孙师爷此时感到也有些技穷,这事儿到了此等地步,自家东翁当真是有口难辨啊,他绞尽脑汁,也是在想不出有什么为自家东翁澄清此事的办法。

但是自己拿着人家的聘金,此时人家向自己问策,自己也不能只是干瞪眼啊,那样自己岂不是成了吃白食的了。

当下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眼下东翁似乎……只有以退为进,想想办法调任他处,避避风头,方为上策!至于此事,不如就冷处理吧,到了现在,实在不好辩白了。东翁越是辩白,怕是反而会适得其反,越描越黑啊。咱们这次碰到的对头,实在太过阴险了啊!”

马文丰有些心浮气躁,调任他处又能怎样?!此事如果澄清不了,自己岂不是要永远会背着这个污点?!日后哪怕再小心谨慎,估计也会被那些没事找事的御史们时不时的提出来弹劾一下,自己在仕途上怕是永远也别想再进一步了。

自己如今只不过才刚到四旬年纪,就已是一府同知,自己前程还远大的很啊,再努力经营十几年,虽然自己不是庶吉士出身,入阁自己不指望了,可是混个一部部堂,未必没有可能啊。

但是此事不澄清,就算能疏通关系平调异地,继续做一府同知,但却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升迁的机会了。想想此事,真是不甘心啊!

他心中很是不甘,但是不甘又能怎么办呢?!

他想破了脑袋,对于此事也是无解,想不出什么办法去翻盘。如今自己的亲信幕僚孙师爷也直言束手无策,他不由心中更凉。

马文丰想了想了好一阵儿,孙师爷一直在旁默默等着他的决断。

最终马文丰才认命般的对孙师爷说道:“唉,怕是只有如孙师爷你所言了!这事儿就拜托你去走动一番了!本官现在就写一封信,你拿着信,去济南找王藩台,让他帮忙在徐抚台那疏通一下关系,想办法把我调到一处离登州远些的地方。”

孙师爷见自己东翁听了自家的建议,不由得点点头,躬身道:“属下一定尽力。”

马文丰点点头,走到书案后坐下,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提起笔来,“唰唰唰”的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写就一封书信。

他把书信装在信封中,上好火漆,盖上印戳,交给孙师爷,说道:“你赶紧去办吧,走得时候多带上几个人。再去账房支五千两银子,不,直接支一万两吧,带去送给王藩台。虽然我跟他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可是没银子他怕也办不了事啊,毕竟他上边还有抚台大人!”

孙师爷将马文丰的书信贴身装在怀揣里,躬身一礼,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回过身来,劝道:“东翁且放宽心!至于这些日子那些百姓们的议论,不如就随他们吧,他们议论上上一阵,也就淡了,千万不要让那些衙役跟百姓发生冲突!”

马文丰摆摆手道:“本官心里有数,你且去办吧。”

……

县学一众生员在明伦堂整整考了一天试。

一般正式的科考时,主要考题是一道四书题和一道五经题,这两道题是需要用八股文格式的作答的,会做作为评判考生成绩的主要试题。

除此之外,还考诏、判、表、诰、策试题各一道。这几道题都属于应用文,有各自的答题格式,前面四书题和五经题答好了,这几道题只要不出大的纰漏,基本就通过了。

而这四书题和五经题中,又以四书题最为重要。因为这五经题的考试并不是统一的试题。考生一般都是各自从五本经书中选取一本作为本经,这五经题是分五房各自考试的。是以相对来说,五经题比四书题来,分量稍微轻一点。

县学的季考并不是正式考试,而且考卷只有曹教谕一个人评阅,卷帙浩繁,颇为工夫,是以一般只考一道四书题的。若是再考五经题的话,不但要分开出题,而且阅卷量也是相当大的。

不过今日曹教谕却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宣布为了提高考生的制艺水平,此次考试不但考四书题,也考五经题。

也就是说,今日这季考要整整考一天,上午考四书题,下午考五经题。

曹教谕此举的目的,自然为了让这些生员们今天老老实实待在县学,不要出去闹事。当然,他为人师表,平日主持县学也算颇有威望,确实也有希望能够帮这些生员们提高一下制艺水平。

他昨日听孙师爷说,马同知绝对是清白的,而且今日冯知县会开堂审理那疑似诬陷马同知的那对母子,是以他觉得只要今天把这些生员们留在县学,不让去闹事,等马同知证明了清白,这些生员们自然没有了闹事儿的理由,这事儿就会消弭于无形了。

…………

当这些秀才们终于考完了试之后,首先去关注的便是马同知的事情。就算昨日还不知道马同知抛妻弃子事情的生员,今早在来考试的路上,听到百姓们议论纷纷,自然是也都听说了此事。

他们很快从了解内情的几个县学书吏口中,了解到了了今天县衙二堂发生的事情。在听到了那来认亲的女人当堂指出了马文丰的隐私,而马文丰无力辩驳之后,更是直接认定了马文丰确实做出了抛妻弃子的恶劣行为。

于是这些县学的生员们比昨日更加激愤了,若说昨日马文丰抛妻弃子之事还只是猜测,今天可以算是实锤追了。

一时众生员们对马同知的一片喊打之声!

昨日那号召众生员一起去知府衙门声讨马文丰抛妻弃子恶行的李如涛、周文彬等人,更是再次站出来号召一众生员们立即去广泛串联,明日一早集合全体学子,一起去府衙声讨马文丰!

陆峰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不断鼓动一众生员们情绪。

一时间,一众生员们纷纷附和,再次变得战意满满,纷纷誓要马文丰这个士林败类拉下马。

这次曹教谕没有阻拦。

面对这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义愤填膺的声讨马同知的生员,他也没法阻拦。

其实上午县衙堂审结束的第一时间,便有人来告诉了他县衙二堂发生的事情。

他实在没想到一向道貌岸然的马文丰,竟然真得做出抛妻弃子这要大损私德的事情。

他作为县学教谕,为人师表,一向是对自己的德行要求是很严的。哪怕是今日他利用考试,阻止这些生员们去知府衙门前闹事,他自认为也不是为了奉承马同知,而为了这些生员好,是为了不让他们轻易被人利用。

但马同知的抛妻弃的事情如今竟然被证实确有其事,他不禁对马同知很是唾弃,认定马文丰是士林之耻。

因此,此时一众生员们慷慨激昂的声讨,并约定立马去串联,明日去府衙声讨马文丰,曹教谕便不再阻止。

当然,此时这些生员已经群情激愤,他就算想阻止,怕是也阻止不了了。

…………

纪家后院。

纪浩正在跟毛希哲讲述今天在县衙二堂发生的事情。

纪浩笑容满面的说道:“原明,你是没见啊。那女人演技实在到位了。什么时候该表达什么情绪,刚做什么动作,简直拿捏的天衣无缝。若不是知道她说得那段故事大部分是咱们两个给她编写,连我都差点信了他的话。还有,你是没见马文丰被那女人说出隐私来时,那如遭雷击的表情,当真是精彩极了。”

毛希哲叹口气道,道:“可惜了一场好戏啊,小弟没能亲眼见到。”

纪浩见毛希哲有些失落,不禁开口劝道:“这出戏算不得什么,后边还有好戏看呢。徐大夫不是说了嘛,再将养几天,你便能自己走动了,到时自然可以现场看戏了。”

“毛希哲很是好奇的问道:“那马文丰屁股上有梅花胎记这么隐秘的事情,文泽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今日听了纪浩的讲述,这才发现:这件事才是对付马文丰的杀手锏啊!那女人将此事一说出,马文丰怕是再难洗清这抛妻弃子的骂名了。

显然,纪浩应该是早就准备好这个杀手锏了,才会找那个女人去县学宫门前,控诉马文丰抛妻弃子的恶行的。不然只是单纯靠那个女人的说辞,很难讲马文丰抛妻弃子的事情坐实,最多也就恶心他一下罢了。

但是如此隐秘之事,显然只有最亲近之人才可能知道,他不由的很是好奇纪浩是如何得知的。

纪浩微微一笑,很是装比的道:“这个嘛,为兄是推算出来的,你忘了为兄号称‘阴阳神断’了吗?”

毛希哲撇撇嘴,满脸鄙夷的道:“就算是真神仙,怕是也算不出别人屁股上有没有胎记吧?!”

纪浩笑道:“这事儿……等到时候,为兄肯定会告诉你的。现在嘛,还是那句话,提前剧透了,就没有看戏的乐趣了。”

毛希哲见纪浩卖关子,当下也不再追问。他知道到时候,纪浩自然便会告诉他,现在就满足一下自己这位文泽兄装比的兴趣吧。

“明天文泽兄再出招打击一下马文丰,怕是他这官位就保不住了吧?”

纪浩道:“应该没问题了。我手中拿到的关于他的黑材料虽然不算多,但是都有真凭实据,经得起推敲的,在这他正被人人喊打、名声已坏的时候丢出去,绝对能让他栽一个大跟头。”

毛希哲兴奋的道:“既然马文丰马上就垮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向马向东讨债了?!”

纪浩笑道:“放心吧,这几天丁一跟尚东山、夏西河他们一直盯着呢,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把马向东套了麻袋,弄出城去。到时,自然要好好收拾他一番,给你报仇。”

……

……

第194章 杜知府的为官之道

雄鸡引吭,又是一个清晨,红彤彤的旭日缓缓的从东方升起,登州城内各处路口要冲执行宵禁的衙役们,开始搬去昨晚设置的路障,将临时的卡亭推到墙边,城内随即又开始了一天的喧嚣热闹。

走出家门的登州城东城百姓们,又一次在各自坊间的街头巷尾见到贴在墙上的传单。

至于传单上的内容,毫无悬念的还是关于近日登州坊间头条热议人物—马文丰的。这次传单上的最新爆料,比之昨天的又有升级。

昨天传单上只是说:一对母子在县学宫大门前找马同知认亲,而马同知拒绝承认。众人对马同知抛妻弃子的议论的基础,还只是停留在自己的猜测上。

但是今日传单上的消息,却把马同知抛妻弃子的事情实锤了。据说昨日县衙二堂里,那个来认亲的女人,直接指出了马同知右臀上有梅花胎记的隐秘之事,让他无从辩驳。

而且传单上还有别的爆料。据上边说,前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苏家跟登州大布商郑梓清的官司,马同知曾经收受苏家家主苏兴平的贿赂白银二千两,有了他的帮忙苏家才打赢了官司。还说,马同知去年在主持登州府秋赋征收时,暗地里截留秋粮一千二百石。那些粮食也是从苏家粮店变现。

杨老六所在的磨盘街街头的那面光滑的墙壁上,毫无悬念的再次被贴上了传单。

一早起床的杨老六看完了传单上的内容后,晃荡着膀子来到不远处十字街口的吃早餐。

他本来想吃面片汤的,但是见许寡妇的馄饨摊上有徐裁缝、赵铁匠等几个老熟人,立即凑到了她家馄饨摊前,找了凳子坐下。

杨老六外号杨大嘴,心里存不出事儿,此时见了熟人,忍不住又开始显摆:“哎,你们知道吗?马同知抛妻弃子的事情,昨日被证实了了。那个给他生了孩子、又被他抛弃的女人,昨日在县衙当堂指出马同知屁股上有块梅花胎记,这事儿怕是假不了了。”

赵铁匠在旁笑道:“嘁,杨老六你就爱显摆。不过啊,这事儿你显摆错了地方了。你说得这件事情,我们昨天上午就知道了,已经不是什么最新消息了。呵呵,你忘了,昨天上午我铺子没活,可是跟钟老三去县衙瞧热闹了的。”

杨老六本来想显摆一下呢,结果被赵铁匠抢白了几句,不由的脸上微红,不过他随即又道:“那你们知道马同知贪污截留去年秋粮的事情吗?你们知道前年苏家跟郑家的那件官司,马同知收受苏家贿赂事情吗?”

赵铁匠、徐裁缝的家所在的巷子都不宽敞,所以没人在那贴传单,他们今早自然也没有看到最新的传单,还真不知道这些事情。

此时他们听了杨老六的话,不由来了感兴趣,当下凑上前来问道:“这事儿我们还真不知道,老六你快给我们说来听听。”

杨老六见两人不知道这事儿,当下来了显摆的兴致,做出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样子,低声对二人说道:“据说,前年苏家跟郑家打官司时,这马同知收受了苏家两千两银子的贿赂,因为有了他的帮忙,这苏家才打赢了那场官司的。

还有,据说这马同知去年主持秋赋征收时,截留了一千多石的粮食,也是通过苏家变现的。这都是我们街头的文告上说的,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连马同知截留的粮食数目和受贿的银两数目,都说得清清楚楚,估计应该不是假的。”

赵铁匠听了,有些不太相信,不由的反驳道:“这上边写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我是感觉不太可信。这种事情,马同知就算做了,一般人也无从得知啊,这贴传单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我看啊,说不定只是有人看马同知要倒霉了,落井下石,胡乱编排呢!”

徐裁缝却幽幽的道:“你这话不对啊。这种事情,一般人自然无从得知。但是只怕这张贴文告的人,不是一般人啊。你们想想,这一夜之间,在东城各处大街贴满文告,一般人能办到吗?就说咱们几个,若是夜里去贴文告的,怕是贴不了几处,就被宵禁执勤的衙役们抓了啊。所以,你们说这贴文告的能是一般人吗?所以,我觉得既然人家贴文告爆料,怕是就有了证据,经得起查。关于马同知的这事儿,八成不会是假的啊!”

杨老六和徐裁缝一想,却是这个道理。

杨老六啧啧道:“还真是这样。这贴文告的人,怕跟县衙颇有些关系啊,毕竟这东城宵禁都是归县衙管的。”

赵铁匠连忙制止道:“这事可别乱猜测。而且你猜得也未必对,你怎么就知道不是那些高来高去的人,看不惯马同知的作派,出手打抱不平呢。未必没有那种能得到马同知黑材料,避开执勤衙役的高人。”

这时,徐裁缝在旁道:“这马同知看来跟苏家的关系很亲密啊!你们想想那苏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跟白莲教不清不楚的啊。这马同知却跟苏家走得这么近,怕是……哎呀,不敢往下想啊!”

赵铁匠道:“反正马同知怕是要彻底垮台了,至于别的……神仙斗法的事情,咱们小老百姓就猜不到了!”

…………

年轻的学子们是永远不缺乏激情和热血的,在那些县学生员的串联下,登州城内的许多的正义感、荣誉感爆棚的文人学子们,今日清晨早早的聚集到府衙门前声,齐齐的声讨府衙同知马文丰。

本来昨天这些文人学子还只是因为马文丰抛妻弃子、私德有亏,认为他怕配为官,所以来府衙声讨请愿,要求罢免马文丰的。

但是今早再听到他贪污受贿的消息后,声讨罢免马文丰,便变成了要求把他革职查办。

这些文人学子们纷纷发挥自擅长舞文弄墨和能言善辩的特长,有作歪诗针砭嘲讽的,有作文章含沙射影的,有两人配合捧哏逗哏如说相声般损的,声讨叫骂的花样层出不穷。

登州知府杜文辉在府衙里,听到这些文人学子们闹腾,不禁也是头疼无比。

他今年五十多了,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对于仕途也没有多大的追求了。他这辈子做官就是求得一个稳字,最怕其治下出事,到了此时更是求个稳当,安安稳稳做完这几年官。

他中进士时已经三十多了,又是三甲出身,仕途本就不被看好,能做到登州府知府这样的上府知府、四品高官,他已经很知足了。他这个年纪,最多也就在调往别处做一任知府或是去省里做一任参政,差不多也该致仕了。到时带着朝廷加官一级的荣衔致仕返乡,能够安稳过几年含饴弄孙,尽享天伦的日子,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高处不胜寒啊,不是人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营的,起码他杜文辉没有那个野心。而且如今朝中严党把持朝政,也是个吃人的旋涡,还是远离为妙。

在百姓们看来,他们这些府级高官的争斗已经是神仙打架了,但是在他眼里,那朝堂上大佬们的争斗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若是去了朝里,一不小心他们这样的小鬼就要遭殃啊。

群体性闹事事件,向来是朝廷官员最忌讳的事情,而生员们的聚众闹事比之普通百姓们的闹事更为严重。一个处置不当,被摘掉乌纱都是轻的。

是以,眼见这些文人士子来声讨请愿,杜文辉不禁发愁不已,暗叹流年不利:这才多久啊,这些文人学子已经两次在知府门前闹事了。

上次这些文人学子在知府门前请愿,要求自己查办被人指认是白莲教堂主的苏兴平,自己因为证据不够确凿,想求个稳妥,想看看情况再说,一时没有答复,便惹得这些文人学子就差点直接冲击知府衙门。

幸亏那次事情,苏兴平很快自杀了,太监府和锦衣卫那边也没查出他是白莲教堂主的确凿证据,这事儿才算了了,这些文人学子也没再声讨自己的不作为行为。

没想到这才安稳了没几个月,这些文人学子又来闹事了,这着实是让他头疼不已。

这些年轻文人学子不是普通百姓,他若是让衙役们驱赶,怕是一不小心就会惹一身骚,一旦落个苛待学子的恶名,自己在士林中是名声要坏了。再说,这些都是的年轻文人学子,谁也知道以后他们其中会不会有人飞黄腾达,成为他得罪不起的人物,是以他也不愿意往死里得罪。

但是这马同知的事情,到现在并没有被砸实,他也不愿意现在就上表弹劾马同知。

他这样没有好得出身,没有背景靠山官员,能够一路做到知府这样的四品大员,靠得就是一个稳字。他为官期间从来都是稳字当头,从没出过大的纰漏,靠一步步熬资历升到知府的。

因此作为一个秉承“稳”字决为官的的他,自然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人,在还不确定马同知已经彻底完蛋之前,他是不会轻易表态的。

虽然现在于私马文丰有抛妻弃子、德行有亏的嫌疑,于公也有贪墨税粮、收受贿赂的嫌疑,而以前还跟与白莲教有所牵扯的苏家关系亲密,但是这些还都没有确凿的证据。

而且这马同知也是有靠山的,据说他跟省里的藩台大人关系亲密,这次未必就一定能被整垮,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是以为了稳妥期间,他此时是不愿意上表弹劾马文丰的。

当下他想定了主意,喊过一个府衙衙役班头来,吩咐道:“你去通知马同知:就说秀才们把府衙大门堵了,都在声讨叫骂他呢,让他这几日千万不要来府衙了,否则后果难料啊。”

那个衙役听了,欣然领命,忙不迭去通知马同知。

他也怕出事儿啊,这马同知若是来衙门时,被这些文人学子们堵了。他们这些衙役是就是不救?

不救,难道要看着马同知被这些秀才们围攻?!要知道这马同知在府衙的话语权可是很大,他们若是不救的话,怕是这饭碗也别端了。但是,救吧,肯定要对这些文人学子动手。这些文人学子们可大都是有功名的,对他们动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旦事情闹大,到时候说不定他们这些衙役就要被当做替罪羊。不管他们这些衙役救或不救,都讨不了好果子吃啊。

就算马同知来府衙时,没被这些秀才们碰上,安稳进了府衙。若是这些文人学子们激动起来,做出冲击府衙的事情,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啊。

是以,这个衙役班头听知府大人让他去通知马同知,让他不要这几日不要来府衙,不由的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

杜文辉待那个衙役班头走了,又喊过一个亲信差役,低声道:“你换身便服出去,凑到那秀才堆里,委婉把马同知不在府衙的消息透露给他们。”

他估计那些文人士子们听到马同知不在府衙,肯定会有一部分去马同知门前声讨叫骂。声讨叫骂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当事人亲耳听到,才有成就感。这府衙门前的文人士子人数少了,自然压力也会小很多。

杜文辉打定主意:只要这些文人士子们不冲击府衙,暂时随他们声讨叫骂吧,自己且观望一下情况,等事情明朗些了,再做决断,毕竟自己要秉承稳字当先嘛。

那个亲信衙役领命而去。

……

杜文辉安排的亲信衙役很快婉转的将马同知根本不在府衙的消息。

果然如不出他的所料的一般,一些异常激愤的文人学子当即就要去马文丰私宅门前去声讨他。

当然,也有一些觉得他们还是应该以请愿为主,请知府大人向省里上书请求拿办马文丰。

最后这些文人学子一合计,决定还是跟上次声讨苏兴平一样,兵分两路,一路杀奔马文丰私宅,一路留守知府衙门。

耳听衙役们来报,说门口外的文人学子们走了一半,杜文辉心下稍定,心下打定主意:只要这些文人学子们作出冲击知府衙门那种过激行为,就由暂时他们在门外闹腾吧。反正在情况明朗之前,他是暂时不打算表态的。

当下杜文辉收慑心神,拿起案牍上的公文处理起来,对于府衙门前的声讨请愿声充耳不闻。

时近中午时,见今日天气炎热,担心这些大都身体素质不怎么样的文人学子中有人中暑,杜文辉安排衙役们烧了几桶清热解暑的荷叶绿豆汤,抬出去分发给一众文人学子。

不过对于文人学子们要他出面给个答复的请求,他却不理会,并不出面。

……

……

第195章 只想求个冠带闲住

马文丰清晨一早,便知道了昨夜新张贴的传单上的事情。

他在登州府同知任上已经干了两年多了,在府衙的一众吏员和衙役中自然也是经营下了不少亲信的。这些人大都是本地的,自然也基本都是在登州城里住。

今天一早,一个家住东城的府衙衙役,在见到了墙上贴的、爆出马文丰黑材料的传单后,便立即来禀报了他。

本来就心情很是不好的马文丰,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心里更是的凉了大半截:这个躲在暗地对付自己的人,对付自己的阴险手段,当真是一环扣一环啊,令他着实是疲于应付啊。今日这一桩爆料一出,他感到已经无力应对了。

这传单的上爆料的自然是确有其事的,只不过无论是他截留的秋赋税粮,还是收受的苏兴平的银子的数目,都有些夸大。而且无论是截留的秋赋税粮,还是收受的苏兴平的银子,也都不是他一个人独吞的,府衙的一些人也是有份的。

不过这个,现在还重要吗?!

关键是,这两件事情他确实都做过啊。

这时候,去辩解数目不对,也改变不了,他确实克扣秋赋税粮的事情;而去证明并非他一人独吞,最多也就多了几个人下水,对他脱身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若说昨天自己抛妻弃子的事情被实锤了,最多也就是私德有亏、名声坏了,但是只要自己心理素质够强大,再找王藩台运作一下,还是可以调往别的地方,继续做一方府衙高官的。

但是这本来就德行有亏、形象大毁,再爆出克扣秋粮、贪污受贿的丑闻,怕是再也回天乏术啊。

本来就人设已经崩塌,再爆出丑闻,基本就是人人喊打的节奏了。

如果是不是被爆出私德有亏,形象毁了,仅仅是贪墨些秋赋税粮和收受一些苏家贿银,或许还可以运作一下,说不定还能保住官位。

毕竟这克扣秋粮并非他自己一人所得,而是参与秋粮征收的都有份的。这种粮赋稍微截留一些,只要不过分,上边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其实这事儿,在大明各地的府县衙门,其实并不是秘密。大明官员官俸之低,为历朝历代之最,而大明的官员也要过日子,该有的排场也得有啊。但是官俸如此之低,如何能够满足需求?!总要有些灰色收入的,不然日子怎么过。

而收受苏家贿赂这事儿,如今苏兴平都死了,可以算是死无对证了。

也不知道那对头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但是马文丰可以确定,那对头应该并未有确凿的证据。当日他跟苏兴平直接面谈的此事,外人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谈话的详细内容。或许那对手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胡乱猜测也说不准。

就算上头要查他,马文丰也可以确定在此事时,他们绝对查不出什么真凭实据。

但是如今之前刚刚爆出抛妻弃子的丑闻,随之又爆出贪墨些秋赋税粮和收受苏家贿赂,这种环环相扣的打击,就难办了。

这次自己怕是很难脱身了啊。

一旦形象毁了,别人什么坏事儿往自己身上按,怕是会有人信啊。

士林也是要名声的,朝廷也是要颜面的,这种情况下,就算王藩台肯帮忙,能够落个冠带闲住的结果就算好的了,说不定就要被革职问罪啊。

马文丰想了到这里,当下让人去喊孙师爷,让他先来自己这里一趟,先不要出发去济南了。

…………

孙师爷来得很快,昨天他得了马文丰的吩咐,去账房领了银子,又敲定了四个得力的家仆做随从之后,便早早休息,准备今天一早便出发。

今天一早孙师爷带着人收拾停当,刚要准备快马加鞭赶路去济南的,,便被自家东翁派来的仆役喊住了。

他以为自家东翁还有什么事情要嘱咐一下自己,当下忙随着那仆役来到马文丰的书房。

孙师爷来到马文丰书房,见他脸色极其难看,阴沉的似要滴水,状态很是不好。

他不由的很是关切的问道:“东翁,你身体没事吧?”

马文丰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无碍!”

孙师爷道:“这个时候,东翁更要保重身体才是,千万不要无谓的生闷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马文丰道:“这个本官明白。”

孙师爷见状,也不再多说,当下直接问道:“属下正要出发去济南,不知东翁喊属下来有什么事情?是还有什么些什么,要特地嘱咐一下属下吗?”

马文丰有些颓然的道:“唉,这次你去济南活动,就不要跟王藩台提什么把本官平调到别的府的事情了。只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为本官走动一下,能为本官尽量争取个冠带闲住的处分便行了。”

孙师爷听了不由的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马文丰昨天还惦记平调到别处,今天怎么一脸消沉,只想着求个冠带闲住了。

当下他劝道:“东翁何出此言?东翁千万不要如此消沉啊!这两天发生的这事儿,明摆着是有小人陷害,故意败坏你的名声!清者自清,这冤屈哪怕暂时洗刷不了,日后自有昭雪之日。东翁放平心态,对别人的流言蜚语,不听便是。自己多想得开些,权当乌鸦聒噪便是。”

马文丰听了孙师爷的劝慰之语,心下有些感动,知道他是真心劝慰自己。

他不由的苦笑一声,有些动情的道:“老孙啊,咱们两个也相交也不短了,自从我还在布政使司的经历司时,你便是我的幕僚,到如今也十几年了,你何曾见我如此消沉过。不是真到了绝境,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啊。但是,我这一次,只怕是真得要翻船了!我左思右想,发现真得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孙师爷自是知道自己这东翁性子颇为刚毅,往日做事也是颇为果决,像这几日这般心浮气躁的情况,以前还真是从未有过,更别提如此消沉了。

不过,那对头诬陷自家东翁抛妻弃子,确实足够恶心,确实让自家东翁心浮气躁,心情难以平复,但是却并没有让他意志消沉、放弃反抗。

如今以自家东翁现在的如此消沉的样子看,怕是又有了对他打击很严重的事情发生,让自家东翁都觉得无力翻盘了,他才如此消沉的啊。

孙师爷想到此处,不由的急切的问道:“东翁,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怎会让你如此消沉?”

马文丰苦笑一声,当下将今日传单上揭发的他贪墨秋赋税粮和收受苏家贿赂的事情,跟孙师爷说了一遍。

孙师爷听完了马文丰的叙述,也是一脸颓败之色。

这些传单上揭发的事情,都是确有其事的,作为马文丰的师爷,对此他自然是很清楚的。甚至关于那克扣秋赋税粮的事情,他更是账目的直接经手人,比起自家东翁来,对此知道的还更加清楚一些。

他实在没想到他们的那对头对己方的事情,了解的如此之多、如此之深。

只是这个隐藏的暗处的敌人到底是谁呢?

他不由的皱眉思索。

这些传单都是出现于东城,而且都是夜里张贴的,难道是县衙的几个官员中的一个?!

毕竟这些传单能够趁着夜里张贴于大街小巷,而不被宵禁衙役碰到,普通人是不太可能做到的。那么最有可能就是这县衙中人干的。

只是县衙中的几个官员,无论是冯知县、于主簿,还是陈典史,都跟自家东翁没有什么过节,而且级别相差悬殊,也不存在自家东翁挨了睡得前程这种事儿,他们压根没有任何针对自家东翁的动机啊!

而且东翁的右臀有梅花胎记这种隐私之事和克扣秋粮、收受苏家贿银这种做得很是隐秘的事情,以他们的能量,怕是也难以探知道吧。

若要是论动机,最可能还是自家东翁妨碍了府衙里的某个官员。

按动机推测,云通判、房推官似乎有嫌疑,毕竟自家东翁压在他们上边。一旦自家东翁倒了,说不定他们的屁股能晚上挪一挪。

但是,只怕他们应该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探听到这些密事。而且他们两个都跟自家东翁的关系也很是融洽,大家在府衙合作愉快,似乎也没有这个动机的。

至于杜知府,或许有这个能量,但是他怕是没有那个心气儿了。他这个年纪,就只想求一个安稳了,怕是没有那心气儿再跟自家东翁争斗了。

要不然,他作为府衙主官,也不会自己主动放权给作为佐贰官的自家东翁,让自家东翁主持府衙的大部分的庶务。

他发现自己想遍了所有可能,却也想不出这个招招阴险毒辣、躲在暗处窥伺的对头,到底是哪一个人?!

这种被人连续出招针对,却连自己面对的对头是谁都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若是知道对手是谁,好歹还能对他的性格、本领等,进行一番分析,对他的出招多少有迹可循。但是不知道这隐藏于暗处的对手到底是谁,到底在哪,就只能疲于应对了。

虽然他非常想挖地三尺,找出这个隐藏在暗处的阴险对手,但是他也知道眼下并不是查找对手的时候,当下最为要紧的是如何应对如今的局面。

孙师爷思索了一下眼下的情况,发现似乎真得没有什么好办法了,看来只能如自家东翁所说的,去求王藩台帮忙活动下,争取能得个冠带闲住的处分,暂时避避风头了。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自家东翁能保住官位品秩,回乡暂避几年,这件事情淡了,再去活动一下,还是有起复的机会的。

当下孙师爷朝马文丰道:“如今之际,属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怕是只能如东翁所说。属下即刻出发,立即去济南,去求王藩台帮忙活动下,争取帮东翁最少争取个冠带闲住。”

马文丰摆摆手道:“去吧,越快越好,不提前打点好,等这事儿传到省里的巡按御史那里,怕是就麻烦了。咱们山东这个巡按御史据说是个愣头青,又臭又硬,很难对付啊。”

孙师爷当下要告辞离去,马文丰喊住他道:“等等,你再去账房看看,看一下府里账上还有多少银子,除了留下日常用度所需,你全部带走吧。这次怕是只能破财免灾了,省里那里些人,也都不是好相与的。

另外,你放心去办事吧,你跟了本官这么多年了,本官亏待不了你。待会,我便会让马顺,给你家里送一千两银子去。日后,就算本官暂时隐退了,也不会让你缺了用度。”

孙师爷知道这自家东翁这是为了让自己去安心办事,提前给自己安家费了。毕竟马文丰若是得个冠带闲住的处分,自然是要回乡隐退的,到时肯定是用不到自己这师爷了,自己怕是得另谋生路了。

他跟马文丰多年了,马文丰待他一直不薄。如今为他的后路做了准备,他自然是颇为感动的,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家东翁办好这趟差。

他发现自己想遍了所有可能,却也想不出这个招招阴险毒辣、躲在暗处窥伺的对头,到底是哪一个人?!

这种被人连续出招针对,却连自己面对的对头是谁都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若是知道对手是谁,好歹还能对他的性格、本领等,进行一番分析,对他的出招多少有迹可循。但是不知道这隐藏于暗处的对手到底是谁,到底在哪,就只能疲于应对了。

虽然他非常想挖地三尺,找出这个隐藏在暗处的阴险对手,但是他也知道眼下并不是查找对手的时候,当下最为要紧的是如何应对如今的局面。

孙师爷思索了一下眼下的情况,发现似乎真得没有什么好办法了,看来只能如自家东翁所说的,去求王藩台帮忙活动下,争取能得个冠带闲住的处分,暂时避避风头了。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自家东翁能保住官位品秩,回乡暂避几年,这件事情淡了,再去活动一下,还是有起复的机会的。

第196章 笔架山下的木屋

笔架山位于登州府城东南二十多里处,因为有三座连绵的山头,形似“山”字形笔架而得此名。

不过这笔架山虽然名字很是雅致,但是若是用得多了,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在大明各地,跟登州的笔架山一样,因形似笔架,而以笔架为名的山峰,怕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而且登州府城东南的这座笔架山上,并没有大多靓丽的景色,又因离得府城较远,来得得游人很少,是以并没有什么名气,比之登州南边的黑石山和登州西北的丹崖山、田横山,名气差了许多,因此平日里这笔架山甚少有人前来游玩。

不过今日纪浩跟毛希哲,却来到了这座并没有什么名气笔架山的山脚下。

因为毛希哲手脚的各处关节挫伤还未痊愈,无法骑马,是他们今日乘了一辆马车。马车是依旧是从紫荆大街的董家车马行雇得,不过这次他们没有用车马行的赶车小哥,而是由毛希哲的贴身伴当王修成亲自赶着起来。

这笔架山并没有什么出名的景观,纪浩他们此行自然也不是欣赏山色风景的,在纪浩的指点下,王修成驾着马车来到山脚下一处林木茂盛的隐秘处停下。一间破旧的小木屋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间小木屋正是几个月前,绑匪陈大锤和方六合受苏二雇佣,把绑架纪浩来的关押的那一处地方。

这处地方正处于笔架山一个山坳处,平常人少有人前来,再加上附近林木茂密,是以很是隐秘,确实是做杀人绑票勾当的好地方。

这里本来是陈大锤和方六合做绑票杀人等不法勾当的隐秘据点,如今他们两个早就死掉多时了,这处地方自然也就轻易没人来了。

今日,丁一他们三人终于找到机会把马向东绑了,并运出城了,来请示纪浩把人运到哪里时,他便想到了此处。

在这里收拾马向东,怕是他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更不用怕被人碰到,实在是折磨人的绝佳之地。

那次纪浩被陈大锤和方六合绑架到此处时,要不是王思颖恰巧派人盯着自己,寻踪觅迹找到此处,王思颖又及时赶来救援,怕是自己早就死在此处了。

那次被绑架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纪浩一想起来,还依旧心有余悸。

……

纪浩下了马车,来到木屋里,王修成背着毛希哲在他身后跟着,也进到屋里。

一进木屋,纪浩便见到丁一和尚东山正在屋子里边喝酒吃肉,边扯淡聊天呢,不亦乐乎呢!显然这两个夯货,并没把绑架人当做什么大事儿。

木屋中间有一根支撑房梁的柱子,上次自己就曾被陈大锤他们绑在的那根柱子上过。不过此时柱子上绑着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公子哥,他嘴里塞着一团麻布,正一脸惊恐的望着众人。

纪浩看了一眼,正是那日在三羊镇碰到的纨绔公子哥马向东。这人没绑错,看来丁一他们三个办事儿还是很靠谱的!

丁一和尚东山见了纪浩和毛希哲二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打招呼道:“老爷好,毛公子好!”

纪浩见了两人,不由的笑骂道:“你们两个货少喝点?还得办事儿呢。”

尚东山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指着那张破桌子上小酒坛道:“老爷放心,就这一坛子酒,小的自己一个人喝了,都也不带醉的,绝对耽误不了办正事儿。”

丁一跟纪浩时日最久,知道他性子随和,在旁的笑嘻嘻的道:“老爷放心,有我丁一在呢,我办事有数,这点酒耽误不了办事儿!”

纪浩听了不由的佯怒骂道:“你这夯货有个屁数,怕是就数你办事不靠谱!”

丁一腆着脸,笑嘻嘻的道:“小的怎么也是前院管事了,当真手下的面儿,要给小的留些面子啊。”

纪浩翻翻白眼,不由懒得跟这夯货废话了。见没看到夏西河,当下开口问道:“老夏呢?”

丁一回答道:“小的安排老夏在外边放哨呢,以防有人碰巧过来。小的说了,我办事还是很稳的。”

纪浩不由笑骂道:“知道你办事儿最稳妥,你是咱家宅子的管事嘛。不过作为管事,有些时候也要以身作则的!你小子吃喝的也差不多了,去把老夏替回来,让他休息一下吧。”

丁一听了纪浩的话,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答应了一声,出去替换夏西河放哨去了。

毛希哲这时抬手指指着丁一刚才坐过,对背着他的王修成道:“王叔,把我放下来吧,我坐这儿。”

王修成答应一声道:“是,少爷。”随即将毛希哲从背上放到了那块木板上坐下。

毛希哲坐下之后,砸吧砸吧嘴,对王修成道:“王叔,你以后还是叫我公子吧,叫我少爷怎么忽然听着有些别扭。”

王修成有些奇怪的道:“少爷,这是为何?”

毛希哲道:“文泽兄的家丁都是叫他老爷,你叫我少爷,我总感觉跟文泽兄的那两个儿子纪宇轩和纪宇辰一个辈份,似乎有点吃亏啊。。”

王修成有些无语,这事儿哪有这么主动往上凑的。不过还是很是恭敬听从了毛希哲的吩咐,道:“是,少爷,呃,不对,是公子!”

纪浩在旁听得好笑道:“哈哈,原明你想当老爷就得努力了,赶紧娶妻生子,等像为兄这样有儿子了,你就自动升级成少爷了。”

毛希哲有些郁闷道:“只怕未必,小弟就算有了儿子,我儿子他祖父还在呢,怕是我儿子在家只能是孙少爷,我还得被喊作少爷。”他说得是实话,就在前几年,他祖父毛纪还在世时,他自己一直被家里下人喊作孙少爷的,那是他家里被叫作少爷的是他老爹和伯父。

纪浩哈哈笑道:“那没办法了,毛少爷,本老爷对此表示很同情。”

毛希哲翻翻白眼,很是有些后悔提起这个很吃亏的话题。

刚才在外边放哨的夏西河这时回到木屋中,见了纪浩和毛希哲,忙打招呼行礼。

纪浩笑道:“老夏,你太实在啊,这俩货在这里吃肉喝酒,你自己在外边放哨。”

夏西河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其实是我们三个是猜拳决定谁去放哨的,小的猜拳输了,自然应该愿赌服输。”

纪浩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丁一这惫赖货欺负你老实呢!”

