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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王天下》


书中相关的问题(很重要)

首先,还是要感谢七月大神的推荐,没有七月大神的推荐,这本书的收藏不可能涨这么快。

先说一下我写这本书的灵感,是来自我读《东周列国志》时看到郑太子忽二次拒婚导致其无大国引为奥援,最终被杀的那一片段。

其实,这个灵感已经很早了,在14年,我读大神要离《我要做皇帝》时,第一次萌发了写出这个故事的念头(没错,其实我一直也是个老白文读者),当时,也写了那么一点,但是可惜的是两千字都没凑够,所以,很无奈的放弃了。

直到今年,即将毕业,在家准备公考的时候,花了五天时间,凑够了三章,六千多字,在四月九号的时候一次上传。说实话,以前从来没写过这么多字,初、高中写文章也就八百多字,就这样,开启了本书。

因为没经验,所以前期写的急,节奏也把握不住,想表达的也没表达出来,所以,很多《秦吏》的读者在前面看了一点之后就立刻弃书了,写到十几章的时候,我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意识的将节奏放缓,生怕写崩,有老读者也知道这一点。

不过,事情已经这个样了,小修小补可以,大修大改是不可能了,因为后期的情节就是建立在前期之上的。所以,毒点也只能让他继续毒下去了,没办法,谁还每个第一次。

都说文以载道,这本书自然也倾注了我的心血在内,因为史料的缺失而焦头烂额就不说了,或许我也有点文青的毛病,虽然这点我一直都不想承认,但是在书中我确实一直在努力表达我想表达的东西,只是限于笔力,很多地方并不尽入人意。

例如,我想表达的第一观点便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傻子,第二个则是贵族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除了地位高之外,他们和普通人并无二致。

有时候或许是想要急切的表达,反而让书中的情节变得不是那么的合理,这一点我要向各位读者道歉。

以后肯定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再有就是文中我设定的时间段的问题,我是采用的《东周列国志》的说法,其实在《左传》上桓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710年是没有北戎伐齐的,北戎伐齐是在公元前706年,《东周列国志》这么修改事件的时间,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突出郑太子忽两次拒婚对文姜的影响,为文姜之后与其兄私通做铺垫。

由于考虑到前706年拒郑庄公死不过5年,我很快就只能将这个时间点放弃,因为郑国想要破局没有稳定的内部环境是不成的,想要变法,5年的时间太短。如果拉长的710年,这就比较合理了,主角在这个时间段内可以扑腾扑腾。

所以,我最终采取了《东周列国志》上的说法,这完全是情节需要。

最后想说的一点就是,新人,以前完全没写过小说,很多人批评、吐槽,我也完全能理解,就像孔子经常在他的弟子面前批评管仲,实际上是孔子觉得管仲可以做的更出色(原谅我的无耻!)。

文笔在这摆着呢,我无意争辩什么,只能说一定会慢慢进步,不负大家的厚爱!

最后的最后,感谢新老读者的支持厚爱,无以为报,只能苦练文笔,埋头翻书,给大家讲一个更好的故事。

差不多了,就这些吧,写小说都没写这么快!

文姜的问题

估计很多读者认为主角娶文姜是个毒点,枕中也不止一次的看到很多人吐槽主角要戴原谅帽了。

本书的第五章,枕中也解释过这个问题,但是有读者对此并不买账,认为枕中是为文姜洗白。

要弄清楚文姜是否与其兄私通的问题,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搞明白这种说法最先是从哪传出来。

最先讲到文姜与其兄私通的是《左传》,《春秋》三传中只有《左传》这么言辞凿凿的讲,而后来司马迁的《史记》也有讲到,接着还有《毛诗》也出言讽刺过。

《毛诗》的相关问题,枕中在第五章已经论述过,在此就不在赘言。而学术界的一般说法认为,《史记》中和《左传》中大致相同的地方,都可以认为《史记》是在抄《左传》(这个有条件的可以去问问,看看枕中是不是在瞎说。)

所以,可以这样说,文姜与其兄私通的事是从《左传》中传出来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那我们现在来谈论下《左传》的问题,司马迁认为《左传》的作者是左丘明,但是,这点的争议很大,近代以来的大学者,如钱穆、郭沫若,认为《左传》并不是左丘明所作而是吴起所作,梁启超、康有为则认为这是汉代刘歆的伪作。

总而言之,《左传》成书最早的时间应该是战国初期,进一步说成书于公元前403年至公元前386年之间。而根据《史记》、《论语》等一些资料记述,左丘明生活在鲁国的襄、昭、定、哀公时期,年龄大约与孔子仿佛。由此计算,即使左丘明年龄小于孔子二三十岁并且高寿,也活不到公元前403年。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左传》托名伪作的嫌疑极大,若将《左传》的成书时间定为战国时期,那么,此时正是儒家思想在民间蓬勃发展的时期,《左传》在此时解读出文姜之乱,可以说是为其解经服务的。《左传》解经突出一个“礼”,礼既是是非的标准,也能决定人物与事件的成败。《春秋》记载,鲁桓公在会见齐襄公那年死在了齐国。《左传》认为《春秋》之所以记载这件事,肯定是有微言大义的,接着就从“礼”的角度去审视鲁桓公之死:鲁桓死在国外,其中肯定有非礼的因素。恰好鲁桓公去见齐襄公时带了夫人,于是鲁桓的死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归咎于夫人。《左传》认为国君带夫人出访是不合礼的,不合礼就不祥,不祥就不会有好结果——《左传》一向认为女人是祸水。这样,《左传》就完成了对《春秋》微义大义的发掘,并且还以文姜是鲁桓之死的祸根为基调,向世人展示文姜其人及其婚事。

在《左传》作者眼里,文姜嫁给鲁桓公及其在鲁国的所作所为,处处都存在非礼之举。

《左传·桓公三年》:“秋,公子翚如齐逆女。修先君之好,故曰:‘公子’。齐侯送姜女于讙,非礼也。凡公女嫁于敌国,姊妹,则上卿送之,以礼于先君;公子,则下卿送之,于大国,虽公子亦上卿送之。于天子,则诸卿皆行,公不自送;于小国,则上大夫送之。”

《左传·桓公十八年》:“十八年春,公将行,遂与姜氏如齐。申繻曰:‘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易此,必败。’公会齐侯于泺,遂使文姜如齐,齐侯通焉,公谪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

《左传·庄公元年》:“元年春,不称即位,文姜出故也。三月,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

《左传·庄公二年》:“二年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书,奸也。”

《左传》关于文姜淫乱的记载可谓是步步深入,用了大量的笔墨来暗示文姜之无礼。先是说桓公在会齐僖公时就定下婚事是无礼,杜预注:“公不由媒,自与齐侯会而成昏,非礼也。”文姜出嫁,其父齐僖公送女于境,“非礼也”;到了桓公十八年,就说文姜与齐襄公“通”;庄公元年,说庄公与文姜“绝”母子关系。到了庄公二年,见文姜还去与齐襄公见面,就直接书“奸也”。这一年《左传》所记就这一条,颇引人深思。文姜后面几年的活动,包括其死,《左传》干脆就不再记载,可见《左传》对文姜之厌恶到了极点。庄公前面几年,《左传》所记都很简单,文字很少,这也是值得探究的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细心体味一下《左传》关于文姜淫乱的记载,不难看出《左传》的用心。《左传》为什么要在桓公三年发那么一大通议论,说齐僖公如何如何失礼?无非是说他们的婚姻从最初就有问题。又为什么要在桓公十八年借申繻之口点出“易此必败”?依《左传》的书例,桓公三年和桓公十八年的那些议论实际上都是预言。预言桓公与文姜的结合会给鲁桓公带来不幸,且一定会应验,应验的结果就是鲁桓公带夫人去齐国而死在齐国。所以,《左传》写文姜一直在暗示,文姜嫁桓公这件事上,处处都存在问题,事事都是无礼的。无礼则不祥,不祥则有祸,这个女人就是鲁桓公的祸水。《左传》为了使这个故事更加周密,其中还穿插了桓公六年齐侯欲将文姜嫁给郑太子忽之事。《左传·桓公六年》:“公之未昏于齐也,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大子忽。大子忽辞。”有人就认为,为什么齐侯要那么急不可待地把文姜嫁出去呢?是因为齐侯知道文姜与其兄淫乱,所以不待有人来说媒就要把这个女儿嫁掉。郑国太子忽为什么会推辞不要文姜呢?因为他知道文姜与其兄淫乱之事。这实在是把《春秋》的微言大义解读过头了。齐侯原本想把文姜嫁给郑太子忽,他推辞了。后来在打败戎以后,齐侯又说要嫁一个女儿给郑太子忽,他又推辞了。此时,文姜已嫁,难道说齐侯的女儿都淫乱不成?其实,郑太子之所以推辞文姜,只是不想与大国攀亲而已。《左传》如此写太子忽推辞文姜,其目的似乎是为了强化文姜是祸水这一观念。由此可见,关于文姜与鲁桓公结合等等的不礼言论,都是为鲁桓公之死做铺垫,找理由。关于女人是祸水的观念在汉民族中很古老,据专家研究,《尚书》和《诗经》就已经存在,而《左传》对女人是祸水的观念则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枕中所发的这些大段全部都是引述的一些专家学者的研究成果,这个大家可以在百度上搜到,枕中无意为文姜洗白,只是选择了枕中认为最合理合逻辑的说法,有些在历史上流传较广的说法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只不过太过深入人心罢了!

第一章 穿越

公元前710年,齐国历下城外数里,一支六千人左右的军队正在急速往历下行军。

人、车、马所行过溅起的滚滚黄烟,使得即便是在数里外的历下,也可依稀嗅到泥土中所散发的淡淡的腥味。

而所竖起的“蝥弧”大旗,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尤为独特醒目。

显然,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不引起了历下城中的注意。

不到一刻钟,当军队抵达历下城下的时候,历下的城门应声而开。

一支约摸百人左右的小队鱼贯而出,众星拱月般的拱卫着一位四十左右的老者。

郑忽一看来人,乐了!老齐侯竟然亲自来迎接自己了。

“竟是齐侯亲迎,忽何德何能?”说着又朝老者作揖。

老者急忙回礼道:“世子何其速也!事定矣!”

看着老齐侯有些因激动而发红的脸庞。郑忽心中若有所思,历史上齐国遭到北戎入侵,老齐侯向鲁、卫、郑求援,只有郑国率先赶到,帮助齐国打退了北戎的入侵。卫国还可以距离远来解释,鲁国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还未到,这就值得玩味了。

一念及此,郑忽回到:“闻贵国有戎患,公父遣我速往,愿听齐侯差遣”

老齐侯道:“此事不急,世子远道而来,先略作修整,稍后再议退戎之策”

郑忽本来就是准备先修整一下再助齐国攻戎,听齐侯这么说,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紧接着,齐侯让郑忽随他入城,郑忽便令军队驻扎在城外,带着高渠弥和祝聃入城。

此时,郑忽饶有兴致打量这座夯土墙围绕的坚固小城。

说起来,郑忽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原本只是二十一世纪网络时代所催生的一个扑街写手。

没想到半夜起来码字的时候,电脑竟然漏电了。

醒来的时候正好在往齐国赶来的路上。

也得亏他曾经写过一本春秋时期的小说,对这段历史还算熟悉,加上原主的记忆和张口即来的雅语,才没有露馅。

即便如此,郑忽还是心有惴惴。

生怕自己像扑街小说的主角一样,活不过两个章节。

十天的急行军,使得郑忽已经没有了刚穿越时慌张。

虽然无比的想念二十一世纪,但是,郑忽也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

毕竟郑忽前世是个孤儿,也没什么人可牵挂。

穿越过来能成为一国公子,也不算太亏。

跟随着齐侯,郑忽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郑忽是知道自己结局的,历史上,自己的便宜老爹死后,自己先是继位之后被驱逐,然后又被迎立,最后被高渠弥杀害。

结局虽然是春秋时期列国公子的常态。但郑忽作为穿越者,怎么能甘心这么死了呢?

“必须改变这个结局”郑忽心说。

郑忽知道,这次的助齐伐戎或许是自己破局的关键。

历史上,老齐侯是对原主是颇为欣赏的,曾经两次向郑国提亲,想把自己的小女儿文姜嫁给原主,第一次是在齐郑石门会盟的时候,原主以齐国大国,郑国小国,不敢高攀给拒绝了。第二次提亲便是这次伐戎之后,原主是死拒不受。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已到老齐侯临时下榻之处。

入殿,分主宾落座,略作寒暄之后。

便听齐侯道:“今北戎主,遣元帅大良、小良,帅戎兵一万来犯齐界,已破祝阿,直攻历下,世子可有退敌之策”

郑忽暗道了声果然。

在来的路上,郑忽就觉得老齐侯一定会问自己击退北戎的办法。毕竟如果原主没点真才实学,又怎么会得到老齐侯的青睐,还两次要把文姜那个大美人嫁给自己。

郑忽知道老齐侯此问不乏考校之意。

一方面,周王室东迁,尤其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假借周王的命令擅自进行征伐后,使得周王室的权威又一次扫地。列国纷争,国与国之间择交就显的尤为重要,与齐国同为春秋小霸的郑国,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对齐国来说是一个极大助力。

另一方面,作为父亲,老齐侯也想为自己的女儿择一良配。

而郑忽为了避免原主的结局,自然想要在老齐侯面前表现一番。

毕竟如果能攀上齐国的话,自己的小命也算是暂时有了保证。

郑忽可没有原主那种正人君子的想法,高攀总比丢了小命强。

历史上,原主正是因为错失与齐国的联姻,导致原主出事时没有像样的大国可以引为奥援,最后被杀。而原主被逐时,老齐侯虽然没发兵援助,但是却表达了对厉公篡位的不满并且与郑断盟,老齐侯对原主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而反观原主非但没有跟老齐侯打好关系,甚至还曾两度打了老齐侯的脸,尤其是第二次,老齐侯为了能与原主结亲不惜拉下脸让高渠弥来劝原主,奈何原主就是不接受。最后,气的老齐侯来了一句“吾有女如此,何患无夫。”

在这样的情况下,老齐侯在原主被驱逐后依旧表达出对原主的偏爱,老齐侯对郑忽来说绝对算是仁厚的长者。

“必须与老齐侯打好关系”郑忽心中暗暗盘算。

怀揣着心事,郑忽略一抬头正好对上老齐侯满怀期待的目光,郑忽略作沉吟,便将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

对齐侯道“戎用徒,易进亦易败;我用车,难败亦难进。然虽如此,戎性轻而不整,贪而无亲,胜不相让,败不相救,是可诱而取也。况彼恃胜,必然轻进,若以偏师当敌,诈为败走,戎必来追,吾预伏兵以待之。追兵遇伏,必骇而奔,奔而逐之,必获全胜。”

老齐侯一听,心中对郑忽的回答极为满意,欣赏之意更浓。

“或许此战结束之日,便是我小女出嫁之时”

郑忽不知老齐侯心中怎想,见一时没有回应,心中不免有点忐忑。“难道是自己的计策有漏洞”想到此处,郑忽心中不免有点焦躁。

“此计甚妙”

猛然听到老齐侯这句话,郑忽心中一轻,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大定。

紧接着,又听老齐侯说到“齐兵伏于东,以遏其前;郑兵伏于北,以逐其后。首尾攻击,万无一失。”

第二章 退戎

当晚,北戎大营,戎帅大良、小良高居上首,营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众人在攻破祝阿,打的齐军只能龟守在历下城中之后,颇有些自满之色。

戎帅大良打量着面前的这些不同部族的首领,心中不乏轻蔑。

说起来,北戎一族不但历史悠久,而且长期盘踞在北方,对中华文明形成了不小的威胁。

北戎又称山戎,据《史记索隐》载:“唐虞以上曰山戎,亦曰熏粥,夏曰淳维,殷曰鬼方,周曰玁狁,汉曰匈奴。”

《诗经》中也有“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的记载。

可见,北戎祖上也是阔过的。

但是,游牧民族毕竟是游牧民族,无法形成强有力的集权政体,始终在松散的部落联盟状态徘徊,即使到了汉朝,匈奴人被打的遁入大漠之后,开始向汉朝学习,也无法形成集权政治,根本原因在于游牧民族不具备集权的经济基础。

看着这些部族首领在酒精的作用下,相互争抢战利品的丑态,大良心说:“待我收拾了齐国,再慢慢收拾你们。届时,再威逼戎王,未尝不能实现天下宗周的盛景。”

想到这些,大良举起酒爵对众人道:“前次破祝阿,今次攻历下,全赖诸位之力。明日若能破历下,各部所获即所得,能生得齐侯者,吾必请我王为其择一善地以畜养牛羊。”

众人听到大良这么说,心中更是高兴,纷纷举爵表示必擒齐侯为大良表功。仿佛齐侯已经是囊中之物。

话分两头,老齐侯在与郑忽定好计策之后。当晚便招公子元和公孙戴仲授计。

对公子元道:“明日汝可领兵伏于东门,只等戎军来追便急忙杀出。

又让公孙戴仲引一军诱敌:“只要输不要赢,诱至东门伏兵之处便算有功。”

翌日,天尚未亮,郑忽便按原计划与高渠弥和祝聃领着一路人马悄悄出关饶到北戎身后设伏。

行不过数里,天已大亮,郑忽便望见远处有山,海拔高不过二百米,无主峰,远望如翠屏。山上怪石嶙峋,有的突兀矗立,有的壁立千仞,有的悬空欲飞,树木颇多,松柏苍翠,满山葱郁。正是设伏的好地方。

郑忽便令高渠弥引一路人马在此地设伏。道:“待戎军至此,汝便突然杀出,与齐军前后夹攻。我引兵再前行数里,谨防漏网。事成之后,必为大夫请功。”

高渠弥连声应诺,叮嘱郑忽小心戎军。

郑忽便和祝聃引着引一路人马再前行数里设伏。

又行了数里路,郑忽觉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开锅造饭,在此地等候戎军到来。

话说天亮之后,戎军便整顿人马,戎帅大良让小良领着戎兵三千作为前锋,自己率剩下的人马紧随其后。

公孙戴仲按昨晚老齐侯授计开关迎战,两下交锋约二十合,公孙戴仲假装气力不足,回车便走,却不进北关,绕城向东路而去。

小良见齐军溃退,尽力来追,大良见戎兵得胜,尽起大军随后。将近东门忽然炮声大震,金鼓喧天,茨苇中都是伏兵,如蜂攒蝇集。

小良急叫:“中计!”拨回马头便走,三千戎兵随小良后撤反将大良后队阵脚冲乱,戎军立脚不牢,踩死踩伤无数,幸存者纷纷四散溃逃,毫无章法可言。

公孙戴仲与公子元合兵追赶。

大良吩咐小良上前开路,自己断后,且战且走,落后者全都被齐兵擒斩。戎兵行至鹊山,回顾追军渐远,喘息方定,正欲埋锅造饭。

山坳里喊声大举,高渠弥率郑国大军冲出。

大良、小良慌忙上马,无心恋战,夺路奔逃,高渠弥随后掩杀。

在大良、小良被高渠弥在身后杀的溃逃的时候,有斥候向郑忽报告,说有戎军正朝此地前来。

郑忽令军队作好袭杀戎军的准备。

大良、小良骑马狂奔了数里路,突然听到前面喊声又起,原来是郑忽正引兵杀来。

而后面公子元也率领着齐兵赶到了,两路人马夹击,原来跟随大良、小良的人马被杀的七零八落,四散逃命,仅余数百人护着大良、小良且战且退。

祝聃见状,引弓上剑,瞄着戎帅小良的脑袋而去。

只听“嗖”的一声,弓箭发射的破空还在众人耳中回荡,而前方小良应声落地,坠马而死。大良靠着众人拼死冲杀才突围而出。

郑忽见大良要逃,心中焦急,让御驾车回马,大良刚突出重围,心中一松,正想驾马逃命。却听到后面隆隆车响,回身一看有人驾车追来,心中一慌,手足无措。

郑忽见大良有慌乱之色,令御加速,待战车追及大良所乘之马时,郑忽将手中的戈猛然刺出,一戈将大良刺的个透心凉。

至此,戎军主帅大良、小良尽皆被杀,只余小股戎军还在负隅顽抗。

不消片刻,郑忽提大良头赶回,齐、郑军与戎军交战已经结束,士卒正在打扫战场。

高渠弥和祝聃见郑忽回来,赶忙迎了上去。齐道:“世子无恙否?”

郑忽见二人焦急的模样,急忙回道:“吾无恙,二位大夫不必如此紧张。”

说话间,公子元和公孙戴仲也匆忙赶来,看到郑忽没有受伤,心中也是一松。

毕竟如果郑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但高渠弥和祝聃会受处罚,他们两人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郑忽见状,便将戎帅大良的首级从战车上提了下来,对公子元和公孙戴仲说道:“此戎帅大良首级也,齐国可以无忧矣!”

公子元和公孙戴仲看到大良首级,心中一喜,对视一眼,急忙朝郑忽行礼。言道:“世子高义,吾等代齐国谨谢之。”

几人又相互寒暄一番,有人来报,说战场已经清扫完毕。

言此战共生擒甲首三百,死者无算。

见诸事已定,郑忽便率领郑军和齐军回城。

待到历下,只见老齐侯已在城门等候。

郑忽将大良,小良首级和甲首,都送到老齐侯面前献功。

老齐侯大喜

“若非世子如此英雄,戎兵安得便退?今日社稷安靖,皆世子之所赐也!”

郑忽回道:“此战之胜,全赖将士用命,忽不过偶效微劳,实不敢居功。”

老齐侯听到郑忽战胜之后仍能如此谦虚,不由得对他的观感又上了一个层次。

于是命人大排筵席,用来专门招待郑忽。

第三章 庆功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听着耳畔响起数十人齐唱的乐声,即使这个郑忽来自现代的人,心中也受到一种莫名的震撼。

这也难怪,春秋早期继承了西周时期的礼乐文化,不同场合,不同身份的人,不但礼仪有别,所用的音乐也不一样,所用乐器也不同,等级十分森严。

而且在“以德配天”观念的影响下,无论是乐还是舞都是礼仪性强过娱乐性,其主要特征就是肃穆、崇高。

后来,随着周王室的衰落,整个礼乐制度才开始崩溃,像后来鲁国季氏一个卿大夫都敢堂而皇之的把天子才能用的“八佾”舞于庭上,气的孔子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直到此时,乐舞才开始凸显其娱乐性而非政治性。

而今,周王室的权威虽然受到严重挫折,但是还未到后来那种完全成为一个笑话的存在,中原诸侯对周王室多少还是有点尊重的,至于有多少那就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了。

要知道即便是郑忽的枭雄老爹也只是假借周天子的命令进行征伐,并不敢公然跟周天子撕破脸。

像现在的老齐侯虽然行动上并不鸟周天子,无周天子的命令和郑忽老爹一道今天欺负这个国家,明天征讨那个国家,但至少名义上还是对周王室保持尊重的。

说起来也是讽刺,郑国和齐国,一个王室宗亲,一个助周定鼎的大功臣却率先成了周王室的掘墓人。估计他们的祖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不孝子孙。

不过,这也和郑忽没什么关系。郑忽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与齐国搭上线,取得齐国的支持,避免历史上被杀的结局。

周王室再大也没自家身家性命大。

想到这里,郑忽起身,举起酒樽对老齐侯道:“忽素来仰慕齐侯,今齐侯厚待于吾,实不胜惶恐,借齐酒一樽,谨谢之。”

说完一饮而尽。

再说老齐侯,入宴之后,一直在暗中观察郑忽,见郑忽稳重而有威仪,心中已是十分满意。又忽然听到郑忽这么说,心中更是高兴。

便道:“世子何须如此,今日若无世子之助,齐国宗庙几蒙羞矣!”

“齐侯此言实在是折煞吾了,忽实不敢当!”

说完朝老齐侯行了一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老齐侯见状,哈哈一笑。举起酒樽接着道:“世子过谦了,寡人代齐国谢之。”

公子元、公孙戴仲及一众齐国大臣也同时举起酒樽对郑忽道:“吾等亦为齐国谢之”

郑忽连连回礼,口称不敢。

紧接着,乐声一变,由诉说兄弟之情的《棠棣》变成宴客的《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这时,整个酒宴的气氛才开始热烈起来。

齐国君臣频频举杯向郑忽表示感谢,郑忽也是来者不拒。毕竟作为一个二锅头都能干二斤的牲口,这点低纯度的酒对郑忽来说还真不叫事。

看着在酒精刺激下情绪高涨的众人,郑忽的心情也开朗起来,一扫穿越带来的阴霾,频频向众人回敬。

就连高渠弥和祝聃都没想到自家世子原来这么能喝,一个个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家公子。这也难怪,毕竟是郑忽而不是公子忽。

看着二人惊愕的神色,郑忽心道“好让你们知道,从现在开始,我才是郑国世子姬忽。”

“世子海量乎?”老齐侯见郑忽一樽接着一樽的喝,仍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由大惊。

“齐侯不知,吾来时梦游天宫,得饮天帝美酒,故齐酒虽甘美,诚不如也,是矣吾不醉!”

话音刚落,喝的醉醺醺的公孙戴仲便道:“世子得享天帝美酒,是何滋味?请为吾等言之。”

郑忽看着众人一脸期待的表情,心中一喜,暗道:“买卖来了”。表面却作出一副回忆加陶醉的神情。道:“吾虽欲言,然实难道尽其中滋味”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不但期待之色全无,而且一个个都给死了爹妈一样。

郑忽一瞧,感觉戏做的差不多了。便接着道:“吾虽难言其中滋味,但得天帝酿酒之法数篇,待归国酿成献与齐侯。”

“世子此言当真?”老齐侯尚未开口,公孙戴仲便迫不及待的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老齐侯听闻此言,眼中一亮,拊掌叹道:“世子允文允武,皆世之翘楚也,寡人小女文姜,愿备箕帚”

郑忽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引起老齐侯这个大的反应。心中一惊,但当听到老齐侯想把文姜许配给自己的时候,心中大喜。

自己费了那么大功夫,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老齐侯的青睐,进而搭上齐国这条线吗?现在就要成功了,郑忽心中说不激动是假的。

但是郑忽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冷静。稍微不慎,就可能被人喷成筛子,甚至联姻都可能因此泡汤。毕竟这是春秋时期,贵族嫁娶可是有一套严格的礼仪制度的。

郑忽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老齐侯道:“齐侯厚爱,忽知之矣!然奉命助齐,乃受室而归,人必言我挟功而迫齐也,愿齐侯再思之。”

老齐侯有心再劝,郑忽只是拒绝,弄到老齐侯也挺无奈的。

其实,郑忽心里何尝不想立马答应下来,但是为了能够真正把这个联姻定下来,郑忽现在必须毫不犹豫的拒绝,要不然都不用等孔子编写《春秋》,光是这些贵族的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他。

因为在这个时期,贵族之间的礼仪观念还是比较重的。当然,像卫宣公这种公然娶儿媳的奇葩事不久之后就会发生。

但是,总的来说,贵族之间还是守礼的。不然,齐桓公也不会在会盟诸侯时,在盟约的第一条规定“不准把妾当成妻宠爱”。由此可见,当时礼的严格。

对于郑忽这个立志要做大事的人来说,自然不会在这样事上犯下错误,不然,以后还怎么还团结“同志”

所以,在这次联姻中,郑忽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告诉世人,我并不是挟功求娶,这也是郑忽直接对齐国君臣直接说出那些话的原因。

第四章 联姻

虽然郑忽的拒绝给酒宴带来了一些小波折,但是,总的来说,酒宴还是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中结束。

郑忽在侍女的引领下来到老齐侯为他安排的下榻之处,倒头便睡。这也难怪,虽然古代酒的度数低,但是纯粮食酿造,后劲也是极大。郑忽在饮了这么多酒的情况下,依旧能在酒宴中保持清醒的头脑,实属难得。

侍女在将郑忽引入屋室之后,便向老齐侯禀告,说世子已经安歇。

此时,大殿中仅剩下老齐侯和齐国大夫夷仲年,公子元及公孙戴仲等一干齐国大臣都已经被扶下去休息。

老齐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道:“寡人欲以小女配郑,然世子不许,为之奈何?”

夷仲年看自家君上面有忧色,不敢怠慢,便道:“君上勿忧,方才闻听世子所言,私以为世子非不欲也,实惧人言其挟功求娶,难以自明罢了。”

老齐侯听到此话,心中忧愁已消去大半,便接着道:“以大夫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夷仲年沉吟了一会,便开口道:“不如再会于郑伯,道两国盟姻之好。郑伯若允,则此事必成亦可解世子之忧。”

老齐侯听闻此言,沉默了一会便道:“寡人亦尝言之,然世子不愿,奈何?”

夷仲年听到老齐侯这么说,也沉默了下来,一时间,气氛变的有些压抑。

良久,夷仲年开口道:“不如请高渠弥代为劝说,如此,亦可探知世子心意。”

老齐侯听夷仲年这么说,脸上虽然仍带有忧色,也无可奈何,便道:“依着大夫!”

夷仲年听闻此言,便领命下去。亲自去寻高渠弥去了。

待见到高渠弥,一阵寒暄下来,便直接开口道:“寡君慕世子英雄,愿结姻好。前番遣使,未蒙见允,今寡君亲与世子言之,世子执意不从,不知何意?大夫能玉成其事,请以白璧二双,黄金百镒为献!”

高渠弥回道:“大夫何须如此?能与齐结为姻好,郑之幸也!吾虽不肖,亦愿尽绵薄之力。”

两人又相互吹捧了一番,夷仲年告辞离去,向老齐侯复命去了。

………………………………………………

郑忽刚醒没多久,便听人禀告说高渠弥求见。

郑忽便让人引着高渠弥来见自己。说起来,现在郑忽还没有跟高渠弥撕破脸,关系还算融洽。

历史上,原主在这次拒婚之后,高渠弥的老爹祭仲私下说原主这是自剪羽翼,问高渠弥为何不劝原主之后,高渠弥这才起了其他心思,再加上原主向他老爹告状说高渠弥与公子亹私通,用心不纯。导致高渠弥即将到手的正卿位置泡汤了,高渠弥这才恨上了原主。

郑忽自然不会再重蹈原主的覆辙。对于高渠弥,郑忽现在自然以拉拢为主。即便不能让他反水,至少也不允许他威胁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大夫此来,所为何事?”郑忽知道高渠弥肯定是为了劝他与齐结亲的。但是,仍然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高渠弥见状,对郑忽说:“齐侯慕世子英雄,愿以女妻之,未知世子意下如何?”

郑忽闻言,为了显示自己内心的纠结,沉吟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吾已言于齐侯,大夫又何须多此一举。”

高渠弥看着郑忽怅然若失的模样,面色一喜。又接着说道:“世子之言,臣以为谬!何也?齐侯尝与君上诉以结亲之意,世子尺功未立,故不敢仰攀。今世子建大功,齐虽大国,结亲亦可也。世子安能以大国小国之念,错失良姻!”

见郑忽没说话,高渠弥又接着说:“若谐婚好,异日事有缓急,得此大国相助,亦是美事!”

郑忽看着眼前这位历史上干掉原主的狠人,现在却在拼命帮自己拉外援,心内一晒。

似乎心内挣扎了良久,最终还是被说服了,郑忽终于开口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高渠弥听郑忽这么说,知道这件事算是成了,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既如此,臣当为世子玉成此事。”高渠弥拍着胸脯向郑忽保证道。

其实,此时的高渠弥只不过与公子亹的关系比较好而已,对郑忽谈不上什么敌意,更没有犯上作乱的念头。如果当时原主能多加拉拢的话,高渠弥未必不能“迷途知返”,只不过后来随着原主的一系列决策失误,把高渠弥推向了对立面。

看着高渠弥告辞离去的身影,郑忽心中若有所思。

历史上,也正是由于这场夺位引发的内乱,使得郑国错失了崛起的良机,之后只能沦为日渐崛起的楚国的附庸,再之后在晋楚争霸中彻底沦为墙头草,最后被韩国灭亡。

其实,此时的郑国并不算弱,反而算是个强国,毕竟在春秋初期,能凑够千乘的国家可没有几个,郑国就是其中之一。再加上郑庄公东征西讨,所以在中原地区,郑国那是响当当的大国。

但是随着晋楚齐秦等国不断蚕食周边领土,慢慢做大。到春秋中期,有两千乘的国家才算是强国,楚国更是号称五千乘之国。而此时可蚕食的领土基本已瓜分完毕,郑国失去了向外扩张的最佳时机,只能在千乘之国上徘徊,与周天子沦为难兄难弟。

一想到这,郑忽就握紧了拳头。

“吾绝不愿在夹缝中求存”这是郑忽此时的心声。

毕竟谁也不想靠着摇尾乞怜、谄媚逢迎过日子。

………………………………………………

高渠弥辞别了郑忽后,便急匆匆的去寻夷仲年去了。

二人相见,不等夷仲年开口,高渠弥直入主题,备道郑忽愿与齐结亲之意。将自己劝说郑忽的话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夷仲年闻言大喜,道:“今日两国盟好,大夫之功也。吾代寡君谢之。”

高渠弥连称不敢,亦是大喜过望。

送走了高渠弥,夷仲年马不停蹄地前往老齐侯下榻之地。将高渠弥所说的话一一复述给老齐侯。

老齐侯听到夷仲年的复述,不由得喜上眉梢。

开口道:“今日小女能得此佳偶,大夫居功蹶伟。”

夷仲年连连拜谢,口称不敢。

第五章 文姜

自姜太公治齐,都营丘,齐胡公迁都薄姑,后经齐献公再迁至营丘,大力营造。因新扩建之后距淄水极近,所以更名为临淄。

现在的临淄虽然还没有像后来战国纵横家口中的“临淄之途,车彀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那么夸张。但也颇具战国时期万乘之国都城的雏形了。

临近黄昏,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随着声音渐近,人们才看到原来是前线的信使。

“前日捷报已至,不知今日所为何事?”。马蹄声渐远,三三两两的行人聚集起来,开口议论道。

“或与郑结盟姻之好”。众人突然听闻此言,齐齐向开口之人望去。随后,不屑之声此起彼伏。

“我道是谁,原是贪生怕死管夷吾”众人闻言,一阵大笑。

管仲听闻此言,脸涨的通红。

“怎么?乃父说的不对吗?”见管仲没有出言,这人又得寸进尺道。

管仲闻言大怒,刚想开口,旁边的的鲍叔牙扯了扯管仲的衣服。管仲只好强压下怒火,鲍叔牙见状,急忙将管仲拉出人群。

“真是个没卵子的货”见正主走了,众人没了热闹可瞧,嘟囔了一句,便一哄而散。

说起来,此时的管仲在临淄城内也算是个名人。参军,临阵脱逃;做生意,占好基友鲍叔牙的便宜。

总而言之,在齐人眼中,管仲简直就是贪生怕死和见利忘义的代名词。

其实这并不奇怪,虽然齐人怯于众斗,例如三晋一直都以轻齐著称,直接称齐为怯,庞涓也说过“我固知齐军怯”。但是,齐人却勇于持刺,多豪侠和亡命之徒。加之齐人好议论,久而久之,管仲就成为临淄城一不大不小的名人。

“叔牙为何不让吾与那人辩论”行不过百步,管仲仍有些怒气冲冲的道。

“此人不过一闾巷泼皮无赖尔!仲又何苦与他一般见识。”鲍叔牙劝道。

说起来,管仲也是流年不利。求官,别人一听管夷吾的大名,直接就将他轰出去了;和鲍叔牙一起跑到临淄城做生意,又亏本了。

想及伤心事,管仲叹道:“齐虽大,竟无我容身地。”

鲍叔牙见自己的好基友有些消沉,急忙安慰道:“仲何出此言?仲之才,我固知矣!今虽不遇,终必得显,岂可悻悻作妇人态。”

管仲听到自己好基友的安慰,心中虽然仍有不快,也不好再多说,只是催促鲍叔牙赶快回去。

……………………………………………………

话说信使飞奔来到齐国宫殿,言老齐侯有要事要告知君夫人。通禀之后,有寺人急忙引着信使前往君夫人住处。

信使见了君夫人,将老齐侯的书信奉上。君夫人便让人引着信使下去休息。

待读完书信,君夫人心内亦是欣喜。急忙着人去请文姜。

说起来,文姜并不是君夫人所出。但因文姜生的冰肌玉骨,面若桃花,兼又博古通今,加之对君夫人极为敬重,惹的君夫人甚是喜爱,视若己出。

现在听闻自家夫君已为文姜觅的佳偶,哪能不喜?

心内正寻思如何为文姜置办嫁妆之时,便见侍女引着文姜前来。

君夫人连忙收敛心思,道:“今日唤我儿前来,是有一桩喜事与我儿有关。”

文姜闻言略显疑惑,“母后,喜从何来?”

君夫人笑吟吟的将书信上所说与郑结亲的事告与文姜。

文姜闻言,虽然有些害羞,心内也是一喜。

毕竟二八年华少女,哪个不怀春。自郑忽助齐破戎的捷报传来,宫中到处议论说“郑国世子如何如何英雄”,现在听到自己将要嫁给郑忽,文姜此时的心态大约如后世的迷弟、迷妹们听到自己的偶像会嫁或娶自己差不多。

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听着君夫人一个劲的叮嘱自己,没听几句便又神思恍惚。

君夫人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不忍苛责她,便让她回去好好准备。

若是郑忽在此,见到文姜这个样子,定然会大吃一惊。

毕竟,在后世,文姜几乎是与**划等号的。《左传》和《史记》更是言辞凿凿的说她与其兄齐襄公私通,并且合谋害死了自己的丈夫鲁桓公。这一出可谓是开后世与情夫合谋杀夫刑侦剧的先河。总之,剧情虽狗血;吃瓜群众却喜闻乐见。

就像文姜的姐姐宣姜最后竟然嫁给了自己的公公卫宣公,这种花边新闻极大的丰富当时缺乏娱乐的古代民众的精神生活,满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猎奇心理。

当然,从此之后,齐国诸姜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更为有意思的是,或许是为了配合群众呼声,《毛诗》竟然从《诗经》中翻出三篇讽刺文姜淫乱的诗歌,仿佛坐实了文姜与其兄私通的事实。

但是,让人疑惑的是这三首诗竟然都是出自《齐风》。以当时而论,齐国风气相对开放而鲁国风气相对保守。最典型的便是,孔子因野合出生,在鲁国受了不少白眼;而在齐国,野合却是常有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何《鲁风》却无一篇讽刺文姜?

孔子在编订《春秋》的时候,更无一字一句或直言或讽刺文姜。更是在文姜嫁入鲁国后,便书文姜为夫人,这显然是将文姜当成国母来看的。

比如《庄公二十一年》:“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

古时诸侯之死曰薨,诸侯之夫人或母夫人死亦曰薨。《春秋》记鲁公或鲁夫人之死,除隐公三年“君氏卒”及哀公十二年“孟子卒”等特殊情况外,皆用薨字,记其他诸侯之死,则用卒字。

又如《庄公二十二年》:“癸丑,葬我小君文姜。”

诸侯正妻称夫人,死时称薨,葬时称小君,都能够表明鲁国一直是把文姜当国母来看待的,没有任何讽刺或贬损的意思。

再回头看看《左传》对文姜与其兄私通之前的层层铺垫,不得不佩服古代劳动人民讲故事的能力。又是深埋伏笔、又是层层递进,讲的是高潮迭起,让听众大呼过瘾。

第六章 争次

郑忽看着眼前齐人花费数日所建的高台,心中颇感惊奇,在这个没有钢筋混凝土的时代,三米左右的高台竟全是用泥土铸造。郑忽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看了看在高台前面肃立的老齐侯,又瞧了瞧左右前来助齐的卫、鲁两国军队统帅公子伋和公子翚。郑忽心中可谓是极不平衡,“mmp的,老子出工又出力,好不容易把北戎干翻了,特么的你们过来摘桃子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表面上郑忽却仍然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和公子伋和公子翚分别见了礼。

公子伋倒是执礼甚恭,而公子翚却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仿佛别人欠了他二五八万。

这并不奇怪,作为严重地被周朝的“普世价值观”洗脑,具有典型的春秋时期君子做派的公子伋,即便在得知他老爹卫宣公和他弟弟公子朔要合谋杀他时,他弟弟公子寿都劝他出奔外国,而他却来了一句“为人子者,以从命为孝。弃父之命,即为逆子”。

后世的罗锅同志尚且都知道来一句“父不义,子奔他乡。”

毕竟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在未犯任何错误的情况下呢?公子伋也算是愚孝的典型了。

而公子翚却和公子伋截然相反,用狠人两个字来形容他绝不为过。

历史上,公子翚一直就是以权臣著称的。鲁隐公执政的时候,不听隐公的命令,和宋国一道跟郑忽的老爹干仗,被郑忽的老爹打退后,消停了一段时间。

后来,随着鲁桓公渐长,又撺掇隐公杀桓公自立,被拒绝后,跑到桓公那里说隐公想杀桓公,最后,和桓公合谋把隐公干掉了。前前后后把持鲁国朝政十几年,最后竟然得了善终。

不得不说,历史还真是讽刺啊!

看着始终一副谦和模样的公子伋,郑忽心中泛起了一丝同情。“或许他还不知道,他老爹帮他与宣姜订亲,只不过是自己想娶宣姜罢了!”郑忽心中想到。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但是转念一想,郑忽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不说自己的话他会不会信,即便是信了,估计以他愚孝的性格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再者,这种事发生在别人骨肉之间,自己一个外人瞎凑什么热闹,闹不好还会被人冠上“疏人骨肉”的恶名,得不偿失!

“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软弱就是最大的原罪!必须设法掌握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了。”这是郑忽此时心头最直观最迫切的想法。

在郑忽心头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老齐侯道:“今次戎寇犯境,诸位不因途远而弃齐,赖诸位之力,齐国社稷得全,寡人得不负先人于地下矣!谨谢之!”

说完朝郑忽、公子伋和公子翚施了一礼。

三人急忙回礼,口称不敢。

接着老齐侯话音一转,“自古赏有功而诛无道,圣王之所以治天下也!寡人不佞,亦愿效之。今筑台于历下,实为酬将士征伐之劳也!郑救齐之急,败戎之速,功最高,请世子为序!”

郑忽听到老齐侯这么一说,心中大惊,实在是历史上退戎之后,老齐侯犒军时,排次序的事是由鲁国主持的,而且由于这次排序鲁国寸功未立却因爵位高排在最前,郑国出力最多因爵位低反而排在最后,惹的郑国国人大怒,最后联合卫国和齐国在郎地痛揍了鲁国一顿。

“难道是蝴蝶效应!”

郑忽不知道的是,历史上因郑忽拒亲,老齐侯心有不快,故意让鲁国主持排序,就是为了恶心郑忽。现在两国结亲已成定局,老齐侯自然不会再耍这种小手段恶心自家女婿。

郑忽压下心中的震惊,沉吟了一会,开口道:“皆因助齐而来,请以至齐先后为序,吾幸早于二君,是矣郑为先、卫次、鲁再次。”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紧随老齐侯登台,公子伋紧随其后。

公子翚听到郑忽这么排序,心中大怒,道:“以爵而论,鲁为侯;以功而论,鲁,故周公国也!何以为后?”说完双眼怒视郑忽。

郑忽自然不会退让,毕竟虽说是犒军,但是待遇还是有差别的,要是没差别的话,犒军之后,估计齐国就穷的只能穿起裤衩了。

所以,次序靠前的肯定要比次序在后的待遇好。要不然,郑国国人怎么会因为排在后面而跟鲁国干仗,为了大国虚名吗?别搞笑了。

国人虽然不是奴隶,对国家也算有归属感,但也不会仅仅因为虚名就请求与其他国家作战。

毕竟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没有足够的利益,国人又怎么会鼓噪国君发动战争。

看着怒气冲冲的公子翚,郑忽开口道:“助齐安能论爵?若以功论,王室东迁,郑、卫是依,而今天子得保宗庙,此郑、卫之功也!”

说完便不再搭理公子翚,径直朝台上走去。

作为郑忽而言,现阶段,迫切地希望能够掌握一支效忠自己的军队,所以遇见这种为自家人争福利的事,郑忽是不可能退让的,一旦退让,不但福利没了,人心也散了。

老齐侯回过头来看着公子翚,心中也是不喜,是他让郑忽排序的。现在公子翚质疑郑忽,不就是变相打他的脸吗?

本来鲁国距离齐国最近,反而来的最晚,这摆明了是不想出力,还想占齐国的便宜。再加上鲁桓公刚与齐国的世仇纪国会盟,商量怎么对付齐国。老齐侯心里要是高兴,那才有鬼了!

“或许是时候该对鲁国动兵了”老齐侯心想。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老齐侯并未张口说话,看了一眼公子翚,冷着脸继续朝上走。毕竟若是一国国君跟一大夫争吵,实在是让人觉得掉份。

公子伋跟在郑忽身后,看着两人争论,也未发一言,他虽然是个标准的君子,但并不代表他傻。

公子翚见郑忽不再搭理他,心中愤恨,犹如烈火灼心。但排序已定,无可奈何,只得跟随在公子伋后面登台去了。

第七章 归国

三日后,在历下城郊外三十里,郑忽谢绝了老齐侯的再三挽留,率领着郑国军队踏上了回国的道路,同行的还有卫国世子公子伋率领的卫国军队。

说起来,公子翚在犒军后直接带着鲁国军队不告而别,惹的老齐侯大怒,指天发誓定要让无理的鲁国付出代价。

不过,这也和郑忽没什么关系了。

郑忽和公子伋在这三天里,享受着来自老齐侯的热情招待,毕竟在老齐侯看来,两人都是他的准女婿。

郑忽虽然尚未与齐结亲,但双方就结亲之事,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只待郑忽离去,齐国便会遣使告知郑国,再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会有专门的人进行操办,郑忽坐等成亲就行了。

而公子伋已经和宣姜订亲,就等着来年成亲了。在别人看来,郑忽和公子伋即将成为连襟,也就只有郑忽知道,和他即将成为连襟的是公子伋的坑儿子的老爹。

期间,郑忽还曾悄悄地派人到临淄去寻访管仲和鲍叔牙这两位大能。

若是能把管鲍收入麾下,那么,郑忽在这乱世之中也算是有了立身之本,两人的才能说是胜于雄兵百万有些夸张,但是要是没管鲍的辅佐,齐小白估计也只能是个小白,成不了威震天下的齐桓公。

更别说管仲还对尚处在萌芽时期中华文明作出了极大贡献。就连孔子都说:“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

郑忽也不知道是否能寻到两人,但是若能寻到两人,郑忽的命令是绑也得绑回郑国来。

虽然现在郑、齐两国关系不错,郑忽的老爹和老齐侯更是一对好基友。但是,这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所以,郑忽觉得在关系好的时候,不挥起锄头挖墙角,等到以后说不准就没机会了。

收起纷乱的思绪,郑忽回过头来看着渐行渐远的老齐侯,直到彻底消失不见,这才转过头,心中也有些不舍。

作为穿越者,郑忽知道,老齐侯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一直都对原主极为优待的人。

事实上,郑忽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也证实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就像刚才老齐侯送自己归国,送到历下城郊三十里,这在当时来说应算是极大的礼遇了。

一般而言,郊迎之礼,三十里是待上宾之礼。像燕昭王迎乐毅,苏秦发达之后,家人迎接他,都是郊迎三十里。

而相送之礼虽然记载不多,仅有的便是《聘礼》中的“宾将行”和《周礼》中“诸侯相送不出境”,典型的例子就是燕庄公为感谢齐桓公帮助燕国击退山戎,一直将齐桓公送到齐国,齐桓公只得把燕庄公所经过的齐国土地划给燕国。

按理来说,郑忽不过是世子,老齐侯本不应该出城相送,遣一上大夫相送已是待上宾之礼。但是,老齐侯依旧执意相送,这让郑忽感激万分。

看着缓缓前进的郑、卫两国军队,郑忽定了定神,暂时甩掉心中的不舍,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与自己同乘一辆战车的公子伋。

看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得体君子模样的公子伋,郑忽心中突然想到了延陵季子在卫国观风后所发出的感慨“卫多君子,其国无患!”

“伋子真古之遗爱也!”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郑忽开口道。

突然听到郑忽夸赞自己,公子伋有些疑惑:“子忽何出此言?”

“吾尝闻卫地多君子,今见伋子,可知此言不虚!”

郑忽本意是想客套一番,和公子伋说说话,排遣一下行军途中的无聊,没想公子伋会这么问,便随便应了一句。

公子伋听到郑忽对自己如此推崇,面有喜色,道:“子忽谬赞!伋愧不敢当!”

看着面带笑容的公子伋,郑忽心中开始对“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这句话更为信同。

像公子伋这样的守礼君子都不可避免的因名声和别人的夸奖而喜形于色,更何况其他人呢?

在郑忽的有意称赞下,公子伋的话也多了起来,两人开始天南地北的胡侃,郑忽作为一个曾经生活在知识大爆炸时代的写手,自然比公子伋的见识更广,常常一句话就让公子伋惊为天人。

看着每每因自己的奇谈怪论搞的惊叹不已的公子伋,郑忽第一次发现,原来君子也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想想在齐国与公子伋相处的这段时间,公子伋给郑忽的印象是话不多但对每个人都极为有礼,对礼的偏执程度近似于子路的“君子死而冠不免!”

加上历史上公子伋的愚孝行象。于是,在郑忽的脑海中,公子伋便成了守礼、刻板、不知变通,类似于后世电视剧中的腐儒形象,谁让电视剧中腐儒都被冠以君子的称号呢?

“电视剧害死人!”

这也难怪郑忽在心中吐槽,实在是春秋时期的君子和后世儒家文化下的君子,标准是不同的。

在春秋时期,君子一般来说指的是那些有文化,接受过良好教育,能够在待人接物上符合礼的规范的人,当然这些人,一般都是统治阶级。

因为当时文化的传承是靠家传或者国家指定的官办机构,而这些能够接受文化传承的人无一不是贵族。泥腿子连学习识字的机会都没有,更谈不上有文化,与之相对的是很多贵族家学源远流长,甚至很多都能追溯到上古。这就造成了君子一词仅能用来称呼贵族。

后来,随着孔子开坛讲学,百家争鸣,学在官府的局面被打破,很多草根通过学习,有了文化之后,开始在各个国家出仕,君子的概念便不再仅限于贵族。

再之后,儒学成为正统之后,拼命排挤打压其他学派,君子就成了儒者的代名词,此时,君子的道德内涵开始逐渐取代社会地位内涵。

又随者儒学的僵化,君子最终成了郑忽前世在电视剧所看到的要么是固执呆板、没什么能耐而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鸭子嘴硬形象,要么是道貌岸然却心怀不轨的伪君子形象。

总之,君子一词算是彻底被儒家玩坏了。

第八章 郑庄公

虽然拒绝了公子伋让郑忽随他前去朝歌的邀请,但是,途径卫地,却也免不了要向卫国借道。

毕竟这么一支大军,未经允许就踏入别国的领土,这在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被视为侵略行为。所以,郑忽只得遣高渠弥带着礼物和公子伋一道前往朝歌,向卫侯借道。

终于在四天之后,高渠弥引着卫国的一下大夫来见郑忽。

在卫国人的引路之下,又经过了四天的跋涉,郑忽才算是踏上了郑国的土地。

说起来,原来的郑国其实并不在中原地区,而在华山以西,渭水以南。

至于现在的郑国为什么会跑到中原地区,这还得从郑国立国说起。

郑国的祖先郑桓公是周厉王的小儿子,在周宣王二十二年的时候被封于郑。

后来又在周幽王的时侯,被任命为司徒,周幽王宠爱褒姒,惹的很多诸侯不再听从周天子的命令。

于是郑桓公感觉周王室这条大船可能要沉了,就跑去问当时的史官,说周王室这条船要是沉了,我怎么才能不给他陪葬。

史官就推荐他把国家迁到现在的郑国所在的地区,由于当时这个地区是虢国和郐国的领土,于是郑桓公就利用自己司徒的权利迫使虢国和郐国献出了十个邑的土地,最终立国成功。

想着郑国的发家史,郑忽心中对自家的便宜老祖宗的远见也是极为佩服。

这简直就是投资学的经典案例嘛,这要是在后世,妥妥的一投资界的大拿。

不过,或许郑国的老祖宗也没想到,搞了块地理位置这么好的土地,奈何子孙不给力,偏偏守不住。

由此可见,祸福是相依的!

在郑忽看来,其实一直到他的便宜老爹在位的时候都还好,郑国算是中原地区的大国、强国,但是等到他的便宜老爹一死,郑国的国际地位开始直线下降,到最后只能在整个诸侯争霸时期沦为二流国家。

这大致与后世的日不落帝国在二十一世纪的尴尬地位差不多。

能不尴尬吗?老祖宗打下了这么好的底子,最后竟然是高开低走,这事别管搁在谁身上,谁都难能受了。

反正郑忽是受不了。

“既然重生在你身上,我一定会弥补你的遗憾,带领郑国再度崛起!”郑忽在心中暗暗说道。这既像是对原主的承诺,又像是为自己定了个目标。

收起心中所想,郑忽遣高渠弥先众人一步前去向郑忽的老爹报信。

说起来,齐国一行,高渠弥算是赚的盆满钵满,不但助齐有功而且促成了齐国和郑国之间的联姻,夹带着还收到了老齐侯赠送的感谢“贿赂”

看着高渠弥远去的身影,郑忽心中不知道该对这个历史上干掉原主的乱臣是恨呢,还是感谢呢?

又行了三日,感受到军中越来越浓烈的喜悦氛围,郑忽知道应是即将到达郑国国都新郑了。

越是靠近新郑,郑忽越是心中打鼓。原因很简单,郑忽终究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公子忽。

假的即便装的再像,那也还是假的,和真的总是有些差别的。也许别人注意不到,但是却很难瞒过那些和原主朝夕相处的人。

所以,郑忽现在心底还是比较忐忑的。再加上原主还有一位在历史上鼎鼎大名枭雄老爹。

郑忽可是记得,他的这位枭雄老爹可是干过杀弟囚母的事情的。

历史上,郑忽的这位枭雄老爹为了坑死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就是郑忽的便宜叔叔共叔段,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先是遵循郑忽祖母的意思,把郑忽的这个倒霉叔叔的封地从共地移封到京城也就是现在的河南荥阳。

接着对共叔段的招兵买马睁一眼闭一只眼,祭仲劝他说“要早做打算,如果发展成燎原的形势,再想铲除可就难了”。他却回了一句在后世极有名的“多行不义必自毙”。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花样作死。

直到他弟弟发动叛乱的时候,才一举将之击破。

而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子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让郑忽的祖母对他干掉自己的亲弟弟的事无话可说。

由此可见郑忽这位便宜老爹的心思是如何的深沉。

更别说,郑忽的这位老爹后来还把自己的母亲给软禁起来了,搞了句“不到黄泉不再相见!”。虽然后来和解了,但是,从中也能看出他的凉薄心性。

这绝对是个翻起脸来六亲不认的狠角色。

作为即将要见到这位历史上有名枭雄的郑忽,自然是不敢有丝毫大意,一旦露出破绽,郑忽可不敢保证,他的这位便宜老爹不会大义灭亲。

看着近在咫尺的新郑城墙,郑忽紧攥着的手已经出汗,额头上也隐隐有汗珠闪现。

这萧萧的秋风似乎并不能给郑忽带来一丝的凉爽,反而使的他心头更加燥热了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被这一刀砍了。”郑忽心中胡思乱想着。

就在郑忽胡思乱想之际,只见得新郑城门缓缓打开,还未见得其人,却先听得一句“世子英雄不凡,此郑之福也!”

听着来人声音,通过原主的记忆,郑忽知道这应该是郑国上大夫祭仲,也就是高渠弥的老爹,郑庄公时期的重臣,五朝元老,标准的老狐狸一只。

历史上,原主继位后被驱逐和这个老家伙不无关系,虽说这老家伙驱逐原主是有被宋庄公胁迫的原因在内的,但也能看出这老家伙见风使舵的性子。

接着,这老货又接连扶立原主的三个弟弟上位,而他却历仕五朝而不倒,算是郑国权臣级别的人物。

可以说,郑国在郑忽的便宜老爹死后的内乱,就是这老货一手造成的局面。

就连司马迁在《史记》中都说“祭仲要盟,郑久不昌。”

可见,这位祭大夫实际上是郑国霸业的掘墓人。奈何这老货特别聪明,每次都能巧妙的避过危险,最后竟然得了善终。

看着随城门打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位郑国权臣,郑忽不敢怠慢,忙道:“上大夫过誉了!”

第九章 国人

公元前710年深秋,一阵冷冽的西风,吹得郊外光秃秃的树丫呼呼作响,忽而卷起的尘土也打个弯似的向远处飘去。

这使得即使是远在百米之外的新郑也感受到了这股天地之间的“不平之气”,不但城中的行人在加快了脚步的同时紧了紧略显单薄的衣裳,就是城头上站岗的士卒也无不跺着脚痛骂这该死的鬼天气。

而此时换岗下来的士卒却在城楼里悠闲的围坐在火盆旁边,三三两两的讨论着郑忽得胜归来的“大新闻”。

只听得一人道:“方才见世子帅吾国伐戎之师大胜而还,真是扬吾国赫赫威仪啊!”

“可不是吗?”另一人附和道:“某听说,世子在阵前将戎帅大良斩于马下。”

听闻此言,众人都来了兴致。

“哦!那世子可谓是英雄了得啊!”旁边有一人道。

那人见众人都向他围坐而去,颇有些洋洋得意,又接着道:“某还听说,齐侯犒军之时,世子还当面驳斥鲁国执政卿呢”。

说到这,那人突然停顿了一下,而此时围坐的士卒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又见那人迟迟不说,众人心中虽然焦躁,却仍然眼巴巴的看着那人。

那人打量了一圈,感觉也差不多了,再不讲可能就要犯众怒了。于是又接着说道:“齐侯仁厚,犒劳助齐之师,鲁寸功未立却欲争先,于是世子不得不面斥鲁国”

听到这,又有一人从旁边过来急忙开口道:“哦!那鲁国人是怎么说的,世子又是怎么说的?汝快说说看”

“汝别急嘛,且听吾说完。鲁国人说他们是周公故国,所以功最大,应该在先!”

众人听到这,不禁咬牙切齿的大骂“这些该死的鲁国人,真是鲜廉寡耻,可恨!可恨!”

过了好一会,那人见骂声停息,神色一扬接着道:“而世子说,王室东迁,靠的是吾郑国和卫国,周天子现在能够保住宗庙,都是吾国和卫国的功劳。”

一群人听到这里,个个喜形于色,有的攥紧拳头面色涨的通红、有的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更有甚者,竟是难以自抑的哭出声来;而更多的则是大喊一声“好”字,仿佛此时此刻再多喊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城楼里面震天般的呼好声,自然不可能不惊动城里面的行人,纷纷侧目以对,相互熟悉的路人则在一起讨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引得这些丘八的大声呼好。

“或许是这些丘八大爷看到世子得胜归来,心里高兴呗!”

“不,吾以为应该是在讲世子如何帅吾国之师杀退北戎。”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良久也没争出个所以然;这样的事情不断在街上上演。这也使得原本加快脚步的行人慢了下来,仿佛似冬风般凛冽的秋风也不再似方才那般寒冷。

而此时的城楼里面却又是一番景象。只见方才那位垂泪涕泣的老兵开口道:“自天子封吾桓公于郑,后虽迁至此,然世世勤劳王事,无有敢忘。桓公为保幽王,死战不退;先君武公,戴孝之际亦忍痛护王室东迁;至于君上,尊天子讨不臣,吾国累世之功又岂逊于周公。今日得听世子之言,可知吾国后继有人矣!”说完又啜啜而泣。

众人听到老兵说的事事可考,句句在理,有的人听到激动处,更是涕泗横流。听完之后都向老兵行了一礼,皆道:“今日得听老哥哥教诲,真是三生有幸。”

老兵闻言擦了一把眼泪,连忙回礼,口称不敢。

类似的事情还在许多的地方上演着。

而此时正在向祖宗告祭的郑忽并不知道,虽然他才回到新郑,但是关于他在齐国的事迹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了。

要是知道自己面斥公子翚给自己收了这么一大波人心的话,郑忽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公子翚拉过来,再骂他一次。

当然,这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实在是此时士卒的人心对郑忽太重要。

因为就这个时期来说,这些当兵的可都不是一般人,最次的也是国人。毕竟,能当兵的,身体素质必须能过关。在那个没有杂交水稻的时代,普通民众都面有菜色,哪能担起上阵杀敌的任务;更别说平常的训练,不食肉哪能撑的下去;再加上,上阵杀敌立功是当时社会上升的一种渠道,少数人自然想垄断这种渠道。所以在此时,即使是家里没有几十亩上百亩土地的国人也是不可能供养出一个军人。

所以,郑忽若是得到了军队的支持就相当于得到了大部分贵族和国人的支持,这些人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社会活动的主体。

小到国家政策的制定,大到废立国君,进行对外战争,没有这些人的支持是绝对行不通的。

比如,晋惠公这个倒霉蛋,被秦国俘虏后放回,想继续做他的国君都得把公田分给这些贵族和国人,争取他们的支持。

像春秋后期的卫灵公想背叛晋国,又担心士大夫扯皮反对,最后召集国人,问了句:“若卫叛晋,晋五伐我,病何如矣?”国人回答:“五伐我,犹可以能战”这才坚定了灵公叛晋的决心。

由此可见,此时的国家政治形态并不像后世人意淫的那么专制,反而与古雅典的民主政治有点类似。

当然,这个时期奴隶是没有任何人权可言的,所以,想在这个时期打一场“人民的战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即便像国人虽说不是贵族,但人家祖上是啊,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源于周朝实行的宗法制,嫡子继承爵位,其余的儿子降级。

如国君嫡子依旧国君,其他的儿子就只能是卿大夫,卿大夫的其他儿子降到士,士的其他儿子就只能是国人。

而奴隶除少部分因祖上犯过错被贬为奴外,大部分属于世世代代都是奴隶。

所以,郑忽不认为自己能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个时代的社会现状,实现人人平等,天下大同。这种即便是二十一世纪都没能实现的社会理想,郑忽才不会傻了吧唧的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王八之气”一抖,众人纳头就拜。

郑忽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在团结大贵族的同时争取到大部分国人的支持,这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第十章 告庙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

听着宗庙响起的乐歌,偷偷打量着周围一脸严肃的众人,郑忽这次所受到的震撼远比在齐国时来的更大。

在齐国那只是一次庆功活动,而这是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

像在这个时期最重要的政治活动无过有两种,一是祭祀,二是打仗;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还在打仗之前,若是在祭祀时稍有礼节不到位,就有可能被指责为不敬祖宗,这在此时算是非常严厉的政治指责了,有了这个指责的人,基本上也就成了社会的孤儿了。

所以郑忽可不想受到这种指责,不然,一句“世子祀不敬祖,不可保宗庙”就可以把他丢到爪哇国任他自生自灭去了,而且绝对还不会有人可怜他。

虽然想着心事,郑忽依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丝毫不敢懈怠。

当听到“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时,郑忽知道这首《出车》算是结束了。

紧接着,便由郑国祝史向自家祖宗沟通,报告一下这次祭祀的原因、参与祭祀的人等一系列的事情。

说实话,郑忽对于这种事,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虽然自己穿越这件事确实无法用科学解释,但是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郑忽坚信人死如灯灭。

像这种扬言可以和祖宗沟通的人,郑忽向来是不屑的。先不说真假,光是说出这种令人听不懂的话,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他这是自说自话。

再者,若是自家祖宗真有灵,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家的孝子贤孙沟通,偏偏要借助一个外人。

郑忽虽不信,但是架不住此时的人笃信于此啊!

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向祖宗报告,小到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大到向哪个国家开战、国君继位等。

反正作为后世人,郑忽还真没听说过有哪个国君或者皇帝继位后去告庙,自家祖宗有持反对意见的,即便是昏君继位,祖宗们那也是举双手赞同的。

这便带来一个问题,既然祖宗都有灵了,那连继承人贤或者不贤都看不出来吗?

由此可见,说是沟通,其实也不过是活人替死人说话罢了,活人想说什么,自然有一百种方法让死人开口。

更别说郑忽在前世泡论坛的时候,曾经看过一篇帖子,专门介绍古代占卜用的龟甲是如何烧成占卜人想要的卦象的。

有鉴于此,郑忽对这种能与祖先沟通的事要是信了,那才是见鬼了呢!

当然了,郑忽虽不信,此时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看着祝史的表演。

当看到祝史转过身先向他老爹一拜,然后开口道:“君上,先君令您和世子上前祭拜。”

郑忽瞬时面色一肃,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老爹后面,趋步向前。学着他老爹的样子一拜叩首。

随后,便听到他老爹道“维周王林十年,岁在仲夏,戎寇齐,乞师于我,不孝子孙寤生遣世子忽领车三百,亲赴齐境;赖社稷之灵,祖宗庇佑,世子忽于历下城外亲斩戎帅大良首级,大夫祝聃亦取戎帅小良首级,此役共得甲首三百,死者无算。不孝子孙不敢辱于先人,于斯仲秋,归而告祖,寤生携世子忽再拜顿首!”

说完,又是一拜,郑忽不敢怠慢,紧随他老爹朝着自己祖宗的神位再拜叩首。

然后,便由祝史将刚才郑忽他老爹的话刻在龟甲上,烧给郑忽的祖父和曾祖。至于祖宗们做出什么回应,郑忽却是管不到了。

没过多久,便听到祝史说自家祖宗作出了回复,当然大致意思就是,“这件事你们做的很不错,郑国的宗庙社稷交到你们手中,我很放心,不要骄傲,要再接再厉!”

听到这些话后是不是感觉很熟悉啊?

反正郑忽听到这些话后,心里是猛的蹦出了一句“***你坐下,挡着***发言了。”

来不及继续腹诽下去,郑忽知道接下来该进入整个祭祀中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项活动——策勋。

《左传》上就有记载说,“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礼也”

后来的《司马法》中也说:“赏不愈月,使人速睹为善之利也!”

赏赐这种事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一件大事,毕竟祭祀是为逝去者谋福利,而赏赐则是为活着的人争待遇。

在中国这个向来以实用主义著称的国家,从来关心的都是现实的生活过的好不好。像欧陆的那种花钱买来世幸福的事,在中国从来不存在。普通老百姓或许会烧香拜拜神佛,但是要是让他们勒紧裤腰带干这事,估计直接就是干他娘的。

所以,能不能为自己人争到福利,关系到的是上位者的能力。

若是别人跟着你,一点好处都捞不到,那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真以为忠君爱国这些口号能当饭吃的,崇祯皇帝在不远处看着你呢。

郑忽自然不会那么天真,相反,郑忽还想借着这次策勋拉拢一些人。

而首先进入郑忽视线是祝聃,这个历史上射中周王肩膀的猛人。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郑忽觉得祝聃这个人勇猛有余,智略不足,应该是可以争取过来。

实际上从祝聃射中周桓王,想要讨要封赏就可以看到出来。在礼法制度如此严格的时代,射中周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而祝聃反而认为他有功,应该得到赏赐。

这也让郑忽从中看清了两件事,第一封臣的封臣不再是自己的封臣,第二祝聃这个人确实是个没脑子的人。

因为这个时代的战争并不像后世的战争那样无所不用其极,反而更像是一种仪式。

比如,在战争中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像后来晋齐在鞌之战的时候,韩厥故意放走齐顷公,实在是在礼法制度不可逾越的时代,作为一个卿大夫把一国国君抓回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若说有功,国君们会想这不是鼓励敌国人抓我吗?若说没功,这又擒得了敌国最高统帅。所以,为了不让国君苦恼,韩厥这才故意放走了齐顷公。

而反观祝聃就没这个脑子,这也是郑忽觉得祝聃好拉拢的原因。

第十一章 策勋

策勋说到底不过是在简册上记录士卒功绩,上呈给自家祖宗看,在征得自己祖宗同意后,进行封赏的一种凭证。

而与策勋相伴的舍爵,这才是实打实的待遇福利问题。

后世的《木兰诗》中就有所谓的“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在“首功”制度还没建立的春秋初期,士卒们立功后获得的待遇、升迁都是通过策勋来实现的。

国君在战争结束后,在向祖宗汇报战果之后,在宗庙摆下庆功宴,依据每个人所立功劳的大小进行赏赐,这也是整个祭祀的最后一步程序了。

而郑忽此时正在为怎样在这次策勋中为祝聃争取到一个好的待遇而发愁。当然,也要尽量向高渠弥示好。

虽然,高渠弥没他老爹那么牛掰,但是,要能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对郑忽来说,也算是好处多多。

第一是可以在无形中断了自己的倒霉弟弟公子亹的一只臂膀,毕竟现在高渠弥和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的关系只算是亲厚,还未到非得支持他上位不可的地步。

第二,则可把祭仲这条老狐狸绑到自己的战车。

说实话,郑忽对祭仲这条老狐狸并不太感冒。毕竟,历史上立原主为君的是他、驱逐原主出境的是他、再把原主迎回来的还是他。最后,杀了原主的是他儿子。

摊上这样的事,郑忽要是还对这一家子有好感的话,那干脆直接把脑袋送到他们刀前面得了!

不过,令郑忽无奈的是,若是自己以后上位,想把位子坐稳,还真的对祭仲这老货多加倚重。

虽然这老货在郑忽老爹面前就类似于一只哈巴狗的存在,但是在郑忽兄弟几人面前,就不折不扣的算是一匹狼了。究其根本,不过是郑忽兄弟几个与他老爹相比,确实差的太远,没有能耐钳制住这老货,这才造成了后来这老货祸乱郑国。

就这祭仲这个人来说,为国为家之心,只能算是对半分。在自家利益没有受到侵害的前提下,那是绝对的忠臣,一心谋国的榜样;若是自己利益受到一丝一毫的侵害,这老货绝对是立马翻脸不认人。

这也算得上是中国几千年来文人士大夫的典范了。家国天下,家在国前。

………………………………………………

“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鼓既设,一朝飨之。”

听着宗庙里响起的《彤弓》,郑忽不得不对自家老爹重新作出评估。

郑忽原以为,自家老爹虽然不太把周天子放在眼里,但名义上的尊重还是有的。

现在看来,自己老爹对周天子是一丝一毫的敬重之心都不存在。

竟然敢把这首天子赏赐诸侯的宴饮乐歌搬到郑国宗庙里来,也得亏孔老夫子没出世。不然,就不是只痛骂鲁国三桓的越礼行为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他老爹这辈子作出的越礼之事还少吗?像被后世儒家痛骂的周郑交质,一个诸侯竟然和天子互相交换质子,天子的威严何在?更别说假命伐宋,致使周王室的权威扫地,还有威逼天子等等一系列的事。

作为周王室的近亲,郑忽的老爹也是坑的一手好对友。

一曲结束,郑忽便听他老爹道:“古者天子建国,列地千里,以酬诸侯也;诸侯亦裂地百里以酬卿大夫士也!寡人既不敏,亦常畏过行,以羞先君遗德。今吾国之师,建功于远方,寡人不当吝以酬爵之赏。”

听到这,郑忽知道硬菜来了。虽然赏爵这事,郑忽暂时是无法参与其中的,但是郑忽可以做个姿态啊!只要姿态做足了,别人会感觉“原来世子是倾向自己的!”慢慢地,人心就会向郑忽这边靠拢。

郑忽压下心中的躁动,全神贯注的听他老爹继续讲下去。

“世子忽亲斩戎帅大良,益封三百户以为汤沐邑,赐弓一柄,壁两双,金百镒。

下大夫祝聃得戎帅小良首级,晋爵中大夫,赐弓一柄,金百镒。

中大夫高渠弥率军伏敌,有功,赐弓一柄,金百镒。

余者有功之士,有司宜速议其酬赏,寡人将亲览焉!”

说完,三人和太史同时起身拜道:“唯!”

看着高渠弥、祝聃二人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郑忽在心中瞬间就把这二位归为名利之徒这一栏。

这也坚定了郑忽将要做出的拉拢二人的举动。

三人领命下去之后,郑忽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郑忽的老爹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家儿子的举动,便开口问道:“吾儿可是有事?”

“儿为世子,为国征战本是应当,何烦父赏?二位大夫功大,儿愿将所得之赏尽数分于二人。”

郑忽说完,一时间整个宗庙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不解、错愕、惊喜、玩味的目光纷至沓来。

郑忽低着头,只感觉刚刚热烈的气氛突然一滞,变得似乎有些压抑。而郑忽的老爹则阴沉着脸,看着郑忽,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郑忽此时心中的后悔就别提了“真不该瞎出风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忽现在确实没有想明白,自己只不过是想稍微拉拢一下二人,怎么会变成这种局面。

“世子好意,吾代吾儿谢之,然策勋酬功乃宗庙大事,怎么轻言相授?世子应是酒喝多了,失言了,还望君上恕罪!”

祭仲说完,猛的朝郑忽打眼色,而郑忽听到祭仲说的话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这不是变相在夺他老爹的权吗?

毕竟雷霆雨露,皆自上出。韩非子更是直言“人主之所以导制群臣者,二柄而已,一曰赏,二曰罚。”

自己在宗庙祭祀这么重大的场合将自家老爹赏赐给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是在向祖宗们表示自家老爹赏太轻致使有功之臣有怨言,该退位让贤呢?还是在向其他人表示效忠自己比效忠自家老爹能得到更多的赏赐呢?

郑忽觉得,自己老爹只要是抱着上述的无论哪一种想法,自己虽不至于丢了小命,但也绝不会好过。

一俟想通此节,郑忽突然感觉手脚冰凉,心中更是惶恐万分,赶忙脱帽谢道:“死罪!死罪!儿有罪,望父责罚。”

郑庄公看了看下方的郑忽和祭仲,然后面无表情的对其余众人道:“敢有泄今日之事者,族!”

第十二章 祭仲

走出宗庙,郑忽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打湿,冷冽的晚风夹杂着秋的寒意使得郑忽感到彻骨的冰冷。

身体的寒冷结合着此时的心境,郑忽感觉全身像麻木了一样,每走一步都要耗费着极大的力气,像一个重病蹒跚的老人一样。

也不知过来多久,郑忽终于走到了自己的住处。挥退了等候侍候的侍女,郑忽一个人坐在烛火暗影间回想着刚刚在宗庙内发生的一切。

可以说,刚刚这场闹剧之所以会发生,全都是由于自己的思虑不周造成的。自己犯了太心急、太一厢情愿的毛病。只考虑到这种做法或许会给自己带来的收益,而没考虑到因此造成的严重后果。

现在想想,这种鲁莽的做法给自己带来的收益不见得比所面临的风险更大,或许私底下的馈赠更为稳妥也更能拉进彼此之间的感情。而自己偏偏头脑发热,完全不顾后果的采取了这种行险的方式来拉拢二人。

郑忽此时的心情,犹如第一次走钢丝的人,走过之后再回头看看自己所走过的路,那种后怕,真的令人胆战心惊。

“也多亏自家老爹对自己多有回护之意,要不然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若不是自家老爹下了封口令,郑忽真不敢想象此时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或许自己的几个弟弟会大肆宣传自己的“不孝”行为吧!自己的世子之位即便能保住也会失了大部分国人的心吧!

毕竟赏功这种事最后是要“上报”给祖宗过目的,祖宗都同意了,而你却想要把自己赏赐分给别人,你这是对自家祖宗有意见呢,还是对自家老爹有意见呢?

在私下你可以把赏赐分给任何人,但在这种严肃的祭祀场合是绝对不允许的。

在策勋前,郑忽还想着一定不要犯这种“不孝”的错误,最后却还是犯了。

而且,虽然自己的老爹对这件事下了封口令。但是要说自家老爹对自己的行为全无芥蒂,郑忽是不信的。

自家老爹是什么人,郑忽可是异常清楚的,整个中国历史上有数的几个枭雄人物之一,就连后世的开国太祖都称赞他老爹“很厉害!”

要知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太祖也只是用了一句“略输文采、稍逊风骚”带过而已。由此可见,自家老爹被推崇的程度。

在这样的枭雄眼里,权利才是命根子,自己明显的拉拢之举,郑忽不相信他老爹会看不出来。

所以,这种事绝对会引起自家老爹的忌惮,更别说,还是在宗庙祭祀这种严肃的政治场合,这无异于是向自家老爹公开宣战。

想到这里,郑忽心里怵然一惊,猛的站了起来。

“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郑忽以为自己老爹下了封口令,对自己的封赏没有削减,更没有对自己做出处罚,郑忽觉得这件事可能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过去了。现在想来,也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怎么办,怎么办?”郑忽此时心中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双手变换着拳掌不停的击打着。

“要不要找他解释一下?”

转念一想,郑忽觉得还是算了,这事本来就是自己想拉拢人心导致的,辩无可辩。况且这种事越描越黑,只会让自家老爹更反感自己。

………………………………………………

就在郑忽焦急万分,全无主意之际,而在自家老爹的书房却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自家老爹和祭仲相对而坐,自家老爹随意的翻了翻眼前的竹简,抬了抬眼皮,向祭仲开口问道:“大夫以为,今日世子所为该作何解释?”

祭仲闻言,看了看自家君上面无表情的脸色,心中也拿不准自家君上对这件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于是,缓缓开口道:“世子或是无心之失,君上无须放在心上。”

“无心之失?”

似是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却让祭仲感觉压力陡增。

“世子少不更事,或有感于吾儿与祝大夫结亲之功,方做出如此唐突举动。”

听到此言,庄公面色稍缓“大夫此言也不无道理!”

觉察到自家君上的脸色变化,祭仲一颗紧绷的心算是稍稍放下,但是仍不敢大意。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自家君上是个什么个性,祭仲侍候了这么多年,心里跟明镜一样。

说完这件事,二人又讨论一些国事,当然在对话中,庄公不乏言语偷袭试探,却都被祭仲一一化解。

走出书房,祭仲用宽大的袖袍擦了擦额头和鬓角的汗珠,走了几步,心中才开始平静下来。

回到家中,祭仲马不停蹄地将高渠弥招到书房中来。

“吾儿以为,世子此人何如?”

高渠弥听到他老爹这么问,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有隐瞒。

道:“儿曾以为世子虽长于谋略却寡于决断,实难以成事,而今看来,却是有些果断气象!”

祭仲听完,沉吟了一会接着道:“若世子得继君位,吾家将得利几何?”

高渠弥听他老爹这么问,心中不断权衡利弊。良久,才开口道:“诸公子皆有朋党,世子若欲继君位,能倚重者,独我一家而已;获利,或不可数也!”

祭仲闻言,眉角含笑,捋了捋胡须道:“吾儿既为世子谋的良姻,须多多走动才是啊!”

“唯!”高渠弥嘴上答应着,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他虽然没有他老爹老谋深算,但心机也是不少,听到他老爹刚才的提点,再看着他老爹的表情,就是傻子也能猜出他老爹是想扶郑忽上位。

对于这件事,高渠弥是没有意见的,虽然郑忽在这次祭祀中犯了忌讳,但是作为世子,郑忽继位的可能性极大,毕竟现在不是九龙夺嫡的时代,废长立幼可是大忌,周幽王殷鉴不远!

况且正是由于郑忽这次犯了大错,这反而成了他们这些人的机会,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时不向未来的国君靠拢,更待何时。

第十三章 对策

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郑忽感觉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筋在跳动,双耳嗡嗡作响。仿佛一夜未睡的后遗症全在此刻被触发,精神极为痿顿。

昨天晚上,郑忽想了很多,直到将近黎明才沉沉睡下。

郑忽知道在他老爹的十余个子嗣中,他老爹比较偏爱的有他、公子突、公子亹、公子仪,而这四人之中,公子突又尤为得他老爹青睐。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老爹认为公子突“类己”,以至于后来他老爹临死之时,想把君位传给公子突,若不是祭仲那老货力谏,历史上原主根本继不了位。

而公子突就是后来的郑厉公。

事实上,公子突也确实没让他老爹失望,在其死后的君位争夺战中,笑到了最后。

并且在其随后的政治生涯中,中兴了郑国,止住了郑国由夺位战而导致的“国际“地位下降的趋势。

这在他们兄弟几人中也算的上是极其有为了。

不得不说他老爹的眼光还真是特别的毒辣。

而且公子突也并不是孤立无援。与之相反,他的外援不但不是弱鸡,反而还算是个小强。

其母国是宋国,周朝分封制下唯一的公爵国,此时的中原大国之一。

公子突的母家雍氏在宋国极有影响力,历仕宋国几代国君,且深受每一代国君的信任。

可以说,公子突后来的上位,其母家是出了大力气在内的。

而反观自己,母国是邓国,虽说是侯爵国,但是国狭民少,地处偏远且靠近楚国,常常受到楚国的侵袭,自身都难保,更谈不上能帮到自己。

若不是自己与齐国已确定结亲意向,郑忽觉得这次宗庙事件,自家老爹极有可能废了自己。

即便有齐国作为外援,郑忽觉得他老爹应该还是存着废了他的心思的。因为原主性格比较懦弱,虽然说出过“大丈夫志在自立”的豪言壮语,但是志大才疏,以至于后来高渠弥都说“世子优柔不断,不能害人”。这也是高渠弥敢公然行凶,射杀原主的原因所在。

在这个大争之世即将拉开序幕的时代,人一旦软弱了,一定就会有无数人想过来踩你一脚。因为软弱就意味着好欺负。而在大争之世只有争才能存活下去,不争只能去死。

况且现在的郑国发展已经进入一个瓶颈期。从刚迁到此处的十邑土地变成现在的千乘之国,未来想迈入大国行列,必须要有一个更加优秀的继承人带领才行。而原主软弱的性格是绝不可能担起这个大任的。

郑忽作为一名顶锅侠,虽然没有继承原主的性格,但是却完美的继承了别人对原主的印象,这个是短时间无法改变的。

故而,在郑忽的老爹眼里,郑忽依旧是“不类己”。

因此,洗刷掉原主留给他老爹的形象,是现阶段郑忽最重要的任务。

“必须尽快改变原主留下的这个人设了。”这是此时郑忽心中最直观最迫切的想法。

想想后世刘邦以为惠帝不类己,想改立赵隐王刘如意;文帝以为景帝不类己,想立梁怀王;景帝以为栗太子不类己,最终改立了汉武帝;汉武帝以为刘据不类己,最后在别人的算计下发生了巫蛊之祸。

汉武帝和刘据可不是一般父子,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所谓据者,仗持也!武帝以自己的儿子为仗持,由此可见,对其的希望有多大。

在刘据刚出生的时候,更是各种资源不要命的往他身上砸,最后,只因为“不类己”而发生了父子相残的惨剧。

赵襄子的谋士张孟谈曾说:“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郑忽前世也一直把此句奉为圭臬。

故而结合历史上的经验来看,郑忽觉得若是自己被废,那么小命能保住的概率微乎其微。

不说别的,单是景帝废了栗太子之后,为了给武帝铺路,令郅都将栗太子逼死在长安馆舍内。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难道景帝想逼死自己的儿子吗?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投机者,从龙之功可是所有功劳之中收益最大且风险相对较小的,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吸引着一大票人前赴后继的往前冲呢?

在中国,最不缺少的就是这些想要富贵的人,太史公都说:“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所以,郑忽觉得若是自己被废,他老爹为了断绝那些投机者不切实际的想法,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干掉他。在他老爹这种人眼里,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宗庙社稷没了就真没了。

而且郑忽觉得,虽然现在自己和齐国已经定下婚姻,但是,这依旧存在不确定性。

君不见卫宣公筑台娶媳、楚平王纳秦女,这个时代礼法制度虽严,但是总有些人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

若是到时候自己被废,郑国和齐国依旧会联姻,不过联姻的主角很有可能就变成他亲爱的弟弟。这种事只要他老爹同意,发生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郑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得不费尽心思的整夜思考。最后郑忽得出的对策便是投其所好。

他老爹不是认为他不类己吗?那就表现的让他老爹认为他类己,同时还要尽可能的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并且这些价值还是他几个弟弟所不具备的。

让他老爹觉得,郑国的宗庙社稷交到他手上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其他人不见得能比他做的更好。

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郑忽作为一个后世人,在思索一整晚之后,最终把破局的关键锁定在“远交近攻”这一助力秦国统一天下的国策上面。

以此来展现自己无与伦比的政治眼光。

于是,郑忽提笔写到:“吾尝读《易》,见《暌》上火下泽,常拊掌而叹:淑人君子必以异而同也。………………今郑处四战之地,强则威加于大国,弱则刀兵戮于身也,形禁势格至于此,非行近以取利,远以隔害之策难以自存。望父查之,不孝子忽再拜顿首。”

第十四章 召见

郑忽将他的“远交近攻”之策写完之后,即刻差人去送给他的便宜老爹。

“希望这次能侥幸过关”郑忽心中默默祈祷着。

如果这样再不行的话,郑忽觉得自己也就只能等着被废,然后被一杯毒酒了却残生吧!

俗话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这种乱世,没有掌握一支军队,就只能沦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郑忽纵然是再不甘心,也是无可奈何。

“罢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早死晚死都得死,爱咋咋地吧!”

大不了,死之前狠狠的恶心一下他的便宜老爹,他老爹不是对他祖母说过“不到黄泉,毋相见”吗?郑忽觉得,到时候自己来一句“黄泉共为友”的话,他老爹的脸色应该会很精彩。

想到这,郑忽的心稍宽,肚子也好似掐着时间发出了抗议。饥饿的感觉瞬间弥漫了郑忽的大脑。郑忽感觉现在自己可以吞下一头大象。

想想也是,昨晚的宗庙事件发生后,他哪还有心情吃饭,又在思索了一晚之后,早上起来马不停蹄的就开始写策文。

如此大的体力智力消耗,再不吃饭,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怀揣着这种心情,郑忽吩咐侍女为他准备早餐。

不到一刻钟,早餐便已全部上桌,郑忽边吃边打量着这个时期的饭食。说实在的,郑忽之前一直没有关注饮食这方面微末小事,现在或许是最后一顿饭,郑忽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桌上摆着的这些食品。

这个时期的饮食结构与商周时期大致一样,仍然是以谷物为主食,以蔬菜、肉类、水产、果类为副食。

但是此时主食的比重却有所变化,如商周时期文献中经常提到黍稷,到这个时期则更多的是“粟菽”并重。

如《管子》中所谓:“菽、粟不足,末生不禁,民必有饥饿之色。”

菽就是大豆,而粟就是小米,由于此时石磨尚未被发明出来,这两种谷类虽然是主食,但是吃法却是异常粗糙。

就像摆在郑忽面前的粟一样,完全是煮出来,就端到饭桌上了。粟尚且还能下咽,至于菽煮熟而成的豆饭,郑忽是真的吃不下去。

“这次要是侥幸不死,一定要想办法点亮科技树,至少得把石磨给弄出来!”一边吃着剌嗓子的粟米饭,郑忽一边在心中暗暗想到。

或许是真饿了,也或许是心中没有了杂七杂八的念头,总之郑忽这顿饭吃的特别多。

打了个饱嗝,郑忽决定好好睡个回笼觉,之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就在郑忽转身回去之际,郑忽见到有人急匆匆通传说他老爹要见他,让他马上过去。

郑忽见状,也只好强打起精神,理了理身上的衣冠,跟随着前来通传的寺人朝他老爹书房走去。

说起来,郑忽自回到郑国的这两天一直都没有和他老爹深入交流过,除了刚回国告庙前,郑忽与他便宜老爹的第一次会面,他老爹夸奖勉励了他几句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交流。

在路上,郑忽不断的在心中盘算着,过会见到他老爹时,如何把自己的计策推销出去,讨好他老爹,进而保住自己的小命。

说不在乎自家小命,事到临头,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越想这样想着,郑忽越是慌乱,生怕再行差踏错,那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可就尽皆东流了。

郑忽就这样心情忐忑的走到自家老爹书房,待寺人通禀之后,郑忽推开了书房的门。

“吾家的麟儿来了!”刚迈进书房,郑忽便听到自家老爹对自己的夸奖,同时还夹杂着一阵爽朗的大笑,似乎还不是一个人。

等等,郑忽心中一顿,往旁边一瞧,竟然还有一位老者坐在他老爹的左手边。

通过原主的记忆,郑忽瞬间反应了过来,那是自家的叔祖,也就是郑忽祖父郑武公的异母弟——公子吕。

“又是一历史名人”郑忽心中想着,却丝毫不敢怠慢,忙向二人见礼。

“儿见过父君!”

“孙见过叔祖!”

他老爹还未回应,便见公子吕笑呵呵的道:“世子不必多礼。”

说起来,昨天在宗庙祭祀的时候,公子吕是在场的,只不过郑忽没有注意到罢了!

后来,郑忽搞了一出宗庙事故,导致庆功宴不欢而散。

当时公子吕就想找郑忽的老爹来谈这个事情。但是由于郑忽的老爹一直在和祭仲会谈,他只能等到今天早上再来。

其实,公子吕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劝郑忽老爹不要废掉郑忽,如果实在劝不住,那就劝郑忽的老爹杀了郑忽。

毕竟作为郑国宗室的族老,公子吕虽然不能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为郑国的扩张南征北战,但是为了维持郑国的稳定,他还是愿意牺牲一切的。

就像当年郑忽的老爹纵容共叔段大肆扩张的时候,公子吕就问郑忽的老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要是想把君位让给共叔段,公子吕说那我就是侍奉他;要是不想让给共叔段,那就杀了他,不要让民众有二心。

把现在这件事控制住,不让它向着当年郑忽他老爹和共叔段争位的方向发展,是公子吕心中最重要的念头。

公子吕并不关心谁上位,他关心的是郑国的稳定和发展,作为一个为郑国戎马大半生的老人来说,而今的郑国就是他的心血,他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此时郑国来之不易的好局面。

故而,他一大早就跑过来来见郑忽老爹,当时郑忽的老爹还在吃饭,他刚好蹭了一顿饭,二人边吃边聊。

刚切入正题的时候,郑忽的策文便到了,二人只好停下交谈。等郑忽的老爹看完郑忽的策文之后,公子吕见其一脸严肃,尚未等他开口问,郑忽的老爹便把郑忽的策文传给他看。

如果说他之前是郑忽的态度是立亦可,废亦可的话,那么他看完策文之后,心中的天平就不自觉的朝立郑忽的方向偏了一些。

因为或许郑国现在行的也大致是远交近攻的策略,但是从没有人把他整理成理论明确的提出来。

郑忽的这个理论就好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为郑国的未来明确一个发展扩张的方向,完全是可以当成一个国策来执行的。

这也是刚才郑忽推门后,看到二人对自己皆是欣赏态度原因。

第十五章 得寸进尺

郑忽在他老爹和公子吕的注视下走入坐席,方坐定,郑忽抬眼小心的朝他老爹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瞧见他老爹笑眯眯地看着他。

郑忽立刻收起了小心思,换做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眼观鼻鼻观心。

看着郑忽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庄公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昨天晚上的事把他吓坏了!”

能不吓坏吗?在这样的枭雄老爹眼皮底下,犯下这样严重的政治错误,郑忽要是心里无一丝一毫的波澜,那就和圣人无异了!

看着郑忽略显疲惫的面容,庄公开口问道:“吾和汝叔祖已观汝之文章。吾儿心思机敏,吾固知之矣!然今见汝之文章,汪洋恣肆却又矩度斐然,实有大家之风,不知吾儿是如何作得?”

听到这里,郑忽心中一紧,这话虽然在夸他文章写的好,但是隐隐却有怀疑文章不是他所写之意。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啊!”郑忽心想“那些穿越之后东抄一篇文章,西抄一篇诗歌的小说果然不可信。”

自己的文章确实是自己所做,只不过加了些后世法家和纵横家的文风,这样都会被怀疑,更别说抄其他了的。

“看来以后行事得小心些才是,不能过多的展示出与这个时代不相符的东西。”

人常说:“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果然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若是自己展现出过多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很有可能被这个时代的人当成异端来对待,到时候被架在火架上烧死就彻底完了!”

想想中世纪那些被绑在火架烧死的异端,郑忽心中一阵不寒而栗。

庄公不知道他的一句疑问引发了郑忽这么多的联想,他只是觉得以前郑忽性格有些柔弱,是不可能写出如此大开大阖却又严峻锋利,直指事物本质的文章的。

古人所谓文以载道,一个人的性格是能通过他写的文章展现出来的。

故而,庄公觉得他这个儿子是不是在出使齐国的这段时间得到了某些高人或隐士的指导?

不得不说,这就是历史的局限性了。这个时期的人就是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穿越这个概念。

只能把这种性格的变化或归结为鬼神,或归结为有高人的背后教导。

像郑忽的老爹这种人,对鬼神这种存在的态度大致类似于后世孔子所谓的“敬鬼神而远之!”

要说有多么笃信,那只是骗骗普通的民众,若是真有鬼神,以他杀弟囚母,威逼王室的“功绩”,不得立马就被天雷击杀了吗?

所以,他只能把这些变化归结为郑忽背后可能有高人。

谁让这个时代最不缺乏的就是一些隐士高人。

如帝尧时期的隐士高人——许由,尧把天下让给他,他都不愿意接受,像后来百里奚的好朋友蹇叔,可以说是在野大贤,也是个隐士,更别说后来汉朝时期的商山四皓。

在这个时代,总得来说隐士隐居真的为了避世,除非遇到他们认为可效忠的明主才会出世。

不像后世,隐居彻底被玩坏了,大部分人隐居就是为了“养望”,诸葛亮隐居之时,名声之大,就是三岁小儿都知;王安石未出世之前,更是号称“享负天下盛名三十年!”这样的也算是隐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是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郑忽老爹这么问的目的,大致就是想旁敲侧击一下,看郑忽那里是否真有一位在野的大贤,毕竟在这个时期知识不下乡,人才缺乏的厉害!

加之,郑忽的这篇策论太合他的心意了。想想也是,这可是杂糅了一些法家思想在内,看看战国时期法家士子在列国的受欢迎程度就可以知道法家的思想有多受追捧了。

更别说,现在法家还未形成系统的理论学说,郑忽的策论可以说是法家思想的初鸣。

郑忽并不知道他老爹在想什么,看着他老爹一副期待的模样,理了理思路,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便开口道:“以父君之见,而今周德若何?”

“衰矣!”

“父君之言是也,周德既衰,我周之子孙日失其序。吾闻昔我桓公欲居南之江上,太史伯止之曰:昔祝融为高辛氏火正,其功大矣,而其于周未有兴者,楚其后也。周衰,楚必兴。”

“吾是以听其言而观之,楚,故成王之子爵国,方不过数十里,而今拓土数千里,遂为大国,何也?”

说到这,郑忽一顿,偷偷的打量了一下二人的神色,见二人面容肃穆,听的极为认真。

便接着道:“无他,远交近攻耳!昔者,周公广建国家于江汉之间,楚交远方,灭邻国,拓土广地,以致今我姬姓之国,几绝于江汉。”

“故儿念之,楚之故智可观也。郑何不行远交近攻之策,得寸则郑之寸,得尺则郑之尺。”

郑忽说完,猛灌了一口水,实在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点口干舌燥。

郑庄公听郑忽说完,稍有喜色,但似乎仍有疑虑,开口问道:“吾儿之计策,吾已知之矣!然存亡续断,圣王之遗训也!楚,蛮夷也,不与中国交,故能保土而成兹大。今郑,中原之国,攻伐邻国,寡人尚忧大国之加兵于我。况绝人祭祀,残人社稷者乎?郑国虽强,若行此策,寡人实恐中原难有我立锥地!”

“父君毋忧也!列国皆知,郑,强国也!若父君再以财物赂大国之豪臣,乱其计谋,亡不过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

郑忽也不知道,三十万金在此时大致是个什么概念,他只是个历史的搬运工,将后世尉缭劝说秦始皇的计策捡起来,擦了一下灰尘就直接引用了。

在他看来,此时的货币价值和战国时期的应该差不多,毕竟年代相差不远。

但是,他却忽略了此时由于经济制度尚未改革,在井田制下田税的收入远比不上战国时期,加上当时秦国统一天下之势已成,地广人多,三十万金对当时的秦国来说,毛毛雨啦,但是,对于此时的郑国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第十六章 军令状

郑忽看着二人皆是一副颇为古怪的表情,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郑忽心中一愣:“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郑忽的老爹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他原本是想借此一问,来看看郑忽或者说郑忽背后的那位在野大贤的水平究竟如何?

现在看来,真的是没有什么必要了。

一个敢夸下如此海口的人,想必也就是个夸夸其谈之辈。

同时,他对自家儿子也有点恨铁不成钢,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了?现在郑国还没交到你手里呢,要是等我百年之后,郑国真交到你手里的时候,祖宗创立的基业还不得让你这个不孝子给败坏光了。

郑庄公不知道的是,郑忽背后根本没有什么高人,他就是靠抄历史书才敢夸下如此海口,要说三十万金到底是个什么价值,他还真不知道。

在他看来,此时三十万金大概跟后世的三千万,最多三个亿差不多。

这对个人来说可能是笔巨款,但对一个国家来说,毛毛雨啦。

谁让历史书讲这些的时候,用的一副颇为轻松的语气。

但是,郑忽忽略了此时郑国的国土面积。

郑国在中原立国之时,有十个邑的土地,历经两代人的扩张,现在也不过是有将近三十个邑的土地。

这其中还有一些土地不属于郑国公室,因为在分封制下,国君是不直接给官僚发工资的,官僚的俸禄是通过在国君分封的土地上收取税收得到的。

这也是后来韩非子为什么在其著作中讲到:“千乘之君无备,必有百乘之臣在其侧,以徒其民而倾其国;万乘之君无备,必有千乘之家在其侧,以徒其威而倾其国。”

实在是在这种制度下,士大夫在其封地内俨然如同一国国君。

像后来的晋国六卿,每一家的家主都如同一千乘之国的国君。要知道,此时的郑国也不过才是千乘之国。

所以,在此情况下,郑国公室所能直接控制的土地也不过有二十个邑左右。

这大致比后世海南岛的土地面积还要小一些。

加之,此时的生产力极低,贸易又不发达,郑国一年的税收收入也不过在万金左右。

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历史上宋庄公胁迫祭仲扶立公子突,要求公子突要上交黄金万镒,白壁百双的保护费,公子突得国之后立马就后悔了。他对祭仲说,我如果交这么多保护费的话,国库可就搬空了。

由此可见,此时郑国国库累积下来的钱财大致不过在万金左右,郑忽所说的三十万相当于郑国三十年财政收入的总和。

所以,当郑忽的老爹听到郑忽要用郑国三十年的财政收入去收买诸侯,脸色才会如此古怪。

见过败家的,没见过这么败家的!

此时的郑庄公真想发出一句类似于鲁哀公的感叹:“吾儿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既不知喜,也不知哀!”

郑忽自然不知道自家老爹在想什么,他本来想开口问,但是,看到公子吕一直给他打眼色,郑忽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默然的坐在那里。

“吾儿可知,吾国岁入几何?”

良久,郑忽的老爹发出这么一句疑问,郑忽意识到要出问题了。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不知!”

“既不知矣!何以言不过三十万金?”

郑忽听到如此语气和措辞严厉的话,要是再听不出他老爹的不满就是傻子了。

其实,像郑忽老爹这种人,最反感的就是没摸清实际情况,便夸夸其谈之辈。

而郑忽正好触到了他的逆鳞。

郑忽知道,若是此时不做出点补救措施的话,那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就要崩塌了。

甚至还会给人留下一个“世子徒逞口舌之利,非可以托社稷之重”的印象。

“儿虽不知国家岁入几何?但儿亦曾闻乡人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今郑,天下之中也,四方财货之所聚,若父君许儿便利,以治儿所居之汤沐邑,儿必岁入万金为献!”

听到郑忽如此不识趣的话,郑忽的老爹心中怒气更盛,刚欲开口训斥。

恰巧公子吕在此时出来打圆场“世子之才气可钦矣!然万金,郑之岁入也!世子国之储君也,怎可立此煌煌之言!”

话到最后,颇有一副严厉训斥的模样。

郑忽的老爹见状,狠狠的瞪了公子吕一眼。

郑忽也听出了他这位叔祖的爱护之意。连忙向其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毕竟把郑国一年的财政收入都告诉郑忽了。郑忽要是再听不出来,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后面的措辞虽然严厉,但正因为如此,他老爹也不好再借此问题对他发难。

若是郑忽此时再给他老爹找个台阶下,这件事估计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郑忽此时偏偏有些“不识好歹”,刻意的避开了公子吕投来的暗示眼神。

道:“儿为世子,理当为国之先,愿立军令状,若不能岁致万金,提头来见!”

郑忽何尝想立下这个军令状,当他知道,万金是郑国一年的财政收入的时候,心里面其实是拒绝的。但是,既然牛皮已经吹下,哭着也得吸回来!

不然,在他老爹心中,他真的就是夸夸其谈,不堪大用的代名词了。

人常说,做一件坏事的恶劣影响足以令十件好事蒙尘。郑忽此时要是退缩了,他出谋划策的功劳立马就会烟消云散,反而不如在此时放手一搏。

是成是败不重要,这样总归能给他老爹留下一个勇于担当的印象。

别小看印象这个抽象概念,也许关键时刻,它就能起到大用。

不过郑忽不知道,他老爹此时是被他彻底给气乐了。

道:“吾儿有此为国之心,吾心甚慰,无须岁入万金,五千金即可!”

郑忽听到他老爹这么说,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岁入一万金的压力太大了。现在降了一半,依他看来应该是可以实现的吧!

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对他老爹回道:“唯!”

公子吕见二人已将事情敲定,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第十七章 影响

郑忽和他老爹就此事谈妥之后,又将在齐国发生的事向他老爹作了个简单的汇报,他老爹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这也让郑忽心中大定。

见诸事已定,郑忽便起身向他老爹告退,与郑忽同时起身告辞的还有公子吕。

目送着二人远去的身影,郑忽他老爹在心中冷哼一句“这竖子倒是有些担当,不过,吾倒要看看这竖子有什么能耐能岁入五千金!”

说实话,郑忽他老爹对他岁入五千的许诺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但是,心里面却仍抱有一丝幻想。

这就像后世那些追逐明星梦的倒霉孩子的父母一样,虽然对自家孩子的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嗤之以鼻,但却又隐隐的有一丝期待,期望自家孩子能成功。

这也算是望子成龙的一种的表现吧!虽然希望渺茫。

而郑忽的老爹却不仅仅是望子成龙那么简单,他更多的考虑到的是若是每年能多出这一半的财政收入,那对郑国的发展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

五千金即便是对于齐楚这两个国土面积比较大,人口相对较多的国家来说,都是一笔泼天大的财富,更别说对于这个郑国这个国土面积小于齐楚的国家了。

而且,对郑国来说,这五千金的意义远不止于此,若是郑忽能在其汤沐邑内每年为国家贡献五千金,那是否能将他的做法复制到其他地方呢?

故此,这虽是五千金,但是它所能代表的意义却是极为重大,这对于此时处在发展瓶颈的郑国来说,真的是弥足珍贵!

若是真能成功,那么可以预见郑国即将走上对外扩张的快车道。

郑忽的老爹每每想到,自己当年花费了极大的气力去攻伐许国,占领了许国之后却担心列国群起而攻,不得不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有贪图许国土地的意思,一定会把许国的领土归还给许君时,心中就愤恨万分!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也不想他怕过谁?历史上老齐侯联合他攻打纪国的时候,他和老齐侯单枪匹马的跑到纪国,名义上是去访问,实则是为了偷袭,虽然最后被纪国人给发现,但是,由此可以看出他这个人真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可是,他最终还是在许国的问题上作出了妥协,因为若不后退一步,郑国的宗庙社稷可能就要步许国的后尘了!

而且每当他看到齐楚等国,可以毫无顾忌的灭亡周边的小国,蚕食周边的领土时,心中说不羡慕嫉妒是假的,但是奈何郑国周边太小的国家已经被蚕食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差不多都是硬骨头了。

而且,此时郑国还经常面临着宋国的骚扰,隔三差五的就得和宋国干一仗,这严重的拖慢了郑国对外扩张的步伐,毕竟以郑国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鲸吞宋国的。

若是每年有了这五千金之后,情况又不一样,他不但可以用郑忽所说的方法去贿赂各国的豪臣们,让他们对自己的侵略行为保持沉默,而且还可以贿赂宋国,花钱让宋国滚蛋,别耽误郑国的正事,大不了等以后郑国实力强大了再抢回来也就是了!

想到这,他对郑忽岁入五千金的期待又强了几分。

对他这种不世出的枭雄来说,实在是厌倦了这种左支右绌的生活。迫切的需要打破这种困境。

而郑忽的许诺让他看到了打破这种困境的希望,虽然也可能面临失望,但是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强。

万一成功了,他就能让郑国在他手里再上一层楼,即使成为不了齐楚那样的国土面积超大的国家,但是,至少也不会逊色太多,这样的把握他还是有的。

要是失败,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只不过,郑忽就不再适合承保宗庙了。反正他一直属意的人选也不是郑忽,而是公子突,他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废了郑忽。

“希望这竖子能兑现他的诺言吧,不然,他这是逼着我行那废嫡立庶之事啊!”郑忽的老爹在心中幽幽想着。

很快,他就将这些胡思乱想丢掉脑后,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个小插曲,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郑忽自然不知道他老爹现在依旧心存扶立公子突的念头。

郑忽和公子吕出了书房,公子吕叹了口气,道:“世子何至于此啊?吾国岁入不过万金,世子何能岁入五千?”

郑忽见他这位叔祖急切的关怀,心中一暖。

回道:“叔祖勿忧也!吾既敢于君前许诺,便有此点石成金的本事!”

公子吕看到郑忽一脸淡定的表情,心中又是一叹,暗道:“罢了,罢了!我也没几年好活了,干脆临死之前帮他一把得了,若真能实现,郑国必会因此而更加兴盛,自己到了地下也对自己的父亲和大兄有个交代。若是失败了,也能断了他这个念想,至于他是立是废,也和自己无关了!”

于是,公子吕道:“吾老矣,无能为也!然吾愿献金二百,以做世子运筹之用。”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郑忽自然不会错过,忙道:“如此,孙便在此先谢过叔祖”

不得不说,郑忽的这个大饼画得太大了,以至于像公子吕这种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都心动了。

二人又简单的聊了些事,不过每当公子吕问郑忽有什么计划的时候,郑忽总是避而不谈。

见状,公子吕也没有了再谈下去的兴致,客气一声,告辞而去。

看着老人略显佝偻的背影,郑忽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二百金相当于老人最后的积蓄了。

古人又厚葬成风,这二百金可以说是公子吕的棺材本了。想到这里,郑忽心中也有些惭愧。

“等我赚钱了,一定要十倍百倍的报答他!”郑忽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或许是誓言起了作用,郑忽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踏着轻快的步伐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第十八章 谁说地主家的孩子不吃剩饭

郑忽回到自己的寝殿,并未立马开始制定自己的赚钱计划,而是决定先理一理思路。

自己搞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要是再不好好整理一下这个时代相关的知识,下次再出现意外的时候,郑忽可不敢保证自己还有现在的好运气。

郑忽这一整理,就几乎到了晚饭时间。

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手脚,郑忽便命人准备饭食。

说实话,作为一个现代人,郑忽虽然穿越了两个月有余,但是仍然对于古人的一些习惯感到不适应。

例如,饮食习惯,古人一日两餐。

第一顿饭叫朝食,又叫饔。

由于古人是按照太阳在顶空中的位置标志时间,太阳行至东南角叫隅中,朝食就在隅中之前,那个时刻叫食时,也就是在上午九点左右。

第二顿饭叫哺食,又叫飧。一般是申时也就是在下午四点左右。

而且由于一日两餐,又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此古人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像《论语·公冶长》中载“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

为什么学生白天睡个觉孔子就生这么大的气?因为“昼寝”必在两餐之间,吃了睡,醒了又吃,不久日落又该就寝,这一天将什么也干不成了。

无聊的等着晚饭,郑忽不由的怀念起了前世的生活,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物质生活极度匮乏且还随时面临着危险的时代,郑忽也只能靠着回忆来排解心中的烦闷。

也许是今天的脑力活动过于剧烈,郑忽此时的饥饿感有点爆棚,见晚饭迟迟不到,不得不命人催促,连续催了几次,晚饭终于算是上桌了。

看着眼前摆在桌上的饭食,郑忽心中顿时一阵心酸涌上心头,自己好歹来说也是一国世子,竟然要吃早上的剩饭!

本来这个时代的饭食已经让他无力吐槽了,现在看来,他还是想的太乐观了。

郑忽不知道的是由于此时稼穑艰难,产量不高,取火不易做饭费时,晚饭一般只是把早饭剩下的或是有意多做的热一热吃。

他虽然是一国世子,但是由于他老爹是个拓土狂人,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把省下来的钱都充作军费。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有了他老爹的以身作则,郑忽他们兄弟几人也只能每天靠吃剩饭过活!

而且,此时来说,贵族的生活并不想电视剧中意淫的酒池肉林,奢靡不堪。

吃剩饭的贵族还是大有人在的。如《公羊传·宣公六年》写晋灵公派勇士刺杀赵盾。

“入其大门,则无人门(守门)焉者;入其闺(小门,即二门),则无人闺焉者;上其堂,则无人焉;俯而闚(窥)其户,方食鱼飧。勇士曰:‘嘻!子诚仁人也……子为晋国重卿,而食鱼之飧,是子之俭也。”

刺客由于是早上去的,看到赵盾竟然在吃头天晚上吃剩的鱼,故而感叹赵盾的节俭。

一国正卿尚且都在吃剩饭,郑忽的这个剩饭吃的也算是不冤。

来不及多做感慨,郑忽“呜呜”叫的肚子,引的旁边服侍的侍女掩嘴轻笑,郑忽霎时感觉自己的小脸有点隐隐发烫。

不待侍女回神,郑忽便开始扒拉着簋中的粟米饭,虽然吃着依旧剌嗓子,但是郑忽只能化心酸为食欲。

看着自家公子不顾礼仪的吃相,侍女颇有些心疼。

自她被君夫人安排过来服侍郑忽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公子像今天这样不顾形象的胡吃海塞。

在她看来,自家公子一直以来都是个谦谦君子,一举一动都甚合礼。

今天若不是饿极了,又怎会如此。

想到这,她便开口道:“公子吃慢些,不够我再命人去做。”

郑忽听到自家侍女的关心之语,快速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下,道:“燕啊!这些就已经够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

燕看着只顾与桌上饭食战斗的郑忽,小嘴不由得微微一噘,以此表示心中的不满。

非是郑忽不愿多说话,而是郑忽实在是有些怕了,若是今天吃不完,明天总不能还吃剩饭吧?正好趁着今天比较饿,赶紧将今天剩下的解决掉吧!

风卷残云般的结束了战斗,郑忽打了个饱嗝,正欲继续理理思路,同时为自己的赚钱大计写个方案。

却见有人通传说是公子吕遣人送二百金给他,同时送来的还有祭仲的百五十金和高渠弥的一百金以及祝聃的五十金。

公子吕的二百金是可以理解,但是剩下的人是怎么想到要给他送钱的?

“难道是自家老爹放的风”郑忽此时不得不多想一层。

原本他老爹就不看好他,现在又放出风来,明显就是准备等他失败的时候一举废了他。

看着眼前的小钱钱,郑忽也管不了许多了,大不了到时候自己来个卷款潜逃,反正现在国家多,申请政治避难的列国公子,哪个国家没有几个,多他一个也不多。

就在郑忽萌发跑路念头的时候,在公子突的寝殿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只见公子突正襟危坐着听下人的汇报,当他听到郑忽要岁入五千金的时候,突然站起身来,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他听说自家的大兄早上送了一篇策论之后,就立马得到自家老爹的召见,这让他意识到宗庙事件可能就这么不痛不痒过去了。

为此他还发了一通火,搞得伺候他的下人,人人胆战心惊,生怕殃及池鱼。

没想到,晚上就传来了好消息,这也让公子突在心中不停地感叹道:“我这个好大兄啊,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当然吾也要感谢吾的好大兄,要不然吾的机会又怎么会这么快到来!”公子突在心中想道。

类似的事情还在公子亹和公子仪的寝殿中发生,只不过他们很快将斗争的矛头指向了公子突。

在他们看来,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郑忽就算是彻底出局了,再无一丝翻盘的可能。

而在他们三人中,他们的老爹又特别偏爱公子突。

故此,二人很快想到了结盟,分别遣人开始相互试探对方去了。

郑忽的世子之位还没被废,郑国的暗流倒是先开始涌动起来了。

第十九章 母亲

看着眼前的五百金,郑忽已经没有刚见到时的激动,颇有些纠结。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可不相信这几位送钱的“同志”真有这么好心。

反之,郑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的用意,毕竟像祭仲这种比狐狸还要精上三分的老货怎么可能作亏本的买卖。

他若是真像现在表现的这么乐善好施,那他又怎么能成为历仕五朝而不倒的不倒翁。

“看来这个祝聃也没看起来的那么傻”郑忽想道“能在历史上留名的,果然就没有一个是易于之辈!”

“算了,反正自己也即将成为被废的落魄公子了,虱子多了不怕咬!”郑忽自嘲道。

郑忽摆摆手让人把这些闪闪发亮的小可爱抬下去。

说起来,郑忽回到郑国才不过两天时间,加上他老爹赏赐的一百金,现在手上就握有整整六百金的现金流了。

就是做生意也没有这么赚钱的。像范蠡跑到陶邑做生意,用了十九年的时间才“三致千金”,最终成为富商大贾的代表而被写入《史记》。

换句话说,现在郑忽只不过用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陶朱公十九年积累的五分之一。

“果然,权力才是完成资本原始积累最重要的条件。”郑忽心中不由得感慨道。

想想自己前世拼命码字却连套房子都买不起,现在仅用一天就得到了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不得不说,生活就是个爱讽刺人的小东西。

很快,郑忽就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感慨这些有的没的,而是赚钱,狠狠的干一票大的。

由于留给自己的时间太短,进行改革的话,肯定时间来不及。故而,郑忽只能想办法先赚快钱。

不过,即便是赚快钱也得结合实际情况,若是把后世圈地炒房的那一套搬过来,郑忽肯定会亏的血本无归。

故而,郑忽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把酿酒作为一个突破口。

一方面,酒这个东西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自从被打开之后,就一直备受追捧,经久不衰。

而且来说,此时的酒精浓度低,绵软有余,烈性不足。若是自己将后世的二锅头搞出来,此时的人尝过之后应该会很魔性吧!郑忽心中不乏恶趣味的想到。

另一方面,此时的酒大多是高粱酿造,虽说“好酒离不开红粮”,但是高粱无论是产量还是出酒率都远不如小麦。而且,自己完全可以借酿酒来推广种植小麦,至于小麦酒口感冲、香味不佳,谁有会在乎呢?

要的就是烈性酒这个噱头而已。只要别家酿不出来,自己就是市场上绝对的垄断者,不怕没有人来买。

像晋秦燕这种常年与戎狄作战的国家,民众大多豪迈激昂,而且由于纬度较高,气温较低,正是烈性酒的需求大户,所以,不愁销路打不开。

再说了,郑忽在老齐侯那都已经狠狠的刷过一波广告了,不搞个东西出来,广告不就白做了吗?

而且此时正好是仲秋,要是现在赶回自己的食邑的话,正好能鼓励民众再种一茬冬小麦。

想到这,郑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看着自家公子一本正经的不在状态,燕又轻唤了两声,这才把郑忽从“美好新世界”中拉了出来。

看着自家小侍女似心急又似担忧的俏脸,郑忽有些茫然道“怎么了?”

燕一边转动着眼珠子向前方示意,一边小声的告诉郑忽“君夫人来了!”

顺着燕示意的方向,郑忽才发现原来此时的房间中竟多出了一人。

只见那人领如蝤蛴,齿如瓠犀,看向自己时虽面露笑容,但眉眼中却仍盘桓三分愁色。

郑忽不敢怠慢,忙起身行礼道:“见过母亲!”

那人摆了摆手道:“人言我儿要岁入五千,不知可有此事?”

郑忽也不敢隐瞒,毕竟都传开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就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不过,当讲到“亡不过三十万金”的时候,郑忽撒了个慌,说是从齐归来的时候路遇隐士高人,这个数字是从高人那听来的。

邓曼听到自家儿子讲完,心里有些埋怨郑忽的轻浮,又有些心疼儿子被逼作出这样的许诺,又对而今已经造成的局面无可奈何!总之,各种滋味齐涌上心头。

道:“事已至此,我儿是作何打算?”

郑忽回道:“千金虽难得,然未必不能取得,儿已有计划,母亲勿忧!”

邓曼听到郑忽这么说,心中又是一叹,方才郑忽将整件事情讲完的时候,她便萌生了让自家儿子出国避难的想法。

无论怎么说,她毕竟是邓国国君之女,将自家儿子安排到邓国避难,不说能过多好,但也不至于受太多苦。

再者说,邓国距郑国又远,即便想动武也得越过两个国家。

而今听得自家儿子这么一说,邓曼知道避难一事至少现在是行不通了。

“若事不可为,希望我儿能速速离去,君位虽好,总不如身家性命来的重要!”

作为一国公女,邓曼对于宫廷之中的君位斗争见的是太多了。远的不说,就说郑忽这次五千金事件传出之后,公子突的母亲雍姞专门去她寝宫冷嘲热讽了一番,气的她牙根痒痒,偏偏又发作不得。

她性格本来就有些柔弱,从原主的性格中就可窥出一些端倪,故此她实在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再置身于危险之中。

看着自家母亲略显焦急的神色以及口中的关心之语,郑忽心中感激无已。

他原本就是个孤儿,从未享受过母爱,现在突然有人像母亲一样关心爱护他,手足无措之余,剩下的就是满满的感动。

郑忽明白,从现在开始他不在是一个人了!他的成功或失败会牵动到很多人的心。

“儿虽不肖,必不敢使母忧!若事有不逮,儿自会离去,请母亲放心!”

听到郑忽这么保证,邓曼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她最怕到了这个时候,自家儿子还不听劝,最后落得个身死人笑的下场。

“既如此,我亦出百金以为我儿资用!”

第二十章 长葛(1)

三日后,太阳虽高升,却如白盘子般朦胧的挂在天上,并无夏日那种强烈的仿佛能刺穿人心的灼人光线照射下来。郑忽用过早饭,便召集人马,准备前往自己的汤沐邑长葛。

郑忽之所以会在新郑又停留两日,完全是因为齐使的到来。

也正因此,郑忽不得不推迟了自己原本的行程计划。

说起来,此次来访的齐使,郑忽还挺熟悉,乃是老齐侯的同产弟,齐国上大夫夷仲年。由此也能看出老齐侯对于结亲之事的重视。

而至于这次访问的内容却让郑忽觉得特别毁三观。

大致内容总结起来就是,在此次访问中夷仲年重申了齐郑两国关系的稳定对于维持中原地区的和平与发展的极端重要性,并对郑忽尚未婚配表示出重大的关切,提出齐君有意让其女文姜嫁入郑国以推动齐郑两国关系持续健康的向前发展。

郑忽他老爹对于夷仲年的发言表示深刻地认同,并阐释了两国的结盟结亲之事的重大意义,最后回顾了两国关系发展史上所经历的种种坎坷与不平,说到激动处更是眼眶发红。

这看的郑忽一愣一愣的,在心中大呼影帝之余,也第一次对这个时期的外交活动有了大致的了解。

果真是外交活动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即便是再过两千年也还是这个尿性。

最后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两国就结盟结亲之事达成了共识,并约定两国元首在来年的仲春在石门再次会盟。

见此事已经敲定,郑忽便不愿再多做停留,迫不及待的向他老爹请命,要求回返自己的汤沐邑。

花了小一半天功夫,郑忽将该带走的东西一样不落的封箱打包,待命人抬走之后,郑忽这才带着百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新郑出发。

俟一出新郑,郑忽远望四野空旷,顿觉萦绕在心头几日的压抑之感霎时烟消云散,心胸开阔,好似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微一眯眼,郑忽突又将视线拉近身边,此时虽近晌午却仍有零星的人们或肩带或手提着可怜的货物,三三两两的结伴朝新郑赶去,面露的菜色,匆匆的身影,仿佛诉说着求生的不易。

“人生本就多艰,活命实非易事,自己既已贵为王侯,不为一日三餐发愁,又有何不满意的呢?”想到这,郑忽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绵柔的阳光打在郑忽脸上,更有一丝刚毅自信的韵味。

看着在阳光照耀下面露微笑的郑忽,燕微微有些失神,恍然间感觉自家公子跟刚才有些不太一样,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起了变化。

抛开心中杂乱的念头,燕开口问道:“公子为何发笑?”

听此一问,郑忽缓缓收回视线,见与自己同乘一辆车的自家小侍女,在华盖的遮挡下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出其粉嫩的俏脸微红,嘴角似扬未扬,两眼不时闪出迷惑,额头上更像是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此情此景,郑忽有心逗逗她,便开口道:“我见有一美人在我面前飘身而过,故因此而笑!”

燕听到自家公子这么说,两腮微鼓,颇有些不服气的问道:“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郑忽朝前一指,她便伸头往前看去,不待她仔细观瞧,郑忽又将手指向左慢慢移动,直到在左后方停止。

燕刚开始只是随自家公子指的的方向移动视线,后来见公子的手指到左后,心内本就疑惑加之脑子思维的惯性使然,身体便随着视线跑到了自家公子的身前,却依旧小声问道“哪呢?哪呢?”

郑忽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憋着笑道:“就在我眼前啊!”

燕听到自家公子的话后,急忙抬头回身,正欲将视线移到远方,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俏脸粉色更浓,两腮更鼓,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一样,扁着嘴气哼哼的道:“公子又取笑我!”

郑忽见状,心中暗乐,面上未有丝毫表露,故作惊讶道:“哎呀!大美人竟然飞到我眼前来了。”

燕听闻此言,羞不可抑,三寸的小脚跺在木制的马车上发出“踏踏”的声音,引的华盖都有些轻微的晃动,扭过头似嗔还喜的道:“不理你了!”

郑忽闻言,并未因自家小侍女的逾越而有丝毫的恼色,反而,哈哈一笑,遵循着伟人“宜将剩勇追穷寇”的英明指导,故意将她的脸转到自己面前继续调笑道:“咦!你脸怎么红了?害羞了?”说完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燕稍一抬头便看到自家公子正用“可恶”的目光看着自己,又急忙将头低下去,只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仿佛能将自己烧熟了一样,用嗡嗡的声音回道:“公子坏人,燕不想理你。”

郑忽见此情形,感觉也逗的差不多了,便不再继续调笑下去。

说起来,郑忽原本并没打算带着燕去自己的食邑,实在是自家母亲担心自己到了食邑后没有人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非得让自己把燕带着,郑忽对此也不好违拗。

而且,当时郑忽听着自家母亲的话语,总感觉不大对劲。后来想想也就了然了。

燕原本就是自家母亲的贴身侍女,后来被派去伺候原主,原主作为一个守礼的君子,自然并未将其收入房中。而且来说彼时原主尚未娶亲,自家母亲也没当回事。觉得时间长了总会成就好事。现在突闻自己即将要娶齐女,自家母亲自然就有些着急,想让自己先文姜一步将燕收入房中。

郑忽对此事可以说是毫无意见,作为一个前世被灌输以平等、自由、博爱、公正、法治思想的社会主义接班人,郑忽并没有所谓的等级观念,而且伟人不是说过嘛“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所以郑忽为了“入乡随俗”只好却之不恭了。

经历了这么个小插曲,郑忽明显感觉自己和燕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一路上少不了又出言调笑几次。

又缓缓行了半日,已近黄昏时刻,长葛已然遥遥在望,郑忽便命人先行一步至长葛通传。

第二十一章 长葛(2)

新郑距长葛不过二十多公里的路程,骑快马半日即可来回。而郑忽率领着百余人的队伍,携带着细软财物,不但拖慢了速度而且还要谨防盗贼的侵袭。

不要以为这个时期民风淳朴,即便有盗贼也不敢劫掠一国公子。与之相反,此时的亡命之徒极多,这些人或为名或为利,行事全不顾后果,只要开的价码合适,别说是一国公子,就是面对一国国君时他们也敢于亮剑。

像后来的晋幽公、楚声王皆是被盗贼所杀。

而且来说,此时的盗贼以规模大、破坏性强著称,比如后来的鲁国大盗展跖振臂一呼,就能拉起将近上万人的队伍,横行于齐鲁之间,无人能制,惹得各国国君都对此头疼不已。

就连荀子都感叹道:“盗跖吟口,名声若日月,与舜禹俱传而不息”

后世太史公更讽刺说:“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是遵何德哉?”

所以,李悝在魏国变法修订《法经》时便开宗明义的讲道:“王者之政,莫急于盗贼!”

由此可见,此时绝不是后世想象中的“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世外桃源。

反而有着极高的犯罪率。加之私斗成风,很多人在家乡犯了事,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便开始了亡命天涯落草为寇的生活。

当然也有些人确实是生计所迫,毕竟在这个还未开启编户齐民的时代,人口流动自由,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在这种思想的鼓动下又进一步加剧犯罪事件的发生,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

所以,后来商鞅在秦国变法首先就是编户齐民,制定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然后辅之以什伍连坐制,使得秦国犯罪率大为下降,人人是守法耕战的良民。

而反观山东六国,游侠任气成风,一言不合便持剑杀人,民皆无耕种之心,自然国力日削。

韩非子将“侠以武犯禁”提升到政治层面绝不是危言耸听,它是有着深厚阶级基础的。

故而,郑忽一路上也在思考自己食邑的治理方针,毕竟如果不能创造一个好的营商环境,他的赚钱计划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左右斟酌权衡之后,郑忽最终还是决定照搬秦国的制度,虽说秦制失之严苛僵硬,但是它却为秦国夯实了统一天下的基础,即便是后来的汉朝也继承了秦国的制度。

可以说,在此时秦制有着无可比拟的优越性。是被两个朝代证明了的正确道路,郑忽自然不会傻到将之抛弃。

走走停停,郑忽一行谨慎的提防着盗贼侵扰,也得亏新郑到长葛一路之上皆是平原,没有大股盗贼啸聚生存的土壤,即使有小股的盗贼,见郑忽皆是兵强马壮、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也收起觊觎的心思。所以郑忽这一路走来,也算是有惊无险。

看着近在咫尺的长葛,郑忽心中也不由得荡起阵阵豪情。

来不及作过多的感慨,只见士卒引着长葛令并携一众属官稍低着头、一路小跑的到郑忽身前,作揖行礼。

郑忽两手扶住长葛令的肩膀,制止了他行礼的动作,并示意其他的属官不必多礼。

属官们对郑忽并不熟悉,也不知道郑忽的性格脾气,见状也不知道这礼是不是该继续行下去,一个个颇有些手足无措的低头垂立在道路旁边,把目光瞟向了长葛令。

郑忽见此情形,便开口道:“二三子皆吾肱骨之臣,何须见外,折煞小子了!”

众人听郑忽如此谦虚,心中已生一丝好感,面色稍霁,却仍不敢有丝毫得色,齐声道:“世子厚爱,吾等无以为报!愿做牛马供世子驱使。”

郑忽闻言,不再多说,便让长葛令为他一一介绍。

虽说长葛是郑忽的食邑但因为原主刚及弱冠,受封不过一年,还没来得及到食邑巡视就被郑忽捡了个漏,所以这次算是首次相见。

郑忽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长葛令是他母家之人,唤作邓方,算是他母亲的族侄,因为与邓国公室的血脉联系已经极其稀薄,故而跟随他母亲陪嫁到郑国。

后来,郑忽的母亲见邓方为人忠厚可靠,便向原主推荐让他来打理长葛。

说起来,像这种诸侯子弟在自己的领地上安插自己母家的人在这个时期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制衡地方派系的有效手段。

毕竟聪明的统治者在一个派系做大的时候,就会想办法拼命扶植一个派系,这样才能强化他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核心作用。

而在不具有文官集团生存土壤的时代,扶植外戚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远的不说,就说秦国昭襄王时期,以魏冉为代表的楚国派系在秦国朝堂上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这些楚人非但不心向故国,反而不停的叫嚣着要攻打楚国

故此,未尝不能从郑忽对待邓方的态度中窥见一些别样的意味。

“此人乃是吾之令丞,陈奚”邓方半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引着郑忽走到迎接队伍之中,指着刚刚紧随邓方之后的那人道。

话音刚落,那名叫做陈奚之人向前一步,急忙行了一礼才开口道:“见过世子!”

郑忽见此人面容虽有些黝黑,神采却是奕奕,见自己时唇边两撇胡须的颤动仿佛诉说着内心的激动。

“这应该是邓方的副官。”郑忽心道。

坦然受了一礼,郑忽虚扶一把,口道:“不必如此多礼。”

陈奚口称不敢,垂头及胸,退回原位。

“此乃长葛尉黑子”邓方接着介绍到。

郑忽知道这应该算是长葛的卫戍司令兼警察局长了。

接着邓方又将后面的人为郑忽一一作了介绍,郑忽也都受了他们一礼,算是将主从名分定下。

天色已不早,邓方告罪一声,请郑忽前往邑中歇息。

郑忽闻言,自无不可,命队伍打起精神准备进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长葛行进,前方引路的官吏略显局促,而后方的士卒虽强打着精神却掩盖不住面露的疲态,即便是拉车的战马也不停的摇头打着哈气。

第二十二章 长葛(3)

翌日,郑忽起了大早,在小侍女燕的服侍下将一袭交领右衽的素白色葛服穿在身上,挂上佩玉,戴上玄冠。燕轻声询问道:“公子,是否要配剑?”

郑忽抬起手拂了拂衣袖,笑道:“今日并不外出,就不必佩剑了。”

燕娇声应诺,为他穿上足衣,郑忽踏着木板走到案前,跽坐在席上,开始翻阅邓方命人送来的文牍资料。

刚开始翻的时候,郑忽还有些兴致勃勃,作为一地的封君,终于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在欣喜激动之余,郑忽迫切想了解一下自家的“家底”如何。

翻到第二卷竹简的时候,郑忽眉头虽微微皱起,却仍默不作声。接着翻看第三卷第四卷……郑忽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直到看完最后一卷,郑忽握着竹简狠狠的砸在案上。

蓦然地站起身来咬着牙根道:“岂有此理,竖子安敢欺我!”说完还不解气,抬脚将案几踢翻。

屋内的案几翻倒发出的声响自然引起了门外守门士卒的注意,着急忙慌的推开门,见郑忽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气压,二人长出了一口气后,又急忙低下头,一边小步退走,一边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生怕郑忽将怒火转移至二人身上。

郑忽见二人推开房门,本欲发火,见二人一脸焦急,知是担心自己安危方才破门而入,强压着向外喷涌的怒气,收敛面容,用一副自以为和颜悦色的表情开口道:“汝二人止步。”

二人听到郑忽命令,怵然一惊,身体僵硬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的抬起头偷瞄了一眼郑忽后又急忙缩头,仿佛要将头缩进衣甲里,垂着手,小声怯懦的道:“未知世子有何吩咐?”

郑忽见二人这般模样,强自压抑的怒气不觉又涌上心头,道:“汝二人身为国之甲士,竟做如此惺惺妇人之态,真是废物,废物!”话到最后更是吼声出来。

二人虽不知道郑忽为何发如此的火,却听得郑忽所说的每个字都仿佛敲击在自己心头。

二人面色一肃,左边的那人更是脖子一梗,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而右面的那人挺胸抬头,锐利的眼神直视郑忽,同时开口道:“吾非废物!”

郑忽感受到二人身上所发出的凶悍气息,心中讶异。原本见二人唯唯诺诺的模样,郑忽以为这是俩新兵蛋子,不曾想这二人还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缓了缓脸色,郑忽开口道:“汝二人叫什么名字?”

“吾叫季”

“贱名唤仇”

中气十足,声如锣鼓的回应让郑忽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左边那人道:“季,汝去将长葛令请到此处来。”

季应声称诺,然后,郑忽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让二人退下。

郑忽转身,见燕已将案几扶起,正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竹简捡起,郑忽未发一言,回到坐席,闭上眼睛,整理着自己食邑的情况。

长葛作为郑忽的汤沐邑,初封时为千两百户,人口七千余,后又益封三百,共千五百户,人口近万。

此时的地方区划大致是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乡,五乡为邑。当然,实际并没有规定的这么理想,邑也有大小之分。郑忽的食邑在此时来说算的上是一个大邑。

在刚刚翻阅文牍的时候,郑忽发现户数倒没有减少,人数却少了上千。

这就让郑忽疑惑不解,就是生老病死也没有这么大的概率吧?继续往后瞧,发现消失的竟然以青壮居多,翻到最后,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于是乎,郑忽就觉得你们是以为我年纪小,容易糊弄呢?还是觉得我这个人软弱好欺呢?

想到这,郑忽感觉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灼烧,越来越烦躁,正欲再次宣泄之时,一双冰凉纤细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了揉。

郑忽睁开有些通红的双眼看着案几上已经卷好并且码放整齐的竹简,感受着身后侍女无微不至的关怀,心中一叹,默然无语。

正在此时,房门被推看,邓方小心的跨过门槛,低着头向郑忽见礼。

郑忽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理他,邓方见状,心中一突,暗叫不妙。

方才季去寻他之时,他见季黑着脸,一言不发,就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使出浑身的解数才从季那里得知郑忽发火了,至于为什么发火,季并不知道。

但是,邓方心中有数啊!作为邓国公室的远支旁系,他能爬到长葛令的位置可不仅仅是凭借着外表忠厚,办事可靠,他更有一颗玲珑的心。

昨天他命人将文牍送去之后,就知道郑忽肯定会发火,毕竟谁的封地出了这么大的事能随便揭过,但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硬着头皮开口道:“未知主上唤卑下前来,有何要事?”

郑忽闻言右手猛一拍案几,声色俱厉道:“邓方,你可知罪?”

邓方心中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见郑忽如此骇人的表情,心中也是猛的一抖,连忙伏跪在地,不敢抬头,道:“卑下不知所犯何事,竟惹得主上如此暴怒?死罪!死罪!”

见邓方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郑忽气急,道:“吾且问你,你须如实回答。”

声音又急又厉,邓方赶忙应诺。

“吾记得吾初封于长葛之时,共得户千二百,口七千二百,今不过一年,户虽未变,口却少了千余,其中更以青壮居多,不知长葛令该如何解释?”

郑忽的话虽平静,听到邓方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他听郑忽不再称呼他的名字,而是直接称他的官职,知道郑忽此时就像是个随时都可能喷发的火山,若是今天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是休想再从这个门走出去了。

一念及此,邓方急忙认罪,张口道:“是卑下愧对了主上和君夫人啊!”话到最后竟然带着一丝哭腔,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郑忽一言不发的冷着眼看着他继续表演,只见他收了收情绪,继续道:“君夫人和主上的知遇之恩,卑下一直铭记在心,不敢或忘,自卑下履职以来,自问也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至于主上所言长葛人口减少之事,卑下刚至此地赴任之时便已是如此,卑下也无可奈何啊!”

第二十三章 临时宪法

这话说的郑忽眉头一挑。感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邓方是他的母家人,在这里除了他就没有可倚仗的人,若是在这种事上惹怒他就等于自掘坟墓,而且,他要真有心欺瞒,完全可以将文牍更改或者是销毁。相信凭他此时的身份并不难做到。

但是他却将文牍送来,明显是想将此事揭开,郑忽现在也拿不准他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

郑忽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了个假的穿越。

为什么别人穿越之后,要么是大开金手指,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无敌吊炸天;要么是百亩良田,万贯家财,调戏个侍女,拐带个老婆,纵横逍遥,人生无憾!

偏偏沦到自己的时候,先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与人厮杀,然后在跟自家的便宜老爹斗智斗勇的同时,还得提防着野心勃勃的兄弟,现在又搞了这么一出。

脑子是个好东西,郑忽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是如此的有道理。

室内的沉闷气氛,最终还是在邓方的开口声中被打破。

听着邓方将事情的原委细细道来,郑忽对这件事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邓方在刚接管长葛的时候,确实是没有发现有这么个状况。

几千人口,又没有登记在册,平常各回各家,又不像在军中点卯。

即便是军中点卯也存在顶替现象啊!

直到今年五月,正是农忙时节。

由于此时是井田制,一块土地分成九份,中间的一份归公室,剩下的各分给八家耕种,八家在耕种自己分的的土地之外,还要共同承担公田的耕种。一块土地有一井,由八家共同使用。

所以,井内八家有争地争水和承担公田劳力多少的纠纷冲突,而且井与井之间也有冲突,牵扯两井十六家,经常会发生大规模械斗。

在这种情况下,邓方不敢怠慢,跑到下面去巡视,生怕出现了私斗,影响了耕种,导致gdp减少,拖了自己平步青云的后腿。

开始的时候,也没出现什么特殊状况,偶尔几起小型的私斗,甚至都没有出现流血状况,在邓方的调节下很快就和解了。

大型的械斗一起也没有发生,这让邓方诧异之余,不由得对长葛的治安状况感到满意。

就这样即将要高高兴兴的结束第一天的巡视工作,准备回去多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出现了点意外。

邓方看到有一井,八家中竟然有五家都是白发垂髫的老人和半人高的孩子,其中还有一家甚至连个妇女都没有。

总之,这五家的共同状况归纳起来就是一个青壮劳力都没有。

看着老人驼着辈,一小步一小步的缓慢的弯腰用耒掘土,孩子用胳膊拂了把额头上的汗,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播种。

邓方便赶忙上前去询问,谁知老人和妇女皆是讷讷不敢言,这让邓方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就在邓方准备再去别家询问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孩子说了句自己的父母都逃跑了。

邓方正想问清缘由,只见那孩子已经被老人和妇女赶忙的搂到身后。

见状,邓方叹息一声,无奈离去。

当然,邓方对此事也悄悄地留了个心眼。

在接下来的巡视中,邓方发现各地多多少少的都出现了这种情况,多的地方像陈氏聚居的陈乡少了三百余人,陈氏旁边的各乡人口也减了不少,这更让邓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邓方反其道而行之,打着存问孤寡的旗号,跑到那些失踪人口少的地方,对当地的乡三老旁敲侧击。

功夫不负有心人,邓方终于了解到原来有人传言,长葛令要惩治参与私斗的人。

不用想,邓方也能猜到这应是从陈乡周围传出的无疑。

令丞陈奚就是出自陈乡,邓方是知道的,在他们的乡邑中出现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有跟自己打一声招呼,于是,邓方就开始怀疑这事或许跟陈奚脱不了关系。

从此之后,邓方就更加谨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邓方听说在自己上任的那天,陈乡有五户人家被杀的干干净净,老人孩子都没有走脱。

邓方记得,刚上任的那天,是陈奚领着一众属官为他摆了一场接风宴。

中途陈奚出去了一趟,之后就拼命给自己敬酒。

想到这,邓方豁然开朗。

假设那天,陈奚的族人杀了人之后来找陈奚,陈奚知道之后可能是害怕受到牵连,也可能是为了保护族人。

一方面让人封锁消息,同时让族人携裹着知情人离开长葛,另一方面,让人散布谣言称新来的长葛令要惩治往年参加私斗的人。

这样就可以将无人报案和人口外逃都解释的通了,而且,陈奚正好借着人口外逃来掩饰自家乡邑的人口失踪。

邓方越想越觉的可能性极大,大胆的假设之后,就是小心的求证过程。

果然,一番求证之后与自己的推断丝毫不差。

至于此事发生的原因,邓方也暂时不清楚。不过,这并不重要。

事情到这一步,就剩下了一个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失踪的青壮在哪?

在一个没有铁疙瘩种庄稼的年代,可以说每一个青壮都是一个宝贝疙瘩。

在询问了长葛尉周围的地形之后,邓方将目光锁定在了西南的一片大泽。

几次派人试探之后,发现里面确实有失踪的人口,这让邓方心中大定。但是事关重大,邓方不敢私自做主,派人去新郑请示郑忽,而偏偏此时郑忽正好去了齐国。

得知此事后,邓方除了感叹陈氏命不该绝之外,就是让黑子派人加紧监视陈乡与大泽两边的动静,等待郑忽的到来。

说实话,郑忽听完之后,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谁还没有个第一次?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准备治理自己的食邑的时候会发生这种事。

这在他激动欣喜的脑门上泼了一碰冷水之外,也深感治政的艰难。

而人总是要伸出脚来跨过第一次的。

故此,郑忽在了解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下了一个决定。

考虑到现在并没有成文法,判案全靠“良心”

刘邦的约法三章在此时就显示出了强大的临时“宪法”威力。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第二十四章 管夷吾(四千字大章)

国家从来都是个暴力机器,只不过有的人执着它的耳朵,有的人牵着它的鼻子。

郑忽现在应该也算是个执耳者了,至少在他的食邑长葛来说,是这样的。

这也是郑忽仅存的安慰了。

当然,这种安慰在邓方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无情的打破了。

忸怩着身子,邓方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或许是因暂时无法领悟领导的讲话精神而羞愧,也或许是慑于郑忽所散发的上位者特有的“王霸之气”

磕磕巴巴的声音还是在一字一句中表达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主……主上,此……此令是用……用在陈乡?还……还是?”

郑忽抚着额头,此时此刻,他总结出了他人生的第一个道理。

装叉不可怕,可怕的是强行装叉。

曾经的郑忽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满肚子的墨水,写的小说却总是一部接一部的扑街。

现在的他有些隐隐的明白了。

经典是个好东西,“拿来主义”也要结合实际。

这或许是他总结的第二条道理了。

要是在以前,一瞬间就能总结出两条人生道理,郑忽一定会嘚瑟的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哲人。嗯,像柏拉图一样的哲人!

现在郑忽只感觉脸有些火辣辣的,倒不是因为邓方转瞬之间来的一个反抽,而是有些羞愧到局促,宽大的衣袍在此刻更像是紧身衣一样勒的郑忽的肌肉都有些紧绷。

好在邓方在发出质疑之后就垂下头,紧张的等待郑忽的回复,这给了郑忽喘息的机会。

蹙着的眉毛终于在盏茶功夫后被熨平。

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郑忽无奈的开口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作为上位者最忌讳的一件事就是朝令夕改,因为这会影响到自己的个人权威。

所以,一错到底才是上位者独有的傲慢与坚持,比如周成王的一叶封桐,再比如隋炀帝的三征高句丽。

轻率的决定酿成的苦果,只有自己才能尝到其中的苦涩。

郑忽现在自然也尝到这种苦味,他完全可以选择另一条路走到黑。但是,他没有。

他知道如果不选择这条路的话,他很有可能马上就成为郑国人口中的“独夫”

黄宗羲说:“今也天下之人怨恶其君,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固其所也。”

郑忽抄袭的“约法三章”绝对可以让他踏上黄宗羲同志描绘的“理想社会”的康庄大道。

设想在这个私斗成风,民皆以为勇的时代。大姑娘小媳妇找男人都偏向于那些在私斗中以一敌二,甚至是以一敌五的纯爷们汉子。

郑忽的这条法令一旦下达,除了会引起女性同胞的齐声反对外。

剩下的只可能造成两种结果。第一,人口继续外逃,直到郑忽彻底成为一个孤家寡人。第二,激烈的反抗,国人暴动。

当然,第二种可能性会更大。在一个权威尚未成型的时代,群体的暴力是不可避免的。

郑忽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似乎看到了周厉王仓皇逃窜的身影。

所以,郑忽果断认怂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商鞅若是没把秦国这条野兽驯服,哪沦得到刘邦在咸阳装13。

“看来要把改革提上日程了!”郑忽心想。

邓方听到郑忽的回应,想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缓缓回到了属于它的位置,继续坚守着岗位。

还好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邓方最担心就是自家主上年轻气盛,不懂得转圜。

一条谣传已经让他们的处境如此的被动,他真不敢想象当郑忽的命令下达到各乡里后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古人深信,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郑忽刚加过冠,二十岁的年龄,或许是古代食物没有添加剂,郑忽的胡须也只是像春天刚破土而出的嫩草一样。蓄须还得再等个一两年。

自然,作为已近不惑之年的邓方对郑忽做事的方式方法还是心存忐忑的。

郑忽的母亲邓曼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的辅佐自家的主上,若不是郑忽临时改变主意,他少不了要一番劝谏。

现在,这件事重归正轨,心中高兴之余,他所要做的就是提出建议供自家主上参考。

聪明的下属从来都时刻准备着不同的方案以供领导参考。譬如,公孙弘之于汉武帝,每遇大事,公孙弘既不劝谏也不替武帝作任何决定,他总是准备不同的方案,等待着武帝的垂询选择,所以,他获得了在武帝朝丞相位置上待到老死的“殊荣”。

邓方虽然不知道有公孙弘这号人物,但这并不妨碍他为郑忽出谋划策,这本来就是他用来表现能力和忠心的最好方式,聪明的人能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说的就是邓方这样的人。

“主上,据卑下所知,陈乡共有户三百五十,口两千余,除去失踪的三百余人,还有青壮八百余人。而长葛有士卒四百五十余人,加上主上带来的护卫也不过六百余人。强攻则殊为不智,不若智取。”

“哦!怎么个智取法?”不停地遭遇挫折,已经让郑忽开始学会谨言慎行。

以前他每每读到《韩非子》中的“人主之道,以静退为宝”时,总少不了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现在,他明白了,或者说顿悟了。

这其实是不过是利用人的心理罢了。

上位者的沉默会给下面的人以巨大的压力。而且上位者越是缄默越能引起恐慌,聪明的人在此情况下更是能脑补出更多的问题。

郑忽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其中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绝对是当前一个时期最重要的政治任务。

故此,郑忽在说完之后立刻就眯着眼紧紧的盯着邓方。

这也是郑忽从老版《三国演义》中曹操的经典动作中获得的灵感,郑忽一直以为鲍国安的这个眼神很能传达出曹操的奸雄气场。

这也算是现学现卖了。

邓方也感受到了郑忽那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眼神,心中虽然对郑忽突然的变化颇有些不适应,但是,依旧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主上不如以宴请乡中的三老、豪长以存问为政得失为名,阴伏甲兵于此,待将陈奚和陈乡的三老、豪长拿下,当众斥其罪,斩之,执其首级入陈乡,陈乡众人必溃!”

郑忽心中对这个擒贼先擒王的计划是认同的,但是,他不得不小心的进行仔细的推演,生怕出现什么纰漏。

郑忽的面无表情让邓方有些焦急。以为郑忽是在担心万一陈乡的三老、豪长无罪,误杀了会引起民怨。

于是,小声的解释道:“陈氏人口失踪最多,若无三老、豪长暗中包庇,卑下是不信的。卑下愿立军令状,若事后三老、豪长无罪,卑下以命抵命。”

郑忽突然后悔没有把《韩非子》给背下来,刚用到其中的一鳞半爪,马上就跑来一个要给他背锅的。

“若是事情有变,杀了他也足以平民愤!”郑忽心中阴暗的想到。

统治者从来都是这样,当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予取予求,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当你的价值唯有死才能证明的时候,这就不用再多说了。

晁错就是个例子。

郑忽很不幸,很快的沾染上了统治者特有的毛病,虽然还很轻,但是可以预见未来一定会像癌细胞一样迅速扩散到全身的每一处器官、每一个毛孔。

于是,郑忽紧绷的脸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绽开,像一朵花一样,笑道:“卿真忠臣也!吾又岂能让卿担此风险?”

这话就有些半真半假了。

邓方自然也明白郑忽想表达的真实含义,但是,人臣为人主背锅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应尽义务,不如此,怎能将忠心表达出来。

而且,邓方对这件事是有把握的,因此他并不怕背锅。

“主上体恤下臣,卑下铭感五内,愿为主上前驱。”

一副感激涕零,激动到颤抖的身体,让郑忽很难辨认出他是真的感动,还是装的感动。

“无所谓了,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替罪羊已经有了。”郑忽觉得自己越来越无耻了。

这种君臣相得益彰的场景仿佛让时间都静止了。

不过,在下一刻,季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温馨。

“公子,高渠弥大夫求见”

郑忽听到之后,猛的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欲开口询问。而季听不到郑忽回应又通传了一声。

郑忽这才回过神来,道了声可。季闻声应诺,打开房门让高渠弥进来。

“见过世子!”

“大夫不必多礼,请入座!”

这时,立刻有人送来坐席放在郑忽的右手边,高渠弥这才起身走到座位上。

又朝邓方微微颔首,邓方微笑以应。

高渠弥这才开口道:“昨日下朝之际,臣见有甲士要求见世子,臣心有疑惑,前去询问,却听得那人说已完成世子交待的任务,特来复命,臣见此人风尘仆仆,便打发他下去休息,歇息一日后,一早便从新郑赶来,希望没有耽误了世子的大事。”

郑忽听完也大致明白了,应该是他留下在齐国寻找管仲和鲍叔牙的人回来了。

心里面有些压制不住的喜悦,这应该是郑忽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郑忽急忙道:“大夫,可曾见到其中有齐人?”

高渠弥见到郑忽喜形于色,有点不解,疑惑的开口道:“臣不知是否有齐人,不过臣见其中有我郑国甲士四人,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好像是做生意的,还有一位老妇人。”

说完,高渠弥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得,一拍脑门道:“竟然险些误了公子大事,死罪,死罪!”

高渠弥并不知道郑忽找来的是俩大能,还以为郑忽是找俩商人帮他赚钱呢。

“大夫何罪之有,吾还得在多谢大夫把人送到我这来呢。”

高渠弥看见郑忽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心中为自己明智的决定点了个赞!

其实,当高渠弥听到郑忽要年入五千金的时候,立马就准备放弃郑忽,继续经营公子亹这条线。后来他老爹从郑庄公那里看到了郑忽远交近攻的策论,于是,这父子俩再次坚定了投资郑忽的想法。

诸夏民族从来都是一个有着严重的土地情节的民族,故此,每一位开疆拓土的皇帝都会得到历史的优待和人民的支持。

高渠弥父子觉得他们也要为郑国的扩张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现在是分封制,诸侯只有不断地拓得土地才会分封给士大夫。

国家出钱出力养肥士大夫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每一个万乘之国后面总有几个千乘之家,每一个千乘之国后面也总有几个百乘之家,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田氏如何能代齐,干的不就是这种损公肥私的买卖嘛!

高渠弥父子现在自然还未生出代郑的念头,虽然此时的礼乐制度已经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一样,开始步入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光,但是,士大夫多少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不是因为他们的思想觉悟有多高,只不过是长期生活在礼乐制度下的惯性使然罢了!

但是,他们永远不会料到郑忽会有郡县制这个大杀器。不然的话,他们一定会严防死守的阻止郑忽上位。

只能说是时代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郑忽现在也摸不透这一家子在想什么,不过想起这父子俩送来的二百五十金的时候,郑忽心中就想狂笑一声“你们永远也猜不透二百五的真实含义吧!”

带着狭促的笑意,郑忽再次开口道:“大夫应还未朝食罢,正好吾等一起。”

郑忽现在也不急着去见管鲍二位大能了,反正来都来了,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肉包子都送到嘴边了,郑忽怎么也得咬一口不是。

郑忽一边招待着高渠弥,一边吩咐让人准备饭菜,同时也不忘让季去管鲍那伺候着,千万不能亏待了二人。

季领命而去,室内三人继续着各怀心思的谈话。

第二十五章 养成?

高渠弥终究没敢久留,朝食罢便要告辞离去。这不仅是因为郑国两日就要上朝一次,更是因为害怕被郑忽的老爹猜忌。

要知道储君从来都是个大坑,若能顺利继位,则鸡犬升天,若不能,那么就会是彻彻底底的灾难。

高渠弥父子虽然有意支持郑忽,但是却并不着急入坑。

两面下注、左右逢源,几千来来一直都是世家大族最重要生存的法则。

高渠弥父子更是深谙此道,在郑忽落魄的时候送钱博取好感,同时继续着与公子亹的关系。

这使得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他们都能稳坐钓鱼台。

送走了高渠弥,郑忽暂时没了与邓方讨论下一步计划的兴致。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管鲍二位大能。

郑忽现在还晕晕乎乎的,就像是一个饥饿之人被天上掉下大饼砸中,那种幸福和满足就别提了!

在巨大的幸福感的冲击下,郑忽整个人都有些魔怔。

催了几次前面引路的仇走快一点,郑忽现在也有些抱怨长葛的宫室为什么占地这么广。

长葛作为郑忽的封地,自然不是一般的小乡邑可比,而是按照这个时期城池的标准营建的,依照郑国祖制,营建城池以郑国国都新郑为依据,大型的城池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型的不能超过五分之一,小型的不能超过九分之一。

郑忽好歹是一国世子,他的食邑长葛虽不大,却是一标准的中型城池。

像战国时期动辄万户甚至十万户的封邑以及所谓的万户大县完全是生产力进步,人口暴增的结果。

此时来说,各国除国都外的其他城池能有几千户的人口已然算是个大城。

一路匆匆的行走,郑忽完全顾不上沿途内官的行礼和诧异之色,更没有心情欣赏自己的宫室,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将管鲍收入麾下。

终于,仇在跨过一道拱门之后回身向郑忽行礼小声的道:“公子,便是此地。”

季守在房门外,见郑忽前来,正欲行礼却被郑忽抬手打断,作了噤声的手势。季不敢多言,依旧像木桩一样站立不动。

仇见状,也小步走到房门边,与季一左一右的守着,笔直的身躯,一丝不苟的面容,俨然如同两尊门神。

郑忽将衣袍的褶皱抚平,理了理因疾行而有些慌乱的头发,正了正头戴的玄冠,将所挂的佩玉摆正,左手刚欲握住剑柄向屋舍中走去。

突然发现,糟糕,竟然忘了配剑。这让郑忽有些后悔早上为什么没有听从燕的提醒。

佩剑在此时不仅是贵族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一种礼仪文化。古人认为剑有君子之德,所以在正式的场合,贵族必配剑。

后来的季扎挂剑,撩拨了多少人的心,这是此时贵族的精神信仰。

管鲍别管怎么说都算是个贵族,郑忽真怕因自己的无心之失而让两位大能的精神信仰崩溃。

郑忽招手让季过来,让他将剑解下来挂在自己身上,在季幽怨的眼神中,郑忽挂好了佩剑。不过却有些不伦不类。

季的剑是一般士卒上阵杀敌用的青铜剑,而郑忽作为地主家的儿子,佩剑以制作精良,雕琢繁复,装饰华丽的玉具剑为主。

不过郑忽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当务之急是先见到管鲍在说。

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又缓缓的呼出,郑忽一步一步的向屋舍中走去,推开房门的瞬间,郑忽愣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脑子恢复清明的瞬间,郑忽在屋内人错愕的表情中退后一步缓缓的关上了房门。

铁青着脸吩咐季继续守在这,郑忽带着仇不做丝毫停留,转身便走。

季和仇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自家公子突然变化的脸色,也不敢多言,谨守着自己的职责,生怕再触了郑忽的霉头。

回到自己的住处,郑忽将剑解下来交给仇并吩咐他将那四位从齐国回来的士卒带过来。

巨大的希望背后伴随而来的可能是巨大的失望,郑忽不知道这是哪位哲人说过的道理,但是在此时,郑忽真觉得这就是一至理名言。

半刻钟不到,仇将四位士卒带到,躬身一礼,转身退下。

“吾等见过世子”

郑忽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同时面色不定的打量着四人,见四人皆是面露喜色只是碍于自己不敢展露罢了。

这让郑忽一时气恼无比,他们还以为他们立了大功,自己要履行之前的承诺,重赏他们呢。

见郑忽一时不说话,四人先是默不作声,后来中间靠右的那人忍不住心中的焦躁,向前一步,小心的稍稍抬头,开口道:“未知世子唤吾等前来所为何事?”

郑忽冷哼一声“所为何事,汝等心里不知吗?”

听着郑忽有些压抑着愤怒的反问和室内气氛的变化,众人心中一突,仔细想想自己也没犯什么错啊!更没有惹到世子,而且还把世子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不对,世子莫不是要反悔吧!

四人左右相互用眼神示意一下,由靠右那人继续开口道:“世子之意,吾等不明白,还望世子为吾等解惑!”

感受到此人略微有些强硬的态度,郑忽心中有些不喜,同时又有些不解“看这四人表情,应是完成了任务,难道室内的真是管鲍二人。无论如何,先搞清楚原因再说。”

收敛了一下怒容,郑忽开口道:“汝将此事经过细细说与我听,不可有丝毫隐瞒。”

那人觉察到郑忽脸上的怒色稍缓,室内的紧张气氛也为之一松,估计郑忽不会反悔,只是中间可能出了变化才惹得郑忽发怒,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一丝恐惧。

人总是会在愤怒的时候不顾一切,在清醒的时候才会感到后怕。

这句话在此人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展示,谨慎的开口,生怕再惹怒郑忽。

郑忽也从此人叙述中了解了大概情况。

“此事吾已知晓,二三子出力不少,每人赏赐五金”

郑忽说完,四人面露喜色,暗道此行不亏,连忙向郑忽行礼道:“谢世子赏赐!”

话音刚落,中间那人就紧接着道:“世子厚恩,愿为世子肝脑涂地!”

其他三人见状,谁也不愿落人之后,争先恐后的表着忠心。

郑忽没有理会四人表忠心之举,摆了摆手让四人退下,一个人跪坐在案几前发呆。

实在是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的见闻。

郑忽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大bug,他怎么也想不到管鲍才有十四、五岁的年纪,这比他自己的年龄还不靠谱。

想想也是,古人的寿命本来就短,十三四的年纪就能结婚参军、上阵杀敌,三十岁以后就开始自称老夫。

这四位丘八大爷也不傻,见二人如此年轻还专门求证了一遍才把二人绑过来的,没错就是绑过来的,十四五岁的年纪,你说久仰大名谁也不信,还以为是骗子呢?故此,四人只能出此下策,谁让郑忽当时咬着牙说绑也要绑回郑国来。

管仲又待母极孝,四人手一顺将他因家道中落而操心费力略显老态的母亲也请了过来。

又逼着鲍叔牙给他在齐国作大夫的父亲写了封信,说是去郑国做生意,算是草草的善了后。

郑忽对这个处理还算满意,至少这四人还算是有脑子,虽然处理方法略显粗暴,但总体来说是能办事的人。

想到这,郑忽让仇将四人的名字登记在册,安排在自己的亲卫里,以备后用。

现在郑忽也暂时没了重用管鲍的心思,这就像跟后世的初中生纵论天下大势一样,那画面,郑忽实在是不敢想象。

现在虽然不能重用,但是培养还是要提上日程上来的。尤其是管仲更是要重点培养,毕竟管仲作为法家早期的代表人物,同时也算是中国最早的原始的经济学家之一,不大力培养那是浪费了他的天赋。

这就像后世干法制的能吏同时又是个经济学界的大拿,这样的人才不重点培养什么样的人才重点培养?

“等收拾了陈乡,让他们先从帮我做生意干起。”郑忽起了剥削剩余劳动的念头。

这要在后世妥妥一黑心资本家,非法雇佣童工这是。

想了想,郑忽将燕招进来,让她安排几个人去伺候管鲍及管仲的母亲,以上宾礼相待,一应饮食和自己看齐,千万不能有丝毫的不敬。

反正郑忽吃的也是剩饭,即便是和自己看起也费不了多少钱,要的不过是这个姿态。

郑忽觉得管鲍被自己的人从齐国绑过来肯定会有些怨念,所以郑忽决定走母亲路线,管仲不是孝顺吗,只要将他母亲侍候好了,他想不为自己干活都不行。

像项羽抓住安国侯王陵的母亲,其母自尽留书给王陵言“谨事汉王,汉王,长者也。无以老妾故,持二心”这就是走母亲路线走的好的。

郑忽甚至无耻的想要三日一朝管母以博得管母的好感。

燕自然不知道自家公子毫无节操的想法,虽然对郑忽的命令有些惊讶,但还是领命而去。

第二十六章 杀还是不杀

接下来的日子,郑忽按照邓方的计划安排流连于各个乡邑为他举办的接风宴中,只要有邀约,无论是谁,郑忽必定会赏光。

这让郑忽在自家食邑狠狠地刷了一波声望同时也让他温和、易于相处的形象深入人心。

“听说了吗?”

“嗯?”

“世子今日又前往陈乡赴宴去了”

听者纷纷竖起耳朵,生怕漏下某个细节,实在是在娱乐活动匮乏的此时,这种花边新闻最能引起吃瓜群众的兴趣。而且由于这几天郑忽的“出镜率”颇高,听者更不想错过这些可以与人炫耀的谈资。

“世子不是前日才去过陈乡吗?”这时人群立刻有人发出疑问。

“据说前次陈乡是打着为世子接风的名头,而今次则打着给世子洗尘的名头。世子仁厚,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这时自然会有人跳出来为众人解惑。

“啊?”众人一听,无一不开始跳脚骂娘。

“这陈乡也太无耻了些吧!”

“就是,就是,哪有将接风和洗尘分开的,以某看陈乡是想贪图世子的赏赐吧!”

……

众人在痛骂陈乡的无耻之外,心里面也开始打起了小九九,尤其是还尚未分家,家里面有老人的。

“某是不是也可以去找长老,让其学习陈乡的做法!隔壁那谁谁家也有老人,某可以和他一起去!”

这样的想法瞬间在很多人的脑海中浮现,诸夏民族的小农阶级所兼具的忠厚和精明的特性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谁让郑忽每次参加宴会之后都会寻来乡中的老人,孤寡以询问为政得失为名,赏赐下一些阿堵之物,这让郑忽在收获了一大波民心民望的同时,散财童子的名声也不胫而走,故而现在人人都以能将世子邀请到本乡做客作为一种荣耀和衡量本乡长老是否德高望重的标准。

说起来,这也是郑忽和邓方讨论细节的时候,邓方提出的建议,因为三老、豪长在地方上经营时间长,势力盘根错节,如果贸然以雷霆之势拿下陈乡众人,虽然能起到震慑的作用,但是也会激起其他乡邑的反感,甚至是导致人口再度流失,得不偿失!

故此,邓方建议郑忽先用怀柔的手段收买人心,同时也能起到麻痹陈乡三老、豪长的作用。

郑忽听后,觉得邓方这个人绝对是个人才,做事宽猛相济,未来未必不能成为牧守一方的良吏,所以,郑忽果断的采取了邓方的建议。

………………………………………………

此时,郑忽在坐在陈乡陈氏宗族的堂屋上首,由陈氏的老族长陈仲陪着,令丞陈奚在旁边小心翼翼的侍候着,态度极为谦卑,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陈仲此时虽然已经有六十多了,但是身体却依旧十分健朗,不但走起路来是龙行虎步、虎虎生风,端的一副好架势,而且说起话来,思路清晰,一双鹰眼更是盯得别人不敢与之对视,一看便知年轻时候定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事实也确实如此,根据郑忽的了解,这位老人刚参军的时候就赶上了郑武公的伐胡之战,之后又随着郑武公南征北讨,见证了郑国发起的几次灭国之战,因表现出众,被擢升为百夫长,晋爵为上士,后来因年纪大了实在征伐不动了,才退伍回乡,可以说是个老革命了。

郑忽在他面前不敢托大,执子侄礼甚恭,老人毕竟年纪也大了,这两次和郑忽谈话的时候总是会喋喋不休的给郑忽讲述先君武公时期,郑国的处境是何等的艰难,武公又是怎样领着他们这些人南征北战,硬是在这偌大的中原之地为郑人拓得了一片生养之土,末了,不断地告诫郑忽千万不要忘记先君和今上创业的艰难。

郑忽每次都全神贯注的听着,看着老人讲到激动时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郑忽心中真觉得不是滋味,心酸之余,对老人也更加的敬重。

老人见到郑忽每次都很用心的听着自己讲述历史,有时更随着自己的情绪起伏,心中在大呼“孺子可教,吾国后继有人”之余,更对郑国以后的发展充满了信心。

最后,老人拍着胸脯向郑忽保证,只要郑忽有能用到他的地方之管开口,用他的话说“老朽虽老,愿以身填沟壑,为郑国宗庙社稷流尽最后一滴血。”

听到这,郑忽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实在不忍心将他后辈子孙做的一些破事告知于他,以至于心神都有些动摇,同时也对陈奚等人恨的牙痒痒,先辈创业如此艰难,尔等不肖子孙竟然全不顾忌肆意败坏,真是该死!

辞别了陈仲,郑忽情绪低落,一路上浑浑噩噩,回到宫室之后依然没有回过魂来,一个人跪坐在案前发呆,郑忽觉得计划有变,不能就这样将陈奚等人杀掉,这样不但会伤了老人的心,自己也会过意不去,以后也实在没有脸再去见老人。

但若是不杀,公室的威严何在?又该如何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而且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又该如何处理?

这三问不停的拷打着郑忽的内心,郑忽不由的感慨道“吾今日始知治政之艰,犹以猛火炙河,欲涸其河,是何其难也!”

话音刚落,郑忽听到一阵拊掌声响起,邓方不慌不忙的从外面走进来道:“公子能查治政之艰,便知长葛未来必定大治!”

郑忽没有理会邓方吹捧的话,张口便问道:“汝之前所言陈奚及陈乡众人之罪,属实否?可有确凿之据?”

邓方被郑忽的连续两问,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并不知道郑忽经历了什么事,只是听说郑忽从陈乡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来见郑忽,想告知他可以启动下一步计划了,不料在门口听得郑忽的感慨,在感叹郑忽进步飞快之余,也更加确信自己跟随着郑忽,未来一定会有用武之地。

故而,邓方在门口稍缓,收敛神色,这才从容的迈进房间拍了一记马屁,谁料郑忽却没搭茬,这让邓方有些尴尬,但是却又不得不硬起头皮回答郑忽的问题。

“主上,卑下虽未有确凿证据,但是此事绝和陈奚脱不了干系!”说着,又将前几天的推断说了一遍。

郑忽此时却没有了上次的心情,听他只说是推断,于是大怒道:“推测,推测,就知道推测!我要的是证据,确凿的证据!”

邓方见郑忽突然发火,两股战战却又不明所以,疑惑的道:“主上,这是?”

郑忽听到邓方的疑问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像是为邓方讲述又像是自言自语,将整件事一字一句的讲了出来。

邓方听后默然。

良久,邓方主动请缨道:“主上,此事便交由卑下去查察,定不使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

郑忽见此,心情稍稍回复,道:“既如此,汝便去看着办吧!务使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真相。”

邓方面容肃穆,连声应诺,领命而去。

第二十七章 世世无所与

三日后,在长葛西南的午乡,郑忽正在与乡中的老人、孤寡进行交谈,看着眼前的甘棠树,郑忽心中不由一荡。

据说在成王之时,周召二公分陕而治,周公主东,召公主西,召公巡视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怀棠树不敢伐,于是时人作《甘棠》以美召公,也就是后世所谓的甘棠遗爱。

郑忽自然是不敢与召公比肩,但是看到甘棠树,他不由得想起了召公的功绩,联系此时自己的处境,郑忽对召公愈加钦佩。

成王之时,周灭商未久,天下初定,前朝的遗老遗少不甘心失败,伺机反攻倒算,先有管叔鲜、蔡叔度联合殷纣王的儿子武庚禄父叛周,后有徐奄、淮夷蠢蠢欲动,组成阴谋反周集团。

周召二公先是毫不妥协的扑灭管蔡之乱,然后又通过分化、瓦解、拉拢的方式一步一步的解除殷遗民对周朝政权的威胁,这才有了所谓的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措四十余年不用的大治局面。

可以说,周朝能有七百年的天下,一是来自成王定鼎之时“卜世三十,卜年七百”的“天命”,二就是周、召二公所确立的政治制度以及他们所遗留的政治遗产。

“世子可是有心事?”午乡长老看到郑忽对着一颗甘棠树发呆,忍不住上前问道。

“忽无恙,劳烦长老记挂,只是看到甘棠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召公。”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

……

良久,也不知由谁带头,齐唱起了《甘棠》。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一曲终了,有的老人甚至眼里都泛起了泪花。

郑国本来是所谓的寰内诸侯,即封地在王畿以内,封地内自然也都是周民,后来,桓公东迁至此,他们这些周民也随之而来。

作为周朝遗民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召公是谁,甚至在祖祖辈辈的传唱中,召公早已被神化,成为他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精神寄托,即所谓唐、虞之时,画像而民不犯。在他们眼中,召公就是这样的圣人。

“世子能思召公之政,是我郑民之福也!”午乡长老发自肺腑的道。

在他看来,郑忽从来到长葛之后就不停的到各乡走访,询问利弊,厚赐长者,抚恤孤寡,这摆明了是要大干一场啊!

不然的话,你见过哪国世子能屈尊降贵跑到田间地头跟他们这些泥腿子聊天。

别搞笑了,虽然现在国人地位不低,能发起暴动,废立国君,甚至决定国家政策以及对外战争,但那些都是相对于都城里的国人而言的。

他们这些乡下的国人,其实就相当于给统治阶级种地的佃户。有用的时候就召过来用,没用的时候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有时候少收点税就够他们感恩戴德的了。

像有名的冯爰为孟尝君市义,就可窥见乡下国人被剥削的程度。

“忽不敢当长老之赞”郑忽躬身一礼,又接着道:“盖闻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又闻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今忽受命以治长葛,见细民忧苦,常为之怛惕不安,未尝一日忘于心,其令复其民,世世无所与!”

郑忽刚说完,就看到哗啦啦的跪到了一片,郑忽赶忙向前两步,想把跪在最前面的午乡长老扶起来,没想到老人却倔强挣扎着身子不让郑忽扶,郑忽无奈只能往后走,想把后面的老人给扶起来,可是扶了一圈,却没有一个老人愿意起身。

郑忽无奈,一边腹诽现在的老人力气怎么都这么大,一边讪讪的直起身回到众人前面。

道:“吾闻为人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又闻凡事要好,须问三老,诸位皆是乡中长者,年齿长于忽,上明于礼下达于义,今不因忽年浅识鄙,谆谆以教忽,是忽之幸也!而行如此大礼,是折煞忽也!”

其实,郑忽早料到会有此局面,毕竟像这种在自家食邑内将所有的赋税免掉,在此时来说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即便是儒家拼命吹捧的三代社会,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不过,为了收买人心,郑忽还是决定要玩就玩一把大的,因为郑忽知道食邑中的民心向背才是他真正的根基所在。

像冯爰为孟尝君市义之后,孟尝君被免回薛,民众扶老携幼去迎孟尝君。

还有郑忽他老爹,当年为什么敢放任共叔段胡作非为,不就是因为京在未封给共叔段以前是他自己的食邑,要不然,你真以为他能掐会算啊!

郑忽的这个免税想法是他思考了许久作出的决定,虽然现在是井田制,免税以后会导致公田无人耕种,但是,别忘了现在是奴隶社会,他完全可以搞奴隶贸易,而且通过奴隶贸易他可以掠夺大量的人口。

或许现在的奴隶制看起来似乎依旧是坚不可摧,但是只有郑忽知道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奴隶制一定会退出历史舞台,并且这一天还不会太远,战国时期列国纷纷废除奴隶制就是明证。

故此,郑忽决定提前布局。

看着依旧长跪不起的众人,郑忽现在不仅是无奈了,更多的是浑身难受,想想一群老人长跪在你面前,这是折寿啊!

郑忽正欲开口再劝,却听到午乡长老道:“世子厚恩,吾等无以为报啊!无以为报啊……”

老人也没有多少文化,只能不断的重复着无以为报还表达此时激动的心情。

郑忽知道有这句话就够了,有时候越是花言巧语越是不可信,反而像这种表达不出来的感激更实在,让人感觉心中踏实。因为这些人会把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甚至传给他们的后代,未来只要郑忽有需要,他们的子孙后代绝对是最忠实的子弟兵。

于是,郑忽扶着老人道:“人常说既入其乡则随其俗,忽既封于长葛,早已将自己当成长葛人,忽不求回报,只求父老能过上好日子,长老此跪,是令忽无颜再见父老啊!”

终于,郑忽的这句话令午乡长老有点微微动摇,郑忽见状,趁机赶紧将其扶起来,接着,在午乡长老的帮助下,众人这才一一起身。

郑忽缓缓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太折磨人了这是。”这是郑忽此时的心声。

第二十八章 世世无所与(2)

郑忽在午乡的所做所为,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长葛境内,很多人听闻之后痛哭流涕不止,在大呼贤公子之余,不停地朝着长葛城的方向叩头,更多的人则默默的在自己家中为郑忽立起了长生牌,希望可以保佑郑忽长命百岁。

而几乎所有的人在教训自家子侄的时候都会加上一句“要世代忠于世子,不可持二心”。

一时间,整个长葛对郑忽的忠诚度瞬间max,要是有人敢在长葛说郑忽一句坏话,保证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甚至还有人偷偷传信给潜逃在外的家人让他们回家。

能出现这种状况并不奇怪,诸夏的人民就是这么可爱,知恩图报从来都是诸夏民族的天性。

像孔子所谓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还有郑忽未来的大舅哥齐襄公灭了纪国,报了九世之前因纪侯在周夷王面前进馋言,导致齐哀公被烹杀的世仇,各国春秋皆美其事,后来的公羊派更是进一步引申成大复仇主义的观点,即所谓的“九世之仇,犹可复也”。

在诸夏人民看来,不但九世的仇可报,九世的恩也可报,也必须报,这就是此时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君待我以国士,我必以国士报之。

郑忽的这一套免税政策实际上是学习刘邦的故智,刘邦得天下之后将丰、沛作为自己的汤沐邑,令世世无所出,所以,终汉一朝,除了刘氏的大本营关中,就数丰沛人民对刘氏的忠诚度最高,而且是世代相传的忠诚。

想想也是,辫子朝的永不加赋的那一套都能让后世某些奴膝卑颜的人大唱赞歌。其实呢,赋是不收了,还有税啊,赋是进内库供皇帝开销的,税才是进国库的,所以,辫子朝干的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买卖,要不然,你真以为当时的人生活在天堂啊!恰恰相反,当时的税收不比任何一个朝代轻,而且辫子朝的统治者为了粉饰太平四处去浪,各地搜刮民脂民膏供他们享乐,更加重了人民的负担。

郑忽虽然对自己的免税政策有预期,但是也绝对想不到会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说起来,自从那日邓方领命去查找证据,一直也没个音信,郑忽也不能一直苦等着,故而只能不断的应父老的邀请,四处去巡视乡邑,学着刘氏撒钱撒政策收买人心。

而此时,郑忽正在挠头搔首的为一篇策论发愁,毕竟免税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向他老爹汇报一下,虽说长葛是郑忽的食邑,税赋是用来供养他一个人的,按说这种事只要当事人同意了,别人是没有资格置喙的,但是,这种摆明了收买人心的事,郑忽觉的还是跟他老爹通个气比较好,要不然他老爹肯定会起疑心。

要知道此时曲沃虽未代翼,但和翼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多年了,再加上郑忽的倒霉叔叔搞的那一出事,郑忽觉得他老爹对于这种收买人心的事一定会很敏感,因为这是国君才能有的特权,即便是亲儿子也不行。

但是郑忽又不能不这么做,所以郑忽只能尽量的打消他老爹的疑虑。

而通过写一篇策论来阐述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并将自己的为政观点展现出来,不但能够打消他老爹的疑虑,让他老爹以为郑忽心中还是有他的,而且还能让郑忽在他老爹面前刷一波脸,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郑忽沉吟许久,最终提笔写道:儿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理,儿虽下愚,知其不可。

自儿至长葛就封以来,每巡行乡邑,见细民忧劳一载,而家无余粮可食,常有菜色,斑白者无晚年之享负于道路,垂髫者无幼岁之乐埋首于荒野,儿每见于此,心实痛之,退思进益,是儿之德薄无以佐吾民乎?抑或儿之政有弊乎?

……

且儿闻民者,国之本也,民富者,国可以强,民乏者,国必削,故乍富之国者不可以长久,藏富于民者可以绵长,故儿斗胆令长葛之民世世勿出税赋,以益其民,固国之根本,此社稷之长计也,望父允之。

不孝子忽再拜顿首。

郑忽写完,加封之后,立马派季快马加鞭送往新郑,并且嘱咐季一定要亲自交到他老爹手里。

季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让郑忽失望,这才让郑忽稍稍心安,郑忽实在是怕他的几个兄弟到时候再从中捣乱,导致本来好好的一件事变成了坏事。

郑忽现在远离新郑,又无人能与他策应,虽说祭仲一家有偏袒他的意向,但是也只是意向,郑忽并不敢保证祭仲这老狐狸一定会帮自己,所以还是让自己的人亲自交给他老爹,更让人放心。

送走了季,郑忽一个人跪坐在案几前面,手托着腮,有些微微失神。

片刻之后,郑忽起身,叫仇随他一起前往管母的住处。自从那日郑忽决定三日一朝管母之后,郑忽每隔三天都会过去一趟,和管母说说话,聊聊家常,问问住的可习惯,是否有其他的需要。

刚开始管母还有些不太适应,觉得郑忽可能包藏祸心,后来经过郑忽“推心置腹”的交谈,说听说管仲生意做的好,又将自己的处境讲了出来,这才管母消除了芥蒂,只不过管母没有注意到郑忽所说的时间上的漏洞就是了。

毕竟谁都觉得自家的儿子好,听到自家儿子的大名都传到郑国来了,管母能不高兴吗?郑忽又对他们不错,不惜一国世子之尊三天两头跑过来嘘寒问暖,还让他们的饮食起居跟郑忽看齐,这感动的管老夫人眼泪哗哗的。私下里敲着管仲的背对管仲说:“我儿不是常叹无明主赏识吗?世子待老妇及汝甚厚,我儿万不可负之,世子,长者也,愿我儿谨事之!”

管仲本来心有怨怼,见郑忽对他母亲如此关照,又听得母亲的劝诫,也渐渐消除了对郑忽的不满,每次见郑忽也能含笑交谈几句,一改之前高冷,对郑忽爱答不理。

郑忽见此情况更是高兴不已,他知道管仲算是彻底被自己采用的母亲路线给俘虏了,这也让郑忽对管母更加尊重。

第二十九章 管仲的请求

管母的住处,郑忽正在和管老夫人聊着家常,管仲和鲍叔牙小心恭敬的作陪。

“这几日天气凉了,老夫人应多加些衣服才是,长葛比不得临淄,这秋冬两季更比临淄还要凉些。”

“世子有心了,老妇不过一山野鄙陋之人,何烦世子记挂,世子切勿以老妇之故而耽搁了大事了,不然,老妇真是万死难赎其罪啊!”

管老夫人自然知道郑忽有什么目的,但是或许是被郑忽的真诚感动了,又或许是自从管家破落之后就再也没有受到这样的尊重,管老夫人每次看着郑忽的时候,总是眼角微微上扬,因操劳而早生的鱼尾纹挤在一起却又沟壑分明,一副慈祥的模样,显然是将郑忽当成了自家晚辈来看待。

“老夫人太客气了,忽不过一闲散公子,能有何大事?老夫人长者,能驾临寒舍,此忽之幸也,忽怎可舍本而逐末。”

好话谁都爱听,管老夫人听郑忽这么说,脸都乐成了一朵花,但是嘴上却仍谦虚着:“老妇当不得世子之赞!”

说到底,管老夫人毕竟是女性,虽然早年为了抚养管仲成人受了不少苦,但还是存在女性的通病——过于感性,再加上心中不乏迫切的希望管仲能重振门楣,见郑忽又如此厚待她们母子,所以,很容易就着了郑忽的道。

但是,管仲就不一样了,十三四岁的时候为了能给管老夫人分忧,走南闯北,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自然不可能被郑忽的两句好话唬住。

“仲听人言,世子复长葛之民,令世世无所与,可有此事?”

郑忽的免税政策,早已传遍长葛,甚至连宫室之中的下人也在谈论这件事,管仲岂有不知之理。

“然也,吾见吾治下之民常辛劳一载,却无一岁可食之粮,故而悯之,损其赋税以益之。”

郑忽也不知道管仲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是被自己的善举给感动了,郑忽心想。

郑忽想的确实没错,刚开始管仲只是单纯因为郑忽对管老夫人的礼遇而心存感激,至于是否要效忠郑忽,在两可之间。现在突然听闻郑忽在全食邑内实行免税政策,心中虽然感到震撼,却坚定了要效忠郑忽的决心。

这并不奇怪,在这个时代,君择臣,臣亦择君,若郑忽没有显露出爱民的一面,或者没有管仲认为的明主之姿,管仲就是拍拍屁股走人,郑忽也得陪着笑脸,而且还得奉送盘缠,要不然,就真的是坏事传千里,郑忽不尊重人才的名声立马就可能传遍列国,以后就很难再有人才愿意为郑忽效力了。

像后来的战国四君子,哪一位家里的食客没有吃白食的,水至清则无鱼嘛,他们要的不过是仁而爱人的名声,只要有了这个名声早晚会有有能耐的人前来投效,燕召王的千金买马骨就是典型的例子。

不过还好,郑忽终究没有让管仲失望,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管仲认为,郑忽或许还存在着一些小毛病,但是大德不亏,是可以效忠的对象,所以这才有了管仲此时的问话。

“世子既已免长葛之赋税,然岁入五千之事可有筹划,仲虽不才,亦愿效犬马之劳”说完拉着鲍叔牙跪在郑忽面前。

鲍叔牙本不欲出仕,无奈好基友管仲从昨天开始就劝自己,此刻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跪在郑忽面前,算是将君臣的名分定下。

郑忽赶紧起身,上前两步将管鲍扶起道:“能得二位之助,忽求之不得”

说完,郑忽朝二人躬身行礼,算是礼成。

此时,管仲微微一笑,鲍叔牙硬勾起嘴角,挂着一丝苦笑,管老夫人更是犹如春风拂面,欣喜异常。

而郑忽则是在内心欢呼,终于将管鲍二位大能收入囊中了,不枉自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

其实,郑忽之所以能这么容易将管仲收入麾下,跟管仲的年轻以及早年不受尊重不无关系,若是管仲和郑忽年龄差不多的话,郑忽想这么轻轻松松的收服管仲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在郑忽为收服管仲欢呼之际,一匹快马哒哒的踏入新郑,守门士卒见持世子令信前来,不敢怠慢,立刻放行。

随后马蹄扬起的灰尘直指新郑宫室……

庄公书房,郑庄公面无表情的看着郑忽的命人送来的策文,短短千余字的文章,竟然用了半刻钟的时间才看完。

看完之后喃喃道:“这竖子写文章的能耐倒是有长进,好一个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乍富之国者不可以长久,藏富于民者可以绵长。”

说到这里,郑庄公突然停顿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似得,冷哼一声接着道:“世世勿出税赋?这竖子的信心很足嘛,到时候别让人失望才是!”

扔下策文,郑庄公让人传话给郑忽,说是传话,其实就一个字“可”。

对于郑忽收买人心的小动作,郑庄公心知肚明,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他自继位至今整整有三十又三年,南征北战,带领着郑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只要有他在,任何人休想在国内翻起大的波浪,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故而,郑忽愿意折腾就随他怎么折腾去吧,他完全就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他更在乎的是郑忽是否真能实现年入五千金的许诺,在他看来,在长葛这样的小地方,别说是五千金,能年入三千金,郑忽就是立了大功。

纷乱的思绪终究不过幽幽的一叹“希望这竖子能成功吧!”

这也算是为父者对自家儿子的无言支持吧,郑忽再怎么说也是他儿子,即便这个儿子有些不类己,但他依旧希望郑忽能够作出一番功绩,哪怕是以一种与他截然不同的方式。

虎毒尚且不食子,郑庄公虽然是枭雄一般的人物,终究也逃不过七情六欲,就像当年他与郑忽的祖母决裂之后,没过多久便后悔了一样。

而他对郑忽兄弟四人皆有宠爱之意,也大概是他觉得当年之所以会发生他们兄弟相残之事,是因为郑忽的祖母太过偏宠共叔段,这才导致共叔段起了不臣之心。所以,他吸取了教训,四子皆爱,做着兄友弟恭的美梦。

……

第三十章 准备

郑忽给管仲和鲍叔牙安排了个任务,去各地大批量的收购小麦,能收多少是多少。

由于此时已经是周历的八月底,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晚了,冬小麦就错过了播种的时间,只能等到来年。

所以,郑忽给了管鲍半个月的时间并且告诉他们,无论能收多少,半个月之后一定要回到长葛。

管鲍二人也大致猜测出郑忽或许是想种冬小麦,心中略显疑惑。

在他们看来,要增加产出,多种粟才是正理,而且此时秋收刚过,正是休耕蓄养地力的时候,这个时候种小麦,来年种粟时,地力极有可能消耗殆尽,最终导致粟产量减少。

二人虽不解其意,却依旧带着郑忽给予的三百金领命而去。

郑忽看着二人临走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一笑。

冬小麦在中国开始种植的具体时间已不可考。

不过在《逸周书·尝麦解》中有提到“维四年孟夏,王初祈祷于宗庙,乃尝麦于太祖”。

麦四月成熟,这便是周时期已经有种植冬小麦的确证。

但是在此时小麦并没有大规模的种植,小麦也只是做为一种辅粮而存在,供那些吃够了粟的贵族尝尝鲜。

不过,谁也想不到的是,在未来小麦将会统治整个北方,与南方的水稻交相辉映,成为中国人最重要的主食。

这也是时代的局限性了,在生产力落后,石磨还未被发明出来的此时,小麦蒸煮的味道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也只有那些贫穷的庶人才用小麦来充饥,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只要不饿着肚子就是一种幸福。

而郑忽在长葛的府库中也只找到了十石左右的小麦,按汉代一石等于两市斗,一市斗等于十三点五斤来说,长葛府库的小麦存量三百斤都不到,而且还都是陈麦,用来酿酒是可以,但是要用来播种的话,郑忽真不敢保证存活率。

打发了二人,郑忽回到自己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刚收拾出来没几天,并没有什么书,除了邓方送来的有关长葛的资料文牍,就剩下大量的空白竹简,这也是郑忽刻意吩咐的。

郑忽这几天没事的时候总会待在书房里不出来,在空白的竹简上写写画画,燕不知道郑忽究竟在搞什么鬼,见郑忽现在吃住都在书房,很少回寝殿,有时候奋笔疾书到半夜,第二天又跑到乡下去巡视,有些心疼也有些幽怨。

郑忽没时间去关注燕的情绪变化,他现在有些焦头烂额,有很多问题亟待着他去解决。

例如,如何引导民众种植小麦、公田的耕种问题、缺少耕具的问题、耕种方法落后的问题、蒸馏器的打造问题、人口流失问题以及户籍制度如何建立……

所有的这些,都让郑忽无暇抽身,但是,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郑忽虽然有些心焦,但绝对没有失去理智,他可不想学习隋炀帝,将几十年才能做成的功业用短短几年完成,最后导致天怒人怨,不但家业被别人篡夺了,还被人安上一个“炀”的恶谥,上千年都翻不了身。

“公子,你画的是甗(yǎn)么?”燕将一些水果和饴食放在案几上,看着郑忽在竹简上画的歪歪扭扭的蒸馏器开口询问道。

“甗,你见过这种东西?”郑忽有些疑惑,他还以为这个时代不会有这种东西,正在为如何将这种东西描述出来让工匠打造而发愁,因为他画出来的作品,如果不仔细看,他自己认不出来。

却没想到燕一眼就看了出来,并且说出了器物的名称。

“庖厨处应当就有此物啊?”燕有些迷惑的看着郑忽道。

看着燕迷惑的小眼神,郑忽突然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一刻钟之后,等庖厨那边的雍人抬着一套青铜制的大甗过来后,郑忽这种被鄙视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郑忽面前的”甗“,是一种蒸食用具,可分为两部分,下半部是高足的鬲(li),用于煮水至沸腾,上半部叫做”甑“,也就是笼屉,甑底部本身就是网眼,用来放置食物,可通蒸汽。

原理是一样的,只需要上面加个顶盖、管道和冷却装置,让蒸汽能够凝结流出来,就是郑忽想要的蒸馏器了。

这东西,夏商时代就随处可见了……

郑忽虽然在自家侍女面前闹了个大红脸,但是作为一个脸皮已经开始向纵深方向发展的准政客,郑忽很快就将情绪调整了过来。

既然有了模板,让工匠们照葫芦画瓢,造一个蒸馏冷却酒的器皿,也就是了,自己还费那功夫干嘛?

又围着甗转了一圈,仔细的瞧了瞧,郑忽转身,背着手,哼着小曲再次回到了书房。

燕感受到郑忽喜悦的心情,一边打发迷惑不解的雍人将甗抬回去,一边为自己能够帮到郑忽而暗暗窃喜。

回到书房,郑忽立马就将画着蒸馏器的竹简扔到了一边,那拙劣的画作,让郑忽特别想感谢当年教他美术的体育老师。

既然蒸馏器的问题已经解决,那么现在摆正郑忽面前最重要的两个问题是小麦的推广种植问题和青壮劳力的流失问题。

第二个问题得等到邓方回来才能够着手解决。

至于第一个问题,虽说现在郑忽积累了不少人望,但是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人们普遍认为秋冬是休耕蓄养地力的时候,如果这时候进行耕种,地力流失是必然,此时又没有化肥,想要保持地力只有用粪便,但这又引出来一个问题,由于此时不是深耕,想要以粪便养地需要犁具和耕牛,而耕牛在古代中国一直都是紧俏货,历朝历代都有不许私杀耕牛的法令,对此郑忽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实在是这根本不是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犁具倒是不缺,但是破土用的犁铧却是木制的,这种东西翻土的效果如何,只有天知道。

“看来只能令人打造青铜犁铧先凑合着用”

郑忽何尝不想祭出曲辕犁这个大杀器,但是时间赶到的太紧,等将曲辕犁搞出来并且大规模推广时,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郑忽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毕竟如果郑忽鼓励种冬小麦却导致长葛第二年粟的产量下降,甚至是绝收,郑忽就只能在长葛民众的怒火下仓皇跑路了。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要是长葛的民众都吃不上饭了,郑忽留在郑国也没什么意义了。

自家食邑的民众都不支持自己了,你还能指望别的地方的国人对你另眼相看,做梦去吧!

第三十一章 证据(二合一)

伟人说:“宣传的思想高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所以,为了不让敌人占领,郑忽只能埋头写一篇告示,一来是以成文的形式将免税的政策定下来,可以为以后的改革以成文的形式下达政策和法律条文做铺垫,防止有人曲解其中的意思。二来就是为了宣传自己的英明领导,打铁要趁热嘛!

不过,这种宣传也是要讲究技巧的,本来识字的人就不多,郑忽要是再写一大段文绉绉的话,那么宣传的难度就会以指数级上升。

想了想,郑忽又抽出一卷竹简,展开之后,提笔写上口号二字。没错,郑忽决定学习我天朝“计划生育好,国家来养老”的这种宣传模式。

“免税政策好,国人吃到饱”

看着自己的作品,郑忽满意的点点头,可以预见,这句口号未来一定会传遍长葛的每一个角落,说不定三岁小儿都能张口来一句,郑忽美滋滋的想道……

这种洗脑的营销方式,郑忽并不陌生,想想前世某高“充电五分钟,通话x小时”在大街小巷的狂轰滥炸,郑忽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将仇招来,郑忽吩咐他找人将告示誊抄好送到各乡张贴,至于口号,郑忽则命他暗中找人传播,这就是赤裸裸的找水军了。

仇挠挠头,第一件事还好,第二件事让他感觉有点犯难,显然这种先进的营销方式让他一时转不过弯来,加上他又并非长葛人,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见状,郑忽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季,季倒是没有推脱,只不过提了个条件,需要三金。郑忽没有犹豫,直接将三金交到他手里。

于是,季领命而去,一边笑逐颜开的拉着仇,一边斥骂他傻缺,这么悠闲的差事竟然需要自己亲自出马,给他个表现的机会都抓不住。

季的无耻刷新了郑忽的三观,郑忽才发现原来他的队伍中也存在“害群之马”,不过也挺可乐。

就在此时,邓方匆匆而来,和离去的季和仇擦身而过,顾不上二人的行礼就直趋到郑忽身前。

略作寒暄,邓方有些讪讪又有些惭愧,开口道:“主上,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郑忽闻言稍露喜色“哦?说说看!”

于是,邓方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在长葛西南的一处大泽中聚集了不少盗匪,其中不但有郑国人还有柏国人、应国人、蔡国人等。

在其中的郑国盗匪中有一名叫陈二的正是出自陈乡,陈二未流窜至大泽前,在陈乡周围三乡五里也算是个名人,别管谁提到陈二,周围的良善人家没有不嘘的。

陈二此人说白了就是靠偷鸡摸狗维持生计,只不过是手段高明,没人能当面抓住他就是了。

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终日打鹰,总有被鹰啄的时候。陈二就被啄了。

那日入夜之后,他像以往一样翻墙入户,走路没声,轻拿轻放,尽量不引起主人家的注意,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家的婴儿半夜啼哭叫醒了大人,如果是这样,他找个地方隐藏说不定也能躲的过去,但是无奈的是婴儿一直哭,这惹的家中的男主人有些焦躁,想出来透口气,不料却因为黑灯瞎火的而导致男主人绊倒了,好巧不巧的正好抓住了陈二的腿。

这让男主人意识到家里面可能进盗贼了,于是大声呼喊,这惊动了临近的其余四家人,四家赶紧跑过来一起将陈二捆了个结实,就等天亮将其扭送到官寺之中。

但是,若是陈二只有这么点能耐又怎么能纵横乡里这么多年?

他是天生的身体各个部分都比正常人都要软,手指甚至可以拗到手背。

这要在后世稍加练习就是一合格的瑜伽教练。月入上万都不是问题,但是在此时,他的技能只能用来干偷盗的勾当。

他趁着别人入睡的功夫利用自己的先天优势,解开了绑住他的绳索,偷偷的逃走了。

家都没敢回,连夜跑到大泽,落草为寇。

靠着他的一股机灵劲和偷盗的能耐,陈二很快在大泽之中混出了个位置,与此同时他还不断地吹嘘陈乡的富裕,这让大泽的盗匪们心痒难耐。

邓方上任的前一天晚上,正巧赶上陈二带着一票盗匪前来为盗,由陈二带着几人先去踩点,等陈二走到那五家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举动,引起了另外几人的注意,几人一合计决定先将这五家偷个底朝天,报了陈二的仇再说。

都是大泽里出来的亡命之徒,有几个能和陈二的手艺相比,叮叮当当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不引起主人的注意,于是,恶向胆边生,索性将这五家全部都杀了。

第二天,当人们发现五家被杀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见到如此惨状年轻人是个个同仇敌忾,而年长一看便知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死者皆是一刀毙命,非常年杀人者不能做到如此精准。

于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大泽,而陈二因偷盗逃跑之事又被重新提起,很快这就演变成了一起仇杀。

此时不仅是民风淳朴,而且游侠使气之风充斥着每一片土地,稍微组织一下,便有二三百青壮愿意自带干粮去大泽杀贼。

于是,在陈奚的兄弟陈戎带领下,将近三百青壮浩浩荡荡杀向大泽,陈奚知道这件事时已经为时已晚。

而由于此时邓方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作为官油子的陈奚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捅出来,斥责一顿都是小的,光是无允许聚众成兵就够他全家喝一壶的了。

无奈他只能一方面尽量隐瞒此事,一方面祈求漫天神佛的保佑,希望他弟弟能够平安将人带回来。

而陈乡青壮的大量失踪也引起了其他乡邑不明所以的人的恐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乡邑中流传出长葛令要处罚曾经参与过私斗者的谣言,这也是邓方之前所遇到的情形。

郑忽听完,没有理会邓方的尴尬,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此事可确定属实?”

邓方不敢怠慢,忙回道:“陈乡众人已经回返,皆可以作证。”

或许感到了邓方的羞愧,郑忽道:“汝不必如此,不单汝犯了臆断的毛病,险些冤枉了好人,吾也是如此!不过,吾还有一个问题。”

郑忽的话,让邓方心怀感激,还好自家公子没有因此事责怪自己,以后行事应该更加小心,切勿再犯此错。

“主上请讲”收起心绪,邓方回道。

“第一,我青壮战死几人?第二,前去剿匪,为何用了这么长的时间?第三,匪寇伤亡如何?”

“此事就由我这个不肖的兄弟来回答吧!”

郑忽话音刚落,只见陈奚像提拉一只小鸡一样提拉着一个其貌不扬,嬉皮笑脸却又不停地向陈奚陪着笑脸的人走了进来。

郑忽知道这应该是陈奚的弟弟陈戎了。

“见过主上”

“见过世子”

郑忽赶忙上前想将二人扶起,毕竟冤枉了人家,心里有愧,谁知陈奚怎么都不愿起来,口称:“家门不幸,扰乱国法,奚身为世子家臣却不能节制家人,请世子降罪!”

郑忽一听,知道这老官油子跟自己耍心眼呢,自己刚到长葛的时候他怎么不过来汇报,现在领着他弟弟过来,无非是要争取宽大处理,想将他的官位扔了保住他弟弟和他家人。

郑忽没有点破,微微一笑道:“汝父,长者也,吾素敬之,岂可因小儿辈胡闹而加罪于汝?”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要不是看在你老爹为国征战的面子上,你和你弟弟不死也得褪层皮,今天把这件事定性为小儿辈的胡闹,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陈奚自然听出了郑忽隐含的意思,一边暗呼侥幸,一边拉着他弟弟再次向郑忽叩拜。

这次也没让郑忽扶,叩拜以后便起身站在邓方旁边禁闭嘴巴,一言不发。

这很好解释,若是郑忽没能看出的小心机,他或许面上依然会很恭敬,但是,心里就未必了。

现在郑忽不但看出了他的小心机,并且作出了回应,这就让他有些惶恐,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郑忽的双眼。

聪明人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智计无双,一旦被人戳破,就会陷入到深深的自我否定之中,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时刻在盯着自己。

所以说,聪明人是最好驯服的,也是最难驯服的,只要你比他更聪明,你就能够反客为主。

郑忽自然感受到了陈奚的不安,不过,郑忽没有理会,这种不搭理是驯服这种人的必备过程。

韩非子曾讲到:“虚静无事,以暗见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

看着下面依旧跪在地上的陈戎,郑忽觉得此人应该是游侠的中二病患者,为了帮人报仇,振臂一呼,完全不经过大脑,不过此人应该还算良善,要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自带干粮紧随其后。

于是,郑忽开口道:“汝虽年幼,却有乃父之风啊!”

其实郑忽也没比他大多少,不过上位者有上位者的特权,居高临下的询问从来都是上位者的法宝。

听着郑忽夸赞的话,陈戎乐呵呵的嘴一咧,觉得郑忽这个人还不错,比他以前见到的那些肉食者显得亲切多了。

没办法,在这个时期夸一个人最恰当的方式就是夸这个人像他老爹,这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褒奖,郑忽不就是因为他老爹觉得他不类己而被赶到长葛来的么?

想想后世夸一个人像他老爹竟然成为了一个段子,估计这是此时的人怎么想不到的,要不然,估计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夸人。

“世子真是这么以为的?”陈戎急呼呼的道。

要是老郭在这,肯定得来一句“嚯,臭不要脸!”

“闭上你的臭嘴”陈奚低声朝陈戎呵道。

郑忽呵呵一笑“陈戎生性跳脱,不过一句笑语,令丞何必如此?”

陈奚见郑忽没有生气也不再多言,低着头瞪着陈戎,生怕他再说出一句混话。

或许是感受到了大兄严厉的目光,陈戎虽然嘴上仍有些嘟嘟囔囔,让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也不敢再放肆。

见此情形,郑忽接着道:“吾听说,汝率领陈乡三百义士前去报仇,此事能与吾说说么?”

陈戎瞄了陈奚一眼,见陈奚颔首示意他说下去,这才开口将整件事的经过讲了一遍。

郑忽听完,击节叹道:“汝真义士也,吾尚缺亲卫一人,汝可愿充之?”

陈奚面露喜色,示意陈戎赶快答应下来,陈戎却有些不大情愿,碍着自家大兄的面子,不好提出异议。

道:“固所愿尔!”

“善!”

郑忽说完,将心放回了肚子,像这样一开口就能招来上百人的游侠,不收编了,那绝对就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本来各家因争地争水就存在矛盾,而这货却能让各家摒弃仇怨团结到自己的大旗下面来,治下有个这样的人物,不抓到自己手里面,郑忽能睡着觉那就奇怪了。

更别说,这货带兵还算是挺有一套的,将近三百人跟他去寻仇,在大泽周围盘桓了好几个月竟然无一人中途退出,这就让郑忽好奇的问他。

他昂着头傲娇的答了一句:“无他!寻仇而来,空手而归,人必笑我无能,我何面目立于乡中,见父老?”

别说,还挺要面,不过一群人还真吃他这一套,宁可大泽周围吃蚊子,也不愿回家,这也让郑忽对此时的游侠精神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一诺千金”在此时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游侠们的精神信仰。

至于这货在防守严密的大泽外围蛰伏几个月就只为能够抓住将陈二击杀的机会,一击之后立刻折返,亲自带人断后,毫不拖泥带水,最后竟将人全部带出,无一人折损,由此可见此人不但有恒心有毅力,而且果断勇敢,是个能带兵的好苗子。

故此,郑忽不仅是为了控制住他,更是起了爱才之心。谁让郑忽现在人才缺乏的厉害。

遇到一个好坯子,郑忽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第三十二章 任务

事情既然已经交代清楚,陈氏兄弟也没多做停留,带着郑忽过两日要前去陈乡慰劳义士的指示回去做准备去了。

看着有些尴尬的邓方,郑忽再次开口安慰道:“卿不必过于自责,既无酿成大错,此事便就此揭过。”

邓方对郑忽的包容感激万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主上垂怜,卑下铭感五内,然卑下之罪有三,一曰无察,二曰妄断,三曰惑主,有此三罪,主上虽不言,方不独愧于心乎?还请主上降罚,不然方只有以身膏野草,以偿主上厚恩。”

话到最后,一股悲凉之色让郑忽都心有戚戚焉。

郑忽知道邓方这是犯了此时大部分士大夫的通病——傲娇,郑忽对此也比较理解,毕竟在大复仇思想大行其道的此时,只要有仇甭管经过多长时间都一定报。

同样地,要是受到羞辱也一定要怼回去,像后来孔老夫子所谓的“以直抱怨”,这是有一定的社会思想基础的。

毫无疑问,邓方现在就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虽说郑忽出于关爱之意想就此揭过,但是无论怎么淡化,犯了错就是犯了错,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而且此事要是传出去,别人肯定会说他无能、佞臣,这让他以后还有何面目待在长葛令的位置上。

况且有错不罚,那是弄臣的待遇,他堂堂一个长葛令,一个拥有完整人格且经常自诩为能吏的人,岂可托庇于主上的羽翼之下,怯于承担责任。

这是对他士大夫人格尊严的极大蔑视……

看着面色灰暗,眉宇中已经显露死志的邓方,郑忽绝不怀疑自己要是在此时不能给他一个说法的话,他回家之后,立刻就会自杀谢罪以维持他士大夫最后的体面。

像子路的君子死而冠不免,就是这个时期士大夫重体面的最佳证明。或许后世认为这是腐儒作风,但是在周朝的普世价值还未崩塌的此时,这就是士大夫的气节所在,不避生死,一如孟子所说的“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卿之志,吾知之矣!就特许卿以戴罪之身,行立功之事,事成,功过相抵,不成,二罪并罚,卿可有异议?”

郑忽无奈,只能装出一副严厉的模样,同时在心里也不断腹诽,这要是在后世,犯错了还不让承担责任,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现在你不让他承担还不行,这古今的差别真的就那么大吗?

邓方并不知道郑忽的想法,见郑忽神情严肃,言语之间已经明白无误的传达出愿意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邓方此时的内心是高兴的,他觉得他受到了郑忽的尊重。

不断地以头抢地,甚至话语中都挂着一丝哭腔,展现出了他内心的欣喜和感激。

“主上但有吩咐,卑下无不从之,请主上示下。”

郑忽见状,从案几的左边抽出一卷画有以青铜犁头主要部分的简易犁具的竹简,交给邓方。

这是郑忽反复思量过,最终确定下来的,毕竟若是只打造犁铧,郑忽一不能保证各家都有犁具,二不能保证打造的犁铧都能恰到好处的按到各家的犁具上,所以……

半个月打造千余副这种简易的犁具,郑忽觉得应该差不多。只不过可能要多牺牲点小钱钱了,郑忽有点心疼……

“卿且在长葛之中寻百工之人,将此物打造出来。”

说完,郑忽看到邓方依旧面露期待,显然他认为这样的小事不足以抵消他犯下这么大的错。

郑忽觉得应该让邓方对此事引起重视,这可不是小事,往近了说关系到今年冬小麦的种植,往远了说关系到未来的赚钱大计。

于是,郑忽一本正经的叮嘱道:“卿切不可大意,此事关系到长葛未来的发展,卿将此物制出之后,便着手安排批量制造,确保长葛每户皆有此物,还有,三日之后务必将成品呈上来。”

邓方听郑忽这么说,这才打消了心中的轻视之心,面色沉重的回了一句“唯!”

见邓方态度端正了起来,郑忽接着开口道:“此事的一应支出具由吾来承担,此其一也!再者,人口逃逸既非陈乡之罪,卿应行文各乡邑规避谣言,招来人口,劝民耕种,安定民心,切勿再行差踏错。”

邓方连连称是,这本来就是应有之意,若是他之前就辟谣的话,说不定那些被谣言蛊惑的亡人早就回来了,奈何他从始至终都怀疑陈乡与此事有关,一直隐忍蛰伏,待机而动,谁料想最后却搞了个大乌龙。现在郑忽的举动分明是在帮他善后,这让他心中对郑忽更加感激。

没有时间关注邓方的神色变化,郑忽接着道:“长葛西南大泽,匪盗猖獗,为害乡里,民不能制,且吾既就封,自当急民之所急,哀民之所哀,吾欲在三日之后,宴请各乡乡宰,三老五更及年六十以上各乡长者,豪长之家,与共议此事,卿且下去安排,万不可有怠慢之心!”

邓方听到此处,便知郑忽对盘踞在大泽的盗匪起了杀心,他刚上任的时候,未尝没有剿匪的念头,不过由于他刚刚履任,民心未附,暂时不宜动刀兵,就先放下了这个念头,后来民众的逃逸让他首尾难顾,就将此事一直搁置。

但是,他却一直准备着,自从他知道有盗匪藏匿在大泽的时候,就令长葛尉黑子派人去监视大泽的一举一动,由于大泽防守严密,他们一直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不过他们对大泽周围的环境倒是摸的一清二楚。

“主上能哀民之急,卑下自愧不如,愿荐一人以助之,望主上允之!”

郑忽闻言,有些不置可否,他并未准备马上就去剿匪,毕竟用一群未经训练过的青壮去对决一群悍匪,那不是去送人头吗?

他邀请各乡有名望的老人,只是为了整编各乡的青壮进行军事训练,在剿匪的同时掌握一直属于自己的军队。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而邓方的话,郑忽又不好回绝,要不然他傲娇病又犯了,郑忽可不确定能否再将他拉回来。

第三十三章 宴饮(1)

郑忽挠挠头,开口道:“此事先不急,卿且先将吾所言之事完成”

邓方连声称诺。

这让郑忽有点诧异,说好的傲娇呢?

其实邓方开口之后就后悔了,他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哪还有资格对郑忽的决定指手画脚,若是想要再为郑忽出谋划策,就必须洗刷掉他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而且来说,邓方只负责出谋划策,至于最终的拍板决定权,还是在郑忽手里。

所以,是郑忽想多了。

“主上既有决断,那卑下就告退了。”

说完躬身一礼,神色中稍显落寞,他虽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但是,建议不被采纳,心中总归有些不太舒服。

“吾一定要将主上所托之事办好!”

片刻之后,邓方就调整好情绪,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书房。

看着前一刻还有些失落,后一刻却容光焕发的邓方,郑忽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情况这是?

来不及将此事想个透彻,郑忽又埋头于繁芜的竹简之中,这偌大的新世界还等着他去开创呢。

……

三日后,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打的前来赴宴的人措手不及,同时也使得前往长葛的土路更加泥泞,惹得同行的年轻人抱怨不已。

“阿爹,世子也真是的,非得选这个雨天设宴。”陈戎嘴一撅,向他老爹陈仲抱怨道。

“闭嘴!这天之晴雨又岂是人定,你这逆子是想气死老夫吗?”

陈仲听陈戎这么一说,顿时怒目圆瞪,死死的盯着陈戎,几十年修炼出来的威严可不是盖的,吓的陈戎赶忙赔罪!

“是儿失言了,请阿爹暂息雷霆之怒!”

陈戎在他家最怕的就是他老爹陈仲,从小到大,他老爹在他心里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在为他们兄弟几人遮风挡雨的同时,也不乏以疾风暴雨的手段来惩治几人所犯下的错误。

比如昨天,郑忽前去陈乡向陈仲赔罪,这让陈仲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避席,口称不敢,直到郑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这俩逆子犯了这么大事。

陈仲可不是傻子,经历了几十年的大风大浪,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他知道他两个儿子之所以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他身边,全凭郑忽对他过往为国征伐的尊重,要不然,像这种私自聚集兵壮之事,足够将他全家送上刑场的了。

而且,郑忽此来未尝没有想让他严加约束家人的意思,只不过出于对他的尊重,没有明说罢了!

这就让陈仲更加气愤,他年纪大了,一直在家里饴弄儿孙,对外界的事极少关注,陈戎不在的时候,他曾经问过陈奚,陈奚只说是会朋友去了,他也就没多想。过了两个月之后,见陈戎还没回来,他又问了一次,陈奚告诉他路远,可能有事耽误了,肯定不会出事,请他放心,他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惑,小儿子贪玩他是知道的。

直到三天前,陈戎回来之后便被陈奚拎走,他也没当回事,回来就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哪天就去见先君郑武公去了,管太多徒增烦恼。

后来,两人回来便告诉他郑忽过两天要前来做客,这让他欣喜万分,也顾不得年纪大了,忙前忙后,像个小孩子得到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却没想到郑忽来之后的一番话让他愣在了原地,清醒之后提着拐杖便要敲打两个不孝子,要不是郑忽拦着,少不了一阵鸡飞狗跳。

即便是这样,陈氏兄弟也在自家的宗祠之中跪了一夜。

陈仲本来想舍着老脸为陈戎求个职事,他有子五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游侠使气,不事生产,可偏偏又跟他年轻的时候极像,他死后,上士的爵位只能传给他大儿子陈奚,所以他迫切的想给陈戎找条出路。

可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幺蛾子,这让他怎么都开不了口,直到郑忽临走时,将把陈戎编进亲卫的事情告诉他,这让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郑忽见状,连声安慰,生怕老爷子激动过度一蹬腿,到时候就真是瓜田李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好说歹说才让老爷子平静下来,郑忽不敢多做停留,告辞而去。

而陈仲送走郑忽之后,在宗祠之中给两个儿子上了一整夜的思想教育课,当然主角肯定是陈戎,被絮絮叨叨一大段“谨事世子”的话,陈戎心中怎么可能会没有怨言。

陈戎本来对这事就挺不以为然的,后来大致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也不傻,对郑忽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也心存感激,但是,谁也架不住被连续唠叨一整夜。

陈仲见陈戎认错,面色稍缓,接着开口道:“吾儿既已入世子亲卫,当谨言慎行,且世子自就封以来未尝薄待我家,吾儿当常存感恩之心,切不可行那悖逆之事!”

陈戎无奈,心道“又来!”

但是,面色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恭敬的回道“唯,谨遵阿爹教诲!”

陈仲看着陈戎一副恭谨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捋着发白的胡须道:“吾儿不是看上了隔壁成乡成季家的小娘子么,吾儿若能砥砺奋进,勤劳任事,为父必为吾儿求此佳偶,不使有后顾之忧!”

陈仲抛出的这一优厚条件让陈戎眼前一亮。

天可怜见,他在陈仲面前求了好几次,撒泼打滚都用上了,奈何陈仲每次都是死活不同意,说什么“吾儿既不事生产,又不能建功立业,游手好闲,何以养家?”

搞得陈戎垂头丧气,无言以对。

其实陈仲心里未尝不为陈戎着急,但是看到陈戎这么不争气,也实在拉不下脸去托人提亲,毕竟成季家的闺女可是三乡五里有名的大美人,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就他儿子这个条件,陈仲有自知之明。

现在陈戎成为世子亲卫,这在整个长葛来说也是响当当的头一份,借此机会将陈戎的婚事定下来,在了结了陈戎心愿的同时,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阿爹可不能欺骗孩儿”

陈戎高兴劲过后紧接着极为认真的说道,同时也不断地观察着陈仲的表情,只要陈仲有一丝迟钝或者是犹豫,他就立马准备撂挑子。

“你这逆子,为父什么时候说过空话!”

陈仲又好气又好笑的指着陈戎的脑门喝骂道。

陈戎这才放下心来,笑嘻嘻的道:“诺,谨遵大人之命!”

第三十四章 宴饮(2)

郑忽此时并未现身在官寺之中,负责接待各乡来客的是陈奚。

郑忽作为一国世子,可以摆出亲民的姿态,也可以实行利民的政策,但是他终究是统治阶级的一员,像这种恭迎宾客的事情,他不敢做,也不能做。

无论怎么说阶级地位摆在这里,就像领导请下属吃饭,有领导站在门口迎接下属的吗?除非有要事相求,不然真的是事出反常即有妖,搞得前来做客的人心有揣揣,紧张不安,这样并不是真正的待客之道。

而邓方同样不适合这么做,让长葛令去迎接各乡乡宰,这会坐实了在长葛存在严重的以下凌上的事实。

传出去,这必将会成为郑忽虐待家臣,倒行逆施的证据,到时候,郑忽可就真成咸鱼了,再想翻身就难了。

所以,令丞陈奚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令丞一职作为副官,实际上与各乡乡宰的级别相差不大。

故而由陈奚前来迎接,一来可以显示出郑忽对于各乡乡宰的重视,二来可以表现出郑忽的尊老爱老之心。

没办法,在中国,从古至今,老人群体从来都是不可忽视的。最早的养老制度起源于原始社会末期,周朝在继承夏商两代养老制度的基础上,臻于完善。

《礼记·王制》中有言“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礼,周人修而兼用之。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达于诸侯。”

这不但规定了按年龄大小由地方或国家分别承担养老责任,而且在政策上,中央要负责养老,地方也要负责养老。

凡年满五十的则养于乡遂之学,年满六十的则养于国学中的小学,年满七十的则养于国学中的大学。这种养老制度,自天子以达诸侯,都是相同的。

不过一国的长老,由诸侯致养,若是天下的长老,则由天子致养。

西周养老不仅是为了借鉴老年人积累有丰富的知识经验,更出于维护宗法的等级社会的需要。

正如《王制》所说:“养耆老以致孝。”

《礼记·乡饮酒义》也说:“民知尊长养老而后能入孝弟;民入孝弟,出尊长养老,而后成教;成教而后国可安也。”

序长幼,定尊卑是西周重视养老制度的根本原因所在。

像后来子产在郑国执政,留有不毁乡校的美名,韩愈在其《子产不毁乡校颂》中称赞道:“既乡校不毁,而郑国以理。在周之兴,养老乞言;及其已衰,谤者使监。成败之迹,昭哉可观。维是子产,执政之式。”

不但点出了周朝的兴盛是因为能够养老并且听从老人的意见,而且用周厉王监视民意做反面例子,褒扬子产不禁老人议论国政的执政方式难得。

后来汉朝则是更进一步,将“以孝治天下”当成国策来推行,和匈奴打嘴炮的时候,更是不断地嘲笑匈奴人“贱养老”。

由此可见,老人不单是一个群体,更是一股政治力量,诸夏民族从来都是以孝道作为立身根基,家庭中老人的政治取向在基本上决定了一家人的政治取向。同样地,施政者笼络住了老人在一定意义上就笼络住老人的家庭成员,这也是郑忽尊重老人的原因所在。

……

和官寺之中人来人往的喧嚣不同,此时郑忽的书房之中,郑忽站在上首,看着眼前让邓方命人打造的简易犁具,郑忽满意的点点头。

除犁头外,其余皆是用木制材料制成,若是用牛来拉,可能多有不便,但是,无所谓了,比起用耒掘土,已经进步了许多,至少翻土的效率提升不少,在这个耒和纯木制犁具横行的时代,能用上青铜犁具绝对可以用奢侈二字形容。

邓方对此都有些心疼。

“主上,此物真的要分给各乡里?”

郑忽闻言,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反问了一句。

“以卿之见?”

“卑下以为,此物颇耗物料,尤以吉金为甚,吉金,国宝也,岂可蒙垢于乡土?”

郑忽拧着眉毛没有说话,陷入到沉思之中。

他知道邓方口中的吉金就是青铜,而且是精纯的青铜,此时青铜大多用于铸造祭祀用的大鼎、打造兵器以及铸钱。

用青铜打造农具不是没有,只有极少数壕无人性的土豪才会这么做。

长葛本来是有些青铜库存,但那都些都是兵器,若是要打造农具,就需要将这些兵器熔掉。

不然的话,就需要郑忽自掏腰包将自己的钱熔掉,郑忽从新郑来的时候,所带来的资产包括受赠的六百金和立功后赏赐的一百金在内,加起来也不过千金左右,刨去给予管仲的三百斤和两次在长葛各乡撒的小钱钱,还剩下六百金出头。

若是再将钱熔掉制造犁具,够不够用先不说。单是郑忽的资产,必定会大幅缩水。

这就让郑忽非常犹豫,熔吧,这马上就得去喝西北风,不熔吧,这没有犁具,在种植小麦之后,地力消耗殆尽,如何向长葛民众交待?况且已经令管仲去收购麦种,总不能全用来酿酒吧?

郑忽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自己的钱肯定是不能动,那就将长葛的兵器熔了吧!”郑忽想到。

一念及此,郑忽的眉头稍稍舒缓,开口向邓方询问道。

“长葛吉金可造此物几何?”

“啊?”

邓方没有料到郑忽会这么问,他看到郑忽先是神色变换不定,后来眉毛渐渐展开,似是被他的言语打动,却没想到郑忽会这么问,看意思还是想打造此物,这让邓方有些愣神。

有心再劝,但是看到郑忽严肃的表情,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邓方无奈,只得期期艾艾的回答道:“大约可造五百具,可主上……”

没等邓方说完,郑忽便打断了他的话。

“此事,卿毋需多言,吾心中有数。”

邓方闻言,长叹一声。

郑忽何尝不知道邓方心中的担忧,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了,就一定要坚持下去,况且百工之人都是工奴,不需要“劳务费”,他只须将长葛的青铜都用上,至于五百具,已经不少了,知足才能常乐,三四家用一具是足够了,而他不需要出一毛钱,不拔一毛而利天下,何乐而不为?

至于他的这种“败家行为”会不会遭到他老爹的斥骂和朝野的物议,不在郑忽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郑忽知道,无论这一年中他作出怎样惊天骇俗的事情,他都会纹丝不动,因为有年入五千金在那吊着,他老爹肯定会保他。

既然一不需要出钱,二不需要担心后果,郑忽还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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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宴饮(3)

ps:感谢大秦晋雄的打赏!!也感谢书友万神殿主的提醒,春秋时期的金确实是青铜,写的不太严谨,实在对不起大家,前章已改!

长葛官寺占地面积极广,且与郑忽的宫室相连,郑忽与邓方将事情敲定,见雨势已停,便联袂来到官寺的庭院之中。

看到往日冷清而今日却显得热闹非常的官寺,压在郑忽心头年入五千金的急迫感也悄悄淡去了不少。

毕竟,人都是群居的生物,在人群中不单忧伤的情绪可以相互感染,高兴的情绪同样也可以相互感染。

众人见郑忽来到官寺,无论年老年幼尽皆向郑忽见礼,郑忽也笑呵呵的向众人回礼。

一阵寒暄之后,不少老人在自家子侄的陪同之下向郑忽走来。

郑忽站在庭院中的大枣树下,光秃秃的枝丫加上粗壮的树干像一个威武的勇士持戈护卫在郑忽身后。

而被雨水浸湿的树干,仿佛诉说着勇士不避风雨的忠心,但是却让郑忽感到一股潮意,浑身不舒服。

看着老人们皆向自己走来,郑忽不敢再安然站立着不动,朝前两步,率先向各位老人行礼。

道:“小子实在未料到今日会有此细雨,让诸位长者受此辛劳,此忽之过也,还望长者不要见怪才是啊!”

众人闻言,连道不敢。

郑忽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今日小子请诸位长者前来,一来为感谢自就封以来诸位长者的照拂之恩,二来则是有些事想与诸位商议!”

郑忽觉得像种植小麦和剿匪的事,没必要隐瞒,也没办法隐瞒,不如直接说出来,还能留下一个坦荡的形象。

而且来说,此时地方上虽然有宗族盘踞,也有所谓的豪长,但却和后来地方豪强不同。

因为井田制下,土地公有,《汉书·食货志》中就有言:“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

由此可见,此时的土地的所以权在国家,庶人只有四十年的耕种经营权,到期国家则收回土地,这根本区别于土地私有制下的土地买卖,消除了豪强所谓“富者田连阡陌”的生存土壤。

而且由于此时是“份地制”,普通的士卒服兵役立功之后,国家通常以“份地”作为酬赏,所以,地方上的豪长多是立过功的庶人,并没爵位,像陈仲这样有爵位的豪长,基本上都是属于平日村社的各级首领,战时也就是各级军官。只有他们这样的人立功之后才有可能获得爵位,其余的庶人只能分得“份地”。

加上土地并非私有,此时的豪长大多是属于相对来说较为富裕的一批人。

并无后世地主老财的土皇帝做派,这也是郑忽就封之后没有选择大规模的清除地方势力,而是以拉拢为主的原因。

毕竟没有世袭土地,就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豪长们永远都是没牙的老虎,对握有枪杆子的郑忽威胁不大。

郑忽并不担心这些人不配合自己,相反,这些人为了能够得到郑忽的青睐,肯定会选择大力支持。

就像有个粗大腿在你面前,你难道不想抱一下吗?诸夏民族是一个注重实际的民族,从不羞言也不讳言富贵,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一家人过上富贵的生活是每一个人的梦想,现在机会就在这,就看你抓不抓的住了。

果不其然,郑忽话音刚落,就有不少老人当即表示“世子有话但讲无妨,吾等虽老,亦愿为世子前驱!”

这震天的声响震郑忽都有些耳膜发疼,自然也引起了周围依旧端坐的老人的注意,这些老人年纪稍大,腿脚也有些不便,原本是想等前面这批人散去后再过去和郑忽见礼。

见此情形,无一不捶胸顿足,多好的机会这是,世子找我们帮忙,这做好了可就是天大的人情。

于是,更多的人在子侄的搀扶下向郑忽靠近,一边走还一边骂某某某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行如此谄媚之事,真是不当人子,而同行的子侄一边搀扶着,一边小声的嘀咕道:“您老不也是如此吗?”

一些耳朵比较灵的老人,听到之后拿着拐棍作势要打,又看到后面的人已经赶超到前面去,一边催促着走快一点,一边低声喝骂道:“乃父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不肖的儿孙吗?”

郑忽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么简单一句话竟然引得这么多人一拥而上,这让郑忽有些哭笑不得。

好歹你们也得等我将事情说清楚了再表忠心吧!

无奈的摇摇头,郑忽赶忙让周围负责护卫的士卒去维持秩序,生怕稍有不慎,发生踩踏事故,让原本好好的一场宴会演变为追悼宴。

“诸位长者,请听小子一言”

郑忽高喝一声,这也是无奈之举,他这个正主要是再不发话,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再发话的机会……

听得郑忽声音,原本嘈杂的官寺霎时一静,谁让郑忽这段时间收买人心做的到位,人们不自觉的已经将郑忽当成一个大家长来看待,相信郑忽肯定不会让他们这些人吃亏。

“诸位长者能应邀而来,小子在此谨谢之”

说完,郑忽躬身一礼。

其他人连忙回礼,口称不敢,之后面露期待的等着郑忽的下文。

郑忽见状,长叹一声,唉……

这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一刻还好好的,要商议事情,后一刻怎么垂头丧气的?

“不知世子为何而叹?”陈仲距郑忽最近,又受到郑忽不小的恩惠,投桃报李,自然想着要为郑忽排忧解难。

郑忽也不知是故意,也不知是真的心怀忧虑,又是一叹,道:“君子之叹,无非是远忧夷狄猾夏,近虑生民疾苦,小子自就封以来,见外有贼盗啸聚于大泽,滋扰我长葛之民,内无累岁之积,以全我元元之民。小子惭愧啊!”

众人面面相觑,往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世子这是想出什么幺蛾子?

剿匪?还是……众人心中隐隐有些明白。

却见郑忽昂首头来接着道:“小子受命做长葛民父母,岂能不拯我之儿女于水火之中,今日此来,确有两件事要说与在场的诸位!”

郑忽用一副不可质疑的语气,让在场的众人微微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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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标题,是不是以为此书要太监了,放心吧,不存在的!

今天首先要祝大家520快乐,有老婆的找老婆,没老婆的找女朋友,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就去找基友吧!

其次,因为枕中今天上午去考试了,回来的有点晚,下午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五点多了,而且可能受凉了,头有点疼,所以,今天的一更可能会晚一点。

最后,就这样吧!求推荐!求收藏!

第三十六章 宴饮(4)

临近晌午,宴会终于开始了,官寺的空地上摆了十几桌漆案,郑忽宫室中的侍女在厨房和庭院中来回,将庖厨处制作的平日里只有郑忽这种地主家的儿子才能享用的飨食端到每个案几上。

但是,却没人动筷,一个个苦着脸干坐着,实在是刚才郑忽的表现出来的强势让他们明白,世子远不是他们见到的那么简单。

不但以快刀斩乱麻的姿态确定了各乡应出的青壮数,更是强行将种植小麦的任务下达到各乡里,半个月后家家户户都必须种植郑忽所提供的麦种,有逾期不种者以狡道不法罪论处!

造孽啊!原本大家伙以为来了个贤公子,就封之后不但将赋税给免除了,而且还存孤问寡,抚恤甚厚,这让大家伙觉得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可谁曾想……

唉!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啊!

谁不知道,这小麦冬天的时候也能种,但是,一旦种了小麦,不给土地休耕的时间,来年的粟就要绝收了。

小麦只不过是辅粮,粟才是口粮啊!这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吗?

偏偏世子还听不进人言,有人问他说:“若是今秋种小麦,那地力如何保持得?”

世子竟然回了一句“以粪便浇灌可保地力不失。”

后土在上啊!哪有用此等污浊之物浇灌土地的?这不是要令后土神蒙羞吗?

……

看着气氛沉闷的宴会、忧心忡忡的众人,郑忽心中无喜也无悲,这本来就是他筹谋已久的,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他自就封以来,撒了太多恩惠,也是时候让人见到他威严的一面了。

正如《道德经》中所谓的“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丈夫做事有柔更要有刚。

刚柔相济才是真正的驭下手段,若是一味的示之以柔,未免会让人认为世子柔仁,可欺之以义方,这并不是郑忽想见到的。

而且前世的时候,郑忽曾看到一则新闻,有一位老人因拆迁已经得到一套补偿性住房,却得一望二,想要为她的儿子再向政府要一套房子,跑到政府里撒泼打滚。

像这种事情难道只有二十一世纪才会出现吗?真的是那些酸儒经常所说的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吗?

不见得吧!郑忽从来就不是个厚古薄今之人,在他看来,古人或许比现代的人要淳朴一些,但也绝对不是无脑。

况且诸夏民族的升斗小民从来兼具忠厚和精明的特性,不然的话,郑忽又怎么会在长葛撒了两波小钱钱。

单纯的仁而爱人的施政理念,终究只停留在理论阶段,若不能辅之以威,欺上瞒下、钻空子找漏洞、得寸进尺的事情将会层出不穷。

而剿匪、种小麦这两件事关系到民众的身家性命,郑忽若不能以雷霆之势迅速确定下来,长葛民众或许会因为对郑忽心怀感恩而答应下来,但是扯皮之事绝对是避无可避。

无它,郑忽体恤民众的形象会让人认为世子比较好说话,大不了大家舍着老脸一哭二闹三上吊,世子心软,肯定会妥协的。

感受着宴会上略显僵硬的气氛,郑忽举起案上的酒樽带着春风化雨般的笑容,向众人示意道:“诸位长者能驾临此地,小子之幸也,这第一樽酒,祝在坐的诸位长者寿!”

说完,一饮而尽,在坐的老人见状,也不好再端着架势,苦着脸举起酒樽,勉勉强强的回了句“岂敢劳世子记挂!”

郑忽用眼睛扫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暗道:“果如商君所言啊!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若是剿匪之后民再无劫掠之患,来年小麦丰收赚得暴利,估计这些人又会是另一个模样吧!”

想想商君变法之初,国都数千人言新法不便,后来法令被强行贯彻下去后,那些说不便的人尝到新法的甜头之后,又跑过来说新法便。商君认为这些都是“乱化之民”,将他们强迁到边境守边,后来再也没人敢议论新法。

商君的这种粗暴的处理方式确实有利于威权的树立,但是郑忽肯定不会用,一来长葛只是个食邑,比不得一个国家,二来郑忽想树立的是一种跟在我后面一定会有肉吃的形象,让民众形成条件发射,这样不但有利于收拢人心,树立威权,而且以后不管郑忽做什么,都能够得到民众的支持。当然,这不可能通过一件事就能实现,它需要连续不断的刺激。

“一切就从剿匪和种植小麦开始吧!”

郑忽心中虽做此想,却不动声色的再次举起了酒樽,毕竟,打了个巴掌,肯定要给个甜枣吃嘛!

“小子固知诸位长者为剿匪和种麦之事忧心,然小子身为长葛封君,安能见我之子民受盗贼宰割,此犹剜我心头之肉也!与其千日防贼,不如一朝扫灭。”

话未说完,便引得陈仲等少数老士卒和一些年轻人的叫好声,而更多的人则是面带愁苦之色。

对此,郑忽也能理解,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远见,更多的人追求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生活,也许平常会发生私斗,但是这种窝里横跟剿匪、打仗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所以,更多的年轻人对战争的行为都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过去才勉强上阵,而一些老人、老士卒,由于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实在是见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

但是这不能成为纵容匪盗猖獗的原因。

见偶尔的叫好声渐歇,郑忽接着道:“至于种麦之事,诸位亦毋需担忧,只要按所授之法,必可保地力不失,吾亦会出耕具助各位耕种,来年小麦丰收之时,吾以高于市价两成向诸位求购,诸位可还有疑虑?”

郑忽的话虽然说的好听,但仍然不能打消众人的疑虑,就连那些支持剿匪的人对此事也颇为冷淡。

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未知的恐惧常常令人止步不前,安于现状。

郑忽对此也没好办法,只能用威权来压了,抬起头把酒樽中的酒灌入腹中,猛得将酒樽扣在案上。

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诸位可有异议否?”

第三十七章 南风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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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行人离开官寺,已经是申时四刻钟(接近下午四点),看着满院的狼藉,郑忽摇摇头,带着微醺的笑意,起身向书房走去。

谁都没想到这场宴会在欢乐的气氛中开头,却在凝重的氛围中结尾。

各乡前来赴宴的无论老人还是青壮都在一片唉声叹气中离开官寺,老天爷似乎对此也心怀怨怼,惨淡的愁云盘旋在长葛上空,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和众人的满怀的愁绪不同,此时的郑忽却是志得意满,边走边哼唱起了传说由舜所做的《南风歌》

三山兮商岳嵯峨,

天降五老兮迎我来歌。

有黄龙兮自出于河,

负书图兮委蛇罗沙。

案图观谶兮闵天嗟嗟,

击石拊韶兮沦幽洞微,

鸟兽跄跄兮凤皇来仪,

凯风自南兮喟其增叹。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在低声的吟唱中,郑忽仿佛也受到了歌中的情绪感染,时而忧郁无奈,时而热烈虔诚。

不断地咂摸着歌中最后两句,郑忽意味深长的道:“南风将起啊!”

这让身后的季和仇疑惑不解,公子莫不是糊涂了吧?这明明吹的是北风啊!

挠了挠头,仇小声的询问道:“公子,此刻刮的是北风啊?”

郑忽转过头来,迎上仇迷惑的小眼神,不由得笑骂道:“你啊,真是个浑人!”

未等郑忽将话讲完,仇既小心又羞愧的问了一句“公子,啥是浑人?”

郑忽以手抚额,发现话题彻底让仇给带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拥有下士爵位的仇,文化水平是如此之低。

这倒也怪不得仇,虽说此时的士卒也算是贵族,能够接受到教育,但是作为是下层贵族,家境好的或许能够得到良好的教育,家境不好的能够学到基本的贵族礼仪就算是不错的了。

像孔子也是士阶层中的一员,年轻的时候,家道中落,受了不少苦,后来太宰问子贡说:“老师是圣人吗?为什么如此多才多艺?”子贡说:“老天本来就要他成为圣人,又要他多才多艺。”

孔子听说后,说:“太宰了解我吗?我小时候生活艰难,所以会干一些粗活。”

由此可见士虽然是贵族,但是生活状况也不见得有多么优渥,管仲不就是因为家道中落,以十三四岁的年纪被迫外出谋生吗?

况且,浑人这个词汇在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出现,仇不解其意也实属正常。

倒是旁边的是季是个机灵鬼,连蒙带猜勉勉强强领悟了郑忽话中的意思,笑眯眯的道:“公子的意思是让你多读点书,少犯点迷糊!”

仇有心反驳,却见郑忽点点头,讪讪的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狠狠的瞪了季一眼,小声的嘀咕道:“某读书少,汝也好不到哪去?”

郑忽没有理会二人在后面的小动作,便走边对二人语重心长的告诫道:“汝二人若想以后继续跟随于我,就应该多读点书!只有读书才能进步,不读书在以后必将会被淘汰,到时即便我有意包庇,汝二人也难以服众啊!”

或许是由于刚饮过酒,郑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诚挚语气,让跟在后面的季和仇心中有些感动,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回道:“唯!”

三人各怀心事的又走了一段路,气氛也不再似刚才的那般轻快。

临到书房了,郑忽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对二人说道:“吾书房尚有几册书简,过几日等我翻阅之后命人给汝二人送去!”

其实,郑忽哪里有什么书简,他书房里除了长葛的文牍资料,就是空白竹简,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考虑到此时大多数学问都是靠家传,除此之外也只有官学教授君子六艺,其他的再无获得知识的途径。

二人非不欲多读书,实则面临的是无书可读的囧境,所以郑忽若不提供书籍,他的劝告其实就约等于脱裤子放屁。

郑忽话音刚落,二人激动的跪在地上向郑忽叩首,口称:“公子厚恩,季(仇)必誓死以报,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这并不是郑忽的王八之气让二人慑服,而是郑忽抛出的诱饵让他们甘愿如此,在知识大爆炸时代,人们打破头皮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卷书简就能让人心甘情愿的将命卖给别人。

而在此时,这就是现实,贵族们对于知识的敝扫自珍构筑了一张严防死守的大网,不但将任何想要通过学习上升到社会上层的庶人拦在网外,也把自身困守在自家的一方小天地中。

不只是此时,即便在孔子开坛讲学,开启了百家争鸣的大幕之后,仍旧有太多太多的知识还停留在家传的层面,密不外传,最终导致了很多先进的思想理念和技术手段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后人再也不能窥其面貌。

可以说此时的书简比黄金还要珍贵,黄金有花完的时候,书简中的知识是可以流泽子孙的,孰轻孰重,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分辨出来。

而像郑忽这种地主老财家的书简,别说仇和季这两个普通的士卒,就是一国正卿也难窥一貌。

所以,当听到郑忽要将他手中的书简借给二人观看的时候,二人才会纳头就拜,这绝对算的上是天大的恩德,堪比再造!

与二人激动到浑身颤抖不同,郑忽很平静的摆摆手让二人退下,这让二人对郑忽更加敬畏,公子就是不一样,大气……

目送着郑忽走进书房,季小声的对仇道:“某这不是在做梦吧!”

仇嗤笑一声“看汝那没出息的熊样!”

“汝不是也一样!”季不甘示弱的道。

……

跪坐在书房里,郑忽有些头疼,话既然许出去,就无论如何也得做到,不然这种肆意消费别人信任的苦果,必将会由自己吞下。

“肯定是要给二人一部兵书”郑忽想道。

自己前世虽然是个写手,对各方面也都有涉猎,对兵法并不陌生,有些东西更是张口就来,但是,将一本兵法完全默写出来还是有些难度。

毕竟谁会想到自己能穿越,兵法之类的东西只有用到的时候才会翻看。

“难啊!”郑忽叹道。

“公子为何事犯难?”燕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听到郑忽这么感慨,忍不住问道。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郑忽回道。

燕踏着小碎步走到郑忽身后,小心的为郑忽揉起了太阳穴“公子这段时间太过劳心费神了,应该多歇息歇息才是!”

耳边传来的糯弱声音带着一股热气,让郑忽心跳都加快了几分,或许是饮酒的原因,郑忽感觉自己心中的躁动越来越强烈,有些不受控制。

感受到郑忽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气,燕将身体贴在郑忽后背,双手摸着郑忽的额头,有些担心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肢体的摩擦,柔软的触感让郑忽残存的理智在这一刻尽数崩溃,双手一把将燕拉入怀中。

第三十八章 振旅于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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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林十年秋九月十三日。

长葛城郊外以东五里的一处空地上,一支约摸有两千人的队伍分列而陈,规整的肃立着,但是偶尔出现的骚动和哄笑声却让人明白这并非是一支百战劲旅。

没错,这就是郑忽从各乡征召过来的青壮,并且在经过了严格的遴选之后余下的。

根据郑忽的命令,凡年龄不满十八或者是超过三十五一律剔除,身娇体弱、面黄肌瘦的也要打回原籍。

最终,从三千多人中留下了这两千人。

所谓“兵不在多而在精”。郑忽决心从这两千人开始,为自己也为郑国打造一支战必克、攻必取,让敌人胆寒,可以横行列国的铁血强军。

自然郑忽也为这支军队起了个名字,叫郑之武卒。

名字虽然起的响亮,但是若要想实现和魏武卒那样令天下为之侧目的威势,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郑忽对此也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未经过铁与血磨砺的军队也绝对无法成为虎贲悍卒。

况且此时行军打仗更像是贵族之间的一场游戏,庶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类似于后世的拉拉队。

郑忽记得前世易中天先生在讲《先秦的士》的时候,讲了这么搞笑的一个场景。

一次晋国与楚国交战,晋军失败逃跑。

战场上所有的晋军战车都跑了,只有一辆晋军战车停着不动。跟他“配对”的那辆楚国战车追上来,在他旁边停下。

那个楚军战士下车,问晋国战士“哥们儿你咋了,你咋不跑呢?”

晋国战士回答“我车坏了,它不动。”

楚国战士说“哦,我看看……应该是这个地方有问题,我帮你弄一弄还能动。”

于是楚国战士帮晋国战士修好战车,自己又跑回自己的战车上,晋国战士继续跑,楚国战士继续追。

跑了没几步,晋国战车又不动了。楚国战士又把车停下来,下车问:“哥们你咋又不动了?”晋国战士回答:“它又不动了。”

楚国战士又帮忙把晋国战车修好,晋国战士驾车继续跑,楚国战士回到自己车上继续追。

追到第五十步的时候,楚国战士停下不追了,晋国战士也停下车,对着楚国战士招手说:“楚国的兄弟谢谢啊!”

这确实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内,但是不会相去太远,此时的战争以分出胜负为目的,杀人盈野,不惜代价消灭敌国的有生力量那是从战国时期才开始。

当然,打仗必定要死人,这是不可避免的,刚发生不久的宋殇公被弑不就是由于士兵厌战又误听谣言而导致的吗?

故此,郑忽的当务之急就是改变庶人和士对于战争的观念。

让他们明白战争是严肃的更是残酷的,战争的目的是为了踩着敌人的尸体进入天堂。

看着整齐排列的青壮,其中有的人还稍显稚嫩,将他们猛然带入到一个血淋淋的杀戮时代,郑忽心中突然有些不忍,但是很快便压了下去,这不是心软的时候,谁让大家生在这个礼崩乐坏,大争之世即将拉开序幕的时代。

这就是命啊!

平复了心头的所想,郑忽伫立在战车上面对着众人,发出他生平最为响亮的声音向众人训话。

“征召诸位前来的目的,想必已不须再赘言,然不养千日之兵,不足以供一时之战,今日汇集诸位于此,非为用兵,实为养兵也!”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开始出现小股的骚动,毕竟练兵之事,郑忽一直都没有对外人讲起过,众人以为郑忽将他们征召过来之后就会去剿匪。

可没想到却是要练兵。练兵,他们这些人可不陌生。

在藏兵于民的此时,趁农闲的时候组织青壮进行军事训练,是常有的事。

《司马法·仁本》中就有所谓的“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

《左传·隐公五年》中也有:“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对郑忽所讲的练兵之事议论纷纷。

郑忽耐心的等待着场面平静下来,接着开口道:“今次诸位亦可以为是秋狝,但却较于往日不同,此次演兵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一名,两伍为一什,设什长一名,十什为百,设百夫长一名,十百为千,设千夫长一名。”

这是郑忽在决定练兵之时就已经要决定进行的军制改革,这个时期各国的军制虽然各不相同,但大都以车兵制为主。

但是随着作战方式的改变和作战地域的扩大,盛极一时的车战和车兵在春秋后期也走向衰落。

据《左传·昭公元年》记载:晋国大夫魏舒在与无终狄兵的遭遇战中,“毁车以为行,五乘为三伍”,放弃战车,组成步兵方阵,最终击败狄兵,为中原地区改车兵为步兵开了先河。

而郑国步兵制的建立其实还要早于晋国,只不过是在与戎狄作战中使用,并没有大规模的推广。

郑忽既然准备练兵了,自然不会选择注定要被淘汰的车兵制。

“季、仇”郑忽高声叫道。

“卑下在!”季和仇从郑忽的战车两侧走到郑忽战马前面,单膝跪地,面对着郑忽应道。

“命汝二人皆为千夫之长,统领众人。”季和仇闻言喜上眉梢,连忙应诺。

季和仇二人是高兴了,但是下面的众人却是不干了,季和仇只不过是下士,按制最多能充任两司马,领二十五人。

可现在却成为千夫之长,统率千人,他们这些虽然是庶人,但好歹也接受过最基本的军事训练,对军制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现在已经改制了,但是让下士统领千人,还是闻所未闻。

于是,人群中又开始骚动起来,而且动静比上次还大,有的甚至大声呼喊道:“世子赏罚不公,某等不敢从命!”

季和仇先是朝郑忽尴尬的笑笑,然后大声呼喊肃静,企图让众人平静下来,却没有想到,越是呼喊,反而越是骚乱!

郑忽见状,高喝一声,“诸位听我一言!”

第三十九章 厚赏不遗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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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郑忽的声音,喧闹的人群开始缓缓平静下来。

一方面郑忽广撒的恩惠,让他们心存感激,另一方面,前段时间,各乡赴宴的长老将当日的情形道出,让他们也开始对郑忽心怀畏惧。

在他们看来,世子虽然仁而爱人,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鼎沸的人声渐熄,郑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吾固知诸位心有疑义,然这正是吾想向诸位申明的,自即日起,凡长葛之众入士伍者,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功大者身必尊!”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相邻的无论相熟的不相熟的对此皆是议论纷纷,实在是郑忽命令让他们受到震动太大了。

于此时而言,不亚于在平地上响起一声惊雷。

倒是那些平日里各村社的首领稍显平静,他们这些人在战时充任各级军官,立功之后也有晋爵的机会,但是爵位可不是那么好晋升,有的家里甚至有两代人皆跟随着国君打了大半辈子的仗,立功无数,才堪堪晋爵一级。

所以,他们这些人虽然对郑忽所说的以军功论爵,不问出身门第、阶级和阶层的话感到震撼,但也只是震撼而已,并没有周围众人发自肺腑的激动,毕竟那可是爵位,不是大白菜!

有的甚至认为郑忽这是以狂言欺骗众人。

而庶人可就没这么多想法了,祖祖辈辈的庶人生涯,让他们早已对爵位感到绝望,谁曾想郑忽却给了他们一个天大惊喜,让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世子所言可作的数?”人群中有一人大声喝道,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环境霎时静了下来,一个个面露期待的等着郑忽的下文。

“吾之言自然作的数,诸位中若有人能于阵前斩得敌军首级一枚,可晋爵一级,亦可得相应的田宅、庶子,且爵尊者赏赐重,爵卑者赏赐轻。”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扯着嗓子大喊到:“世子莫不是以大言诓骗我等,若某能斩首七人,岂不是可列为一国正卿?”

众人闻言,齐齐向郑忽看去,对啊!要按照世子这么说,自己要能斩首七人,未尝不可过一过正卿的瘾!

众人竖起耳朵,紧张的等待着郑忽接下来要说的话,生怕郑忽会反悔。

这其实也算不得误解,它根源于周朝实行的班爵禄制,天子所班是“公、侯、伯、子、男“,诸侯所班是“卿、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其中大夫又分为上、中、下三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按照郑忽的说法,庶人和正卿之间距离确实只是七颗人头。

不过,郑忽可没有这个权利,即便有,郑忽也不会这么做,一来是因为这样的变法肯定会将现在郑国朝堂上所有的卿大夫得罪一遍,郑忽现在自身都难保,再得罪这些人跟等死有什么区别,二来则是依照班爵禄制进行赏赐,总共七级的爵位划分却是有些少了。

所以,郑忽决定在自己的治下另立一套爵禄制度,这就是秦国的二十等爵制。

郑忽并没有因为要训练武卒便采用魏武卒“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的制度。

原因在于魏武卒不但享有免税免徭役的待遇,而且即使是身衰力竭之后,优待条件并不改变,所以导致军队更新不易,优待众多士卒造成国库空虚。受优待的士卒如果战死则会影响自身的利益,战斗力虽强,却是“危国之兵“。

而秦国的军功爵制则是最完善、最合理的,将士有功既赏爵位,又益田宅、庶子,可以成为军功地主。所以后来秦国的军队战斗力最强。

但是这又面临着另一个问题,秦国的军功爵制是建立在土地私有的基础之上的,此时的郑国依旧是井田制下的土地公有。

郑忽并不想改变土地公有的性质,却又想实行军功爵制,所以最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嫁接。

以“份地制”为蓝本,庶人立功之后分得份地依旧要归田,不过年龄放宽到士卒及士卒配偶和父母死亡之后,家中的子嗣对土地没有继承权,有的只是爵位的降级继承权和财产的继承权,这样,既不至于让士卒担心战死之后,家属的生存问题,又能激起国人的向战之心。

再者,郑忽还决意用厚赏的办法让国人明白,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自有黄金屋。

金石珠玉这些东西,寒不能衣,饥不能食,用来收买人心正合适,况且用征伐他国获得的财物赏赐给本国的有功士卒,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本。

而且,这套制度暂时只在长葛一地的庶人中实行,并不会触动卿大夫家族的根本利益,或许在这些人眼中,郑忽的这个爵位没有得到国家的承认,只是伪爵而已。

等到这套制度真正运行起来,郑忽再甩锅给他老爹,郑忽相信以他老爹的政治眼光,不会看不到这套制度的优越性,同样地,以他老爹的政治智慧和政治手腕,不怕这套制度落实不下去。

而郑忽只需要伸着手等待果子成熟就行了,并不需要担心此事最终为别人做嫁衣,因为只此一件事就足以让郑忽的世子之位稳如泰山。

宗庙与爱子,孰轻孰重,郑忽觉得他老爹还是分的清的。

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郑忽开口道:“此爵非彼爵也!此爵专为我长葛之民所设,分为二十等级,每一级皆有相应的田宅及其他赏赐,且爵位高者一应待遇与大夫、卿等同!”

郑忽的前一句话让众人沮丧不已,后一句话却又为众人燃起了希望之火。

庶人们从来没尝过爵禄的滋味,即便是郑忽所说的此爵位只在长葛实行就足以让一些庶人喜出望外的了。

那可是爵位啊!在长葛实行也是爵位。

更别提,郑忽所说的爵位高的待遇和大夫、卿等同。

别说大夫、卿待遇,就是下士待遇也是他们这些庶人祖辈们都求而不可得的。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社会阶层的流动渠道并不为他们这些庶人开放。

第四十章 具折上奏

郑忽盗版的二十等爵制,不啻于在此时社会阶层的流动渠道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虽然还很小,但是千里的长堤,不也最终溃于蚁穴吗?

“此事过几日便会下达到各乡里,诸位可以放心!”

郑忽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为这些青壮心头的火焰又添了一把柴。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英雄者如项王,位尊者如刘季,都逃不脱这种虚荣,更何况这些升斗小民。

即便郑忽不下达这个命令,他们也会想法设法的传扬出去,以期将来立功得爵得赏赐之后向邻里乡亲炫耀,毕竟,财富的最大价值不就是在于炫耀财富吗?

而郑忽的命令比他们自己的传言更具权威性,也更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别管是不是伪爵,但是待遇可与大夫、卿等同,而且是世子亲口承认,亲自册封的,对于庶人来说,有这些就足够了。

郑忽的这个以份地制为地基,嫁接秦国二十等爵制的妥协版制度最终营造了一个卿大夫不屑、庶人满意,郑忽更加满意的局面。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当军功爵制像一台严密的机器开始开动起来的时候,它一定会将前方的所有障碍撕碎,世卿世禄制首当其冲,可以想象到时一定会迎来卿大夫的拼死反扑。

不过,这也和郑忽关系不大了,郑忽记得,他老爹是在鲁桓公十一年去世,现在是鲁桓公二年,也就是说他老爹还有八九年好活,这足够将军功爵制和其他与之配套的法令推行下去。

郑国立国至今,算上郑忽也不过四代人,不但国家的根基浅,而且公室和国内卿族的力量也算不上强,远达不到后来“七穆”轮流执政的地步。

所以,以郑忽他老爹的威望、智慧和魄力足够将这场以军功爵制为核心的变革推行下去,这时候不好好的背靠着大树,以后难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变革从来都不是靠着个人的单打独斗就能完成的,郑忽自决定启用军功爵制起,就给了自己一个明确的定位——参谋。

这么大的变革非是郑忽不想主持,而是力有不逮,若无郑忽他老爹掌舵,以郑忽这个接近小白的政治新手绝不可能成功。

感受到陡然上升的士气,郑忽心中满意无比,将这两千青壮的指挥权暂时交于季和仇个人,郑忽命陈戎驾车回长葛。

至于青壮的训练问题,郑忽并不担心,他已经将阉割版的孙子兵法和其他的一些兵法杂糅到一块,并且将后世特种兵的一些能用在此时的训练方法附在书简后面交予了季和仇,郑忽相信这二人不会让他失望。

郑忽现在需要将此事具折上奏,一来将军功爵制推销出去,把他老爹拉到变革的大船上,二来则是养兵的问题。

非是郑忽养不起,而是他还有年入五千的任务,折本的买卖他可不愿意做。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训练这两千人耗费的钱粮可不是小数目。

根据《管子》中“一镒之金,食百乘之一宿。”

意即一金,够百乘的人吃一天。

而《管子》中的一乘有二十人左右。

所谓“四乘,其甲二十有八,其蔽二十,白徒三十人奉车两,器制也。”

就是说四乘则共有甲士二十八,盾手二十,民夫三十,一共七十八人。

那么百乘有一千九百五十人,接近两千人。

以郑忽此时的财力而论,养这些人几个月,维持到剿匪结束不成问题。

但是金毕竟不是粮食,长葛现在并没有能维持两千人吃喝两个月的粮食储备,外出采购又费时费力且还面临不确定性。

所以,郑忽只能将主意打到他老爹头上,他相信他老爹也肯定乐于养这两千人的新式军队,只不过,这么一来,这支军队的所有权就不再属于郑忽,郑忽能保留指挥权就已经是万幸了。

“这样也好,至少能打消自己老爹的猜忌之心”郑忽想道。

……

回到长葛,郑忽立刻就钻进了书房,略作思考,便抽出一卷空白竹简写到:

治军之政,谓治边境之事,匡救大乱之道,以威武为政,诛暴讨逆,所以存国家、安社稷之计。是以有文事,必有武备,故含血之蠹,必有爪牙之用,喜则共戏,怒则相害;人无爪牙,故设兵革之器,以自辅卫。

故国以军为辅,君以臣为佐;辅强则国安,辅弱则国危,在于所任之将也。非民之将,非国之辅,非军之主。

写到这,郑忽停顿了一下,将心中的情绪微微酝酿,理了理思路,接着写到:

善治国者必先御于外而后从于内,善治地者亦不可以卑求以容于外,威服而虐于内。

长葛之西南,匪贼呼啸而应,日杀不辜,宰割肱股之肉,斯可以谓之残民之贼也,儿实不可与之共天!且夫民贼不靖,何以选民之将,定国之辅,立军之主?

且儿尝闻内谓诸夏,外谓戎狄。戎狄之人,难以理化,易以威服。礼有所任,威有所施。是以黄帝战于涿鹿之野,唐尧战于丹浦之水;舜伐有苗,禹讨有扈,自五帝三王至圣之主,德化如斯,尚加之以威武,故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

……

故儿料民于长葛,出其青壮两千,定此新爵,以壮我之士。

然长葛者,辅地也!非可以养此赳赳之士,故儿斗胆请父君出府库粮秣以益之。

写完最后一个字,郑忽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手,将所写的三卷竹简卷起来加封之后,又抽出两卷前几天的竹简,翻开之后,只见一卷上面写着军功等爵的字样,另一卷上面写着士伍操练之法。

郑忽见没拿错,便再次加封,与前面三卷放在一块。

招人将陈戎叫来,郑忽决定这次给陈戎一个表现的机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不多时,陈戎已到郑忽面前,礼毕之后,郑忽道:“吾有事想请汝去新郑一趟,不知汝可愿意?”

像陈戎这种游侠,礼贤下士的姿态要做足,得让他们感觉受到了尊重,这样才能易于驱使,郑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果然,郑忽的话让陈戎舒坦不已,面露笑容的道:“世子有话直说无妨,某必不敢负命!”

郑忽闻言也不由的露出笑容“善!”

郑忽将竹简和令信交给陈戎道“汝持吾之令信将此物交给君上,记住要入宫室亲自交到君上手中!”

陈戎虽不明白郑忽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郑忽目送陈戎离开,微微一笑。

……

第四十一章 君有召令

感谢书友feilong84601的打赏和一直以来的支持!!

陈戎持着郑忽的令信进入新郑,在宫门处又经过内尹的查验,然后由寺人领着一路疾行来到了国君平常处理政事的书房,通报之后,陈戎踏进了书房将郑忽的竹简交到了郑庄公手中。

郑庄公面无表情的翻开竹简,越看心中的惊讶意味越浓,不多时竟拿起笔作起了圈注,只郑忽所书策论的三卷竹简,用了半个时辰才看完,看完之后仍有些意犹未尽,放下笔陷入了沉思。

这倒不是竹简中军功爵制的内容吸引了他,而是竹简中的治军思想让他惊为天人!

这不奇怪,此次郑忽的策论可是以诸葛丞相《便宜十六策》中的治军篇为模板,再结合长葛的实际情况稍加改动而成的。

以郑忽的笔杆子那是拍马也难及丞相之万一,更别说,丞相的治军篇中在将《孙子兵法》的一些思想凝练其中的同时,又加入了自己的思考。

可以说,郑忽的这篇策论是两代治军名家的思想结晶。

郑庄公看后不感到震惊那才奇怪了呢!

郑庄公这一沉思不要紧,可苦了在一旁垂立的陈戎。

本来陈戎刚进书房时心里还有些兴奋,这可是国君的书房啊,平常人谁能进来一观!

偷偷的左瞅瞅右瞧瞧,想将书房的一些摆设拓在心中,等回去之后好给他刚认识的军中士卒和同乡吹一吹牛皮。

谁曾想,这一站就是半个时辰,他还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这难受的劲就别提了!

他虽然是个游侠,平日里胆子也不算小,但是怎么说也能算是个革命后代不是。

在他老爹陈仲的谆谆教导之下,他对国君还是存在畏惧之心的。

更别说,在郑庄公这种枭雄人物面前,一个锐利的眼神就足以吓的他冷汗直流!

不过,此刻陈戎也顾不得那么多,半个时辰的垂立不动让他的双腿从有知觉到酸麻再到没有知觉,是以,他握了握拳,一口气提到胸口,怀着揣揣的心情小心的开口道:“君上,世子等着您的答复呢!”

说完,低下头等待着郑庄公的判决。

郑庄公闻言,缓缓的回过神来,并没有因陈戎打断他的思考而发怒,毫无波动的道:“汝说什么?”

“君上,世子等着您的答复呢!”陈戎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哦,汝回去告诉世子,让他稍待两日!”郑庄公说完摆摆手让陈戎下去,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郑忽的后两卷竹简是否还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

陈戎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先是向郑庄公躬身一礼,然后小心的动弹着左腿,接着是右腿,等两腿稍有知觉之后才缓缓的退出书房。

郑庄公没有在意陈戎的离开,埋头接着翻开郑忽呈送的第四卷竹简,看着上面的爵位以及相应的赏赐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想起第三卷竹简中好像有提到。

皱着眉头又重新翻开第三卷竹简,找到讲军功爵的那段,面色有些阴晴不定,这竖子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以他从政三十多年的政治智慧自然不会看不出郑忽想要做什么,通过爵禄厚赐来增强军队的战斗力。

不过,爵位又岂是庶人可以得到,这么做肯定会引起卿大夫的集体反对,让泥腿子和卿大夫同殿为臣,这不是斯文扫地嘛!

到时,万一卿大夫集体罢工,这国家还靠谁来治理,新兴的军功阶层能担起这个重任吗?

郑庄公有些拿不准此策究竟是好是坏,叹了一口气,翻开了第五卷竹简。

将第五卷竹简看完,郑庄公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吾儿竟知战如斯!”

前三卷和第五卷讲兵事的策论让他太吃惊了,世子这是要逆天的节奏啊!

郑国公室也不是没有兵法,郑桓公初封的时候,从周王室那里得到了不少书册,其中,甚至有据说是当年姜太公初治齐时留下的兵法残篇。

郑国公室对此一直视若珍宝,非国君不能阅读,郑庄公每次阅读的时候更是废寝忘食,每次读来都有新的感悟,这让他一方面觉得这天下的用兵道理应该都在这《太公兵法》里面了吧!另一方面又为遗失的部分感到惋惜,恨不能窥其全貌。

人常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现在看看郑忽所书的治军策论和士卒操练之法,郑庄公觉得他这个儿子此时的兵法造诣即便达不到姜太公的地步,也相差不远了吧!

在书简还停留在家传的此时,兵书几乎就是屠龙术的代称,不靠家传,没有经过战争的磨砺,是不能写出兵书的。

郑忽学习过一些兵法,也上过战场,这些郑庄公也知道,但是,他是真没想到,郑忽竟有如此见地!

“莫不是这竖子身后真有高人吧!”

平静下来,郑庄公不由得多想了一层,郑忽当时上远交近攻策论的时候,他就这么想过,只不过后来郑忽的表现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现在这个想法又像野草疯狂的长了起来,不可抑制。

“来人!”郑庄公突然高喝一声。

外边等待侍候的寺人应声而至,行礼之后道了声“君上!”

“去,着人将世子请过来!”郑庄公命令道。

寺人唱诺之后,领命而去。

很快,郑庄公的命令被传达下去,两刻钟之后,一人驾车出新郑城门向长葛方向呼啸而去。

这让城中不明所以的国人有些疑惑不解,刚才不是才出城一辆兵车吗,现在怎么又出去一辆?难道要有兵事发生吗?

而半个时辰之后,郑庄公要召世子回新郑的命令算是彻底传开了,众人表现不一。

要说对此事意见最大的当属公子突,在郑忽就封的这段时间,公子突可没闲着,不但和公子亹、公子仪斗的是有声有色,而且还将手伸到了朝堂之上,大夫甫假就很愉快的接住了公子突抛出的橄榄枝,成为了公子突在朝堂上的代言人,当然,此事较为隐蔽,很少有人知晓就是了!

当听到国君要召世子回新郑时,公子突有些沉不住气了,想要跑去找郑庄公,后来转念一想,这么做太愚蠢了些!

便让人秘密召甫假前来议事,像这种勾连大臣的事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会引起猜忌的!

等甫假到来之后,未等甫假行礼,公子突便拉着甫假的手跪坐在同一具坐席上,单凭拉拢人心的这一手,郑忽就远远不如!

“大夫救我啊!”刚坐定,公子突便着急忙慌的道。

甫假见公子突这么慌乱,也是一惊“公子,这是怎么了?有话慢慢说!”

公子突便将郑忽要回新郑的事和他的一些猜测一一告知。

甫假闻言,面色一松,从容不迫的开口道:“公子多虑了!以公子之见,世子可能年入五千金?”

公子突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回道“不能,然……”

甫假抬手打断了公子突的话,道“百姓皆知世子年入五千,既不能,公子还有何可担心的!”

公子突闻言立刻反应过来了,对啊!只要他的这位好大兄不能年入五千金,就对他造不成威胁,自己这是关心则乱啊!

俟一想通此节,公子突朝甫假拱手谢道“若不是大夫指点迷津,突几陷入泥沼而不自知,谨谢之!”

甫假见公子突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心中对自己的明智选择略有得意,微笑的还礼道:“公子不必多礼,公子此时应立刻面见君上,恳求世子多留几日才是啊!”

公子突听完,稍稍思量,一拍大腿,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他老爹不是希望他们兄弟几个相亲相爱,不要再重蹈自己和共叔段的覆辙吗?

现在他的这位大兄既然对他没有了威胁,作个人情,打个感情牌,正好博得他老爹一笑。

于是,公子突站起身来,对着甫假一揖及地,道“微大夫,突今日几铸成大错,必不敢忘大夫之恩!”

甫假坦然的受了公子突一礼道:“公子还是快去吧!晚了,其他公子……”

闻弦歌而知雅意,公子突未做停留,边走边道:“请大夫稍待片刻,突去去就来!”

甫假闻言一笑,微微颔首。

第四十二章 瓷器难得

送走了陈戎,郑忽在邓方的陪同下,来到了长葛的官营作坊。

说起来,自从那日之后,邓方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戴罪立功的大业之中,不惜以一令之尊,亲自下场。

不但每天奔波于各乡里到逃逸人口的家里亲自辟谣,招来人口,而且对于郑忽强行布置下的种麦之事也极为重视,隔三差五的组织各乡的乡宰、三老五更、豪长进行“座谈”,为他们答疑解惑,安抚人心。

在邓方的努力下,长葛民众这段时间对于郑忽的些许不满,也很快消散。

只不过邓方却是因此而瘦了一圈,郑忽见状,略有些愧疚,多次劝他要注意身体,不可过于劳累。

邓方每次嘴上答应着,可转过天来,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把郑忽的劝告放在心上。

这让郑忽感到无奈的同时,也就任由他去了!

其实对于种麦之事,刚开始邓方也多有不解,等到他看到小麦被郑忽命人打造的石磨磨成麦粉的时候,心里是有些惊讶的,但也只是惊讶而已,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作为辅粮的小麦还有这种操作。

但当他尝到郑忽让庖厨处制作的麦饼,他心中的惊讶彻底变为了震惊,他开始隐隐明白郑忽为什么会力排众议的强行要求长葛民众都要种植小麦。

同时,他也对郑忽所传授的保持地力的方法充满了期待,若真如世子所说,那么长葛的民众可就是有福了。

没错,邓方现在也变的务实了许多,对于没有经过验证的事,他学会了持保留意见。

郑忽自然也感受到邓方的变化,在欣喜意外之余,也不得不感叹,挫折才是最好的老师。

邓方作为郑忽的母家人和长葛的“大内总管”,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而且来说,未来郑忽若想成就一番大业,没有人辅佐肯定是不行的。

而邓方的能力智慧皆不算太差,否则邓曼也不会推荐他来为郑忽打理食邑,此人唯一的小毛病就是有点士大夫阶层的骄傲,这也算是此时士人的通病了,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人无完人嘛!

跟随着邓方来到专门为制作瓷器新开辟的坊室内,郑忽看着作坊内的众多年轻匠人在一名老匠人的指导下全神贯注的进行着拉坯的工作。

郑忽见此情形,满意的点点头,伸出手打断了邓方想要开口说的话,就这样静静地观摩着匠人们的工作。

老匠人早就看到了郑忽和邓方的到来,只不过一直没有上前与郑忽见礼的意思,一丝不苟的指导着众人拉坯时所用的手法。

末了,不断地告诫众人想要制作出好的瓷器,一定要熟悉泥料的软硬程度,只有根据泥料的软硬制作出不同形状和大小的胎才能烧出合格的瓷器。

郑忽默默的在心中为此人的敬业精神点了个赞。

瓷器的烧制工作,郑忽早已经交代下去,直到数日前,邓方才带着此人将一烧好的瓷碗摆在郑忽面前。

郑忽见后大喜,当即命此人专门负责瓷器的烧制工作和培育烧制瓷器的人才。

对此,老匠人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方法是郑忽传授的,既然郑忽让他再将此法教授给其他人,那他从从命就是了。

所以,这才有了郑忽刚才看到的一幕。

吩咐其他的匠人继续手头的工作,老匠人来到郑忽面前与郑忽和邓方分别见了一礼。

不要以为此时的匠人地位有多低,正相反,从金文及文献资料来看,官营手工业中的生产者地位还是相对较高的。

像《尚书酒诰》说:“又惟殷之迪诸臣工,乃湎于酒,勿庸殺之,姑惟教之。”

在这篇出自周公之手的戒酒令中,周公旦告诫大臣对于殷遗民中的有一技之长的人,如果有酗酒的,不要杀害他们,要以说服教育为主。

这其中虽然不乏有拉拢殷遗民为周所用的意思,但也可以看出周朝对于手工业者即百工之人的重视程度。

同样地,在此时百工之人也延续在西周时期的社会地位。

郑忽面前的老匠人名叫陶孟,由其姓氏就可知其祖辈都是匠人而且还是制陶的匠人。

正因为此,其制陶的手艺极为精湛,在未得到郑忽的瓷器制作之法前,他采用瓷石生产的所谓硬质陶器,其胎质已经达到瓷化程度,敲击之声清脆悦耳,也应当属原始瓷范畴。

看着此人黝黑而又沟壑纵横的面容,指甲缝中土垢附在其皮肤上仿佛已成为其身体的一部分。

郑忽开口道:“陶老,如今这作坊之中,每日能生产瓷器几何?”

陶孟有些无奈的回道:“瓷石练泥颇废功夫,而且为了能让众人早日熟悉瓷土的软硬程度以制出合格的瓷胎,每日拉坯用的泥料也都是瓷土,再加上烧制时火候还不是掌握的很到位,所以每日的成品瓷器不过一指之数啊!”

郑忽闻言道:“陶老不必如此着急,此事并非一日之功,徐徐图之也就是了!”

陶孟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看来,也只得如此了!世子可莫怪老朽耽误了大事!”

郑忽笑道:“不耽误,不耽误!陶老这是折煞小子了!”

在四民还未分业,却又已显端倪的此时,像这样的老匠人基本上都是某一个领域的大牛,郑忽对于这些人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姿态摆的极低!

我太宗不是曾经说过嘛,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些匠人也应该算得上是最原始的科技从业者了。

只不过靠的经验的传承而非系统的理论而已。

即便是这样,中国古代匠人所创造的一些产品,在二十一世纪也极难仿制出来,由此可见我国古代人民的智慧。

郑忽身为一个立志要点亮科技树的穿越者,厚待匠人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随后,陶孟带领着郑忽和邓方参观了瓷器制作的整个流程,郑忽看着每个参与制瓷的匠人不但要亲自练泥、拉坯、印坯、利坯、晒坯、刻花、施釉甚至还要烧窑、彩绘。

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

“世子缘何而叹啊,可是有不对的地方?”陶孟有些不明所以得道。

“陶老何不让练泥者恒练泥,拉坯者恒拉坯,如此以来定可使人各司其职,无有二顾之心!”

陶孟闻言,若有所思。

……

第四十三章 奉命而返

郑忽在瓷器的制作坊室内转了一圈后,又跑到制造犁具的坊室内瞧了瞧,随后将整个作坊内所有的老匠人和技艺纯熟的年轻人召集起来,在郑忽的主持下一起讨论了一些技术上的话题。

跟这些专业的人士相比,郑忽就是个门外汉,这些人偶尔从嘴中蹦出的专业词汇,让郑忽颇为费解。

这些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郑忽所面临的窘境,不厌其烦的一点一点的为郑忽解答着疑惑。

郑忽也没有辜负这些人的好意,用心的聆听着,有些听不明白的地方当场就提了出来,这也让众人感受到郑忽对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不是敷衍了事。

也因此,气氛越来越热烈,不少匠人在不经意间更是透露出了一些压箱底的绝活,这让其他人大开眼界。

郑忽对此也极为满意,坚定了以后要多召开这种技术交流会议的想法。

大多数匠人的技艺不是不愿外传吗?那遇到难题的时候,就召开这种技术攻坚交流会议,在集思广益的同时,总会有些经验和技艺在不注意间泄露出来。

不过这并非一日之功,得靠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而今的当务之急是要鼓励这些匠人进行技艺的革新和创造,不能总抱着前人的经验不知进取。

想到这,郑忽示意众人停止交流,向在场的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诸位或是已登堂入室的巧匠,或是已浸淫某一域多年的良工。今不以忽之鄙陋少闻而劳心以教忽,是忽之幸也!”

众人目视着郑忽,听郑忽说的如此谦虚,连忙回礼,口称不敢!

见众人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郑忽接着道:“忽虽寡闻鲜见,然亦知礼兵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无工不成,工者,国之重器也!”

话到此处,郑忽略作停顿,见众人眼神发亮,目光中隐隐有期待之色,郑忽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成功的将众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了。

清了清嗓子,郑忽继续道:“夫封畿之内勤劳不处,此自忽之德薄不能佐民也!故忽自就封以来,夙兴夜寐,欲求天下有德之人以佐吾民,今诸位于此论以大道,此忽所亲见亲知也,自即日起,凡出奇计制器以利吾民者,忽必不吝以酬金之赏!”

说完,郑忽让邓方取五十金来,当着众人的面交到陶孟手里,道“今有长者陶工讳孟,助忽创制瓷器,劳苦而功高,谨以五十金谢之!”

看到郑忽竟然如此重赏,众人眼都红了,有些年轻人更是喘着粗气,恨那五十金为什么不是自己的。

郑忽其实也有些肉疼,五十金可不是小数目,他所征召的两千青壮一个月都用不了五十金。

但是为了千金买马骨,鼓励匠人创新,郑忽也是豁出去了。况且此时瓷器的价值远不是五十金可比的。

陶孟听到郑忽要赏给他五十金的时候,直接愣在了当场,等到郑忽将五十金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接过五十金,感觉像做梦一样。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跪在地上,对郑忽参拜以大礼。毕竟五十金啊!他这辈子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郑忽将陶孟扶起来,劝慰道:“陶老不必行此大礼,这是你应得的。”

众人虽然有些眼热,但也跟随着郑忽附和劝慰着陶孟,而有些胆大年轻人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向郑忽问道:“世子,某是木工,若某能制出佐民利器,可得如陶老之赏赐乎?”

郑忽毫不犹豫的回了一个可字。

就这一个字让众人振奋非常,纷纷问道

“世子,某是……”

“世子,若某能……”

……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郑忽虚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噤声,道:“诸位无论制何种器物,只要能利民,视其功皆有赏赐!”

只此一句话,便打消了众人心中的疑虑,看着一些跃跃欲试的年轻人,郑忽知道自己的金钱攻略起作用了。

刚欲与众人细说,有人通传说是陈戎回来了,郑忽告罪一声,留下邓方安抚众人,同时宣布郑忽有关鼓励匠人创新的政策。

此事,郑忽早已好邓方通过气,一些具体的细则还是出自邓方之手,所以郑忽并不担心。

出作坊门,便看到陈戎已在此等候,郑忽打断了陈戎想要行礼的动作。

问道:“事已办妥?”

陈戎立即回道:“世子放心,已将东西带到,且君上让某回复世子说是要稍待两日。”

说完将郑忽的令信呈上,郑忽伸手将令信拿走道:“汝真信人也!走,随吾回去。”

“唯!”脸上掩饰不住的自得之色出卖了他此时恭谨的行礼动作。

郑忽见状,一笑了之。

……

不到半个时辰,又一辆兵车缓缓的停在郑忽的宫室前,阍人验过符令之后,一边遣人先行向郑忽通报,一边招人领着这位来自新郑的贵人向郑忽的住处走去。

而此时,郑忽正在书房研究着下一步计划,听人来报说有贵人带着君上的命令前来要见世子,郑忽有些迷惑,自家老爹不是让自己等两天吗?这又是哪一出?

来不及多做思考,只见宫室中的侍人领着一人已到自己书房,双方见礼以后,对方直接将此行的目的道出“君上要见世子,请世子速回新郑!”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郑忽便反问了句“此时?”

那人点点头,道了声是。

郑忽虽无奈,却只得从命,令人抓紧时间收拾点东西,毕竟好歹也是有封地的人,回去不给自家老爹带点土特产那怎么说的过去!

又令人将陈戎招来,令他驾车送自己回新郑,陈戎有些不解,君上不是已命自己给世子带话了吗?怎么召世子回去?

虽不知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陈戎却仍然听从了郑忽的安排,不过面色之中的无奈却暴露出了他心中的不满,从新郑到长葛来回一趟,确实让他有些疲惫!

郑忽自然也注意到了陈戎的不满,道:“吾知汝已有疲惫之意,然君上相召,必有事矣,愿汝能强为我御之!”

陈戎听郑忽这么说,稍敛面容,专心为郑忽架起车来。

……

第四十四章 为君答疑

不到一个时辰,夜已悄然将其漆黑的翅子展开。

郑忽站在车上,突然感觉远处有火光闪烁,随着距离的拉进,郑忽能够清晰的看到有两排士卒高举着火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这火光一如指路的明灯。

片刻之后,陈戎驾着车已经狂奔到近前,郑忽这才看见两排士卒当中竟然站着一人。

待看清此人相貌,郑忽心中陡然一惊,急忙从车上下来,想与此人见礼。

谁料还未等郑忽开口,那人便道:“子忽来啦!不必如此多礼,君上还在等着呢!”

郑忽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暗暗地抱怨起自家老爹来,这又准备闹哪样,竟然搞了个这么大的阵仗?

来迎接郑忽的不是旁人,乃是郑忽的伯父,郑庄公的庶兄——原繁,此人在郑国宗室中的地位仅次于郑庄公,掌管着郑国的宗庙石室。

而且此人对郑庄公极为忠心,可以说郑忽他老爹心腹中的心腹。

这并不奇怪,此时的郑国宗室相对比较团结,虽然有郑伯克段于鄢的例子,但是嫡庶之间的界限却是把控的很好,像公子吕之于武公,原繁之于庄公。

而后来郑忽兄弟之所以会发生相残的原因,与嫡庶界限的模糊不无关系!

“子忽,汝与吾同乘一辆车,别让君上等急了!”

郑忽刚踏步向自己的兵车走去,却被原繁的话打断。

郑忽闻言停了一下脚步之后,便继续朝自己的兵车走去,边走边道:“伯父稍待,小子去去就来!”

回到自己的车上,郑忽将送给自家老爹的“土特产”带上,同时告诉陈戎,自己先行离去,稍后自会有人接待他,让他不必担心,耐心的在新郑等着自己就行了。

说完,郑忽再不停留,径直的向原繁的方向走去。

等郑忽上了原繁的车之后,御立刻挥鞭驾马,急迫之心让郑忽大吃一惊。

一路无话,待到宫室前,已有内尹在一旁等候,见郑忽和原繁已到,直接将郑庄公在书房等候二人的命令告知,同时急匆匆的让人前去禀告。

郑忽和原繁一同跨进宫室,郑忽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原繁请教道:“伯父可知,父君急召小子回新郑,所为何事?”

原繁道:“君上只命吾出城门迎接子忽,其余一概不知!”

郑忽也不知道原繁此话是真是假,但是无论如何,也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郑忽便不再言语,静静的想着心事。

倒是原繁见郑忽背个包袱,开口向郑忽询问道:“子忽,你带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跟宝贝似的,还不让旁人触碰?”

郑忽两眼一眯,意味深长的笑道:“容小子卖个关子,伯父以后便知!”

原繁摇摇头,无奈的笑骂道:“你这小子!”

结束了短暂的对话,二人加快脚步,不多时已到庄公书房。

或许是二人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只听得郑庄公洪亮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是原兄和吾儿到了吗?快进来了吧!”

听闻此言,郑忽和原繁对视一眼,同时应诺,踏进了书房。

书房中,郑庄公正低着头一手执笔在昏暗的烛火下奋笔疾书,二人不敢打搅庄公,静静地立在下首。

觉察到郑忽和原繁已站在下首,庄公放下手中的笔,未待二人行礼便道了声坐。

二人分坐左右,等待着庄公开口。

“吾儿可知,今日急召汝前来所为何事啊?”郑庄公紧盯着郑忽,仿佛要郑忽看个通透,

郑忽被盯的心中发毛,战战兢兢回道:“或是策论之事?”

郑庄公未作回应,又反问了一句“吾儿以实告我,可曾与隐者为友?”

郑忽虽然不知道他老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刚穿越时冒冒失失的郑忽了,知道他老爹可能对他起了疑心,心思急转,眨眼间已经有了思量。

而对面的原繁听到郑庄公这么问,眼神瞬时一亮,一眨不眨的看着郑忽。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郑忽先是面色平静的起身告罪一声,然后道:“父君容禀,儿助齐之时,曾梦游于天宫三日,不知人,得蚩尤之学数篇。此事确为荒诞,儿至今思来犹在梦中,故不敢示于人前,望父君赎罪!”

说完又行了一礼。

郑庄公听后面色稍缓,道:“吾儿所谓不知人?”

郑忽知道他老爹疑心仍旧未减。

便道:“此事高渠弥大夫和祝聃大夫皆可为证。”

其实郑忽哪里是不知人,分明是刚穿越时,还没融合原主的记忆,加之陌生的环境让他感到恐惧,躺在兵车上睁着眼,望着天,一连三日不发一言,这件事将高渠弥和祝聃吓坏了,甚至沿途的时候还请了巫祝为郑忽诊治,所幸三天后,郑忽不药而愈,这才让高渠弥和祝聃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所以,郑忽并不担心这件事会被戳破,相信高渠弥和祝聃对此事应该记忆犹新。

而郑忽的这句话,让郑庄公暂时放下心头的疑惑,虽然不知道自家儿子究竟做了什么梦,但是有人作证,此事应当作不得假,而且无论怎么说,自家儿子确实比以前强了许多,只要对郑国无害,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况且他原本只是想知道郑忽身后是否真存在一位大贤,如果有,想请之解答下心头的疑惑,抢自家儿子人才的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

而今看来应该是不存在这么一位大贤,这些都是他的臆想罢了!

既如此,此事就此结束吧!

想到这里,郑庄公道:“吾儿既有此福缘,应倍加珍惜才是!卫之《淇澳》所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与吾儿共勉之!”

“唯,儿谨遵父君教训!”

郑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舒缓了下来,心中暗道了声侥幸,自己抄书是抄爽了,全然忘记了自家老爹可不是一般人。

不过,今日之后,自己再抄点东西,只要足够小心,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了吧!郑忽在心中如是想道。

第四十五章 有献于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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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但是平静下来的郑忽却并未忘记要进献孝心。

毕竟这可是关乎孝道的大事。

郑忽知道自家老爹太精明,讨好他并不见得能对自己有多大帮助,但是,却也算不上是坏事一件!刷个存在感也是好的。

况且,郑忽相信自己这次进献的东西一定会让自家老爹大吃一惊!

迅速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郑忽张口道:“儿自长葛来的匆忙,只带了三样东西想在此献于父君,略表为儿者的心意!”

说完,郑忽走到郑庄公案几前,弯腰低头将包袱奉上。

郑庄公心中对郑忽的孝心极为满意,面上虽然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是平缓的语气却出卖了他的内心“吾儿有心了!”

跪坐在一旁的原繁见此情形,笑着对郑忽道:“我道子忽为何对此包袱视若珍宝,原来是要将之献于君上啊!”

接着又对郑庄公道:“君上有此佳儿,可喜可贺啊!”

郑庄公闻言,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笑容,道:“原兄可不要夸赞这竖子,这竖子得寸便要进尺!”

好嘛!竟然将郑忽的得寸进尺策用在了此处,不得不佩服郑庄公强大的理解能力。

郑忽苦笑着摇了摇头,面露期待的等着他老爹将包袱拆开。

郑庄公没有让郑忽的期待落空,道:“原兄与我一观这竖子在长葛搜刮了什么物什竟前来献宝!”

二人将郑忽撇在一边,旁若无人的样子让郑忽一阵气苦。

郑忽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陪着笑脸。

还好,郑庄公并没有让郑忽等太久,和原繁说话的功夫便已经将包袱打开。

首先映入二人眼帘的是郑忽刚得到不久的瓷碗,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隐隐发亮,让人想不注意到它都难。

郑庄公见此,笑容瞬时凝固在脸上,片刻之后,阴沉着脸再次盯着郑忽,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作为一国国君和周王室卿士的郑庄公,见过的宝物不在少数,眼前的瓷碗他却从来都没见过,此物非金似玉,表面洁净光滑,竟无一瑕点,整个瓷碗浑然天成,不似有一毫人工的成分在内。

在他想来,此物无论以何物制成,必定造价不菲,郑忽绝对在长葛横征暴敛了。

只能说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即便是枭雄人物,也概莫能外。

郑忽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家老爹的不满,笑吟吟的开口道:“以父君之见,此物价值几何?”

郑庄公冷哼一声,未做回应。

郑忽也不恼,接着向原繁问道:“以伯父之见呢?”

原繁与郑庄公的想法类似,但又不能像郑庄公那样对郑忽,只得冷着脸道:“恕吾眼拙,实在不知此物作价几何。”

郑忽知道这个叉装的差不多了,再装就要玩漏了,于是开口道:“此物乃是取长葛之土烧制而成,所费者极寡!故儿在此想请教父君该以何价售出?”

此言一出,郑庄公还好,面色如常,不过脸上的微微颤动也在表达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而原繁却有些激动,问了句“子忽所说的以长葛之土烧制而成,可是真的?”

郑忽没说话,点了点头。

等二人彻底平静下来,郑忽便将瓷器制作的相关事情将了出来,当然制瓷工艺一笔带过,不是郑忽信不过自家老爹和自家伯父,只是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不能让他的几个弟弟知道,不然的话,说不定又会平添几分波折,这是郑忽不允许的。

郑庄公虽然不知道郑忽的想法,但是隐隐也能猜到一些,只不过这种事,他这个作父亲的实在不好多言,他们终究不是寻常人家。

而原繁却没有两父子这么深的心理活动,感叹了句:“前时听人言子忽要年入五千金,吾还有些不信,而今看来倒是吾鄙薄少见,子忽是有化土为金的能耐啊!”

“当不得伯父之赞,伯父还未回答小子,此物究竟能作价几何?”

郑忽心中早就有了一整套炒作瓷器,以抬高其价值的计划,但是对于瓷器的定价,他心中还是拿不太准,故此,才有这一问。

原繁沉吟了一会,才继续开口道:“此物似玉非玉,洁白无瑕,却又好似天成,若只此一支,千金也不再话下,但子忽既能将之不断产出,价值当有所下降,至于能降几何,吾也难以揣度!”

郑忽一听,这不废话吗?还用你说,无奈之下,只得看向自家老爹。

郑庄公从知道这个瓷碗是用土制成的以后,在惊讶的同时也知道郑忽年入五千金算是成功一半了。

现在看到郑忽有征询自己意见的意思,郑庄公直截了当的道:“值百金!”

这就让郑忽惊讶了,没想到瓷器会这么值钱,在他想来,十金应该差不多了,经过炒作包装之后,二三十金也不是不能卖到,五十金就有些离谱了,没想到自家老爹比自己想象的还离谱,开口就是百金。

这确实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只不过郑忽才是那个穷人。

郑忽不知道的是,他老爹是以此时白壁的价值进行估价的。

白壁比金更稀少,价值自然也比金高,一双白壁大致可与百金的价值相当。

如《鸿门宴》中身为汉王的刘邦为自己准备的买命钱,就只白壁一双欲献项王,玉斗一双欲献亚父,由此可见一双白壁的价值绝对不低。

而在《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中讲到:“虞卿者,游说之士也。蹑蹻檐簦说赵孝成王。一见,赐白璧一双,黄金百镒。”

此处将一双白壁和百金并列。

在《战国策·秦策一》中,讲到苏秦发达时,将白壁百双与黄金万镒并列,还有历史上宋庄公敲诈郑厉公也是将白壁百双与黄金万镒并列。

由此可见此时白壁的大致价值。

郑忽命人炮制的瓷器虽然不是白壁,但是卖相比白壁更佳,不知道的肯定会首先将之与白壁的价值作对比,所以,郑庄公才有此估价!

郑忽此时真想狂笑一声,赚大发了这是!

第四十六章 有献于君(2)

与神情振奋的郑忽不同,郑庄公看着剩下的两样东西,一样在打着结的丝帛内,另一样则是用较大的书简袋装着的竹简。

郑庄公猜测其中的书简应该与郑忽所说的蚩尤之学有关,所以他并没有着急打开书简袋,而是先将丝帛上的扣解开。

此物倒是不似瓷碗惊艳,两块巴掌大的圆形上下相叠,看着像是吃食却又有些发硬,金黄的表面勾动着胃里的馋虫。

这自然是郑忽如今的日常食物——饼,郑忽来的匆忙,将庖厨处为自己准备的晚饭给带上了,赶路的时候他和陈戎一人吃了一个,剩下的两个,郑忽惦记着一定要给自家老爹尝尝。

一方面,借此机会说服自家老爹在全国范围内鼓励种麦,另一方面,郑忽未尝没有想报在新郑时吃剩饭的一箭之仇,满足他自己心中小小的恶趣味。

郑庄公端详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问道:“吾儿,此何物?”

郑忽暂时将心中的狂喜压下,道:“父君,此物唤饼,是儿令人将麦磨粉,再由庖厨制成。此物酥软可口,父君一试便知!”

“由麦制成?”郑庄公有些讶异,情不自禁的反问了一句。

这也怪不得郑庄公心中惊讶,毕竟此时小麦的辅粮地位已经固化,很少有人将心思打到小麦身上去。

“然也!长葛匠人所造之石磨,可将麦磨粉,一石麦去其损耗,可得粉九成以上,故儿已令长葛之民于今秋悉数种麦!”

郑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推销种植小麦的好机会。

郑庄公咬了一口饼,外酥内软,确如郑忽所说,于是向原繁道:“原兄,汝也来尝尝罢!”