尚东山和夏西河自从跟着纪浩以来,倒是表现的很是老实本分,想要做好一个本分的家丁,丝毫看不出他们以前是打家劫舍的山贼出身,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

而丁一觉得他是自己封的前院大管事、护院家丁总教头、门房把头兼庖厨班头,对尚东山和夏西河两人经常呼来喝去,对他们两个真是当做小弟使唤,但是这两个人也从没有抵触情绪。因此,纪浩才有此想法,认为是丁一又行使其管事权力,支使夏西河去放哨呢。

这尚东山和夏西河毕竟是当过剪径山贼的人,怕是身上的戾气未必能轻易消解,纪浩前一阵出于考察一下两人的目的,对丁一那一副纪宅大管事作派并不怎么干预,任由他对两人指手画脚。

若是他们当真身上戾气未消,当惯山贼的性子不改,纪浩是不敢继续收留着他们的。

经过这一阵的观察,纪浩见尚东山和夏西河两人身上并没有多少戾气,也没有什么当惯山贼的臭毛病,相反还是很是憨直爽快的性子,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

看来他们当山贼,真得是如他们自己所说,实在没活路,为了活下去,才迫不得已上山落草的,本身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性子。他能觉得出这尚东山和夏西河是真得死心塌地的想跟着自己,本本分分做人的。

相对丁一那种有些惫赖的性子,纪浩觉得尚东山和夏西河这种憨直爽快的性子,还是比较让他满意的。

是以,纪浩现在碰到丁一对他尚东山和夏西河随意指手画脚时,一般都会敲打一下的,不然这夯货怕是会作大妖儿啊。

纪浩问尚东山和夏西河两人道:“你们在哪绑的姓马的这家伙,没被人看到吧?”

尚东山很是恭敬的答道:“放心吧,老爷,肯定没人看到。丁管事和我们两人,这几天一直盯着这姓马家伙。这家伙最近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逍遥阁待着,偶尔也会去街上转转,只是这家伙不管去哪,都有好几个家丁狗腿子跟着,我们不好下手。

不过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今天这姓马的家伙,应该是听说他爹有麻烦了,想回家去看看。结果在自家门前,碰到那一群堵在他家门前、声讨他老爹的秀才们!这家伙仗着带着几个家丁狗腿子,一开始还很嚣张跋扈的想要把秀才们赶走呢!

呵呵,结果……自然是把那群秀才们惹恼了!他和他的那几个狗腿子,被那群秀才们好一顿胖揍。

本来我们还想着趁乱上去,把这家伙废了呢,但是想着毛公子说过要亲自拿他出气,是以也就忍住了,没有在那时出手。这家伙从那群秀才手里逃出来之后,慌不择路,独自一人跑到一条小巷子里。我们便也就趁机,将他堵住,下手把他敲晕,装进麻袋里,运到这里来了。”

纪浩笑道:“不错,你们这事儿办得漂亮,等回去老爷重重有赏。”

尚东山和夏西河听了,都很是恭敬的道:“我们的命,都是老爷给得,给老爷办事是应该的,赏赐什么的就不用了。”

纪浩点点头道:“你们能如此,老爷我很欣慰,不过用功还是要赏的。”

随即他转头对毛希哲道:“现在人弄来,原明可以开始报仇了。”

毛希哲搓着手,很是兴奋的道:“嘿嘿,这个,怎么报呢?!我这几天想了好久,却实在想不出什么解恨的报仇方法。文泽兄你不是答应帮小弟想个新奇的手段报仇的嘛,你一向机智,点子也多,定然有什么新奇的手段了吧。”

纪浩笑道:“这报仇嘛,自然是自己想个刑罚报仇才解恨啊!”

毛希哲苦着脸道:“关键是小弟实在是想不出啊,文泽兄有什么好点子就快说说吧。”

纪浩微微一笑道:“为兄倒是真琢磨出了一个用刑的手段。”

毛希哲追问道:“残忍吗?”

纪浩阴阴的一笑,道:“相当残忍。”

毛希哲一脸兴奋的道:“那太好了了。”

…………

马向东自从见到毛希哲,就知道今日自己怕是要悲催了。

就在几天前,他对这个曾经在三羊镇踩过他脑袋的家伙好一番修理,基本上那府衙衙役们传授的能让人痛苦,还不留外伤的各种手段,都让手下的家丁在这姓毛的家伙身上施展了一遍,这姓马的家伙不恨死他才怪。

就在几天前,他对这个曾经在三羊镇踩过他脑袋的家伙好一番修理,基本上那府衙衙役们传授的能让人痛苦,还不留外伤的各种手段,都让手下的家丁在这姓毛的家伙身上施展了一遍,这姓马的家伙不恨死他才怪。

他没想到报复来得如此之快,真得没想到。其实准确的说,他压根就没想到这姓马的家伙会有机会报复自己。

自己的老爹是登州府衙同知,位高权重,轻易也不怕他报复。而且自己又没留下把柄,虽然折磨了他一晚,但是却没有留下伤痕,而且也没人看见。这姓马的家伙既没证据,也没证人,轻易也奈何不得了自己。

但是他是万万没想到毛希哲这个看着文质彬彬的秀才,竟然压根就不玩打官司扯皮那一套,而是直接派人绑了自己,亲自来修理自己。

若是平时,自己还可以拿自己老爹的名头吓唬一下,但是如今自己老爹怕是要自身难保了,拿来唬人估计是肯定没用了。他今早正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老爹遇到了大麻烦,才打算回家去看看的。

眼见纪浩和毛希哲进来后,旁若无人的在那聊天,压根就无视他,似乎是把他当做死人一般,马向东不由的感到更加心惊,脸色惨败如纸!

……

……

第197章 笑刑伺候

纪浩这时问尚东山道:“我让你从家里待来的那只山羊呢?”

尚东山听了纪浩问话,不由的连忙恭敬的回道:“小人把羊拴在屋后边吃草呢,咱们现在就要烤吗?”

纪浩笑骂道:“烤你个头啊,整天就想着吃啊!这山羊,是我用来对姓马的这家伙动刑的,想吃也得等我用完了再说。赶紧的,去把那山羊牵来!”

尚东山讪讪的一笑,连忙答应了一声,麻利儿的去屋后牵羊去了。

毛希哲在旁好奇的问道:“文泽兄要用山羊对马向东用刑?”

纪浩笑道:“对啊!”

毛希哲更加疑惑,一脸问号的问道:“这……山羊不会咬人吧?难道文泽兄打算让这只山羊,用羊角顶他?”

纪浩笑道:“非也,非也。”

毛希哲道追问道:“那文泽兄到底打算如何折磨这家伙,快别卖关子了,小弟着实好奇的紧啊,快赶紧跟小弟说说!”

纪浩微微一笑道:“自从那日,你让帮你想个残忍的新法子对付马向东,我这几日一直在冥思苦想,终于让我想出了一个相当残忍的折磨人的法子,那就是……笑刑!”

其实笑刑这种酷刑,是十七世纪初欧洲三十年战争期间,欧洲人发明并流行的。

在这场波及全欧洲、长达三十年的大混战中,很多贵族被俘虏。对于这些贵族,有时候不方便直接处死,于是便有人想出笑刑这种刑罚。

山羊的舌头上面有倒钩,与犯人脚底板的接触面积会很大,当山羊不断舔舐受刑人脚心时,受刑人会感到奇痒难忍,这样只能持续狂笑。而持续的狂笑会使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失去呼吸能力,于是造成极度缺氧窒息而死。这种刑罚看似不残酷其实残酷之极,受刑者宁愿一刀砍死也不愿受这种刑罚。

据说二战时期,***曾拿这笑刑做过实验。受刑者一开始强忍着不笑,但是最后还是会狂笑不止,根本就停不下来,最后不知道是笑声还是哭声了,慢慢地开始呕吐,大小便失禁,失去意识,最终受刑者在癫笑中死去。

那日毛希哲让纪浩帮忙想个报仇解恨的办法,他很快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这只山羊是前几日时他提前让丁一买好的,今日尚东山向他汇报说抓到马向东时,他便让尚东山将这只山羊带来了。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明所以,不由的问道:“笑刑?!就是让这货大笑吗?”

纪浩阴阴的一笑道:“没错,就是让他大笑不止。”

毛希哲依旧有些迷惑,好奇的道:“这让他大笑不止,有什么残忍的?

纪浩微微一笑笑道:“嘿嘿,原明你要是觉得不残忍,可以跟我赌一把。若是这家伙能撑过两刻钟而不求饶,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若是他撑不过去,你给我五十两就行了。在被折磨的仇人身上打赌,也是一种不错的娱乐手段哦。怎么样,来不来?”

这种笑刑听着很是温和,但其实残忍程度无异于严刑拷打,只不过这种施行手段,似乎能给施刑者带来某种欺负人的乐趣。纪浩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能更大程度满足毛希哲报复的快感,能让他更解恨,才会决定用这种手段折磨马向东。

据说绝大多数人五分钟后就会痒的受不了并大笑!若是逼供的话,绝大多数人都撑不过半小时就会老老实实的招了,问他什么都会老老实实回答。

要是超过半小时的话,受刑人的笑声会越来越弱,并且会很快晕厥过去。

是以纪浩才跟毛希哲打赌,说是马向东撑不过两刻钟就会怂了,两刻钟也就是半小时,这时大多数能撑到的极限。就算是身强体壮、意志坚强的人,半小时基本也会崩溃了,别说马向东这么一个被酒色掏空的废物纨绔。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激将,不由的道:“赌啊,怎么能不赌?!如文泽兄所说,在折磨仇人时打赌,也是不错的娱乐手段嘛!那小弟就拭目以待了,看看这笑刑到底如何残忍。”

其实他之所以跟纪浩打赌,确实是觉得在折磨仇人的问题上打赌,确实很有快感。

其实虽然到现在,他也太明白让人笑有什么残忍的!但是他却知道纪浩总是智计百出,新奇的点子层出不穷的,依照以往的经验判断,纪浩这次怕是也不会无的放矢,他说这笑刑相当残忍,应该不是假的,这次打赌他八成是要输的。不过重在娱乐嘛,银子算不了什么。

纪浩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就瞧好吧。”

这时,尚东山牵着山羊进来了,纪浩当下指挥尚东山和夏西河二人将马向东从柱子上解下来,然后把他放到那块被他们当做桌子的那块大木板上,紧紧捆好。

纪浩特定让两人将马向东的双脚绑得死死的,以防他的脚乱动弹,影响施刑效果。

马向东不知道纪浩他们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全程一脸惊恐望着众人,满脸的惶恐之色。不过他嘴里堵着麻布团,想要说声告饶的话也做不到。

在纪浩的指挥下,尚东山将事先准备好的盐巴,兑了一点水,弄成一小罐子浓盐水。夏西河则去把马向东的鞋袜脱了,让他的两支脚丫子露了出来。

随即尚东山将用小刷子蘸着盐水,刷在马向东的两只脚底板上。然后,夏西河牵着山羊,让它开始舔马向东的脚底板。

那山羊起初是不愿意舔得,不过在夏西河按着脑袋舔了一下后,发现上边有很多它很喜欢的盐分,不由的津津有味的舔起来。

等着山羊开始舔舐起马向东的脚底板,纪浩对尚东山两人道:“把这家伙嘴里的麻布拿出来,好观察这笑刑的效果。你们两个也出去盯着点,以防有人无意间撞过来。待会这家伙笑起来,估计声音会很大。”

尚东山和夏西河听了纪浩的吩咐,当下将马向东嘴中的麻布团扣了出来,随即两人便出了木屋,前去放哨去了。

毛希哲一脸好奇的在旁看着纪浩的这一番骚操作,不由的有些发愣,这怎么看都像是在给马向东按摩脚底板啊,怎么看也不像是在给他上刑啊?!

不过他见纪浩一副笃定的样,不由的耐着性子等着看这笑刑的效果,没有继续追问。

马向东的脚底板被那只山羊舔舐着,只感觉一阵的麻痒,有些想笑,不过还能勉强忍住。这时嘴里麻布被尚东山抠出,终于能说话了,不由的立即开口威胁纪浩和毛希哲两人道:“你们两个混蛋胆敢绑架本公子,是不想活了吗?你们有种就弄死我,若是弄不死我,让本公子回去了,一定让我爹弄死你们。”

纪浩对于马向东的威胁,自然是嗤之以鼻,他笑吟吟的道:“啧啧,你那同知老爹不但抛妻弃子、德行有亏,还克扣秋粮、收受贿赂,这次怕是被削职为民都是轻的,说不定就得蹲大牢了。嘿嘿,他现在自己都已经焦头烂额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被那些秀才们打死了,你还在这扯虎皮做大旗,搞笑呢?!你既然敢下黑手搞我们,就要有被我们报复的觉悟啊。”

毛希哲朝着马向东满脸阴笑道:“傻缺,你这货还搞不懂自己的处境呢。不过,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弄死你的。但是这活罪嘛,得让你好好的消受一番,不然怎么报答那晚你对我的照顾呢。”

马向东这是虽然感到奇痒难忍,但是犹自叫嚣道:“你们不敢弄死我,就得小心了,等我脱身了,我一定会把你们弄死了。”

毛希哲不屑的一笑道:“只怕你没有那机会了,也没那本事,除了靠你爹,你算个毛啊!”

纪浩笑道:“呵呵,嘴还挺硬,希望你两刻钟之后,还能这么硬气!”

马向东这时候已经忍不住的大笑起来。不过笑声显然不是高兴的,而是夹杂着痛苦的笑。

不过此时在大笑的间隙,他还能朝着这纪浩和毛希哲勉强骂上几声。

纪浩和毛希哲却懒得搭理他,而是在一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边笑吟吟的欣赏这笑刑的效果。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马向东已经变得狂笑不止,根本就停不下来,早已经没有精力骂纪浩他们了。

纪浩但是很淡定,不过毛希哲在旁却是看得津津有味,满脸大仇得雪的快感。

纪浩毕竟并没吃过马向东多少亏,那次在三羊镇时,毛希哲被打得不轻,他却其实并没有挨几下打,至于那晚遇到府衙衙役借口宵禁要羁押他们时,他也并没有被马向东折磨,是以倒是并没有太大的恨意。

纪浩之所以参与折磨马向东,自然更多的是为了毛希哲出气。毛希哲在他手里吃了那么大亏,他也是感同身受的。

此时见到毛希哲满脸兴奋,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纪浩不由的也心里通透了。

毛希哲毕竟是他好友,跟着自己来到登州,却被马向东折磨的这么久都下不了地,纪浩自然是心里颇为愧疚的。此时见毛希哲那口恶气出来了,此时自己自然心里感到通透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被那山羊一直舔着脚底板的马向东已经笑得有些上不来气儿了,纪浩在旁边看着他的胸膛,明显的已经瘪得很厉害。

此时的马向东再也没有一丝强横之色,而是满脸惊恐的求饶之色,只不过他此时已经笑得气息不够,根本说不出话了,想要说句求饶的软话,也说不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马向东的笑,已经变得很是瘆人,如夜枭般,根本听不出这是笑声还是哭声了。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骇然,一副惊恐道极点的神色。

不到两刻钟,他已经开始浑身抽搐,嘴里不断呕吐了。

纪浩见再不让他停下笑,怕是屋里要变得很埋汰,那样就不好玩了。

马向东的表现,明显跟传说中的差不多,他怕再不把羊牵走,怕是再过一会儿,他就要大小便失禁了,那样这屋里就彻底没法待了!

当下纪浩连忙上前,把那只山羊暂时给牵开。

毛希哲见纪浩把山羊牵开,不由的道:“文泽兄别心软啊,才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停了啊。这家伙折磨小弟一晚,小弟怎么也得折磨他半天才算还回来啊。”

纪浩道:“你看这货的样子,再不把这山羊牵走,这货怕是马上就要屎尿齐流了,这屋里就没法待了。你还没消气不要紧,让他缓一会儿,待会再给来下一波。但是若是让这山羊一气儿舔下去,这货要不了多久就要被玩死了。”

毛希哲想想刚才马向东笑得喘不上来气儿,而且不断呕吐的样子,还有那一脸惊恐骇然的表情,估计纪浩的话怕是所言非虚。当下他笑吟吟的道:“那就待会再来,不然一气儿把他玩死了,怕是就不好了。”

纪浩笑吟吟的接着道道:“这货现在已经怂了,原明这次打赌可是输了。你现在问他什么,估计他也不敢不老实回答了。”

毛希哲看看马向东,见他此时已经翻起白眼了,脑袋有气无力的歪在一边,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的点点头道:“呵呵,小弟愿赌服输。没想到原来这笑起来也能笑死人啊,这刑罚果然既解气,又很有趣味。”

纪浩笑道:“原明解气就好!”

毛希哲满脸崇拜的道:“这么温柔与残忍并存的整人手段都能想出,文泽兄怎么想出来的?小弟当真是佩服之至!”

这笑刑纪浩是从后世剽窃来的创意,并不愿抢人家欧洲人的发明权,再说发明这笑刑真不是什么好事儿,是以他不直接回答毛希哲的话,而只是自矜的一笑,随口道:“呵呵,雕虫小技尔,不值一哂,不值一哂!”

毛希哲想到之前听陆峰说过的纪浩对付苏二和苏家的手段,再到见过的对付马文丰的手段,再到如今对付马向东的手段,不由的心有余悸的道:“幸好小弟是文泽兄朋友,这要是你对头的话,怕是下场会很惨啊。

……

……

第198章 马向东认怂了

一炷香之后,毛希哲见马向东似乎已经倒过气儿来了。当下立即指挥自己的贴身仆役王修成,再次拿起毛刷,沾着盐水往马向东脚底板上刷起来。

既然这马向东暂时缓过来了,那自然是再进行下一波笑刑啊,他的仇可没这么轻易报完了,这马向东那晚可是整整折磨了他一晚的。

马向东感受着那刷子扫过脚心的温柔感觉,想起的确实刚才那笑得痛不欲生的经历。

眼见毛希哲又要对自己施刑,不由的被吓得哆嗦起来,语带颤音的求毛希哲道:“求求你,不要……不要再让那山羊舔我脚心了!我服了,彻底服了,再也不敢得罪毛兄你了,放过我吧!”

毛希哲只是笑吟吟得看着马向东的惊恐的表情,并不搭理他话。仇人越是惊恐,他自然越有报复的快感。

王修成很快刷完了盐水,毛希哲让他去牵了山羊过来,准备展开下一波的笑刑,显然没任何放过马向东的意思。

马向东见状,姿态放得更低,朝毛希哲连连哀告求饶道:“毛兄,小弟错了,我不是人。毛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求求你了,别让那山羊舔我脚心了!”

毛希哲满脸戏谑的道:“呵呵,刚才你不是还挺横的嘛!刚才你不是扬言说只要我们不弄死,你脱身之后,就一定弄死我们嘛?别这么快就怂了啊,我还没玩够呢!”

他不由的颤声道:“毛大哥,毛大爷,小弟错了,我真得错了,我刚才说得都是放屁。我发誓,再也不敢得罪你,再也不敢有报复你的想法了,!”

毛希哲笑吟吟的道:“唉,你这样不行啊。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变卦了呢?!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害的我损失了五十两银子。”

马向东连声道:“小弟赔你银子,赔你十倍的银子。只求你别让羊舔了……我真得再也不敢得罪你了!

毛希哲依旧笑容满脸,说道:“可我不缺银子啊。放心吧,我不会玩死你的,一定给你机会,让你日后报复我们。怎么样,我很厚道吧?!”

他的语气很是温和,简直如春风的和煦。

只是马向东听着他用温和的语气说出的话语,却是满身汗毛倒竖的感觉。

这时,王修成已经把山羊牵了过来。

这次那只山羊没有抗拒,轻车熟路的开始舔舐起马向东的脚底板,那里有它身体需要的养分。

马向东想起刚才那一波的遭遇,不由的感到毛骨悚然,连忙继续做努力道:“我给很多银子,你说个数,我保证不还价,只求你放过我。”

毛希哲一首抚胸,捂着心口位置道:“可我真得不缺银子啊……我被你伤得不止是身体啊,真正受到创伤的是内心啊。我心里不通透,自然没法原谅你!”

“呃……”马向东无言以对。

毛希哲很是语重心长道:“小马啊,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这样才是一个男子汉该有的风范!俗话说得好:‘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有时候欺负人的事情可以做,但是日后被捅了刀子,也不要喊冤,因为既然做了那种事情,付出代价也是很正常的事儿。我这人心太软,就不捅你刀子了,但必要的代价,你是必须要付出的。所以啊,你作为一个男子汉,就别跟我求饶了,求饶也没用。”

马向东此时已经被山羊那带着倒勾的舌头舔得奇痒难耐,他强自忍着笑意,哀求道:“我就是一个废物,不是什么男子汉啊!毛大哥你要恨我,还是直接捅我几刀吧,求你别让这只山羊舔我脚心了。”

毛希哲立即拒绝道:“那不行,我这人心软,做不出那样心狠手辣的事情。”

马向东听了毛希哲的话,不由的感到一阵无语,这样一个用笑刑这种残忍的酷刑折磨别人的人,竟然在这里说什么自己心太软,也不怕遭雷劈。

他此时真得很想张嘴大哭一场,只是一张嘴却忍不住的开口大笑,被山羊舔得脚心实在奇痒难耐。

那山羊刚开始舔他脚心时,马向东还能在大笑的间隙,出口想毛希哲哀求,但是慢慢的他的大笑,已经变得根本止不住了。

他想努力止住自己的笑声,但是在山羊那舌头对脚心的不断刮挠下,发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毛希哲一直在旁笑吟吟的看着马向东受刑的情况。此时马向东虽然在笑,但是神情确实极为可怖,显然他已经被这笑刑吓破胆。

一刻钟之后,如刚才上一次一样,马向东因为不停的大笑,气息渐渐的倒不上来了,胸膛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渐渐的,他的笑声已经听不出是笑声还是哭声了,声音变得如同破风箱漏气一样,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又过了一会儿,马向东再次开始呕吐,只是他早上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刚才还吐过一波,此时吐得已经变成了苦水。

…………

纪浩刚才把亲自报仇的机会给了毛希哲,自己则一直看着毛希哲的施为。

无论是毛希哲在言语上奚若戏耍马向东,还是牵过山羊开始用笑刑折磨他,他都没有参与,让毛希哲能够更好的体验到报复的快感。

但纪浩此时见马向东那不断吐苦事的恶心样子,怕出现埋汰的场面,不由的上前劝道:“原明,差不多打住吧,不然这货要大小便失禁了,岂不是太埋汰了。那样你还怎么样愉快的享受报仇的乐趣了。你要让他拉稀,等消遣够了,最后一波着再来吧。”

毛希哲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笑道:“对对对,文泽兄说得有理。王叔,把羊牵开吧,这波就到这了。”

王修成答应一声,当下将山羊牵到一边。

马向东刚才虽然已经笑得喘不上来气,早已没有了力气,但是在山羊舌头不断舔舐他脚心、身体被奇痒的刺激下,依然是使劲的绷着着身子。此时山羊被牵走,没有了刺激,身子一下子瘫软了下来,一摊烂泥似的躺在那里。

毛希哲见了马向东的样子,不由的暗暗咋舌。这种刑罚,不但让人身体上最后笑得窒息,而且还让人的心理感到极度的恐惧。那种慢慢接近死亡的感觉,能够轻易的击垮意志不够坚强的人。

纪浩朝毛希哲笑着道:“差不多随便再给他用个十次八次便行了,用多了当真会死人的。我也是心软之人,见不得死人,千万别把他玩死了。”

毛希哲笑道:“对对对,咱们都是心软之人,那就再给他来个十次八次的,便放了他吧。”

马向东听说纪浩和毛希哲在那旁若无人的商议,说什么还要给自己来十次八次的笑刑,不由的吓得肝胆俱裂,别说十次八次了,再来个一两次,自己怕是就要被他们玩死了。

当下他颤声道:“你们这哪是心软啊,你们还是杀了我吧,你们简直都是魔鬼!”

纪浩听了忽然想起后世的一句歌词,忍不住朝着马向东哼道:“我是魔鬼中的天使,所以让你痛苦的方式,就是让你在大笑中迎接死亡。”

毛希哲听了不由的在旁赞道:“文泽兄这句小曲,哼唱的当真是很有韵味啊。不过文泽兄你是好人,不是什么魔鬼,切勿如此自侮。”

纪浩听了不禁笑道:“对对,咱们都是好人,都是好人。”

毛希哲道:“文泽兄不是魔鬼中的天使,但这笑刑确实是魔鬼与天使的结合,让人在大笑中迎接死亡,实在是刑罚的艺术啊。怕是也只有文泽兄这样的奇才,才能想出如此天使与魔鬼相结合的手段。”

纪浩笑道:“哈哈,原明你过奖了,小小手段,不值一提。

毛希哲想到一个问题,不由的好奇的问道:“文泽兄对西洋教会的东西也有研究吗?文泽兄果然是所学甚博。”

纪浩听了毛希哲的话,不由的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为何如此问。

这魔鬼众人自然是都知道其意思的,但是这天使却是从西方宗教中传来的用词。纪浩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哪怕怕是对西方宗教丝毫不了解的,大多也知道天使这个名词的意思,但是在此时大明,大部分对西方宗教了解有限,怕是大多数还真还不知道天使为何物!

自然,毛希哲听自己知道这天使的意思,认为自己是特意去了解过西方宗教,才知道这个名称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下纪浩自矜的一笑道:“略有涉猎。怎么,听原明的意思,怕是对这西洋教会的一些东西,也有些研究。”

毛希哲笑道:“小弟也是略有涉猎,谈不上研究。先祖父以前在从京城致仕时,带回来的典籍中,有几部西洋教会的典籍,小弟偶然翻阅过几次。”

…………

毛希哲和纪浩闲聊了一会儿,见马向东缓过气儿来了,不由的盯着他的目光又变得冷冽起来。显然他还没有解恨,准备再次折磨马向东。

马向东一见毛希哲的目光,不由的激灵灵的打个冷战。他已经被折磨的没有脾气了,那种慢慢接近窒息,慢慢接近死亡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恐怖,对他的意志摧残实在是太大了。他一个被沉迷于酒色的纨绔,哪承受的了这些。

当下他苦苦哀求道:“毛大哥,求你了,别让那山羊折磨我了。只要不让那山羊折磨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毛希哲笑眯眯的问道:“你说得是真的?干什么都行?”

马向东一听有门,不由的连忙道:“真的,干什么都行!”

毛希哲满脸循循善诱的道:“那你跟我说说,你做过哪些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坏事吧!呵呵,说得详细点,要见血的,没见血的就别说了。”

“这……”马向东一脸苦相,嗫喏不语。这种事情一旦说出来,怕是自己把柄就彻底捏到毛希哲两人手里了,怕是以后要受他们所制啊。

“呵呵,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你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哈。”毛希哲说完,转头对王修成吩咐道:“王叔,再给他他脚上刷点盐水。”

纪浩这时在旁指着旁边的一罐蜂蜜,笑着道:“老王,这次给他刷点蜂蜜吧。咱家这山羊光舔盐水脚,也怪齁得慌的,给它换换口味。”

这罐蜂蜜是纪浩让尚东山今天跟那山羊、盐巴等一应物品一起带来,这自然也是施行笑刑的道具。只是,在不了解笑刑的尚东山眼里,这又是山羊,又是蜂蜜和盐巴的,他以为这是用来烤全羊的,当真不奇怪。

王修成听了吩咐,也不迟疑,当下便去拿起那蜂蜜罐,开始往马向东脚底板上刷。

马向东见状,想起那笑得上不了气,濒临窒息的恐怖感觉,当下再也不敢迟疑,连忙叫道:“别刷了,别刷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毛希哲摆摆手,示意王修成暂时住手,朝马向东笑眯眯的道:“我跟文泽兄就喜欢听坏人做坏事儿的故事。你把你做过的坏事儿中,挑几件最伤天害理的跟我详细说一下吧。嗯,越是伤天害理的,我们越喜欢听。”

纪浩在旁附和道:“对,你做过的越是伤天害理,越是见血的坏事,我们越喜欢听。事先跟你说,你最好别胡乱编造。嘿嘿,若是让我听出有一点是假的,我保准让你后悔你娘把你生出来。

告诉你,我可是县衙里的刑名师爷,江湖喝号‘阴阳神断’的,最善于分辨真伪。我破过的案子,就没有一件是简单的案子。”

马向东刚才还真打算随便编造几件所谓的坏事儿,来敷衍一下纪浩他们两个呢。反正这些事情,他们一时也无从查证真伪。等自己脱身之后,自然就不用怕他们了。

此是听了纪浩的话,不由的心中一震。他在报复纪浩和毛希哲之前,自然是派人打听过他们两个底细的,特别是作为登州人的纪浩的底细。据他打听到的消息,这纪浩破得案子,还真都是颇为玄乎的疑难案子。

马向东此时觉得纪浩刚才的话,怕是所言非虚。很有可能真如纪浩自己所说,其分辨别人话语真伪的能力很强,不然也不能破那些疑难的案件。

他觉得若是自己随便编造故事的话,被他揭破了,怕是他的下场会很惨。

因此他觉得自己还是老实交代一下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吧。

要是不老实交代的话,怕是自己小命真要交代在这里啊,这笑刑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实在是太恐怖了。

……

……

第199章 老实交代做过的坏事

马向东当下将自己做过的一些仗势欺人的缺德事情,老老实实的都说了出来。

纪浩和毛希哲则在旁津津有味的听着他讲述!听到马向东做得很过分的地方,还时不时的骂上几句“无耻”、“畜生”、“王八蛋”。

马向东对此一脸无奈,对纪浩两人的谩骂他自然是不敢稍加反驳,只能装作没听到,依旧老老实实的交代。

说起来他做过的坏事着实不少,这一番交代,哪怕他只是挑着其中情节比较恶劣的坏事儿讲,还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毛希哲听完不由的啧啧叹道“你这货当真是脚底下长疮,头顶冒脓——坏到底了啊。哎呀呀,我突然感到自己很有正义感。我感觉自己修理你,应该算得上是替天行道了。你说是不是?”

马向东努力挤出一丝谄笑,配合道“是是是,毛大哥折磨我,肯定算是替天行道了,谁让我是一个坏人呢。”

毛希哲赞许的看了马向东一样,笑吟吟的道“呵呵,你小子不错,终于开始上道了。既然你是坏人,那我修理调教你,就没有丝毫内疚了。嗯,我心里比刚才通透一些了。”

马向东满脸赔着小心的说道“毛大哥心里通透了就好。毛大哥心里通透了,小弟心里也就舒服了。”

毛希哲点点头,说道“嗯,看在你让我心里通透了一些的份上,就暂时不让你继续受刑了。至于之后,待会儿还用不用得着动刑,就看看你的表现了。”

马向东小心翼翼赔笑道“小的一定好好表现。只要不让山羊舔我脚心,让我干什么都行。”

纪浩在旁对马向东道“你做过的这些坏事,当故事听起来,还着实不错。既然如此,你就把这些事情写下来吧。我当个话本留着,闲暇之余权作消遣之资,也是不错的。”

“这……”马向东听了这话,不由的一脸纠结。这事儿他自然是万般不情愿,口头讲讲也还罢了,若是自己写出来,留下白纸黑字的证据,以后怕是再也难翻身了。

纪浩见马向东不愿意的表情,也不多跟他废话,当下转头对毛希哲道“哎呀,看来小马是不愿意给咱们留个话本,不想让咱们心情好起来啊。那咱们该怎么办啊?原明有什么好建议吗?”

毛希哲笑吟吟的道“小一般心情不通透的时候,就喜欢用笑刑折磨仇人,要不是文泽兄你也试试?”

“别别,我写,我写……”

马向东都快哭了。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明显是在玩自己啊。

他真得不想写,但是不写行吗,人为刀俎,自己是砧板的鱼肉,根本无从反抗啊。不写的话,怕是很快要被他们玩儿死啊。

他真得很绝望。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得罪眼前这两个人,他们简直是魔鬼啊,不打丝毫折扣的魔鬼。

纪浩听马向东认怂了,这才转头笑着对他道“呵呵,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你让我们心情好了,心里通透了,你才能少吃苦头嘛!”

马向东一脸苦相的道“小弟明白,明白了!”

纪浩朝王修成道“老王,先把他解开来。”

随即又问毛希哲道“原明带了笔墨了吧?”这年代的读书人,大都会随身带着笔袋,里面装着毛笔和墨条,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纪浩这个读书人是个冒牌的,平时真没有这个习惯,是以他才问毛希哲。

毛希哲笑道“呵呵,笔墨自然是带了的。”说着,他从怀中掏出笔袋,丢到破木板桌子上。

马向东见反抗不得,只得坐在破木板旁,老老实实的将刚才自己讲述的那些坏事,详细的誊写在纸上。

纪浩待他写完了,笑着对马向东说道“这写东西,落款处总要留个名字吧。这么精彩的故事,留个名字,日后别人看到了,也好知道这是你的手笔啊。”

马向东嘴里发苦,这纪浩说得好听,但这哪是什么给自己扬名的话本故事啊,分明就是自己交代罪行的文书上签字画押啊。

马向东真得不想在这几张能让自己彻底身败名裂的纸上签名,但是人在屋檐下,却容不得他不低头啊。当下他也不再作无谓的反抗,老老实实的的在上面签了名字。

纪浩随即又啧啧叹道“哎呀呀,这么好的作品怎么能不留个印鉴呢。可惜,小马你肯定没带印章,那就按个手印吧!”

马向东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想要骂娘。当然,这事儿只是心中想想罢了,他要是真敢骂出来,估计以后就没办法愉快的玩耍了。

现在形势所迫,他压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当下他只得小声道“留个手印自然没问题,可是这里没有印泥啊……”

毛希哲朝王修成使个眼色,随即道“王叔帮帮小马,给他找些印泥,让他好按手印!”

王修成答应一声,随即左手一个小擒拿抓住马向东手掌,右手手腕一抖,随即一把锋利的解腕小刀便落入了他的右手之中。随即他手中的解腕小刀一挥,飞快的从马向东右手拇指划过。

他这这一系列动作说是好几步,但其实却是在一瞬间完成的,行云流水一般快捷无比。

等到王修成回到原来的地方站定了,马向东这才看到自己的大拇指上裂开一道口子,不断的冒出鲜血,随即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当下马向东苦着脸将大拇指上流出的鲜血涂抹了一下,然后将拇指用力的按在自己签的名字上。

顿时,一个鲜红的手印赫然出现。

得,自己的这一份自供状,算是全须全尾了,马向东心中暗自悲凉的想道。

纪浩将马向东签字画押了的、那几张写着他所干坏事的纸叠了起来,揣进怀里。

随即又笑吟吟的对马向东道“这故事写得实在太好了,我一定好好保存,以便时常阅读消遣!”

马向东知道自己的小辫子算是彻底被被人攥住了,以后怕是他再也难以在纪浩他们两人手中翻身了。当然,他其实早就已经没有反抗的勇气了,也不敢再想什么报复了,只想着此次能顺利脱身便好,不要再受那恐怖的笑刑便好。

当下他听了纪浩的话,连忙陪着笑道“纪大哥觉得好便行。那个……现在能够否放小弟走了?!”

纪浩笑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你得求你毛大哥。”

马向东向毛希哲小意的道“毛大哥,刚才你说只要小弟配合,就不对小弟再施行笑刑了。那现在能够否放小弟走了吗?”

毛希哲笑吟吟的道“小马啊,你这脑子,不怎么好用啊,果然是一个废物点心。你仔细想想,我可既没说过要放你走,也没说过不对你用刑。我刚才说得是……暂时不让你受刑了!”

马向东无语“……”

纪浩也道“你刚才只讲了你的坏事儿,我们还想听听你爹的干过的一些不法之事呢。这样吧,若是这次你讲得好了,这笑刑就给你免了。”

毛希哲在旁给纪浩捧哏道“文泽兄,这个怎么算讲得好呢?”

纪浩笑道“自然是这不法之事的情节越是恶劣,越算讲得好啊。”

马向东听了不由浑身发冷,这两个书生实在是恶毒啊,这不但要把搞死自己,连自己父亲,都想要搞得身败名裂啊。

马向东虽然是个沉迷酒色的纨绔,但是却不是傻子。他自己没什么本事,这辈子怕是也不会再有什么大出息了,之所以能为非作歹、欺男霸女,靠得就是自己父亲庇护。若是自己父亲被搞垮了,自己怕是以后一辈子只能夹着尾巴过日子了。那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是以,马向东他可以说出自己做过的坏事儿,但是自己父亲的把柄却不能轻易的让人得知。不然自己父亲倒台了,他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当然,其实他就算想说,也真没有多少可说的。

马文丰平日里对这个整日里只知道生非儿子是愁得头疼,平日一见到马向东,就只想着训斥他一番,哪有空跟他谈别的。

而且他深知自己儿子的秉性,那些他私下里的做得阴私之事,跟马向东说了只会给自己添麻烦,不可能有任何好处,是以自然是不会跟马文东说的。

当下马向东弱弱得道“我在我爹眼里就是一个整日只知道惹事生非的纨绔二世祖,他私下里做得那些事情,我根本就不清楚啊。就算他做过一些阴私不法之事,也绝对不会跟我说啊。”

毛希哲听了,不禁怒道“都到这份了,你还不老实交代,看来是还想再来一波笑刑啊。其实你就算不说,你爹这次也要完了。不但抛妻弃子、私德有亏,而且还克扣秋粮、收受贿赂,你觉朝廷还能这样的人继续做官吗?所以啊,你还是老实交代,让我们听个乐呵吧,免得自己遭罪。”

马向东带着哭音道“毛大哥,我真得是不知道啊。我一个废物,那些关系重大的阴私之事,我爹怎么可能跟我说。”

“嘿嘿,原明给他来点这个,看看他还嘴硬不?!”纪浩从桌子上的那一堆零零碎碎中,挑出一个小瓷瓶丢给毛希哲。

这堆零零碎碎都是尚东山他们几个把马向东绑来时,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纪浩上次被苏二绑架时,侥幸靠着陈大锤和方对自己搜身时,搜得不仔细而保留下来的那柄短剑,才反杀了苏二的。是以有这个经历,他特地嘱咐过尚东山他们一定要对马向东进行仔仔细细的搜身。

刚才毛希哲对马向东施行笑刑时,纪浩闲着无聊,摆弄过这一堆零碎,见到这个小瓷瓶。

毛希哲接过小瓷瓶,看了看上边的标签,只见上边写着“旱苗喜雨散”,不由有些奇怪的问纪浩道“文泽兄,这个是做什么的?”