原繁闻言,起身道谢一声,走到案前,小心翼翼的将另一个饼拿去。

郑庄公并未在意的原繁的动作,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郑忽身上,当听郑忽说长葛要在此时种麦时,心中突然有点恨铁不成钢,亦有些无奈,觉得郑忽还是太年轻了,根本不懂稼穑之事,这不休耕如何保持地力。

刚想开口训斥两句,让郑忽长长记性,但转念又一想,他这个儿子给他带来的惊喜可不少了,而且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莽撞了,从在长葛施政时仍不忘向他汇报情况就可以看出。

所以,他觉得以郑忽现在的谨慎劲儿应该不会作出拍脑门做决定的事情。

“难不成这竖子有不休耕而让地力不失的方法?”郑庄公越想越觉得可能,眯着眼看着郑忽,那意思,别在老子面前装蒜了,赶紧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郑忽被盯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摊上这样的老爹,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在脑子的全力运转下,郑忽也大致猜出他老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父君,儿有一事尚未禀告!”

郑庄公听到这句话后,露出了一个你很识趣的表情的。

这让郑忽有点哭笑不得,他本来就没准备将此事隐瞒。

不过说再多也无用了,郑庄公已经示意郑忽继续说下去了。

于是,郑忽只得继续道:“儿至长葛时,曾遇一老者于此时播种,儿不解,问其故。其人话中多有回避之意,儿欲令人执之,此人这才以实相告,原来以粪便浇灌土地可保地力不失,其祖辈皆如此!”

郑庄公眼神闪烁,仿佛在思考郑忽话语的真实性,原繁适时的再一次提出疑问:“子忽此言当真?”

“小子自然不敢在这种事上欺瞒父君和伯父。”

原繁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饼已经成功将他征服,再回想起以前吃的饭食,真是犹如糟糠,而且郑忽刚刚说过将麦磨粉并不会造成麦的大量浪费,这就意味着,这只是将麦换了一个吃法而已,而且麦的产量本来就比粟要高,要是每两年再多得一季麦,那么,郑国的国力必会因此而大增。

“子忽可是为郑立了一大功啊!”说着竟起身向郑忽行礼,郑忽赶忙回礼。

道:“伯父谬赞了,小子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实不敢居功!”

郑庄公看着二人的表演,此时心中已经信了七分,但是身为国君,提一国之政,不由得不谨慎,君不秘则失国嘛!

于是道:“吾儿在长葛先行一步,待来年功成之日,吾再推而广之!”

郑忽知道他老爹所谓的来年至少得等到来年这个时候,不然,未经过验证,他老爹是不会轻易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的,这可是关系到郑国上下的吃饭问题。

不过这也足够让郑忽欣喜的了,“唯,儿必不使父君失望!”

郑庄公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郑忽的话。

又指了指书简袋道:“此应是吾儿所说的蚩尤之学罢?”

感受到自家老爹有些兴奋的小情绪,郑忽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父君明鉴,蚩尤之学甚是驳杂,儿所献的只是兵法数篇。”

郑忽所说的这兵法数篇,其实就是郑忽交给季和仇的兵法。

郑庄公听后,兴奋之色稍稍褪去,抽出竹简当着郑忽和原繁的面便读了起来。

功夫不大,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艰难的抬起头,向郑忽询问起了长葛操练新军的事情,尤其侧重对军功爵制的问询。

郑忽也一一解答,逐步化解了庄公心中的疑虑,于是,庄公当即拍板,让原繁去长葛帮助郑忽操练士卒。

像郑庄公这样的人物,最不缺乏的就是魄力。

从后来发生的长葛之战就可以略窥一般,周桓王伐郑,群臣皆劝郑庄公不要与周轻启战端,唯有郑庄公一意孤行,力主开战,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此战打出了郑国在中原地区的大国威风!

原繁对郑庄公的命令略有不解,不过命令既以下达,他绝无抗命的心思。

郑庄公也察觉到原繁的疑惑,起身将郑忽所上的治军策交到原繁手里,原繁看后,一方面惊叹于郑忽的军事思想,另一方面也同样看出了实行军功爵制的好处。

他作为郑庄公的庶兄,郑国宗室的二号人物,政治敏感度自是不低,知道庄公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进行改革了,军制只不过是改革第一步而已。

第四十七章 将会与邓

郑庄公之所以会这么快下定决心,跟郑忽所献之物不无关系。

瓷器之利足以使府库充盈,种植小麦能够使民免于饥馑之患,而高超的军事思想不但可以用于战阵之中,亦可以用在改革的斗争之中。

既然万事俱备,只欠郑忽所说的小麦可连续播种的东风,那么先行一步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三人在书房之中将此次军制改革的具体措施定下。先在长葛秘密推行,等到摸索出经验之后再推行全国。而且由于原繁的身份太过引人注目,为了不让国内的卿大夫察觉此事,郑庄公决定带着郑忽去邓地与蔡侯会盟,让原繁以帮助世子训练士卒以作剿匪之用的名义进入长葛,这样可以转移卿大夫的注意力,造成郑忽兄弟四人当中,国君尤为偏爱世子,世子必为其后的假象。

而在这种情况下,公子突、公子亹和公子仪的一干党羽必定不甘心失败,在郑庄公和郑忽离开的这段时间定会上下活动,大肆联络卿大夫家族,虽不至于造反,但也想籍此取得先发优势,未来无论风波如何变动,总有些自保之力,而且若是能得到大部分卿大夫的支持,等郑庄公百年之后,将郑忽赶下君位也未尝不可。

郑忽对自家老爹高超的政治手腕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您老人家也忒缺德了吧,这变法还没开始呢,就将自己的四个儿子和国内的卿大夫家族算计在内,不过这也是在心里说说而已。

其实,郑忽对他老爹的做法也挺理解的,宗庙社稷高于一切嘛!但是,又有谁心甘情愿的希望被人算计呢?即使那个人是自家老爹。

郑忽苦着脸看着他老爹,希望多少能得到点补偿,毕竟在这这次风波中,他算是彻底成为焦点人物了。

虽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但是这次却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一旦按照计划实施下去,郑忽算是彻底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当中了,各种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这对于政治经验欠缺的郑忽来说,绝对是一大考验,一个不小心还可能将自己这个改革的发起者给折进去,到时候真的是欲哭无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故此,郑忽迫切的希望他老爹能给他一道“免死金牌”傍身,虽说他现在用蚩尤之学和年入五千金吊着他老爹,短时间内自己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但是架不住有个万一啊!没看到晁错是怎么死的吗?景帝的一句“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将其彻底打入深渊。郑忽可不希望自己到下面去等晁错。

况且,谁知道他老爹是怎么想的,万一功成之后卸磨杀那啥,最后让公子突继承君位,那么郑忽的所有努力都将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郑庄公看着郑忽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心中好笑,这竖子也开始学会跟自己讲条件了,勇气可嘉嘛!但是这种事情又岂能纵容,不然,自己的国君威严将放于何处。

沉着脸对郑忽道:“怎么,吾儿可是对吾的决定有异议?有就直接说,吾也不是桀纣一般的独夫,听不得忠臣孝子的劝告!”

话虽轻飘飘的,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诛心的话,将桀纣都搬出来了,郑忽要是再不识趣的叽叽歪歪,不就坐实了他老爹是桀纣的事实了吗?

顾不得手心之中渗出的细汗,郑忽连忙行礼,口称不敢。

郑庄公冷哼一声“量你也没这个胆子!”

之后,或许是觉得自己先前的语气有些重了,郑忽毕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或许是单纯的想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

郑庄公收起自己的国君威严,用较为缓和的语气语重心长的道:“为父者以儿能为能,吾儿尝言大丈夫志在自立,吾心亦壮之,以为百年之后,儿必不使吾忧,今吾儿能立此功业,一偿前日之誓,吾是以知吾儿绝非空言以取悦于吾,吾心实慰,他日于黄泉之中见郑国先人,吾亦以吾儿为傲!”

说到最后眼眶都有些发红,就差没哭出来,郑忽也不知道他老爹的这句话有几成真的成分在内,不过见自家老爹说的这么动情,郑忽说没有一点触动是假的,说到底,郑忽原本只是个扑街写手,并没有接触过政治,对政治的套路了解不深,加上前世的无父无母,所以很容易被郑庄公这突如其来的父爱感动。

像原繁这种老政客就没那么容易被郑庄公的表象迷住,在一旁一边看着戏,一边在心里感叹道“君上御儿可真有一套,这用国事说服不了就用家事,看子忽那模样,还是太嫩了啊!”

可他不知道,郑庄公说的全都是心里话,并无一丝虚假的成分在内,当郑忽慢慢展现出他“过人”才能的时候,郑庄公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向郑忽倾斜了,若说原来是因为郑忽不类己而希望郑忽能够放弃国君之位,另辟蹊径,做出一番事业的话,那么现在,郑庄公觉得郑忽已经开始有点他年轻时的气象了,再加上其才能,若不出意外,百年以后他还是会把郑国宗庙交到郑忽手里。

他虽然偏爱公子突,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郑忽来之前,公子突兄弟三人的拙劣表现让他明白三人也只是会耍点小手段而已,跟郑忽比起来还是不堪大用,所以,他才会一激动将自己百年之后以郑忽为傲的话说出来,这其实就已经是在明明白白告诉郑忽,我死之后,郑国的宗庙就由你来看护了,千万别让我失望。

不过,沉浸在父爱之中的郑忽,暂时没想到此节罢了!

“不意父君竟对儿有如此大的期望,儿这些年却是愧对了父君啊!”

说完以大礼参拜,无论郑庄公说的是真是假,郑忽都少不了要行此大礼,毕竟当爹都这么动情了,做儿子的不得表示表示,再说了,郑忽也确实感受到自家老爹的真情,也慢慢的开始从心里接受郑庄公,不再像以前只是表面功夫,内里却心怀畏惧,恨不得远远离开。

郑庄公书房里这一幕父慈子孝的大戏还是掩盖不了即将要来临的暴风雨,郑国的天,要变了……

第四十八章 君至于葛

第二日,巳时三刻钟,新郑城北门,祭仲率领着一干人等在和郑庄公作着最后的告别。

“祭大夫,寡人走后,就辛苦你了!”郑庄公紧握着祭仲的双手道。

“不辛苦,这些都是应该的,倒是君上一路之上要保重身体,切不可过于劳累,仲在新郑等着君上凯旋!”祭仲的情绪有些激动,已经发白的胡须随着情绪微微颤动,脸上的皱纹掩盖不住泛起的红晕。

不得不说,祭仲这老货对于郑庄公还是比较忠心的,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封人,即典守封疆,掌管筑城的官,是郑庄公一步一步地将之提拔到正卿的位置,这样的知遇之恩,让他心怀感激。

郑庄公并不怀疑祭仲的忠心和能力,不然的话,也不会多次让他监国。

诸事以毕,郑庄公领着郑忽、原繁、高渠弥、甫假外加百乘的队伍出北门经瓮门之后踏出了新郑城门,过与洧水相连的护城河后,这才算是彻底出了新郑城。

按照行程规划,一行人出新郑折向南行,在长葛作短暂停留之后,再朝西南方向,经应、申、吕国后,到达邓国,在邓国国都西北的邓地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为了能够通行顺利,出新郑之后,郑庄公便令甫假带人带礼先行一步借道,借道之后在邓地准备好迎接大队人马事宜的同时,以郑国使者的身份,做好与邓国和蔡国的沟通协调。

甫假作为郑国六卿之一的令正本就是掌外交辞令的官,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他也不知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了,可以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个时辰之后,滚滚的车轮声即使是长葛城内的国人也能隐隐听的到,长葛城头守城士卒远远望去,见有一面黄底且用小篆绣着的黑色郑字的大纛迎风飘扬,心内一松,赶忙派人下去通知邓方和黑子。

郑忽向他老爹告罪一声,令陈戎驾车先行回长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么一大队人马经过此地,守城的士卒出于谨慎的心理定会将城门关闭,郑忽总不能叫他老爹吃闭门羹吧!

果然,当陈戎驱车到长葛城下,不但城门紧闭,吊桥也被拉上,郑忽无奈,只得让陈戎隔着护城河喊门,陈戎昂起头对着城头上的士卒喊道:“此乃世子车架,尔等还不速速将城门打开!”

守城的士卒定眼观瞧,见郑忽确实站在车上,面露喜色的大喊道:“是世子亲临,开城门!”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整个城墙皆回荡着如此的呼喊声,在空旷的秋日里传的好远好远。

城中的国人自然也听到了城头上士卒的呼喊声,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中,该干嘛干嘛去了。

不多时,吊桥缓缓落下,城门应声而开,一支十人小队分列而出,迎接着郑忽回返,郑忽见状,让陈戎停下车来,站在车上,左手握着剑柄,右手扶着车轼吩咐道:“君上率领着大队人马在后面,尔等切不可怠慢!”

说完也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便让陈戎驾车回宫室。

在将要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郑忽确实有好多事情需要安排下去,本来这些事情该由郑忽自己掌舵,现在看来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啊!

刚过城门不远,见看到邓方领着黑子和陈奚匆匆而来,郑忽当即叫上三人和自己一起回宫室,同时让邓方派人去迎接自家老爹和接收从新郑带来的粮秣、兵器。

几人跟随着郑忽来到书房,没有过多的寒暄,郑忽直入主题道:“君上已命吾随其去邓与蔡侯相会,故接下来长葛的事就要麻烦二三子了!”

“啊?”邓方三人见郑忽着急忙慌的将他们叫到宫室,就知道可能有事发生,却没想到是郑忽将要离去的消息,这段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郑忽在长葛发号施令,现在听闻郑忽要暂时离开,心中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郑忽顾不得三人的惊诧,道:“时间不多,君上的大军就在城外等候,请二三子务必要牢记吾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

三人闻言,将惊讶收回肚子里,面色一整,同时应道:“唯!”

郑忽见状,接着道:“邓方,在吾离开的这段时间,长葛城中一应大小事务由汝来决断,若有不决之事,可与陈奚、黑子二人商议,若汝三人皆无定策可交由吾之伯父处置或等吾回来!”

“主上伯父?”邓方小心的问了一句。

郑忽一拍脑门,差点将这事忘了,道:“君上已命原繁大夫进驻长葛助吾训练士卒以做剿匪之用,吾不在的这段时间,二三子千万不要怠慢了,不然,传出去,别人定以为吾长葛无人!”

“唯,谨遵主上之命!”

“再者,等夷吾和叔牙回来,长葛便要种麦,陈奚,汝来负责此事,千万要记住,第一,绝不允许发生大规模的械斗伤亡事件,第二,耕具每三或四户一具,用完即收回,谨防有刁钻之民窃取吉金以作财物之用!”

“唯,必不敢让主上失望!”陈奚面色坚毅,轰然应道。

“第三,黑子”说到这,郑忽忍不住缓了一口气,而黑子却神情严肃的应道。

“卑下在!”

“吾不在的这段时间,长葛要加强戒备,外松内严,切不可让一些心思不轨之徒溜进城来!”

“唯!谨遵世子之命!”

三条命令下达下去,不只郑忽,邓方三人也稍松了一口气。

郑忽仔细的想了想,生怕有遗漏,不多时又接着道:“临近岁首,吾也不知此行会耽搁多久,若吾未归,岁首之后的燕飨之事,便交由汝三人亲自操持,莫要轻慢了长者!”

郑忽所说的燕飨之事,其实是周朝养老制度的一部分,每到重大节日,周人都会以聚宴的形式编排长幼顺序,示范敬老之礼节。而周历以建子之月(阴历十一月)为岁首,就是所谓的新年,临近新年了,宴请各乡有德行上了岁数的长者,这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

三人应诺一声,郑忽再一次在心中将事情过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便道:“吾走之后,二三子要同心同德,相互扶持,切不可室内操戈,徒惹人发笑!”

“不敢,必不忘主上教训!”三人后退一步,躬身行礼道。

郑忽见此情形,也不再多说,挥挥手让三人下去,一边派人去作坊中取瓷器,一边带着陈戎朝管老夫人的休养之所走去,他需要和管老夫人道个别。

第四十九章 怜子如何不丈夫

管老夫人的休养之所长葛宫室内西侧,与郑忽的寝殿相距不远,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比邻而居。

郑忽平日里除三日一朝外,闲极无事时,也会来老夫人这坐坐,陪老人家说说话,郑忽有时觉得自己对管老夫人比对自家母亲还好。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家母亲作为君夫人是不可能擅离新郑宫室的,而自己已经就封,聚少离多已成定局,也只能徒呼奈何罢了!

想想早上辞行时,邓曼那不舍的眼神,郑忽心中说不愧疚是假。

刚过拱门,踏进院落,郑忽便听到老夫人的室内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不用想,郑忽也知道这是燕的声音,挥退了陈戎,郑忽一个人跨进老夫人的房间,和老夫人见了礼之后,还未落座,郑忽便笑着对燕说道:“三丈之外都能听到你的笑声,何事发笑啊?不要扰了老夫人清净才好!”

还未等燕开口,管老夫人便为燕辩解道:“世子可千万不要错怪了燕,老妇平常无事,还好有燕能陪老妇说说话,打发些时间,不然的话,老妇真的要憋闷坏了!”

“对啊,对啊!公子你错怪人家了。”燕有了管老夫人的撑腰,燕用一副你错怪了人家的娇俏模样看着郑忽。

郑忽剜了她一眼,吓的她立马低下头来,嘴里却仍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俏脸通红。说起来,自从两人有了合体之缘之后,燕便愈发殷勤的到管母这里走动。她知道自己出身太低,配不上郑忽的身份,虽说她也知道郑忽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下人,但是以后的事谁能说的清呢?所以,她这才起了在不触犯郑忽的前提下,帮助郑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的心思。而管老夫人是郑忽厚待之人,燕虽不明白郑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至少知道一点,就是管老夫人对于郑忽很重要。想清楚了这点,接下来的事就如郑忽刚才所看到的。不得不说,这是个很聪明的女子,郑忽也一直对于聪明的女子抱有好感。

“老夫人恕罪,刚才是燕失礼了,忽在这向您陪个不是,至于老夫人在此太过烦闷,是忽考虑不周,还望老夫人海涵!”说完就要向管老夫人行礼。

管老夫人急忙起身道:“老妇只是随口一说,世子万不可如此,这是折煞老妇啊!”

郑忽闻言,这才作罢。管老夫人见状,这才重新跪坐在席上,道:“况且,依老妇看,有燕能时常陪老妇说说话就够了,世子不必再因老妇之事而操心费神,否则,老妇心有不安呐!”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让郑忽实在不好拒绝。

郑忽方欲回话,却看到燕一脸小得意的样子,双眼紧巴巴的看着郑忽,仿佛在说,快来夸我啊!郑忽心说,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再到床上好好夸夸你……

长叹一声,郑忽道:“既如此,忽便听老夫人的。”

郑忽的话,让管老夫人收起了脸上的愁容,面目含笑的对郑忽道:“这才对嘛!世子是做大事的人,怎可为妇人之事操劳,世子,何不入座?”

郑忽这才想到此行的目的是来辞行的。

“坐就不必了,忽今日是为了向老夫人辞行而来!”

“哦,世子此言何意?”管老夫人心内一惊,不明所以的问道。

“父君已命忽随之入邓会蔡侯,忽不得不奉命而往!”

“既是君上有命,世子只管前去便是,大可不必为老妇担心!”管老夫人非常明事理的道。

“唯!只是忽还有些事想请老夫人帮忙。”

“世子有话不妨直言,老妇定然不会推辞!”

郑忽低头称是之后,接着道:“一来呢,忽想请老夫人等夷吾和叔牙回来的时候向他们告知此事,请他们到长葛令那里复命,并且忽还希望他们二人能够协助好令丞的工作,此事忽已经吩咐下去。”

“请世子放心,此事便交给老妇了!”管老夫人瞬时露出了一副严母的霸气,郑忽在心里暗暗为管仲默哀。

“二来嘛……”迎着燕不舍的小眼神,郑忽接着道:“则请老夫人对燕多包容一些,忽从未将她当做下人看过,所以,导致她有些不太知礼,不到之处,忽在此先向老夫人陪不是了!”

说完躬身一礼,这次管老夫人倒是坦然受了郑忽一礼,或许是为了让郑忽安心吧!

见状,郑忽再不多留,再次行礼之后,转身离去,转身的瞬间,郑忽看到燕眼里泛着泪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郑忽对于燕不止是感情那么简单,甚至成为了一种习惯。

现在突然离去,郑忽心有不舍实属正常,前世的郑忽只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穿越之后虽然贵为一国公子,统治阶级中的一员,甚至隐隐有向政客方向发展的趋势,但是人心终究是肉长的,谁又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变为一个绝情绝性的冷血机器呢?况且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男人嘛,骨子里总存在第一次情节,只不过淡薄不同而已。

而就在郑忽出门的那一霎那,燕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扑到管老夫人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那模样,可谓是闻者心酸,见者落泪。

管老夫人似乎是被燕的情绪感染,也或者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忍不住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世子心中不是有你吗?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况且只不过是短暂的分离,很快就能相见了!”

说完又是一声叹,既由衷的为燕感到高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亡夫,想想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把儿子拉扯大,管老夫人心中的苦涩亦是不足为外人道,听着燕的啜泣声,管老夫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苦痛,无言的掉起了眼泪。

落泪的同时,依旧忍不住安慰燕道:“世子嘱托老妇要看护好你,你若哭出个好歹来,让老妇怎么跟世子交代!快,别哭了!”

或许感受到老夫人的情绪变化,燕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着管老夫人,见其眼角含泪,脸上亦有泪流过的痕迹,好奇的问道:“老夫人,您怎么了?”

管老夫人笑道:“可能眼里进沙子了吧!”

燕受其情绪感染,又恢复了些往日的活泼,噘着嘴道:“老夫人,您骗人。”

管老夫人见燕已经稍稍恢复了些,似无奈又好笑的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啊!真是小狗撒尿,又哭又笑!”

……

第五十章 寤生教子

辞别了管老夫人,郑忽带着陈戎匆匆离去,出宫室后,陈戎一手执着马缰绳,一手挠挠后脑勺,一边驾车,一边笑嘻嘻的问道:“公子此行,能否将卑下带上,卑下虽然没有太大的能耐,但是亦能为公子遮翳风雨,执马驾车。”说完,在驾车目视前方的同时,偶尔分出一缕余光注意着郑忽的表情变动,期待之意不可谓不深。

郑忽听着陈戎谦卑的话语,也明白他心思,这货本就是个极不安分的人,估计是在长葛待腻了,想借这次机会出去浪一把。

对此,郑忽倒是无所谓,带一个人而已,举手之劳,若是换上季和仇二人有此请求,郑忽绝对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但是,对于陈戎这种游侠就不能如此简单的遂了他的心思,又拉又打才是对付他的正确方针手段,有求必应只会助长了他那胆大包天的性子,即便以后会对郑忽忠心不二,但是说不定哪天就会给郑忽捅了个天大的篓子出来。

一念及此,郑忽笑着对陈戎说道:“汝要随吾前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吾先得给汝约法三章。”

陈戎原本见郑忽脸色低沉,面含犹豫,以为难以成行,谁料想这是喜从天降啊!“请公子直言,戎无不从之!”陈戎惊喜的道。

“其一,此行与国中士卒同行,切不可耍横犯浑,其二,凡事要听吾号令,无命令不得妄动,其三,常随吾左右,不得私自外出。”郑忽面色齐整的将约法三章的内容说出。

而陈戎听郑忽说完时,面色泛苦,道:“公子,能不能只有前两条啊!”

郑忽脸色一沉“不能!”

陈戎无奈,勉强应诺,心道还不如不去呢!

郑忽见状,收起低沉的面色,用平缓的语气道:“至邓之后,自会有汝外出的时候。”

陈戎这才笑逐颜开的道了声“唯!”

功夫不大,陈戎已驾车来到长葛城门处,邓方、陈奚、黑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们此来的目的,一来是为了迎接郑庄公,二来则是为了给郑忽送行。

而郑忽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的时候,便看到自家老爹正在城门口和一老人聊天,而且相谈甚欢,郑忽心说,您老人家可真能拉的下架子。

郑忽不知道的是,他老爹与老人之前聊的就是长葛的施政情况,并且还帮郑忽安慰了下老人家,告诉他冬天种麦肯定没有问题,只管放心大胆的种就是了,不必心存疑虑。

不得不说,郑忽他老爹的威望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国人皆对其非常信服,有了他的背书,老人家心安了不少。

郑忽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家老爹身旁,老人家正欲向郑忽行礼,郑庄公扶住了老人,道了声“子忽来了啊!”

老人见状,请求离去,郑庄公并未多留,相互行礼之后,任由他离去,看着老人的背影,郑庄公问了句:“事情都安排好了!”

郑忽低头称是。

“既如此,便启程吧!”说完不待郑忽反应过来,率先向停留在吊桥外三丈的驻军走去,郑忽返身又对邓方三人一阵叮嘱,等大军开拔,郑忽这才命陈戎驾车前去。

……

三日后,大军已过申国,入吕国,沿白河顺流而下,河中影影绰绰的芦苇将对岸完全遮住,士卒和车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岸边,偶尔飘荡起的芦花倒是成为枯燥的行军途中的美丽一景。

而此时,郑忽和郑庄公同乘一辆战车,陈戎为御。坑洼的道路使得再好的御也无法将车驾驶平稳。

郑庄公站在颠簸的车上,一手扶着车轼,一手指了指脚下,对郑忽道:“吾儿可知此何物也?”

郑忽虽不解庄公此言何意,但仍老实的回答道:“回父君的话,此舆也?”

“吾儿可知何为舆”郑庄公接着反问道。

郑忽尴尬的挠了挠头,用略显疑惑的小眼神小心的看着郑庄公,道:“儿不知,还请父君示下。”

郑庄公面色肃穆的道:“先君武公尝对吾言之,所谓舆者,四人为车也,《易》云:困于金舆。吾儿要时时谨记此言,不可或忘!”

郑忽一听,片刻之间便明白了郑庄公想要表达的意思,舆的象形字源自于四个人合力造车的形象,郑武公当时这句话的意思大致是要教导郑庄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团结众人形成合力,这样才能将事情做好,而后一句话,则是在告诫郑庄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留出足够的空间,供自己腾挪转换之用,这样才能不至于进退失据。

郑庄公之所以会对郑忽说这句话的原因,郑忽也能大致猜测得到,这应该是郑国的国君传承中最重要的一道的程序,毫不夸张的说,只有经过这道程序的人,才算是真正的被认可为国君的继承人。

“唯,儿谨遵父君教诲!”

说起来,这三天,郑庄公一直是和郑忽同乘一辆战车,在车上不厌其烦的为郑忽讲述着他自己亲身经历的国内斗争和他在成周时作卿士时,与其它卿大夫甚至是周天子的暗中较量,这让郑忽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忍不住问了句:“而今天子若何?”

而郑庄公的当时作答,让郑忽现在都感觉犹在眼前,郑忽记得当时自家老爹听到自己这个问题后,沉默了好长时间,最后说出了一段让他终身难忘的话:“而今之天子不如陋巷一匹夫,随意而动,不知周德已衰,随性而行,妄图振周德于远方,却不知天亡周德,已非一日,王室仅存之威,必丧其手!”

郑忽在佩服自家老爹的先见之明的同时,也在心里吐槽,您老人家才是真正的终结者,周天子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是被您老人家给撩开的。

不过,这也是在心里说说而已,这三天中的郑庄公对郑忽来说更像是一位父亲,而不是一位冷冰冰的君主。

故此,郑忽在这三天里好好的感受了一把父爱,也算是弥补了前世的缺憾。

第五十一章 邓侯吾离

两日之后,在邓国使者的引领下,郑忽一行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邓国都城西北的邓邑,而此时已经是周历的九月十九日。

南方的秋末,谈不上寒冷,反而有些凉爽宜人,但是一路的急行军,早已使得士卒疲惫不堪,神色萎顿,连马都低着头打鼾,不断地活动着马蹄。一副风尘仆仆模样的士卒们,实难再有心思去感受邓国的秋天与郑国的秋天有何不同。

临近黄昏,士卒们忍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由高渠弥指挥着在距离邓邑约摸有五里的郊外安营扎寨,郑忽和郑庄公在车上叙着话,就在这时有士卒来报说,令正甫假求见。

郑庄公结束了与郑忽的谈话,命士卒将其请进来,不多时,甫假便领着一人前来拜见。

相互见礼之后,郑忽才知道,此人乃是邓侯派来的使者,请郑庄公和郑忽前去赴宴。

说起来此时的邓侯吾离正是郑庄公的泰山老丈人,郑忽的外祖父。

邓国本出于商王武丁季父,姓子氏,后因初封于河北曼,便以曼为氏,商朝末年,为避殷乱,举国南迁至今河南郾城县东南,在西周初年又迁往至南阳盆地,后被周封为子爵,成、康之间,周朝统治者或是为了安定南方、或是为了拉拢殷遗民为周所用,或是二者兼而有之,邓国晋爵为伯,成、康时代的盂爵铭有“王令盂宁邓伯”之句,记述了周王派盂慰问邓国国君之事。到西周中后期,邓国已晋爵为侯,有关铭文上邓君一律称“公”,由此可见邓国地位的进一步提高。

而在此时,邓国早已成昨日黄花,已无西周时的风光,而今的邓侯吾离算不得一个昏聩的主,反而有些长袖善舞的意味,先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郑庄公和同为春秋三小霸之一的楚武王。在此人的治理下,邓国虽比不上郑国,但也算安定。

在邓国使者的引领下,一刻多钟的时间,郑庄公和郑忽便来到了邓邑城下,隔着吊桥,郑忽就看到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领着一干人众站在城门,来往的行人纷纷对其侧目而视。

郑忽知道,这位老人家应该就是他的便宜外祖父,邓国国君邓侯吾离。

过吊桥,待车马停稳,郑庄公急忙从车上下来,小步快走,边走边道:“未料竟是老大人亲迎,寤生真是惶恐啊!”

走到近前之后急忙行礼,邓侯不敢托大,忙回礼道:“贤婿毋须多礼!”

郑忽自然也跟在他老爹后头跟着行礼,行礼之时还不忘暗暗想到,自家老爹真是不一般,可以说是能屈能伸的典范了。

以此时的国力和国际地位而言,郑庄公就是称一声邓侯,以诸侯之礼相见,邓侯恐怕也不敢有丝毫异议,但是偏偏郑庄公不言国,先言家,以家人礼相见,这就让郑忽觉得自家老爹的枭雄称号真不是浪的虚名。

自古以来,势强者凌人,势弱者凌于人,个人如此,国家更是如此,归根结底,这都是人性使然,尤其是郑庄公这种枭雄人物,其攻击性比普通人更强,如果说当年对共叔段的忍让是因为迫不得已,那么此时的邓侯绝不是需要他忍让的对象,但是他却能压住心中的攻击性行为,这让郑忽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的同时,不由的想起了后世三巨头之一的罗斯福的一句话“讲话要柔和,但是手里要有大棒”

郑忽看着邓侯的略显慈柔的面庞,觉得这人也不是易与之辈,郑庄公以家人礼相见,此人话语虽说的好听,但是却没有一点做人岳父的长辈姿态,很明白自己的位置在哪,不得不说,年岁一大,都是成了精的狐狸。

很快,郑庄公的话将郑忽心中的胡思乱想给打破,“此吾世子,竖子还不赶快拜见汝之外祖父!”

见郑忽有点走神,郑庄公面色一沉,用低沉的声音对郑忽说道。

“见过外祖父,小子在新郑时常听母亲提起您呢!临行前,母亲还让小子代她向你问好。”郑忽赶紧行礼,反正有的没的先扯一点,拉近点距离在说,好歹是在人家地盘上,这样做总没有坏处。

郑庄公仿佛对郑忽识趣的话感到非常满意,眉角含笑,捋着胡须,未等邓侯开口便道:“这竖子自小缺乏管教,老大人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邓侯当然知道郑庄公只是玩笑之语,从其模样上看,反而对郑忽这个继承人很是满意,这让邓侯有些欣喜,郑忽怎么说都有他们曼氏一半的血脉,郑国又是中原大国,若是郑忽能上位,对邓国来说,算的上是一大助力,谁让此时处处弥漫着“亲亲尊尊”的气息。

邓侯笑着扶起了郑忽,对郑庄公道:“贤婿说笑了,子忽吾之外孙也,吾岂会见怪!”

说完,又对郑忽道:“前时见子忽不过一垂鬓稚子,而今却已是皎皎君子,倒是吾华发早生,空度岁月啊!”

说完长叹一声,搞得郑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笑两声。

或许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邓侯收起了怅然之色,接着对郑忽道:“回去告知汝母,吾一切安好,请她放心就是!”

接着,便引郑忽和郑庄公往前走,边走边道:“吾只顾伤春悲秋,却忘了为贤婿和子忽做介绍,真是失礼啊!”

郑庄公和郑忽连连笑称不妨事。

于是,邓侯指着最前面一位大概有四十来岁,身高七尺,面容英朗的中年人向郑庄公和郑忽介绍道:“此乃吾世子牧。”

话音刚落,名为牧的邓国世子急忙向郑庄公和郑忽见礼。

郑庄公和郑忽也急忙回礼。

再接着,邓侯指着一位年龄在二十余,大致与郑忽同岁的年轻人的介绍道:“此吾孙,亦子牧之子,乘。”

说完,这位邓侯之孙很敷衍的行了一礼,心不由衷之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出来。

但是,郑忽和郑庄公却依旧笑呵呵的回礼,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第五十二章 瓷器显威

邓侯吾离见公子乘如此无礼,心中不满,却又不好当着众人的发作,一边向郑庄公和郑忽陪不是,一边低喝道:“汝这不肖孙,还不向郑伯和世子道歉。”

听着邓侯语中含怒的话,公子乘虽然在嘴里嘀咕着:“吾国乃天子亲封之侯国,郑不过一伯国而已,安有玉倚蒹葭之理!”

但是,却也听从了邓侯的话,向郑庄公和郑忽致歉,不过,不满之意甚浓。

邓侯见状也不好在多说,阴沉着脸分别瞪了公子乘父子一眼,继续为郑庄公和郑忽做介绍。

郑忽看到公子乘那副高高在上的中二模样,突然想起了历史上晋重耳联秦伐郑所用的理由,“以其无礼于晋!”。

重耳流亡的时候,过郑国,郑文公并未搭理重耳,用当时郑文公的话说,在郑国避难的各国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我都得礼遇一遍?

郑文公的话确是实情,但这最终却成为晋伐郑的理由,无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此时公子乘的所作所为,比郑文公更差劲,就差没说,我就是看不起你们郑国,怎么滴吧?

也不知道这货哪来的自信,郑忽心说,等到哪天腾出手来,有教你做人的时候。

不过面色上却未有丝毫表露,跟随着郑庄公后面对着邓国群臣一一作揖行礼。

礼毕之后,郑庄公和邓侯同乘一辆车,而郑忽和邓国世子牧,也就是郑忽的便宜舅父同乘一辆车,车马缓缓入城,向西边的城区方向驶去。

就此时的城中内部结构来说,大致遵循的都是西城东郭的建筑构造。

这种布局是周公营建东都洛邑时首创的,后来被各诸侯国采用。

西城内主要宫殿区、官寺府衙各贵族的居住点,而东郭内主要是手工业、商业和一般市民居住区。

一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东郭,来到了位于西城的官寺府衙。

入官寺后殿,一排排侍女将从庖厨处制作的专门用来招待郑庄公和郑忽用的飨食端上漆案。

众人为排宴会座次相互寒暄着,最后由邓侯一锤定音,郑庄公与邓侯同居于上首,郑忽与邓国世子牧共居于下首左侧的第一个漆案,公子乘居左侧第二,郑忽自然不敢坐在公子牧前面,故此,正好夹在公子乘与公子牧中间。

既是诸侯设宴,又怎么少的了宴饮乐歌,不多时,殿中已响起了为颂君子之德而作的《蓼萧》

蓼(lu)彼萧斯,零露湑(xu)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

蓼彼萧斯,零露瀼瀼。既见君子,为龙为光。其德不爽,寿考不忘。

蓼彼萧斯,零露泥泥。既见君子,孔燕岂弟(kǎiti)。宜兄宜弟,令德寿岂。

蓼彼萧斯,零露浓浓。既见君子,鞗(tiáo)革忡忡。和鸾雍雍,万福攸同。

郑忽听着这首颂赞君子的乐歌,不由得在心中对《毛诗》吐槽了一番,好端端的一首思慕君子之德的乐歌竟是硬被穿凿附会成诸侯对天子的祝颂之情。

而且还言辞凿凿,不得不说孔老夫子开创的微言大义,完全被后世的儒生给玩坏了,一个字眼一个字眼的抠,遇到孔老夫子著述中不合逻辑的,就在想老夫子是圣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明显的错误,应该是我没明白夫子的深层含义吧!就这样将孔子的著述改的面目全非。

如《诗经》中的第一首诗歌《蒹葭》,单纯的一首颂唱男女之情的乐歌,最后竟被理解为为歌颂后妃之德而作。

这个脑洞,真是人有多大胆,书有多大产。

一曲唱罢,邓侯率先举起酒爵道:“今次郑伯能携世子光临鄙地,是寡人之幸也!不恭之处,还望郑伯和世子能见谅一二,寡人感激不尽!”

说完一饮而尽。

郑忽起身拿起酒爵,等待着自家老爹发话。

只见郑庄公笑着道:“邓侯说的哪里话,今次承蒙邓侯厚爱,借贵宝地以供寡人与蔡侯相会之用,感激无已,又岂敢再言其他,倒是若寡人和子忽有不到之处,还请邓侯海涵!”

说完,亦一饮而尽,郑忽也跟随着郑庄公的动作将酒爵中的酒灌入腹中,然后才跪坐下来。

紧接着,由邓国世子牧牵头,邓国群臣纷纷起身祝郑庄公寿,郑庄公也是来者不惧,等一圈结束之后,众人又纷纷为郑忽祝寿,郑忽自然也不会拂了这些人的美意。

两圈结束,场面稍稍平静,郑忽拿起酒爵,起身祝邓侯寿,然后开口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邓侯厚待,小子代父君谢之,父君亦吩咐小子为邓侯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还望邓侯笑纳!”

说完,大殿中暂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猜测郑忽所谓特殊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郑忽也没有让这些人久等,拍了拍手,等候在殿外的陈戎听到殿中的动静,将郑忽准备好的白瓷盘奉了上来。

邓侯旁边的寺人见状,将瓷盘接了过去,捧到邓侯漆案上。

邓侯初见时,极为震惊,以为郑忽送的是块白壁,如此大的一块白壁当真是价值连城啊!

后来,仔细观瞧,才发现不是白壁,不过即便是这样,此物的价值应该不低,邓侯心想。

而坐在下面的众臣,见郑忽献上如此“珍贵”的礼物,皆面有喜色,心道,郑国虽然是中原大国,到吾邓国来还不一样得乖乖献上宝物。

于是,这些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齐喝道:“恭贺君上得此至宝!”

而公子乘看着瓷盘,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邓侯终究不是一般人,很快将心中的震惊压了下去,甚至有些隐隐不安,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身为一国国君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郑国愿意献出如此重宝莫不是有事相求吧?能让郑国相求的事又岂会是小事。

若他知道,眼前价值不菲的瓷盘是用瓷土烧制而成,估计又会是另一种想法。

而这其实不过是郑忽准备的营销方案,借这次郑庄公与蔡侯相会的机会,将瓷器的名声传出去,最好能挑起几场因瓷器引发的战争,到时候只要控制好瓷器的数量,瓷器的价值定会在原有的基础翻无数倍,甚至可以成为通行货币,到那时,郑忽根本不需要卖瓷器,他生产的瓷器就是钱。

邓侯自是不知郑忽心中的想法,纠结了一会,最后下定决心道:“寡人虽爱此物,然此物重宝也,君子不夺人之爱,还请郑伯将此物收回,寡人愧不敢受!”

说完,朝郑庄公施了一礼,郑庄公笑着回礼道:“邓侯严重了,此物贵则贵矣,然两国邦交之贵又岂是此物可比,邓侯多心了!”

听到郑庄公的回话,郑忽在下面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郑庄公不但以两国邦交迫使邓侯收下礼物,更是抬高了瓷器的价值。

只此一句话,足以胜过郑忽未来的数次营销之功。

毕竟国君的权威性可不是摆设。

郑忽现在只想抱着自家老爹猛亲一口,您老人家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第五十三章 蔡侯封人

邓侯最终还是将郑忽所送的瓷盘收下,郑庄公的话让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接下来,或许是有感于郑国的诚意,邓国君臣高度发扬了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精神,整个宴会的气氛进入了高潮,甚至有大臣亲自上阵,舞剑助兴。

随着夜幕的拉开,这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宴会终于到了尾声,在婉拒了邓国君臣让郑庄公和郑忽留宿的美意之后,郑庄公带着郑忽回到郑国大军驻扎的营地。

一夜无话。

第二日午时,郑忽还在高卧不起,连日的急行军加上昨日的宴饮消耗郑忽太多的体力精力。

正在迷迷糊糊间,感觉塌下有人,郑忽的睡意瞬间醒了大半,正欲开口斥责一番,未料那人道:“君上请世子速去主营相见”。

郑忽见状,无奈的摆摆手让此人下去,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整理好仪容,便匆匆忙忙的往主营中赶去。

入营帐之中,见郑庄公高居上首,高渠弥、甫假作陪,简单的寒暄之后,郑忽疑惑的问道:“父君急召儿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郑庄公面容有些疲惫,却仍强打起精神对郑忽道:“蔡侯已至邓,方才遣使,欲在此时相会。二三子皆随寡人前去。”

“唯!”郑忽三人同时应道。

当然必须提到的是,古代的会和盟是分开的。

《周礼·太宗伯》中所谓,时见曰会。时通事,即会是指有事要在一起商议,比如此次,就是郑庄公和蔡侯察觉到了楚国的日益崛起所带来的威胁,所以才约定在邓地相会共同商议如何应对之策,会的性质更类似于后世的非正式会议,在此期间所作的约定并不具有约束力。

而盟则相反,《礼记·曲礼》中提到,约信曰誓,《三苍》中也有所谓的,盟,歃血誓也。盟一般是为了共同的理念而盟,结盟时将共同的理念草拟成盟约,然后向上天祷告。所以,相对来说,盟比会更有约束力。

当然,无论是会或者是盟,这些都是寰外诸侯才能有的特权,封地在王畿之内的寰内诸侯是没有这样的权利的。

比如在这个时期最典型的由寰内变寰外的例子,一个是郑,一个是秦,郑国暂且不论,像秦国,在《史记·秦本纪》中记载秦襄公因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周平王将岐、丰之地赐秦,于是秦国才开始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简言之,就是有资格与寰外诸侯结盟结亲。

像郑国这种未经周王批准,靠着自己翅膀硬私自起飞,由寰内变寰外,绝对是这个时期响当当的头一份。虽然平王东迁之后默许了郑国的地位,其他诸侯也勉强承认,但是,郑国的寰外诸侯身份毕竟是来路不正,而且郑国成为寰外诸侯后也和安分挂不上边,先后灭亡了东虢、郐、胡等国。这就让郑国周围的寰外诸侯感受到了危机,你小子本来就得国不正,现在又绝人社稷,要是再不教你如何做人,说不定你哪天就骑到我们这些大哥头上撒尿了,这种想法以宋国为甚。所以,这才有了郑宋之间持续十数年的战争,直到此时公子冯由郑入宋继位,战争才短暂平息下来。

郑庄公带着郑忽三人和一干护卫再次进入了邓邑,经城门未作停留,直趋西城官寺府衙,守城的士卒好似接到了命令一般,纷纷避行。

不多时,已经回到昨日宴饮的大殿,只不过与昨日的欢快气氛相比,此时多了几分肃穆,殿外守门的士卒神色冷冽,不苟言笑,仿佛在诉说着殿内人身份的不同寻常。

郑庄公一言不发的领着郑忽三人入殿,相较于昨日,殿内不过寥寥数人。

见郑庄公来,众人皆起身相迎,众人相互寒暄之后,邓侯带着世子牧告辞离去,将大殿留予郑、蔡两国。

说起来,郑国和蔡国皆是姬姓宗亲,只不过蔡国立国较早而已,武王灭商后,封其弟叔度于蔡,始建国。

当然,蔡叔度所封之蔡并不是此时之蔡,根据《通志·都邑略》记载,蔡本畿内之地,以为蔡叔采邑,及蔡叔逆命,国除,至蔡仲始改封于汝南为蔡。

可以说,此时的蔡地并非是蔡叔度的封地,而是蔡叔度的儿子蔡仲的封地。

“蔡侯,请!”邓侯走后,郑庄公对蔡侯摆了个请的姿势,笑着道。

“那寡人就却之不恭了,哈哈!”蔡侯大笑两声,率先朝主位走去。

郑庄公闻言,面色一黑,与郑忽同站在郑庄公身后的高渠弥立时用右手握紧剑柄,仿佛只待郑庄公一声令下,他就会将这个无礼的蔡侯斩于殿前。

郑忽见状,用右手手肘碰了高渠弥一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同时也在心中感叹,这蔡侯还是太年轻了。

这也不怪得郑忽感叹,如今的蔡侯名封人,刚继位不过四年,二十来岁的年龄,比之郑忽也大不了多少。

而且来说,郑国和蔡国虽然都是王室宗亲,但是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可以用仇家见面分外眼红来形容。

无它,蔡国的老大哥正是宋国。

宋国联合蔡国攻打郑国非止一次,只不过没占过多大便宜就是了。

郑忽心说,这蔡侯估计是觉得在战场干不过郑国,想在战场外找场子吧!

直到此时,郑忽才隐隐明白,为什么历史上郑国和蔡国共议楚国之事会被史书一笔带过,最终不了了之。

或许,这和郑蔡两国关系不睦有很大关系吧!郑忽心想。

等郑庄公和蔡侯坐定,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郑庄公坐在上首,冷着脸一言不发,似乎此次两国国君会见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和郑庄公的冷颜相对不同,蔡侯面露笑容,干咳两声道:“郑伯行军倒是贵速啊!寡人深感不如,不知在战阵上是否也是如此啊?”说完狂笑两声,蔡国群臣也跟着大笑。

郑忽一抚额头,哪来的傻逼,这不是自取其辱吗?而且蔡国这是要亡国了吗,国君出行竟然没跟个明白人。

果不其然,郑庄公也被这货给气乐了,笑着道:“蔡侯说的极是!寡人行军向来甚速,不然,何以围戴?”

郑庄公所谓的围戴,是蔡侯封人刚即位第二年,蔡人、卫人跟随宋人伐郑,并且乘机侵入戴国,郑庄公在戴国将三国军队全部俘虏,并趁机灭掉了戴国。

果然,此言一出,蔡侯脸色瞬时一变。

请假条

因公考面试,需要回学校开证明,所以,要请假两天。

望各位读者大大批准,小的感激不尽!!

第五十四章 郑忽谋蔡

蔡、郑两国的首日会见在相互挤兑中度过,并无实质性的进展。

郑庄公阴沉着脸回到驻地,在营帐中当着郑忽等人的面,一剑将火盆砍翻,大骂道:“竖子不足与谋,真气煞我也!”

郑忽从来没见过自家老爹发这么大的脾气,在郑忽眼中自家老爹向来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看来今次是动真怒了,不然不会这样失态。

这并不难理解,郑庄公对于楚国的日益崛起,感到深深的不安,故此,迫切的希望能够团结中原诸国来共同应对威胁,而蔡侯的对此事的态度让他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样有远见。

郑忽命外面值守的士卒将火盆端走,长身一拜,对郑庄公道:“父君息怒,何必为那蔡侯小儿气坏了身子!”

高渠弥、甫假也跟随着郑忽附和道:“世子所言极是,请君上暂息雷霆之怒!”

郑庄公闻言,这才开始平静下来,收起怒容,他也感到刚才确实是失态了。

沉默了好一会,将心中的怒气压下,脑子也恢复了清明,无奈的叹了口气,郑庄公开口道:“寡人观蔡侯此来,非为议楚之事,然楚强必凌中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寡人实恐,彼时中原再无我立锥地啊!”

高渠弥听完郑庄公的话,直接向前一步,率先开口道:“君上,那蔡侯小儿实在无礼至极,不若因之以伐蔡,夺其地,取其民,彼时,郑强,又何惧那些南蛮鴃(jue)舌之人!”

甫假等高渠弥说完,也随声附和道:“君上,高渠弥大夫所言极是!”

郑庄公心中有些犹豫不定,再怎么说蔡国也是宋国的小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郑国虽然不惧宋国,但是,公子冯刚由郑入宋继位,两国关系正在往和平的方向发展,现在攻打蔡国,公子冯定会以为郑国欺他刚继位,立足未稳,到时,两国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局面就会被彻底打***在持续的战争之中,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郑国该如何发展?

况且,先不说郑国是否有灭掉蔡国的实力,若是真的将蔡国灭掉,中原诸国必会更加忌惮郑国,再由宋国牵个头,联合其他国家,组成伐郑联军,到时,郑国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故此,郑庄公没犹豫多久就把高渠弥的建议给排除掉了,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郑国暂时还担不起这个风险。

于是,郑庄公将目光转向郑忽,想看看郑忽是否有好的建议。

与此同时,高渠弥和甫假也将目光转向了郑忽。

郑忽见三人已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压力瞬时陡增,这不打吧,主辱尚且臣死,更何况儿子呢?这打吧,很明显现在郑国担不起这个风险。

沉吟了一会,郑忽最终还是在心里下了决定,打,必须要打。

若是自己不跟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看自家老爹受辱这是哪门子道理,自三王治世,五帝定伦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歪理邪说。

匹夫尚且不可欺,何况郑忽这样的贵胄,类似蔡侯这样当着儿子的面讽刺挖苦父亲,不单是无礼了,更是对为人子的极大侮辱。

郑忽若不报此仇,就真的是不当人子了。

但是报仇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若是按照高渠弥的做法来,后患太太大了,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比例,这是郑忽不愿意看到的。

“父君,二位大夫所言不无道理,儿以为定要让蔡侯为其无礼付出代价,然兵戢之事,先谋而后动,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郑忽说完,打量了一下三人的表情,见三人并无异色,于是,郑忽对着郑庄公作揖再拜,道:“父君,此事交由儿处置如何?”

郑庄公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哦,吾儿准备如何处置?”

“明日一早,儿领甲士数百,阴伏于邓邑东门,只待蔡侯一到,便率人将其拿下。”

“荒唐之极!”郑庄公一时还转不过来弯,感觉郑忽的提议比高渠弥的还不靠谱,毕竟礼法制度在这摆着呢,哪有在会或者盟的时候生擒一国国君的?

楚成王在盟会的时候生擒宋襄公那还得等六七十年后呢,再者说,楚国那是标准的滚刀肉国家,敢直接宣称,我蛮夷也!

郑国多少还是要点脸的,不过,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父君容儿将话说完”郑忽并不气馁,接着道。

郑庄公黑着脸没说话。

郑忽见状,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儿明日执蔡侯后,逼其割岗山以北归郑以作陪礼之用。”

说到这,高渠弥和甫假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世子,那可是半个蔡国啊!蔡侯能许吗?”高渠弥未沉住气,向郑忽问道。

郑庄公紧盯着郑忽,感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儿子了,这越说越离谱了。

郑忽被郑庄公盯的有点心慌,微微动了动身子,又接着道:“大夫勿要着急,听吾慢慢道来!”

“若蔡侯不许,则挟之归郑,蔡久无君,国人必立新君,而我则遣使告新君,蔡侯欲予地使我送其归国,尔若予我地,我为其杀蔡侯,不然,我将联齐送蔡侯归国,若新君再不许,则告蔡侯,新君欲予地使我杀尔,届时,郑,得地必矣!”

“世子之计甚妙!”高渠弥眼光发亮,击节叹道。

而甫假却有些眼神闪烁,暗叹一声后,亦随着高渠弥称赞道。

郑庄公来回踱着步,似乎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吾儿此计虽好,然可曾考虑到宋、鲁、卫等国对此会作何反应?”

看来自家老爹对郑国的国际名声也并未放在心上,郑忽心想。

“正要向父君禀报”郑忽颇有些自信满满的意味。

“之所以请父君将此事交于儿手,便是因为此。”

“蔡侯辱及父君,忠臣孝子岂能坐视不理,儿愿为天下忠臣孝子作一表率,父母之仇,不可与之共天!”郑忽感觉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心里虽在自嘲,郑忽嘴上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故儿以为宋、鲁、卫之君,皆明达之君也,必可体会儿之苦衷!”

郑忽嘴上虽然说的是大义凛然,但是心里却在想,该给这些国家多少瓷器作封口费用比较好呢?

给多了吧,就显的廉价了,给的少了吧,又显得诚意不够,最后,郑忽决定还是私底下找自家老爹商议一下吧!

而郑庄公听完郑忽的计策,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五章 君不密则失国

“此事便交由吾儿!”

没过多久,郑庄公就下定了决心,郑忽的这个计策诱惑力太大了,不但师出有名,而且一旦成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半个蔡国的土地,至多就是多给其他诸侯些贿赂,不过,这些贿赂跟调动大军攻打蔡国所耗费的粮草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任何人在面对这样的利益都会动心,即使郑庄公这样的枭雄人物,也不例外。马克思不是曾经说过吗?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家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家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家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而如果将郑国比作成一个公司的话,那么作为郑国元首的郑庄公绝对算的上一个大资本家,在这种巨大的利益面前,他又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虽然此事确实要担一些风险,但是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呢?郑庄公执政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遇到任何一件毫无风险的事,只要有六成把握,他就敢放手赌一把,有七成把握,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郑庄公连战连捷的秘诀之一。

况且,郑庄公也需要给郑忽一个露脸的机会,既然下定决心要以郑忽为嗣,怎么说也得给未来的新君一个表现的机会,助其树立威望,使其迅速成长起来,毕竟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古人寿命短,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多久,以前他一直在立郑忽还是立公子突之间徘徊不定,甚至给了公子突不少露脸的机会。

现在才发现,郑忽的班底还是有些太薄弱了。百年之后,郑忽万一再控制不住场面,那郑国可就真乱了,他这半辈子的心血就全完了,郑庄公可没忘记殷商时期的九世之乱,所造成的王朝中衰,诸侯叛离的事情。

不过,做事先虑败再虑胜,这是郑庄公一直以来的习惯,郑忽此去擒拿蔡侯,也该为其找个替罪羊,到时若事有不逮,也有个人能替郑忽顶包。而且这个替罪羊的地位也不能太低,不然的话,别人不买账。

这也算是郑庄公这种枭雄人物独有的坚持吧,既然决定未来以郑忽作为新君,那么他就有责任在活着的时候为其保驾护航,除非郑忽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不然,他必定会一条路走到黑。

最终,郑庄公决定让高渠弥陪着郑忽去擒拿蔡侯,虽然高渠弥是个领兵人才,但是和此时郑忽重要性相比,还是差了点。而甫假虽说也是郑国六卿之一,但他只是一个令正,说服力有些不够,而且甫假还和公子突勾勾连连的,这些事情是挺隐蔽的,不过,若想瞒过郑庄公还是差点火候,所以,郑庄公也有防着甫假的意思在内。

而高渠弥则不一样,他虽然确实和公子亹的关系较密切,但和郑忽的关系也不错,祭仲又比较属意郑忽,加之郑庄公立郑忽的意思已经明白无误的表露出来,所以,高渠弥这种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做何选择。

若事情成功,则高渠弥又立了一大功,这就会使得高渠弥与郑忽的关系更加紧密。

“高大夫”郑庄公稍微提高了些声音,开始发号施令。

“臣在”高渠弥听到郑庄公的声音,神情立时一肃,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他也大致能猜到君上要给他一个美差,表情虽严肃,可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寡人命你明日率军随听从世子差遣,若事不可为,务必要保世子无虞,不然的话,寡人唯你是问!”郑庄公颇有些声色俱厉的意味。

高渠弥没有犹豫,轰然应诺道:“请君上放心,若世子有丝毫差错,不需君上降罚,臣自刭谢罪!”

郑忽听到自家老爹的紧张自己的话,心里真的是热热乎乎的。

于是,郑忽也忍不住向郑庄公表态,“父君请放心,此事蔡侯小儿并不知晓,定未设防,以有备算无备,擒其若探囊取物一般!”

郑庄公虽然觉得郑忽有点过于自信了,但是确实也是这么个事实,他自己也明白。不过,身为一国之君遇事时总要多做几套方案以防不测,只有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而且,他觉得郑忽现在的这个样子需要敲打一下,有自信是好事,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盲目自信,凡事都要留个心眼,君不密则失国。

“竖子!此事岂是汝想的那么容易,汝忘记了来时吾所说的话了么?”

“不敢,儿知错!”郑忽急忙行礼,低头认错。

前一句话的时候,郑忽还闹不明白自家老爹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发火,自己不就是说了两句安他心的话嘛,至于这样吗?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郑忽怵然而惊,确实是自己孟浪了,为上者怎么能将话说满呢?到时万一实现不了,不就是自打嘴巴吗?上位者的威严何在?

郑忽此时觉得自己与真正的政治人物还是有些差距的。以后要谨言慎行了,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冒冒失失的发表看法,不然,早晚得出事,郑忽心想。

郑庄公见郑忽认错态度还是较为端正的,估计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没再高渠弥和甫假面前再说下去,总归还是要为郑忽留点面子的,不然,会给人留下一种世子只会唯唯诺诺的形象。

“二三子下去准备去吧!”

“唯!”三人同时应道。

郑忽刚转身,郑庄公道了声,“世子留下”

高渠弥、甫假听到郑庄公的声音先是顿了一下脚步,接着又恢复原来的步伐,走出了营帐。

此时,营帐中就剩下郑庄公、郑忽父子二人。

郑忽也不知道自家老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面对着郑庄公等着他讲话,经历了刚才的事情,郑忽无疑又取得了一点进步,或许这只是一小步,但它一定会成为未来郑忽走向远方的基石……

第五十六章 执讯获丑(1)

历史就像是一出戏,其中任何一个小的变动,都可能演绎出一个全新的故事。

历史终究又不是一出戏,每个细微变动的背后,牵扯出的是不同利益集团的较量与妥协,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历史的车轮碾成灰烬,风一吹便落入长河中,再也溅不起一丝水花。

在邓邑东门两里之外,有一条约有五六百步的偏狭道路,此路名为财路,名字虽招人喜欢,但实则并非善地,而财路便是入邓邑的必经之路,无论是蔡侯还是郑庄公都要途经此路,此路只能供一辆马车在此穿行,两侧皆是密林杂草,平常有小股盗匪隐匿在其中,为祸前往邓邑的做买卖的鬻货商贩,所以,盗匪们便以此命名,久而久之,无论是庶人还是百姓也习惯于如此称呼此路。

对此,邓邑也曾数次出兵,但是却收效甚微,最终不了了之,或许是为了迎接郑庄公和蔡侯的到来,展示国家威仪,粉饰太平。在两国至邓前,邓侯亲自派人领军将此地犁了一遍,故而,此地暂时还算的上是安宁。

沿此路往西行,路尽而出,豁然开朗,方圆一里皆是平坦开阔的空地。

而郑忽此时便在财路尽头南边的密林中,南方的深秋虽说仍有绿意残留,但总有二三分的枯叶飘落,郑忽正是隐匿在这枯叶之中,郑忽这次确实是发了狠,不抓到蔡侯绝不罢休!

这不由得郑忽不发狠,想想昨晚自家老爹对自己的批评教育,郑忽除了在心中暗骂自己猪脑子没涨记性之外,也向郑庄公做出了保证,必定一定以及肯定会将蔡侯抓来,绝不会出现任何的纰漏,这才让郑庄公稍稍心安,末了,郑庄公还告诫郑忽要时刻谨慎,千万不要有丝毫放松,有些话只可在父子之间,不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这样会搞得局面很被动,若有个万一,得不偿失,郑忽在心底默默记下了郑庄公的这些经验之谈。

高渠弥领着士卒在财路东边的入口处隐蔽着,只待蔡侯一行人全部进入此路便先郑忽一步杀出,断了蔡侯的退路。而两侧的密林杂草中,亦分散着郑忽设的不少暗子,谨防漏网。

可以这样说,现在的财路已经被郑忽织成了一张大网,只等着蔡侯这只大肥鱼自投路网了。

辰时已过三刻,秋日懒洋洋的向上攀爬着,郑忽等的有些焦躁,他为了不让蔡侯发现端倪,刚入丑时(早上一点)便已至此地进行布置安排,三个多时辰的苦苦等候,不仅是郑忽,随行的士卒也有些困顿饥饿,密林中偶尔的小骚乱便是明证,郑忽压低了声音对趴在他旁边的陈戎道:“汝传我命令,让二三子耐心等待,事成之后,君上必有重赏!”

陈戎身着枯叶衣,猫着腰,小心的移动着,将郑忽的命令一丝不差的传达了下去,这才止住了轻微的骚动,之后,陈戎小心的回到郑忽身边向郑忽复命。郑忽心说,你还别说,这小子做起事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比周围的老行伍镇定多了,怪不得敢领着一群青壮去复仇,未来好好培养,绝对能够独挡一面。

不多时,郑忽远远听见有隆隆的车轮声夹杂着蹬蹬的马蹄声响起,来了,这是郑忽的第一反应,周围的老行伍自然也不聋,瞬间打起了精神,那反应比郑忽还快,立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动作之熟稔,让郑忽叹为观止。仿佛行军打仗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收起心中的胡思乱想,郑忽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蔡侯一行身上,不过还是离的有点远,加上隐蔽的原因,郑忽看的并不清楚,只恍恍惚惚看到蔡侯的车架刚进入财路便缓缓停下。

难道是高渠弥那边出现了问题,郑忽心想。不过很快又将之否定了,高渠弥是沙场宿将,据说鱼丽之阵便是他发明的,应该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出错,静观其变吧!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两个蔡国士卒一路小跑过来,在两侧的密林中来回穿行,眨眼间已经跑到郑忽所在的隐蔽住,埋伏在郑忽周围的众人见状,皆屏息静气,生怕惊动了蔡国士卒,而蔡国士卒却给人一种睡意未消的感觉,骂骂咧咧的,就像在说梦话。

郑忽听得此人用梦呓一般的声音道:“不就是为君上驾个车吗,有什么好神气的?说什么恐密林中有埋伏威胁君上安危,其实自己才是一没卵子的怂货,还谣言蛊惑君上!”说着又踢了踢脚边厚厚的枯叶,正好将之踢到郑忽眼前,郑忽此时只感觉心砰砰的跳个不停。或许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此人向前两步,走到差不多郑忽腰间的位置,解开衣衫,来了个小解,好巧不巧的,全都浇落在遮蔽陈戎的枯叶上,甚至还有些液体弹落在了遮盖郑忽的枯叶上。

陈戎的一张脸都拧成了苦瓜色,这个脸丢大了,不过,为了大局,陈戎还是忍了,这要在以前,以陈戎的脾性早就拔剑相向了,这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饶是这样,陈戎心中仍憋着一把火。

不过,这些事郑忽是不知道了,郑忽此时也是暗道了一声侥幸,不然的话,他是真没脸见人了,更遑论接他老爹的班。

见此人的身影渐远,陈戎压着怒气对郑忽道:“公子,待会吾定要手刃此人,不然难消吾心头之恨,还望公子准许!”

郑忽小声的回了声可,之后陈戎就再不发一言。郑忽也并未多出言安慰,此时实在不是时候。

很快,蔡侯的车架再次缓缓沿着财路前行,蔡侯站在车上,他的嘴也好似随着车架开动一般,若是此刻郑忽在蔡侯旁边,就能够清晰的听到蔡侯不顾形象的骂声。

“郑伯算个什么东西,寡人就是再给他十个胆,他敢劫持寡人吗?我蔡国可是武王、周公亲封之侯国,他郑国不过就是一野种,还想和寡人议楚事,他有这个资格吗?呸……”

此言一出,以蔡侯为中心,周围的士卒皆发出了一阵狂笑,却不知危险已经悄然临近……

第五十七章 执讯获丑(2)

在一片狂笑声中,蔡侯一行走进了郑忽预设的埋伏圈,郑忽见鱼已入网,迅速的带领着郑国士卒从密林中走出,在财路上一字排开,将前行的道路堵的是水泄不通。蔡侯见前方有人堵住了道路,猛的一愣,就在这愣神的片刻却听的前方有人高声喝道:“蔡侯,吾在此恭候多时了!”

蔡侯定睛一瞧,大吃一惊,这不是郑国世子吗?不好。心思急转,蔡侯大喝道:“快回去!”

御听蔡侯之言,无奈的道:“君上,回不去了!”蔡侯此时已然乱了方寸,又听闻此言,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抽出佩剑从御的身后给了他一个透心凉,御直到死也不明白自家君上为什么会这么做,蔡侯自然也没时间考虑御死时的想法,一脚将御的尸体踢开,手执马缰绳,想要驾马朝原路返回,又听到后面喊杀声响起,转身一看,竟是高渠弥领着郑国的另一支人马杀到,正欲转身驾马向前逃命,却看到郑忽已经领着郑国士卒杀到近前,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郑忽和高渠弥两人皆带领着一百来人的小队,而蔡侯一行的总人数也不过一百来人,加上此行的郑国士卒皆是郑忽专门挑选的悍卒,又打了蔡侯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转瞬之间,高下立判。

很快,数十支长矛指着蔡侯的身体,让蔡侯不敢有丝毫的动弹,郑忽见状,大喝道:“蔡侯在此,二三子还不赶快放下兵器!”

此言一出,纷乱的场面瞬时僵住,蔡国士卒闻言,下意识的朝蔡侯方向看去,见自家君上确已被擒住,士气大丧,再无抵抗之心。

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所有都放下武器时,郑忽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战太顺利了,顺利的让郑忽有些意外。

这也怪不得郑忽意外,俗话说,将为兵胆,蔡侯遇袭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杀出去,而是逃命,这就已经让蔡军士卒的士气跌落了一大半。

随之而来的错误指挥,更让郑忽有了可乘之机,若蔡侯在发现郑忽之后,果断的下定决心向前冲,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毕竟蔡侯是驾着车的,而郑忽领着的则全是步卒。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蔡侯当时冲不出去,至少也能给郑忽造成不小的损失。

只能说,此次郑忽之所以会如此顺利,与蔡侯狂妄自大却又无甚才具的性子不无关系,若是换做其他久经战阵之人,郑忽即使能赢,也绝不会如此轻松。

不过,这一切已经没有如果了,木已成舟,蔡侯想要翻盘是不太可能了。

可以预见,郑忽的此番作为,定会让各国为之震动,即便郑忽解释的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他生擒一国国君的事实。

此事不但狠狠的践踏了周礼仅存的威严,也会加重列国国君的不安全感。

就像孔老夫子所说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在吩咐士卒打扫战场的空隙,高渠弥从郑忽的对面走过来,浑身都散发着喜悦的味道,对郑忽行礼之后,笑道:“恭贺世子生擒蔡侯!”

浑然没在意蔡侯此时的感受,郑忽刚回完礼,正欲开口表示感谢,却听蔡侯怒气冲冲的道:“郑忽,尔不过区区一公子,何敢擒我,尔就不怕天子震怒,诸侯加兵吗?”

蔡侯此时也开始冷静下来了,不冷静也没办法,总归是成为别人的阶下囚了,再说了,输人不输阵,打不过你还不许我出言威胁两句吗?而且蔡侯也拿准了郑忽不敢对他怎么样。

只是看着蔡侯色厉内荏的模样,郑忽就想笑,将谁搬出来不好,竟然拿周天子来恫吓自己,这蔡侯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郑国那是坑周天子的专业户,从郑忽往上数三代,哪一个不是挖周王室墙角的大神级别的人物。看来这蔡侯是气糊涂了,郑忽心说。

郑忽挥了挥手,令士卒将指着蔡侯长矛撤下,用一副颇为戏虐的语气对蔡侯道:“忽竟不知蔡侯如此健忘,哎呀,此忽之过也,还好郑国有良医,待蔡侯随吾回新郑,吾必为蔡侯延请良医治病,蔡侯此刻还是安心养病吧,切莫勾动了心火!”

高渠弥听郑忽说的如此有趣,抑扬顿挫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也跟着道:“世子,吾观蔡侯面色灰暗,应是气血两虚而致,蔡侯这是欠补啊!”说着还不断的朝蔡侯挤眉弄眼,搞的蔡侯简直是气炸了肺,随蔡侯而来的几位蔡国大臣也是怒目圆瞪,目眦尽裂,如果眼神能杀人,高渠弥和郑忽此时已经被千刀万剐了。主辱臣死,这是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

郑忽不就是准备打着这个普世价值的幌子来宰割蔡国的土地嘛,倒是这几位蔡国大臣怒则怒矣,却无任何一人敢出言回怼高渠弥和郑忽的羞辱,这也让郑忽对于蔡国的观感又下降了一层,怪不得历史上蔡国比郑国灭国早,郑国虽然是有名的小兽国家,但是每当国家遇到危难的时候,总有人会挺身而出,像烛之武、弦高,而蔡国,郑忽曾翻遍《左传》和《史记》,就没看到除蔡国国君之外的任何一位蔡国人,原本郑忽还不信邪,存了些激将的意思,现在看来,真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蔡侯不堪郑忽和高渠弥的羞辱,浑身颤抖,用手指着郑忽的道:“寡人要见郑伯,寡人要见郑伯!”

郑忽心说,你早干嘛去了,昨天不是说的挺带劲的吗?现在想起来郑伯来了,晚了!郑忽冷着脸对蔡侯回道:“蔡侯毋须着急,忽这就送蔡侯与寡君相见!”

说完,令人将蔡侯“请”下车来,高渠弥小声的对郑忽劝道:“世子,这么做不太好吧!”看着蔡侯不停挣扎扭动的身子,郑忽淡淡的回了一句,“大夫无需担忧,此事若有差池,便由吾一力承担!”

高渠弥还欲再劝,郑忽却令他去统领士卒,高渠弥无奈,长叹一声。

第五十八章 执讯获丑(3)

郑忽令人将蔡侯拖下马车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为了羞辱蔡侯那么简单,郑忽想通过此举给蔡侯一种心理暗示,别以为你是蔡国国君,老子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敢在老子面前撒泼,真以为吾刀不利乎?这种心理暗示一旦建立,对于以后威胁蔡侯割让土地是极其有利的。

而且,郑忽也看不惯蔡侯那吆五喝六的模样,都已经成为别人的俘虏,却没有一点做人俘虏的觉悟。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难不成非得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才能彰显俘虏的地位。郑忽又不是穿越过来做慈善的,可没那闲工夫惯着蔡侯,相反,郑忽决定要好好的教育一下蔡侯,让他知道做俘虏就应该要有俘虏的样子。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郑国士卒迅速的将战场打扫完毕,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在郑忽的安排下拖上了蔡侯的车架,蔡侯看到之后,气的就差没吐血了,原本白皙的俏脸涨成了紫红色。要不是有郑国士卒拉着,蔡侯一准要和郑忽拼命,即便这样,蔡侯仍一边挣扎,一边骂道:“竖子胆敢辱我,我必杀之,必杀之!”

歇斯底里的吼骂声,让在场的所有士卒都是一愣。

郑忽没有理会蔡侯剧烈的情绪波动,抬起眼皮,撇了他一眼,面色平静的回道:“好教蔡侯知晓,而今汝为吾所虏,汝之车架器物皆为吾所有,就是汝之生死存亡,也不过在吾一念之间,况且不过是装了几具蔡国士卒的尸体而已,难道蔡侯认为这些为汝战死的士卒当不起这个待遇?”

蔡侯正欲出言反驳,但是,当看到那些原本面色灰败、垂头丧气的士卒皆向他行注目礼,蔡侯咽了口唾沫,同时也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他又不傻,刚才只是看到郑忽的胡作非为,情急之下迷了心智,毕竟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别说是他,就是其他诸侯国的国君也没有过如此“高规格”的待遇,所以,一时失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现在,蔡侯确实是被盯的后背发凉,仿佛只要他出言反驳一句,这些士卒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他生吞活剥,故此,蔡侯瞬间就明白了郑忽话语中的陷阱,不过,明白是明白了,但是他好歹是一国诸侯,如果向一国公子低头,这传出去,丢人就丢大发了,虽然现在也很丢人,传出去一定会成为列国的笑柄,但是还不许他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吗?

人都是这样,越是缺什么越是想要什么。

冷哼了一声,蔡侯打定主意,以后无论郑忽说什么他都不在搭理。

蔡国士卒见自家君上没出言反驳,纷纷将目光收回,郑忽对于蔡侯的冷哼也没有再出言羞辱,多少要给蔡侯留点面子不是,不然的话,将蔡侯气出毛病或者是将其气的自杀了,这计划就不好实施了,其实郑忽也没想到,蔡侯这么能“忍辱负重”。这脸皮,怪不得说是一国国君呢,郑忽是自叹不如。

没了蔡侯的大呼小叫,郑国士卒很快便将所有的尸体装上马车,说所有显得有些多了,此战战死的士卒不过四人而已,至于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此战快如闪电,另一方面则是此时的战争以取胜为目的,并不欲多造杀孽。而且确如郑忽所说,战死的都是蔡国士卒,郑国士卒中有两人受了重伤,还有一小部分受了点轻伤,蔡国士卒中也有一半受了伤,只不过轻重程度不同罢了。郑忽命人简单的为两国受伤的士卒包扎一下,伤重者由两人搀扶,伤轻者相互搀扶,甚至郑忽也亲自下场搀扶重伤者。毕竟这种收买人心的好事,郑忽没有理由错过。

诸事已毕,郑忽让高渠弥统帅士卒踏上返程的路。

…………

两刻钟之后,营地的辕门已经遥遥在望,郑忽扶着重伤的士卒喘着粗气,旁边士卒见状,纷纷请命要为郑忽分忧,郑忽这次没有再拒绝,小心的将重伤员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就在此时,高渠弥在队伍前面大声的朝郑忽喊道:“世子,君上正在辕门外迎接吾等回营!”稍微有些断续的话语让郑忽知道,高渠弥也并非表面上那么轻松,想想也是,扶着另一个重伤员兜兜转转走了三里多的路程,路又崎岖不平,还得分心指挥着队伍,监视着蔡侯,高渠弥要能轻松就奇怪了,但是也没有办法,郑忽都亲自下场了,他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郑忽抬起耷拉下去的脑袋,向辕门方向看去,可不是吗,自家老爹正看着自己的队伍呢!这瞬时让郑忽精神一振,同样精神振奋的不止郑忽一人,蔡侯此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隔着老远就开始大喊道:“郑伯救我!”

蔡侯一路上想了很多,他还是觉得郑伯是不可能派人擒他的,毕竟各国交往的条条道道在这摆着呢,郑伯也好歹是一国诸侯,断不可能做出如此不守规矩的下作之事,这要传出去,郑伯的名声不单是臭了这么简单,还有可能引起列国的群起而攻,以郑伯奸诈狡猾的性格是不可能做出如此没溜的事。所以,蔡侯认为肯定是郑忽自作主张想报复昨天的辱父之仇,对此,蔡侯嗤之以鼻,郑伯才勉强能和寡人说的上话,你不过一竖子,竟敢以下犯上,生擒寡人,等见了郑伯,看寡人怎么收拾你。也不知道这货哪来的自信。

为了能阴郑忽一把,蔡侯在路上还专门以土敷脸敷发,将自己搞的极为落魄,就差没在脸上写个惨字了。蔡侯所做的这些都是专门给郑庄公看的,就是为了让郑庄公看到他这副惨样之后,命令郑忽给他赔礼道歉,届时,他再好好羞辱郑忽一番,以报方才的一箭之仇。寡人该以何种方式羞辱这竖子呢,蔡侯心中美滋滋的想着,丝毫没有落入别人彀中的觉悟。

第五十九章 执讯获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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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庄公听到郑忽队伍里发出的叫喊声,猛的一愣,然后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心里面虽然不乏暗爽,但是动作却一点也不慢,一路小跑向前。蔡侯看到郑庄公一副着急的模样,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不待看守的士卒反应过来,也是一路小跑。

等到蔡侯到郑庄公面前的时候,郑庄公说不吃惊是假的,那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哪还有一点国君的威仪气度,还未来得及向蔡侯赔礼道歉,就听得蔡侯嚎啕大哭,好似见到了自己爹妈一般,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郑庄公见状,手足无措,急忙安慰几句,而蔡侯却是丝毫不买账,郑庄公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这蔡侯是想让他给个交代。

心里面虽然不爽,但是郑庄公却没有表露出来,假惺惺的向蔡侯解释道:“此事寡人全然不知,都是寡人的那个不孝子趁寡人不备,自作主张,以致蔡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此寡人之过也,还望蔡侯能见谅一二,寡人一定会给蔡侯一个交代!”说完还象征性的抹了把眼泪,让人感觉他对蔡侯的遭遇是感同身受。

蔡侯闻听郑庄公之言,又偷偷的打量了一下郑庄公的面部表情,感觉不似作伪,心里面松了口气,他最怕的是郑忽只是个执行者,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郑庄公,现在看来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蔡侯心中暗自庆幸。不过,他却忽略了如果没有郑庄公的命令,郑忽又怎么能驱使的动高渠弥这员郑国大将呢?

郑庄公见蔡侯的哭声渐小,知道这个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下,郑忽此次的做法确实有点过了。

先不说将蔡侯抓过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蔡侯好歹是一国国君,即使是成为俘虏,该有的礼遇也是必不可少的,类似郑忽这种不顾礼法的行为,传出去必会引起各国国君的同仇敌忾,本来生擒一国国君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现在又摆明了将国君当成俘虏,这不是典型的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么?

“还是年轻啊!”郑庄公在心中感叹道。

“汝这逆子,是想气死寡人吗?还不上前来,任凭蔡侯发落!”郑庄公怒气冲冲的道。

郑忽原本在旁边看戏,看到自家老爹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心道,您老人家要在后世,拿个小金人绝对不是问题,这妥妥的就是一戏精啊!

要不是此事确实是郑庄公点头同意的,郑忽都差点要相信了郑庄公的鬼话!

“就不能让我安静的观摩下您老是如何演戏的,我还想提升下演技呢!”心中暗暗腹诽道,郑忽知道他老爹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最多也就是做个样子给蔡侯看看,所以,郑忽也乐的给自家老爹做配角。

三步并做两步,郑忽迅速的来到蔡侯面前,一揖及地,将脸上的肌肉硬挤成愧疚状,低着头装成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开口道:“此事确系忽自作主张,与父君无关,蔡侯若要怪罪就怪罪忽吧,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蔡侯一听,哎吆,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滚刀肉啊!还要杀要剐,这要不是在你们郑军的地盘上,寡人恨不得活烹了你,熬其骨食其肉。

虽然恨的牙痒痒,但是蔡侯此时还是有些理智的,知道他现在的性命都攥在别人手里面,想要报仇,也得等他回到蔡国之后。

阴沉着脸,蔡侯对郑庄公讽刺道:“寡人今日始知郑伯家教是如此的不同凡响,竟教出来个孚尹明达的君子来,郑伯可谓是后继有人咯!”

不得不说蔡侯的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贱,在拿准了郑庄公不敢对他怎么样之后,一句话不但狠狠的挖苦了郑忽和郑庄公,还捎带着操心起了郑国公室的教育。

蔡侯如果不是国君,去做说客,凭着这张巧嘴也绝对饿不死。

此言一出,郑忽在心中冷笑道:“先让你得意一番,有你哭的时候。”郑忽虽然现在还不明白自家老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加戏,但是对自家老爹的手段,郑忽还是信服的。

郑庄公陪着笑道:“蔡侯说笑了,说笑了!”

蔡侯正欲出言反驳,却看到郑庄公身后的高渠弥手握剑柄怒目而视,蔡侯以眼神示意郑庄公道:“看来,郑伯这里并不欢迎寡人啊,寡人要回去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而高渠弥则快走几步,拦在了蔡侯前面,蔡侯见状,转身对郑庄公道:“怎么,郑伯是不想让寡人回去?”

郑庄公自然不会让这个到嘴的肥羊飞走,向前两步,斥退了高渠弥,依旧陪着笑脸道:“蔡侯这是哪里话,今日蔡侯受惊,皆寡人之过也,寡人已在营中略备薄酒,专为蔡侯压惊,还望蔡侯赏光以偿寡人之过!”

蔡侯冷着脸道:“劳烦郑伯费心,寡人已食过朝食,腹中有食,尚还能压的住惊,倒是郑伯的宴飨非是为寡人的准备的吧,说不定是为了犒劳有功之臣呢!”说完,看了看高渠弥,又看了看郑忽。

郑庄公见到蔡侯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蔡侯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为了能将蔡侯留下,郑庄公不得不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指着郑忽和高渠弥道:“来人,将此二人押下去,笞五十。”

说完,又笑着对蔡侯道:“蔡侯可还满意?”蔡侯冷哼一声未做回答,算是认同了郑庄公的决定。

于是,郑庄公对蔡侯道了声请,蔡侯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郑庄公进入郑军的营地。

而郑忽和高渠弥也跟着进入了郑军营地,不过是被押解进去的,郑忽对于自家老爹所谓的笞五十一点都不担心,这明显是做给蔡侯看的,为的就是能将其坑进郑军营帐内,要是真实打实的笞五十,不死也得掉大半条命,不然的话,你以为蔡侯会那么容易松口。

看着前方和自家老爹并行的蔡侯,郑忽都有些可怜他了,估计他心中还做着要报复的美梦呢,却不知自己已被人玩弄于掌股之间,郑军的营帐又岂是那么好进的。

……

第六十章 执讯获丑(5)

果然,郑忽和高渠弥在执法的营帐内接到了郑庄公的传话,让二人配合着惨叫几声,以安蔡侯的心。

对此,郑忽倒是无所谓,叫就叫呗,又不是啥大事,反倒是高渠弥接到命令之后,有些惆怅,在营帐内来回走动,几次张口想对郑忽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长声一叹。

郑忽见高渠弥一副欲言又止、长吁短叹的模样,知道此时高渠弥的心中应是士大夫的体面在作祟,这并不难理解,士大夫最重体面,士可杀不可辱嘛,打碎了牙那也得和着血往肚子里吞,类似现在让其守着这么多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高渠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想想也是,身为上层统治阶级的一员,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只有他高渠弥执行军法处置别人,哪轮的到别人执行军法处置他。

而且来说,此时的军法比较简单粗暴,普遍实行的是死刑,像记载春秋战国时期军法资料最为详尽的兵家著作《尉缭子》,就公开宣传使用重刑来维持战场以及军队纪律,甚至说:“善之用兵者,能杀士卒之半;其次杀其什三,其下杀其十一。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其什三者,力加诸侯;杀其十一者,令行士卒。”也就是说至少要能够杀掉士兵百分之十的,才能使军队纪律严明,令行禁止。

《尉缭子》的说法在春秋战国时期具有普遍性。著名的《孙子兵法》虽然没有正面接触到军法问题,但也强调“兵置于死地而后生”,表现对于士兵生命的冷酷态度。另一部《孙膑兵法》也有一篇叫《杀士》,其内容虽已亡佚,不过其标题与《尉缭子》说法相近。

除了广泛使用死刑外,此时军法的处罚方法还有笞刑和“贯耳”(用箭矢穿刺违纪者的耳朵)。《左传》记载公元前633年,楚国准备围攻宋国,先进行了大规模的会操,由统帅子文主持的会操,进行了半天,没有杀一个人。于是,楚国更换统帅,由子玉再次组织会操,进行了一整天,笞七人,贯三人耳”。

所有的这些都是针对普通的士卒而言的,像高渠弥这种上层贵族,在行军打仗的过程,只要不是犯了特别大的错误,或者是打了特别大的败仗,一般而言都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秦穆公时期的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人暂且不论,单说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公孙子都也就是公子吕的儿子,郑庄公的堂弟,在郑、齐、鲁联合伐许之际,趁机杀了郑庄公的爱将颍考叔,不也是屁事没有,现在还好好的待在郑国国都新郑。只不过郑庄公自那以后再也不对其委以重用就是了。

郑忽看不惯高渠弥那副矫情的模样,心道又不是真打,只是让你叫两声,你就是偷着乐吧!想虽这么想,但又不能说出来,毕竟一旦说出来性质就变了,就真变成赤裸裸的打脸了,以此时士大夫的尿性,这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故此,郑忽只得好言安慰道:“高大夫稍安勿躁,若高大夫实在不愿,忽愿为代劳!”

骨子里依旧残留着现代思想的郑忽对于此时士大夫的那种独有的坚持是不太理解的,就像无宗教信仰的人怎么也不明白有宗教信仰的人的心理一样。在郑忽看来一个很小的事,在高渠弥眼中比杀了他还难受。

郑忽的好言相劝,却并未得到高渠弥善意的回复,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仿佛郑忽的话是对他士大夫尊严的极大侮辱,只是碍于郑忽是世子,不好发作罢了,饶是这样,也瞬间脸色一变,冷声冷气的对郑忽道:“世子好意,渠弥心领了,只是君上有令,怎可假手与他人!”

感受到高渠弥巨大的情绪波动,郑忽略作思考,也瞬时了然于胸,怕是高渠弥觉得我看不起他吧!郑忽心想。毕竟从广义上来说,郑忽也算是士大夫中的一员,以高渠弥的心理来说,他自己都感受到了侮辱,世子焉能对此事安之如饴,世子莫不是看不起吾,以为吾必不敢为,故意以言相激吧!

不得不说高渠弥的心理活动很丰富,但是却也切合此时士大夫的普遍心理,郑忽好歹也是与不少士大夫打过交道的人,能在转瞬之间就能揣摩透高渠弥的心理也并不奇怪。

既然明白了高渠弥的心理,就必须要做出补救,不然的话,难道真要重演原主的宿命,别看现在高渠弥想向郑忽靠拢,但是,这并不意味高渠弥就是好相与的,贸然与之结仇并不明智,不是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有仇人在侧,别管是谁,都难能睡个安稳觉。

况且,郑忽是好意,只不过是表达方式不对而已,这样结仇实在太亏。

郑忽也不会向其他士大夫一样,即使是好心做了坏事也不屑解释。在心中迅速的将思路理顺,拱手作揖,迎着高渠弥的眼神,郑忽开口道:“高大夫误会了,忽并无他意,言语不到之处,还望高大夫能见谅一二!”

言语之间,极为诚恳,高渠弥听着郑忽的话,对着他清澈的眼神,也明白了郑忽刚才确实是好意,面色微微松懈,对自己的武断做法也有些愧疚,对着郑忽回礼道:“世子这是哪里话,倒是渠弥做了个真小人,唉……此皆渠弥之过,还望世子不要见怪才是啊!”

郑忽闻言,急忙摆了摆手,道:“是忽孟浪了,高大夫所为却也是人之常情,忽并未放在心上!”

高渠弥听闻郑忽所说,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别看他刚才对郑忽摆脸色摆的挺带劲,心中也未尝没有揣揣之意,只不过拉不下士大夫的面子罢了!现在郑忽主动拉下面子解释,他心中要说没有波动那是假的,上哪找这样既能体贴关爱下属又能照顾到下属情绪的主君。

郑忽现在并不知道,这两个在他自己看来无足轻重的举动会在未来给他带来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这当然也是后话了。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少顷,一阵惨叫从郑忽所在的营帐中传出……

第六十一章 执讯获丑(6)

午后,蔡侯已经被灌的酩酊大醉,被两个士卒左右架下去休息,郑庄公虽然浑身也弥漫着一股酒气,但是却没有把正事忘了,吩咐人将郑忽和高渠弥请过来。

郑忽和高渠弥接到命令,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中军主帐,而郑庄公早已高居上首,正在等着郑忽和高渠弥的到来。

行礼、落座,郑庄公便率先开口道:“高大夫今日受委屈了!”

高渠弥闻言,连称不敢,道:“君上言重了,为了君上和郑国社稷,臣个人的荣辱得失并不算什么。”

说的是大义凛然,不过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只有天知道了。

郑庄公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道了句“大夫此次可谓是厥功甚伟,待回到郑国之后,再行封赏!”

高渠弥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可是为了郑国连士大夫的体面的不要了,要是再得不到封赏,那可真就亏大发了!

现在有了郑庄公的这句话,他心中的埋怨便少了不少,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得到了补偿,而且,高渠弥隐隐觉得这个补偿绝不会小,毕竟他所遭受的羞辱,严格上来说,都是为了郑国,虽说作为一个臣子,为国家出力本是应当,但是,能得到补偿总归是令人欣喜的一件事。

雷霆雨露皆自上出嘛,即便郑庄公不做出补偿,他也不敢有任何异议,郑庄公执政三十多年来的威严可不是说着玩的,他对此还是心存畏惧的。

而且来说,高渠弥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郑庄公所说的补偿,而是郑庄公对于此事的态度,有补偿说明郑庄公对于他今次的所做所为是认同的,并没有忘记他这位忠臣为郑国所做出的牺牲,这从长远来说,这比到手的补偿获利更大。

想想未来某一天,他高渠弥的老爹祭仲去世了,郑国正卿的位置突然空缺了,郑庄公正在为提拔谁做郑国正卿发愁,如果这时有个人对郑庄公提醒道,高渠弥这个人很不错,为了国家不顾个人的荣辱得失。郑庄公一想,对啊!当时擒蔡侯的时候,为了能留住蔡侯,他连士大夫的体面都不要了,是个忠臣,就他了,那他高渠弥不就一步登天了吗。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是不为了接自家老爹的班,那以后国中如果有个特别重要的职位缺失,今次之事也绝对是个加分项,不得不说,祸兮福之所倚啊!

心念急转,高渠弥起身行礼谢道:“君上厚恩,臣谨谢之!”

郑庄公微笑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之后,郑庄公将目光转向郑忽,道:“吾儿今日为何如此薄待蔡侯,这若传将出去,是取祸之道啊!”

郑忽自然明白郑庄公所说何意,这件事郑忽做的确实是欠考虑了,当时确实没有想这么多,只是为了给蔡侯制造些心理压力,以后宰割蔡国土地的时候方便压迫蔡侯,若不是这次有郑庄公及时加戏补救,那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偷袭生擒一国国君,然后又不顾身份地位的差异羞辱之,这两件事情,无论哪一件都勾动列国国君心中最脆弱的神经。

如果说,第一件事用大义和贿赂的手段还能勉强让各国国君接受,那么第二件事必将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再多的贿赂都不好使,想想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后,欧陆各国都能摒弃前嫌,组成反法联盟。

诸夏民族的远见和防微杜渐的智慧又怎么可能弱于欧陆,郑忽此次的行为绝对算的上是以一己之力挑战当世所有的诸侯国,用郑忽前世看玄幻小说的话说,叫举世皆敌。

但是那毕竟是小说,一个生活在社会中的人如果真的是举世皆敌,那就绝不可能会像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到处装逼打脸,倒是被人打脸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而在郑忽所处的这个时代,一旦举世皆敌,甭管你是谁,直接就是gameover的结局,这就是现实。

这些都是郑忽刚才还未被召见时所思所想,既然来到了这个社会,就必须融进这个社会,前世那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思想就应该被彻底的摒弃掉,现在是君主制,现在是奴隶制,这才是考虑一切问题的出发点。

在一个人还无法改变社会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融入社会,大部分人都改变不了社会,所以只能融入社会,这句话很社会,但是却是至理名言!

郑忽也不知道他最终能否改变这个社会,但他必须要融入这个社会了,这是当务之急!

在心中组织下语言,郑忽决定还是要认错,犯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错误,起身长拜,郑忽开口道:“此事确实是儿考虑不周,几累郑国蒙难,儿死罪!”

高渠弥也知此事非同小可,未等郑庄公开口,也跟着起身长拜道:“此事,臣也有责任,是臣未能力劝世子,方才致使此事发生,君上要处罚,就将臣一并处罚吧!”

郑庄公见此情形也是长叹一声,道了声“罢了,此事下不为例!”

郑忽和高渠弥闻言,瞬间愣在了原地,他们都没想到此事会如此简单过关,反应过来之后,压住内心的狂喜道了声唯!

其实,郑庄公已经处罚过二人,刚才让二人出言惨叫可不是为了搪塞蔡侯那么简单,其中未尝没有处罚二人之意,你们不是羞辱蔡侯吗,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即便是郑忽羞辱蔡侯的事情传出去,就凭此事也能勉勉强强堵住各国诸侯的嘴。

郑庄公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凡事怎么可能不准备几套方案,而且刚才未尝没有考验郑忽之意,人都是会犯错的,但是却不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作为将来要治理国家的储君而言,这一点尤为重要。

郑忽的表现,他还算是满意,能明白自己的错误这一点很好,就是认错的方式方法有些粗糙,如果能再找个背锅侠就更好了,这样既能保住颜面,又有利于团结人心。看来还是自己以前的言传身教太少的缘故,郑庄公想道。

与郑庄公想法不同的是,郑忽现在真是觉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啊!

第六十二章 执讯获丑(7)

感谢唐虞蓟和鹰眼112的打赏!!

郑庄公的话让营帐中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三人开始商量此事该如何收尾。

蔡侯既然来到郑军营帐,不割点肉是别想走出去了,这是必然的。

关键在于,首先这是邓国的地盘,邓侯的脸面要不要照顾一下。其次,蔡侯不是一个人来的,跟随蔡侯而来的一千多人的蔡国军队该怎么处置,虽说蔡侯现在在郑国手中,蔡国驻守的士卒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万一他们破罐子破摔呢,就算没有万一,若任由这千余人逃回蔡国,将郑国扣押蔡侯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这对将来郑国割蔡国土地后的统治不利。

蔡国国人会认为,郑国是用卑鄙的手段宰割蔡国土地,人心不服就难以维稳,届时郑国虽得地,却极有可能陷入到不断出兵维稳的泥沼之中,难以自拔,这并不是郑忽的初衷。

最后就是,该以何种方式向蔡侯提出割地的请求,总不能让郑庄公以国君之尊亲自下场吧?

所以,有些事并不是想的那么理所当然。不过,这也难不倒郑庄公,他既然同意郑忽如此做,就说明他心中早有腹稿。

“高大夫,还要劳烦汝去劝服随蔡侯而来的蔡国之臣,让二三子助吾将所有的蔡卒辖制起来,不可使有一人漏网,之后,汝再辛苦一次,先至齐,将此事的始末原由告知齐侯,争取齐侯的支持,再至鲁、宋、卫,言寡人修旧好之意,私遗其豪臣,使其在郑有事时助之!”

郑忽听着自家老爹给高渠弥的命令,感觉又学到了些东西。

从郑庄公安排高渠弥出使的顺序来看,郑庄公是想先得到齐国的支持,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郑和齐本来就是铁杆盟友,守望相助那一种,只要郑庄公开口,在不触犯齐国利益的情况下,齐侯不太可能拒绝,这不单是出于盟友的义务,更是基于郑庄公和齐侯其实是一对好基友。

历史上齐侯想偷袭纪国,郑庄公陪着他轻车简从的跑到纪国访问,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若不是二人关系真的好到一定程度,郑庄公又怎么可能甘冒奇险的做这种事,更别说,郑国每次出兵,只要是请求齐国援助的,齐国从来没有推辞过,况且,郑和齐现在又即将成为姻亲之国,亲上加亲,所以,齐国在此事上必定是会支持郑国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问题就出在郑庄公决定对齐国以实相告的态度上,平心而论,郑忽觉得,若是由他处理此事,绝对不会选择将此事以实相告,毕竟国家之间的关系好是一回事,能否坦诚相待又是一回事。

而郑庄公的做法让郑忽明白,国家之间的交往靠的不单是力量之间的对比、计谋妙策的筹划,还要有一个诚字放在心头,这一点对于亲近的国家尤为重要。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若郑庄公没有选择以实相告,那么等齐侯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或许依旧会相助,但是,心里肯定会不舒服,郑和齐的盟友关系也会变的不稳定起来。毕竟谁也不愿意像傻子一样被人欺骗,而这个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

与其等人发觉,不如主动相告。凭借一些唬人的小心机是治理不好一个国家的,治理国家需要的是大智慧。

像后来晋国不断的坑秦国,不也硬生生的把老实的秦国人坑的比猴还精吗,最后,晋国只得自吞苦果。还是那句话,这世上就没有人是傻子。

郑庄公看着郑忽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也比较满意,郑忽这段时间虽然依旧会出错,但是却一直在进步,这一点他一直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没有人不会犯错,关键在于犯错之后不能消极,甚至是一蹶不振,要会反思,会学习,能进步,这才是一位合格的国君应该具备的品质。

“吾儿!”郑庄公的话打断了郑忽的思考。

“父君!”郑忽老实的躬身行礼道。

“虏蔡侯以割其地,既是汝所献之策,蔡侯那边便交于汝处置吧,记住,蔡侯者,寡人之贵宾也,切不可再薄待之,不然,寡人唯汝是问!”话到最后,斜睨了郑忽一眼,警告的意味甚浓。

郑庄公虽然知道郑忽不太可能再那样做,但是还是想帮郑忽涨涨记性。

郑忽自然不知道自家老爹的想法,低头道:“请父君放心,儿已知错,此次必不至于此!”

郑庄公闻言也不再穷追猛打,凡事都要有个度,超过了度就有可能打击人的积极性,郑庄公深谙这个道理,道了句“如此甚好,下去准备吧!”

“唯!”郑忽和高渠弥同时应道。

出营帐没走多远,郑忽侧身向高渠弥拱手谢道:“刚才多亏大夫仗义执言,忽谨谢之!”

高渠弥连忙回礼道:“世子客气了!”

郑忽见状便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道:“大夫此次出使,财物货赂必不可少,忽愿出瓷器助之,大夫归国之时,可持忽之令信至长葛取之!”

郑忽知道他老爹让高渠弥贿赂各国,瓷器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之所以没说,就是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因为瓷器是郑忽食邑的产物,郑庄公也不好强令郑忽拿出瓷器,这样与强盗何异?为人君父,总不能一点脸面都不要吧?

是以,郑庄公闭口不提瓷器的事,郑庄公虽然不提,但并不代表用不到,关键在于郑忽自不自觉,如果要让君父将所有的事情都掰烂讲透,那还要他们这些人子、大臣干嘛呢?

高渠弥听到郑忽的许诺,心内也是一喜,笑道:“如此,渠弥就先行谢过世子了!”

高渠弥并不知道瓷器是用瓷土制成,还以为瓷器极为难得珍贵,这也是人之常情,郑庄公刚见到瓷器的时候不也是如此吗?

等高渠弥知道瓷器的制作方法的时候,估计也就不会如此高兴了,郑忽想道。

虽做此想,郑忽也未出言解释,接着对高渠弥道:“忽还有事想劳烦高大夫。”

高渠弥闻言,依旧笑着道:“世子有事尽管直言,渠弥必全力襄助!”

这个态度,让郑忽突然想起来传说中的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郑忽和高渠弥这次也算是一起扛枪,一起分赃了,能擒住蔡侯,最后再完成宰割蔡国土地,他俩确实得分不少脏。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大夫代忽想齐侯问好,同时在长葛挑几样瓷器送给齐侯,略表一下忽的敬意!”

等郑忽说完,高渠弥便很干脆利落的将此事应下,道:“世子只管放心便是,渠弥必不负所托!”

第六十三章 薄言还归(1)

当晚,蔡侯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醒来,坐起身,轻揉额头,缓解着因醉酒而导致的头疼。

“来人!”蔡侯强打起精神,高喝道。

营外值守的士卒听到蔡侯的叫声,不敢怠慢,快步走进营帐中,道了声“未知君上有何吩咐?”

蔡侯硬忍着头疼,蹙着眉,道:“郑伯何在?寡人要回去了!”

士卒闻言,想起了郑忽的命令,不许对蔡侯无礼,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想干嘛由着他,就是有一条,绝对不许让蔡侯离开郑军营帐。

“寡君已然安歇,君上若欲归去,不若待明日辞别了寡君再行离去,况且天色已晚,即便是寡君未眠,也必不放心君上此时离去,还请君上稍事歇息,待明日卑下再向寡君禀告!”士卒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道。

蔡侯看着营帐中的火盆,又往营帐外面瞅了瞅,这才发现,原来天黑了,既然天黑了那就接着睡吧,挥了挥手让郑国士卒退下,继续倒头就睡。

士卒见状,松了口气,看来蔡侯依旧是酒劲未去啊,不过,还是要将此事禀告于世子比较好,士卒想到。

走出营帐,此人将此事小心的告诉另一侧的士卒,便急匆匆的朝郑忽的营帐走去。

天色虽晚,郑忽并未睡下,正在营帐来回踱着步,思考着怎样用言语说服蔡侯割地。

就在郑忽又pass掉一种说辞的时候,听到有人通传说,蔡侯帐外值守的士卒求见。

于是郑忽暂时将心中思考的问题放下,吩咐人将之请进来。

“见过世子!”见到郑忽,此人立刻行礼道。

郑忽也简单的回了一礼后,直奔主题,“可是蔡侯处有什么事情?”

士卒挠了挠头,道:“倒无甚大事,蔡侯方才醒来之时,便欲离去,卑下谨遵世子吩咐,托以天色已晚,多有不便给回绝了,卑下来时,蔡侯又已安歇!”

郑忽听此人说完,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还是真有些怕蔡侯搅闹,到时显得自己无能,不能完成君父交给的差事。

“既如此,明日蔡侯醒来,便向其告知,吾已扫榻相待,略备薄酒已偿今日之过,望其不吝赏光赐教!”

说完,郑忽又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接着道:“还有,切记,万不可让其搅扰了君上,若有事让其来见吾!”

士卒低头应诺,郑忽摆了摆手,让他退下,继续在脑子里想着措辞。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郑忽正在捧着盥中的水洗脸,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郑忽立时一惊,片刻之后就反应了过来,应是蔡侯想向自家老爹辞别离去,被拦了下来,然后就被士卒引着到自己这里来了。

既然大致猜测到了事情的原委,郑忽也就不在着急,自顾自的用手巾擦着脸上的水珠。

不多时,蔡侯已经硬闯了进来,见到郑忽之后,未等郑忽开口,便怒气冲冲的道:“郑忽,汝究竟是何意?”

郑忽瞬间一副大惊的模样,急忙谢罪,道:“蔡侯息怒,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蔡侯海涵,此忽之过也!”说完又是一拜。

蔡侯早上起来就想要离去,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心里总感觉不太踏实,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士卒推脱说郑伯暂时有事走不开,又说郑忽已经设好了宴要向他赔罪,这让蔡侯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郑伯本来就是要和他相会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这明显就是托词,把人当猴耍呢。

蔡侯虽然无太大的才具,而且有些自负,但是这三四年的国君并不是白做的,他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又感觉有些迷糊,郑伯扣留寡人能有什么好处,他难道真的不怕他这种不守规矩的行为被列国谴责,甚至引起中原各国的群起而攻?

想虽这么想,但是心中的怒气未减,尤其是看到郑忽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哪有一点受刑的样子,心中怒气更甚,合起来,你们两父子一直在诓骗寡人呢!

但是,当看到郑忽谦卑的态度,蔡侯真的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心再发怒,终究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说不准日后还要仰人鼻息呢!

无奈的将心中的怒火散去,蔡侯面色惨然,道:“世子可是不欲使寡人离去?”

郑忽虽然摸不透蔡侯的心理,但是也察觉出了蔡侯的态度变化,笑着道:“蔡侯说的哪里话,忽岂敢质押蔡侯,蔡侯若想离去尽可自便,只是父君有事与邓侯商议,暂时未归,蔡侯若在此时贸然离去,这传出去,人必笑蔡侯无礼,忽以为蔡侯,明君也!必不会行此无礼之事,徒为天下笑!”

缓了口气,郑忽继续笑着说道:“待父君回返,忽必立刻向父君禀报,蔡侯稍安勿躁,静候即可!”

蔡侯也不知道郑忽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听他说的无耻,一副事事为自己考虑实则依旧不愿放自己离开的可恶嘴脸,一阵气苦,但是又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郑忽说的是真的。

人嘛,在面临绝境的时候,都是习惯于向好处想,在心中有意识的规避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

郑忽见蔡侯默然无语,脸上挂着的笑容丝毫未见,道:“今日忽专为蔡侯准备了一些飨食,备了几樽薄酒,稍微弥补下昨日的不敬之处,还望蔡侯莫要嫌弃才是!”

蔡侯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扭过脸,冷哼一声,蔡侯道:“看来寡人只得从命了!”那模样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郑忽并未在意蔡侯生硬的态度,笑呵呵的道:“蔡侯,请!”边说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蔡侯也不再多说,愁眉不展的走向了上首的位置,那模样和霜打的茄子有一拼。

而与蔡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郑忽依旧是乐乐呵呵的,仿佛一点也不受蔡侯情绪的影响,大声的吩咐道:“今日吾要好生招待蔡侯,二三子让庖厨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切莫出了差错!”

一人心事重重,一人心怀鬼胎,这场宴飨又该以何种方式进行下去呢?

第六十四章 薄言还归(2)

秋天的太阳很暖,丝丝缕缕的阳光打在身上,特别容易勾动潜藏在身体里的懒癌,南方的秋日更是如此,未曾凋零的的树木,不但少了几分北方秋日的萧瑟之感,而且阳光从树木之间穿过,更让人感觉软绵绵的,犯困!

在郑军的营帐中,虽至正午,依旧是热闹不减,闲来无事的士卒三三两两的讨论起新来的“客人”,好似未曾沾染一丝秋日特有的绵软之气。

“汝刚才看到没有,高大夫领着人将所有的蔡国士卒都给关押起来了!”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兴奋的将话茬接了过去。

“怎么没看到啊!那群蔡国小崽子个个蔫头巴脑的,跟死了爹妈似的。”

“啊,君上携某等前来,不是为了和蔡侯相会吗,怎么将蔡人给擒了回来?”人群之中,立刻有人发出疑问道。

“汝还不知吧,不止是蔡人,蔡侯都被世子给擒回来哩!”消息灵通的人士,又怎么会错过这个刷存在感的机会,得意洋洋的炫耀道。

“嘘,小声些!”又有人压低声音道,“这怎么能说是擒呢,分明是请,是世子将蔡侯请回来的,此时世子还在宴请蔡侯呢!”

众人闻言,纷纷以食指比划,做噤声的手势,不多时,有人压低声音的道:“大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瞬间将目光聚焦在这位老行伍身上。

“此事某还真不清楚,不过,某听说世子不欲使蔡侯出营帐,估计是要有大事要发生了!”

众人闻言,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

就在营帐外讨论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营帐内又是一番情形。

只见郑忽喝的是醉眼朦胧,不顾仪态的箕坐在上首,和蔡侯同坐在一具坐席上,蔡侯的一条腿都已经被挤到坐席外面去了。

郑忽不但不以为杵,还将一条手臂搭在了蔡侯肩膀上,那模样,仿佛和蔡侯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蔡侯则是一脸的嫌弃,同时又不断的套着郑忽的话,郑忽就像个傻子一样倒豆子般的对蔡侯“以实相告”。

蔡侯问:“子忽啊!汝质押寡人是何意啊?”

郑忽向上摆摆手,差点打到了蔡侯的脸,喷着热腾腾的酒气道:“忽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是有人向父君献策,言扣押蔡侯可以割其地,父君犹疑不定,故命忽暂时拖住蔡侯。”

蔡侯咬紧牙根道:“何人为郑伯献此策?”

“忽也不知,只是听闻只要蔡侯愿割莘邑以北归郑,便放蔡侯归国。”

蔡侯感觉咬的牙根都出血了,恶狠狠的道:“若是寡人不许呢?”

郑忽盯着蔡侯看了片刻,看的蔡侯心里面发毛,难道他酒醒了,蔡侯想到。

刚想出言解释两句,却听得郑忽突然打了个酒嗝,呃~,而后便继续道:“忽听人说蔡侯无子,有弟在陈,若蔡侯不归,国人必立蔡侯弟为新君,届时,使人言新君,予我地,我为其杀蔡侯,不然我将联齐、卫送蔡侯归国!”

蔡侯听到这,再也没有心情嫌弃郑忽浑身臭烘烘的汗气酒气了,只感觉浑身发冷,他平常也自诩为聪明人,太能听出这个计划的可行了,从小就接触权利斗争的他,确实是没遇到过太大的挫折,所以才造成了他有些自负的性子,但这并不代表他分辨能力差啊!

若按照郑忽所说的计策执行下去,他觉得十有八九会成功,因为他的这个弟弟是他继位之后被他撵到陈国去的,若由其继位,肯定巴不得自己去死,况且权利斗争本就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亲父子都可能反目成仇,更别说是还有些仇怨的兄弟了。

郑忽没有理会蔡侯发白的脸色,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而且前日蔡侯当着忽的面辱及君父,故而,父君命忽领军将蔡侯擒来,并以此谕告各国,言郑国世子不堪君父之辱率军擒拿蔡侯,愿各国忠臣孝子能够成全郑国世子的拳拳孝意!”又打了个酒嗝,郑忽继续道:“忽实不愿行此悖逆之事,正所谓君君臣臣,以下凌上者,必会遭万民唾骂,然君臣之后亦有父子,父父子子之道也!忽若不将蔡侯擒来,又何以为人子,忽,难啊!”说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往下流,仿佛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往蔡侯的身上抹了一把眼泪,郑忽又接着道:“昨日辱蔡侯,非出于忽之本意,只是心中愤懑难平,故有此过激之举,蔡侯如能理解一二,忽已是感激不尽!”

说着,硬要起身朝蔡侯行礼,蔡侯硬拉着不让其起身,这才作罢!不多时,郑忽竟然趴在蔡侯的肩膀上昏昏睡了过去。

蔡侯却是浑然未觉,依旧的想着郑忽刚才的话,这个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要按照郑忽所说,郑伯这是擒他有理,不但不会遭到列国的口诛笔伐,而且还会得到列国的一致褒扬,谁敢说忠臣孝子为自家君父报仇是错误的,即便是他这位蔡国国君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因为这在此时就是政治正确,也是从宗周以来,上到周天子,下到他们这些诸侯一直不断向治下贵族、庶民灌输的思想。

蔡侯觉得,这次真的是栽大发了,他还真没有怀疑过郑忽所说的话,酒后吐真言嘛,郑忽又是他亲自灌醉的,所以……

自负的人永远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对的。

但他却不知道,郑忽现在正趴在他肩膀上眯着眼呢!以郑忽的酒量怎么可能会让他灌醉,郑忽完全是装的,为的就是“配合”着他演戏。

通过这出戏,蔡侯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当然,这是郑忽故意放出来的,九真一假,而郑忽也差不多突破了蔡侯的心理防线,让他知道,只有割地才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于是,看似双赢的局面达成了,两人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罢了。

“来人!”察觉到郑忽一直睡在自己肩膀上,蔡侯对着帐外高喊道。

“君上!”

“世子不胜酒力,二三子扶着他下去安歇吧!”

“唯!”帐外的两名士卒听着蔡侯的命令,将郑忽扶了下去。

蔡侯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起身走出帐外,之后,立时又有人跟在他身后,蔡侯对此也不在意了,他需要回去想个对策。

第六十五章 薄言还归(3)

转过天来。

在蔡侯营帐中,蔡侯一改往日的敌视态度,拉着郑忽的手,显得甚是亲热。

郑忽自然也明白蔡侯态度变化的原因,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看着蔡侯殷勤,甚至有些谄媚的模样,郑忽真想狠狠的甩开他手,大声的来个自我介绍,我叫郑忽,性别男,爱好女……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郑忽真这么说了,估计蔡侯立马会翻脸。

强自压下心中想要自我介绍的冲动,跟随着蔡侯落座,郑忽朝坐在上首的蔡侯拱了拱手,面露疑惑的道:“不知蔡侯今日唤忽前来,所为何事?”

看着郑忽疑惑的表情,蔡侯更坚信了郑忽昨天酒后说的话,长叹了一声,唉……

郑忽见状,立时大惊,起身长拜谢罪,“蔡侯何至于此啊,可是忽有招待不周之处?此忽之过也,还望蔡侯恕罪!”

“子忽不必如此,寡人之所以叹,非是子忽招待不周,而是……唉!”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郑忽心中暗乐。

这蔡侯的演技也不错嘛,郑忽想到。

“蔡侯有话不妨直说,忽虽处卑位,力有所及,亦不会推辞!”郑忽极为热切的说道。

古道热肠的态度,让蔡侯直呼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郑忽又谦虚两句,这蔡侯心中更加满意。

于是,蔡侯压低声音道:“寡人听说,郑伯欲质押寡人以籍此宰割蔡国土地,子忽可知此事?”

郑忽闻言,脸色瞬时大变,片刻之后又恢复平静,不过,僵硬的面部表情,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确有此事。

“无之!蔡侯多心了,父君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非礼之事?”

蔡侯见状,摆出一副信你才有鬼了的模样,道:“子忽不必以言语欺骗寡人,寡人已知之矣!寡人还知是郑伯命子忽擒的寡人,其实子忽心中多有不愿。”

郑忽脸上的惊讶意味更浓,忙道:“谁为蔡侯说此事?”

问完之后感觉失言,又遮掩了一句“忽的意思是,是谁竟敢以谣言惑人?”

蔡侯用手指了指郑忽。

“蔡侯何意啊?”郑忽装作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寡人曾听人说子忽仁人也,今日看来却是有其名无其实啊!”蔡侯一副你令我很失望的样子。

而郑忽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恍然大悟,那演技,令人啧啧称奇,转瞬之间又哭丧着脸,道:“蔡侯可是害苦我了!”

看到郑忽这副模样,蔡侯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终于把郑忽拉到自己的大船上来了。

“子忽大可不必如此,此事除你我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

郑忽闻言,面色稍缓,仿佛感受到了蔡侯的不怀好意,斜着眼看了蔡侯一眼,道:“蔡侯莫不是有事相求吧!”

蔡侯尴尬的笑了笑,道:“子忽说笑了,说笑了,寡人能有什么事?”

郑忽未接蔡侯的话茬,用眼神一直打量着蔡侯,仿佛想要将他看个透彻,蔡侯被看的浑身不舒服,将心一横,也不再藏着掖着,道:“子忽可否放寡人离去?”说完可能觉得这个要求太过非分,又尴尬的笑笑,心中又抱着万一的希望,紧张的看着郑忽。

“此事绝无可能!”郑忽断然拒绝了蔡侯的提议。

蔡侯又许了诸多好处,郑忽只是不允,用郑忽的话说,“酒后失言已是大过,若再放蔡侯离去,忽以后想在郑国立足就难咯!”

蔡侯听郑忽这么说,知道自己想要这么不疼不痒的离开是不可能了,不割点肉是难以脱身了。

不过,要是真按照郑忽昨天酒后所说的割地范围来,他宁愿去死也不会答应,否则的话,他是真没脸去见蔡国的列祖列宗了。

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蔡侯开口道:“寡人知郑伯欲割莘邑以北归郑,子忽为我言郑伯,此事绝无可能,与其如此,寡人毋宁死!”

说到最后,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那蔡侯之意?”

“至多割召陵一邑归郑!”蔡侯忍着肉疼道。

郑忽默然,感觉这与自己心中的预期相差太大了。

良久,郑忽开口道:“以忽看来,父君定难同意!”

“割上蔡以北如何?”郑忽是毫不客气,前一刻还和人哥俩好,现在占起便宜来是一点也不手软。

“上蔡,乃蔡先人之坟茔地,若寡人说欲割新郑,子忽将作何感想?此事休要再提!”

听着蔡侯严厉的责问,郑忽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了。祖宗之地怎可轻弃,这得亏是蔡侯有事相求,这样说已经很客气了,要是换做其他人非得和郑忽拼命不可。

现在可不是后来的现代化时代,熙熙攘攘的。此时的敬祖观念可以说深入人心,敬天法祖就是周礼最高的精神信仰。

即便是到了后来的现代化时代,华夏民族不也依旧延续着尊祖敬祖的观念吗,只不过个人的浅薄程度不同罢了!

很多人说华夏民族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这其实是不对的,华夏民族在心中最尊奉的还是自家的祖宗,这不但是出于对祖宗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感激,更是为了不忘祖宗创业的艰难,以诫后人,让后代子孙发扬先辈们不畏劳苦的创业精神,可以这样说,中华文化能绵延五千年,和这种尊宗敬祖的思想是分不开的。

当然有好就有坏,这种思想也导致了后来的某些不肖子孙习惯于躺在先辈的功劳薄上,不思进取,大呼,祖宗说的都是对的,你们这样做有违祖制……一些诸如此类的腐儒之言大行其道,严重挫伤了华夏民族的进取心,也由此,发生了近代一百多年的屈辱历史。

郑忽虽然理解蔡侯的想法,但是,宰割土地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情面可讲,要的是寸土不让,再者说,这宰割的是蔡国的土地,和郑国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蔡侯既做此论,那还是去和父君谈吧,忽还真做不了这个主!”郑忽冷声回道。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我是出于好心才答应帮你在中间周旋,你要是得寸进尺的话,那就另请高明吧!

为了给蔡侯再添一把火,郑忽接着道:“忽还听说,父君已命高大夫回国整顿兵马,准备在蔡侯滞留的这段时间袭蔡,蔡侯好自为之吧!”

蔡侯闻言一慌,却没有考虑到郑忽言语中的漏洞,昨天郑忽还言辞凿凿的将郑国兵不血刃谋取蔡国土地的计划相告,今天又换了一副要出兵的嘴脸,这摆明了不是诓人是什么?

奈何蔡侯已经被隔离,身边既没有谋士出谋划策,而且消息又不通,好不容易知道点消息还都是郑忽故意泄露出来的,信息不对称性造成的劣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看到蔡侯慌张的表情,郑忽突然长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前日辱蔡侯,今日忽也当为蔡侯出一份力,若蔡侯愿割岗上以北归郑所有,忽必全力帮蔡侯促成此事,让蔡侯尽快归国!”

蔡侯闻言,一副不情不愿模样,道:“岗山与上蔡近在咫尺,此事容寡人考虑考虑!”

郑忽不言,静静的等着蔡侯的回复,两刻钟过去了,蔡侯依旧没有说话,郑忽等得有些焦急,不过也并没有出言催促,谈判要的就是一个耐心,你越是着急,反而越容易被对手拿捏,况且现在该着急是蔡侯。

“以洪水为界,北入郑,南归蔡,这是寡人的底线!”蔡侯颇有些肉疼的道,这是他刚才在心中推演无数次的结果,他觉得,就是他那个在陈国的庶弟继位,最多也只会割这么多土地。多了,蔡国就面临灭国的危险了,就这样都已经伤筋动骨了。

郑忽此时有点纠结,这到最后还是没有达到目的,不过,郑忽也知道,这已经是蔡侯做出的最大让步了。郑忽也不敢逼的太紧,道了声“既如此,忽尽力而为就是!”

蔡侯听郑忽答应下来,道了声谢,完全没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觉悟,也不知道蔡侯是心大呢,还是……

……

“父君,此事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郑忽将这两天发生的情况向郑庄公做了一个详细的回报。

看着郑忽那副贪心不足的恶心嘴脸,郑庄公笑骂道:“竖子!休要不知足,蔡侯愿割召陵一邑,为父已经是心满意足,更何况其已经答应洪水以北入郑,此事焉有不许之理!”

“不动尺兵,仅凭三寸之舌便得此偌大之地,犹不知足,虽处天宫,亦难称意!”

郑忽笑嘻嘻的回道:“儿并不欲居天宫以骋意,若能据蔡以为郑有,儿便心满意足!”

郑庄公撇了郑忽一眼,感叹道:“今日得蔡,明日望柏,这便是人心呐!”

迅速的撇开这个话题,郑庄公对郑忽道:“吾儿回去告知蔡侯,言为父许其割洪水以北做赔礼之用。”

“然周礼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为父记得吾儿从长葛带来的瓷器不止一件吧,剩下的都送与蔡侯,略表谢意!”

“唯!”郑忽拱手应道。

“还有,此次入蔡交割土地之事,便由吾儿去吧,待事情结束之后再行归国,为父现在就派人传讯新郑,令祭大夫调动大军前去相助,谨防不测!”

整件事虽然就差收尾了,但是,郑庄公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接着,郑庄公又将所有有关事情向郑忽做了个交代,同时嘱咐郑忽越是到最后时刻越不能大意。

郑忽也对此表示明白。

……

第六十六章 薄言还归(4)

“蔡侯,大喜啊!”刚进入蔡侯营帐,郑忽便面露兴奋的对蔡侯报喜道。

蔡侯闻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道:“可是郑伯同意放寡人归国了!”

在郑军营帐的这几天,蔡侯可以说是憋闷坏了,虽然每个人对他都极其有礼,郑忽更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是,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他是被俘虏的事实,而且,由于他并不确定郑庄公将会如何处置他,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一直深深的折磨着他。

现在,终于是要脱离这个狼窝了,蔡侯能不激动吗?

“然也!不止如此,父君还让忽以瓷玉五件当做谢礼。”郑忽很无耻的将瓷器说成“瓷玉”,为的就是抬高瓷器的价值。

蔡侯对此浑然未觉,他关心的是何时才能摆脱现在窘境。

“郑伯可说何时使寡人归国?”蔡侯急切的问道。

郑忽见自己的推销没有取的预期的效果,也不气馁,收起脸上兴奋的表情,颇为平缓的说了句“估计就在这两日吧!”

知道了大致的日期,蔡侯的心稍宽,脑子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高速运转起来。想让寡人割地,做梦去吧,待寡人回国之后,不但不会割地,还会联合宋、鲁、卫、陈组成五国联军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们这些无礼的郑国人。

郑忽也仿佛知道了蔡侯的想法一样,接着道:“今次蔡侯归国由忽负责沿路护送,一路之上还望蔡侯能照拂一二!”

“子忽说的哪里话,子忽能去蔡国,寡人正好略尽地主之谊,以偿子忽今次的恩德!”蔡侯心里是拒绝的,但是不得不做出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况且,他现在确实是被郑忽给唬住了,心里面始终认为郑忽是个大大的好人,不知道未来等他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会做何感想。

“既如此,忽就不打扰蔡侯了,蔡侯安心稍待两日即可!”说完,郑忽朝蔡侯拱手告辞。

蔡侯回礼,将郑忽送出营帐。

……

两天后,郑忽领着一千郑国士卒出辕门,护送着蔡侯归国,随蔡侯而来的千余蔡军士卒和大臣全部被扣押,当做郑国的人质,郑忽也不知道自家老爹是怎么说服邓侯的,邓国出兵千人帮助郑国将这些被俘虏的蔡军士卒护送回新郑。

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一件好事,郑忽也不再为自家老爹的安危担心,两千多兵甲俱全的士卒要是再辖制不住千余人被缴了械的蔡君士卒,郑忽也只能说,这就是命!

而自家老爹之所以扣押这么多人的原因,郑忽也能大致的猜到一些,无非是让郑忽能比较顺利的从蔡侯手里拿到土地。

毕竟这千余人身后是千余个家庭,蔡侯一旦反对,首先面对是这千余个家庭的怒火,千余个家庭看似不多,但是他们难道没有亲戚故旧?这一旦串联起来,绝对能成为一股令人侧目的政治力量,更别说,还有几个蔡国大臣,他们身后的家族难道不会推波助澜?

虽然说蔡国公室的力量强,但是也绝对无法承受国人集体的怒火,何况,蔡国公室难道是铁板一块?反正郑忽是不信,郑国立国到郑忽这代也不过四代人,公室之中都隐隐有分裂的势头,更别提蔡国这个老牌的姬姓封国,公室之中肯定有人等着看蔡侯的笑话呢!还是那句话,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此时,郑忽和蔡侯同乘一辆车,陈戎为御。

郑忽扶着车轼,和蔡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郑忽总感觉蔡侯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是不对劲在哪,又说不上来。

表面上来看,蔡侯对郑忽依旧是很亲热,子忽、子忽的叫个不停,但是眼神之中偶尔闪现的疏离感和隐藏的极深的恨意让人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

“难道他已经知道是我一直在欺骗他,不可能啊,此事蔡侯不应该知道啊,希望是我想多了吧!”郑忽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虽作此想,郑忽却更加小心了起来,或许现在蔡侯还翻不起浪花,一旦等他回到国内就难说了,这里面的变数太大,郑忽必须得全力才能应对。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况且蔡侯并不是一只兔子,而且郑忽也没有忘记,来时自家老爹对自己的嘱咐,越是到最后关头越要小心,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晚上,大军在一片旷野之地驻扎,将蔡侯安顿好之后,郑忽一个人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篝火堆,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就在此时,陈戎跑到郑忽身边,小声的对郑忽道:“公子,卑下觉得今日那蔡侯说话有些言不由衷,公子对此人要多加小心才是!”

郑忽惊讶的反问了一句“你也看出来了?”说着示意陈戎坐在自己旁边。

陈戎小心的坐定之后,坚定点点头,道:“公子也知道,卑下以前是个游侠,所以也见过很多心口不一的人,今日蔡侯和公子说话,话虽说的亲近,但是卑下却听的有些别扭!”

“哪里别扭?”郑忽反问道。

“这个卑下也说不好,只是感觉……感觉……”

“感觉什么?”郑忽打断了陈戎正在酝酿的话。

陈戎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就是感觉今日蔡侯和卑下以前见过的那些心口不一的人很相似。”

郑忽此时真想发出一句感叹“君子所见略同!”

“计划可能要出现变化了,这样,你过会悄悄的将我的命令传达下去,让二三子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千万别出了什么纰漏,蔡侯那边你派人轮流盯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记住,小心一点,别被任何人给发现了。”郑忽低声对陈戎吩咐道。

“唯,公子就放心吧!”陈戎拍着胸脯道。

“哦,对了,盯着蔡侯的人让几个知根知底的人去。”郑忽现在也有些疑神疑鬼的。

陈戎对此也没有意见,点头称是,就是郑忽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事情已经商量完毕,陈戎也不在多留,起身向郑忽告辞,郑忽颔首示意他可以自行离去。

等陈戎走后,郑忽看看眼前的篝火,又抬头看看天上明亮的月亮,心头却有一片阴霾,驱之不散……

第六十七章 初至上蔡

三日后,郑忽一行在蔡国小行人的引领下沿着汝水,逆流而上。

小行人属秋官司寇,有下大夫四人,掌管接待邦国宾客和诸侯使者的礼仪。

按理来说,郑忽派遣本国士卒前去上蔡告知郑国世子护送蔡侯归国的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应该会引起蔡国执政卿的注意才是,现在看来并没有。

或者说,蔡国的执政卿可能感觉有些困惑,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郑国人能在两国诸侯相会的时候将自家君上给挟持了。

只能说这是时代的惯性思维在作怪。

不过,蔡国小行人在见到自家君上的时候发现了异常。

很明显的,和自家君上同行的都是郑国士卒,没有一个蔡国士卒,如果说这样再看不出其中的猫腻的话,那他这个小行人也不用干了,直接致仕就得了!

在发现了这个情况之后,蔡国小行人立刻就想遣人将此事向上蔡告知。

郑忽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任由消息传到上蔡,他还想打上蔡一个措手不及呢!

所以,郑忽很快将蔡国小行人和其属从控制了起来,为的就是防止消息泄露。

蔡国小行人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认命,毕竟明晃晃的刀剑就架在他脖子上,除了认栽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通过了解,郑忽也知道了这位小行人可不是一般人,是蔡国执政卿黥丑父的嫡二子,名为成。

从其姓氏就可对其家族的来历推知一二,黥又称墨刑,是一种在人脸上刺字并涂墨之刑,以黥为氏,说明其祖上可能是受过刑的奴隶。

事实也确实如此,其以黥为氏可以追溯到西周初年的三监之乱。

西周初年,天下方定,武王为了安抚殷民,封纣王子武庚禄父于宋,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霍叔处相之,并监殷民。

武王死,成王年幼,周、召二公辅政,三叔疑周公将代成王而自立,于是联合武庚禄父等一干殷民作乱,史称“三监之乱”。

周公在取得召公的支持之后,迅速扑灭了叛乱,杀管叔鲜和武庚禄父,放蔡叔度,贬霍叔处为庶民。

据说蔡叔度被流放之时,周公只予其兵车三辆,奴隶七十余人。

后来,蔡叔度的儿子蔡仲改过自新,其实就是不像他老爹那样反对周公,周公使其相鲁,鲁国由是大治,周公以此事告成王,而蔡叔度也恰在此时因忧愤而死,于是,成王使蔡仲在汝水之畔立国,续其先祀。

蔡仲立国之后,对自家老爹的死也不乏感伤,派人找来了当年跟随他老爹一同被流放的七十多名奴隶。

而其中有一名奴隶在他老爹被流放的期间,侍奉他老爹特别的恭谨。

因此,蔡仲免去了此人奴隶的身份,让他为自己驾车,并且因其受过黥刑,故而,蔡仲赐其氏为黥。

这就是黥氏一族的发迹史。黥氏一族因感念蔡仲的恩德,世代忠于蔡国公室,也由此,其家族的地位在蔡国不断地得到提高。

到了黥丑父这一代,终于坐到了蔡国执政卿的位置。

“世子,前面不远就是上蔡了,是否能让臣先行去通传!”临近正午,黥成小心的对郑忽请求道。

郑忽没有接话,示意士卒将其控制起来。

蔡侯见状,脸色显的有些不太自然,张口对郑忽道:“子忽何不让小行人回去,也好早些让黥大夫知晓,寡人也能借此好好招待子忽一番!”

郑忽当然明白蔡侯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想将他被扣押的消息尽早的传回去,让上蔡的诸卿提前做好准备,最好能将他救出来。

看了蔡侯一眼,郑忽笑道:“蔡侯此言谬矣!忽奉命送蔡侯归国,本就是职责所在,怎敢劳烦蔡侯和朝堂诸卿费心招待?蔡侯勿复言!”

蔡侯闻言,讪讪一笑,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可能被郑忽看破了,也不再多言。

郑忽见蔡侯不再多说,命令队伍再次加快步伐。

这一路上郑忽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让陈戎派人监视蔡侯却没有取得一点进展,蔡侯的表现很正常,这让郑忽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但是蔡侯若有若无的疏离和敌视却是做不得假的,如果只是郑忽有这种感觉那也就算了,关键在于陈戎和他的看法一致。

这就不得不让人引起重视了,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是在这最后的关头出了岔子,那可不是前功尽弃那么简单了,还会因此给郑国招来一个死敌,虽说郑国并不惧蔡国,但是,要是老有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叫,也是挺招人烦的。

所以,郑忽想要速战速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造成既成事实,让蔡国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半个时辰左右,已经依稀能够看到上蔡城的轮廓。

说起来,此时的上蔡城绝对算的上是一流的大都邑,其规模之宏大,工艺之考究,在列国都是能排的上号的。

即便到了后世,历经两千多年的风雨,上蔡城依旧较为完整的保存了此时的建筑构造,成为后人研究此时建筑的一个标本。

看着越来越近的上蔡城,郑忽一方面为其宏伟感叹,与之相比,新郑倒是有点小家子气了,另一方面,心中未尝没有想要据上蔡以为己有的想法。

不过,这也能是暂时想想而已,不要觉的蔡国是宋国的小弟,就代表它弱。

恰恰相反,蔡国在此时也算是个小强,只不过没有郑国逆天就是了,要不然郑庄公也不会和蔡侯相会商议共同应对楚国的威胁。

收起心中一些暂时还不具备可行性的想法,郑忽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凭借着一千多人就敢堂而皇之的进入别国的地盘,还妄图想要别人屈膝割地,这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

别看当时郑忽嘴炮打的爽,真具体执行起来,远比打嘴炮要来的复杂多了。

不过事情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想要退缩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况且,郑忽现在手里还有蔡侯,只要顶住各方压力将蔡侯控制牢靠了,那么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上蔡城,郑忽心中大喊道:“上蔡,我郑忽来了!”

第六十八章 初次交锋(1)

郑忽一行郑人至上蔡,太过于引人侧目了,虽说郑忽命人同时打出了郑、蔡两国的大纛,但是郑国铠甲的式样、彩绘与蔡国铠甲多少是有差异的。

这些东西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的。

果然,蔡国的守城士卒见到这种情况立刻向蔡国的执政卿黥丑父汇报。

黥丑父此时就在上蔡的城楼里,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昨天郑人刚向蔡国借道不久,又有郑国士卒前来告知说郑国世子护送蔡侯归国。

这一件事或许没什么,两件事同时发生就不得不让他心生警惕,这郑人到底想干什么。

故而,他才令他的嫡二子黥成前去迎接郑忽一行,并与之约定,若无事则派人通传,但是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收到黥成的任何消息,于是,他知道坏了,可能要出事。

奈何他已经允许郑军借道,现在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一方面令大司马公子缶整顿军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突发的状况,另一方面,亲自在城楼里等待着自家君上的到来,看看这些该死的郑国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当听到本国士卒的汇报时,黥丑父怵然而惊,站起身道:“全是郑国人?汝可看清楚了?”

“卑下绝不敢用虚言欺瞒上大夫!”

听着士卒坚定的语气,黥丑父知道此事应当是真的了。

“可曾看到君上和小行人?”黥丑父不放心的再次问道。

“君上倒是瞧见了,和郑国来的贵人同乘一辆车,不过,小行人……恕卑下眼拙,真没看见。”

黥丑父闻言,瞬间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君上没事就好,既然君上没事,郑人也不可能跟自家儿子过不去。

此人所说的郑国贵人应该是郑国世子吧!黥丑父想道。

“汝去传我命令,让二三子打起精神来,也好让送君上归国的郑人见识见识我蔡国的威武之师!”

“唯!”士卒轰然应道。

黥丑父满意的点点头,他现在也隐隐明白了,应该是郑国人将自家君上给劫持了,明白是明白了,但是他却不能也不敢将此事泄露出去,不然的话,自家君上马上就会威严扫地。

“希望那些该死的郑国人能收敛一些”黥丑父现在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不得不说这位黥大夫对蔡侯还真是忠心,不过,他或许还不知道,他那个为蔡侯驾车的嫡长子黥守已经被蔡侯给无情的杀掉了。

“大司马随吾一起出城迎接君上罢!”

黥丑父又对着随他一同而来的蔡国大司马公子缶道。

“唯!”不似方才的士卒,公子缶也从刚才的汇报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联想到黥丑父让他整顿军马,应对突发状况,公子缶此时的面色显得有些凝重。

压低声音小心的问了一句“黥大夫,君上可是被郑国人给挟持了!”

“公子慎言!”而后,黥丑父又看了看四周,见周围的士卒并无异色,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公子缶道:“此事的具体情形,吾暂时还不知,不过,君上被郑人挟持的可能性极大!”

“当此危难之际,公子更应该肩负起救君上于水火之中的责任才是啊!”

公子缶闻言,面色肃穆,目光坚定,道了声“唯,谨遵黥大夫之令!”

黥丑父见状,稍拾信心。

正所谓手中有兵,心中不慌,有了军队的支持,别管发生什么事,总有些转圜的余地。

当然,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动用军队,黥丑父对此也很清醒。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在保全自家君上体面的情况下,将其安全的救出,最好还能给郑国人一个教训,这是黥丑父在得知自家君上被挟持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不多时,黥丑父和公子缶联袂来到城门下,此时城门已开,吊桥也已放下,郑忽一行刚过吊桥,正在往上蔡城中行进。

郑忽也有些纳闷,为什么还没叫门,城门就开了,难道蔡国的防卫意识这么弱吗?

当他看到城门处缓缓出现一队蔡国士卒簇拥着两位中年人,当先一人身着黑服长袍,头戴玄冠,稍后一人则是甲胄具全,左手按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郑忽知道自己的计划是泡汤了,既然上蔡的官员有了防备,那么郑忽的那一套想要打上蔡一个措手不及的想法就只能胎死腹中。

“见过君上!”黥丑父和公子缶同时行礼道。

之后,二人又将目光转向郑忽,黥丑父道:“可是世子当面,蔡国执政黥丑父见过世子!”

公子缶也紧随其后道:“见过世子!”

郑忽简单的向二人回了一礼,道:“忽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还望二位大夫不要见怪!”

“世子多虑了!”黥丑父笑着回道,一点也没有自家君上被别人挟持的紧迫感。

蔡侯见二人来迎接自己,心中也是一喜,礼毕之后,便想大呼“黥大夫、缶兄快来救寡人!”

但是,到口的话却被郑忽给瞪了回去,于是,蔡侯只能讪笑一声,再不多言。

黥丑父见状,对郑忽道:“有劳世子送君上归国,吾已在上蔡城内略备薄酒,还望世子拨冗移驾!”

话虽说的好听,但是郑忽焉能不知其意图,无非是想趁自己赴宴之机,将蔡侯救出,或许还想将我活捉吧,郑忽想道。

这也不怪郑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你挟持了人家国君,总不能还希望别人能待之以贵宾吧?

“就不劳烦黥大夫了,忽有君命在身,实在不能应大夫之请,他日卸甲之日,定会与大夫把酒言欢!”郑忽笑着拒绝道。

“世子哪里话,既然已经到了上蔡,世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稍后自有我蔡国士卒护送君上,不必再劳烦世子费心!”

说着示意身后的公子缶带士卒上前,想要将蔡侯接回来。

郑忽见状,自然也不能若了气势,抬起手示意郑国士卒上前保护蔡侯,一时间,气氛变的剑拔弩张起来。

第六十九章 初次交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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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劳烦黥大夫了,既受君命,焉有半途而废之理,忽不将蔡侯送入宫室,实在难以心安,现在的乱臣贼子太多咯!”郑忽笑着道。

黥丑父还没说话,领兵的公子缶闻言却是大怒,满含怒火的双眼紧盯着郑忽,右手握剑,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将郑忽斩于上蔡城下。

实在是郑忽的一句话,打击面太广,不但污蔑了黥丑父,连他也被捎带进去。

他身为戴侯子孙,蔡侯堂兄,怎能受此污蔑,这传出去还了得。

黥丑父倒是不悲不喜,依旧笑眯眯的对郑忽道:“看来世子的使命是难完成咯!”

郑忽对这货的威胁不屑一顾,怎么,你们还敢强抢不成,原本看其面色如常,郑忽还以为又遇到了祭仲那样的老狐狸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软的不行来硬的,黔驴技穷而已!

“怎么,难道黥大夫还想犯上作乱不成?”郑忽饶有兴致的看了黥丑父一眼。

无论怎么说,蔡侯还在郑忽手中,郑忽完全可以借蔡侯的名义发号施令,不止曹孟德会挟天子以令诸侯,郑忽也会。

所以,这个时候和郑忽硬碰硬是极其不智的行为。

黥丑父见郑忽软硬不吃,心思再转,道:“世子误会了,吾并无他意,只是见郑军士卒风尘仆仆,车马劳顿,护送寡君甚是辛苦,吾已命人在城中准备好飨食,犒劳三军将士!”

一计不成再成一计,郑忽也有些佩服这位黥大夫锲而不舍的精神了。

而且,其能迅速放下脸皮,仿佛刚才威胁郑忽的不是他一般。

这就让郑忽觉得有些难得了,士大夫最重的就是脸皮,这位黥大夫却对此毫不在乎,这假以时日又是一个老狐狸。

但是,郑忽却不知道这位黥大夫内心的苦,他的家族本就是奴隶出身,刚开始被蔡仲赐氏确实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但是,随着后来他们家族地位的提高,黥氏确是有些刺耳了。

他年轻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听人在背后讽刺他们家族是卑贱的奴隶出身,不配居于士大夫之列之类的话。

黥丑父每次听到这种话,心中说不愤恨是假的,所以,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把那些曾经羞辱过他们家族的人踩在脚下。

也正是因为他心中存着这种信念,使得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这个地位,终于,不再有人,哪怕是在背后议论他们家族出身低,是卑贱的奴隶。

如果在此时,蔡侯一旦出现差错,他实在不敢想象他将会面对怎样的责难,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对于他们这种骤然勃兴的新贵更是如此,有的是人等着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呢!

所以,当郑忽露出一副针插不进,水泼不侵的态度时,他立刻就怂了,实在是不怂不行,他们家族的荣辱命运全都系于蔡侯一身。

不过,怂是怂了,但是,他也不能让郑忽好过。

抛出一个犒劳三军的诱饵,逼迫郑忽上钩。

在他想来,郑忽肯定不会拒绝,一旦拒绝了就是寒了三军将士的心,到时肯定会有人对此不满,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如果不拒绝那就更好了,只要郑军入城赴宴,警惕性必定会松弛下来,届时,他就可以暗中将自家君上营救出来,不仅如此,没有了自家君上的掣肘,进入城中的千余郑军士卒还不是任由他处置!

所以,黥丑父对自己的这个计策信心满满。

进退两难啊!

郑忽自然也看出了此计的毒辣之处,不由得对这位黥大夫刮目相看,果然,能做到如此高位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只不过是道行的深浅不同罢了!

收起心中的轻视之心,郑忽方欲拒绝,但是转念一想,有便宜不占的是傻子。

不过,这个占便宜的方式确实是值得好好商榷一下,不能傻乎乎的就让此人的奸计得逞。

眼珠急转,不多时,郑忽已然是计上心头。

“有劳黥大夫费心了,忽谨代我郑国士卒感谢黥大夫的美意!”

郑忽刚说完,黥丑父和公子缶同时面露喜色。

而陈戎则在一旁小心的提醒道:“公子,不可!”

很显然,陈戎也看出了此计的真正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郑忽见状对陈戎颔首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接着高声喊道:“郑军将士听令,吾等护送蔡侯回国,黥大夫念吾等辛劳,已在城中专门为吾等准备好飨食,犒劳吾等。”

“然君命不可违,吾等此来实为送蔡侯归国而来,为了能够更好的护卫蔡侯,二三子分三次进城,感谢黥大夫的美意,余者原地待命,敢有扰乱秩序者,斩之!”

郑忽的命令下达不久,负责传令的士卒便将郑忽的命令传到每一个郑军士卒耳中。

于是,先听到命令的士卒先呼万年无疆,后听到命令的士卒后呼万年无疆,没过多久,所有万年无疆的呼声连成一片,郑军士卒皆呼万年无疆。

郑忽见状,微微一笑,对自己的机智不乏得意。

而黥丑父听到郑忽的命令和郑军的呼声后,面色猛的一变,然后,瞬间又恢复了过来。

不过,有些微微颤动的面皮,可以看出他的心中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平静,只不过是强行将怒火压下罢了!

他的计策不但没有达到扰乱郑军军心的目的,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郑忽更是借此事凝聚了军心士气,这怎么能让黥丑父不怒呢?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应该是此时这位黥大夫内心最直观的感受。

“世子,请吧!”黥丑父强忍住内心的愤怒与苦涩,做了请的姿势,蔡军士卒闻言,立即分成两队,中间留出一个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通道。

郑忽见状,抬起手,稍微挥动一下,示意第一批士卒进城享受蔡国人的“热情”招待。

郑忽并不担心蔡国人会耍什么阴谋诡计,因为他拿住了蔡国人的七寸——蔡侯。

而且郑忽已经下令,让不入城的士卒保持好秩序,为的就是怕蔡国人不死心,在城中设宴犒军的同时,又命人出城犒军,扰乱郑军秩序,为自己制造可乘之机。

但是,事情真有郑忽想的那么简单吗?

……

ps:明天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领毕业证,下午才坐车回家,所以,更新会晚一点!

第七十章 初次交锋(3)

人们常用秋高气爽来形容深秋的天,也确实,深秋的太阳已无夏日的炎炎。

不过,虽然是这样,但是午时之后的未时,仍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

这一点,郑忽的感受尤为深刻,无它,身着青铜甲衣,头戴青铜胄在太阳下面站了半个多时辰,是个人都会感觉到疲惫。

况且,由于郑忽为了打上蔡群臣一个措手不及,一路之上不断的命令军队加快行军步伐,他站在战车上虽然不像普通士卒那样劳累,但是,多少也有些舟车劳顿的感觉。

而普通士卒就更别提了,一路上风尘仆仆,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上蔡,却被人堵在城门外,既进不去更不能撤离,只能在城门口处忍着连日的疲惫一丝不苟的站在原地。

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进城享受蔡国人的热情招待,自己却只能憋屈的在此地晒着大太阳,谁的心中会没有怨气呢?