纪浩微微一笑道“这个嘛,是好东西。据说是相当厉害的媚药,会让人很是勇猛癫狂。”

毛希哲依旧有些不明所以。

纪浩见他不明白,当下继续道“嘿嘿,这种媚药据说服用了之后,会变的很是威猛。但若是身边没有女人,估计……就会很糟糕了。”

毛希哲恍然道“呵呵,文泽兄的意思是给这家伙来点这个,让他糟糕一下。”

纪浩笑吟吟的道“不止如此。嘿嘿,你没发现这只山羊的角很短嘛,这是一只母山羊。”

毛希哲稍一思索,然后便懂了……随即寒了一下,朝纪浩赞叹道“文泽兄当真是……高明!”

随即毛希哲拿着那个小瓷瓶,在马向东的面前晃了晃,笑吟吟的道“小马啊,怎么样,你是老实交代呢,还是来点你自己带的‘旱苗喜雨散’啊?”

这两个书生果然都是魔鬼啊,马向东心里暗暗决定,一旦自己这次能够活着脱身,以后能躲他们多远,就躲多远。

这“旱苗喜雨散”本身就是他自己的,他自然是知道这东西的厉害的。他平日里是等闲不敢用的。只有偶尔放纵自己的时候,才会使用。

这东西虽然有奇效,但是会让人神志不怎么清醒。一旦癫狂起来,又无处发泄,马向东怕是自己真得会跟母山羊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儿。

那样的话,他怕是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当下他颤声道“小弟……什么都愿意交代。”

毛希哲和纪浩当下饶有兴致的等着听他讲述。

结果马向东酝酿了半天,苦着脸道“可是小弟真得不知道我爹的干过那些不法之事啊!”

毛希哲道“你耍我们是不是?看来不给点狠的,是没法愉快的交流了。”

马向东带着哭腔道“小弟是真不知道啊,要不你们问点别的?”

这时,纪浩在旁循循善诱的道“你就说说你做过的那些惹是生非的坏事儿,你爹是如何给你摆平的吧,这你总知道吧?”

马向东听了,连忙小鸡啄米似的道“这事我知道,我愿意交代……”

……

……

第200章 帮你脑袋开窍

马向东此时听到纪浩的循循善诱的引导,哪还敢不配合。再不老老实实的配合的话,怕是就被纪浩和毛希哲玩死了。他这匹纨绔劣马,此时算是已经彻底被纪浩二人驯服了,再也生不起一丝的反抗之心。

当下他老老实实将自己父亲马文丰是如何把自所做的缺德事儿摆平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他所做的那些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事情,很多都是性质非常恶劣、情节很是过分的,遇到那些性子刚硬些的苦主,自然离不了得要到衙门里打官司。

因此马文丰替儿子摆平这些缺德冒烟的坏事情的经过,大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马文丰依仗自己的权势,让来衙门告状的苦主冤屈难申,求告无门。

马向东所讲的这些事情中,纪浩特意注意到了一件在青州府发生的事情。

那就是马文丰在青州府做推官时,马向东曾经非礼过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家里在当地颇有些势力。那女子的父亲见女儿受辱,自然不会能起吞声,自然会去衙门里上告。这件事情最后闹得很大,一度闹到了青州府衙。当时这件事情是被马文丰求青州府同知李景民帮忙,才得以勉强压了下去的。

纪浩之所以对此事感兴趣,是因为他曾经听自己新收的那两个家丁尚东山和夏西河说过,他们跟这个青州府同知李景民有过冲突。

据尚东山他们两个说他们两个在清风山落草时,第一次去做剪径的买卖时,就很悲催的遇得了青州府同知李景民派去接其家眷的车队。结果不但这次下山剪径什么都被打劫到,还得罪这个青州府同知。

后来这位余怒未消的青州府同知,一直不断督促青州卫进剿他们的山头。他们两个因此在青州府难以立足,这才带着一众小弟流窜到登州府的。

纪浩既然想将尚东山和夏西河收做家丁,自然是要尽量替他们把身份洗白,省得惹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带着尚东山和夏西河回到登州后,他曾经请黄胜派手下的人帮忙查过他们两个的事情。

据黄胜手下得来的消息称青州府那边确实有尚东山他们的两个的通缉文书。不过好在那通缉文书上边并没有尚东山他们的真实姓名,只有他占山为王时的绰号,看来是并不太清楚他们两个的底细。而且那画影图形上面,尚东山和夏西河他们两个的外貌轮廓,也跟真人的面目相去甚远。

纪浩本来是想请黄胜帮忙,看看能不能让他出面跟青州府那边打个招呼,把这通缉文书给撤销了。但是黄胜却对此表示有些为难。

黄胜表示他这个山东矿税太监,虽然挂着个山东的名头,但是也只是在登州的官府衙门有些面子,但是在青州府怕是就不好使了。他这矿税太监,跟前朝的镇守太监是不太一样的,并没有什么权力插手民政。他的权力主要集中在矿场这一块,只有在涉及金银矿场的事情,才有插手的权力。而青州府那边金矿不多,除了益都县有个不算太大的金银矿矿场之外,并没有别的矿场。因此他跟青州府的官员,并没有多少交集。

而且这文官本来就天然敌视他们这些宦官,这青州府跟他这矿税太监府又没有多少瓜葛,自然未必会给他面子,是以黄胜觉得他最好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若是他跟青州府那边打招呼,人家却不给面子,岂不是让他很丢面子。

纪浩见黄胜不愿去青州府那边自讨没趣,也不好强求。之后他想想,觉得那通缉文书上反正也没尚东山和夏西河的名字,而且那画影图形也根本不像他们二人,在登州府肯定没人认得他们。只要尚东山他们两个不再去青州府,应该没有大的问题,也就暂时不再去走青州府那边的门路了。

大明户籍管理是相当严格的,想要换一个地方加入民籍,那自然是非常的麻烦的。不过尚东山他们两个要做自己家丁,也愿意投身自家为奴,纪浩就索性自己就收他们为奴,那样就免去了许多麻烦。奴仆是不在黄册的,奴籍的审核自然比起在册民籍审核简单很多。以纪浩在县衙的关系,去县衙户房给尚东山两人办个投身为奴的文书,还是没什么难的。

不过今日既然听这马向东说到了这青州府同知李景民的事情,他还是留了一份心思的。虽然尚东山和夏西河被人揭破身份的概率并不大,但是有备无患嘛,今日抓一个这青州府同知李景民的小辫子,万一日后尚东山和夏西河的身份出了什么纰漏,说不定还可以拿李景民的小辫子作为要挟,让他撤销他两人的通缉文书呢。

正是因为此,纪浩特地让马向东将他在青州府所做的这件坏事儿,还有他爹是如何勾结青州府衙的这位李同知,把此事压下去的经过,讲得很详细。

……

马向东把在自己做了那些缺德冒烟的坏事儿后,他老爹如何帮平事儿的经过,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一遍。

交代完了之后的程序,自然还是老一套,纪浩和毛希哲再次要求他把这些事情都落著于纸上。

纪浩两人听马向东亲口讲述,那是出于报复他和戏耍他的目的,这拿到他的把柄,自然让他日后再不甘生报复之心。而口说无凭,立字才能为据,自然是要落诸于纸上,才更有效力。

当然,其实马文丰被搞垮了之后,凭马向东一个纨绔,根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纪浩和毛希哲自然并不怕他。

马向东把在自己做了那些缺德冒烟的坏事儿后,他老爹如何帮平事儿的经过,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一遍。

交代完了之后的程序,自然还是老一套,纪浩和毛希哲再次要求他把这些事情都落著于纸上。

纪浩两人听马向东亲口讲述,那是出于报复他和戏耍他的目的,这拿到他的把柄,让他日后再不甘生报复之心。而口说无凭,立字才能为据,自然是要落诸于纸上,才更有效力。

当然,其实马文丰被搞垮了之后,凭马向东一个纨绔,根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纪浩和毛希哲自然并不怕他。

不过有备无患,多留一手总是没有坏处的。再说,这只是在耍弄马向东的同时,顺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马向东在纸上,将他刚才所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了出来。

这次不等纪浩出言指点,他便老老实实的在落款处签上了名字,又把自己大拇指那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挤破了,在签名处按上了手印。

他现在已经觉悟了。既然事情不可避免,还是老老实实配合为妙,免得多吃苦口。

马向东在签名处按好了手印,他还仔细的吹干了墨迹,然后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对纪浩和毛希哲道“纪大哥,毛大哥,你们看小的这样写,可以吗?”

纪浩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折好揣进了怀里,对马向东笑道“你这次变聪明了啊。呵呵,你早这么配合不就完了!非得吃些苦头,才能明白这些,看来你脑子确实是不怎么够用!”

马向东陪着小心,顺着纪浩的话道“是是是,纪大哥教训的是。小的这榆木脑袋实在是不开窍,多亏两位大哥这一番别致的开导,才能明白这些事情。”

毛希哲在旁道“你这话说得确实是实话。若是没有我们的开导,怕是你这脑袋是开不了窍的。既然你也承认有了我们的开导,你脑袋才开窍的,那我们就等同于你的西席先生了,这束脩你是不是要交一下?!”

马向东再次无语“……”这两个书生玩自己玩上瘾了啊,自己就是恭维几句,他们立即就顺杆爬上来,再次欺负自己了。这实在……岂有此理。这天底下,还有自己这样的实在人的活路吗?!

毛希哲见马向东语塞,不由的脸色一沉,道“怎么,你觉得我们开导你,比不上那些夫子有用,不值得你交束脩吗?既然这样,那本公子就再开导开导你。王叔,掰开他嘴,我给他来点‘旱苗喜雨散’,让他脑袋再开开窍!”

马向东见状,连忙道“小弟交,小弟交。今日要不是两位大哥开解,小弟属实难以开窍,这束脩是理所应当该交的。只是……小弟身上没带银子啊。”

毛希哲道“好说,先打张欠条吧!”

马向东此时哪还敢辩驳,当下毫不迟疑的拿起笔打起欠条来,只是写到数额时,忍不住开口问道:“毛大哥,你看这束脩多少合适?”

毛希哲笑吟吟的道“你这榆木脑袋可不好开导啊。你今天也见了,今天我们开导你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光是为了帮你这榆木脑袋开窍,这道具就花了不少银子,只是这一只山羊就要三两多银子。你这束脩也别太多了,就随便给个两千两银子吧。我跟你纪大哥为了开导你,这番费心思,一人得个一千两银子束脩,你没意见吧?”

马向东一听,心中立即是万马奔腾,心道我当然有意见。你们咋不去抢呢?!两千两银子啊,这可是相当巨额的一笔银子啊。饶是他爹比较能捞银子,但一年捞得灰色收入,也未必有个数啊。

不过显然他现在若是提出反对你意见的话,下场会很惨,因此他只能选择理智的保留意见。

当下他努力了好久,才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说道“小弟没有意见,今日两位大哥为了开导小弟,帮小弟脑袋开窍,费劲费心,小弟孝敬这些束脩是应该的。”

毛希哲一副你终于开窍了表情,笑道“你没意见就好,赶紧写完,别忘了按上手印。”

马向东连连称是,老老实实的打了两千两银子的欠条,又认真的按上手印,随即仔细的吹干墨迹,递给毛希哲。

毛希哲满意的点点头,将欠条收起。

当然,其实让马向东打欠条,依旧是主要为了享受戏耍他的乐趣。这欠条他自然没真想着以后去找马向东,让他给自己兑现。

这次他爹马文丰怕是已经在劫难逃了。一旦他爹倒台了,怕是凭马向东一个纨绔,也没能力拿出这两千两银子来。

不过留个白纸黑字的欠条,以后找寻马向东麻烦时,也可以当个由头,反正自己是戏耍马向东捎带脚的得的,还是那句话,万一以后用上了呢呢。

马向东见毛希哲收了欠条很满意,不由的小心翼翼的问道“两位大哥吩咐的事情,小弟如数照办了,现在……能够放了小弟了吗?”

毛希哲笑吟吟的道“放了你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我家那山羊舍不得啊。这样吧,让我家山羊再跟你愉快的交流一次,留个最后的念想,便放你走吧。”

马向东一想起刚才被山羊心,自己大笑不止的恐怖情形,不由的浑身颤栗,哀声求告道“毛大哥,我可全都按照你吩咐的做了。求你了,别让那山羊舔我脚心了。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做,你尽管吩咐,小弟全部照做,只求你别让那山羊折磨我了。”

毛希哲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微微一笑道“这依旧是看在刚才你很配合情况下,才给你只是让你跟山羊交流一次的。本来依照我先前的想法,是要让山羊再跟你来上十次八次的交流的!呵呵,你若是不好好配合,再多废话,怕是我要改主意了。”

马向东不由的语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还真怕自己再多几句,这个书生一怒之下,再给自己来十次八次的笑刑呢。

可是不求他的话,立马就要被来一波笑刑啊。哪怕是只是一次,也是很恐怖的啊。

不过马向东纠结,王修成可不用纠结,得了毛希哲吩咐,立即轻车熟路的按住马向东绑到那木板上,开始了用刑了。

马向东到此时也认命了,只能眼睛一闭,希望纪浩和毛希哲享受完报复的快感之后,能够当真如他们所言,放了自己。

……

……

第201章 再添把火

毛希哲一直自认是个诚实守诺的人。

作为一个诚实守诺之人,自然是要都说话算话的。既然说过是让马向东跟山羊做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便会放了他,自然不会食言。

不过他却没打算轻易绕过马向东,虽然跟山羊亲密接触次数不能食言增加,但这最后一波亲密接触的时间却可以增减。这最后一波笑刑给他来次狠的,似乎一点也不影响自己诚实守诺的形象。

这次他决定至少给马向东上了半个时辰的刑,好给他留下一个终生难以忘怀的教训。

……

毛向东这次没有看到这一波笑刑执行完,便跟跟纪浩逃离出了这座破木屋。

主要是因为在山羊开始舔舐马向东脚心后的两刻钟之后,他便开始屎尿齐流了,屋子里自然是没法待人了,那味道实在是太令人难以忍受。

不过毛希哲却没舍得离开,依旧在屋外看着马向东被那山羊舔得痛不欲生。

马向东在山羊的舔功攻击下,没坚持到半个时辰,只坚持了三刻钟便昏厥了。

眼见马向东昏厥,毛希哲这才移开目光。

他今日报仇报得痛快,念头自然也通达了,前几日的的执念终于一扫而空,此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潇洒。

纪浩见毛希哲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自然也是心情舒畅。

纪浩的印象里毛希哲一直就是一个很洒脱的人,这几日之所以变得对报仇执念甚重,实在是那晚被马向东折磨的狠了。如今见他终于释然了,自然替他开心。

当下众人收拾了现场,坐车离去。

至于昏厥的马向东……毛希哲让王修成割断了他身上绳子,将他丢在一旁,剩下的就不管了。

……

纪浩回到城里,先将刚刚拿到的马文丰的最新黑材料给陆峰送去了,让他在一众文人学子们之间传播一下,再给倒马运动添把火。

这次他没有打算再继续用传单攻势了。招式总有用老的时候,同一招式频繁使用,就不新鲜了,效果也就没那么好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再次加码的黑材料,马文丰怕是也难逃此劫了。只是前面传单上爆出的他的黑点,已经让他无论是在私德,还是为官上,都备受谴责。

不过有了马向东亲笔写出来的、真材实料的黑点,纪浩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有了这些加码的黑材料,肯定会让他垮台的更快一些。

那些文人学子当真不含糊,正义感满满的他们在听到了最新揭发出来的马文丰的罪证之后,更加愤怒了,不禁纷纷表示不把马文丰拉下马,他们誓不罢休。

接下来的几天,这些文人学子们除了继续在府衙门口请愿和围堵在马文丰家门口声讨外,还纷纷各显神通,用其他的办法对马文丰进行打击。

比如有几个县学的生员便集思广益,将马文丰的一系列黑点编成了话本;比如有一大批学子联名给山东巡抚衙门递请愿书,要求将马文丰革职查办;再比如几个家里路子广的学子直接向山东监察御史上书举报马文丰。

向山东巡抚和山东监察御史上书的效果怎样,暂时还没有看出来。但是县学几个生员集思广益、合伙创作出来的这本尽情编排马文丰各种坏事儿的话本,却是相当的见效。

这个话本在登州被东城一处瓦舍,被一个胆大的说书先生说出来之后,竟然相当的卖座,每日来这处瓦舍听书的百姓络绎不绝。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马文丰的事情早就在登州被传得沸沸扬扬,属于城内热议的头条话题之一。用他的事情做说书材料,这波热度蹭的相当恰到好处,因此卖座火爆自然是丝毫不奇怪的。

登州城内另外的一些瓦舍茶楼的说书先生一开始还有些迟疑,怕被同知大人报复,不敢说这个话本。

但是在观望了两天,见到这第一个说书先生在公然说马文丰的事情后,并没有被府衙的衙役抓走之后,在第三天便纷纷上马说起关于马文丰各种黑段子的话本。蹭热度这种事情,在那个年代都不缺乏。毕竟这一蹭上热度,听书的多了,赚得银子就多了嘛!

一时很多瓦舍茶楼坐馆的说书先生都开始说关于马文丰各种黑点的话本。

话本中的一系列编排马文丰的事情,经过这一众的说书先生的巧嘴宣传,在登州城内,乃至辖下各县立马便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这让马文丰所遭受的舆论压力,也是几何倍增。

马文丰自然也知道这些文人学子和说书先生用话本诋毁他的事情,但是他现在已经变成被人人喊打的败类,虽然还没被革职查办,但早已威信全无,想要指使那些府衙的衙役上街却抓那些乱传他的黑点的百姓,自然是很难以指使的动了。就算他派出一些衙役去上街,估计那些衙役也会阳奉阴违、敷衍了事。

他知道自己这次彻底栽了,现在他只求孙师爷去省里的活动能有成效,帮他争取个冠带闲住资格。

…………

纪浩将马向东亲笔写得他老爹的那些黑材料交给陆峰之后,便没有再做别的。该做的事情,他已经都做完了,现在只等此事尘埃落定了。

这几天纪浩都在家里读书,这自然被王思颖督促的结果。

他这一阵先是去玲珑金矿替黄胜办差,回登州之后又陪着毛希哲四处游山玩水,随后又是对付马文丰父子,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读书了,是以王思颖强制纪浩最近在家安心读书。

纪浩不太想、也不太敢太拂逆王思颖的意愿,只得在有她监督的时候的装模作样的读一下经书。

不过……等王思颖一离开,他便立即将手中的经书丢到一边了。

虽然纪浩也了解到这秀才功名不是永久有效的之后,也知道自己想要保住这秀才的功名,在大明能混的惬意一些,还真要认真读些经书、学些制艺的本事,不然这年考肯定考过不,这秀才功名也肯定保不住。

但是在红尘的喧嚣中摸爬滚打这么久之后,他实在没法静下心来,再去安心的读那些枯燥的经书。他觉得还是好好讨好一下曹教谕,走一下他的门路,让他照顾一下自己更为实际一些。

……

……

第202章 长亭送别

马文丰被革职查办了。

山东监察御史齐应龙在受到登州几个生员的检举信和揭发材料之后,嫉恶如仇的他立即上表弹劾马文丰,要求将他革职查办。

因其弹劾的奏表证据充足,此事又因其文人学子的强烈愤慨,因此朝廷从速处理,很快便有了回复,同意将马文丰革职查办。

传闻山东监察御史齐应龙上表弹劾马文丰之前,巡抚孙世佑本来还想保一下他的,曾委婉的暗示过齐应龙,让他手下留点情,只是罢了马文丰的官便罢了,给他留个冠带闲住机会,但是齐应龙压根就不接孙巡抚的茬。

监察御史属于风宪官,虽然负有监察地方之职,却直属于督察院管理,跟地方无涉。孙世佑这山东巡抚虽然是一省首脑、二品大员,却也管不到这监察御史。因此齐应龙不给面子,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关键是孙世佑也跟马文丰也没有什么交情,是看在布政使王政的面子上,才跟孙世佑打个招呼的,御史官品不高,但向来以战斗力旺盛著称,若没有必要的话,犯不着为此事跟这个齐应龙这个御史去杠。

因此孙世佑既然事不可为,也就随他去了。

……

登州知府杜文辉虽然老成持重,只想求一个“稳”字,但是看清局势的眼光还是有的。

在马向东亲笔写就的揭发他爹的黑底儿的材料被纪浩丢出去之后,他立即便意识到马文丰已经彻底完了,在第一时间他就上书弹劾马文丰。

他的奏折到达朝廷的时间,甚至比齐御史的还要早一些。

其实他之前局势还未完全明朗之时,不去弹劾马文丰是为了求稳。现在局势明朗之后,第一时间弹劾马文丰,也是为了能够安稳。

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弹劾一下马文丰,说不定就会被御史们弹劾他包庇下属了,而且事情已经基本明了,马文丰基本没有翻身可能了,也不用怕结仇了。此时弹劾马文丰,并没有多少后患,还是很稳的。

而且这几天,他除了给门口的那些文人士子们送些绿豆汤之外,毫无别的动作,已经有些激进的学子对他口诛笔伐了。他若是再不出手挽回一波声誉,很有可能他在士林的名声也要臭了。

是以杜知府这一次不但弹劾马文丰,而且在朝廷派出前来拿人的缇骑到来之前,先行派府衙衙役将马文丰暂时控制起来,以防他铤而走险逃走。

对于知府大人的行动,文人士子们自然是拍手称快。这些学子们都认为正是自己这些人的请愿声讨,才让之前瞻前顾后、想要置身事外的知府大人幡然醒悟,上书弹劾马文丰的。

一时间,一众文人学子对于自己再次为登州除害,为士林除垢,都感到正义感、成就感爆棚,纷纷聚堆庆祝去了。

…………

纪浩在见到朝廷派出的一队缇骑将马文丰拿办之后,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虽然他自认对付搞垮马文丰的各种布置,已经做得很是充足了,但是这些天还是一直有些担心马文丰会有反击的手段。

马文丰毕竟也是宦海浮沉十几年了,没有一些手段,怕是很难这个年纪便已坐到一府同知,而且据说他的跟省里的王藩台关系很近,纪浩还真怕事情出什么纰漏。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他跟毛希哲那天收拾马向东时,虽然没有明说对付他爹的幕后之人就是他们两个,但是马向东只要不是傻子,肯定已经猜到了是他们在背后使坏,也肯定跟他爹说了。若是这次马文丰不垮台,定然会报复他们的。

虽然纪浩手里还有马向东的那些罪证作筹码,但是终归是个大麻烦。

是以,这几天,纪浩虽然没有再继续为对付马文丰添火加油,但是却一直在密切关注此事。

如今马文丰终于被革职查办,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纪浩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毛希哲的关节挫伤又养了这几天,身体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如今看着马文丰倒台,他心里也痛快了。

如今已是七月初了,还有一个来月就要举行秋闱了。

大明的科考,比起唐宋时的科考来,已经有了非常的详细和严格的规定。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卯、午、酉年的八月举行。三场考试分别在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和八月十五。

毛希哲这次也是过了科试的,虽然他自从中了秀才后,便打着游学历练的旗号四处游玩,并没有怎么准备此次秋闱,对这次秋闱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既然过了科试,总要去下场考一下秋闱的,万一运气好考中了呢?!就算考不中,也能长点经验,熟悉一下秋闱的过程,对下次秋闱也有好处。

去参加秋闱之前,需要先去县学办理报考的文书和考生结保等手续,并不是直接去山东贡院便能考的,因此毛希哲身体无碍后,便打算跟纪浩辞别,回返莱州去准备这些事情。

…………

西风起,秋微凉

登州城西,十里长亭。

今日,纪浩在此为毛希哲送行。

纪浩很是不舍的依依惜别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真是有些不舍啊。为兄在此先预祝原明今科高中了,争取能抡元夺魁。”

毛希哲苦笑道“文泽兄你就别埋汰我了,别说什么抡元夺魁了,今科就算想要中式,怕是也没多少希望。”

纪浩笑道“原明你这属于未战先怯啊,如今怎能打胜仗?!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啊。”

毛希哲无奈道“小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实力,才没有信心啊。”

纪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

毛希哲笑道“文泽兄不必担心,今科不中也没事,反正小弟还年轻,以后还有得是机会。小弟这年纪中举,也未必是好事。小弟这次就算先去打个前站,熟悉一下程序。下科咱们兄弟一起赴考,争取一起中式。兄弟嘛,就要整整齐齐的一起中式。”

纪浩摆摆手,苦笑道“可别,原明你要是等着跟为兄一起中式,估计这辈子都没戏了。”

“文泽兄你这属于未战先怯啊,如今怎能打胜仗?!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呃……”纪浩无语,这才一会儿功夫,毛希哲已经把自己刚才给他打气的话拿来用上了。

“文泽兄你不就是稍微忘了一部分经书嘛,这算什么。就算脑袋一时不能恢复,想不起来那些忘掉的经书。以文泽兄你的才情,三年足够重新学回来了。”

所谓脑袋磕坏了,忘了许多事情,是纪浩随口编得一个借口,他不愿在此事上多作纠缠,不由的连忙笑着道“好吧,为兄相信自己。不过今科,原明你还是一定要好好考啊,为兄还等着你中举之后,罩着我呢!”

毛希哲答应一声,道“那小弟一定尽力。”

一番说笑之后,毛希哲跟纪浩拱手作别。

毛希哲很是江湖气的朗声道“此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再相见,自当把酒共言欢。咱们兄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纪浩也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毛希哲说罢,潇洒的翻身上马,带着贴身仆役王修成离去。

马蹄作响,在满天朝霞的映照之下,毛希哲策马向西而去,渐行渐远……

……

……

第203章 何百户来访

送走了毛希哲,纪浩还真感到有些小小的失落。

这半月以来,他跟毛希哲两个人厮混,一起打过架救过美,游过山逛过阁,阴过马文丰,整过马向东,经历倒是真的丰富。

毛希哲走了,纪浩突然有些无事可做的感觉了。

纪浩带着些许的失落,领着尚东山和夏西河两个跟班回家,一路上走得很是招摇。

养了家丁就要用起来,如今纪浩有些身份的人,出门不带几个跟班,有点对不起自己身份。当然,主要还是以策安全,怕万一马向东之流暗中报复,他在登州可不是没有仇人啊。

……

回到家中,纪浩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纪宅“前院大管事”丁一悄悄的凑过来说,登州锦衣卫百户所的何百户来访。

丁一虽然平日里一副惫赖的性子,但是在何百户面前,却是不敢有任何造次之举,变得规矩了很多。据他自己说,这是因为他能感觉到何百户的身上有杀气。

纪浩暗叹看看人家何百户这杀气。这能让丁一这样惫赖的人都唯唯诺诺的杀气,才是真的杀气,那谭五等人的身上的只能让猫狗辟易,却让山贼无视的所谓杀气,真没法叫杀气。

来了客人,纪浩自然要接待,当下他快步来到自家花厅。

锦衣卫百户何天成正坐在一张圈椅上,优哉游哉的品着丁一刚冲泡的武夷岩茶,倒是很是怡然自得。见纪浩回来,不由的开口笑道“老弟,你这阵子很忙啊。”

纪浩努力堆出一脸欢喜的笑容,热情的道“哎呀呀,大哥来也不打个招呼。小弟有失远迎,还望大哥恕罪。”

何天成笑道“咱们是结义兄弟,哪来那么多虚的。”

纪浩在何天成旁边一张圈椅上了坐定,陪着笑开口问道“大哥整日公务繁忙,也不说来兄弟这里坐坐!”

他跟何天成所谓的义结金兰,根本就是为了不被他拉去锦衣卫做什么暗桩小旗,而不得已变相表明立场的权宜之计,这事儿当不得真。两人虽然表面上互相一副亲热的样子,但是实际上还是很生分的,是以纪浩不得不陪着小心应对何天成。

何天成却是一副很亲热的样子,笑吟吟的道“难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来你这里了?”

纪浩忙道“哈哈,大哥说哪里话,小弟巴不得大哥常来坐坐呢!平日里大哥你难得到小弟这里,今日无论如何得在这吃顿酒再走。”说着,他便让丁一去福来客栈订席面儿。

何天成也不推辞,笑呵呵道“那大哥就不客气了,今日就叨扰老弟一顿酒吃了。”

纪浩陪着笑,道“自家兄弟,大哥说笑了,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喝茶,大哥喝茶。”

他虽然口中跟何天成作出一副很亲热的样子,跟何天成应付着,但是心中却一直在想何天成此行前来的目的。

思索片刻,纪浩心中估量这家伙是看着如今马文丰的事情尘埃落定,再来敲下竹杠的。

他之所以如此想,是因为前几天他去找过何天成。他暗地里对付马文丰的事情,何天成是知情的。

自从他遇到那次宵禁惊魂,再见到毛希哲的惨状之后,便打定主意要对付马向东。要对付马向东,自然先要把他爹马文丰这座靠山扳倒。而马文丰这样的一府高官,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扳倒的。想要扳倒他,自然离不了的要有些他的黑材料。

于是,纪浩想到了自己的“结义大哥”、登州锦衣卫百户何天成,想看看他手中有没有马文丰的一些黑材料。锦衣卫最擅长便是缉访刺探,登州地方上的事情,怕是很少有能逃过他们的耳目的。登州府同知,作为一府二把手,马文丰清廉如水也就罢了,若是有些不法的勾当,锦衣卫那里说不定便会有些线索。

何天成听说纪浩要对付登州府同知马文丰,倒是没什么忌讳。他跟马文丰没有什么利益牵连,对于马文丰这样的文官倒霉,他是乐见其成。

于是,何天成很痛快的答应了帮纪浩忙,把自己手中有关马文丰的黑材料都给他一份。

不过他们锦衣卫登州百户所只是有权登州一府的缉访刺探,只是在马文丰来登州府做同知之后,才对他有所关注,他之前的事情,他们登州百户所自然知之甚少。而马文丰来登州府做同知只不过才两年,他们登州百户所手中关于他的材料并不多。

不过这些黑材料虽然不多,只有马文丰克扣秋赋税粮和收受苏家贿赂两项,但是都是有一定的凭据。用来打击马文丰,还是有一定力度的。

当时作为回报,纪浩也给了何天成三百两银子作为回报。

何天成当时估计,纪浩凭着这些黑材料估计也之久只能败一下马文丰的名声,令他难以在登州做官,想要靠这两桩事情就扳倒马文丰,怕是可能性不大。是以在收到纪浩那三百两银子的信息费加封口费之后,有些很不好意思,觉得那点黑材料不值这么多银子。

其实一开始,纪浩也是这样想的。本来他是想拿着这两桩黑材料,大肆宣传一下,让在登州的名声受损,败坏一下他的官品,让他不好在登州为官,而不得不想办法调任他处。只要马文丰不在登州为官,对纪浩的威胁自然就很小了。

但是纪浩在跟何天成闲聊时,却因为偶然听他说起过的关于马文丰的一个小趣事,改变了对付他策略。

何天成当时说到,他手底下的有个在一家大布店做伙计的眼线,一次偶然机会听去买绸缎的马文丰一个侍妾,跟她的丫鬟说起过这件小事。

据那个侍妾跟自家的丫鬟说,马文丰右臀上的有个红色梅花胎记,他家老爷还以此为雅趣,时常拿这个胎记跟她,而且还因喜欢这个胎记给自己书斋起名“爱梅斋”。

本来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那个伙计本着事无巨细都记下来的原则,将这个小事记了下来,并报到了百户所。

纪浩找何天成,说起自己想从他手中要一些关于马文丰的黑材料时,何天成因为觉得这事儿算不上什么黑点,因此只是当做一桩小趣闻调笑一番,笑话马文丰的自恋,并没有多说别的。

但是纪浩却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在何天成看来只是一桩趣闻的小事儿,并以此设计了马文丰抛妻弃子的丑闻,让他名誉扫地,人设崩塌。然后配合他官面儿上的黑材料,将他彻底搞垮。

纪浩估计何天成今日前来,是想再敲自己几下竹杠的。

当时他本来觉得收了自己三百两银子还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只凭那点黑材料难以扳倒马文丰。但是自己却真得拿着这些从他那里搞来的材料,搞垮马文丰了。这何天成怕是觉得自己付了三百两银子,就拿到了搞垮一府同知的材料,有些少了,想多要些银子。

不然的话,纪浩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能让何百户登门造访。

这何百户总不能真得闲着没事,来跟自己联络感情吧?想想也不可能啊!

想到这里,纪浩觉得自己今日怕是要出点血了。

……

……

第204章 你的好事来了

酒席很快准备好了,纪浩请何天成入席,何天成倒也不客气。

两人坐定之后,很快推杯换盏起来。

很多时候,酒是拉近关系的良媒,哪怕是颇为生份的两人,在酒过三巡之后,互相之间也会熟络很多。

酒席开始之前,纪浩问何天成来的目的,何天成卖关子不肯说,让他有些忐忑。何天成作为锦衣卫百户,说是单纯来串门,鬼才会信。纪浩觉得他若是没有事情的话,肯定不会轻易上门来,而且跟锦衣卫沾边的事情,真没多少好事儿。他猜测这何百户是想敲敲竹杠要些银子,只是不知道是否如自己所料。

此时,趁着酒过三巡,两人已经喝得热络之际,纪浩不由的再次开口问道:“大哥这次来,肯定是有事儿吧?”

何天成笑道:“呵呵,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看你一副不问明白我来的目的就坐不住的样子,那大哥我就告诉你吧,你的好事儿来了。”

不是来敲竹杠的,还有好事儿?纪浩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而且,跟你一个锦衣卫沾边的,能有什么好事儿?!

不过他心中虽然腹诽,脸上却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问道:“呃,大哥快说说,小弟有什么好事儿啊?”

何天成放下筷子,笑着朝纪浩很是拱拱手道:“恭喜你啊兄弟,你怕是想不到吧,咱们锦衣卫的陆指挥使亲自提拔你为锦衣卫百户,着你尽快进京赴任呢。”

纪浩有些懵,是真得有些发懵。自己一个小小的书生,竟然被锦衣卫指挥使亲自任命为锦衣卫百户,这……有些着实令人惊讶。

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那可是实力派人物,圣眷正隆,权势熏天。

单单论及圣眷,怕是大明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都难有匹之的。他是当今当今嘉靖从小的玩伴,母亲是皇帝乳母,还曾从行宫火场中救过皇帝命,是以圣眷之高,在如今大明官场少有能与之匹敌。而且他自身也是很有本事的,嘉靖十一年考中武进士,从此一路高升,没几年便做到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份量之重,就连当今首辅严嵩都不敢轻掠其锋。

陆炳一个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亲自任命自己一个小小书生为锦衣卫百户,这如何不让纪浩发懵。他估计肯定是这何天成把自己的一些事情,上报给了陆炳。

就算如此,纪浩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做得那些事情,在真正权术高手看来,怕是最多只能算是些小聪明,难道陆炳会为此看重自己?!

虽然锦衣卫百户属于武官,但是跟其他卫所的百户比起来,无论是权力还是待遇,那可都是有着天差地别的。这锦衣卫百户可是正六品的官职,对纪浩来说,还真是有些平步青云的感觉。

见纪浩有些吃惊的样子,何天成不无羡慕的道:“兄弟手段高明,这气运也是着实不错啊。大哥我从一个锦衣卫校尉做到锦衣卫百户,整整用了十五年的时间。而你这一起步就是百户,当真是让大哥我艳羡啊。而且陆指挥使可是点名要你进京的,看样子是要在京城给你安排个差事,比起老哥我这外任的百户,不知道强多少啊。”

纪浩自矜的道:“小弟何德何能,能当此职?!陆指挥使怕是连小弟名号都没听过吧,怎么会任命小弟为百户?这个是不是搞错了?”

何天成笑道:“老弟你开玩笑了,这种事情能搞错吗?陆指挥使自然是知道你的名号的。老弟你整人阴人的本事大,点子多,咱们卫里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做大哥的我,自然要向陆指挥使推荐一番啊。这算是为卫里添人才,也算为兄弟你觅一份前程!

说起来,大哥我真没想到陆指挥使竟然对我这么一个小小百户的推荐,如此看重,抬手便是一个百户的职位任命下来,大哥我也有些不敢置信呢。”

“呃……”纪浩一脸无语。

何天成继续道:“以后咱们兄弟也算是同衙为官了,要互相照应啊。说起来,兄弟你这百户之职,虽然是因为自己本事大,被陆指挥使看重,但是大哥我的推荐之功,也是不小啊。哈哈,不过自家兄弟,不用谢啦,以后记得互相照应便好了。”

纪浩更加无语,谢你个头啊,谁让你推荐了?哥们可没想过去做什么锦衣卫的。虽然这锦衣卫百户官不小了,但是他真的不想做什么锦衣卫啊。在这锦衣卫里没点实力、没个后台,说不定很快就会成为背锅的牺牲品,他是真得不想去做这份差事啊。

他虽然自从来到大明后,与人也争斗过,也曾暗地里使坏阴过人,但是每次都属于是被动的反击,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好斗的人,也并不是那种拼命追求向上爬的那种人,本质上是一个随意而安的人,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本能的是想避之的。

纪浩有些嗫喏的道:“大哥,这锦衣卫百户小弟可以不做吗?”

何天成瞪了纪浩一眼,有些不爽的道:“难道陆指挥使任命的锦衣卫百户,你还嫌官小?你知不知道咱们卫里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混不到一个百户职位?!”

纪浩见何天成瞪眼,不由的连忙陪着笑,小心翼翼的道:“大哥莫要误会,这百户之职,小弟都属于是德不配位了,如何敢嫌官职低。只是……小弟确实有难处。先父有遗愿,让小弟好好读书,希望小弟将来能够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小弟实在不想违背先父遗愿啊。”

何天成嘬了一口酒,端着酒杯,看着纪浩道:“那大哥没话可说了。你自己做决定吧,你若是有胆子忤逆陆指挥使的意思,那你就不接受任命。”

“呃……”纪浩一脸苦相。

他哪有胆子敢违背陆炳的意思啊。莫说是一个权势熏天的锦衣卫指挥使,就是何天成这样一个锦衣卫百户,正要惹急了他,想要弄死自己都有无数的手段。

……

……

第205章 接受差事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见纪浩一脸苦笑、低头不语,不由的拿出一副老大哥作派,语重心长的劝道:“大哥知道你这样一个科考小有所成的秀才,对科考一途定然是有着很大的期望的,对入我们锦衣卫定然有所抵触。

&nbsp&nbsp&nbsp&nbsp但是这科考一途,毕竟是异常艰难的,并不是那么好出头的。先不说别的,咱们只说这秋闱,整个山东满打满算,一科乡试也就七十五个举人录取名额。你哪怕是才气很高,但想要在两三千个秀才中脱颖而出,哪有那么容易啊。

&nbsp&nbsp&nbsp&nbsp再说就算考中了举人,这考进士时,也是极难考的。大明立国以来,多少惊才艳艳的才子都在会试时屡试不第,你又如何敢保证自己必然能考中。如果不能考中,那就不能做官出仕,又谈何光耀门楣?!说句实话,在这世上只有有了权势,才有资格谈光耀门楣。

&nbsp&nbsp&nbsp&nbsp而如今有这么一个锦衣卫百户的现成官位等你去做,岂不是一条更加轻松便捷的道路?!虽然文武殊途,但只要官做得大了,有权有势了,那同样是光耀门楣的途径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何天成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不由的有些感触。确实如他所说,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只有有了权势,才有资格光耀门楣之事。

&nbsp&nbsp&nbsp&nbsp诚然,他自己口中所谓的先父遗愿、光耀门楣云云,都是顺口胡诌的。但是,诚如何天成所言,在这个世上,只有有了权势,才有资格去谈一些别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努力一些了,不能再随遇而安了。在这个时代,哪怕如他与世无争,如刚来到大明时原先所希望的,只想做一个快乐的、混吃等死的小财主,没有有权势的庇佑,怕是也未必可得。

&nbsp&nbsp&nbsp&nbsp而掌握权势的最便捷的办法,那便是做官。做得官越大,权势自然越重。

&nbsp&nbsp&nbsp&nbsp纪浩自知要在科考一途有所进步,进而争取出仕为官,显然是没有可能的。更甚至他这个秀才头衔很可能也保留不了多久了,因为这年考他注定是很难通过的以后想要靠着一个秀才的功名,给自己提供一点庇佑,做个混吃等死的小财主,怕是难以如愿了。

&nbsp&nbsp&nbsp&nbsp如此看来,去做一个锦衣卫百户,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做了官,有一定的权势了。

&nbsp&nbsp&nbsp&nbsp如何天成所说,自己这一入锦衣卫,就是一个百户的职位开局,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很多勋贵大臣的子弟进锦衣卫,也只不过是百户。而且自己这百户是陆指挥使亲自点名任命的,在锦衣卫也算是有点牌面了,也算是相当给自己这一个小秀才面子了。人家给自己面子,自己似乎也必须给陆指挥使点面子。

&nbsp&nbsp&nbsp&nbsp当然,纪浩觉得自己也确实没有胆子拒绝这份差事。人家陆指挥使这番赏脸,自己若是不识相的话,怕是大家都会很难看,而更关键的是自己的下场可能还会很惨。

&nbsp&nbsp&nbsp&nbsp他觉得自己好歹也算颇有几分急智,在锦衣卫未必就不能出人头地。就算不能出人头地,起码保全自身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nbsp&nbsp&nbsp&nbsp这份差事既然拒绝不掉,那便努力去做好吧,从此以后就努力做一个有权有势的锦衣卫吧。

&nbsp&nbsp&nbsp&nbsp纪浩思索定了,做出了决断之后,不由的又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样子,对何天成笑道:“大哥说得在理,既然如此,小弟就勉为其难接了这份差事吧。”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见纪浩答应了,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纪浩书生气发作,来个什么标榜文人风骨,誓死不入锦衣卫之类的举动,令他尴尬的。若是那样,陆指挥使那里,他也实在不好交差。

&nbsp&nbsp&nbsp&nbsp这么一件事情都做不好,自然会令他很难堪。如今见纪浩答应接受锦衣卫的差事儿,自然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nbsp&nbsp&nbsp&nbsp此时他听纪浩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调,不由的笑骂道:“你这一入锦衣卫就是百户之职,还跟我这当大哥的说什么勉为其难。大哥我混到这百户之职,可是足足用了十五年啊。你是想故意奚若我是不是?!”说着,何天成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大哥说笑了,小弟如何敢奚若你。小弟这锦衣卫新人,还要靠大哥你这前辈多多指点一番呢。来,新人敬前辈一杯。”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摆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喝了一杯,随即跟纪浩相视而笑。

&nbsp&nbsp&nbsp&nbsp笑罢,何天成很是认真的道:“老弟你可是要进京为官的,比起我们这些在外边放养的,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呢,前途比大哥我也要强上许多倍啊。老哥也就占了一个资格老,其实都什么都不是。真说起来,以后还要靠老弟你照应大哥我呢。”

&nbsp&nbsp&nbsp&nbsp纪浩也很是诚恳的道:“大哥说哪里话,既然咱们兄弟以后同一个衙门为官,以后自然要守望互助,互相帮衬的。”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道:“正是,好兄弟,互相关照。”

&nbsp&nbsp&nbsp&nbsp此时他听纪浩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调,不由的笑骂道:“你这一入锦衣卫就是百户之职,还跟我这当大哥的说什么勉为其难。大哥我混到这百户之职,可是足足用了十五年啊。你是想故意奚若我是不是?!”说着,何天成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大哥说笑了,小弟如何敢奚若你。小弟这锦衣卫新人,还要靠大哥你这前辈多多指点一番呢。来,新人敬前辈一杯。”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摆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喝了一杯,随即跟纪浩相视而笑。

&nbsp&nbsp&nbsp&nbsp笑罢,何天成很是认真的道:“老弟你可是要进京为官的,比起我们这些在外边放养的,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呢,前途比大哥我也要强上许多倍啊。老哥也就占了一个资格老,其实都什么都不是。真说起来,以后还要靠老弟你照应大哥我呢。”

&nbsp&nbsp&nbsp&nbsp纪浩也很是诚恳的道:“大哥说哪里话,既然咱们兄弟以后同一个衙门为官,以后自然要守望互助,互相帮衬的。”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道:“正是,好兄弟,互相关照。”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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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做个锦衣卫也不错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见纪浩一脸苦笑、低头不语的样子,不由的拿出一副老大哥作派,语重心长的劝道:“大哥也知道你这样一个在科考上小有所成的秀才,对科考一途定然是有着很大的期望的,对入我们锦衣卫肯定是有所抵触的。

&nbsp&nbsp&nbsp&nbsp但是这科考一途,毕竟是异常艰难的,并不是那么好出头的。先不说别的,咱们只说这秋闱,整个山东满打满算,一科乡试也就七十五个举人录取名额。你哪怕是才气很高,但想要在两三千个秀才中脱颖而出,哪有那么容易啊。

&nbsp&nbsp&nbsp&nbsp再说就算考中了举人,这考进士时,也是极难考的。大明立国以来,多少惊才艳艳的才子都在会试时屡试不第,你又如何敢保证自己必然能考中。如果不能考中,那就不能做官出仕,又谈何光耀门楣?!说句实话,在这世上只有有了权势,才有资格谈光耀门楣。

&nbsp&nbsp&nbsp&nbsp而如今有这么一个锦衣卫百户的现成官位等你去做,岂不是一条更加轻松便捷的道路?!虽然文武殊途,但只要官做得大了,有权有势了,那同样是光耀门楣的途径啊。这科考出仕和于锦衣卫一途发展的难易差别、利益差别,你自己好好权衡考虑一下吧!”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何天成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不由的有些感触。确实如他所说,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只有有了权势,才有资格光耀门楣之事。自己口中所谓的先父遗愿、光耀门楣云云,虽然都是顺口胡诌的。但是诚如何天成所言,在这个世上,只有有了权势,才有资格去谈一些别的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努力一些了,不能再随遇而安了。在这个时代,哪怕如他与世无争,如刚来到大明时原先所希望的,只想做一个快乐的、混吃等死的小财主,没有有权势的庇佑,怕是也未必可得。想要在这个年代活得舒服,光有钱财是不行的。

&nbsp&nbsp&nbsp&nbsp而在这个年代掌握权势的最便捷的办法,那自然便是做官。做得官越大,权势自然越重。

&nbsp&nbsp&nbsp&nbsp自己想要在科考一途有所进步,进而争取出仕为官,显然是没有可能的。更甚至他这个秀才头衔很可能也保留不了多久了,因为这年考他注定是很难通过的。以后想要靠着一个秀才的功名,给自己提供一点庇佑,做个混吃等死的小财主,怕是难以如愿了。

&nbsp&nbsp&nbsp&nbsp如此看来,去做一个锦衣卫百户,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做了官,有一定的权势了,才能在这个年代活得舒适一些。

&nbsp&nbsp&nbsp&nbsp如何天成所说,自己这一入锦衣卫,就是一个百户的职位开局,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很多勋贵大臣的子弟进锦衣卫,也只不过是百户。而且自己这百户是陆指挥使亲自点名任命的,在锦衣卫也算是有点牌面了,也算是相当给自己这一个小秀才面子了。人家给自己面子,自己似乎也必须给陆指挥使点面子。

&nbsp&nbsp&nbsp&nbsp当然,纪浩觉得自己也确实没有胆子拒绝这份差事。人家陆指挥使算是很赏脸了,而自己若是不识相的话,怕是大家都会很难看,而更关键的是自己的下场可能还会很惨。

&nbsp&nbsp&nbsp&nbsp他觉得自己好歹也算颇有几分急智,在锦衣卫未必就不能出人头地。就算不能出人头地,起码保全自身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nbsp&nbsp&nbsp&nbsp想到此,他不由的做出了决定:这份差事既然拒绝不掉,那便努力去做好吧,从此以后就努力做一个有权有势的锦衣卫吧。

&nbsp&nbsp&nbsp&nbsp纪浩做出了决断之后,不由的又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样子,对何天成笑道:“大哥说得在理,既然如此,小弟就勉为其难接了这份差事吧。”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见纪浩思索了一番,终于答应了进锦衣卫,心下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纪浩书生气发作,来个什么标榜文人风骨,誓死不入锦衣卫之类的举动,令他尴尬的。若是那样,陆指挥使那里,他也实在不好交差。

&nbsp&nbsp&nbsp&nbsp这么一件事情都做不好,自然会令他很难堪。如今见纪浩答应接受锦衣卫的差事儿,自然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nbsp&nbsp&nbsp&nbsp此时他听纪浩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调,不由的笑骂道:“你小子这一入锦衣卫,就是百户之职,还跟我在这说什么勉为其难,是故意奚若我是不是?!大哥我混到这百户之职,可是足足用了十五年啊。”说着,何天成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大哥说笑了,小弟如何敢奚若你,我这百户是侥幸蒙得陆指挥使赏赐得来的,哪比得了大哥你这一步步凭本事升上来的值钱。小弟对锦衣卫的一切都是茫然无知,纯纯的新人,还要靠大哥你这作前辈的多多指点一番呢。来,新人敬前辈一杯。”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摆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装模作样的跟纪浩喝了一杯,笑道:“既然如此,那大哥便提点你一下。”

&nbsp&nbsp&nbsp&nbsp随即他便跟纪浩说了一些锦衣卫里的做官为人的注意事项。

&nbsp&nbsp&nbsp&nbsp这些事项都是他多年在锦衣卫摸爬滚打得出来,都是一些很是实在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身跟他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若是混得好了,还能互相照应,因此他倒是真心希望纪浩能够在锦衣卫混得下去,是以他说得很是认真,也很是实在。

&nbsp&nbsp&nbsp&nbsp纪浩知道这些都是日后可能会有用的东西,是以也听得很认真。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说完了之后,很是诚恳的道:“老弟你这百户可是要进京为官的,比起我们这些在外边放养的锦衣卫百户,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呢,前途比大哥我也要强上许多倍啊。老哥也就占了一个资格老,其实都什么都不是。真说起来,以后还要靠老弟你照应大哥我呢。”

&nbsp&nbsp&nbsp&nbsp纪浩也很是诚恳的道:“大哥说哪里话!既然咱们兄弟以后同一个衙门为官,以后自然要守望互助,互相之间多多帮衬的。”

&nbsp&nbsp&nbsp&nbsp何天成握着纪浩的手,用力的道:“正是,好兄弟,以后记得互相关照。”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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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依依惜别

&nbsp&nbsp&nbsp&nbsp纪浩接了锦衣卫的任命,很快何天成把他的官服和腰牌给他送来了,并嘱咐他早日启程进京赴任。

&nbsp&nbsp&nbsp&nbsp要进京了,登州的事情自然要处理一下。

&nbsp&nbsp&nbsp&nbsp纪浩先去拜访了一趟张知县,听他对这乡试面授机宜一番,讲了一些考试的技巧。这些都是很重要的经验之谈,纪浩倒是很认真的听了。

&nbsp&nbsp&nbsp&nbsp除了张知县那,他还去了趟矿税太监府看了看自己的那关门弟子黄文宇。最近直没有能帮他练皮,是以纪浩这次去陪他又帮他好好练了一下午的皮!

&nbsp&nbsp&nbsp&nbsp前天,纪家庄的老太公也派人让纪浩回庄子了一趟,主要去让他回去祭拜一下祖祠,也好让纪家祖宗知道他纪家也有人出息了,要去参加秋闱了!不过明面上,纪老太公的说的意思是让纪浩去祭拜一下祖祠,以求祖宗保佑他高中。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是不想去,可是也知道这年代的宗族观念太强大,他以后若不想被人指摘人品有问题,便不能和宗族把关系弄僵,只得回纪家庄了一趟。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次回纪家庄倒是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但老太公对他很是看重,庄子的所有纪家族亲都对他很是热情。

&nbsp&nbsp&nbsp&nbsp看来哪怕是在自己家族里,这身份不一样,地位也立即随之改变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前天,纪家庄的老太公也派人让纪浩回庄子了一趟,主要去让他回去祭拜一下祖祠,也好让纪家祖宗知道他纪家也有人出息了,要去参加秋闱了!不过明面上,沈老太公的说的意思是让纪浩去祭拜一下祖祠,以求祖宗保佑他高中。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是不想去,可是也知道这年代的宗族观念太强大,他以后若不想被人指摘人品有问题,便不能和宗族把关系弄僵,只得回纪家庄了一趟。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次回纪家庄倒是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但老太公对他很是看重,庄子的所有纪家族亲都对他很是热情。

&nbsp&nbsp&nbsp&nbsp看来哪怕是在自己家族里,这身份不一样,地位也立即随之改变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前天,纪家庄的老太公也派人让纪浩回庄子了一趟,主要去让他回去祭拜一下祖祠,也好让纪家祖宗知道他纪家也有人出息了,要去参加秋闱了!不过明面上,沈老太公的说的意思是让纪浩去祭拜一下祖祠,以求祖宗保佑他高中。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是不想去,可是也知道这年代的宗族观念太强大,他以后若不想被人指摘人品有问题,便不能和宗族把关系弄僵,只得回纪家庄了一趟。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次回纪家庄倒是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但老太公对他很是看重,庄子的所有纪家族亲都对他很是热情。

&nbsp&nbsp&nbsp&nbsp看来哪怕是在自己家族里,这身份不一样,地位也立即随之改变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七月十六是个黄道吉日。

&nbsp&nbsp&nbsp&nbsp宜远行、宜婚嫁、宜开市。

&nbsp&nbsp&nbsp&nbsp今天是纪浩启程去京城的日子,同行的还有自己二舅哥王煜。

&nbsp&nbsp&nbsp&nbsp王煜要去济南府参加秋闱,正好顺路,纪浩打算跟自己这二舅哥一道。

&nbsp&nbsp&nbsp&nbsp跟王煜一道,旅途会很是省心。至于行前的准备,自然更加简单,什么都不用怎么准备,只需要拿着自己的家状文书跟功名文牒跟着王家的车队便行了。其余的东西,王家自然会准备好。

&nbsp&nbsp&nbsp&nbsp所谓家状文书,大体就是相当于后世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在大明若是没有这个,那就是黑户。

&nbsp&nbsp&nbsp&nbsp而功名文牒就是指得那证明秀才功名的文书,到时在乡试之前,考生需要凭这个去贡院领取参加考牌,没有这证明功名的文书,是没法考试。这个功名文牒除了倒是换取考牌,其实还有一个作用,那便是可以以当路引用。

&nbsp&nbsp&nbsp&nbsp大明对户籍的管控是很严格的,只要是“离居百里”,就要去县衙开具路引,没有路引,抓住后会被打板子的,严重的还会被流放。

&nbsp&nbsp&nbsp&nbsp说起来,这功名文牒比路引还好用很多。县衙开具的路引上,一般会注明出发地和目的地,以及其路线,百姓们只能沿着路引上注明的路线出行。但是有了这功名文牒,就算去天下四方各处游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nbsp&nbsp&nbsp&nbsp王明远对于自己儿子和准女婿去省城参加乡试自是非常重视,特意从家丁中挑了十个身强体壮的家丁随行护从。他们都是卫里退下来的行伍老兵,都是刀口舔过血的,有了这些人随行,等闲的小股山贼肯定不敢打他们主意。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清晨,登州城西,十里长亭。

&nbsp&nbsp&nbsp&nbsp迎着满天的朝霞,纪浩正在和来送行的马仔陆峰、徒弟黄文宇以及准媳妇王思颖等人作别。

&nbsp&nbsp&nbsp&nbsp其时秋风瑟瑟、落叶簌簌,树巅乌鸦哑哑而鸣,正是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西风起,秋微凉之际。

&nbsp&nbsp&nbsp&nbsp纪浩拱拱手,朗声对众人道:“此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再相见,自当把酒共言欢,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nbsp&nbsp&nbsp&nbsp说罢,纪浩潇洒的转身迈上马车,随即马车辚辚而响,往西而去。

&nbsp&nbsp&nbsp&nbsp王家那华丽的马车,在满天朝霞的映照下,在一众王家护卫扈从下的那辆马车渐渐运去。

&nbsp&nbsp&nbsp&nbsp看着远去的马车,王思颖忍不出问陆峰道:“陆秀才,你大哥的那话什么意思?怎么听他的话,日后很难再相见似的?不就是去考个秋闱吗,也就半月二十天的事情,至于说得这么玄乎吗?”

&nbsp&nbsp&nbsp&nbsp陆峰还未搭话,纪浩的关门弟子黄文宇却一拍大腿道:“坏了,师傅不会去闯荡江湖去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说‘他日江湖再相见,自当把酒共言欢’?哇呀呀,师傅去行走江湖怎么能不带上我呢。不行,我要去追上他,跟随他闯荡江湖!”

&nbsp&nbsp&nbsp&nbsp黄文宇是说干便干的性子,说着便要回王府骑马去追自己师傅。

&nbsp&nbsp&nbsp&nbsp陆峰连忙拉着这位小祖宗劝阻道:“哎呦黄公子,你可别追了,大哥真的是去京城做官了。大哥的话之所以这么说,大概主要是为了表达离别时的那种意境!咱们只是理解其作别的意境便行,字面上的意思咱们就忽略吧……呵呵,那个,大哥的话真得只能体会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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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后会有期

&nbsp&nbsp&nbsp&nbsp纪浩接了锦衣卫的任命,很快何天成把他的官服和腰牌给他送来了,并嘱咐他早日启程进京赴任。

&nbsp&nbsp&nbsp&nbsp要进京了,登州的事情自然要处理一下。

&nbsp&nbsp&nbsp&nbsp纪浩先去拜访了一趟张知县,听他对这乡试面授机宜一番,讲了一些考试的技巧。这些都是很重要的经验之谈,纪浩倒是很认真的听了。

&nbsp&nbsp&nbsp&nbsp除了张知县那,他还去了趟矿税太监府看了看自己的那关门弟子黄文宇。最近直没有能帮他练皮,是以纪浩这次去陪他又帮他好好练了一下午的皮!

&nbsp&nbsp&nbsp&nbsp前天,纪家庄的老太公也派人让纪浩回庄子了一趟,主要去让他回去祭拜一下祖祠,也好让纪家祖宗知道他纪家也有人出息了,要去参加秋闱了!不过明面上,纪老太公的说的意思是让纪浩去祭拜一下祖祠,以求祖宗保佑他高中。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是不想去,可是也知道这年代的宗族观念太强大,他以后若不想被人指摘人品有问题,便不能和宗族把关系弄僵,只得回纪家庄了一趟。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次回纪家庄倒是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但老太公对他很是看重,庄子的所有纪家族亲都对他很是热情。

&nbsp&nbsp&nbsp&nbsp看来哪怕是在自己家族里,这身份不一样,地位也立即随之改变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前天,纪家庄的老太公也派人让纪浩回庄子了一趟,主要去让他回去祭拜一下祖祠,也好让纪家祖宗知道他纪家也有人出息了,要去参加秋闱了!不过明面上,沈老太公的说的意思是让纪浩去祭拜一下祖祠,以求祖宗保佑他高中。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是不想去,可是也知道这年代的宗族观念太强大,他以后若不想被人指摘人品有问题,便不能和宗族把关系弄僵,只得回纪家庄了一趟。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次回纪家庄倒是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但老太公对他很是看重,庄子的所有纪家族亲都对他很是热情。

&nbsp&nbsp&nbsp&nbsp看来哪怕是在自己家族里,这身份不一样,地位也立即随之改变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前天,纪家庄的老太公也派人让纪浩回庄子了一趟,主要去让他回去祭拜一下祖祠,也好让纪家祖宗知道他纪家也有人出息了,要去参加秋闱了!不过明面上,沈老太公的说的意思是让纪浩去祭拜一下祖祠,以求祖宗保佑他高中。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是不想去,可是也知道这年代的宗族观念太强大,他以后若不想被人指摘人品有问题,便不能和宗族把关系弄僵,只得回纪家庄了一趟。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次回纪家庄倒是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但老太公对他很是看重,庄子的所有纪家族亲都对他很是热情。

&nbsp&nbsp&nbsp&nbsp看来哪怕是在自己家族里,这身份不一样,地位也立即随之改变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七月十六是个黄道吉日。

&nbsp&nbsp&nbsp&nbsp宜远行、宜婚嫁、宜开市。

&nbsp&nbsp&nbsp&nbsp今天是纪浩启程去京城的日子,同行的还有自己二舅哥王煜。

&nbsp&nbsp&nbsp&nbsp王煜要去济南府参加秋闱,正好顺路,纪浩打算跟自己这二舅哥一道。

&nbsp&nbsp&nbsp&nbsp跟王煜一道,旅途会很是省心。至于行前的准备,自然更加简单,什么都不用怎么准备,只需要拿着自己的家状文书跟功名文牒跟着王家的车队便行了。其余的东西,王家自然会准备好。

&nbsp&nbsp&nbsp&nbsp所谓家状文书,大体就是相当于后世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在大明若是没有这个,那就是黑户。

&nbsp&nbsp&nbsp&nbsp而功名文牒就是指得那证明秀才功名的文书,到时在乡试之前,考生需要凭这个去贡院领取参加考牌,没有这证明功名的文书,是没法考试。这个功名文牒除了倒是换取考牌,其实还有一个作用,那便是可以以当路引用。

&nbsp&nbsp&nbsp&nbsp大明对户籍的管控是很严格的,只要是“离居百里”,就要去县衙开具路引,没有路引,抓住后会被打板子的,严重的还会被流放。

&nbsp&nbsp&nbsp&nbsp说起来,这功名文牒比路引还好用很多。县衙开具的路引上,一般会注明出发地和目的地,以及其路线,百姓们只能沿着路引上注明的路线出行。但是有了这功名文牒,就算去天下四方各处游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nbsp&nbsp&nbsp&nbsp王明远对于自己儿子和准女婿去省城参加乡试自是非常重视,特意从家丁中挑了十个身强体壮的家丁随行护从。他们都是卫里退下来的行伍老兵,都是刀口舔过血的,有了这些人随行,等闲的小股山贼肯定不敢打他们主意。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清晨,登州城西,十里长亭。

&nbsp&nbsp&nbsp&nbsp迎着满天的朝霞,纪浩正在和来送行的马仔陆峰、徒弟黄文宇以及准媳妇王思颖等人作别。

&nbsp&nbsp&nbsp&nbsp其时秋风瑟瑟、落叶簌簌,树巅乌鸦哑哑而鸣,正是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西风起,秋微凉之际。

&nbsp&nbsp&nbsp&nbsp纪浩拱拱手,朗声对众人道:“此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再相见,自当把酒共言欢,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nbsp&nbsp&nbsp&nbsp说罢,纪浩潇洒的转身迈上马车,随即马车辚辚而响,往西而去。

&nbsp&nbsp&nbsp&nbsp王家那华丽的马车,在满天朝霞的映照下,在一众王家护卫扈从下的那辆马车渐渐运去。

&nbsp&nbsp&nbsp&nbsp看着远去的马车,王思颖忍不出问陆峰道:“陆秀才,你大哥的那话什么意思?怎么听他的话,日后很难再相见似的?不就是去考个秋闱吗,也就半月二十天的事情,至于说得这么玄乎吗?”

&nbsp&nbsp&nbsp&nbsp陆峰还未搭话,纪浩的关门弟子黄文宇却一拍大腿道:“坏了,师傅不会去闯荡江湖去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说‘他日江湖再相见,自当把酒共言欢’?哇呀呀,师傅去行走江湖怎么能不带上我呢。不行,我要去追上他,跟随他闯荡江湖!”

&nbsp&nbsp&nbsp&nbsp黄文宇是说干便干的性子,说着便要回太监府骑马去追自己师傅。

&nbsp&nbsp&nbsp&nbsp陆峰连忙拉着这位小祖宗劝阻道:“哎呦黄公子,你可别追了,大哥真的是去京城做官了。大哥的话之所以这么说,大概主要是为了表达离别时的那种意境!咱们只是理解其作别的意境便行,字面上的意思咱们就忽略吧……呵呵,那个,大哥的话真得只能体会意境……”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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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游大明湖

&nbsp&nbsp&nbsp&nbsp一路无话,从登州出发,纪浩一行十日之后终于到了山东首府济南府。

&nbsp&nbsp&nbsp&nbsp济南府古为济南郡、济南国、齐州,北宋徽宗政和年间升齐州为济南府,始有济南府之称呼。

&nbsp&nbsp&nbsp&nbsp其后虽然济南府辖境虽然在不同时代有所变化,但是济南府的这个行政区划的称呼,却一直沿用下来。

&nbsp&nbsp&nbsp&nbsp大明如今的济南府领有四州二十六县,府治设于历城县。

&nbsp&nbsp&nbsp&nbsp大明济南城重建于洪武四年,为砖石结构,城墙周十二里零四十八丈,护城河“绕城一周,池阔五丈,水深三尺”,河水由娥英水、泺水等汇聚而成。

&nbsp&nbsp&nbsp&nbsp济南城修筑的雄伟壮阔,从此成为大明的北方重城。

&nbsp&nbsp&nbsp&nbsp洪武九年,山东三司由登州府迁到济南府,从此济南府成为山东首府、三司驻地。

&nbsp&nbsp&nbsp&nbsp济南城以泉水众多闻名,号曰“泉城”!

&nbsp&nbsp&nbsp&nbsp济南泉群众多、水量丰沛,久负盛名的有趵突泉、黑虎泉、五龙潭、珍珠泉四大泉群。济南城内百泉争涌,在雅士文人间传有“七十二明泉”之说。

&nbsp&nbsp&nbsp&nbsp到了夏秋盛水时节,济南城内泉涌密集,往往有“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清泉石上流”的绮丽风光,当真是北方奇景。

&nbsp&nbsp&nbsp&nbsp大明济南城的城墙将大明湖纳入其中,整个大明湖湖区占了济南城的近一半,且大明湖与周围的千佛山、鹊山、华山等风景名山相映衬,因此济南又有”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终于到了济南府,纪浩的二舅哥王煜雅兴大发,不待去落脚的自家店面,便迫不及待拉着他一起去大明湖上一游,想要第一时间去领略一番向往依旧的大明湖风光。

&nbsp&nbsp&nbsp&nbsp因为纪浩他们要游湖,所以虽然从济南城东边来,却没有从东门齐川门进城,而是从济南城北门汇波门入城。

&nbsp&nbsp&nbsp&nbsp之所以从汇波门入城,是因为这济南城的整个北面都是大明湖的湖区,这济南城的北门其实是座水门,从济南城的护城河上船,便可直入大明湖。

&nbsp&nbsp&nbsp&nbsp王家在济南城有生意,自然有店铺,也少不了有落脚的院子,纪浩和王煜他们一行自然用不着去客栈落脚。当下王煜让一众王家家丁,还有纪浩新收的那俩家丁尚东山和夏西河,从东门进城,去王家店铺去安顿。他和纪浩则只带了护卫管事王五一人,绕到北门去游览大明湖风光。

&nbsp&nbsp&nbsp&nbsp济南城北水门之外的护城河边,有许多专门以租船的为生计的船户。护城河边一溜排着许多乌篷船,以供客人租用游湖用。

&nbsp&nbsp&nbsp&nbsp若是有人要求高一点、不满足于这稍显简陋寒酸的乌篷船游湖的话,这旁边还有许多比较高档的雕船画舫可供游人租用。

&nbsp&nbsp&nbsp&nbsp这雕船画舫大都是济南城内那些秦楼楚馆来此招揽生意的。这些雕船画舫一般都有那些秦楼楚馆的红姑娘,客人租用雕船画舫时,一般都会顺便让这些优妓们相陪。携美泛舟于湖上,倒也是雅致异常。

&nbsp&nbsp&nbsp&nbsp纪浩其实也很想租上一艘秦楼楚馆的画舫,携几个美人泛舟游湖!那样比起和两个大男人泛舟游湖,肯定更加有意思。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也只是想想,自己这二舅哥王煜没有去租这画舫的意思,自己自然是不好主动提出此事来。这次出门临行之前,王思颖可是让王煜看好自己的,纪浩可不敢乱来,让王煜抓住自己把柄,回去告诉王思颖的话,怕是自己少不了要有不少苦头吃。

&nbsp&nbsp&nbsp&nbsp王煜让以王五去租了一艘乌篷船,三人踩着踏板上了那艘停靠在护城河里的小船。

&nbsp&nbsp&nbsp&nbsp那乌篷船上摇橹的舟子是个老汉,不过年纪虽大,手脚倒是很麻利且有劲,很快便摇橹驱船驶过北水门,进入大明湖。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那老汉手上忙着,嘴上也不闲着,跟纪浩随口攀谈着。

&nbsp&nbsp&nbsp&nbsp老汉很是爽朗的笑着道:“两位公子是从登州府来济南参加秋闱的秀才公吧?”

&nbsp&nbsp&nbsp&nbsp“老丈怎么知道的?”纪浩和王煜今天并没有穿襕衫、戴方巾,一听这老汉一语道破自己的籍贯和身份不由的啧啧称奇。

&nbsp&nbsp&nbsp&nbsp那老汉笑道:“两位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又是这个时候来到济南,自然应该是来参加秋闱的秀才公了。而老汉操持这个活计二十几年了,划船载过的咱们山东各地人可是不少了,各府口音倒是能分辨一二。呵呵,而且你们登州府的胶东话口音本来就重,自然很容易分辨出来!”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一听那老汉的话,不由的失笑道:“原来如此”。他来到大明之后,这还真是第一次离开登州府,以前还真不知道这登州府口音重这事儿。

&nbsp&nbsp&nbsp&nbsp那老汉笑道:“两位秀才公是第一次来游览大明湖吧?”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正是!”

&nbsp&nbsp&nbsp&nbsp“咱们这大明湖可是着实很大的,占了近半个济南城呢,有历下亭、北极阁、汇波楼、小沧浪、稼轩祠、月下亭、九曲亭、翠柳屏、湖心亭、北洋洲、明湖楼等等大小二十多处景胜呢!两位公子是要随意游览的,还是各处景胜都尽量都看看呢?若是各处景胜尽量都看看呢,老汉倒是可以带你们一一转转,老汉还可以给你们讲讲这风景名胜的由来和渊源。别看两位公子饱读诗书,但是未必有老汉对这大明湖内的景胜的历史和由来熟悉!不过这各处都看的话,肯定要多费些时间,而且老汉摇橹肯定要多费些力气,这船价嘛,公子也得给稍微加一些!”

&nbsp&nbsp&nbsp&nbsp纪浩知道那老汉说得倒是实话,其实后世纪浩来过大明湖,对这大明湖还是有所了解的,这大明湖上的名胜在后世有“一阁、三园、三楼、四祠、六岛、七桥、十亭”之说,所以他说这大明湖有二十多处景胜,倒不是虚言。不过这个时期的大明湖,和后世还很不一样,其景胜自然没有后世那么多。因为后世的大明湖的一些名胜,很多都是满清时才建造的。不过景胜虽比后世少,天然野趣却比后世的大明湖多了不少,后世那种刻意斧凿的名胜,人工痕迹太重,反而不如这时的大明湖天然景致让人喜欢。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倒是没有一一游览各处景胜的兴致。这游玩讲究得就是个悠闲自在,为看景点而看景点,这游玩便失了味道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那摇橹老汉的话,不由的笑着道:“这游湖要得是个心境,强求各处都去游览就没意思了!这样吧,老丈你就随意带我们转转便是,不必强求没处都去,这泛舟游逛到那,你便给我们简单讲讲这名胜的由来和渊源,到时定然不会少不了你的船钱!”

&nbsp&nbsp&nbsp&nbsp那老汉一听纪浩不会少了船钱的话,不由的很是高兴的答应一声:“嗳,好嘞,听公子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问王煜道:“二哥你看这样可好?”

&nbsp&nbsp&nbsp&nbsp王煜随口道:“甚好!”纪浩在和那摇橹老汉攀谈时,他一直站在船头负手看着这风景如画的大明湖,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纪浩和老汉的谈话。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纪浩好王煜乘着乌篷船,缓缓驶入如画般的大明湖深处。

&nbsp&nbsp&nbsp&nbsp大明湖湖上鸢飞鱼跃,荷花满塘,不是有游船画舫穿行,岸边杨柳荫浓,繁花似锦,不时有游人来往。

&nbsp&nbsp&nbsp&nbsp湖面水色澄碧,堤柳夹岸,莲荷叠翠,南面千佛山倒映湖中,远山近水与晴空融为一色,形成一幅天然湖光山色画卷。这湖中的又有许多亭台楼阁点缀,幽径回廊、假山亭台穿插其中,为这幅绝美的天然画卷增添许多人文点缀。

&nbsp&nbsp&nbsp&nbsp大明湖的景色之美,当真是名不虚传。

&nbsp&nbsp&nbsp&nbsp据老摇橹老汉介绍道:这大明湖上一年四季都有怡人的景色。春日,湖上暖风吹拂,柳丝轻摇,微波荡漾;夏日,湖中荷浪迷人,葱绿片片,嫣红点点;秋日,湖中芦花飞舞,水鸟翱翔;冬日,湖面虽暂失碧波,但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大明湖虽然一年四季都是美景纷呈,但这其中却尤以天高气爽的秋天最为宜人。纪浩和王煜他们当此秋高气爽之时来游湖,倒是恰得其时。

&nbsp&nbsp&nbsp&nbsp纪浩看着眼前的美景,忍不住赞叹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大明湖果然当得起这样的美誉!”

&nbsp&nbsp&nbsp&nbsp王煜一听纪浩的话,不由的夸赞道:“文浩这随口一联,却绘声绘色地道出了大明湖的佳绝之处,当真是大明湖的绝佳写照啊,确实是妙极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到王煜的夸赞,不由的一愣。随即他想起这副对联,好像是后世大明湖中铁公祠的楹联,也是对大明湖最好的写照,是大明湖的最佳宣传语。不过现在这副对联还没问世,好像这副对联要到满清时才有。

&nbsp&nbsp&nbsp&nbsp这个年代,连铁公祠还都没有呢!毕竟如今的大明皇帝还都是永乐皇帝的子孙,怕是轻易不好替铁弦翻案,民间就算有人佩服铁弦,怕是也轻易不敢替铁弦立祠。是以纪浩脱口而出吟出此联后,被自己二舅哥认为是自己所创的了。

&nbsp&nbsp&nbsp&nbsp大明湖湖上鸢飞鱼跃,荷花满塘,不是有游船画舫穿行,岸边杨柳荫浓,繁花似锦,不时有游人来往。

&nbsp&nbsp&nbsp&nbsp湖面水色澄碧,堤柳夹岸,莲荷叠翠,南面千佛山倒映湖中,远山近水与晴空融为一色,形成一幅天然湖光山色画卷。这湖中的又有许多亭台楼阁点缀,幽径回廊、假山亭台穿插其中,为这幅绝美的天然画卷增添许多人文点缀。

&nbsp&nbsp&nbsp&nbsp大明湖的景色之美,当真是名不虚传。

&nbsp&nbsp&nbsp&nbsp据老摇橹老汉介绍道:这大明湖上一年四季都有怡人的景色。春日,湖上暖风吹拂,柳丝轻摇,微波荡漾;夏日,湖中荷浪迷人,葱绿片片,嫣红点点;秋日,湖中芦花飞舞,水鸟翱翔;冬日,湖面虽暂失碧波,但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大明湖虽然一年四季都是美景纷呈,但这其中却尤以天高气爽的秋天最为宜人。纪浩和王煜他们当此秋高气爽之时来游湖,倒是恰得其时。

&nbsp&nbsp&nbsp&nbsp纪浩看着眼前的美景,忍不住赞叹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大明湖果然当得起这样的美誉!”

&nbsp&nbsp&nbsp&nbsp王煜一听纪浩的话,不由的夸赞道:“文浩这随口一联,却绘声绘色地道出了大明湖的佳绝之处,当真是大明湖的绝佳写照啊,确实是妙极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到王煜的夸赞,不由的一愣。随即他想起这副对联,好像是后世大明湖中铁公祠的楹联,也是对大明湖最好的写照,是大明湖的最佳宣传语。不过现在这副对联还没问世,好像这副对联要到满清时才有。

&nbsp&nbsp&nbsp&nbsp这个年代,连铁公祠还都没有呢!毕竟如今的大明皇帝还都是永乐皇帝的子孙,怕是轻易不好替铁弦翻案,民间就算有人佩服铁弦,怕是也轻易不敢替铁弦立祠。是以纪浩脱口而出吟出此联后,被自己二舅哥认为是自己所创的了。

&nbsp&nbsp&nbsp&nbsp这事儿不太好解释,纪浩只好收下王煜的崇拜,并很谦虚的道:“呵呵,大哥言过了,小弟随口而得,此联也只是泛泛之作,当不得大哥如此夸赞!”