郑忽也感受到普通士卒心中的躁动,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负责执行郑忽军令的军正已经连斩五人,而第一批进入城中的士卒依旧未从城中出来。

于是,郑忽知道,这特么的上鬼子当了,黥丑父这老货是准备给自己打持久战了,进城的第一批士卒说不定已经让其给扣押了,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激起军中的矛盾,引发骚乱,使得郑忽掌控不了局面,他也好趁乱救出自家君上。

“不能再等了!”郑忽心道。

“黥大夫,我郑军士卒入城之后,迟迟不归,是何道理?”郑忽高喝一声,企图引起郑军士卒的注意。

至于效果,也确实很好,一时间,绝大部分士卒的注意力被郑忽的诘问给吸引住了,同时,也不乏有人忍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开始转动起脑子来。

“莫非是这些该死的蔡国人将第一批进城的兄弟给杀了!”很多人在心中瞬间冒出了这个想法。

既作此想,很多人就不淡定了,奈何郑忽有军令在先,只能强忍着想杀人的冲动,看看蔡国人究竟会怎么说。

“世子稍安勿躁,贵国士卒正在享受飨食,一时脱不开身,还望世子能耐心等待片刻!”黥丑父看着有些焦急的郑忽,笑吟吟的躬身一礼道。

郑忽听黥丑父说完,同样地报以微笑,道:“那黥大夫就好好招待我郑军士卒吧!忽奉命送蔡侯回宫室,实在是不能再等了,况且蔡侯者,一国之尊也,怎可久处城外,二位大夫莫不是真要犯上作乱吧?”话到最后,郑忽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接着,不待二人赔礼,郑忽又自顾自的道:“既如此,那忽就能送蔡侯去我郑国暂居一段时间了,待他日,忽请父君联合齐、宋等国再送蔡侯归国。”

“唉……还请蔡侯切莫怨忽,委实是忽力有未逮啊!”郑忽长叹一声,又一脸真诚的对蔡侯道。

蔡侯看了好长一出戏,本来还希望黥丑父和公子缶能将自己救出,现在看来,还是别抱希望了。

听着郑忽的话,蔡侯知道,此时自己要是再不表个态的话,说不定郑忽真敢把他送到新郑去。

到时候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由别人捏扁搓圆了。

一旦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比杀了他还难受,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郑忽的那个逼新君割地的计划,所以,他觉得只要他今天进不了上蔡,那么以后再想进上蔡就得付出比现在更多的土地。

郑忽的奸诈劲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不但领教了,还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他原本还以为郑忽是个大大的好人,尤其是为了能让蔡国少割地,帮助他在郑伯面前据理力争,直到他将要离开郑军营帐的最后一天晚上,郑国大夫甫假借着慰问他名义,偷偷的对他说了一句让他终生难忘的话,现在想来,他依旧是恨的牙痒痒。

甫假说,“本谋着忽也!”

刚开始,他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也没放在心上,以为郑国人又要耍什么小花招,后来当他躺在榻上,回想起郑忽的所作所为时,突然醒悟了。

合着郑忽一直演戏给他看呢,而他在不查之下,一步一步的被郑忽带入早已设计好的陷阱之中,被人玩弄于掌股之间还洋洋得意的以为是自己算计了别人。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莫大的侮辱,想他堂堂一国国君竟然被一竖子给算计了,这传出去了,他这个国君的脸面何在?

所以,从那天起,他就深深的恨上了郑忽,发誓早晚有一天要让郑忽好看,也正是因为存着这个坚定无比的信念,他才能在此刻默默的忍受着郑忽的淫威,要不然的话,以蔡侯的性子,即使不可能鱼死网破,至少也得出言讽刺几句过过嘴瘾。

“黥大夫,缶兄让子忽送寡人回宫罢!”蔡侯冷着脸说道。

他未尝没有责怪黥丑父和公子缶的意思,都来到自家门口了,还不能把寡人救出来,让寡人依旧要受郑忽小儿的钳制,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这……”黥丑父朝蔡侯行礼,低头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这什么这,赶紧的,难不成你还真要犯上作乱不成?”蔡侯前一句还有些不耐烦,后一句语气却是陡然一变,一副声色俱厉的对黥丑父道。

“唯!”黥丑父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听从蔡侯的吩咐,要不然,他立马就会升级成为人人可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了。

公子缶在旁边也叹了口气,眼看黥大夫的攻心计马上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却是功亏一篑,他万没想到,自家君上被人吓唬两句之后,立刻就怂了,这可不像是他以前认识的君上了。

公子缶又哪能知道蔡侯心中的苦,他除了放郑忽进城之外,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没有了。

郑忽才不会管这几人究竟是作何感想,反正是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二三子听我号令,进城!”

说完,郑军留在城外的士卒立刻来了精神,浩浩荡荡的随着郑忽进入了上蔡城。

第七十一章 郑军入蔡

就在郑忽入上蔡之际,一支三百乘,六千人左右的大军从郑国边境的胡邑顺着汝水开进蔡国。

领兵的则是郑国大夫泄驾。

说起来,郑忽对这位泄大夫并不陌生,可以说是相当熟悉。

无他,泄驾也是郑国公室中的一员,原繁的嫡子,郑忽的堂兄。

而且来说,郑忽(原主)与泄驾的关系并不一般,这不单是因为泄驾是原繁的嫡子,当年,郑忽的战场首秀就是和此人一起的。

此事还要从郑忽他老爹搞得那一出郑伯克段于鄢讲起,鲁隐公元年,郑庄公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正式收尾,共叔段自杀,郑庄公完美的解决了身边最大的一个隐患,不过,共叔段的儿子公孙滑却逃到了卫国,时刻图谋着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时任卫国国君的卫桓公误听公孙滑之言,助公孙滑伐郑,郑、卫两国也因此结仇,虽然后来郑庄公派人将事情向卫桓公做了解释,卫桓公也表示理解,但是奈何两国战事已起,卫人取郑之廪延,郑庄公无奈反击,借王师、虢师伐卫之南鄙。

第二年,郑庄公再伐卫,报公孙滑之乱,接着卫桓公被弑,卫州吁篡位,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卫州吁和宋人一道伐郑,一直打到了郑国国都新郑的东门,于是,郑庄公在次年第三次伐卫,以报东门之役,卫人联合燕人反击,也就是在此次交战中,郑忽第一次上战场。

这已经是鲁隐公五年的事了,当时的郑忽还不到十五岁,虽说东门之役的时候,郑忽也曾守过城,但那全都是祭仲一手操办的,郑忽只需要在宫室之中听汇报就成了。

在第三次伐卫之战时,或许是郑庄公觉得郑忽身为一国太子却没有多少领兵经验,东门之役时竟全靠祭仲一个人独自支撑,所以,令郑忽和公子突两人同领一军,以磨炼二人。

而泄驾在那时已经可以独领一军了。

“命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泄驾命御停下车,扶着车轼对下面负责传令的士卒道。

与泄驾同乘一车的蔡国小行人,一手扶着车轼,一手放在额头上遮挡着太阳,扭过头,对泄驾道:“泄大夫,贵国的行军速度已是极快,不出意外,两日即可过蔡,为何要加速?”

泄驾闻言一笑,回答道:“此事机密,实在不好对小行人多说,还望小行人不要见怪!”

碰了个冷钉子,蔡国小行人尴尬的笑笑,道:“泄大夫说笑了,是我唐突了!”

说完对泄驾施了一礼,泄驾回礼,之后,泄驾便命令御继续前进。

其实,泄驾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他只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上蔡,到上蔡之后全听从郑忽的调遣,其余的一概不知。

他还记得,祭仲临行前对他说的话。

“泄大夫此行虽是去上蔡,却不可让蔡人知晓,至上蔡之后一切都要听从世子的吩咐,还有,要小心,一切以世子的安危为重,切记,切记!”

反复的琢磨着祭仲的话,泄驾还是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要攻打蔡国吧,就凭着这六千人,这不是开玩笑吗?如果不是攻打蔡国,那偷偷的跑到人家国都干什么,难道是偷袭?也不像啊!都告诉蔡人要借道了,这六千人经过上蔡,蔡人多少也得有些防备吧!泄驾心想。

还有,曼伯不是随君上去邓国与蔡侯相会去了吗,怎么又跑到上蔡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一路之上,泄驾心中的疑问是越积越多,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这可能跟他身为将领的经历有关,统帅一支大军,最害怕的就是信息不通,这不但会导致在战场上失去先发优势,而且还有可能因摸不清敌人状况造成失败,丧师辱国。

《孙子兵法》中不是有讲到吗,“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也!”

即便是到了后世的现代化战争时期,信息战不也是极端重要吗?

泄驾虽然没读过《孙子兵法》,也不知道后世的事情,但是他身为一国将领,对于信息收集之事也是极为敏感。

因为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他是郑国公室的一员,绝不能做出任何损害郑国的事情来,所以,他从军以来,打仗极少行险,作战风格极为稳健,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郑忽战场首秀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独领一军了,他也不过大郑忽三岁而已。

在他眼中,郑忽是储君,是郑国未来的掌舵者,自己是副手,是用来辅佐新君的。

就像他老爹原繁和郑庄公的关系一样,他给自己的定位也是大致如此。

不得不说,此时郑国公室的嫡庶教育做的极好,历史上要不是郑庄公率先将之打破,郑国也不太可能会出现郑庄公死后的四子争位之乱。

就像公孙子都,虽然在射死颍考叔后再也不被重用,但是在后来的驱逐公子突,复立原主的事情上也是出过大力气的,再如强鉏(chu),也是郑国公室中的一员,同样也为复立原主出过力。

可以这样说,郑忽即便是不与公子突争位,也有的是人选择支持他,当然这些人以郑国公室中的人居多就是了。

历史上,要不是祭仲在郑庄公的一干老臣中的威望太高,换个人来,绝对不可能将原主驱除出郑国,祭仲就是郑庄公死后的一个大bug。

郑忽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建立自己的班底,他可不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于一人之手。

当然,这些事,泄驾并不知道,他只是迫切的想要赶到上蔡完成祭仲交给他的任务,同时了解一下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顺便再看看郑忽。

他与郑忽也是好长时间没见了,自从郑忽去齐伐戎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郑忽,后来,郑忽在宗庙策勋之时搞了一出闹剧,他也听自家老爹说过,当时,他真为郑忽捏了一把汗。觉得以郑忽的从前的脾性是不可能如此行事的。他虽然有意助郑忽一把,但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敢贸然出手,故而,事情就一直这么压着。

再后来,自家老爹去长葛帮助郑忽练兵之前,他听自家老爹说,世子如何如何了得之类的话,他心中虽然替郑忽高兴,却也更加疑惑,当自家老爹感叹了句“吾老矣,未来郑国的天就靠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来看护了!”时,他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在他眼中,自家老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服老的话,每次都是教导他,要为郑国发光发热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故而,他现在对郑忽极为好奇。究竟是郑忽做了什么才会让自家老爹有这样的感慨!

“至上蔡时,得好好的和曼伯聊聊!”泄驾想到。

蔡国小行人见泄驾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好奇的问了句:“泄大夫可是有心事?”

泄驾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回了句“无事,小行人费心了,我只是看到汝水周围的景色,觉得蔡国真是个好地方!”

“泄大夫过誉了!”小行人听着泄驾的吹捧的话,忍不住得意一笑道。

之后,小行人便充当起了导游,不停的为泄驾介绍着蔡国各地的景致,泄驾矜持的笑笑,静静的听着。

浑然不知,上蔡已经被鸠占鹊巢……

第七十二章 鸠占鹊巢

随着郑军士卒进入上蔡,郑忽也黥丑父的交锋也暂时告一段落。

此次短暂的交锋,虽以郑忽的胜利告终,但是郑忽却没有一丝得胜的喜悦,反而心中的不安之感更加强烈了。

若没有蔡侯在手,他这次十有八九要阴沟里翻船了。

没有急着将第一批进城的士卒召回,郑忽护送着蔡侯直接去了西城的宫室区。

在蔡侯、黥丑父和公子缶三人喷火的目光中,郑忽威逼蔡侯将宫室中所有的宿卫撤出。

蔡侯虽然恼怒非常,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得按郑忽说的办。

黥丑父见状,脸色阴沉的似乎要滴出水来,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郑忽的难缠,他已经见识过了,绝不是普通的膏腴子弟可比的。

所以,他虽心忧如焚,却也还保留了理智。

郑人挟持自家君上究竟是何目的,到现在他依旧是无从知晓,不过,有一点他很明白,那就是郑人绝不敢对自家君上不利。

对此,他很笃定。

不然的话,郑人大可以在两国诸侯相会的时候便将自家君上袭杀,没有必要再送到上蔡来,这是多此一举!

“这郑人究竟是要干什么?竟然连一国世子都派来了,所谋必定不小!”黥丑父想道。

两刻钟之后,上蔡宫室中的宿卫已经全部撤出,只留下平常侍候蔡侯饮食起居的侍者和一些内官。

郑忽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的对黥丑父和公子缶拱拱手道:“还请黥大夫和大司马将第一批入城的我郑军士卒送到宫室中来,不然的话,这宿卫蔡侯的卫士太少,蔡侯的安危堪忧啊!”

一副全是为蔡侯安危考虑的语气,配合着愁眉不展的面容,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在此,一定会大呼“忠臣啊!”

黥丑父听后,心中虽然窝火,却也只能陪着笑脸,拱手回礼道:“这是应有之理,应有之理!”

郑忽笑笑没回话,命令陈戎驾车护送蔡侯入宫室。

黥丑父和公子缶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郑忽一行进入宫室,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这才将目光收回。

“黥大夫?”公子缶在黥丑父身后唤了一声。

“哦,公子,何事?”黥丑父正在思索郑忽此行的目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君上已被郑人完全控制在宫室中,这该如何是好啊?”公子缶看黥丑父有些心不在焉,焦急的询问道。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不过,君上的安危应该是无虞!”黥丑父肯定的道。

公子缶心道,你当别人傻啊,你这个奴隶之后都能看出来,难道我这个戴侯子孙还看不出来?郑人要想对君上不利还会等到现在?

想虽这么想,但是公子缶还是知道顾全大局的,现在正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时候,不能还没把敌人赶出去,自己这边反到内讧起来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黥大夫高见,缶不如也,只是而今的当务之急,是将君上从郑人手中给完好无损的救回来!”

公子缶这句话说的就有水平了,在捧了黥丑父一把的同时,暗示他,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要考虑如何将君上给救出来,而不是觉得君上没有危险就任由郑人将之挟持。

黥丑父自然也听出公子缶话语中的含义,道:“不若这样,公子在各宫门、城门处广撒暗子,一旦有郑人出宫、出城则立刻跟进,看看这些该死的郑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公子缶闻言,连声应诺!

之后,再次看向黥丑父,希望除此之外,他还能拿出些其他的对策。

黥丑父见状,小声的对公子缶道:“公子,此处非叙话之地,待回去之后,你我二人再好好合计,合计!”

公子缶虽然有些不太满意,但也知道黥丑父说的事实。

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对黥丑父做了个请的姿势。

……

在宫中寺人的带领下,郑忽一行在蔡侯平日里所居的宫室前停了下来。

随后,郑忽从车上下来,命令随行的士卒清宫,将所有的无干人等全部清除出去,除郑军士卒外,不准任何人和蔡侯接触。

同时下令,所有的郑军士卒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秽乱宫闱,违者,直接斩首,不必上报!

如此杀死腾腾的命令一下,整个军队为之一肃,原本有些士卒进入宫室之后还想着要找点乐子,或者是趁机卷走点财物,被郑忽的命令一震,顿时收起了小心思。

当然,打一棒子就得给个甜枣。郑忽现在也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如果不能画个大饼撑住场面,难保士卒不会对郑忽的命令产生反感,进而哗变,虽说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郑忽却不得不防,实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必须慎之又慎,得先团结好自家人才能再言其他。

于是,郑忽对着同行的士卒道:“我固知二三子辛劳,然今既已将蔡侯送归宫室,则我等之胜利已然可期,待完成此次君上所交代之事,我必会在君前为二三子请功,到时,君上定不吝以厚赏!”

“但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末路之难行可见一般,二三子在此时更应该戒骄戒躁,切莫因焦躁而断了前路,欲荣华厚禄还是身死异乡,便在尔等一念之间!”

说完,郑忽又问了句“二三子可听明白了?”

众人高声应道:“听明白了!”

郑忽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最怕的就是这群士卒被蔡国宫室的“花花世界”给迷住双眼,届时,人心不定,容易被人给一锅端了。

现在看来,他的这一套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说法确实将士卒给唬住了,至少暂时算是稳住了人心,至于能维持多久,他心里也没数,只能暗暗祈祷援军赶快到来,到时他才能够从容应对各种变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尽量的将这千余人团结在一起,而且人数也太少,左支右绌的,安全感实在是缺乏!

第七十三章 应对之策

黄昏,郑忽看着眼前泛黄成块状,硬邦邦的粟米饭发着呆。

进入蔡国的宫室,郑忽比往日里还要小心,侍候蔡侯的饮食起居的侍女都要经过郑军严格搜查才能获得允许,至于宫廷中的男性,像乐师、冢宰之类的内官,连见蔡侯一面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那些侍御的宦官了。

这种事,郑忽不得不防,忠君观念可是这个时期价值体系中最核心的观念之一。别说是此时,即便是后来中国进入封建社会后,哪个朝代没有愿意为皇帝赴汤蹈火,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忠臣孝子。

既然已经设防,工作自然要做的严密细致一点,于是,郑忽只得以身作则,领着士卒啃干粮。

干粮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中国的已经不可考,但是,汉代的王充在其著作《论衡·艺增》中讲到“且周殷士卒,皆賫乾粮。”

由此可知,或许在周朝以前,古老的中国人就已经发明了这种能够保存较长时间且便于携带的食物。

像《诗经·大雅·公刘》中有这么一句诗“笃公刘,匪居匪康。廼(nǎi)埸(yi)廼疆,廼积廼仓;廼裹餱(hou)粮,于橐于囊。”

这是中国迄今为止最早的关于行军干粮的记录,其中的餱粮就是所谓的干粮,从其本意也可推出一二,所谓的餱就是指吃过咸的食物之后引发的干渴和声音嘶哑。

之前的人们用什么制作干粮,郑忽并不知道。

但是在此时,人们大多以黍(黄米)和粟(小米)制作干粮,制作的方法也很简单,无非是蒸煮晒干。至于其中的滋味如何,反正郑忽是每掰下来一块都要蘸点水,送入口中之后还要灌一口水。

这也是被逼无奈之举,就像是身处在仇人家里,谁又敢安然的享受着仇人的仆从送来的饭菜,即便是提供食材让自己做,大多数人对此也会心存疑虑吧!

毕竟毒药不光有生药,也有熟药,所以,现在即便是喝水,郑忽都得先让蔡侯喝一口,这不是郑忽郑忽谨慎过头了,而是宫廷的中的侍宦是不可用常理来推测的。

“公子要是吃够了餱粮,大可与蔡侯同案而食,不必与我等同食,而且卑下刚刚可看到了,庖厨处的膳夫为蔡侯准备的是稻饭!”说着,露出一脸的向往之色。

郑忽看着陈戎那没出息的模样,心中好笑,不过,心中也确实为蔡侯的奢靡生活感叹。

要知道,此时的稻米可不是后世沙漠里都能种的杂交水稻。在中原地区,稻米属于珍贵食物。

这一点从后来宰予问丧,孔子反问了句“食乎稻,衣乎锦,于汝安乎?”就可以看出,至少在孔子所处的时期,吃稻饭在北方是被视为和穿锦衣一样的高级享受。

郑忽这个地主家的儿子除了在齐国时尝到了稻米的滋味外,回到郑国这么长时间也没吃过稻米饭,更别说陈戎这个小贵族之家了。

将口中的干粮咽下,又喝了口水,郑忽决定要给陈戎好好上一课。

“汝带领乡人去寻仇时,可是与乡人同食同住?”郑忽面对着陈戎反问道。

“是……可是公子乃千金之躯,怎可与我们这些粗人一样,况且……”

郑忽打断了陈戎想要说的话,说出了一句令陈戎终身难忘的话,直到后来陈戎已经可以独挡一面时,依旧奉这句话为圭臬。

郑忽说:“为将者,当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如此方能收人心,聚士气,正所谓将有道,则令行,令行则万人如一人,如臂使指,焉有不胜之理?”

陈戎面色肃穆的听郑忽说完,生怕漏掉了一个字,这虽然是只言片语,但是对陈戎来说意义却完全不一样,能得到郑忽亲授兵法,这不仅是莫大的荣耀,更是对他的信任和鼓励。

此时的兵法就是屠龙术的代称,除了一些传承自上古的大族,平常的贵族士卿哪有几家有兵法传承的。陈戎虽然也略通兵事,但是这些全都是来自于他老爹的言传身教。

如今,陈戎听到郑忽的传授,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或许就是理论科学与实践科学的相互贯通之处,理论科学源于实践科学,又能够指导实践科学,让人从只有实践的迷蒙中解脱出来。

陈戎自然也从郑忽的这句话中得出了不少感悟,这些他虽然也做过,却没有系统的总结过,只当是理所当然。

看着若有所思的陈戎,郑忽微微一笑,起身离开,给陈戎留出了一个单独思考的环境。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联系援军接应自己这些人。

现在的蔡侯对郑忽来说,也就只剩下护身符的作用。

若不是带的士卒太少,送蔡侯归国之后不能从容离去,郑忽早就带人去接管洪水以北的土地了。

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玉石薄片,看着上面用血写成的盟辞,郑忽喃喃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得派人将消息传出去,不然拖的越久越不利。”

但是,怎么将消息传出去呢?他们这已经是孤军深入,可以想像,外面必定已经被蔡军士卒重重包围,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将消息传出去比登天还难。

“或许蔡国人就存着将我们这些人拖垮的心思罢!”郑忽想道。“不过,我又怎么会遂了你们的意。”

“算算时间,援军差不多在这一两天就应该到了!”

“不若这两天让蔡侯以狩猎为名出城,也正好能借此机会将消息送出去,不然,困守在城中肯定没戏。这或许是而今最好的法子了。”郑忽觉得,除此之外,他真的是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既然做出了决定,郑忽就再也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迈步向蔡侯所居的宫室中走去,今天晚上,他需要和蔡侯好好的“交交心”,来个“坦诚相待”。蔡侯肯定不会拒绝我的好意,郑忽露出一抹轻微的邪笑,心中想道。

第七十四章 再次交锋

翌日,一大早,黥丑父在自家的宅院中,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公子缶。

“郑人那边有异动”这是黥丑父的第一反应。

果然,公子缶接下来的一句话,证实了黥丑父心中的想法。

双方见礼之后,公子缶道:“黥大夫,据暗子回报,郑人正在宫室中集结,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去狩猎!”

黥丑父捋了把胡须,面色虽然不变,心里却早已活动开了。“狩猎,狩猎,狩猎,不好!”黥丑父心中瞬间反应了过来,郑人这是准备要逃走了。

“不过也不对啊,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却没有得到与之相应的好处,于此时离去,不符合常理啊!”

“难道说,他们已经从君上那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这才着急离去,这也不对,仅凭那千余人是不可能从容离去的,难道有援军,援军,借道,坏了!”

黥丑父记起来了,前日他已经允许郑军借道,算算日子,今天那一支借道的郑军差不多已经到上蔡了,昨天他只顾着着急自家君上,却把还有一只郑军已经进入蔡国境内的事情给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现在看来,这个疏忽是要坏了大事啊!

“郑人手里有君上,他们若真是横下心来离去,拦是拦不住的。”黥丑父想道。“当务之急应是将君上从郑人手中安全的迎回来。”

心中有了决断,黥丑父平静的对公子缶道:“郑人这是准备离去了,公子现今应立刻带士卒前去迎回君上,若觅得良机,公子不妨让郑人领教领教我等蔡人的厉害,如若不能,则以君上的安危为务,切不可贪功冒进。”

黥丑父对于教训郑人的事,并未抱太大希望,只是因为身处的位置,让他必须得提一嘴,不然的话,都被人打到家里来了,身为主人家的大管家还不谈报仇的事,这容易被人视为不忠。

公子缶虽然不知道黥丑父是如何得出郑人要离去的这个结论,但是还是选择了相信。

“黥大夫放心,缶定会安全的将君上接回来,至于那千余郑人,必不使其走脱一人!”公子缶自信满满的道。

在他看来,没有了自家君上的制肘,又是在主场,击败这千余郑国士卒,不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吗?

黥丑父闻言,叹了口气,道“公子切莫大意,前日有三百乘郑军借道,今日应该已到上蔡,故而,公子面对的不是千余郑军士卒,而是七千余郑军士卒!”

公子缶闻言一滞,道:“我蔡国士卒也不过万余,郑虽千乘强国,士卒之数至多也不过二万余,今贸然出动近四成士卒,究竟所为者何?”

黥丑父默然无语,良久,道:“不知,或许只有君上回来了,方能解答公子的疑惑!”

公子缶感觉心情沉重,再也没有想要把郑忽一行留下的心思了。

……

郑忽领着士卒刚出宫室,便看到黥丑父和公子缶已经带着士卒在宫门外不远的地方等候。

看着黥丑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郑忽就来气,昨天第一批进城的士卒全被这老货命人用酒给灌醉,这老货为了对付郑忽这些人也算是下了血本。

要知道,此时喝酒也是一种享受,除了王侯、卿大夫等高级贵族,普通的士在平常都很少能喝到酒,更别谈普通的国人了。

像周初周公旦下令戒酒,在其所下的命令《酒诰》中说“饮惟祀,德将无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意即,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能饮酒,要爱惜粮食。

而后来的越王勾践为了实现“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复国大略,鼓励国人生育,将酒作为奖品,下令“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

由此可见,酒在此时绝对是个稀罕物,不像战国时期,生产力有了极大的提高,社会的产出增加,能大批量的生产酒,例如在《史记·刺客列传》中谈到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这活脱脱就是三个大酒鬼基情满满的故事。

而现在,连卖酒的地方都没有,普通的国人也只能在祭祀先祖和重大礼仪活动中尝到酒的味道,平常太多国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来的多余粮食酿酒,也就郑忽这种地主家的儿子有闲心张罗着酿酒,不过郑忽酿的酒也不是给普通人喝的,他是有战略目的的。

所以,当第一批进城的士卒看到蔡人提供的酒时,瞬间就红眼了,只觉得这蔡国人太热情了,浑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昨天晚上,当郑忽看到这群醉醺醺的酒鬼被送过来,心中这叫一个气,生气的同时也暗自庆幸,得亏没有按照这老货的剧本来,不然的话,自己这群人真的就危险了。

这老货原本就是存着将郑军士卒拖垮的念头,按照这老货的剧本,先让一批郑军士卒进城,拖的时间越久,城外郑军士卒的心中就会更加焦躁和不平衡,到时,局面根本不是靠郑忽的几条命令能掌控的了的。

郑军一旦引发骚乱,他就可以趁势救出自家君上。

不得不说,整个计策完美的利用了郑军士卒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之后,疲惫的生理、心理状态。

也得亏郑忽当时当机立断,要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不知执政卿和大司马为何事而来?”郑忽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虞之色,笑呵呵的对二人行礼道。

“听闻君上要出城狩猎,吾和大司马特地来陪同!”卿丑父和公子缶同时回礼,然后道。

郑忽闻言,不置可否,他觉得这两人来监视自己这些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无所谓了,监视就监视吧,无论怎么说,总归是逃不掉这一遭的,与其逃避,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监视。

“既如此,那就同去罢!”

郑忽痛快的回答让二人微微一愣,他们实在没有想到郑忽会这么容易被说服。

第七十五章 将谋伐郑

上蔡依岗山,临汝水,不但位置极佳,风水极好,而且经过数代人的修缮,极为坚固,城中共有城门九座,除南面三座外,东西北各两座。

在这九门之中,唯有北边的第二座城门附近有可供大军驻扎的空地,故而,郑忽领着本国士卒浩浩荡荡的从上蔡宫室直奔上蔡北二门而去。

刚至城门处,郑忽一行便被两名身着曲裾深衣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

同行的士卒对这二人盘查询问之后,很快的就将二人带到了郑忽面前。

看着面前的二人,郑忽道:“吾听人言,说汝二人是从新郑而来?”

二人闻声称是。

“是郑人?”郑忽又再次问道。

二人肯定的点点头。

“既是郑人,为何拦我去路?”

“世子容禀,某二人是奉泄大夫之命前来向世子通传,泄大夫已在城外等候世子多时了!”其中一人对郑忽道。

郑忽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此人的说法,因为这种事情做不得假,只要到城外一观,便知真假。

而旁边的蔡侯听完郑忽和这二人的对话,目光中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他知道自己的苦日子马上就到头了,到时一旦脱困,他一定要让郑忽和郑国付出血的代价。

果然,刚出城门,郑忽便看到有一年岁和自己相仿,甲胄俱全,虽说不上威武,却也显得比较健壮,肤色算不上白,也算不得黑,刀削的面容,给人一种坚毅之感。

郑忽知道,这便是自己的堂兄泄驾了。

未等郑忽开口,泄驾便站在车上隔着老远朝郑忽行了一礼,道:“曼伯,却是好久不见了,为兄可在此等候多时了!”

郑忽闻言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的字是曼伯,这事他都快给忘了。

委实是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

古时名和字是分开的,用法自然也有差别,名一般是长辈、尊者直呼,关系好的同辈私底下也可以呼名,但是在公开场合,同辈之间一般相互称字,以示尊重。

郑忽自穿越以来基本上没有接触过和他地位差不多的同辈,所以,自然也就没听到过有人叫他的字。

“竟是泄兄亲自前来,忽有失远迎啊!”郑忽回了一礼,笑道。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还学会和我客气了起来!”泄驾摇摇头,笑骂道。

待车马停到泄驾车马近前,郑忽小声的问道:“泄兄此来,带了多少兵马?”

泄驾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千?”

泄驾摇头,道:“三百乘!”

“可还够曼伯驱使?”

“足够了,还请泄兄带路!”

泄驾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和郑忽同乘一辆车的蔡侯,刚才他光顾着和郑忽叙旧了,没有注意到郑忽的身边,现在看到郑忽身边的蔡侯,观其着装,看其气度,定是一位贵人无疑,只是不知此人是谁。

刚想开口向郑忽询问,却听郑忽道:“泄兄不必多问,此地非久留之地,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泄驾的目光从蔡侯身上移开,看向郑忽,余光不自觉的落在郑忽身后,突然发现一群蔡国士卒正匆匆往此地赶来。

于是,泄驾知道,可能是真出事了,是以再不多言,命御调转马头,带着郑忽一行朝大军所在地赶去。

郑军驻扎地距上蔡城门不远,几个呼吸间,陈戎已驾马跨进辕门。

待车马停稳,郑忽直接跳下战车,对泄驾道:“泄兄,此事刻不容缓,具体经过,我在路上再与你细细道来,现在立刻命令大军拔营,准备撤离此地。”

泄驾神色肃穆的听郑忽说完,未置一言,一丝不差的将郑忽的命令传达下去。

半个时辰后,大军已经整装待发,郑忽反复确认没有任何差错之后才命人将蔡侯放归。

……

蔡侯黑着脸被黥丑父和公子缶迎回。

公子缶请战“君上,臣请出兵去教训教训这些该死的郑人!”

蔡侯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谈,先回宫吧!”

他虽然恨郑忽,但是也知道,仅凭蔡军士卒根本不是郑军士卒的对手,他需要回去和大臣们好好讨论一下拉那些帮手来助阵。

看到蔡侯没有失去理智,黥丑父和公子都暗自舒了口气。

“君上,难道就这样算了?”公子继续问道。

蔡侯瞥了他一眼,道:“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黥丑父适时的问了句“君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蔡侯这才将两国诸侯相会之时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当然,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蔡侯将自己因无心抵抗被擒讲成自己率人拼死抵抗,奈何人少势微,最终不幸被擒。

接着,蔡侯告知了一个对黥丑父有致命打击的消息,他的嫡长子黥守因为保护自己,被郑忽杀害。

黥丑父闻言,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之后,整个身体便犹如筛子般颤个不停。

蔡侯见状,急忙安慰了几句,公子缶亦上前安慰。

黥丑父的情绪这才缓缓安定下来,不过目光中的仇恨却是让人一阵心悸。

“君上,郑人既无信,我等反悔又有何不可?”公子缶拱手对蔡侯道。

蔡侯嗤笑一声,自顾自的道:“缶兄真以为寡人没想过,先不说盟书已签,单是我千余国人还在郑人手中,国人久不归,我何面目立于上蔡宫中!”

公子讪讪一笑,“是臣失言了!”

“而今的当务之急是将国人迎回,然后再联合列国伐郑,以报今日之辱!”话到最后,蔡侯几乎是狠咬着牙,从牙缝里发出的声音。

黥丑父,收拾了下情绪,对蔡侯道:“君上既存伐郑之心,应立刻派人联络宋、陈、卫、鲁四国,取得他们的支持,同时联合郑国周边的小国,然后再上报天子,征得天子的同意,打出中原苦郑久矣的旗号,届时,名正言顺,必可一战而雪今日之耻!”

蔡侯闻听黥丑父之言,大喜过望,他自己都没有考虑这么周详。

“黥大夫所言极是,此事便交由大夫去主持。”蔡侯直接给黥丑父下了命令。

“唯!臣必不敢教君上失望!”满脑子都是复仇思想的黥丑父对蔡侯保证道。

……

第七十六章 收割之时(1)

上蔡距洪水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公里,为了防止蔡人偷袭,郑忽和泄驾并未带领士卒急行,而是选择了缓行,求稳为主。

即便是这样,七千大军也在两个半时辰之后抵达了洪水南侧,

远远的望着河畔旁丛生的苇次和杂草,郑忽和泄驾相视一笑。

大军只要跨过这条洪水,那么洪水以北的土地即刻就将归郑所有。

数日的筹谋苦算,甚至不惜深入虎穴,郑忽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候了!”这是郑忽此时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大军准备渡河!”郑忽下命令道。

在路上,泄驾已经将大军的指挥权移交给郑忽,所以,此时由郑忽发号施令可以说是名正言顺。

命令刚下未久,却有郑军士卒领着一人前来见郑忽,观其甲衣彩绘,应是蔡军士卒。

“见过世子!”

郑忽示意此人不必多礼,“可有事?”

他也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蔡军士卒有何目的,只能若无其事的问道。

“昨日小行人临行前让某在此看守船只,以供贵军回返之用,世子此时可是要渡河?”此人虽然疑惑郑军为何回返的如此之快,但是依旧在尽心竭力的履行其职责。

郑忽闻言,对此人笑了笑,道:“那就有劳了!”

“不敢!”此人回道,态度颇为谦逊,而后便离去,协助郑军渡河。

“泄兄昨日便是在此处渡河?”郑忽看着此人远去的身影,笑着问道。

“然也!此处向西一里左右便是汝水,昨日那蔡国小行人可没少跟为兄讲这蔡国和其周边的人情风物。”

“那泄兄可有什么收获?”郑忽随口问道。

泄驾嗤笑一声,“能有什么收获?无非是些民俗怪谈,消磨时间罢了,为兄倒是想听其地理,可是人家从不涉及,偶有牵涉,也是只言带过!”

“泄兄却是有些贪心了,这一国地理本就是立国之本,怎可轻言授受,况且郑与蔡交兵又时常兵戈相向,允吾等借道已是恩赐,若是再授其地理,蔡人敢授,泄兄也未必敢信啊!”郑忽笑呵呵的道。

泄驾赞同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啊!昨日那蔡小行人若真谈其国地理,为兄反倒会以为其人存心不良。”

“这就是了!”说着,二人从车上下来,准备登船渡河。

洪水发源于申国境内的伏牛山余脉,流经申、柏、蔡、沈四国,因其河形状上宽下窄,出流不畅,易成水灾,故名洪水,洪水在蔡国境内,河宽四十米左右,最深处大致有十米。

时值深秋,副热带高压早已退去,中原地区的雨季也已成过去,但是,给洪水留下的雨水却没有消退多少。

虽不至于泛滥成灾,但是,水已和渡头平齐,在此停泊的船只亦高过渡头,这看的郑忽有些心惊肉跳。

终于在蔡人的帮助之下,第一批渡河的郑军士卒已经登船完毕,郑忽也随之登船,只留下泄驾在此处指挥剩余的士卒。

随着郑忽的一声令下,所有的船只起锚开动,向对岸驶去。

一刻钟之后,所有的士卒都已在北岸下船,其中不乏有上吐下泻的,这也是正常,毕竟郑处中原之地,士卒不习水性,而且此时并未有水战这个概念,船只大多是用来打渔和交通。

在后世出土的商代甲骨卜辞中,就有用船只做交通工具镇压奴隶暴动的记载。而“武王伐殷、先出于河,吕尚为将,以四十七艘舡济于河”也是将船作为交通工具。

此时的船舶用于战争,主要是运送军队和粮草,不直接进行水战,而且大多是临时征用民船,没有出现专门的战船。

郑忽站在岸上,令士卒稍作修整,缓一缓晕船症状。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所有的士卒到达北岸,郑忽命令大军直奔蔡国邓城,此时已经临近黄昏,邓城是距离渡口最近的城邑,距离此处也不过有两三里地的样子。

“或许邓城的蔡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家园已经属郑所有了吧!”郑忽想道。

随着大军缓缓开拔,拥挤的北岸渡口也慢慢变得空旷起来,洪水依旧平静的流淌,浑然不知它北岸的土地即将迎来一位新的主人。

当夕阳的红霞敛起,郑军也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邓城。

此时天色已晚,邓城四门紧闭,郑军士卒奔波一日,人疲马乏。

郑忽见状,下令道:“待进入邓城之后,大劳三军!”

或许是郑忽的命令起了作用,士卒们强打起精神,等着郑忽兑现承诺。

感受着有些萎顿的士气,郑忽一脸严肃的对泄驾道:“泄兄,今晚必须入城,然六千士卒并非小数,邓城属官必不容许,吾虽持盟书,奈何蔡侯未亲自下令,只能靠吾等自取。”

“子忽只管下令,为兄必唯命是从!”泄驾也是一脸的严肃。

“车马劳顿,士卒思安,此时已以力破城,殊为不智,以计诈开城门方为上策!”

看着泄驾依旧看向自己,郑忽接着道:“泄兄即刻带领着士卒前去叫门,表明我等身份,我则带领士卒佯装扎营,邓宰见此情形,必定会出城相迎,到时只需将其控制住,我军便可入城!”

泄驾听后,点点头,道:“子忽在此静候,吾去去就回!”

说完,走下战车,召集人手去了。

郑忽见状,命令士卒立刻原地扎营,等待命令,士卒虽不解其意,也只能听命去做。

“吾等乃郑国借道之军,途经贵地,天色已晚,吾国世子想请邓宰出城一叙!”

几十个郑军士卒在城门处,声音叫的是震天响。

当然,这叫门的话是泄驾传授的。

很快,郑军的叫门声便被守城的士卒传到邓城府邸。

邓城的邓宰,说起来也是蔡国公室的一支,是共侯的孽庶子一脉,只因当时共侯在位时,不受宠,所以才被打发到邓城这个时常会遭受洪水泛滥的地方。

现在的邓宰叫邓荒,算是第三代邓宰,因其父祖辈在蔡国公室的地位不高,所以其家族也一直没有染指蔡国政坛的意思,只是守着邓城这个并不富裕的地方安心的过起了小日子,自己管理自己的采邑,并未假他人之手,颇有些自给自足的意思。

此时邓荒刚食过哺食,饭饱之后正是思**的时刻,没办法,谁让安稳的日子过习惯了呢!

却听人通报说,郑国大军借道途经此处,郑国世子想要与他见上一面。

第七十七章 收割之时(2)

邓荒虽然不关心政事,但是昨天郑军从此地经过,他还是知道,毕竟那么多郑军士卒,想不知道都难。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邓荒有些疑惑。

不过,心中的这点疑惑很快就被另一个念头给掩盖下去了,“这哪是什么要出城相见,分明是来抢我邓城粮秣的。”

邓荒有此想法也并不奇怪,因为大军借道他国,在他国城邑外驻扎之时,为了表示友好,他国城邑总会出点粮草,这也算是此时艺术化战争的一部分,毕竟,诸夏亲呢,不可弃也!

强忍着心头的不快,邓荒让人准备两车粮秣,算是意思意思。

整了整衣冠,又命人准备些宴饮的飨食,邓荒决定去会会这位郑国世子。

这也是被逼无奈,总不能让一国世子露宿城外吧!

带领着一二扈从,邓荒直奔城门的方向而去,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未觉。

半刻钟后,当邓荒着急忙慌的赶到城楼上,便看到护城河对岸有一人站在车上,车后一字排开几十名依旧在呼喊的士卒,只不过听声音略显嘶哑。

趁着还未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往远处观瞧,只见郑军士卒已经在安营扎寨。

邓荒缓了口气,命令士卒打开城门,而他自己又再次的整了整衣冠,感觉再无疏漏失礼之处,他这才踏上夯土砌筑的阶梯缓步走下城楼。

“可是世子当面?”已至近前,邓荒不慌不忙的行礼道,举动甚是符合周礼所规范的君子应有的矩度。

“邓宰?”

“然也!”

“吾乃郑国大夫泄驾,世子正在率领士卒扎营,故而命吾等先行知会邓宰一声,还望邓宰勿怪!”说完,泄驾下车,歉意的回了一礼。

“泄大夫说笑了!”邓荒尴尬的笑笑,他还以为站在车上的是郑国世子呢。

不过大夫就大夫吧,能统领这么一支大军,在郑国的地位应该不算低,让地位这么高的人在此迎接自己,这位郑国世子也算得上是诚意十足了。这么一想,邓荒的心理瞬间就平衡了。

扭过头,示意士卒将两车粮秣送到郑军军中,然后,回过头来,笑着对泄驾道:“我观贵军行路辛劳,特地命人准备了些粮秣,以做犒军之需,还望泄大夫勿要嫌弃!”

泄驾看着从自己面前缓缓而过的两辆粮车,心中无喜无悲,只要占领了邓城,府库中的粮草还不是予取予求。

不过,七千大军就给这么点粮草,还敢在此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充作犒军之用,泄驾有种被强行刷新了三观的感觉。

看着衣冠楚楚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无耻。

泄驾此时真想仰天发出一句“无耻之耻,无耻矣!”的感叹。

“邓宰客气了,途经贵地,叨扰贵地安宁已是大过,怎敢再劳邓宰如此破费!”泄驾只好继续虚与委蛇的说道,同时挥手让士卒将两车粮草带走,算是接受了邓荒的好意。

邓荒见状又谦虚了两句。

“请邓宰登车,世子已经等候邓宰多时了!”泄驾没有功夫在这陪他磨牙,只好将郑忽搬出来。

邓荒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不可让尊者久等,于是,再不多言,在泄驾的邀请下和泄驾同乘一车。

隆隆的车轮滚动声响起,夜也拉下了帷幕,干冷的晚风迎面吹来,犹如利刃在脸上划过一般,寒冬还会远吗……

“见过世子!”看着背对着自己不停指挥士卒扎营的郑忽,邓荒不敢怠慢。

郑忽转身回礼,笑眯眯的看着邓荒,“邓宰来了,不必多礼!”

“久闻郑国世子英雄,只是缘悭一面,吾时常引为憾事,不意今日竟能在此得见,吾生可谓足矣,今夜当浮一大白,才可不负上天垂怜!”

“吾已命人在城中设下酒宴,还望世子能拨冗移驾,以偿臣前日夙愿!”说完再次躬身行礼,感情极为真挚。

郑忽还未有回应,倒是一旁的泄驾看的是目瞪口呆,引为憾事才只送了两车粮草,脸呢?

“邓宰的好意,吾心领了,不过士卒俱在城外,吾怎么好独自前去赴宴,正所谓独乐乐不若与众乐乐,邓宰何不让我军士卒同去?”郑忽饶有兴致的看着邓荒。

邓荒讪讪一笑“世子说笑了,我邓城地贫民饥,恐难能供大军所需,吾虽有心,然力有不及啊!”

说完,偷偷的四处打量,想寻个空子溜了,实在是他从郑忽刚才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不对劲。

或许是见无机可趁,邓荒突然捂住肚子,小幅的上下跳动,再不顾及君子的仪态,向郑忽告罪一声,“臣突感腹中不适,军中可有如厕之处?”

“这是准备尿遁了!”郑忽心中感觉好笑。

“邓宰就不必在军中寻找沃头了,待到了城中自有尔方便之时!”

话音刚落,周围的郑军士卒立刻上前将邓荒围住。

邓荒面有慌乱,强自镇定的问道:“世子这是何意?”

郑忽嘴角微微上扬“好教邓宰知晓,这邓城已经属郑所有!”

邓荒心内一惊,转瞬硬挤出一抹笑容,也不再上下跳动,讪讪道:“世子说笑了,说笑了,臣至今未曾接到君上之令,这……”

郑忽不再多言,将盟书交给泄驾。

泄驾从士卒手里接过火把,将盟书送到邓荒眼前。

借着泛黄的火光,邓荒看清了玉石上已经发干的血迹字样,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盟书上明晃晃写着“洪水以北属郑所有”盟辞的最后附有蔡侯的签名——封人。

邓荒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是如此的刺眼,以至于现在脑子里还未转过弯来。

“邓宰可曾看清楚了?”

郑忽的话让邓荒顿时一个激灵,声音都有些不连贯,小声的回道:“看…看清楚了!”

“既如此,那就请邓宰带路吧!”

说完,也不管邓荒同不同意,立刻有两名手持长矛的士卒将其架住。

直到此时,邓荒这才算是回过神来,不过,木已成舟,只能徒呼奈何罢了!

第七十八章 收割之时(3)

有了邓荒的带路,一路之上畅行无阻。

邓荒作为此地的封君,所有人自然唯他的命令是从,说白了,邓城中无论是士卒还是属官都是给他打工的。

此时郑忽跪坐在邓荒府邸的正厅中,说起来也比较讽刺,原本邓荒正是准备以主人的身份在此处宴请郑忽,而今却是主从易位,邓荒低着头跪坐在下首处,等着郑忽的审判。

城楼、府库、官寺……城中所有重要的衙寺府门现在全都由郑军接管。

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情,郑忽做的是越发熟练了。

邓荒当然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中虽然后悔,但是已经于事无补了。

“邓宰?”

“臣…臣在!”邓荒有些惊慌。

“邓城入郑,尔便是郑臣,我身边正好缺人,你今后就留在我身边听用罢!”郑忽淡淡的道。

邓荒听后面色一苦,果然,再想过安稳的小日子是不可能了。

“唯!”内心的不情不愿,却不妨碍脸上的欣喜异常,一张略有些发胖的脸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配合着行礼时两侧肩膀的微微颤动,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他这是感激涕零。

郑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警告意味甚浓。

邓荒见状立刻收起了小心思,再次低下头颅。

“这小胖子就是一油腔滑调,满嘴跑火车的货色,以后让他搞外交绝对不会吃亏!”这是郑忽此时的心声。

犒军的命令在占领邓城府库时就已下达,泄驾现在正带领着士卒搬运府库中的粮秣。厅外灯火通明,虽无士卒啸聚欢呼打扰郑忽的清净,但是府外不远校场中不时传出的欢呼声,郑忽也隐隐听得到。

而守卫在此处的士卒也都是一脸的喜色,只等换值之后便可与众人共享这场狂欢盛宴。

或许是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郑忽亦觉得腹中有些空虚。

看着仍旧有些不安的邓荒,郑忽道:“方才邓宰辞旨甚切,言已设宴待我,而今为何无有飨食入案?”

邓荒闻言,一张胖脸拧成了一坨,心中有纠结亦有后悔,实在是他命人为郑忽准备的饭食,一言难尽啊……

苦着脸纠结了半晌,邓荒开口道:“世子稍待,臣即刻命人去准备!”

“看来方才邓宰是以狂言欺我咯!”郑忽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这…这…”

片刻,像极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道:“唯,谨遵世子之命!”

郑忽笑眯眯的看着他,想要见识见识这货刚才究竟是为自己准备的什么饭食才会有一副这样的表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酒好菜。

功夫不大,案上已经摆满了鼎、簋、豆等饮食器具,看样子是准备的挺丰盛的,但是郑忽知道没这么简单。

拿起匕将鼎中的肉置于俎上,用刀割开,郑忽尝了一口,嗯,这狗肉还行!

不得不提到的是,此时的贵族热衷于吃狗肉,像在殷商时期时,狗肉便只有贵族才能享用,到了西周,狗肉更是上了天子宴会的菜单。

经过长时间的摸索,到此时,狗肉的吃法也比较多样,有犬羹、犬胁炙、犬肝炙等名目。

见没什么问题,郑忽有拿起匕舀了一勺簋中的粟放入口中,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跪坐在下首的邓荒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其实,邓荒给郑忽准备的饭食多少都是有点问题的。比如,狗肉是他昨天未吃剩下的,粟自然也是陈粟,甚至粟壳都未清除干净,还有豆中的腌菜、肉羹,就不存在有新鲜的食物。

也正因为此,他才会那么惊慌、纠结、恐惧,能不恐惧吗,现在邓城已经归郑了,上面坐着的可是他的新主子。

邓荒感觉,他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后悔次数,比他二十多年所有的后悔加起来还要多。

果然,邓荒看到郑忽艰难的将口中的粟咽下,他甚至都能看到郑忽喉结的颤动。

未等郑忽开口,邓荒便已经慌忙的起身出案,在厅中央以叩首礼谢罪。

什么颜面、什么风度都不如自己的一条小命重要。

郑忽也是看的目瞪口呆,这货的额头都快磕出血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好歹也是接受过贵族教育的人,厚颜无耻的给两车粮草犒军,用下等人吃的未去壳的粟饭来招待自己,已经让郑忽刷新了对他的认识,现在为了活命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郑忽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跪在他眼前绝对是贵族中败类的败类,一个好端端的贵族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一种境界!

还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不过,这不正是郑忽想要的吗?

话虽如此说,但是想要收服这种的人,就得先把他打服,让其心怀畏惧,然后才能拉拢,拉拢之后也得不停的敲打,这样才能不至于脱离掌控。

“这就是邓宰为我准备的飨食?”郑忽冷着脸质问道。

邓荒此时也是有口难言,他本来就对郑忽一行人到他的采邑蹭吃蹭喝感到不快,邓城又不是个富裕的地方,有点好吃好喝的,他还想自己留着呢,哪有多余的东西招待郑人。

按照他的想法,稍微意思一下就完了,席间再诉诉苦,多说点好话,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反正是礼节已经做到,你就是再不高兴,也没有理由攻打我吧!

谁曾想,邓城已经属郑,他现在是郑臣了,原来的客人已经变成主上。

没招待好客人,我有理,没招待好主上,天大的理由也是无理。

所以,邓荒现在也只能拼命的向郑忽叩头乞求原谅。

见邓荒一直口称死罪,也不辩解,郑忽叹了口气,“念你是初犯,笞二十,下去领罚吧!”

邓荒见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以为郑忽是个好相与的主,想要得寸进尺,“主上,臣自幼体虚暗弱,恐受不住这二十之数!”说着,微微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郑忽。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郑忽心中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五十!”

邓荒很明智的再不开口,心中又来了一次后悔,他突然感觉自己天生就是被这位郑国世子克制的命。

艰难的站起身来,艰难的走出去领罚。邓荒第一次感到想要做个混吃等死的人真是难啊!

“这一顿罚吃下来得要我半条命啊,无妄之灾,真是无妄之灾!”

目送着邓荒走出门外,郑忽召来守门的士卒,让其传话给行罚的军正,只要不打出内伤就行!

第七十九章 收割之时(4)

第二天一早,刚过朝食,郑忽便命人将泄驾请到正厅中。

方落座,就听郑忽道:“邓城已然入郑,唯有召陵未下,大军孤悬在外,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子忽所言甚是,由我将兵前去如何?”泄驾道。

“固所愿尔,然召陵背倚陉山,地势险要,若其邑之君不遵两国盟书,泄兄将为之若何?”

郑忽必须得将最坏的情况考虑到。

泄驾沉吟了一会。极为认真的起身向郑忽拱手行礼。

“还请子忽教我!”

“召陵之事,吾亦不知,擅自为谋,恐失偏颇!”

泄驾闻言,有点失望。

“不过有一人应知召陵事”郑忽道。

“谁?”

“邓宰”郑忽直截了当的回道。

泄驾有点惊讶,就那个厚颜无耻的小胖子,不能吧!

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子忽莫不是在说笑?”

郑忽严肃的摇摇头。

“此事应当不虚,昨日吾命人笞其五十,方满三十之数,其欲以召陵之事告我以免余下二十之数,然吾未许,之后,其不堪笞罚昏厥,此事这才搁置!”

“方才吾已令人请其前来,泄兄稍后一问便知!”

话音未落,便看到邓荒从厅外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小步走过来,仿佛每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毅力支撑。

一张胖脸紧绷着,随着腿脚的行动,嘴里不停地发出呦呦的声音。

他昨天晚上确实被打的挺惨!

夸大的衣袍硬是被他穿出一种紧身衣的味道。

特别令人搞笑的是,他此时就像是在身体后面背了个巨大的乌龟壳,与前面的身体完全不协调。

若不是有人扶着,郑忽都有些担心,后面突然长出来的肉会不会将他压垮!

垮过门槛,也省去了向郑忽躬身的动作,直接行礼道:“见过主上!”

之后又微微侧转“见过泄大夫!”

说完又呦呦两声,看得郑忽一阵好笑。

实在是他这个驼背行礼的模样,配合着丰富的面部表情,让人感觉滑稽无比。

挥退了搀扶邓荒的两人,郑忽道了声“邓大夫辛苦了,坐!”

邓荒脸色更苦,“多谢主上美意,臣……臣还站着吧!”

说完还想讪笑两声,不过从嘴里传出来的声音却是哎吆,哎吆~

郑忽脸上憋着笑,泄驾脸上也憋着笑。

郑忽心说,这就是让你请我吃剩饭的代价。

昨天晚上,在邓荒领罚的间隙,郑忽专门召来膳夫询问情况,在得知给他准备的飨食要么是陈粮,要么是剩饭时,郑忽真想给这货再加五十大板!

这货果然是又抠又无耻,除了一张巧嘴,全身上下就不存在任何优点。

孔子所谓的“巧言令色,鲜矣仁!”用在这货身上最贴切。

“未知主上召臣前来,可有要事?”

看着郑忽和泄驾都不说话,邓荒憋不住劲,率先问道。

这也不怪他,毕竟身体原因嘛,可以理解!

而且他对郑忽召他前来的目的也能大致猜测的到。

“邓大夫以为呢?”

郑忽眯着个眼,故意和他打哑谜。

“或为召陵之事?”

邓荒可没时间陪着郑忽打哑谜,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塌上趴着。

这每次稍微动一下,就感觉浑身疼痛难忍。

他是贵族中的败类不假,但是再败类,他也是个贵族,从小到大,他哪受过这样的苦。

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时候。

这也得亏他是个没脸没皮的人,要换一个稍微要点贵族脸面的人来,宁愿自杀也不愿受这种屈辱。

而且他能感觉到,昨天行刑的军正在行罚的时候,有意避开他身上的要害部位。

这样做的效果也很明显,就是他看起来虽然受伤很重,但是他却没有受一点内伤,全都是让他呲牙咧嘴的皮外伤。

“哦,邓大夫缘何如此认为,不妨说来听听嘛!”

郑忽心中憋着坏,想报昨天的剩饭之仇,故意折磨他。

“昨晚,我观盟书言洪水以北属郑所有,不知臣说的可有差错!”

“大夫之言自无差错!”

“我军士卒前日借道,昨日才折返至此,这说明主上现今只拿下邓城一邑而已!”

“洪水以北就只有邓和召陵两城,主上得邓之后,必定想要尽快拿下召陵!”

“且昨日,我曾言知召陵之事,主上今日召我而来,不是为了召陵还能为了什么?”

郑忽对此并不意外,从昨天晚上,这货能想起来用召陵的消息来换取免除处罚,就可以看出,这人的脑子足够灵活!

“大夫可有教我?”郑忽也不否认,只是面色平淡的问了一句。

邓荒心说,“终于算是进入主题了!”

忍着身后传来的疼痛,邓荒再没有了昨天的花言巧语,干脆利落的将他所知的情况说出来。

“召陵初封于先祖蔡叔之庶孽子,后几经易手,至先君宣侯之时,因与郑交战频繁,先君欲以亲子填镇以固边疆,故废召陵之君,以庶长子献舞为召陵之君,先君薨,君上继位之后逐献舞,召陵于是入公室。”

“君上二年,以先君之幼庶子辛丑为召陵之君,公子辛丑就封之时,年不过八岁。”

“八岁稚子安能宰一地之政,故而今之召陵所有政令一出于公子辛丑之母家!”

“外戚专权?”这是郑忽听完邓荒讲述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尔可与召陵有来往?”

邓荒闻言,尴尬的笑笑。

“主上也知,邓城贫乏,时常受洪水之害,为备不虞,臣先时曾向召陵借过些粮草,算是有些来往!”

郑忽见邓荒这个模样,就知道这货准没说实话。

邓地贫乏?昨天泄驾清查府库中的粮草,向郑忽汇报时说,府库中积三月之粮!

有可供七千大军食三个月的粮草,这还叫贫乏?开玩笑吧!

郑忽估计,这货所谓的借粮,差不多是看公子辛丑刚就封,想趁机打点秋风是真的。

不用说,借的粮草肯定也没还,而且以他的无耻程度,肯定不止借过一次。郑忽想到。

“大夫既熟知召陵事,那么就请大夫随军走一趟吧!”

第八十章 收割之时(5)

“主上,这…这不妥吧?”

邓荒这会是真的慌了。

昨天刚被打的皮开肉绽,今天再随军去召陵,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虽说召陵离邓城并不算远,大概也就二十公里左右,来回也就四十公里左右。

但是,去召陵的路难行啊!

召陵,顾名思义,取“号召天下之高地”之意,地势西高东低,西南与邓城隔陉山相望。

陉山今称召陵岗,海拔虽不高,不过八十多米,但是其地势连绵,东西长约十五公里,南北宽约十公里。

从邓城入召陵必须要跨过召陵岗,这上坡、下坡,一路颠簸,平常去时,邓荒都嫌其难行,现在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受得了这颠簸之苦。

不仅如此,他以前可没少打召陵的秋风,若是召陵不愿归郑,他有大军依靠,并不惧怕,但是问题在于,郑忽有盟书,召陵十有八九要归郑了,他此时过去,不是去找抽吗?

“此事就这么定了!”郑忽一锤定音。

邓荒此时满心的苦涩,后悔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去打召陵的秋风,都是在公室中地位不高,才会被丢到这穷乡僻壤的边境啃土的穷亲戚,何苦相互为难呢?

“唉……”叹了口气,邓荒只得领命,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嘛!

郑忽见状,道:“大夫若能助我拿下召陵,我必上报君上,让大夫仍食采于邓!”

邓荒闻言,稍露喜色,“主上所说,可是真的?”说完又哎吆两声。

“那是自然!”

得到确定的回答,邓荒心安了,邓城虽然不是个什么富裕的地方,但是算上他也是三代人苦心经营的成果,要是在他手中将邓城给丢了,等他死时也只能以发覆面,无颜再见父祖!

他虽然厚颜无耻,但是对父祖辈的敬畏却是发自内心,未有一丝掺假。

“主上放心,臣必定尽全力而为!”

邓荒此时更多的是存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念头,这本来就是他性格的一部分!

“善,有大夫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郑忽笑眯眯的道,并未在意他话语中的漏洞。

“泄兄,我命你率车二百,即可前赴召陵,邓大夫亦随军前去,以备咨询!”

“唯!”二人同时应道。

“去吧!”

二人躬身行礼,退出厅堂。

两刻钟之后,在邓城外,大军阵前,郑忽领着泄驾以三牢向祖宗、社稷、神灵献祭,保佑郑军能够得胜归来。

献祭之后,立刻有士卒将盛在鼎中献祭的猪、牛、羊端走,围着将要出征的将士队列左右转移一圈,这就是所谓的“殉阵”,与此同时,由军中的军正向全体出征的士卒宣布“不用命者斩之!”

再之后,由此次统兵的泄驾亲自将牲血淋在军器上,号为“衅”,象征性的将作战使用的旗号、战鼓、金铎、兵器等淋上一点牲血。不过,淋过牲血的战车却要放回库中保存。

等祭祀结束,将祭祀的三牢煮熟,即“胙肉”,分给将士们享用。

这一套出征礼仪才算是彻底结束,不得不说,真的很繁琐。

郑忽并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出征礼仪,但是每次参与之后,都觉得这一整套礼仪做下来,太耽误工夫。

《孙子兵法》中说:“兵贵胜不贵久!”

有做着这套礼仪的时间,都足够大军狂奔好里地的了。

心里面虽然吐槽,但是郑忽也知道,这种情况暂时是改变不了了,此时的人笃信祭祀,这种庄重的礼仪有利于坚定将士们必胜的信心。

目送着大军离开邓城,直到最后一个士卒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郑忽这才登车回城。

……

大军出邓城之后,沿东北方向直扑召陵。

此时,泄驾与邓荒同乘一车,方便泄驾沿路问询召陵城中的具体情况。

邓荒不停地呲牙咧嘴,为泄驾解答着疑惑。

他这次真的是用心了,郑忽画的大饼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邓大夫,召陵宰是何人?”

“召陵宰算是公子辛丑母舅,先君司徒子戍的孽庶子子令,子氏一族最早可追溯到先祖蔡仲治鲁时,从鲁地带回的殷民。”

“子令其人仁善爱人,公子辛丑初就封时,我曾数次以邓城缺粮,生民不安为由,向其出借粮草,每次出借数目虽不大,但是他还真借了!”

邓荒现在也不藏着掖着了。

“要知道召陵也并非富裕之地,某些方面比之邓城犹有过之!”

“这或许是此人方至召陵,欲以邻为善之故,邓大夫如此轻率断其仁善是否有失公允!”泄驾问道。

难得邓荒有严肃的时候。

“不然,我也曾数次入召陵,亦尝听人言,子令仁人,能率众为善,民皆慕其德,是以公子辛丑虽只就封二年,召陵又处边境,民却无离散之心!”

“哦,如此说来,这召陵宰还真是个仁人啊!”泄驾感叹道。

邓荒点点头。

不过,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又再次发出一声欲仙欲死的呻吟。

泄驾对此并不以为意,接着道:“除召陵宰外,邓大夫可还有他事告我?”

忍着车马的颠簸,邓荒道:“子令有一同产弟,名曰子白,喜于声色,贪于货贿,我每次入召陵借粮,其人总会从中克扣,以肥己身!”

“先时我亦待其甚厚,冀其能助我借粮,不过,后来或许是子令知邓城并无缺粮之患,再不允我之请,子白虽为我强辩,奈何无济于事!”

邓荒有些无奈!

“哦,那邓大夫每次借粮分于子白几成?”泄驾有些好奇。

“四成!”邓荒显得有些肉疼的道。

“那这位子白大夫还不是一般的贪婪啊!”

“谁说不是呢!”

“邓大夫接着说”泄驾道。

于是,邓荒就如同倒豆子般的将他所知道的有关召陵的情况全说了出来。

甚至连召陵城中传的各种八卦也没放过。

泄驾真是惊呆了,心说,你就坑点粮草,至于打听的这么详细嘛!

邓荒对此却是振振有词,有备才能无患。

也得亏郑忽没有在此,不然,非得感叹一句“西元前专业的骗子从业者这是!”

第八十一章 收割之时(6)

“邓大夫率士卒先行一步入城通报,我领大军随后就到,如何?”

大军行至陉山南麓,泄驾不确定召陵是否会遵守两国盟约,心甘情愿的让召陵归郑,所以决定让对召陵比较熟悉的邓荒率领小股人马轻车简从的先入城,探探虚实,提点一下召陵宰和公子辛丑,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对于邓荒的安危,泄驾并不担心。

先不说他那厚颜无耻坑蒙拐骗的能耐,就是召陵的防御守备也足够让泄驾安心。

此时诸侯国内百分之八、九十以上的军队都集中在国都,各封君采邑内的军队极为有限,当然一国太子采邑内的人口和军队会相对多一点。

像郑武公为郑庄公营建京城时,京城的规模比都城新郑的规模还要大,当中的人口自然也不会少,要不然共叔段移封京城之后,怎么敢和庄公分庭抗礼。

就拿郑忽来说,他的采邑长葛也是人口七千余,能拉出百乘人马的大邑。

而召陵不过是一幼庶子的采邑,绝对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的。

虽说宣侯时期,为固边疆让公子献舞填镇召陵,但是召陵的人口在那摆着呢,军队都是从上蔡派过来的,而且人数并不多,在嫡庶有别的当今,庶公子和嫡公子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别。

就比如,郑庄公再偏爱公子突,封给公子突的采邑也是远离新郑的栎邑,地方是不小,但是人口并不算多,历史上,公子突被逐之后能躲在栎邑自保,靠的是宋庄公赞助的宋国士卒为其守城。

况且,宣侯当初名为封庶公子献舞召陵以固边疆,实际上未尝没有驱逐之意。

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春秋初期,两国交战是遵循礼节的。

未开战之前,双方要先约好时间、地点,然后才能开战。

像后来,周桓王联合卫、陈、蔡伐郑,在长葛和郑军交战,这要不是约好的地点,那联军都打到距新郑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郑国不是快要亡了么?

所以,在此时,各国国君虽然都有比较独立的国家意识,像其他国家的使者出使,军队过境都需要借道,但是,对于边疆地区却没有过于重视,这一来是由于此时都是约战,边疆的地位被弱化,除了重要的关口要塞可能有重兵把守外,其他的地方守备力量并不强,二来则是,军队的数量有限,有心无力。

直到春秋后期,小国逐渐被兼并,大国实力的上升,这才有了守卫边境的可能。各国才开始重视关隘、要塞,形成了一定的戍远防线。仅鲁国就筑城十几座,而一些大国,如楚国修建了方城、齐国修建了长城等。

到了战国时期,各国的边界已经比较明确,包含了城市和疆域。

……

而今,公子献舞已被驱逐,蔡侯自然会将原本的兵马收回,召陵除了些日常守城的士卒外,再没有其他的蔡军士卒。

泄驾已从邓荒口中得知,召陵的的守备还不如邓城,士卒不过百余人,仅供日常守城所需。

若泄驾以大军围困,召陵迟早必定归郑所有,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泄驾并不想这么做,他希望召陵能心甘情愿的归郑所有,如此才有利于郑国在召陵的统治。

邓荒听完泄驾的命令,心说,一点都不如何。

身体的原因先不说,当初他为了坑召陵的粮食,除了给子白分粮外,还许了不少好处,有粮分的时候,没兑现还能拖着,现在没粮分了,以子白贪婪的个性,又岂会容他拖着。

以前他宅在邓城,子白是鞭长不及,现在轻车简从的入城不是羊入虎口吗?

内心极为不愿,却也是无可奈何,谁让郑忽许的条件太诱人。

“唯!”

没多久,邓荒哼哼唧唧的登上了另一辆车,带着十几个简装的士卒先大军一步,跨过陉山向召陵而去。

一路上,邓荒所受车马颠簸之苦自不必言。

……

召陵城头,子白正在站在上面看着过往的行人,他为人极贪,又好声色,刚随其兄至召陵时,在召陵东郭见民人女有姿美色娱者,辄自取之,民不堪其苦,以告其兄子令,于是子令严令其不许踏入东郭半步。

也正因为此,养成了他喜欢站在城头处看过往美女的习惯,虽然现在的女性出门都带着面纱,但是对于他这个花丛老手来说这都不叫事,别说是带着面纱,就是隔着十丈远,他也能分辨出某个女性是美是丑,是热情还是冷淡,毕竟熟能生巧嘛!

不过,他现在也不敢做的太过,因为他的兄长子令已经不止一次的训斥过他,所以,现在除非是见到特别极品的女人,等闲他都不再下手。

子白最近有点着急,一连两个月都没有极品女人入榻,这对于他这种色中饿鬼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折磨,也不想想就召陵这个穷乡僻壤的犄角旮旯哪来这么多极品女人供他享用。

话虽如此,但是子白今天又看到一个极品女人,即便是曲裾深衣也遮不住她那妖娆的身段,虽然扎的是此时妇女普遍扎的结椎式发式,子白却能看出她刚新婚不久,这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似羞还迎,皮肤虽算不上白,也绝对不黑,配着她那在面纱下似隐似现的蛋形脸,子白觉得今晚有福咯!

叫身边的扈从先去尾随观察,待探明情况再在暗中进行,手段无非是巧取豪夺,他现在是不敢再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了。

“兄长也真是的,我不过就是玩弄一二贱婢,竟要扬言赶我出召陵!”子白心中暗暗抱怨道。

正在抱怨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小子竟然还敢来召陵,我正寻他不着呢!”

“你,赶紧去叫三、五十士卒随我下去!”子白对着身后的另一个扈从道。

工夫不大,三十多士卒随着子白浩浩荡荡的走下城头,正好与刚进城的邓荒相遇。

子白立时手一挥,让身后的士卒将邓荒一行十几人团团包围。

……

第八十二章 收割之时(7)

就在邓荒身边随行的郑军士卒人人握剑,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邓大夫吗,怎么想起到召陵来了,借粮啊?”

邓荒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越过人群定睛一瞧,这不是子白还能是何人?抬起右手向后一挥,示意车后面的士卒不要轻举妄动。

走下车来,和子白相互见了一礼,正欲回答子白的话。

却又听得子白道:“哎哟,邓大夫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是伤,莫不是邓城的国人暴动,邓大夫逃到召陵来求援?”

说着,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得不说,他的这张嘴是真欠,从不盼人点好。

邓荒尴尬的笑笑“子白说笑了,邓城好着呢,我今日来此是来寻子令大夫的!”

“寻兄长,莫不是又要借粮?你前前后后借粮十几次,一次可都没还!不过,看你今天这个凄惨的模样,兄长说不定会发发善心,借你一些。”

邓荒心里这会算是彻底骂开了,乃父借粮的时候,哪次没有分你四成,现在知道在乃父面前装什么好人了,分粮的时候能也没见你手下留过情……

心里活动很丰富,面上却是不为所动。

笑着道:“子白多虑了,我找令兄确实是有要事?”

“要事?我找邓大夫也有要事,还请邓大夫先随我走一趟吧!”子白眯着眼挥挥手,示意士卒将邓荒一行“请”走。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从邓荒手里等到以前邓荒许诺的好处,像什么极品美女、金、玉……

当初邓荒借粮时,确实给他开了不少空头支票,之前没有太过逼迫邓荒履诺,是因为他二人有见不得人的合作关系。

现在既然没了那层关系,他便不再顾忌。

邓荒此时有点哭笑不得,他是从召陵来来回回借了不少次粮,本来每次借的数目就不大,再加上每次都被这货分走四成,到手的就更少,按照他的计划是多借几次,积少成多,所以,他才会不断的讨好子白,并承诺大批的好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分给子白四成粮草,真以为他是做慈善的?

而他许诺的好处到底有多少,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能说价值比他所借粮草价值的百倍还多,反正每次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想过真兑现。

没想到子白一直都当真了,还不停的找他要,也不知道他是傻呢,还是贪呢!

“我要有这么多这么多财物,还用跑到召陵来借粮草?”邓荒心说。

心中虽然这么想,动作却是一点也不慢,抬手制止住了正要上前的士卒,邓荒无奈的道:“子白乃玄鸟血脉,子氏后裔,何苦为难我这个小小的邓城之宰,我找令兄真有要事!”

“邓大夫这话就有些言过了,我是玄鸟血脉不假,邓大夫不也是后稷血脉,文王之后吗,怎么能说是小小的邓城之宰呢?所以,邓大夫还是请吧!”说着再次挥手,让士卒上前请人。

随行的郑军士卒见状,立刻上前结成战斗队列,将邓荒围在中央。

郑军士卒虽着便衣,看起来像是邓荒的扈从,实则衣内带甲,且又是久经战阵,自然不会惧怕这些极少经战阵磨砺的召陵士卒。

果然,这十几名郑军士卒结阵之后散发的气势,让方才上前的士卒微微一顿,就连子白心中都生出一阵不妙之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邓荒见己方已占上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大呼一声“且慢!”

对着子白接着道:“我找令兄确有急事,此事关乎召陵之生死存亡,还望子白能不计前嫌放我前去!”

子白才不信邓荒说的话,暗道:“信你才有鬼了!”

不过,邓荒身边的扈从确实让他有些忌惮,他虽然贪,却也不傻,能感受到这十几扈从身上散发出的凶悍之气,若真交战起来,召陵三十多士卒不一定是这十几个扈从的对手。

就算能将其拿下,子白现在也不会选择这么做,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么近的距离,到时候要波及到他的千金之躯,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原本他以为邓荒只带十几个普通扈从,而他带三十多个士卒足以将邓荒拿下,现在确实是看来失算了!

“他在哪找的这么凶悍的扈从?”子白有些疑惑。

既然吃不下这个硬点子,子白自然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让手下人觉得他是为了召陵生死存亡的大义才放邓荒离去的,并不是畏惧邓荒身边凶悍的扈从,“邓大夫此言当真?”

“自是不敢以虚言欺骗子白!”

子白心说,你的话能信,你坑我坑的还少吗?不过先放你去见兄长也无妨,进城,总有出城的时候,只要派人留意你的动向,就一定会知道你从哪个城门出城,届时,我提前多带些人马,还怕拿你不下!

子白现在已经想着到时该用什么方法逼邓荒兑现承诺,不说全部兑现,能兑现十分之一他就满足了。邓荒对子白究竟许了多少好处由此可见一般。

邓荒也能大致猜测出子白的心思,像他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心里面其实都机灵着呢,加之又和子白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要是再猜不出子白的心思,那他干脆抹脖子了却余生得了!

邓荒此时也未尝没有等着看子白笑话的想法,管你什么玄鸟后裔,召陵入郑之后你还不是我后稷子孙的俎上之肉,到时,哼哼……

“既如此,那就多谢子白了!”邓荒向子白行了一礼。

子白回礼之后,转身对其后的两个扈从吩咐道:“你二人领着邓大夫去见兄长!”

说着偷偷的眨了眨眼,得到命令的二人对此心领神会,低头道了声唯!子白见二人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算是放心。

邓荒自然看不见子白的小动作,即便是看见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这召陵就要易主了,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而我仍食采于邓。

“就让你先得意片刻!”邓荒心想。

邓荒登车,郑军士卒也随之收起战斗队列,召陵士卒自觉的留出一个可供车马通行的口子,而子白也意有不甘从车马的侧前方向离开,垂立在道路一旁。

邓荒见状,对子白拱手道了声告辞,子白回礼。

于是,在子白的两位扈从的引领下,邓荒一行缓缓向西城去前进……

第八十三章 收割之时(8)

召陵官寺后院,子令脚步匆匆的往正厅中赶去……

刚入厅中看到邓荒,子令大吃一惊。

勉强压住了心中的震惊,和邓荒相互见了一礼。

子令便迫不及待的问道:“邓大夫何以至此啊,可是出了什么事?”

邓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他对这位子令大夫还是心存好感的,在他眼中这位子令大夫是一位休养极高的贵族。

不光是待人接物非常和善有礼,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急人之所急,哀人之所哀。

他来召陵借粮这么多次,基本上只要将邓城的遭遇说的凄惨点,再硬挤出几滴眼泪,这位子令大夫通常都会准许他的请求。

不过,唯一让邓荒不爽的一点是,当子令知道邓城并不缺粮时,就不再出借粮草。

他还记得当时他在子令面前说的甚为凄惨,子令也跟着落泪,但是就是死活不借粮草。

最后,子令还肯定了他多存些粮草以备灾患的做法,并且告知他,召陵的粮草也不多了,以后邓城若真有饥馑之厄,力有能及之处,他定然不会推辞!

这就气的邓荒直嘬牙花子。

我都说的这么动情了,你竟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句,合着你刚才是在逗我玩?

果然是,专业的骗子只管目的有没有达到,才不会关心别骗者的美丑、人品。

就像邓荒虽然对子令的皎皎之德心存好感,但是下起手来却从不手软。

而子令之所以会被邓荒如此轻易骗到,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贵族中竟然还有邓荒这种没脸没皮的人。

即便是自家的那个不争气的兄弟,也多少是要点颜面的。

“荒此来,确实有要事和子令大夫商议!”

示意邓荒坐下,“邓大夫请讲!”

“坐就不必了!”邓荒面露尴尬,子令见状也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冲邓荒笑笑,便不再勉强。

“此事关系到召陵上下的生死存亡,还请子令大夫务要谨慎抉择!”

子令听邓荒说的严重,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不像子白,对邓荒说的话不屑一顾,他知道邓荒虽然平常厚颜无耻、坑蒙拐骗,看似没有一点贵族应有的风范,实则内心深处还是有贵族该有的坚持的,这一点与他兄弟子白正好相反。

所以,子令不认为邓荒会在这种事上蒙骗自己,再说这也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看着正襟危坐的子令,邓荒也有些诧异,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不能吧?

方才子令未来之前,他还想着如何赌咒发誓让子令相信自己的话,毕竟子令也不是迂腐之人,被他骗了这么多次,多少也得有些戒心吧,这是人之常情!

“看来还是我欺骗他次数有点少!”邓荒无耻的想道。

压下心中无耻的想法,邓荒一脸的严肃,毕竟这样也好,省的自己多费口舌。

“子令大夫可知,君上已经和郑签订盟约,洪水以北自即刻起便为郑所有!”

子令闻言,心中一惊,又有些疑惑,“这…这……”

他此刻算是有些明白邓荒所说的关乎召陵生死存亡的大事究竟是什么了。

没有理会子令的惊疑,邓荒又接着道:“邓城昨日已入郑,郑世子今日遣大将泄驾率车二百亲赴召陵,而今应已跨过陉山,召陵何去何从便是子令一言而定!”

邓荒的这句话无疑在子令的心头上又填了一把火。

惊疑不定的问了句“邓大夫所言可是真的?”

邓荒极为严肃的点点头。

于是,子令知道此事应当做不得假,他本来就觉得邓荒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欺骗他,刚才多问了一句,完全是因为心中太过吃惊,况且二百乘的大军不是小数,命人出城一探便知!

既然事已成定局,子令现在开始关心的是,召陵入郑之后,郑人会如何处置他的外甥公子辛丑和召陵民众。

面对二百乘的大军,他压根就没想过反抗,况且盟书已签,他若反抗便是乱命!

“邓大夫可知,若召陵入郑之后,郑人将如何处置我召陵众人?”

邓荒自然能听出他话中的含义,他关心的不光是召陵众人,还有自己的外甥公子辛丑。

“郑世子已命我仍食采于邓,故荒想来,也应不会薄待辛丑公子和召陵民众!”

邓荒脸不红气不喘的撒了个谎,本来就是,总不能说我是踩着你们召陵的尸体才保住的邓城吧!

这样多遭恨啊!

反正他说的谎话多了去了,欺骗子令也不是一次二次了,再多这一次也没啥!

不过,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真实一点,邓荒又加了一句。

“不过,郑世子已令我留他身边听用!”

说完,面色一暗,仿佛是极不情愿。

子令见状,这才稍稍安心,这才符合常理嘛,不然又让你依旧食采于原邑,又让你滞留在此,要是你哪天思念故国,突然率众叛郑,人家不亏大了。

不过虽然理解,他还有些担心入郑之后公子辛丑和召陵民众的待遇问题。

不放心的问了句“郑世子其人如何?”

或许是想起了邓荒的不靠谱,子令紧随其后的加了句“邓大夫可不许巧言骗我!”

邓荒讪笑一声,“子令大夫说笑了,荒何曾以虚言诈人?”

子令没搭理他。

邓荒再次讪讪而笑,道:“荒虽与其相处不长,但亦知,其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称以出,亹亹穆穆,为纲为纪!”

为了能说服子令,邓荒专拣子令关心的说,把郑忽夸的越好,子令越安心。

子令心安了,召陵入郑了,那么邓城又重出他的怀抱了,这就是此时邓荒心中大致的活动轨迹。

子令听邓荒之言,目露疑惑的打量着邓荒,可以看出他对邓荒的话并不完全相信。

事已至此,既然已经从邓荒嘴里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那还是专心应对眼前之事吧!

“邓大夫于此稍待,召陵入郑之事事关重大,令不敢擅专,须由公子同意方可!”

看着子令有些意动的神色,邓荒知道,此事成了!

第八十四章 收割之时(9)

果然,未过多久,邓荒便看到子令再次折返回来,言公子已经同意召陵入郑。

想想也是,公子辛丑不过一十岁稚子,能拿什么主意,最终真正做决定的还不是他这个召陵宰。

无论怎么说,只要事成,那他邓荒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此役,他绝对是拔得了头功,邓城应该是能保住了。

至于召陵会被如何处置,他是一点都不关心。

心中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舒缓。

他虽然知道召陵必定会入郑,但是其中的过程总会让人觉得漫长难熬。

“子令大夫高义,召陵所以得脱战祸者,子令大夫之功也!”

邓荒自然不吝给他戴顶高帽。

子令颇为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邓荒不必多说。

若有可能,他真不愿意带领召陵入郑,这并是因为他对于蔡国的归属感有多强,他的家族本是殷商王族的支脉,祖地已失,对他而言,到哪都是漂泊,况且,他又不是家族嫡子,所以,对蔡国的感情并不深。

真正让他心怀忧虑的是,召陵入郑之后的前景难料,虽然邓荒说的好听,但是他那张嘴能信?

他随公子辛丑就封召陵两年,召陵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他实在不愿看到自己的心血被毁于一旦。

还有就是公子辛丑,其母殉葬之前将辛丑托付与他,公子辛丑的母亲是家族嫡女,原本和他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他也不知为何其死前会将辛丑托付于他,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直是他恪守的信条。

所以,这两年来,他一直战战兢兢的辅佐辛丑治理召陵,并且时常教导公子辛丑,以不负其母之托,公子辛丑也一直对他尊奉有加,视他为母舅。

现在召陵突然入郑,他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心中叹了一口气,略作沉吟。

子令开口道:“邓大夫先去通传,待我稍作准备后便去迎接大军!”

“这是应有之理,不过子白那里……”

邓荒尴尬的笑笑。

子令也隐约知道一点邓荒和子白私底下的小龌龊。

“我即刻召子白前来,邓大夫尽可放心离去!”

“如此,荒在此就先行谢过大夫了!”

邓荒再不迟疑,告辞一声,拱手离去。

子令回礼,招人让子白前来。

看着邓荒离去的身影,子令叹了口气,亦随即离去。

他需要为迎接郑军做准备。

虽然两国盟书约定召陵已经属郑,但是郑军第一次来召陵,他必须得准备好一些祭祀用品,在后土神的见证下,宣告召陵从今往后便是郑土。

而且大军前来,犒军的物资也必不可少,这些都需要他前去主持调度。

幸运的是,这算不上是投降,否则的话,他就得到城门口处肉袒请罪,请求郑国的宽恕。

像后来楚庄王率军攻郑,郑国基本没怎么抵抗就投降了,当时的郑国国君郑襄公光着膀子牵着一只小羊在新郑的城门处,向楚庄王请罪。

……

半个时辰之后,郑国大军缓缓开到召陵南门。

泄驾其实一直在等邓荒的消息,消息未到之前,他率领大军一直距离召陵不远的陉山北麓等着。

邓荒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依旧未动身行军,只是派先锋人马抵达召陵城下,而他依旧逗留在原地,为的就是给子令留足准备的时间。

直到方才不久,士卒传来消息,言召陵之君公子辛丑携召陵宰及一众属官已在召陵南门等候迎接大军,他这才命令大军开动。

稍稍低头看着眼前面显稚嫩的公子辛丑,泄驾率先行礼道:“劳烦公子在此久候,公子辛苦了!”

辛丑颤颤巍巍的回了一礼,他真的是有些害怕。

刚才看到这么多的士卒直奔召陵而来,扬起的滚滚尘土、隆隆的战车行驶的声音、哒哒的马蹄声以及士卒行进所发出的脚步声配合着随风飘扬的郑军大纛,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威武的士卒。

这也是正常,一来他年纪太轻,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二来,谁让现在的郑国是中原有数几个强国之一,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就此时中原地区各国军队的战斗力来论,郑国要说是第二,没人敢称是第一。

看着眼前身着甲胄,高出他小半个上身的年轻男子,虽然目露和色,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不…不敢称辛苦!”

结巴了一句,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这得益于子令平常的教导。

随后,泄驾又与子令和召陵属官一一见礼。

之后,泄驾邀请公子辛丑同车,在三军前后转了一圈,意即象征性的告知三军将士,郑国的贵族中再添一员,他日相见,要以礼相待。

在郑军的一片欢呼声中,车马缓缓停在三军阵前,泄驾和公子辛丑同时下车,联袂走到早已搭好的临时祭台脚下,泄驾将郑忽交于的盟书玉片交到巫觋手中,巫觋小心的将之放在装有三牲的鼎前,祭祀这才算是开始。

随着几名巫觋的祷告唱诵之声响起,大军一片肃穆,除了偶尔风吹动祭台上大旗的猎猎之声,整个祭祀现场落针可闻。

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巫觋让跪在祭台脚下的泄驾和辛丑同时上前来,二人小心的起身走到祭台之前以牲血涂于嘴唇之上,同时向后土神宣布召陵已归郑所有,乞求后土神的保佑。

再之后。二人一个左手一个右手同时手持盟书的一角,转过身来,高高举起,象征着在后土神的见证下,自今日起,召陵已经是郑土。

此时,三军将士的欢呼之声再次响起,祭祀进行到此处已经临近尾声。

在一片欢呼声中,二人将盟书在放回原处,退到原来的位置再次跪下,由巫觋将方才的情形向后土神汇报。

三军将士的呼声立止,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巫觋。

终于,巫觋在低音唱诵之中送走后土神后,大声的宣布,后土神对这次祭祀非常满意,感谢在场众人的虔诚热情之心!

于是,大军的欢呼声再次响起!

祭祀也进入到了收尾阶段。

而后,泄驾和公子辛丑再次同时手举盟书登车,再一次的围绕着大军巡转一圈,向三军将士宣告召陵已是郑土。

在将三牲煮熟后,分别分给郑一方和召陵一方同食,祭祀这才算是结束。

接着,子令便命人将已经准备好的粮秣送出城外,犒劳三军将士。

整个受城仪式便算是告一段落,而此时,天已经微微的黑了。

第八十五章 收尾

邓城,封君府邸正厅。

郑忽跪坐在上首,听着泄驾派的使者将召陵的情况一一代为传达,最后,使者对郑忽言,泄大夫带领着公子辛丑和召陵宰子令大夫及本国士卒正在往此地赶来的路上,还请世子稍待!

听到这里,郑忽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洪水以北自即日起,算是彻底的投入郑国的怀抱了。

此事从筹划到今天,至多也不过有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其中所经历的风险却是一点不少,也不知是否是郑忽运气太好的缘故,每次总能够化险为夷。

而今,事已成定局,一个拓土之功是跑不了了。

这就足够让郑忽喜出望外了,虽说他的嗣子之位渐趋稳固,但是谁又会嫌自己立的功多呢?

况且此事全是由他一手筹划执行,此事的成功不仅是没有让他的心血白费那么简单,更极大的增强了他的自信心。

虽说他刚来之时也曾带军助齐破戎,但那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而为之,与此次不可同日而语。

挥手示意使者退下。

郑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平复一下内心的略微有些激动的心情。

曾经发生过的乐极生悲的事情,已经让郑忽得到了不小的教训,他必须不断的迫使自己始终保持一颗冷静的心,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状态。

而且,郑忽还记的临行前,自家老爹对自己的告诫,事情越到最后越要小心谨慎。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事情,郑忽真的不愿让它发生。

随着心境的平复,郑忽的开始思考起此事该如何收尾。

邓城、召陵虽然已经入郑,但是民心未附,还是存在着一些隐患的。

邓荒和公子辛丑作为封君,肯定不能再让他们留在此处,尤其是邓荒,其家族在邓城经营了三代,邓城的国人早已习惯了其统治,若是其对郑国的统治心有不满,带领邓城叛郑归蔡,那么肯定会有大批的国人跟从。

这一点,郑忽是深信不疑。

昨日大军走后,郑忽回城正好碰到一群战战兢兢的邓城国人为邓荒求情,这些人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隐约明白邓城已经易主,七千余郑军怎么可能能悄无声息的入城。

而且前日虽然天色已晚,但是郑军挟持邓荒入城,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有心人自然能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故而,郑忽昨日只能一边将邓城已经归郑的消息告知众人,一边保证仍会让邓荒食采于邓,不会因为邓城入郑就改变此地的政令,这才让邓城的国人稍稍安心。

也由此,郑忽知道,这小胖子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油腔滑调、只说不做,至少对于邓城还是比较负责的,说不准府库中囤积的那么多粮草就是为了应对饥馑之患的。

所以,郑忽对于邓荒这个小胖子就更加不放心了。

原本郑忽就是准备将其留在身边,现在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可以让他继续食采于邓,但是却不能再任由他管理邓城了!”郑忽想道。

至于召陵的问题,郑忽现在还不是特别了解,只有等泄驾来了,他才能知道召陵的大致情况。

不过,虽不了解,但是郑忽已经决定,让公子辛丑和邓荒享有一样的待遇,只挂个封君的名头,每年享用着封地的赋税,其他的治理问题就不需要他们插手了,自有郑国的官吏来帮助他们管理封地。

至于帮助他们管理封地的官吏问题,根本不用郑忽操心,从军中遴选几人足堪大任。

现在又不是后来文武官员泾渭分明的时代,治理地方靠的是文官,此时压根就没有文武界线这一说,像经常为郑庄公出谋划策的祭仲,登上战车就是一猛男,还有后来的鲁国季孙氏的家宰阳货,以陪臣执国命,靠的不就是他自身的领兵能耐吗?

况且军中的军官尽皆是贵族充任,好歹也是接受过贵族教育的人,君子六艺难道是白学的?

话虽如此,郑忽还是决定要留下千余人的军队在此驻守维稳,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移民徙边才是社稷长计。

这又带来一个问题,郑国国内都是地广人稀,更不会有人愿意来这经常遭受洪水泛滥的地方受罪。

但是这个地方又十分重要,不但距离上蔡极近,而且与顿国、沈国接壤。

“真伤脑筋啊!”郑忽感叹一声。

他决定还是回去和他老爹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不过,鼓励生育的事情确实该提上日程了”郑忽现在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人口的重要性。

“这些也只能等回去以后再说了”结束了自己心中千头万绪的联想,郑忽心知,“当务之急是要准备好迎接泄驾一行!”

他与公子辛丑及其母舅第一次相见,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这是对此时贵族最起码的尊重。

虽然以后的公子辛丑可能就是新郑城中的一闲散公子,但是郑忽依旧不敢怠慢,因为这关系到召陵的士气民心。

无论怎么说,公子辛丑都是召陵的封君,召陵民众都是其治下之民,主从关系尚未解除,主辱臣死。

郑忽一旦对公子辛丑一行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礼遇和尊重,召陵是存在国人暴动甚至叛郑的可能的。

这不得不防!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普遍存在的弊病了,封君采邑内的臣民是封君的私属,只对封君负责,对封君的封君都是爱答不理。

当然这是在封君贤明的情况下,若封君不肖,民众大多会选择逃离封地,另谋出路。

像曲沃为什么能和翼的分庭抗礼,不就是由于晋君羔裘豹祛,衣轻食肥,尸位不恤其民,拼命的对其采邑内的民众敲骨吸髓,最终导致民皆归于曲沃,曲沃这才有了和翼抗衡的本钱。

而郑忽暂时还没有听说召陵有民众窜逃的现象,所以,这个礼遇是必须有的。

再者说,此时像邓荒这种没脸没皮,记打不记吃的贵族毕竟是少数,对他们的尊重其实也是对自己尊重的一种方式。

第八十六章 抉择

“见过世子!”

邓城北门,随着郑国大军的车马缓缓停下,泄驾带领着邓荒、公子辛丑和子令急忙下车对着郑忽拱手行礼道。

郑忽回礼,之后,他对着公子辛丑笑道:“这是辛丑公子吧!”

一个十岁的稚子,郑忽自然一眼就能辨认的出来。

“唯!”辛丑再次拱手行礼,然后微微抬头小心的看了郑忽一眼。

他对于郑忽这个郑国世子既有些好奇亦有些恐惧,见其对自己显露善意,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古人本就早熟,而他也已经十岁了,对于一些事情也有了自己的认知和判断。

当他的舅父子令将他的大兄已和郑签订盟约,把召陵划给郑国时,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的便问子令该如何是好?

而子令把召陵当时的处境向他告知后,坚持由他来做决定!

于是,他做出了他人生中迄今为止最重大的一个决定,遵守两国盟约,让召陵入郑。

虽然做出了决定,但是他的心却时刻提了起来,他也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直到郑国的那位泄大夫到来,对他甚是和善,未曾有一丝的失礼之处,这才让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当然他也明白,这并不能代表什么,真正能决定他命运的还是他眼前的这位郑国世子。

所以,当今天早上,他听到要去邓城见郑国世子之时,昨日稍放下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心中是忐忑不安。

一路上和他同车的那位泄驾大夫仿佛也看出了他不安,还笑着安慰了他几句,让他不必如此忧心!

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会因疏忽而失礼,惹怒这位郑国世子。

不过,所有的这一切都在这位郑国世子春风化雨般的笑容中全部消散。

他有些心安了。

“这位是子令大夫吧!”

郑忽对辛丑回了一礼后,又继续笑着对辛丑身后的子令道。

子令不敢怠慢,再次拱手行礼,低头道了声“唯!”

郑忽还礼。

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却是比以前更加从容了,更能让人感觉出一种大国继承人应有的风范。

这一点,子令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从容不迫的举止,笑容中流露出的自信,无一不向其展现出一个中原大国应有的气度!

“我已特地命人在城中摆下筵席,为辛丑公子和子令大夫接风洗尘,还望二位不吝赏光!”

“不敢!”二人同时行礼。

郑忽笑着再次回礼,拉着公子辛丑的手走上车。

子令见状,终于舒了一口气,其实,他心中的焦虑不见得比辛丑少。

只不过一直强压着就是了,如果连他都开始惊慌了,那辛丑便会更加惊慌。

故而,他一直表现的都很镇定,为得就是让辛丑心安。

现在他看到郑忽对他们如此礼遇,甚至让辛丑与其同车,他的心也如辛丑一样定下来了!

“郑世子既对公子礼遇非常,自然不会亏待于他!”

这是此刻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看着郑忽的车架缓缓入城,泄驾也立时登车,命令大军入城。

邓荒看着这一幕,心中苦涩,面露无奈,得嘞,自家府库中的粮草又要遭殃了。

……

宴罢,当侍女将狼藉的杯盘收拾下去之后,正厅之中只剩下郑忽和泄驾二人。

郑忽没醉,泄驾却是微醺,而公子辛丑和子令以及邓荒都已经下去休息了。

于是,郑忽开始向泄驾询问起召陵的一些情况。

泄驾虽然感觉有些飘,但是脑子却很清醒,对郑忽的问题一一做了解答。

了解了大致情况之后,又看了看泄驾发红的脸,郑忽命人将泄驾扶下去休息。

泄驾也未推辞。

厅中最终只剩下郑忽一人独自跪坐在上首消化着从泄驾口中得知的召陵情况!

郑忽倒是真没想到公子辛丑的母舅子令竟是个德行俱佳的人才。

他现在有些犯难,是将子令带回自己的封地辅佐自己呢?还是继续让其留在召陵以抚民心?

根据泄驾所说,这子令在召陵的声望不低,民皆慕其德。

若贸然将之带走,召陵的民众肯定会有摇摆之心,这对郑国在召陵的统治不利。

若不将其带走,郑忽心有不甘,他现在是切身的体会到为何当年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了。

确实是人才匮乏的厉害。

像子令这种能深入民心的就更少了。

郑忽归国之后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其中大多都牵涉到长葛民众的切身利益,这就需要有个人能深入的和民众交流,安抚民心。

这种事情,郑忽不能总是亲自下场,要不然他还不得累死,而他手下的人,像邓方不太能拉下士大夫的体面,偶尔做做样子还可以,但是长久来做,肯定是不行。

而陈奚,则是地方上的色彩太浓重,一个不慎,容易招致其他乡邑的不满,难以服众。

这两人都不行,其他的人就更不用提了!

因此,这样看来,这个子令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话虽如此,关键在于,不仅他郑忽需要子令,召陵,现在也算是郑国的边鄙了,也需要子令啊!

所以,郑忽现在实际上面临的选择是先公后私还是先私后公?

至于将子令留在召陵是否会出现叛郑的问题,郑忽从来没想过,他只要将公子辛丑带走,以子令的性格是肯定行叛郑之事,这是毋庸置疑的。

无他,士大夫的信仰也岂是能轻弃的!

“要不,就将其带走?”郑忽不太确定的在心里想了想。

之后便又立刻否定了“不妥,不妥,这召陵好不容易才搞到手,要是真有个万一,那心血就白费了!”

“召陵不是邓城,邓荒虽然在邓城得民心,但是他只要还挂个邓城封君的名头,问题就不大!”

“而召陵则是民众只知子令,不知其封君辛丑,子令又不是召陵封君,所以,根本就没办法复制邓城的模式!”

“这样看来,还是将其留下召陵罢!”

叹了一声,郑忽最终做出了决定。

…………

第八十七章 布置

第二日,辛丑从睡梦中醒来。

早已等候在此的侍者将郑忽已在正厅设好朝食,正等着他前去消息告知。

辛丑闻言有些着急,不能让长者、尊者久等,这是他舅父子令时常教育他的。

急忙令身边的侍女伺候他穿衣,期间还催促了几次“快些!”

整理好衣冠,辛丑心中微定,面色平静的对传信的侍者吩咐了声“带路!”

一路无话,待到厅前,他看到郑忽早已经高居上首,他的舅父子令、那位泄大夫和邓城宰都已经在厅中安坐,正叙着话,仿佛就只等着自己的到来。

辛丑见状,心中有些惊慌,撇下领路的侍者,小步快走,跨过门槛进入厅中,对着郑忽长身一揖。

“劳烦世子在此久候,辛丑惶恐!”

郑忽笑着回礼,道了声“公子毋须如此,请入座罢!”

对于公子辛丑的姗姗来迟,郑忽也能够理解,总不能指望一个十岁的孩子,头天喝的醉醺醺的,第二天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辛丑见郑忽没有怪罪自己,心中松了口气,又对着泄驾、邓荒和他母舅子令颔首示意,之后才走到已经为他预留好的下首左边的第一个漆案后跪坐下来。

见人已到齐,郑忽命人将准备好的朝食端上漆案。

边吃边聊!

“两国盟约曾言洪水以北属郑,今邓城、召陵二城既遵盟约,我也不会在此多留,待大军修整几日,便回新郑!”

用刀切着俎上的肉,郑忽抬起头来,笑着道。

他才不会在意孔子所谓的割不正,不食的那一套!

“此次归国,邓大夫和辛丑公子便与我同去吧!我会言于父君,让二位依旧食采于原邑!”

郑忽说话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的继续吃饭。

“唯!”邓荒和公子辛丑同时应到。

这本就是应有之理,邓城、召陵既然已经入郑,那么蔡侯原先的册命便做不得数了。

只有重新得到郑庄公的册命,他们二人才能继续名正言顺的享受封君的待遇。

甭说是他们,就是一国之君继位都要得到周天子重新签发的册命文书,才算是正统。

只不过现在周王室衰微,很多诸侯不再搭理周天子,各玩各的就是了。

邓荒此时心里有些不太平衡,自己累死累活才保住了自己的采邑,而辛丑小子什么都没干,却享受着和自己一样的待遇。

当然这些想法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在私底下他或许还敢和郑忽撒泼打滚,抱怨几句,现在,他可不敢公然反对郑忽的决定。

“至于子令大夫,就暂时留在召陵吧,一来辛丑公子的采邑还需要子令大夫代为打理,二来召陵新定,民心不稳,希望子令大夫能以安民导民为要,为郑固好这边鄙之地!”

“唯,陪臣必不敢望主上教训!”

子令现在算是彻底安心了,虽说辛丑会被带走,但这并不需要担心,郑国堂堂一个大国,再怎么不要脸也不会和一个稚子过不去。

况且,郑国还是要脸的,至少子令是这么认为的。

“召陵、邓城皆处郑之边鄙,又时常受洪水之害,地芜民困,我欲留士卒千人在此以备不虞!不知邓大夫和子令大夫以为如何?”

驻军这是必不可少的,在新得的土地上不安置点自家的军队,怎么都会让人不那么安心。

即便郑忽再怎么认为邓城和召陵不会反叛,那也并不妨碍他预防万一。

邓荒和子令相互对望一眼,同时道:“唯,臣(陪臣)并无异议!”

“善!”

看着二人这么识趣,郑忽心里也很满意,他才不管这两个人是真无异议还是假无异议。

“二位大夫高义,我代郑国谨谢之,我已在军中遴选数名怀瑾握瑜的君子,以助二位大夫打理采邑,二位大夫只管安心便是!”

郑忽更进一步的道。

虽然这样有点得寸进尺的意味,但是无论是邓荒还是公子辛丑并无太多反抗的余地。

因为他们能不能继续保留原有封地现在还不确定。

是他们有求于郑忽,而不是郑忽有求于他们。

所以,他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这就是一个选项只有一个的选择题。

果然,邓荒和子令引身谢道:“主上体恤下臣,臣(陪臣)感激不尽!”

郑忽笑眯眯的颔首,算起对二人的回应。

至于公子辛丑,全程就是一个看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年纪太小,采邑一直都是子令代管。

见事情已经布置的差不多,郑忽这才将俎上的肉放进口中,不过确实有些凉了。

众人见郑忽暂时再无命令下达,也开始拿起匕吃饭。

这一顿饭,众人吃的是各有滋味,其余其中的滋味如何,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反正郑忽是吃的香甜。

不仅是和郑忽同坐的几位有喜有忧。

蔡国国都上蔡,蔡侯此时也是忧喜交加。

听着黥丑父的汇报,蔡侯已经知道洪水以北算是彻底入郑了。

原本这对他来说算不上一件喜事,不过,根据黥丑父为他谋划的计策。

一旦洪水北入郑,他就能够派出使者联络中原各国。

在郑国将蔡侯在两国国君相会时对郑伯无礼,致使郑世子发怒兴兵的消息传出去之前。

告知中原各国,郑国无道,于诸侯相会之时劫持寡人,侵夺我洪水以北之地,乞求大国能为我支持公道!

以此来占据道德制高点,这样,到时讨伐郑国也就变的名正言顺。

蔡侯当初是同意黥丑父这个做法的,但是当听到这么大的一块土地已经不再归蔡所有时,他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真是切身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心如刀割!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派兵将割给郑国的土地给夺回来。

不过,这也是想想而已,郑国军队的战斗力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即便是上蔡的军队倾巢而出都不一定能留下在洪水之北的那郑国七千余人。

压下了心中的怒气,蔡侯对黥丑父道:“黥大夫,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君上,派往各国的使者都已经整装待发,只等君上一声令下,便可立刻出发!”

“善,让二三子即刻出发,寡人不想再等了!”

蔡侯定了定心神,吩咐道。

“唯!”

……

第八十八章 将归郑

接下来的几日,郑忽分别在邓城和召陵安抚民心。

期间,他不停的向两地民众重申,郑虽得地,但是绝不会更易原本的政令。

希望民众能够安心耕作,勿为它念。

为了能够得到当地民众的信赖,郑忽还专门出动大军,剿灭了几处时常流窜乡里劫掠民众的山贼水匪。

不事耕作,为祸乡里的地痞无赖自然也没逃掉,都被郑忽一一惩治。

甚至召陵宰子令的同产弟子白也没有逃过郑忽的“魔爪”,被郑忽强行驱逐出境。

对于子白,郑忽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一来刑不上大夫,民心固然重要,但也得考虑到时代的局限性,当然像邓荒那种敢以剩饭招待郑忽的,杀了他都过分。

二来则是子白好歹是子令的同产弟,郑忽也不愿让其对自己心怀恨意!

子令见郑忽态度强硬,也知此事绝无回旋的余地,叹了口气,无奈的遵照郑忽的命令将子白礼送出境。

他心中对郑忽也谈不上什么恨,有的只是对子白不争气的恨铁不成钢。

子白被驱逐之事一经传出,立刻在民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很多曾经被子白祸害过的家庭纷纷前来向郑忽表示感谢,以至于已经有不少人家在家中为郑忽立起了长生牌。

一时间整个召陵的风气为之一肃,虽然还达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治局面,但也算是民心安定,达到了《诗经》所谓的汔于小康的状态。

事情传到邓城之后,亦引发了一个小的高潮,国人皆呼“邓城入郑,实乃天之所赐,邓民之福也!”

郑忽也没想到,他仅是驱逐了子白而已,竟能收到这么大的成效。

只能感叹此时的国人还真是朴实!

无论怎么说,郑忽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也是时候回郑了。

留下千余人的军队,并与之约定留戍一岁,来年此时换防。

这也是必须要事先声明的,留守在此地的军中士卒又不是本地人,加之邓城、召陵两地贫瘠,戍边辛苦。

必须得考虑到他们的生理、心理需求。

像郑忽未来的大舅哥齐襄公为什么会被杀,还不是因为给戍边的士卒约定往戍一岁,瓜时而往,及瓜而代,最后却没能实现诺言。

导致士卒劳苦不堪又兼思乡,这才有了齐人连称、管至父勾结公孙无知,率众作乱,攻杀襄公于宫室之中的事情发生。

自家大舅哥的教训,郑忽自然要汲取,千余士卒或许对郑忽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若其真发起狠来,邓城、召陵两邑就要遭殃了。

这是郑忽不愿意看到的。

林林总总的事情一项不落的安排下去之后,郑忽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那就是明日回国。

而此时距离郑忽初次宴请公子辛丑一行已经过去二十天左右的时间了,正值周历的十月二十二,离周历的新年也就是所谓的建子之月也不过还有七八天的时间。

其实,所谓的夏历、殷历和周历并无本质的区别,只不过岁首不同,夏历以建寅之月(即后世通常所说的阴历正月)为岁首,殷历以建丑之月(即夏历的十二月)为岁首,而周历则以建子之月(即夏历的十一月)为岁首。

这大致就如同这三代都是都有《易》,但是名称和首卦不同。

夏之《连山》以艮为首,殷之《归藏》以坤为首,周之《周易》以乾为首。

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有两个,一是区别于前代,二是告知世人本朝和前朝所得的天命不同,所崇尚的德行也不同。

郑忽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既入其乡则随其俗,带领大军尽快归国,让士卒与家人团聚才是正理。

郑国的士卒能与家人团聚,但是蔡国的士卒就没这么好运气,郑忽将邓城、召陵两邑彻底收入囊中之时,就已经传信告知郑庄公。

但是至今未见有蔡卒归国,郑忽估计自家老爹是存着恶心蔡侯一把的心思,以泄相会时的受辱之愤!

这完全没有必要,而且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会给人一种小肚鸡肠的印象。

“看来自家老爹的小孩子脾气又发作了!”郑忽心想。

也不怪郑忽这么想,谁能想到作为枭雄人物的郑庄公心里面还住着一个童子。

就像当初他平定共叔段的叛乱之后,对武姜说的那句“不及黄泉,毋相见也!”

这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因为对自己的母亲不满,才能说出的如此不经大脑的话。

要不然,他后来后悔干嘛?

再比如后来《左传》中所谓的王夺郑伯政,郑伯不朝。

这哪像是个政治人物应有的表现,分明就是像是个小孩子手中的糖被大人夺去,小孩子独自生闷气,不愿意搭理大人一样。

更别提再之后因为其不朝,桓王率师来伐,祭仲都劝他不如谢罪,而他则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硬要和桓王死磕到底!

终于在祝聃射中桓王之后,火泄了,怒消了,清醒了,平静了,派人向桓王谢罪。

可以说,郑庄公因为这个小孩子脾气做了不少错误的决定。

而后来的人们在观其功过时总是潜意识的将其性格中的小孩子脾气抹去。

谁也不相信如此的枭雄人物会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这也算是只会抓重点的弊端了,虽然嘴里喊着历史事件的发生有必然也有偶然,但是事实上眼睛从来只盯着必然看,不去认真的分析偶然。

总有人会说没有张三,还有李三,王三诸如此类的话。

或许偶然对于整个历史长河来说确实是不值一提,但是它包含了很多历史人物的性格,通过研究这些东西能让我们更好的了解、贴近历史人物,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毕竟所有学问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学以致用。

“看来只能尽快回去好好劝劝他了,实在不行只能让自家祖母出马了!”

郑忽觉得也只有自家那个曾经偏爱幼子的祖母能劝住自家老爹。

其他人还真没这个能耐!

“不过,自家祖母好像自从与自家老爹掘地相见之后就再也没过问过政事了。”

“看来也只能等回去以后再说了!”

……

第八十九章 归郑途中

“我走之后,邓城、召陵二邑就劳烦二三子多费心了!”

邓城北门外,郑忽对留戍邓城、召陵二邑的士卒统帅、新充任的各级属官以及由他亲自挑选的新邓宰和子令说道。

“请主上放心,臣(陪臣)必不负主上之托!”

郑忽满意的点点头,又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转身登车离去。

众人立刻回礼,之后,直起身来看着郑忽的背影,目送他离去。

行至中军,泄驾、邓荒和公子辛丑早已等候多时。

郑忽再不拖沓,命令大军即刻开拔。

随着郑忽命令的下达,六千大军缓缓朝西北方向移动。

邓城距新郑一百来公里,沿途又都是郑国土地,省去了差人借道的麻烦。

所以,快则三天,缓则五天,大军即可到达新郑。

看着前面迎风飘扬的郑军大纛,两侧行进的士卒、车马。

郑忽心中很平静,无一丝得地之后的欣喜和立功之后的得意。

一个人所身处的环境真的能使一个人迅速成长起来。

郑忽就是一个例子。

从刚开始的政治小白到现在的准政治人物,他仅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这看起来可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撇了一眼身旁的公子辛丑,见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郑忽猜测这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宅在召陵,从未没出过远门,而今突然离去,心有不舍。

加之,他一直都是由他的舅父子令辅佐,遇事一般又都由子令做决定,所以,导致了他对子令有依赖之心。

现在他独自一人跟着自己去人生地不熟的新郑,他再没有了可依赖的人,心中难免会有些不安,这也是人之常情!

“公子可是对召陵心有不舍?”

“嗯!”辛丑小声的应道。

他的兴致并不高,只是由于是郑忽发问,他才勉强收敛神色回了一声。

“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此一去又非永别,日后自有再回来的那一天!”

“我……我真的还能回来吗?”

辛丑听着郑忽的话,心中有些激动,面露希冀之色。

虽然郑忽等人一直把他当个孩子来看待,但是他心中早已经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

当他的舅父子令告知他,他这次去新郑或许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时。

他隐隐明白了,他此次跟随着郑忽去新郑不仅仅是为了重新得到册命那么简单,而是要留在新郑作质子。

对于质子这个词,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呢?

这意味着他很长时间或者永远都不能再回到召陵,再也见不到他的舅父了。

他心中清楚,他又不是一国继承人,继承人作质子总有回去的一天,他一个不受重视的闲散公子去作质子,回去,是一种奢望!

而今,郑忽的话让他在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

喃喃道:“我还能回来,我还能回来!”

说着眼泪顺着面颊滚落。

“也是难为他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小时候还死了爹妈!”

叹了口气,郑忽道:“公子此去新郑若是住的不习惯,大可来我的采邑长葛,我手下倒是有两个和公子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是郑忽的同情心发作了吗?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按照郑忽的想法,公子辛丑年不过十岁,整个人和一张白纸无异。

若是能好好培养,未来未必不能成材。

反正培养一个也是培养,培养三也是培养。

正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让管仲、鲍叔牙带带他,不指望他能成为像管仲那样的大能,至不济也不会比子令差。

毕竟子令已经将他的性格打磨的差不多了。

只要用心培养,就绝不会太差!

谁也不会嫌自己手底下的人才多,而且若真有个万一,那他郑忽就真捡到宝了!

辛丑自然不知道郑忽心中的想法,以为郑忽是真的关心他,心中因其带自己去新郑作质子的芥蒂稍去。

“唯!”

他到新郑后免不了要叨扰郑忽,除了郑忽、泄驾、邓荒,其他人,他根本一个也不认识。

所以,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不仅大人会对未知的环境感到恐惧,孩子更会。

郑忽的话让辛丑心稍安,虽然他很反感郑忽将他当做质子带回新郑,但是对于郑忽,他谈不上恨。

因为郑忽对他一直礼遇有加,他在蔡国就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公子,在未就封的那两年早就习惯了被人忽视,现在突然有个地位很高的人表现出对他的重视。

他心中即便没有狂喜,也总会有些异样。

郑忽见辛丑答应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只当他是还未走出心中的不舍,也不再打扰他。

况且来说,以后他郑忽是主,公子辛丑是从,适当的关心可以,但是绝不能过度。

距离感或者说威仪还是要保持的,所谓威不可亵,亵则玩,玩则无震!

与郑忽这边略有些沉闷的气氛不同,邓荒在经历了短暂的不舍之后立刻就像腾笼而出的鸟,开始放飞自我了!

听着从邓荒那里传来的歌声,郑忽摇摇头,还真是……

不能说他没心没肺,没心没肺怎么可能会心存邓城民众,积聚粮草。

只能说他是天性乐观,这一般也是像他这种厚颜无耻的人的标配。

反正是已经改变不了局面,那还不如享受由此带来的快乐。

自从邓荒从他老爹那继承过邓城之后,可以说是为邓城操碎了心,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生怕自己家族苦心经营的邓城毁在自己手里。

虽说刚开始郑忽让人接管邓城时,他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他是浑身轻松。

无事一身轻嘛!

再说担心也没用,索性就由他去吧!

该吃吃,该喝喝,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

果然是乐观的人无论在什么样的状况下都能很快的适应环境。

这句话用在邓荒身上算的上是恰如其分。

“不过,这歌声还真是……”

郑忽实在欣赏不了邓荒鬼哭狼嚎的歌声,在心中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

所有这些或喜或悲的事情都让郑忽的回国旅程变得不再那么枯燥!

第九十章郑事(1)

新郑最近一段时间有些诡异!

西城、东郭虽然仅有一墙之隔,但是其中的景象却是截然不同。

与西城区的冷清、肃穆相比,东郭区却是热闹非凡,手工业者、商人、国人甚至过路的行人都会经常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这段时间发生在新郑的大事。

“听说了吗?甫假大夫自尽了!”

“哪个甫假大夫?”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我国六卿之一的令正甫假大夫!”

“啊!”还没得到消息的人都是一阵惊讶。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反应过来,立刻有人低声询问道。

“就在三日前!”

“可是出了什么事?”自然有好事者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消息灵通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露脸的机会,压低声音对众人道:“此事出我口入诸位耳,不可再言于其他人!”

众人已被勾起了好奇心,都道:“大兄放心便是,你我相熟多年,还信不过我吗?”

此人闻言,往四周瞄了一眼,觉得其他人应该没有注意到他们这群人所谈论的禁忌话题,这才道:“我家有子侄在军中,听说是甫假大夫里通外国,君上命人士卒围其宅邸,方欲执其闻罪,不料其已经畏罪自杀!”

“啊!竟是如此,那这甫假大夫也真是该死!”

大多数听到原因之后,立刻同仇敌忾起来。

不过,也有小部分人对此心怀疑惑“大兄莫不是以大言欺骗我等,这甫假大夫位于士大夫之列又兼令正之位,即便是叛国,其罪也不致死啊!怎么可能畏罪自杀?”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其心未泯,羞愧难当,这才自尽的吧!”

那人方欲再反驳,旁边却有人反感他有些阴谋论的说法“小子休要胡思乱想,难不成还能是君上杀了甫假大夫不成?”

此言一处,立刻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那人见状,神色讪讪,不敢再多说。

不过,事情也确实如此人所说,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事还得郑庄公回到新郑开始讲起。

自从郑庄公回到国中,立刻开始了对三公子势力的清洗。

说是清洗,其实规模并不算大,毕竟在郑庄公已经明确认同郑忽嗣子地位的情况下,很少有家族愿意再趟这一趟浑水。

当然,有人认为这是一汪浑水,也有人认为这或许是家族将兴的预兆,暗中对三公子表示了效忠之心。

也有不少家族是存着骑墙观望的心思,按兵不动,还有小部分的家族是存着左右逢源的心思,派遣家族的庶子与三公子搅到一块。

而这些无一不是与郑国公室关联不大的士、大夫之家。

郑国公室的近亲旁支则是旗帜鲜明的站在郑忽这一边,对三公子抛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

这也很好解释,郑国立国日浅,公族的势力并不大,而且由于是寰内变寰外,为了能在中原立足,公室之中相对团结。

再加上共叔之乱未远,很多人也都能引以为戒!

而国内的士、大夫之家则不同,他们的根基浅而且与郑国公室的关系不大,他们想要更进一步,无非只有两条路。

其一就是熬,把自家的根基一点一点的打牢靠,让自已家族的底蕴一点一点的厚实起来。

但是,这条路要经历的时间太长,面临的不确定性太大,若是其中有一个不肖子孙就有可能将自家的基业全部败光。

所以,那就只剩下第二条路了,那就是扶立之功,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功劳所获得的收益比这个功劳还多。

按说郑忽的嗣位已定,他们这些人该向郑忽靠拢才是,但是,在局势这么明朗的情况下,向郑忽靠拢的人又怎会是少数,他们即便靠拢过去也得不到重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剑走偏锋,搏一把还说不定真能搏出个富贵荣华。

一旦事成,整个家族至少可以少奋斗三代。

这个诱惑真的是太大了!

大到可以让人不避生死。

有不避生死的,自然就有贪生惜命的,也有既想规避风险又想得到收益的,总之,在郑庄公离开的这段时间,新郑算是百鬼夜行,群魔乱舞!

留在新郑监国的祭仲对此更是不闻不问,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除了每天例行处理些国事外,其余时间就宅在自己的宅邸中,谁来都不见。

有人从中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也有人对此心领神会,觉得祭仲是在默许,还有人认为祭仲这是准备先观望一二,再做决定。

反正是各家有各家的想法,不一而足!

于是,在祭仲的默许下,新郑的这潭水愈加浑浊。

直到郑庄公回到新郑之后,各家这才收敛起来。

收敛是收敛了,但是之前各家的小动作又怎么能瞒的住祭仲的眼。

果然,在郑庄公告庙之后的第二天,祭仲就将所有的情况一一汇报。

郑庄公为了让各家放松警惕,故意缓了八天时间,毕竟,此时来说,各士、大夫家族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私人武装。

如果在他们的警惕期动手,一旦不能一鼓作气的将之全部拿下,拖延起来会很不利,会造成城中恐慌。

终于在八天之后的夜里,郑庄公命令祭仲率领城中的驻军将所有与三公子有秘密往来的和左右逢源的家族给控制住。

祭仲也不负郑庄公之托,趁着漆黑的夜色,迅速的将各家拿下。

拿下是拿下了,如何处置却让郑庄公犯了难。

拿下的家族虽不多,但是总不能全部处死吧!

自三王治世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可循,在讲究少杀慎杀的此时,战场上都不欲多杀人,更逞论因为政治斗争失败。

若是驱逐出去吧,先不说这些人是否会因此到处兴风作浪,对郑国不利,单是传出去的名声也不好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寤生在国内铲除异己,致使国内士、大夫家族离心离德,纷纷出逃。

这不但对郑国的国际名声不利,而且还有可能导致有些贼心不死的诸侯打着伐无道的幌子来攻打郑国。

就在郑庄公左右为难之际,祭仲为他出了个主意……

第九十一章郑事(2)

“君上何不尽贬其为庶民,打乱之后,徙治边鄙,世子不是新拓得一方土地吗?正是缺少郑民的时候,君上何不迁之以固边疆!”

不知是否是和郑忽心有灵犀,郑忽那边正在为移民徙边发愁,祭仲这边就搞了一个迁罪人固边疆之策。

话虽如此,但是这个计策确实切合实际,可行性非常高。

一旦这些家族被开除出士大夫行列,就意味着这些家族失去了兴风作浪的可能性。

让一个庶人去游说列国攻打其他国家,你以为这是战国时代呢!

在这个时期,贵族的身份就是一切,没有了贵族身份那就好似是落了地的凤凰,连鸡都不如。

正常的贵族谁也没那个闲工夫搭理非自家采邑内的国人,更别说其他国家的国人了。

有时候国人确实能左右国家的大政方针,但是那基本上都是国都附近的国人。

边鄙地区的国人哪有什么发言权。

郑庄公觉得这个计策很不错,既能稳固边疆又能妥善的处置这些心怀鬼胎的家族,一石二鸟。

于是,便把此事交与祭仲处理。

他之所以没有想到此策的原因,是他陷入了思维盲区。

此时贵族之间的斗争,失败者要么是自己出奔,要么是被驱逐出境。

像其他国家因政治斗争失败而出奔他国的公子、大夫先不说。

就说后来子产在郑国执政时,大夫丰卷为了祭祀要求狩猎,子产不批准,丰卷大怒,立刻调动私军想要有所动作。

支持子产的罕虎也就是子皮听闻之后随即将丰卷驱逐出境。

这也算是此时列国贵族之争的常态了。

毕竟游戏规则在这摆着呢!

而祭仲献上的将贵族贬为庶人之策,当然也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只是很少有国君这么做。

除非是有人叛国,那些跟随叛国的贵族才会被贬为庶人,像周初的霍叔处。

所以,为了让事情更加合理,郑庄公决定拿甫假开刀。

本来郑庄公就知道甫假跟公子突走的比较近,此次清洗时就已经准备把他拿下。

但是甫假身为六卿之一的令正绝对算的上是个“大老虎”,贸然将之拿下会造成朝野震动。

是以郑庄公是存了先缓一缓的心思,毕竟事缓则圆嘛!

而今看来却是缓不得,必须先将甫假拿下,定他个里通外国之罪,其他的家族则定个附逆的名头,这样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要不然,郑庄公总不能对外说,他是为了给世子铺路,剪除的都是三公子的羽翼吧!

家丑不可外扬嘛!这种事情是不能摆在台面上的。

况且,在邓国时,郑庄公听到士卒汇报说甫假和蔡侯见了一面。

虽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究竟谈论了什么,但是,正好能借此治他的罪。

而且来说,在两国敌对期间,身为一国令正的甫假竟然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私底下和敌国的国君进行交谈,这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里面有事。

想到了这些,郑庄公便不在迟疑,立即派人赐死甫假。

甫假在被郑军士卒控制之后,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则是“我无罪!”

这个心理素质真的是不愧为能做到如此高位的人。

负责赐死甫假的士卒皆是宫中的宿卫,他们才不管甫假有罪无罪,将郑庄公交给他们的任务完成才是第一位的。

对甫假道了请。

甫假见状,知道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叹了口气,道:“我死,故宜也矣!”

说完将樽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郑庄公听到汇报之后,怒道:“好贼子,真是好贼子!”

甫假死前的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他私通蔡侯的事实。

如果仅是和公子突勾结,他断不可能说出他应该死的话。

平静下来之后,郑庄公对甫假再无一丝怜悯之意,他原本还对杀甫假还心存愧疚,认为甫假好歹为国出力这么多年,虽然和公子突勾连,但也罪不至死,和蔡侯私通却是有些捕风捉影了。

只是为了给郑忽铺路,他才不得不痛下决心杀掉甫假。

而今看来,甫假是真该杀!

于是乎,郑庄公下令甫假里通外国,畏罪自杀,但其家无罪,尽赦之!

这也是无奈之举,甫假好歹是六卿之一,人都已经死了,再将其家族尽数驱逐,甚至是贬为庶民徙边,不免会让其他的士大夫家族产生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虽说郑国此时的非公族势力并不算太强,但也要尽量考虑安抚的问题。

稳定压倒一切嘛!

再说,总不能将所有的权利都交给公族吧,会尾大不掉的!

公族的势力是可以强一些,但是绝对不能脱离控制,郑庄公对此心中有数。

他自己干的不就是小宗欺凌大宗的事嘛!

故此,他怎么可能会对郑国公室中的小宗毫无防备呢?

只不过是郑国公室暂时比较团结,对他的威胁不大,而且他也有许多要借用公室力量的地方,所以,他暂时并未有清除公族力量的想法。

再加上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价值观,此时的价值观就是所谓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贸然清除公族势力不但会引起上层统治阶级的反抗,而且还会导致国人的离心离德。

想想一国国君连自家未出五服的支庶兄弟都要排挤抹杀,那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怎么说现在都是春秋初期,西周时期的一些观念取向在此时依旧是主流。

即便是到了战国时期,哪个国家没有几个活跃在政治舞台的公室子弟。

人还是相信自家人多一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

就像后世,每到王朝中期,国家出现弊病的时侯,总有些有志之士提出改革,但是,为什么很多皇帝就是不许呢?

难道他们不知道国家已经到了非改不行的地步了吗?

并不是,作为皇帝,他们的想法是,改革并非易事,话说的再漂亮,饼画的再大也不能当饭吃。

一旦改革搞砸了,你们这些提倡改革的拍拍屁股走人了,甚至写文章大骂我这个做皇帝的,还能搏个忧国忧民的好名声。

而我家祖宗留下的基业任由你们败光,我还落得个昏君的名头,最后,烂摊子还得由我来收拾。

这上哪说理去。

自家的东西,指望着别人能爱惜,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说到底,也唯有自家人才能让人感觉放心。

即使是到了大同社会也是一个样。

所谓的人以群分,就是这个理。

第九十二章 相见

五日后,郑忽终于带领大军抵达新郑近城外,负责迎接郑忽的依旧是祭仲。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可郑忽却没有了熟悉的心境!

领着泄驾、辛丑和邓方与祭仲相互见了礼并作了介绍。

郑忽笑道:“再次劳烦上大夫出城迎接,小子真是受之有愧,谨谢之!”

其他人也跟着郑忽再次行礼道“谨谢之!”

祭仲回礼,“世子有大功于国,由我出城相迎本是应当,不敢当世子之谢!”

郑忽闻言,不再多说,对祭仲道了声请,祭仲亦回了声请。

于是,在祭仲的引领下,郑忽走到郑庄公专门为他准备的车架前。

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郑忽擦亮眼睛,仔细的瞅了又瞅,待确定之后,心中一阵惊讶。

能不惊讶吗,眼前的这辆车是他老爹郑庄公在出席两国诸侯会盟或者是在国内举行重大的礼仪、祭祀活动时的座驾。

郑忽记得,他上次自齐伐戎归来,他老爹也只是象征性的将他平常乘坐的车架派过来迎接自己。

这不仅是一种殊荣了,更是对他功劳和地位的肯定。

祭仲似乎看出了郑忽的心中的惊讶,笑道:“世子无需惊讶,这确是君上为世子准备的,请先登车,勿要让君上久候!”

郑忽低声应诺,之后,便不再迟疑,率先登车。

祭仲紧随其后,正在疑惑御哪去了,只见祭仲执起马缰绳,亲自为郑忽驾车。

如果是方才是惊讶的话,那么现在郑忽心中更多的是疑惑了!

按说他这次的拓土之功虽然不算小,但是也绝对大不到能让一国正卿亲自为他驾车。

“这不符合常理啊,难道自家那三个弟弟的势力已经被完全清洗,自己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自家老爹想要提早定下这主从关系?”

郑忽确实猜的是八九不离十,郑庄公让祭仲亲自为他驾车的目的,就是想向所有的郑国官吏和国人宣布,国君已经没有摇摆的念头,世子就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

人臣对待国家继承人的问题上或许还存在投机的念头,但是国人却并无此念。

在此时,一般而言,能让国人普遍感到高兴的事情有三件。

第一件就是所谓的有年,即粮食获得大丰收,这可以让国人稍微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第二件则是国家对外战争取得胜利,这意味着自家参军的子侄兄弟有很大的可能活着回来。

第三件自然就是国家有后,这代表着国家的社稷祭祀不会断绝,国人的生活有了盼头,即便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克服。

所以来说,国家有后这件事更类似于一根定海神针。

它能够极大的稳住国人的心。

就像当初共叔段之乱前期,公子吕对郑庄公说的那样。

“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若欲予之,臣请事之,若弗予,臣请诛之,无生民心!”

《韩非子》也有“威不贰错,制不共门……一家二主,子无适从”之句。

一个国家不容许有两个国君发号施令,同样地,也不容许有两个继承人。

先前,郑庄公在继承人问题上的摇摆不定,的确让很多国人感到不安。

不要以为国人对宫廷内闱中的事情毫不知情。

此时并不是后世封建社会,皇帝高高在上、俯视万民的时代。

国君与国人之间虽然地位相差甚远,但是距离却是非常近。

其中的原因在于,当今身负天命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孔子《春秋》中所说的天王——周天子。

其他的诸侯国国君并没有天命加身。

没有天命的加持就意味着国君是人而非神,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自然比人与神之间的距离要近。

这是毋庸置疑的。

加之国人祖辈也曾是统治阶级的一员。

所以,他们对国君有敬畏,但却谈不上惧怕。

这也是宫廷内内闱中的消息能源源不断的传到民间的原因。

要知道,后来的九流十家中有一家叫小说家。

小说家哪来的这么多创作素材?

真以为是光靠各国春秋和凭空臆想?

天真!

……

祭仲驾车入城,先是在东郭转了一圈,为的就是让国人安心,这也是郑庄公事先吩咐下来的。

果然,此举引起了一片叫好之声,人人拍手而赞!

不过,确实也发生了一些小的状况,临近岁首,东郭本就人流较大,郑忽一行无疑为东郭增添了更大的交通压力。

加之,储君地位稳固对国人来说是一件值得欢庆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前来观望的人蜂拥而至。

于是,郑忽终于见识到了西元前的堵车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车马两侧的行人几乎要逼到郑忽近前,维持秩序的士卒不断的向后退。

身体都已经贴到了车轱辘上,郑忽对此也是极为无奈,只能安心的等着前面的士卒清道。

祭仲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未见有丝毫的慌乱,也不在意周边的环境,手执着缰绳和郑忽讲起了最近发生在新郑的大事。

当听到甫假已死,郑忽心头有些惊疑,急忙打断祭仲的话“上大夫可知是何原因?”

“君上言其里通外国,应是此次和蔡侯纠缠不清之故!”

郑庄公自然没有把甫假勾结公子突的事情告诉祭仲,不过,祭仲也能隐隐猜到一点。

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巧,甫假早不里通外国,晚不里通外国,偏偏在清洗的时候里通外国。

郑忽刚开始的想法也和祭仲差不多,但是他突然想起了送蔡侯归国的一路上,蔡侯不对劲的举动,这才有此一问。

“原来如此!”郑忽忍不住说了一句。

“世子何意?”

郑忽便将他送蔡侯归国路上发生的事情对祭仲讲了一遍。

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祭仲闻言亦是十分惊讶,“世子此言当真?”

郑忽点点头。

“这甫假确实是该死!”

祭仲面色平静的道,谁也看不出他内心到底是在想什么。

“上大夫之言是也!”

郑忽亦是附和一声。

第九十三章 人尽夫也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士卒来报,言道路已经肃清,还请世子和祭大夫移驾!

祭仲这才结束与郑忽的谈话,继续专心驾车。

其实,祭仲对郑忽真的还是不错的,至少与郑忽的另外几个兄弟相比,祭仲的心里还是偏向郑忽多一点。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当年郑庄公娶邓曼为正妻,是祭仲一手操持的。

有这层关系在,祭仲自然不可能毫无偏向。

虽说之前他也曾摇摆过,但是心里还是希望郑忽能继承君位,这不单是情感上的偏向,更是出于国家稳定的考量。

就像他曾经劝郑庄公的那样。

“君者,尊也,尊者,所以别群也,君上爱幸三公子,赐之以富贵可也,独不可使其身尊,不然,君上百年之后,四公子皆君也,国家必乱!”

话说的确实在理,奈何郑庄公不听。

而今,郑庄公尽剪三公子羽翼,祭仲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

他这个人和石碏(què)很像,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石碏是个纯臣,为了国家能够大义灭亲。

祭仲就做不到这一点。

从历史上他干的那点破事就可以看出。

郑庄公未死前,他一个劲的劝说君多内宠,于国不利,甚至郑庄公临死前想立公子突为君,他还在说自己不敢受命!

可以说是拼了老命的维护原主。

等到郑庄公一死,宋庄公将他挟持、生命受到威胁之时,立刻答应扶立公子突为君。

忠臣的形象在这件事尽毁,让人大跌眼镜。

这件事也或许可以用身不由己,虚与委蛇来开脱。

但是,当高渠弥射杀原主之后,他非但没有为原主报仇,反而与高渠弥商议立公子亹为君。

这就完全和忠臣挂不上边了!

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大忠似奸,大奸似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不经过一些事情的考验,谁又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呢?

像祭仲这种心思深沉之人,更加如此。

这也是郑忽一直对祭仲心存芥蒂的原因。

类似祭仲这种聪明人,性格都是极其矛盾的,不可一概而论!

“世子,我有爱女,年虽未笄,却也颇有才慧,倘世子不嫌,愿为待年之妇!”

就在郑忽对周围不断向他释放善意的国人挥手示意的时候,祭仲的话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郑忽原本就知道祭仲是有个女儿的,非但知道,而且对此女的名头如雷贯耳!

无它,历史上人尽可夫的主角(想歪的立刻去外面罚站!)。

宋庄公胁迫祭仲立公子突后,又胁迫他将女儿嫁给辅佐公子突的大臣雍纠。

公子突继位后,祭仲专权,公子突对此极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雍纠看出了公子突的心事,于是,二人定下毒杀祭仲的计划。

雍纠归家之后,祭仲的女儿发现雍纠有点不对劲,用酒将之灌醉后,套出了二人合谋毒杀祭仲的计划。

之后,此女便立刻跑到祭仲家,问她的母亲也就是祭仲的老妻“夫与父孰亲?”

祭仲的老妻道:“父一而已,人尽夫也!”

此女这才哭着将雍纠与公子突合谋毒杀祭仲的计划说出。

于是,祭仲杀雍纠,逐公子突。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做出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决定,虽说只是定亲,但这会引起猜忌的!难道是自家老爹默许的?”

郑忽虽不解其意,面色上却显得极为高兴。

“承蒙上大夫厚爱,愿以女遗之,然婚姻之媒,父母之命也,父君可知此事?”

纳个妾哪有这么多讲究,只要郑忽和祭仲两方同意,这事就成了。

郑忽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告诉祭仲,我虽然也很想答应,但是这件事还得经过郑庄公的同意才行!

当然了,郑忽更多的是存了些试探的心思,想看看这件事究竟是祭仲自作主张的,还是自家老爹张罗的?

这么明显的意思,祭仲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也不拐弯抹角,“此事君上已经知晓,然君上又不愿强逼世子,故让臣来询问世子之意?”

郑忽暗道了声果然,以祭仲的性子是不可能在自己世子之位刚稳固,就将女儿嫁给自己的。

国君刚为储君扫清障碍,正卿未经国君同意就着急忙慌的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储君,这可曾考虑过国君的感受?

是以郑忽刚才就有预感,这或许是自家老爹为自己张罗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的世子之位更加稳固!

刚才他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完全是出于谨慎。

对于此事,他当然不会有意见。

先不说这是自家老爹安排的,拒绝了就是打自家老爹的脸。

单说能与祭仲结亲就意味着他在未来可以得到祭仲的全力支持,虽说祭仲这人在自身遇到危险时并不靠谱。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靠谱的,而且来说,臣子靠不靠谱不仅是其性格决定的,还要看国君的御下手段。

就如秦始皇之于赵高李斯之流,始皇帝活着的时候,他们只不过是匍匐唯诺之辈,只敢揣摩着始皇帝的心思进言,对始皇帝的决定不敢有丝毫的拂逆。

等始皇帝一死,他们却换了一副面孔,原因在哪?

在于胡亥、扶苏皆不能制!

不仅赵高李斯之流,霍光在武帝、昭帝、宣帝面前又可曾是用同一副面目示人的?

毫无疑问,祭仲此人也是藏着两幅面孔,关键就在于郑忽未来能不能制的了他!

像石碏那种纯臣,太少了!

看着架着马车,却是一副微笑不言模样的祭仲,郑忽笑道:“唯,多谢上大夫美意!”

祭仲亦在专心驾车之余,笑着道了声善,算是对郑忽的回应。

这事虽然成了,但是郑忽在心里却也活动开了。

“若按照历史上此女在及笄之年嫁给雍纠来算,此女现在应该在六岁左右的样子,当然这是最低年龄,大一点话应该在十岁左右!”

“怪不得祭仲会说先定亲,等年龄大了再嫁给自己的话,原来还是个小黄毛丫头!”

“不过,自家老爹对自己还真是上心!”

第九十四章 不如友生

郑国宫室位于西城区正中微偏北,而在宫室北面与宫室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矗立的是郑国的宗庙石室。

当车马再一次的停在新郑的宗庙石室前,郑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车上缓缓走下,原繁早已在宗庙门前等候,两相见礼后,原繁引着郑忽走进宗庙石室之中。

“这一次总不会再出一次宗庙事故了吧!”

郑忽在心中自嘲道。

两次虽处同地,他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

告庙策勋宴饮已毕,郑庄公单独将郑忽叫到他的书房之中。

行礼落座之后,郑忽向郑庄公汇报起了他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

“此事,你处理的不错!”

“此皆赖父君平常教导之功,儿只不过是随机应变罢了!”

郑忽毫不吝啬的送上了一记马屁。

之后,见郑庄公并未多言,郑忽接着道:“儿有一事不明,还请父君示下?”

“嗯?”

“儿前时尽收洪水以北之地时,便已令人传信于父君,为何至今未见质押的蔡人回返?”

郑忽一边说,一遍打量着郑庄公的脸色,见其并无异色,这才心内稍安。

“我儿不言,我都快要将此事忘却了!”

“来人!”

郑庄公将门外的寺人召来。

“君上!”

“你去传我命令,让原繁大夫即刻将质押在此的千余蔡人礼送出国!”

寺人低声唱诺之后,领命而去!

郑忽看着自家老爹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知道他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多说也无异。

于是,郑忽便不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其实,郑庄公一开始确实是如郑忽所想,小孩子脾气发作,存了些恶心蔡侯的心思。

后来,只顾着清理三公子的党羽,将这事就给忘了。

现在,郑忽突然提起,他才想了起来,他也知将这千余蔡人扣押不放,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而且临近岁首了,再不放人,不单蔡侯那里要顶着莫大压力,若是蔡侯将此事言于国人,还会引起蔡国国人的同仇敌忾,对郑国不利!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祭大夫可曾对我儿言,其愿以女遗之?”

“是有此言,不知父君意下如何?”

郑忽虽然已经知道这是自家老爹安排,但是免不了的还是要询问意见,这是一种对自家老爹的尊重。

郑庄公没有正面回答郑忽的话。

“祭仲此人智多,我自继位以来,凡有大事,必与之谋,足勇,伐卫、伐宋、东讨西征,仲之功不可谓不大!”

“然智计多者好为诈,勇武胜者多为虐,我与仲君臣二十余载,其恭谨异常,未曾有丝毫懈怠,我亦不知是其本性耶?抑或其伪也!”

“未来我儿若能用其勇智,则社稷之福也,若不能则杀之,否则必为社稷之患!”

郑忽听到这里,不得不对自家老爹的识人之明感到佩服。

历史上发生的事就是对他此时所说的话的最好证明!

“父君之言,儿必刻在心中,时时谨记!”

郑庄公点点头,算是对郑忽的话表示认同,接着又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子突、子亹、子婴,皆被我勒令禁足,如今就在宅邸之中,我儿以为该如何处置?”

郑庄公紧盯着郑忽道。

郑忽被看的有点心头发虚,要按照他的想法,那就是全杀了,以绝后患。

正所谓削柱掘根,无与祸邻,祸乃不存。

斩草不除根,逢春又再发!

想是如此想,郑忽却不敢说出来了。

不然,传出去就是一个兄不友的名头。

就拿郑庄公来说,《左传》上对孔子《春秋》中所书郑伯克段于鄢的解释是,称郑伯,讥失教也!

意为郑庄公身为哥哥在父亲死后却没有教育好弟弟,这是失职的!

像在三代以前,帝舜也曾布五教,即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而这种观念在当今依旧是主流。

所以,郑忽不敢提杀之以绝后患的事。

弟虽不恭,兄却不能不友!

况且,郑忽也不知道郑庄公究竟是何想法。

但是依照郑忽的猜测,郑庄公是肯定不希望他这三个弟弟死的。

毕竟,曾经这三位也是他的爱子。

现在这只是属于政治斗争失败,可大可小,关键的决定权还在郑庄公手里。

郑忽也不想在此时恶了郑庄公,得不偿失!

现在又不是他郑忽掌权!

而且来说,郑庄公也只是询问他的意见,实在没必要搞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虽说现在不把这三位搞死,以后可能会有后患,但是无可奈何啊!

当然,郑忽也得表个态,让他老爹安心。

“儿尝闻《斯干》言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弟虽不以儿为兄,儿却不能不以弟为弟。”

“且《棠棣》之谓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弟之于儿手足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儿实不敢自戕躯干以绝人子之孝!”

“然善不可失,恶不可长,长恶不悛,从自及也。儿身负长兄之义,亦不忍见弟因积恶而丧身!”

“故儿心中实难决断,惟父君能明断万里,儿谨奉父君之教!”

说完,引身一拜后,将头贴在坐席上,表示自己甚是惶恐!

其实呢……

什么惶恐,什么不能决断。

他早已经把态度表达的很明确了。

既不能将三公子杀了,又不能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过去了。

“自家老爹将祭仲的女儿许配给自己,让自己和祭仲绑在一辆战车上的目的或许也没那么纯吧!”

“政治交换?让自己以后不再对自己的这个三个弟弟穷追猛打!”

郑忽突然想明白了。

之前他还疑惑,为什么自家老爹刚帮自己扫清障碍后,就把祭仲送到自己身边,难道就怕自己势大威胁到他吗?

现在看来,这只是一场政治游戏罢了!

他现在还没有钳制祭仲的能力,即便将祭仲送到他身边又如何?

而自家老爹却能通过这件事得到自己不再追究三公子过错的政治承诺!

毕竟当父亲的都这么信任你了,你总不能让自己的父亲伤心吧!

“不过,《棠棣》中还有这么一句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郑忽幽幽的想道。

第九十五章 不如友生(续)

郑庄公看着郑忽一副既惶恐又问心无愧的模样,心中满意。

他身为父亲怎么可能对郑忽的性格不了解。

先前郑忽多谋而少决断,现在谋虽愈多,决断也愈多,颇有一副明主气象。

这也是他决心传位给郑忽,不再左右摇摆的原因。

而无论先前还是现在,郑忽对他这个父亲都不失孝道,对长辈也不失恭谨,对兄弟也未曾有排挤。

种种事情表明,郑忽虽然还存在小的瑕疵,但是却也不失大义!

于是,郑庄公放心了。

“我欲将子突、子亹、子婴的封邑移至边鄙,以固郑之边疆!”

“唯!”