&nbsp&nbsp&nbsp&nbsp王煜笑着道:“文浩别太自谦了。咳,大哥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有时要跟你切磋一下作诗词、对对子,你总是推说自己不行,但这往往随口一首小诗、一副对子就是经典,当真是奇哉怪哉。嗯,不过文浩此联怕是绝对是一副经典之对,走,咱们找地题下来,说不定能传为佳话呢!”

&nbsp&nbsp&nbsp&nbsp纪浩苦笑道:“小弟随口之作,算得什么经典,还是不必了吧?!”

&nbsp&nbsp&nbsp&nbsp王煜笑着道:“文浩不必过谦了,此联绝对是描述这大明湖风光的经典之对。”

&nbsp&nbsp&nbsp&nbsp那摇橹的老汉听说两人想要找题诗的地方,当下在旁道:“老汉虽然不太懂,但是听着纪公子这副对子,当真是很好呢!呵呵,两位公子要想要题诗的话,咱们去历下亭那里吧!历下亭旁边有一处长廊,自古以来便有许多文人墨客常在那题诗留词!”

&nbsp&nbsp&nbsp&nbsp王煜不理会纪浩的谦虚,对那摇橹老汉笑着道:“那就有劳老丈载我们去历下亭吧!”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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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偶遇名士

&nbsp&nbsp&nbsp&nbsp历下亭始建于北魏,如今的历下亭是北宋熙宁年间,大宋名臣曾巩在齐州任职时重建的。历下亭巍立于大明湖中最大的湖中岛上。岛上不止有历下亭,还有幽径回廊,假山亭台,又遍植花木,景致很是不错。因为历下亭最为出名,所以时人以历下亭统称这湖中岛上的景致。

&nbsp&nbsp&nbsp&nbsp那摇橹老汉载着纪浩和王煜来到湖中岛旁边一处可停靠处,放下搭板,让二人上岛。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王煜踩着老汉放下的搭板登上历下亭所在的湖中岛。

&nbsp&nbsp&nbsp&nbsp甫一踏足岛上,只见整个岛上绿柳环合,花木扶疏,亭台轩廊错落有致,修竹芳卉点缀其间,景色着实雅致不凡。

&nbsp&nbsp&nbsp&nbsp站在岛上,但见四周湖水荡漾,荷叶田田,荷花溢香,凉风徐吹,令人心爽!据刚才那摇橹老汉说这“历下秋风”和“明湖泛舟”,都是济南八景之一。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际,这来赏这“历下秋风”倒是正和时宜。

&nbsp&nbsp&nbsp&nbsp在这秋高气爽好时节,这湖中岛上的的游人也不少。纪浩和自己二舅哥踏着岛上的曲折小径,来到不远处历下亭。

&nbsp&nbsp&nbsp&nbsp历下亭位于湖中岛的中央,八柱矗立,红柱青瓦,斗拱承托,八角重檐,檐角飞翘,攒尖宝顶,亭脊饰有吻兽,蔚为大观。亭身空透,亭下四周有木制坐栏,亭内有石雕莲花桌凳。

&nbsp&nbsp&nbsp&nbsp此时历下亭里已有不少的人,三三两两的聚于在一起,或赏景,或吟诗,各得其乐。

&nbsp&nbsp&nbsp&nbsp历下亭旁边有一处长廊,为历代文人雅士题壁留词的地方,是以又被人戏称“名士廊”。这处长廊一面是白壁,另一面对临宽阔的湖面,天蓝水碧,湖天一色。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见那长廊的题壁上面到有许多名士留题的诗词和对联,杜甫、曾巩等赫赫有名的历史名人都有在此留题过诗词。

&nbsp&nbsp&nbsp&nbsp纪浩刚才吟诵的对联不是自己做得,本来是不想留题的,但是自己二舅哥非得说此联极佳,以后必定是经典,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大明湖的名片,题在此处也是一条扬名的好机会。

&nbsp&nbsp&nbsp&nbsp纪浩对于文人最爱的扬名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过架不住自己二舅哥的劝说,是以他也就厚着脸皮把那副对联题到那墙壁上了。

&nbsp&nbsp&nbsp&nbsp这题壁经常有文人雅士游湖时偶得佳句来留题,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时常随身带着笔墨的,是以就有机灵的小贩窥得商机,在此出售笔墨。

&nbsp&nbsp&nbsp&nbsp但凡来此题壁的文人雅士们,大都是不差钱的,自来是不在乎买笔墨那点银子,是以这些小贩每日到能售出不少笔墨等文房用品。

&nbsp&nbsp&nbsp&nbsp而这笔题完诗词后,往往是墨汁淋漓的,这文人雅士也不好带走,最后这些小贩卖出去之后,还能时不时的回收,倒也算是一条不错的生财之道。

&nbsp&nbsp&nbsp&nbsp纪浩在一个提着竹篮售卖文房用品的小贩手里卖了一直中号的湖笔,顺便在小贩篮子里的墨盒里蘸饱了墨汁,来到那题壁前面。这题壁上可大都是名家留题,纪浩怕写不好丢人,是以定了定神,这才凝神挥毫,把副对联题了上去。随后又在下面加了个落款,留了个名字!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这一联刚题完,忽然听到旁边一个清朗却略带沧桑的声音赞叹道:“好联,好字,这‘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一联,当真是巧哉、妙哉,把这大明湖的景致完全概述进去了,实在是妙极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历下亭始建于北魏,如今的历下亭是北宋熙宁年间,大宋名臣曾巩在齐州任职时重建的。历下亭巍立于大明湖中最大的湖中岛上。岛上不止有历下亭,还有幽径回廊,假山亭台,又遍植花木,景致很是不错。因为历下亭最为出名,所以时人以历下亭统称这湖中岛上的景致。

&nbsp&nbsp&nbsp&nbsp那摇橹老汉载着纪浩和王煜来到湖中岛旁边一处可停靠处,放下搭板,让二人上岛。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王煜踩着老汉放下的搭板登上历下亭所在的湖中岛。

&nbsp&nbsp&nbsp&nbsp甫一踏足岛上,只见整个岛上绿柳环合,花木扶疏,亭台轩廊错落有致,修竹芳卉点缀其间,景色着实雅致不凡。

&nbsp&nbsp&nbsp&nbsp站在岛上,但见四周湖水荡漾,荷叶田田,荷花溢香,凉风徐吹,令人心爽!据刚才那摇橹老汉说这“历下秋风”和“明湖泛舟”,都是济南八景之一。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际,这来赏这“历下秋风”倒是正和时宜。

&nbsp&nbsp&nbsp&nbsp在这秋高气爽好时节,这湖中岛上的的游人也不少。纪浩和自己二舅哥踏着岛上的曲折小径,来到不远处历下亭。

&nbsp&nbsp&nbsp&nbsp历下亭位于湖中岛的中央,八柱矗立,红柱青瓦,斗拱承托,八角重檐,檐角飞翘,攒尖宝顶,亭脊饰有吻兽,蔚为大观。亭身空透,亭下四周有木制坐栏,亭内有石雕莲花桌凳。

&nbsp&nbsp&nbsp&nbsp此时历下亭里已有不少的人,三三两两的聚于在一起,或赏景,或吟诗,各得其乐。

&nbsp&nbsp&nbsp&nbsp历下亭旁边有一处长廊,为历代文人雅士题壁留词的地方,是以又被人戏称“名士廊”。这处长廊一面是白壁,另一面对临宽阔的湖面,天蓝水碧,湖天一色。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见那长廊的题壁上面到有许多名士留题的诗词和对联,杜甫、曾巩等赫赫有名的历史名人都有在此留题过诗词。

&nbsp&nbsp&nbsp&nbsp纪浩刚才吟诵的对联不是自己做得,本来是不想留题的,但是自己二舅哥非得说此联极佳,以后必定是经典,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大明湖的名片,题在此处也是一条扬名的好机会。

&nbsp&nbsp&nbsp&nbsp纪浩对于文人最爱的扬名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过架不住自己二舅哥的劝说,是以他也就厚着脸皮把那副对联题到那墙壁上了。

&nbsp&nbsp&nbsp&nbsp这题壁经常有文人雅士游湖时偶得佳句来留题,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时常随身带着笔墨的,是以就有机灵的小贩窥得商机,在此出售笔墨。

&nbsp&nbsp&nbsp&nbsp但凡来此题壁的文人雅士们,大都是不差钱的,自来是不在乎买笔墨那点银子,是以这些小贩每日到能售出不少笔墨等文房用品。

&nbsp&nbsp&nbsp&nbsp而这笔题完诗词后,往往是墨汁淋漓的,这文人雅士也不好带走,最后这些小贩卖出去之后,还能时不时的回收,倒也算是一条不错的生财之道。

&nbsp&nbsp&nbsp&nbsp纪浩在一个提着竹篮售卖文房用品的小贩手里卖了一直中号的湖笔,顺便在小贩篮子里的墨盒里蘸饱了墨汁,来到那题壁前面。这题壁上可大都是名家留题,纪浩怕写不好丢人,是以定了定神,这才凝神挥毫,把副对联题了上去。随后又在下面加了个落款,留了个名字!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这一联刚题完,忽然听到旁边一个清朗却略带沧桑的声音朗声赞叹道:“好联,好字,这‘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一联,当真是巧哉、妙哉,把这大明湖的景致完全概述进去了,实在是妙极,妙极其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王煜听到声音,不禁循声回头望去,见一个青衫文士正站在他们两人背后,看着题壁上纪浩刚刚题下的那副对联。

&nbsp&nbsp&nbsp&nbsp那青衫文士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白净面皮,不过脸上带些皱纹,颇有沧桑之色,但眉宇间落寞中犹带着些狷狂,看起来像个不甚得意的落拓文人,他手中还持着一个画筒,似乎是来这风景优美的大明湖采风写生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人家夸奖怎么也要谦虚几句,况且这对联还是自己借来的。当下纪浩忙拱手和那文士见礼道:“兄台过奖了,小弟也是随口而作,当不得兄台夸赞!”

&nbsp&nbsp&nbsp&nbsp那青衫文士笑道:“阁下不必自谦,阁下这一这联不但用以来描绘这大明湖,就是用来叙说这济南城的风光,当真是也恰如其分,实在绝妙至极,呵呵,绝对当得此赞誉。”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有些汗颜的道:“兄台太过奖了,小弟实在惭愧!”纪浩这联毕竟是“借”来的,听人家有这么高的评价实在有些尴尬。

&nbsp&nbsp&nbsp&nbsp那青衫文士以为纪浩是在自谦,当下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没在继续说这对联的事情,不过他却接着评价纪浩的的这书法道:“阁下这笔行书,飘逸空灵,风华自足,当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在下观之,虽有一些师法赵文敏公的影子,但是却自成一体,隐约有开宗立派之像。实在是令人佩服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这青衫文士的看自己行书的眼光倒是很厉害,随口一句评价倒是很准确。

&nbsp&nbsp&nbsp&nbsp纪浩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自然知道这青衫文士口中的赵文敏公,是说得宋末元初的书法名家赵孟頫。

&nbsp&nbsp&nbsp&nbsp赵孟頫的书风遒媚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创“赵体”楷书,与唐时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

&nbsp&nbsp&nbsp&nbsp在大明,许多的文人雅士的行书都是师法赵孟頫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所临摹的字体,其实是明末董其昌所创的字体。董其昌那个时代,正是赵孟頫、文征明书法非常盛行的时代,董其昌自然不可避免的受其影响,因此其自创字体中能看到“赵体”的影子,也不足为怪。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那青衫文士随口一句评价,便很是准确,看来他必定也是个行书高手,而且他手中拿着画筒,应该也颇擅丹青之法!

&nbsp&nbsp&nbsp&nbsp纪浩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自然知道这青衫文士口中的赵文敏公,是说得宋末元初的书法名家赵孟頫。

&nbsp&nbsp&nbsp&nbsp赵孟頫的书风遒媚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创“赵体”楷书,与唐时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

&nbsp&nbsp&nbsp&nbsp在大明,许多的文人雅士的行书都是师法赵孟頫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所临摹的字体,其实是明末董其昌所创的字体。董其昌那个时代,正是赵孟頫、文征明书法非常盛行的时代,董其昌自然不可避免的受其影响,因此其自创字体中能看到“赵体”的影子,也不足为怪。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那青衫文士随口一句评价,便很是准确,看来他必定也是个行书高手,而且他手中拿着画筒,应该也颇擅丹青之法!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不由的对眼前这个书画都颇为在行的文人颇感兴趣,有意结交一下,当下他再次拱手见礼道:“小弟登州纪浩沈文泽,这位是在下二舅哥王煜王时庸,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nbsp&nbsp&nbsp&nbsp那青衫文士听了纪浩他们两个自报家门,忙也客气的见礼道:“原来是文泽兄和时庸兄当面,失敬失敬,在下青州府刘大章,表字章山!”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着道:“原来是章山兄当面。章山兄应该年齿长于我们两个,切勿再称呼我们为兄,直呼我们表字便行。”

&nbsp&nbsp&nbsp&nbsp王煜刚才在纪浩和这个青衫文士攀谈时,一直没有插言,这时听了那青衫文士的自报家门,听着名字很是熟悉,略一思索终于想起来了,当下忙拱手道:“原来是章山兄。青州府刘章山诗书画三绝,小弟可是闻名已久了!”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笑道:“时庸客气了!”纪浩说他年长,让他直呼自己跟王煜的表字,他倒是从善如流,老实不客气的这么称呼了。

&nbsp&nbsp&nbsp&nbsp当然,他年纪确实比纪浩和王煜大着许多,这么称呼倒也没有问题。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笑道:“正是在下,没想到区区贱名,文泽竟然听过!”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自己二舅哥竟然听说眼前这人,看来这家伙也是颇有名气,来头不小啊,不由的暗暗好奇。只是当真这刘大章的面,他一时不好直接开口发问。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这题壁长廊不远处又一处四面出厦、飞檐翘角的轩堂。因此此轩西便正对湖面,若值晴空万里,则天蓝蓝,水蓝蓝,湖天一色,莹如碧玉,故名蔚蓝轩。

&nbsp&nbsp&nbsp&nbsp纪浩此时很是客气地道:“章山兄可是小弟的偶像啊,咱们在这大明湖上见面也是缘分,咱们去那边的蔚蓝轩把酒畅聊一番,如何?!”

&nbsp&nbsp&nbsp&nbsp刘章山见纪浩能够随手写就那样恰如其份的绝妙对联,而且其书法竟然自成一体,对他也正很时好奇呢,有意与他结交一番。此时见他一副很是崇拜的自己的样子,不由的失笑道:“甚好,求之不得!”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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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蔚蓝轩同饮

&nbsp&nbsp&nbsp&nbsp那些家底殷实或是生活讲究的文人雅士们来游览大明湖,大都自带酒菜的。天高气爽之际,约上三两好友,泛舟游于湖上,把酒言欢,抑或是携一二佳人,饮酒听曲,倒也很是悠然自得、乐不可言。

&nbsp&nbsp&nbsp&nbsp当然,也有很多游湖的文人雅士没有准备的那么齐全,他们自然也可以去大明湖上的那些酒楼茶肆买到需要的酒菜或是茶饮。

&nbsp&nbsp&nbsp&nbsp这大明湖作为城中湖,湖面甚广,占了小半个济南城,那些文人骚客们想要游湖,自然不是一时半会能游览完的。这些游客们累了、饿了,自然对这酒楼茶肆有需求。因此这大明湖中,很多亭台楼榭中,都有经营作酒楼茶肆。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些酒楼茶肆隐于大明湖的风景之中,倒是丝毫不影响这大明湖的风光。去那酒楼茶肆中饮酒品茗,一点都不耽误欣赏的明湖风光!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王煜很是热情的拉着刘大章去旁边的蔚蓝轩中坐定,随即又拿出银钱,让那摇橹的老汉去找家酒楼帮忙弄副席面,顺便要上一坛好酒,以便在此把酒言欢。

&nbsp&nbsp&nbsp&nbsp王煜看着纪浩对刘大章一副热情过度的样子,不禁有些微微奇怪。这刘大章虽然有些名气,但是据说为人放荡不羁,流连花丛,名声并不是太好。王煜也只是听说过刘大章的一些诗作,觉得不错,才对他有些印象。怎么自己这准妹夫纪浩却一副对他无比仰慕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好奇。

&nbsp&nbsp&nbsp&nbsp王煜知道自己这位准妹夫行事往往出人意表,难道他对于这刘大章知道一些特别东西?!当然,王煜虽然心中有些好奇,面上却依旧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对刘大章也是一副很热情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那摇橹老汉对这大明湖熟门熟路,很快给纪浩他们弄来了几样时鲜的下酒菜,还有一坛秋露白酒。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见摆在桌上的这些下酒菜,大都是这大明湖中的特产。

&nbsp&nbsp&nbsp&nbsp腌制好的明湖醉蟹,干炸明湖小虾,糖醋明湖鲤鱼,新嫩的莲藕薄薄的切片,时鲜的莲子勾芡做羹等等,虽然只是一些小菜,但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令纪浩兴致大起。

&nbsp&nbsp&nbsp&nbsp那坛酒也是好酒,是山东最有名的“秋露白”酒。

&nbsp&nbsp&nbsp&nbsp大明此时,若问在山东最有名的酒水是什么?那绝对非秋露白莫属。

&nbsp&nbsp&nbsp&nbsp《食物本草》有专门记载:“山东秋露白,色纯味洌”。

&nbsp&nbsp&nbsp&nbsp据传这秋露白酒,是以这秋露之水酿造而成。

&nbsp&nbsp&nbsp&nbsp《食物本草》中还记载了这秋露之水的收集过程。据说是在秋露繁浓时,以一只浅盘放在一处碧草茂盛、丛叶倒垂的劈立崖壁之下,收集草叶上的露水,所得便为秋露。

&nbsp&nbsp&nbsp&nbsp以这秋露之水酿酒,便为秋露白酒!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觉得这秋露白酒是以秋露之水酿造的说法,估计只是个噱头。这个年代的人营销的手段,并不比后世差多少。

&nbsp&nbsp&nbsp&nbsp作坊里酿酒需水甚多,以《食物本草》中记载的法子收集露水,怕是所得极其有限。真要以秋露酿酒,那得费多少功夫去收集这秋露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估计最多也就是以秋露之水为引子来酿酒就不错了。这秋露白酒是以秋露之水酿造,估计也就是一个宣传的噱头,一缸酿酒用得水中加上一碗秋露估计就不错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不管这秋露白酒到底是不是真得是以秋露之水酿造,反正这秋露白酒口感却是极佳的,在山东也是非常受欢迎的,尤其实在这些文人士子之中这秋露白酒极是受欢迎。

&nbsp&nbsp&nbsp&nbsp在文人士子们看来,一听这秋露白之名,便能想象酒之酽白甘香,又合秋露之季节,实在很美。特别是如今正值秋天之时,这饮秋露白酒着实很合时宜,因此这秋露白酒自是很受山东士子们的欢迎。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秋露白酒名气如此大,其售卖的价钱自然也很是不便宜。不过以纪浩如今的资财,买坛秋露白酒还是舍得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刚才给了十两银子让那摇橹老汉去买酒菜,这买酒菜剩下的一两多银子,他很大方赏给那摇橹老汉。

&nbsp&nbsp&nbsp&nbsp那摇橹老汉很是乐呵的去他的那艘乌篷船上去等候纪浩他们去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纪浩拿过那坛秋露白酒,拍开泥封,给刘大章和自己二舅哥斟上。

&nbsp&nbsp&nbsp&nbsp纪浩端起酒杯酒杯对刘大章笑道:“久闻章山兄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小弟就借这一杯薄酒聊表仰慕之情!”

&nbsp&nbsp&nbsp&nbsp王煜听纪浩的话,也忙很识趣的一起举杯道:“久闻章山兄诗书画三绝,今日得见倍感荣幸,小弟跟文泽一起敬章山兄一杯!”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一开始还以为纪浩和王煜说久仰自己只是客套呢,但如今见他们两个的神色,似乎对自己真的是颇为崇拜,不由颇有些自得和高兴,当下笑道:“两位贤弟实在是太客气了,咱们这杯不为谁敬谁,只为这缘分共同满饮此杯!”

&nbsp&nbsp&nbsp&nbsp纪浩自打听了刘大章的大名,便有意结交。刘大章见纪浩随手一联,便是经典,而且行书自称一派,颇有同道之人的亲近赶,是也是颇为愿意与之结交,是以三人的聊天倒是颇为投机。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和王煜都算是饱学之辈,纪浩虽然算不得什么饱学之士,但是两世为人,特别是他曾在后世那个知识爆炸、资讯发达的年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天南海北、古今中外的事情了解的也着实不少。

&nbsp&nbsp&nbsp&nbsp虽然有时聊起这诗词文章、佚闻典故纪浩和他俩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他有时说起一些奇闻怪谈来,刘大章和王煜也是闻所未闻,是以刘大章对纪浩也不敢小觑。

&nbsp&nbsp&nbsp&nbsp三人就着这大明湖的时鲜酒菜,一番把酒言欢,倒是越聊越热乎起来。

&nbsp&nbsp&nbsp&nbsp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nbsp&nbsp&nbsp&nbsp三人的话题也多越来越多,聊完了经义文章,不由的聊到了诗词一途上。。

&nbsp&nbsp&nbsp&nbsp这时王煜放下手中刚刚饮尽的酒杯,抬头看向刘大章问道:“久闻章山文采无双,号为青州第一才子,诗书画三绝,诗词一道更是殊为出彩,不知道最近有没有绝妙的诗作问世?”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那些家底殷实或是生活讲究的文人雅士们来游览大明湖,大都自带酒菜的。天高气爽之际,约上三两好友,泛舟游于湖上,把酒言欢,抑或是携一二佳人,饮酒听曲,倒也很是悠然自得、乐不可言。

&nbsp&nbsp&nbsp&nbsp当然,也有很多游湖的文人雅士没有准备的那么齐全,他们自然也可以去大明湖上的那些酒楼茶肆买到需要的酒菜或是茶饮。

&nbsp&nbsp&nbsp&nbsp这大明湖作为城中湖,湖面甚广,占了小半个济南城,那些文人骚客们想要游湖,自然不是一时半会能游览完的。这些游客们累了、饿了,自然对这酒楼茶肆有需求。因此这大明湖中,很多亭台楼榭中,都有经营作酒楼茶肆。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些酒楼茶肆隐于大明湖的风景之中,倒是丝毫不影响这大明湖的风光。去那酒楼茶肆中饮酒品茗,一点都不耽误欣赏的明湖风光!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王煜很是热情的拉着刘大章去旁边的蔚蓝轩中坐定,随即又拿出银钱,让那摇橹的老汉去找家酒楼帮忙弄副席面,顺便要上一坛好酒,以便在此把酒言欢。

&nbsp&nbsp&nbsp&nbsp王煜看着纪浩对刘大章一副热情过度的样子,不禁有些微微奇怪。这刘大章虽然有些名气,但是据说为人放荡不羁,流连花丛,名声并不是太好。王煜也只是听说过刘大章的一些诗作,觉得不错,才对他有些印象。怎么自己这准妹夫纪浩却一副对他无比仰慕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好奇。

&nbsp&nbsp&nbsp&nbsp王煜知道自己这位准妹夫行事往往出人意表,难道他对于这刘大章知道一些特别东西?!当然,王煜虽然心中有些好奇,面上却依旧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对刘大章也是一副很热情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那摇橹老汉对这大明湖熟门熟路,很快给纪浩他们弄来了几样时鲜的下酒菜,还有一坛秋露白酒。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见摆在桌上的这些下酒菜,大都是这大明湖中的特产。

&nbsp&nbsp&nbsp&nbsp腌制好的明湖醉蟹,干炸明湖小虾,糖醋明湖鲤鱼,新嫩的莲藕薄薄的切片,时鲜的莲子勾芡做羹等等,虽然只是一些小菜,但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令纪浩兴致大起。

&nbsp&nbsp&nbsp&nbsp那坛酒也是好酒,是山东最有名的“秋露白”酒。

&nbsp&nbsp&nbsp&nbsp大明此时,若问在山东最有名的酒水是什么?那绝对非秋露白莫属。

&nbsp&nbsp&nbsp&nbsp《食物本草》有专门记载:“山东秋露白,色纯味洌”。

&nbsp&nbsp&nbsp&nbsp据传这秋露白酒,是以这秋露之水酿造而成。

&nbsp&nbsp&nbsp&nbsp《食物本草》中还记载了这秋露之水的收集过程。据说是在秋露繁浓时,以一只浅盘放在一处碧草茂盛、丛叶倒垂的劈立崖壁之下,收集草叶上的露水,所得便为秋露。

&nbsp&nbsp&nbsp&nbsp以这秋露之水酿酒,便为秋露白酒!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觉得这秋露白酒是以秋露之水酿造的说法,估计只是个噱头。这个年代的人营销的手段,并不比后世差多少。

&nbsp&nbsp&nbsp&nbsp作坊里酿酒需水甚多,以《食物本草》中记载的法子收集露水,怕是所得极其有限。真要以秋露酿酒,那得费多少功夫去收集这秋露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估计最多也就是以秋露之水为引子来酿酒就不错了。这秋露白酒是以秋露之水酿造,估计也就是一个宣传的噱头,一缸酿酒用得水中加上一碗秋露估计就不错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不管这秋露白酒到底是不是真得是以秋露之水酿造,反正这秋露白酒口感却是极佳的,在山东也是非常受欢迎的,尤其实在这些文人士子之中这秋露白酒极是受欢迎。

&nbsp&nbsp&nbsp&nbsp在文人士子们看来,一听这秋露白之名,便能想象酒之酽白甘香,又合秋露之季节,实在很美。特别是如今正值秋天之时,这饮秋露白酒着实很合时宜,因此这秋露白酒自是很受山东士子们的欢迎。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秋露白酒名气如此大,其售卖的价钱自然也很是不便宜。不过以纪浩如今的资财,买坛秋露白酒还是舍得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刚才给了十两银子让那摇橹老汉去买酒菜,这买酒菜剩下的一两多银子,他很大方赏给那摇橹老汉。

&nbsp&nbsp&nbsp&nbsp那摇橹老汉很是乐呵的去他的那艘乌篷船上去等候纪浩他们去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纪浩拿过那坛秋露白酒,拍开泥封,给刘大章和自己二舅哥斟上。

&nbsp&nbsp&nbsp&nbsp纪浩端起酒杯酒杯对刘大章笑道:“久闻章山兄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小弟就借这一杯薄酒聊表仰慕之情!”

&nbsp&nbsp&nbsp&nbsp王煜听纪浩的话,也忙很识趣的一起举杯道:“久闻章山兄诗书画三绝,今日得见倍感荣幸,小弟跟文泽一起敬章山兄一杯!”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一开始还以为纪浩和王煜说久仰自己只是客套呢,但如今见他们两个的神色,似乎对自己真的是颇为崇拜,不由颇有些自得和高兴,当下笑道:“两位贤弟实在是太客气了,咱们这杯不为谁敬谁,只为这缘分共同满饮此杯!”

&nbsp&nbsp&nbsp&nbsp纪浩自打听了刘大章的大名,便有意结交。刘大章见纪浩随手一联,便是经典,而且行书自称一派,颇有同道之人的亲近赶,是也是颇为愿意与之结交,是以三人的聊天倒是颇为投机。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和王煜都算是饱学之辈,纪浩虽然算不得什么饱学之士,但是两世为人,特别是他曾在后世那个知识爆炸、资讯发达的年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天南海北、古今中外的事情了解的也着实不少。

&nbsp&nbsp&nbsp&nbsp虽然有时聊起这诗词文章、佚闻典故纪浩和他俩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他有时说起一些奇闻怪谈来,刘大章和王煜也是闻所未闻,是以刘大章对纪浩也不敢小觑。

&nbsp&nbsp&nbsp&nbsp三人就着这大明湖的时鲜酒菜,一番把酒言欢,倒是越聊越热乎起来。

&nbsp&nbsp&nbsp&nbsp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nbsp&nbsp&nbsp&nbsp三人的话题也多越来越多,聊完了经义文章,不由的聊到了诗词一途上。。

&nbsp&nbsp&nbsp&nbsp这时王煜放下手中刚刚饮尽的酒杯,抬头看向刘大章问道:“久闻章山文采无双,号为青州第一才子,诗书画三绝,诗词一道更是殊为出彩,不知道最近有没有绝妙的诗作问世?”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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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西方先贤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王煜问起他是否有绝妙诗作问世,这不禁搔到他的痒处,当下他颇为自得的道:“为兄最近倒是确实刚刚得了一首自认为平生做得最妙的诗作!”

&nbsp&nbsp&nbsp&nbsp王煜诗词一道颇为喜好,听刘大章又有上佳诗作问世,不禁也来了兴趣,当下忙笑着道:“章山兄这诗作定然是极妙的,快吟来听听,我们兄弟洗耳恭听!”

&nbsp&nbsp&nbsp&nbsp纪浩很好奇当下也是忙道:“章山兄快吟来听听,让我们听一下你的生平最得意诗作!”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当下颇为自得的吟道:“我问你是谁?你原来是我。我本不认你,你却要认我。噫!我少不得你,你却少得我。你我百年后,有你没了我。”

&nbsp&nbsp&nbsp&nbsp王煜一听刘大章好似打油诗般的诗作,不禁有些一脸的懵逼。

&nbsp&nbsp&nbsp&nbsp这诗写得是什么,怕是连打油诗都比不上啊。打油诗虽然很多不合辙,但是却还押韵呢。这刘大章这青州第一才子所做的这所谓的诗作,却是如此不论不类!这白开水绕口令也叫诗?连韵都不押,也能叫诗?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见多了现代诗,听了此诗却根本不以为怪,倒有些惊奇于刘大章地创意,他居然能做出一首与五百年后白话诗相同风韵的诗作来,不由很是惊讶。而且这诗作似乎很有哲学意味,纪浩不由的去细细品味。

&nbsp&nbsp&nbsp&nbsp王煜见纪浩听了刘大章这白开水绕口令般的诗作,不但没有惊讶,反而一副沉思的样子,不由的很是不解!随即他又细细品味一番,竟然发现这看似浅显直白的一首诗,竟是回味无穷,越想越有味道。当下王煜再也不敢小觑,不禁敬佩地看了刘大章一眼。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本以为自己这诗作吟出来,纪浩和王煜说不定大翻白眼,笑话自己这首小诗根本不能称作诗。没想到自己这诗作一吟诵出来,引得他们两个思索不已,不由的也大生知己之感,同时也有些微微的自得。

&nbsp&nbsp&nbsp&nbsp能在自己一吟出这诗作来,首先想到的是思索其中哲理,而不是去指摘自己的这首诗既不合辙,也不押韵的人,刘大章觉得绝对是自己的知己。

&nbsp&nbsp&nbsp&nbsp当下刘大章很是亲热的问王煜和纪浩他们两个道:“两位贤弟觉得为兄这首小诗如何?”

&nbsp&nbsp&nbsp&nbsp王煜听了刘大章的发问,想组织一下语言,说一下自己的所得,但是想了片刻,却又颓然放弃。当下王煜不由的苦笑着摇摇头道:“小弟只觉章山兄此诗很有深度,回味无穷,而且禅意幽深,耐人寻味!但是具体如何,小弟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王煜的话,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有些东西确实是只可以为不可言传的,王煜能体会到一些东西,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倒是也算正常。当下刘大章又问纪浩道:“文轩觉得为兄此诗如何?”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刘大章发问,发现自己又有装比的机会了,当下他沉声道:“小弟听了章山兄的此诗,当真是觉得发人深思。小弟姑且说一点看法,说得不好,还请章山兄指正。

&nbsp&nbsp&nbsp&nbsp章山兄这诗中的我和你,似乎说得是**与灵魂的对的话,是对自己、对人生的一个看法!我是指**上的我,你是指心灵上的我,**是不能离开灵魂,而**是会腐烂而消失,但它所留下的精神还是可以永远流传下去。

&nbsp&nbsp&nbsp&nbsp以前有位贤人说过,人有三“我”:本我、自我、超我。超我是一种理想,本我与自我是认识自身的两种态度。章山兄这首小诗早就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是对人的思想和精神的探索,实在是令小弟佩服之至。

&nbsp&nbsp&nbsp&nbsp这首诗虽然既不合辙,也不押韵,但是有了这思想深度,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忽略。《诗经》中的那些脍炙人口的诗歌,不是同样没有固定的格式和韵脚嘛,但这却一点不妨碍他们的艺术成就。”

&nbsp&nbsp&nbsp&nbsp为了在刘大章和自己二舅哥面前装逼,纪浩说得这些,自己都觉得有些玄乎。不过纪浩对刘大章的这首近似于现代诗的诗作,还是真得有些佩服的。一个明朝人,能够打破常规,写出如此格式的诗作,其实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其实后世对刘大章很是了解。其实今日刘大章所做的诗作,因为颇有哲学意味,在后世也是颇为有名的,纪浩以前其实读过。今日再听刘大章亲口吟出来,确实是觉得令人眼前一亮,而且发人深思。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早年的诗文作品其实也是追求工整妍丽、辞藻旖旎,很有六朝骈文气息的。不过生活连遭打击之后,他的诗文大变,多为伤世之作,不拘成法,大量采用口语,意境清新,常含傲岸不平之气,情真意挚。这首近乎白话的诗作,和他此事的风格倒是很契合。

&nbsp&nbsp&nbsp&nbsp正是因为这种风格的转变,让他在诗文一途的艺术成就升华了不少,反倒让成就了他的很多传世之作。

&nbsp&nbsp&nbsp&nbsp“国家不幸诗家幸”,其实缩小到个人,也是一样的。

&nbsp&nbsp&nbsp&nbsp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是从大面说的。国家破亡,天涯沦落之时,更容易让诗人看到苦难,感受到伤感,写出更加厚重的诗词。大宋北面半壁山河沦丧之时,便有很多诗人写出了许多厚重的传世词作。

&nbsp&nbsp&nbsp&nbsp其实缩小到个人,对于诗人自己来说,往往痛苦生活的磨砺,也是能够升华其诗作艺术灵魂的。

&nbsp&nbsp&nbsp&nbsp南唐后主李煜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前期的词作虽然旖旎浮靡,但是却缺少灵魂,算不多太好的词作。而随着南唐被灭,自己寓居东京、备感凄凉之时,其词作反而等到了极大的升华,留下了许多传世经典。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其实和李煜一样。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番变化,于刘大章本身来说或许有些不幸,但是对其诗文来说,却也算是大幸。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纪浩的一番话,不由的目瞪口呆。自己做这诗时,没想这么多啊。当时就觉得这样写,能显得自己很有深度,也是为了标新立异,显示自己的不同,还真没有想过如此深度的东西。怎么在沈老弟的口中,自己的这篇诗作竟然如此高大上啊!哎呀呀,文泽贤弟果然是我刘章山的知音啊,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刘大章听了纪浩这一番很是唬人的评价,还是忍不住对纪浩道:“实不瞒文浩,你说得那这我和你,指得**和灵魂,身体可以消亡,但名声会被人记住,为兄做诗词倒是却是这么想的。不过你后面说得那人有三“我”:本我、自我、超我,实在是高深了。为兄还真没想过到过这么深的层次!”刘大章虽然为人狂放不羁,但是却是实在人,听纪浩一通有得没得,大是夸赞,不由的汗颜,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章山兄当时写得时候,没有想到这么深的层次,小弟却从这诗中悟出了这些东西,归根结底还是章山兄这首诗的功劳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纪浩如此给自己脸上贴金,忍不住也是大是高兴,当下他哈哈大笑道:“文浩你实在太抬举为兄,哈哈,为兄很是汗颜啊。不过你这兄弟,为兄交定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这一番恭维刘大章,其实是想求他点事儿的,此时听到刘大章说交定自己这个兄弟,觉得应该是时候开口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还没等纪浩开口,刘大章忍不住又问道:“‘人有三我:本我、自我、超我’这么有深度的经典之语,是哪位先贤说得?为兄自忖也算饱读诗书了,为什么从未听过过这句经典?”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刘大章的话,笑道:“这不怪章山兄,因为这句经典是一位西方先贤说得,并非咱们中土人氏!这位先贤的名字叫弗洛伊德!”纪浩心中嘀咕:弗大师,虽然你现在还没出生,但把你说成先贤,希望你不要介意。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不由对纪浩的佩服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文浩贤弟竟然连西方经典都有涉猎,实在是厉害,厉害。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刘大章发问,发现自己又有装比的机会了,当下他沉声道:“小弟听了章山兄的此诗,当真是觉得发人深思。小弟姑且说一点看法,说得不好,还请章山兄指正。

&nbsp&nbsp&nbsp&nbsp章山兄这诗中的我和你,似乎说得是**与灵魂的对的话,是对自己、对人生的一个看法!我是指**上的我,你是指心灵上的我,**是不能离开灵魂,而**是会腐烂而消失,但它所留下的精神还是可以永远流传下去。

&nbsp&nbsp&nbsp&nbsp以前有位贤人说过,人有三“我”:本我、自我、超我。超我是一种理想,本我与自我是认识自身的两种态度。章山兄这首小诗早就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是对人的思想和精神的探索,实在是令小弟佩服之至。

&nbsp&nbsp&nbsp&nbsp这首诗虽然既不合辙,也不押韵,但是有了这思想深度,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忽略。《诗经》中的那些脍炙人口的诗歌,不是同样没有固定的格式和韵脚嘛,但这却一点不妨碍他们的艺术成就。”

&nbsp&nbsp&nbsp&nbsp为了在刘大章和自己二舅哥面前装逼,纪浩说得这些,自己都觉得有些玄乎。不过纪浩对刘大章的这首近似于现代诗的诗作,还是真得有些佩服的。一个明朝人,能够打破常规,写出如此格式的诗作,其实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其实后世对刘大章很是了解。其实今日刘大章所做的诗作,因为颇有哲学意味,在后世也是颇为有名的,纪浩以前其实读过。今日再听刘大章亲口吟出来,确实是觉得令人眼前一亮,而且发人深思。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早年的诗文作品其实也是追求工整妍丽、辞藻旖旎,很有六朝骈文气息的。不过生活连遭打击之后,他的诗文大变,多为伤世之作,不拘成法,大量采用口语,意境清新,常含傲岸不平之气,情真意挚。这首近乎白话的诗作,和他此事的风格倒是很契合。

&nbsp&nbsp&nbsp&nbsp正是因为这种风格的转变,让他在诗文一途的艺术成就升华了不少,反倒让成就了他的很多传世之作。

&nbsp&nbsp&nbsp&nbsp“国家不幸诗家幸”,其实缩小到个人,也是一样的。

&nbsp&nbsp&nbsp&nbsp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是从大面说的。国家破亡,天涯沦落之时,更容易让诗人看到苦难,感受到伤感,写出更加厚重的诗词。大宋北面半壁山河沦丧之时,便有很多诗人写出了许多厚重的传世词作。

&nbsp&nbsp&nbsp&nbsp其实缩小到个人,对于诗人自己来说,往往痛苦生活的磨砺,也是能够升华其诗作艺术灵魂的。

&nbsp&nbsp&nbsp&nbsp南唐后主李煜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前期的词作虽然旖旎浮靡,但是却缺少灵魂,算不多太好的词作。而随着南唐被灭,自己寓居东京、备感凄凉之时,其词作反而等到了极大的升华,留下了许多传世经典。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其实和李煜一样。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番变化,于刘大章本身来说或许有些不幸,但是对其诗文来说,却也算是大幸。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纪浩的一番话,不由的目瞪口呆。自己做这诗时,没想这么多啊。当时就觉得这样写,能显得自己很有深度,也是为了标新立异,显示自己的不同,还真没有想过如此深度的东西。怎么在沈老弟的口中,自己的这篇诗作竟然如此高大上啊!哎呀呀,文泽贤弟果然是我刘章山的知音啊,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刘大章听了纪浩这一番很是唬人的评价,还是忍不住对纪浩道:“实不瞒文浩,你说得那这我和你,指得**和灵魂,身体可以消亡,但名声会被人记住,为兄做诗词倒是却是这么想的。不过你后面说得那人有三“我”:本我、自我、超我,实在是高深了。为兄还真没想过到过这么深的层次!”刘大章虽然为人狂放不羁,但是却是实在人,听纪浩一通有得没得,大是夸赞,不由的汗颜,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章山兄当时写得时候,没有想到这么深的层次,小弟却从这诗中悟出了这些东西,归根结底还是章山兄这首诗的功劳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纪浩如此给自己脸上贴金,忍不住也是大是高兴,当下他哈哈大笑道:“文浩你实在太抬举为兄,哈哈,为兄很是汗颜啊。不过你这兄弟,为兄交定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这一番恭维刘大章,其实是想求他点事儿的,此时听到刘大章说交定自己这个兄弟,觉得应该是时候开口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还没等纪浩开口,刘大章忍不住又问道:“‘人有三我:本我、自我、超我’这么有深度的经典之语,是哪位先贤说得?为兄自忖也算饱读诗书了,为什么从未听过过这句经典?”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刘大章的话,笑道:“这不怪章山兄,因为这句经典是一位西方先贤说得,并非咱们中土人氏!这位先贤的名字叫弗洛伊德!”纪浩心中嘀咕:弗大师,虽然你现在还没出生,但把你说成先贤,希望你不要介意。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不由对纪浩的佩服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文浩贤弟竟然连西方经典都有涉猎,实在是厉害,厉害。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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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章山兄的仕女画

&nbsp&nbsp&nbsp&nbsp纪浩对于刘章山的诗作虽然感兴趣,但是也仅仅限于有些感兴趣而已,就算刘大章赠给他首诗,他也没什么用,这玩意儿毕竟是些虚的,又不当吃、不当喝的,不过这画作就不一样。

&nbsp&nbsp&nbsp&nbsp纪浩今日之所以一见刘大章就热情异常,拼命的套近乎,其实是有目的的。因为纪浩其实是想求刘大章给自己画幅画。

&nbsp&nbsp&nbsp&nbsp虽然现在求刘大章画幅画,值不了太大的钱,但是可以当做传家宝啊。五百年后,这个是国宝级的画作啊,倒是可是能卖大价钱的。到时自己在这画上盖上自己的钤印,五百年后自己的子孙还得感谢自己的这老祖宗呢!