郑忽应了一声,明智的不再多言。

本来在郑庄公面前耍个小动作,就够郑忽提心吊胆的了。

要是再唧唧歪歪,肯定会让郑庄公反感。

而且,郑庄公既然这么说,就代表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郑忽总不能问他要把三公子的封地移到哪吧!

先不说这不是郑忽能决定的,问了也是白问。

就说刚才郑忽才说过此事任凭郑庄公决断,如果此时他真这么问了,郑庄公会想,是不是你觉得三个弟弟还不够惨,还想把他们打发的更远一点。

只要这么一想,郑忽前面表现出的一副仁爱兄长的形象就会瞬间崩塌。

所以,除非郑忽不想让这三位公子跑到边境上啃土,而想让他们的境遇更好一点。

否则,就别多问。

容易引人联想!

郑庄公见郑忽确实是言行一致,更加满意!

浑不知郑忽存的是暂时放过他们的心思。

在郑忽心中,最忌惮无疑还是公子突,其他二公子可以活着,公子突必须死!

这不单是因为公子突的母国是宋国,他有强援的问题,更是在于他这个人的能耐不小且权欲心极强。

如果任由他活着,他是绝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当他的闲散公子的,少不了一阵折腾,这对郑忽来说是个威胁,对郑国来说更是个不稳定因素!

从历史上他做的那些事就可以看出。

为了得到君位违心的答应宋庄公的索贿。

得国后不满祭仲专权,图谋杀掉祭仲。

被祭仲驱逐后跑到自己的封地栎邑,联合栎人杀掉了新郑派去的栎大夫檀伯,自己坐起了土皇帝。

再之后便一直蛰伏待机,等祭仲死后两年,终于觅的良机,诱劫大夫甫假,使甫假为其杀子婴,终于复位成功。

而在这之前,他整整蛰伏了十七年。

十七年平入境淡如水的生活依旧没能磨灭他对权力的渴望。

他就像一条毒蛇,凡是被他盯上的猎物,不吃到腹中他是不会罢休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公子突和郑庄公极像,也怪不得郑庄公死前想传位给他。

而这也正是郑忽留不得公子突的原因。

任何人被一条毒蛇时刻盯着,都不会安然自若。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杀了这条毒蛇。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郑庄公当然不知道郑忽心中杀心已起,觉得在此事上多少还是对郑忽有些亏欠。

毕竟既然已经决定以郑忽为嗣,就应该帮助郑忽培植势力,尽量的扫清障碍,这也是此时列国国君都在普遍做的事情。

像周桓王想立王子克为王,就将王子克托付给周公黑肩。

齐桓公怕诸子争立,将太子托付给宋襄公。

而卫宣公更是奇葩,刚开始想立公子伋为君,将公子伋托付给左公子泄,后来娶宣姜,生公子寿,又将公子寿托付给右公子职。

也不知这货是否是在女人身上用力过多,失了理智,他真不怕自己死后,两派争位导致卫国大乱?

郑庄公虽然帮助郑忽扫除了一些障碍,甚至将祭仲和他绑在一块,但是也给郑忽留下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他又不是卫宣公,自然知道自家的那三个儿子和郑忽不一心。

在这种情况下,还将他们留在国内,对郑忽是个极大的威胁。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啊!手心手背都是肉。

总不能将他们都驱逐出去,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吧!

再厉害的枭雄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一点感情。

像李二陛下也算是个枭雄了吧,杀兄逼父,但是不也依旧希望自己的几个儿子不要走自己的老路,能兄友弟恭吗?

但,这可能吗?

就像法国作家卢梭说的那样“榜样!榜样!没有榜样,你永远不能成功地教给别人以任何东西”。

同样地,有了榜样,那么榜样的力量就是无穷的……

在中国这片土地来说,更是如此。

君不见,历朝历代无论是改革还是制定政策都要从故纸堆里翻出些先例、故事,没有这些东西,就会有人喊有违祖制!

郑庄公移共叔段于京,祭仲不也是先说的先王之制么?

“看来只有等以后找个机会再补偿子忽了!”郑庄公想道。

他本来就是把共叔段之乱的发生归咎于母爱不公。

所以,才致使他四子皆爱。

吸取教训嘛!

“我欲将子突移封至颖谷,子亹移封至虫牢,子婴移封至胡!”

郑庄公最终还是将他的决定对郑忽说了出来。

郑忽自然不会提反对意见。

“自家老爹这件事做的还算是公平!”郑忽心说。

“没有将子突移封到郑宋边界,颍谷距离栎邑也足够远,不过就是离周和伊洛之戎太近了些……”

“不杀子突,无论把他移封到哪里,我都有些不太放心!”

郑忽脑子里想着郑国的边疆,就没能找到有公子突安身的地方!

实在是公子突这个人太能折腾了。

若把他移封到郑卫边界,郑忽怕他和卫人勾结,把他移到郑蔡边界,郑忽怕他和蔡人勾结,郑宋边界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不杀公子突,郑忽是难以心安了。

“唯,儿对此事并无异议,一切全凭父君做主!”

郑忽很懂事的对郑庄公道。

果然,郑忽的乖巧懂事搏得了郑庄公的好感。

郑庄公笑骂道:“你这小子!”

笑骂之后,却也放下心来。

“感情这个东西,还真是……即便是枭雄人物,也会被它拉低智商!”

……

上架感言

本书从四月九号上传到现在,已经将近三个月了,终于等来了上架的这一刻。

这是作者第一次写小说,需要感谢的人有很多。

最要感谢的还是各位可爱的读者,没有你们的一直追更,投推荐票,我可能坚持不到现在。

再有就是要感谢大神七月,没有七月大神的推荐,收藏不可能涨这么快。

当然还要感谢我的责编徐徐,感谢徐老湿的答疑解惑。

上架之后,我也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少读者依旧坚持看正版,只能说有条件的就支持一下吧!

毕竟新人最需要的就是正版读者的支持。

我知道也有读者是想等书养肥了再宰,但是也依旧希望这些读者能给个首定,让作者心里面有点底!

第一次写小说,也有很多没处理好的地方,真心感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包容厚爱,感激不尽!!

关于更新问题,现在只能做到一天两更,作者也想多更,多更一章就是一章的钱,但是真是力有不逮。

所以,上架之后,想通过打赏加更的读者还是别花那个冤枉钱,作者至少现在是真没有加更的能力。

只能说新人的专业技能暂时还没练好!

好了,废话也不多说了,等本本书完结之后再谈!!

第九十六章 如周朝正(1)

郑王天下初临第九十六章如周朝正中国的过年习俗究竟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一般认为起源于殷商时期的岁末年头祭神、祭祖活动。

传说最早在尧舜时就有了过春节的风俗。

云“唐虞曰载,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

由此可知,年的称谓应当是起源于周朝。

何谓年?中言:“年,谷熟也。”

甲骨文和金文中的年子都有谷穗成熟的形象。

春秋亦有传曰大有年。

可见,年最初是庆祝丰收的一种祭祀、欢庆活动。

西周时,每逢新年,诸侯都要朝见天子,拜贺新年,名曰“朝正”。

而在此时,周王室权威虽已大不如前,但是依旧会有诸侯前去朝正。

郑庄公作为周天子的左卿士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至于郑忽则是被郑庄公给稍带上的。

或许是郑忽昨天的表现让郑庄公很满意,郑庄公这才决定在此次朝正时带上郑忽。

郑忽对此自然是欣然应允,他还没见过周天子,这位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虽说原主也曾在成周做过质子,但是那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所以,郑忽此次是存了些见见世面、涨涨见识的心思。

周历的十月底,气温已经很低了。

虽谈不上隆冬,却也寒气逼人。

尤其是行在道路上,呼啸的北风,犹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划过人的脸皮,让人感到一股彻心的刺痛。

郑忽好歹贵为一国世子,保暖御寒的衣物自是不缺,虽谈不上受多大的苦,却也依旧感受到了冬的刻骨之寒。

尤其是在此次前往洛邑朝正的路上。

从西北一阵一阵追逐而过的北风就未曾停歇。

光秃秃的树木零散的分布在距道路两侧很远的井田里,干瘪灰白的野草或横尸在路边或在田地里或随风四处飘荡。

整个旷野之中就惟有郑忽这一行在匆忙的赶路。

也不知是为何,偏偏在前往朝周的日子遇上这么恶劣的天气。

郑忽自邓城归郑时,气温虽也不高,但是却未感受到如而今般的寒冷。

也可能是当时带领着大军,有前军顶风,他在中军感受不深的缘故!

不过,此时的天确实要比他归郑时来的恶劣。

站在车上拉了拉头带的裘帽,又紧了紧身着的裘衣,郑忽这才觉得好受点。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贵族冬天大多穿裘衣御寒。

据传在传说中的黄帝时代已出现了裘衣。

言:“帝伐蚩尤未克,梦西王母遣道人披玄狐之裘,以符授帝。”

另外还有“伏羲作裘”的说法。

这些传说虽不可靠,但并非无稽之谈。从殷墟出土的甲骨卜辞中已发现了“裘”字。

到西周时,着裘装已成为贵族冬日常服。

中有多首诗歌提到了这种情况。

如言:“取彼狐狸,为公子裘。”

唐朝学者孔颖达就此注疏:“取狐与狸之皮,为公子之裘,丝麻不足以御寒,故为皮裘以助之。”

当然裘衣也有很多种。

宋应星在中言:“凡取兽皮制服统,名曰裘。贵至貂、狐,贱至羊、麂,值分百等。”

而郑忽此时身着的正是狐裘。

比狐裘更好的是貂裘。

貂裘比狐裘珍贵的原因不仅在于其稀少,还在于“服貂裘者立风雪中,更暖于宇下。”的出色保暖性能。

此外,貂皮还有保健作用,称:“眯入目中,拭之即出,所以贵也。”

貂裘即便是对此时的贵族来说,都是个稀罕物什。

主要原因在于貂本就获之不易,体形又小,“一貂之皮方不盈尺,积六十余貂仅成一裘”。

所以,即便是郑忽这个地主家的儿子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郑庄公倒是有一身貂裘,不过他却从未穿过,而且每次见到那件貂裘,郑庄公都来气。

至于原因,则要追溯到鲁隐公十一年,也就是两年前,周桓王以苏忿生的十二邑换取郑国四邑的那场换地风波。

当时,苏子国虽然地处王畿,却不再听从周桓王的命令。

周桓王不能制,于是,就想了损招,将这不受自己控制的十二个邑换取郑国土地,祸水动引!

郑庄公自然知道周桓王不怀好意,刚开始不愿意换,但是周桓王却是锲而不舍,先是将换取郑国的土地压缩到四个邑,后来又以天子之威强逼。

郑庄公无奈,毕竟他虽不顾及天子之威,但是王左卿士的官位还是很有用的,不得已之下只得同意。

果然,换过之后,苏子国的十二邑大多叛郑,与夷狄搅到了一块,从此成为郑国北疆一块毒瘤。

对此,周桓王可能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也可能是其他大臣的劝说,仅赐给郑庄公一袭貂裘表示歉意。

故而,郑庄公每次见到那件貂裘都愤恨万分,但是又是天子所赐,他身为王左卿士,总不能将天子所赐的貂裘给扔了吧?

所以,就一直将那件貂裘放在郑国宫室中,从未穿过。

……

时值正午,太阳依旧还是处于一种没睡醒的状态,整片天空白亮之余却又透着一丝阴沉。

“难道要下雪了?也不像啊!吹西北风一般是不会下雪的,而且下雪前应该不会突然这么冷,或许是寒流南下罢……”

此时,郑忽一行已过颖邑,距离目的地洛邑还有半日多的路程,此行郑庄公带的士卒并不多,不过二十余乘,所以,才会行的如此之快!

“晚上应该能到达洛邑!”

郑忽心说。

突然察觉到身边的郑庄公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郑忽知道,自家老爹可能也有点受不住这个鬼天气了。

这也难怪,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又迎着风站在车上这么长时间,即便狐裘再厚,也难遮挡严寒的侵袭。

“父君,如今已过午时,天气甚寒,随行士卒腹中必有饥寒之意,不如在此处停顿片刻,烧些热汤,以慰劳之!”

郑忽为了照顾他老爹的面子也不得不这么说。

当然,也确实该停下略做修整了。

郑庄公闻言,亦知郑忽有照顾他的意思。

犹豫了片刻,道了声可!

周郑换地的事,有的说是郑庄公威逼周桓王,说是周桓王主动的,占了郑国的便宜,所以,书中按上来的。

第九十七章 如周朝正(2)

郑王天下初临第九十七章如周朝正“父君,喝口热汤吧!”

郑忽小心的端着铜鍪对依旧站在车架旁边的郑庄公道。

郑庄公闻言,移开握剑的左手,从郑忽手中接过铜鍪,道了句“子忽有心了!”

郑忽笑笑,没接话。

郑庄公见状,也不再多言,先呡了一小口,感觉温度正合适,接着又喝了两口。

两口热汤下肚,郑庄公感觉身上的寒意驱散不少。

便将铜鍪交还到郑忽手里。

“子忽也喝两口罢!”

郑忽自然不会在此时矫揉造作,接过铜鍪,也灌了两口。

“父君,此程虽已过半,然天寒地坼,士卒皆有不堪严寒之意,也不知今日是否能如期至周?”

“我也未曾料到今岁朝正之路竟是如此难行!”

郑庄公叹了口气。

“若士卒果真耐不得严寒,便至邬邑时略作休整,待明日再行出发!”

“父君身兼王左卿士,此时前去朝正,已是极晚,若至邬邑再做耽搁,儿恐天子会因此责怪父君!”

郑庄公嘿然。

“我儿可知,当年我何以能假命伐宋?”

“此事儿自然知晓!”

“当年父君朝见天子,天子深恨父君命祭大夫帅师割温之麦及成周之禾,对父君无礼,仅以十车麦作为朝见回礼!”

“后周公黑肩私以彩缯二车为赠,父君将周公所赠彩帛,分布于十车之上,外用锦袱覆盖,出都之日,宣言‘王赐“,又加彤弓弧矢,假说:‘宋公久缺朝贡,父君亲承王命,率兵讨之!“”

“是以这才能假托天子之命而行伐宋之事!”

“儿还记得当初父君朝见之时,留儿在新郑监国,父君回国之时亦尝对儿提起过!”

郑忽虽然有点疑惑不解,但还是将整件事完整的叙述了出来。

像这种犯忌讳的事,别人或许不能说,但是郑庄公父子之间却是可以直言不讳。

“我儿之言自无差错,不过,我儿可知当年周公为何会私以彩缯二车为赠?”

郑忽愣了一下,这和他刚才问的天子会不会责怪有什么关系吗?

见郑忽未答,郑庄公以为郑忽不知,接着道:“天子欲立王子克为君,然已有太子沱,故将王子克托付给周公,冀其百年之后,周公能立王子克,然以周公之力不足以行废立之事,欲以郑为其外援,是以,这才会私以彩缯为赠!”

“这些年,若不是周公常在朝中为为父斡旋一二,为父这王左卿士之位早就为天子所夺了!”

郑忽这才听明白自家老爹想表达什么。

反正周天子早就想夺去了他的王左卿士的官位。

早去一天,晚去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早晚都会被夺权!

只要周天子心存夺权的念头,还怕找不到理由吗?

郑忽有心劝劝自家老爹要和周天子修补下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周郑之间的关系能闹的这么紧张,不完全在于郑庄公这一方。

先时,周平王活着的时候,周郑虽然有交换质子这种不合礼的举动,但是关系尚算融洽,郑庄公也未曾对周平王失了礼数。

但是,到周桓王这里的时候,周郑之间关系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作为扶立周桓王的大功臣,郑庄公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连应有的礼遇也没得到,这怎么能让郑庄公不怨恨?

也不知周桓王是否缺根筋,若不是有郑庄公和周公黑肩的扶立,他这个先太子泄父的儿子哪能这么容易就继位。

太子泄父死后,王子狐才是太子,只不过王子狐在从郑奔丧的路上,伤心过度死了就是了。

按说王子狐死了,确实是该立公子泄父的儿子的为天子。

但是,立王子狐的儿子也说得过去啊,都是太子之子,立谁不是立?

还有就是,周郑关系在明显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周桓王还想着占郑国的便宜,以不能控制的地换郑国实际控制的地。

这怎么能让郑庄公不恼,郑庄公还想占周王室的便宜来着,现在便宜没占着还吃了亏,你说气人不气人?

两方都想占彼此的便宜,没人愿意吃亏,这关系要是还能好了那真是……

“父君,我郑和周的关系真的就无法弥和了吗?”

犹豫了半晌,郑忽还是决定要周王室的重要性说出来,微微点醒下郑庄公。

至于郑庄公能不能听进去,能听进去多少,郑忽也不敢保证。

郑庄公闻言,略做沉吟。

之后,非常坚定的道:“只要而今天子在位一日,此事便绝无可能!”

郑忽对此早有预料,接着道:“父君可知齐何以为大国强国,我郑国又为何强而不大?”

“嗯?”

郑庄公感觉郑忽的这个问题很新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郑忽将手中的铜鍪交给身后的士卒,示意郑庄公先登车。

待上车之后,车马继续前行时,郑忽接着道:“儿曾听闻,成王之时有三监之乱,周公、召公分陕而治,周公命太公望曰:‘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齐由是为伯长,成大国!”

“不知儿所说的可对?”

郑庄公点点头,心里有点隐隐明白过来了。

郑忽这是在委婉的告诉他周王室这张虎皮的重要性!

“我郑国本为畿内之封,虢、郐之君感我先桓公之德,愿献十邑,我郑民才能于这天下之中立国,至于先君武公及父君带领我郑民东讨西征,战必克,攻必取,我郑国才能一跃而成中原强国!”

“然我郑国立国日浅,对久居中原的大国来说,虽惧我郑之兵锋,然其心实未服也!”

“若我郑国能如齐太公望那般得王室之命,行征伐之事,我郑国未尝不能为中原大国。”

郑忽说完之后便不再开口,等待着郑庄公的回话。

“我儿之言确实在理,然我儿可知,此事何其难也?”

“而今天子本就将我郑国视之为仇寇,常欲夺我政,若非为父不曾授其口实,否则,这王左卿士之位早就非我所有咯!”

“欲让其授我以伯长之尊,行征伐之事,几无可能!”

郑忽闻言默然以对,他自然知道自家老爹说的是大实话。

而且修补关系也不是一方想修补就能修补的。

不过,话虽如此,郑忽还是有些不甘心。

“儿固知此事难行也,不然,父君也不会行假命之事,然儿心实有不甘,想要尝试一二!”

郑庄公知道自家的这个儿子这是下定决心了。

他既不阻拦也未多问,只是叹了口气,道:“我儿既有此心,大可一试,不过,千万要注意分寸!”

“唯!”

……

鍪是流行于战国时期的行军用炊具,行军时用来饮水,驻军是用来做饭,春秋是的行军用具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所以,只能将鍪搬了上来。至于周桓王的身世问题,上说他是王子狐的儿子,说他是王子泄父的儿子。上对此没提到,我是采用的上的说法!!订阅真的太少了,要扑街了!!!

第九十八章 如周朝正(3)

郑王天下初临第九十八章如周朝正临近傍晚,郑忽一行终究还是没能抵达洛邑。

只得如郑庄公所说的那样在邬邑略作修整。

邬邑原是郐国土地,郐国,妘姓,祝融之后,与楚同源。

据载: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

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其长一曰昆吾;二曰参胡;三曰彭祖;四曰会人;五曰曹姓;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

而陆终第四子会人之后于殷商之际,得列为诸侯,被封于郐。

周灭商,承认其妘姓统治,重新册命之后再封于郐,为郐侯。

幽王被杀骊山下,携王之乱及王室东迁,郑、晋、卫三国出力甚多。

于是,卫国晋爵为公,晋文侯得代天子征伐之权,周平王允其在汾河流域扩张晋国领土。

至于郑国,周平王不但默许了其寰外诸侯的身份,而且还对郑武公吞并虢、郐二国及郑国周边土地的行为视而不见。

郑武公因此灭郐国,邬邑由是入郑。

后来,也就是两年前,周桓王以温、原、絺、樊、隰郕、欑茅、向、盟、州、陉、隤、怀十二邑换郑国的邬、刘、功蒍、邗四邑。

邬邑这才为周所有。

郑忽一行甫一至邬,天子派到邬邑治理地方的邬邑大夫就已在城门口处等候。

郑庄公虽与周王关系不睦,但他身为王左卿士,加之郑国又是此时的强国,邬邑大夫自然不敢怠慢。

当邬邑大夫听到郑国使者通报郑庄公一行今晚将在邬邑落脚时,他将手头的一些公事草草处理之后,便至城门口处等待郑庄公一行。

风急天寒,将近一刻钟的等候,虽身穿着裘衣,但是他的脸却有些僵硬麻木了。

郑庄公一行的到来,让他有些喜出望外,终于再也不用忍受这个鬼天气的折磨了!

“臣邬邑大夫尹小叔见过郑伯!”

车马停稳后,郑庄公方从车上下来,正朝其走去,这位邬邑大夫便不慌不忙的道。

“却是劳烦尹大夫在此等候了!”

郑庄公回礼。

“不敢,郑伯入都朝正,途径邬邑,臣自当做好接待之事!”

郑忽跟在郑庄公身后看着二人寒暄。

“寡人为尹大夫介绍,此乃寡人之世子,忽!”

郑庄公微微侧身,看着郑忽道。

“见过世子!”

“尹大夫客气了!”

郑忽也与尹小叔相互见礼。

之后,尹小叔便引着郑庄公和郑忽前往邬邑的城守府邸。

至于随行士卒,也自有安排。

待至其府邸正厅,郑庄公居上首,郑忽和尹小叔则分居下首左右。

两方叙话未久,便已有飨食入案。

这也是邬邑大夫早已安排好的。

当然,欣赏一首也是免不的。

毕竟在这个时期,贵族之间,有宴必有歌。

歌不单是为了让人欣赏的,还有别尊卑、助教化的作用。

像在传说中的五帝时期,帝舜以夔为典乐,教稚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毋虐,简而毋傲。

就已经开始用乐来教化人们。

到孔子删订,成为儒家的五经之一,被后世的儒者拿来当成教化的工具。

郑忽看着随着节拍而低声跟着吟唱的尹小叔,心中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

“莫非这位尹小叔是尹吉甫之后?”

也不怪郑忽这么想,此人能在邬邑入周之后担任邬邑大夫,这代表周桓王对他还是相当信任的。

邬邑可是入洛的要道之一,等闲是不可能被派到此处宰一地之政的。

而且其以尹为氏,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就是周宣王时期的重臣尹吉甫。

加之尹国本就是畿内封国,后随平王东迁至此,被封于尹邑,历史上尹氏在未被灭之前一直活跃在成周王室的小朝廷中。

比如尹氏参与过曲沃伐翼,策命晋文公,讨伐郑国等等一些事情。

只不过后来败在与刘、单二公的争权中。

而且看他那沉浸在歌声中的模样,郑忽觉得可能性就更大了!

因为就是尹吉甫编篡的,后世人们称尹吉甫为中华诗祖!

家学源渊……

郑忽和尹小叔又一轮的相互敬酒结束,郑忽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一句。

“尹大夫可是先宣王中兴名臣、太师,连先宣王都亲命大臣作诗颂曰‘文武吉甫,天下为宪’的那位先太师之后?”

尹小叔闻言一愣,随即笑道:“然也!”

郑忽听到尹小叔肯定的回答,起身朝尹小叔拱手作揖,道:“忽素来仰慕先太师薄伐猃狁,城彼朔方,挽诸夏于将危,解王室于倒悬的赫赫之功,今日竟能得见先太师之后,可谓荣幸之至!”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是像郑忽这种不断地夸赞别人祖先的功绩的好话。

尹小叔起身回礼,笑道:“世子谬赞了!”

“先祖虽有夹辅王室之功,然郑亦不落其后也,先司徒桓公受王命治理周民,周民以和,至今亦有周民追慕先司徒之德!”

“至于先王卿士武公,王室及我周民东迁皆仰赖其力,匡佐天子,讨伐不臣,先武公之功不可谓不大矣!”

这就有点相互吹捧的意味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尹小叔总不能谦虚的对郑忽说,我家先祖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之类的话吧?

郑忽也知道尹小叔的话只是客气客气。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就他这一家子行的那点破事,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确实,尹小叔说的也不假,但这都是捡好的说的。

至于他这一家子和周王室的那点龌龊,人家总不能拿到台面上吧!

先不说还不至于这样干,就以而今的地位来论,他一个畿内封国的小采邑主,还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完全没必要得罪郑国这个中原强国。

再说,郑国和王室之间的斗争是属于两尊大神之间的斗法,他们这些小鬼完全没必要掺和进入!

“尹大夫客气了!”

……

家里的网速太差,找资料花了好长时间,我得先睡会,下一更会很晚!!

第九十九章 如周朝正 (4)

郑王天下初临第九十九章如周朝正在邬邑停留的那场宴饮并未进行到很晚,也谈不上有什么相谈甚欢之类的场面。

尹小叔只是尽到了他一个王臣应尽的职责。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郑忽也没想从这位尹小叔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单纯的仰慕其先祖,那位和南仲齐名的,为诸夏民族做出巨大贡献的先贤。

生活就是这样,和人交往并不是一定都要怀揣着功利性目的。

单纯的交流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

第二日的天气已有些好转,郑忽一行一大早便辞别尹小叔,继续赶路。

时间已经很紧了,明日便是岁首,朝正之日。

若是今晚还未到的话,那干脆直接打道回府得了!

而且郑庄公身为王左卿士此时前去已是极晚,要是再晚些,不说天子会震怒,国际影响也不好。

朝正的诸侯会说郑庄公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虽然这确实是真的,但是总归还是需要一块牌匾来遮一遮的。

是以,刚离开邬邑,郑忽一行便加快了速度,一个半时辰左右,已然抵达王都近郊。

而近郊已筑有土坛。

此坛方圆九十六尺,高四尺,坛上有上下四方神明的像。

像是木制的,四尺见方,涂六种颜色。

东方青色,南方赤色,西方白色,北方黑色,上方玄色,下方黄色。

用六种玉装饰:上为圭;下为璧;南方璋;西方琥;北方璜;东方圭。

周公黑肩已在坛前不远处等候,这当然不是为了等郑庄公一行,而是为迎接朝正的诸侯。

也得亏是郑忽一行来的比较晚了,要摊上诸侯扎堆来朝见的时候,郑庄公可能还得排队。

像鲁隐公十一年的时候,滕侯和薛侯去朝见鲁隐公时就因为排队的事吵起来了。

薛侯说:“我先封。”

滕侯说:“我,周之卜正也。薛,庶姓也,我不可以后之。”

鲁隐公对这种情况也是相当无奈,让公子翚也就是羽父带话给薛侯。

“君与滕君辱在寡人。周谚有之曰:‘山有木,工则度之;宾有礼,主则择之。’周之宗盟,异姓为后。寡人若朝于薛,不敢与诸任齿。君若辱贶寡人,则愿以滕君为请。”

薛侯听了这段话,这才同意让滕侯在他前面朝见。

这也算是周朝的特色,亲亲尊尊。

就像鲁隐公所说的,如果有一天他去薛国朝见,他是不敢排在任姓诸侯前面的。

以郑国王室近亲的身份、匡扶王室的功劳和中原强国的地位来论,在这种较大规模的朝见活动中如遇扎堆情况,郑国基本上都是可以插队的。

但是,也有例外情况,比如鲁国,故周公国,也是唯一一家有天子礼乐的诸侯。

鲁国在王室的地位很特殊,又是侯爵,所以,和鲁国相遇,郑国是插不了队的。

此外还有卫国、晋国,这两国虽然不是王室近亲,但是,在王室东迁的过程中,功劳不小,爵为又都比郑国高,所以,如果遇到这两个国家,郑国也得老老实实的排队!

至于遇到其他诸侯,只管插队也就是了,现在可不是分先来后到的年代。

插队是有礼的。

郑忽跟着郑庄公下车,迎接周公黑肩。

从邬邑来时,郑庄公已经换上皮弁服,下车之前他将身着的狐裘解下放在车上。

郑忽还不是一国诸侯自然也没这么多讲究,只要单纯的跟在郑庄公后面,学着郑庄公的动作跟着做就行了。

周公黑肩亦穿着皮弁服,这让郑忽看着都感觉齿寒,这么冷的天,不穿狐裘,穿什么衣服都冷,毕竟现在可没有棉花。

来不及多想,郑忽跟着郑庄公先向周公黑肩行拜礼两次,周公黑肩不回拜,拿着天子赐的璧玉向坛前走去。

郑庄公再拱手行礼三次,亦向坛前走去。

紧接着,郑庄公和周公黑肩几乎同时走到坛前的台阶处,周公黑肩不谦让,先登。

郑忽跟随着郑庄公后登,登坛后听周公黑肩宣布天子的命令。

“伯父,汝顺命于王所,赐伯父舍!”

郑忽心说,“伯父个屁,我都能做你叔叔了,这硬生生降了一辈,占便宜也没这样占的!”

这也确实,按辈分来论,郑庄公是周桓王爷爷辈的,郑忽自然就是其叔叔辈的。

但是,郑忽不知道是,同姓大国诸侯朝见称伯父,其异姓大国诸侯朝见称伯舅。同姓小国诸侯朝见叔父,其异姓小国诸侯朝见称叔舅。

这只是礼仪性的叫法,并无其他的意思。

吐槽归吐槽,礼仪还得继续,郑忽跟着郑庄公下坛再拜稽首,然后郑庄公登坛接受璧玉。

之后,周公黑肩向左转身站立,郑庄公送还璧玉,周公黑肩接受。

看到这里,郑忽由衷的感觉,这个破朝见礼真的是挺繁琐的,你推给我,我推给你的。

随着郑忽跟着郑庄公又一次下坛,再拜稽首。

周公黑肩亦在此时下坛准备离去,郑庄公拦着不让周公黑肩离去。

周公黑肩这才留下。

接着,郑庄公和周公黑肩相互谦让登坛。

郑庄公先登,把准备好的几交给周公黑肩,然后行拜礼,周公黑肩放下几回拜。

郑庄公用束帛、四匹马做礼物送给周公黑肩表示敬意,周公黑肩两次行拜礼接受。

郑庄公两次回拜之后,周公黑肩下坛,牵着左边的马准备离去,郑庄公下坛相送。

至此,朝见之礼才算是告一段落。

而这最多算个上半场,连天子的毛的没见着。

只是意味着郑庄公能跟着周公黑肩到王所,接受天子的召见。

“这么冷的天,穿着皮弁服将整套礼仪做下来还不得冻死!”

郑忽突然打了个冷颤。

开玩笑,以后等哪天他成为郑国国君了,来朝见周天子,万一再碰上类似现在这样的天,那乐子可就大了……

“就冲着这么繁琐的流程,这周礼不崩坏都没天理……”

郑忽突然有点可怜郑庄公了,四十多岁的人,在这么冷的天将这一整套礼仪折腾下来,不修养个两三天是难能缓过来了。

“看来身体不好的还真不适合玩朝见这个娱乐项目……”

郑忽和郑庄公登车跟着周公黑肩朝洛邑城中驶去。

……

第一百章 如周朝正(5)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章如周朝正郑忽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不断的机械性的跟随他老爹郑庄公重复拜礼、拱手礼等一些朝见的礼仪性动作。

刚开始的时候,郑忽还有意学习一番,以备后用,现在,他是一点这样的心思也没有了。

“这尼玛什么时候能结束!”郑忽有些忍不住心中的烦躁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也或许是两个时辰,还或许是三个时辰,终于在临近黄昏之时,朝见天子的这一套礼仪才算是彻底结束。

郑忽感觉自己的老腰都要不行了!

“以后打死都不来朝见天子!”

郑忽跟着郑庄公登车,先回到天子为他们安排的馆舍中暂做休息,晚上还有活动。

这个时候天子也没空接见他们,不仅是郑忽累,天子也累啊,一整天高坐明堂之上,等着诸侯来朝见,不光不能有小动作,而且还要始终保持严肃的面容。

不过,在郑庄公刚才朝见的时候,郑忽看到垂旒后面,天子铁青的脸色。

很明显,郑庄公的这次姗姗来迟让天子以为,郑庄公这是未把他放在眼里。

新怨加旧怒,天子要能有好脸色那就奇怪了。

郑庄公对此事却是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该作揖作揖,该行礼行礼。

丝毫未因天子的脸色变化而有任何的不虞和失礼的地方。

“高下立判!”郑忽心说。

也确实,周桓王继位至今不过九年,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从小又没受过多大苦,不像其父王子泄父和其叔王子狐那一代亲身经历了王室东迁的苦痛,不仅知道王室的诸多不易,而且还明白王室想要保留天子之威需要大国的支持。

很明显的例子就是,王子狐在郑国为质时,和郑国上下的关系都处的很融洽。

而周桓王继位之后,就不断把郑国往外推,他或许知道周王室已无宗周时的那般威仪赫赫,因此也存了重振王室的心思,希望能如宣王中兴那般。

但是,可能吗?

就在郑忽随郑庄公回馆舍略做休息时。

明堂内,周桓王黑着脸,怒道:“这郑寤生欺朕太甚,先时假朕命伐宋,朕只当做不知,宽宥其罪,却未曾料到这郑寤生竟越来越变本加厉,而今身居左卿士之位,朝正竟来的如此之晚,这是丝毫未把朕放在眼里啊,朕若不还以颜色,他还真以为朕是如此好欺!”

垂立在下首的周公黑肩闻言,面皮一抖,他知道天子和郑伯的矛盾由来已久。

当初天子继位,对郑伯不礼,郑伯割温之麦和成周之禾以泄愤,随后矛盾愈演愈烈,到现在几乎有点水火不容的意味了。

他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和稀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老臣听闻郑伯先时与蔡侯会邓,或是有事耽搁了,且这两日天气极寒,路途难行,郑伯年事已高,晚个一二日也是情有可原!”

“会邓?”周桓王冷哼一声。

“朕看郑寤生是贪图蔡侯土地耽搁的吧?”

周公黑肩闻言就是一惊,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要不然他就不会这样说了,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陛下,这…这…此事该从何说起啊?”

周公黑肩本想说这或是佞人传的谣言,不可信,后来想想蔡侯已经朝见过,这或许是蔡侯告的状也说不定。

而且,他到现在还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提到这事,周桓王就来气,前两天蔡侯来朝见,原本是没什么特殊情况。

到了晚上,周桓王已经准备就寝之时,蔡侯偷偷跑过来求见,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蔡侯也怕丢人,虽然这事早晚得传出去……

蔡侯哭哭啼啼的请求周桓王为其做主,周桓王大惊之下询问缘由。

蔡侯这才把他在两国诸侯相会之时先被劫持后被迫割地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也把郑忽捎带上了,言郑国的公室教育竟是如此的不堪,父子二人俱是豺狼成性,若不讨之,中原不知苦郑到几时?

最后,蔡侯献上郑忽所给的瓷器当做贿赂,对周桓王说:“臣虽力微,仍愿以中原安危为重,望陛下能允臣联合大国之师伐郑!”

周桓王未多做犹豫便允了蔡侯之请。

这不单是蔡侯的贿赂起了作用,更是因为郑国的做法太肆无忌惮了。

竟然敢在两国诸侯相会之时劫持一国诸侯,践踏了周礼不说,更是一点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郑、蔡两国同为姬姓诸侯,既是同宗,郑庄公还敢行如此越礼之举,若不给郑国一点教训,这让他这个大宗的颜面何存?

况且,现在郑庄公敢命人在诸侯相会时劫持蔡侯,说不定哪天他就敢在朝见时劫持他这个天子。

当然,这暂时是不可能的。

却也无法阻止周桓王愤怒之下做如此联想……

就像荀子所说的“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

周桓王觉得有必要杀杀郑国的嚣张气焰,防微杜渐!

“前几日蔡侯于朝见之余,私谓朕曰‘郑伯贪图蔡地,使郑太子忽将其劫持以求地!’”

“竟有此事?”

周桓王忿恨的点了点头。

“这郑寤生早就不把朕和周礼放在眼里了,若不讨之,人将效尤!”

周公黑肩也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貌似郑国这次捅的篓子有点大。

“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郑有累世卿士之劳,勤劳王事,未尝有失礼之处,且臣尝闻,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周与郑,兄弟也!陛下切不可偏听蔡侯之言而捐弃兄弟之义!”

周桓王听闻此言,强压着即将喷涌的怒火。

“那以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不若朝正之后使人责之,使郑伯怀德而畏威,不必自往讨之,以亵天威!”

周公黑肩只能不断地打圆场,他还不知道周桓王已经允许蔡侯联合诸侯之师伐郑。

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朕虽不自往,然已允蔡侯联合诸侯之师伐郑!”

周公黑肩张了张口,有心再劝,却被周桓王的话打断。

“卿勿复言!”

……

忘了说,周朝天子的专用称呼是“予一人”,用在对话中,我感觉别扭就改成了朕,朕在先秦时期,上到天子诸侯,下到庶人都能用,一般的大国诸侯称寡人,小国诸侯称孤,书中天子自称朕是为了和诸侯区别一下。

第一百零一章 如周朝正(6)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零一章如周朝正郑忽自然不知道他做的那点破事已经被周天子记恨上了,还做着要和周天子修补关系的美梦呢!

只能说梦想还是要有的……

郑国的馆舍在王庭以西。

说是馆舍,其实用宅邸来形容并不为过,每一位经常朝见天子的诸侯都会有一处周天子赐的宅邸。

这座宅邸的所有权一般是诸侯的,但是,如果诸侯长时间不朝见天子,或者是因其他的事恶了天子,天子也可能将宅邸转赐给其他诸侯。

当然馆舍也是分等级的,不但同姓诸侯和异姓诸侯的待遇有差别,同姓诸侯内部的待遇也是不同的。

同姓诸侯中,鲁国的馆舍位置最好,占地最大,晋、郑、卫三国的馆舍大致相当,而且相距不远。

方至馆舍,郑忽却是见了个熟人。

“未曾想却能在这王都之中得见伋子!”

在公子伋和郑庄公见礼之后,郑忽率先行礼,开口客气道。

公子伋自然不是和卫宣公一起来的,郑、卫关系虽然这两年有所缓和,但是也算不上多好,卫宣公身为一国国君,即便是关系好,他也不会屈尊在郑国馆舍门口处等候郑庄公。

“子忽!”

公子伋依旧如以前那般执礼甚恭。

郑庄公见二人有旧,也不欲打扰二人叙旧,率先向馆舍中走去,他也需要休息一番,这么冷的天,穿着皮弁服朝见天子,年纪大了有点扛不住。

而且如果郑忽能和卫国世子打好关系,对郑国来说不仅不算是坏事,反而是好事一件,卫国也是现在的中原大国之一。

“请!”

在郑庄公踏进馆舍之后,郑忽对公子伋道。

公子伋也回道了声请,二人便同时跨进馆舍。

“我见这两日贵国馆舍无人,还以为郑伯今岁不来朝正了?”

公子伋边走边对郑忽道。

“国中有事耽搁了,是以父君今岁来的稍迟了些!”

郑忽从公子伋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明显是一直在观察郑国馆舍的情况,而且虽说是朝正,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会跟着来,公子伋等的并不一定是自己。

“或许是找自家老爹有事?这也不对,他和自家老爹又不熟悉,找自家老爹能有什么事?”

郑忽有点疑惑。

“伋子可是有事?”

刚进偏厅,郑忽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有些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子伋有些纠结。

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也就郑忽还算个朋友。

在齐国时,郑忽和公子翚争次时拉了他一把,再加上后来二人结伴同行,他和郑忽相谈甚欢。

所以,也就把郑忽当成了朋友。

“伋子有话但讲无妨,你我二人之间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郑忽很够义气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呢!

公子伋叹了口气。

“子忽可是率师劫了蔡侯,逼其割让土地?”

郑忽闻言,心中就已经有了大致的预计。

“看来,这蔡侯开始上蹿下跳了!”

“然也,未知此事和伋子所说之事可有牵扯?”

郑忽也有些疑惑,自家老爹不是派高渠弥先蔡侯一步去卫国访问了么,按说以高渠弥的智计,这贿赂应该撒到位了。

“祸事啊!”

公子伋感叹一声。

“先时蔡侯遣使者至卫,欲联合卫、鲁、陈等国之师伐郑,父君知子忽是为了全人子之孝这才劫持蔡侯,已严辞拒绝其请!”

“然未料想,前日蔡侯再会父君,言已得天子之命,天子允其联合他国之师共讨郑国,父君虽未答应,却也有些意动!”

郑忽闻言却是想起来了,当时自家老爹安排高渠弥将中原大国出使了一遍,唯独没有让他来周朝见天子,告知此事。

现在看来,这还真让蔡侯钻了空子。

其实,郑忽对自家老爹当时的决定也能理解,本来就和周的关系不咋地,再把割蔡地的事情一说,甭管用什么理由,周天子对会觉得自家老爹是在藐视他,造成既成事实后才通知他一声。

“微伋子,我郑国社稷恐有颠覆之危,请受忽一拜,谨谢之!”

郑忽非常郑重的行礼道。

要不是公子伋通风报信,他和郑庄公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到时诸侯伐郑,郑国真的是措手不及。

郑忽自认为他和公子伋的交情算不得多深,最多算是个还能谈的来的朋友。

在这种情况下,公子伋能把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这真的是莫大的恩情!

公子伋见郑忽如此郑重,也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回礼道:“子忽折煞伋了,伋也未曾帮到子忽,实当不得子忽之谢!”

在公子伋心中,他又未曾劝服自己的父亲不要伐郑,只是将消息告知了郑忽,真谈不上帮了什么忙!

而且他现在还对郑忽在齐国时的帮助心存感激。

这就是典型的君子做派了。

就一如后来信陵君有大功于赵,常有得色,唐雎劝告信陵君说的那样。

“人有恩我,不可忘也,我有恩于人,不可不忘也!”

郑忽并未接着公子伋的话茬再客气,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蔡侯是联合了那些诸侯,只有将这件事搞明白了,才能想对策一一化解。

当然,公子伋的恩情也不能不报。

“伋子可知蔡侯还联合了哪些诸侯?”

“这个我也曾听父君提起过,有宋公、鲁侯、陈侯,好像也派人和齐侯进行了接触,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郑忽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蔡侯联系的这几个国家,都是此时中原的大国,看来蔡侯对郑国的恨意不小啊,想要给郑国一个血的教训!

这要在郑忽和郑庄公的不查之下,真让蔡侯将此事搞成了,郑国十有八九要翻车了!

不过,也不一定,诸侯联军最大的弱点就是心不齐,容易被人个个击破。

像郑庄公灭戴的那场战争,不就是因为宋、卫、蔡三国起了内讧才让郑庄公给一锅端的吗?

况且,现在郑忽已经知道蔡侯大致联合了哪些诸侯,想方设法将之分化瓦解也是应有之意。

“齐侯和蔡侯搅到一块伐郑的可能性不大,鲁侯倒是极有可能!”

“郑、陈关系一直尚算和睦,陈侯即便出兵和蔡侯共同伐郑,估计做做样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宋国,就不太好说了,虽说宋庄公能上位全靠自家老爹的帮助,但是,蔡国可是宋国的小弟,小弟出事了,要是老大还不出头,这以后怎么再收小弟?”

“总之,还是和自家老爹商量一下再说吧!”

郑忽心想。

……

第一百零二章 暗涌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零二章暗涌公子伋在将蔡侯上蹿下跳的消息向郑忽告知之后,未多做停留,匆匆而去。

郑忽本想劝他来年临近婚期之时,切莫听从父命使宋,话到嘴边却又放弃了。

以公子伋的性格,这样的话说了也是白说。

父与友,自然是以父命为先。

这也是历史上公子伋之所以会悲剧的原因所在。

郑忽受公子伋之恩,不能不报。

是以,在公子伋临走前,郑忽执着公子伋的手道:“我有一言,亦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子闻言一愣,之后笑道:“诚如子忽所言,你我之间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子忽但讲无妨!”

“伋子身为卫世子,我本不该讲此话,然苇茨之末,或有蛭生,平静之下,自有暗涌,若异日伋子在卫有缓急,宜速趋郑,有忽一日,必不使伋子有穷厄之困!”

公子伋以为郑忽是担心他的庶兄黔牟会在将来与他争立,才会如此说。

“子忽可是担心我之庶兄?”

郑忽未答。

公子伋以为猜中了郑忽心事,接着道:“子忽多虑了,我与兄长……”

郑忽打断了公子伋的话。

“伋子无需多言,只需牢记我今日之言即可,若有缓急,必趋郑!”

郑忽极为严肃的再次重复了一遍。

公子伋只当郑忽是关心他。

“唯!必不敢忘子忽今日之言!”

郑忽见状,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公子伋这个人,是个真正的君子,而君子的命运向来不怎么好,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义方……

到郑忽这种地位的人,很少能有个朋友,公子伋确实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所以,郑忽这才上了心。

送走了公子伋,郑忽也是匆匆忙忙的朝郑庄公的住处赶去。

“父君!”

郑庄公见郑忽行色匆匆。

“我儿可是有事?”

郑忽于是将公子伋的话又复述一遍给郑庄公听。

郑庄公听罢,面色稍显凝重。

“这蔡侯还真是贼心不死啊!竟能得天子征伐之命,天子还真当我可欺不成?”

以郑庄公的老练,自然能看出,天子这是想借机削弱郑国,以重振王室权威。

但是,郑国若是真那么容易削弱,也等不到他周桓王来做此事了。

而且,无论怎么说,郑庄公还是王左卿士,是天子的内臣,天子现在却允许外臣攻打内臣,这让郑庄公心中对周桓王更加怨恨。

“小子负心,不足辅也!”郑庄公忿忿道。

“父君息怒!既已知其谋,便可一一破解,转祸为福!”

“我儿之言是也!”郑庄公叹了口气,同意了郑忽的说法,当务之急是寻找解决办法,与周桓王的账容后再算。

“我郑助齐伐戎,有大功于齐,且又将结为甥舅之盟,以齐侯之明,必不许蔡侯之请,联兵伐郑!”

“郑陈关系素睦,先有陈五父如郑莅盟,后有郑良佐如陈莅盟,两国已七八年未动刀兵,陈侯即遵王命,必难尽全力!”

“至于鲁侯,继位未久,国中大事皆决于公子翚,公子翚为人跋扈,儿与其有争次之怨,其必怀恨在心,此次蔡侯伐郑,公子翚必从!”

“卫常与宋人、蔡人伐郑,此次蔡侯假以王命,卫公终必许之!”

“宋公虽赖父君之立,然其人贪而无厌,出居郑时,儿亦常听人谈起,且宋蔡为兄弟之邦,往者宋伐郑,蔡出力甚多,而今蔡有难,又托以王命,宋公无不救之理!”

郑忽这一番分析下来,别说郑庄公,就是他自己都稍显凝重,局势不乐观啊!

而今的中原大国,郑国除了和齐国、陈国的关系好一点,与其他国家几乎是无年不战。

只不过宋庄公今岁刚继位,中原各国少了个带头的,郑国这才短暂的免于战祸。

而且来说,宋庄公也不是什么好鸟。

当初宋宣公死传位给其弟宋穆公,宋穆公念其兄之义,死前未将宋公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宋庄公,传给了宋穆公的儿子宋殇公。

宋殇公继位之后,害怕宋庄公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就一直想将其干掉。

于是,宋庄公逃到郑国,宋殇公对此依旧不死心,多次出兵伐郑,想威逼郑国将宋庄公交出来。

要不是有郑庄公的庇护,宋庄公早就玩完了。

这么大的恩,宋庄公竟然一点报答的念头都没有。

在郑庄公死后,先是胁迫祭仲立公子突,如果这还能用他需要一个亲宋的郑国国君来解释的话。

那么,在公子突继位之后,他立刻就要求公子突交保护费,而且对公子突的拖延极为不满。

即便是鲁桓公在中间说和,他也丝毫不买账,甚至公子突将宋国贿赂郑国的商彝请求鲁桓公代为归还后,他还是不罢休,一副一定要搞死郑国的模样。

气的鲁桓公大怒,和公子突连兵伐宋。

这简直就是一出中国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所以,郑忽才会在宋庄公的问题上撒了个谎,其实说的也是实话,宋庄公确实贪得无厌。

而现在蔡侯假王命,得征伐郑国之权,郑忽觉得宋庄公和蔡侯搅到一块的可能性极大。

宋庄公虽说是刚继位,但是和执政华督的关系不错,不存在像鲁桓公那样被公子翚掣肘的情况。

郑忽见郑庄公默然无语,又接着道:“然虽如此,卫公为人溺于声色,为公子时尝与其父之妾私通,父君若以美人遗之,再赂于卫左公子泄,右公子职,或可解卫患!”

“宋公此人贪而无亲,父君不若归之商彝,挟大德求报,或可平宋患!”

郑忽知道只要自己老爹还在位,宋庄公多少还是有点顾忌的!

商彝这个玩意,留着也没用,不如拿出来挟恩求报。

而郑庄公却是想将商彝留给后代,等哪天郑国有大患的时候再动用。

“局势虽险,却也未曾到如此地步,我儿奈何轻用商彝?”

郑庄公确实很疑惑。

郑忽对此也不好直言,总不能说商彝除了在您老人家手中或许有点用处,留给后代是屁用没有,如果不信,请参见公子突之类的话吧!

“父君徙子突于边,子突母家雍氏必有怨望,雍氏有宠于宋公,若不归之商彝,儿实恐宋公会听从雍氏之言连蔡伐郑!”

郑忽无奈,也只能将公子突搬出来。

郑庄公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同意了郑忽的建议。

郑忽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事情到这里,也就只剩鲁国一家尚未解决,不过,这已经无碍大局了。

但是,事情真有郑忽想的那么简单吗?

……

发个ps

郑王天下初临发个psps:不止一个书友说书中解释有点多,不如多写点情节,但是,真的是不解释不行。

我看书中的评论,很多书友对那个时期的情况真的是一知半解。

有的评论那个时期有小麦吗,有高粱吗?这些东西自然是有的,可以这样说,甚至一卷竹简能写多少字我都查过,就是为了力求合理。

有些查不到的东西,我用其他时期类似的东西代替,我会在后面标注。

春秋前期各个国家内部的国情很乱,各个国家之间的力量和很多人认为的并不一样。

打个比方来说,此时的晋国在郑国面前就是个弱鸡,在不考虑其他诸侯国和周天子干涉的情况下,郑庄公要想灭了晋国,那晋国绝对玩完。

其他的像楚国还被压制在南方,国力也就和郑国差不多,这个时期的有三个千乘强国,郑、齐、楚也就是俗称的春秋三小霸。

那个时期的价值取向之类的东西也和后来战国时期有点差别,这些东西不解释,到后面绝对很多人认为作者是瞎写。

就像七月的书中说孟、西、白三族是公族,有人评论质疑一样,其实公族并不一定是同姓,诸侯可以将有功的异姓赐为公族。

总之,我是想把当时的一些国家关系,各国国情历史,社会制度、风貌、价值等一些东西展现给大家,但是限于笔力,写的也并不尽如人意,也只能用用心二字来补了。

那个时期的资料真的也难查,有时候都要翻几个小时,这也是我一直写的慢的原因。

以我现在的知识储备而言,如果写那个时期的小白文,再外加个系统来补逻辑漏洞,我不敢说多写,一天三章问题不大。

但是,还是希望能写一些比较考究的历史文,让大家了解一下那个时期的大致情况。

如果后面我真将这本书写成小白文了,估计很多人直接就弃书了。

我也不知道有读者看出没有,我并未将猪脚写的顺风顺水,这可能会不爽,但这不是爽文。

猪脚每卷进一个斗争里面的时候,我会考虑猪脚的位置,能力,力量这些因素,该遇到挫折的时候他就一定会遇到挫折,或许有偶尔的一小点偏袒,但是绝对不会让他逆天。

每次写斗争的时候,我都会对各方的力量进行推演,各方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或许其中会因为我的逻辑漏洞,出现不合理的地方,但是真有用心在做这些事。

好了,废话也不多说,还得去写下一章。

最后,感谢大家的厚爱支持吧!在这么扑街的情况下还有读者的鼓励,感激万分!!!

第一百零三章 大傩仪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零三章大傩仪郑忽和郑庄公草草将计策定下之后,并未深入的谈及过的东西,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了。

岁首的前一天晚上,要在王庭举行一场驱除仪式,号曰大傩。

傩礼是古五礼之一的军礼中的一个项目。

根据甲骨文的记载,傩礼可追溯到殷商时期的宫廷傩祭。

言:“季春之月,命国难,九门磔攘以毕春气。仲秋之月,天子乃难,以达秋气。季冬之月,命有司大难旁磔。”

元代学者陈澔对此注疏曰:“春者阴气之终,故磔禳以终毕疠气也。季春命国傩以毕春气,仲秋独言天子傩者,此为除过时之阳暑。阳者君象,故诸侯以下不得傩也。季春惟国家之傩,仲秋惟天子之傩,季冬则下及庶人,又以阴气极盛,故云大傩也。旁磔谓四方之门皆披磔其牲以禳除阴气,不但如季春之九门磔攘而已。”

也就是说,在岁首头天晚上的这场大傩仪,上至天子诸侯,下至庶人,甚至是奴隶都必须参与。

像载:“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意即在宫廷举行大傩的那天,庶人也要举行沿门索室的傩礼,到各家各户去赶鬼。

人们都必须要迎候赶鬼的傩队,哪怕是孔子也会站在东门台阶上,恭恭敬敬地迎接傩队到家里来驱疫。

傩的主要意义在于驱赶鬼疫和为天子送葬。

当郑忽和郑庄公赶到王庭之中,大傩虽未开始,诸侯却已是毕集,周桓王还未到场,诸侯早已身着朝服冠冕分作两列,职位低的王臣,陪臣,各国世子只能身居两列之末,队伍拉的极长。

两列之间的距离拉的也不算短,郑忽趁着尚未全黑的天色和亮如白昼的火光目测,大概有十米左右的样子。

郑庄公身为王左卿士自然要位列诸侯之前。

至于郑忽,则专门有人将他引到他该站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天子终于驾临。

郑忽跟着一群人行大礼参拜。

而后,郑忽便看到有一人跪在天子面前,虽未听清此人说的什么话,但是郑忽知道这是大傩开始的引子——献吉梦!

果然,未过多久,一群侍宦高呼“天子命曰可”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大傩正是开始了。

傩礼的主角是方相氏,他是宫廷特设的专职驱疫赶鬼的军官。

大傩开始后,他从两班朝臣之末带领着一百二十名“罪隶”左手挥盾,右手挥戈,狂呼狂叫着缓缓向前。

他头上顶着熊皮,再从肩部披下。

熊皮的头部装着四只金黄的眼睛,穿着褐色的上衣和红色的裙子。

听着吼叫的声音,看着身着的服饰,郑忽心说“这活脱脱就是一未开化的原始人!”

确实,傩仪就是这么粗犷,它本就是原始意念的留存。

凭的就是方相氏的丑恶和力量来驱除鬼疫。

一群人吼叫了大概有两刻钟左右的样子,终于缓缓退去。

这并不是代表大傩已经结束,只能说是告一段落。

方相氏退出之后,要到宫廷中的各个宫殿逐个去驱除鬼疫。

确实是个力气活,一般人还真玩不了。

天子和诸侯则在原地等候。

等待是一件极其折磨人的事,尤其是长时间站立不动的枯等。

夜幕已经降下多时,毕竟冬天的夜总要来的早一点。

“总不能等到半夜吧!”郑忽默默的想着。

终于,或许是过了一个时辰或许是更久,方相氏再次归来,又吼又跳到天子前,用人听不懂的话告诉天子,鬼疫已经被驱除,来年天子必然会安康,四时无病无灾!

太史将此话翻译给天子听,天子听后很高兴,于是,大设宴席以飨诸侯,与诸侯同庆!

诸侯一方面也为天子能有健康的身体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对天子设宴款待表示感激。

两拜之后,这场大傩仪才算正式结束。

其实,大傩仪的礼节并不算繁琐,与朝见礼相比相差甚远,主要是让人等的焦躁。

天子既已设宴,郑忽哪能拂了天子美意。

于是,在侍宦的引领下,郑忽也不知道来到了哪个宫殿之中。

以他此时的地位来论,他是没有资格与天子和诸侯同殿而食的。

与天子同殿的,要么是同姓大国诸侯,要么是和周天子有婚姻关系的异姓大国诸侯。

小国诸侯,尤其是异姓小国诸侯的待遇都不一定有郑忽的待遇好。

这也是周朝的特色了,亲亲尊尊。

殿中上首的位置自然是无人敢坐,它是虚置的,象征周王亲临。

下首的位置也早已分好,大致是遵循着周礼,按照同异姓和爵位高低排次。

各个漆案上虽然没有写着各国世子名字的标识牌,但是侍宦也不会将人领到错误的位置上。

一旦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郑忽的位置算不上是整个殿中最尊的位置,只是左边下首的第三个。

这也正常,郑国虽是姬姓宗亲,但是爵位不高,郑忽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估计也是负责安排宴饮座次的宫廷内官考虑到郑庄公王左卿士的地位,才会有如此安排。

从郑忽前面的两人就可以看出,左下首第一位的是公子伋,接着的是晋国翼城系的世子小子,再接着才轮到郑忽。

鲁侯虽并未立世子,但其他姬姓侯国跟随来朝正的世子也不是少数,若无偏袒,绝轮不到郑忽坐这个位置。

而郑忽对面右下首第一位的自然是齐国世子诸儿,接着是陈国世子免,再后是邓国世子牧……

总之,整个宴饮现场就像是一群诸侯国的后备国君在开趴体。

郑忽被领到座位之后,分别与各国世子见礼。

在和自家未来大舅哥见礼时,郑忽还尚未开口。

诸儿的一句妹婿,就让郑忽瞬间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和自己未来媳妇私通的大舅哥。

郑忽虽然在心中考虑的是现在到底有没有被绿的问题。

但是依旧非常热情的和自家未来的大舅哥见了礼。

又盯着自家未来的大舅哥看了两眼,见其也未有愧色,郑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估计现在还没被绿!”

郑忽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谁让文姜的名声太臭了呢,要不是当初刚穿越,急于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害怕再重蹈原主无外援的覆辙,郑忽怎么也得对娶文姜的事再三掂量。

现在事已成定局,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只希望这女人别给我出幺蛾子就行了。”

……

本书是不认同上的文姜与其兄私通的说法的,所以,齐襄公的形象就得重新塑造,这个得让作者好好想想,还有就是前面说文姜未与其兄私通,全是作者的解释,作者并未写猪脚知道这件事,所以这章中猪脚这么想,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

第一百零四章 宴饮一二事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零四章宴饮一二事诸儿被郑忽盯的心头发毛。

“我这妹婿莫不是有一些其他的爱好吧?“

一念及此,情不自禁的微微颤了一下。

“我这妹婿年愈二十,未娶妻也未曾听说有纳他国之女……”

诸儿越想越觉得可能。

“要不要将此事向父君告知,不妥,现在言及还为时过早,还是再看看吧!”

郑忽浑然不知他已经被他未来的大舅哥打上另类的标签……

与所有的各国世子见礼之后,郑忽回到座位将脑中的所得到的信息捋了一下,突然发现特么的在坐的几个大国世子,就没有一个得好死的。

他自己先不算。

像他未来大舅哥是被连称、管至父和公孙无知干掉的。

公子伋为盗所杀。

晋世子小子,继位四年后被曲沃系诱杀。

陈世子免,继位前被公子佗所杀。

“别说,还真是神了,竟然能碰到这么巧的时候!”

遇到这样的场景,郑忽也是哭笑不得。

“这……只能用不是冤家不聚头来形容了!”

“不过,这看上去确实像是最后一场晚宴,吃完各自回家,然后坐等受死就行了!”

郑忽心中不乏恶趣味的想到。

未过多久,一排排王宫婢女将宴饮飨食送到各国世子的案上。

按周制,周天子用九鼎八簋九俎二十六豆,诸侯用七鼎六簋七俎十六豆,大夫用五鼎四簋五俎八或六豆,士用三鼎二簋三俎。

郑忽所在的这一殿中皆是各国世子,暂时也只能想享受大夫的待遇。

毕竟周礼等级制度森严,饮食体系也是依据周礼而制定。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周朝的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家的统治简直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连人们日常的饮食都要纳入周礼的规范之中。

至于效果如何?只能说只要周王室还有权威,这套礼仪就能维持下去,如其不然,那就……

像后来孔子周游列国时看到有的诸侯用九鼎、大夫用七鼎,便感叹,礼崩乐坏,世界乱了。

郑忽自然未有孔老夫子那么多感慨,况且现在礼制还在,想感慨也没地方感慨去。

有这个感慨的时间还不如多尝尝周王命人准备的飨食。

看着鼎中炮制好的肉,郑忽确实感觉有点饿了,还是先尝尝吧!

拿起匕将鼎中的肉放在俎上,用刀切成小块,然后尝了一口。

郑忽的第一反应是,再来一块,果然不愧是周王设的宴,郑忽在国内从来就享受过这种待遇。

就拿郑忽刚才所吃的炮豕肉来说,是先把乳猪去了内脏,腹中填满红枣,裹黏土火烤。烤干黏土、剥去,再裹米粉糊,以油脂漫过肉身煎肉,然后肉拆成薄片,隔水加热三天三夜,最后以酱醋调味。

像这么讲究的吃法,以郑庄公寝不甘席,食不思味,满脑子都是拓土广地的性格来说,他怎么可能会在国内助长这种奢靡之风。

郑忽又尝了尝其余四鼎中的食物,感觉还真来对了。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身为一个已经慢慢走向成熟的准政治人物,郑忽知道口腹、声色之欲绝不可纵,浅尝辄止既可。

像有云:“夫香美脆味,厚酒肥肉,甘口而病形;曼理皓齿,说情而捐精。故去甚去泰,身乃无害。”

是以,郑忽稍微垫了垫有些饥饿的腹中,便将手中的匕放下。

就各国国君为何会带世子前来朝见参加宴饮来说,吃饭其实是次要的,主要目的在于让本国世子和其他国家的未来的继承人相互熟悉,打好关系。

不过,郑忽看着在坐的几个大国世子,心说“都是一群横死的人,还有这个必要吗?”

小国世子,或许爵位比郑国高,但是郑忽还真不需要屈尊降贵,掉份……

在场的众人或大或小都是个政治人物,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大国强国的风范是要保持的,不然传出去让人笑话。

乐舞虽已起,但是场中的气氛并不热烈。

郑忽扫了一眼,前排的几个大国世子都只顾着低头吃自己的,没有一个主动起身向别人敬酒的。

这也很正常,爵位高的抹不开脸,爵位稍低却国力强盛的对爵位不屑。

这也反应了当今的一些价值取向,日益衰落的爵尊国喜欢拿爵位说事,日益强盛的爵卑国喜欢拿国力说事。

反正是公说公有理……

就在郑忽考虑要不要给自家未来的大舅哥喝一个的时候,郑忽其后的沈国世子举起酒樽向郑忽敬酒。

言:“我闻贵国而今已与敝邑毗邻,所谓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如大国不弃,愿以此樽敬两国和睦,无有兵戈之事!”

郑忽和沈国世子同时将樽中酒饮尽,接着郑忽将酒满上,而后笑道:“世子客气了,贵国乃文王之后,成王所封之侯国,敝邑岂敢言大国,今敝邑边鄙虽与贵国毗邻,然郑沈者,宗亲也,往后还需世子多多照拂才是!”

沈国世子道了声不敢,和郑忽又同时饮了一樽,这才作罢!

这沈国世子若不跳出来,郑忽还真快忘了。

沈国本出于武王同母弟季载,原封于聃,乃侯爵大国,后成王东迁后,再封于沈,最后在晋楚争霸中,被蔡国灭掉。

“沈国这是想拉个外援呢?还是怕郑国侵沈?”

郑忽心说。

“暂时先不想了,压后再说吧!”

郑忽再次将酒满上,无论怎么说,他都得给他未来的大舅哥喝一杯。

不过,必须得撇开郑国,以家人礼才行,两国关系好不假,但是在这种政治场合还是需要注意一二的,不能弱了郑国的名头。

举起酒樽向诸儿示意,郑忽道:“忽不才,将与令妹有结发之谊,今处天子之所,与兄幸而相见,愿借天赐之酒祝兄寿!”

说完一饮而尽,诸儿亦一饮而尽。

之后,诸儿笑道:“父君尝与我言,子忽英雄,今日却才得见,是相见之晚也!”

“令尊厚爱,忽不敢当!”

诸儿闻言一笑,并未再出言。

而后,郑忽决定要和公子伋喝一杯,算是以德报德!

“我与伋子虽相交不久,然伋子待我可谓诚矣,谨谢之!”

“不敢!”

想了大半天,对于齐襄公的形象问题和他与文姜的问题,想了好几种可能,都被自己推翻了,只能说上的记载太深入人心了,所以,希望大家有好的建议能在评论中留言,我会选比较合逻辑的采用。今天就这一更了,让我咸鱼一晚,想的有点累,洗白之路不好走啊……

第一百零五章 来自大舅哥的问候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零五章来自大舅哥的问候大傩之后的宴饮只能算是个开胃菜,谈不上有彻夜饮宴欢庆的场面。

因为第二日便是岁首,岁首当天,天子要带领诸侯群臣祭祖祭天。

而后再由诸侯向天子朝贺新年,即朝正。

朝正之后,天子大宴诸侯群臣,表示感谢,整个流程才算走完。

以周礼之繁琐,这些事没有一整天的时间是完成不了的。

是以,要留给天子诸侯群臣一些休息的时间。

带个大黑眼圈去祭祖祭天会被认为是对祖先、天神的不敬!

宴饮结束后,与郑忽同殿的各国世子皆被侍宦领出宫门。

宫门外灯火通明,早已有各国随同前来的大臣在宫门外不远处等候着自家的君上。

郑忽也不例外,找了个视线相对较好的地方,等待着郑庄公的到来。

“怎么感觉这像是一群学生家长在校门口接孩子放学!”

这个想法确实与所处的环境很搭。

“子忽!”

郑忽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顺着视线看过去,仔细观瞧,原来是站在对面的晋国翼城系的世子小子。

得益于这场宴饮,郑忽认识了这位历史上被称为晋小子侯的现晋国世子。

刚开始,这位晋国世子还放不下面子,以为晋、郑虽皆有大功于王室,但晋爵比郑高,他怎么可能屈尊向郑忽敬酒。

后来,郑忽以个人名义和他喝了一樽之后,他便很快将心中的芥蒂放下。

本来两人的位置就是紧邻,年轻人之间的话题也多,一来二去两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翼城系现在的处境并不好,需要一个盟友,尤其是大国盟友的襄助。

郑忽表现出来的谦和及与其他大国如齐、卫之间良好的关系,让小子开始上了心。

虽说九年前郑国曾助曲沃伐翼,但这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没必要再提。

国家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多变,不能总守着老黄历。

“小子!”

待到其走到自己身边,郑忽对其施了一礼。

小子还礼。

“子忽是在此等候令尊?”

小子没话找话。

郑忽心说这不废话吗!

“然也,小子也是?”

“然!”

“同等同等!”

郑忽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周围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只能捡一些没营养的说。

“子忽对于而今的小凌大,下逆上是何看法?”

小子压低声音对郑忽说。

他本来是想通过赞扬郑伯克段于鄢的事来试探郑忽或者说郑国是否有出兵帮助翼城系的意愿。

后来想想,这种事毕竟是家丑,他说出来有种揭人伤疤的意思。

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换成这种直白的问法。

如此直白的试探,郑忽自然不可能听不明白!

郑国虽然现在没有出兵的想法,但是郑忽也不介意给翼城系画张大饼,坚定他们抵抗曲沃的信心,让晋国多乱上一段时间。

“乱臣贼子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子忽之言诚可谓善矣!”

正欲和郑忽继续说下去,小子却看到自家父君从宫门走出。

和郑忽道了声罪,又约定来日再叙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去迎接现任的晋国国君晋哀侯。

郑忽无奈的笑笑,一肚子鼓动的话还没说呢!

“子忽!”

诸儿适时出现在郑忽面前。

“兄长!”

郑忽对于这个未来大舅哥的感情是相当复杂。

能不复杂吗?就像一个正常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偷情。

第一反应必然是极其愤怒,甚至是想杀人。

当看到奸,夫是妻子的兄长时,愤怒之余会很错愕,然后还会感觉到很恶心。

如果有一天,两人迫不得已不得不在同一场酒宴上相见的话,那种感情,自己想去吧!

郑忽的心理活动比所描述的更甚,不仅在酒宴上相见了,而且他还得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因为他是预知未来……

他也不确定现在有没有发生这种事。

总之,心理活动复杂,面上却不能有丝毫表露。

自己选的原谅帽,哭着也得戴上……

“我听闻子忽还并未纳他国之女?”

诸儿的话让郑忽瞬间提高了警惕。

“这特么的什么意思,谁能告诉我!”

“然也!”

诸儿听到郑忽肯定的回答,一副我很懂你的模样。

这就让郑忽更加摸不着头脑,外加一点小愤怒。

“未知兄长何意?”

强逼着让自己冷静下来,郑忽感觉和他这位未来大舅哥在一块很容易勾动自己的心火。

男人嘛,都懂得……

“无事,我只是闲来无事问问!”

诸儿也微微察觉到了郑忽的情绪的波动,感觉这可能是戳到了郑忽的痛处,他才会有此波动,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信!

“看来要和父君讲一下了,不能让女弟出到郑国受这种苦!”

诸儿有点可怜自家妹子了。

他来时,文姜还可怜巴巴的请他帮忙,如果遇到郑忽,让他对郑忽好一点。

他对此还有点吃味,说文姜是有了良人忘了兄长!

现在看来真是子非良人……

“真是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威武俊朗的人竟然会有这种爱好,还真是……”

诸儿心理活动的丰富程度不亚于郑忽。

郑忽现在依旧是搞不明白这是搞的哪一出,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然后一副我很懂你模样,怎么感觉那个眼神越看越觉得是某个男人寡人有疾,同伴一副表示理解的模样。

刚想开口试探性的问问这货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看到自家老爹和老齐侯联袂而出,自家老爹还隐隐有一种余怒未消的意味。

只是和老齐侯便走便说着话,强忍未发!

郑忽和诸儿不敢怠慢,一块趋行至前。

待行礼之后,四人边走边说。

郑忽这才知道,蔡侯在这场宴饮中借机向自家老爹发难,以郑伯为王左卿士却不能佐理天子协和万邦,致使列国纷争,生民不安为由,请求天子免去自家老爹王左卿士的职位。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天子在各国诸侯面前表现出一副很意动的模样,却让郑庄公有点压不住自己心头的火。

若不是老齐侯和周公黑肩一直给他使眼色,他说不定就直接退宴走人了。

很明显这是天子授意蔡侯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让郑庄公在各国诸侯面前丢个丑,同时隐晦的告诉各国诸侯,郑可伐也!

郑庄公要对此还是无动于衷的话,那就真是和神仙无异了!

虽说天子最后没有允蔡侯之请,但是意思已经明白无误的传达出来了,在场各国诸侯无一不是明白人,怎么可能领会不了天子的意思!

待将郑庄公和郑忽送到郑国馆舍,老齐侯和诸儿这才告辞。

临行前,老齐侯对郑庄公道:“而今蔡侯已得天子之命,再征伐其国殊为不智,与其战不如平,若郑伯信任寡人,寡人当为郑伯求解!”

郑庄公暂压下心头的不快,对老齐侯拱手行礼“齐侯美意,谨谢之,此事就劳烦齐侯费心了!”

老齐侯回礼之后,并未再多言,带着诸儿回去了。

郑庄公和郑忽踏进馆舍,入正厅落座之后,郑庄公的怒火依旧未曾消散。

“小子真当我可欺不成,若无我郑之辅,小子今日何能高居于明堂之上?”

“父君息怒!”

郑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劝自家老爹了,天子今天的做法确实有点过分了。

再怎么说,周郑之间是大宗与小宗的家庭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现在将这个矛盾摆出来,除了让矛盾更加激化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这天子还真是……自以为是,还以为现在是宗周之时,天子有难,同异姓诸侯大多都会过来勤王,简直是异想天开!”

郑忽心说。

“父君,勿要因气而伤身体才是!”

“王室已东迁,大国诸侯对天子之命哪个不是阳奉阴违,父君对此事切莫过于忧虑!”

郑忽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他老爹了,其实天子的命令在此时用处还是很大。

毕竟现在周王室的余威犹在,有天子之命就是名正言顺!

郑庄公听到郑忽的安慰,稍稍冷静了下来。

“若无天子,蔡侯绝无可能翻起如此大的风浪,此事怎能让我不恨?”

“此事关键在于宋、鲁、卫、陈四国是何想法,若四国皆不遵天子之命,即使是天子又能奈我何?”

郑忽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不过,这却与他从朝周路上改善与天子关系的想法却是渐行渐远了。

郑庄公听了郑忽的话,也恢复了清醒,他刚才只是被天子激怒了而已!

……

下一更在晚上

第一百零六章 祭天祭祖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零六章祭天祭祖曰:“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

祭祀在历朝历代都被视为一件大事,周朝的统治者更是将祭祀活动作为一种维护和巩固自己统治地位的重要手段。

郑忽跟随着郑庄公前来朝正,免不了要感受一下周朝王庭的祭祀风采。

是以,郑忽和郑庄公未至寅时便起,赶往东城,也就是所谓的成周之地。

周初,周公至洛阳,用土圭法测得洛阳所处的地方即为“天下之中”,然后开始占卜国家社稷的吉地。

记载:周公“朝至于洛师”,对洛阳周边的几个地方做了考察,最后确定涧水东、瀍水西、瀍水东皆“惟洛食”。

于是,周公在洛水北、瀍水东、西筑了两座城,总称洛邑,西面是王城,是宫寝之所在。

东面是成周,是宗庙之所在,亦是殷移民所迁之处。

涧水、瀍水之间是周人聚居区,瀍水以东是殷人聚居区。

在去往东城的路上,与郑庄公一样前去东城参加祭祀的诸侯络绎不绝。

也有和郑忽类似的各国世子跟着前去参与祭祀。

当然,也只有像郑忽这样的嫡子有权力参加这种祭祖活动。

言“庶子不祭祖,明其宗也!”

这也是周朝礼法制度的一部分。

待行至文王庙,很多诸侯已经在庙前依同异姓及血亲关系远近分列而站。

郑忽虽说是世子,但是在这种严肃的政治场合,打酱油的成分比较大。

再一次的被引到该站的位置,郑忽眯了眯,准备休息一会。

昨日本就睡的极晚,今日却又起的极早,饶是郑忽精力再充沛,也会有些疲倦的时候。

站着睡觉本来就是个技术活,郑忽也不敢让自己睡的太沉,不然非得栽倒不可。

眯着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宗庙之中的响起,郑忽突然睁开眼,天子入庙了。

紧接着响起,则代表扮演文王之尸接受祭祀的“演员”进入宗庙。

而后,天子酌郁鬯酒献尸,称为“祼献”。

天子祭祖,共有九次向尸献酒的仪式,此次只是一献、二献。

天子献完郁鬯酒后,就出去把祭祀要用的牲牵进来。

祼献完毕后,祝就把尸引到堂上,坐在堂中央。

王后荐朝事之豆笾,豆里面装的是肉酱之类的濡物,笾里面装干肉、干果肉等干物。

天子亲自牵牲入庭,太宰辅助,王子佗牵次牲,公卿大夫赞币而从。

入庭后将牲系在庭中碑上。祝以币告神。然后,天子亲自杀牲。

杀牲之后,天子亲执鸾刀,取牲的血和毛诏告于室中。

诏告的目的,是用血来告诉祖先,牲已杀了。

用毛来告诉祖先牲的质量很好,毛色纯不纯是此时判断牲口质量好坏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准。

杀牲之后,取出牲的肠间脂肪,祝将其放入炉炭中焚烧,这就是所谓的“燔膟膋”。

天子亲自取牲的肝,在鬰鬯中洗一遍,称为“制祭”,祝又取之燔于炉炭。

燔膟膋和制祭之后,割下牲首,升于室中,放在北墉之下。

然后,内饔将牲体豚解为七个部分,向尸献上血与腥,即牲的血与生肉。

荐血腥之后,就荐爓肉,即放在鼎中煮至半生半熟的肉。

随后,天子献泛齐酒,后献醴齐酒,是为三献、四献。

在九献中,除了一献、二献之外,其余七次献酒,用的酒都是五齐中的酒,包括泛齐、醴齐、盎齐、缇齐、沈齐。

荐血腥一节之后,王后荐馈献之豆笾。

天子酌盎齐以献尸,王后酌醴齐以献尸。是为五献、六献。

之后,内饔将牲体体解为二十一各部分,即在肢解七体的基础上,将每个部分再分为三块。

烹熟之后,放在俎上,奉俎于室中。设馔食“阴厌”以飨神,所谓的“阴厌”,即在室中用馔食黍稷等飨神。

五献、六献之后,代表文王接受祭祀的尸吃饭,一共有十五饭。

吃完后,天子又向尸献泛齐酒,后献缇齐。

诸侯以缇齐献尸,是为七献、八献、九献。

九献完毕之后,堂上、堂下合奏乐。

等参与祭祀的各国诸侯将祭祀剩下的肉即胙肉吃完,祭祀这才算结束。

胙肉这种东西,郑忽是尝不到的。

只有同姓诸侯,夏、商二王之后,异姓诸侯中有大功者才能享受到这个待遇。

它代表的是一种殊荣,像后来所有称霸的诸侯都以天子赐胙肉代表着霸业的成功。

“不就是一块胙肉吗?至于吗?”

郑忽看到分到胙肉的诸侯一副兴高采烈的没出息模样,没分到胙肉的诸侯则是一副羡慕不已的表情,心说。

心中虽这么想,但是腹中却有点饿了,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不过,饿了也没用,还得转场。

祭祖之后的祭天是在洛邑南郊进行的。

南郊有园丘祭坛,专为祭天而设。

祭天的礼仪和祭祖大同小异,亦是有活人扮演天帝之尸。

郑忽也是无奈,只能跟随天子及诸侯转场,去郊外祭天。

终于,再次将胙肉分食,祭天的仪式算是结束。

郑忽知道自己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之后的诸侯朝正,和他是没有太大的关系的,他只需要等着朝正之后天子设宴,再吃一顿就行了!

顶着头顶的太阳,忍着腹中的空虚,郑忽跟随着一群人再次回到了洛邑西城。

郑庄公在这会是没空搭理郑忽的,虽然昨晚郑庄公被天子激起了怒火,但是该严肃的还是要严肃。

郑忽这一群各国世子算不上是走的最晚的,在他们后面还有一群各国观礼的陪臣。

入城,郑忽考虑是回馆舍歇着呢?还是入王宫等候天子设宴呢?

最后他决定,还是回馆舍吧,确实有点饿的撑不住了。

因为此时已经临近正午了。

没走多远,郑忽看到诸儿在前面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兄长!”

郑忽也不知道这货究竟是怎么回事,感觉他好像黏上自己了。

“子忽!”

诸儿和郑忽相互见了礼。

“子忽意欲何往啊?”

“我正欲回馆舍休息片刻!”

郑忽也并未有隐瞒,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也正有此意,同去同去!”

郑忽现在也确实搞不清这位未来大舅哥到底有什么目的,也只能同意了这个提议。

两人便走便聊,郑忽出言试探道:“兄长方才可是在等我?”

“然也!”

“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等子忽吗?我与子忽虽是昨晚才初见,却如旧相识,且子忽又将我之妹婿,甥舅之间应该多熟悉熟悉才是啊!”

诸儿昨晚将自己的怀疑说给老齐侯听后,被老齐侯给臭骂了一顿,于是,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找到郑忽的破绽,帮文姜把这个婚给退了!

郑忽听了诸儿的话,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又聊了两句,郑忽发现不对,这不是前往郑国馆舍的路。

“应是前往齐国馆舍吧,看来这货还真有事!”

郑忽提高了警惕,刚才这货和自己说话分明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既然已经这样了,就看看这货到底想干什么吧!”

不多时,二人已经至齐国馆舍,郑忽暗道了声果然。

“子忽请!”

“兄长请!”

郑忽跟着客气了一下。

进门后,诸儿立刻吩咐人准备宴飨。

郑忽对此表现的也很自然,但是心里却不停的琢磨着。

“想灌醉我套我的话?还是……?”

“是装一回醉呢?还是将他放倒套他的话呢?”

郑忽对自己的酒量很自信。

“还是装一回醉吧!万一他酒量也很好故意装醉等着自己上套,那绝对是阴沟里翻船,还是稳妥点比较好!”

郑忽有了决定。

入座,二人又继续着没营养的话,反正双方对彼此都心有防备,谁也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就这样等着飨食上案。

“今蒙兄长不弃,设宴款待,忽谨以此酒谢之!”

郑忽先是客气道。

“子忽见外了!你我同饮此樽!”

说完,未等郑忽回应便一饮而尽。

诸儿对自己的酒量很自信,郑忽对自己的酒量也很自信。

不过,喝到最后还是郑忽倒了,至于是真是假,就只有郑忽知道了。

诸儿晃了晃脑袋,强打起精神让自己清醒,同时对郑忽的酒量也挺佩服的。

“子忽我来问你,你可是好男风?”

诸儿终于问出了他心里想问的话。

郑忽这才搞明白,怪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怪。

“兄……兄长,说……说笑……笑了,我……我怎……怎么可能会好……好男风!”

郑忽的话让诸儿有点凌乱,合着是自己想多了,不过他还有点不死心。

“那你如实告我,昨晚为何那般盯着我看?”

郑忽听到这,算是彻底明白了,真是一万头草泥马从心头狂奔而过,总不能说史书上记载你和我未来的媳妇私通,我才会那样看你吧!

心思急转。

“初……初次见……见兄长,却……未料到兄……兄长如此……如此英武,是以,多……多看了两……两眼!”

诸儿在心中评估着郑忽此话的可信性。

他感觉郑忽确实是喝醉了,不过这话却隐隐有点不对,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此事姑且就这样吧!”诸儿心说。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醉了……

周代的祭天祭祖仪式只有零散的记录,而且各朝各代的学者对此争议很大,我只是摘取了其中的一部分,仅供参考!而且周历虽然是以夏历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农历十一月为正月,但是岁首应该不是十一月初一,周至秦都是以冬至日为岁首,而那个时期的冬至日究竟是哪一天,我在百度也没查到,对于农历中的置闰等一些事,我也是一知半解,没办法推,所以,就按照十一月初一来的,还请大家见谅!!

第一百零七章 酒后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零七章酒后诸儿从睡梦中醒来,感觉脑子清醒不少,召来门外值守的齐国士卒。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应是申时三刻!”

诸儿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睡过头,距离天子设宴还有段时间。

他不是第一次跟随齐侯来朝正,对于朝正的流程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郑世子安在?”

“还在客堂休息!”

诸儿挥挥手示意士卒下去。

洗了把脸,又整了整衣冠,诸儿便迈步向郑忽暂居的客堂走去。

郑忽此时依旧在酣睡,他实在太困了,本来就没休息好,又劳累这么长时间,还和自家未来大舅哥斗智斗勇,加上再喝点小酒。

是以,郑忽被人送到客堂后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郑世子一直在酣睡?”

诸儿轻声的询问客堂值守的士卒。

听到士卒肯定的回答之后,诸儿放下心来。

一个人睡饱之后,对周围的动静很敏感,哪怕是极小的动静也可能被意识察觉到,进而从睡梦中脱离出来。

郑忽现在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迷迷糊糊的听到门前有窸窣脚步声响起,意识慢慢恢复清醒,只感觉口中发干,想要吞咽一口唾液都极为困难,口中干涩。

起身稍稍理了理衣冠,郑忽便唤人前来。

在门口刚问完话的诸儿自然也听到了郑忽的声音。

跨进客堂与郑忽见礼。

郑忽见到诸儿,瞬间一愣,心说“这货不会是在监视我吧!”

诸儿好似看透了郑忽心中所想,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我亦方醒未久,特来看看子忽可曾醒来!”

郑忽回以微笑“劳烦兄长费心了!”

“子忽方才唤人可是有事?”

“也无甚大事,只是口中干渴,想在兄长这讨些水喝!”

诸儿听郑忽如此说,知道这是酒后刚睡醒的后遗症,他自己其实也有点口干。

吩咐人准备些浆,诸儿和郑忽继续叙着话。

一场酒宴,二人皆达到了目的。

然而诸儿心中却有些不太好意思,竟然将郑忽当成“同志”,这个乌龙闹大了,还好此事也就他和齐侯知晓,不然,这就不单是个笑话这么简单了,更是对郑忽人格尊严的极大侮辱。

诸儿对自己的酒量很自信,加上和刚才和值守士卒的谈及郑忽刚才的表现,让他都确信郑忽当时确实是醉了。

诸儿对此也有些庆幸。

郑忽自然不知道诸儿心中所想,清醒之后,他记起来了,朝正之后还有天子设宴来着,也不知到此时晚没晚,不过,看诸儿如此镇定,他觉得应该是没晚。

虽然如此,但是郑忽依旧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兄长,现在几时了?”

“应是申时三四刻钟吧!”

“子忽可是担心晚了天子之宴?”

“然!”

“此事子忽无需担心,一切有我呢!”

诸儿充当起了老司机。

郑忽对此也只能笑笑,“前一刻还怀疑我好男风呢,下一刻又变得如此讲义气,也不知道究竟是搞的什么鬼?”

“再说了,就是我好男风也和你没关系吧!难道是文姜?”

“不过,这货到底和文姜是个什么关系?”

“公子伋还马上要和宣姜成婚呢,也没见这货这么上心?”

“难不成真被绿了,也不像啊!若是真被绿了,他关心自己好不好男风干嘛?难道……”

郑忽心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他现在真和文姜有一腿,假如自己好男风,他就可以让齐侯将这门婚事给退了,到时她俩又可以继续没羞没臊的在一块!”

“也不对,诸侯之间的联姻可不是儿戏,既然已经订下了基本上不存在退婚的可能!”

“真是头疼啊……”

郑忽朝正之前绝没有想到能和这个未来大舅哥牵扯这么深,不过这也是早晚都需要面对的。

“唉……”

心里暗叹了口气。

诸儿见郑忽沉默不言,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喝了一口浆,试探道:“子忽为何事闷闷,可是我有招待不周之处啊?”

“兄长说笑了,兄长盛情待我,已是感激不尽,怎会有招待不周之处?”

郑忽客套道。

诸儿显然对郑忽的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那子忽可是有心事?”

郑忽心说有,而且怀疑你现在把我绿了呢!

但是,这种话怎么可能当面说出来,背后也不行啊!

“确实是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郑忽心想。

“唉……”

郑忽叹了口气。

“兄长亦知昨日蔡侯借机向父君发难,此事起因皆缘于我,我怎能不忧呢?”

诸儿听到这个理由,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看郑忽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也相信了七分。

他关心的是郑忽是不是想起了酒后的问话?

现在看来并没有,如果有一天齐侯告诉他其实郑忽是千杯不醉,也不知到时他会做何感想?

至于蔡侯和郑忽的那点破事,诸儿还真知道,当然这是齐侯告诉他的。

诸儿还记得,当时自己父君不仅和自己说过这件事,还把郑忽送的瓷器给了自己两件,末了,还让自己多学学郑忽,别整天四处浪荡!

“子忽所言之事,我亦有所耳闻,然事情既已发生,多想也是无益,且令尊和父君定会解决此事,你我小儿辈何须为此事忧心!”

诸儿出言安慰道。

郑忽见节奏已经被自己带偏,心中也暗舒了一口气,他和他这位未来大舅哥真是八字相冲。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要能聊到一块那才是见鬼了呢!

不过,经此一事,诸儿倒是对郑忽的芥蒂渐消。

而郑忽心中究竟是何想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兄长之言是也!”

郑忽很明智的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时候不早了,该启程去王宫了!”

郑忽提醒道。

“子忽不说,我差点将正事忘了!”

诸儿笑道。

郑忽也跟着笑笑,他现在暂时跟他这位大舅哥也没什么可聊的,国家大事二人现在又说了不算,个人之间的私事,二人关系还没好到那个地步,总之干坐着也是坐着,还不如去王宫等待着天子赐宴。

虽说现在郑国和天子关系并不好,但是正因为此更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

每次设一个矛盾,写到最后总是会感觉特别难写。让我好好想想下一章该怎么写。

第一百零八章 当伯天下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零八章当伯天下朝正之后,郑忽又跟着郑庄公在洛邑待了两天。

两天后,趁着淡淡的暖阳,再次经历一场繁琐的礼仪之后,郑庄公和郑忽离开洛邑,踏上了回国的路程。

与来时的天气恶劣,路途难行相比,回程却是正好相反。

按照如此天气,只须一日即可从洛邑抵达新郑。

随着车马渐渐远去,郑庄公回头看了眼这座号称天下之中的坚城,叹了口气!

“父君因何事而叹?”

“想我郑国自先桓公时,便匡佐王室,先君武公与晋文侯戮力一心,股肱周室,夹辅平王,平王劳而德之,而赐之盟质,曰:‘世相起也。’功劳不可谓不大,两世勤王之功却换得个而今这个局面,为父怎能不忧心呢!”

郑忽心说“确实是两世勤王之功,只不过目的不是那么单纯罢了!”

“是啊,想我先桓公为保幽王,战死镐京,未曾想天子竟然如此凉薄,不思以大恩偿我,还欲夺父君之政,真是令人齿冷啊!”

郑忽附和道。

不附和也没办法,自家祖上曾经做的不光彩的事,孝子贤孙哪能拿出来说,再大的错也只能归咎给别人。

“这天子不辅也罢!”

郑忽又宽慰了自家老爹一句。

郑庄公闻言未再多说。

临行前,他以国内事务繁重,自己身体老迈,精力已大不如前,恐难以助天子协理政事为由,向天子请辞王左卿士之位,希望天子能另择贤达。

天子对此很是意动,只是碍于周公黑肩一直力劝,天子这才保留了他王左卿士之位。

天子想夺政的想法,他一直都知道,他也不止一次的请辞过,但是从没有像此次一样,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危机感。

看着郑庄公情绪有点低沉,郑忽觉的还是要给自家老爹鼓鼓劲的好,不就是一个王左卿士的位置吗,不行咱还有planb,关键是别因此而泄气,国内还有一大摊子事等您老人家掌舵呢!

其实是郑忽想多了,郑庄公只是有点不忿恼怒罢了!

但无论怎么说,这都影响不到郑忽继续画大饼!

“然虽如此,儿亦尝听闻父君当年克戴时,遍问诸卿大夫曰‘寡人赖天地祖宗之灵,诸卿之力,战则必胜,威加上公,于古之方伯如何?’”

郑忽见自家老爹没有异色,立刻来个反转“父君之志小矣!”

“儿闻古之方伯得天子之令,所征伐者不过百里之地,若殷之于周,周之于齐,儿以为以父君之文治武功,当伯天下!”

郑庄公听闻郑忽此话,心头有些惊疑不定。

一方面为郑忽的那句当伯天下感到惊讶赞叹,古人好言志,郑忽能这么说,说明他心里的志向并不比此小,这让郑庄公隐隐有点欣慰!

另一方面他又感觉郑忽有点异想天开。

现在和天子关系这么恶劣的情况下,想得到天子的征伐之命是不可能了,最多也就是凭借国力得个方伯之实,这已经是极限了。

伯天下,却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但郑庄公也知道现在的郑忽不会冒冒失失的瞎说,每次献策都是掷地有声。

所以,郑庄公也有点拿不准郑忽这个说法的依据在哪?

沉吟了半晌,郑庄公最终决定还是先听听郑忽怎么说。

郑忽见自家老爹一直没开口,他也没有急于表现自己,他心中明白自己画的这个大饼对他老爹绝对是诱惑力十足,断无不上钩之理。

“我儿何出此言?”

“儿请教父君,这卿士之位与伯天下孰重?”

郑忽没有急于画大饼,先抛出了一个很明白问题。

郑庄公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依旧回答了郑忽的问题。

“自是伯天下!”

“儿尝闻先君武公曾以尊王为号?”

郑庄公有点跟不上郑忽跳脱的思维了,这些事有联系吗?

“然也!”

郑庄公越来也看不透郑忽了。

“父君何不效先君故事,亦以尊王为号?”

“此策可伯天下?”

郑庄公非常疑惑。

“然也!”

“父君来时曾告我假命伐宋之事,若父君以尊王为号,又何须行假命之事,诸侯有不贡不享,我尊王之国也,自当为王前驱,何劳天子下令!”

这就是赤裸裸的不要脸了,人家不要你这个狗腿子,你还硬要当人家的狗腿子。

郑庄公当然能听明白郑忽是什么意思,什么不贡不享则伐之,是郑国看谁不爽假借天子的名头伐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天子也不是傻子。

“若天子以此事责我,我当如何应之!”

“这便是儿之前问父君卿士与伯天下孰重之故!若父君为王卿士,为天子私臣,天子可私责之,父君必无辞。若父君不为王卿士,为诸侯,天子责我,是欲使天子诸侯不尊周也!天子岂会因小忿而失大义?”

郑庄公渐渐有些明白了,郑忽这是想让他辞掉王左卿士之位,单纯的位列诸侯,诸侯虽然也为天子之臣,但是毕竟不是天子私属,天子总会有点顾忌,现在可不是宗周之时,王权威重!

“若天子遍告诸侯我逆命之事,再以言责我,甚至出兵伐我,又该当如何?”

郑忽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父君多虑了,尊王之号何须天子允准,更无有逆命之说。忠臣孝子悯王道之不行,而欲扶之使正,难免会有些微末小错,以天子之明必不会加罪于我。且天子若伐尊王之国,天下诸侯谁敢再尊王!”

“天子岂敢为也?”

郑忽笑眯眯的道。

郑庄公对郑忽的无耻又有了新的认识,还微末小错,这借天子的名头擅自行征伐之事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不过此策确实可行,而且天子有苦还说不出来。

郑忽的这一套想法不过是学的齐桓公的故智而已。

齐桓公打着尊王的旗号征伐其他国家得到天子的允许了吗?没有。

只不过齐国国力强盛,又号召天下诸侯尊王,天子见事已成定局,无奈之下,只能赐胙肉使其称霸。

但是,郑庄公还有一个问题,按照这个尊王的策略来行,若是征伐中原国家,难免会使被征伐的中原国家抱团,到时候郑国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尤其是宋国在中原地区的号召力不小,若是宋国不贡不享,不伐则尊王不诚,伐又容易陷入连年不断的战乱,这对郑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若依我儿之言,这尊王之后伐不贡不享,我国力虽强却也不堪连年征伐!”

“儿正要为父君言此事,与其四面出击,不如先伐一处,得地广国之后再图争伯!”

“他国之地又怎是如此好得,蔡地尚且难求,况他国之地!”

“父君此言差矣!”

“儿闻成周及列国常受夷狄滋扰,父君何不伐之,伐之我不仅有尊王之实,又有大德于诸侯也!”

“且夷狄之地,足以广国也;夷狄之财,足以富民缮兵,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海诸侯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两附,而又有禁暴正乱之名也!”

郑忽终于把话题引到攘夷的问题上了,尊王攘夷本就是一体的。

如果齐桓公只尊王不攘夷,那么极有可能被列国围攻,正是由于攘夷才能让齐桓公把一群诸侯团结起来,因为依现在很多诸侯的国力根本抵挡不住夷狄的入侵。

“我儿此策虽好,却是与伯天下相去甚远,夷狄犹狼也,我郑亦犹狼,两狼相攻,是郑受其害也,如何可伯天下!”

郑庄公叹了口气。

也就是郑庄公现在还算比较相信郑忽,要不然早就骂郑忽一个狗血喷头了,此时的夷狄的力量正如郑庄公所说,丝毫不比郑国弱,要按郑忽的计策来的话,郑国就真被拖进与夷狄的战争泥沼之中,哪还有时间参与中原列国之间斗争,争方伯之位。

在郑庄公看来,郑忽将郑国从中原的坑中转移夷狄坑中,左手倒右手,没啥本质区别。

但是,郑忽既然敢这么提,就说明他已经有对付夷狄的策略了。

“儿曾听闻夷狄之人未闻中国之声也,父君何不遗之女乐以疲其志。”

“儿得天帝酿酒之法,酿成仙人饮之亦醉,父君以儿所酿之酒遗之以疲其体。”

“天下商人泰半出于郑,父君何不命商人离间其上下,阴查其地理,如此不出三年,夷狄可伐也!”

当然,在这必须提到的是,虽然郑忽所说的天下商人泰半出于郑国有些夸张,但是此时要论那个国家的跨国商人最多,这个绝对是非郑国莫属!

郑国东迁,殷民出力不少,帮助郑国开发滩涂荒地,扩建包括虎牢城在内的城池。

而这些殷民大多都是有技术,会经商的能人,毕竟殷人就是以会做生意闻名于世的,要不然怎么会称生意人为商人。

于是,郑武公与殷民约定,商人不背叛公家,公家不干涉商人的经营活动。

像上记载,子产执政时就遵循郑武公与商人的约定,不许贵族依仗权势强买强卖商人的货物,随意干涉百姓的经商活动。

正是由于这种良好的营商环境,郑国才会出现像弦高那样的爱国商人。

“据夷狄之地,携尊王之名,可伯天下乎?”

郑忽笑眯眯的反问了自家老爹一句。

郑庄公微微沉吟之后,吐出了两个字“可也!”

郑忽知道这个大饼算是画好了,至于用多少年才能实现他也说不准,什么三年可伐夷狄,这是大饼。

……

抱歉,昨天欠了两千字,今天会发两个三千字的章节补回来。写有时候就是思路顺不顺的事,思路不顺的时候硬逼着自己写四千字也能写,但是不想写,就像昨天那一章我写的就很不满意。而且我也需要一点补充营养的时间,翻翻其他大神写的和一些文言大部头,每天只查资料然后僵硬的写,文笔什么的是没法进步的。以后肯定不会断更,如果少个一章,我会补回来的,请大家放心!!!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学习进步,而不是每天僵硬的写完两章完成任务,如果这样的话,这篇不写也罢!!

第一百零九章的征程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零九章新的征程就像创业者经常为投资者画大饼,领导者经常为下属画大饼一样,每个画大饼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

郑忽画大饼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一方面他希望郑庄公能继续保持斗志,不要因为与王室的关系恶化而自暴自弃,甚至像历史上那样和周天子杠正面。

当然,如果按照郑忽画的大饼来行的,只要天子还有理智就不会再像历史上那样联兵伐郑。

毕竟,郑国又尊王又攘夷,功劳这么大,天子若伐郑就是寒了诸夏人民的心。

另一方面,伐夷狄这么大的事,不变法不增强国力,怎么能啃得动夷狄这块硬骨头。

所以,这也是为了坚定郑庄公变法的决心。

就像治理民众要以利导之一样,对于郑庄公这样有追求的诸侯,只要拿捏住他的七寸——追求,才能将之说服。

牵牛要牵牛鼻子嘛……

“我郑之东有伊洛之戎,郑之北有赤狄,若以我儿之言,当先伐何处?”

郑庄公丝毫没有察觉到车马的颠簸,完全陷入了郑忽所描绘的新世界。

况且郑国也时常面临夷狄的侵扰,驱逐夷狄也算是社稷长计。

“以儿之愚见,莫若先难而后易,先伐赤狄,然后再伐伊洛之戎!”

“嗯?”

郑庄公的想法与郑忽正好相反,他是想先易后难,先伐伊洛之戎,再伐赤狄。

赤狄是当今夷狄之中实力最强,影响最大的一支,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伐的,还不如先伐灭伊洛之戎,彻底将之消化之后,国力大增,然后再伐赤狄。

而且,伊洛之戎距离较近,并无大河阻碍,不像赤狄部落距离远,有黄河阻碍不说,还有苏子国的十二个与夷狄有勾结的城邑。

“父君可知郑北疆,苏子国之北有台谷,台谷之北有恶金!”

郑忽所说的台谷之北其实就是后世的山西晋城,晋城不但位置险要,为兵家必争之地,而且境内煤铁资源极为丰富,为古“冶炼之都”,战国时期“阳阿古剑”产地。

“恶金?”

郑庄公不太明白郑忽为什么对恶金这么上心,恶金造出的武器太脆,根本不堪一用。

其实,早在殷商时期,人们就已经尝试用铁来造武器,后世曾出土过商代铁刃铜钺。

只不过技术水平达不到,所造出来的铁制武器无法成为主流。

像秦国统一天下靠得不也是青铜兵器吗,只能说青铜冶炼技术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已经是极为成熟,秦国更是将青铜冶炼工艺推向巅峰。

郑忽现在自然没有异想天开到给军队换装,装备铁制武器,单说以他对炼铁工艺半吊子的理解水平,根本指挥不了工匠炼成合格的铁制品。

就是在现今青铜冶炼水平这么高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必要将青铜冶炼技术丢掉,秦能用之统一天下,郑还不能用之称个霸嘛!

不过,虽没必要换成铁制装备,但是用铁来制造农具却是很有必要。

像中所谓“美金以铸剑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鉏、夷、斤、斸,试诸壤土。”

用铁打造的农具即便是再脆,也比木制农具的翻土效果要强的多。

而且也可以借打造农具的机会鼓励工匠钻研铁的冶炼工艺,青铜武器固然是主流,但是铁武器完全也可以作为补充,要知道并不是每个国家都有大量的青铜资源。

铁就不一样了,郑忽可记得晋城铁的丰富量简直令人咋舌,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开采,北宋时期用晋城的铁铸钱,明清时期,晋城境内熟铁炉数有百余座,清末民国,晋城的铁被炼成钢制针,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晋城的铁矿依旧能称的上丰富。

这对郑国来说,绝对算的上是一座宝库!

“儿记得当初向父君进献麦饼时,亦尝向父君进献保持地力不失之法!”

郑庄公自然记的这事,这可是关系到民生的大事,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

“然也!”

郑忽也察觉到了郑庄公的疑惑。

“若得恶金铸为农具,将粪便浇在地上,用恶金农具翻土,使粪便覆于地下,地力可增一倍有余!”

郑忽这句话也不算是纯忽悠,铁制农具虽脆,但是将田地里的石块等障碍清除,翻个一二十公分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样即便不浇肥,地力都会增加,更别谈再浇点肥,至于能增加多少,地力这个东西没有具体的衡量标准,只能看收成大致估算。

郑庄公听到郑忽这话确实是被惊到了,现在很少有用铁打造农具的,所以他也搞不清郑忽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看到郑忽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因为地力增加就代表粮食增产,粮食增长就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更多的人口就代表更强的国力,与争伯相比,这才是真正的社稷长计,没有比这个再重要的了。

人多力量大就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郑庄公觉得即使是只要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愿意尝试一下!

一旦成功了,那郑国就是脱胎换骨的变化,失败了也不要紧,左右不过是承受一些损失而已,反正与其他国家作战也要承担损失,与夷狄作战也要承担损失,区别不大!

既然已经准备取台谷了,那么郑庄公首先考虑到的是盘踞在郑国北疆与夷狄有勾结的苏子国的遗老遗少。

以前郑庄公每次想到苏子国的这十二邑都生气,用四个控制在手的土地换了十二控制不了的毒瘤。

现在看来,是不能让他继续毒下去了,该到平定的时候了。

“我若取台谷必过苏子国,不将其平定,大军极有可能腹背受敌,我儿可有良策以应之?”

郑庄公现在对如何对付苏子国的十二个邑也没有好的办法,故而他想看看郑忽对此有什么良策没有。

郑忽知道,其实这苏子国的十二邑与夷狄的关系相当复杂,但是如果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欲拒还迎!

苏子国的这十二邑与夷狄的交往原则是不即于狄,即既勾结夷狄,又不一味的顺从夷狄,所以,有时候和夷狄的关系极好,有时候又会遭受夷狄攻击。

像记载“秋,狄灭温邑。”

这就表明了苏子国与夷狄之间的复杂关系。

所以,对于苏子国既不能单纯的靠武力威慑,这样会让其更快的倒向夷狄的怀抱,得不偿失!

但是,若是拉拢的话,苏子国又不太买账,苏子国就是为了应对郑国的压力才勾结夷狄的,所以,这倒是棘手的问题。

若是按照当前诸侯普遍的战争方式约战吧,郑忽觉得这苏子国还不一定会应战,总之郑忽对这个苏子国也有些头疼!

“怪不得自家老爹一直对换邑的事感到不忿!”郑忽心说。

这就是天子故意给郑国下个绊子。

“既然苏子国油泼不进,那不如换个方式,挑拨夷狄攻打苏子国如何?不过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呢?”郑忽有点犹豫,而且此事涉及到具体的操作,不是靠画大饼就能解决问题的。

犹豫了半晌,郑忽最终还是将决定心里的想法搁置,可以在理想目标上画大饼,但是具体到执行上的问题时,还是要务实一点比较好,他对苏子国的情况也不是特别了解,贸然画策,是对郑国不负责任。

郑忽可还记得常凯申委员长的坏毛病是什么,权谋玩的再好,在具体的事务上不经过调查,瞎指挥是要出大问题的。

用伟人的那句话来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儿对苏子国并无太多了解,仓促画策,恐有失偏颇!”

郑庄公并没有因郑忽没有想到计策而失望,他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倒是郑忽从这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务实态度让他感到满意。

“子忽确实是进步不小!”郑庄公心说。

“不过此事却也不能再拖了,回国之后看看祭足可有良策?”

郑庄公想到了他的智囊祭仲。

郑忽见自家老爹沉默不语,自己也很明智的没再发言。

反正大饼他也已经画好了,郑庄公的情绪也让他调动起来了,剩下的事,就不归自己管了,有的是人为此事头疼。

以郑国此时的国力要真下定决心攻略苏子国的十二邑,绝对是没啥大的问题,只不过是以前郑庄公经常和中原其他国家作战无暇顾及就是了!

至于和蔡国的争端问题,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了。

齐侯愿意做和事佬,郑庄公也没啥意见,只须回国后按照郑忽所说的,给卫公送几个美女,归换宋公的商彝,剩下扯皮的事就由齐侯包揽了,郑庄公只需要做好助攻工作就可以了!

而郑忽现在最想回到他的采邑长葛,看看现在长葛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了,毕竟这才是他未来活命甚至是争霸天下的本钱。

“长葛现在冬小麦已经种上了吧,也不知长势如何,工匠是否有新的发明,城中是否有新的变化……”

郑忽扶着车轼,略有些颠簸的路却颠不散他对长葛的思念……

抱歉,家里网速太渣,四十多分钟都没发出去!!

第一百一十章 收获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章收获初四的月亮只能算是个月牙,破不开笼罩在天地间的一片漆黑,夜如人将纯黑色的墨泼在白纸上一样,黑的让人看不透一切!

如果此时有人在新郑近郊,便能隐隐的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夹杂着隆隆的车轮划过地面的声音。

朦胧的火光和车马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由远及今,渐渐的一切都变的清晰起来!

这正是朝正之后从洛邑赶回新郑的郑忽一行。

冬日的夜比其他三季的夜都要来的早一些。

郑忽一行从洛邑紧赶慢赶,终于在此时抵达了新郑近郊。

郑忽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只知道天已经黑了有段时间了。

若无归国前的那一场繁琐的礼仪,郑忽一行此刻应该已经在新郑城中了。

不过,现在也离新郑城不远了。

未过多久,一行人已经抵达新郑城的北门。

没有火光通天,诸臣夹道相迎的场面,有的只是城楼上值守士卒的戒备。

在值守的士卒确认了是国君回国之后,护城河对岸的吊桥缓缓落下,城门亦缓缓打开。

与此同时,城楼上迅速下来四十余人的小队手举着火把分两列从城门内排到郑忽所在的车马近前。

在众人向郑庄公和郑忽行礼之后,郑庄公这才下达进城的命令。

随着车马再次开动,奔波了一天的郑忽一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郑忽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的看下去,猛然间大亮的火光,竟是有些微微刺眼。

稍稍将头抬起平视前方,郑忽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浊气“终于到家了!”

洛邑一行,郑忽虽没有达到和周天子改善关系的目的,但是却从郑庄公口中得到一个意外之喜。

天子宴饮时用蔡侯所献的瓷器当做餐具。

听到这个消息时,郑忽真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的是黄金。

现在是什么时代?礼乐制度渐趋崩坏的时代。

天子所用的餐具,诸侯想不想用,卿大夫想不想用,士想不想用?

嘴里说不敢,至于心里,谁知道呢!

天子或许还以为蔡侯献上的瓷器是宝物呢,所以才存了炫耀之心,让诸侯以为这是天佑周德祥瑞!

祥瑞?天厌周德的预兆还差不多!

只要郑忽回去之后大批量的输出瓷器,王室的礼乐制度就有可能面临着崩塌。

试想一下,当稍微富裕一点的士都能用上几个天子用的瓷器时,王室赖以存在的等级制度将会面临何种窘境。

瓷器不是鼎,鼎是用青铜制成的,可以说每一个鼎都是用钱堆砌的。

所以,王室这才能借此制定严苛的等级制度。

而瓷器,等技术成熟之后,生产多少那就完全看郑忽的心情了。

不过,郑庄公的话却打断了郑忽的幻想。

郑庄公极为严肃的对郑忽说:“瓷器严禁售卖,只能用于诸侯间的回礼!”

郑忽清醒之后也立刻明白了自家老爹的意思。

毕竟现在既然准备尊王了,就不能将王室的威严搞成一个笑话,稍微打击一下可以,这样才会让王室感激郑国。

但是,要是周天子知道瓷器是从郑国流出去的又该是何想法……

这也和郑忽无关了,他只要严格的执行郑庄公的指令就行了。

车马入城,直奔宫室而去。

一天的车马劳顿,郑忽有些疲倦,木制的车架,即便御的驾车技术再好,也总会有些颠簸。

更别说郑忽为了忽悠郑庄公耗费了那么多脑力。

趁着明亮的火光,郑忽也从郑庄公脸上看到些许的疲倦之色。

郑忽知道自家老爹也挺累的。

一路上和自己从国际形势聊到国内形势,从尊王攘夷聊到内政治理。

郑忽也算是涨了不少见识。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和郑庄公比起来,郑忽虽然有点智慧谋略,但还是差的太远!

郑忽的优势只是在于他的思维被这个时代的价值观约束的不深而已!

而这些不过是小道罢了!

车马入宫,郑忽向自家老爹告辞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稍微收拾了一下,郑忽躺在塌上,思考着未来将会面临怎样的变化,他又该如何应对。

“瓷器是不能卖了,看来得开辟一条新的财路了!”

这让郑忽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搞个赚钱的门道,说没就没了。

“等回长葛之后再看看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吧!”

“不过,这个尊王攘夷是不是提的有点早了!”

郑忽现在有点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恰当了。

“尊王攘夷之后,国家的力量就集中到外部了,这样对变法改革很不利!”

郑忽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在郑国实行一场类似于商鞅在秦国的激烈变法,但是,无论怎么说,法是必须要变的。

在这个时代不变法即便拿到再大的地盘也很难最终守得住。

这是历史的大趋势,不变法和等死无异。

“这事还真得和自家老爹提一下,未来郑国可以扩张,但是力度不能太大,还是要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国内!”

“国内的变法也不能推行的太快,得先出细微处着眼,一点一点的来,像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的将守旧势力熬死!”

“倒是军功爵制提出的有点早了,不过,以自家老爹的政治智慧应该能处理好,这个倒不用太过担心!”

“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说个五年伐狄呢,也能为国内的变法多争取点时间,唉……”

郑忽真的有点后悔。

不过,郑忽不知道的是,郑庄公对于他所说的三年伐狄的事并未全信。

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郑庄公又岂是郑忽随意能忽悠住的。

只不过郑忽的计策确实切中要害,有一定的可行性,他这才选择了采纳而已。

其实,国内的这些事根本不用郑忽担心,郑庄公自然会处理好!

在社稷长计和图伯的问题上,郑庄公必然会以前者为重,这是每一个政治家都具备的品质。

郑忽这是关心则乱……

想着这些心事,郑忽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未来郑国究竟会向何处去,郑忽现在已经是看不透了。

……

今天就这一更了,明后天会补回来的,今天不是没有灵感,而是脑子里的想法太多,四点左右的时候就已经码好一章了,不过让我给全删了,又重新写了一章,也是不断删来删去的,刚开始是想写主角开始为变法做准备的,想去全国采风,但是感觉这样写节奏也太快了,而且不太切合实际,毕竟变法不是一件小事,要考虑的东西太多,需要慎之又慎,所以无奈之下才水了这一章,希望大家能见谅,作者真的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脑子里的思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变化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一章变化云:“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新年自然要有些新的气象、新的变化。

由于郑忽的介入,郑国在周王林十一年也有了些新的变化。

若将这些变化置于此时的国际大环境中,这些变化就像是一滴水滴入江河湖泊,或许会泛起小的波澜,却绝无可能掀起大的风浪。

但若是将这些变化置入历史的长河之中去考察,就可以发现郑国这条大船驶离了原来看似风平浪静的航道,驶向了一条风急浪高、充满着暗涌、暗礁的险道。

是祸是福,殊难定论。

反正当郑庄公在回国,祭祖之后的大朝会上开始布置新一年的工作的时候,郑国的航向便由此而变。

郑忽身为世子理所应当的出席了这次大朝会,见证了郑国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而现在距离大朝会已经过去五天了,郑忽正准备带着郑庄公的赏赐回长葛。

从成周回国之后,他便想回长葛,奈何作为国家继承人是没有任性的权利的,来不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无奈之下,只能在新郑又盘桓了几天,而他那三个亲爱的弟弟在大朝会之后即被郑庄公勒令去边疆啃土。

对此,郑忽确实有些暗爽……

此次与郑忽同行的有邓荒、公子辛丑和泄驾。

邓荒和公子辛丑现在依旧没有重新得到册命,这倒不是郑庄公故意拖延,而是册命并非一件小事,需要上报祖宗,祖宗同意后择吉日才能册封。

幸好两人重新册命的吉日已定,在两个月后,左右无事,二人在新郑也无熟识,便请求和郑忽同行。

郑忽向郑庄公请示之后,郑庄公未做犹豫允了二人之请。

从蔡国归来之时,郑忽就已将收二人入自己麾下的决定向郑庄公做了汇报,郑庄公也乐见其成,一国世子总需要些人辅佐才是。

至于泄驾,则是郑庄公调到郑忽身边,任由郑忽驱使的。

原繁的任务已经结束,不可能再在长葛停留,于是,郑庄公便把泄驾调给郑忽。

一来帮助郑忽整顿兵马,二来则是提前培养感情。

东西收拾完毕,郑忽带着三人踏上了回长葛的路上。

之前他已经简单的向郑庄公请辞过了。

郑庄公最近很忙。

大朝会之后,他便写奏疏向天子请辞王左卿士之位,决心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郑国自身的建设当中。

这就是郑忽所画的大饼在起作用了,当然郑庄公将事情看的也很透彻,郑忽所谓的伯天下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事情绝非郑忽说的那么容易。

以郑国当前的国力,最多能支撑郑国在中原争个方伯之位,想要伯天下就必须不断地增强国力。

而郑忽所说的用恶金制成农具耕地,便是增强国力的不二良方。

为此,郑庄公在大朝会时宣布郑国未来将并力北向,退出与中原各国的斗争。

朝臣虽不解其意,但也表达了对此策的支持。

在这个策略下,苏子国的存在就变得极为扎眼了。

于是,这几日郑庄公在处理完国事的间隙一直在和朝臣讨论如何解决苏子国的问题。

郑忽请辞时,看到几位平常颇有气度的士大夫为此事争的是面红耳赤,就差没上演全武行了。

郑忽对此也比较理解,苏子国的情况确实很复杂。

不过,这也和郑忽没啥关系了,他现在又被郑庄公放养了。

年入五千金的任务像是挥之不散的阴云,一直在他的头顶徘徊。

好不容易搞个瓷器出来,现在却不能卖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虽说他现在的地位已经稳固,就是赚不了这么多钱,也没啥大不了的,但是作为一名有追求的男性同志一口唾沫就是一个钉,说到就要做到。

况且钱自然是越多越好,没有人会嫌弃钱多已经够用了!

“子忽为何紧锁眉头,可是有心事?”

同乘一车的泄驾轻声向郑忽询问道。

“只是些微末小事,倒是搅扰了泄兄的兴致!”

郑忽将眉头舒展来,向泄驾致以歉意!

“既是小事,子忽又何须多做烦扰,总有解决的办法,我之前还从未来过子忽的采邑,倒是想请子忽为我介绍一二!”

郑忽闻言,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才发现已经到了长葛的地界。

看着道路两旁绿油油初生的麦苗,每隔一段路程便有沟壑将相邻的土地隔开的井田。

寒肃的冬日里骤现一片绿色确实是一件让人心头愉悦的事。

不过,郑忽看到所有的四四方方的井田之中都被种上小麦,却有些惊疑。

他记得他已经免除了长葛的税赋,长葛民众不需要再为公田耕种。

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依旧笑着向泄驾介绍到“我就封之时悉令长葛之民种宿麦,这便是泄兄而今所见之景象!”

“此事我也确有耳闻,据说子忽能将麦磨粉制成麦饼,麦饼甚是甘美,待至长葛,子忽可不能吝惜啊!”

郑忽听着泄驾讨要麦饼的话,知道他这只是笑语。

“泄兄说哪里话,便是泄兄不说,我亦准备以麦饼飨之,倒是泄兄莫要嫌我招待不周才是啊!”

正在两人说话间,越来越多的长葛民众顺着沟壑向郑忽涌来。

寒冬的天,田地里虽然没有杂草影响小麦的生长,但是很多民众还是每天习惯性的要到田里来看一看。

一来防止有调皮捣蛋的孩子践踏麦田,当然这种事可能性很小,孩童虽小,却也已经知道求生的不易,很少会发生践踏的麦田的事。

二来则是诸夏民族最初的小农思想在作祟,每天来麦田看看,看见满地的麦苗,心里会有一种满足感,如果发现小麦比昨天长了一些,或者比别家的小麦高了一些,那种满足感就别提了。

揠苗助长或许是个笑话,但是主人公每天跑到田里看禾苗的长势却是来源于生活。

涌来的人群自觉的跟随在郑忽的队伍后面,并未有人践踏小麦,这让郑忽松了一口气。

当然很多人见到郑忽之后免不了对外大喊“世子回来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被引来,队伍也越拉越长。

泄驾见状,笑着赞道:“子忽治长葛,甚得民和啊!”

晚上还有一更,下周没推荐,要裸奔了,可怜!!

第一百一十二章 民心可用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二章民心可用第一百一十二章民心可用

郑忽对泄驾的话只是笑笑。

此时的民众朴实,一般而言,只要统治者能拉的下架子,到田间地头走两遭,和民众说说话,了解一下民生疾苦,再出一些利民惠民的政策,基本上都会得到民众的拥护支持。

像后来伍子胥谏吴王夫差不要纵容越王勾践的时候就说,勾践这个人在越国问疾吊丧,肯定是心里憋着坏呢!

民众的容易满足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而且来说,封地内的民众对封君的归属感较强。

像汉朝时,栗太子被废为临江王,最后一次去长安朝见,祭祀过路神之后,上车,轴折车废,于是一群江陵父老哭着偷偷的说“吾王不返矣!”

汉时都如此,更不用说现在了。

所以,郑忽并未因泄驾的话而有丝毫的得色,他现在心态已经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急于收买人心了。

一群人跟在郑忽的队伍后面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俗话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郑忽离开长葛前,强行命令民众种植冬小麦,此举与民意相悖,民众虽对郑忽谈不上恨,但多少还是有些埋怨的。

而现在不但埋怨全无,反而见郑忽如见父母,要说其中没有原因那是不可能的。

当初郑忽离开长葛不久,管鲍二人便带着小麦种子回到长葛,令丞陈奚遵循着郑忽的命令带领着民众浇粪耕田种小麦。

分发耕具的时候确实引发了不小的骚乱,那可都是钱啊,三乡五里的豪长老财也没有这么败家的。

于是,有些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世子。

等麦苗长出来以后,几乎所有曾经怀疑过郑忽的人都感到了羞愧。

这个差距太明显,下田里长出的麦苗竟然很少有枯黄之色,基本上都是翠绿翠绿的,而有些中田里的麦苗长势更是和上田里的麦苗长势无异。

很多人惊的都已经说不出话了,地力不单是保持住了,而且还涨了不少。

也由此,郑忽的民望再涨了一波。

没有人是傻子,郑忽在这件事所做出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

甚至将长葛守备的兵器都熔成了农具,导致现在长葛守城的士卒连个像样的兵刃都没有。

也得亏原繁在农闲时一直操练青壮,黑子又遵循郑忽的命令严加戒备,这才没有给西南棘泽的水匪寇盗以可乘之机。

不过,也是时候该剿匪了。

原繁帮助郑忽操练青壮,却没有顺带着将匪寇给灭了。

归根结底,像原繁这种老官僚,分寸拿捏的极准,不会出现越俎代庖的事情。

他若是帮郑忽将匪寇给灭了,郑忽就少收一波民心士气。

以郑忽的能力又不是完成不了剿匪工作。

他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干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随着车马的缓缓行进,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手头的活,跟在队伍后面,颇有些人声鼎沸,万人空巷的意味。

郑忽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一脸的从容。

同行的泄驾、公子辛丑、邓荒却是看傻眼了。

这得是对自家采邑内民众有多大的恩德,民众才会这样扶老携幼的迎接自家的封君。

邓荒更是小声的对公子辛丑问道:“公子可曾见过这种场面?”

辛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先前我在召陵,跟随舅父听讼时也曾见过类似的场面,却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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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布置工作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三章布置工作入长葛宫室,将泄驾、辛丑和邓荒三人安顿好,郑忽便走进书房。

邓方、陈奚、黑子三人早已在书房等候,见郑忽进来,三人起身和郑忽见礼。

之后,三人向郑忽汇报起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展。

“托主上之福,近日长葛安定,离者归乡,耕者乐业,皆安其生,无有倦怠之意!民间亦有小儿传颂曰‘免税政策好,国人吃到饱!’此皆主上兴教化,建功业之故也!”

邓方笑吟吟的来了个总结性的发言。

郑忽现在的亏是脸皮厚了,不然肯定会臊个大红脸,即便是这样,心里面依旧是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民间小儿传颂,那是雇的水军好吧。

不过,你还别说,这件事季办的还挺漂亮的,虽然把小孩搞成水军确实有点无耻,但是效果却比用大人作水军的效果要强,而且也更隐蔽。

郑忽还记得有很多史书都记载过小孩子传谶语的事,像上就说宗周宣王时,民间有童女传谣曰:“檿弧箕箙,实亡周国。”

记载的是真是假,郑忽不敢下定论,至少他是从穿越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回事。

反正历史上的事本就是真真假假,未曾亲身经历,光凭史书记载谁也难能一眼看透笼罩在历史长河上面的烟云。

但是,此时童谣在民间确实是比较有市场,这个倒是真的。

“此非我一人之功也,二三子亦出力甚多,我当亲设宴飨以谢之!”

三人闻言,皆面露微笑,出些苦力倒也无所谓,这些本就是他们三人的本职工作,关键是郑忽对于此事的态度,郑忽能设宴感谢他们不单是对他们辛苦的肯定,更是对他们的尊重。

“唯,我等谢过主上!”

三人同时向郑忽引身行礼谢道。

郑忽亦回礼。

接着,便由陈奚开始介绍具体的工作进展,“托主上之福,而今我长葛户数未减,口数已大致恢复到原来水平!”

“大致?”

郑忽打断了陈奚的话,发出了疑问。

陈奚有些尴尬,解释了一句“当初人口逃逸之家,我已和邓大夫亲往前去探查,离者已归,故卑下才言大致!”

郑忽这才想起来了,长葛至今还未编户齐民,人口和户数还是按照他原来初封时估算的,只是理论上的。

“卿且继续言之!”

“唯!”

“附庸增百一十人!”

说到这,陈奚生怕郑忽有疑问,专门向郑忽解释了一下,“此皆管夷吾和鲍叔牙从外购得!”

郑忽点点头,有些明白公田的小麦为何都种上了。

所谓的附庸就是从事农业劳动的奴隶,像有“土田附庸”之句,说的就是这种为奴隶主种地的奴隶,长葛也有这种专门为他种田的奴隶,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关注过,现在陈奚提起,他才想起来了。

“宿麦已按主上吩咐,令户户皆种,公田之宿麦,或由附庸种之,或由承主上德教之民助种之!”

“犁具已经收入府库,无有缺失损毁,待主上查验!”

陈奚向郑忽拱拱手,表示汇报完毕,郑忽又再次点了点头。

在陈奚之后,黑子向郑忽拱了拱手,接过陈奚的话头。

“蒙主上信任,以长葛之安危相托,主上离去至今,长葛谨遵主上内严外宽之令,往来行旅商客,皆由卑下亲自探查,暂未发现有可疑之人!”

“倒是有棘泽匪寇曾出没于午乡附近,不过,却无异动!”

黑子有点纠结,或许是感觉自己身负郑忽重托,却一直对盘踞在棘泽的匪寇无能为力之故。

郑忽听完黑子的汇报,知道这剿匪的事是刻不容缓了,秋收之时,匪寇未来抢掠粮草,现已至寒冬,匪寇们的积粮应该是不多了,先前的出没的匪寇应该是过来踩点的,午乡在长葛西南,是距离棘泽最近的地方,也是长葛四个乡邑即陈乡、成乡、午乡、尉乡中经常遭受匪寇劫掠的乡邑。

午乡虽然经常遭受劫掠,但是每次的损失却不大,反而是离棘泽较远的其他三个乡邑每隔几年就要遭受一次大的劫掠。

从这一点上,郑忽就可以看出,匪寇是将长葛的四个乡邑当成肥羊来圈养了,区别在于薅羊毛多寡不同,午乡距离棘泽最近,如果和其他乡邑的待遇相同,难保午乡的人口不会举家搬迁,距离远近的待遇都一样,人们自然会选择距离远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人的安全感在作怪。

午乡一旦出现人口大规模的举家搬迁,必然会引起封君的重视,届时,大规模的剿匪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每次小打小敲,积累下来的收益其实和大规模劫掠的收益相差无几,还不会因此激怒封君。

毕竟封君每年都能将税赋足额的收上来,偶尔每隔几年损失一些也和大局无碍,因为剿匪也是要花钱的,若是每次损失的根本不足以支撑剿匪的花费,那么封君剿什么匪,出力不讨好,聚集青壮还会引起上面的猜疑。

棘泽的匪寇充分利用了民众和封君的心理,这也是他们在长葛未封给郑忽之前一直能盘踞在棘泽的原因。

不过,现在他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黑子,你稍后派人密切关注棘泽动静。”

“唯!”

“邓方,耕具再次铸成兵刃需要几日?”

“最多五日!”

邓方对剿匪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对郑忽这种将吉金熔来熔去的做法深恶痛绝,等来年播种的时候,总不能再将兵刃熔成耕具吧!

按照这种熔法,那些吉金早晚得消耗完。

有心劝两句,又看陈奚和黑子都在,便暂时压下了劝说的心。

其实,郑忽心里也明白不能这样玩,但这也不是被逼无奈吗?

“必须得想办法先搞点铁再说!”郑忽心想。

确实不能再这么拆东补西的玩下去了。

“府库中的粮秣可够聚集青壮剿匪之用?”

“足够维持两千青壮三月之用!”邓方回到。

郑忽听到这,算是彻底放心了。

“善!”

实在抱歉,又欠了一更,今天去弄档案了,加修电脑,回来晚了。查资料又查了一个多小时,春秋时期的货币购买力真是个大问题,当时的一个奴隶价格应是五张羊皮,当时羊皮的价值也找不到,还有记载说,一匹马和一束丝能买五个奴隶,但是马和丝的价值还是不知道,我是实在没办法,只能通过换算,根据一金够百乘的人吃一天,一个人一天的饭量,按最小的算,半斤。两千人一天要吃的粟是500公斤。放到今天,小米5元一斤,那么500公斤小米就是5000块人民币。一金购买力大概相当于今天5000块人民币。再根据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一般质量的大米二石,当时的一石约为944公斤,一两银子就可以买1888公斤大米,就是3776斤。现在一般吃的大米在一斤15元至2元之间,以中间价175元计算,可以算出明朝一两银子等于人民币6608元,万历时一个仆役的价格在四两到二十四不等,若以十两算,则一个奴隶的价格是6608元,我取了整以一金也就是大致5000元一个奴隶的价格算的,肯定不准确,也别来反驳,除非你能找到更合理的数据来纠正我的错误,那我会表示感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管仲是个败家子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四章管仲是个败家子布置完工作,三人很懂事的起身告辞,并不欲多耽误郑忽的时间。

郑忽刚回来,需要一些处理私事的时间,而且车马颠簸,难保不需要一些休息的时间,能在刚回来的时候就接见他们三人,听他们汇报工作,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郑忽也并未多言,任由三人离去,他确实需要一些处理私事的时间。

他的回返不代表长葛就能因此而松懈,且剿匪不是一件小事,准备工作他只是居中调度,具体的执行工作还需要三人鼎力协助。

三人离去不久,郑忽亦离开书房,准备去看望管老夫人,既然决定尊奉之,就自当视其为长辈,长辈在堂,晚辈出行回来,焉有不朝之礼。

行至管老夫人的修养院落,郑忽看见管老夫人领着管仲和鲍叔牙已在堂前等候。

郑忽心中惊讶,不敢有丝毫怠慢,趋行至近前,扶起了正要向郑忽作揖行礼的管老夫人,口称:“小子死罪,竟劳老夫人亲迎,不胜惶恐之至!”

管老夫人执拗的想再次向郑忽行礼,又被郑忽扶起,开玩笑,长辈能够在堂前亲迎,这个待遇已是极高,再受其礼,就是托大了。

“老夫人万不可再如此!”

管老夫人见郑忽严词拒绝,无奈之下,只得以言语向郑忽表示感谢“老妇本边鄙贱妇,世子尊荣奉养输送抚慰甚厚,老妇谨谢之!”

郑忽心头有些疑惑,“怎么了这是,莫非有人在自己离开后怠慢管老夫人?”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在长葛宫室他是当之无愧的no1,除非有人不要命才会违逆他的意思。

忍住心头的疑惑,郑忽听管老夫人继续往下说。

“老妇儿仲本边远一贩丝走马之徒,贪利穷困,愚钝怯斗,人皆耻之,以为难堪一用,今得蒙世子厚爱,竟擢拔为吏,老妇再谢之!”

郑忽听到这,算是全明白了,这管老夫人是为自家儿子向自己表示感谢呢,这也很好理解,原本一破落小贵族,孤儿寡母的,以为家族中兴无望,现在竟能得大国世子看重,儿子年纪轻轻的就能被提拔为吏,一副被重点培养的架势,只能说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也得亏现在没有狗屎运一词,不然还不知道这管老夫人该怎么贬低管仲呢?

虽说管仲现在确实是挺不堪的,但这是个潜力股好吧,孟子说:“天降大任于斯人”,若管仲没有经历过年轻时的困顿,又怎么可能能做出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伟业,像其在齐国设“轻重九府”的经济改革,皆是源于他年轻时候走南闯北时,对国家经济的思考。

听到管老夫人的话,郑忽倒是想起来了,这样贸然改变他的人生轨迹,会不会让他泯然众人,没有经历过挫折,没有一定的阅历,再想让其成为历史上的大牛,估计是有些困难。

“该给他设点障碍,不能让他的人生这么顺风顺水!”

管老夫人不知道,在她感谢郑忽的时候,郑忽已经开始在思考如何坑她的宝贝儿子了!

郑忽和管鲍见礼之后,管老夫人亲自引着郑忽进入进入室内,郑忽也未推脱,多少得给别人一些报答的机会,不然,人心不安。

入屋舍,落座,免不了客气一番,郑忽关心了一下管老夫人这段时间的饮食起居如何,有没有下人对她不敬之类的事情,得到满意的回答后,郑忽这才放心下来。

接着,郑忽又询问了管鲍在长葛是否还习惯,有没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有只管提,千万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总之,如何能最大限度的收买人心,郑忽就如何做,反正他又能拉下架子,没有一丝把自己当成是世子的觉悟。

看的管老夫人是愈发的感激。

寒暄客气之后,这才进入了正题,郑忽有点好奇管鲍二人这段时间的经历,两人明显黑了不少,而且也瘦了不少,不过却也更加精神了。

“夷吾和叔牙可否与我说说这段时间的经历?”

“主上既想听,我等自无不不可!”

管鲍二人同时应道。

管老夫人笑吟吟的看着三人叙话,不置一言,自家儿子能得到大国世子看中,悉心培养,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主上去邓前,让我和叔牙去各地收购宿麦,然宿麦本非寻常之粮,粮秣又为国之根本,商人或有小股出售,根本不足以供长葛播种之需。”

郑忽点点头,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一下子就给管鲍三百金的缘故。

现在的民众很少有能积一年之粮的,更别谈买卖了,出售粮食的大多都是公家支持的商人,出售的多寡还得看公家的意思。

像后来管仲和鲁国打经济战的时候,等鲁国人开始大范围的不种粮之后,管仲请求齐桓公下令不许国中的商人将粮食卖到鲁国。

于是鲁国就悲剧了。

由此可见此时各国对于粮食这项战略物资的把控是非常严的。

“于是,我与叔牙商议,多走几处,聚少成多,我二人原本打算去宋都商丘,然后沿途购置,后忆起郑、宋久结连兵,去宋,或无功,我二人又再度商议,最终决定去洛邑!”

“洛邑天下之中,四方行旅过客云集,我本以为此行应无阻碍,却未料在洛邑盘桓五日,只得他国行商所售些许之麦,周人或闻我二人从郑而来,便不再应我。”

管仲说到这,有点垂头丧气。

其实这也很正常,周、郑之间,关系本就糟糕,搞点商业歧视也在情理之中。

“后有一郑商闻我二人自郑前来,见我二人皆有愁色,便问其故。”

“我与其人处三日,知其确为新郑客商,这才俱言其实!”

郑忽心说“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外出谋生的人,这警惕性还真强!”

虽然管仲说的轻松,但郑忽知道他和鲍叔牙肯定想方设法的探查过这位郑客商的底细。

“此人闻言之后,告我此事易尔,令我颇为惊异!”

“其后此人为我定策并引见洛邑诸师,嘱我以百金为献,不然,事难为也!”

“我与叔牙依其策,献百金,这才得宿麦之种!”

郑忽算是搞明白了,这是靠贿赂才得的小麦种子。

诸师是此时政府派去管理市场,掌控物价的官吏,郑、卫、宋各国也都有诸师这个官职,工商食官嘛,商人是在政府的掌控之下的。

“那为何不去新郑?”郑忽有些疑惑。

管仲有些不好意思,以为郑忽是心疼那百金,鲍叔牙见管仲有些窘迫,接过管仲的话头道:“仲以为长葛所需之麦,并非小数,粮秣国之根本,损之,非有益也!”

郑忽感觉这管仲还真是不一般,年岁不大,看的倒是挺远,怪不得生意做不好,心思都放这上面了,能做好才是奇哉怪也!

听完鲍叔牙的解释,郑忽示意管仲继续说下去。

“我和叔牙皆知主上已除长葛之税赋,忧心公田荒芜,故又借机买了些附庸以助公田耕种,却未料主上虽免国人之赋,但国人却感主上之德,皆不念劳苦,助公田耕种,这倒是我未曾料到的!”

郑忽心说“看来这三百金应该全被管仲给一丝不剩的嚯嚯光了!”

谈不上心疼,却感觉长葛除他之外又出了败家子。

按照这个花钱的速度,不想办法多搞点钱是不行了。

还有一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厉兵秣马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五章厉兵秣马从管老夫人处离开,郑忽有些心不在焉,这不想办法赚钱是不行了,按照这个花钱速度,不消几月,他可能连长葛官吏的工资都发不起了。

“奴隶贸易倒是个路子,但是奈何手中没有足够的奴隶啊,钱也不多,总不能学欧陆组织捕奴队去抓奴隶吧,而且此时的奴隶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况且,我还嫌郑国的人口不够多,想要多增加点人口呢,哪有将奴隶贩卖出去的道理!”

“走高端路线,培养个色艺双绝的舞女或者是乐工倒是可行,不过却是耗时长,又耗费大,暂时是行不通了。”

“头疼啊!”

“暂时还是别想了,还是先将剿匪的事完成再说吧!”

果断的将心中的想法驱除,郑忽命随从准备车马,他需要到城外去看看青壮的训练情况。

陈戎在郑忽朝周的时候便已经先行回到长葛,不过,郑忽给他放了长假,估计过几日才会来宫室之中护卫郑忽左右。

刚回来没过多久就要出宫室,两名随从对于郑忽的这个决定有些吃惊,但是吃惊归吃惊,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为郑忽的出行做好了准备。

一刻钟之后,郑忽便来到了位于长葛之东的青壮训练场地,看着原本有些空荡的场地,现在却也有些模样了。

虽至寒冬,青壮们依旧在热火朝天的进行训练,明显能感觉出,这些青壮比刚征集来时有了不小的变化,每个人都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不单精气神十足,秩序也是井然。

每个青壮手中都握着一根比人还高的木棍,跟随着前方仇所喊出节拍或向前刺出或将木棍收回,每个人在挥出或者是收回木棍的同时,重复着仇喊过的节拍,季在青壮队伍的右侧严肃的监视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郑忽看的是无比满意,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训练成这般模样已是极为难得。

唯一让郑忽感到不对劲的是,人比刚征召时少了大半还多。

“一,二,三,停!”又一轮的演练结束,仇宣布原地休息片刻,稍后继续,青壮们这才稍微松缓下来,却没有人敢离开原来的位置,只是三三两两的小声说着话。

郑忽看到这,觉得虽不知道这些青壮的战斗力如何,但是至少是有上战场的资格了。

不多时,仇和季小步快跑到郑忽身边,向郑忽行礼。

郑忽回礼之后笑着道:“你二人辛苦了!”

“不敢!”

“我观人数略有减少,可是有什么事?”

季和仇闻言都有些尴尬,何止是略有减少,减少一大半还要多好吧,准确的说,减少了整整一千四百六十还要单八人,也就是说此时在场的青壮加上季和仇也不过有五百三十四人。

季和仇对视一眼,季示意仇向郑忽解释。

仇也未推脱,道:“此皆乃原大夫之意,原大夫以为兵不贵多而贵精,故裁汰其弱者,唯留强者!”

等等,郑忽感觉出了不对劲,兵不贵多而贵精,是出自吧,他可没有给原繁看,好像郑庄公也未让原繁看,他哪来的这个理论,就是总结也不能这么相似吧,很明显这是抄袭!

“兵不贵多而贵精?”郑忽看着仇反问了一句,并未注意到季一直在偷偷的仇打眼色。

仇刚想向郑忽禀报,季见瞒不过去了,急忙跪在地上向郑忽请罪,口称“卑下死罪,竟将主上所传书册泄出!”

郑忽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怪不得他在新郑大朝会时,原繁会对他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原来原因在这!

不过,这也不算啥大事,书就是用来看的,郑忽从未想过要将私藏,只要不流到其他国家,在他自己的这个小圈子里流传,他并不会太在意!

反倒是季将小聪明耍到他这里,妄图隐瞒事实让郑忽有点生气,这样的事可不能纵容,必须扼杀在萌芽里,不然这以后还了得,欺上瞒下,说不准哪天他还敢领兵造自己的反,虽然这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郑忽却是不能如此迁就,上位者就该有上位者的威严,同样地,上位者的威严也不容任何人侵犯!

“立刻下去领罚,笞五十,之后再将兵书誊抄五份送至我书房案上!”

季听完郑忽惩罚的命令,心中庆幸,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他觉得自家主上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向郑忽叩了一个头之后,默默的下去领罚了。

这就是万恶的旧社会,知识尤其是像的绝世兵书比一个人的命还值钱,大抵当看过之后,对比一下的价值,就能知道,用其中的话说,这是可称雄武林的绝世神功。

郑忽却没有一点怀揣神功的觉悟,笑着向仇询问起了事情的缘由经过。

听完之后这才明白,原来原繁来时见二人训练青壮颇有一手,起了疑心,季又被原繁捧了几句上了鬼子的当,原繁得知原因后拉下架子连哄带骗,软硬兼施这才将兵书借走一天,之后,还用再说吗……

“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却也该罚!”郑忽心说。“仇虽没有季的脑子灵活,却是比他可靠,希望这次能给他一个教训”

一个小插曲之后,郑忽这才关心起了青壮的具体情况。

“匪患未除,我欲在近日会集青壮剿匪,青壮可堪一用否?”

“主上放心,而今余下之人皆是能以一敌二的壮士,充作剿匪之用,应是无虞!”

郑忽没有因仇的话而放松下来,对仇道:“汝亦久历战阵,战阵甚于平常,然匪寇凶悍又甚于战阵,切不可有丝毫松懈大意,易此必败!”

仇闻言,面色瞬时严肃起来“唯!”

“尤其最近几日,更要勤于操练,但也不可过于劳累,今岁已至冬狩之时,近两日,你与仇率众借机先演练一番,以查验操练之成效如何?”

“唯!”

“继续操练去吧!”

“唯!”仇先向郑忽拱手告退。

郑忽简单的回礼之后登车,想着心事。

“并不贵多而贵精,我这个伯父考虑的倒是极为周到!”

他想起了齐桓公想要称霸之时,也是走的精兵路线,因为大范围的征召国人青壮入伍会引发其他国家的忌惮,长葛只是郑国的一个邑而已,一下子拉出百乘人马,传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郑忽原来虽然筛选了两千青壮,但是他也是准备在训练中裁掉一些人,这是必然的,年轻力壮并能代表就一定能成为精兵,却没想到原繁会做的如此彻底,竟然一下子裁掉将近四分之三。

“不愧是老官僚!”郑忽心中暗赞一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邀请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六章邀请“公子!”

郑忽刚回到书房,陈戎已在书房门前等候。

这让郑忽有些惊讶了,虽说陈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改变了不少,但是若说他能在休沐日未结束就跑来护卫自己左右,郑忽是不信的。

“有事?”

陈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年前家中大人已为我择定一桩婚事,两日后便是婚期!”

“故而……”

郑忽听明白了,他这次回来是邀请自己参加他的婚礼的,又有些担心自己不去前去,所以这才有些扭捏。

陈戎说完,微微抬起头,小心的观察郑忽的表情变化,妄图想从郑忽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结果却让他失望了,郑忽的脸部肌肉未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陈戎无奈的低下头,忐忑的等待着郑忽的回复。

郑忽也有自己的考虑,他这次若是参加陈戎的婚礼,若以后再又属僚士卒邀请他参加婚礼,他去还是不去?

事情虽小,却容不得他不谨慎一些。

他现在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他的名头在长葛还是很响亮的。

“既是新婚之喜,我不当吝以恭贺之礼,然长葛尚有诸多事务未决,我即往却不可久留!”

陈戎确实很欣喜,也很意外,他本来以为郑忽是不会去的,毕竟郑忽这么忙,哪有时间专门去参加他的婚礼。

想虽是这么想,但是心中还抱着万一的心态,人不都是这样吗,凡事都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即使是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时候。

现在郑忽答应前往,或许不待太长时间,但是这个脸面给的却是极大,这不由得陈戎不心生感激。

“唯!”陈戎这会算是彻底放心了。

郑忽的想法也很简单,问疾吊丧,婚庆欢聚本就是这个时期收买人心的一部分,这些东西他以后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既然避不可避,那就只有参加了。

虽然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却也不能让这些事占据了自己太多的时间,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偶尔前去参加那些功劳比较大或者是在地方上率众向善的有功之臣的婚丧聚宴,这样既能够鼓励民众立功立德,又不至于耽搁自己太多时间,还能保持住自己威严。

就像经济学中常说的,资源是稀缺的,人的欲望是无穷。

用稀缺的资源不断的勾动人的欲望,激发他们的生产创造活力,这才是不断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的良方。

见郑忽已经答应下来,陈戎准备离开,他也知道郑忽刚回来,不欲多耽误郑忽休息的时间。

他在家中听到郑忽刚回来的消息后就急不可耐的赶过来,快到长葛城中了,才感觉到不妥,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回头路了,他这才硬着头皮在书房门口等着郑忽。

“今日你毋需离去,稍后我将设宴酬谢你大兄等人之辛劳,邓蔡之行,你亦出力不小,也应受此酬劳!”

“唯!”陈戎喜上眉梢。

……

晚上,长葛宫室正殿,灯火通明,灵动悦耳的丝竹之声和时而低沉时而高昂的缶声响彻殿宇,二者的音色虽有不同,发出的声音却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精细到极致的和谐之美,殿中的舞女跟随着乐器传出的音符,扭动着柔软的躯体,摆动出一系列让人心旷神怡的动作。

好一派钟鸣鼎食的人间极乐场面。

也怪不得延陵季子在鲁国出使聘问,观风时,会发出那句“其细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

靡靡之声啊!

殿中几人推杯换盏,甚是欢畅,丝毫不以为忤,郑忽对于乐舞这类东西也无什么特殊感受,也可能是他的欣赏水平有待提高。

此次宴饮虽是郑忽为酬谢邓方、陈奚、黑子及陈戎的功劳而设,但其中也不乏有鼓励几人再接再厉之意。

再一次的推杯换盏之后,郑忽示意众人安静,“赖天之福,诸位之力,长葛方内安定,民皆务其生,安其事业,无有饥馑兵戈之患,所谓‘顾是天之明命’诸位累岁之辛劳,忽不敢忘也!”

说到这,邓方三人皆端起酒樽起身,由邓方代为发言“此皆主上勤劳爱民,序长幼定尊卑,除税赋,抚恤孤寡,养育群生之功也,我等不过唯主上之命是遵,微末之功,何烦主上记挂!”

陈奚和黑子皆随声附和道。

郑忽起身,举着酒樽笑着道:“二三子过谦了,我谨以此樽酒谢之!”

“不敢!”

放下酒樽,郑忽接着道:“然虽如此,我长葛之民却无累年之积,斑白者无晚年之享,垂髫者无幼岁之乐,夔夔唯谨,顿足于荒野,每念于此,我心实痛之,汤之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曰:‘作新民。’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长葛虽安,却非久长,诸位还需谦敬,毋傲,毋慢,遵其事,务其本,因民之俗而导教之,阜民之财求而利惠之,急民之所急,哀民之所哀,正所谓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其与二三子共勉之!”

“唯,谨遵主上教训!”

郑忽没有画大同社会的大饼,虽然这个大饼对有些人来说,诱惑力十足,但是也得考虑具体的情况,正像郑忽所说的现在普通人家都没有能够够一家人吃一年的粮食储蓄,画个大同社会的大饼会让人感觉他有点异想天开,不够务实,这对属官的积极性是个不小的打击。

还是那句话,大饼这个东西不宜画的太大,太大就让人感觉有点假了,别人不买账画的再好都没用,画大饼也是个技术活!

郑忽发言完后,三人又轮流向郑忽敬酒,拍着胸脯向郑忽保证,一定会遵从郑忽的命令,务在安民,务在利民。

郑忽则回以任重而道远,需要诸位齐心协力之语。

总之,一场宴会尽欢而散,至于效果如何,还需日后考察才能得出结论。

治理地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它需要长期不断的坚持,郑忽只就封一年不到便能收取这么多的民心,也足以自傲了,不过,他显然并满足于此!

……

还有一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听讼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七章听讼午乡,依旧是那颗老甘棠树。

而今却无一片树叶残留,整颗树如同华盖剥去了上面锦帛一样,只剩下龙骨。

棠树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不仅有老人、青壮,还有妇女和孩子。

郑忽跪坐在席上,乡长者和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郑忽相对而坐,其余人皆站在郑忽对面。

唯有两个身着小羊裘的稚子,年龄在五六岁左右,在郑忽身后旁若无人将脸贴在甘棠树上,伸出手抱这颗甘棠老树,一侧的手已经拉在一起,另一侧的手却总是隔着十几公分的距离,任由他们如何使劲,还是无法拉住对方的手。

听着后面儿童时而哼哧的使劲声时而欢快的笑语声,郑忽侧转身笑着将两个孩童招到自己身边,让他们与自己跪坐在同一具坐席上。

此举让孩童家的大人甚是惶恐,不停的给两个小孩打眼色,但是小孩又怎么懂得大人的复杂心思,看着自家大人面色严肃的朝自己挤眉弄眼,两个孩子也明显的察觉到了不对,但是又懵懵懂懂,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郑忽自然一眼就能看到对方人的小动作,察觉到两个小孩情绪的变化,先左后右微微侧转帮孩子将眼中的泪花拭去,笑着道:“羞羞!”

之后转过身来分别瞪了一眼刚才不停使眼色的人。

没有理会被瞪之人尴尬的笑容,郑忽收回视线,对着在场的众人道:“我昨日方归便听闻有匪寇出没于午乡附近,可曾有什么损失?”

没错,郑忽这一趟是出来了解情况的,顺便见见人,不能老宅在长葛宫室里不出来,那样就把他和民众隔离了。

众人听闻郑忽的问话,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都叹了一声气,午乡经常遭受匪寇侵扰,虽说每次损失不大,但是那也是损失啊!

站在左侧的午乡乡宰率先对着郑忽拱手道:“劳烦主上记挂,倒也无甚损失,只是民不堪其扰啊!”

没有损失就好,郑忽也是随口一问,他已经从黑子那了解过情况了。

“稍后我会命人加强戒备,请诸位放心!”

这就是故布疑阵了,给匪寇一种长葛只是防御,不会进攻的假象。

“我等皆听闻世子操练青壮久矣,何不剿之?”人群之中有人发出了疑问。

无论在何时何地,总会有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郑忽正欲开口驳斥。

却听得有午乡长老呵斥道:“此事非尔所能知也!”

这些老人也都是人精。

剿匪的事郑忽可以明白的让大家知道,但是具体什么时间剿匪却不能弄的人尽皆知。

这无关乎信任问题,而是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况且,郑忽是主,他们这些人说好听点是国人,说难听点是郑忽的家奴。

哪有家主事事要向家奴解释的道理。

那人见长老语气措辞甚是严厉,不敢再言。

郑忽见状,也未多言,若无午乡长老呵斥,他已经呵斥过了。

总不能老扮演好人,偶尔扮演一下坏人,有助于威严的树立。

“剿匪之事无需诸位忧心,我自有打算!”

郑忽先好言安慰了众人一句,然后接着道:“我此次至午乡,一来是看诸位可曾有损失,二来则是诸位有争讼不决之事,可在今日尽言于我,我当以直而断,不使诸位有烦困之忧!”

这就是准备听讼了,虽然在后世诉讼成为一个特定的名词,但是此时诉和讼是分开的,诉,表达的是一种请求和被诉求方对请求的满足;讼,则是通过双方一种争辩进而解决纠纷的过程。

原本这些轮不到郑忽操心,自有乡三老或者乡宰来决断,但是有了刚才那件事的发生,郑忽觉得他需要再强化一下他的威严,而在听讼的过程中解决争端,是树立威严最好的方式,不仅如此,他还能借此了解一下此时下层民众的生活状况。

郑忽话音刚落不久,站着的人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起来。

未过多久,有一身着羊裘的妇人拉着一身着鹿裘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在妇人拉的过程中,男子还不断的反抗,妄图摆脱妇人拉扯的手,郑忽从衣着打扮上倒是未看出什么问题。

此时的下层民众冬天普遍穿羊裘和鹿裘御寒,鹿或许在后世是个稀罕物,但在此时委实算不得什么。

二人出人群后,妇人先向郑忽行礼,之后又朝在做的乡长老和乡宰行礼,男子也跟在后面行礼。

午乡三老和乡宰看见是此二人,脸色有点微微尴尬。

这二人所争之事,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二人已经决断过了,未料这妇人还是不依不饶。

郑忽也注意到了各人脸色的变化。

“你二人所谓何事?”郑忽面色严肃的问道。

妇人率先开口道:“我二人本是邻居,我家有桑树,树大,有枝叶垂于他家,他未经我家人允许便采我家桑叶,我多次令其归还,他不许!”

妇人刚说完,男子立刻反驳道:“我不已经归还了吗?”

妇人面露讽刺,道:“你偷了我家几年桑叶,就归还了那么一点,尔真以为汝母可欺不成?”

乡三老和乡宰见状更是尴尬,急忙向郑忽解释起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告诉郑忽他们的决断是令男子归还桑叶,但是他们也无法确定男子这些年究竟采了多少桑叶,男子总是往少了说,而妇人总是往多了说,男子按照他所说的所采桑叶的数目归还,而妇人却一直不满意,感觉还不够!

听到这,郑忽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件事情的问题不在于男子究竟采了多少桑叶,而在于男子已经构成了偷盗行为。

乡宰和乡三老这么判,永远是不可能让争端平息下来的,因为男子未受到惩罚,未来他还会继续偷采桑叶,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此时又没有成文法,所有的审判皆是靠像乡三老或者是乡宰这种人的良心,心眼好的,像今天这种情况,都是选择息事宁人,心眼不好的,那就不用说了,杀人也是常有的事。

“此事我已知矣,你以为男子所采你家桑叶共值几钱?”郑忽向妇人问道。

妇人考虑了一会,道:“或值十钱!”

还未等郑忽开口说话,那男子便着急忙慌的道:“世子明鉴,绝未有如此之多!”

“五钱有吧?”

男子点点头。

妇人却又不干了“没有十钱也有七钱!”

男子“至多六钱”

郑忽……

越听越像是谈判,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郑忽不再理会二人的争执,直接一锤定音,“汝今或以钱或以桑叶偿之!”

男子道:“以钱偿之!”

“汝之所行已如盗无异,赀徭一岁,汝可有异议?”

男子面色发苦,特别想说有,但是看着郑忽的脸色,很明智的回了一句无。

倒是妇人没想到郑忽竟然会判这么重,为男子求起了情,毕竟是邻里之间,家长里短这也在所难免。

但是郑忽并未同意妇人的求情,之后又有乡三老和乡宰及在场之人,甚至郑忽身边的两个小孩子都为男子求起了情,皆以为郑忽判罚过重。

郑忽无奈,知道现在还不是能严格执行法律的时候,还是需要顾及人情,最后将男子的徭役期限改为三个月。

这才平息了民意。

……

文中的盗桑叶案是根据和张三家的果子落到李四家到底归谁所有的这种物权关系问题改编,实在抱歉,这一更晚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冬狩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八章冬狩听讼是一件折磨人的事,至少郑忽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东家在耕种的时候侵占了西家的地,就是西家的树倒了压塌了东家的茅草墙……

最让郑忽感到惊诧的是,有一家的男主人将家里的钱给私藏起来了,气的女主人大怒,非要郑忽帮她讨回公道。

郑忽也不得不感叹,男人藏私房钱的天赋还真是……与生俱来啊!

不过这种事,郑忽也不好多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谈不上偷,故而,只能好言劝慰女性同胞几句,同时也不免严厉的训斥了男同胞几句,这才平息了女同胞的怒火。

毕竟此时的社会还多多少少还有些母系社会的残留,或许在贵族阶层,女性的地位普遍不高,当然也有例外,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上,总会有些逆天的存在,历朝历代都有。

但在社会的底层,女性的地位,虽谈不上相当高,但也不低。

一般而言,男女在家庭中的地位高低是根据他们对家庭的贡献,简单来说产出折合成钱的多少来决定的。

在中国几千的历史上,下层女性没有不下田干活的,她们也是劳动力的一部分,而那些所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性都是上层社会的贵族小姐,这也造成上下层女性的地位处境迥然不同的原因。

例如在汉朝时,女性可成为户主,可继承遗产,可以主动提出合离,像野史中记载武帝的母亲王太后就是一脚把的她夫家给踹了,然后入的宫,而在正史中最典型的例子要数中记载的朱买臣与其妻。

当初朱买臣未发际前,穷的和他老妻一起上山打柴换钱维持生计,每次在打柴的路上,朱买臣唱自己作的歌,他老妻不让他唱,越是不让他唱他唱的越是起劲,他老妻实在羞于与他为伍,要和他离婚,朱买臣笑着说:“我年五十当富贵,今已四十余矣。汝苦日久,待我富贵报汝功。”他老妻怒道:“如公等,终饿死沟中耳,何能富贵!”然后就这样就离婚了。

离婚之后还不算了,朱买臣的老妻还和新夫时常接济朱买臣,好狗血的一出前夫和新夫和平相处的大戏。

也由此可见当时底层社会妇女的地位。

汉时都如此,更别谈此时了。

郑忽如此帮助女性同胞,会不会赢得一个“妇女之友”的雅号暂且不知,但他确实是感觉挺累的,听讼不单要是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更考验人和稀泥的本领,大多都是些家庭邻里之间的琐事,基本上都是以调节为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像后来孔老夫子所说的“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

等到郑忽处理完最后一件争讼事件,夕阳已经西下,只在天边留下一片红彤彤的晚霞。

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鸡也不叫了,狗也不咬了,郑忽也准备回去了。

辞别了午乡众人,郑忽登车准备回去,一群人跟着郑忽后面看着郑忽登上车,等车马已经开动时,人依旧未散,跟在车后送郑忽,郑忽侧转着身子一边向众人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在送,一边口中喊着“诸位父老请回吧,回吧……”

毫无疑问,郑忽又收了一波人心。

看着有些人因自己的离去而落下眼泪,郑忽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

……

长葛西北十余公里处有邢山,西北东南走向,山虽不高,不过三百多米,但在其险要异常,怪石突兀,山的西南侧有悬崖,悬崖边上有许许多多的列石,据后人推断这或许是先民巨石崇拜的遗留。

从山脚到山顶长满了树木,只不过由于已是寒冬,整座山上却是显得光秃秃的一片,入眼处不是树木的主干就是枝丫,地上还大片扎根在山石上的枯草,只等来年春天便又能够借机再生。

此时,天光已蒙蒙,一支五百多人的队伍正朝邢山赶来,当先的是一辆战车,车上站着一位身着狐裘,清秀俊逸的贵公子,没错,车上的人就是郑忽,郑忽左手握着剑柄,右手扶着车轼,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些晃动,山路难行,更何况邢山还是伏牛山余脉的一支,在邢山的周围有零星的凸起。

季为郑忽架着车,尽量让车马行驶的平稳一些,而仇则在车后领着五百多名青壮小步的跑着。

郑忽觉得自己真是个工作狂,从新郑回来已经两天了,他却没有专门抽出时间修整过。

昨日,在午乡听了一整天的讼,今日早上又领着青壮前来冬狩,他确实不是个会享受的人,这一点他和他老爹郑庄公很像!

得益于一个多月的训练,青壮这一路上跑了将近十公里,竟然没有一个掉队的,这让郑忽还算满意,所谓兵贵神速,在交通落后,中原马匹稀缺的此时,无论是个人出行还是军队行军基本上都是靠人的脚力,脚力也是军队战斗力的一部分。

但是,郑忽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要为郑国操练的是武卒,是那种日行百里之后还能拿起武器战斗的军队。

虽然这样说有点夸张,但是作为目标还是要定的高一点,就像中所谓的“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

待车马停到邢山东北侧的缓坡处,郑忽转过身来,看到很多青壮虽然有些气喘,但是队伍的秩序依旧是丝毫未乱。

郑忽点点头,一个多月的粮秣没有白费,算是练出点样子来了。

未给青壮任何休息的时间,郑忽站在车上,高声道:“二三子旬月辛劳,竟有如此之功,我心实慰!”

说到这,一群人昂首挺胸,他们的辛苦得到了郑忽的肯定,他们怎能不高兴呢!

见众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郑忽继续道:“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次冬狩我有言在此申之,二三子分为两队,猎获多者赏,猎获少者罚!”

“季、仇”

“卑下在!”

“你二人分领两队!”

“唯!”

还有一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冬狩(续)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一十九章冬狩邢山上,郑忽喝了口热汤,笑眯眯的看着季和仇领着队伍去围猎。

郑忽已经和他们约定好了,以日中为限,猎获少的一队在回去的时候要背着猎获多的一队人回去。

这可是个不轻的体力活,受罚者不但要背着人,猎获的动物总不能扔下吧!

而且,为了防止两队人作弊,故意猎获同等数量的动物,郑忽规定,若是两队的猎获相当,则所有人都要受到惩罚,惩罚也很简单,长葛城外的护城河是掘洧水引流而成,郑忽给的惩罚就是所有人都要到城外洧水里来个冬泳。

听到这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这个天,冬泳,开什么玩笑……

如果这个惩罚让所有人感到惧怕的话,那么郑忽接下来所说的话,让所有人感觉他们的主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恶魔。

当时郑忽站在车上说:“我知二三子多是鳏男,我若将三乡五里的小娘子请来观泳,不知二三子可还满意否?”

一句话让所有的青壮都嗷嗷叫,要是真搞个这样的场景,那画面……

干脆自杀得了,这简直就是赤条条的羞辱了。

当然也有人底气不足的反驳郑忽“若偶获相当,又该如何?”

郑忽直接回了句“无偶,皆泳!”

众人听完这句话,都有些愤怒,而郑忽则丝毫未在意众人的情绪,说了一句后来一直被郑国军队奉行的话。

“我治军,唯以强者为尊,弱者无置喙之地!”

“尔等可是以为自己弱于旁人,若是,则请归家躬耕于田亩之中,我绝不笑怯也!”

说完,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

而众人则被激起了争强之心,尤其是那句我绝不笑其怯也,更像是一种羞辱,对怯懦者的羞辱,故而人人摩拳擦掌,想要证明自己并不弱于人,不是郑忽口中的怯懦者。

这也正常,并非所有的人都像管仲同学,打仗的时候跑到军队的最后面,等打完仗回国的时候又跑到军队的最前面。

就这样,还能理直气壮的对人说,我是个不羞小节,而是耻于功名不显于天下的人,这种忽悠人的能力和郑忽是有的一拼。

也得亏他后来辅助齐桓公成就了大业,不然,他的人生还真就是个笑话。

……

“百夫长,仇百夫长那里的猎获比我等这边多了不小!”

临近正午,快到郑忽规定的时间,一名青壮趴在季旁边小声的说到。

而季正领着几人趴在地上,隔着几颗老树,盯着远处出来觅食的五只鹿,还有剩余的二十多人亦围在四周,俨然已经形成了包围圈。

“噤声,要把鹿给吓跑了,汝父拿你是问!”季听完这名青壮的汇报有点着急,骂了口脏话。

这人也不以为意,都是一群糙汉子,哪有不说脏话的。

“确实比我们这边多了……不少?”季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百夫长还不放心我尉三吗?我尉三说话哪有虚言!”

“屁,你会数的数就没出过三,所以汝父才给你取名叫尉三!”季一脸的不屑。

尉三挠挠头,尴尬的笑笑,“那不是以前吗,我现在都能数到百了,还是百夫长你教得好!”

“真看清楚了?”季没时间给他扯犊子,又问一句。

“真看清楚了!”

季闻言,心有不甘,尉三确实是个实诚人,季就没听他说过假话,刚才多问了两句纯属是心存侥幸。

“唉……”季叹了口气。

“百夫长别叹气啊,我等还有机会!”

季点点头也没再多说,虽然注定要输,但也不能说些泄气话扰乱军心,而且他也不想输的太难看。

“若不是我被主上笞五十,哪轮得到他仇得意!”季心说。

收起心中的自我安慰,季扭过头来对后面的人道:“二三子待会跟着我一齐起身!”

后面的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动物总是对于危险有种特殊的敏感,而被季领人包围的这五只鹿自然也不会例外,不停的摆动着蹄子,开始躁动起来。

季知道不能再等了,举起手示意四周的青壮准备行动,在确定四周的人都接到命令之后,季率先起身,几乎是在同时其余人也立即起身,像围猎这种比较有灵性的鹿,需要的就是这种反应较快的青壮。

季当先向五只鹿冲去,不冲也没办法,郑忽现在可没兵刃给他们用,而且这么近的距离也很容易误伤,其余青壮亦不落其后。

五只鹿终于知道危险来自于何方,开始分开向四周逃窜,但是这一群人怎么会它们逃窜的机会,尽都被挡了回来。

二十几人围成一个大圈,将五只鹿团团包围。

之后二十几人又开始慢慢将包围圈缩小,五只鹿对于危险的感觉越发强烈,分别朝不同的人撞击,企图找到一个弱点。

直到有一只鹿撞上了季,季被郑忽命人笞五十之后,现在依旧是浑身是伤,鹿为逃生,不可能不拼尽全力。

加上,季这一群人虽然是在缓坡,但是还是有高度差的,季站的位置正好是下方。

鹿猛然跃起的俯冲力撞的季仰面倒在地上,虽然如此,这只鹿依旧没有逃掉,在鹿顶撞的瞬间,季的身体即将要失去平衡的时候,他的手下意识往上猛抓,抓住了鹿的一只后蹄。

其余三只鹿也已经被众人抓捕获,唯有一只鹿在季仰面向后栽倒的瞬间,顺着撕开的口子猛然越出,向下方逃窜。

而刚才站在季身边的尉三,见鹿越出,立刻追了出去,季在众人的帮助下,终于将不断挣扎,拉着他跑的鹿控制住。

然后,季站着起身来,招呼身边的两人跟着追了出去,在他之前也有三人随着尉三的脚步追了出去。

飞奔着不断跨过脚下的怪石,几人也来不及感受树木划过脸庞之后猛然间的刺痛,心中唯有一个信念就是抓住那只鹿。

终于,季在一处险坡岗前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尉三和其余三人就停在前面,四人的身影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也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带着身后的两人大步走上前去,看到尉三眼前的那只鹿已经折了前蹄,或许是不停逃命奔跑的缘故。

而这只鹿虽然已经栽倒在地上,却不停的朝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洞口嘶鸣,季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着尉三道:“三,你带两人过去瞧瞧!”

说完左腿屈膝,半蹲着查看鹿的伤势。

正当他从身上的葛衣撕下布条帮鹿包扎伤口的时候,有一前去探查情况的人让他前去看看,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激动。

季有些狐疑,将手中的活交给身后的人,立马起身跟着前去。

片刻功夫即到达山洞,看着尉三站立不动的身体,季心中的疑惑更深“三,傻了啊?”

尉三转过身,对着季道:“百夫长你看!”

顺着尉三的手,季看到了几只幼鹿,他隐隐有些明白刚才为什么那只鹿会对着洞口悲鸣,“不就是几头幼鹿吗?”季刚想说这句话,却又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因为他在这几头幼鹿之间看到一抹白色,那有一只白色幼鹿。

季揉了揉眼,生怕是山洞有些昏暗的光线让他看花了眼,再次朝原来的方向望去,真是一只白鹿幼崽。

“祥……祥瑞?”这是季的第一反应。

“尉三,不,还是我来吧”季小心的上前将那只白鹿抱起。

“二三子还愣着干嘛,还不把这些鹿抱回去,还有,三,你赶快回去让其余人不要动那几只鹿,谁要是敢动,汝父活剐了他!”说到最后,语气变的凶神恶煞起来。

尉三不敢怠慢,离开跑了出去,季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在现在人看来,所谓的白鹿或许是基因突变的结果,但是古人却是这种奇禽异兽是一种祥瑞。

孔子获麟的事先不说,像秦文公之时,得所谓的陈宝,就是野鸡,估计是当时的得到的野鸡和其他的野鸡不一样的缘故,反正像里是传的神乎其神,说是两野鸡精化成人形,吵起来了,两野鸡精相互揭短,说得雄者王,得雌者霸,然后都指着对方说对方的性别,秦文公派人去捉,雄的飞走了,雌的化成石头,于是秦文公命人在石头前建立起了祭祀。

季领着人回到原路返回,到原地之时,人已经聚齐了。

于是,季带着一群人向郑忽所在的地方赶去,此时已经过了郑忽规定的时间。

待到郑忽面前,仇笑眯眯的问季,“如何,可是要主动认输?”

话音刚落,仇身后的青壮皆皆发出了一阵笑声,季派人打探过他们的消息,他们也不可能派人打探季这边的消息。

季身后的人皆怒目而视,季也傲娇的冷哼一声,没搭理仇!

郑忽见季身后的青壮也提拉着不少,笑着道:“二三子辛苦了!”

“都将所捕获的猎物放下罢,我让人清点一下!”

季向前一步,向郑忽拜道:“卑下自知不如仇捕获多,然天降祥瑞于郑国,卑下等人偶得之,欲献于主上!”

郑忽对祥瑞这些东西向来是嗤之以鼻,但也没看到季后面的人听季说完个个昂首挺胸,像是斗胜了的公鸡一样么?

郑忽也不好打击众人的积极性,依旧笑着道:“哦?”

于是,季将尉三唤过来,掀开上面遮挡的裘衣,郑忽看到,尉三抱住的是一只白鹿幼崽!

……

二更已到!!

第一百二十章 祥瑞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章祥瑞仇看着尉三怀抱那头白鹿幼崽,心中顿时感到一阵不妙,原本稳操胜券的局势,而今却要平添不小的周折。

“季这厮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吧!”仇暗暗腹诽道。

而季则高傲的睥睨的仇一眼,那意思仿佛是刚才仇挑衅的回应,就差没说“怎么样,是谁应该认输啊?”

当郑忽将那头白鹿幼崽抱到怀里,所有人单膝跪在地上,祝贺道:“恭贺主上得此祥瑞!”

这么祝贺其实是有点犯忌讳的,毕竟郑忽他老爹还活着呢,若是郑忽得祥瑞那又将他老爹置于何地,这是不是代表着他郑忽比他老爹更受上天庇佑。

俟一想到这,那就要坏事。

也多亏郑忽现在心里的条条道道比较多,反应过来立刻道:“天降祥瑞于邢山,非褒我也,实乃贺我郑国有明主在位,必将大兴!”

郑忽也不好驳斥一群人刚才的话,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哪有他心中这么多弯弯绕。

而且他现在也挺高兴的,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相信祥瑞这种事,而是这种东西所代表的政治意义。

想想秦国搞了只野鸡都能被人炒作成将要称霸的预兆,郑忽手里的这只白鹿总不会比一只野鸡差吧!

加上又是一只幼崽,这不和郑国此时的处境正好切合吗?

多好的炒作素材啊,郑忽心中美滋滋!

“必将大兴,必将大兴!”听完郑忽的解释,一群人可谓是群情激奋。

郑忽自然不会拂了众人的意,等到一群人将情绪都宣泄的差不多了,他这才示意众人安静。

“有功者则赏,有罪必诛,此圣王之所以治军也,我虽位卑识鄙,亦愿效之,季!”

“卑下在!”季极为严肃的从人群中出列。

“天赐我郑国祥瑞于邢山,你率众不辞辛劳,力保之功不可谓不大,欲得何赏赐汝可尽言之,我无有不许之理!”

郑忽的这一句话就将季获祥瑞之功,变成了力保之功,这也是应有之义,既是天降祥瑞,又怎能是你一个下士可获得的,分明是祥瑞在等着你,然后让你将它送到世人面前。

郑忽这样说自然不会有人提反对意见,此时的人笃信天命之说,像这种带有天命色彩的东西从来只会降临在有国之人的身上,平民小贵族能占点光已经是天赐之恩,即便是陈胜吴广生在此时也只有徒呼奈何的份!

而且来说,郑忽开的这个价码不可谓不大,但其实郑忽也是没办法,祥瑞这个东西也就他不信,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笃信此道,不厚赏不足以抚慰人心。

郑忽的话音刚落,仇后面的一群青壮或多或少的脸上都带着点嫉妒之色,就连仇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反观季身后的一群青壮,人人脸上带着喜色,郑忽厚赏仇是对他们这群人的肯定,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能从中分润一些赏赐,这是必然的!

季倒是识趣,知道这种带点天命色彩功劳是不能贪的,贪的越多不但会遭人嫉妒,而且还可能死的越快,只有抱紧郑忽的大腿才是正理。

“主上厚恩,卑下惶恐,然诚如主上之言,此乃天赐祥瑞于郑国,卑下只是出些微末小力,实当不得主上如此厚赏,还请主上收回成命!”

果然,此言一出,尽皆哗然,仇身后的青壮在惊讶之余,嫉妒之色稍去,就连仇也有点不理解,而季身后的青壮则是没有了方才的兴奋,颇有些疑惑的看着季的背影。

而季对这一切浑不在意,他知道得祥瑞看起来是泼天之功,但是也是暗藏着危险的,没看到仇身后的一群人在郑忽开出价码之后露出的嫉妒之色吗,庶人尚且如此,若是将祥瑞送到朝中,即便是打着郑忽的名义,难保他不会进入一些人的眼中,现在他有郑忽护着或许没什么事,但是未来郑忽上位之后呢?

到时他极有可能从家臣变成朝臣,若是有人在郑忽面前进谗言,他现在若贪,届时难保郑忽不会想多。

况且,他觉得郑忽虽然开的价码诱人,但是他心中怎么想谁知道呢,以己度人,季觉得自己若是主上,开出这样的价码多少也会有些心疼,这虽然是小人之心,但不得不说,他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郑忽对于季的拒绝也有些诧异,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就是在向他老爹上表的时候将季的名字写上,以和自己撇清关系,虽说这种东西的政治意义很大,但是他的位置太敏感了一些,又是得到这种东西,难保他老爹不会多想。

至于上表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就不管了,不是不想管,而是他身处的位置让他不能也不敢管。

现在看来,这季倒是聪明的紧呢!

“汝虽不受,然我却不能不赏,其赐百金,晋爵为上士!”

这可以说是郑忽当前能拿出来的最高赏赐了,他能拿出百金已经是不少了,至于爵位,他身为世子,地位也只是比上大夫稍高,所以提拔家臣最多也就只能提拔到士的最高阶。

不要以为卿也是爵位,虽然在班禄爵制中有卿这一级,但是在实行的过程中卿更类似于官职,像祭仲爵位为上大夫却位居郑国正卿之位,后来晋国六卿轮流执政,他们的爵位其实只是大夫,中就有所谓“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的说法,鲁三桓、郑七穆也是也是以大夫爵位占据朝中的卿位发达起来的。

而根据层层分封的原则,大夫之下分封士,是以郑忽只能拿出这么高的奖励。

“百金重赏也,上士高位也,卑下微末之功不足以受如此厚赏高位,还望主上明鉴!”季是坚辞不受。

“若主上爱怜卑下,则卑下请以十金慰劳在场之人,使二三子皆沐主上恩泽!”季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多少得收点赏赐,不然郑忽的面子下不来。

郑忽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

季身后的青壮虽然不知道季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一个多月的相处,让他们彼此之间也建立起了信任,在郑忽说完,一同向郑忽请求道“还望主上允百夫长之请!”

郑忽表现的愈发的无奈,最后一副半推半就,抵不过士气民心,捏鼻子认了的模样。

小金人的水平,他现在是具备了。

当然,虽说赏了十金,但这并不算结束,季都知道拿十金分润给众人,他这个做主上在这个时候更不能吝啬,“今夜我将大劳二三子,以不负天赐之福!”

“谢主上!”青壮个个喜形于色,扯着嗓子大呼,以表达心中的激动之意。

郑忽矜持的笑笑,没再多说。

而这场狩猎之争,算是以平局收尾。

季一方立了这么大的功,对于赏赐又坚辞不受,郑忽也不好判他们输,仇一方猎获甚多,若判他们输,肯定也人心不服。

于是,郑忽命众人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他自己则在思考着如何上表将这一祥瑞的政治意义发挥到最大。

下周还是裸奔,不知道咋回事,当时刚上试水推的时候,七月帮忙推了一下,成绩是最好的,然后第二周没给推荐,上第二次推荐的时候,排在我上面的要么是老作者,要么是上百万字的书,在几十万字的书里面,我这本书算是表现很不错的了,但是两周了,还是没有推荐,不知道咋回事,就这么邪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婚宴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一章婚宴郑忽回到宫室之后,立刻让人将白鹿幼崽保护了起来。

而他,则立刻跑到书房,抽出竹简,准备向郑庄公汇报情况。

儿尝读,见其卦理宏深,包容天地,常欲究其本查其源,或曰“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故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昔者庖牺氏之治天下也,仰则观乎天文,俯则查其地理,中则得其人和,是以远无不至,近无不服,于是,天帝降福,百鸟翔集,河洛出书。

是故明主在位,布政以均,则天示之以嘉,以褒明主之圣德也,故黄帝有土德之瑞,帝舜有凤凰来鸣。

……

今儿率青壮于邢山冬狩之时,见白鹿现于野,此天赐郑国之福也,何也?郑方欲伐夷狄而卫中国,则白鹿现于邢山,此非褒父君之明德,存诸夏之功乎?且郑立国日浅,白鹿为幼,此非象郑国者乎?幼而长,长而异于群,此非象郑国将伯天下乎?不然何以异于群也!

儿愚钝不明,常赖于父君教诲,今骤见白鹿现于郑国,心甚喜矣,以为天将兴郑,不堪之言,还望父君指点一二!

不孝子忽再拜顿首!

这一篇文章写的郑忽是挠头搔耳,恨不得将上古以来所有出现的祥瑞列举出来以证明郑国真是得到了上天庇佑,将伯天下。

这篇文章拿出去对于郑忽不久之前提的伯天下之策绝对是个神助攻,就差没直接说,你看看上天都这么明白告诉我们郑国将要伯天下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这有利于坚定郑庄公及一干郑国群臣的自信心。

郑忽为了郑国也是操碎了心……

谁让他是郑国世子呢,一日为郑国世子,终身为郑国世子,被打上的标签撕都撕不掉。

写完未做停留,郑忽让季带着人将这份奏疏和那只白鹿送回新郑。

这样做或许有点草率,郑忽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郑忽的身份在这种东西面前实在是很尴尬。

……

陈仲坐在堂上,笑呵呵的看着屋外忙来忙去的邻里乡亲。

心上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他的小儿子终于算是成亲了。

大抵每一位父母在这种时刻,心中都会有一句这样的话“老子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陈仲现在的心情也大概如此,既高兴又如释重负。

他甚至觉得他现在比他当年成亲的时候还要高兴。

他其他的四个儿子早就成了亲,唯有他这个小儿子一直不争气,给他说别家的亲事,他不愿意,就看上了成季家的小娘子,原本就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陈仲也实在舍不下一张老脸让人帮忙说这门亲事。

其实说舍不下老脸也不是太恰当,他也曾经偷偷的找人,想让人帮忙说这门亲事,但是别人一听是他的小儿子想娶成季的小娘子,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从那以后,陈仲就再也没提过这事,任由他小儿子怎么请求,他都是不许,实在是臊的慌啊!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受这种羞辱,对他这种打了大半辈子仗的老行伍来说,简直是不能忍!

现在,他终于敢找人帮他小儿子提亲了。

他还记得,当时他找人帮陈戎提亲的时候,别人招呼的那叫一个热情,最后拍着胸脯想他保证,一定会促成这门亲事。

一想到这,陈仲对于郑忽就更加感激,陈戎聚众非但没有收到惩罚,还被其编入亲卫。

陈戎在过年回来的时候,还向他讲起,说世子以兵法授他,虽然传授的不多,但这也是受重视的表现。

不然,一国世子哪有那么闲时间专门提点一个家臣,而且是兵法提点,这个恩真是大到陈仲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他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诫他的几个儿子,要谨受本分,不要给乡里,给世子添乱,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世子来了!”堂下陈仲的二儿子向陈仲汇报道。

陈仲闻言,立刻将陈氏兄弟五人都召集了过来,“汝兄弟五人皆随我前去迎接世子!”

“唯,谨遵大人之命!”

陈仲从堂屋出来,带着陈氏兄弟五人一路疾行前去迎接郑忽。

而郑忽现在已经被陈乡民众给围住了,车马是无法行驶了。

“世子,听说你在午乡听讼,什么时候也来我们陈乡听一次,我等有好多事情想请世子决断一二!”

“是啊,是啊,世子你可不能偏心啊!”

“就是,午乡的小娘子哪有陈乡的俊秀,世子来我们陈乡看上哪家的小娘子只管说,绝对不会有人拒绝世子!”

……

郑忽听的是一阵无语。

越说越没溜了,仿佛自己是个贪图美色的恶霸。

等等,那句没人拒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传言他在午乡被哪家的小娘子拒绝了。

这不搞笑了吗,以他现在的身份会看上一个庶人家的小娘子,即便看上了,会有人拒绝?

谣言,真是谣言……

看着一群热情的人,郑忽也不好拉下脸,只能是不停的对着车下的人笑笑。

“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郑忽站在车上大喊道。

这才让周围的众人稍稍平静。

“今日我实在有事,待来日无事之时,我定会来陈乡听讼!”

郑忽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勉强答应下来,这么多人在这,他也不能拉下脸。

法还不责众呢,他要是真在此时拉下了脸,不定会把他的形象毁成什么样呢?

没听到,他在午乡听讼的事情变成了他贪图午乡某一家小娘子的美色了吗?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被拒绝了!

郑忽对刚才那句话是念念不忘。

其实,这只是别人随口一说,有点调侃的意思。

不过,郑忽却是当真了……

“世子可是要去仲伯家?”人群中有人喊道。

陈仲家有喜事,他们这些人没有不知道的。

陈仲在陈乡也是比较有威望的老人,早早的就让家里的子侄将事情都通知到了,就没有落下的。

所以,郑忽说有事,他们这些人很快就联想到了。

“真没看出来,还是仲伯家的老幺最有出息!”

“谁说不是呢,竟然是世子亲来祝贺!”

郑忽还未回答,人群中已经有人议论起来了!

“然也,还请诸位父老行个方便,忽感激不尽!”

“世子说笑了,既然同去贺喜,我等愿为世子引路!”

这句高喝,引来了不少喝彩之声。

于是,一群人开始缓慢的走到郑忽的车架前面,为郑忽引路。

正当这时,郑忽看见陈仲领着陈氏兄弟五人一路小跑向自己的方向而来。

郑忽知道他们这是迎接自己来了。

郑忽的车架跟着前面引路的众人走了几步,正好和陈仲一行碰面。

“仲伯来迎接世子啊?”

一群人和陈仲打着招呼。

陈仲朝他们点点头,一群人让出一条道来,让陈仲能够过去和郑忽见礼。

郑忽已经从车上下来,对于陈仲这种曾经为国出力甚多的老兵,郑忽一直都是保持着非常的礼遇!

“世子!”

“陈老!”

两人见礼之后,郑忽又一一和陈氏兄弟五人见礼。

之后,陈仲便立刻邀请郑忽回家,郑忽自无不允!

于是,在郑忽的坚持下,陈仲和他同乘一车前往其家里。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娱乐产业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二章娱乐产业郑忽也确如他两天前和陈戎说的那样,并未在其家久留。

上完贺礼之后,和陈仲及陈乡的民众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陈仲也知道郑忽能够大驾光临已是给的面子极大,故而对于郑忽的离去并未强留,稍微客气几句,又再次领着家中的子侄送了郑忽一送,当然也有不少也与之同去。

郑忽也实在拗不过这些人热情,也只好听之任之。

出陈乡聚居处,郑忽对着一群人行礼拜谢道:“有劳各位父老相送至此,今次本为贺亲前来,却未想到竟耽误诸位父老不少工夫,心中实在有愧,诸位父老兄弟还是请回吧,待他日无事时,忽定会再次前来叨扰!”

“世子客气了,此不过些许小事,世子切莫记挂在心上,待他日世子光临,我陈乡除道以待!”

“是啊,是啊!”

“就是,世子只管来,我们陈乡的小娘子可都等着呢!”

……

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

郑忽对众人笑了笑,算做是回应。

登车,又转身朝众人挥了挥手,郑忽便命御驾车离去。

入长葛城,郑忽没有回宫室,而是领着两个随行的亲卫去了东郭。

郑忽从就封到现在基本上没怎么来过长葛的东郭区,所以对东郭的环境也并不怎么熟悉,只能一路走着瞧着。

就这样没目的的闲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郑忽确实是感觉有些累了,便领着两名随从迈步向不远处的一处茶肆阁楼走去。

在此时,酒是个管制品,没有哪个商人敢明目张胆的卖酒,至于私下有没有售酒的黑市,郑忽想来应该还是有的,毕竟无论多么光鲜的时代总少不了一些藏污纳垢的地方。

郑忽所去的茶肆阁楼是整个长葛东郭最大的一处,供停留在长葛的四方来客行旅停脚歇息,交换消息之用。

郑忽带领着两名随从走进去的时候,发现整个阁楼中的热闹丝毫不逊于外面,熙熙攘攘的,甚至偶尔能听到一些商人讨论着其他国家的风俗风貌。

上二楼,整个场面才算安静了一些,二楼的空间算不上多大,中间是和一楼相通的,周围围上木质的护栏,围成了一个大的圆形,在这个圆的周围才是供人饮食歇脚的坐席,两两之间用颇为考究的雕镂木板隔开,每一个小的隔间还挂有帘席,应是为了供客人掩人耳目之用。

郑忽寻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地方坐下,在二楼之上的基本上也都属于郑忽这般,有一二扈从守在阁间口处的商人,所以,郑忽也算不上引人注目。

毕竟现在商人的地位算不上有多低,有一二奴隶实属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有的商人买奴隶帮其做生意,奴隶也是分好多种的。

“听说了吗,君上已经向天子请辞卿士之位,天子已经准许,并此彤弓一柄,以酬君上匡佐王室之功!”

郑忽方坐定,听到这个消息,真是特别惊讶,这才过去十天不到,洛邑那边的消息就传过来,这说明天子欲夺郑国政的心是多么迫切!

不仅如此,若是旁边传消息的人没有瞎说,那这个结果就更令人惊讶了,天子竟然会赐彤弓,彤弓本身只不过是一把朱漆弓,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但是它代表的政治意义却是非凡,得彤弓的诸侯就相当于得到了征伐之权,周郑关系闹成这个样,天子赐彤弓怎能让郑忽不惊讶。

其实,这怎么可能是天子的本意,是新任卿士虢公林父和周公黑肩力劝的结果,郑国算上郑庄公这一代,算是三世皆有勤王之功,现在又主动顺天子之意辞去卿士之位,不给个极大的殊荣,天下诸侯会怎么看,以后谁还会向王室效力,可以说,这个彤弓有点千金市马骨的意思在内。

反正别管怎么说,彤弓是得到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茶肆中的侍者将一些浆水汤汁奉上,郑忽喝了口浆汁,竖起耳朵接着听隔壁的消息。

“这消息现在谁不知道,我从洛邑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天子使者前往我郑国来慰劳君上!”

“倒是有一件事,我估计你可能还不知道!”

“何事?”

“有祥瑞现邢山?”

“啊,此言当真?”

听到这,郑忽已经没有兴致听下去了,不过,这消息传得还真是快,这才有一天,祥瑞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只能说古人还真是热衷谈论这些东西。

从隔间的门出向外看去,郑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略一思考,郑忽想起来,少了些娱乐活动。

“看来发展娱乐产业是个不错的路子!”郑忽心说“商人确实是头肥羊,不赚他们的钱赚谁的钱?”

郑忽想到了宋朝时期发达的勾栏瓦肆中的娱乐活动,比如搞个说书的营生,调教些色艺卓绝的美女,开个赌场……总之将东郭打造成一个销金库,那还愁钱吗?

萦绕在郑忽心头的赚钱阴云霎时间烟消云散,反正是赚商人的钱,他是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如果能将长葛打造成一个享誉列国的销金库,那么,每日更是会客商云集,吃的、穿的、用的,这些哪一样不要花钱,顺带着还能提高长葛民众的生活水平,这样的好事怎能错过。

当然,走高端路线是必然的,不然若是后面有人跟风,那他这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过,郑忽现在突然有些纠结,搞娱乐活动必不可少的就是女人,他要是现在就搞了个女闾那不是抢了管仲的风头了吗?

而且,这事在此时多少有点带坏社会风气的感觉,有点毁形象!

“管不了这么多,赚到钱才是真的,没钱想再多都没用!”郑忽下定了决心。

“你还别说这事让管仲来顶雷正合适!”郑忽突然灵感一现。

“不过,这事得等到剿匪之后才能开始实施,营商环境很重要,进入长葛的商人必须得能保证他们的人身财产安全才行,这个很重要!”

“先回去做个计划再说!”

今天就这一更了,让我歇歇。说下这本书的问题,现在的均订大概在85左右,很多作者按照这个情况下去,肯定会太监,但是我是不会让他太监的,但是按照这个节奏写下去,写完统一天下,至少要一年时间,这本书没大纲,我每天上午构思,下午码字,天天码到十一二点,我也一度想出去找工作,业余时间来写,但是家里人觉得已经写这么多了,出去找工作多半就放弃了,感觉挺可惜的,所以,我现在一直待在家里,就现在这个情况是撑不到我写完统一天下的,我又不想太监,只能选择拦腰截断,写到称霸结束,如果有人看到这里想弃书那就弃吧,现在这个情况一个月二三百块钱,谁也不缺这个钱,可能是我拖延签约的问题或者是一些不可抗力,起点要么不给推荐,要么拖延推荐,这事我也没办法,总而言之,这本书肯定不会太监,但是拦腰截断的事我只能说抱歉,实在是对不起大家,预计这本书会写一百万字左右结尾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莫急于盗贼(1)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三章莫急于盗贼“快些,快些,将这些兵刃全部分发下去!”

还是在长葛以东的那片空地,仇指挥着士卒,将车上的兵刃全部卸下来,分发到每一个士卒手中。

郑忽面露严肃的看着这一切,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他终于要带领着这群青壮前去棘泽进行剿匪了。

心中虽怀着必胜的信念,但是这一去,肯定有人再也回不来了。

“列阵!”当每一名青壮都拿到武器后,仇高喝一声。

所有人听闻之后,立刻停止了观察把玩手中的兵器,像平常训练那样,昂首挺胸。

“二三子经过月余操练,而今终于到了剿匪之时,多余之言我亦不欲再言,敢不用命者斩之,能在战阵中杀匪寇一人,便可晋爵一级!”

“万胜、万胜!”郑忽的话,激起了青壮极大的热情,他们努力操练月余,等的不就是郑忽能够兑现诺言吗,现在郑忽既然在战前再次重申,说明他是认真的,没有以虚言惑众。

陡然上升的士气也让郑忽微微放下心来,他不是没有剿过匪,以前在邓城和召陵那都是带领的一群老行伍,所以他并不担心什么。

这次带着的都是一群未上过战场的青壮,而且从棘泽传过来的各种信息来看,这次他们的对手是极其狡猾的,虽然郑忽不认为自己会失败,但是心里多少有点打鼓的。

战争这种事情,将领的指挥固然重要,但是也要考虑一下士卒的因素。

……

棘泽,正如其名,整个泽中周围长满了棘,棘是一种落叶灌木,浑身布满了刺,民间常用其做围篱。

虽至冬日,棘叶已落,但是其身上的刺却依旧坚挺,给人一种不可冒犯之感。

棘泽中央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水中高地,高地上有建有不少茅草屋,这就是滋扰长葛水匪啸聚之地。

此地与外界完全隔绝,仅靠着小舟才可与外界联系,没有任何一条土路将这边高地与外界连通。

这也是一直以来剿匪的困难所在。

原本四面长满的棘已经成为水匪的天然屏障,高地四面临水则意味着四面皆能逃窜,以长葛原来的守备力量根本不足将其一网打尽。

此时,棘泽高地最中央的一座茅草屋内,齿正在和几名匪首商议着袭击长葛的计划。

齿是柏国人,棘泽所有的匪寇之首,当初他在柏国因杀人而逃窜至此,后来借机干掉了原来的棘泽匪首,这才得以鸠占鹊巢,成为新一任的匪首,齿这个人心机深沉,在当上匪首之后逐步清除了反对的一干匪寇,又带领着其余匪寇不断的劫掠其他城邑,基本上每次都是大胜而还,是以,其在匪寇中的威望极高,他也借机将棘泽经营的如铁桶一般。

“今次我等应劫掠何乡邑?”齿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道。

“首领,我以为今次我们应当劫掠陈乡,陈乡竟然敢杀我们的人,应该给他们一个教训,好叫他们知晓我等的厉害!”

话音刚落,另一位匪首嗤笑一声“首领明鉴,陈乡既然敢杀我们的人,说明今次他们应当已防备,贸然前去,殊为不智!”

“且长葛哪个乡邑不知道我们的厉害,没必要争这一时之气,来日方长啊!”

刚才那人听到这人反驳自己,心里十分不高兴“难道陈乡杀我们的人,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不成?”

“当然不是,只不过此次确实不宜再去陈乡,下次趁陈乡无防备时再袭之,可建大功!”

“下次,下次,汝就是个没卵子的货,分明是害怕了!”

“汝再说一次,真以为吾刀不利乎?”

“够了!”齿打断了二人的争论。

“今次我们便袭陈乡!”齿一锤定音。

“首领”那人还欲再言,齿打断了他的话“我决心已定,勿复再言!”

那人叹气一声,不再说话,而刚才提议偷袭陈乡的那人有点得意洋洋,齿冷冷的瞪了其一眼,那人立刻低下头来,也不敢再有得意之色。

齿难道不知道陈乡可能有了防备了吗,并不是,他身为首领自然要考虑的多一点。

陈乡竟然敢杀他们的人,不给其点教训,这让手下的人怎么想,到时人心一乱,他这个首领再想收拾人心都难了。

而且他并没有忘记上任首领是怎么死的,正是由于其带领着众人劫掠其他乡邑失败,人心涣散,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极。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在,齿自然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他需要再胜一次来巩固他的威严。

“首领,不好了,有一只人马朝我们这里来了!”

正当齿准备布置工作的时候,听到下面的小喽喽前来汇报。

听到这个消息,齿怵然一惊,“有多少人马?到哪里了?”

“这个……大概二三百步卒,已经快至棘泽了!”

齿稍微缓了缓口气,二三百步卒还好,并不是不可战胜,要知道光他们棘泽的匪寇就有三百多人,而且又是步卒,不习水性,用点计策就可以把他们打退,只要把他们打疼了,下次应该就不会再有前来剿匪的了。

想到这里,齿心中大定。

浑然不知,那二百多士卒只是这次剿匪的一部分。

郑忽来之前已经和青壮分为两部分,泄驾带领着黑子、季的那部分人马就是刚才匪寇看到的。而郑忽则带领着陈戎、仇悄无声息的绕道西南侧。

因为那里是匪寇预留的逃命路线之一。

陈戎和黑子对于棘泽比较熟悉,对于匪寇们预留的几处逃命路线也是了如指掌。

故而,郑忽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的吸引匪寇的注意力,另一路则绕道后方,封锁匪寇的几处逃跑路线以逸待劳。

这计策算不上有多高明,但是却极为有效。

果然,匪寇的视线已经被吸引过去,他们根本想不到长葛会出动这么多人,更不会想到还未开站就已经有人去围堵他们的后路。

而且他们屡战屡胜,心中未尝没有骄傲之心,这正是郑忽希望看到的,所谓骄兵必败,不亡何待。

今天就这一更了,作者必须要分出精力尝试为下一本书做大纲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莫急于盗贼(2)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四章莫急于盗贼棘泽匪寇预留的逃命路线倒是不少,足足有六处,不过由于这些年这些匪寇未尝一败,这些路线早已再次被棘填满,模糊的有些道路的影子罢了,寻常人若不仔细注意,谁也难能发现这隐蔽的所在。

郑忽带领着陈戎、仇及二百多青壮虽将这六处堵住,但是他仍有些不太放心。

棘泽匪寇的狡猾,他是领教过的,这六处看似隐蔽,却多少有些路的影子,寻常人不注意或许发现不了,但是这些匪寇要防备的又岂是寻常人,故而,他感觉这六处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只有这六处?”郑忽向陈戎问道。

听郑忽这么一问,陈戎也有些不太确定,沉吟一会,将棘泽周围的环境在脑子过了一遍,感觉也确无遗漏之处,有些不太坚定的对郑忽道:“应只有这六处!”

郑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陈戎?”

“卑下在!”

“你立即带人再将棘泽周围查探一遍,尤其要注意其中的棘是否有被动过的痕迹!”

“唯!”陈戎立刻领命而去。

“仇,你立刻让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谨防有漏网!”

“唯!”

……

此时的冬天虽然比后世稍冷,但是还未至隆冬。

南北方都有数九歌,只不过内容却不相同,而此时并未到北方数九歌的三九四九。

是以,只有棘泽的岸边结了几处与河岸相连的冰块,整个棘泽的水面上并未有太多的冰块漂浮。

即便有对于船只也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时值正午,长葛的一群青壮正在泄驾的指挥下将岸边的砍伐岸边的棘,虽说是砍伐,但是若有人在近处观瞧,便可看到每一位青壮的脸上多少都带着些戒备之色,显然他们并不是在真正的砍伐棘,而是做样子给棘泽中心的匪寇看。

这个计划自然也是郑忽的手笔。

棘泽中的匪寇本就占据地理,贸然渡河过去殊为不智,虽然现在的战争更类似一场艺术,但是跟一群匪寇讲艺术,那就好比文明人跟蛮夷讲道理一样,郑忽可不是宋襄公。

故而,只有将其引出来才是上策,棘泽的棘树一直是匪寇的保护罩,若无棘树的阻挡,棘泽的匪寇也不至于能逍遥至今,砍伐棘树其实就相当于在动匪寇的命根子。

这绝对会在匪寇中造成恐慌,所以,他们断无不上钩之理。

更何况,泄驾这一路人马并未有想要渡河的表现,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准备,这会让匪寇们更加惊慌,别忘了他们今岁秋收之时还未劫掠,粮食储备可不多,他们可耗不起。

……

“首领,不能再等了,若等那些该死的士卒将棘树砍完,我等可就完全暴露了,到时棘泽再无依托,我等就是待宰的羔羊!”

齿没有回话,自顾自的想着该如何应对当前的局势,每到危急关头,他总是越冷静,而且他这个人对于危险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这也是他能够于数次危险之中逃脱的原因。

从手下人报告士卒砍伐棘树的时候,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危险,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老二,老三,你二人先率人试探进攻,其他人负责接应!”齿最终还是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唯!”所有人同时应道。

挥挥手让厅中的所有人下去准备,齿一个人跪坐在上首默默的沉思着。

其他人也知道齿的这个习惯,因为齿的这个习惯帮助他们这些人度过了太多太多的危险,所以,越是在危急关头,他们越是不敢打断齿的思考。

一群人离开两刻钟之后,齿招来门口的守卫,这是齿的绝对心腹力量。

“后路可曾按我的吩咐预留好了?”

“首领只管放心,这是是我带弟兄们亲自去办的,保证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便好!”齿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你过会悄悄带人收拾一下,我们趁机离开!”

“这是为何,尚未开战,输赢还未有定数,首领何故轻言离去?”在此人看来,长葛士卒虽然来势汹汹,但是他们这一方还是有很大胜算的,地理优势先不论,他们的人数比长葛一方要多,而且都是悍匪,反观长葛,承平日久,拉出来的士卒估计都是没上过战场的雏,这些难道还不足以取胜,此人心中有些疑惑。

“糊涂,我听闻长葛之君乃郑国世子,此次即便是胜了又能怎样,只会让其更加嫉恨我等,一次不成,其大可以从新郑调兵前来,届时,我等岂有活命的机会?”

此人闻言,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心中暗道侥幸,首领不愧是首领,看的就是远。

“那二首领和三首领呢?”

“不用管他们,若无他们帮我们引开视线,我们怎么好离去!”

“唯!”

“记住,尽量别被人发觉,否则……”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人心领神会。

“下去准备吧,到时等我消息!”

“唯!”

待将事情布置完毕,齿一个人静静的想着心事。

他一个柏国人在郑国为寇,怎么可能会有安全感,他杀了原来的首领之后,便一直担心他自己也会步其后尘,所以,他也一直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为的就是防范有不虞之事的发生,虽然这些年他的地位稳固,暂时没有危险,但是,作为一个曾经四处流窜的匪寇,他是见过荒野中的狼群的。

当头狼年老力衰之后,立刻就会有新的头狼向其发起挑战,一旦挑战成功,老的头狼就有可能命丧黄泉,这难道不和他们这种匪寇的生活很像吗?

他作为匪寇中的头狼只有比其他的狼更加狡猾,更加敏锐才能生存下来,这也一直是他的生存之道。

他原本留条后路只是为了他自己以后做打算,未曾想现在却派上用场了。

而且他现在对这种生活已经厌倦,每天晚上睡下之后都担心第二天会不会醒过来,他这个人疑心就是这样的重,也只有从柏国来的同乡才能让他稍微放心一些。

若是此次能逃脱,他已经准备再也不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他想要从新开始。

下一更在晚上,本来昨天已经在尝试着作下一本书的大纲了,但是家里老头不让作,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写完这本书,即使是一分钱都赚不到,然后又给了我两个选择,考研or考公务员,我对数学实在头疼,所以选择了考研,所以,以后这本书可能就要一天一更了,偶尔也会出现断更问题,请大家见谅,至于太监问题,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有人比你们还操心这个问题,作者我会更下去的,一直到这本书完结。

第一百二十五章 莫急于盗贼(3)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五章莫急于盗贼棘泽东北的河岸上已经被泄驾带领的一路青壮清除出一小片空地。

泄驾站在岸边,眺望棘泽中心的那片高地,时刻留意着匪寇的动静。

“全体士卒列阵,准备迎敌!”某一刻,泄驾看到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多了几条船。

一条,两条,三条……越来越多,正快速朝他们这群人驶来,应是想趁他们砍伐棘树之际登岸。

泄驾他们这一路人在河岸边上,身后便是棘树,若不能将准备登岸的盗匪击毙于水中,那他们就危险了。

身后的棘树让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一个月的训练当真不是白练的,青壮听到泄驾的命令之后,片刻便在距河岸后两步的地方排成了三列整齐的阵列。

三列皆是左手持盾,右手持矛。

这些青壮,有的略显兴奋,有的则又显得有些紧张,新兵有这样的情绪实属正常。

泄驾现在也顾不得这些青壮的情绪如何,死死的盯着水面的船只。

说是船只,其实用小舢板来形容更加合适,一船也不过能坐两三个人而已。

平常渔民打鱼就是用的这种小舢板。

水面上舢板数量并不算太多,一字排开之后也不过有三四十只而已。

这很明显的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泄驾自然也看出了匪寇们的目的。

“全体准备,一!”

当泄驾看到水面上的匪寇已经开始开弓引箭,在发出箭矢的瞬间,立刻下达了持盾的命令。

随着泄驾命令的下达,第一列持盾的青壮当即下蹲,将盾立在地上,二列持盾至胸口,三列将盾稍微前举挡住面门。

这些动作在转瞬之间便已完成,随后响起了箭矢穿过空气所发出的破空声响。

一阵箭雨在空中划过一个半椭圆的弧度落在盾牌上,砰砰的响声也随之响起。

很多箭矢在触到盾牌之后,立刻落在地上。

显然,匪寇们的装备算不上有多么的精良,箭头大多还停留在石制的阶段。

这也属正常,此时的青铜稀缺,而且还属于管制物品,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郑忽那样,能够得到为数不多的青铜资源。

像上记载,郑文公第一朝见楚成王的时候,楚成王很高兴,于是,赐之金,当然这个赐金也是有附加条件的,就是不能铸成兵器。

可见,郑国本身就是比较缺青铜的,所以这些匪寇要是能用青铜制造箭头,那才奇怪了呢。

匪寇们射出了三轮箭雨,在距离河岸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船只。

见泄驾这一路人队列整齐,未有丝毫破绽,便立刻返航,未有丝毫的停顿。

泄驾看着远去的匪寇船只,叹了口气“这一仗并不好打啊!”

……

“主上!”

未到郑忽面前,陈戎便先喊了一声。

郑忽转身“找到了?”

陈戎点了点头“卑下方才带人四处查探,发现西南、西北、东北有三处地方,棘树乍看之下并无古怪,但是仔细观瞧,却有人为修剪过的痕迹,卑下小心的试了一下,从棘树下面正好能穿过这片棘树林,到达河岸!”

郑忽暗道了声果然,这棘泽匪寇不是一般的狡猾,与其斗争必须得全力以赴。

“东北那处距离泄大夫所在有多远?”郑忽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猛的向陈戎发问。

“大概有五十步的距离!”陈戎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泄大夫可曾与匪寇交战了?”

“卑下方才从东北的那处通道至岸边,见匪寇引箭射向泄大夫一方,泄大夫防守严密,匪寇并未占到便宜,便离去了!”

“未上岸?”

“然也,应是略作试探!”

郑忽听完陈戎所说,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陈戎,仇?”

“卑下在!”

“你二人立刻带人将那三处通路堵住,仇负责东北一处,西南、西北两处由陈戎负责!”

“唯!”

“你二人记住了,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勿使走脱一人,尤其是今晚之时,更要多加防范,不可有丝毫松懈,若是有一人从你二人手中逃脱,我定不轻饶!”

郑忽也是发了狠,这种时候必须要能下定决心狠心,所谓慈不掌兵,就是这个理。

“唯!”陈戎和仇面色极为严肃的回道。

“还有,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唯!”二人再次回道。

“去吧!”郑忽摆了摆手。

二人见状,立刻召集人手,按照郑忽的吩咐前去准备。

其实,此时郑忽心中只是有些大致的怀疑。

匪寇们在泄驾那一处只是试探性的进攻,并未发生大规模的交战,这意味着匪寇只是单纯的想要试探一下他们的力量究竟如何。

以泄驾表现出来的实力,应该已经让匪寇明白,他们正面进攻应该不是对手。

而泄驾在明,摆出了一副想要耗死他们的姿态,他们必然会惊慌,再次进攻是肯定的。

而夜晚是偷袭的最佳时刻,在中国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偷袭战都是发生在晚上。

漆黑的夜色正是最好的掩护。

郑忽相信以泄驾的能耐肯定不会出现问题。

既然泄驾不会出现问题,那么匪寇就要败了,东北一处距离这么近,肯定会有不少匪寇会从其道中穿过逃生。

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所以,郑忽断定今晚东北、西北、西南三处已经会热闹非凡。

因为一旦泄驾将其击溃,那么泽中心的匪寇应该会朝西南方向逃窜,这是一处距离泄驾一行最远,应该是泽中匪寇认为的最安全的逃生路线。

当然,这明面上的几处地方也不能放松下来,毕竟三处地方能容下多少人在同一时间逃窜,肯定会有人走这其余的六处。

这是必然的,匪寇并不知道他们的后路已经被包围了,而且这六处虽然未有陈戎发现的那三处隐蔽,但是一般人也很难能看出来。

所以,匪寇们肯定会有从这六处逃窜的。

郑忽怎么可能能让这些人就这样逃之夭夭了呢?那样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

“你立刻传我命令给所有士卒,让所有人务必都睁大眼睛,尤其是在今晚,不许有一人从这棘泽中离去!”郑忽对他身边的亲卫道。

“唯!”

二更已到!睡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莫急于盗贼(4)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六章莫急于盗贼“首领,此次前来的那群士卒当真不是寻常!”

刚入正厅,二首领便急匆匆的向齿汇报道。

三首领很罕见的没有反驳二首领的话,面色严肃的附和道:“阵列齐整,严丝合缝,遇袭不慌,若不是见其稚嫩,我几以为其是久历战阵的百战士卒!”

此言一出,引得后面跟随的大小匪首齐齐点头,皆道:“三首领所言甚是!”

齿未发一言,扫了一眼厅中所有的匪首,这才道:“以诸位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话音刚落,厅中的大小匪首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起来。

不多时,厅中的讨论之声渐渐平静下来,小的匪首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是讨论出结果来了,小的匪首们也不敢说,先不说位卑言轻的,说出来根本没有人买账,单说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大首领是何想法,说出来若不合大首领的心意,那他们可能就是小命不保,而且以前都是大首领、二首领、三首领拿主意,他们这些人只需要执行就行了,而今大首领却征求众人的意见,这怎么都有些让人不太适应。

所以,虽然有讨论,但是讨论之后,厅中却是诡异的安静,没有任何一个小的匪首出来冒头。

二首领见状,最先沉不住气,道:“大首领明鉴,长葛士卒终日伐棘,至夜必疲,我等不若趁夜而袭之,可建大功!”

“不妥,我观长葛士卒虽伐棘,然其见我等乘舟前往,便立刻抛斧持矛,可见其非真伐棘也,实待我也,我等若贸然袭之,必遇其伏,此绝非明智之举!”三首领立刻反驳道。

二首领见三首领再次反驳自己的计策,还暗骂自己愚蠢,心中恼怒,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倒是说个能成的办法来!”

三首领撇了二首领一眼,道:“二首领稍安勿躁,我正要讲来,我有两计要献于大首领!”

“哦?”齿颇为讶异的看了三首领一眼。

“其一便是派小股人马不停骚扰对面的士卒,其余人等则趁机撤离,以图后计!”

三首领见众人都把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便缓缓的将其第一个计策说出。

此计一出,原本安静的厅中立刻又变的嘈杂起来,有人赞同,自然也有人反对。

二首领最是看不惯三首领这临场退缩之计,率先向其发难“我道是何妙计,原来不过是逃跑,未战先逃之事,三首领却是从来未落人后!”

“你,莫要欺人太甚!”三首领对于二首领屡次挑衅,已是极为厌烦,强压着怒火道。

“我就是欺你又能如何?”二首领嘴角挂着一丝不屑。

而后方的大小匪首,对这一幕已是极为熟悉,纷纷低头只当是没看见。

二首领、三首领不和的局面其实是齿一手造成的,若非如此,他怎能安居大首领之位。

“够了,大敌当前,不思如何御敌,却行此亲者痛仇着快的兄弟阋墙之事,尔等可还将我放在眼里?”齿痛心疾首的说道。

这个演技也是杠杠的,虽然他已经打算逃跑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坚定一群人反抗的信心。

只有这群人能来个拼死反抗,让对面的士卒无暇顾及其他,他才能更容易逃脱。

“老三,你继续说!”齿面沉似水。

二首领见此情形,心中虽有不忿,但也未再出言反驳。

别看他是个二首领,但其实他对齿还是颇为畏惧的,作为一名跟随齿过的老人,他对齿的心狠手辣那是相当的了解。

他可不敢真的激怒齿,不然,后果他真的不敢想象。

厅中的其他人,同样也是如此,见齿发火,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再喘。

“其二便是拖,拖两三日之后,等对面的士卒松懈下来,我等再趁夜袭之,如此或可如二首领所说,可建大功!”

齿听完之后,对着众人说道,“二三子以为三首领的这个计策如何?”

众人大致能猜出大首领是中意这个计策,唯唯称诺,不敢多言其他。

齿见无人敢反对,便一锤定音“三首领此计甚妙,三日后当由我率二三子亲往袭之!”

“大首领不可,此次非比往常,若有万一,非大首领谁能当统率我等之重任?”三首领话虽不好听,但是对于齿的关切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众人闻言,也纷纷表示“三首领所言甚是,还望大首领能以我棘泽的为念,切莫请涉险地!”

齿长叹一声,似无可奈何的道:“既如此,那便劳烦二首领,三首领及诸位首领再走一趟了!”

“不敢!”众人齐声应道。

齿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让一群人退下。

没错,他刚才并不是真心想要率人前去偷袭,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他料定三首领在此危急之际会拦他一拦,即使不拦,他又有办法推托不行。

至于究竟是什么办法,现在已经不重要,三首领终究还是阻止了他前去。

这些都是他算计好的,将所有的棘泽匪寇赔上,换他一个自由活命的机会。

他才不会带领着众人逃窜,一旦逃出棘泽,除非能立刻再找到一个像棘泽这样的栖身地,不然,他们一群人立刻就会变的扎眼,到时,万一惊动新郑,这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况且,他本来就已经准备好逃命了,当然不会再多此一举。

而若是两方交战,不管谁胜谁负,他都能够趁机逃跑。

当然,他也得坚定众人抵抗的信念,不然一触即溃,甚至望风而逃,他还怎么能带些财物从容离去。

左右不过是再等三天时间,他耗的起,而且这样做也确实让人觉得稳妥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齿再次将门口的守卫招来“事情办的如何,可有伤亡?”

“回首领,我等还未来得及收拾,二首领、三首领便已经回来,我当即令人各归原位,这才没有被人发现,暂未有伤亡!”

听到这,齿算是放心了“此事暂不做计较,尔等在三日后入夜时分等我命令即可!”

“记住,这几日还和原来一样,千万不要露出破绽来!”

“唯!”

昨天晚上写着写着就睡着了。今天就这一更了,要看书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莫急于盗贼(5)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七章莫急于盗贼一天、两天、三天,整整三天,郑忽心中确实有些焦躁。

不单是郑忽,青壮也同样如此。

也正是由于这种焦躁,郑忽变的越发警惕起来,很明显,匪寇们就是想耗干他们耐性,然后好趁机偷袭。

这种显而易见的阳谋,郑忽不可能看不明白。

不停的申诫青壮打起精神来,敢不听命者斩,这才稍稍压制住了青壮当中的焦躁懈怠情绪,当然这只是暂时的,若再拖个几天,郑忽真的要带人撤离修整,另作他图了。

得亏这群青壮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若是摊上一群上过战场的老油条,估计早就不把郑忽的命令当回事了,也只有那些真正的精锐士卒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耐心的等待下去,而郑忽的目标就是要让这群青壮和那些真正精锐的士卒看齐。

是以,这三天郑忽虽等的有些焦躁,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和青壮们同吃同住,这对于稳定青壮们的情绪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这终究只是暂时稳定了而已,若是在这样下去,早晚会消耗掉青壮们所有的耐心,总不能真把一群初历战阵的青壮当成精锐老兵来使唤吧,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难道这群匪寇还有大批余粮不成?”郑忽心说,同时也在心中发了狠“再等两天,不行就立刻请求从新郑调些精锐的士卒前来,我就还不信了,搞不定这些该死的匪寇!”

他现在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群匪寇为祸长葛,这对于他以后的计划实行颇为不利,况且长葛之民皆知他欲剿匪,若不能将棘泽的这个毒瘤拔去,那么他的个人威望绝对会因此受到打击,这是必然,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若是此次不成,那么他就只能从新郑借兵了,这也是逼不得已,带领着一群未历战阵的青壮剿匪实在是放不开手脚,渡河不敢渡,只能等待,等的时间长,青壮又焦躁。

若是带领着一群精锐老士卒便绝对不会出现而今这种进退两难的状况,无论是渡河强攻还是等待匪寇自投罗网,对于老士卒来说都是游刃有余。

郑忽还记得他上次在邓城、召陵带领着老士卒剿匪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如臂使指,真是指到哪打到哪,和今天这种窘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幸亏还有自己从新郑带来的百余人的老行伍能带带这些人,不然,估计情况会更糟!”

“希望这次之后,这些青壮能快速成长起来吧!”郑忽心中幽然叹道。

“主上!”一人急匆匆的一路小步至郑忽面前。

“泄大夫那情况如何?”

“回主上,情况也是不甚乐观,不过泄大夫暂时还能控制的住局面,尚不至于出乱子!”

“不过,泄大夫让卑下告知主上,再有两天时间或攻或退,就必须要主上拿个主意!”

郑忽暗道声果然,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不过,事已至此,哪里还有退路,虽说他刚才心中发狠要从新郑调兵,但未战一场,却先退却,不免让人看轻,必须战一场之后,若是失败再从新郑调兵不迟。

况且,剿匪本就是为了练兵,不战一场,如何练兵?

“你现在立刻传讯给泄大夫,再等两日,匪寇若真无异动,便渡河强攻!”

“还有你传讯给泄大夫之后,马上回长葛城让邓大夫派匠人工奴来此就近取材,造船造箭,宜速不宜迟,速去速回!”

郑忽不得已,只得为强攻做准备。

不过,虽然准备强攻,但是却也不能有丝毫松懈,尤其是他们这些在后方准备围堵的人。

等传讯的人走后,郑忽招来身后的亲卫,“你去传我的命令给所有士卒青壮,今次剿匪之事最迟两日后便有回响,让所有人耐心等待,不准有任何的懈怠不满,如若不然,则立斩!”

郑忽以身作则缓和了两天青壮的情绪,但是光缓和还不行,还得用严刑来约束,须知懈怠的情绪是可以感染的。

一群没上过战场的青壮,头一天的情绪或许会激动兴奋,等这股劲泄了之后,剩下的情绪就是紧张害怕,紧张害怕还可以理解,但是没有敌人出现,会让一些自大的人以为敌人畏缩不敢战,战阵不过如此,进而产生骄傲松懈的情绪,这是郑忽不愿意看到的。

“唯!”

与郑忽这边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匪寇们已经是蓄势待发。

依旧是在原来的那个议事厅中。

“准备好了?”齿平静的问道。

“大首领放心吧,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就等您的命令了!”二首领有些兴奋的回道,三首领没有说话,冲着齿颔首示意,表示确如二首领所说。

齿看了看二人,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今夜我棘泽是存是亡,是去是留,就全看你二人的了,若不敌,你二人切莫强撑,一切以保命为要,来日你我兄弟三人仍能共襄大业,不必在意这一时得失!”

话虽说的平静,没有什么慷慨激昂之词,却让二首领、三首领颇为感动。

“唯!”二人同时回道。

“大首领也要多加保重!”三首领关心了一句。

这二人浑然不知,齿一直在把他们当猴耍,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义字当头的老大哥。

就不想想齿做过什么事,他可是把原来的首领给你干掉过的人,原来的首领对他有收留之恩,像这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听信他的话,和他讲义,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齿颔首算是对三首领的回应。

“你二人即刻下去休息吧,养足精神,今夜还有一场恶战呢!”

听闻齿关心的话,二人更是感激,“唯,今夜必不会让大首领失望!”

“今夜无论战况如何,只要你二人得保性命,便已是幸事一件,切莫逞强,切记,切记!”

齿又装模作样的关心了二人一句,二人心中真是感激无已,齐道了声唯。

却在心中考虑今夜一定要打出棘泽的威风来,绝对不能让大首领失望,让弟兄们的生息之地不保。

日常一更!

第一百二十八章 莫急于盗贼(6)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八章莫急于盗贼整整三天,棘泽东北已被泄驾带领的青壮清除出一块可供二三百人安营扎寨的空地。

单纯的以效率而论,不可谓不高,然而泄驾的心中未敢有丝毫的松懈。

他心中的想法亦与郑忽的想法大致相同,觉得匪寇们应是想要在他们松懈下来的时候发动进攻。

对于此种情况,泄驾自然能够沉得住气,但是他带领的青壮就未必了。

在这三天里,泄驾不止一次的听到青壮中有不少人发出不如渡河强攻的议论。

这让他心中感到一阵不妙,这群青壮太轻敌了,以为初次交手未有损失就代表他们一定比对面的匪寇强吗?

还好每当有这种声音出现的时候,季、黑子和郑忽的一干亲卫总会出言驳斥,局面这才不至于失控,要不然,估计早有人跑到他面前请战了。

一群刚上战场的新兵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这种心态,不是焦急害怕,就是骄傲自大,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有时候泄驾真想带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壮攻到对面去,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清醒清醒。

但是转念一想就放弃了,剿匪重要,其余的都是次要的。

而且来说,这群青壮也有狂的本钱,每个人都是经历了好几轮的筛选才留下来的,无论是体力还是反应能力比起那些老行伍,也是毫不逊色。

最差的也能达到以一敌二,厉害的更不用说了。

唯一欠缺的就是实战的磨砺,这样一群人若是不断的经历战阵磨炼,泄驾不敢说可以无敌天下,但是面对两倍或者三倍于己的力量还是有一战之力的,甚至战而胜之也不无可能。

关键在于有本事而又初出茅庐的人都是有些狂妄的。

想想主将带领他们前来剿匪,最后却让他们砍了三天的树,这事搁在谁心里谁能痛快。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是来立功的,是来搏取爵位的,砍树能立功,能搏取爵位吗?很显然不能。

是以,这群青壮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忿。

成熟的将领大多都会引导士卒的情绪,泄驾也不例外。

在得到郑忽最多两天便会下达发起强攻的命令之后,泄驾将所有的士卒青壮召集起来。

“我固知二三子在此等的心急,我亦如此,然世子之命可违逆乎?不可也!今世子遣使告我,最迟两日我等便可渡河击贼,二三子得闻此命,心可安否?”

“心安,心安,心安!”青壮们皆面露喜色,举起手中的长矛齐呼道。

颇有一种中所言的民之见战者,如饿狼之见肉。

这就是军功爵制的威力,虽然这个爵位在郑国尚未合法,但是它爆发出的威力却一点也不小。

泄驾对此都有些心惊,和刚才的无战则忧相比,这群青壮是闻战则喜。

惊之后却有些忧,若是按照郑忽的这个方法在郑国实行下去,民皆喜战,长此以往下去,会不会将郑国拖入战争的泥沼之中,这是个大问题。

要知道,此时的国人也是能左右国家的对外战争的,一旦这个爵位在全国实行下去,谁不想晋爵,晋爵就得杀敌,杀敌就得发动战争,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泄驾有些迷惑。

“等此事了结之后,得和子忽谈论一下,他究竟是何想法?”

待士卒青壮的兴奋之情渐消,泄驾迅速的压下心中所想,接着道:“二三子既已心安,这两日还需谨慎以待,毋骄怠慢傲,不然,我必执军法行大罚齑之,无有攸赦!”

话到最后,虽然严厉,但是青壮们却置若罔闻,还沉浸在即将发动战争的喜悦中。

泄驾虽仍心忧,但亦知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在得到青壮的肯定的回答之后,便遣散了众人,单独将季和黑子留下。

未作太多寒暄,泄驾便直入主题“我等在此处已盘桓三日,匪寇若无异动,再过两日我等便要渡河,然虽如此,这两日必容有半分轻慢,匪寇这两日或将袭我也未可知,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其与二三子共勉之!”

“唯,谨遵大夫之教!”二人面色严肃的回道。

季和黑子也知道泄驾所言非虚,尤其是季,他曾读过郑忽所授予,又是久经战阵之人,对于泄驾所言亦是深表认同。

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谁也不知道匪寇什么时候会发动进攻,越到最后关头越要谨慎应对。

扫了一眼二人的神色,见二人皆是极为郑重,泄驾接着道:“今晚由我率人值守巡查周边,你二人亦不可过于放松,最后两日,你我三人多担待些,每晚由一人值守巡查周边,另二人分守上下夜率领其余青壮,此非我多心,实形势如此,所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谨记,谨记!”

“唯!”

二人再次同时应道,左右就这两天,多劳累些其实也无所谓,对于泄驾的命令他们二人也不敢违逆,不单是因为泄驾是郑忽亲命的统率这一路人马的将领,更是因为剿匪一直是郑忽重点抓的“大项目”。

若是因为他们的疏忽在剿匪问题上出了错,郑忽在长葛的颜面何存?主辱尚且臣死,更别说是由他们的疏忽造成的主辱之事,若真是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到时也只能以死报答郑忽的恩德,同时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他们和泄驾并不一样,他们是郑忽的家臣,而泄驾不是,若出事了,肯定是家臣出来顶缸,所以,两人其实还是挺有危机感的。

两人的这番表现,泄驾自然也很满意“善,此刻正该是我等戮力一心之时,待诛灭匪寇,我定好会为你二人表功!”

二人闻言,皆有喜色,泄驾是什么人,郑忽的堂兄,这样一个大人物为他俩表功,这给的脸面可不小,二人又不是傻子,立刻拜谢道:“泄大夫厚爱,我等谨谢之!”

泄驾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准备吧,二人见状,也很明智的不再打扰泄驾。

一番布置下去,泄驾此时的心也如棘泽的水面一样,开始平静了下来。

……

日常一更。

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急于盗贼(7)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二十九章莫急于盗贼夜,有些清冷。

匪寇们的心却是热的。

刚入亥时,所有将要去偷袭的大小匪首齐聚正厅,等待着齿的命令。

齿也不再像前两天那样,忧心忡忡,反而对每个人都露出和善的微笑。

“诸位兄弟,今夜便是我等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胜,则威加乡里,三乡五里日后皆为我等之待宰羔羊,败,则为人所虏,为奴为婢,任人宰割欺凌,至死方休!”

说到这,齿特意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见众人皆是咬牙切齿。

齿知道此时众人心中的那把火已经被他点燃。

“诸位兄弟,尔等可愿被那些贪婪无厌的肉食者欺凌?”

“不愿,不愿,不愿!”众人齐声高呼。

“诸位兄弟,尔等可愿充为那些食人血肉的肉食者的皂隶,奴仆,被其榨干骨髓,以供其娱乐?”

“不愿,不愿,不愿!”

“诸位兄弟,此役我等可战而胜之否?”

“必胜,必胜,必胜!”

三阵高呼,所有匪首们的士气算是被彻底给提起来了。

齿见此情形,心中暗喜。

他最希望的就是能搞个两败俱伤,无人在意他的存在,这样他才能从容离去。

“此次夜袭之事以二首领为尊,三首领副之,诸位务必听从二位首领调遣,敢不用命者,斩!”

“谨遵大首领之命!”众人又一次的齐声高呼。

齿见状,无比满意“既如此,我便安心了!”

“老二,老三!”

“在!”

“此次夜袭一应事宜皆由你二人临机决断,务必将对面所犯之敌一举击破,切莫临阵之时兄弟相左,若犯此戒,莫怪我不顾兄弟之谊!”

话到最后,声音陡然一转,面露狰狞,在场的所有匪首心中无不一紧,觉得齿说的绝非虚言。

“勿谓言之不预也!”没等二人开口说话,齿又再次警告一声。

“唯!”二人摄于齿的威势,低头应道。

而后,齿命人将酒端上来,分予在场的所有匪首。

齿举起陶碗,道:“我便在此,备好酒宴,等着诸位凯旋!”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紧随其后。

“必胜,必胜,必胜……”也不知道谁起的头,片刻之后整个厅中都是必胜的声音。

声音穿透屋顶上的茅草,传出好远,好远……

待众人心情渐趋平复,齿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众人对齿齐齐行礼之后,这才一个个面露严肃的的离开厅中。

不多时,棘泽中心高地的东侧和北偏西两侧同时响起了匪寇们的脚步声,小声议论声。

两侧匪寇由二首领和三首领分领,准备趁着夜摸黑先在两侧登岸,然后齐向东北方向进攻,夹击泄驾一行。

这个计策自然是齿提前布置下来的,齿很奸滑,他一方面不遗余力的为众匪寇出谋划策,显示他力扛到底的决心,以坚定人心士气。

另一方面,他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大首领,二首领,三首领他们已经离去了!”

齿在厅中来回踱着步,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齿右手握拳狠狠的捶在左手掌心,叫了声好。

“弟兄们可准备好了?”

“放心吧,大首领,弟兄们就等您的命令呢!”

“那就好,现在你立刻带人前去将留守在此的妇孺给……”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全部?”

齿点点头。

“那大首领您的……”

“按我说的办,一个不留!”齿没有丝毫的动容,仿佛就如同是杀鸡一样让人泛不起半点波澜。

那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而后,待对岸喊杀声一起,你便带人放火,将此处全烧了,我等从西侧离开此处,不操舟,皆游水!”

“唯!”

“去吧!”

“唯!”

待那人下去,齿回到上首,缓缓坐下,心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却是怎么看怎么显得诡异无比。

此次为了取胜,棘泽算是倾巢而出,只留下十几个齿的心腹和一些妇孺。

这些妇女都是匪寇们从周围的乡邑里抢过来的,不光是长葛还有其他城邑的。

当然,其中也有居住在郊外的野人妇女。

国野制度作为西周的一项地方行政制度,最初起源于周灭商后,在大分封的过程中,对地方实行的军事统治。

为了区分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周王朝对不同身份的人采取不同的统治政策和剥削方法。

“国野制”就是这种统治方法的具体体现。

简单来说,对于原周族部落中的庶人,由于他们或多或少的还保留着贵族的血统,又是属于征服者行列,所以他们理所应当的成为国人,这些国人基本上都住在城中或者一些大的居民聚居点。

而野人最初则是被征服的殷族部落的成员,这些人大多住在郊外的野、鄙之中。

中所谓“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野!”

而中则说“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牧,牧外谓之野,野外谓之林。”

总而言之,野距离城邑极远。

后来有人误解国野制度,单纯的将居住城中的人当做国人,将所有居住城外的人当做野人。

这其实是错误的。

无论怎么说,国人野人都是属于庶民行列,不同的是国人的权利要大于野人。

直到后来各国兵源不足,开始允许野人参军,国野制度才渐渐被打破。

……

河对岸,泄驾正率领着一支小队沿河巡逻,行至棘泽正东,正欲返回,突然听到有水被滑动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是泄驾久经战场,这点敏感还是有的。

“熄火,噤声!”泄驾立刻下令。

仔细听,声音好像是从棘泽中心传来。

“二三子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泽中似有水划动之声!”有人小心应道。

泄驾又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人,见亦有二三人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泄驾更确信了心中的想法“怕是匪寇今夜要来了!”

“你即刻将此事告知世子!”泄驾指着一名离他最近的士卒吩咐道。

“其余人等,立刻随我返回营地准备迎敌,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有违命者,斩!”

第一百三十章 莫急于盗贼(8)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章莫急于盗贼“世子,匪寇今已渡水来攻,泄大夫特命卑下前来通禀!”

郑忽听着泄驾遣来使者的汇报,心中大定。他最怕的就是局势继续僵持下去,这样对他们这一方的士气人心很不利。

他虽然已经准备渡水强攻,但渡水而战总是要承担些风险,这是不可避免的,他从未指望着匪寇能遵循此时的战争规则,不半渡而击。

虽说无论是渡河强攻还是以逸待劳,郑忽都有必胜信心,但是损失还是能小则小,要知道这些青壮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是顶好的苗子。

而且来说,这些青壮是郑忽真正的子弟兵。

什么是子弟兵?是真真正正能与主君同生共死,不避汤火的军队,可以这样说,即使未来郑忽众叛亲离,他的这些子弟兵也绝对不会背叛他,这不单是因为他在长葛实行的仁政,长葛之民皆归心,更是在于从他从被封长葛的那一刻起,长葛之民便与郑忽绑到了一辆战车上。

像后来项羽带领着八千江东子弟兵渡江而西,征战天下,垓下之围士卒皆散逃,唯有江东子弟兵不离不弃,最后项羽自杀,其中的一条理由便是“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由此可见,子弟兵与主君之间的关系,子弟兵有为主君效忠的义务,主君也有尽量保护子弟兵的责任,这本就是一体的。

即便是刘邦这种经常逃跑的主君,三千丰沛子弟不也是不离不弃吗?

所以,别看郑忽对这群青壮喊打喊杀的,其实内心还是希望他的这群子弟兵最好不要有任何损失,而只有军纪严明的军队,才能做到最大限度的止损。

打发了前来报信的使者,郑忽立刻下令令所有人严阵以待,谨防有漏网之鱼。

就在郑忽安排布置的时候,棘泽东北侧,泄驾所率领的那一路青壮已经将所有的匪寇堵在了青壮原来的驻扎地。

当泄驾发现匪寇渡水以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驻地布置工作。

他先命季带领着一百来人分散的潜进驻地周围的密林中,并与之约定,待两方厮杀起来,潜进密林中的青壮再持矛从林中偷袭,要尽量隐蔽身形,不要被发现。

而他则带领其余青壮潜进河岸边的密林中埋伏,只待匪寇进入驻地之后,他便率人将驻地唯一的出入口堵住。

整个驻地本就是三面皆是棘树,只有河岸边的那一侧开了个口子,泄驾的也未曾想到他带领青壮无心砍伐棘树,清除出来的空地最后竟然成了一个天然的包围圈。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而两路匪寇几乎同时登岸,个个兴高采烈,浑然不知已经泄驾早已设好局等着他们。

也唯有三首领见防卫这么松懈,起了些疑心,但见众人兴致高昂也不好多说。

不然会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怯懦的形象,这样对他很不利。

因为二首领没少拿这事讽刺他,搞得他现在的威信受了不小的打击。

二首领率领的匪寇率先到达泄驾所在的驻地,驻地一片漆黑,二首领当先便带人冲了进去,却发现驻地中一个人都没有。

二首领顿时便觉察不对劲,恰在此时三首领也带人杀了过来。

原本三首领还有些戒心,但当看到驻地中有不少人影,瞬时便放下心来,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不查之下便带领着冲杀过来。

一时间整个驻地喊杀声震天,棘树林中不时伸出一柄柄长矛,刺向正在厮杀的匪寇们,只不过由于天黑的缘故,匪寇们也未曾注意到罢了。

就在双方杀的难分难解之际,泄驾带领着青壮从棘树林中冲出,将驻地的出入口堵住。

青壮们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持着长矛,矛尖指向正在厮杀的匪寇。

匪寇们乍见火光,人人惊愕,停下了正在进行中的厮杀,齐齐向河岸看去。

却看到两排身健体硕的士卒手持长矛对准他们,青铜的矛尖反射着火光,不时的刺照着他们的眼球。

大多数匪寇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纷纷咽了一口唾液,心中惧意已生,气势也不觉弱了三分。

二首领、三首领此时才知方才是杀了错人了,心中虽不乏悔恨,但事已至此,如何应对此时的险境才是当务之急。

泄驾并未给二人任何交流反应的时间,当即便大喝一声“降者免死!”

一声高喝将很多已经呆愣的匪寇拉回到现实中来,匪寇们看了看横躺在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兵锋利刃的青壮,再次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首领见状,知道若再不出声稳住人心,他们这一群人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故而,其紧随泄驾之后大喝道:“此妖言也,我等唯戮力一心方能破除此厄,唯战而已!”

一句话将匪寇们稍稍稳住。

泄驾见这些人如此冥顽不灵,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众青壮闻令,挺起长矛便向前走去。

青壮们虽列两排,但是前进时步伐一致,队列丝毫未乱,这又让让匪寇们感到一阵心悸。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矛尖,直面青壮的匪寇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每退一步,青壮们便前进一步,终于,当最后面的匪寇身体贴在棘树上的时候,所有的匪寇再也无可退之地。

二首领见此情形,最先沉不住气,当即大喝道:“杀!”

便率先向围堵住他们的青壮冲杀而去,其心腹亦紧随其后。

泄驾等的就是这一刻,大喊道:“一!”

于是前排青壮手持长矛向前刺去,整体化一的动作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动作的熟练程度亦让人咋舌。

咋舌之后便听到一阵阵惨叫声从不同的匪寇口中传出。

用撕心裂肺,毛骨悚然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二!”

听此命令,所以青壮将刺在匪寇身体的矛尖猛然抽出,伴随而来的不仅仅是惨叫,更有喷洒而出的大股鲜血。

血淋淋的场面,让活着的匪寇更加恐惧,他们虽然劫掠乡里,甚至有的手上还有几条人命,但是却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这就像是一屠宰场,而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二首领,所有匪寇心中的惧意更浓。

而泄驾适时的再次喝道:“降者免死!”

这一次,即便是三首领也没有再出言鼓动匪寇们反抗。

于是,一个,两个,三个……最后所有的匪寇都缓缓的将手中的兵器扔在前排青壮眼前,整场战斗这才算是结束。

这样的结果实属正常,双方的差距太大了,若匪寇们能坚守在他们的大本营,继续消耗郑忽一方的士气,让其先渡河,或许还能取得点优势。

但若两军对阵相攻,却是毫无胜算,更别说他们的偷袭计划在被泄驾知悉的情况下。

“皆缚之,敢有反抗者,杀!”泄驾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这些匪寇自然是交由郑忽处置,他刚才所谓的降者免死只不过是为了瓦解这些人的抵抗之心罢了!

至于郑忽最终会如何处置,他也管不了了,也不归他管,他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鱼入网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一章大鱼入网棘泽中心西南角岸边,齿看着冲天的火光,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梦魇终于在此刻散去,同时又隐隐有些期待,是对新生活的期待。

今晚之后他再也不用东躲西藏,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了。

“大首领?”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齿,同行的心腹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嗯?”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齿这才回过神来,大火已经向他们所在的地方蔓延而来。

“走!”

齿说完当先跳入水中,随行者十二人紧随其后。

……

如此大的火势,在棘林外围埋伏的郑忽一行自然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当然,他们却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如此,郑忽却未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起来,两方正在交战,在己方和没有其他第三方插手的情况下,敌方的大本营竟然无缘无故的着起了大火,这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非同寻常。

隔着厚厚的棘林,郑忽仿佛依旧能感受到火的灼热,看着依旧未有丝毫消退的火势,郑忽收回视线,转过身来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你速去传讯给陈戎和黑子,让其谨守职事,今夜或有大鱼入网!”

亲卫虽对郑忽所谓的大鱼多有不解,但仍领命而去。

郑忽觉得这场大火起的甚为蹊跷,让人有种毁尸灭迹的感觉,想想原先棘泽被匪寇经营的是如此之严密,陈戎领三百青壮历时三月才斩一人而归,而今方交战未久,匪寇大本营却突然起了大火,这种卖队友的行为完全不似其原来的作风。

故而,在郑忽想来,或许是匪寇内部分裂成了两派,大火是留守的一派在为其逃窜做准备,既然能是一派,其头领原先的地位肯定不低,绝对算的上是一条大鱼。

这也是当前最合理的推测,不然,难道是内部相互攻杀。

这明显不可能嘛,在胜负还未见分晓的情况下,以原来棘泽匪寇表现出来的狡猾来看,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当然,这全是郑忽的推测,但是却也和事实很接近了。

就在郑忽为此事分心费神之时,泄驾派来传信的士卒已然来到郑忽面前。

“禀主上,泄大夫率领我长葛士卒已尽数击破来犯之寇,斩其二首领及以下八十余人,生得其三首领及大小匪首并其以下二百三十余人!”

声音极大,以至于郑忽周围的亲卫闻言人人面露喜色,郑忽在火光的照耀下,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众人,众人的喜悦情绪这才有所消退。

非是郑忽故意扫众人的兴,而是郑忽从其话语中听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长葛士卒伤亡几何,其大匪首何在?”

传信的士卒闻言,呼吸一滞,这才想起了泄驾来时的吩咐,让他传信给郑忽棘泽的大匪首正在逃窜,刚才光顾着喜悦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给忘了。

急忙向郑忽告罪一声,道:“我长葛士卒重伤一人,轻伤五人,未有战没及致残者!”

郑忽这才面色稍缓,他刚才虽极想知道匪寇的大首领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士卒的伤亡情况,这种人本关怀的样子还是要做足的,收买人心本就是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得让士卒们感受他是将其当做人而不是奴隶或者是货物看待的,是真正的视他们为手足,这样士卒才能真正的凝聚士卒为他斗争的士气力量。

果然,周围的士卒见到郑忽如此关怀下属,虽没有纳头就拜,但是看向郑忽的眼神里还是多少还是泛起了些许感动。

只不过由于是晚上,郑忽注意不到就是了。

既然伤亡不大,郑忽嘱咐传讯的士卒回去之后立刻将人送回长葛延请良医医治及承诺定会按之前的约定论功行赏之外,便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据其三匪首之言,大匪首悉命泽中大小匪首及以下参战,唯留其及心腹十数人以监泽内,今夜泽中之火必由其起,此刻其应已逃离泽内!”

这事三首领倒未有丝毫隐瞒,一来他们已是别人砧板上的肉,他不透露内情,别人也会透露,二来他现在对于他们的大首领算是彻底的恨入骨髓,他又不傻,事后一想,这明显是把他们这群人当成炮灰,更别谈这场大火或已经将其年仅五岁的儿子吞没其中,这个仇怨结大了,三首领现在恨不得生食齿的肉,如此方能消其心头之恨。

所以,当其战败看见泽中的大火时,未等泄驾开口询问,便主动将所有事情尽数道来。

不得不说,他当时对齿有多忠心,而今的恨意便多浓。

不过,这其中的牵扯,郑忽即便是知道了,也没空关心,他现在担心的是棘泽最大的匪首现在有没有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走。

……

棘泽密林西南外围,陈戎带领着二十多名青壮及士卒趁着漆黑的夜色尽数隐藏在棘林外围,他刚才接到郑忽的命令,言今夜或有大鱼将要入网,这条鱼究竟有多大,郑忽没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他严格执行郑忽的命令。

整个身体趴在棘林外围的枯草上,一动不动,耳朵紧贴地面听着周围传来动静,他很谨慎,虽然一连三天他都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甚至同行的青壮都有些或骄傲或懈怠的情况下,他的心依旧坚如磐石,未受丝毫影响,而且还不断的安抚青壮。

今晚棘泽中大火起时,他便严令所有青壮士卒各司其职,青壮士卒见泽中火起,知道立功的机会来了,自然是谨遵其令,是以此时这一片密林周围静谧非常,一丝响动也无。

突然,林中传出一阵响动,陈戎非常小心的抬起头来,对周围隐藏的士卒示意过会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周围士卒亦小心的点点头,表示明白。

陈戎再次将身体趴在地上,下巴顶在地面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此处的出口,未过过久,只见一个人影从中钻出却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左顾右盼,仔细的观察周围的状况,片刻,见无异动,便道:“大首领,无事!”

话音落下好一阵,才又从其中钻出一人,出来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紧抱的同时又不断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给人一种他很很冷的感觉。

“从今而后,勿要再称我为大首领,棘泽已是过往,叫我齿便是了!”齿平静又干脆的道。

两人的对话,陈戎听得的是清清楚楚,没想到眼前这位竟然是威震棘泽周边乡邑的匪寇之首,这条鱼真是太大了。

“走,先离开此地再说!”齿缓了一会,便立刻开口道,从水中出来之后,他便将队伍一分为三,他只带一人选择了这条他认为最安全的道路。

确实是安全,因为在下一刻他便听到一人高声道:“大首领意欲何往啊,吾等在此恭候多时了!”

齿被声音一震,略一迟滞,霎时反应过来,正欲逃窜,却发现已无路可退。

原来在他停顿的瞬间,陈戎领着二十多人突然暴起,眨眼之间便冲到他的近前,将他的所有退路封死。

“大首领久违了,我家主上已备下薄酒,特命我等请大首领随我等走一趟,不知大首领意下如何?”

齿看着眼前在月光下闪烁着刺眼光芒的矛尖,心中说不出的后悔,他觉得他真是被冷水冲昏了脑子才会选择将所有的心腹分开,不然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一战之力。

怪只能怪他太想洗白,脱离原来的匪寇身份了,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等他从这里逃出去之后便将唯一跟随在他身边的心腹干掉,与原来彻底划清界限,至于分开逃离的那十一位心腹,他从未想过要遵从约定再与他们会面。

多想无益,齿收起了心中仅有的后悔,左右转了转头,在装作懵然的同时又观察一下身处的境况,道:“大首领?是称呼小人吗?谬矣!小人是……”

陈戎咧嘴嗤笑一声,直接打断齿想要说的话“带走!”

真当他们这些人是傻子啊!

感谢书友久了就变的打赏,作者从来没求过打赏,除了刚签约那会求过收藏推荐,后来一直都是顺其自然,现在作者考研忙,精力也有限,也不可能天天更,所以,请各位书友不要再打赏了,作者真感觉挺对不起各位打赏的钱,能给个订阅已经算是对作者莫大的支持了。这本书肯定肯定会更完,请各位放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局已定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二章大局已定“主上,大喜啊!”

郑忽还未见人,却已先闻报喜之声。

声音之中抑制不住的激动腔调,足以让郑忽猜测到陈戎或许已经将棘泽中的最大匪首给擒住了。

下一刻,郑忽的这个猜测便成为了现实,“卑下等奉命设伏西南,遇棘泽大匪首及侍从一名,已生得之,伏惟主上裁断!”

说完,还未等郑忽回复,陈戎便示意身后押解齿和其心腹的四名青壮将人带到郑忽眼前。

郑忽借着火光看着已经被捆缚结实的两人,左边一人年龄稍长,约有三十来岁,留着络腮胡须,或许由于浸水的缘故,胡须相互粘连,显得极为凌乱,面容粗犷,镇静异常,右边一人,年龄稍小,略有慌乱,眼神却偷偷瞥向左边,仿佛在告诉郑忽他以左边的那人马首是瞻。

郑忽将两人表情尽收眼底之后,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左边那人身上“汝便是棘泽大匪首?”

“是亦如何,不是亦如何?”

“还挺横!”郑忽心说。

齿在被抓之初,确实是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后来发现陈戎等人对他的身份极为笃定,便知他们的谈话已经被陈戎等人听到,再否认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索性不如直接承认,大不了一死,头狼也有头狼的尊严。

“带下去!”郑忽见其一副视死如归,誓不配合的模样,也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

他原本只是好奇这棘泽首领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然能将棘泽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现在见到其人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他才不会搞什么面论其罪的那一套,毫无意义,指望着几句话就能将其感化,然后痛哭流涕,幡然醒悟,那是做梦。

不过,郑忽现在确实有些纠结,这位棘泽大匪首确实算得上是个人才,带领着一群匪寇纵横乡里这么多年,无人能治,将棘泽经营的严密之极,这能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若不是其内讧,此次的剿匪之行或许还真没那么容易。

这么一个人才,郑忽自然是不想放过。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是棘泽的大匪首,民怨极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早在剿匪之前,郑忽就已经决定要将匪寇中杀过人的和民怨极重的当众处决以邀买人心,余者则尽数黥为奴仆,供他剥削。

现在若以一人而逆民众之意,他在长葛建立起来的威信可就要扫地了。

况且,有罪不罚,未来若要定成文法,变革旧制,民众又岂会再信任于他。

凡事还须看的长远,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郑忽可不愿做那个吞噬长堤的蚂蚁。

而这个人才,郑忽确实也想得到,这就是两难了。

“看来得找个两全齐美的方法了!”郑忽心中默默地想到。

像那种当众论罪,然后蒙头换人的方法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具有可行性。

倒不是郑忽出不起蒙头的布匹,而是此时资源稀缺,布匹之类的东西都是能当成货币来使用的。

自家封地的民众大多还在饥一顿饱一顿的边缘徘徊,而他却拿钱给匪寇陪葬,这事他要真做了,说让唾沫星子淹死有些夸张,但民众离心离德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且来说,这位大匪首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了,想要让其来个意外死,也得让众人眼见才能堵住悠悠之口,不然的话,像这种关注度极高的人物,不明不白的死了,又是死不见尸,不引人怀疑才奇怪呢!

“唉……头疼啊!”郑忽心中感叹。

既然暂时想不出个所以然,郑忽决定暂时不想了,反正还有些时间,车到山前必有路。

将发散的视线集中在陈戎和几名青壮身上。

很明显,此次陈戎并未将所有设伏的青壮给带回来,留了一大部分人在原地继续埋伏,只不过由于所抓捕人物的重要性,他才亲自带队将人押解回来。

对于陈戎这种谨慎周全的态度,郑忽是极为赞赏的,喜而不骄,没有失去理智,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品质,对于常年行军打仗的人更是如此。

“今夜获贼首,二三子出力甚多,待事毕功成,我当论功行赏!”郑忽笑眯眯的承诺道。

“不敢!”众人齐声客气道。

“二三子在此处稍歇片刻,与我共候各方佳音!”

整个战局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棘泽中心已经被大火吞没,从中心逃窜而出的匪寇至多也还剩十人左右,这个信息,泄驾的信使已经传递给郑忽了。

是以,郑忽留下这几人也对大局无碍,先前布防的那些人足够将这些逃窜的匪寇给尽数擒住。

果然,未过多久,又有两路人各押解五、六人来到郑忽面前。

郑忽简单询问之后,便已经确定所有的匪寇已经全部入网。

于是,他立刻命人传令,让所有分散埋伏的青壮士卒前来集结。

这三四天下来,无论是青壮还是原来跟随他的老兵都已经被折磨的疲惫不堪,是时候该让这些人好好休息休息了。

行军打仗,一切以得胜为务不假,士卒的需求情绪也要尽量照顾,不能征劳无度,这样不利于团结士卒,而且还有可能造成士卒怨望,得不偿失。

再说,此时即便是有一二匪寇逃窜出去,也已经无碍大局,实在没有必要因此而烦劳士卒!

郑忽早已经不是初上战场和初入政坛的菜鸟了,事情如何权衡取舍,他现在拎的很清。

随着时间的推移,分散到各方的青壮士卒已经尽数集中起来。

泄驾一方,郑忽虽未让其前来集合,但也派人将生擒大匪首的消息传了过去,让他们就地休整,待明日天亮之时,两方再行汇合。

命各级士官点齐人数,安排好值守队伍之后,郑忽便宣布就地休息。

士卒青壮经过这三四天不分昼夜的劳苦伏击确也是疲惫异常,乍闻郑忽之命,人人欢欣,不多时,大多数人实在难忍疲乏,相互依靠在火堆旁边打起了鼾声。

而郑忽却强忍着疲惫,担负起了带队值守的工作。

……

今天下午刚看完,吃完饭之后就开始码字,一直码到现在,今天才发现竟然五天没更了,真是特别感谢大家的理解,再次重申肯定不会太监!!

第一百三十三章 豺狼之性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三章豺狼之性第二日,天还未亮,郑忽便已醒。

作为一支队伍的统帅,只要军队还有一日未曾解散,那便不能有一日的放松,更不能因为打了胜仗而降低了警惕,这是为将者的大忌。

郑忽自然是深谙其理,这一点从昨天晚上由他带领士卒值守就可以看出,此举固然有收买人心的考虑在内,但是他也想通过这个举动向全体青壮士卒灌输一种战胜不足以忘守备,大喜不足以坏军纪的军事思想。

这种军事思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古往今来,有太多太多战争的失败都是由于战胜则喜,喜则骄怠,进而让敌人有机可乘,庞涓怎么死的,郑忽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中所谓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

史书中常见的诱敌深入,不就是先给对方一点甜头让对方放松警惕吗,他自己当初是怎么助齐破戎的,这还用在重复吗,所以,他可不想让别人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觉悟是不够的,让所有人都有这种觉悟也不现实,唯一的方法就是他以身作则,然后再用严格的军纪约束,最终达到潜移默化的目的。

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露水,郑忽让人将依旧在率人值守的陈戎招来。

贵为一国世子,郑忽再怎么想要和士卒同食同寝,等级的特权还是存在的,就像他在此安歇,总会有几个值守的士卒依旧护卫在他左右一样。

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即便他不是世子,作为一军的统帅,军队的中枢,他的人身安全必然也是重中之重。

郑忽的动作并不大,却依旧惊动了周围尚在迷蒙中的士卒,这些人多数都是他的亲卫,昨晚睡前就拱卫在他身边,保护郑忽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故而,这些人其实心中也一直都提着一根弦。

现在郑忽起身,他们自然不会全无察觉。

仇更是灵敏,在郑忽起身的瞬间,亦立刻起身,眼睛刚睁开,便立刻摆出了一副戒备姿态,这种潜意识护卫自己的动作,让郑忽很满意。

见众人身边的亲卫已经相继睁开眼,郑忽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毕竟天还没有亮,动作太大会影响到其他青壮休息。

之后,郑忽带着几个人依次给各火堆添了些火柴,冬日的清晨气温本就比较低,万一发生大规模的流感,虽不致命,总归是个隐患。

郑忽如此爱惜士卒的做法自然也让一些被惊动的士卒心存感激。

未过多久,陈戎便急匆匆的前来,面色中难掩疲惫。

这也实属正常,他和郑忽分值上下半夜,昨晚整场战争结束之后,就已经接近午夜了,是以郑忽并没有值守太长时间,而陈戎基本上相当于一夜没睡。

在这种情况下,精神要能好了那才奇怪了呢!

两相见礼之后,郑忽为了不打搅其他的士卒休息,带着仇和几名亲卫与陈戎一同离开人群聚集的地方。

“汝辛劳一宿,稍后便带二三子下去休息吧!”

“唯!”

“匪寇可还安分?”

“主上放心,安分着呢!”

郑忽点了点头“歇息去吧,趁此未明之时略整精神,稍后我带尔等渡河登岸!”

“唯!”

陈戎拖着疲惫的身躯将郑忽的命令传达的下去之后,便领着一群值守的士卒下去休息。

郑忽即刻命令仇去带人将防卫任务接下,而他则带着另几名亲卫再次去会一会棘泽的这位大匪首,这位在棘泽兴风作浪数年,将棘泽经营的如日中天的枭雄人物。

郑忽对其确实是极为欣赏,杀伐果断,豺狼心性,奸狡异常,此等人物正是他所缺少,若不是其生于此时,在任何一个不问出身的乱世,此人绝对有成为一方豪雄的潜质。

可惜他错生了时代,在森严的等级制度下,已经注定了他永远上不了台面,当然这是在没有郑忽干涉的情况下。

看着被捆在棘树上依旧睡的极为香甜的齿,郑忽对着身后的亲卫示意将其弄醒。

亲卫得到郑忽的命令之后,怎么可能会有客气的方式,找了些水直接泼在其脸上。

可怜的齿,昨夜为了逃命,先是从水中游过来,还没将身上的寒意驱除便被陈戎擒住,之后被捆在棘树上冷冷的睡了一整夜,仅凭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热度将身上的寒冷逼退。

现在突然被冷水一泼,立时一个激灵,睁开眼却看见昨天的那位贵人就站在他眼前。

以他的猜测,眼前的这位贵人应该就是郑国世子,因为昨晚他听到擒拿他的那位小将称其为主上,在整个长葛能被如此称呼的,除了郑国世子还有何人?

“有事?”齿心中有些疑惑,他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按说以郑国世子之尊,断不可能专门来探望他。

“或许是碰巧路过吧!”齿很快将心中的想法否定,他不认为自己手中还有什么能够让郑国世子看中的东西,他现在已经输了,经营多年的棘泽也彻底毁了。

若说想探而今的棘泽虚实,其大可不必亲临,遣人前来即可。

至此,齿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管他什么郑国世子干嘛!

于是,齿冷冷的看了郑忽几人一眼,继续闭上眼,全然未把郑忽几人当回事。

如此轻蔑的态度,郑忽倒是面色如常,浑不在意,随行的亲卫却是不干了,人人眼中含火,右手握剑,仿佛只待郑忽一声令下便会同时拔剑,将这个无礼的匪寇乱剑砍死。

郑忽抬起手向后挥了挥,示意几人不要轻举妄动,随后便让几人下去,他要和这位匪首聊聊。

“名何谓?”

……

“齿!”虽是闭上眼,沉吟了一会,齿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藏着掖着的也没什么意思。

郑忽本来也没准备绕弯子,见他还算配合,便道:“齿,汝欲生乎?”

“若世子欲观我贪生之丑态,大可折行而去,齿虽卑鄙残生无数,亦不惧斧钺加身!”

郑忽知道齿误会了,但却并未做任何解释,他是什么身份,屈尊来救其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难道还要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死,笑话!

“尔今有路者二,其一臣服于我,其二死,是生是死皆决于尔之一念,好自为之吧!”

说完,郑忽转身便走,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齿这才睁开眼,他还停留在郑忽刚才的话语中没有反应过来,“郑世子这是准备免自己一死?”

……

带人离去之后的郑忽围绕着整个营地转了一圈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鉴于今天他还有要带着士卒去渡河看看棘泽中心的那片废墟,于是,立刻吩咐人准备饭食。

棘泽已经不复存在,但是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他还是得亲自到其大本营中瞧瞧,谨防漏网,同时也留心一下被掳者是否有幸存。

这些虽是小事,但是却也不能疏漏。

饭罢,郑忽将所擒之人尽数交给泄驾,让他押解着一干匪寇先回长葛,他则带领着百十来人乘着匪寇的小舢板棘泽中心驶去。

登岸,入眼满是焦灰,整片泽地已经烧成一片焦土。

景象之惨酷,实属郑忽自穿越至今所罕见。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幸存。

不过,既然来收尾了,总归是要四处看看。

但求心安吧!

临近正午之时,一干青壮已清理出来一片空地,并将所寻到的尸骸尽数摆放在空地上,请郑忽前去查看。

说是尸骸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所有的都是断臂残肢,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根本已经分不清到底死了多少人。

郑忽见状,也只能吩咐人将这些尸骸在此处尽数埋葬,以免暴尸荒野,这是对死者的不敬。

一群青壮见此惨状更是群情激奋,毕竟匪寇也曾劫掠过长葛各乡的妇女,很明显所有被劫掠的妇女应是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好在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于今天的这种事情了。

这也算是最大的安慰了吧!

……

长时间不写,感觉水平有下降。是幻觉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未雨绸缪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四章未雨绸缪逝者终究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生活,人不能总停留在悲痛之中,这是对逝去人的不敬,更是对生者的折磨。

将断臂残肢简单收敛埋葬之后,郑忽怀着沉重的心情带领着一群士卒渡河离去。

他对于那些被匪寇侮辱过又遭惨死的女性虽有些不忍,但是他也知道,此时就是弱肉强食的时代,就连周天子暗弱都要遭受羞辱,更逞论其他人,像后来孔子在书时,写到“天王巡狩至于河阳,讳之也!”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话虽这么说,但是郑忽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一来这其中有他的治下之民,二来像这种杀戮手无寸铁的弱势女性实在不能不让人抱以极大的同情。

当然,这件事更给郑忽提了个醒,以后万不能让自己的军队也效仿此事,屠杀手无寸铁的无辜,战场击败敌人甚至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是一回事,屠杀无辜又是一回事。

这不单是出于对于人性的考量,更是政治的需要,因为郑忽也不知道随着他的介入,未来的社会究竟会走向何方,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未来战争的规模肯定会越来越大,战争规模的扩大,屠杀屠城自然是不可避免,杀红眼的士卒岂是一纸军令可以辖制的。

而这种屠杀屠城或许会起到一种短时间的威慑作用,但是从长期来看却是不利的,它只会激起更多人的反抗之心,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此时的战争虽尚未发展至此,郑忽却不得不未雨绸缪,加强对士卒的思想政治教育,简单来说也就是洗脑,一只有理想有目标的军队才是令行禁止、战无不胜的,具体可参见我天朝的红军,一群知识分子、工人领导一群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民却能有那样的凝聚力、向心力,这在此之前是完全不可想象,但是确确实实发生了,并且最终取得政权,这不是侥幸,而是理想的力量,往俗了说就是大饼的力量。

也因此,郑忽在士卒将那些断臂残肢埋葬时,也开始画起了大饼,他是这么说的“武者,以止戈也,尔等随我兴兵乃或是为诛暴讨逆,更是为保我子孙不受战争袭扰,绵延以至无穷!而今中原形势日甚一日,我郑国自立足中原以来屡遭兵祸,此皆各国力争,欲全我郑土而有之之故,中原本四争之地,今日若不能破除四面之围,我子孙后世必受其祸,为子孙万世计,我等应迎难而上,且不可因畏葸不前而流祸于后世!”

郑忽知道对于一群思想觉悟不甚高的人,画一张天下太平的饼是没什么用的,远不如让他们感受到切肤之痛来的更加刻骨铭心,也能激起他们的战斗精神。

饼画好之后,具体的纪律还是要三令五申的,这个就相当于我红军的三大注意八项纪律。

“然天地之大德曰生,此天地之所赐也!人之所以别于禽兽者,在于能知天之命,以养人生人为务,不贰命,不逆命,我等恶厌兵祸,他国之民亦然,战阵之中我等必论以斩敌取胜,战阵之外切不可移兵祸于我诸夏元元不辜之民,若有如今日之事者,虽死,我必掘地戮尸以惩其罪!”

这句话说的算是极为严重了,掘地戮尸是让人死后不得安宁,在此时这种做法跟杀人父母是没什么区别的,甚至还犹有过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功爵制下,士卒都是只盯着人头的饿狼,杀良冒功,杀自己人冒功这些事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具体参见商鞅变法后的秦国就知道了。

是以,郑忽不得不说的严重些,以做震慑。

这些都是渡河前的事了,渡河之后,郑忽看到河岸上留有很多被砍倒的棘树,心中顿时起了心思,与其让这些砍到的棘树扔在这浪费,不如让他拿去造纸,要知道棘树其实是一种酸枣树,属于乔木的一种,身上虽有刺,但是应该也是可以造纸。

郑忽觉得自己还是要试一试,不要浪费了大好的资源,即便棘树不行,换其他的就是了,也无什么损失,于是,郑忽当即决定让士卒拖走几颗棘树。

剿匪之前,郑忽一直苦于钱粮的问题,本来瓷器是个暴利产品,可惜还未来得及出售就胎死腹中,之后他想把长葛打造成一个销金库,但是这终究只能算是个服务产业,一旦其他地方争相模仿,会造成分流,不是长久之道。

唯有创造出有价值的东西,发展生产力才是真正的长久之道,但是郑忽毕竟不是全才,很多东西他也是一知半解的,像丝、帛、绢、布一类的织造工艺,他也插不上话,而且此时贸易的对象应该是以贵族为主,底层的国人是没什么闲钱来享受的。

而贵族追逐的无非就是奇、巧、稀有和身份,只要满足了这几项,一掷千金还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像郑忽的日子过得这么惨,奢侈才是那些大贵族生活的真实写照。

无论郑忽承不承认,他或者说郑国其实是新奴隶主贵族的代表,这个新就新在对于下层民众的关怀上要好于旧的奴隶主贵族阶层,这也是郑国一跃而成中原小强的原因,像鲁、卫、宋、周说白了都是旧的奴隶主国家的代表。

晋国的曲沃代翼就是新旧奴隶主贵族争斗的典型,翼城系的衰落从本质上讲就是由于统治者不断的压榨民众以维持自己奢靡生活所造成的。

所以,郑忽如果能搞个奢侈品拍卖,那绝对能赚的盆满钵满,这是毋庸置疑的,而纸绝对是有成为奢侈品潜质的,即便是在后世纸普及的封建王朝时期,质量好的纸张都能价比黄金,更逞论此时,这个发财的门路不好好利用一下,更待何时。

不过,造纸的技术含量并不高,长久维持暴利是不太可能,但是有总比没有强,而且郑忽也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长葛的官营作坊中肯定会出现越来越多能够赚钱的物什,他从来不怀疑诸夏人民的创造能力。

曲沃与翼,新旧奴隶主的论断是从中引述出来的,至于新旧的界限在哪是我自己总结的,我又将鲁、卫、宋、周、郑与曲沃、翼对比得出文中的结论,一家之言,仅供参考。

第一百三十五章 班底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五章班底感谢书友大隋后裔的打赏!

郑忽回到长葛已经是午后了。

在城门口处将青壮解散,又派几名亲卫将棘树送到作坊之中,而后他才带着其余的亲卫扈从返回宫室。

卸甲、着衣,迈步向书房走去。

自从泄驾、邓荒和辛丑跟随他来到长葛之后,他便将自己的书房半开放化了。

书房之中的很多书简都是她记忆残存的产物,这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是一笔弥足珍贵的财富,当然他在书简上写的很多东西都和这个时代相去不远,一些相差太大或在这个时代暂不具备可行性的东西,他没有选择书写下来。

他现在很谨慎,每次抄书的时候会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人的承受能力,太惊世骇俗的东西除了会让他遭受到排挤之外,再无其他用处。

他抄袭的为什么会成功,不就是因为迎合了郑国已经出现步兵的现实情况吗,要知道其实就是本步兵的战术战略思想,而且其中的谋略思想偏重。

虽说此时步兵并不是主流的兵种,但是架不住此时郑国上下的接受能力强啊!

可以这样说,此时的郑国是战术战略思想创新的大国。

有史可考,郑国是最早使用迂回战术的国家,的郑卫之战就是明证。

也是最早使用伏击战术的国家,郑狄交战,郑忽助齐伐戎都是这种战略思想的体现。

像其他的诸如选择攻击敌方弱点、战车步兵协同作战之类的战术思想,郑国真是玩的透透的。

这也是郑庄公敢于自夸战则必胜,威加上公的底气所在。

总之,要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郑国真是甩周围国家几条街。

这也是郑忽所抄写的能很快被郑庄公和原繁接受的原因所在,要是在宋国,郑忽抄个试试,绝对会有一群人骂他傻子。

这就是新生强国与老牌大国之间的区别。

至于为什么说郑忽的书房是半开放,很简单,他书房里的竹简书籍仅限于他的班底核心可以翻阅,可以抄录,但不可以传于外人,重要知识的垄断从来都是统治阶级的统治手段之一,像,几千年来只作为教授皇子皇孙的教材在统治阶级内部流传,其余人根本难窥一貌。

郑忽选择这种半垄断知识的原因,一来是出于谨慎,二来则是他想对其他人保持一种优势,毕竟他现在还未继位,国内并不平静,列国并争,掌握知识就等于掌握着人才,他可不愿资敌,现在也并未到推行文教的时候。

在陈戎和仇的陪同下,郑忽走到书房门口,只见季正在门外守着,屋内管仲、鲍叔牙、辛丑一人抱着一卷书简正在阅读,泄驾和邓荒围坐在漆案两侧下着围棋。

围棋这项智力游戏在中国的起源极早,具体时间已不考,已知的是此时的围棋在列国广为流传,例如载:“卫献公自夷仪使与宁喜言,宁喜许之。大叔文子闻之,曰:‘呜呼……今宁子视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而况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可靠的涉及围棋的记载。

郑忽虽是一个臭棋篓子,但是有谁规定臭棋篓子就不能搞副围棋附庸风雅了。

况且来说他的棋艺其实还可以,在后世的业余选手里还能算的上是中游水平吧!

至于现在是算是个什么水平,他倒是从来没有验证过,主要是他怕被虐,人都渴望胜利,讨厌被虐,他自然也一样。

跨过门槛,迈进书房,在座众人纷纷向他行礼,他一一还礼之后走到上首跪坐下来。

管仲、鲍叔牙和辛丑回到坐席上手握着竹简看着他,泄驾和邓荒停止了对弈也看向他。

郑忽看着自己的这个草台班子,心中多少还有有些欣喜的,折腾了不到半年,他身边文武兼具,小型的执政班底已经初具雏形了。

他深知想要成事,靠一个人单打独斗是绝对不行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原主,评价他时说他擅自为谋,这个评价可谓是一语中的,这么切身的例子摆在眼前,郑忽岂能再走原主的老路。

吩咐仇去将邓方、陈奚和黑子请来,郑忽示意众人继续手头的工作,不必在意他的到来,而他则随意的在漆案左侧拿了一卷书简,翻开看了看,这正是季抄写的五卷中的其中一卷。

他漆案上的书简,并没有人敢翻动,这不仅是出于众人怕耽误他处理公务,更是出于对他的尊重。

一刻钟不到,仇已经领着三人赶到书房。

行礼落座之后,郑忽将门外的季和仇招进书房来,然后轻咳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之后对泄驾道:“泄兄昨夜助我击破匪盗,肃靖长葛之患,忽在此代长葛元元黎庶谨谢之!”

说完非常郑重的向泄驾行了一礼,泄驾回礼,连称不敢。

郑忽笑着继续道:“此次泄兄正面破敌,居功甚伟,受我一礼也是应当!”

泄驾看着郑忽放松的神态,开玩笑似的的说道:“我闻子忽以新爵酬酢有功之士,子忽以新爵酬我便是,何须如此!”

郑忽也不知道泄驾为何作此言,一旦接受他的新爵就相当于和他绑在一条绳上,“难道是原繁事前吩咐的?”郑忽有些疑惑,他也不确定是否能将此事当成一个政治信号来看,不过,这个橄榄枝,他断无往外推的道理。

“既如此,那便依着泄兄!”

泄驾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郑忽的猜测并没有错,这正是原繁事前吩咐的,原繁将郑庄公把泄驾派到郑忽身边看成是为储君打造班底,当郑庄公下命令的那一刻起,泄驾就与郑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告诫泄驾,要事上以忠,谨守职分,不得谮越。

泄驾自然明白他老爹的意思和他的处境,所以,做此决定并不是他心血来潮之举,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云:“潜龙在渊”,不在龙潜在渊时附于龙尾之上,飞龙在天时,想附在龙尾上那是幻想!

是以,泄驾很明智的选择在此时支持郑忽。

……

本来想在月初的时候码一章的,但是笔记本的键盘有几个键不灵了,外接键盘今天才到,所以实在抱歉,拖的时间有点长,无论如何这本书不会太监,算是对一直支持作者的读者一个交代吧,整本书到结尾的大致脉络,已经在作者的脑子了,考研结束后作者会拼命码字补回来,得益于这段时间很少码字,作者偶尔有些时间思考,这本书前面的出现主角犯错误其实是作者想当然了,作为一个老读者,作者本想摆脱网文中的一些老套路,写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开挂的人,也能借主角前期的错误来展现出主角的成长历程,毕竟普通人就是经常犯错误而且经常在一个坑里不断栽跟头,但是就拿我自己来说,看到主角受折磨,看到男女主角没在一起也会感到一阵不爽,这是人的普遍心理,而作者前期只是按照自己想法来写,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出现了严重的失策,无论怎么说主角的成长至少算是写出来了,虽然我一度想要拉长这个成长历程,以后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这也算是给自己交学费了,最后,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大大的不离不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摸底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六章摸底“此乃选兵练兵用兵之书,泄兄不妨拿去为我参详一二,也好增损其不足!”郑将手上的兵书递给泄驾,极为谦虚的道。

在场众人闻言,除季和仇之外,都是一阵眼热。

泄驾此时说不激动是假的,他年初从邓城回到新郑时,听他老爹原繁谈起过郑忽的这部兵书,甚至还得到他老爹的允许看过一部分,但奈何自家老爹一直将之当成宝贝一样,闲来无事总是抱着看不够,他也不好和自家老爹争抢,只能在心中徒呼奈何!

他跟随郑忽未尝没有曲线救国的打算,却没有想到郑忽如此大方,二话不说就直接将兵书送给自己。

起身,向郑忽郑重的行了一礼“子忽厚恩,愚兄谨谢之!”

“泄兄不必如此,你我手足之间,何须做此态,徒惹人笑耳!”郑忽回礼笑道。

“子忽之言是也,是愚兄失态了!”

郑忽笑着点了点头,泄驾见状虽未再多说,对郑忽的感激之情却一点也未少!

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只见众人都是一脸羡慕的看着泄驾,郑忽知道自己这个小团对的情绪算是被他调动起来了,正欲再添一把火,却听得邓荒弱弱的道:“我与辛丑公子不远千里前来为主上效力,主上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且我两家穷厄,主上所知也,我二人实未有远略,欲多学奋进,奈何无门,还望主上能怜惜我二人!”

说完,眼泪巴巴的看着郑忽,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郑忽以手扶额“这个活宝啊!还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还未等郑忽开口训斥,辛丑却是却是急忙摆摆手,表示邓荒所说的跟自己无关,他不像邓荒那么不要脸,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他年龄不大,又远离自己的采邑,心中多少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不敢像邓荒那样表现的肆无忌惮,但是邓荒好歹算是个同乡,他也不想和邓荒闹僵,故而只是摆摆手而不是出言反驳。

郑忽自然明白辛丑心中所想,也并未因为邓荒所言而有责怪辛丑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这是邓荒这是故意拉上辛丑装可怜呢,若是就邓荒自己,郑忽少不了一阵训斥了事,但其拉上辛丑,郑忽多少也得表示表示,毕竟不看僧面还是要看佛面的,辛丑好歹是一国公子,这个尊重还是要给的。

“邓大夫之言不无道理!”郑忽沉吟了片刻道。

邓荒骤听此言,心里的高兴的就别提了,脸上微微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郑忽斜睨他一眼,接着道:“此书送与公子辛丑一部却也应当!”

说着,笑着将一册兵书递向公子辛丑。

辛丑微微惊讶之后,立刻向郑忽表示感谢,郑忽笑着勉励了他两句,然后才把他头转向邓荒“至于你,心思诡变,无德无才,我有一部,倒是与你相恰,就暂送与你吧!”

邓荒听完立时脸色一苦,白忙活了这是。

他想要的是兵书,至于什么的,以他估计,郑忽书房里肯定有,他原本就要权限查看,要什么赏赐。

果不其然,郑忽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卷书简递向他,他也只好硬挤着笑容向郑忽表示感谢。

“汝若是不喜此书,那我便将此书一并送与辛丑公子!”郑忽猛的一抬手将已到邓荒手心的书递向辛丑。

“主上说笑了,说笑了,卑下欣喜之至,欣喜之至,主上对卑下有再生之恩呐!”邓荒讪讪的道。

“这个活宝!”郑忽心中好笑,将自己删减过的孔子语录递给邓荒“看完莫忘放回原处!”郑忽又补了一刀。

邓荒此时心中的阴影面积啊……

若他知道中的内容,估计心中的阴影面积会更大,郑忽将送给他本意是希望他的不要脸能收敛一点,至于能不能实现,郑忽也未抱什么希望。

有人通过学习这本书成为一名真正的君子,也有人成为腐儒,更多的人则是成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郑忽对这本书是没什么偏见的,因为他是与时代相契合的产物,只不过后人在解释这本书的问题上出现了偏差罢了,彼时孔子已经高居神位,是以这本书永远跳不出封建的窠臼。

而他现在将这本书拿出来,经过一番删减之后,应该不会再出现这个问题了。

“尔等无需艳羡,匪患虽靖,却非纵马放牛之时,长葛一日未至太平,我等便不可有一日之松懈,兵书珍贵,蒙尘与空言何异,我欲集诸位之力为长葛建太平,来日视其功而赐之兵书,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郑忽看向众人,将原来他准备添的火添上。

“我等愿追随主上为长葛致太平!”

众人并不明白郑忽口中的太平是个什么玩意,但这并不妨碍表忠心,更何况有兵书在前面吊着呢,谁不想弄一部走上人生巅峰,顺便还能给子孙留下一笔财富。

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像郑忽书房里的书在此时确实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郑忽也允许他们抄录,但是却没有人这么做,他们觉得郑忽允许他们观看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再抄录的话,有种偷别人财富的感觉。

不得不说,此时的贵族还是很要面子的。

“既如此,邓方,陈奚,!”

“卑下在!”

“从即日起,你二人便深入乡里,一来将我所有长葛之民登记在册,编造户籍,二来召集各乡乡宰、长老询问决狱讼断不平之事,务在细致,万不可遗漏!”

“唯!”

“夷吾,叔牙,你二人随行,掌执书记!”

“唯!”

接着,郑忽将眼神转向邓荒。

邓荒见郑忽看向自己,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昂首挺胸等着郑忽的命令。

郑忽看着这死胖子滑稽的样子,硬忍着心中的笑意。

“邓荒!”

“卑下在!”

“从今日起,我所属之行商走卒皆由你负责!”

邓荒闻言大喜,这绝对是美差啊,在“工商食官”的此时,真正的大商人其实都是官家的附庸,一国世子手下的大商人岂能瘦了,绝对是肥得流油。

要发财了,这是邓荒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唯!”

看着这货小人得志的模样,郑忽有些不太放心。

“季!”

“卑下在!”

“你协助邓大夫打理商事,并护卫其周全!”

“唯!”

这算是给邓荒加个缰绳了,省得他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我对你二人没有别的要求,行商之利岁增则赏,削则罚!”

“你二人接管商事以后,将我所属商旅经营之物,岁入,损益,经营路线全部登记造册!”

“唯!”

邓荒突然觉得有点高兴的太早了。

没有在意邓荒的情绪变化,郑忽继续下命令道。

“黑子!”

“卑下在!”

“这几日你率人去各乡里再行巡视一遍,务使无棘泽漏网流窜之寇!之后再召集各乡适龄青壮讲演兵事,组织冬狩!”

“唯!”

随着郑忽将命令一条条下达下去,他的目的也暴露无疑,他这是想对长葛进行一次全面的摸底行动。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各人的际遇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七章各人的际遇晚上,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是长葛的官寺中进行着。

相较于庆功宴中火热的气氛,冬日夜晚里的严寒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打了胜仗了嘛,别管对方的战力如何,只要赢了那就万事大吉。

中国向来都是一个赢者通吃的国度,自古及今皆是如此。

况且郑忽所承诺的封爵之事,更是让那些有功的青壮心情激动,累死累活的训练,拼死拼活的杀敌,为的不就是等着世子能实现他之前许下的承诺吗?

现在距离那些遥不可及的爵位就差临门一脚,这些立功的士卒青壮在兴奋激动之余,多少还有些隐隐的不安,生怕郑忽只是嗓门喊的大。

即便是那些暂时没有杀敌建功的人,对此也怀着忐忑的心情,因为郑忽今天的是否兑现承诺关乎着他们的未来。

毫不夸张的讲,若是今晚郑忽选择背弃承诺或者是有意忽视这个问题,那对他的个人威信绝对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郑忽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一度想要把军功爵制变为后世普遍实行的军衔制以减少由此带来的冲击,但事实上当他将承诺许下去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他只能祈祷未来这些在军功爵制中受益的士卒能毫无保留的支持他,他只剩下一条路走到黑这个选择了。

无论怎么说,只能怪当时自己太年轻,虽然此时距离他许诺的时候只过了几个月,但他却感觉自己像经历一辈子那么漫长。

看着左右期待、兴奋的目光看向自己,郑忽知道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起身,虚压了一下手,示意众人肃静,众人也极为配合,未过多时,整个宴会现场落针可闻。

可以这样说,这些士卒青壮的注意根本不在宴会本身。

“忽赖天地祖宗之灵,上帝赐福,君上之命并诸位之力,已于昨日击灭棘泽匪寇,掳其恶首,棘泽为之一空,我长葛亦为之一肃,三乡五里不复有凶徒,行旅往来庶众皆可安其生,乐其便,植其业也!”

郑忽先是兴致勃勃的夸赞了一下成绩,这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没有自媒体的此时,做点好事不先自我吹嘘一番,做好宣传工作,难道还等别人自己去挖掘自己的功绩,郑忽可没这么高尚,做好事不留名。

当然,他这番话没有太过吹嘘,勉勉强强算是公正,至少泄驾、邓方等人听完这些话感觉郑忽挺君子,没有因为战胜而骄,大肆吹嘘自己的功绩。

小小的宣传一下之后,接下来自然就要进入主题了。

“然九层之台,众人积土成焉,《诗》云:‘临冲闲闲,崇墉言言。执讯连连,攸馘安安。是类是禡,是致是附,四方以无侮。临冲茀茀,崇墉仡仡。是伐是肆,是绝是忽。四方以无拂’文王之所以灭崇威四方者,众庶建功故也!”

“庶功既崇,不可以不飨之以示来者,此圣王之所以诛暴讨逆,率众导善,教化元元也!忽虽不肖,亦心向往之,且吾尝言‘劳大者禄必厚,功高者爵必尊!’今诸位不辞劳苦,踊跃公事,建功于棘泽,其功大,其行美,忽不能不厚赐以酬其功,不敢不厚赐以示来者效其行!”

“其令有司录士庶功事,吾当于五日后亲临此地,赏功、赐爵、裂土,以酬我济济有功之士!”

郑忽话音刚落,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震天响的欢呼声,接着未过多时,所有的欢呼汇聚成一句“我等祝主上寿,我等祝主上寿,我等祝主上寿……”

如果这些人的心声能给郑忽加加寿命,那么在这一刻,郑忽的寿命将会是长生不死,比秦始皇孜孜以求的长生药还管用。

毫无疑问,郑忽此时在所有青壮中的威望达到了他有史以来的最高,这当然也是他想要的。

不过,说句实在的,郑忽所谓的赐爵其实跟忽悠没什么区别,他搞得这套军功爵根本没有得到国家承认,授爵的策命也就加盖他个人的印信而已,话句话说,这就跟野鸡大学的毕业证的性质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郑忽除了颁给士卒青壮一个策命竹简当做证明外,还准备授土,赐宅,赐奴隶,当然这都是按照军功来的,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这些实打实的好处才是别人买账的原因,要不然只给一个策命文书,还不是得到国家承认的那种,傻子才会买账。

正儿八经的封爵仪式,那都得先告祖,问祖宗同不同意,然后再占卜吉日,还得找人观礼等等,一整套仪式下来,真正完成封爵少则十天,多则像邓荒、辛丑的封爵授土仪式的吉日在两个月后,哪能像郑忽这样说封就封,这在传统的世卿眼中,这就跟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差不多,祖宗都不知道,能叫爵位,可笑!

但是,无论怎么说,只要这群青壮买账那就够了。

…………

庆功宴结束之后,郑忽和泄驾一同前往长葛的圜,也就监狱。

监狱在此时并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在夏朝是已经出现了,夏朝时的国家监狱叫夏台,桀还专门在夏台里高规格的接待过商汤,商朝的中央监狱大家都知道,叫羑里,是商纣王专门为周文王选定的养老地。

到了西周,监狱随着分封制层层延伸,作为国家暴力统治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此时的监狱并不是特别泛滥,只有那些有国有家的人才有资格设监狱,换言之,能够设监狱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当然,郑忽没那么无聊,拿个监狱来炫耀自己的身份,他现在就是否留齿一命征询泄驾的意见,毕竟这种事情忽悠忽悠底层民众还行,在他的小团队里根本瞒不过去。

泄驾作为他的兄长,又在这次剿匪中出了大力,郑忽理所应当的该和泄驾通通气,这也是一种尊重。

泄驾对于此事自是无有不可之理,长葛所有的事他都不会插手,他只是奉命前来为郑忽效力的。

而且来说,对于齿的狠辣,他还是隐隐有些欣赏的。

泄驾有此态度,郑忽并不意外,反倒是齿在圜中的遭遇让郑忽深感意外…………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吉凶由人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八章吉凶由人对齿来说,漆黑的夜显得特别漫长难熬。

恍惚间,他看到一丝亮光,紧接着,一幕幕记忆片段从他尘封已久的记忆深处再次涌入脑海。

他闻到了家乡泥土的芬芳,看到了最疼爱他的阿姊和父母沧桑僵硬的笑脸。

他的家乡在柏国,他是柏国普通庶人之子,他们家世世代代都为柏国“有家”的贵人耕种。

他的父亲常年在田间耕作,很少回到他们那个由茅草搭建的简陋的家。

小时候,他和阿姊不止一次的为他常年在田间耕作的父亲送饭,在他父亲居住的“芦”中嬉戏玩耍。

他还记得每到秋收之后,是他们一家最幸福的时光,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父亲才不用在田间劳作,可以回到他们那个矮小破陋的家,和他们团圆。

在过冬时,他的父亲还要为“贵人”田猎,剥制兽皮,她的母亲还要为“贵人”采桑、养蚕、织帛、缝制衣裳,他和阿姊也要帮家里干些杂活。

年终之时,贵人祭奠神主的时候,会将他的父亲召集到官寺之中,赏赐一殇春酒作为酬劳。

他的父亲每每都不舍得将这殇春酒饮尽,而是偷偷装在瓠中,回到家中偶尔呡上一小口,有时还会梜伸进瓠中沾上一滴逗他饮酒。

忽然间,这些温馨的画面陡然一变,他听到了阿姊撕心裂肺的呼救声,看到了家中燃起的的熊熊大火,父母在火中挣扎呼嚎的身影,而他却只能犹如丧家之犬惶惶逃出柏国,他不甘呐!

…………

“择一善地将此枭葬了吧!”郑忽无奈,盯着躺在地上的齿看了两眼,吩咐道。

“唯!”圜吏虽不知道郑忽为何如此偏爱一贼首,但还是很识趣将郑忽的吩咐应承了下来。

就在圜吏指挥人将齿抬走的时候,郑忽突然看到齿的手指似乎动了动,虽然很轻微,但是郑忽却很确信自己并没有看花眼。

郑忽抬起头扫了一眼圜吏和周围志得意满的盗匪,见并无人有异色,郑忽对圜吏道:“汝名何谓?”

圜吏听闻此言,瞬间一个哆嗦,心中激动,脸上泛起了潮红,自家主上竟然问起了自己的名字,这对于他们这种斗食小吏来说,完全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禀主上,卑下贱名唤禾!”禾强自压抑着有些颤抖声音,恭敬的对郑忽道。

“禾?”

“卑下在!”禾见郑忽问完自己的名之后,便紧接着唤起了自己的名,心中紧张,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向郑忽行礼应道。

“匪首虽恶,然死者为大,汝且带人前去将此贼安葬,天色已晚,吾便先行一步!”

“主上仁厚,卑下谨遵主上之令!”禾不着痕迹的拍了郑忽的一把马屁,却仍有些摸不着头脑,总感觉自家主上话里有话,又一时间领悟不了自家主上话中的深意。

“卑下送主上?”

郑忽点了点头,和带着泄驾一同向圜外走去,禾小心的跟在身后。

待出圜之后,郑忽又转身对禾道:“为吏之道,在奉上守职,汝且诫之!”

说完,郑忽便不再做停留,和泄驾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禾。

泄驾自然也感觉到了郑忽的异常,心中微微思量,便有了大致的猜测。

“子忽如此行事,那小吏岂能明白其中深意?”

郑忽闻言叹了一口气“自古穷达有命,吉凶由人,昭彰之患岂可轻易化解,明是天意,不明亦是天意,我只尽人事,听天命尔!”

“子忽倒是豁达,兄自愧不如啊!”泄驾觉得郑忽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向齿这种恶贯满盈,连自己的同袍兄弟都能当炮灰的人,没在圜中被那一群盗匪打死已经是邀天之幸,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也只能看上天是否会再次眷顾于他了。

……

郑忽和泄驾走后,禾不停的思索着郑忽话中的深意,却又一时难以理清头绪,只得听出郑忽的吩咐,准备带人趁着夜色将齿的尸体埋掉。

天色已晚,城门已关,出城是不可能了,只能选择在城中掩埋,还好城邑之中有很多荒地,毕竟此时的商品经济并不发达,城邑中的土地开发还很不到位,别的不说,就说郑国的国都新郑,后世的考古学家就从新郑的城邑之中挖出过郑忽这一家子的墓葬坑,准确的说应该是公子突后代的墓葬。

在城中埋个人,在此时来说这都是小事。

禾找了一辆马车,吩咐人将齿的尸体抬上马车,随后带着两人牵着马朝圜西边的荒地走去。

老马在禾的牵引下缓慢的走到了禾选定的目的地。

大半夜的在荒地里埋死人,饶是在唯物主义统治的后世,也是一件让人惊悚的事,更别说在民智未开,蒙昧的此时,两个负责挖坑的小吏心中多少都有些害怕,嘴中念念叨叨个不停,惟有禾镇定异常,倒不是说他不惧这种场面,而是他脑海中一直都在萦绕的是郑忽对他讲过的话。

挖好坑,两名小吏向禾请示是否能将人埋了,他们二人在漆黑的夜色中,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对这种事实在有些惧怕。

禾借着火光见二人惊惧的样子,心中好笑,吩咐二人先行回去,他自己会亲自动手将人埋了。

二人闻言,如蒙大赦,推辞了两句便结伴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一人颤颤巍巍道:“夜半葬人,其当真不惧乎!”

另一人为表现自己不是外强中干,强自镇定,嗤笑一声“主上垂询其名,其不得不为之而已,若能得主上垂问,吾亦敢为之!”