&nbsp&nbsp&nbsp&nbsp说不定,自己还能借着这幅画,在后世留个名呢!传到后世,那些在《清明上河图》盖章留印的人物,个个都被研究来研究去,也是在历史上留了名了。

&nbsp&nbsp&nbsp&nbsp如今刘大章说认定自己为兄弟了,这求画的时机似乎成熟了。当下纪浩笑着道:“久闻章山兄是丹青妙手,既然章山兄是想要四处游历,顺便鬻画筹钱买那桃花坞,不如就给小弟做上一幅吧!嗯,这画资章山兄尽管开口!”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纪浩的话,不由变脸道:“文泽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谈什么画资,你这不是打为兄的脸嘛!你能看上为兄的话,就是给为兄面子了,以后再也休提这铜臭之事。”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一听刘大章这话不由的大乐,就知道你不好意思要钱了。都恭维你这么久了,你再要钱,岂不是显得我的恭维人的功夫太差劲?!呃……当然,你要是要钱的话……哥们也没有!哥们的钱都在清风镇时积了德了!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当下问道:“文泽想画幅什么画呢?”

&nbsp&nbsp&nbsp&nbsp纪浩问道:“章山兄最擅长画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一听纪浩问起他的丹青之技,刘大章不禁很是神采飞扬,当下道:“为兄对山水画、花鸟画和人物画都算是颇有涉猎,要说最擅长什么,那应该是人物画了。嘿嘿,不是为兄自吹,为兄的仕女图可是很是抢手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那章山兄就给小弟画一幅山水画吧!”

&nbsp&nbsp&nbsp&nbsp“呃……”刘大章有些懵逼,自己都说了最擅长人物画了,这文泽老弟怎非要这山水画啊。你不画我最擅长的,问我最擅长画什么干吗?当下刘大章强调道:“为兄最擅长的可是人物画啊,特别是仕女图,文泽你要山水画可是就舍长取短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小弟还是喜欢山水画,不如章山兄就给小弟即兴画一幅这大明湖的风光吧!”纪浩想得很简单,他认为作为传家宝,还是山水画比较合适。画个美女,不认识的没意思;认识的,现在又没在身边,还是别画了。再说到时画个美女回去,万一被王思颖看见了,怕是有些说不清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纪浩的话,还是执着的道:“为兄觉得既然要画幅画作,就给你画最好的,不然对不起你我之间的兄弟情深!嗯,对了,为兄这里还有一副刚完成的画作,你先看看。为兄这仕女图真不是吹的,绝对让你过目不往。”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边说着,从他刚才手中持得那画筒中拿出一幅画好的仕女图来,慢慢展开来给纪浩看,嘴中还兀自不停得讲道:“美女钟天地灵气,本身便是一幅美焕绝伦的画,为兄只是以手中笔,绘其风情之万一罢了。

&nbsp&nbsp&nbsp&nbsp美女之静,娴雅幽洁,美女之动,翩若惊鹤,其发,其眉、其眼、其唇、其肤、其颈、其腰、其足无处不可入画,其美可以入诗、可以入画,可以入酒,可以入梦矣。正是是因为美人之灵秀,所以为兄最爱画仕女图!”

&nbsp&nbsp&nbsp&nbsp纪浩没想到这家伙看着一副落魄的模样,谈起女人来竟也一套一套儿的,不过他却没怎么听明白,只是大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说,美女入画是他的最爱。

&nbsp&nbsp&nbsp&nbsp王煜也是颇为擅长丹青的,对于画道理解也是不凡,他听了刘大章话中之意,不由的连连点头,倒是对刘大章的人物绘画技巧颇为赞同。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把那幅话在旁边展开来,纪浩一看那画儿不由的一呆,随即眼睛大亮。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如今刘大章说认定自己为兄弟了,这求画的时机似乎成熟了。当下纪浩笑着道:“久闻章山兄是丹青妙手,既然章山兄是想要四处游历,顺便鬻画筹钱买那桃花坞,不如就给小弟做上一幅吧!嗯,这画资章山兄尽管开口!”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纪浩的话,不由变脸道:“文泽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谈什么画资,你这不是打为兄的脸嘛!你能看上为兄的话,就是给为兄面子了,以后再也休提这铜臭之事。”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一听刘大章这话不由的大乐,就知道你不好意思要钱了。都恭维你这么久了,你再要钱,岂不是显得我的恭维人的功夫太差劲?!呃……当然,你要是要钱的话……哥们也没有!哥们的钱都在清风镇时积了德了!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当下问道:“文泽想画幅什么画呢?”

&nbsp&nbsp&nbsp&nbsp纪浩问道:“章山兄最擅长画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一听纪浩问起他的丹青之技,刘大章不禁很是神采飞扬,当下道:“为兄对山水画、花鸟画和人物画都算是颇有涉猎,要说最擅长什么,那应该是人物画了。嘿嘿,不是为兄自吹,为兄的仕女图可是很是抢手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那章山兄就给小弟画一幅山水画吧!”

&nbsp&nbsp&nbsp&nbsp“呃……”刘大章有些懵逼,自己都说了最擅长人物画了,这文泽老弟怎非要这山水画啊。你不画我最擅长的,问我最擅长画什么干吗?当下刘大章强调道:“为兄最擅长的可是人物画啊,特别是仕女图,文泽你要山水画可是就舍长取短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小弟还是喜欢山水画,不如章山兄就给小弟即兴画一幅这大明湖的风光吧!”纪浩想得很简单,他认为作为传家宝,还是山水画比较合适。画个美女,不认识的没意思;认识的,现在又没在身边,还是别画了。再说到时画个美女回去,万一被王思颖看见了,怕是有些说不清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纪浩的话,还是执着的道:“为兄觉得既然要画幅画作,就给你画最好的,不然对不起你我之间的兄弟情深!嗯,对了,为兄这里还有一副刚完成的画作,你先看看。为兄这仕女图真不是吹的,绝对让你过目不往。”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边说着,从他刚才手中持得那画筒中拿出一幅画好的仕女图来,慢慢展开来给纪浩看,嘴中还兀自不停得讲道:“美女钟天地灵气,本身便是一幅美焕绝伦的画,为兄只是以手中笔,绘其风情之万一罢了。

&nbsp&nbsp&nbsp&nbsp美女之静,娴雅幽洁,美女之动,翩若惊鹤,其发,其眉、其眼、其唇、其肤、其颈、其腰、其足无处不可入画,其美可以入诗、可以入画,可以入酒,可以入梦矣。正是是因为美人之灵秀,所以为兄最爱画仕女图!”

&nbsp&nbsp&nbsp&nbsp纪浩没想到这家伙看着一副落魄的模样,谈起女人来竟也一套一套儿的,不过他却没怎么听明白,只是大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说,美女入画是他的最爱。

&nbsp&nbsp&nbsp&nbsp王煜也是颇为擅长丹青的,对于画道理解也是不凡,他听了刘大章话中之意,不由的连连点头,倒是对刘大章的人物绘画技巧颇为赞同。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把那幅话在旁边展开来,纪浩一看那画儿不由的一呆,随即眼睛大亮。

&nbsp&nbsp&nbsp&nbsp那画儿并非是水墨画,而竟然上了各色颜料的,当然,这事儿还不是最重点的。最重点的是,刘大章的这所谓仕女图,呃……竟是一副旖旎动人的“衣衫褴褛”的那种仕女画。

&nbsp&nbsp&nbsp&nbsp纪浩看了这幅画后,不禁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图,指着画儿说道:“这就是章山兄所谓的仕女图?仕女画不应该都是那种温雅不俗、缱绻可人的那种形象吗?小弟对画作了解有限,章山兄不要骗我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笑道:“呵呵,这只要是画得美人,就可以叫做仕女画嘛!你看这这画上,可没有画出那俗不可耐的男子。嘿嘿,不是为兄跟你吹,为兄画的这仕女画在青州府乃至整个山东的文人雅士、达官贵人们那里可是很抢手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一阵大汗,张口结舌了好半晌儿,才呐呐的道:“章山兄这一路鬻画筹款,不会卖得都是这种仕女画吧?!”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毫不在意的随口答道:“也不全是吧,偶尔为兄也会替别人一两幅山水画或是花鸟画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到自己心目中,青州第一才子的形象瞬间倒塌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见到刘大章的这种衣衫褴褛的仕女画,有些大惊小怪的样子,倒是一向儒雅翩翩的王煜这次却没有什么惊讶之情,反而一直在仔细欣赏这副刘大章的仕女画!

&nbsp&nbsp&nbsp&nbsp当然,到底自己这二舅哥是在以纯艺术的眼光欣赏,还是以比较那个猥琐的眼光欣赏,纪浩就不得而知了。

&nbsp&nbsp&nbsp&nbsp王煜见纪浩见了刘大章的这副仕女画,有些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由的笑道:“文泽太少见多怪了。呵呵,这种仕女画在江南的可是流行很,就是京师附近对这仕女画也是风气袭然呐。

&nbsp&nbsp&nbsp&nbsp据说在天津卫那边,手巧女子大多精于此道。她们不但平时绘画,每至年底之时,还会特意绘出这仕女画儿,拿到市集上出售,当地文人雅士称之为“女儿春”,很是受文人士子欢迎的!

&nbsp&nbsp&nbsp&nbsp呵呵,对此大惊小怪,文泽就有些着相了,不过是一幅画作而已。你看章山兄这幅画作画笔细腻,人物传神,布局合理,实在是一幅难得的上佳之作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王煜的话,不由的大笑道:“时庸兄说得对,真乃章山之知音也,当为此浮一大白!”说着,刘大章举起举杯,遥敬王煜一下,一饮而尽。

&nbsp&nbsp&nbsp&nbsp王煜也笑着同刘大章共饮。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刘大章和王煜的话,不由的翻翻白眼。笑话,哥们少见多怪?!哼哼,哥们后世可是达到“.无数,.”境界的“高人”,你们见过的没穿衣服的女人有我多?我这不是因为自己二舅哥在这里,表现的老实点,所以才对这仕女画表现的有些惊讶嘛!

&nbsp&nbsp&nbsp&nbsp当然,纪浩之所以有些大惊小怪,主要还是是眼前这叫刘大章的家伙和他心目中的青州第一大才子,实在是有些出入太大。这家伙的诗,呃……就不说。这画,唉……纪浩更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总之,是颠覆形象啊!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听了自己大舅哥对那仕女画的评价,心中也是隐隐有些高兴,原以为自己二舅哥是个古夫子般的谦谦君子呢,没想到也不是那么古板嘛,嘿嘿,以后约着大舅哥一起风.月场所花差花差,看来有戏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的诗引纪浩为知己,至于这画嘛,纪浩一点都不懂,而且刚才一见到这仕女画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由的在画道一途把纪浩屏蔽在知己之外,反倒于画道引王煜为知己。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和王煜一杯饮尽,不由的道:“时庸兄,于画道一途,看来也是颇有见地啊。好画送知己,这副得意之作就送于时庸兄吧!”

&nbsp&nbsp&nbsp&nbsp王煜笑道:“那小弟就多谢章山兄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在旁见自己被无视,不由的有些郁闷了,明明是我在求画好不,怎么把画送给自己大舅哥了?!哥们刚才把你一顿猛夸,可是着实费了不少脑细胞和唾沫的,你不给画幅画,就太不讲究了吧。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在旁搓手道:“哎,章山兄,那小弟的画呢?”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翻翻白眼道:“文泽你不是非要这山水画嘛,一会儿为兄就给你画。嘿嘿,不过不要为兄的仕女画,可别后悔。等会儿咱们饮宴完了,把这酒席撤了,我就在这石桌上给你画。不把酒席撤了,为兄也没地画啊!”

&nbsp&nbsp&nbsp&nbsp“嘿嘿,那多谢章山兄了!”纪浩心道:你这什么“仕女画”,我其实也很想要啊,不过这山水画,是要当传家宝,必须得求到。至于这仕女画嘛,日后再找你要吧,反正也不晚!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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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采莲姑娘

&nbsp&nbsp&nbsp&nbsp大明湖水色澄碧,波光潋滟,南面千佛山倒映湖中,山清水秀,浑然天成。

&nbsp&nbsp&nbsp&nbsp远看烟波浩淼,峰峦隐现,气象万千,山水融淡雅清秀与雄奇壮阔于一体,远山近水与晴空融为一色,完全一幅湖光山色的天然画卷。

&nbsp&nbsp&nbsp&nbsp近看湖面上波光粼粼,鸢飞鱼跃,莲荷叠翠,荷花满塘,不时有游船画舫穿行,岸边杨柳荫浓,堤柳夹岸,繁花似锦,不时有游人来往,更为这副天然的湖光山色增添了许多的生动。

&nbsp&nbsp&nbsp&nbsp如此美景,若是入画,定然是极美的。

&nbsp&nbsp&nbsp&nbsp当然,虽然此景极美,但要入画之后依旧很美的话,还要一个丹青妙手才行。若是如纪浩这等只会信手涂鸦之人来画,无疑再美的风景,被他画到了纸上也是一团乱糟糟。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显然不是纪浩这样只会涂鸦的人,他和纪浩、王煜一番痛快的饮宴完毕,不由的借着酒兴,在蔚蓝轩的石桌上开始了作画,只见他才只是了了数笔,便已经勾勒出了远处的千佛山,近处的大明湖的轮廓,远山近水布局合理的呈现在纸上。

&nbsp&nbsp&nbsp&nbsp整体的布局勾勒出来之后,刘大章有开始添加那些能让画面生动起来的点缀景物。

&nbsp&nbsp&nbsp&nbsp在那山上点缀一株遒劲孤傲的寒松,在那湖面上添加上一湾莲叶,几株可爱的荷花,再在湖面上画一只小小乌篷船。

&nbsp&nbsp&nbsp&nbsp这寥寥几个点缀景物添加上之后,这一幅笔墨细秀,布局疏朗,风格很是秀逸清俊的描绘大明湖山水的画作已经基本成型了。

&nbsp&nbsp&nbsp&nbsp依照刘大章的自己的说法,这乌篷船上再画上一个带着斗笠的文士钓者,这幅描绘大明湖山水的画作便算完成了。

&nbsp&nbsp&nbsp&nbsp就在刘大章提笔要画那戴笠钓者时,忽然听到一阵清脆欢快的女子歌声传来,那甜甜的歌声唱道:“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nbsp&nbsp&nbsp&nbsp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到这优美清脆女子歌声传来,不由的停笔抬头,去寻找那歌声的由来。纪浩和王煜听这歌声婉转动人,曲调清新优美,不由的也抬头去搜寻这踏歌而来的女子。

&nbsp&nbsp&nbsp&nbsp这蔚蓝轩的前方是数顷的荷花,碧荷连天,间或掩映着粉的,白的荷花,还有成熟地莲蓬,那碧绿地荷叶看不出一些凋零枯败迹象,一片绿意盎然,所以也参差窜起的荷花有这连天绿叶的陪村,也更加显的娇艳。

&nbsp&nbsp&nbsp&nbsp那歌声正是从这一片连天的碧荷中传出来的。纪浩三人不禁在那连天的碧荷中国,搜寻这歌声的源头。

&nbsp&nbsp&nbsp&nbsp乌篷船儿悠悠,风送荷花清香。

&nbsp&nbsp&nbsp&nbsp只见一叶小舟荡漾在连天荷涛之中,一艘不大的乌篷船正摇摇晃晃向行驶在这荷花丛中,船头一个身穿湖绿色广袖罗衫,腰间束着一条粉色腰带的婀娜女子,正坐在船头,在那荷花丛中采摘那成熟了的莲蓬。一边素手采莲,一边脆声而歌。

&nbsp&nbsp&nbsp&nbsp这女子的那袭广袖罗衫是湖绿色的,和这碧澄的湖水,还有那接天的碧荷,差不多是一个颜色,若不是她欢快而歌,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一片碧荷丛掩映中,有这么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那女子的船头已经放了不少采摘下来的莲蓬,显然是采了有一阵了。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看到那个女子后,向那个身穿湖绿色广袖罗衫女子高声笑道:“姑娘好一首清甜的曲子,用来下酒的话倒是刚刚的好,只是不知这位姑娘这情牵的是哪位公子呢?”

&nbsp&nbsp&nbsp&nbsp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一杯秋露白一饮而尽,以示自己口中的甜曲下酒之说所言非虚。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嗜酒如命,刚才他们三人的酒宴虽然完了,但是那坛名贵的秋露白却没有喝完,这剩下的酒自然全成了刘大章的。

&nbsp&nbsp&nbsp&nbsp当然,刘大章也是有理由的,他说自己作画,离不了这美酒助兴。只有有了美酒助兴,他才能做出上佳的画作。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以为那女子听了刘大章这很是露骨的问话,那姑娘肯定会着恼或是娇羞不已的让人划船走开呢,没想到那姑娘听了刘大章的话,不但一点也不着恼,反而笑靥如花的脆声道:“奴家最魂牵梦绕的就是公子你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不由的大跌眼镜,呃,当然,这年代没有眼镜,这大明的女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了?!为什么这样的艳.福我赶不上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那姑娘的回答,不由很是畅快的笑道:“想不到在这如画的大明湖上,竟然还有对我唐子畏魂牵梦绕的女子,当真是幸甚啊!姑娘既然对在下魂牵梦绕,那如今在下就在这里,姑娘不如过来一叙,如何?”

&nbsp&nbsp&nbsp&nbsp那姑娘脆声道:“好啊!”

&nbsp&nbsp&nbsp&nbsp那姑娘对船尾操橹的舟子吩咐一声,那舟子轻摇双橹,小船的船头分开绿叶红荷,平平的如同划开一面镜子,很快从那连天的荷涛中穿越而出,悠然的往这蔚蓝轩驶来。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待到那小船近前,纪浩见这个身着湖色水袖罗衫的姑娘,一头乌亮可鉴的秀发挽一个龙蕊髻,额前一副齐刘海,显得很是可爱俏皮。白晰娇美的脸颊上沾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显然是刚才采莲时溅上的,那水珠仿佛是从肌肤下渗出一般,更显得其肌肤娇艳欲滴。那姑娘的眉如纤纤绿柳锁着一池春水,那眸就如卧于盈盈春水中的一轮明月,蕴含了种种情感地双眸是那般迷人,让人一望便被深深吸引。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不由的大呼可惜,如此妩媚动人的美女怎么就看上刘大章了呢,自己比起刘大章来,貌似不但长得帅,还更加年轻,怎么也比刘大章那副落拓书生的模样强啊。

&nbsp&nbsp&nbsp&nbsp当然,纪浩不知道的是,若是他跟这女子搭话的话,问这女子歌声中的情郎是谁,那女子也会回答是纪浩。

&nbsp&nbsp&nbsp&nbsp小船到了岸边,那舟子替这美人放下踏板,那美人轻提裙裾,莲步轻移,来到纪浩三人面前。

&nbsp&nbsp&nbsp&nbsp那美女来到三人面前站定后,很是优雅的福了一礼,脆声道:“奴家何亦舒,见过三位公子!”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和纪浩、王煜三人见这女子行礼,也忙客气的回礼,并通报了自己的名姓。

&nbsp&nbsp&nbsp&nbsp见礼完毕,刘大章忍不住赞道:“姑娘这名字是取自‘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吧,当真是很好听啊!”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掩口笑道:‘嘻嘻,公子夸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说完,也不待三人邀请,很是落落大方的自己走入轩中。进到轩中,她正见到那石桌上刘大章那副即将画完的大明湖山水画作,不由的欣赏起来。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见何亦舒欣赏自己的画作,不由的道:“何姑娘觉得在下的画作如何?”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道:“刘公子的这幅大明湖山水,画面布局虽然疏朗,但却严谨整饬,造型真实生动,风格秀逸清俊,当得是佳作!只是,这乌篷小船,空旷无人,似乎欠缺点什么!”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这何亦舒对刘大章画作的评价,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王煜在旁听了却是连连点头,显然认为这何亦舒对刘大章的画作评价很是准确。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这何亦舒很是切中要点的评价,不由的也是连连点头道:“何姑娘看来是也丹青妙手,这一番评价简直是正中在下画作之特点。至于姑娘说得那乌篷船上空旷无人嘛,那是因为在下刚要在那乌篷船画上一个孤舟独钓的蓑笠文士,何姑娘就踏歌而来,是以还没来得及画。不过见了姑娘,在下不打算在这乌篷船上画一个孤舟独钓的蓑笠文士了,在下有了更好的主意!”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掩口笑道:“奴家可不是什么丹青妙手,奴家只会纸上谈兵,只会看,不会画啊!”顿了一顿,何亦舒好奇的问道:“刘公子这乌篷船上不画独钓的文士,打算画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大笑道:“自然是画一个泛舟采莲的美人了!”

&nbsp&nbsp&nbsp&nbsp说着,刘大章提起画笔,很快笔尖频动,只寥寥几笔,一个婉转清丽的女子便呈现在那乌篷船的船头。那女子正坐在船头,两只秀气的脚丫荡在船头,正在探身去摘一个成熟的莲蓬。

&nbsp&nbsp&nbsp&nbsp这乌篷船上的独钓文士便为采莲女子,虽然使得这幅大明湖山水少了几分清雅,但是多了几分靓丽,也是很不错的一幅山水画。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一见刘大章的画得那采莲的女子,虽然太小,又是水墨画,看不清面貌,但谁都明白分明就是将她入画了。此情此景,从出现一直落落大方的她,不由的很是有些娇羞不已。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这一娇羞不已,便是另一种不同风情的美女。在纪浩看来,刚才还是如鲜花盛开的何亦舒,此时仿佛变成了一个含羞待放的花骨朵。这原来还是百变美女呢,这一颦一笑,当真动人。

&nbsp&nbsp&nbsp&nbsp纪浩毕竟不是大明土著,这一时还没明白这何亦舒是风月女子。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和王煜自然是早就看出眼前这个美女,是一个风月中人。这年代的大家闺秀,哪有这么容易和青年男子搭讪的?!而且还是在这友人不少的大明湖上!这可不是在无人处,这里时不时会有游船划过呢!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纪浩看不出这位何亦舒姑娘是一个风月中人,也不能完全怪纪浩眼拙。纪浩对大明的一些风情了解有限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这何亦舒虽是风月中人,可是却无青.楼中那种烟视媚行的感觉。

&nbsp&nbsp&nbsp&nbsp她那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秀美清雅,特别是那一身雅致的湖绿色水袖罗衫,于这大明湖的湖光山色相映成辉,更是衬得如出水某蓉一般,眉颦春山,眼凝秋水,娇媚动人。而且举止落落大方,纪浩没往旁处想,自然一时没觉出眼前这个美女是一个风月女子!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刚才将这乌篷船上,见了眼前这女子风骨神韵别样动人,又想到她是风月中人,不由的想画到他的那种“衣衫褴褛”仕女图里卖个好价钱。

&nbsp&nbsp&nbsp&nbsp当下他的眼珠一转,动了心思。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最近为了买那尧王山野墅鬻画筹款,其画作以衣衫褴褛仕女画画最为受那豪绅富商追捧,他自然要多画这仕女画卖钱,对这画仕女画画也很是热衷。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的仕女画,除了画的那美人肢体妖娆,那美人神态更是极具风韵,是以颇受那些大户富绅的欣赏,是以价值颇为不菲。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画得这仕女画画之所以如此惟妙惟肖,除了其画技高超外,其实还有一个别的原因。那就是他的那些仕女画中的美人的相貌,并不全然是他杜撰出来,而是有真实原型的。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四处游历,一双眼睛在欣赏那名山大川、湖光山色,还有那园林风光之时,总是同时在搜寻那可以入画的美女。每有风韵不同的女子,被刘大章一双色眼看过,那美女的姿态神韵,总能被他在心中记个七八成,他再画仕女画画时,便可以用在其画中。因此,他的画中美人各具特色,从不重复,这也是他的仕女画画很受那些大户豪绅的追捧的重要原因。

&nbsp&nbsp&nbsp&nbsp但是这年代仕女闺秀出门的本就不多,这姿态神韵俱都不凡的美女更是不好找了。虽然刘大章时常四处游历寻找可堪入画的美人,但是却是很难找到令他过目不忘的,当然他的眼界也是甚高,也是找不到可以落笔的人物的愿因之一。

&nbsp&nbsp&nbsp&nbsp其实今日刘大章来游览大明湖,就是因为有个济南的豪绅,向重金求他画一幅仕女画画,刘大章一时没有可以落笔的人物素材,这才来大明湖转转,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一个可堪入画的仕女闺秀的。

&nbsp&nbsp&nbsp&nbsp现在见到眼前这个何亦舒,刘大章觉得这绝对是一个可堪入画的美人。

&nbsp&nbsp&nbsp&nbsp当下刘大章忙拿出自己的印章,盖在那幅画作的留白处,笑着对纪浩道:“文浩你要大明湖山水画,为兄可是画好了。这题跋,为兄没想到的好的诗句,我看就题你刚才所做的那一妙联,就很合适!你的行书比为兄好,不如就由你自己题写吧,为兄就不献丑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来是想让刘大章题首自己的诗文的,可是刘大章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太过分,提太多的要求,当下便点头答应。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草草应付完纪浩,当下不由的连忙对何亦舒笑道:“在下其实最擅长是仕女画,对那山水画并不算是太精通。在下觉得美丽的女子就是像是温雅不俗的文房清供,与天理人情琴棋书画相伴,实在是最妙的入画之景。刚才那乌篷船上的美女虽然是以何姑娘为原型,但是乌篷船上的人物,只是这幅山水画中的一个小点缀,实在没画过瘾。在下想以何姑娘为蓝本,画一幅仕女画,不知何姑娘可否满足在下的这个愿望?!”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听刘大章要画她,不由得更叫娇羞不已。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一见这何亦舒娇羞不已的样子,还以为她不愿意的,正要拿自己画的画是彩画的噱头劝说她,没想到还不等他劝说,何亦舒就小声道:“公子要画奴家也可以,但是要给奴家留下一幅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不禁大喜道:“使得,使得!”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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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章山作画

&nbsp&nbsp&nbsp&nbsp刚才一直落落大方的何亦舒,此时见刘大章要给他作画,却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生怕这画画得她不漂亮了。

&nbsp&nbsp&nbsp&nbsp当下何亦舒摆了几个姿势,让纪浩他们三个看看,哪个姿势入画最好看?!

&nbsp&nbsp&nbsp&nbsp王煜见了何亦舒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由的在旁微笑道:“何姑娘人美,哪个姿势都好看,不必紧张。”

&nbsp&nbsp&nbsp&nbsp纪浩刚才已经听王煜说了这何亦舒的身份,虽然知道她是风月中人,但是依旧没有感觉出她有风月女子惯有的那种烟视媚行之感。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也是跟着王煜赞道:“确实如此,如何姑娘这样的美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也都是很美。章山兄眼界可是很高的,若不是绝顶的美人,可入不得章山兄的法眼。”知道眼前这何姑娘是风月中人之后,纪浩在她面前也是侃侃而谈起来,不似刚才以为她是大家闺秀那样拘束了。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纪浩的话笑道:“文泽说得倒是实话,不是那种姿色和风韵俱佳的美人,在下可不会入画的。嗯,在下作画时,并不需要像那种普通画师一样得让入画之人摆着一个姿势,一直到画完才能活动。其实何姑娘只要挑一个自认为最美的姿势,在下看一眼,便可以了。”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其实并没有说全,其实他只要见了姑娘的容颜和风韵,便能自己脑补出来最适合姑娘的姿势,就算人家姑娘不摆姿势,他也能自己给创作出来,不然如何画出那些神韵俱佳的仕女画。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虽然听刘大章如此说,但是怕自己走动着刘大章不能把他的姿态神韵画得周全,还是很认真的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入画姿势坐好,保持不动。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虽说不需要入画之人在那一动不动,但是若是入画之人能够在那不动任他画的,确实能画得更有神韵一些,起码这相貌能更逼真一些。当下他见何亦舒坐好,站到石桌旁,提笔画起来。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王煜在刘大章身边,见刘大章妙笔勾抹,很快桌上的画己绘出六分模样,虽然那眉眼五官还只是粗浅轮廓尚须雕琢,人物也未上色,但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美女己跃然纸上。

&nbsp&nbsp&nbsp&nbsp纪浩忍不住赞道:“章山兄的人物画,果然是画的惟妙惟肖,笔力着实不凡呐!”

&nbsp&nbsp&nbsp&nbsp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纪浩对这刘大章画作的称赞,只是干巴巴的叫好。王煜却看出很多门道,当下只听他赞道:“章山兄这人物话笔墨流动爽利,转笔方劲,线条抑扬起伏,笔法简逸,画出的画面富有韵律感,当得是好一幅生动活泼的人物画啊!”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一听纪浩和王煜夸赞那画,不由的也是喜上眉梢,看来这刘公子以她为人物画得这人物画,着实不错啊。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纪浩和王煜的夸奖,当下抬头开了看了看纪浩,又看了看王煜,随即道:“时庸兄真乃章山之知音也!”

&nbsp&nbsp&nbsp&nbsp纪浩气得鼻子一歪,哥们夸了你一通,你却直说我二舅哥是你知音,实在气人。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暗暗心道:待会一定要好好挑一下你的画的毛病。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虽然说了一句,接着便低头心无旁骛的做起画来,用笔细细够了画中美女的眉眼五官,很快画中的美女生动起来。

&nbsp&nbsp&nbsp&nbsp等到刘大章将那美女的大眼睛画完,一个顾盼嫣然,烟波横流的娇艳动人美女便跃然纸上。

&nbsp&nbsp&nbsp&nbsp随即刘大章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盒子,纪浩见他打开那盒子,里面竟然是五颜六色的颜料。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让纪浩帮忙取了些清水,调着颜料给这幅惟妙惟肖的仕女图上了颜料。

&nbsp&nbsp&nbsp&nbsp很快,纪浩见画中一个身着鹅黄色水袖罗、气质很足的美女,便呈现在画纸上。

&nbsp&nbsp&nbsp&nbsp那个气质美女正坐在一个蔚蓝轩的栏杆旁,侧身望着那一汪碧绿澄澈的大明湖水出神。虽然画中这个美女只是侧脸的剪影,但是却更加让人浮想联翩。其身后是接天的碧荷丛,一艘小小的乌篷船系在岸边,景色和人物搭配很是合理。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来是憋着气要挑刘大章这画作的毛病的,可是见了这画,却发现还真是挑不出来。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见刘大章搁下画笔,知道这画应该是画完了,当下起身来到石桌旁观看。她一见那幅惟妙惟肖的彩色的仕女画,不由的掩口惊呼:“呀,刘公子果然是丹青妙手,画得……画得奴家实在太美了,而且竟然是彩色的,实在是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听了何亦舒的夸赞很是自矜的一笑道:“呵呵,谈不上什么妙手,只能算是还可入眼吧。嗯,何姑娘这身水袖罗衫是湖绿色,和这碧水和绿荷,有些冲色,所以在下擅自将何姑娘的这身罗衫改成了鹅黄色,还望不要介意!”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笑着道:“不介意,不介意!这一幅是给奴家的吧?这画奴家着实喜欢的紧!奴家回去,一定装裱起来,好好收藏。”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笑着道:“这幅正是奉送给何姑娘的,至于这题跋的小诗,何姑娘不妨求一下时庸和文泽,让他们给题上一首!”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让纪浩帮忙取了些清水,调着颜料给这幅惟妙惟肖的仕女图上了颜料。

&nbsp&nbsp&nbsp&nbsp很快,纪浩见画中一个身着鹅黄色水袖罗、气质很足的美女,便呈现在画纸上。

&nbsp&nbsp&nbsp&nbsp那个气质美女正坐在一个蔚蓝轩的栏杆旁,侧身望着那一汪碧绿澄澈的大明湖水出神。虽然画中这个美女只是侧脸的剪影,但是却更加让人浮想联翩。其身后是接天的碧荷丛,一艘小小的乌篷船系在岸边,景色和人物搭配很是合理。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来是憋着气要挑刘大章这画作的毛病的,可是见了这画,却发现还真是挑不出来。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见刘大章搁下画笔,知道这画应该是画完了,当下起身来到石桌旁观看。她一见那幅惟妙惟肖的彩色的仕女画,不由的掩口惊呼:“呀,刘公子果然是丹青妙手,画得……画得奴家实在太美了,而且竟然是彩色的,实在是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听了何亦舒的夸赞很是自矜的一笑道:“呵呵,谈不上什么妙手,只能算是还可入眼吧。嗯,何姑娘这身水袖罗衫是湖绿色,和这碧水和绿荷,有些冲色,所以在下擅自将何姑娘的这身罗衫改成了鹅黄色,还望不要介意!”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笑着道:“不介意,不介意!这一幅是给奴家的吧?这画奴家着实喜欢的紧!奴家回去,一定装裱起来,好好收藏。”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笑着道:“这幅正是奉送给何姑娘的,至于这题跋的小诗,何姑娘不妨求一下时庸和文泽,让他们给题上一首!”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一听刘大章的话,不由的笑靥如花的向纪浩和王煜问道:“不知奴家是否有幸得两位公子的蒙赐诗文?”

&nbsp&nbsp&nbsp&nbsp王煜笑吟吟的道:“在下一时没有适合这良辰美景外加风韵美人的诗作,何姑娘不如求一下我这文泽老弟吧!”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在下倒是想替何姑娘作一首,奈何在下实没有那种倚马成诗的才情,这一时也是做不出!”纪浩自己做得诗词,实在粗疏不堪,可不敢轻易拿出来现眼。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一听王煜和纪浩推诿,不愿给自己题诗,不由的脸上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当下嘟着嘴道:“奴家在两位公子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这时在旁奸笑道:“他们两个是嫌没有好处呢,若是何姑娘许诺他们点甜头,他们定然就会麻利儿的替你作了!”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一听,不禁眼中秋波流转,有些娇羞不已的望着王煜和纪浩道:“两位公子若是不吝赐诗,奴家定然感念两位公子大德。两位公子有什么要求嘛,奴家一定会尽量满足的!”说话时,她那一双如烟的双眸欲语还休,让人看了不由生起丝丝缕缕的绮念。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纪浩能对她一个靓丽风月女子有什么要求,无非是那点涉嫌不可描述之事儿。显然这何亦舒是在暗示,若是替她作诗,这登堂入室,做她的入幕之宾的事情,她也是可以答应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还真有些心动,这何亦舒乍一看很是清雅温婉,可是仔细一感受其风韵,却又很是妩媚动人,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nbsp&nbsp&nbsp&nbsp当然,纪浩也只是想想,至于实际行动吧,一下了。纪浩这次出来,高盈可是专门叮嘱她二哥王煜看好自己的,自己可没有胆子胡来。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想到若是能把自己二舅哥一起拉下水的话,自己去胡天黑地一番,就不虞他回去打小报告了!当下纪浩对王煜道:“二舅哥,你看在何姑娘的心意甚诚上,不如就替她做上一首小诗吧!”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见纪浩帮自己说话,忙又趁机朝王煜脆声相求。

&nbsp&nbsp&nbsp&nbsp王煜无奈,最后只得道:“那在下就献丑做上一首吧,在下的诗词水平有限,还望何姑娘不要嫌弃。”当下王煜略一沉吟,开口朗声吟道:“清涟玉立自含羞,慢舞霓裳喜欲愁。无奈粉颜风逝去,为君守得一潭秋。”

&nbsp&nbsp&nbsp&nbsp“好诗,时庸兄这诗作得作诗妙,以荷花喻美人,跟这副画作实在是很搭啊!”刘大章一听王煜的这首诗作,不由的高声赞道。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听了王煜这首小诗已是眼前一亮,听了刘大章的点评,不由的更加高兴。

&nbsp&nbsp&nbsp&nbsp当下何亦舒请王煜给她题写到,她那幅画像的右上角留白处。

&nbsp&nbsp&nbsp&nbsp待王煜题完,何亦舒不由的一双如欲滴水的双目盯着王煜,脸红红的小声道:“若是高公子有意,今晚奴家在翠烟楼奴家自己的闺阁中,扫榻以待!”王煜长得玉树临风,为人又儒雅翩翩,何亦舒还是很是中意的。

&nbsp&nbsp&nbsp&nbsp当然,其实她对今日这蔚蓝轩中的三个人,其实都挺中意的,不然她也不会在采莲蓬时故意高歌,引起三人的注意。如今借着王煜替她作诗的机会邀请王煜,先拿下一个再说。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笑着调侃王煜道:“时庸贤弟好本事啊!为兄这费了半天劲儿,才画出这画作,却还得不到何姑娘的青睐。时庸贤弟随便做首小诗,便能得蒙佳人邀请登堂入室,为兄当真艳羡的紧!”

&nbsp&nbsp&nbsp&nbsp纪浩也是推波助澜、添油加醋道:“二舅哥可不能让何姑娘失望啊,待会你放心的随何姑娘去便是,不用担心小弟,待会让五哥带我去咱们那宅子便是!”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听了他们两个的话,不由的更加娇羞不已,脸蛋红红的,也不知道是真害羞,还是在逢场作戏,在纪浩看来估计两者都有。

&nbsp&nbsp&nbsp&nbsp王煜对女色,其实并不是太看重!不然以他的家世条件,再加上自身的长相也算玉树临风,文采也是一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娶亲。其实王煜一直潜心举业,对这风月之事并不是太热衷。

&nbsp&nbsp&nbsp&nbsp当下王煜很是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何亦舒道:“在下今日这初来济南,一切都还没安顿下来,况且马上就要秋闱了,在下实在无心其他!不如等在下考完这秋闱之后,再去拜访何姑娘吧?!”王煜没好意思直接拒绝,是以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推脱。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听了王煜的话,不由的脸上微微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又展颜笑道:“那奴家就在秋闱之后,在翠烟楼恭候高公子了,在此奴家提前祝高公子此科秋闱能够抡元夺魁了!”

&nbsp&nbsp&nbsp&nbsp王煜笑着谢过何亦舒,道:“在下但就能得中便行,并不敢奢求什么抡元夺魁!”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见王煜兴致不大,不由转移目标,看向刘大章道:“刘公子不是还要画一个以奴家入画的仕女图自留嘛,这便画呗!”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笑道:“好好,这就画,还请何姑娘再在栏杆处做好!”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道:“刘公子不是说公子你作画,不用这入画之人坐在那一动不动亦可吗?奴家这次想看看刘公子是如何作画的,顺便向刘公子学习一下画技,可以吗?”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有些笑得很是有些不自然的道:“刚才那幅其实不用姑娘坐着一动不动的,这次这画嘛,姑娘却需要坐在那!”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不由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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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再画一幅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王煜听何亦舒问起这为什么前一幅画作可以不必在那坐着不动,这幅画却必须要坐在那不动,不由的都是朝刘大章会心的一笑。

&nbsp&nbsp&nbsp&nbsp他俩自然都是猜到原因:刘大章这厮肯定是要以何姑娘的样貌作那种“衣衫褴褛”的仕女画了!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和王煜两人都是笑眯眯的听着刘大章怎么解释。

&nbsp&nbsp&nbsp&nbsp虽然何姑娘是风月中人,但是并非风月女子就一定愿意自己的样貌被画成那种“衣衫褴褛”的仕女画,供人观摩和赏玩的!

&nbsp&nbsp&nbsp&nbsp这年代很多当红的优妓都是被很多文人雅士捧着/惯着的,有些还是很重这风评和名声的。这些优妓在很多时候,真得就跟文人一样,靠得就是一个名气,这名声坏了,也就没有没有吸引这文人雅士光顾的资本!

&nbsp&nbsp&nbsp&nbsp眼前这个何亦舒何姑娘,看其架势,怕是也是翠烟楼的当红优妓,未必就愿意被刘大章画入那种仕女画。这被画入那种仕女画,在别人看来,毕竟是很有些骇俗,算不得好事儿。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看着纪浩和王煜的目光,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不由对他们看热闹的心思表示很是无语!

&nbsp&nbsp&nbsp&nbsp当下刘大章并不理会纪浩和王煜的目光,而是笑着对何亦舒道:“在下这作画嘛,这入画之人确实是不必摆姿势亦可。但是若是摆个漂亮的姿势,在下便可照着入画,无论是相貌还是神态,都能画得更加准确一些,比之这入画之人不摆姿势,自然能更加传神一些。

&nbsp&nbsp&nbsp&nbsp在下想到,既然要画一幅何姑娘的画像留念,自然要画出何姑娘最漂亮的样子。日后想念何姑娘了,也好拿出来观看一番!”刘大章要以何亦舒作那种仕女画的事情,压根就不打算告诉她,是以信口编个理由搪塞。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纪浩一听刘大章的话,不由很是失望,唉,没看成热闹!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一听刘大章说这入画之人在那坐着,能够把这样貌画得更加漂亮,不由的也是深表赞同。当下为了让刘大章把她画得她漂亮一些,何亦舒很是乖巧的去轩边的栏杆处坐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这画虽然是是刘大章自留的,但是何亦舒还是希望他把自己画得漂亮些。刘大章自己说,日后想念自己了,会拿出这画作观看,她自然希望他看到自己漂亮的样子。而且这画他觉得做得满意了,肯定也会传之亲朋好友观看,何亦舒肯定是希望别人看到自己最漂亮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当然,何亦舒要是知道刘大章要以她画何种画的话,怕是定是不这么想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见何亦舒坐好,不由的连忙提起画笔,开始作画。

&nbsp&nbsp&nbsp&nbsp很快,在刘大章的妙笔勾勒下,一幅细腻生动的那种仕女画画便渐渐的呈现出来。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纪浩在旁津津有味的看着刘大章作画。

&nbsp&nbsp&nbsp&nbsp只见画中一艘乌篷小船,停于湖中的接天的荷丛中,一个体态曼妙、风韵动人的美女腰间被一叶碧绿的荷叶遮挡,而美女胸前的蓓蕾处则正好从湖中探出的一直花开正盛的荷花遮挡。这画倒是一个点也没漏出来,但是这种遮掩却更让人浮想联翩。

&nbsp&nbsp&nbsp&nbsp那美女娇眸回转,顾盼嫣然间,神情依稀便是眼前的何亦舒,只是现在刘大章还没画完,也没有上色,面目还不是那么真切。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见这刘大章的那种仕女画画,倒是颇为讲究意境,不禁暗叹:果然不亏是那种仕女画高手,色中老饕。

&nbsp&nbsp&nbsp&nbsp王煜看着刘大章画得的这幅惟妙惟肖、意韵生动的那种仕女画画,不由的连连点头。

&nbsp&nbsp&nbsp&nbsp“章山兄的笔法当真是厉害,只是寥寥几笔,却正恰如其氛,把这人物画得鲜活无比!”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画的起劲儿,听闻王煜的话,眉飞色舞地道:“这美女想要鲜活,其是除了这笔法外,更为关键的是这美女本身要有能鲜活的潜质。这美女也分好多种,并不是都能画得鲜活的。

&nbsp&nbsp&nbsp&nbsp美女之静,娴雅幽洁;美女之动,翩若惊鹤;美女之雅,温婉缱绻;美女之媚,娉婷万种。大家闺秀、名门仕女,一般具有这美女之静,美女之雅,但是她们囿于自己的身份,却很少这美女之动,美女之媚。

&nbsp&nbsp&nbsp&nbsp何姑娘虽然貌美,但这还不是为兄最看重的,她的神韵才是为兄最喜欢的。她本身修养很高,因此具有了这美女之静,美女之雅,又因为出身烟花之地,从而又有了这美女之动,美女之媚,实在是入画的绝佳美人了啊!这四样美女之美,可不是随意一个烟花女子可具有的,何姑娘的姿态神韵实在难得。

&nbsp&nbsp&nbsp&nbsp呵呵,当然为兄说得这些理论,是说得画为兄现在画的这种、也是最擅长的这种‘仕女画’是用得,若是普通仕女画,则美女之静,美女之动,美女之雅,美女之美,得其一样,便可入画,并不需要为兄如此高的要求。”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王煜听何亦舒问起这为什么前一幅画作可以不必在那坐着不动,这幅画却必须要坐在那不动,不由的都是朝刘大章会心的一笑。

&nbsp&nbsp&nbsp&nbsp他俩自然都是猜到原因:刘大章这厮肯定是要以何姑娘的样貌作那种“衣衫褴褛”的仕女画了!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和王煜两人都是笑眯眯的听着刘大章怎么解释。

&nbsp&nbsp&nbsp&nbsp虽然何姑娘是风月中人,但是并非风月女子就一定愿意自己的样貌被画成那种“衣衫褴褛”的仕女画,供人观摩和赏玩的!

&nbsp&nbsp&nbsp&nbsp这年代很多当红的优妓都是被很多文人雅士捧着/惯着的,有些还是很重这风评和名声的。这些优妓在很多时候,真得就跟文人一样,靠得就是一个名气,这名声坏了,也就没有没有吸引这文人雅士光顾的资本!

&nbsp&nbsp&nbsp&nbsp眼前这个何亦舒何姑娘,看其架势,怕是也是翠烟楼的当红优妓,未必就愿意被刘大章画入那种仕女画。这被画入那种仕女画,在别人看来,毕竟是很有些骇俗,算不得好事儿。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看着纪浩和王煜的目光,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不由对他们看热闹的心思表示很是无语!

&nbsp&nbsp&nbsp&nbsp当下刘大章并不理会纪浩和王煜的目光,而是笑着对何亦舒道:“在下这作画嘛,这入画之人确实是不必摆姿势亦可。但是若是摆个漂亮的姿势,在下便可照着入画,无论是相貌还是神态,都能画得更加准确一些,比之这入画之人不摆姿势,自然能更加传神一些。

&nbsp&nbsp&nbsp&nbsp在下想到,既然要画一幅何姑娘的画像留念,自然要画出何姑娘最漂亮的样子。日后想念何姑娘了,也好拿出来观看一番!”刘大章要以何亦舒作那种仕女画的事情,压根就不打算告诉她,是以信口编个理由搪塞。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纪浩一听刘大章的话,不由很是失望,唉,没看成热闹!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一听刘大章说这入画之人在那坐着,能够把这样貌画得更加漂亮,不由的也是深表赞同。当下为了让刘大章把她画得她漂亮一些,何亦舒很是乖巧的去轩边的栏杆处坐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这画虽然是是刘大章自留的,但是何亦舒还是希望他把自己画得漂亮些。刘大章自己说,日后想念自己了,会拿出这画作观看,她自然希望他看到自己漂亮的样子。而且这画他觉得做得满意了,肯定也会传之亲朋好友观看,何亦舒肯定是希望别人看到自己最漂亮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当然,何亦舒要是知道刘大章要以她画何种画的话,怕是定是不这么想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见何亦舒坐好,不由的连忙提起画笔,开始作画。

&nbsp&nbsp&nbsp&nbsp很快,在刘大章的妙笔勾勒下,一幅细腻生动的那种仕女画画便渐渐的呈现出来。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纪浩在旁津津有味的看着刘大章作画。

&nbsp&nbsp&nbsp&nbsp只见画中一艘乌篷小船,停于湖中的接天的荷丛中,一个体态曼妙、风韵动人的美女腰间被一叶碧绿的荷叶遮挡,而美女胸前的蓓蕾处则正好从湖中探出的一直花开正盛的荷花遮挡。这画倒是一个点也没漏出来,但是这种遮掩却更让人浮想联翩。

&nbsp&nbsp&nbsp&nbsp那美女娇眸回转,顾盼嫣然间,神情依稀便是眼前的何亦舒,只是现在刘大章还没画完,也没有上色,面目还不是那么真切。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见这刘大章的那种仕女画画,倒是颇为讲究意境,不禁暗叹:果然不亏是那种仕女画高手,色中老饕。

&nbsp&nbsp&nbsp&nbsp王煜看着刘大章画得的这幅惟妙惟肖、意韵生动的那种仕女画画,不由的连连点头。

&nbsp&nbsp&nbsp&nbsp“章山兄的笔法当真是厉害,只是寥寥几笔,却正恰如其氛,把这人物画得鲜活无比!”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画的起劲儿,听闻王煜的话,眉飞色舞地道:“这美女想要鲜活,其是除了这笔法外,更为关键的是这美女本身要有能鲜活的潜质。这美女也分好多种,并不是都能画得鲜活的。

&nbsp&nbsp&nbsp&nbsp美女之静,娴雅幽洁;美女之动,翩若惊鹤;美女之雅,温婉缱绻;美女之媚,娉婷万种。大家闺秀、名门仕女,一般具有这美女之静,美女之雅,但是她们囿于自己的身份,却很少这美女之动,美女之媚。

&nbsp&nbsp&nbsp&nbsp何姑娘虽然貌美,但这还不是为兄最看重的,她的神韵才是为兄最喜欢的。她本身修养很高,因此具有了这美女之静,美女之雅,又因为出身烟花之地,从而又有了这美女之动,美女之媚,实在是入画的绝佳美人了啊!这四样美女之美,可不是随意一个烟花女子可具有的,何姑娘的姿态神韵实在难得。

&nbsp&nbsp&nbsp&nbsp呵呵,当然为兄说得这些理论,是说得画为兄现在画的这种、也是最擅长的这种‘仕女画’是用得,若是普通仕女画,则美女之静,美女之动,美女之雅,美女之美,得其一样,便可入画,并不需要为兄如此高的要求。”

&nbsp&nbsp&nbsp&nbsp王煜听了刘大章的话,不由的连连点头,道:“章山兄高见,时庸受教了!”

&nbsp&nbsp&nbsp&nbsp很快刘大章画完了,又把这幅画上了色,一幅栩栩如生、气韵生动,令人看了浮想联翩的的仕女画,便画好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见刘大章作好了,不由的上前想要观看,却见刘大章立马就要卷起来。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不由的笑着制止刘大章的动作,道:“这墨迹和颜料还没干呢,刘公子这就收起来干嘛,不怕污了画吗?再说,奴家还想看看唐公子画得如何呢!奴家可不愿一个丑丑的奴家,以后陪着唐公子!”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有些尴尬的用手遮着那画道:“何姑娘如此秀美,入画时定然也是极漂亮的,不用看了吧?!”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笑着打开刘大章那正在遮着画中那人物的手,脆声道:“奴家看看这画有什么打紧的?!”

&nbsp&nbsp&nbsp&nbsp说着,何亦舒低头去看刘大章画的那画,一看之下不由的脸上霎时飘起满面的红云,连耳根都红了,一副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以为何亦舒肯定会生气呢,正准备看刘大章笑话呢!

&nbsp&nbsp&nbsp&nbsp但片刻之后,却见何亦舒抬起头来,虽然依旧满面娇羞的样子,却并没有怒容!她朝着刘大章娇嗔道:“刘公子你坏死了,怎么能把奴家画入这种画呢?”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赔着笑解释道:“在下这不也是为了何姑娘扬名吗?日后那些文人雅士见了这幅画作,不知道会有多少慕名来拜访何姑娘呢!”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咬着嘴唇道:“是吗?那奴家就姑且信你一次!不过这画还缺个题跋诗文啊?”

&nbsp&nbsp&nbsp&nbsp何亦舒见到这画虽然害羞至极,但是却也见这画画得自己确实风韵动人,怕是别人见了,真得会被撩动心弦,慕名来拜访自己,到时说不定不但不会对自己的名声有损,还会有所增益,是以也就没有责怪刘大章。

&nbsp&nbsp&nbsp&nbsp她不但没有责怪刘大章啊,还希望他题上一首出彩的诗文作为题跋,以便为这幅画增色,也让别人看了更加难忘!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笑道:“确实,刚才时庸已经作了一首了,那这次题跋的诗文,就交给文浩吧。”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来是不想题的,但是架不住美人殷殷期盼的目光。

&nbsp&nbsp&nbsp&nbsp此时见到那种仕女画中,那碧绿荷叶遮着美人纤腰的画面,忽地脑中闪过后世见到的一副石涛的也是描绘荷花的画作上的一首小诗,用在此处倒是恰如其氛。当下纪浩不由得笑道:“那小弟就献丑了,姑且吟上一首吧,三位不要见笑。”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朗声吟道:“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听了不由的大赞道:“好诗,好一个荷花遮却美人腰,文泽这小诗当真是和为兄这幅画作珠联璧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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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清泉石上流

&nbsp&nbsp&nbsp&nbsp今日这游览大明湖,这一番游下来,纪浩觉得这济南城这号称“不出城郭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致”,倒当真是名不虚传。

&nbsp&nbsp&nbsp&nbsp这一番游玩,不但欣赏到了这大明湖的优美风光,还和刘大章的一番偶遇,让纪浩得到了一副刘大章的大明湖山水画,顺道还结识了一个风韵绰约的青~楼名妓,倒是着实不虚此行。

&nbsp&nbsp&nbsp&nbsp当然,除了得了一幅画,结识了一个美女外,纪浩还发现了一条赚钱的门路。只不过,今日这种雅会,谈些铜臭之物太煞风景,纪浩还没刘大章商议共同创作带插图的《***》赚钱的事情。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已经问过刘大章了,他还要在济南府待上一段时间,是以今日并未跟他谈这事儿,觉得等改日谈也不晚。在纪浩看来,他的这一起赚钱的好主意,刘大章一定会答应的。

&nbsp&nbsp&nbsp&nbsp和刘大章这一番聚会,着实在这蔚蓝轩待了不短的时间,眼见夕阳西下,王煜邀请刘大章去王家的宅第小住一阵。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本来和王煜、纪浩一见如故,本来是颇想跟着王煜、纪浩去王家的宅第多盘桓一番的,但却没架住何亦舒的邀请,最后跟着何亦舒去了翠烟楼。

&nbsp&nbsp&nbsp&nbsp临走时,刘大章记下了王家商铺的地址,答应这几日一定去拜访王煜和纪浩,还喊他们有空一起游济南城的护城河。

&nbsp&nbsp&nbsp&nbsp济南府城的城墙周十二里,这护城河比济南府城稍微长一些,有十三里。济南府城这一条由各处泉水汇流而成的护城河,宛若一条玉带环绕济南府城,又如一条项链串联景点,号称“一河连百景”。

&nbsp&nbsp&nbsp&nbsp据说沿护城河乘画舫前行,可一览黑虎啸月、趵突腾空、泺苑齐风、龙潭观鱼、月牙飞瀑、鹊华烟雨、汇波晚照、秋柳含烟、超然致远、曾堤萦水等上百处名胜景观,比之游览大明湖的景致不遑多让。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纪浩对这“一河连百景”的济南护城河也是很向往的,当下听了刘大章的话,都是笑着应了,不过他们都说这一起游这济南城护城河还要等秋闱考完之后,毕竟离着秋闱没几天了,不能整天嬉戏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王家的商铺在东青坊的益丰街,位置很是不错。

&nbsp&nbsp&nbsp&nbsp这益丰街的南边不远处,便是历城县学宫,算是颇沾文气。东边不远处便是贡院墙根街,山东贡院便为于这条街上,倒是去贡院参加秋闱考试倒是很是方便。

&nbsp&nbsp&nbsp&nbsp而这益丰街的西边不远处,便是德王府。说起这德王府,便不得不提这珍珠泉。

&nbsp&nbsp&nbsp&nbsp济南城的名泉号称有七十二泉,而这七十二泉又分属趵突泉泉群、五龙潭泉群、黑虎泉泉群和珍珠泉泉群四大泉群。

&nbsp&nbsp&nbsp&nbsp这这珍珠泉群有珍珠泉、濯缨泉、散水泉、溪亭泉、灰泉、珠砂泉等名泉,而这些名泉还汇聚成有名的濯缨湖,这珍珠泉泉群处的景色也是秀丽至极。

&nbsp&nbsp&nbsp&nbsp但是在济南,从大元朝时,普通人便是只能见到趵突泉、五龙潭和黑虎泉三大泉群的名泉,这珍珠泉泉群却无缘得见。

&nbsp&nbsp&nbsp&nbsp在大元朝的时候,这珍珠泉美景尽归当时的济南公张荣所有。

&nbsp&nbsp&nbsp&nbsp而到了大明朝,山东三司从登州府迁到济南府后,这济南公府又变成了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到了正统年间,设立山东巡抚后,这里又变成山东巡抚衙门。

&nbsp&nbsp&nbsp&nbsp再往后,到了成化年间,封藩于德州的德王朱见潾,嫌德州城小地贫,从而被成化帝改封于济南,从此珍珠泉泉群的风景又都成了德王府内的景色。

&nbsp&nbsp&nbsp&nbsp这珍珠泉泉群一直不是王公府邸,就是官府衙门,普通人自然无从得见。

&nbsp&nbsp&nbsp&nbsp这珍珠泉普通人见不到,有那有幸进王府见过这珍珠泉和濯缨湖的人,见过之后自然要对亲朋好友吹嘘这珍珠泉的景致之美,是以这珍珠泉的景致便越传越美,引得很多人为不能见到这珍珠泉的美景和抱憾。

&nbsp&nbsp&nbsp&nbsp纪浩也是听王家在济南商号的大掌柜说起此事的,据王大掌柜的说,这德王府内亭台水榭、金碧辉煌,石桥曲径、名花匝岸。濯缨湖内,碧波荡漾、澄澈见底,亭台错落、倒影入波。有时白云缭绕,下接水光、上浮天际,宫殿隐隐在烟雾中宛然如画,就是天上蓬莱也不过如是。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场面,王大掌柜也是听人说的,他也没进过德王府。

&nbsp&nbsp&nbsp&nbsp王家这处店铺着实不小,铺面占了这益丰街小半条街。这店铺是前店后院格局的,这店铺的铺面如此之大,其后面的院子自然也是着实不小。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进到这院子中时,很是惊喜的发现这王家的院子中竟然还有一个泉眼。

&nbsp&nbsp&nbsp&nbsp此时正值秋季丰水时节,纪浩见那泉眼正汩汩喷涌着泉水,流淌到旁边是一方碧波荡漾的大池塘中。荷塘种满碧荷,此时荷叶田田,荷花盛开,着实为这院子增色不少。

&nbsp&nbsp&nbsp&nbsp纪浩心道:这院子当真妙啊!这要是想喝茶了,都不用去淘换水了,自家院子就有现成的泉眼。这泉水可比那井水烹茶来得好多了。

&nbsp&nbsp&nbsp&nbsp本来来自后世的房奴纪浩,对自己来到大明后,在登州府城里有套前后两进的院子,还不用还房贷,很是觉得自豪呢。这是见了人家王家在济南城的随便一套院子,都是带沿街商铺的,还有自己的泉眼,不由的觉得货比货得扔啊,自己院子实在不够看的。枉自己以前还觉得自家那院子,有口甜水井就很牛比呢!这和人家这院子里有天然泉眼相比,实在太lo了!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忍不住很是艳羡的问正跟在他和王煜身后的王大掌柜的道:“咱们院子里竟然还有泉眼,这院子不便宜吧?”

&nbsp&nbsp&nbsp&nbsp王大掌柜是知道眼前的这个纪公子很快就要成为他们王家的姑爷的,是以对他很是恭敬,听了纪浩的发问,忙微笑着回答道:“回纪公子,咱们这院子倒是确实挺值钱,不在这主要是因为咱们这院子位置好,倒不是因为咱们这院子里有泉眼。在咱们这济南城里,这家里有泉眼,算得什么稀罕事儿。这济南城内的大户人家,基本都一两眼的泉水!这在济南置办院子的,若是宅子里没一两眼泉水,实在是算不上大户人家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忍不住惊讶道:“这大户人家都有一两眼泉眼?!那这济南城得有多少泉眼?!这济南不就是有四大泉群,七十二泉吗?!”

&nbsp&nbsp&nbsp&nbsp王大掌柜听了纪浩话,不禁微笑着回答道:“沈公子怕是误会了,这济南号称有七十二泉,是指有名的泉眼有七十二孔。其实这济南府的泉眼远不止七十二孔,只是文人雅士为了附庸风雅,这才评出了‘七十二名泉’。

&nbsp&nbsp&nbsp&nbsp这济南城到底有多少孔泉眼,谁也说不准,因为很多泉眼都在这大户人家院中,没法统计个准确的数字。不过据说这济南府辖境内有上千处泉眼,只是这济南城内外就有七八百孔泉眼,在号称‘小泉城’章丘县也有不少泉眼。章丘的百脉泉泉群,有时也和济南四大泉群,合称济南府五大泉群!”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王大掌柜的话,不由的连连点头受教,原来这济南府这么多泉眼,原来这有泉眼的院子在济南城算不得什么啊!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还是对这有泉眼的院子很是艳羡,以后等有了钱,自己也来省城济南弄个带泉眼的院子。这省城济南好歹也比登州府城高一个级别,人往高处走嘛,等自己发达了,从府城搬到省城来,也是不错的,也算提高了一个档次。

&nbsp&nbsp&nbsp&nbsp王煜以前虽然没来过济南城,不过他为人好雅,对于济南城的一些雅事儿也是了解的,当下笑着对纪浩道:“据说因为这济南城泉眼众多,所以这济南城一到夏秋丰水季节,经常出现‘清泉石上流’的景致。到了这夏秋季节,这济南城内的泉水喷涌,不但这院中的泉眼边上的假山奇石有‘清泉石上流’的景致!这院中的池塘满溢之后,流淌到街上,这大街上的石板路上,也是到处可见‘清泉石上流’的景致!今年的雨水不少,咱们在济南这段日子,若是赶上下雨天,说不定便能见到这‘清泉石上流’的景致。”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了王煜的话,不由翻翻白眼,很是无语的道:“大哥啊,‘清泉石上流’有啥看的?!就是咱们登州城下雨,那石板路上也会淌水的啊,这不也是‘清泉石上流’?!这济南城的石板路上流淌的倒是确实可能有泉水,不过这跟登州府流淌的雨水有啥区别吗?!”

&nbsp&nbsp&nbsp&nbsp王煜听了纪浩的话,侧头一想,可不是嘛,不由的也是大汗。当下他尴尬的笑道:“呵呵,文浩说得也是哈,这‘清泉石上流’貌似也没啥看头!为兄也是人云亦云了,未加思索,在登州时,听那来济南参加秋闱的前辈吹嘘这济南城内‘清泉石上流’的景致,还以为确实很有意境呢!”

&nbsp&nbsp&nbsp&nbsp王大掌柜的听见自己这大公子和准姑爷的对话,不由的也是有些无语!他很想指出他们对这“清泉石上流”的误解,却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不说出来吧,又有些憋得难受,最后还是没憋住。

&nbsp&nbsp&nbsp&nbsp当下王大掌柜很是温和的笑着道:“大少爷、沈公子,其实这‘清泉石上流’,并不是下雨的时候看的,而是雨停之后看的。这大雨过后,这泉眼里的水还会喷涌的很急,这石板路上的‘清泉石上流’还会流淌很长时间!若是下上一场大雨的话,这泉眼甚至是很是汹涌的喷涌好几天,这石板路上的清泉水自然也会流淌好几天!”

&nbsp&nbsp&nbsp&nbsp当下王大掌柜很是温和的笑着道:“大少爷、沈公子,其实这‘清泉石上流’,并不是下雨的时候看的,而是雨停之后看的。这大雨过后,这泉眼里的水还会喷涌的很急,这石板路上的‘清泉石上流’还会流淌很长时间!若是下上一场大雨的话,这泉眼甚至是很是汹涌的喷涌好几天,这石板路上的清泉水自然也会流淌好几天!”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纪浩一听王大掌柜对这“清泉石上流”的解释,都有的都有些讪讪,刚才王煜和纪浩都有些自作聪明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对于应付尴尬倒是很有一套,当下他不再谈论刚才那个令他们尴尬的话题,而是打个哈哈,对王煜道:“大哥,咱们这院子景致很是不错啊!”

&nbsp&nbsp&nbsp&nbsp王煜很是麻利儿的衬腔道:“是啊,没想到咱们这院子竟然景致这么好,这次咱们一定要多住几天!”

&nbsp&nbsp&nbsp&nbsp纪浩当下问王大掌柜的,道:“王大掌柜的,我们住那啊?!赶紧给我安排住处吧!”

&nbsp&nbsp&nbsp&nbsp王煜也是道:“是啊,王贵你快领我们去住处吧,这一路从登州府来,我们还真有些车马劳顿了!”

&nbsp&nbsp&nbsp&nbsp王大掌柜的忙道:“好好,二少爷、纪公子,你们快随老奴来。你们的住处自然实在后院,这前院是老奴和伙计们住的地方,随大公子你们来的那些咱们王家的那些护卫,老奴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住处了。”

&nbsp&nbsp&nbsp&nbsp当下王大掌柜的领着王煜和纪浩来到后院。纪浩见这后院收拾的比起这前院来更是雅致,而且也有一孔泉眼和一方池塘。

&nbsp&nbsp&nbsp&nbsp王大掌柜对王煜和纪浩道:“这后院虽然老爷、少爷你们一直很少来住,但是老奴一直打理着呢,这正房我已经收拾好了,一应家什和铺盖全部是新的,大少爷、沈公子,你们看着那间屋子顺眼,便住哪一间吧!”

&nbsp&nbsp&nbsp&nbsp纪浩看着这一件件宽敞明亮的正房,不由很是感慨,这有个有势力的老丈人也不错啊。这要是没有这老丈人家的院子,自己说不定现在还得挤客栈呢!这届秋闱,来济南参加考试的秀才们人数可是据说有三四千的,要是来济南晚了,估计连间客房都找不到。

&nbsp&nbsp&nbsp&nbsp这济南城虽然是省城,但是大明这年代的济南城区远不如后世的城区大,这客栈也是有限的,一下子涌入三四千人秀才,而且那些秀才还很多都是带着丫鬟、书童等一起来赴考,怕是济南城真的高中低档客栈全住满,都不一定住得下。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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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初到京城

&nbsp&nbsp&nbsp&nbsp夕阳西下,晚霞漫天,高大庄严的京师城门出现在了纪浩的在前。

&nbsp&nbsp&nbsp&nbsp纪浩掀开马车的门帘儿走了出去,立在车上观看这座宏伟的城池。

&nbsp&nbsp&nbsp&nbsp纪浩的目光穿过高大宽敞的城门,打量着大明的这座京城。整个京城内虽然房屋鳞立,行人如炽,可是除了远远近近的一些酒楼、以及远处勋臣功将们的府邸,所有的房屋几乎没有过两丈高的。眺目望去,远处一片夕阳余辉处那片高大的、金碧辉煌的建筑,自然便是皇城了。

&nbsp&nbsp&nbsp&nbsp看了小半晌儿,纪浩才对旁边同样看得有些出神的尚东山和夏西河,悠悠的道:”帝都自有帝都的气象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纪浩带着尚东山和夏西河进城,找了一家叫做“吉祥客栈”的客栈安顿了下来,打算明天再去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报道。

&nbsp&nbsp&nbsp&nbsp吉祥客栈所在的金鱼胡同倒是很繁华的一处地方,纪浩估摸了一下位置,这吉祥客栈大约在后世东单附近,离的紫禁城倒是真的不远。

&nbsp&nbsp&nbsp&nbsp纪浩安顿好之后,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便想出去转转。

&nbsp&nbsp&nbsp&nbsp初到京城,好歹要熟悉下此时的京城环境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喊上自己的两个跟班尚东山和夏西河刚想出门,便有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文士来访。

&nbsp&nbsp&nbsp&nbsp来人纪浩自然不认识,他这才来京师第一天,人生地不熟,肯定是谁都不认识。

&nbsp&nbsp&nbsp&nbsp中年文士微笑着对纪浩道:“可是钟公子当面?”

&nbsp&nbsp&nbsp&nbsp纪浩很奇怪的道:“正是在下,阁下是……”

&nbsp&nbsp&nbsp&nbsp中年文士笑着自我介绍道:“在下锦衣卫经历司典吏王文哲!”

&nbsp&nbsp&nbsp&nbsp看来锦衣卫这情报工作做的当真是厉害,自己一个不受关注的小小百户刚进京师,卫里的人就立马找上门来了,果然是厉害至极。

&nbsp&nbsp&nbsp&nbsp当然纪浩不知道,他还没到京城,其行踪已经摆上锦衣卫的案头了。锦衣卫消息传递的效率,自然比朝廷的文书快了很多。

&nbsp&nbsp&nbsp&nbsp纪浩问道:“不知王典吏找在下何事?”

&nbsp&nbsp&nbsp&nbsp王文哲笑道:“下官是来恭贺大人高升百户户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和一块腰牌,递给纪浩。

&nbsp&nbsp&nbsp&nbsp想到自己被绑上锦衣卫战车,纪浩就不禁叹气郁闷。

&nbsp&nbsp&nbsp&nbsp王典吏见纪浩叹气,不禁无语,自己一个举人,在经历司苦熬多年,才混了一个从八品的典吏,你一个小小秀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混到百户,还是实职。你怕是不知道锦衣卫里有多少挂衔百户等着出缺吧?你一个小秀才也胃口太大了吧,也不怕自己撑死!

&nbsp&nbsp&nbsp&nbsp当然王典吏要是知道,纪浩压根就不想当这个百户,怕是要气得吐血。

&nbsp&nbsp&nbsp&nbsp人的境界不一样,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

&nbsp&nbsp&nbsp&nbsp王文哲收敛心思,对纪浩笑道:“陆指挥使还给纪百户你安排了一处宅子,下官这便领着百户大人去看看吧!”

&nbsp&nbsp&nbsp&nbsp宅子?宅子好啊,在他看来,这玩意儿可比一个百户好多了!对纪浩这种财迷来说,这才是干货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给纪浩安排的宅子在校尉胡同,校尉胡同也在澄清坊,离得金鱼胡同倒是不远。

&nbsp&nbsp&nbsp&nbsp校尉胡同是一条南北的胡同,胡同里的院子门口都是东西开的。大户人家都讲究,一般大门都喜欢朝南开,这校尉胡同是南北向的,大门自然无法朝南,所以这校尉胡同的位置虽然不错,却没有大宅。

&nbsp&nbsp&nbsp&nbsp陆指挥使给纪浩安排的宅子是一套两进的院落,虽然不大,倒是很是雅致。

&nbsp&nbsp&nbsp&nbsp纪浩随着王文哲来到这宅子时,宅子里的下人们正站在门口等候自己的新主人。人不多,只有三个,一个小丫鬟,一个小厮,一个门房。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见这位牟指挥使连下人们都给自己安排好了,不用自己再花钱买,虽然不保证这几个人是不是锦衣卫的眼线,但纪浩还是很有些感激牟指挥使的。

&nbsp&nbsp&nbsp&nbsp王文哲拿出房契和下人们的卖身契递给纪浩,并嘱咐纪浩明天记得去北镇抚司去拜见指挥使大人!

&nbsp&nbsp&nbsp&nbsp纪浩塞给王典吏两锭大银,王典吏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去。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王典吏走了,纪浩望着自己的宅子满眼的幸福。自己竟然在京城这么快有宅子了,而且还是在京城二环以内的地段的宅子,这要是在后世得值多少钱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抑制不住兴奋,让小丫鬟带着,在前院、后院四处转悠,昂头挺胸的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

&nbsp&nbsp&nbsp&nbsp等到四处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纪浩才按捺住自己的兴奋,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丫鬟,小丫鬟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杏眼瑶鼻,长得一副小美人坯子。

&nbsp&nbsp&nbsp&nbsp纪浩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nbsp&nbsp&nbsp&nbsp小丫鬟温顺又略带紧张的回答道:“回老爷,奴家叫香儿!”

&nbsp&nbsp&nbsp&nbsp老爷?生平头一回被称老爷,纪浩不禁有些发愣,自己如今竟然也成了老爷了。不过纪浩对这个称呼不喜欢,感觉这是封建糟粕,而且被叫做老爷,似乎自己已经老气横秋了一样。

&nbsp&nbsp&nbsp&nbsp纪浩微笑道:“你不用紧张,本老爷……呃,本公子很和气的。还有,以后不用叫叫老爷,就叫公子吧!”纪浩发现自己对公子这个称呼还是很喜欢的。

&nbsp&nbsp&nbsp&nbsp香儿低眉顺眼的回答道:“是,公子!”

&nbsp&nbsp&nbsp&nbsp“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nbsp&nbsp&nbsp&nbsp听了纪浩的问话,香儿眼睛有些红红的说道:“奴家和福伯,还有小邓子,以前都是在城西徐老爷做仆役的,后来徐老爷家败了,我们就被四处转售,前几天有人把我买下了,领到这里!公子不会再卖我们了吧?”显然香儿三人被几经转售,怕是着实受了不少苦楚。

&nbsp&nbsp&nbsp&nbsp纪浩看着眼睛红红的香儿,忙安慰道:“公子不会再卖你们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以后也别再自称奴家、奴家的,就自称香儿就是!”