……

禾目送两人走远,这才从地上拿起火把,走到马车边上,借着火光观察齿的尸体,他隐隐猜测郑忽的暗示或许与眼前人有关,至于有什么关联他又有些云里雾里的,因为是他探的齿的气息,并向郑忽确认其死亡的。

“死人总不能活回来吧!”禾心中有些犯嘀咕。

禾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看着齿的脸犯嘀咕的时候,齿的腿动了动。

…………

还有六十天左右就该考研了,作者有点小紧张,毕竟是跨考,感觉还有好多东西不会,需要时间看,更新间隔时间的有点长,还请见谅!!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下大骗的诞生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三十九章天下大骗的诞生一宿过去了,清晨,郑忽向左右询问,昨晚是否有人前来要见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郑忽心中多少有点失落,但是却也很快平静下来,正如他昨晚所说的那样,穷达有命,吉凶由人,有些事情实非人力所能左右。

再者说,身为一国世子,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齿的死活只不过算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平静下来的郑忽开始为接下来的工作规划行程。

关于赏功封爵的事情,具体的办法他已经制定好了,一些细节性的东西,他直接交个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

关键的问题在于田宅,这次剿匪虽然是小规模战斗,斩敌数量也算不上多,也就八十来人左右,但是八十来人就是八十多座宅子啊!

郑忽魔改版的秦国二十等爵制,虽然在称谓上有所不同,政治特权上有所缩减,毕竟他还没有上位,但是在田宅和其他的赏赐上面却没有太大的区别。

秦国二十等爵制,从第一级公士开始,就要赐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然后依次递增,比如至第三等级簪袅时,除了在军中有更好的待遇外,还要赐田三顷,宅三处和仆人三个。

田和奴隶的问题倒是不大,就是宅子的问题有些棘手,距离封爵还有四天,这四天起八十多座宅院,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虽说完不成,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就面临着失信的可能,只能选择性的给领兵的将领和功劳大的士卒先修宅院。

至于功劳小的,谁让你杀敌少,功劳不够大,等着吧……

在军中一切以军功说话,这个思想,郑忽要在这次的封赏中坚决的贯彻执行下去。

想要票子、房子、车子、妹子,那就努力杀敌吧,杀得越多不但赏赐越多,而且立马就能兑现,不用等待,绝对是童叟无欺!

反正无论怎么说,宅子是一定要建的,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则是,郑忽想要趁着现在农闲的时候,在长葛修几条渠道,主渠道是将洧水和棘泽贯通起来,然后再围绕着这条主渠道修几条小渠道,主要的目的自然就是灌溉。

而关于修建渠道的测量和选线问题,郑忽想在封爵前的这几日尽快确定下来。

虽说专业的事要找专业的人来做,但是长葛还真找不到专门管理水利工程之类的专职官。

倒不是说此时没有专门负责水利方面的官吏。

应该来说,在所有的官职里面,水官是最早设置的官职之一。

据《史记》中记载:“禹作司空,平水土。”

最早的司空之职,就是专门负责水利和营建之事。

此时郑国也是有司空一职的,而且还是六卿之一,专门负责郑国国内的一些大的河流如洧水、汜水、濮水、颖水的管理和水患的问题。

而像郑忽这种受封贵族,封地内的水利和营建工作一般都是各显其能,有的设专官负责处理,有的是自己兼理。

郑忽原本也注意到这些问题,他受封时间又不是太长,后来想要修渠道的时候才发现,mmp,竟然找不到人。

于是,这就相当尴尬了,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先管着,等以后找到合适的人再说。

至于挖他老爹的墙角,从司空下面找几个小吏过来帮忙,郑忽不是没想过,但关键在于他准备搞的工程并不是什么大的工程,实在没什么必要。

还不如趁着这次营造住宅,去长葛的官营作坊里找个几个营建人才帮忙考察一下,试试他们的水平,看看有没有可用之材。

…………

朝食罢,郑忽便命人将邓荒召来,与之同行。

之所以将邓荒找来,原因也很简单。

一来郑忽想要看看这段时间作坊是否有新的成果值得出售。

二来也借此考察一下邓荒的商业眼光。

郑忽把自己手底下的商业交给他打理,这个不是闹着玩的事,别到时候给自己搞砸了!

这才是郑忽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邓荒昨天才接到任命,今天本来打算去好好熟悉熟悉具体情况。

他这个人虽然嘴上跑火车,也经常干一些不怎么靠谱的事情,但不可否认,他这个人相当聪明,识时务,就像当初他去劝子令和辛丑归顺郑忽一样。

在大事上,他真不是个糊涂的人,相反,还极其精明。

他知道郑忽把自己的钱袋子交给他,一方面是对他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对他的考验。

将季安排到他身边则是对他进行牵制,平常或许不会怎么样,关键时刻,这种牵制的效果就会变的异常明显。

所以,他很快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虽还没上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同时,他也决定要大干一番,让郑忽刮目相看,无它,这种被人重视感觉太好了。

他在蔡国的时候只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孽庶旁支罢了!

而在郑忽这里,他却得到了尊重、重视,被委以重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此时的社会风气便是如此,每一个心中有点理想的贵族都渴望被重视,渴望有自己的舞台。

毫无疑问,郑忽给了他这样一个舞台。

况且,以郑忽的身份来说,如果不出意外,未来就是郑国的掌舵者,郑国现在可是中原响当当的小强国家。

只要能将郑忽交给他的事情办好,继而得到重用。

“未来未必不能过一过大国卿士的瘾!”邓荒心中想道。

大国卿士和不入流的封君,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当然,邓荒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来自邓方和陈奚这些长葛属官的先不说,他发现郑忽有意培养管仲、鲍叔牙以及公子辛丑这三人。

不单如此,像泄驾这种在郑国宗室和朝堂上都有着较高地位的人也在积极向郑忽靠拢。

他确实有些压力山大!

不过压力就是动力,既然有了更好的前途,他可不想再像他的父祖辈一样死守在邓城中,过一辈子土财主的日子。

土地贫瘠、环境恶劣不说,为了一点粮秣,还得干些坑蒙拐骗的事情。

虽然他干的也挺爽的,但这显然不是他的追求。

“在一隅之地坑蒙拐骗算不得什么本事,能在天下坑蒙拐骗才是真正能耐!”邓荒如是想。

不得不说,他这个人还是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

第一百四十章 进击的工匠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章进击的工匠进入长葛的官营作坊,郑忽明显感受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气氛。

工匠们都很忙,是真的很忙,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问题,有的则是专注手中的活,压根头都不抬。

郑忽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兴奋的东西。

显然,他因为陶孟制作瓷器有功而赐其五十金的影响依旧没有消散。

这种暴富的刺激太大了,这就好比一群经济类的学生见证了自己的同学买股票发了财一样。

所有人都会想,都是差不多的水平,甚至他的成绩都不如我好,家底还没我家丰厚,没理由他能行,老子就不行!

虽说这样的理由比较牵强,但是在财富面前又有几人能保持一贯的理智。

中国的有句古话说的好,重赏之下必有匹夫!

随着郑忽和邓荒的临近,讨论问题的工匠们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纷纷向郑忽行礼,郑忽在回礼的同时将邓荒介绍给他们认识。

邓荒也不敢怠慢,一一向众人行礼。

之后,经历了短暂沉默,也不知谁起的头,纷纷请郑忽前往自己负责的作坊里面莅临指导工作。

话虽说的客气,但归根结底都是钱惹的祸!

不过,对于此事,郑忽却是不忧反喜。

想要钱,自然要拿出相应的成果出来。

而这些请他前去指导工作的人,说明他们至少在他们各自的领域取得了一些成果。

没看到很多人根本没开口吗?甚至还有些人面有羡慕之色。

对于这些工匠的热情,郑忽自然是一一回应,谦虚的表示感谢,并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稍后一定会去,绝对不会落下任何一个。

在这之前,郑忽决定还是先去新辟的造纸作坊去看一下,顺便看看造纸的进展如何,同时竹纸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毕竟不同的树造的纸,质量是不同的,郑忽也只知道桉树是造纸的顶好材料,至于其他的树木适不适合,质量好不好,郑忽也不清楚。

而且来说,桉树的原产地是澳洲大陆,郑忽现在是拍马也难及!

他命人将棘树送来,一来是存了些侥幸的心理,二来则是让工匠们积累一点经验。

造纸最主要的是纤维,树木都有这些东西,用棘树能造出纸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质量问题,郑忽保证不了,也不敢保证,因为前世他就没听说过有用棘树造纸的。

而竹纸材料易得,也不用担心造不出来,或者质量太差的问题。

当然了,用竹子造出来的纸在质量上肯定不如木浆纸,因为竹浆属于草浆,草浆纤维短,强度差。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谁让他现在是首创,从无到有,这种开创性的事情向来都是要惊爆世人眼球的,获利自然也是巨大的,这是必然的。

去造纸作坊之前,郑忽和邓荒先去了一趟瓷器作坊找陶孟。

陶孟自从被郑忽重赏之后,不但钱有了,而且在整个作坊中的名望地位也随之上升。

工匠们遇到一些争执,或者工艺上的问题,都喜欢到他这里来,让他帮忙评理决断,或者提着建议,做点参谋。

陶孟处事公允,凡事皆以和为贵,技艺也高,在其不擅长的领域也不随便插手,只是分享一下他自己烧制陶器瓷器时的经验,让其他自己去领悟,这就更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现在年轻的匠人谁见了他,不得尊称一声陶老,恭恭敬敬的执弟子礼。

所以,在郑忽和邓方无暇管理作坊的时候,具体的一些事宜基本上自动的就转移到了陶孟这里。

可以说,现在整个长葛作坊的大部分具体事宜都是陶孟在负责,造纸作坊也不例外,是由他亲自兼管。

刚至瓷器作坊,郑忽便看到陶孟正拿着一个成品瓷器仔细观察,可能是察觉到此次进来的人和以往不太一样,才抬起头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郑忽笑着看向他,见状,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瓷器,向郑忽行礼,道了声见过世子。

郑忽回礼,向陶孟问道:“陶老如此驻目于瓷器,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陶孟道:“倒不是出了问题,前次世子令木匠作风箱,此物大妙,而今瓷器的烧制已经基本稳定,方才老朽只是观察在各种不同火候之下烧制出来的瓷器有何差别,希望借此可以达到最完美的程度!倒是让世子见笑了!”

“陶老哪里话,陶老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吾深感佩服,岂敢言笑!”

这确实是郑忽的实话,如果没有这些工匠默默无闻,精益求精的付出,也根本不可能有悠久、灿烂的中华文明。

别的不说,就像青铜和铁器的冶炼一样,如果没有这些匠人不断改进技术,诸夏民族拿什么保护自己的文明,发展自己的文明。

就像辫子朝,拿大刀和侵略者的枪比快吗?

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所以,郑忽不介意以最大的敬意来对待这些工匠们,因为他们肩上扛起的是整个民族!

“成品瓷器现在有多少?”郑忽接着问道。

“二百余件罢!主上并未下令多烧,老朽不敢擅专,只是教授或验证技艺时烧制而已,平常并未开窑!”

郑忽点点头,心却在滴血,费了这么大的精力搞了这么好的一财源就这么没了,真是裤衩都给亏没了!

关键是有苦还不能说……

“如此也好,陶老只需专注于工艺与授徒之事,一如往常便可,毋需增减!”

这也是无奈之举!

“唯!”

“风箱可曾交到铸造坊内?”

“主上放心,此事早已按主上吩咐安排下去,绝无纰漏!”

“那便好!”

不得不说,郑忽将风箱提前弄出来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

别看风箱是个小玩意,技术含量也不高,但是它在提高炉温上的作用,在没有任何现代工具辅助的情况下,那绝对是逆天级的。

中国古代无论是炼铁还是烧制瓷器,只要是需要高温的地方都少不了风箱这玩意。

实用性那绝对是杠杠的。

像此时鼓风器叫橐,一般烧制陶器和冶炼青铜都是用这玩意来鼓风。

用这玩意也就偶尔能烧制个瓷器出来,烧制陶器倒是绰绰有余,因为陶器需要的温度在八百至一千一左右,有的甚至在八百以下。

而烧制瓷器的温度,一般来说必须得达到一千二以上,这基本上都快达到冶炼铁所需要的温度了。

这样高的温度,用橐自然是无法稳定达到。

所以,郑忽直接将风箱这个大招放了出来。

这算是为未来铁农具的制作先预一波热。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遍地开花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一章遍地开花闲叙片刻,郑忽便将自己的来意表明。

一来是想去看看造纸进程,二来看看这段时间工匠们的成果,最重要的则是找些营建、工程类的工匠。

对于这些要求,陶孟自然是满口应允。

紧接着,郑忽二人在陶孟的陪同下来到造纸作坊。

造纸作坊中的工匠都是陶孟临时从其他作坊中抽调过来的,以年轻人居多。

由于造纸的事情,郑忽才安排下去没几天,所以,造纸作坊还在草创时期,造纸的各种设备还在建造的过程中。

郑忽围绕着作坊转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能各司其职,整个作坊的运行有条不紊。

“陶老管理有方啊!”郑忽不吝以称赞之词。

“当不得主上之赞,老朽只是出点微末的力气罢了!”

“陶老过谦了,我来此地,一来是看看工坊的进度,二来好叫陶老知晓,造纸之事,亦可取材于青竹,陶老不妨同时并行!”

“唯!”

听着郑忽和陶孟的交流始终都围绕着纸,邓荒有些疑惑不解,小声的向郑忽询问道:“主上,纸,何物也?”

郑忽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才道:“纸,书写之物也!”

“书写之物?”邓荒就差没在头顶上打个大大的问号。

“当今之世,书必用简,此皆人之所知也,而我所谓之纸,与简取材于同物,其轻却倍于简,而所书之字亦倍于简!”

这种含糊的表达自然不能让邓荒满意,不过,他也从郑忽的话语中得出了一些有用信息,即纸是一种远优于竹简的书写之物。

正欲开口仔细询问,却见郑忽对他什么一笑,“卿毋需多言,待成品出来,卿自知矣!”

“唯!”邓荒无奈的按下心中的好奇心。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出造纸作坊,郑忽让陶孟先行去挑选营造和测量类的工匠。

而他带着则邓荒去检查工匠们近期的成果,这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因为只有工匠们生产出有价值的东西,他的腰包才可能鼓起来。

要知道,军功爵制要想真正的运转起来,而且不翻车的话,所费的钱财的那得以万万计,还好他现在只在他的封地一处进行,勉强还能维持得下去,不过,这也已经让他感到有些费力了,如果不能多找几条财源,打不几次仗,他就得翻车,绝无侥幸之理。

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的选择造纸,实属被逼无奈,好不容易搞个瓷器出来,还没开售,就被禁止了。

郑忽真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世界上最大痛苦就在于此……

他也不敢在私底下搞小动作,不然的话,引得他老爹的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只能打碎了牙含着泪往肚子里吞……

也得亏他对造纸术算不得陌生,因为前世的时候他在中央某套看过一个关于造纸的专题片,对于造纸的工艺和步骤了解一些。

不然,他就只能寄希望于工匠们能够做出新的突破,或是在其他方面寻找财源,这种事,不确定性太大,而且有时候还需要大笔资金的支持。

总之,感谢万能的央妈……

结束了这个话题,郑忽和邓荒一同前往此次工坊之行的第二站,木工作坊。

在中国,木工,是个非常古老的职业,最早可追溯到原始社会。

最初的木工,其主要技能就是修建房子。

而经历了数千年的发展演化,此时的木工不止要会建房子,还要会做一些其他的木制品。

当然,木工技艺的发扬光大,那是在鲁班和墨子之后。

不过此时的木工在手工业中的受重视程度其实也算不得低。

比如,天子有六工,《礼记·曲礼下》所谓“天子之六工:曰土工、金工、石工、木工、兽工、草工,典制六材。”

由此可见,木工在手工业中的地位。

刚到木工作坊,郑忽二人就被迎了进去,为首的是一名叫做材的老木工,

不必说,其家族必是木工世家无疑,这也算是时代特色了,工之子必为工,商之子必为商,大夫之子恒为大夫,诸侯之子必为诸侯,整个社会就是这么的等级森严。

不过,这不是郑忽需要关心的东西,他想要的是木工们能拿的出手的成果。

他可记得方才这个叫做材的老人让他前来指导工作了。

“材工可有教我?”郑忽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敢,只是小儿辈作了些东西出来,老朽年老昏聩,不明世情,特来请主上一观!”

正说话间,已经有人将一方漆案抬了出来,漆案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倒是漆案上的画作和镶嵌的金属一下子进入的郑忽的眼球。

“金银平脱技术?”这是郑忽的第一反应。

所谓的金银平脱就是一种将髹漆与金属镶嵌相结合的工艺技术,是我国古代极为著名的器物装饰技法。

是由出现于商代的金银箔贴花技术发展而来,战国时就已经开始应用在漆器上。

所以,郑忽在愣神片刻便立刻反应了过来,这种技法出现在此时也算不上太令人惊讶。

只不过这也跟郑忽提了个醒,漆器行业其实是大有可为的。

漆器在中国起源很早,在河姆渡文明中发现有木制朱漆碗,夏代的木胎漆器已经开始用于日常生活,当然了,这里的日常生活是指特指奴隶主贵族和比较富裕的国人的日常生活。

而此时的漆器物其实应当归属于奢侈品一类当中,在《盐铁论》中就有记载称:“一文之杯得铜杯十”即一件纹饰漆杯等于十个铜杯。

在汉朝的时候尚且如此,在此时就更不用说了。

虽说此时漆器算是奢侈品,但是专门的漆工却是寥寥,原因在于此时的漆器工艺只是木器业的附属,髹漆算是木工的第二技能,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战国中期,这才出现了漆工和木工的分离。

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会随着郑忽的赏赐而有所改变吧!

毕竟这种工艺的进步就是成果,更不用说用这种工艺装饰漆器,那叫一个精致,那叫一个高雅,这就是钱!

“卿以为此物如何?”郑忽开口向邓荒询问道。

“精美非常,价值不菲!”邓荒斟酌了一番,开口道。

郑忽点点头“既如此,所发明此技艺者赐金二十,材工教导有方,亦赐帛一匹,其余人等,以其功计,皆有赏!”

众人闻言,参与过这个工艺的人,个个喜形于色,材更是乐的合不拢嘴,他也没想到郑忽给给他按上个教导有方的名头赐他一匹帛,他现在觉得,以后真的很有必要好好督导督导这些木工坊里的后辈子侄们。

“希望尔等再接再厉!”末了,郑忽不忘继续鼓励一句。

“唯!”

走出木工坊,郑忽冷不丁的向邓荒问道:“方才木工生产之物,卿拿出售卖,可为我得利几何?”

邓荒沉吟了一会,“此物确实精妙,若是将此技艺用于其他日常器物之中,各国公室、封君必趋之若鹜,至于获利之事,臣下也不敢妄言,年入千金也未必不可!”

这其实是邓荒保守的估计。

漆器本来就是奢侈品,什么是奢侈品,就是能获得暴利的东西。

就方才见到的那种髹漆技法和金银平脱工艺,邓荒觉得要让他拿去卖,他不每年从各国的大贵族手里面坑个一两千金,都对不起他这一身的能耐。

他可不像郑忽,只看见了金银平脱的技法,那髹漆和雕琢图案的高超技艺,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这也很好理解,作为这个时代的土著,他对于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细微处的了解要是再不如郑忽,那他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所以,一年搞个千金,他还是有信心的。

各个诸侯国的贵族是什么尿性,他是太清楚了,除了偶有几个是在认真考虑国家大事,其余的,尤其是各国的公室子弟是特么的腐败的。比吃比玩比女人,只要有机会,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炫耀自己财富地位的机会。

所谓肉食者鄙,这绝对是一句大实话。

这样的肥猪,不宰了过年,难道还要等着他下小崽子?

“卿既如此自信,此事便由汝负责!”

“唯!”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郑忽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二章原来你是这样的郑忽接下来,郑忽将整个工坊巡视了一遍,有成果的赏钱,没成果亦不吝鼓励之词。

总之,搞得所有的工匠都对郑忽感恩戴德,觉得得明主如此,夫复何求!

说实话,这段时间工坊中确实取得了不少成果,但若是说有大的突破,那就有些夸张了。

这也很容易理解,创新和技艺的突破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从上次郑忽奖励陶孟到如今,时间还是太短了。所以,能有现在这样的成果,就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很多东西只要在原来的基础上进步一点点,就能产生巨大的价值。

用后世的话说,这叫微创新。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成果。

比如,织坊中的女工就给了郑忽一个bigsurprise!

她们用纱料织成一种素纱单衣,轻薄且通透,虽然通透度并不不算太高,但是这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成就了。

要知道,长沙马王堆出土的西汉时期的素纱襌衣,透空率为75%左右。

而郑忽所见到这件素纱衣虽然与长沙马王堆出土的那件相去甚远,但是,这无疑是一种开创性的成就。

至少表明了缫丝技术取得了较大的进步,不然,绝对是不可能织出这种素纱衣的。

对于这种情况,郑忽自然是不吝以厚赏,直接扔了五十金给首创者,其余的相关人等亦各有赏赐。

不要觉得这些赏赐很重,其实相对于这件素纱衣所能创造的价值,五十金外加其他的赏赐,根本不值得一提。

作为一个老司机,郑忽太懂这玩意的作用了,想想如果将这种素纱衣给女人穿上,会取有什么样的效果!

只是想到这个画面,郑忽就仿佛听到了一群狼的狂吼……

这绝对是个能够刺激多巴胺的神器。

一旦多巴胺开始分泌,那么理智就是一个笑话。

后世的科学家们曾经拿小白鼠做过相关实验,当小白鼠的多巴胺开始大量分泌的时候,即便是被烧红的铁丝网烫的浑身是伤,甚至是死在铁丝网上,它们依旧不会选择放弃那个刺激他们多巴胺分泌的东西。

这种前赴后继的精神,大致和loser差不多,明知道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可是他们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小撸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选项。

这就和女人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是一个道理。

多巴胺是不会让人保存理性的!

所以,一旦这种素纱衣开始出售,那些自诩“高雅”的贵族们,肯定会为之疯狂!

通透度不高,不要紧!

只有有通透度,那就足够了,这种朦胧的感觉更加能够刺激多巴胺的大量分泌!

“春秋版的情趣内衣!”这是郑忽第一次见到这种素纱衣后,在脑子里直接蹦出来的想法。

也得亏同行的邓荒在他道貌岸然的脸上看不出端倪。

不然,肯定会说:“主上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原来竟然是这种人!”

邓荒看到这件素纱衣的想法,其实和郑忽的想法,用英雄所见略同来形容更加恰当!

这也印证了女人常说的一句话:“男人,都特么的一个尿性!”

没有任何犹豫,邓荒直接下了订单,让女工们先生产十件,后续会接着加量!

之所以先要十件,是因为邓荒准备将素纱衣拿去各国来个竞价出售,等热度在各国贵族间炒起来之后,他再来一波竞价!

韭菜要一茬一茬的割嘛!

太心急了反而不美,更何况以现在的织造效率,十件素纱衣的工作量其实并不小!

郑忽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他将邓荒招来,本来就是这么个目的。

具体怎么运作,郑忽是不会插手的,他现在只需要盯着进项就行了。

只要每年能为他贡献大量的进项,别管是钱财,粮秣还是奴隶,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事必躬亲的上位者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懂得放权,并且能够抓住关键的上位者才是真正的合格的上位者。

《韩非子》所谓:“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就是这么个道理。

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郑忽将所有的工坊都巡视了一遍,对于这段时间工坊的成果表示满意。

不出意外,就现在工坊之中的这些微创新和微改进而言,只要运作得当,每年给他带来几千金的收入绝对不是问题!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问题,这些改进和创新都是微小的,这就意味着,如果以后不能在此基础上有大的突破,那么很有可能就会被人模仿以至于超越!

但这不就是创新的本质吗?

永无止境,不进则退!

也正因为此,郑忽在离开工坊前,特地将所有的工匠都召集起来。

一来是为了着重表彰那些作出成果的工匠,以激励后进者要发奋自强,同时,也不忘敲打那些受表彰的工匠,希望他们能谦虚,不骄不躁,再接再厉!

二来则是改革奖励工匠的制度,将整个奖励制度固定下来,并且具体化,透明化,规范化,这样才能有利于工坊的管理和鼓励创新。

新制定的奖励机制,在新创制器物和某种技艺的重大突破上,直接将奖励提高到百金!

在一般突破和微突破上的奖励也有提高。

而且鼓励团体协作。

不过,所有创造出来的器物究竟是重大突破还是其他,最终的决定权在郑忽。

只有郑忽点头同意了,奖励才会发到发明人手中。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若是新造出来的器物确实在技艺上属于重大突破,却不能创造价值,那么郑忽岂不是要白花钱了。

这样亏本的买卖坚决不能做!

至于怎么才算突破,什么是重大突破,这些具体的细节性东西由陶孟和其他各个领域的顶尖工匠一起评定,评定每年分夏、秋两次进行,最终的结果和具体的成果要由邓荒和邓方二人确认无误之后,才会上报给郑忽。

每个人也可以在这两次评定中,对自己的成果进行自荐,郑忽也鼓励这样的自荐。

无论怎么说,如果这套制度能贯彻实行下去,那么未来,工坊将会成为郑忽的聚宝盆!

总之,一切交给时间去检验吧!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举子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三章不举子第二天,郑忽将昨日挑选出来的工匠召集起来。

这几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渠道的选线、测量以及宅邸的建造。

而宅邸的建造又是当务之急。

所以,郑忽在将工匠们招来的同时,又命人将邓方和陈奚请来。

让邓方亲自负责督建宅院,而陈奚则随郑忽去敲定水渠的线路。

他们二人手头的工作暂时由管鲍等人接手,算是给这两个未来的名臣一个成长的机会。

将建造宅院的事情安排下去,郑忽便带着陈奚和几名工匠下乡去了。

冬天,尤其是中原地区的冬天是异常寒冷的。

这种寒冷在田野当中更是被体现的淋漓尽致,一股又一股的北风呼啸而过。

冬日里特有的寒气以其独有的刁钻出其不意的穿过包裹人身体的衣裘,侵入人的毛孔,进而侵入人的五脏六腑。

原本抵御风雨的战士,早已落了叶子,就像是被缴了枪的士兵一样,垂头丧气的,在狂风的呼啸声中瑟瑟发抖!

郑忽带领着一行人方出城,便感受到了来自冬日使者——寒风的问候。

天虽寒,事却不能不做!

修渠道的事虽不如修建宅院来的紧迫,但是若错过了这个冬天,那么,想要修建就得等秋收之后了!

农忙的时候役使国人,这种事情郑忽可不想做,也不愿去做。

这种事情国人反对不说,还会给人一种不爱惜民力的形象。

在中国,不爱惜民力是和暴君,昏君划等号的!

孔子说:“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就像诸夏民族自古就懂的在春天狩猎绝不猎取怀孕的母兽一样。

可持续发展这个理念虽然在此时并不存在,但是诸夏民族却始终信守不渝。

从根本上来说,诸夏民族的统治经验是取法于自然的。

据《史记》载,黄帝时期“官名皆以云命,为云师。”

将自然之法引入到人事中,算是诸夏一贯的传统了。

沿着洧水河畔溯游而上,沿途寻找最佳的取水地点。

郑忽一行走的很慢,且都是步行,天寒地冻,洧水的河面上都结了一层薄冰。

陈奚在前面引路,郑忽则反复的提醒几人要注意安全。

这要万一落水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在这个医疗水平极其落后的时代,一个重感冒就有可能要了人的命。

人的脆弱在伤病面前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郑忽对于这种情况也是无能为力,他不是专业的医生,除了略懂些急救知识外,其他的他只能像现在多数的人一样,听天由命!

中午,一行人在河边驻留,随从护卫在周围捡些木柴,架起来烧着热汤。

郑忽则和几名工匠及陈奚围在火堆旁,讨论着从洧水引水的问题。

首先,引洧水的决水处,地势既不能太高,也能太低,太高了不易于引水入渠,太低了又容易积水。

第二,尽可能的要距农田近,这样可以减少工程量。

郑忽一行,一上午就在按照这两个条件在考察地势,不断的进行比较。

也找到几处合适的地点,讨论从哪一处规划为宜。

没过过久,他们的讨论被一婴儿的啼哭声打断。

在寒冷空荡的冬日里,显得特别凄厉,让人心里猛的一揪。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都说古代经常有弃婴的事情发生,今天或是真的让他给碰到了。

没有丝毫犹豫,郑忽立马让仇前去查看。

说起来,不举子即孩子生下来就被抛弃或者溺死,在宋朝的时候,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

但这并不是说明这个问题只有宋朝才有。

相反,由于古代生产力低,产粮少,加之政府的苛捐杂税很重,在历朝历代不举子都是存在的,而且问题还相当严重。

郑忽也没想到,他都已经将长葛的全部赋税蠲除了,竟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民生难道真的已经艰难至此了吗?

还是说因为某些迷信的原因?

若是前者,郑忽谈不上责怪其父母,毕竟若是养得起,谁愿意抛弃自己的亲生子女。

若是后者,郑忽怒则怒矣,却也无可奈何,大环境如此,要想转变这些愚夫愚妇的思想,一来必须得用重典,二来则是要将民间的神权收归中央,加强引导。

在这个时代搞无神论,搞唯物主义那是离经叛道,绝不可行!

短短的时间内,郑忽想了很多,这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反而是事关国本的大问题。

本来就已经是地广人稀了,如果再这样任由不举子或者人殉消减人口,那么,总有一天,人口问题会成为郑国的大问题。

一个国家想要真正强大,必须要有一定的人口基数作为支撑,不然,衰败只是早与晚的区别。

我太祖说过:“人多力量大!”

这绝对是国家发展不变的真理,在此时更是尤为恰当。

原本郑忽是准备在宿麦收获之后,民众的口粮增加,再下令鼓励生育,现在看来确实不能再等了。

没过多久,抱着婴儿归来的仇印证了郑忽原来的猜测。

果然是有人不举子!

看着小脸被冻的通红的婴儿,郑忽心里面真的感觉挺不是滋味的。

刚出生没多久就要面对这样的苦难,若不是今天被他们一行人碰到,或许就要被冻死也说不定!

同时,郑忽也惊叹于人的坚韧,一个婴儿也不知道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坚持了多久!

“快,取热汤来!”郑忽急忙吩咐道。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热汤奉上,郑忽试了试温度,又吹了吹,小心的喂了婴儿几口。

或许是感受到腹中的暖流,婴儿也配合着郑忽喝了几口,之后,在郑忽温暖的怀中沉沉睡去。

见婴儿睡下,仇这才小声的向郑忽汇报起刚才的情况。

这是个女婴,被丢弃在河岸边不远的林中,仇找到婴儿之后又在周围寻觅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听完仇的汇报,又看了看怀中沉睡的婴儿,郑忽开口道:“陈奚!”

“卑下在!”

“附近乡邑,何处距此地最近?”

“应是成乡!”

郑忽点点头,当即下命令道:“二三子且随我去成乡!”

“唯!”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家不举,全族连坐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四章一家不举,全族连坐成乡,在洧水河畔以西,距洧水极近。

从郑忽下达前往成乡的命令,到一行人抵达成乡,前后不过一刻钟。

一行人走的极快,连沿途绿油油的麦田也无暇顾及。

寻找女婴的父母还在其次,在如此寒温之下,若不能及时找一避寒温暖之处,以婴儿的体质,在旷野之中,很难支撑下去。

进入成乡,在陈奚的带领下,郑忽一行未做任何停留,径直的前往成乡乡宰家中。

成乡乡宰名为成禾,四十来岁,面容洁净,留着三绺髭髯,没有多数官吏身宽体胖的形态,干练的模样,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

从父、祖辈开始,他们家族便世为成乡乡宰,以谨厚闻名于乡里,当然了,官僚嘛,名声再怎么好,屁股底下说是一尘不染那也是绝对不可能。

不过,好在这一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贪不占,尤其是当得知长葛被封给世子后,更是谨守职分,未尝有懈怠。

原本成禾正在家中整理文牍。

托郑忽下命令核查人口的福,成禾在接到长葛官寺中的行文之后自然怠慢,趁着核查之事还未进行到成乡,先做些准备工作,以免到时候出现纰漏,他这个乡宰肯定是难辞其咎!

当听到外面密集的脚步声,他眉头一皱,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欲将皂隶唤来询问一番究竟怎么回事。

却看到守门的皂隶匆匆而来。

未等他开口询问,便有些惊慌的道:“主上,世子来了!”

成禾闻言大惊“何事竟劳烦世子亲临?”

“卑下不知!”

心中虽有些忐忑惶恐,在此刻也只能强压下去“罢了,还是先随我迎接世子罢!”

“唯!”

匆匆忙忙的从书房赶到正厅,却看到郑忽已经端坐在上首,随行的还有他的老熟人令丞陈奚以及其余人等,家中的皂隶已经奉上了热汤。

让成禾感到略微诧异的是,郑忽的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孩子。

“见过主上!”

“见过陈令丞!”

成禾一一作揖行礼。

郑忽怀抱着婴儿,不便行礼,微微颔首示意!

成禾见状,当即让人从郑忽怀中接过婴儿,并嘱咐将婴儿送到内室,由他的夫人先行看护。

“未知主上前来,可有要事?”送走了婴儿之后,成禾这才开口询问。

“谈不上要事,只是途遇女婴,天气又寒,故此前来找一避寒之所!”

听到这,成禾心中微微一松。

“主上仁厚!”

“卿可知这成乡近来是否有生产之家?”

这就想找孩子的父母了,成禾自然能听出其中的含义。

微微沉吟了一个下,成禾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据他所知,今岁冬天,成乡确实有几家产子。

而会选择把孩子丢掉的,应该是甲夫家,甲夫家原本就已经有三个女儿了,最大的不过七岁,家中劳力奇缺,仅靠给公家种地,根本养活不了这么人。

而且前段时间,也不知道从谁口中传出来的,说甲夫家刚出生的女儿不祥,克父母!

所以,以成禾想来,这女婴应是甲夫家刚出生的小女儿无疑。

于是,成禾将心中的猜想事无巨细的向郑忽作了汇报。

郑忽听完,心中一叹。

你说责怪女婴的父母吧,一家本来就已经有三个女儿了,却只有一个男性劳力,生存的压力被无限放大。

而且,在此时来说,在人们的观念中,女儿就是个赔钱货。

干活出力气不如儿子,长大了嫁人还得准备一份嫁妆。

本来就已经有三个女儿了,再养一个女儿,这种压力可想而知。

若是个儿子的话,或许咬咬牙就过去了,但是,却是个女儿,这就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选择,实在让人感不到太大的惊讶,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农业文明确立之后,就开始普遍存在。

不但是普通农家,就是衣食无忧的富贵人家不也如此吗?

这不但是出于家庭劳力和传承的问题,更是男女在承担对父辈的责任不同造成的。

老话说,养儿防老!

西汉时期的仓公,说过一句最为人所熟知的话“生子不生男,有缓急非有益也!”

一旦父辈有急事,女儿能提供的帮助实在寥寥。

确实有缇萦救父的例子,但,天下能有几个缇萦?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郑忽身为统治阶级的一员,他的目光却不能仅限于一家一户,他要为郑国,甚至是整个诸夏民族考虑。

叹了一口气,郑忽让成禾带路赶往甲夫家。

甲夫家在成乡最西,有茅草屋两三间,杂草和土夯成的墙头已经开裂,整个家庭用一贫如洗来形容绝不过分。

成禾领着郑忽走进甲夫家的院落,入眼皆是一副破败景象,狭窄的院落,透风的土墙,茅草稀疏的屋顶。

总之,所有的一切让人倍感心酸。

“甲夫,甲夫,可曾在家?”入院,成禾便唤起人来。

“在哩!”话音刚落,便从堂屋传出一声应答,只听声音便能感觉出这位甲夫的情绪有些低落!

没过多久,用几张破木板拼钉而成的房门应声而开。

“噫,乡宰来了,有事么?”看到成禾,甲夫勉强挤出一副笑容问道。

“汝瞧瞧,这可是汝家的婴儿?”怀抱女婴的郑忽没等成禾答话,直接开口问道。

甲夫正欲否认,却不料自家的妇人急忙从屋中跑出来,大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直到跑到郑忽跟前,盯着女婴左看看右看看,这才稍稍平静,不停的重复着“是我的孩子,真是我的孩子!”

紧随妇人出来的还有三个柔柔弱弱孩子,最小的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站在堂屋门口,怯怯的看着院子中的众人。

看着自家妇人已与孩子相认,甲夫再无法否认,只能对众人讪讪的笑了笑,这才请众人进屋。

将自己的孩子丢掉,他心中亦有不忍,也有过后悔,若不是生活所逼,他又怎愿做如此心狠的父亲。

进屋,甲夫让自家的妇人准备些热汤,算是对郑忽一行几人的招待。

郑忽借妇人准备热汤的机会,丝毫不顾及众人的在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训斥!

甲夫心中有愧,又见自家乡邑中的乡宰亦陪坐左右,知郑忽身份应是不低,故而,不敢发一言,只是不停的认错赔不是。

训完甲夫,郑忽又转过身对陈奚和成禾道:“自今以后,长葛之内,凡有敢不举子者,赋之且倍,全族连坐!各乡里有不举子者,乡宰免加,吏免禄,三老自陈其过!”

“唯!”

有罚自然要有赏,不然,一味的强逼非但起不到鼓励生育的目的,还容易引起人们的反感。

“吾亦知细民生计艰辛,一家有二或三子者,难以自存,破产流亡者亦不在少数,然有国有家者,无不以养人生人为要,自即日起,长葛之内,凡国人生丈夫者,赐酒两壶,一犬;生女子者,赐酒两壶,一彘,生二子者,公与之粮;生三子者,公与之母!”

“回去之后便将此事行文各乡里,让各乡明知吾意!”郑忽对陈奚道。

“唯!”

这套奖励生育的方案,是郑忽完完全全盗版勾践同学的作法,耗费自然是不菲的,一家生两个孩子,郑忽就要负担孩子的口粮,生三个孩子,郑忽就给孩子分一个乳母。

不过,这也在郑忽的承受范围之内,从工坊的产出来看,足够他这样撒钱浪一把。

而且,与奖励的这一点付出相比,收获也是巨大的,从第二个孩子开始,由公家出粮养活,那么就意味这些孩子长大之后,对公家对郑忽那是绝对的忠心。

毕竟,有奶就是娘。

在这个年代,一饭之恩都能让人以死相报,更别说这种从出生开始就被公家养活的孩子。

这些孩子长大之后,对郑国公室,对郑忽,忠诚度绝对是max。

勾践同志靠什么复的国,三千越甲为什么对勾践忠心不二,助其灭吴,称霸中原?

原因就在于,这三千越甲,全是这项政策的受惠者。

有成功的典范在前,又有能力实行,郑忽自然不会傻了吧唧的将这套方案抛弃。

…………

说点事

郑王天下初临说点事首先,作者前段时间考研较忙,停更的时间不短,感谢大家的理解支持。

其次呢,这本书的成绩其实是相当扑街,作者也不想卖惨,怎么样怎么样的说,作为一个新人作者,第一次写书能签约上架就不错了,但是,还是希望有条件的书友能给个订阅支持一下,没条件的如果有推荐票,每天能给投一张,作者也表示感谢,因为这关乎到作者写作动力的问题。

每天更新之后,订阅少就不说了,也没推荐票,整个评论区冷冷清清的,搞得作者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看作者写的书。

得不到读者的反馈,对任何作者来说,都是大忌。就像远行的人看不到终点,走着走着就泄气了,没动力了。

作者知道,有很多人是在养,等养肥了再宰一刀,但是如果有空闲,多多少少给作者一点反馈,让作者知道你们还在。

说实话,就作者所知,很多和作者同期的历史文都特么的太监了,作者没有选择太监,一来是家里人要求第一本书必须写完,二来也不想辜负订阅读者对作者的信任。

作者深知,信任是相互的,一旦你消费了别人的信任,别人也会将对你的信任踩在脚下。

总之,还是那句话,有条件的给个订阅,有推荐票的给个推荐票,都没有的到评论区留个言也是好的。

这样至少不会让作者感觉写的很痛苦或者自我怀疑,觉得没人看作者写的书。

最后,话不多说,接着往下看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授爵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五章授爵三日后,午时,一场盛大的授爵仪式在长葛城外举行。

之所以会选在城外,是因为郑忽邀请了各乡邑的人前来观礼。

若按照此时的封爵仪式来说,授爵那是在宗庙之内进行的,而且也绝对不可能同时授予这么多人爵位。

根据呈报上来的统计,此次受封的士卒青壮共有六十一,令郑忽惊诧的是,还真有个青壮也不知是踩了狗屎运,还是真有实力,竟然一跃三级,从白身直接升到第三级爵位簪袅,即可在马上加丝带,故名。

郑忽魔改版的二十封爵制,具体的细分大致如下:

一级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公子,十一右公子,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辅国将军,十八大将军,十九柱国大将军,二十大司马。

这个改版,剔除了原来二十等爵制中,有秦国特色的爵位。

如,原来的第十、第十一、第十七和第十八级爵位,分别为左庶长、右庶长、驷车庶长和大庶长。

这四个爵位都是带有秦国地域特色的,而且在商鞅变法前,这四个爵位,职爵一体,位高权重。

郑忽的作法是,在引入中原地区普遍实行的左右公子制度之后,又兼采历代改版的军功名爵制。

像辅国将军和大将军采汉制。

至于第十九级的关内侯改为柱国大将军则取自创于西魏,盛于隋唐的府兵制中的官职。

第二十级的大司马则是取于古制。

整体而言,郑忽魔改的这版二十等爵制让人感觉偏重于军事,与政事牵涉不大。

更像是专为激励士卒杀敌而作,这在无形中就减少了推行的阻碍。

事实上,在这个阶段,郑忽也没准备立刻学习秦国二十等爵制的爵职一体,而是暂时选择了爵职分离。

军功只在军中推行,与政事无碍!

至于军功中附带的一些特权,例如,第四级不更,可免充更卒,仅限于长葛一地。

当然了,魔改之后的二十等爵制,除了赏赐与原制相同外,计功的方法细分也和原制大致相同。

比如,在战斗中,普通士卒达到三次斩首记录,战后,就要被考核,确认无疑之后才能被授爵。

再如,如果是五人小队一起杀敌,在确保自己这个小队没有逃跑或战死的人之后,斩首一人才能被计入军功。

如果逃一人或者死一人,那么斩一人算赎罪,斩二人才能论功,一人未斩,那就会被定罪。

逃两人逃三人等等依此类推。

至于将官的战功计算,亦是完全按照秦制,即“其战,百夫不得斩首;得三十三首以上,盈论,百夫赐爵一级!”

统一军之将的将领,计功标准与秦制略有差别,郑忽的改版为“能攻城围邑斩首三千已上,则盈论;野战斩首一千,则盈论;吏自百夫及千夫以上至大将尽赏。”

这个标准比秦制低了不少,秦制攻城战要斩八千已上,野战要斩二千以上,将领才能论功。

但是考虑到现在战争规模小,参与战斗的人数并不多,所以才降低了标准。

而这个标准在此时其实已经算是相当高了,要知道郑国千乘之国,有兵力即甲士也不过两万人左右。

一般的战斗而言,双方最多也就出动三、四百乘的人马,三百乘就是大致六千人左右的兵马,在野战中,要斩杀六分之一的敌人,且还要保证自身的损耗要尽可能的小。

不然,损耗大或者战败,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

这个难度是相当大的。

如果攻城,除非连续攻下十城或者攻打对方核心的城邑,才能达到论功的标准。

一般的城邑通常不会有这么多驻兵,国家的军队一般都集中在国都和关隘城邑之内。

所以来说,郑忽的这个军功爵,标准其实是相当之高。

像此次授爵六十余人,完全是郑忽为了营造一个只要奋力杀敌,军功易得的假象,再加上对手是一群乌合之众,郑忽也有意放宽了标准,不然,至少还可以再减个十人,或者更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像诈骗,第一次不给你点甜头,后面你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往里面投钱?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样做的效果还是相当明显的,不但被授爵的士卒青壮满面红光,就是没有在此次剿匪中立下战功的青壮也是激动的难以自已。

这次封爵,意味着郑忽之前的许诺是真的,只要杀敌就能得到爵位。

他们的认知还停留在操练时期,郑忽忽悠众人的斩甲首一级,得爵一级的美梦中。

实际上呢,确实是斩甲首一级,得爵一级,但问题在于,必须是在保证己方战胜和自己所属的伍、什没有损耗或者损耗极小并将损耗补上的情况下。

不然,还有可能被追究责任。

无论怎么说,和原来战胜杀敌立功之后,普通的庶人只能得些微末的赏赐和公田相比,军功爵的实行至少给了普通庶人一个上升的渠道,一个努力杀敌就能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家人生活质量的渠道。

这至少在此时,诱惑力是无限大的。

授爵仪式,在郑忽的授意下被搞的极为隆重,郑忽就一个目的,这军功爵的第一炮必须打响。

不敢说,能在国人中间产生核弹一般的威力,至少也得达到天雷滚滚一般的效果。

随着郑忽将最后一卷册命文书授予得爵者,整个授爵仪式暂时高一段落。

专为授爵而筑的策勋台下,被授予爵位的青壮个个昂首挺胸,像战胜了的公鸡一样。

这让前来观礼的人皆是羡慕不已。

稍后,按照郑忽的安排,此次所有被授予爵位的青壮都会由他亲派车驾送回乡里并会被大肆宣扬,让乡里皆知。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嘛!

这么好的活广告,不作白不作!

“此次尽灭棘泽之寇,皆赖群吏用命,将士争死,故忽仅以此区区之爵酬有功也,至于忽先前所允诺之田、仆,稍后即刻赐还,而宅第则还需要些时日,时间仓促,一时之间,实难起八十余座宅院,忽已命长葛令邓方亲临督造,建成之后据功依次赐放,还望诸位稍待些时日,忽在此谨谢之!”

这样的事情瞒不过去,也没必要隐瞒,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众人也都能理解。

果不其然,郑忽话音方落,得爵将士皆回礼,口称不敢。

郑忽满意的勾起了一丝笑意,接下来,就轮到公审棘泽盗匪了!

……

第一百四十六章郑来使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六章新郑来使“功已酬,爵亦已授,然今日忽汇集父老于此,非只授爵酬功之一事也!”

“《诗》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又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往者棘泽之不宁,长葛内忧,士庶离散,败家破业有之,妻离子散有之,此棘泽故也,乡人曰:‘恶不可恃,善不必扬’,正所谓‘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亡身’,棘泽为祸之烈,此父老兄弟所共见共知也!”

“忽负长葛之重,行奋进之事,终破盗寇于棘泽,然忽经年日浅,不明不敏不识不智,故今日棘泽自三匪首以下及大小匪首并其余人等,二百三十余人,尽付于公论!”

话音刚落,长葛圜吏便按照郑忽原先的安排,将被关押的匪寇押了出来。

为了保持秩序,防止有人因情绪激动而出现骚动甚至是酿成暴乱,郑忽还特意将长葛的驻兵给调了过来,用以维持秩序。

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诸夏民族的复仇决心。

远的不说,就说豫让为了给智瑶报仇,甘愿漆身为癞,吞炭为哑。

事君尚且如此,为人子者事父事母,为父为母者垂爱子女更不必说。

若任由这些人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估计那些曾为祸乡里的匪寇身上难剩下哪怕是一丝肉!

吃人肉在中国古代从来不是特例,虽谈不上普遍,但也时常发生。

在历朝历代的史书里都人相食或者易子而食得记录。

像人妻瞒就干过用人肉干充军粮的事情。

儒家最喜欢歌颂尧舜禹等古圣先王,说什么“尧有九年之水,不失为帝;汤有七年之旱,不害为王。”

就以当时的生产力来说,民根本无半年可积之粮,若真有这样的灾害,那么很明显,人相食是必然。

鲁迅说:“中国几千年历史就是一部吃人的历史!”

这不单是对封建社会黑暗的控诉,更是对古代社会吃人现象的真实表达。

而在如此,或许吃无辜人的肉会被社会所不容,但是吃仇人的肉绝对是被整个社会普遍接受的。

这种事情,郑忽暂时还无法管束,社会风气如此,要想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郑忽走下策勋台,圜吏已经将所有的匪寇分为二十余列,每列十人。

郑忽走到最前面对着观礼的人道:“诸位父老只须指出相关人等,并陈其罪,自有圜吏负责处置,不舍有罪,亦不伏无辜!”

“且父老亦当知,棘泽大匪首被殴死于圜中,二匪首死于剿讨之役,其余盗寇尽在此处!”

说完,人群中开始骚动,之后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指认仇人。

指认的人越来越多,很多被缚的匪寇也越来越惊慌,能坦然面对生死的终究是少数。

被指认出有罪的都被圜吏拖到洧水河畔进行处决。

在古代,冬天就是个处决犯人的好日子。

随着被指认出来的匪寇增多,洧水河畔的人头和尸体也积了不少。

整个洧水为之变赤!

郑忽知道,或许这其中有因时间久远而被错认,进而被错杀的,但是,这有能怎样呢?

司法公正,不错杀一人?

那是匪寇,不是郑忽的统治基础,他没有必要为了几条人命而拂了民意。

而且,此时长葛的民众需要一个宣泄口……

这场公审大会一直拖到天黑才结束,期间有不少人回乡去找曾经的苦主前来。

经此公审,民皆悦。

公审结束,不少人跑到郑忽面前表示感谢,甚至下跪叩头的也不在少数。

总之,他们都一致认为,正是有了郑忽帮助,他们才能得报此大仇,故而对郑忽是感恩戴德。

郑忽好言劝慰着众人的同时,又多次询孤问寡,存问生计,又拍着胸脯作了不少保证,直教人感动的就差没以明主相称。

末了,郑忽以天色以晚将众人劝归。

不少人还感到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看向郑忽,甚至流出了眼泪。

真是颇有些官民鱼水情的味道。

……

回到宫室,还未等郑忽在火盆前暖一暖,便被告知新郑使已经在此等候了一个下午。

郑忽闻讯不敢怠慢,立刻着人将人请过来。

没过多久,使者便被请到郑忽面前,郑忽一瞧,嚯,老熟人啊!

“竟是高大夫亲至,忽有失远迎,竟还让高大夫久候,忽真惭愧之至啊!”

“世子客气了,算不得久候,世子既有事,吾稍待一二又有何怨!”

“高大夫请!”郑忽抬手示意高渠弥落座。

高渠弥自然也要客气一番“不敢,世子请!”

待二人落座,郑忽让人奉上热汤。

喝了两口,感觉身子渐暖,郑忽这才开口问道:“父君遣高大夫前来,可有要事?”

“确有要事!”

“哦?”

“世子可知,天子赐君上彤弓之事?”

“哦,竟有此事!”郑忽装作大惊的模样,其实前段时间他已经在商人口中得知。

但是,自他得知这件事后却没有前去朝贺或者派人朝贺。

所以,他要是认了不就是授人以柄了吗?

自家老爹被天子委以征伐之权,这样的大喜事,他这个作儿子的却不去恭贺,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前段时日,忽急于剿匪之事,实难抽身,亦未有耳闻,真是死罪,死罪!”

说完就要当着高渠弥的面脱帽谢罪,以表达他的赤诚之心。

他这个时候也只能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世子稍安勿躁,君上并未因此事加罪于世子!”高渠弥也不知郑忽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看模样像真不知道,反正无论如何,安慰的话还是要说的。

“君上今次遣臣前来,专为告庙之事请世子回返!”

郑忽听到这就明白了,合着是告庙的事,在此时的人眼中,这确实是件大事。

他老爹得天子所赐彤弓,专擅征伐之权,这样的大事确实要给自家的祖宗说叨说叨,炫耀一下。

郑国自立国至今,前两代君主从来也没获得如此殊荣,现在他老爹得到了,这事不告祖怎么能算得上孝子贤孙!

“善,理应如此,理应如此!”郑忽“激动”的满脸通红。

“具体时日可曾定下?”

“就在三日之后!”

“看来我这个老爹有些迫不及待啊!”郑忽心说。

“既如此,那忽明日便随大夫回新郑,为父君贺喜!”郑忽兴奋的道。

“唯!”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论送礼的学问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七章论送礼的学问翌日,天还未亮,郑忽便已经醒了,躺在榻上想着回新郑的事。

若是平常回去,他大可不必如此忧心,轻车简从过去就得了。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自家老爹得天子所赐彤弓,这样的大喜事,不准备一份丰厚的贺礼,这让朝野怎么看他这个世子!

故此,郑忽也没有办法。

说起来,别看他是个世子,他还是真穷,平常倒没觉得什么,关键的时候就显的有些尴尬了。

比如这次,他还真不知道该拿什么当贺礼。

礼轻了吧,显得心不诚,君父得彤弓这样举国欢庆的事,拿一堆不值钱的东西,这不明摆着没有用心准备,让人笑话吗?

礼重了吧,他倒是想拿,问题是真没有,奇珍异宝,长葛的府库内真是一件没有。

这也很好理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

自郑忽在长葛施政以来,从来没有搞过敲骨吸髓的事,反而不断的让利于民。

如此作法,下面的人自然不会不长眼的到处搜掘奇珍,从而恶了郑忽!

倒是还有千金左右的财帛,不过,这个还得用来维持长葛的运转或者用来应急。

再说了,他老爹不缺他那点钱!

所以,郑忽犯难了……

加之,时间又短,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准备什么东西才能让他老爹不至于觉得郑忽并没有不把他当回事,这才是郑忽当前最需要考虑的。

“瓷器?”郑忽有些犹豫。

这东西,不知道的人以为是个宝贝,但是他老爹可是知道底细的。

“这样做会不会让人感觉有些敷衍?”郑忽心说。

犹豫了片刻,郑忽咬咬牙便下定了决心“就瓷器了!”

“反正别人也不知道底细,给自家老爹送礼,面子上的东西一定要有,就拿瓷器来充充场面了!”郑忽心想。

“况且,若是送太过贵重的东西,自己老爹可能嘴上不说,面上也会很高兴,但是心里……”

郑忽可太了解自家老爹的脾气了,旁的不说,就从他在新郑时平常的饭食中就能瞧的出来,他老爹就不是一贪图享乐的主。

既然瓷器能让他老爹在朝臣中面上有光,而且耗费又少,这样的好事郑忽岂能错过!

当然了,面子是有了,关键还得有里子,不然,怎么体现他的一片孝心。

他老爹又不是不知道瓷器是怎么制成的,不送点能代表心意的东西,难保他老爹不是面上开心,心里不快!

所以,这个里子必须要有,而且还得能哄的他老爹开心。

“送什么好呢?”郑忽有些拿不定主意。

“漆器?纱衣?”郑忽想到了工坊中的新产品。

“对了,兵器!”

郑忽心中一动,前段时间他不是忽悠自家老爹北进收复苏子国的土地吗?

算算时间,等这次吿庙之后就差不多该用兵了。

若是此时,他送上一份攻城大礼包,像什么云梯,投石机之类的兵器,肯定会让他老爹高兴不已。

瞌睡了就给送枕头,这种骚操作,别管搁在谁身上,肯定都是高兴不已。

说作就作,正欲起身,身旁的燕已经被郑忽动作惊醒。

“公子,还是妾来服侍您穿衣吧!”

郑忽没有推脱,在美人的服侍下穿好裘衣,束冠绾发,整理妥当之后,燕又将外室漆案旁的火盆点燃,郑忽这才伏坐在案前,开始画云梯和投石车的图案结构。

云梯倒是没什么技术含量,至多在下面加上轮子,使之能够自由移动,这种加轮子的云梯称为云梯车。

据说为鲁班所创。

至于投石车,这个则有些尴尬,因为郑忽只懂得最原始的投石车的制作方法,就是所谓的人力抛石机。

它是运用杠杆原理,多人一同拉下杠杆的一边抛射另一边的石弹。

更高级的弹力抛石机,即所谓的床弩,弩炮,郑忽只是见过,具体的原理、制作方法和结构图,他真是不太清楚。

不过,原始点就原始点吧,总归比没有强。

有了这东西,郑国在攻打苏子国十二邑的时候绝对是如虎添翼,能减少不少伤亡,这就足够了。

时间不长,郑忽已经将结构图给画了出来,此时,天也已经大亮。

命人将结构图送往邓方那里,让正在建造宅院的木工就地取材,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之后,郑忽这才舒缓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啊,送个贺礼,感觉比打一仗还要耗费心力。

“只此两个物什,还是有些单薄啊!”

“该再搞个什么东西呢?”郑忽心里嘀咕着。

“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吗?”郑忽在脑子里滤了一遍。

“愁啊!”

搓了搓手,看着火盆里依旧烧的很旺的火光,郑忽陷入了沉思。

“不如……送本书吧!”

前世,作为一名写手,郑忽绝对算的上是一个爱书之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将后世的那么多书给复写下来。

“就送本书!”郑忽瞬间就作出了决定。

毕竟此时可不是后世知识大爆炸的时代,知识贫乏的年代,一部好书千金难求。

送书无疑是个极为明智的决定!

或许对别人来说,书是个稀缺物,但是对郑忽来说,稀松平常而已!

别的不说,就他书房里就陈列着不少中国古代各家的思想论著。

所以,对郑忽来说,书还真不稀奇!

但,这也只是郑忽这么想而已,在别人看来,这无疑是份大礼。

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除了郑忽,估计整个朝中不会有一人会拿自家的书简当作贺礼。

拍马屁也没这么拍的!

换句话说,郑忽送书的这个举动绝对是独一份。

“就送五千言的《道德经》罢!”

下定了决心,郑忽便不再犹豫,急忙赶往书房,从书架上取出两大部书简,一部是《道经》,一部《德经》,装入书简袋中。

至此,郑忽终于将贺礼准备齐全。

对于前世一个从来没给上级送过礼的小白来说,挑选礼物这个事真是难为了郑忽。

还好,别管怎样,总算是将贺礼给凑齐了!

接下来,准备启程吧!

…………

第一百四十八章郑城中的变化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八章新郑城中的变化中午,郑忽将所有的贺礼备好,这才和高渠弥及泄驾一同回新郑。

一路无话。

至新郑,三人同去复命。

宫室中,郑庄公正在翻阅着郑忽上次献上的兵法。

这段时间,虽然不如往年经常和周边的宋、卫、蔡等国交战,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空闲下来。

反而比过去更加忙碌了。

首先,天子赐彤弓、郑忽获白鹿,这样象征郑国兴盛强大的事情得报与祖宗知晓。

其次,收复苏子国十二邑的战争马上就得进行。

虽说此时是严冬,但是郑庄公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可没有耐心等到秋收以后再发动战争。

此时的战争虽然大多依旧遵循《周礼》的规定,春夏和严冬不动刀兵,但是,有遵守的就有不遵守的。

远的不说,就说同为姬姓宗亲的晋国,在今年开春之后,就会有一场内斗,内斗的结果是翼城系的晋哀侯被俘。

郑庄公自然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他又不是郑忽。

但是,你让他完全去遵《周礼》,那是不可能的。

就像他和共叔段之间的战争就发生的夏天,《左传》上所谓“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筹备粮秣,御寒衣物等等,就是为了战争作准备。

郑忽告诉他的用铁器打造农具能增产的事,他可一直没忘。

再次,根据上年的约定,他到仲春的时候还得亲到齐国的石门去一趟,把郑忽的婚事定下来,紧接着就得给郑忽纳妇。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诸侯间的聘纳之事是事关两国体面和国与国干系的大事,是不能出现任何差池的。不然,在各国之间可是要闹笑话的。

旁的不说,就说郑忽,历史上,原主是娶陈国女为妇的,也不知原主是怎么想的,竟然搞了未婚同居,颇有些穿越者的开放心态。

但是,这么一搞,问题就大发了,原主被陈国送亲的使者给骂了个狗血喷头,就差没指着原主的鼻子说:“未婚同居,断子绝孙!”

《左传》上是这么记载的“陈鍼子送女。先配而后祖。鍼子曰:‘是不为夫妇。诬其祖矣,非礼也,何以能育?’”

所以,郑庄公对于此事,可是一点也不敢怠慢,从年后,他就开始为他儿子的娶亲大事做准备。

最后,就是和蔡国讲和的事,虽说齐侯愿做中间人,他又得彤弓,总的来说,蔡侯是一定会认栽。

但是,事情没有结束,他身为国君就一刻都不能放松,还得密切的关注事情得进展,以应对可能发生的状况。

这是出于一个为君者本能!

像今天翻阅兵书,也真算这段时间难得的空闲了。

“君上,世子、高渠弥大夫、泄驾大夫到了,在外请求觐见,君上是否……?”

寺人的通禀打断了郑庄公的思考。

“可!”放下手中的书简,郑庄公命令道。

“唯!”

盏茶功夫,三人已经被寺人引了进来。

寺人再次向郑庄公和郑忽三人行礼后,恭谨的退下。

室内只剩下郑庄公和郑忽等四人。

“见过父君!”

“不必多礼,坐!”

“唯!”

“君上命臣前往请归世子,今世子已至,特来复命!”高渠弥道。

郑庄公点点头。

“君上若无它事,臣请先行离去!”

高渠弥非常识趣的将空间留给这父子二人。

泄驾亦不落人后,也是请求离去。

郑庄公自无不可。

二人起身向郑庄公和郑忽分别行礼之后,缓缓退出室内离去。

二人刚走,郑忽便起身向郑庄公贺道:“儿听闻天子赐父君彤弓以酬父君勤劳王室之功,父君多年夙愿,今日得竟,真是可喜可贺,儿代郑国上下谨贺之!”

说起这事,郑庄公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也没想到,主动辞去卿士之位竟然能换来天子加以彤弓之赐。

要知道这样的话,他早就辞去卿士之位了。

自当今天子即位以后,他和王室之间的龃龉越来越大,他之所以死守在王左卿士的位置上不肯离去。

一来是不忿,郑国自立国,国君一直都为王卿士,三世匡扶王室的功劳,竟然没落着好,还不断被周天子排挤,周天子如此作态,他真是寒心。所以,存了些恶心周天子的意思。

二来则是觉得贸然辞去卿士之位,对不起祖宗,父、祖两代为王室鞍前马后凭本事坐上的卿士之位,凭什么你要夺,我就得给你?

三来,就是为了方便扯周王室这张虎皮!

不然的话,他还真不愿伺候当今天子这个“白眼狼”。

其实呢,郑庄公的这个彤弓得的是相当侥幸。

虢公林父接任王左卿士之后的第一个提议,周桓王是实在没办法拒绝,关键人家还掌握着大义,说什么“郑有累世卿士之劳,非加恩如此,无以示来者!”

周桓王这才硬忍着恶心,赐了郑庄公一柄彤弓。

算是好聚好散吧!

这些事,郑庄公后来也听说了,不过,彤弓既然已经得到,这些事也没必要再计较。

“吾儿有心了!”

“儿为贺父君得彤弓,特准备了三件贺礼,还望父君莫要嫌弃才是!”

“哦?”

“其一乃长葛所产之瓷器,以助父君奉祀之用!”

“其二,儿知父君将伐苏子国,特令我长葛木工作攻城之器物二,一曰‘云梯’,此物可助军登城,二曰‘投石机’,此物可投石掷重于敌城邑之上!”

“其三,……”说到这,郑忽将手中装有《道德经》上下篇的竹简袋奉上。

“其三则是,儿偶得原王室守藏室史所撰之五千言,名曰《道德经》,有上下两册,其书颇得治国、治人之要,能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

“儿不敢藏私,谨奉此书,以助父君教化元元也!”

听完郑忽的礼单,郑庄公觉得他这个儿子真不错。

贵重的东西虽没有,但每一件却正好能挠到他痒痒处。

这种感觉就跟get到了g点差不多,用两个字来形容,舒坦!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国民老公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四十九章国民老公待郑庄公看过郑忽令人演示云梯和投石车的作用之后。

心中在满意之余也有些伤感。

假使当年有此利器,只需用投石车抛掷石弹足以攻下许国国都。

又何需颍考叔奋勇登城。

最后竟在毫无防备下被暗算而死。

每每想到这里,郑庄公心里就愤恨难平。

颍考叔死在伐许之役,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出奇计使郑庄公母子和好如初,又跟随郑庄公南征北战,颍考叔可谓是智勇双全。

就这样一员允文允武的人才,没死在敌人的刀枪剑戟中,反而死在自己人的暗算之下。

死的不明不白,郑庄公要是能释怀那才有鬼了!

虽然郑庄公知道颍考叔的死一定和公孙子都脱不了干系,但是奈何没有确凿的证据,公孙子都亦立功无数又是宗室,贸然处置恐寒了三军将士的心。

所以,他只能在伐许得胜之后,令三军将士共同诅咒暗害颍考叔的人。

但,问题是,公孙子都这个人面皮极厚,面对三军将士的诅咒竟然面不改色,无动于衷,仿佛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让郑庄公愤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自此之后,他更是再也不许公孙子都领军出战。

叹了口气,郑庄公将心中的恨意收敛,逝者已矣,惋惜也是无用。

郑忽自然不知道郑庄公的想法,紧张的问了一句“岂器之不堪与?不然,父君何有幽忧之叹!”

“非也!吾叹吾之失考叔也!”

郑忽默然。

颍考叔的事,他自然知道,颍考叔搞的那一出掘地见母的大戏,对自家老爹可是有大恩。

《左传》上就引用《诗经》中的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之句称赞颍考叔。

要没有颍考叔,以郑忽估计,他老爹在后世绝对得被儒家包装成不孝的典型。

名声能臭到和齐国诸姜相比。

良久,郑忽不得不出言安慰自家老爹几句“向使颖考叔有在天之灵,得闻父君思念之意,亦必含笑矣!逝者既已去,生死当如斯!”

“吾儿所言是也!”

此时,郑庄公也将一闪而逝的愤恨放下。

为君者喜怒形于色是大忌,也就是在自己的儿子兼继承人面前,郑庄公才有此人性化的一面。

……

郑忽跟随郑庄公回到书房,郑庄公无论是情绪还是脸色早已恢复如初,一副和之前一样深不可测的模样,让郑忽啧啧称奇。

父子二人落座之后,郑庄公面无表情的从案上抽出一卷竹简递给郑忽。

眼中却闪过狭促的笑意,虽然一闪而过,但是却被郑忽捕捉到了,这就有些让郑忽摸不着头脑。

不明所以的从自家老爹手中接过竹简。

挠了挠头,又偷偷的打量了自家老爹一会,发现自家老爹正在翻阅自己献上的《道德经》,没有任何搭理自己的意思,郑忽这才自顾自的翻开竹简看了起来。

不怪郑忽如此小心,自家老爹一句话不说就递了一卷竹简过来,目有狭促之色,他又不是小白了,不起疑才怪了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看几眼,郑忽眼皮一跳,手一抖。

这……原来是特么的一篇情书!

当然了,虽说是情书却没有后世的情书那般,什么情啊,爱的那么露骨。

就是简单的一首诗,《诗经》里的一篇,名为《草虫》,大抵诉以妻子思念丈夫之情。

喓喓草虫,

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

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

亦既觏止,

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

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

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

亦既觏止,

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

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

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

亦既觏止,

我心则夷。

郑忽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大写的尴尬,不用说,这竹简里面的内容,他老爹肯定看过了,不然,不会有方才的狭促之色。

“真是老不羞,连自家儿子的情书都不放过!”郑忽暗自抱怨。

看了看后面的署名,名为梅。

这让郑忽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哪里认得一位名叫梅的女子。

“难道不是写给我的?”又看了看前面的称呼,确实是自己的字——曼伯。

“是写给我的?可是这个梅是什么鬼,老子不认识啊!难道是原主之前留下的风流债?”

郑忽心中有些无奈“这是要接盘的节奏吗?”

不停的在心中权衡着利弊得失,一时之间却又难以作出决定。

郑庄公不经意间看了郑忽几眼,见他额头上隐隐有细汗冒出,也不知是火盆里的温度太高,还是紧张的,亦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鸿雁传喜,吾儿何有忧色?”郑庄公风轻云淡的问了一句。

郑忽讪讪笑了两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父君,这梅,何许人也?”

郑庄公闻言,笑了,他终于明白刚才郑忽为何额头冒汗了。

“吾儿竟不识此人?”

郑忽心中一慌,这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还必须得认识这位叫梅的女子不成。

见郑忽依旧疑惑不解,郑庄公接着道:“梅,齐侯爱女也,来日将与吾儿结婚姻之盟,成二国之好,吾儿竟不知?”

郑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梅就是文姜。

文是谥号,姜是氏,文姜现在还不能叫文姜。

梅是文姜的闺名。

闺名一般在女子结婚后才告诉丈夫,郑忽和文姜现在还未成亲,郑忽怎么可能知道文姜的闺名。

“齐侯为其爱女取名梅者,《摽有梅》也!吾儿谨记,莫要让人耻笑!”郑庄公又叮嘱了郑忽一句。

“唯!”郑忽大汗。

“《摽有梅》”郑忽心说“看来齐侯和文姜的母亲还有那么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不过,她怎么会给我写情诗,关键是这情诗怎么没送到自己手里,反而落到了自家老爹手上?”

郑忽很疑惑“难道文姜真如历史上说的那般……”

郑忽有些头大。

郑忽不知道的是,自从诸儿回国之后,在文姜面前说了郑忽不少好话。

说的文姜是心猿意马,一颗心仿佛充了十万伏特的电能,恨不得马上就嫁到郑国来,跟郑忽长相厮守。

文姜本来就是情窦初开,又仰慕郑忽。

也只有郑忽不自知,他在此时绝对是标准的国民老公一枚,人长的帅,家庭背景又强大,关键是人还特别有本事。

这样的男人甭管在哪个时代,对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都有极大的杀伤力,哪国没有几个仰慕郑忽,整天心如小鹿乱撞的贵女。

如果此时要举行个各国宗室间的联谊趴体,郑忽绝对是其中最受各国宗室贵女欢迎的男性,没有之一。

充满了电能的文姜一时之间没地方放电,只有将情意书在竹简上。

恰好齐侯居中调和郑国与其他中原各国之间的关系,郑、齐两国的使者不绝于道路。

文姜犹犹豫豫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选了一篇情诗让下人代他送到郑国使者手中,让其交给郑忽。

却不知郑使者是疏忽了,还是对郑庄公太过忠心,竟然没把情诗送到郑忽手中,反而先送郑庄公手中。

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这些弯弯绕绕,郑忽自然一概不知,也没好意思问他老爹。

“或许是齐国风气开放”郑忽也只能在心中打起了地图炮,用以安慰自己。

…………

第一百五十章 隔空调戏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章隔空调戏收到文姜的情诗,郑忽这才发觉从确定了婚事到现在,他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没主动给文姜写过一封信,更没送过一件礼物。

也怪不得文姜会给他写情诗诉衷肠。

实在是郑忽的这种做法,足以让情窦初开的少女胡思乱想,各种脑补。

写给情诗来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实属正常。

冷静下来的郑忽也明白自己的做法确实有点过分。

原本他之所以会答应这桩婚事,是出于借力的想法。

现在随着的他的地位不断稳固,他对于文姜,从心理来说是有些逃避的。

毕竟,哪个男人喜欢戴原谅帽,特殊癖好者除外。

他知道情诗是文姜给他写的之后,第一反应是害怕文姜如历史上所言的那般。

再仔细想想,其实这个想法相当可笑,如果文姜一如历史上所言的那般,又岂会露骨的以他的妻子自居,写一封如此爱意满满的信。

很明显,文姜对他绝对是真情实意。

明白了这件事之后,郑忽便准备要给文姜写一封回信,一来安抚下思春的少女,二来顺便调戏一下这个未来的老婆。

“写什么呢,《凤求凰》?”

“不妥,我们根本就没见过,《凤求凰》第一句就是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这根本就不应景!”郑忽嘀咕道。

“对了,她以《诗经》中的诗相赠,我便以《诗经》中的诗相喝!”郑忽最终选择这种四平八稳式的稳当作法。

“就以《野有死麕》相喝罢!”

下定了决心,郑忽在他老爹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找来竹简和毛笔。

提笔写到:

野有死麕,

白茅包之。

有女怀春,

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

野有死鹿。

白茅纯束,

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

无感我帨兮!

无使尨也吠!

这本就是写青年男女恋爱的诗。青年男子是位猎手,他把刚刚打到的一只獐子用白茅草包裹送给一位春心荡漾的女子。

郑忽将之用以回信,正好应景。

尤其是那句“有女怀春”,正好用来调笑文姜。

估计文姜看后,免不了一阵娇嗔,郑忽心中不怀好意的想道。

追女孩子嘛,既不能太过严肃也能太过轻佻,太过严肃了容易被打上没有情趣的标签,太过轻佻了会被认为不可靠。

而郑忽这次的调笑既跟严肃挂不上边,也谈不上轻佻。

因为是文姜先给他写的情诗表露爱意。

所以他回首情诗稍微调笑一下,一来可以表达一下爱意,二来可以让文姜稍微放松一下,省的她胡思乱想,觉得郑忽会不会认为她不守礼法之类的。

当然了,诗中的男子以獐子想送,郑忽自然也得送些礼物,以表达他的爱慕之心。

文姜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大美女,郑忽若说不喜欢,那是骗人的。

没有任何犹豫,郑忽将自己随身佩戴的玉玦取下。

再没有比这个更适合做定情信物的了!

“父君?”郑忽准备妥当之后唤了一句。

“何事?”

“蔡国之事如何了?”

郑忽之所以这么问,是想旁敲侧击看看是否有本国使者出事齐国,或者齐国使者来郑告知齐侯调和的进程,他好顺便让人将回信送过去。

郑庄公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嗤笑一声“吾儿与齐国女发乎情,止乎礼,又何须遮遮掩掩!”

一句话说的郑忽是好不尴尬,一种被捉奸的感觉萦绕心头。

“为父正欲遣使至齐,吾儿且安!”

郑忽对此,只能唯唯诺诺表示知道了。

送跨国信件这种事,在这个时代还是交由使者最合适,让自己手下的士卒去送,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送到,万一迷路了笑话就大了,这个时代又没有导航。

让手下的行商走一趟也不是不可行,关键是郑忽并不知道手下有没有在齐国做生意的商人。

“看来这事,回去之后得找邓荒问一问!”郑忽心说。

在未成亲之前,说不定还得写信交流,他总不能每次都让使者帮忙传信吧!

受限不说,他也受不了他老爹那副你别说话,我什么都懂的模样。

这让郑忽郁闷的就差没一口老血喷出。

当父亲的这样捉弄自家儿子有意思吗?

答案是很有意思!

这是身为父亲仅存的快乐。

郑庄公本来就对几个儿子颇为宠爱,尤其是现在只留郑忽一人在身边。

再加上郑忽这段时间的表现让他极为满意,以为后继有人,这才会偶尔显露出一个为父者的作态。

不然,岂会让他公器私用!

“吾儿!”郑庄公突然唤了一声。

郑忽有些不明所以“父君?”

“祀祖后征讨苏子国之事就由汝帅师前去罢,祭足副之,务必速战速决,取台谷之恶金归郑,切不可迁延贻误,诖累农时!”

说起正事,郑忽一脸严肃“唯!”

“父君,儿苟能取苏子国十二邑,其邑中封君、卿士当如何处置?”

像这样的大事,郑忽自然要询问郑庄公的意见。

简单的一刀切,全杀了,那是不可能的事,只要郑忽敢杀,保证过不了多久,郑国就得头顶个暴郑的帽子。

此时的卿大夫、士金贵,杀一个两个或许问题不大,但是苏子国十二个邑,谁知道有多少卿大夫、士。

以郑忽想来,应该不少。

虽说不少,但偏偏这些人大部分还真该杀,勾结赤狄祸乱郑国北疆,不服郑国管束的,就是这些人。

按照郑忽的想法,这些人虽不能杀,但也绝不能再任由他们留在原邑继续兴风作浪。

不能说全部贬为庶民,流放戍边,但至少那些跳的较欢的得到应有的惩罚。

郑庄公沉思了一会,冷笑一声“不思悔悟者立诛!”

然后又缓了缓“临阵反戈,愿臣事郑者毋损其疆土,毋戕其人民!”

郑忽有些疑惑不解,那些二五仔还留他们在原地干嘛!

至少也应该强迁到新郑附近,让其在监视下居住。

“父君,乱我北疆者皆彼辈也,若今日容之,他日必为我之害也,何不尽迁之以实边鄙!”

郑庄公叹了一口气“为父何尝不知,然若强迁彼辈实边,十二邑之地谁为我守之?”

郑忽闻言一滞,是啊,要是将这些人全部强行迁走,十二邑可就要彻底乱了。

即便是新郑派官吏过去治理,也根本不会有人买账。

原因很简单,封君和庶民本来就是依附关系,你现在把人家的主上给迁走了,庶民心中能没有怨恨吗,能不害怕被波及吗?

若是一邑、两邑,大不了派大军弹压,关键这是十二个邑。

况且这十二邑之所以能危害郑国北疆,要是没有庶民的支持,郑忽是打死也不相信的,要知道,此时国人的地位可是很高的,很多官吏,甚至是国君都得考虑国人的利益诉求。

就像后来周天子因为晋文公平王子带之乱,赐其阳樊之地,阳樊人不服,不愿归晋,晋文公不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和阳樊人达成协议,只接收土地,百姓不愿归顺的任由离去。

所以,要想得到苏子国十二邑,还是得和其中的封君合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看来这个问题只有留待以后慢慢解决了!”郑忽心说。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如虎添翼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一章如虎添翼讨论完对苏子国作战的一些细节性问题。

郑庄公又将近段时间得到的关于苏子国内部的情报让郑忽翻阅。

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思想的影响下,郑庄公也开始重视起情报的搜集工作。

郑国的大商人遍布天下,这本来就是一张天然的情报网,只要稍加引导,自然事半功倍。

这一翻阅,就到了晚上,郑庄公也不知何时离去。

身为国君,郑庄公自然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郑忽对此也浑不在意。

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敲打了一会因跪坐而有些酸疼的双腿。

郑忽对于苏子国内部的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苏子国十二邑以温邑为最大,是苏忿生初封时的国都。

原、樊、絺、陉、州、欑茅六邑次之,隰郕、向、盟、隤、怀五邑又次之。

虽说这十二邑原本都是一家,但是并非铁桶一块。

对于郑国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

如陉邑在郑国最北,与赤狄接壤,为抵御赤狄侵略,其邑中的封君、卿士大多亲郑。

向、盟、隰郕、怀四邑因实力较弱,故而不敢与郑争锋。

故而真正为祸郑国北疆的是温、原、樊、絺、州、欑茅、隤七邑。

而在这七邑中隤邑因实力较弱,又距欑茅邑极近,所以,隤邑其实是受欑茅邑裹挟、控制的。

总得来说,真正与郑国过不去的只有温、原、樊、絺、州、欑茅六邑。

而这六邑内部其实也是矛盾重重,其中温邑为原苏子国国都,其邑中的封君、卿士以至于国人对原苏子国的向心力最强,属周时与周对抗,属郑时又与郑对抗,加之实力最强,属于真正的顽抗派。

絺、州两邑与温邑距离较近,是从属于温邑的。

欑茅邑距温邑较远,距卫国较近,且郑国在当地的控制力薄弱,是以欑茅邑与郑对抗无非是存了火中取栗的心思。

最有意思的要属原、樊两邑,在勾结赤狄与郑对抗中,这两邑最积极,跳的最欢。

看起来是心存故国,不愿以地属郑。

其实呢……

作为一个穿越者,郑忽可不会被这些表面现象蒙蔽。

他可还记得,晋文公平王子带之乱后,周惠王赐晋文公的是哪两个邑的土地,就是原、樊二邑。

也就是说,这两邑在后来郑国国势衰落的时候又自动自觉的跑到周王室那里,并得到了周王室的接纳。

这特么不就是典型的先秦版的无间道吗?

绕是郑忽这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三好青年,对于此种情况,也不得不回一句mmp。

太特么的坑,要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真实情况,贸然前去,保准得在里面载个大跟头。

所以来说,这两邑看起来心存故国,其实是标准的亲周派。

尤其是樊邑,更是属于对周的死忠派。

周惠王以樊邑赐晋,樊邑人宁愿离开家乡迁到周王畿,也不愿归顺当时的北方霸主晋国。

对于周王室的向心力由此可见一般。

“或许原、樊两邑本就是周天子在那场换地风波中安插的暗子也说不定!”

郑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当今天子对郑国的态度作法!

“暗子,哼哼,保证这次让尔等永难见天日!”

嘀咕了两句,郑忽离开自家老爹的书房,迈步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待回到寝殿,郑忽立刻命人准备饭食,飧时已过,而他到现在却油盐未进,确实是需要些东西来祭一祭五脏庙。

“世子,有自称长葛圜吏禾者在外求见,不知……?”

“圜吏?禾?”郑忽想起来了,不就是前几天那个被他暗示救齿的小吏么。

“他来干什么,难道齿没死!”郑忽有些浮想联翩。

“可!”

“唯!”

没过多久,寺人便引着禾来见郑忽。

“见过世子!”

禾此时非常紧张,作为一个看守圜的小吏,他的生活从出生时便已经注定,一辈子只能困守在圜中,做一个与看守罪者的小吏。

作为一个小吏,禾是从来没有离开过长葛,更没有见过在他看来如此雄壮的宫室。

在他眼中,郑忽的长葛宫室已经是最好最华美壮丽的地方了,虽然他从来没有出入过长葛宫室,只是偶尔的在远处看上一看。

今日,到现在他都觉得一切恍如在梦中,他竟然来到了新郑,而且进入了新郑的宫室之中。

如果说,刚开始他的情绪是好奇、向往,那么现在,就是紧张、不安。

“见过主上!”禾感觉自己说话时,舌头像打了卷似得。

“不必多礼!”郑忽回礼,客气了一句。

“汝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

“不敢欺瞒主上,卑下……卑下实乃受人之托,冒犯无礼之处,还请主上责罚!”

“汝何罪之有,所托之人现在何处?”

郑忽心内一喜,他知道这个所托之人应是齿无疑。

“就在宫外!”

郑忽闻言,立刻派人前去将人带来。

趁着这段空隙,郑忽趁机确认下心中的猜想。

“所托者何人?”

禾闻言,一五一十的将那天晚上郑忽走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郑忽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禾发现齿没死后,被吓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凭着本能将人救下,哪还有空去思考郑忽的暗示。

于是,这几日齿一直潜藏在禾家中,禾也将郑忽救他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

齿受伤很重,是禾偷偷的请人为他医治的。

这两天齿的伤势稍微好了那么一些,便挣扎着要见郑忽,向郑忽赔罪致歉。

禾架不住齿的执拗,只能先去偷偷的求见陈奚,言他要向郑忽复命。

陈奚虽不知真假,却也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领着这二人从长葛赶往新郑。

“此事不可再使他人知晓,不然……”郑忽下了封口令。

“唯!”禾自然不敢多说。

“待吾回长葛必酬汝之功也!”

齿的到来无疑给了郑忽一大助力,征伐苏子国十二邑,处理和各封君、卿士之间的关系,其中的一些脏活,郑忽正愁没人来做。

现在好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齿无疑是做脏活的最佳人选。

郑忽本来之所以救他,就是看中他的那股狠劲,是个能给自己做脏活的不二人选。

“见过主上!”齿被搀扶进来,颤巍巍的给郑忽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

说着,郑忽将众人摒退,只留下他和齿二人。

“小人寇乱长葛,荼毒人民,罪莫大焉!蒙世子不弃,小人故能得全,活命之恩,恩同再生,谨谢之!”

说完便直接跪下,向郑忽行叩首礼。

“小人身无一可用之技,唯以余生报世子活命之恩,若世子不弃,愿为走牛马,世无贰心,如违此誓,天厌之!”

齿虽然不明白郑忽为什么要救他,但是他却知道他肯定还是有点用处的,不然,他一个盗匪岂能入一国世子的法眼。

眼看自己已经报仇无望,托身于郑世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齿很识趣。

齿如此识趣,郑忽自然也很高兴。

“善!”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授兵于大宫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二章授兵于大宫两天后,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在郑国的宗庙石室中进行。

郑庄公亲率群臣奉祀,祀以太牢。

这是此时诸侯祭祀祖宗的最高礼节。

《国语·楚语》中,楚昭王问观射父祭祀礼节,观射父所谓“天子举以大牢,祀以会;诸侯举以特牛,祀以太牢。”

意思就是天子平常开趴体,宴请诸侯,用太牢礼,即杀猪、牛、羊来款待诸侯,祀祖则用三份太牢。

诸侯平常开趴体,用特牛礼,即杀一头牛用以款待宾客,祀祖时则用一太牢。

郑庄公虽然偶尔有僭越,但是在祭祀用礼这样的大事上却是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原因很简单,像乐舞之类的,逾越就逾越了,即便周天子知道了也最多生一顿闷气,其他诸侯对此也不以为意,说不定还会学着偷偷欣赏一下。

但是,祭祀就不一样了,若是逾规用天子的祭祀,这不是明摆着有代周自立的心吗,这样做不但天子不会答应,其他诸侯也不会答应。

说到底,此时的王室虽然弱,但是实力还是有的,也就仅次于当世的几个大国而已。

而且在几个大国之间还有一定的号召力。

所以,打擦边球可以,但是千万别触及底线。

像春秋末期,夫差敢接受鲁国的百牢之礼,在此时是不可能存在的。

谁敢,谁死,绝对没有任何例外!

郑忽持大钺,原繁持小钺以卫郑庄公左右,祭足、高渠弥等人亦持剑护卫。

入庙,泄驾奉以明水,公子吕牵牲,巫祝曰:“郑之三世孙寤生,扬先君明德,信其道德,谋明辅和,奋庸建业,匡佐周室,协理万邦,黎庶以安,天子嘉之,赐以彤弓,其章显闻,是以告祖,以慰在天!”

郑庄公再拜稽首,曰:“不肖孙寤生受天明命,视政,非有尹、周之德,惟以兢兢,得天不弃,嘉此彤弓,非褒朕躬,实以不忘祖宗夹辅之功也!”

紧接着,郑庄公又再拜稽首。

于是,宗庙里响起了《天保》之曲。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

俾尔单厚,何福不除?

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

罄无不宜,受天百禄。

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

如山如阜,如冈如陵。

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

禴祠烝尝,于公先王。

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

民之质矣,日用饮食。

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是郑忽在郑国罕见的听到一首拍周王室马屁的乐歌。

这首乐歌的中心思想就是周王室受上天保佑,王位永固,国祚万万年。

为什么会奏这一曲,其实郑忽也能理解,周王刚赐彤弓,就开始搞僭越,这不就明摆着不把周王室放眼里面吗,既然不放眼里了,那彤弓还有个屁用,既然彤弓没屁用了,这么点小事就摆个这么大的场面告祖,这不是典型的欺骗祖宗吗?

所以……

……

午时,告庙仪式终于告一段落,其实这次告庙分两部分,前一部分向祖宗献彤弓,后一部分向祖宗告以征伐苏子国事宜。

告庙结束后,郑庄公开始召集此次征伐苏子国的将领。

郑忽此次帅师出征的作为主将,自然是一马当先,其后有祭仲、祝聃、暇叔盈等人。

于是,郑忽在宗庙中具实向郑庄公汇报了此次的征伐路线和计划。

此次伐苏子国,大军出新郑,经制邑渡黄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温邑,不待其援军到来,便以最快的速度攻占温邑。

再在温邑分兵两路,一路由祭仲率领向东北,灭州邑,然后直奔欑茅邑。

另一路由郑忽自将,灭絺后直攻原、樊二邑。

两路军分别取得胜利后,再会猎于陉邑,之后伐草中戎及骊戎,取台谷之恶金而还。

这个计划,郑忽这两天已经在心中推演了好几遍。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这几个与郑国过不去的城邑打服,其他的自然不敢生出任何的反抗之心。

郑庄公对于郑忽的这个计划表示赞同,祭仲等人亦没有异议。

当然了,这只是大的方面,具体的细节要临事才能随机应变。

计划已经确定,接下来自然就是向士卒分发兵器,作出征前的准备工作。

……

“大军开拨!”

随着郑忽的一声令下,将近八千人的大军开始从新郑出发。

假命伐宋时,郑庄公命人制作的代天以讨不臣的“蝥弧”大旗在整个大军队伍前随风飘动,猎猎作响。

其余锈着“郑”字的大旗亦在整个队伍中随风摇摆。

祭仲在中军为郑忽亲驾马车。

车马走在被冻的硬梆梆的路面上,马不时的打个喷嚏,哈出一缕白烟。

天寒地冻,时辰也已不早。

刚出新郑郊外,郑忽便下达了加快行军的命令。

中原地区的冬天本就极冷,尤其是临近晚上,温差更大,用后世的专业术语来说,这叫温带大陆性气候。

所以,今天晚上大军务必赶到郐邑。

不然的话,大军中必有因此而冻伤者。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军刚出征就遇到这种状况,天知道会对士气的打击有多大。

冬天本来就不利于行军,郑忽若不能将大军拧成一股绳,可以确定,这次出征基本上就是无功而返。

郑忽看着驾车的祭仲,心说“他这一把老骨头,别再交代在这了!”

祭仲并不知郑忽所想,依旧专心为郑忽驾着车。

“天大寒,祭大夫如有不适,不妨让暇大夫驾车罢!”

郑忽不得不关心一句。

暇叔盈为郑忽车右,此时亦关切的道:“世子所言极是!”

倒是祭仲风轻云淡“世子关切之心,臣知之矣,谨谢之!不过,臣还未老朽,无妨,无妨!”

郑忽闻言,无奈的笑了笑“既如此,那便依祭大夫之言!”

祭仲的重要性,郑忽可是明白着呢,更别说,他们二人现在已经算是翁婿关系。

所以,必要的关心还是需要的。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家有一老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三章家有一老晚上,大军进驻郐邑。

郐邑本郐国国都,早在郑武公时就已经为郑所灭,地自然归属郑国所有。

经过武公、庄公两代人的经营,郐邑此时已经是完全属郑。

说起来,这也怪不得郑国鸠占鹊巢,实在是郐国国君自己作死,用周太史的话说:“虢、郐之君贪而好利,百姓不附。”

所以,郑国才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若是当时的郐国国君能如苏子国国君那般。

郑国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吞掉郐国,非崩掉几颗牙不行。

所以,还是老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一路疾驰,士卒在寒冷的冬天多少感受到些许的暖意。

郑忽进城之后,立刻命郐守多备热汤,并亲往营中查看,问士卒冷暖,嘱咐多喝热汤,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巡视了一圈之后,郑忽这才回到中军大营。

他并没有接受郐守让他留宿在原郐国宫室和燕饮的邀请,而是选择和士卒一起住在冰冷的营帐中,喝着用热汤泡热的干粮。

这倒不是他矫情,而是在此种情况下,与士卒同甘共苦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不想因某些可有可无的享受而去刺激士卒原本就已经脆弱的防线。

郐邑就在眼前,他难道不该因此而警醒吗?

郑忽未留宿在郐邑,祭仲、祝聃、暇叔盈自然也不会留宿。

此时,中军大帐中,几人捧着热汤,时不时的来上一小口,直呼过瘾。

“如此天气,也不知大河是否结冰,能否供大军行走?”

郑忽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若未结冰不能供大军行驶,如此天气,大军渡河风险不小!”暇叔盈也跟着附和道。

“世子毋忧矣,此刻大河定已结冰,可供大军行驶!”

“祭大夫是如何知晓?”郑忽奇道。

祭仲闻言一笑“自君上定策攻伐苏子国以来,臣便遣人至河查探,又遍问其地渔人、长者,是以知之!”

郑忽听完,也不得不感叹,果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祭仲这个人能从一个掌管田里封疆的小吏一跃成为一国正卿,这能耐,心思缜密程度绝非一般人能比。

“祭大夫以为忽所画之伐苏子国策可有缺漏?”

郑忽现在确实存了请教之心。

“世子之策并无缺漏,只不过原、樊二邑,世子应注意一二才是!”

郑忽真是震惊了,原、樊二邑是亲周派,这一点在郑庄公给的情报上并没有出现,郑忽之所以会知道,那是凭着历史的记忆。

这件事在这两天里由于齿的事情和制定征伐苏子国的方略,太忙,还没来得及给其他人说。

这祭仲又是怎么知道的?郑忽心中疑惑。

“原、樊两邑左周右郑,引狄不侵周而侵郑,且其在周时,臣未尝听闻二邑有结于狄而入周者!”

祭仲笑眯眯的说着,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祭仲既然已经知道,那么自家老爹……郑忽不由多想了一层,“这或许是对我的考验也说不定!”

“且,世子莫要以为温人是心存故国。”

“难道不是?”郑忽有些急切的问道。

“是,亦非是,心存故国者有之!”

“愿闻其详!”

“世子可知,当初君上始朝天子,天子不礼,君上遣我刈麦,刈何地也?”

“温!”郑忽张口就来。

“然也,而后君上再朝天子,天子是何态度?”

到这,郑忽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温邑和周王室的关系也不一般。

当初祭仲割过温地的麦子后,郑庄公再朝天子,天子回礼用了十车麦子来羞辱郑庄公,可见这温邑和周王室的关系并不一般。

若是温邑与周天子不睦,周天子岂会如此生气,公然羞辱一国诸侯?

不过,郑忽还有一个疑问“那依祭大夫之言,为何温地属周时,温人与王室相抗?”

“前时苏子国灭,地并于周,然苏子国本畿内之封,温人思念故国,实非不愿以地归周,温本周地也!”

祭仲说到这,郑忽算是彻彻底底的搞明白了。

用后世的话说,以前的温人其实是双重国籍的持有者,既是苏子国人,又是周人,苏子国灭后,只剩下一重国籍。

虽然怀念苏子国,与周王室对抗,但这完全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毕竟他们也是周朝国籍的持有者。

而现在他们与郑对抗,这就是属于敌我矛盾了,所以,这个时候人民内部的矛盾就是属于次要矛盾了。

这么看来,温邑和周王室私底下是有勾连的。

“祭大夫真智人也,微大夫,忽几酿成大错矣,谨谢之!”

郑忽暗道两声侥幸,同时立刻向祭仲表示感谢。

郑忽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其实双重国籍这事在此时并不少见。

郑人和秦人原来不就是双重国籍的持有者吗。

只不过这两国现在都在王畿以外建国,就不再保留周朝的国籍了。

只能说,郑忽身为一个后世人,在此时,思维多少是存在着一些盲区。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温人不完全算是苏子国的死忠,那么原来处置温人的那套方案就不能用了。

“以大夫之见,此次伐灭温邑后,该如何处置?”郑忽谨慎的询问祭仲的想法。

以前对于祭仲的能耐,郑忽只是听说,或是来自史书的记忆,从来没有真正的实实在在的了解到这老狐狸的能耐。

现在,郑忽在心中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也!”

也得亏祭仲偏向他,不然,他这个世子之位还真是难以维持。

郑忽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这老狐狸像历史上那样出危险,不然,只要有一次丢掉节操,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节操了!

这老狐狸至少在此时看起来还是跟卫国的贤臣石碏很像的。

“以力迫之,以利诱之!”

“此言何解?”郑忽道。

“灭其顽抗者、暗结于狄者,逐其阴结于周者,其余摇摆不定者,导之以利,用之以德,怀之以柔,加之以威,其民自安矣!”祭仲捋了捋胡须,对郑忽指点道。

“唯,谨受教!”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郑忽的担忧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四章郑忽的担忧郐邑距离制邑大致有八九十公里的路程。

以此时的行军脚程论,一昼夜急行便可抵达。

第二日一大早,郑忽等人便辞别了郐守,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按照郑忽和祭仲等人商议的计划,今日要行一日半的路程,绕过京邑,也就是郑忽的倒霉叔叔,共叔段的封地。

在上半夜要抵达虢邑,第二日中午时分必须抵达制邑。

之后,大军休整一下午,于上半夜渡河,下半夜趁温人不备,发动进攻。

因此,这两日的行程可算不上轻松。

若非是考虑到天气和士卒的承受能力,郑忽真想用一昼夜的时间急行至制邑,然后给士卒一整天的时间养精蓄锐。

无奈天气如此,郑忽也只有徒呼奈何的份。

别的不说,就这个天气,就这个路面,驾车的甲士稍不注意,都有可能翻车。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就如郑忽他老爹,在鲁隐公三年冬天的时候,为了巩固和齐国的盟友关系,在石门和齐侯相会,车就翻在了济水里。

也得亏人没事,要不然的话,说不定郑忽早就上位了。

这当然是玩笑!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驾车的技术再好,也不可能保证不翻车。

尤其是在冬天,一旦翻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头破血流都是轻的,一命呜呼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要知道此时的车轮可都是木头作的,防滑、减震什么的拍马也比不上后世用橡胶做的轮胎。

所以,郑忽的这种行军速度其实已经担了很大风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冬天出征本来风险就极大。

“世子何忧也?”祭仲察觉到郑忽的情绪变化,开口问道。

郑忽叹了一口气“吾患天之寒,路途之难行也!”

“世子毋忧,吾国威武之师行难履险,如奔于平地之间,是以天虽寒,必无事矣!”祭仲很淡定的安慰道。

郑忽想想也对,郑国军队和中原各国打了这么多年仗,啥样的情况没遇见过。

他或许有些担忧过度了!

索性不去想这些事,开始和祭仲闲聊起来。

一尊大神就在身边,不多沟通沟通,拉拉关系,老天都看不下去。

“吾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还没等郑忽说话,祭仲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祭大夫国之柱石,君之良辅,但有疑问,忽自是知无不言!”郑忽姿态摆的很低。

“吾闻世子向君上进伯天下之策?”

“然也!祭大夫可有不同见解?”

“非也,世子此策可谓大善,臣骤闻之,如午夜暴闻轰雷,聩者亦可闻而起也!”祭仲不吝以溢美之词。

作为一国正卿,祭仲太知道郑国此时存在的问题了。

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整个国家没有一个长远的发展目标。

自武公实现桓公时周太史为郑国制定的“前华后河,左洛右济,主芣、騩而食溱、洧”的雄图之后,郑国的发展实际上就陷入了停滞。

一如周太史所说的“可以少安!”

郑庄公即位以后,尤其是克戴以来,奉行的图伯思想,实际上是在为郑国的发展续命。

没办法,如果一个国家失去了发展目标之后,那么衰败、糜烂是绝对不可避免的。

只不过限入眼界,郑庄公的图霸其实只是小霸而已,最多能为郑国续一世之命。

这也怪不得郑庄公,实在是自王室东迁以来,礼乐制度已经开始崩了,原有的秩序正在瓦解,新的秩序还未能形成。

整个社会是迷茫的,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人也是迷茫不知所措的。

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此时人的迷茫程度就大致类似于生活在民国时期的人口口声声的赞成共和,头上却仍留个辫子。

就像郑庄公在克许时发出担忧那样“王室日卑,我周之子孙日失其序!”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郑庄公能找出一条图伯的路子为郑国续命,可以说是相当了不得。

要知道,春秋五霸实质上来说,走的还是郑庄公的路子。

郑忽的这个伯天下之策也不过是抄袭了春秋五霸的路子罢了!

之所以能博人眼球,完全是在于此时还没人敢这么想。

“祭大夫谬赞了!”郑忽谦虚道。

“臣观世子伯天下之策,先难而后易,几成围周之势,世子有代大宗之心乎?”祭仲笑眯眯的问道。

话虽平淡,却是诛心之言,此时王室虽卑,但是中原各国谁敢说自己有代周自立的心。

“无之!”郑忽自然是断然否认,心中却是大汗不已。

他的伯天下之策其实只讲出了一半,另一半的最终目标就是代周。

没想到竟然被祭仲这老狐狸给瞧出了些端倪。

“世子伯天下之策成,成周之地,譬如一畿内之封……”

讲到这,祭仲便打住了,饶有深意的看着郑忽。

郑忽被祭仲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的有些头皮发麻,心思飞转,刚想开口解释两句,祭仲却又岔开了话题。

“臣闻世子在长葛行军功酬爵制?”

郑忽赶忙收敛了心神,这事也瞒不住,朝中肯定有不少人已经知晓。

“然也,虽托名爵之义,实无名爵之实,以珠玉金石之费赏有功也,使行伍之人推锋争死,壮我国家!”郑忽解释道。

他自然不会傻到将秦国军功爵制的蓝图规划出来,只能不断的解释,希望能让祭仲相信他的这套军功不会影响到他们这些人的利益。

“请世子为臣详解之!”

于是,郑忽把军功爵制的酬功方法,一些细节原原本本的告诉祭仲。

当然,在此过程中,郑忽也不断暗示军功爵制不是正式的爵位,不参涉政事,只是在军中实行的品级制度。

这也是无奈之举,郑国朝堂上,群臣以祭仲为首,军功爵的实行没有祭仲的支持绝对是难以为继,除非郑庄公一意孤行,不然,军功爵就只能是个类似吉祥物的存在。

听完郑忽的讲述,祭仲捋了捋胡须,看样子并没有任何不悦,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是何想法。

郑忽因为他的伯天下之问,此时心中也是没底!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制,岩邑也!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五章制,岩邑也!第二天,未及午时,大军前锋便抵达制邑。

提起制邑,或许知晓的人不多,但是说起他的另一个名字,想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就是虎牢关。

《三国演义》中,三英战吕布,温酒斩华雄皆是发生在虎牢关。

秦王李世民生擒窦建德也是发生在虎牢关。

据《汜水县志》记载:“虎牢为东西之绾毂,玉门为南北之咽喉。两崖壁立,一线羊肠,俯侵大河,仰逼重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近之势,所谓一举足而关天下之轻重,为自古有天下者所必争”。

虎牢关之得名,源于周穆王曾经在此地牢虎。

历史上的虎牢城曾七易其址,制邑应该算是最早的一处。

制邑原本属于东虢国,东虢国灭,地入于郑,从此成为郑国一个极为险要的关隘。

郑庄公刚继位时,武姜就曾请求将制邑分封给共叔段,被郑庄公给拒绝了。

郑庄公宁愿将大于新郑,且是自己原来封地的京城封给共叔段,也不愿将制邑分封,由此可见制邑对于郑国的重要性。

看着眼前依山而建,扼据要冲的制邑,郑忽不由自主的感叹一句“真天下雄关也!”

暇叔盈也道:“世子之言是也,此雄关,真我郑之宝也!”

祭仲闻言,却道:“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商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

“且制邑,虢公之故土也,虢公不修仁义,其民不附,是以郑有之,今世子若不修德而恃险,郑其步虢之后乎!”

郑忽面色一肃,稍整衣冠,十分郑重的对祭仲行礼道:“谨受教!”

暇叔盈亦言受教。

祭仲很满意的轻捋胡须,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模样。

其实,原本郑忽只是单纯的感叹一句,并没有什么恃险的想法。

但奈何此时的大臣,尤其像祭仲这种大臣,只要国君或者世子有一点不对的想法冒头,他们就免不了要劝谏一番,力图将任何可能危害到国家的念头扼杀在萌芽里。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也不能强辩,痛痛快快的认栽,是最明智的选择。

“入城!”

随着郑忽一声令下,大军缓缓开进城中。

两天的急行,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不过,这却并非是结束,反而只是刚刚开始。

入城后,郑忽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士卒扎营后即刻安歇,不至天黑不得出营半步,敢有违令者斩!

同时又让制守多备热汤,送往各营中。

之后,郑忽又与祭仲一道亲往各营里巡查,安抚士卒情绪,查其有无伤病者,令人医治。

巡查了大半天的时间,郑忽这才和祭仲一起回到中军大营。

此时,暇叔盈和祝聃等人已经在中军大营中等候。

“见过世子,见过祭大夫!”二人同时行礼道。

郑忽和祭仲回礼。

接下来,他们要讨论晚上的出兵问题。

八千人的大军不可能一次全部渡河,虽说是夜晚,但是动静太大,也容易引人注意。

且温邑距离黄河也还有一段距离,八千大军渡河行军,达不到奇袭的效果。

郑忽命人奉上堪舆,铺在地上,解开腰间的佩剑,以剑指着温邑道:“温地有车百五十乘,甲士三千余,苏子国十二邑以温为最强,制距温尚有一段路途,若全军渡河,行途迁延,声动太大,且天寒,实不利于我!”

“世子之言是也!”祭仲附和道。

“不若先遣前锋之精锐袭之,大军后至,可建大功!”

郑忽闻言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正是他想说的。

暇叔盈和祝聃对此也表示赞同。

计划已定,下面就是讨论由谁带领前锋去偷袭温邑的问题。

郑忽身为郑国世子,如此行险的事,祭仲等人自然不可能让他前去。

祭仲作为正卿,郑庄公所倚重谋士重臣,自然也不可能入选。

剩下的,只有祝聃和暇叔盈二人。

“世子,臣请命帅师袭温!”暇叔盈道。

“世子,臣亦请命前往!”祝聃亦道。

郑忽有些犯难,这两位可都是猛将。

祝聃就不用说了,历史上射中周桓王的猛人。

暇叔盈虽然在历史上没祝聃这么有名,但也是妥妥的猛将一枚。

他原先是颍考叔的手下,郑庄公攻许时,颍考叔持“蝥弧”大旗登城被暗算,是暇叔盈接过颍考叔的大旗首先登城。

一句“君登矣!”不但极大的鼓舞了郑军士气,而且也瓦解了许军抵抗的信心。

生的一副黑面虬须,浓眉大眼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标准的猛将。

郑忽扭头看了祭仲一眼“祭大夫以为?”

二人同时看向祭仲。

“世子不若让二人同去,以暇大夫攻东门,以祝大夫取北门,祝大夫先攻,既入城,祝大夫于北门处燃火,以壮大声威,温人以为患在北门,必引兵至,而后暇大夫以火光为号,帅师轻取东门,并派人接引大军入城!”

“好一个声东击西!”郑忽心中感叹道。

果然,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既如此,那便依祭大夫之言,二位大夫各领步卒千五百人同去罢!”

“唯!”二人同时应道。

讨论完领兵的问题,出兵的时辰自然也不能忽略。

“祭大夫以为几时动身为宜?”

“不若酉时二刻造饭,戌时拔营!”

郑忽想想也没啥问题,毕竟冬天五点半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

“那便依大夫之言!”郑忽一锤定音。

“事已定,二位大夫便先行回营歇息,待攻灭苏子国,忽必在君前为二位大夫请功!”郑忽对暇叔盈和祝聃道。

“唯!”

看着暇叔盈和祝聃离去,郑忽又转身对祭仲道:“大夫亦先行安歇罢,这两日疾行,想必大夫已是身劳体乏,公事虽重,却也应持之有度,切莫因此而伤及自身,不然,小子真是罪莫大焉!”

私下里,郑忽自然要多关心一下祭仲这老狐狸,好歹他也算是祭仲未来的女婿。

“世子体恤之意,臣知之矣,谨受命!”

祭仲也没跟郑忽客气,这两天的疾行确实让他感觉有点疲乏,上了年纪的人了,哪还能和年轻人比。

郑忽亲自将祭仲送出大营后,同样也去补觉,毕竟,今晚偷袭温邑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宣而战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六章不宣而战是夜,方至戌时,暇叔盈和祝聃领郑军步卒精锐三千人,趁着夜色悄悄离开营地。

而郑忽和祭仲则在送走二人后,回到中军大营。

大军的出发时间定在半个时辰之后。

这也是暇叔盈和祝聃二人临出发前与郑忽和祭仲约定好的。

也就是说,一旦二人在温邑发动进攻,那么,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夺下一处城门以供大军入城。

不然的话,要么是无功而返,要么是面临着一场攻城恶战。

这两种情况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所以,暇叔盈和祝聃肩子上的担子很重!

……

戌时二刻未至,暇叔盈和祝聃已经领着三千士卒狼奔到黄河岸边,准备渡河。

“河中严冰确可大军驱驰?”暇叔盈小声的向引路的疆吏询问道。

这也不怪他如此多心,实在是领军出征在外,凡是皆须小心翼翼。

虽然他已经从祭仲的口中得知,河中严冰可供大军渡河,但是还是要再次确认一下为好。

三千士卒的生死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夫只管放心,若有差池,将军大可取小人项上人头!”疆吏拍着胸部保证道。

“汝一人之首可抵不了我三千精锐之士!”祝聃紧接着道。

疆吏讪讪“二位大夫若不放心,小人愿打头阵,引大军过河!”

“祝大夫以为呢?”暇叔盈小声的问道。

大军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渡河的事实在耽误不得。

祝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咬牙,“那便依汝之言!”

“唯!”

于是,暇叔盈派两名熟知水性精壮士卒紧跟着疆吏在最前面引路。

其余人等则紧随其后,说是紧随其后,其实还是留了两米左右的距离,谨防不测。

疆吏走的很快,仿佛是在向暇叔盈和祝聃证明,他并没有以谎言相欺。

在这种情况下,暇叔盈和祝聃二人悬着的心也放下大半,命令士卒加速行军。

士卒默然以应,除了三千人行走在河面上发出的声响和喘气声,没有人发出其他任何杂音。

这其中的原因,郑军的纪律严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人人口中衔枚。

所谓枚,就是类似筷子一样的器具,士卒横衔于口中,可防止讲话。

渡河后,稍整队列,暇叔盈和祝聃二人立刻马不停蹄带领士卒朝温邑疾驰而去。

未及丑时,三千士卒已在温邑近郊分兵,一路由祝聃率领直取北门,吸引温人注意力,一路由暇叔盈率领,趁乱攻东门,以方便大军入城。

分兵之后,祝聃先行率人离去,绕道至北门,而暇叔盈带人则直趋东门。

北门外,祝聃已经率人赶至,伏于护城河外,谨慎的观察着温邑城中的动静。

此刻,温邑的城墙之上,并无一人驻守。

这很好理解,温邑划归郑国三、四年来,虽时常与郑国对抗,但郑国却从未出动过大军进行弹压。

且温邑距赤狄较远,加之天气寒冷,防备松懈也是正常。

况且,此时想要发动战争,都是要先下战书的,对方接战后,双方再进行堂堂正正的对决。

像郑忽这种搞偷袭是为君子所不耻的。

但,问题是,郑国上下并不以偷袭为耻,鲁隐公五年的那次伐卫之战,郑国就是靠着偷袭才打败了卫、燕联军的,而且,那次战争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偷袭战。

此时郑国上下对于战争的心理,大致就是胜者为王,只要老子胜利了,你管老子是用什么方法取胜的?

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心态,深得楚国所谓我蛮夷也的那种臭不要脸行事作风的真传。

你还别说,正是因为这样的臭不要脸,郑国最终成为春秋时期最先革新战术的国家。

祝聃见温邑防备松懈,遂下令命士卒以云梯渡护城河。

于是,云梯自郑忽“发明”以后,第一次被用于过护城河。

温邑城楼里,三五值守的士卒聚在火盆旁,火盆上面架着一陶罐,陶罐里是滚烫的热汤。

时不时有士卒掂起陶罐中的勺为自己手中的陶碗满上。

一边喝着一边肆意的闲聊着。

浑然不知危险已经临近。

此刻,祝聃已经率人渡过护城河。

士卒分列于城墙之下,将云梯搭在城墙之上。

二十余架云梯在城门两侧分列而陈。

随着祝聃的挥手示意,士卒开始小心翼翼的攀爬云梯。

不消两刻钟,千五百士卒已经全部登城完毕。

却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

祝聃率人登城的动静虽小,却也不可能不发出一丝响动。

城楼里,闲聊的温人也曾听到脚步声。

有人想要出去查探,却被其他人阻止了下来,一句“未闻有冬日行军之事,且战,必先书,我城高,人谁一跃可登城乎?左右不过风动而已!”给打消了念头。

此话说的确实在理。

符合此时战争的主流思想。

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遇见的是“非主流”的郑国。

正如《商君书》上所谓“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

主流也好,非主流也罢,都是人制定出来的。

而循规蹈矩,安于故习,却是普通人的常态。

而这种常态在平常或许有益,但在整个社会秩序已经开始崩坏的此时,却有可能要了一群人的命。

随着祝聃率人沿阶走下城楼,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城楼里值守的温人,终于有人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不顾同侪的宽慰之语,拿着武器走出了城楼之内,准备到城楼上查看一番。

刚出城楼内室,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心中闪过退缩之意,却生怕此时回去会被嘲笑。

咬咬牙,狠狠提紧了手中的矛,迈步向通往城楼的阶梯处走去。

方走几步,抬头向阶梯上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此人大惊,大呼“敌袭!”然后飞快的向内室跑去。

既已暴露,祝聃又怎容得此人轻易离去,抢过旁边士卒手中的矛,直接投掷出去。

一矛刺穿此人胸口。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花火石之间。

此人临倒地前依旧在大呼“敌袭!”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宣而战(续)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七章不宣而战城楼内室中的温人士卒听到外面敌袭的叫声,有人不以为意,以为是玩笑话,有人则心中一紧。

负责值守的小戎长感觉事情非比寻常,当机立断,立刻让士卒取兵器准备应战,同时命令所有人,若事不可为则遇机逃往城守府中报信。

不过,这已经晚了。

祝聃将出来查探情况的那人掷杀之后,几个跃步,每一步连跨几个台阶,迅速跃下阶梯。

身后的士卒亦紧随其后。

值守的小戎长刚布置完,祝聃已经率人杀进城楼内室。

而此时,大多数温人士卒才堪堪拿起武器,这自然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杀!”

祝聃犹如猛虎一般冲进内室,刚刚拿起武器的温人士卒正欲反抗,却被蜂拥而入的郑卒冲的七零八散。

半刻钟未到,战斗就已经结束,五十名温人士卒全部横尸当场,郑卒却无一人身亡,只有几人受了些轻伤。

这不单是人数上的碾压,更是在战争准备上的全面领先。

《左传》上所谓“不备不虞,不可以师!”

此次温人就是走了卫、燕联军不备不虞的路子,这才让郑国有了可趁之机。

占领北门城楼之后,祝聃立即下令打开城门,并且派一小戎守住城门。

这就是事先预留退路了,毕竟祝聃只领有千五百人,一旦温邑城内的援军赶到,这千五百人很难取胜。

而且,祝聃的任务只是吸引温人的注意力,引温卒至北门,好方便郑国大军从东门进入温邑。

在这种情况,实在没必要和温人死磕,只需缠住温人的援军即可,打不过就跑。

算算时间,其实祝聃只要能拖住温人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就已经成功了。

紧接着,祝聃再次下令,分派五个小戎在北门各处燃火,制造混乱,并大壮声势,让温人摸不清虚实,引温卒来援。

而他则坐镇于此,等温卒到来,便率人缠住温人援军,若事不可为,则借机引温卒出城。

一切布置妥当,祝聃便带人聚守在城门口处,只等温人援军到来。

……

暇叔盈已经率人在东门潜伏了两刻钟左右,等的着实有些焦躁,但身为一军将领,他却不能将这种焦躁表现出来。

再过不到两刻钟,大军就应该抵达了,如果再不能拿下东门,延误了大军入城,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若非是与祝聃同殿为臣多年,对祝聃尚算了解,知道其人是一不下于自己的猛将,这样的事情在其手中应不会出差池。

否则的话,他已经按捺不住令人袭城了。

就在暇叔盈等的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时时紧盯着的温邑竟然燃起了火光。

方见火光,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不过,瞬间,整个人就激动了起来。

“快,二三子随吾过河登城!”

一声令下,士卒们迅疾起身,紧随暇叔盈直奔温邑城而去。

此时,温邑城守府中。

温守苏子上父正在安歇,不料却被外面的骚动惊醒。

“何事惊扰?”苏子上父招来仆人问道。

“禀主上,方才北门处好似燃起了大火!”仆人不敢欺瞒,立刻将事情上报。

就在这时,又有仆人来报,说守丞有急事求见。

仆人刚汇报完情况,守丞后脚就闯了进来!

这种私自闯入别人内室的行为,在此时可是极其失礼的!

苏子上父正欲开口呵斥,却见守丞礼也未行礼,神色惊慌,惶惶然如惊弓之鸟,张口就是一句“大夫,祸事来矣!”

苏子上父闻言一愣,此时寒冬,他亦未想到有人会攻打温邑。

“是何祸事,可是北门大火?”苏子上父脸色阴晴不定的问道。

心中却在想,若是守丞回答是,那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守丞给撤换掉。

“非也,非也,北门大火实系郑军燃起,郑趁夜攻我矣!”

“啊?”苏子上父大惊,方才心中的那些不快立刻烟消云散。

“快,为我着衣!”苏子上父吩咐道。

“守丞,汝即刻前去营中点齐兵马,吾随后就至!”

作为一个领着温邑人与周对抗过,又与郑对抗过的城守,苏子上父对兵事绝不陌生。

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立刻镇定了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才是此时的战争。

归结起来就一句话“就是正面怼!”

可他却忽略了,郑军既然是不宣而战,搞偷袭,一点也不遵循此时战争的礼节。

那么,还会和他正面怼吗?即便正面怼,这其中会不会有陷阱呢?

思维惯性使然,也着实怪不了他!

迅速点起兵马,苏子上父登上战车率军朝北门飞奔而去。

这一进一出其实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

而就在他率军驰援北门的时候,暇叔盈已经在东门迅速的结束了战斗。

占领东门后,暇叔盈立刻命人打开城门,同时遣人至城外查探大军方位,接应大军入城。

而此时,郑忽和祭仲率领的郑国大军已经逼近东门。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郑忽和祭仲率领的大军在暇叔盈的接应下,迅速入城。

“暇大夫居功至伟啊,此次轻取温邑,暇大夫和祝大夫可居头功!”

刚见面,郑忽就毫不吝惜的对暇叔盈称赞起来。

祭仲在一旁也捋须颔首表示认同。

“叔盈不敢居功,若非世子与祭大夫筹划当宜,温邑岂可骤得,世子谬赞矣!”

“暇大夫过谦了!”

郑忽客气一句,立马话头一转,毕竟此时还未完全控制温邑,还不是相互吹捧的时候。

“料祝大夫此时必与温人鏖战,以祝大夫所率之士,恐难力支,吾予暇大夫车百乘,即刻往北门驰援!”

暇叔盈也知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当即应下。

“唯!”

之后,又朝祭仲微微颔首,便独自下去点选车马。

暇叔盈离开后,郑忽这才下令留两卒把守东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同时又分派士卒赶往其他各城门处,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城门的控制权,同样不许任何人出入。

凡遇反抗,一概格杀!

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他才和祭仲一道率领剩余兵马朝城守府中赶去。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兵以胜为功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八章兵以胜为功温邑北门。

祝聃率领的郑国士卒正与苏子上父率领的温邑士卒进行激烈交锋。

初时,祝聃以逸待劳,杀了温邑士卒一个措手不及。

但,在苏子上父的指挥下,温邑士卒很快稳定了阵脚,并迅速展开反扑。

郑军虽然悍勇,但是面对将近二倍于己的敌人,加之对方的战车来回冲撞,郑军渐渐有些不支,开始落入下风。

祝聃见此状况,感觉时间也拖延的差不多了,于是,带领士卒且战且退。

郑军这一退,温人士气大振,奋起余勇向郑军扑杀而去。

郑军在祝聃的带领下,一面奋力抵抗温人的再次反扑,一面有序向城门口处退去。

当郑军大部分已经退出城外,只剩下祝聃率领的百余人依旧在城门处与温人厮杀时,只听得城内传来一声大喝。

“祝大夫毋慌,世子特命吾来相助矣!”

雄浑洪亮之声,如同奔雷,震的双方正在厮杀的士卒都是一滞。

毫无疑问,这声音自然是前来驰援祝聃的暇叔盈发出的。

祝聃先惊后喜,亦大喝道:“吾国援军至矣,二三子随吾杀!”

说完,不退反进,率领百余断后的士卒率先发起冲锋,身后已经退到城外的士卒闻言亦是振奋非常,争先恐后的向城内杀去。

与郑军的亢奋相比,温人现在有些慌乱,很多人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为什么郑人的援军会出现在城内,这是温人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想法,难道郑军已经占领了温邑?

慌乱之后继而是骚动,接着是恐惧。

温人士卒的父母妻小俱在城内,若是郑人占领了城内,那么他们这些人的家人将会面临何种境况?

每一个温人士卒都不由自主的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温人再也没有了和郑军死磕到底的心思。

他们迫切的想要回家,保护自己的家人。

这种悲观的情绪一旦蔓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温人士卒开始趁着郑军不注意的时候脱离战场,向自己家中奔去。

暇叔盈对于向城内逃跑的温人并未阻拦,更没有追击截杀,反而任由他们离去。

这就更鼓动了温人逃离战场。

苏子上父有心阻拦,扭转颓势,奈何他的命令除了身边的亲卫扈从,再也没人愿意听从。

“城守,不若吾等向城外突围!”旁边战车上的守丞还算清醒,知道大势已去,急忙向苏子上父建议道。

“温邑已失,纵然吾等突出城外,又有何可为?”苏子上父有点失落,亦有些迷茫道。

“城守谬矣,城守若能突围而出,则可于絺、州、原、樊、赤狄之地借兵,届时,重复吾地也非不能!”守丞急忙提醒道。

苏子上父闻言,立马清醒过来,是啊,他并没有输,还有翻盘的机会。

“二三子,随吾杀出城去!”苏子上父一咬牙,大喝道。

祝聃和暇叔盈看着在城内横冲直撞,想要向城外冲出去的战车,心中皆是有些急躁。

苏子上父此刻已经是不管不顾,只想一心突出重围。

暇叔盈却无法如苏子上父那般,因为在他前方的大多数是郑军士卒。

“莫要让前方之车出城!”暇叔盈大喝道。

郑军士卒闻言,迅速结束零散的战斗,毕竟大部分温人见势不妙已经逃离,向苏子上父所乘之车围攻而去。

苏子上父在车上挥舞着手中的长戟不断的击退意图围攻战车的郑军士卒。

一时之间,双方杀的难分难解,苏子上父心中焦急,在与郑军士卒交战的同时,不断的催促御戎驾车离去。

但祝聃已经率领剩余士卒将其堵在城门中,战马在郑军士卒的围攻下也有些受惊。

御戎只得谨慎的驾驭着战马,寻机突围。

但是,围攻的士卒又怎么会给御戎从容驾车的机会。

持弓的车右早已在围攻中身死,战车一旦出现停滞,那么战车右侧便成为一处空档。

郑军士卒自然不会放过这处空档,六七支矛同时捅向御戎。

御戎身死。

之后,再无悬念,苏子上父受伤被擒。

同时被擒的还有跟随在苏子上父后面,另一辆战车上的守丞。

……

温邑城守府。

郑忽和祭仲已经率人将之完全占领。

此时,郑忽正高居正堂之中,等待着各路人马的汇报。

“报,西门已被攻克!”

“报,南门已被攻克!”

“报,大营已被攻克!”

……

喜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这也意味着郑军在温邑中的控制力正在不断加强。

“报,祝大夫与暇大夫已在北门处击败温人,生擒自温守并守丞及以下三百余人!”

北门的战斗刚结束没多久,暇叔盈和祝聃稍稍清点了一下人数之后,就立刻派人前来报捷。

郑忽闻而大喜,祝聃和暇叔盈传来的捷报,标志着温邑正式落入郑忽的掌控之下。

“善!”郑忽回道。

一刻钟左右,暇叔盈和祝聃二人便带着被捆绑的温守和守丞前来拜见郑忽。

“见过世子!”

“二位大夫不必多礼!”郑忽回礼客气道。

“此番伐温,二位大夫出力尤多,忽谨谢之!”说完,郑忽紧接着再朝二人行礼。

二人回礼,口称不敢。

“二位大夫不必过谦,待吾归国,必为二位大夫请功于君前,还望二位大夫再接再厉!”

“唯!”二人同时应道。

“善!”

郑忽对二人的态度很满意。

“此何人也?”郑忽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温邑城守,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

只不过故意装作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就是为了羞辱他。

原因也很简单,温邑是拿下了,但是要守住温邑,以至于让温成为郑国的一部分,那就必须和邑中的封君合作。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郑忽现在对于邑中封君的情况也只是大致了解,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不是很清楚。

不要以为邑中的封君都是一心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温邑中的封君在对抗郑国这件事或许是团结一致,有着广泛共同利益的。

但是,要说一点没矛盾,郑忽只能呵呵!

现在,郑国已经占领温邑,造成既定事实,那么,邑中的某些人或许就会重新掂量掂量。

而羞辱温守,则是郑忽选定的一个突破口,好让邑中的封君选边站。

一旦站在了郑忽这一边,那便意味着再也没有回头路。

不要忘了,温邑和周王室的关系匪浅,若说这温守和周天子私底下没有勾连,那可能吗?

此时的天子是谁?周桓王,桓王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他和郑庄公的那些破事暂且不提。

从他自即位以后,到处插手别的国家的事就能看出来。

刚即位第二年,便派兵助曲沃伐翼。

接下来,若是按照历史上的记载来看,明年周桓王就会和秦国共同出兵围攻芮国。

再后来,还会扶立晋侯缗,出兵攻打北虢等。

就这样一不安分的主,他怎么可能坐视一个公然反抗自己的温守?除非他们之间有勾连。

如果说以上这些都是猜测,那么,郑忽从城守府中翻出的周天子向温守下达的诏令和温守还未来的及上奏的简书,则证实了这些猜测。

所以,邑中的封君一旦决定跟郑忽走,那势必会恶了周天子,再也登不上周王室那条破船。

如果不愿跟郑忽走,郑忽也不会勉强,人各有志嘛!

周王室的大船毕竟还没沉,虽然破,但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的。

不过,郑忽来时,郑庄公嘱托了他这么一句“不思悔悟者立诛!”。

祭仲也劝郑忽“灭其顽抗者!”

像温守这样的大封君,郑忽自然不可能把他给杀了,不过,一些不那么知名的中小封君,郑忽可就保证不了。

面对郑忽羞辱性极强的话语,苏子上父自然难以忍受。

他可是周初大司寇苏忿生的后裔,虽然不是直系的,但身体里还是流淌着高贵血液的。

事实上,苏子上父应该叫温上父,他之所以以苏子为氏,原因在于他想借氏,唤起温人对苏子国的怀念,提高自身的凝聚力。

他的这条策略确实很成功,成功的让他得到了温人的拥戴。

“竖子无礼,由是观之,郑寤生也不过尔尔!”

苏子上父冷哼一声,脖子一梗,立刻对郑忽的无礼作出回敬,顺便也把郑庄公给捎带上了。

他可不信郑忽敢杀他,所以,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郑忽确实“不敢”杀他,留着他还有大用呢!

郑忽没说话,倒是祭仲、暇叔盈和祝聃见不得自家君上受辱,纷纷起身,人人握剑,怒目以对。

若是郑忽此刻下令,那么,苏子上父立刻就会成为一摊肉泥。

祝聃脾气最暴,直接威胁道:“汝真以为吾剑不利乎?”

苏子上父再次冷哼一声,很识相的没有说话。

郑忽摆摆手,示意三人放轻松。

接着对对苏子上父道:“汝不过一区区败军之将,安敢望礼?”

不说此事还好,一提此事正好戳中了苏子上父的痛点。

被擒之后,他渐渐平静了下来,心中开始反思起此次战争中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反思的结果是,非战之罪,他之所以会败,完全是郑人不守规矩,不按战争礼节发动战争。

“吾尝闻礼曰:中春,教振旅,中夏,教茇舍,中冬,教大阅,唯中秋,教治兵,所以用兵也!”

“且用兵,必声罪方可致讨!”

“今尔郑人不恤时而动,非声罪而袭我,是无礼也,我未败!”苏子上父十分倨傲的说道。

意思很明白,就是按周礼的规定,秋天才是发动战争的时候,战之前必须声罪,即下战书。

现在你郑国两样一样不占,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老子不认为自己败了,你能耐我何?

郑忽听完,也是啧啧称奇,这货的脸皮还真是厚,败了不愿承认就罢了,还搞了个精神胜利法,不认为自己败了,难道你还胜利了不成?

“这脸皮快能和孟老夫子相比了!”郑忽心道。

孟子和农家大拿许行辩论,辩不过了,直接搞人身攻击,说什么“南蛮鴂舌之人,非先王之道……”,然后直接单方面宣布自己胜利。

“这货也就差没单方面宣布自己胜利了!”郑忽在心中吐槽道。

吐槽归吐槽,反击还是要反击的,不然搞的自己像是吃了败仗的那一方似的。

“兵以胜为功,何常言与!必如尔言,即奴事之耳,又何战为?”郑忽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什么礼节不礼节,老子取得了事实上的胜利,一切就是老子说的算。

苏子上父被郑忽这句在此时看起来恬不知耻的话气的浑身发抖。

咬牙切齿的道:“竖子无耻,不遵礼义,今我亡矣,郑必步我后!”

郑忽没搭理他,觉得戏也演的差不多了,挥挥手让门口的士卒将他和守丞“请”下去。

明天,他和城守谈的很不愉快的事情就会在温邑上层统治阶级中传的到处都是。

这样一来,很多人就不得不选边站。

痛打落水狗的自然就是“朋友”。

时辰已经不早了,应该说距天亮最多还有一个多时辰,也是时候该休息了。

“暇大夫与祝大夫辛劳一宿,先下去歇息罢!”

“唯!”

二人离开后,郑忽又对祭仲道:“祭大夫亦早些安歇吧,天亮后,此事还需祭大夫居中调解!”

祭仲自然知道郑忽说的什么事,什么居中调解,左右无非是向其他人传达郑忽和苏子上父不愉快的会面,若是有人想去探望苏子上父,他高抬一下手。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祭仲道。

说完,朝郑忽行礼,然后退下。

郑忽亦回礼,虚送他出正堂。

传内幕消息,作暗示,这样的活,郑忽交给祭仲是再放心不过,这老狐狸本就精于此道,保证能把一群人耍的团团转,卖了他们还高兴的帮着数钱。

不过,这事暂时和郑忽没关系了,他今天一天是不会再露头了,要想见他,得等到明天。

摆架子还在次要,他要让事情好好发酵发酵,这样才有利于他分清哪些人暂时有用处,不能杀,那些人会捣乱,不用客气。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忧心殷殷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五十九章忧心殷殷与中原各国相比,苏子国的封君体系很乱。

乱到什么程度,占领一乡的贵族就敢以卿大夫自居,堂而皇之的进行再分封。

之所以会产生如此乱象,原因有两个。

其一,苏子国灭,苏子国之地先入周后入郑,然而无论是周还是郑都未真正的统治过这片土地,更谈不上重新确立秩序。

秩序一乱,占山为王的事怎能避免。

其二,则在于原有的封君为了拉拢其他贵族,稳固自己的统治,同时抵御来自外部的威胁,不得不抬高原来贵族的地位,例如欑茅邑,层层分封,俨然如同一独立的小国。

温邑自然也是如此,而且由于温邑原本是苏子国国都,情况较之其他几邑,更显复杂。

首先,苏子国灭,原来在温邑中辅政的大臣哪去了?

有的选择出奔他国,有的自然就留在了温邑之中。

留在温邑中的辅政大臣,基本上都是世居于温邑,在苏子国中央担任职位的官吏。

这些人在苏子国灭之后,利用自己原先的影响力,纷纷划地而治。

由于温邑属苏子国都,原本并没有所谓的封君,所以这些划地而治的贵族互不统属,谁也不为谁承担责任和义务。

他们只为自己的家族生存负责。

所以,这种据一乡之地就敢自称大夫的事情太正常了。

而苏子上父应该算是温邑内最大的封君了,虽然这个封君并不副实,更没有得到周或者郑,任何一方的承认。

但,事实就是如此。

苏子上父之所以能坐上城守的位置,一来家族势力大,二来各个家族之间存在矛盾,三来苏子上父是苏子一脉旁支,且又以苏子为号召,国人普遍支持,四来则是各家族团结一致抵御来自外部的威胁,符合各家族的共同利益。

所以,苏子上父才能成功上位。

但,现在这种情况却出现了变化。

温邑已被郑军占领,苏子上父已是郑人砧板上的肉。

在这种形势之下,各家族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地位和应当扮演的角色。

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是各家族共同的诉求。

郑人占领温邑已是事实,那么,反抗,誓与温邑共存亡,不存在的!

家族的利益才是最大的!自古家国一体不假,但是,家在国前。

温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温邑了,有骨气的士大夫不忍见故国祭祀不存,早早的就已经出奔到他国去了。

留下来的自然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朝周暮郑,献上膝盖,对他们来说,家常便饭而已。

若非如此,他们这些家族又怎么可能在周、郑、赤狄三方势力之间存在这么久,并且一度成为郑国的心腹之患。

此时,温邑唐氏一族家主书房中,围坐着几人。

若是苏子上父在此,定会感到惊讶。

原因很简单,这几人都是温邑中实力较强的几家家主,平常并不睦,全是靠他居中调解才能保持表面上的和气。

而现在,他们却聚拢在一起,这怎么能让人不惊讶。

“诸君,吾闻苏子为郑所虏,温亦入郑囊中,吾与诸君之家,存亡即在旦夕之间,为之奈何?”

率先开口的正是唐氏一族的家主唐虞稷。

唐氏一族是温邑中仅次于苏子上父一族的大族。

其家族据说为陶唐氏之后,迁于唐,夏商两代世为唐侯,周武王时,唐侯作乱,后被成王所灭。

唐氏大部分迁往杜国,只余一小部分仍居唐。

而唐虞稷的家族就是仍居于唐的那一小部分,世仕于晋。

后来,晋文侯叔殇叔篡位,其家族为免波及才举族迁到成周王畿内的苏子国,仕于苏子。

却没想到,不过十余年,不仅周王室为夷狄所侵,被迫东迁,而且苏子国亦被赤狄趁机灭掉。

往事说来唏嘘啊!

“吾子毋忧,郑虽入温,必无害矣!”一人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请教道:“何以见得?”

那人对其他人拱拱手,反问道:“郑虽掳苏子,然可曾夜袭诸君之家?”

“大夫此言谬矣!郑虽未袭,然非无袭也!”又有一人跳出来道。

“大夫之见浅识卑可知矣!”

听到这句讽刺,刚刚那人受不了,正欲发怒。

唐虞稷出来立刻出来打圆场,他找这些人过来是商议对策的,不是内斗。

打完圆场,唐虞稷接着道:“请大夫赐教!”

“郑卒数倍于温,取温后亦有余力再伐我,然其未也!”

“且郑若欲袭我,灭我之家,吾等何有今日私通款情之暇?”

这些话虽然仍有些漏洞,但是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郑人昨晚没有攻打他们,今天又不禁止他们这些人私下交流串联,意思不就很明白了吗?

渣渣们还不赶紧去献上你们膝盖和忠诚,非得等到主人发怒吗?

“大夫言之有理,然……”唐虞稷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打断。

“与其空坐猜疑,不若相探其意,吾等皆奉厚礼一,卑辞请见,听其言观其色,真伪自明!”

“吾观郑之袭温,非礼也,君子耻之,不修礼之人待我去而囚我,亦非不能,若有,将为之奈何?”又有一人担忧道。

这个担忧很有道理,博得了众人的赞同。

“是极,是极,大夫之言甚是!”

在场的都是钟鸣鼎食的贵族,还没享受够,谁想这么早就去死,纵然郑人不杀他们,但是被囚禁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如大夫之言,吾等何不并力一博?”那人冷哼一声回道。

看那表情,一听就知道是反话。

其实,这人在心中也是相当无奈,他们这些人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向前一步可能死,向后一步必然死。

可能与必然之间,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可笑这群人还怕这怕那,就不想想再晚点,等郑世子的耐心没了,他们的好日子才真正到头了。

唐虞稷也知情况紧急,不能在这样拖下去了,当即狠下心道:“吾愿与大夫同去!”

其他人见唐虞稷表态,仔细想想确实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也一咬牙,表示愿意同去。

……

第一百六十章 节操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六十章节操午时,温邑城守府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求见的所谓卿大夫。

他们都怀着相同的目的,试探郑人对他们究竟是何态度。

能保持富贵荣华,谁愿意忍饥挨饿,寄人篱下?

祭仲有意将他们晾在城守府正厅,算是对他们的敲打。

不然,你要见便见,不是明摆的告诉这些人,郑国需要这些人的鼎力相助吗?

这样,主动权就自动转移到这些卿大夫手中。

一旦将主动权拱手相让,天知道这些人在郑军离开后会搞什么幺蛾子!

所以,在这次合作中,郑国必须占据主动。

也就是这些人骨头够软,不然,换些骨头硬的卿大夫见郑人对他们如此不尊重,早就拂袖离去。

当然了,祭仲也已经安排下去,如果有人事先离开,那么就将离开人的记下来。届时,等待他们的将是郑人的怒火。

但,人都是群体性的动物,有人觉得那谁谁都能等下去,老子再等等又有何怨言?

所以,一直到中午,极少有人离开,离开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上了祭仲的黑名单。

等处理完合作的事,正好拿那些人的家族立威。

不杀个鸡,又怎能骇住猴?

唐虞稷和其他几人自然也在等待之列,等的不单是焦急,而且还有些揣揣。

其他几人也比他好不到哪去,生怕郑人把他们给扣下了。

临来之前,他们都已经嘱托过家人,一旦他们晚上没回去,那么,其他人就想办法逃命去吧!

为了这次能取悦郑人,他们这些人也算是大出血了,每个人基本上都从自己身上割了不少肉,自己看着都特别肉疼那种。

也不知道钱会不会白花,即便白花了,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形势如此,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祈祷郑人会对他们网开三面。

不过,他们内心深处也知道这是幻想。

若郑人真有汤之德,还会偷袭他们吗?

无论如何,有念想总是好的!

与众人的不自安相比,劝唐虞稷等人前来试探郑人态度的那位仁兄,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料定了郑人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似的。

非但如此,还趁众人慌乱之机,跑去如厕。

这完全是把城守府当成自己家嘛!

待回到座席,此人小声的向同来的几人传递他在如厕过程中得来的小道消息。

他自然不是真去如厕,只是借机到外面探探风声。

毕竟城守府中这么多郑军士卒,一旦有风吹草动,很快就会在这些士卒中间传来。

当然了,消息都是郑忽故意放出来的。

“诸君勿忧,吾方才听闻郑世子虽与苏子相处不睦,然苏子依旧在府中!”

“苏子既无事,我等亦当无碍!”

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也让几人稍稍安心。

这是他们这几个时辰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们虽然知道苏子上父被擒,但是是生是死,待遇如何却无从得知。

现在知道苏子上父与郑忽发生了矛盾,却还活蹦乱跳,这说明郑人还没有胆大敢公然杀卿大夫的程度。

但,问题是,这只是他们推测的,而且他们是卿大夫吗?他们是自居的卿大夫,连正式的册命文书都没有。

“祸事来矣!”唐虞稷闻言,脸色一变,小声的向几人抱怨道。

苏子上父和周天子有勾连的事情,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身为温邑第二大家族的家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

这是摆明了让他们站队,是愿作周臣还是愿作郑臣,郑人之所以留下苏子上父就是将他当成靶子。

一来逼迫他们这些人站队,二来看看哪些人跟苏子上父的关系好,会为他说好话,甚至是营救他。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是不愿得罪周的,因为周暗中帮助他们对抗郑国,保护自家的利益。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周人。

更不敢得罪郑,因为郑国大军就在城内。

至于怀念苏子国,那是国人才会做的事。

唐虞稷将他想法向几人一说,几人的想法其实都差不多。

但,形势比人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唐虞稷见众人脸色不是太好,安慰了一句“或是吾多想了也未可知!”

又静静的过了一刻钟,祭仲这才露面。

“世子方至温,诸事繁忙,无暇相见,特遣臣来招待诸位大夫,还请诸位大夫莫要因此而见怪,谨谢之!”

说的很客气,礼节很到位。

众人自然不会责怪,也不敢责怪。

而且能祭仲出来接见他们,已经很给面子了!

能留在这继续等的,都是不知脸皮为何物的人,对这点小不愉快并不放在心上。

“不敢,祭大夫能拨冗相见,已是难得,吾等岂敢言怪!”

对于这些人的识趣,祭仲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诸位大夫前来,可有要事?”祭仲故作不知。

“吾闻郑军辛劳,特来为世子献金千镒,粮秣二十车以助世子劳军!”唐虞稷直接开口道。

说完,他的心都在滴血,这可是他家族在温邑积累这么多年的大半身家。

祭仲听完,就差没在心里感叹有钱人啊!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送钱送妹子送粮秣。

听得祭仲心里都乐翻了,这特么的太赚钱了好吧!

面对这些人的输诚,还不好拒绝,祭仲只是谦虚了一句,立马就有不少人就差没哭着喊着,郑国爸爸,您就收下我们卑微的诚意吧!

钱一送到位,话匣子自然立马就打开了。

有钱人能使鬼推磨,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于是,祭仲很快就把郑忽和苏子上父之间发生的小不愉快讲了出来,并且眯着眼看着众人,看看谁愿意来捧郑忽的臭脚!

捧臭脚暂时算是朋友,就如赵高指鹿为马那样,说马的都是自己人,说鹿就去见先帝吧!

唐虞稷暗道了声果然,然后直接将原本已经不多的节操丢到一边,对祭仲道:“苏子上父败军之将,竟敢无礼至斯,可杀也!”

祭仲点点头,这个是朋友。

唐虞稷也是没办法,一个家族的人跟自己的节操相比,哪个更重要,这个就不必说吧!

既然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也生怕落人后,纷纷开始批判苏子上父如何如何不是!

就差没把苏子上父说成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超级大坏蛋。

若是郑忽在此,肯定会感叹一句“节操啊!”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恩威并施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六十一章恩威并施直到晚上,在一场盛大的宴会之后,温邑中的各家家主才结伴离去。

不过,大多数人心头却沉甸甸的。

在郑军明晃晃的刀枪逼迫之下,他们没得选择,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归顺郑国。

归顺之后会面临着什么样的情况,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没底。

虽说祭仲多次强调郑国一定会保护他们的既得利益。

但是,这种保证有多大的可信度,谁也不清楚。

他们又不是什么小白。

事实上,在苏子国灭后,在温邑扎根生存的家族就没有一家是好相与的,不然,早就被其他家族给瓜分了。

所以,对于郑人的保证,他们是持怀疑态度的,除非见到郑人的实际行动与他们的保证相一致。

否则,他们是不会轻信任何人的。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动了其他念头。

一旦郑人的保证不作数,他们就准备搞武装暴动。

以苏子国为号召,发动国人反抗郑人的统治。

当然了,在郑国大军驻留在温邑的这段时间,他们肯定不会和郑人正面硬杠。

非但不会硬杠,还会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好言好语的陪笑着,用以麻痹郑人。

一旦郑人的大军离开归国,那么,一切还不都是他们这些人说的算。

只要能保证他们的既得利益,即便再次勾结赤狄,那又算的了什么?

这些,自然是最坏的打算。

若是郑人果真信守他们的承诺,这些人虽然对郑国仍然有些排斥,但捏着鼻子也能认下。

就怕郑人说话不算话啊!这是不少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待吾归家后,邀某某过府一叙!”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如此想道。

这些人心中的想法,郑忽和祭仲却是无法得知了。

此时,城守府偏厅,祭仲正和郑忽汇报着与各家相见的具体情况,以及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通过这次与各家的接触,祭仲得到了不少在原先的情报中没有的新情报。

比如,在原来的情报中,某家与某家矛盾很大,但通过接触,试探,祭仲却发现这两家看起来对立,其实很有可能私底下有勾连。

再如,提到苏子上父与周王室关系暧昧时,有人虽然看起来义愤填膺,却目光躲闪。

还有,当提到赤狄时,有些人显得不是那么自然。

这些表情和动作,或许很微小,而且被某些人掩饰的很好。

但是,祭仲是什么人?