&nbsp&nbsp&nbsp&nbsp香儿破涕为笑道:“奴家就知道公子是好人,必定不会再把我们转售!不过主仆有别,奴家可不敢僭越!”

&nbsp&nbsp&nbsp&nbsp”什么僭越不僭越,公子命令你以后不许自称奴家,听着怪别扭的!”

&nbsp&nbsp&nbsp&nbsp“是,奴家……啊,不,香儿听公子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刚才被一个小丫头赞成好人,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算乔迁之喜了,当下豪迈的道:“你去喊上福伯和小邓子,公子请你们吃大席去!”

&nbsp&nbsp&nbsp&nbsp香儿听纪浩说要出去吃席,不由得紧张兮兮的说道:“公子可是怕香儿做的饭菜不好吃?奴家很会做菜的!”

&nbsp&nbsp&nbsp&nbsp“公子不是怕你累着吗?”

&nbsp&nbsp&nbsp&nbsp“香儿不怕累!”

&nbsp&nbsp&nbsp&nbsp最终,纪浩也没有还是没有拗过香儿,在家吃得乔迁之宴。

&nbsp&nbsp&nbsp&nbsp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给纪浩安排的宅子在校尉胡同,校尉胡同也在澄清坊,离得金鱼胡同倒是不远。

&nbsp&nbsp&nbsp&nbsp校尉胡同是一条南北的胡同,胡同里的院子门口都是东西开的。大户人家都讲究,一般大门都喜欢朝南开,这校尉胡同是南北向的,大门自然无法朝南,所以这校尉胡同的位置虽然不错,却没有大宅。

&nbsp&nbsp&nbsp&nbsp陆指挥使给纪浩安排的宅子是一套两进的院落,虽然不大,倒是很是雅致。

&nbsp&nbsp&nbsp&nbsp纪浩随着王文哲来到这宅子时,宅子里的下人们正站在门口等候自己的新主人。人不多,只有三个,一个小丫鬟,一个小厮,一个门房。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见这位牟指挥使连下人们都给自己安排好了,不用自己再花钱买,虽然不保证这几个人是不是锦衣卫的眼线,但纪浩还是很有些感激牟指挥使的。

&nbsp&nbsp&nbsp&nbsp王文哲拿出房契和下人们的卖身契递给纪浩,并嘱咐纪浩明天记得去北镇抚司去拜见指挥使大人!

&nbsp&nbsp&nbsp&nbsp纪浩塞给王典吏两锭大银,王典吏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去。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王典吏走了,纪浩望着自己的宅子满眼的幸福。自己竟然在京城这么快有宅子了,而且还是在京城二环以内的地段的宅子,这要是在后世得值多少钱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抑制不住兴奋,让小丫鬟带着,在前院、后院四处转悠,昂头挺胸的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

&nbsp&nbsp&nbsp&nbsp等到四处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纪浩才按捺住自己的兴奋,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丫鬟,小丫鬟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杏眼瑶鼻,长得一副小美人坯子。

&nbsp&nbsp&nbsp&nbsp纪浩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nbsp&nbsp&nbsp&nbsp小丫鬟温顺又略带紧张的回答道:“回老爷,奴家叫香儿!”

&nbsp&nbsp&nbsp&nbsp老爷?生平头一回被称老爷,纪浩不禁有些发愣,自己如今竟然也成了老爷了。不过纪浩对这个称呼不喜欢,感觉这是封建糟粕,而且被叫做老爷,似乎自己已经老气横秋了一样。

&nbsp&nbsp&nbsp&nbsp纪浩微笑道:“你不用紧张,本老爷……呃,本公子很和气的。还有,以后不用叫叫老爷,就叫公子吧!”纪浩发现自己对公子这个称呼还是很喜欢的。

&nbsp&nbsp&nbsp&nbsp香儿低眉顺眼的回答道:“是,公子!”

&nbsp&nbsp&nbsp&nbsp“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nbsp&nbsp&nbsp&nbsp听了纪浩的问话,香儿眼睛有些红红的说道:“奴家和福伯,还有小邓子,以前都是在城西徐老爷做仆役的,后来徐老爷家败了,我们就被四处转售,前几天有人把我买下了,领到这里!公子不会再卖我们了吧?”显然香儿三人被几经转售,怕是着实受了不少苦楚。

&nbsp&nbsp&nbsp&nbsp纪浩看着眼睛红红的香儿,忙安慰道:“公子不会再卖你们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以后也别再自称奴家、奴家的,就自称香儿就是!”

&nbsp&nbsp&nbsp&nbsp香儿破涕为笑道:“奴家就知道公子是好人,必定不会再把我们转售!不过主仆有别,奴家可不敢僭越!”

&nbsp&nbsp&nbsp&nbsp”什么僭越不僭越,公子命令你以后不许自称奴家,听着怪别扭的!”

&nbsp&nbsp&nbsp&nbsp“是,奴家……啊,不,香儿听公子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刚才被一个小丫头赞成好人,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算乔迁之喜了,当下豪迈的道:“你去喊上福伯和小邓子,公子请你们吃大席去!”

&nbsp&nbsp&nbsp&nbsp香儿听纪浩说要出去吃席,不由得紧张兮兮的说道:“公子可是怕香儿做的饭菜不好吃?奴家很会做菜的!”

&nbsp&nbsp&nbsp&nbsp“公子不是怕你累着吗?”

&nbsp&nbsp&nbsp&nbsp“香儿不怕累!”

&nbsp&nbsp&nbsp&nbsp最终,纪浩也没有还是没有拗过香儿,在家吃得乔迁之宴。

&nbsp&nbsp&nbsp&nbsp不得不说,香儿做得菜很是不错,色香味俱全。

&nbsp&nbsp&nbsp&nbsp只是吃饭的过程,有些别扭。香儿、小邓子还有福伯,死活不肯上桌,非说什么主仆有别。纪浩还没有做大老爷的觉悟,自己一个人吃,三个人在旁伺候,这饭吃得太别扭,这还怎么吃!

&nbsp&nbsp&nbsp&nbsp纪浩好说歹说,三人就是不肯上桌,最后纪浩以再不坐下,就赶他们出门为威胁,他们才欠着屁股坐下跟纪浩一起吃饭。

&nbsp&nbsp&nbsp&nbsp吃完饭,纪浩跟他们闲聊一阵,询问了一些京师的事情,不过他们也所知有限。

&nbsp&nbsp&nbsp&nbsp闲聊完,福伯和小邓子自去前院休息,香儿在后院的卧房内,给纪浩收拾床铺。

&nbsp&nbsp&nbsp&nbsp在旁喝茶的纪浩,看着香儿撅着浑圆的小屁股,在那给自己忙活着收拾床铺,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来到大明这么久了,自己还是个雏啊,这不是在诱惑自己嘛?!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随即暗骂自己禽兽,这么小的一个萝莉,自己怎么下得了手啊!唉,再养几年吧,反正又跑不了。

&nbsp&nbsp&nbsp&nbsp香儿收拾好床铺,回头看见纪浩色眯眯的眼神,不禁有些害羞,她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不由得又有些慌乱。

&nbsp&nbsp&nbsp&nbsp“公子床铺收拾好了!”香儿低着头怯怯的说道。

&nbsp&nbsp&nbsp&nbsp“呃,啊,好的,香儿你去休息吧!”听到香儿怯怯说话,纪浩才回过神来。

&nbsp&nbsp&nbsp&nbsp香儿不由得迈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却停住了,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公子若是想需要人暖床,香儿也是可以的!”

&nbsp&nbsp&nbsp&nbsp咳咳咳……纪浩一口刚喝到嘴里的茶,不禁呛了出来。丢人啊,被人家小姑你看出了自己意in的目光啦!

&nbsp&nbsp&nbsp&nbsp香儿连忙过来帮纪浩拍打后背,好半晌儿纪浩才顺过气来,装作没明白香儿的话,说道:“那个,如今天还不凉,本公子不用暖床的。你去休息吧,记得明天早点喊公子我起床。”

&nbsp&nbsp&nbsp&nbsp香儿刚才鼓起勇气说出自荐枕席的话,此时见纪浩如此说,羞怯的说道:“那香儿就在外间休息,公子要是有什么事情,喊我就行!”

&nbsp&nbsp&nbsp&nbsp“呃,好的,公子!”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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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面见指挥使

&nbsp&nbsp&nbsp&nbsp清晨,纪浩被小香儿唤醒时,发现外边的天才刚刚蒙蒙亮。

&nbsp&nbsp&nbsp&nbsp好在纪浩来到大明这么久了,已渐渐习惯了这个时代的作息时间。

&nbsp&nbsp&nbsp&nbsp大明的宵禁制度是很严格的,晚上酉时三刻敲响暮鼓,就禁止出行;清晨寅时三刻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宵禁后在街上行走的,是要被笞打四十下的。

&nbsp&nbsp&nbsp&nbsp宵禁后无事可做,便只有睡觉了。睡得早,起得也就早,所以来得久了,对这么早起床,纪浩还是能够爬起床来的。只不过这要是放到后世,这三点多起床,简直是不敢想的。

&nbsp&nbsp&nbsp&nbsp不过话说回来,纪浩这个点起来,其实在这个年代的人们看来,已经算是比较晚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出得后院,到得前院时,小邓子已经在院门口等着自己。

&nbsp&nbsp&nbsp&nbsp“小邓子你大号叫什么?”

&nbsp&nbsp&nbsp&nbsp“回公子,小的大号叫邓铁柱!”

&nbsp&nbsp&nbsp&nbsp“铁柱,那你可知道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衙门在什么地方?”纪浩问小邓子道。

&nbsp&nbsp&nbsp&nbsp“回公子,小的知道!”

&nbsp&nbsp&nbsp&nbsp“铁柱啊,公子昨晚就说过了,不要小的、小的,以后你自称铁柱就行。咱家人少,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

&nbsp&nbsp&nbsp&nbsp铁柱听到纪浩如此说,不由的有些感动,说道:“铁柱遇到公子这样的好主人,当真是铁柱之幸。”

&nbsp&nbsp&nbsp&nbsp纪浩随着铁柱往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走去。

&nbsp&nbsp&nbsp&nbsp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位于千步廊街西侧,西江米巷北,正对右军都督府和前军都督府。按说陆炳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应该在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办公的,可是因为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设在天津,而他这锦衣卫指挥使需要时时听候皇上的安排,在天津的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办公多有不便,因此陆炳一年中倒有大半年的时间,是在这北镇抚司衙门办公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随着铁柱一拐到这千步廊街,但见这千步廊街上一个人影儿都没有,街面上当真干净,干干净净的象狗啃过的骨头!刚从西长安街等几条繁华街道上走过来的纪浩,见到千步廊街这种肃杀的气氛,不由的泛起一阵寒意。这千步廊街西侧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东侧是五军都督府中的前军都督府和右军都督府,看来这两个衙门当真杀气不少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铁柱来到这北镇抚司衙门门口,见这北镇抚司衙门倒是同一般的官衙也没什么两样儿,门口立着两个大石狮子,还有锦衣卫带刀校尉站岗。

&nbsp&nbsp&nbsp&nbsp纪浩脑中对锦衣卫的印象,大都是来自后世的影视剧!影视剧中的锦衣卫可是高手如云啊,缉拿重犯、刺探情报、杀人于无形,当真是无所不能,这锦衣卫衙门更是防卫森严。此时见锦衣卫衙门似乎跟别的官衙没什么区别,倒是心下失笑,看来自己也是被后世影视剧给误导了。

&nbsp&nbsp&nbsp&nbsp北镇抚司门口站岗的锦衣校尉见一个年轻书生带着一个小厮,在自家衙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不由失笑:这年头胆子大的还当真有,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可是北镇抚司,大明人人闻风丧胆的诏狱可就设在这里。

&nbsp&nbsp&nbsp&nbsp当下一个锦衣校尉大喝道:”兀那书生,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速速离开,不然抓紧进衙门里!“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不由得一拍脑袋,自己刚才一时想得出神,忘了表明身份,忙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百户腰牌,递给门口站岗的一个锦衣卫校尉,微笑道:“指挥使陆大人招下官前来拜见,还望兄弟给通报一声!”

&nbsp&nbsp&nbsp&nbsp那个锦衣校尉接过纪浩的腰牌一看,不由得一怔,百户?这个年轻的书生竟然是个百户!那校尉似乎不信,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好几遍,才确定这百户腰牌是货真价实的。当下那个锦衣校尉变得恭敬起来,忙说道:”百户大人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

&nbsp&nbsp&nbsp&nbsp那个校尉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看来这锦衣卫的办事效率就是快。

&nbsp&nbsp&nbsp&nbsp那个锦衣校尉朝着纪浩恭敬的道:“百户大人随我来吧,指挥使大人在后厢签押房相候。”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在那个锦衣校尉引领下,进了镇抚司衙门,绕过照壁,穿过了一间通厅,便来到北镇抚司大厅。

&nbsp&nbsp&nbsp&nbsp厅内的迎门照壁上绘着一只下山的猛虎,猛虎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直欲疾扑而下,大厅内肃静雅然。

&nbsp&nbsp&nbsp&nbsp那个锦衣校尉领到纪浩这里,便不敢再往里走,另有厅内的锦衣卫武官引着纪浩前往大厅后面的陆指挥使的签押房。

&nbsp&nbsp&nbsp&nbsp纪浩又随着这个锦衣卫武官绕过大厅,来到大厅后面,大厅后面一处长廊,长廊两侧全是一间间厢房,那个锦衣卫武官引领着纪浩来到一处厢房门前,打开房门笑吟吟地道:“百户大人请进”。

&nbsp&nbsp&nbsp&nbsp纪浩颔首谢过,跨进厢房门槛,只见房中巨烛悬于四壁,照得室内通明,一位身着便衣儒服的中年男子微笑着坐于案后,见他进来,刚刚放下手中一卷书卷。

&nbsp&nbsp&nbsp&nbsp纪浩情知这人必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了,连忙上前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道:“下官纪浩参见指挥使大人”。这军礼是纪浩刚学来的,做得倒是中规中矩。

&nbsp&nbsp&nbsp&nbsp陆炳眯着眼看了纪浩一眼,微笑道:“纪百户坐吧,勿需客气”。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连忙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站起身来,在一张官帽椅上欠着屁股坐下。

&nbsp&nbsp&nbsp&nbsp纪浩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位在历代锦衣卫指挥使中还算风评不错的陆指挥使,这位指挥使大约四十多岁,神色和气,文质彬彬,从模样上丝毫看不出权柄在握,掌人生死的气势,倒有一股文人的气质。

&nbsp&nbsp&nbsp&nbsp陆炳也打量了一番纪浩,似乎对他颇为满意,微笑道:“纪百户一表人才,又兼学识出众,本官早已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nbsp&nbsp&nbsp&nbsp纪浩忙谦虚道:“大人过誉了,下官只是一介秀才,得蒙大人抬举,实在是惶恐!”

&nbsp&nbsp&nbsp&nbsp“抬举你,自然是看中了你的本事,不必有什么惶恐不安。”

&nbsp&nbsp&nbsp&nbsp纪浩道:“承蒙大人抬爱,只是下官……下官年纪轻轻,又毫无资历,恐怕有负大人所托呀”。

&nbsp&nbsp&nbsp&nbsp陆炳眼神定定地瞧他半晌,直看得纪浩心头泛起阵阵寒意,陆炳才莞尔一笑,眼睛一翻淡淡地道:“这世上,最大的便是天子,只要在天子身边,任何事都不是不可能。你是读书人出身,那些文臣们视你为自已人,又有锦衣卫与你方便,可谓是机缘无数,你就不必妄自菲薄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看到刚才”和蔼可亲“的陆指挥使身上刹时闪过的肃杀之气,不由得浑身一颤。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清晨,纪浩被小香儿唤醒时,发现外边的天才刚刚蒙蒙亮。

&nbsp&nbsp&nbsp&nbsp好在纪浩来到大明这么久了,已渐渐习惯了这个时代的作息时间。

&nbsp&nbsp&nbsp&nbsp大明的宵禁制度是很严格的,晚上酉时三刻敲响暮鼓,就禁止出行;清晨寅时三刻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宵禁后在街上行走的,是要被笞打四十下的。

&nbsp&nbsp&nbsp&nbsp宵禁后无事可做,便只有睡觉了。睡得早,起得也就早,所以来得久了,对这么早起床,纪浩还是能够爬起床来的。只不过这要是放到后世,这三点多起床,简直是不敢想的。

&nbsp&nbsp&nbsp&nbsp不过话说回来,纪浩这个点起来,其实在这个年代的人们看来,已经算是比较晚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出得后院,到得前院时,小邓子已经在院门口等着自己。

&nbsp&nbsp&nbsp&nbsp“小邓子你大号叫什么?”

&nbsp&nbsp&nbsp&nbsp“回公子,小的大号叫邓铁柱!”

&nbsp&nbsp&nbsp&nbsp“铁柱,那你可知道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衙门在什么地方?”纪浩问小邓子道。

&nbsp&nbsp&nbsp&nbsp“回公子,小的知道!”

&nbsp&nbsp&nbsp&nbsp“铁柱啊,公子昨晚就说过了,不要小的、小的,以后你自称铁柱就行。咱家人少,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

&nbsp&nbsp&nbsp&nbsp铁柱听到纪浩如此说,不由的有些感动,说道:“铁柱遇到公子这样的好主人,当真是铁柱之幸。”

&nbsp&nbsp&nbsp&nbsp纪浩随着铁柱往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走去。

&nbsp&nbsp&nbsp&nbsp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位于千步廊街西侧,西江米巷北,正对右军都督府和前军都督府。按说陆炳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应该在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办公的,可是因为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设在天津,而他这锦衣卫指挥使需要时时听候皇上的安排,在天津的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办公多有不便,因此陆炳一年中倒有大半年的时间,是在这北镇抚司衙门办公的。

&nbsp&nbsp&nbsp&nbsp纪浩随着铁柱一拐到这千步廊街,但见这千步廊街上一个人影儿都没有,街面上当真干净,干干净净的象狗啃过的骨头!刚从西长安街等几条繁华街道上走过来的纪浩,见到千步廊街这种肃杀的气氛,不由的泛起一阵寒意。这千步廊街西侧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东侧是五军都督府中的前军都督府和右军都督府,看来这两个衙门当真杀气不少啊。

&nbsp&nbsp&nbsp&nbsp纪浩和铁柱来到这北镇抚司衙门门口,见这北镇抚司衙门倒是同一般的官衙也没什么两样儿,门口立着两个大石狮子,还有锦衣卫带刀校尉站岗。

&nbsp&nbsp&nbsp&nbsp纪浩脑中对锦衣卫的印象,大都是来自后世的影视剧!影视剧中的锦衣卫可是高手如云啊,缉拿重犯、刺探情报、杀人于无形,当真是无所不能,这锦衣卫衙门更是防卫森严。此时见锦衣卫衙门似乎跟别的官衙没什么区别,倒是心下失笑,看来自己也是被后世影视剧给误导了。

&nbsp&nbsp&nbsp&nbsp北镇抚司门口站岗的锦衣校尉见一个年轻书生带着一个小厮,在自家衙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不由失笑:这年头胆子大的还当真有,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可是北镇抚司,大明人人闻风丧胆的诏狱可就设在这里。

&nbsp&nbsp&nbsp&nbsp当下一个锦衣校尉大喝道:”兀那书生,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速速离开,不然抓紧进衙门里!“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不由得一拍脑袋,自己刚才一时想得出神,忘了表明身份,忙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百户腰牌,递给门口站岗的一个锦衣卫校尉,微笑道:“指挥使陆大人招下官前来拜见,还望兄弟给通报一声!”

&nbsp&nbsp&nbsp&nbsp那个锦衣校尉接过纪浩的腰牌一看,不由得一怔,百户?这个年轻的书生竟然是个百户!那校尉似乎不信,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好几遍,才确定这百户腰牌是货真价实的。当下那个锦衣校尉变得恭敬起来,忙说道:”百户大人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

&nbsp&nbsp&nbsp&nbsp那个校尉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看来这锦衣卫的办事效率就是快。

&nbsp&nbsp&nbsp&nbsp那个锦衣校尉朝着纪浩恭敬的道:“百户大人随我来吧,指挥使大人在后厢签押房相候。”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在那个锦衣校尉引领下,进了镇抚司衙门,绕过照壁,穿过了一间通厅,便来到北镇抚司大厅。

&nbsp&nbsp&nbsp&nbsp厅内的迎门照壁上绘着一只下山的猛虎,猛虎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直欲疾扑而下,大厅内肃静雅然。

&nbsp&nbsp&nbsp&nbsp那个锦衣校尉领到纪浩这里,便不敢再往里走,另有厅内的锦衣卫武官引着纪浩前往大厅后面的陆指挥使的签押房。

&nbsp&nbsp&nbsp&nbsp纪浩又随着这个锦衣卫武官绕过大厅,来到大厅后面,大厅后面一处长廊,长廊两侧全是一间间厢房,那个锦衣卫武官引领着纪浩来到一处厢房门前,打开房门笑吟吟地道:“百户大人请进”。

&nbsp&nbsp&nbsp&nbsp纪浩颔首谢过,跨进厢房门槛,只见房中巨烛悬于四壁,照得室内通明,一位身着便衣儒服的中年男子微笑着坐于案后,见他进来,刚刚放下手中一卷书卷。

&nbsp&nbsp&nbsp&nbsp纪浩情知这人必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了,连忙上前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道:“下官纪浩参见指挥使大人”。这军礼是纪浩刚学来的,做得倒是中规中矩。

&nbsp&nbsp&nbsp&nbsp陆炳眯着眼看了纪浩一眼,微笑道:“纪百户坐吧,勿需客气”。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连忙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站起身来,在一张官帽椅上欠着屁股坐下。

&nbsp&nbsp&nbsp&nbsp纪浩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位在历代锦衣卫指挥使中还算风评不错的陆指挥使,这位指挥使大约四十多岁,神色和气,文质彬彬,从模样上丝毫看不出权柄在握,掌人生死的气势,倒有一股文人的气质。

&nbsp&nbsp&nbsp&nbsp陆炳打量了一番纪浩,似乎对他颇为满意,微笑道:“纪百户一表人才,又兼学识出众,本官早已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nbsp&nbsp&nbsp&nbsp纪浩忙谦虚道:“大人过誉了,下官只是一介秀才,得蒙大人抬举,实在是惶恐!”

&nbsp&nbsp&nbsp&nbsp“本座抬举你,自然是看中了你的本事,不必有什么惶恐不安。”

&nbsp&nbsp&nbsp&nbsp纪浩道:“承蒙大人抬爱,只是下官……下官年纪轻轻,又毫无资历,恐怕有负大人所托呀”。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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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温柔居雅聚

&nbsp&nbsp&nbsp&nbsp纪浩手摇折扇很是潇洒的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的小邓子则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nbsp&nbsp&nbsp&nbsp纪浩按照王煜给得地址,在崇文门里街上边走边寻找王家商号的位置。据王煜说,王家的商号就位于崇文门里街。

&nbsp&nbsp&nbsp&nbsp快到崇文门时,纪浩终于发现了王家位于崇文门里街的店铺。高挑的门脸上一个硕大的“王记商行”的金字招牌很是显眼。

&nbsp&nbsp&nbsp&nbsp纪浩看了看四周,发现此处属于明时坊,离他的宅子所在的澄清坊倒是不远。

&nbsp&nbsp&nbsp&nbsp此时,京城的外城还没有修建,不过京城南边早已发展的很是繁华,每日进出崇文门的百姓不可计数,崇文门里街上的商铺自也是生意兴隆。王家在崇文门里街的这家店铺颇为大气,生意也很不是不错。

&nbsp&nbsp&nbsp&nbsp纪浩进了王家商号,看了看店内,发现这是一家经营皮货生意的店铺。

&nbsp&nbsp&nbsp&nbsp一个迎客的小伙计,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带着一个仆役进来,忙微笑迎了上来,问着:“公子想挑件皮草?”

&nbsp&nbsp&nbsp&nbsp纪浩轻轻摇摇头,说道:“我叫纪浩,是来拜访你们二少爷的!”

&nbsp&nbsp&nbsp&nbsp“啊,原来是纪公子,二少爷昨日交代过了,纪公子这便随我来吧!”说着,那个迎客伙计便很有眼力界儿的接过铁柱手中的礼物,引着纪浩往后院走去,又有一个小伙计提前跑进后院去通报。

&nbsp&nbsp&nbsp&nbsp王家商号的后院很大,院内景致颇为不错,也有独立的院门。看来这家商号应该算是王家宅子的沿街商铺了。

&nbsp&nbsp&nbsp&nbsp“哈哈,文泽来了,快请进!”王煜站在后院的花厅门口笑吟吟的看着纪浩说道。

&nbsp&nbsp&nbsp&nbsp纪浩今天来拜访王煜,是带着说服王煜不要写信给自己岳父王明远的任务来的,此刻不由得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拱手行礼说道:“恭喜二舅哥高中乡试第二啊!”

&nbsp&nbsp&nbsp&nbsp“惭愧,惭愧,侥幸而已!”

&nbsp&nbsp&nbsp&nbsp纪浩忙恭维道:“二舅哥文采非凡,明年必是高中的,到时一个进士出身是少不了的!”,

&nbsp&nbsp&nbsp&nbsp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花厅。

&nbsp&nbsp&nbsp&nbsp花厅内一张黄檀小几旁,两个青年文士正坐着喝茶。

&nbsp&nbsp&nbsp&nbsp纪浩见其中一个正是在济南时见过的,青州才子刘大章,另外一个面目清秀、带着几分缱绻书卷气的青年书生,他却不认识。

&nbsp&nbsp&nbsp&nbsp两人眼见纪浩进来,都站起见礼,纪浩也忙还礼。

&nbsp&nbsp&nbsp&nbsp说着王煜又指着那个面色微黑的青年书生,给纪浩介绍道:“章山兄,文泽是认识的,就不用我介绍了。章山兄惊才艳艳,可是我们山东今科乡试的解元!”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听刘大章今科竟然考中了解元,不由得佩服,忙又再次见礼。虽然解元相对于状元这种超级考霸来说还有差距,但能拔得一省秋闱乡试头筹,也算一个不折不扣的小考霸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早知章山兄不凡,果然如此。”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笑道:“时庸的文采伯潜才是佩服之至,为兄这解元纯属侥幸,是时庸承让了!”

&nbsp&nbsp&nbsp&nbsp王煜又指着另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书生,给纪浩介绍道:“这位是江南才子徐伯潜,表字子维,我们在来京师途中相识,虽是初见,却觉一见如故,子维兄的诗词文章,我也是佩服之至!”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着道:“久仰久仰,子维兄当面,小弟有礼了。”

&nbsp&nbsp&nbsp&nbsp几个人彼此互相见礼认识了,各自坐下喝茶闲聊。

&nbsp&nbsp&nbsp&nbsp文人闲聊,自然离不开诗词文章。

&nbsp&nbsp&nbsp&nbsp除了纪浩,另外三人都是来京参加明年春闱会试的,自然要聊一下科考的经义文章,互相参详一番。

&nbsp&nbsp&nbsp&nbsp纪浩本就不会写这些八股文,自然不会为这些经义文章费心。

&nbsp&nbsp&nbsp&nbsp不过纪浩虽然不会写什么经义文章,但两世为人,后世又是知识爆炸的年代,有些道理都是想通的,纪浩倒是能够听懂他们所聊的东西。三人闲聊的一些经义道理中,纪浩有些了解过的,说起来倒是比几个人看得稍稍透彻些。

&nbsp&nbsp&nbsp&nbsp三人讨论经义道理之时,纪浩在旁时不时的插口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倒是不时让他们深思发醒。有时几人深思一下,重新破题立意,倒是觉得颇有新意,不禁大赞纪浩的立意高深。

&nbsp&nbsp&nbsp&nbsp闲聊一阵,纪浩从刘大章的话语中,听出他对程朱理学所宣扬的“天理至上”等观点颇有微词。

&nbsp&nbsp&nbsp&nbsp刘大章认为程朱理学多流于空谈,并不能反映儒学的真谛。他的观点是应当“随应随寂,如鸟过空,空体弗碍”,外物就不能给人以干扰,也就能达到至高的精神境界。

&nbsp&nbsp&nbsp&nbsp纪浩后世对王阳明的心学做过一些了解,听出似乎刘大章的对儒学的理解,颇有“心学”的味道。

&nbsp&nbsp&nbsp&nbsp当下纪浩跟刘大章东拉西扯了一些自己后世从心学中了解到的东西,一时被刘大章甚是崇拜,二人相谈甚是投机。

&nbsp&nbsp&nbsp&nbsp几人聊了一阵经义,又转到聊诗词上。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徐伯潜、刘大章都是有名的才子,于诗词造诣都是颇深,纪浩则是后世遍阅无数好诗词,一时互相品评几人的词作,聊兴大发。

&nbsp&nbsp&nbsp&nbsp眼见时至中午,纪浩开口道:“几位兄长都是刚来京师,小弟不如就做个东道,请几位去找家上好酒楼,我们把酒言欢可好?”纪浩今天可是带着说服王煜的任务来的,在此聊诗词经义,不好开口说亲事,心想去酒楼劝王煜几杯酒,或许趁着他晕乎,可以让他松口。到时就算以后他清醒了,有徐伯潜和刘大章做见证,他也不好意思反口。

&nbsp&nbsp&nbsp&nbsp这时徐伯潜却起哄大笑道:“去酒楼有什么意思,去找家雅静点的秦楼楚馆,有美女相伴,乐舞佐酒,那样喝酒才能尽兴啊!”

&nbsp&nbsp&nbsp&nbsp“呃……”纪浩心道:这姓徐的家伙,看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一副风|流胚子。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不禁转头看向王煜,问道:“二舅哥你看……”自己正打算说服王煜呢,可不能给他留下流连秦楼的印象啊!

&nbsp&nbsp&nbsp&nbsp王煜笑道:“我们去秦楼雅聚,只为把酒言欢,也算风.流雅事,自无不可!”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纪浩在京师的时间只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熟悉的秦楼楚馆只有一家,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当下纪浩领着三人直奔南薰坊的温柔居。

&nbsp&nbsp&nbsp&nbsp温柔居前楼的大厅内,依旧是那副靡靡的景象,纪浩也不用龟.公引路,领着三人径直穿过大厅,直奔温柔居的后院。

&nbsp&nbsp&nbsp&nbsp后院中的桂花的依旧香气萦绕,只是院中荷塘里的荷花又开败了许多,掩映在碧绿荷叶之下的几点红花,不仔细看的话,已经很难寻找到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带着三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直趋绮月的雅静小院。

&nbsp&nbsp&nbsp&nbsp王煜见纪浩对温柔居如此熟门熟路,不由得狐疑,开口问道:“文泽对这里很熟悉啊?难道经常来此?”

&nbsp&nbsp&nbsp&nbsp汗……不是你同意来的吗?纪浩不禁翻翻白眼。

&nbsp&nbsp&nbsp&nbsp当然为了不给王煜留下坏印象,纪浩连忙辩解道:“二舅哥不要误会啊,妹夫我只是虽朋友来过一次啊,来这只是为了听曲啊。呵呵,这里的这位琴曲双绝的姑娘,说不定二舅哥还认识呢!”

&nbsp&nbsp&nbsp&nbsp“哦?哪位姑娘?难道是来自登州?”

&nbsp&nbsp&nbsp&nbsp“正是,这位姑娘就是以前在醉云楼的绮月姑娘!”

&nbsp&nbsp&nbsp&nbsp“哦?在登州时听说这位绮月姑娘确实琴曲双绝,只是未曾见面听闻妙曲,想不到今日在此处能一饱耳福!”王煜听到这位姑娘来自登州,不由的来了兴趣,倒不在对纪浩狐疑。

&nbsp&nbsp&nbsp&nbsp来到通往绮月小院的月亮门前,绮月的两个贴身小丫鬟依旧守在门前。这两个小丫鬟大些的叫雅琴,小些的叫书瑶,纪浩那次来的时候,倒是记住了两人的名字。

&nbsp&nbsp&nbsp&nbsp纪浩想到绮月姑娘的规矩,便招呼王煜三人,看看谁作首好词做敲门砖。

&nbsp&nbsp&nbsp&nbsp那个叫雅琴的小丫鬟听了纪浩的话,却笑着开口道:“我家姑娘吩咐了,纪公子是我家姑娘的恩人,若是来听曲,随时欢迎,不用作词的!”说着雅琴小姑娘便吩咐那个叫书瑶的小丫鬟速去通报,自己引着纪浩一行进院。

&nbsp&nbsp&nbsp&nbsp小院里的精舍前,绮月姑娘正在微笑着等待四人,今日绮月姑娘着了一袭透着淡淡蓝色的平罗衣裙,长及坠地,没有一朵花纹纹饰,只是袖间缝了几朵兰花,很是清雅,腰间依旧系着那条月白色的腰带。一身装扮比之那天纪浩见得更加清新雅致,更加令人赏心悦目!

&nbsp&nbsp&nbsp&nbsp绮月见到四人,便微笑着迎了上去道:“四位公子来了,绮月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则个,快屋里请。”

&nbsp&nbsp&nbsp&nbsp四人忙都道:“绮月姑娘客气了!”

&nbsp&nbsp&nbsp&nbsp纪浩微笑着对绮月说道:“这几位公子都是初来京师的大才子,我们相谈甚欢,想找个雅静点的地方把酒言欢,正好我跟他们几位提及绮月姑娘琴曲双绝,他们很是仰慕,特来拜访,也借绮月姑娘宝地一用,来把酒言欢,实在是冒昧了,还望绮月姑娘冒昧。”

&nbsp&nbsp&nbsp&nbsp绮月姑娘听纪浩跟自己没有见外,不禁也是高兴,笑着道:“纪公子在登州时就帮过奴家,那日又帮了奴家的姐妹,奴家正愁无以为谢呢。纪公子能和几位公子来奴家这里,没有把奴家当外人,奴家高兴的很呢!几位公子快随奴家入内就坐!”

&nbsp&nbsp&nbsp&nbsp纪浩四人随着绮月姑娘进的屋内,各自坐下,绮月姑娘安排雅琴和书瑶去安排厨房做一些精致的酒菜。

&nbsp&nbsp&nbsp&nbsp纪浩给王煜三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几位提到的那位琴曲双绝的绮月姑娘。”

&nbsp&nbsp&nbsp&nbsp绮月微笑道:“纪公子太过奖了,奴家的拙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nbsp&nbsp&nbsp&nbsp纪浩笑道:“当的,当的,若是绮月姑娘的琴曲之技登不得大雅之堂,何人能登的?那次听了绮月姑娘的琴曲,如同仙乐,绕梁三日,犹自不绝啊!”

&nbsp&nbsp&nbsp&nbsp说罢纪浩又给绮月一一介绍王煜和刘大章、徐伯潜三人。

&nbsp&nbsp&nbsp&nbsp三人又和绮月再次正式见礼,方才坐定。

&nbsp&nbsp&nbsp&nbsp雅琴和书瑶去安排的酒菜上来的很快,只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一大瓯美酒,雅琴和书瑶给五人面前的琉璃酒杯里斟满酒,五人开席饮宴。

&nbsp&nbsp&nbsp&nbsp王煜几人都算是才学不凡、见识广博之人,纪浩则两世为人,所知更是多而杂,而绮月姑娘更是善于交际,长于调节气氛,几人很快的无话不谈,笑声不断。

&nbsp&nbsp&nbsp&nbsp两个小丫鬟给众人斟的酒是竹叶青,竹叶青酒酒液碧绿,品之爽口,清凉幽香,盛于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中,更是显得绿莹莹的,甚有美感。

&nbsp&nbsp&nbsp&nbsp这竹叶青酒自大唐以来,就是文人雅士最喜欢的美酒之一。一代女皇武则天对竹叶青就甚是喜爱,每饮必有竹叶青,为此还赋诗:“山窗游玉女,润户对琼峰。岩顶翔双凤,潭心倒九龙。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故验家山赏,惟有风入松。”从此竹叶青酒盛行于大唐。

&nbsp&nbsp&nbsp&nbsp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品此酒后,更是有诗云:“瓮头竹叶经春熟,阶底蔷薇入夏开”,可见那时此酒之影响力。而到了大明,虽历经几百年,此酒的名气依旧不衰,深得文人雅士的喜爱。

&nbsp&nbsp&nbsp&nbsp在绮月姑娘的妙语连珠的笑声中,纪浩几人酒到杯干,谁也不愿示弱。

&nbsp&nbsp&nbsp&nbsp不长时间,四人便数杯竹叶青酒下肚。这竹叶青酒虽入口绵柔,但后劲颇足,四人此时不禁也有些微醺,但谈意更浓了。

&nbsp&nbsp&nbsp&nbsp又喝了两杯,众人也都放开了,只听刘大章开口道:“有酒无令,如何可以,我们五人不如行个酒令如何?”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徐伯潜都笑道:“甚好。”

&nbsp&nbsp&nbsp&nbsp纪浩一听要行酒令,不禁想要拒绝。可没等到自己开口,人家就都已经答应了,纪浩不禁有些头大。

&nbsp&nbsp&nbsp&nbsp纪浩知道自己除了会剽窃几句后人的诗词,对这古文方面一窍不通,这行酒令,打死自己也做不出来啊。在这些才子们面前,自己怕是要出糗了。

&nbsp&nbsp&nbsp&nbsp徐伯潜笑着道:“既然行酒令,自然要有令官,不如就由绮月姑娘来任这个令官吧。”

&nbsp&nbsp&nbsp&nbsp绮月忙谦让道:“四位公子都是当世大才子,绮月如何敢做这令官?”

&nbsp&nbsp&nbsp&nbsp王煜和刘大章都笑着劝道:“我们五人之中就绮月姑娘身为女子,这令官就由绮月姑娘担任吧,勿要推辞了。”

&nbsp&nbsp&nbsp&nbsp绮月听了也不再推辞,当下笑道:“那奴家就僭越了,今日便担此令官之职。即使行酒令,那答不上来的可是要罚酒三杯的哦。”

&nbsp&nbsp&nbsp&nbsp王煜三人都是轰然称是,只有纪浩默然不语。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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