那些人的表情动作怎么可能会瞒过他的那双眼。

郑忽听完祭仲的对汇报,也暗暗庆幸,庆幸自己让祭仲去和这些人接触。

如果是他去这些人接触,真不一定会比祭仲做的更好。

情况既然已经了解到了,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处置了。

按照郑忽和祭仲之前商议的,不服郑国管束的,和赤狄私下里有勾结的,都必须死,这是毋庸置疑的。

剩下的通过分化瓦解,使其不能形成合力,然后再通过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也能解决。

问题的关键在于苏子上父以及他的家族。

苏子上父不能杀这是肯定的,但是,若将他驱逐出境,郑忽又怕他上蹿下跳,是个隐患。

若是将之囚禁,这苏子上父可是苏子仅存的一脉,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温邑内的国人肯定会有不满,届时,郑国在温邑的统治会因此而不稳。

同样的,还有苏子上父的家族,不将这个家族清除,留在温邑始终是个隐患。

若是将之清除,要知道苏子上父家族至今仍奉祀着苏子国的先君。

这一动就容易引发连锁反应,国人不满甚至暴动就不用说了,关键还有可能引发各国的干涉。

要知道,此时即便是灭国也不能绝祀,这是列国普遍奉行的价值观。

一旦这个价值观被人践踏,那么,自然会有号称“仁义之国”的国家强加干涉。

甚至周王室都会站出来号召各国响应。

以那几个和郑国敌对的国家的尿性,他们巴不得郑忽这么做呢!

尤其是蔡国。

像郑庄公灭许时,都没敢绝许祀,仍旧让许叔居许都奉许祀,郑忽自然也不敢开这个头。

于是,郑忽把他的担忧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祭仲。

祭仲也感到了事情的棘手程度。

沉吟了半晌,不太确定的向郑忽建议道:“不如,依君上伐许故事如何?”

意思就是借鉴郑庄公伐灭许国之后,一面让许大夫百里辅佐许叔奉许祀,一面又让郑大夫公孙获率军驻扎在许国国都,用以监视许叔和许人。

郑忽沉吟不语,按照郑忽的真实想法,他是想把整个苏子一族全部强迁到新郑附近的,这才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问题是,这个办法至少在当前的境况下是行不通的,也只能等郑国在温邑的统治稳固之后再作打算了。

“如此,便依祭大夫之言!”郑忽终于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回道。

“依祭大夫之见,何人可佐苏子上父奉先祀?”

这个人选很重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近距离监视苏子上父。

就像郑庄公为什么会让许大夫百里辅佐许叔?

虽然史书上没讲,但是这却不难猜。

联系一下北宋灭亡后,金国为什么会立张邦昌做皇帝就知道了。

因为张邦昌是投降派。

所以,《左传》上记载的只有人名的那位许大夫百里其实就是个带路党。

不然的话,难道郑庄公还会给许叔选个大忠臣吗?

这样的事,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更别说郑庄公了。

所以,郑忽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祭仲给他推荐一个暂时可用的投降派。

“唐虞稷或可用!”祭仲在心里考量了一番,向郑忽建议道。

这不单是因为唐虞稷送钱送的最多,更因为,祭仲在方才刚结束的会面中发现,身为温邑第二大家族的唐氏一族和苏子一族的矛盾不小。

这样一来,用唐氏一族来牵制苏子一族正好合适。

如果能将两家的矛盾彻底激化,那便更好。

因为这样,唐氏一族若想继续生存下去,只能来求助郑国。

郑忽听完祭仲的解释,满意的点了点头。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誓将去汝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六十二章誓将去汝第二日,郑忽按照与祭仲之前的商议行事。

一改昨日的难得一见,特意在城守内摆下了宴席,邀请温邑城中各家家主前来一叙。

邀请的理由自然是为昨日的失礼谢罪。

这话虽然说的好听,但温邑各家又不是傻子,对这套说辞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有心人联想到昨日与祭仲的会面,加之其他的一些细节,感觉怕是宴无好宴。

但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接受郑忽的邀请,甚至还要备一份厚礼前去参加。

毕竟话语权是掌握在有枪杆子的一方。

一旦他们拒绝了郑忽的邀请,拂了郑忽的面子,都不需郑忽下令,驻扎在温邑的郑军士卒就能将他们毁家灭族。

所以,这场宴会无论怎么恶心,也要笑着参与进入。

只有这样,或许才能保住他们家族。

郑忽摆下的这场宴会当然不是为了赔罪,恰恰相反,是为了杀人。

他已经安排下去了,一旦各家进入城守府,那么郑军士卒便立刻前去将昨天那些不愿合作的以及和赤狄有勾结的家族全部捉拿起来。

这些家族或许有的并没有和赤狄勾结,但最后都会被安上“暗结夷狄,祸乱诸夏”的罪名。

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各家家主进入城守府,原本冷清的城守府渐渐热闹起来了。

虽然这些人的眉眼间仍带着抹不去的愁色,但是,人多的地方总会让人感到些许的心安,心中的忧虑也得以暂时放下。

不放下也没用,他们即便加起来也没有能力和郑忽掰腕子。

故而,既来之则安之吧!

午时三刻,是郑忽定下来的宴飨时辰。

凡被邀请到的各家家主自然无人敢迟到。

此时,宴飨的时辰还未到,郑忽高坐于正堂之上,带着亲和的笑容与一众家主闲聊了起来。

从天南说到海北,从穆天子说到西王母,听的众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回过味来的众人不仅为这位郑世子的博学感到惊叹,而且还觉得这位郑世子或许并非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

恰恰相反,这种亲和力只有一位真正君子才能具有。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很多人心中原本的担忧在瞬间不翼而飞。

只有少数明达世事的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的不安更甚。

午时三刻已到,郑忽结束了与众人的交谈,城守府中的女婢将已经准备好的飨食、美酒端到每一个案上。

温邑地近黄河,味道细嫩鲜美的黄河鲤鱼自然就成了这场宴飨的主菜。

说起来,黄河鲤鱼的大名在中国可是流传了两千多年的。

《诗经》上所谓“岂其食鱼,必河之鲤!”

这意思大致就类似于不到长城非好汉,没吃过黄河鲤鱼就不过真正吃过鱼。

由此可见古人对黄河鲤鱼的推崇程度。

郑忽这还真是第一次吃黄河鲤鱼,在后世,一条野生的黄河鲤鱼能被炒到天价,郑忽自然是无福消受。

吃,当然不是这场宴飨的目的,是以郑忽稍微吃了几口,又接下了几人的敬酒,便示意众人安静。

有人不明所以,有人在心中暗道了声果然。

郑忽自然没空去考虑这些人是何想法。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胆战心惊,两股战战。

“蒙天子之惠,以苏子国十二邑地赐郑,故温,郑地也!”

说完这句,郑忽稍微停顿,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被郑忽扫过的人,都暗暗心惊,这难道是要搞清算吗?

还未来的及回应,却又听郑忽紧接着说道:“温虽为郑地,然自温入郑,未尝有一日宁也!是寡君之德薄无以佐民绥远欤?亦或硕鼠之流内行诈伪,外结夷狄祸乱我之北疆欤?”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相当之不客气了。

就差没指着在场人的鼻子说,我怀疑你们跟赤狄有勾结。

在场众人心中暗暗叫苦,急忙想要否认,生怕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互相看了看,又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郑忽,终究没人敢第一个站出来冒头。

“今日特邀诸君至此,一来为忽昨日之无礼致谢,二来嘛……则是让诸君认识认识藏身于温邑之中硕鼠!”

说到这,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但是看看了堂外手执兵刃的郑国士卒,终究没有敢起身。

“祭大夫,拿人罢!”

“唯!”

于是,祭仲按照原先的商议指挥士卒一一将人拿下。

被拿下的人没有不喊冤的,未被波及的也没有不暗自庆幸的。

总之,一场好好的宴会到现在是气氛全无。

即便是未被拿下的,心中在侥幸之余,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过,这些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狂喜。

“诸君皆为明理之人,知大义,不与夷狄通,此诚可敬也,故忽愿言于父君,以册命嘉奖之,以示来者!”

这就是要保护他们的既得利益了,在场众人无人听不明白。

“世子厚恩,吾等谨谢之!”

郑忽摆了摆手,接着道:“今日宴邀诸君,本为赔礼,却未料竟生出如此波折,牵累诸君受惊……”

“不敢!”众人连忙回道。

“忽初至温,身无可名之物,仅以彼辈之土地人民作赔礼之用,诸君归家皆可自取,还望诸君莫要嫌弃!”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起他们之间的内斗了。

什么皆可自取,不就是谁抢到就是谁的吗?

这个道理,在场的人就没有不明白的,但是,明白有什么用,自古财帛动人心,这么大一块肥肉,你不吃,别人就会吃。

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

所以,即便知道这是郑忽设下的陷阱,但是他们依旧会往里面钻。

“忽还有一事须向诸君言明,苏子虽为我所败,然其为有苏之后,吾实不忍见有苏无祀,恸哭于地下,故吾仍以苏子为温守,使奉有苏之祀,以唐君讳虞稷为守丞佐之,以我郑大夫苟君讳灵为守尉,屯驻温邑以备非常!”

众人知道这些事肯定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唯!”

郑忽的这一套组合拳打下去,不但苏子上父会被架空,温邑余下的几家也会陷入到内斗当中。

加之有郑国驻军的存在,温邑再像以往那样兴风作浪的可能性已经不是特别大了。

而这,正是郑忽乐见其成。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分兵

温邑问题虽未彻底解决,但郑忽采用的又拉又打,外加军事威胁的手段,暂时能够将整个局势给控制下来。

想要让温邑完全属郑,并且让邑中的国人对郑国有归属感,这就需要时间的积淀以及持之以恒的善政。

而这些已经不是郑忽所能左右的了。

宴飨结束,郑忽特地在偏厅召见了唐虞稷,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又许了诸多未向众人许诺的好处。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好处不给足了,仅凭几句可有可无的好话就想让人死心塌地的帮忙做事,那怎么可能?

唐虞稷不是一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不会因为郑忽的两句好话就热血沸腾,从而心甘情愿的粉身碎骨,为王前驱。

他们这种人眼里只有利益。

郑忽对此是心知肚明。

当然了,好处许足了,安插眼线自然也是必不可少。

不然仅凭几句保证,郑忽如何能够相信此人?

不仅如此,郑忽还稍微暗示了要将其嫡子带回新郑的想法。

唐虞稷心中虽有不满,却未敢反对。

质子这一制度,自古就是取信于人的不二良方。

唐虞稷心里也明白,如果他拒绝了郑忽的提议,那就代表他心中有鬼,既然有鬼,郑国又岂能容他?

所以,他不仅不能拒绝郑忽,还得对郑忽的决定感恩戴德。

听起来很讽刺,但事实就是如此!

事情谈完,郑忽便找了个理由将人给打发走了。

接下来,他还须和祭仲等人商议分兵的事情。

毕竟,他的任务是平定苏子国十二邑。

温只是这次出征的第一站。

按照原先的商议,拿下温邑后,大军就要分而为二了,一路由祭仲率领,一路由郑忽率领。

这是既定政策,没必要再拿出来讨论。

关键是行程日期,两路人马必须得在事先约定好在陉邑会师的日期。

这个是重中之重!

这不仅是因为分兵之后,两方中的任何一方都无力征伐赤狄部落,只能等待另一方的到来。

更是因为此时通信不便,只能事先约定好期限,若有一方未按时到达,那么,另一方便知对方可能在途中出现了变故,从而率军前往援助。

制定期限不是一件小事,必须得把方方面面的因素考虑在内。

路程、行军速度之类的就不用说了,关键是必须要对败敌的时间有个较为精确的估算,对其中可能发生的状况也要计算在内。

所以,这个时间并不是那么容易估算。

“温事已定,明日大军即出温,祭大夫以为当以几日为期?”

祭仲面色严肃,掐着手指,在心中默默推算了起来。

良久,才道:“吾引军东向,十日必可平州及欑茅,与世子会于陉!”

“那便以十日为期!”郑忽当即将日期定下。

他向西攻打另外三个邑,行程并不算远,兵力也算不得太强,若不是原、樊两邑情况复杂一点,根本不需要十天时间。

即便原、樊二邑情况复杂,十日之内,郑忽也有把握赶到陉邑。

主要是祭仲率领的另一路人马。

这路人马虽然只需攻打州和欑茅二邑,但路途太远。

由温至欑茅,再由欑茅至陉,行程差不多是郑忽这一路人马的两倍还多。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自然要以祭仲的预估时间为准。

最重要的时间已经敲定,接下来要确定的,是在温邑留驻多少人马为宜!

温邑是大邑,而且又是曾经的苏子国国都,人马留少了,若遇突发情况,恐怕难以应对;留多了,对征伐赤狄不利。

“以祭大夫之见,应以多少人马驻温为宜?”

“以臣愚见,五十乘足矣!”祭仲捋了捋胡须,一字一句的道。

“若事有缓急,五十乘恐不足以御奸!”郑忽无不担心的道。

五十乘也就是不到一千人,就这点人马留在温邑,说实话,郑忽真不放心。

无它,温邑各家,即便是郑忽拉拢的唐家,跟郑忽也不是一条心,在这种情况下,就留下这么点人马,郑忽能放心那才奇怪了!

谁知道,他们在郑国大军离开之后会不会先调转枪口,然后再分赃!

“世子多虑了,温地各家必不敢于世子去温伐狄之际,借机生乱?”

“何以见得?”郑忽反问道。

“其一,温邑各家虽有二心,然人心不齐。其二,我大军暴露于外,各家于此时生乱,真以为吾之刀剑不利乎?其三,唐氏遣质子,必会尽力维持!”

这些,郑忽自然也明白,但身为一个上位者,对于人心这个动心,从来不会不信,更不会全信。

像温邑这种情况,只要没有将温邑各家全部铲灭,对这些人无论使了何种手段,郑忽心中多少都是有点不安的。

这完全是出于一个合格的上位者的多疑,对于人心,他们这些人不会不信,更不会全信。

他们玩弄人心以达到稳固自己统治的目的,却时常会对自己的手腕感到不自信。

毫无疑问,郑忽在此时就陷入到这种矛盾之中。

祭仲似乎也看出了郑忽的忧虑。

“世子若仍不放心,不若遣制邑兵马暂为镇守,待我军归国之日,再遣兵驻留!”

祭仲也是没办法,很明显,不能再在温邑耽搁下去了,在温邑驻留的人马更不能留下太多,多留一人,伐赤狄的胜算便减一分。

郑忽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不必,便以五十乘驻温罢!”

他虽然纠结,但是很快作出了决断。

取苏子国之地确实很重要,但伐赤狄取恶金更重要。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弊相衡取其轻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再说了,制邑是郑国的一道屏障,其中的士卒兵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调动的。

温邑固然要紧,但还未要紧到到非调动制邑兵马的时候。

若温再次叛乱,大不了等他们征伐赤狄之后再行平叛就是了。

“唯!”祭仲应道。

事情已经商定好,天色也不早了,郑忽便嘱咐几人下去休息,毕竟,今天唱的这一出大戏,几人都耗费了不少心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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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陉人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六十四章陉人郑军攻打温邑,重伤加身亡者三百余人。

其中,以北门之战最为惨烈。

由于温人近于郑军的二倍,且郑军前期孤立无援,导致郑军死者八十五,重伤者近二百,其余自祝聃以下,几乎人人带伤!

这个战果自然是无比辉煌的,不过,问题是此时是冬天。

在冬天,一旦受伤,伤口是很难愈合的,而且天寒,伤口很容易被冻伤,这样一来,轻伤者也就罢了,重伤者很容易身殒。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郑忽不懂医术,对于那些重伤的士卒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将之安顿在温邑中修养,延请良医来医治,同时嘱咐以酒消毒。

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只能听天由命!

郑军从新郑出发前八千余人,车马四百余。

至今除驻留于温邑的车马及重伤身死者外,尚有兵车三百五十乘,卒近七千。

离开温邑后,郑忽和祭仲各领兵车百五十余,卒三千余踏上了平定苏子国十二邑的征途。

说是十二邑,加上温、隤也不过七邑而已,其他几邑,待平定这七邑后皆可传檄而定。

…………

十日后,郑忽率领大军在接连平定絺、原、樊三邑之后,赶到陉邑与祭仲会合。

陉邑地近草中戎和骊戎以及赤狄,经常性为其所扰,为了抵御戎人,不得不选择亲郑。

除了郑国,他们也没其他选项。

周人除了还保留了大义名分外,在与戎狄的作战中,基本上屡战屡败,自顾不暇。

事实上,周人自宣王丧南国之师后,周人在抵御戎狄的战争中已经落入了下风。

幽王的那一败,更是将宗周仅存的精锐消耗殆尽。

平王东迁后,仅靠成周八师那些殷民组成的军队,也就堪堪维稳而已。

就是桓王到处插手别国国事,靠的也不过是畿内小国的兵力和大义名分而已。

所以,陉人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亲近郑国。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看着陉邑夯土城墙之上留下的一道又一道属于战斗的痕迹,郑忽心中可以想象的到此处曾经究竟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郑忽没有任何时候感觉比此刻更加接近于诸夏先民,接近于诸夏诸夏先民生活战斗过的地方。

这不仅仅是一种心灵上的震撼,更是血脉上的归属与认同。

管仲所谓“夷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诸夏从来都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在夷夏杂居的此时,诸夏更是一面旗帜,一种文明,一个圈子。

而郑国至少在此时是处在诸夏文化圈的核心,因为郑国占据的中国之地,是诸夏真正的正宗之土。

不说别的,就以新郑而论,新郑在黄帝时期,为有熊国,夏、商两代皆为其王畿。

所以,此刻郑忽心中怎么一个任重道远了得!

“入城罢!”

纷乱的思绪萦绕了良久,郑忽终于下令道。

陉人当听说郑忽一行将要伐戎,不仅对郑国兵马的入城没有丝毫反感,反而表示了欢迎之意。

实在是他们深受戎狄之苦久矣!

当然了,必须要讲到的是,此时的戎是戎,狄是狄,也唯有晋国戎狄不分,皆曰狄。

一般而言,在此时,东方曰夷,如齐国之边的莱夷,南方曰蛮,如楚据南蛮之地,西方曰戎,如郑忽将要征伐的草中戎,骊戎,以及郑忽助齐时,所伐之戎,北方曰狄,如晋国东有赤狄,西有白狄。

戎和狄在衣服上也很好区分,以动物毛皮作衣服的是戎,以动物羽毛作衣服的是狄。

而此次郑忽若欲取台谷之恶金,则必先经过草中戎,骊戎,然后才能伐赤狄。

因为台谷之地现在是在赤狄的势力范围。

而草中戎和骊戎两个部落正好在赤狄以南,陉邑以北。

这就是意味着,郑忽伐赤狄必须得经过草中戎和骊戎。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的内心深处最想唱一处假道灭虢的戏,但碍于不知道草中戎和骊戎内部的情况,不知道此事是否可行?

“看来要向陉人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了!”郑忽心说。

若等祭仲到来,两人合兵一处,无论是草中戎还是骊戎都不是郑国的对手,甚至在郑国大军面前,很难有招架之力。

但问题在于,游牧民族打不过就跑是天性,郑忽也率军追之不及,一旦郑忽率军与赤狄作战时,若是局部的小战倒也无碍,关键是万一局势不受控制,届时逃跑的戎人再在后方攻郑军一刀,这事就大发了。

要知道游牧民族背后捅刀子,捡便宜,打秋风也是与生俱来的。

无论如何,郑忽若不事先将草中戎及骊戎平定,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大军入城后,郑忽在陉人的带领下前往城守府见陉守。

还未至,却在路上碰见驱车匆匆赶往城门处准备迎接郑军的陉守。

于是,没奈何,二人分别在车上简单的行了一礼,车马错过,陉守急忙让人调头。

陉守今日接到郑忽所遣使者的通知之后,就立马开始安排,毕竟郑忽的三千余人加上即将到来的祭仲所率领的三千余人,将近七千人的兵马安顿在陉邑可不是小事。

而且如何招待郑忽,这些事他都得考虑。

本来陉邑各种事务已经极多,此时又添一些,他颇有些一时手忙脚乱的味道。

好在事情虽多,用有解决的办法。

当他处理完事情之后向下属询问郑军到达何地时。

得到的回答是,大军马上就要入城了!

他闻言之后,这才火急火燎的向城门赶去!

此次的前来的郑军不啻于陉邑的救星,他可不想有任何的失礼之处。

要知道,自从苏子国灭后,陉邑就处于孤军奋战之中。

陉守面对戎狄的入侵,曾经请求过王室的援助,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后来实在无奈之下,只能向郑国靠拢,但问题是郑国与陉邑之间有原来的苏子国之地阻挡,郑军虽有心却害怕其他几邑在背后捣乱,终究没有派兵前来。

现在突闻郑军已至,陉守怎能不高兴,颇有一种王师终至的兴奋与喜悦之感!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合兵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六十五章合兵“世子亲临陉邑,吾却如此……真是失礼之至,此吾之过也!”

刚调转过车头,陉守急忙向郑忽致歉,话语中免不了还带着几分矜持!

他没有以臣相称,不仅是因为一上来就一副跪舔姿态,有失卿大夫体面,而且他现在还没搞明白郑国对陉邑究竟是怎样定位的,是打完这一仗就撤,依旧留下陉人独自抵抗戎狄,还是会将陉邑纳入郑国,持续不断的帮助陉人对抗戎狄。

“井大夫切莫如此!”

郑忽其实对这位陉守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这位陉守名友,和郑国老祖宗郑桓公同名,据说其为神农姜姓之后,原居于岐山周原,是周原当地的望族。

要知道周原可是宗周发源地,周公之所以称为周公,就是因为周公的畿内之封在周原,后来周公受畿外之封鲁国,畿内之封由其次子君陈嗣位,周公死后,在周朝中央担任官职的所谓周公,都是君陈一脉。

井氏为周原望族,由此可见井氏在周原乃至周公故国的地位!

就这样一显赫望族,却在六十余年前的那场犬戎入侵中轰然崩塌,其家族只得四散逃命,而井友的大父也正是那个时候带着一部分族人逃到了成周王畿内的苏子国避难。

在陉邑,井友的大父受到了当时负责管理陉邑的陉邑大夫的礼遇,于是,井友的大父带着族人在此安定下来。

却不料,没过多久,北方的戎狄趁各国合力平犬戎,无暇它顾之机,入侵成周王畿,灭苏子国!

也就是在此役,陉守大夫力战身死。

死前,陉邑大夫拉着井友大父的手,就说了两个字“复仇!”

井友大父有感于陉邑大夫及陉人对其的礼遇,毅然接过复仇的大旗,带领着陉人开始了与戎狄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

即便到其死时,也依旧念念不忘复仇,拉着井友父亲的手道:“夷灭尔宗族者,戎狄也!汝敢忘乎?”

井友父亲死时亦如此对井友说。

这些情况,郑忽自然是从情报中得知,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刻意打听,陉邑里传的到处都是。

一开始,郑忽单纯的以为这只是统治手段,忽悠嘛!

后来,郑忽才发现这个家族真的是一直遵行着他们的誓言。

从其家族继任陉守开始,到而今,与戎狄大小百余战,几乎无岁不战。

陉人提起其家族,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但凡有一人敢说这家族的不是,绝对会引得众人群起而攻之。

就这样一个家族,郑忽怎能不感到钦佩。

不过,近十几年来,陉人在对戎狄的战争中开始处于下风。

原因也很简单,无岁不战带来的是青壮的伤没,陉邑不过一邑之地,可用青壮本来极为有限,每一个青壮的损失,对陉邑来说都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井友的父亲开始寻求外部援助。

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周王室,但奈何周王室已经不复宗周时的盛况,自保堪堪有余,若是让其主动进攻戎狄,比登天还难!

于是,没奈何,井友的父亲又向卫国、邢国求援。

卫国根本就不想管这摊子烂事,邢国虽然以前是对抗戎狄的大户,但是此时已经衰落,而且距离远,根本不可能前来。

在这种情况下,井友的父亲只能将目光投向郑国,但当时郑庄公初即位,忙于坑共叔段,且当时苏子国虽灭,但依旧属于成周,郑庄公也不太想趟这趟浑水。

直到周桓王强行与郑换地之后,当时井友的父亲已死,井友再次向郑国求援。

但郑庄公考虑到苏子国其他几邑的不确定因素太强,而且当时郑国与中原各国交战正酣,所以,依旧没有出兵援助。

好在,去岁郑国终于结束了与宋国之间的长期敌对,而且今岁郑忽提出了伯天下之策和并力北近的方针,郑庄公这才下定决心经略北方。

不然,陉邑不知道还得在这种孤立无援下坚持多久!

郑忽与井友在城守府前一同下车,井友引着郑忽向正堂走去。

入堂,井友请郑忽上座,郑忽推辞不受,井友再请,郑忽再辞,井友三请,郑忽便不再推辞。

“井氏英烈,吾慕之久矣!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方坐定,郑忽便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世子谬赞矣!”井友稍微谦虚了一句。

“世子今日来陉,此陉人日夜殷勤期盼也,吾谨代陉人谢之!”

说完,再次向郑忽行礼,郑忽回礼道:“井大夫切莫多礼,陉本郑土,此吾之职责所及,吾不敢受大夫之谢!”

“世子所言极是,是臣失言了!”

郑忽的橄榄枝刚抛下,井友毫不犹豫的就接下了。

这正是他想要的,不过,井友还是有些不放心“吾闻世子此来,为伐戎狄而来,陉人苦于戎狄久矣!陉人闻世子大军至,无不拍手称庆,愿军久驻,以报家国之恨,只是不知世子是否可全陉人拳拳之意?”

“井大夫之意,吾知之矣!吾已灭温,伐絺而有原、樊,祭大夫亦征州而据欑茅,苏子国十二邑已大定。内乱既弥,唯戎狄之属侵夺我北鄙之地,且怀贪厉之心,刻削王室,此吾父君之所忧也!”

“故自今而后,郑欲以举国之力北向,尊王室而攘戎狄,愿大夫知之!”

井友闻言大喜过望,忽又想起了父、祖当年的遗憾,一时间眼泪竟忍不住落了下来,感叹道:“若吾父及大夫泉下有知,可以无憾矣!”

随即,又正了正冠,极为严肃的起身,一揖及地,道:“陉人苦于戎狄,父子妻儿为其所虏,宗族子弟为其所绝,世子诚能助陉人复夷宗灭族之恨,陉人愿世世为郑谨守北疆之地,无怀贰主之心!”

郑忽回礼道:“家仇亦国之恨也,忽虽不佞,必不敢使陉人父子兄弟长恨于地下,且长者言‘父母之仇,弗与共天下也!’,愿灭戎狄以解陉人绵绵之恨!”

“世子高义,臣代陉人再谢之!”

二人就这样达成了协议,郑忽以助陉人攻伐戎狄,换取陉人对郑国的忠心。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回报,自然就得有付出。

不过,对郑国来说,这个付出只是顺便的,何乐而不为?

就在此时,有城守府小吏来报,说祭仲大军马上就要入城了!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假道灭狄之计!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六十六章假道灭狄之计!“见过世子!”

城守府正堂之外,祭仲当先对伫立门口的郑忽行礼道。

“祭大夫多礼了!”

郑忽回礼,报以微笑。

对于祭仲,至少在郑忽没有上位之前,待以殊礼,是十分必要的。

“容吾为祭大夫引见!”郑忽向祭仲示意身边的井友道:“此陉守井大夫讳友!”

之后又对井友介绍道:“此吾国之正卿祭大夫讳足!”

二人相互见礼,而后跟随着郑忽步入正堂。

三人落座后,郑忽简单的向祭仲询问了一下州和欑茅二邑的一些情况。

再之后,三人很快便切入正题。

郑忽道:“草中戎、骊戎居狄之要,欲伐狄则必先过戎,戎狄相结,是我战多而功少,诎力而反受其害,兵法云: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久暴师则国用不足。”

“今大军已出者十余日,若两伐之,是我弊之于三国,且久结兵祸,非国之利也!”

祭仲闻言表示赞同,井友暂时不知道郑忽想要表达什么,沉默不语!

“世子有何高见?”祭仲问道。

“不若借道于二戎以伐狄,反而灭之,可以免祸!只是不知二戎之君可否假道于我?”

井友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郑忽的打算了,他这是准备先集中兵力攻打狄人,反过来再攻打戎人。

这个计策确实很妙,因为郑忽若是选择先攻打戎人,那么狄人来救援的可能性比较大。

原因也很简单,草中戎和骊戎这两个部落,说句不好听,其实就是狄人的看门狗。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戎狄的周边环境。

郑忽最终目的台谷在后世所谓的晋城盆地内部。

晋城盆地三面环山,东、南皆是太行山,西为原山。

陉邑在太行以南的平原,台谷在太行以北的盆地内部。

太行山成为隔绝南北的天然屏障。

然而大自然的伟力不仅在于创造一些鬼斧神工,令人惊叹的自然景象,更在于处处为生活在这片大自然的人和动物留下生机。

晋城盆地在南方的生机就在原山,原山之上,有一条大河流经其中,名曰少水。

少水过原山俯冲而下,在原山与太行山的交界处冲刷出一片平原。

这片平原不仅是进入晋城盆地的通道,也是草中戎、骊戎逐牧而居的生息之地。

当然了,进入晋城盆地的通道有很多,但是在南部,能供郑军大队人马进入只有这一条。

晋城盆地中的狄人若是得知郑军大队人马攻打骊戎和草中戎,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猜到郑军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他们,从而出兵援助二戎!

打狗,主人心里肯定不高兴,但关键是,草中戎和骊戎这两条狗和狄人一心吗?

郑忽觉得这种可能不大,甚至是根本没有可能。

游牧民族自古以来就是强者为尊,赤狄势大,二戎只能选择屈服。

现在若是有扳倒狄人的机会,想必二戎肯定不愿错过。

游牧民族背后捅刀子,拖后腿不仅是在农耕民族中间享有盛名,在他们的内部,也是心照不宣!

“世子多虑了,臣家尝居于北疆,知戎与狄其实一丘之貉……”

井友开始为郑忽介绍起了戎狄的一些情况。

“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

“其人,不识礼义,寡有廉耻,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姓字。”

“其行,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虽父母妻子,亦敢加以刀兵,实非王化之民!”

“故而,以臣愚见,世子苟能遣人以卑辞厚赂遗之,二戎必愿假道于我!”

“善!”得到井友的确认,郑忽心中也是相当高兴。

不过,对于狄人内部的情况,郑忽还是不太清楚。

“忽虽欲伐狄,然狄远,吾知之所不及也,井大夫可有教我?”

郑忽整了整衣冠,非常郑重的向井友请教道。

井友回礼“唯!”

“北狄曰赤,因其尚赤衣故也!”

“赤狄分而有十五氏,其以潞氏为最,灭潞子国而有其地,因以称焉!”

“其后有皋落氏、廧咎如氏、甲氏、留吁氏、铎辰氏、祁氏、狐氏、蒲氏、楼烦氏、仇由氏、无终氏、鲜虞氏、肥氏、瞒氏。”

“皋落氏又曰东山皋落氏,其分而有二,一在晋之东,一在邢之西。”

“廧咎如氏在黎之南,卫之西,郑之北,世子所伐之台谷属焉,其势中上,以郑之强,亦足取焉!”

“甲氏居太岳之丘,留吁、铎辰依潞氏而居,祁、狐、蒲在晋之西,与白狄比邻而居,楼烦在狐氏之北,仇由在邢之西,无终在燕之西。”

“鲜虞,白狄之别种,因迁于赤狄杂居,故属焉,与肥共在邢之北,瞒在齐之西北,邢之东南!”

郑忽听着也咋舌不已,原来赤狄内部竟然这么混乱。

以前他只知道赤狄很强,应该是特别强。

像后来齐桓公率领齐、郑、宋等国存邢救卫。

当时齐、郑、宋三国还都是中原强国,就这三大强国带领其他诸侯军队面对赤狄依旧是裹足不前,由此可见赤狄的强大。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赤狄内部不统一,这就意味即便其势强,也绝不长久。

像齐桓公存邢救卫时,面对的赤狄部落应该不止一个,而是很多个部落的联合。

不然,晋国这个春秋前期的小受国家如何能在后来独自灭戎狄而有其地。

各个击破肯定是对付赤狄的最好选择。

若让其形成合力,郑国北进肯定受挫,甚至于有可能饮恨当场。

这也是郑忽听完井友的讲述,最先想到的。

“井大夫可谓知博矣,然吾尚有一事不明,还望井大夫赐教!”

“不敢,世子请言之,臣知无不言!”

“吾伐廧咎如氏,狄之他氏可为其援乎?”

井友在心中思量了片刻,才道:“赤狄各部虽为同种,然皆有争长之心,世子若不灭廧咎如氏,且输潞氏、留吁氏、铎辰氏以重金,廧咎如必无援!”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完币归郑

“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使磨推鬼!”郑忽心道。

按照井友所讲,他只是伐廧咎如氏这一役,就要贿赂三个赤狄部落和二个戎人部落。

他以后要再伐其他部落,那得花费多少钱?

也得亏他从温、絺、原、樊那里收了不少买命钱,想必祭仲也从州、欑茅二邑也收了不少。

这些钱拿出来贿赂五个戎狄部落问题不大。

郑忽此时最后悔的应该是没把长葛的瓷器带来。

要不然,拿瓷器忽悠戎狄之君,绝对一忽悠一个准。

要知道此时的戎狄之君,虽然是一部之长,但日子过的可是相当凄惨。

就拿秦穆公时来说,秦穆公为留由余在秦,仅仅贿赂戎君女乐二八,然后戎君就乐不思蜀了。

此时虽说是戎夏杂居,但是诸夏民族普遍看不起戎狄,以至于楚国,标准的祝融之后,都被瞧不起,更别说其他戎狄了。

所以来说,戎狄在此时是享受不到来自诸夏上层贵族的礼乐、器物之类的高级享受的。

享受不到是一回事,不愿享受又是一回事,作为上层统治者,有几个能如汉文帝那般,抠到连个露台都舍不得修。

曹刿所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这绝对是至理名言!

戎狄之君看着诸夏上层贵族享受着轻裘锦衣,脂酒袖扶的待遇,能不动心吗?

自古中国之外的其他少数民族的上层仰慕中国文化,或许有仰慕典章制度的,但这绝对是极少数,大部分羡慕的是中国贵族物质、精神上的享受。

什么叫贵族,有条件变着法子享受的人才叫贵族。

汉哀帝和李承乾同学的断袖之好怎么来的,女人玩多了也会腻呗!

玩腻了不找其他刺激那怎么对的起自己的大贵族身份?

所以,郑忽此时如果能拿瓷器来忽悠戎狄之君,绝对能体会到什么叫耗费少而受惠多!

这是必然的!

但问题是,此次是临时受命,根本没带瓷器。

那这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而且是最简单的法子——用钱砸!

不就是花钱如流水吗?郑忽有钱,不在乎!

反正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钱,崽卖爷田心不疼!

像郑忽的老前辈,常凯申委员长不就是这么玩的吗?

搞冯玉祥之前,金钱开道,收买冯玉祥部下,一开打,果不其然,冯大帅立刻通电下野!

搞两广军阀前,又是金钱开道,反正用的都是闽浙财阀的钱,不用白不用,怕个球!

“井大夫之意,吾已知也!只是不知井大夫可有出使人选?”

郑忽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别以为给戎狄送钱是件简单的事。

这事要派不了解内部情况的人去,保准被戎狄坑的连裤衩都不剩。

不要觉得戎狄是傻子,戎狄都是属于那种标准的有便宜就上的人。

随便派一个人过去,人家吃干抹净不认账怎么办?

钱白送了不说,在背后捅你一刀子也不是不可能。

也唯有那些了解戎狄内部情况的人,才能镇住戎狄。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知道戎狄内部的虚实,他们不敢在这样的人面前耍小心思。

就像别人会读心术,能读懂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还会在这样的人面前撒谎吗?

答案是否定的!

“若世子不弃,臣愿带人前往,若戎狄允我之请,我则以重币遗之,不然,臣完币归郑,不使世子有空耗之忧!”

“善!”

对于井友的主动请缨,郑忽是颇为高兴的。

井氏三代皆以拒戎御狄之名而声震北疆。

对于戎狄内部的情况,井氏一族知之甚深,绝对算的上是戎狄问题的专家。

不仅如此,这一家族由于世代抵御戎狄,在戎狄内部也有不小的影响。

游牧民族向来以强者为尊,能打疼他们的都会得到他们的最高礼遇。

不说别的,就说西汉时期的酷吏郅都,郅都为雁门太守时,匈奴闻郅都凶名,一直到郅都死,都不敢叩关犯境。

搞个郅都的偶人,让人引弓射,都吓到无法瞄准,更别谈射中。

郅都酷吏之名尚且能使匈奴害怕到这个程度。

井氏一族世代抵御戎狄,把陉邑经营成铁桶一般,让戎狄无法越过陉邑而南下的威名,在戎狄中间绝对会如震天一般,甚至于可以达到让小儿止啼的地步。

这绝对不是夸大!

而是生活在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直都是这么个尿性。

“此行,吾遣祝大夫领精卒百人与井大夫同往,必不使井大夫有罹咎之患!”

“世子过矣!”井友道:“世子苟爱幸臣,予臣五十卒足矣,不然,示戎狄惧且轻也!”

井友坚决的推辞了郑忽派百人护卫他周全的建议。

他知道戎狄欺软怕硬,去的人越多,戎狄会认为他们心中恐惧,就会得寸进尺。

相反,去的人越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戎狄反而会感到害怕!

这也是游牧民族的天性之一。

深受丛林法则的影响。

就像草原上的狼,只有弱小的才会结伴觅食,真正实力强大的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有人就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遭遇狼群,他还有逃生的可能,如果一个人遇到一只独狼,他逃生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狮子、老虎从来不需要结伴觅食,概因为它们实力强大。

游牧民族信奉的就是这种丛林里的哲学。

这也是井友断然拒绝郑忽好意的原因。

去的人越少,越有威慑力!

郑忽自然是从善如流“既如此,一切便依井大夫之言!”

郑忽好不容易碰到个戎狄问题的专家,确实有点紧张过度了!

不然,他仔细想想也不会派这么多人去。

没办法,郑国攻略北方的戎狄,像井友这样的专门人才确实稀缺的厉害。

就像当年我党造原子弹,钱老那样的人才绝对是整个国家的宝贝疙瘩!

井友的地位虽然达不到这种程度,但他的重要性却是毋庸置疑的。

郑国未来的大战略是北进,井友的存在绝对能让郑国的北进之路顺畅不少。

这正是郑忽所期望看到的。

所以,他对井友安危的紧张,实在是不足为奇!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河水弥弥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六十八章河水弥弥朝歌原名沫乡,后更名为沫邑,直到殷王帝乙更沫邑为朝歌,朝歌之名才正式确定下来。

作为殷商后期的国都,朝歌也曾一度繁华过,史载“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便是这一繁华景象最真实的写照。

只可惜这如烟花般璀璨炫目的繁华景象,随着纣王兵败牧野,登鹿台蒙衣其珠玉,自燔于火而亡。

朝歌巍然壮观的商王宫殿也在武庚叛周那一役,被周人用一把大火葬送。

直到周公将康叔封于卫,康叔以明德慎罚为纲,保爱殷民,殷民大定,朝歌这才渐渐繁盛起来。

经历了三百余年的发展,尤其是在卫武公时,武公对内以德教垂法,对外克保王室,卫国的强盛一时无两。

时人作《淇澳》以美武公,所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武公之风采从中可窥一般。

也许是物盛必衰,自武公去世后,卫国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这一点,此时卫国的最高统治者卫宣公并没有意识到。

因为卫国依旧是中原大国,即使是在与郑国的作战中接连失利。

此刻,朝歌的宫殿内,卫宣公高居殿堂之上,公子伋、左公子泄相对而坐。

“吾儿!”卫宣公唤道。

公子伋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才道:“父君!”

“郑世子忽侵夺蔡地,齐侯为之请平,蔡侯、宋公共邀为父临宋以议之!”

“父君,子忽并未侵夺蔡地,乃蔡侯与郑伯邓之盟……”公子伋急忙为郑忽辩解道。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卫宣公打断“吾儿,此事究竟如何,非我等所能知也!我与宋、蔡二国世为盟好,二国之邀,为父不敢辞!”

“然近来为父躬错身乏,非可以受车马之劳,故为父欲使吾儿聘宋,以固三国之好!”

顿了顿,卫宣公又道:“若郑世子果真罹受不白,吾儿不妨为其伸之,彰其明德,以固儿与郑子良友之谊!”

“左公子亦随世子同往,世子苟有不逮,左公子当拾遗补缺,莫堕我卫之赫赫显名!”

“唯!”公子伋和左公子泄同时应道。

“此事,吾儿与左公子先行准备去吧!”

“唯!”二人起身,缓缓退出宫殿。

卫宣公看着二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依旧没有收回视线,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公子伋和左公子泄二人结伴来到公子伋的寝殿。

落座,侍女奉上热汤之后,左公子泄挥退了旁边侍奉的人,才用仅能让两个人的听到的声音,对公子伋暗示道:“世子,臣以为此次使宋非比以往,世子还须留心一二才是!”

公子伋以为左公子泄是在讲有关郑忽的事,叹了一口气:“左公子所言极是,蔡侯背盟,再有宋公之助,以我一己之力,恐难力支!”

左公子泄闻言,有些急了,道:“世子,臣非言此,而是世子婚期将至,君上于此时使世子聘宋,周旋于郑事之间,若事有延误,齐女谁为世子娶之?”

公子伋默然不语,过了好久才道:“父君既有命,为人子者安有逆命之理,左公子勿复言!”

左公子泄听完公子伋所说,更是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臣闻君上收卫民之费,大搆驾,兴宫室,筑高台于淇河之上,非为纳妇,人谁竞奢至此?”

公子伋不言,左公子泄见状,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摊上这么一个主上,左公子泄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当年卫宣公将公子伋托付给他的时候,他对公子伋悉心教导,投入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公子伋对他也是敬重非常,视之如父母。

然而左公子泄怎么都没想到,他当年为公子伋极力塑造出来的优点,在此时反而成为了一大障碍。

其实,公子伋又何尝不明白左公子的好心,但是,在他心里,身为人子,岂有悖父乱上之理,即便卫宣公想要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历史上他就是这么做的。

这也是郑忽为什么不提醒劝告公子伋的原因。

一个人的价值观已经成型,那么无论如何劝告,即便他知道的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他还是会遵循着错误的道路前进,直到他死亡!

这就是价值观的力量。

就像民国时期大儒梁漱溟的父亲梁济宁愿投水自尽为清王朝陪葬,也不愿生活民国这个共和将启的新时代。

这种人对于价值观的偏拗是可敬的,但是行为却是不可一言而论之的!

若是郑忽在此,也不得不感叹世事的无常和阴差阳错。

历史上,卫宣公也是派公子伋和右公子职使宋,只不过,理由是访问,然后趁二人访问的之机,遣左公子泄如齐逆女。

而这次却是因为郑忽取蔡地,齐侯请平之事。

反正无论怎么说,卫宣公一定是要把公子伋调开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现在他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罢了!

而远在临淄的宣姜自然不知道卫国发生的事。

她还为将要嫁给自己的如意郎暗暗高兴不已。

在和文姜闲聊时,还时不时的取笑着文姜。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宣姜从文姜手中抢过竹简,一字一句的念道。

每念一句,文姜的脸便红一分,直到宣姜念完,文姜的脸犹如红彤彤的苹果,含羞带臊的再也不愿抬起头。

宣姜见状,眼中带着戏谑,道:“我道小妹为何对此简珍而重之,与姊闲叙亦不忘偷偷翻阅,原来竟是良人鸿雁来,怪不得,怪不得!”

“哪有偷偷……”文姜气弱声虚的反驳道。

“姊姊净会取笑于我,快将简书还于我!”

宣姜掩嘴偷笑,文姜趁机将竹简抢到手,又小心的看了看竹简,生怕竹简被抢坏了。

宣姜见状,更是娇笑个不停。

“有女怀春!”宣姜继续取笑道“看来那郑世子也是妙人!”

文姜娇嗔不依。

“姊姊,汝说曼伯会不会以为小妹,以为小妹……”最后的几个字,文姜怎么都说不出口,于是,她把自己写信给郑忽的事情告诉了宣姜。

宣姜看着文姜一副小鹿乱撞的紧张模样,心中有羡慕,随即安慰道:“小妹多心了,郑世子若真以为汝放荡非礼,岂会遣人赠以鸿雁,且出言调笑!”

“姊姊!”文姜故意拉长了声音。

“好,好,姊姊不言!”

“姊姊不也是婚期将至么,小妹听人言那卫世子亦是皎皎君子,正好配姊姊这个大美人!”文姜搂着宣姜的胳膊道。

“汝啊!”宣姜用手轻点了点文姜,微笑不语。

…………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邦之彦兮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六十九章邦之彦兮十日后,井友和祝聃一行结束了戎狄之旅,抵达陉邑。

郑忽和祭仲接到汇报,早早的就守在陉邑城门口处,等着井友一行的到来。

车马停稳,井友下车,刚欲行礼,郑忽也不再顾什么礼仪,拉起井友的手和他一起走向自己的座驾。

论起收买人心的手段,郑忽现在已经是相当熟稔。

而且,井友绝对当得起郑忽如此礼遇。

郑忽已经井友派遣的使者口中得知,草中戎和骊戎已经同意借道,留吁、铎辰、潞氏亦同意不插手郑国与廧咎如氏的战争。

可以说,井友此行的任务已经相当出色的完成。

若是换个人来,都不一定能如井友做的这般出色。

“井大夫于国有大功矣!”郑忽自然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吾必将井大夫之功具实以奏,父君定不吝以厚赏!”

“不敢当世子之赞,亦非望君上之赏,臣不过谨守职分而已,世子诚以臣之功大,则尽灭戎狄以慰臣祖宗先灵,足矣!”

郑忽闻言,心中一颤。

他从井友身上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诸夏先民的那种尊宗敬祖精神。

这种切身的感受比在肃穆的宗庙里面对祖先的神位,感受的冲击还要大。

祖宗在诸夏文化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即便是那些虚构出来的各种神佛,也没有祖宗的地位高。

不仅如此,祖宗还是一面旗帜,一面始终激励后代的旗帜。

祖宗未了的心愿和遗憾,祖宗的屈辱和仇恨,后人有责任和义务来终了。

不然,就谈不上孝!

这才是真正使得诸夏民族能够历经五千的风云变幻,薪火相传,代代不息,始终屹立于东方的精神所在。

就拿郑忽的姻亲齐国来说,齐侯死前就拉着郑忽的大舅哥齐襄公的手说:“纪,吾世仇也,能灭纪者,方为孝子。汝今嗣位,当以此为第一件事。不能报此仇者,勿入吾庙!”

于是,齐襄公灭纪。

而列国没有一国为纪国鸣不平,反而称赞齐襄公能报祖宗之仇。

这就是诸夏自古以来的价值观!

像后世的法制社会,有人报母仇,键盘侠们称赞其行为的不也如过江之鲫,虽不合法律,但它合人情合道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井友这种人,身负两代人的遗憾和仇恨,绝不是高官厚禄就能够收买的,能够收买他的只有复仇。

“唯,井大夫之仇,忽亦不敢忘,必也使井大夫全人子之义,如违此誓,天厌之!”

郑忽郑重的作出了保证。

井友闻言也是感动异常“世子如能为复我父祖之恨,友愿世为走牛马,以供世子驱使!”

“井大夫言重了!”郑忽道貌岸然的推辞了一句,其实他心里是暗爽的。

一个戎狄问题的专家,到现在来说,基本上算是拐带到手了。

郑国未来不灭戎狄称霸,都对不起老天如此的厚赐!

作为一个创业国家,能留住最急需的人才才是最为重要的!

郑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

不多时,郑忽几人已至城守府。

下车,入府,落座,再次寒暄一番,随即切入正题。

既然草中戎、骊戎和潞氏、留吁、铎辰五部已经被摆平,接下来自然就是商讨对戎狄作战的具体事宜。

井友命人奉上堪舆,开始为郑忽等人详细的介绍起几个部落的地理。

“草中戎,因其人居于少水河谷之草中,故名。骊戎亦曰丽土之戎,其人居于少水河谷之地,因以称焉!”

“故欲伐廧咎如,必先过草地而后经骊戎之土以入!”

郑忽闻言点点头,草中戎和骊戎,他虽然知之不多,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如草中戎,“草中”犹言“荐居”,所谓“戎狄荐居”即此之谓,故而“草中之戎”指的是居住于草丛之中的戎族。

而骊戎,又名“丽土之戎”,“丽土”,而是指附著于土地上的戎族。

据《国语晋语四》载,晋文公之时,周襄王避叔带之乱出居在外,使人至晋告难,子犯劝晋文公纳王以求诸侯,“公悦,乃行赂于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

指的就是这两个部落。

郑忽所知道的,也仅限于此,历史上对于春秋前期的戎狄部落记载不多,应该说是只有只言片语。

而如郑庄公、祭仲等人一直以来只专注于与中原各国的交战,对戎狄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

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不如郑忽了解的多。

“看来是时候派人渗透到戎狄部落内部了!”郑忽心道。

在此时来说,派个间谍什么的打入戎狄部落内部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所谓戎夏杂居,并不仅仅是只戎狄有居住在诸夏之地的,还有诸夏之人居于戎狄之土的。

像秦穆公时的名臣百里奚在未仕秦之前,不就是仕在戎狄吗?后来晋伐戎狄,百里奚为晋所获,被当做奴隶陪嫁到秦国!

还有秦穆公西霸戎狄的关键人物由余,也是仕在戎狄。

搞个间谍过去,不但能获取情报,更重要是能够挑起几个戎狄部落内部的纷争,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仅有井友这个戎狄专家,关键时刻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过草中戎与骊戎之后,行不过半日即可抵台谷城,台谷依原山余支所建,险要非常,廧咎如之狄多居于此!”井友接着道。

不要以为此时的戎狄部落是逐水草而居,迁徙无常处。

事实上,真正迁徙无常处的是北方的胡人,戎狄部落虽然也有迁徙之举,但大多都如殷商数次迁都一般。

他们在长期与诸夏的杂居的过程已经学会了筑城,过的其实是半游牧半定居的生活。

这也是后来晋灭戎狄之后,很快便能将之同化的原因所在。

正如汉之匈奴,一直到持续到隋唐才基本被完全同化。

戎狄的同化的工作其实从夏商时期就已经开始了,殷商与西周时期更是经常与戎狄作战,戎狄时叛时朝。

正是在这时叛时朝之间,戎狄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接受学习吸收诸夏文化中的一些东西。

到此时,其实就差一次强有力的征服就足以将戎狄纳入诸夏文化圈。

像南方的楚国此时正在征服蛮人和濮人的部落,齐国也有意识的侵伐莱夷部落。

所以,齐和楚后来的强大,都有伐灭夷蛮的原因在内的!

“台谷之城如陉之城坚否?”郑忽问道。

“虽不如陉,亦不远矣!”

郑忽闻言,心中大定,投石车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

第一百七十章 薄伐北狄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七十章薄伐北狄“善!”

“大军已修整十余日,明日由吾与井大夫亲率大军出陉,假二戎之道而攻廧咎如,祭大夫守陉,以备非常,如此,当万无一失!”

郑忽直接将命令宣布。

众人对此,并无异议。

郑忽这样安排,一来可以利用井友对戎狄较为熟悉的优势,二来则是防备二戎不守信用,趁他们和廧咎如作战时,趁机偷袭陉邑。

把大后方交给祭仲,郑忽是极为放心的。

以祭仲的能力,无论是据城而守,防备二戎,还是为大军提供后勤保障,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点自信,郑忽还是有的。

“原山、太行地险而狭,道途崎岖,非用车之地也!明日出陉,大军皆废车以为行!”

郑忽下达了第二条命令。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过二戎进入晋城盆地。

此时的晋城盆地尚未开发,地势不平,河流纵横,车战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戎狄的军队其实也都是步兵,据《左传》记载,隐公九年,北戎侵郑,郑庄公所谓”彼徒我车,惧其侵轶我也。”

相较于车兵,步兵的优势可以说是相当明显,步兵能够适应更加复杂的地形地势,具有更大的灵活性,更强的适应性。

但问题是步兵虽好,但是中原各国的战争还停留在君子之战的阶段,你让一群士大夫下车奔跑,成何体统?

像后来魏舒与戎狄作战时,毁车为行,他的副手中行穆子的宠臣就不愿下车,最后被魏舒给斩首示众了。

贵族的身份体面,才是车兵向步兵转化的最大障碍。

直到列国相继以法律的形式废除奴隶制,允许奴隶参军,步兵这才渐渐成为战争的主流。

不过,郑国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在隐公九年的郑御北狄那一战,郑国就已经有了正式意义上的步兵,虽然郑国在与中原各国作战时,仍以车兵为主,但是让车兵下车,对郑国来说,已经不是障碍了。

就像郑忽派遣祝聃和暇叔盈袭温,皆用步卒,无人有异议一样,郑国上下对于战争只关注一点,那就是能不能取胜。

只要能取胜,什么卿大夫士大夫的体面、什么守礼非礼,都能够抛弃不要。

一如郑忽所言,兵以胜为功!

-大致需要注意的事情其实也就这么两件,至于投石车之类的,进入晋城盆地后,直接就地取材也就是了。

事情既然已经安排结束,那么接下来一场盛大的接风宴自然是少不了的。

虽然看起来,这样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但陉邑已经属郑所有,郑忽这样做也算能够说得过去。

第二日一早,郑忽与井友及祝聃率领郑军精锐步卒六千人出陉邑直奔二戎。

陉邑城中只剩下祭仲以及暇叔盈率领的郑军千余以及陉人士卒两千余,共计三千余人。

这些人用以防备二戎已经足够。

一个时辰左右,郑忽已经率人来到了二戎的地盘。

二戎对于郑军的到来并未有丝毫慌张。

还专门派人前来引着郑国大军过少水河谷进入晋城盆地。

晋城盆地是后世的称谓,此时应该称冀州之域,战国时期,吴起称此地为夏王之国。

战国后期,对此地的称呼想必是人尽皆知。

韩国称其为上党之地。

没错,就是上党,著名的长平之战就发生在台谷以北四十多公里的地方。

晋城盆地内部平原与丘陵交错,地势呈北高,中、南部低的簸箕状,以山地丘陵居多。

境内河网密布,林郁繁茂,草地成茵,当然了,这是春夏才有的景象。

此时虽然已经打春,但是还谈不上万物复苏。

故而,此时的晋城盆地内部,仍然是一派萧条。

郑忽一行方入盆地,郑忽便遣人伐木掘石,建造攻城器械。

此次出新郑,郑忽随军带了不少新郑城中的工匠。

论起技艺水平,这些工匠在整个郑国都是顶尖的存在。

像袭温时的云梯,就是这些工匠在制邑提前造好的。

投石车的制作方法,郑忽自然早已经传授给这些工匠。

台谷城依原山山脉的旁支而建,距晋城盆地入口不过二三里。

郑忽将一队士卒和工匠遣出之后,立刻率领大军急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围台谷城。

六千余的大军迅疾奔动,动静自然不小。

其实,早在郑忽大军入晋城盆地时,台谷城中的赤狄已经发现了这支大军的存在。

高亢凌厉的号角之声,早已响彻多时。

郑军入侵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身在台谷城之中的廧咎如之君耳中。

廧咎如之君名为隗羊,隗,乃太古之姓,据传出自炎帝魁隗氏,魁隗氏是即神农氏之后的第二位炎帝。

其后人又有大隗氏建都具茨之山,又称大隗山,其后人遂以隗为姓。

赤狄大多以隗为姓。

尊大隗氏为祖。

这也是算是此时的特色了——夷夏纠缠不清。

像周王室,虽为诸夏,但是曾经却间在夷狄,直到周太王时才从西戎中分出来,迁居岐山。

所以,有些东西追究起来真是追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司马迁写《史记》,干脆就不讨论这些事,直接为每一个中原之外的戎狄蛮夷,找一个诸夏祖宗。

别管正不正确,孔子说:“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就是这么回事!

隗羊原本正在铺满兽皮的宫殿之中,搂着两个壮硕的廧咎如少女调情。

这就是标准的游牧民族的审美观了。

却未料到下面有人来报,说郑军前来攻城。

隗羊听完,二话没说,直接一口唾沫吐出,然后愤然骂道:“郑狗,竟敢如此!”

那个气愤就别提了,本来这么冷的天,正是吃饭睡觉抽女人的时候,却没想到偏偏郑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扰人清静。

这样的事情着实令人恼怒。

“取吾兵刃来,乃祖非得灭尽郑狗不可!”隗羊吩咐道。

…………

第一百七十一章 薄伐北狄(续)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七十一章薄伐北狄郑忽亲率大军围城,台谷城中的赤狄经历了初时的慌乱,很快就进入战争状态。

战争,对于这些生活在中原以外的少数民族来说,太熟悉不过了。

他们从出生之日起,就开始经历战争。

幼时,身体羸弱者会被抛弃,只有强壮的幼儿才有生存的资格。

稍长,他们骑着羊和同龄人打斗。

十四五岁,他们已经开始跟着部落里的成人南下,到诸夏所居之地掳掠。

所以,战斗已经成为浸入他们骨子里面的本能。

不多时,漫天的箭雨刺破空气,发出与气流摩擦的咻咻之声,射入郑军行列之中。

而郑军在郑忽的指挥下,早已经严阵以待,列队擎盾以御流矢。

几轮箭雨飞过,城头上的赤狄立刻便陷入无箭可射的尴尬处境。

这也很正常,戎狄作战,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谋略,也不知道什么是团结。

作战一拥而上,战胜则争先恐后,稍遇挫折,则四散而逃。

像分配射击,完全就是不存在的。

也根本不会有人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们的小脑壳里根本容不下这么复杂的操作。

箭矢虽停,身在中军的郑忽却没有下达攻城的命令。

他再等,等投石车的到来。

此时攻城也并非不可以,毕竟大军配有云梯。

但是,此时攻城并不明智,用云梯登城与赤狄短兵相接,何如用投石车投掷的石块与赤狄来个亲密接触。

况且,此时原始的迷信盛行,用投石车抛掷的大石块从天而降,极有可能被这些愚昧的狄人视作神迹。

攻城何如攻心!

立于城墙之上的隗羊,观察着围而不攻的郑人,有些迷惑,心道:“这些郑狗,究竟意欲何为?”

他对中原人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中原人诡计多端。

而且,他在隐公九年的时候,率领廧咎如部和其他几个赤狄部落参加过对郑的战争。

对于郑人的作战勇猛,他深有体会。

所以,见到郑人一反常态,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这种不安并未持续多久。

两刻钟左右,隗羊见郑人推着五辆很奇怪的车上前。

接着,郑人又将车轮卸下,将那五辆奇怪的车固定在地上。

不仅如此,固定这五辆奇怪车的郑人还好似专门看向他们,然后又将那五辆奇怪的车稍微挪动了些许位置。

车上还绑着很多绳索,这让隗羊看的是一头雾水,这郑人大约是疯了吧!

两军交战,阵前搞个这么奇怪的东西是什么鬼?

这个疑惑,郑人很快就给了他一个解答,一个用血与泪凝聚而成的解答。

伴随着郑忽的一声令下,士卒将二十余斤的石料放置在绳索的另一端的木筐中。

紧接着,郑忽再次下令,石料另一端士卒人人拉紧了绳索。

“放!”

于是,五块二十余斤的石料冲天而起,向台谷城飞去。

然后再填置,再抛,就这样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城墙上的狄人看着飞向自己的石弹,脑子瞬间短路了,谁特么见过这么大的石头能抛这么高这么远,以至于都忘记了闪躲。

其实也并不算远,二百步左右。

主要还是原始的投石车不行,二十来斤的石弹已经算是重的了。

像《范蠡兵法》曾言:飞石重十二斤,为机发,行三百步。

郑忽搞的原始投石车大致也就这么个水平。

石料稍重,抛发的距离就开始变近。

想想唐朝时期,已经能将重百余斤的石弹抛三百步。

这个水平差的还真不一星半点。

这也没办法,谁让郑忽只会搞个最原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投石车。

不过,在此时来说,这也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至少廧咎如的狄人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武器。

二十余斤的石弹从天而降,这种冲击力足以将夯土而筑的城墙砸烂。

隗羊看着越来越多的石弹从天而降,手脚忍不住的发凉。

看着身边不断被石弹砸中的部族勇士,凡是砸中脑袋的,脑浆直接崩裂而出,砸中身体其他部位的,也直接人身分离。

整个城墙之上除了凄厉的尖叫声、啼哭声、跪地求饶声、祈求天神保佑声,剩下的只有鲜血、残肢以及石弹落下而砸出的坑洞。

隗羊从来见过这种凄惨的场景,他经历过很多战争,但即便是面对最强大的敌人,也从未在两军还未相接时,就败的如此凄惨。

“郑不可力敌!”这是隗羊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

既然不可力敌,剩下的选择自然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逃命。

至此,隗羊再也不顾什么要杀尽郑狗的大话,匆匆忙忙的离开城墙,沿途还毫不犹豫的挥起屠刀杀了几个在前面阻碍他逃命的部族勇士。

有此种想法的又岂止隗羊一人,在城楼上幸存下来廧咎如部族的狄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种选择。

那就是不顾一切的离开这个被恶魔眷顾的地方。

于是,所有人争先恐后的朝城墙的阶梯处飞奔而去。

这种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人相践踏,死者铺地。

先前的五辆投石车和后来的十几辆投石车连续投了两刻钟左右,台谷的城墙已经被砸的坑坑洼洼。

城墙上也仿佛没有了任何动静。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终于命令士卒攻城。

二十余架云梯随着郑忽的一声令下,倚靠城墙而立,郑军士卒开始攀云梯而入台谷。

第一批登上台谷城墙的郑军士卒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轻而易举占领了城墙。

随后,进入台谷的郑军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郑忽入城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凡遇反抗,一概格杀!

之后,祝聃和井友各领一军,两路出击,肃清城中残敌,最后再会攻台谷城中的狄君宫室。

而郑忽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身为世子,只要能够居中把握大局就已足够。

率人肃清残敌有争功之嫌,反而不美。

这个道理,郑忽自然不会不明白。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劳而获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七十二章不劳而获攻城一役,已经打的台谷城中的狄人彻底丧失了胆气。

郑军入台谷后,基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长驱直入。

祝聃和井友二人的推进速度更是极快,没过多久已然抵达狄君的宫室。

宫室中的狄人已经望风而逃,戎狄之人从来不知道忠诚为何物,他们只依附于强者。

就像丛林中的狼群,当旧的头狼被赶出狼群,没有任何一只狼会选择继续跟随。

戎狄之人信奉的就是这种丛林法则。

没有人会为失败者鸣不平,更没有人愿意为失败者陪葬。

他们只会取悦强者。

是以,当祝聃和井友合兵会攻狄君宫室时,原本很多在宫室之中的狄人立刻抛下所有的节操,当起了带路党。

祝聃和井友就这样毫无阻滞的攻入宫室之中。

经常和戎狄打交道的井友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而祝聃对此却有些目瞪口呆,心道:“这戎狄之人还真是鲜廉寡耻啊!”

没办法,这一幕对于传统的诸夏贵族来说,冲击太大了。

诸夏讲究什么?管仲说:“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廉耻这个东西,别看郑国有时候并不在乎,但那是为了在战争中取胜,其他时候,郑国的卿士大夫对于廉耻的态度和其他国家的贵族一般无二。

就像楚国,跟随国打嘴炮能蹦出一句“我蛮夷也!”,但是在平常的时候,楚国国中的贵族真的是以蛮夷自居的吗?不见得吧!

楚国为什么会和周王室结仇,不就是因为当初楚之先人助周灭商,周王室认为楚国先人是蛮夷,赏不公造成吗?

所以,别管此时的诸夏贵胄怎么叫嚣,平常讲礼义廉耻还是普遍现象。

祝聃的感慨完全在情理之中。

两刻钟之后,郑忽已经率人赶到狄君宫室之中。

说是宫室,其实相当粗犷,大殿的墙壁上悬挂着各种动物的头颅,有狼头、鹿角、彘首等。

地面和榻上铺满了各种动物毛皮,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哪个山大王的巢穴。

戎狄虽然学会了诸夏的筑城技艺,但是生活习惯还是一时难改。

“世子,此人乃廧咎如氏之君!”

郑忽和祝聃及井友相互见礼之后,井友指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隗羊道。

说起来,隗羊从城楼处离开之后,直奔他的宫室之中,准备收拾些财物,然后再出奔到其他赤狄部落。

毕竟,没有钱财开路,即便他跑到其他赤狄部落,也不会有人搭理他,甚至直接将他的贬为奴隶也不是不可能。

对此,隗羊是极为清醒的。

但问题在于,他根本没有想到郑军能够如此之快的入城。

在这个问题上的失算,直接导致他成为了郑军的俘虏。

郑忽看着一副大饼脸,塌鼻梁,小眼睛,身着赤衣,披发左衽的廧咎如之君,心思急转。

现在这廧咎如之君,可是个烫手山芋。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放了吧,生擒狄人一部之君,这绝对是大功一件,放了不好向有功将士交代。

不放吧,井友已经向留吁、铎辰和潞氏保证不灭廧咎如部,跟赤狄保证什么的,郑忽不在乎。

关键是,他怕赤狄三部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共同对付郑国,这可能会使郑国的北进战略受挫,不利于将来的分化瓦解,各个击破!

这才是大问题!

郑忽摒退众人,只留下祝聃和井友二人。

郑忽将心中的担心向井友一一道明,想听听他的建议。

揣摩夷狄心理这样的专业活还是要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好!

井友沉吟半晌,才道:“不如勿纵,三分其民尽献于留吁、铎辰与潞氏,三部若得此利必无为矣!”

“若如子言,台谷之地谁为我守之,且伐之不能得人,反献,三部益强,非郑之利也!”郑忽还没开口,祝聃就直接反驳道。

“不然,臣闻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彼辈守台谷,托之非人!”

“且彼辈既见郑卒强,器械良,献之,是扬我之威而惧三部勇者之心也!”

郑忽听到这,有些明白了,井友这是要让廧咎如氏对郑人的恐惧扩散到其他三部。

恐惧是能够传染的,廧咎如氏的狄人已经彻底让郑国的投石车吓破了胆气,也失去了与郑军战斗的勇气,将这些人送到其他三个赤狄部落,日积月累下来,郑军“不可战胜”的影响很快就会传遍三部,这对三部的士气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再者,分廧咎如之徒以遗之,三狄不战而受战胜之惠,我立以大德,倘我再伐他部,许之以战胜之利,赤狄各部岂有不受之理?”

井友讲完,郑忽眼神一亮,妙啊!

如果按井友所说,非但不会影响郑国的分化瓦解各部的政策,反而会加速瓦解各部赤狄。

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不发动战争就能得到其他各部得人口。

有了人口,就意味着部落会越来越强,这笔账戎狄自然也会算。

只不过,哪有这么好的事,就像此次,送去的人口都是差不多被郑军吓破了胆的人,这样的人即便在战场上和郑军再次相遇,他们还有勇气拿起武器反抗吗?

只怕是逃的更快吧!

有这些人在,郑国以后再攻打那些不劳而获的部族,那些部族能不一触即溃就已经是天神保佑!

这并不是夸张,戎狄就是这个尿性。

对于强者,他们天生就有畏惧之心。

到最后,这些送出去的人口终究还是会臣服在郑国脚下。

而且会更恭顺,更加不会有反叛之心,因为彼时,郑国差不多已经将赤狄给鲸吞了!

郑忽心中不由得对井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未来郑国要解决纷乱复杂的戎狄问题,井友绝对是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的。

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将这些廧咎如氏的狄人献出去,台谷城怎么办?

郑国不是来为三部赤狄做好事的,而是来取恶金的,台谷周围这块地,郑国是必须要控制在手的。

“迁彼辈于他部,台谷无人,为之奈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桓王的忧虑!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七十三章桓王的忧虑!这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人口少的情况使得在这样的事情上,尽显尴尬!

论起戎狄来,井友一套一套的,处置得当,深得郑忽赞赏。

可遇到这种问题,井友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沉思了好一会,才硬着头皮道:“世子不若迁囚徒,赦其罪,使之戍边!”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关键在于这种事情的决定权不在郑忽手里。

而且等事情上报新郑,再发郑国囚徒前来实边,拖延的时间太长,恶金的开采会陷入停摆,影响郑国的春耕!

这个办法至少在此时是行不通的。

远水解不了近渴……

“伐灭草中戎、骊戎后,我欲以其民填台谷、陉二邑,发陉及苏子它邑贫不能自己者以实台谷,井大夫兼理台谷,不知井大夫意下如何?”

郑忽无声的拒绝了井友的提议,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井友自然是无不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有些不切实际。

更何况郑忽对他如此信任,让他兼领两邑,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待遇。

井友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唯!”

“台谷已下,掘台谷北之恶金乃重中之重,井大夫须急求廧咎如中知晓此事者,使其引我速往!”

“再者,祝大夫亦须亟整军备战,反,则取二戎,不使为我之忧!”

“唯!”井友和祝聃连声应道。

……

成周,洛邑。

郑忽平定苏子国的事情已经在洛邑城中传开了。

毕竟事情已经过了十余日,成周距离又近,得知消息也很正常。

事实上,周桓王在郑忽平定原、樊两邑后三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得闻消息后,周桓王有些心神不宁,心中忧虑却又无法与人诉说。

在苏子国的事情上给郑国下绊子,是私底下进行的,绝对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的。

而且,郑忽只用十余日便平定苏子国,令他心中大震,震惊之余,又带有担忧、恐惧等各种情绪在内。

“这难道又是一个郑寤生”周桓王这段时间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想道。

没办法,郑国自武公到庄公,两代人都给当时的周王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甚至可以说是阴影!

连他的大父周平王,都不能撄其锋,只能不顾颜面的主动提出交质。

他自即位以来,一直以振兴王室为已任。

这也是他四处插手别国事务的原因,他一直努力的想要列国能够尊重王室的威严,如宗周那般。

而郑国一直是他在这条路上前进的阻碍。

事实上,郑庄公辞去王左卿士一职是他希望看到的。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郑寤生这个时常搞的他下不来台的猪队友,重新树立周王的威严!

讲道理,郑庄公辞去王左卿士后,赐彤弓也并非他的本意。

但是架不住虢公林父和周公黑肩的力求。

现在想来,他当初也是失了心智,想要展现王室大度的一面。

而今确实是悔之晚矣!

他要是知道,郑忽有如此能耐,他说什么也不会赐彤弓。

这是资敌!

郑国再出一个类似于郑寤生一般的继承人,光是想想这件事,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郑国不衰,王室岂有出头之日?

“召虢公与周公前来议事!”

犹豫了好久,周桓王最终还是决定将一些事情摆在台面上。

寺人得令领命而去,不多时,周、虢二公相继到来。

“未知天王召臣等前来可有要事?”周公黑肩率先问道。

“朕闻郑世子忽十余日定苏子国,过原、樊而临周室,兵锋甚盛,此非王室之福也!为之奈何?”

“古人云:‘疏不间亲’,郑,子友之后也,未及五服,于天子兄弟也!桓公殁没于犬戎之乱,武公著东迁之劳,其德均不可忘。郑伯虽与天王有隙,然岂可捐大德而置小怨!”

周公黑肩对周桓王动不动就找郑国的不痛快已经麻木了,这种套话的嘴皮子自然也练的炉火纯青了。

周桓王对于周公黑肩的这一套话也是听的耳根子长茧,心里腻歪,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准备听取周公黑肩的建议。

没有搭理周公黑肩,周桓王将目光转向虢公林父,想听听虢公有什么建议。

“周公所言极是!”虢公林父附和了一句。

这样的事,正如周公所言,疏不间亲,虢公林父也不太想趟这趟浑水。

周桓王闻言,仍不死心,紧盯着虢公林父,一字一句的道:“虢公强为我计之!”

虢公叹了口气,知道天子这是铁了心的要给郑国添堵,道:“天王所忧者,无非郑伯后继有人,郑之强盛或将日甚一日,郑强,则王室益卑!”

“诚如卿言,且为之奈何?”

“臣闻郑世子侵夺蔡地,天王特许蔡侯以诸侯之师伐郑,郑伯请齐侯为之请平,蔡侯、宋公会商丘而议此事!”

“以卿之见,可是命蔡侯、宋公出师伐郑?”

周桓王觉得这事看起来挺靠谱,借口合适,他如果再添一把火,绝对能成。

“天王是欲使郑后继乏人,还是削其威,占一时之利?”虢公林父反问道。

不过,这个问题确实有点诛心,绝人后,这要传出去,绝对会惹得列国大哗,身为周天子竟然搞这么下作的事!

周公黑肩听到这里,心中一惊,张口就骂道:“虢公,佞臣也!天王切不可听信虢公之言而绝人臣之后,不然,郑必怨王,兄弟不存,徒为天下笑尔!”

虢公并未反驳周公的话,沉默不语,等待桓王的决断。

桓王亦是沉默,这事感觉搞的有点大,心中思虑良久,最终还没有抵挡住虢公的那句使郑后继乏人的诱惑。

“郑之强,周之患也,虢公苟能为朕解郑患,朕愿以国听之!”

“天王不可!”周公神色焦急的再次劝道。

“周公勿复言!”桓王轻斥道。

周公闻言,满心的无奈,看来天子这是铁了心的要和郑国不死不休了。

这件事一旦发生,这个后果,周公想想都有些头皮发麻。

虢公这是嫌王室还不够乱吗?非得教唆天子去捅郑国这个马蜂窝!

郑国岂是好相与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顺道灭二戎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七十四章顺道灭二戎身在台谷城中的郑忽,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正在陷入一个阴谋的漩涡当中。

这个漩涡的中心是他,推他进入这个漩涡的人则是蔡侯、宋公和周天子!

“世子,大喜啊!恶金已经寻得,去台谷城二三里之远,臣已遍问廧咎如之狄人,其人皆言:‘彼地恶金取用不竭’应是世子所言之地无疑!”

井友也不知道郑忽为什么会这么热衷恶金。

在他看来,恶金的用处实在不大。

不过,话虽如此,却也无法阻止他的喜悦之情。

因为他知道,郑忽此次之所以会先拿廧咎如氏开刀,就是贪图台谷城外的恶金。

现在恶金已经找到,那么接下来自然就要攻打二戎。

这才是他喜闻乐见的!

要说陉人与哪部戎狄结仇最深,应属二戎无疑。

马上就要攻打二戎了,他怎么能不为之顿足、欢呼!

“确是喜事一件!”郑忽矜持的笑了笑。

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先伐苏子国,而后又攻打廧咎如氏,最终的目的不就是台谷的恶金吗?

这也是郑国北进的第一期目标,完成了这个目标,通过打造铁质犁具进行深耕,粮食才能够增产。

有了更多的粮食,就意味着有了更多的人口,这才争霸天下的资本所在。

不然,说一千道一万,人口少,一切都是空谈!

像吴楚之间的战争,吴王阖闾之时,吴军打得楚军豕突狼奔,柏举一役后,楚昭王也不得不弃郢而仓促逃往郧国避难。

最后全靠申包胥哭秦庭,搬来秦师助阵,这才击败吴国。

但最终,楚国还是那个楚国,即便到战国时期,也算是超级大国之一!

而吴国呢?被越国给灭了,越国除了勾践时代风光了那么一段时间,最后的结果呢?被楚威王给灭了。

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吴、越二国人口少。

即便强行称霸,也不过逞一时之天眷,其势难久!

无论什么时候,没有人口,国家就谈不上有什么前景。

这是被历史证实了的铁一般的事实!

郑忽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然他也不会拼了老命的鼓动郑庄公发兵攻打赤狄,取恶金。

第一期的任务到此算是顺利完成了,接下来就要收尾了。

大军已出新郑二十余日,再晚就赶不上打制铁农具,影响春耕了!

“既如此,明日便启程伐二戎!”

“唯!”井友高兴的应道。

……

第二天,郑忽与井友带领郑卒四千人离开台谷城,留下祝聃及郑军二千人镇守台谷城。

井友引着大军先至骊戎的领地。

此骊戎非史书上所谓“献公伐骊戎,得骊姬、骊姬弟,俱爱幸之。”的那个骊戎。

此骊戎乃丽土之戎,古代骊与丽相通。

晋献公所伐之骊戎乃犬戎的一支,在骊山下,故名。

骊戎之君得知郑军已经得胜而归,心中说不高兴是假的。

廧咎如氏未灭时,可没少打骊戎部的秋风。

但奈何拳头小的没话语权,即便反抗,也只是让廧咎如氏摁在地上胖揍一顿,自取其辱罢了!

现在郑军为他们去一大敌,骊戎之君有种终于能挺起腰杆子做人的感觉。

所以,当下面的人来报,说郑军要再次借道返回陉邑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是得意忘形了,竟然要邀请井友前来一叙,他要设宴款待。

郑忽和井友二人得到这个消息后,皆是在心中愣了片刻。

他们本来打算进入骊戎领地后,迅速出击,以最快的速度将骊戎平定,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草中戎部,再将草中戎拿下。

谨防行事拖延,让草中戎部有了防备。

现在,骊戎之君搞的这一出,反而让二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实在搞不明白骊戎之君意欲何为?

难道是知晓了他们的意图,想先发制人,还是准备将井友质押下来,藉此击败郑军,或是要挟郑国。

这也说不通啊,郑军的统帅是郑忽,即便是将井友扣押下来,对郑军的影响也不大。

“汝回禀汝君,言吾随后就至!”反应过来的井友立刻回道。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或许是骊戎之君崇拜强者的心理又发作了。

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灭掉廧咎如氏,这对戎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戎狄本就是以强者为尊,对于强者,他们都是怀着十二分的尊重之心。

而且他们也并不知道此次统领大军的乃是郑世子,以为统军的乃是井友。

所以,有此邀请并不奇怪!

传信的戎人得到井友的答复,唯唯而退。

在整个部落里,就没有人不认识井友。

他在井友面前总有一种难以诉明的压抑之感。

这当然是心理作用,但问题是传信的戎人并不懂得。

传信的戎人走后,井友对郑忽道:“世子,骊戎之君邀臣赴宴,此天赐之机也,臣必挟骊戎之君以请大军入,大军入而直攻草中戎,如此,即可一举而定二戎!”

郑忽点点头,他本来就担心攻打骊戎会引发草中戎的戒备。

虽然他不惧二戎,但是能以最小的伤亡获取最大的胜利,何乐而不为?

井友拿下骊戎之君后,郑军完全就能像刚借道那般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进入草中戎的领地搞偷袭。

不然,在井友赴宴期间,郑军是进入不了骊戎的领地的。

骊戎又不傻,几千大军停留在他们领地内,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善,便依大夫之言!”

郑忽说完,亲自抽调了五十名精锐士卒,让他们随行保护井友。

即便发生变故,有了这五十的保护,也足够让井友撑到大军前去援助的那一刻。

“井大夫此行,若一切皆顺,半个时辰应已足够,半个时辰后若无人前来接引大军,吾便率军杀入!”

井友想了想,感觉半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便道:“那便以半个时辰为限,半个时辰后,若臣仍未遣人前来,即事有不虞!”

“大夫此行如有不逮,应以保全己身为要,戎狄伐之无碍郑国,郑国独不可缺大夫!”

“唯!”井友听到郑忽如此说,确实挺感动的。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刺客的祖宗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七十五章刺客的祖宗“一别多日,井大夫无恙否?”戎君大帐中,骊戎之君用一口流利的雅语,给井友打起了招呼。

无论是行礼的仪态还是张口即来的雅语都颇有诸夏贵族的风范。

若不是其披发左衽以及身着一身由兽皮缝制的衣物,没人会认为这是一位戎君。

井友一边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边向戎君回礼。

他可不是单纯来赴宴的,郑忽率军在外面还在等着他的消息呢。

“承君之惠,假道于我,我才可灭廧咎如部,谨谢之!”

“井大夫无须多礼,廧咎如氏毁灭人伦,不修礼义,可谓无道矣,大夫伐其罪,此诚寡人所乐闻也!”

这话说的好像他自己多伟正光一样。

反正现在廧咎如已灭,无论他怎么说,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骊戎之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大帐中其他的小首领也明白这个道理,纷纷表示“廧咎如为无道也,井大夫真英雄也!”

吹捧的话反正不要钱,而且廧咎如氏的坚城台谷,不过一日就被郑军攻破,廧咎如君被擒。

这种深入灵魂的震撼,让每一个骊戎部的大小首领,即便只是想想,都有些手脚发凉。

若是郑军移师攻骊戎,骊戎还会存在吗?

这一问题不断的拷打着在场的每一位骊戎部大小首领的内心。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既然打不过,那就跪舔呗!

在戎狄,跪舔强者从来都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井友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吹捧,而是思考着如何近骊戎之君的身,从而将其挟持。

“井大夫请上座!”骊戎之君张开胳膊,示意井友坐在他下首左边的第一个坐席上。

“不敢,吾来此非为赴宴,谨为谢君假道之恩,大军孤悬在外,主将岂有擅离之理,吾非不愿受君之宴,而是形势非常,不便久留,望君见谅!”

井友看此时实在是没什么机会下手,便想着试试能不能把戎君引出大帐,届时他挟持戎君,郑军士卒五十人则将这帐中的所有头领给控制住。

骊戎之君想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甚至在井友说大军孤悬于外,主将擅离时,他脑子里突然有种想把井友扣押的想法。

想想郑军这么强,井氏一族又世代与他们对抗,若是郑军回陉邑后,井友再带领郑军攻打他们,他们岂有反抗之力?

不过,最终骊戎之君还是将这个想法放回了肚子里。

一来,他若是在此时将井友扣押下来,部族外面的郑国大军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他们又不是没有与诸夏民族干过仗,诸夏民族军队的秩序是他们远远不及的,而且他也不信井友在前来赴宴前没有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安排妥当。

要知道,这可是井友,他们部族在其手中吃了多少亏,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个能够小觑的人物!

二来,他只要敢将井友扣下,即便是击败了部族外面的郑国大军,他依旧要承受来自郑国与陉人连续不断的报复。

陉人先不说,郑国可是大国,公然扣押郑国使者,还偷袭郑国军队,这个仇恨可就结大了,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骊戎之君自度以自家这个小体量对上郑国这个庞然大物,绝对是没有任何的胜算。

所以,这个利害关系,骊戎之君拎的很清。

“井大夫客气了,既如此,为寡人送井大夫!”骊戎之君对左右吩咐道。

见骊戎之君依旧不上钩,井友心中有些焦急,这事还真有些弄巧成拙了。

脑中细胞加速分裂,心思飞转,井友突然计上心头。

面色平静的朝帐外走去,走到帐门前,井友突然转过身,面对着高坐上首的骊戎之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吾有一言竟忘与君语,死罪,死罪!”

骊戎之君看着井友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一时之间也未发现破绽,只当井友真有事忘记给他说了。

“何事?”骊戎之君机械的反问了一句。

“此事非常,君须附耳前来,吾方敢言!”

犹豫了片刻,带着一肚子的疑惑,骊戎之君最终还是未抵挡住自己的好奇之心,起身向井友走来。

他不知道,他的这几步直接把他与他的部族带进了灭亡的边缘。

而井友仅仅是因为挟持戎君这件事,让他在其后的历史上名声大臊。

骊戎之君带着满心的疑惑走到井友面前,竖起耳朵想听井友口中的非常之事,其他人很识趣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同时亦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想要偷听井友在说什么。

井友在骊戎之君耳边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世子让吾转达对戎君的感谢之意!”

骊戎之君闻言一愣,世子,感谢,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他愣神的电花火石之间,井友一个侧身绕道他身后,袖口中滑出一把匕首直抵他的脖颈处。

骊戎之君反应过来后,这才感觉脖颈处的皮肤有种冰凉的触感。

可惜,已经毁之晚矣!

井友一击得手,未有丝毫停顿,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将骊戎之君推出大帐。

一边推,一边道:“戎君亲身相送,谨谢之!”

在帐外值守的戎人,见戎君被劫,还为来得及反应,便被郑军士卒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接下来,剩余的郑卒在井友的示意下,直接突入大帐。

帐中的大小首领见情况不对,立马拔剑叫喊着,想要反抗。

但是,郑忽亲自挑选出来的五十名郑军精锐士卒可不是吃素的。

进帐之后,不消片刻,便将所有人给控制了起来。

但凡进行激烈反抗的,无一例外,都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地……

郑军有备算无备,自然不可能出现失败的情况。

“井大夫此举何意?”骊戎之君心中有不忿,有恼怒,还有隐隐的后悔。

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没下定决心将井友给绑了,现在反为其所掳。

“世子久闻戎君大名,特命吾来请前去戎君一叙,唐突不当之处,还请戎君见谅!”井友很平静的回答道。

戎君此时真想回骂一句“郑狗欺我太甚!”

奈何小命握在别人手里,最后只能愤愤回道:“大夫诸夏贵胄,此举可是待客之礼?”

井友根本就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来了句“戎君,请!”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据其地而有之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七十六章据其地而有之骊戎部落外的郑忽,左手按着腰间的剑柄,在大军前来回踱着步,文绣着蝥弧和郑字的大旗在风中来回摆动。

等待,不确定性的等待,最容易让人心生焦虑。

因为人总是对未知有两种情绪。

一种是乐观,一种是悲观,乐观与悲观交织,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忐忑。

“世子,人来了!”郑忽身边的亲卫小声的对郑忽汇报道。

郑忽闻言,停下脚步,朝骊戎部的领地望去。

果然,远远的可以望见几道人影,定睛观瞧,那是身披甲胄的郑军士卒。

几个呼吸间,几人狂奔到郑忽面前。

“报,井大夫已生得戎君,特命吾等前来接引大军!”

“善!”郑忽大喜过望。

“井友不愧是井氏之后,对付戎狄果然是无往而不利!”郑忽心中感叹道。

“大军开拔!”郑忽未有片刻耽搁,当即命令道。

一刻钟后,大军已经进入骊戎部的核心领地,与之相伴的整个骊戎部的鸡飞狗跳。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原本只是借道的郑国大军,怎么会突然冲入他们的核心地域。

但没有人选择抵抗,因为但凡是拿起武器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郑军送去见了先君。

当然,也没有人敢逃跑,因为那些逃跑者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正瞪着他们。

郑军所过之处,所有的戎人要么放下武器,低头垂手的恭立在道路两旁,要么就是直接跪迎。

没有人会选择去挑衅,因为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们,只有恭顺者才能生存,挑衅者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切自然是郑忽授意的,对于骊戎,他暂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处置,所以只能靠铁与血的手段先给予震慑。

“井大夫辛苦了!”进入大帐中,郑忽率先问候道。

大帐外,郑军正在清除原本试图从井友手中将戎君解救出来的亲信卫士。

“不敢称辛苦,此臣之本分而已!”

郑忽闻言,再不多做寒暄,时间紧迫,刚刚他只是让士卒杀了一些想要反抗和逃跑的戎人,并没有将整个骊戎部控制下来。

现在不抓紧行动,必定会有骊戎部的戎人逃到草中戎部去。

届时,搞不了偷袭,反而会增加郑军自身的伤亡。

这是郑忽不愿意看到的。

“吾分留千余士卒在此,听候大夫差遣,吾即刻率军突入草中戎部,时不待我,失礼不到之处,待回陉邑后,吾亲为大夫斟酒致谢!”

“不敢,世子但去无妨,勿以友为念!”

井友也知道事情紧迫,刻不容缓,自然不会纠结于一些小细节。

“既如此,此地就拜托大夫了!”郑忽朝井友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井友回礼后,目送着郑忽离开大帐。

出帐,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在郑军上百人的围攻下,戎君寥寥百余人的亲卫,自无幸免之理。

郑忽吩咐留下千余人的士卒听候井友调遣后,马不停蹄的率领剩余大军赶往草中戎部。

……

大军一路疾驰,半个时辰未到,已经赶到二戎的交界之地。

沿途确实遇到了不少逃往草中戎部的骊戎人。

对于这些人,郑忽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选择直接杀光了事。

而是当做没看到,大军行进途中拖延不得。

而且,即便是偶有几个骊戎部的戎人逃过去也难翻起大的浪花,于大局无碍,所以,他实在没必要因小失大。

近三千步卒的全速行进,声动不小,但比起车马急行来,响动还是小了许多。

若是郑忽领着三千士卒,外加车马,估计还未至其领地,或许就已经被草中戎发觉。

无它,战车的隆隆之声,马蹄声,不但在旷野中可传的很远,而且车、马、人急行过程中的地动声,只要有心,很容易就会被发觉。

随着郑忽举起右手向前挥动,郑军迅速进入草中戎部。

边界地带,草中戎部的戎人并不多,但只有遇上,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这也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

随着大军深入,郑忽看到集中成群的营帐。

这是戎狄特有的生活方式,很多戎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查看情况,却未料到竟是一支大军攻入了他们的领地。

进入草中戎的核心地区,郑军已经分散开来,以伍什为单位,分散进攻戎人。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没有被郑军击杀的戎人在片刻的愣神之后,瞬间转身回到帐中,拿起了武器开始抵抗这些侵略者。

也有些戎人见势不妙,想要逃窜。

但无一例外,最终这些人的鲜血要么喷洒在地上,要么喷洒在营帐之上。

郑军的先发制人的优势,在攻入的一瞬间就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戎君大帐,草中戎之君有些惊慌失措,他已经得到了汇报,说有一支大军已经攻了进来,而且他们就快抵挡不住了。

没有时间去思考究竟是那支大军在攻打他们,当务之急是怎样才能保住性命。

一瞬间,草中戎之君脑子里只蹦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草中戎之君慌乱的走出大帐,忠心耿耿的亲卫已经备好了马匹。

看见了自己的宝马,草中戎之君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的这匹马是他们部族最顶尖的宝马。

有了它,逃生的几率又大了许多。

匆匆上马,草中戎之君带领着十几名亲卫向西方逃去。

至于为什么朝西,因为郑军是从东北方杀过来的,西方的防守薄弱,正是逃生的正确方向。

郑忽在几十名精锐的簇拥下,徒步朝最中心的大帐中走去。

擒贼先擒王,这是刻在诸夏民族骨子里的哲学思想。

也是战争的精髓所在。

郑军精锐沿途斩杀不少不开眼的戎人,终于护送郑忽来到了戎君大帐。

帐门外有数名郑军士卒倒在地上,让人上前查探,发现已经没了呼吸。

看倒地时的样子应该是冲向大帐时,正面被人一击致命。

这引起了郑忽与身边士卒的警觉。

最前面的几名士卒小心翼翼的前去将帐门挑开,闪身进入,发现帐中已经是空无一人。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据其地而有之(续)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七十七章据其地而有之“传吾命令,戎君已率人潜逃,草中戎部族之人,放下兵刃,即可免死,不然吾必以大罚齑之,无有攸赦!”

对于戎君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掉,郑忽并没有展露出过多的情绪。

“唯!”众人领命应道。

随后,从原先保卫郑忽的精锐中分出几人,飞奔而去,将命令传达。

“再有,戎君虽畏威而逃,然不可请纵之,二三子即刻遣人追逃,务必将戎君生擒,若事不为,死要见尸!”

“唯!”

郑忽虽谈不上恼怒,但是对于戎君的逃跑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斩草不除根,逢春又再发。

老祖宗的教导,郑忽时刻都记在心上。

他可不想留下什么隐患。

虽然攻灭草中戎部,戎君想要东山再起的可能不大,但是总归是个麻烦。

麻烦不解决,早晚是块心病。

以郑忽的脾性,岂会让自己落下心病?

……

“报,戎人已尽数放下兵刃,等候世子发落!”

戎君的大帐中,郑忽又一次的鸠占鹊巢,高居上首,听候底下士卒汇报战况。

“善!”郑忽起身,虽然笑的很矜持,但是喜悦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草中戎已灭,这便意味着,他的北进任务已经完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让草中戎之君给逃了。

即便这样,他这次北伐所取得的战果也足够亮眼。

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略做思考,郑忽便将头抬起,道:“二戎已定,汝即刻赶往陉邑,将祭大夫请来!”

“再者,遣人传令给井大夫,命其将骊戎之君带至此地!”

“唯!”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善后。

郑国此次确实出动了不少兵马,但是却无法久留,所以善后维稳显得尤为紧要。

这关系到郑国后续北进的大战略,所以郑忽不得不谨慎应对。

“禀世子,我军生得戎人七千三百,斩首八百,牛羊以万计!”

很快,就有人将这次战果汇报上来。

“我军伤亡如何?”

“我军战没者百六十七,重伤者八十七,轻伤者二百余!”

郑忽闻言点点头,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重伤者速令人送往陉邑诊治,战没者择一善地安葬,勒石坟旁,言郑之英烈长眠地,择人四时奉祀,不使我之英雄蹇困于地下!”

“世子仁厚,吾等谨谢之!”

“去罢!”郑忽摆了摆手,低沉的道。

“唯!”

郑忽此举在此时来说,确实算的上仁厚。

一般而言,此时的战争,将士战死之后都会选择就地埋葬,这没什么好说的。

关键在于起坟立碑,四时奉祀。

要知道,此时普通人死后下葬,是墓而不坟。

墓是平地而葬,坟是垒土而葬。

《尔雅》中所谓“坟,大防也!”

坟不是一般人下葬能用的。

像孔子他老爹叔梁纥,这个流亡到鲁国的破落贵族,死后都是墓而不坟。

孔子他母亲死后,孔子想把他母亲和他老爹合葬在一块,但找不到墓,只能将其母殡于五父之衢。

后来问于郰曼父之母,然后才得合葬于防。

坟一般都是有国有家的贵族,死后才能得到的待遇。

像《吕氏春秋·首时》的所谓的,伍子胥“亲射王宫,鞭荆平之坟三百。”

事情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讨论,但是有国有家者死后才能得到这个待遇,从中可以得到例证。

普通人坟都没有,更谈不上碑,所以郑忽的这一手起坟刻碑不但是战死士卒功劳的认可,更是给予他们以殊荣褒奖之。

更别谈四时奉祀,这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总之,郑忽这件事做的极得人心。

但,郑忽的目的并非如此简单。

他要通过在这片曾经的戎狄之地上为郑军士卒起坟刻碑,来达到将这片土地化为郑土的目的。

不要小看这百十余座坟,有了这百十余座坟,便代表着郑国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里。

所有认识墓碑上字的人,都会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郑国的土地。

郑国大军若再次途径此地,能不前来祭拜一番吗?

处在抵抗戎狄最前线的郑人,来此地能不前来瞻仰一下么?

四时奉祀的郑人,能不把郑国的文明之光带到这片土地上吗?

这些事情最终的结果,就是使得这片土地在潜移默化中转化为郑国的一部分。

精神的力量是能够在现实的荒野中开垦出一片熟地的。

关键在于,你要把握住时机,懂得如何去利用。

很显然,郑忽是懂得如何引导利用这种力量的。

一个半时辰之后,井友和祭仲相继来到大帐中。

“臣等见过世子!”

“二位大夫不必多礼!”

“戎狄既平,善后事宜刻不容缓,吾请二位大夫前来,就是想请二位大夫代为操持一二!”

“不敢,此臣之本分而已,世子但有吩咐,臣等敢不奉命?”井友回道。

祭仲亦言“世子即有命,臣岂敢违?”

“善!”

“廧咎如部众,分而为三,劳烦井大夫费心,率人献于留吁、铎辰及潞氏三部,勿使三部擅加刀兵于我!”

郑忽说完,总有一种屈辱求和的感觉,不过屈辱求和就屈辱求和吧,暂时没时间和三部硬杠,实在不行,下次把场子找回来也就是了!

井友倒是没郑忽想这么多,这本来就是他们商议好的。

听到郑忽按照原计划下命令,井友连道了声“唯!”

“至于骊戎、草中戎二部众,分而散之,迁于台谷及陉,以入诸夏,陉及苏子国他邑贫不能自存者,迁之二戎地及台谷城,凡来者,给牛羊,授土地!自愿来者,亦如之,此事有劳祭大夫多费心!”

“不敢!”

祭仲对于郑忽这种使诸夏和戎狄杂居的做法,自然也无异议。

反而心存赞赏,觉得郑忽这一手确是老道谋国之举。

“再有,二戎青壮迁于内地者,编入行伍之中!”

这就是加强防备力量了,毕竟这么大块地,就陉邑的两千余士卒根本镇守不过来。

将迁入内地的戎狄编入行伍,一来给予他们信任,有利于他们融入诸夏,二来则是借用他们的力量,镇压反抗!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反叛,那就看他们是不是有抛妻弃子的决心了。

“唯!”

……

第一百七十八章郑君臣尽欢颜

“捷报,捷报!世子已定苏子国,平二戎而灭廧咎如之狄,大军不日将启程回国!”

新郑北门,一辆战车冲入城中,御戎小心的驾御着马匹,车上的士卒将这份战胜的喜悦传于城中的每一个人。

欢呼声,经久不绝的欢呼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来自战争的胜利历来都是提升国民尊严感和荣誉感的不二之选。

当然了,战争的胜利也意味着很多国人的父子兄弟有可能活着回来。

这确实是喜事一件。

要知道,郑忽带走的可都是青壮,春耕快要开始了,青壮对于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是郑忽打了败仗,死的不单是青壮,青壮背后的家庭也极有可能陷入困境,分崩离析。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早期农耕文明的每一次战争都是一场豪赌。

幸运的是,郑忽或者说郑国一直都是赌桌上的赢家。

新郑宫殿。

郑庄公高居殿堂之上,群臣于下首分列而坐。

郑庄公最近真是国事繁忙,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不但要操心大军的后勤,时常与齐侯保持联络,郑忽的婚事,还要督促春耕前祭祀社稷的准备工作。

同时还是关注各国的动向,甚至郑忽三个被流放兄弟在做什么,他都要时不时的过问一下。

虽说很多事情,他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就够了,具体的细节由下面人负责执行。

但君不密则失国,很多事情看起来小,背后的牵扯甚大,这不由得不谨慎应对。

“君上,世子遣使者报捷,使者已在殿外等候,请求觐见!”

就在郑庄公和群臣商议事情的间隙,殿外的卫士向郑庄公汇报道。

“可!”

“唯!”

卫士领命而退,不多时,传信的士卒已立于大殿之上。

“禀君上,世子十余日定苏子国,十余日灭廧咎如部而据台谷,平二戎而有其地!”

说完将郑忽亲笔所书的捷报奉上。

“呈上来!”

“唯!”寺人躬身领命,将捷报交到郑庄公手中。

郑庄公抽掉竹简袋,打开泥封,翻看竹简。

只见竹简上赫然写到。

不孝子忽顿首。

儿奉父君征伐之命,与祭大夫、祝大夫及暇大夫领车四百,出新郑而北击戎狄。

……

此役生得廧咎如及骊戎之君,捕斩自戎君以下以千计,俘获无算,得牛羊十万,马匹万五千余。

不孝子忽再拜顿首!

郑庄公带着喜悦之情看完捷报,喜意更甚,忍不住的道了一声善!

于是,殿内的群臣纷纷向前恭贺。

郑庄公命人将捷报传阅。

这个胜利确实不小。

郑庄公已经从捷报中得知了这次北伐的具体情况。

郑忽在捷报中讲的很清楚。

不仅如此,郑忽还在捷报中提到,他已经令人着手开采台谷以北的恶金,等他回国后,会先带一批回来。

殿中的群臣看完郑忽所书的捷报之后,再次向郑庄公拜贺。

高渠弥道:“云:‘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襄’,世子率军北伐,定我北疆,伐戎狄而有其地,执其君酋,此功不可谓不大,不让于先宣王贤臣南仲薄伐西戎之功矣!”

大夫良佐道:“高大夫之言甚合臣意,君上有此麟儿,此国之大幸也,臣谨为君上贺之!”

……

郑庄公听的很高兴。

确实,郑忽这次的表现太亮眼了,虽然郑忽在捷报中极力淡化自己的功劳,把胜利的原因都归结于祖宗保佑,他用人得当,祭仲和井友筹划得力,祝聃和暇叔盈悍不畏死,以及士卒不避刀兵加身。

但,这却无法抹杀郑忽在这次战争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郑庄公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

郑忽有多大能耐,他心里能没数吗?

若不是对郑忽有信心,他又怎么会派郑忽领军北伐?

“诸卿之言过矣!竖子无能,无累大军已是万幸!”

郑庄公自然要谦虚一番,不过脸上难以抑制的喜色,却彻底暴露了他是口不对心。

至于他会不会担心郑忽功大,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这是不存在的,也除了郑忽会在这个问题上胡思乱想。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君位之间的争夺仅限兄弟、叔侄之间,父子之间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

没有人敢从自己的老爹手中夺取君位,如果有,那么除了死,绝对没有第二条路。

周王和列国对待这件事上的态度是一致的。

像后来太子建见出逃到郑国,和晋国谋取夺郑的目的,是为了等他老爹平王死后,重回楚国夺取政权。

在此时,就没人敢跟自己的老爹正面硬扛,即便做不到公子伋和太子申生那样,让死绝对不活,但犯上作乱的事绝对是不能干的。

这是底线!

父权不容任何人亵渎。

像李二同志的逼爹之举,若是在此时,李二不说会被忠正之士及列国乱刀砍成薯片,也会被国人给踩成肉泥。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价值观,此时确实是礼乐渐渐崩坏,但根本的价值取向却仍然普世价值。

谁碰谁死,绝无例外!

所以,郑庄公从来就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有司宜速备钱粮,以做酬功之用!”

“唯!”相关的大臣,立刻起身俯首而拜。

战胜之后的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这是必然的。

“再有,寡人今夜将于此殿设宴,与诸卿共庆此大功!”

“唯!”

庆功宴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不要说什么前方将士拼死力战,后方卿士大夫歌舞升平之类的话。

要知道,郑忽大军出战后,这些后方的卿士大夫,其实也并没有少操心。

不说别的,单说这近一个月的后勤供应,没有这些人,郑忽这一路绝对不会这么顺利。

此时列国纷争是常态,主战的多,主和的少,拖大军后腿的更是极少。

文武不分家,都知道的军队的重要性,不像后来文武分家之后,一班文臣拼了老命反对战争,拖大军后腿。

毕竟文臣不靠军队吃饭,即便是换个主子也能活的滋润。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后宫促融合

郑忽在陉邑已经停留了五日,这五日虽然偶有闲暇,但绝大多数的时间,他还是在处理事务。

陉邑城守府在这段时间已经隐隐成为郑国北疆的大本营之类的存在。

郑忽的命令从早到晚源源不断的从城守府中发出。

让戎狄融入诸夏,这不是一件小的事情。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民族之间的矛盾。

郑忽作为掌舵者,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刀剑可以使戎狄屈服,但不能使其心悦诚服。

戎狄虽然崇拜强者,仰慕强者,愿意追随强者,但关键在于强者也得接纳他们。

不然,反叛是不可避免的。

压迫从来都不是统治的长久之计,只是迫使敌人屈服的手段,屈服之后还须怀之以柔。

简而言之,就是口吐温言,手拿大棒,不听话就打,顺从就赏。

当然了,想要让戎狄和诸夏真正的融合在一起,后宫政策绝对是不二良方。

是以,在这五天里,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在陉邑城外举行。

参与者自然是戎狄中的少女,寡妇和郑军及陉邑士卒。

凡是在篝火晚会上被郑军及陉邑士卒领回家的戎狄女性,其家人都会获得迁居内地的待遇,若家中有青壮,则无须考核,即可编入行伍之中,享受和郑军同样的待遇。

这项后宫政策的效果也很明显。

第一天篝火晚会之后,第二天,士卒们就将自家新妇的家人给接到了陉邑城中。

这自然是郑忽授意的。

而且还在草中戎和骊戎二部大肆宣扬。

于是,二戎部族,争相献女,以求进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军中纳戎狄少女的,基本上全是国人,士卿大夫虽然也有到场参加,但多数是看在郑忽的面子上来的,选择的纳女更是极少数。

此时虽是戎夏杂居,但高贵的诸夏士卿还是有些瞧不起戎狄之人的。

纳戎狄少女,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

即便是纳戎狄少女的士卿,基本上也是以尝鲜居多。

郑忽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他原本想纳个戎狄少女作表率的。

后来想想,只能作罢!

他身为郑国世子,诸夏贵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关注,若是轻纳戎女,一来他不知道自家老爹是何态度,二来极有可能沦为列国笑柄。

此时又不是周襄王时期,纳一二戎女被普遍接受,再加上身份在这摆着,不由得他不谨慎行事。

总之,无论如何,以后宫促融合的策略取得了良好的进展。

毕竟,俗话怎么说来着,当兵去三年,母猪赛貂蝉。

军中都是些正值壮年的糙汉子,离家近一个月,早特么的饥渴难耐了。

甚至在篝火晚会上,有很多看对眼的男女,随便找个地方就开始野合。

这让郑忽看的也是瞠目结舌,要知道,此时虽然打春了不假,但是春后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是和冬天差不多冷的,民间称之为倒春寒。

郑忽偶尔瞥见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只能在心中感叹“年轻人火气不小啊!”

别管怎么说,这正是郑忽想要达到的效果。

不仅如此,军中的一群糙汉子更是对郑忽感恩戴德。

跟着世子出去干一仗,直接就分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有人高兴也有人不高兴,二戎部落中的某些人看到郑军将其部族的大部分女性给拐走了,心生怨恨,私底下串联起来想要进行反叛。

不过,还未等到这些人站出来反抗,得到消息的郑忽立刻率军进行镇压。

其后又将所有串联欲反叛者的头颅悬于辕门之上,用鲜血一般的事实震慑着二戎的其余部众。

不要有任何试图反抗郑军或者郑国的想法,如果有,请参照辕门上那些尚未闭眼的头颅。

这种鲜血淋淋的实例,让二戎部的很多人两股战战!

他们原本就畏惧郑军的强大,后来郑忽的后宫政策让他们看到了郑人可以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这使他们产生一种郑人似乎很好相处的错觉。

历史证明,所有人,尤其是游牧民族,得寸进尺是天性。

对付得寸进尺最好的办法就打,打的他们不敢反抗,这样再扔些好处过去,他们才会感恩戴德。

这就是人性!

镇压之后,剩余的部众果然老实了下来,让他们向东,他们再也不敢向西。

于是,郑忽趁机将一些人迁往台谷,开始了挖掘恶金的大业。

当然,这些都是属于家中无女,青壮未通过审核或者没有青壮的家庭。

这些人的可利用价值也只能体现在为郑国挖矿的事业中了。

为了使这些人的生活有奔头,不至于联合起来反抗,郑忽专门为这些人量身制定了上升路径。

即个人所采之矿,达到能熔炼恶金五万斤的标准,就能够升一级,领五人,称矿长。

既然升官了,特权自然是有的,矿长手下五人,每人得十斤恶金时,就要分别奉献二斤恶金给矿长。

矿长能采得二十万斤恶金就能够成为监工。

监工领五名矿长,不采矿。

当监工监督手下五名矿长合计采百万斤的恶金时,即每一名矿长都升到了监工的位置,那么监工就自动获得郑国国人的身份待遇。

这个标准其实算不上高,也算不上低。

若是运气好,采到的都是富矿石,那么很容易就能一级一级的往上爬,最终拿到郑国的户口本。

若是采到的是普通矿石,经过数年的积累也能拿到郑国的户口本。

台谷恶金储量极为丰富,采到贫矿石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这些采矿的戎人只要不懒,都能得到脱戎入夏的机会。

更为关键的是,通过这一套类似于传销的严密体系,人为的在戎人中间制造等级和矛盾,使得戎人难以联合起来反抗。

普通矿工要受矿长的剥削,矿长要受监工的监督压制。

整套体系严丝合缝,在将戎人分割成不同阶级的同时,又能激发戎人向上攀爬的积极性。

可谓是一举两得!

第一百八十章 离陉之前

“世子!”

城守府正堂,从赤狄三部回来的井友,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向郑忽复命。

“臣幸不辱命,留吁、铎辰、潞氏三部已收廧咎如余部,与臣言语相结,愿与我世为盟好,不相侵犯!”

“善!”郑忽大喜。

其实,郑忽心里并未有表现的那么喜悦。

什么世为盟好,不相侵犯,这样的场面话,郑忽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信了的才是傻子。

赤狄三部之所以会轻易妥协,怕是被郑军一日而下台谷的威势给摄住了。

等他们知道郑军有攻城车这种利器,并加强防御后,不说向郑国发动大的战争,小的摩擦绝对是持续不断的。

但别管怎么说,井友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使命,郑忽岂能冷脸相对。

“世子,赤狄三部虽已许诺,然彼辈素怀贪诈狡厉之心,不可不防,望世子知之!”

许是看郑忽喜色甚浓,井友心中略有忧虑,故而,这才出言劝谏。

“大夫之言,吾知之矣!戎狄之人,文身断发,不知礼义,不可教训,心怀狡道之心,行履豺狼之性,其言也,不足为凭!”

“世子既已知,反倒是臣多言了,望世子恕罪!”

井友听完郑忽的话,知道他并未被赤狄的几句好话迷惑住,心中的忧虑消去大半,急忙向郑忽赔罪。

“大夫以谋国之言谏我,何罪之有?”

“不敢!”

“大夫归陉恰宜,吾正有事相托!”郑忽没有岔开了话题。

事实上,大军在陉邑停留的时候不短了,井友这一去,又将近十日。

算起来,加上征伐戎狄,郑忽在这里盘桓了二十多天了。

是时候返回新郑了!

“大军远征日久,兵役糜耗,府藏散减,实非国之利也!”

郑忽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他这是准备班师回国了。

井友自然听的明白。

“今既平狄灭戎,班师之期,实为紧迫,望大夫知之!”

“唯!”

这事,井友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而且他也知道,郑忽这是准备布置大军离开后的工作了。

是以,井友也顾不上连日来奔波的疲倦,强打起精神,听候郑忽的吩咐。

“吾本欲携大夫回国,请父君赐册命,封疆土,厚赏以酬大夫之功,然戎狄之地新定,赤狄三部虎视而望,舍大夫几无人可镇之,故……”

郑忽真是挺不好意思的,井友在这次征伐戎狄中,立的功劳不可谓不大,妥妥的头功。

为郑忽出谋划策,亲犯险境调解与戎狄各部的关系。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郑忽这一路不知道得走多少弯路。

就他这个功劳,加上他原本就承袭陉邑这块封地,他若至新郑,其他的不说,一卷受封陉邑的册命是少不了的。

没等郑忽说完,井友连忙道:“臣非草木,焉能不知世子厚爱之意,既而已受,臣常恨不能以死报之,且世子平狄灭戎,有大德于臣,臣先祖之灵得以少安,此恩诚大,非厚赏所能及,世子勿复言!”

一席话,说的郑忽心头暖洋洋的。

话虽如此,郑忽却不能不赏。

“不然,吾闻古之圣王,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武王渡河之日亦曰:‘毕立赏罚,以定其功’,今大夫有大功于社稷,非厚赏,来者不至,大夫虽不欲得,吾却不敢不酬之以效来者!”

话说到这个地步,井友也实在不好再推托。

“唯,臣谨受命!”

“善,吾归国之后,必亲论大夫之功于君前,为大夫请册命,争酬赏,俱礼备乐,择吉日遣送于陉,大夫勿要再推辞!”

“不敢!”

其实,郑忽的这一套搞的有点不合规。

赏赐就不说了。

册命可是个严肃的事情,受册命之人在受册封前都是要在国君的带领下进宗庙告祖的。

人不来,册命就不能下。

但问题是,在这片新定的土地上,没有井友坐镇,郑忽实在不放心。

井友脱不开身,却不能不赏,所以,郑忽只能选择回去说服他老爹,搞个违规操作。

只要将事情的严重性说清,郑忽相信他老爹肯定能理解。

规矩与人才,这个二选一的选项,还不好选吗?

关于井友的待遇问题是讲完了,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正题了。

“吾去陉之后,大夫兼领两邑,台谷之恶金尤重,转输之事,大夫宜多关注!”

“唯!”

“二戎青壮或迁之陉,或迁之台谷,迁之陉者,多已编入行伍之中,大夫须留心者有二,一谨防其暗结勾连,如有,杀之以镇其余,二二戎既入夏,则应以夏民视之,谨御尔下,不使以夏凌戎,挑生事端。化戎为夏,任重道远,大夫谨记之,谨记之!”

“唯,臣必夙夜兢兢,卑体下士,奉法宣化,以竟世子化戎之愿!”

“善!”郑忽听后确实很高兴。

“苏子他邑如有至陉或戎狄之地者,大夫宜妥善安置,无使其有饥馑之患!”

“唯!”

“再有,诚如大夫之言,赤狄素怀贪鄙之心,大军归国,赤狄或犯我,大夫宜亟整军备,以御非常!”

这事,郑忽不说,井友也知道怎么去做,作为一个常年与戎狄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警惕都没有?

不过,井友也知道,郑忽这是善意的提醒,提醒他不要有时刻的放松。

“苟有不逮,大夫宜速遣人至国,国虽弱,有甲兵二万余,亦足以距狄,大夫为国守陉,当以国为据!”

“唯,臣谨奉命!”

“再者,我之伐戎狄,非此而终,举国之兵,并力北向,夺戎狄之地,已成定论,大夫为国经营北疆,职责甚重,望大夫除骄躁之心,谨言而行,垂德教,诛暴虐,夙夜唯敬,以公事为念,无废吾命!”

“唯!”井友垂首,恭敬的应道。

郑忽最后的这番话,不但是对井友的告诫,更是对他的殷切希望。

不厌其烦的话语,井友也能从中感受到郑忽的良苦用心。

井友感觉自己是幸运的,遇此明主,不但父祖遗愿得全,而且自己亦深受爱幸。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父子之间

二月初三,陉邑城外,地面上的小草顶着土壳,跃跃欲出,城门两侧榆树不知何时也已经吐枝露叶,为仲春时节再添一抹绿意。

太阳挂在空中,明媚,温暖,弥漫,好似要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

无所不入却又让人心甘情愿的沐浴在它的光晖下。

就在这一日,郑忽亲率大军出陉邑,井友及陉邑一众官吏出城相送。

郑军在陉邑已经驻留了太长时间,是时候回国了。

不说别的,二月乃是周历仲春,郑忽与文姜的订婚之期就是约定在周历的二月,地点在齐国石门。

换句话说,如果回去晚了,郑忽可就赶不上娶媳妇了。

这事太重要,郑忽说什么也得重视起来不是?

“吾走后,陉、台谷及二戎之地就托付给大夫了!”

郑忽拉着井友的手,嘱托道。

“世子放心,有臣一日,必不使地易于他手!”

“善!”

郑忽也未在多言,对于井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又走了几步,郑忽放开井友的手,躬身朝其施了一礼,未等井友回礼后起身,郑忽便转身步入大军之中。

随后,大军开拔的命令便传入每一位士卒耳中。

井友及身后的陉邑官吏目送着大军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大军的影子,这才转身离去。

……

与来时的行道迟迟相比,去时大军的行进速度极快。

一日至温,二日至京,三日晚已经抵达新郑。

每一次看到新郑的城楼,郑忽都会有一番新的感受,一年多的时间,他已经率军进行了三次远征,每次都长达月余。

这是郑庄公对他能力的认可与信任。

也意味着,新郑,早晚都是属于他的。

“世子率大军归国,开城门!”

郑忽大军方至,城楼上已经传出了开门的声音。

声音一阵接着一阵,直到城门缓缓打开,吊桥降下。

“大军入城!”郑忽命令道。

很快,接到命令的前军,有条不紊的跨过吊桥,进入新郑城中。

即便士卒们或多或少的带有思乡的情感在内,但依旧是秩序井然,没有人敢扰乱大军行进。

郑军的严明可见一般!

入城后,郑忽与祭仲直奔宫室复命,祝聃和暇叔盈统率安置大军。

此次虽说远征辛苦,但胜仗打了不少,收获也是极大,可想而知,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且,很多人在陉的时候,就得到一媳妇,并且已经带了回来,只此一项,很多人就觉的没白去。

更不用谈赏赐了!

郑忽和祭仲入宫室,在寺人的引领下轻车熟路的郑庄公书房。

“见过父君!”

郑庄公起身回礼,道了声“远行辛苦,坐!”

于是,郑忽二人一左一右的跪坐在郑庄公下首。

“儿奉父君之命,领车四百,北击苏子国及戎狄,取台谷之恶金,今已得胜而归,特来复命!”

郑忽起身拜道。

祭仲亦起身道:“蒙君上不弃,命臣以佐世子,今世子得胜而归,臣亦前来复命!”

“然,此事,世子及卿处置得当,不负寡人之相托,功可谓大矣!”

“儿不敢居功!”郑忽和祭仲同时回道。

“不必多礼,坐!”

郑忽和祭仲这才再次坐下。

开始向郑庄公汇报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

这个汇报自然是由郑忽来作,虽然捷报上已经将事情交代了一遍,但限于篇幅,一些枝末插曲,其实并没有提到。

现在,郑忽自然是事无巨细的将所有的事,对郑庄公一一道来。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自家老爹的头号心腹就在旁边,郑忽不说,祭仲也会说。

当郑庄公听郑忽汇报到温守苏子上父和天子私下有交流时,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本来就认为苏子国和周王室关系不一般,笃定其私下必有勾连。

但问题是,没有证据,现在郑忽言辞凿凿,说的有鼻子有眼,有人证——祭仲,有物证——苏子上父上奏的简书和天子私下的诏令。

“吾儿可曾将简书带来!”郑庄公将心中的怒火压下,严肃的问道。

其实,他也知道即便拿了证据,又能如何,总不能将简书摆到天子面前,开口质问吧!

说实话,他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周平王的时候,平王因为他总是在国内,很少临周秉政,就想权授虢公,当时他听说这事之后,只用一日便抵达洛邑,话说的听起来好似是为王室着想,但本质上却是质问无疑!

周平王无奈,回了一句“无之!”,接下来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周平王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主动提出交质。

此时的天子却不再是平王了,即便他跑去质问,当今天子也不会买他的账,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而且,天子方赐彤弓未久,他没亲往成周表示感谢已是失礼,再拿这件事质问天子,列国将怎么看他,天子一怒之下收回彤弓也不是不可能。

道理是这个道理,郑庄公还是想看看天子和温守私底下究竟在交流什么?

“就在门外!”天子和苏子上父私底下的交流虽然不算太多,但累计起来也有一大箱子的简书,这种东西,郑忽是不敢私自处理的,所以,一路上基本上是走到哪带到哪!

“善,吾稍后再观!”郑庄公瞬间便把情绪调整了过来。

小插曲过后,郑忽继续汇报情况。

对于亲历者来说,这个过程相当枯燥,但郑庄公却听的津津有味。

当郑忽讲到井友的能耐和所立的功劳时。

绕是郑庄公已经在捷报上看过,也不得不拊掌而赞“诚能得人如此,何愁戎狄不靖!”

于是,郑忽趁机将他对井友的许诺向郑庄公汇报,诉说原委,陈明利害。

郑庄公听后,略作思考,说了句“此事,吾儿却是有着莽撞了,不过,诚如吾儿之言,非厚赏无以酬其功,吾儿既以许诺,那便依之亦无不可!”

一句轻飘飘的话,不单让郑忽少费了不少口水,更透露着对郑忽的维护之心,郑忽自然是能够听明白的。

不过,父子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祭仲则是全程微笑的看着这一切,未发一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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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献俘

郑忽将整个北伐的过程和细节汇报完,已经很晚了。

鉴于明日还有告庙等一系列事宜以及郑忽、祭仲远行辛劳,郑庄公便嘱咐二人下去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场巨大的献俘仪式在郑国的宗庙石室举行。

郑忽作为北伐的主将却不是这场献俘仪式的主角,一脸悲戚的草中戎、骊戎及廧咎如之君才是这场郑国君臣向祖宗炫耀战功的焦点人物。

想必无人会喜欢这种被人当做战利品的感觉。

二戎及廧咎如之君也不例外。

草中戎之君终究还是未逃过郑军的追捕。

他很聪明,见势不妙,果断开溜,而且知郑军突入草中戎部,骊戎肯定是靠不住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前往成周以北的茅戎部逃去。

但聪明反被聪明误,骊戎不可靠,难道茅戎可靠?

茅戎之君初见他时,确实热情的招待了他一番,而且为他以及他的扈从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份丰盛的晚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听说过最后的晚餐吗?

茅戎之君在其酒足饭饱之后,图穷匕见,直接将他和他的扈从绑缚起来,亲自送到郑军军中,请求郑忽的宽恕。

开玩笑,郑军一路破竹,茅戎岂是郑军的对手。

而且,茅戎和郑国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平常只是打成周王室的秋风,实在没必要趟郑国与草中戎之间的这趟浑水不是?

郑忽对于茅戎之君的赔罪致歉表现的很大度,他原本确实存了掳茅戎之君,然后灭其余众的想法。

旋及被自己给否定了。

一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灭的戎狄部落太多,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不但让其余的戎狄各部更加畏惧郑国兵锋,从而促使他们联合起来与郑为敌,把郑国拉入战争的泥潭。

也会使得中原各国畏惧郑国的强盛,拼命给郑国下拌子,遏制郑国。

不要以为郑国伐戎狄,中原列国纵然不支持,也不会在后面拖郑国后腿。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中原列国这群猪队友,怎么可能会放过在背后捅郑国刀子的机会。

以己度人,换成郑忽,面对如此良机,即便是群臣拼死力谏,他也会一意孤行。

都是白莲花,就特么的别装圣母婊。

二来,正如烛之武劝秦穆公所言,邻之厚,君之薄也,邻国有大敌,国之福也!

成周受茅戎侵扰,干郑国什么事,郑国不在后面添把火,已经是仁至义尽,指望着郑国现在帮成周攻打戎狄,门都没有。

更别说,成周的吃相还这么难看,在苏子国的问题给郑国下绊子。

以邻为壑什么的,这才是国与国关系的正解。

帮助成周解决祸患,是嫌天子坑郑国坑的还不够惨吗?

不要认为打着尊王的旗帜,就一定要努力匡扶王室,醒醒吧!

中国有句古话,叫无利不起早!

想后来,齐威王为了提高自己列国中的声望,在诸侯皆不朝周的情况下,亲领诸侯朝周。

后来,等自己的声望大振,一脚就把周王踢开,周王派人来责,齐威王直接彪悍的回了一句“尔母婢也!”

周王不也连个屁都没敢放!

还是那句话,没有利益的事情,傻子才回去做。

郑忽自然不傻,更不会干那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当然了,唯一倒霉的只有草中戎之君,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郑国俘虏。

庆幸的是,郑忽并没有亏待他,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毕竟好歹算是一国之君,郑忽还准备拿他像祖宗炫耀战功呢!

不过,问题是,不光草中戎之君,连带着骊戎和廧咎如之君这段时间都是食不思味,寝不安席。

无他,给人当俘虏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啊!

谁也不知道等待着他们将是什么,每个人都心存忐忑,会不会被郑人给杀了,当做祭品摆上祖宗的餐桌。

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所以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而今,事到临头,三人却又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看起来郑人似乎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只是把他们的上衣扒了下来,然后在他们的脖子上系了一条白巾,让他们每人牵一只羊。

屈辱肯定是屈辱,但人为刀俎,不照办,小命就堪忧,是以,三位曾经在郑国北疆响当当的大人物就这样光着膀子,暴『露』于微寒的春天中。

屈辱萦绕于内,寒冷暴『露』在外,苦不堪言!

郑国群臣时不时投过来嘲弄的眼神,也让三人不得不紧咬牙关!

郑忽无暇顾及三人,更不会在意三人怎么想,事实上,献俘之后,这三人注定是要老死在新郑了。

更别谈掀起哪怕是一丁点的水花。

三个和中原列国国君相当的俘虏,被荐于祖宗的神位之前,这是郑国自立国以来从来未有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郑忽。

是以,在这次祭祀中,郑庄公很高兴,全程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在向祖宗汇报时,毫不吝惜的大肆称赞郑忽,说的旁边的郑忽都有些不好意思。

群臣也很高兴,国家后继有人,郑国将会沿着桓公、武公开创的事业继续走下去!

郑忽也很高兴,威望再次提升就不说了,关键是北进的道路在这一次的征伐中,被证明是可行的。

戎狄,远比中原列国更好摆平。

不信对比蔡国,从蔡国抢一块地,到现在都未摆平。

而戎狄,郑忽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只要处理好戎狄各部之间的关系,说句通俗的话,只要扔的骨头够大,戎狄就不是问题。

戎狄不像诸夏,总是会考虑后果,戎狄只看眼前的利益。

可以想象,在中原地区已经接近无好牌可打的郑国,在他此次的立大功的刺激下,一定会拼命的调转枪口,对准戎狄。

打戎狄不但名声好听,获利还大,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占一把。

有第一把就有第二把,然后郑国红着眼的郑国群臣反应过来时,大约郑国北方的戎狄已经剩不了多少了!

搞戎狄,绝对能把郑国群臣心中的阴暗面给释放出来!

一群人在一块合计怎么算计戎狄,戎狄还有幸存的可能吗?

跟中原的士卿大夫玩阴的,戎狄或许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此,郑忽能不高兴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必齐之姜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八十三章必齐之姜献俘后仅仅过了一天,也就是三月初八这天,郑庄公带着郑忽踏上前往齐国的路途。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为了给郑忽讨个漂亮媳妇回家。

郑忽的婚姻本来就不是一件小事,再加上这又是一桩政治联姻,郑齐更是盟友关系,所以,重视是必须的!

齐国路途遥远,如果去晚了,会让齐人感觉郑国对他们有轻慢之心,届时,不仅郑忽的婚事可能要黄,郑与齐之间的盟友关系说不定也要破裂。

盟友之间,相互尊重是基础!

郑庄公作为一名资深政治家,自然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是以,告庙之后,他专门留了一天的时间,将所有的工作,包括对有功士卒的奖赏,郑忽随军带来的第一批恶金的冶炼工作,以及视察国人春耕进展等一系列的事情,都交给了祭仲和其他大臣。

而他则带上郑忽、原繁、高渠弥以及大夫宛,前往齐国。

与之同行的还有一大批的财宝器物,足足装满了十二辆车,这让郑忽瞧的咋舌不已!

郑国作为中原风头正劲的强国,同时也是新晋的大国,得天子所赐彤弓,和齐国的地位不相上下,给本国世子娶妻,必须要展现出一个大国该有的气派。

不然,不仅会让齐国难堪,也会让列国瞧不起!

当然了,这些财宝器物,除去一小部分是郑庄公用来感谢齐侯为郑国的事操心费力的谢礼,其余的都是郑国的聘礼。

中国古代的婚礼,自周公定制以来,历朝历代基本沿袭未变,即便到了新时代,民间的嫁娶之事也多是从中演化而来,形式上虽有简化增添,但本质未变!

婚礼有六,一曰纳彩,即男方请媒人去女方家中提亲,待女方同意后,男方带上礼物去女方家中致辞。

此次郑忽的媒人有两个,一个是原繁,一个是高渠弥,高渠弥自不必说,郑忽的婚事初时,全靠其在中间牵线。

而原繁身为郑国宗室,在郑忽的婚事上出来镇一下场子是十分必要的,这代表着郑国对于婚事的重视!

婚礼的第二项就是问名,即男方询问女方的姓名、生辰八字,主要目的,是为搞清男女双方各自的血缘世系,因为周朝的婚姻原则是同姓不婚!

第三则是纳吉,也就是男方确定双方的血缘世系八竿子打不着,生辰八字匹配,然后向女方通报,可以结成婚姻关系。

第四则是纳征,简单来说,就是送聘礼。

第五称为请期,就是男方确定好结婚日期后通报给女方。

最后一项,叫亲迎,国君大多是遣宗室或正卿前往结亲的国家迎女,至本国后再亲自迎接。

而郑忽这种世子之类的贵族,就得亲到女方家迎接,以示尊重。

迎接的时辰也有讲究,男以昏时迎女,故曰婚,女因男而来,故曰姻。

阴阳交接,含有阳往阴来之意!

而郑忽这一趟去齐,婚礼的前五项会一次完成,只需定期之后,郑忽再来一趟亲迎就结束了。

说实话,作为一只自古以来的单身狗,面临着将要进行的婚姻大事,郑忽虽谈不上紧张,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平的思绪。

“齐女素有淑媛之名,且齐,大国也!吾儿能得此佳缘,此为父所乐闻也!”

郑庄公的话打断了郑忽的杂乱的思绪。

郑忽看着郑庄公捋着胡须,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唯唯以应。

况且,郑庄公说的也没错,此时齐女的名声还远没有后来历史上那么臭不可闻。

相反,正如郑庄公所言,齐女淑媛,在国际上都是享有盛名的!

旁的不说,《诗经》就曾这样称赞道:“岂其娶妻,必齐之姜!”

毫不夸张的说,能娶到齐国宗室的贵女为妻,这是列国贵族都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好事!

就拿宣姜和文姜来说,这两位美女在此时是各诸侯国国君、世子竞相追求的对象,在二女未许配之前,前往临淄讨好齐侯,攀扯关系的诸侯、世子大有人在。

齐女的出名不单是因为美,更重要的还有贤。

文姜就是个例子。

文姜之所以大名鼎鼎,主要是因为喜欢看花边新闻的吃瓜群众宣传能力太强大。

但这却掩盖了文姜的真实才能,要知道文姜可不是个好看的花瓶或者文采极佳的文艺女青年那么简单。

要真是那么简单,她死后就不会得到“文”这个美谥。

什么叫文,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经邦定誉曰文,修德来远曰文。

文姜功绩在于,鲁桓公死后,庄公年幼,她通过推动齐鲁亲善,稳固了鲁国日趋下降的国际地位。

《春秋》上记载,庄公二年,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

《左传》上在这句话后面直接加上两个字,奸也!

鲁迅先生说“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先贤们的yy先抛开不谈。

按照孔子的《春秋》体例,这是标准的两国国君会盟时的记述手法。

这就意味着,文姜在鲁桓公死后,在鲁国实际上处于摄政的地位。

后来,也就是在庄公四年的时候,文姜在鲁国祝丘举办通常用于接待诸侯国国君最高级别的享礼,隆重款待前来鲁国访问的齐襄公,这是两人在鲁桓公死后的第二次会面。

如果说在齐国禚邑的会面还可以被先贤们yy成幽会的话,那么设享礼的祝丘之会除了解读为公开的外交活动,实在没有其他解读的空间。

此次会面应该是达成了两项成果:

第一,鲁国承诺不再干预齐国吞并纪国的行动。

第二,文姜将约束鲁庄公,不让他再跳出来救援纪国,并将在近期把鲁庄公拉到齐国开展高层交流活动,争取能早日做通鲁庄公的思想工作。

后来文姜又与齐襄公举行过多次会面,达成了一系列的共识和军事方针。

通过这些公开的外交活动,文姜让鲁国重回国际舞台。

一度扭转了鲁国在国际上的颓势。

由此可见,齐女的贤名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被调戏了

石门在济水之南,相距不过两公里,乃人工开凿而成,因望之形似石窟面门,故名石门。

石门是通往齐国内地的咽喉要道,东西贯通,高三米,宽五米余,路基皆是是用方石铺砌。

在两千七百余年前的中国,石门绝对算得上是奇观。

石门不仅对齐国有着重要意义,对于郑国来说,石门也有着特殊的含义。

鲁隐公三年,郑齐在石门会盟,巩固了之前的寻卢之盟,正式确立了强强联合的两国关系。

郑齐之间的铁盟关系至此最终得以确立,直至郑庄公身死,郑齐之间的铁盟关系都没有破裂。

也就是在这次会盟上,齐侯提议要给文姜和郑忽订婚。

不过,当初的尚且年幼的原主,心气却是极高,一句齐大非偶,不敢仰攀,大丈夫志在自立之语,让郑庄公以之为奇,终未夺其志。

往事不堪回首!

郑忽最终还是活成了原主最讨厌的样子。

话虽说的有点绕,但事实还就真是这么个事实。

对于郑忽的能够改变主意,郑庄公心里其实还是挺欣慰的。

郑齐之间能够保持良好的盟友关系,对于郑国来说,好处是相当大的。

当郑国有事时,齐国这个在中原地区有相当分量的国家会站出来为郑国发声。

作为一个中原地区的外来户,这样的支持是极其重要的。

就拿蔡国来说,齐侯为郑国请平,蔡侯多少得卖齐侯一个面子,不然,这就等于要和齐国结仇。

就像历史上,郑厉公怎么会和鲁国联合起来攻打宋国。

不就是因为鲁桓公为郑厉公请平时,宋庄公根本不鸟鲁桓公吗?

“齐侯!”

“郑伯!”

经过近十天的长途跋涉,郑庄公率领的郑国使团终于赶到齐国石门。

得到消息的齐侯早已在石门隧道西入口处等候。

两位国君相互见礼后,郑忽向前和齐侯见礼。

“忽见过齐侯!”

“子忽万勿多礼!”齐侯回礼,笑意盈盈的客气道。

郑忽连道了声不敢,开玩笑,在他未来的老丈人面前,郑忽岂敢托大。

从这也能看出齐侯对郑忽是真的特别欣赏。

之后,高渠弥、原繁等人也一一向齐侯见礼。

郑忽则跟随着郑庄公和随同齐侯前来迎接的齐国群臣见礼。

礼毕,在一片乐歌声中,齐侯牵着郑庄公的手共同走上了齐国特意为两国国君会盟准备的马车。

而郑忽则被诸儿拉着紧随其后,登上了另一辆马车。

郑忽对于这位大舅哥的热情都习以为常了,也乐得清闲,任凭他拉着。

登车后,未等郑忽开口,诸儿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吾闻子忽数日间,便平狄灭戎,可有此事?”

郑忽只能感叹这消息传的还真是快,连远在齐国的大舅哥都知道了。

对此,郑忽着实没什么想说的,只能谦虚的表示道:“兄之言过矣!不过灭二戎及赤狄一部而已,且皆将士用命所致,非忽一人之力也!”

“吾闻戎狄之中,亦有绝色,不知子忽可曾遇得?”

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颇有一种色而不淫的风采。

郑忽也不知道这位大舅哥究竟意欲何为,忙道了声“无之!”

开玩笑,在自己即将订婚的时候,和未来的大舅哥在一块讨论女人,这要传过去了,那还得了!

诸儿闻言,便未再多问,只是脸上挂着少许的遗憾之色。

郑忽见状,终于是记起来了,他原本只是对这位仁兄的印象,只是在文姜私通上面,却忽略了他的本性好色!

郑忽的这位舅兄,什么都好,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干有才干,兼之温和有礼,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

用色中恶鬼来形容绝不为过!

而且他的好色口味简直能和殷纣王相媲美。

纣王时,九侯有好女,献于纣王。九侯女不喜淫,纣王怒,杀之,醢九侯。

历史上,郑忽的这位舅兄娶于王室,王室贵女和九侯女一样不喜淫,然后王室贵女就被冷落了,最终郁郁而终!

由此可见,诸儿向郑忽询问的目的已经很明白,这货估计是搞个戎狄的女人,尝尝鲜!

郑忽没有,诸儿自然也不能强行索要。

两人本来在成周时就结下了良好的友谊,女人这个话题更像是男人间的调味剂。

是以,在郑忽明确表示没有之后,二人很快就岔开了这个话题。

“吾却是要在此先恭贺子忽了!”诸儿一脸喜色的道。

对于郑忽这个妹婿,诸儿还是颇为满意的。

郑忽的相貌才干都是一等一的,和文姜算的上是一对璧人。

而且郑忽又是郑国的法定继承人,郑国现在更是一跃而成中原大国。

可以想象,郑忽和文姜的结合,在未来,对他绝对会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这是毋庸置疑的!

“同喜,同喜!”郑忽客气道。

“吾妹近来对子忽可是思念的紧啊!”

看着诸儿挤眉弄眼的表情,郑忽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茬。

这话说的,不思念的紧能给自己写信,郑忽心说。

见郑忽不说话,诸儿也不恼,只是继续笑着调侃道:“吾听闻子忽以野有死麕赠于吾妹,看不出来,子忽却也是个妙人啊!”

“吾可是听大妹所言,小妹极喜子忽所赠之书,韦编三绝!子忽得爱如此,可以无憾矣!”

郑忽的这位舅兄还真是上瘾了,调侃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而且还说的郑忽无言以对,郑忽实在被说的无奈,只能干站在车上微笑以应,任凭诸儿调笑。

婚前被人调笑,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郑忽对此谈不上恼怒,对自家舅兄一波接着一波的调笑,全当没听见。

倒是诸儿看着郑忽吃瘪的样子,越说越来劲,一路上就没停嘴,时不时的还大笑两声。

引得郑庄公和齐侯侧目而视。

不过,当看到两人相处的如此融洽,郑庄公和齐侯还是比较高兴的。

当然了,齐侯还是象征性的向郑庄公道歉道:“竖子无状,还望郑伯莫要见怪!”

郑庄公对于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见怪?

郑齐两国的盟友关系在下一代能有良好的基础,这是郑庄公希望看到的。

毕竟,郑齐两国没有地缘关系,相互之间的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分歧,相互扶持是最好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一百八十五章 拉齐国上车

石门城守府前,郑齐两国国君及士卿大夫皆在此下车。

一路上囧着脸,一言不发的郑忽也不例外。

虽说原本定立石门相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敲定郑忽和文姜的婚事。

但事实上,经过郑忽这只蝴蝶近一年的扑腾,郑国的对内对外政策,以及国际上的形势都发生了剧烈变化。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没有这个石门之约,郑齐两国国君早就实现了会面,以共同探讨时局。

所以来说,郑忽的婚事在这次石门相会中,反而成了相对次要的事情。

到时,只需郑庄公提议,齐侯表示同意。

然后,两国国君共往齐都临淄将此事宣告天下,这事就算成了。

当务之急是两国国君共论国际形势,达成共识,取得谅解,守望相助。

这才是最重要的!

入正堂,郑庄公和齐侯居上座,郑齐两国群臣分坐于两侧,泾渭分明。

郑忽和诸儿一左一右同坐在下首首位,四目相对,二人皆有肃穆之色。

郑庄公和齐侯再次寒暄一番,很快便切入正题。

齐侯作为东道主,首先向郑庄公通报有关蔡国的相关情况。

“寡人蒙郑伯信任,托以请平之事,不敢称辛苦,谨敬事而为而已,蔡侯已应允寡人,愿遵郑蔡邓之盟,宋公、卫公亦许诺!”

“然虽如此,蔡、宋、卫三国亦托言于寡人,愿与郑伯相会于鲁都曲阜,以定新盟,不知郑伯意下如何?”

郑庄公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三国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既然愿意遵守邓之盟了,又何必再会于鲁国。

这样做的目的不用说,只有一个,那就是三国想联合起来从郑国割点肉,以报复郑国从蔡国身上割肉的做法。

齐侯自然也明白,这三国肯定是不怀好意,所以,紧接着劝道:“郑伯若是不愿,此事便做罢,若三国攻郑,齐虽小,地方千里,有甲士二万,绝无旁观之理!”

郑庄公对齐侯的好意表示感谢。

“齐侯为郑请平,费力已多,寡人常恐谢之不及,今若因郑事而轻动刀兵,实非寡人之愿,齐侯勿复言!”

郑庄公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曲阜,看看这三国究竟会玩出什么花样。

开玩笑,他怕过谁,左右不过是三个手下败将而已!

况且,齐侯为郑国请平,别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对郑国有一个交代了,齐侯的这个面子一定要给。

不然,齐侯虽不说,仍然愿意支持郑国,但心里多少都会留下一些疙瘩。

得不偿失!

“宋公、卫公、蔡侯可曾与齐侯言期何日也!”

“即在下月中!”

算算日子,郑庄公这一行忙完齐国这一趟,干脆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奔鲁国曲阜就成了,还省事了。

“寡人闻,天子似有意插手此事,已遣使至商丘会宋、卫、蔡三国,郑伯须留心一二才是!”齐侯压低了声音,爆出了一个惊天大料!

郑庄公闻言,虽面色如常,但心里的恨意却骤然上涌。

郑忽距离二人较近,自然听到了齐侯的爆料。

对于这个不安分的天子,郑忽心里也是腻歪的难受。

只要有能搞郑国的机会,天子比谁蹦哒的都欢。

现在竟然还和宋国搅到一块去了。

郑忽对于天子的节操,还真是……感慨!

要知道,宋国和成周小朝廷的关系其实也就那样,仅仅维持在不至于撕破脸的程度。

当初,郑庄公假命伐宋的理由是什么?宋国不朝!

而且还是长时间不朝,翻遍《左传》,自王室东迁至今,宋到洛邑朝王的记载,一次也没有。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宋国是中原地区的老牌大国,在中原地区号召力很强,王室东迁至中原后,宋国根本就不带周王室玩。

这也很好理解,宋人尽是殷商遗民,对周王室的恨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周王室不行了,宋人击掌欢呼还来不及,想让他们朝王,门都没有!

历史上,孔子为什么不受宋人待见?不就是因为孔子是殷民之后,竟然妄图恢复周礼,这简直是一巴掌打在了宋人脸上,宋人要是能高兴了,那才是咄咄怪事!

别以为宋国的统治者是带路党的后代就一定会跪舔周王室。

带路党最大的技能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自己人都照背叛不误,更何况其他人?

节操什么的,对带路党来说都是多余的!

唯一让郑忽没想到的是,天子现在竟然自降节操,没羞没臊的遣人至宋,商讨怎么对付郑国。

天子这是嫌周礼崩的还不够快吗?

果然,共同的敌人是促使联合的催化剂!

“齐侯大德,寡人谨谢之!”

郑庄公言后,郑忽及郑国群臣亦起身拜道:“齐侯大德,外臣谨谢之!”

齐侯忙回礼,口称不敢。

这事,齐侯做的确实很到位,绝对当得起郑庄公及郑国群臣的感谢。

蔡国的事通报完,接下来就该由郑庄公通报郑国国策的转变,以及相应的军事方针。

郑庄公强忍着心中的恨意道:“自王室东迁至今,王道大坏,天子威缺,权稍下移,诸侯或朝或否,戎狄猾夏,此诚寡人之所忧也!”

“故寡人欲以举国之兵,并力北向,以攘戎狄,以全天子,以效诸侯!”

“郑伯可谓明哲之君也!”齐侯称赞道。

他自然知道郑国与王室势同水火,所以,他根本提都没提,郑庄公这是忠臣之举。

这句话说出来,除了会让郑庄公感觉这是恶心人!

对于郑国向北攻伐戎狄的意图,齐侯也能看出来,无非是贪求戎狄的土地和人民,什么以全天子,这是屁话一句,齐侯完全不信。

不过,这也给了齐侯一个明确思路,尊王攘夷什么的,不止郑国能玩,齐国也能玩。

要知道齐国北有瞒狄,东有莱夷,要是能和郑国一起玩尊王攘夷,对齐国也是极为有利的!

不过,问题是郑国有没有想要拉齐国上车的意向。

若是没有,他也不敢公然剽窃郑国的创意。

两国盟友,真这么做了,无疑是要撕破脸。

但,舔着脸问吧,齐侯实在不好意思,好歹一国国君,这么丢份的事,传出去还不得惹的列国耻笑!

还好,郑庄公没有让齐侯等太久。

“然郑小,虽有尊王攘狄之心,恐力有不逮,若齐侯不弃,寡人愿与齐侯共偕之大道,不知齐侯意下如何?”

尊王攘夷这种要大义名分有大义名分,要利益有利益的好事,郑国自然不能吃独食。

吃独食从来都是遭嫉恨的。

把齐国拉上车,对郑国来说,好处多多。

郑齐本来就是铁盟,再经此事,可以预见,未来郑齐能好到同穿一条裤子。

当然,前提是,郑齐两国在未来国力仍然相当,而且依旧面临着中原其他国家的挑战。

如果有一天,这个前提不存在了,那么翻车是必然的!

这就国与国之间关系的本质,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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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郑大喷子

石门会盟共举行了三天,最后由郑齐两国国君,歃血定盟,重诉以兄弟之义,约定有事相偕,不使一国有侵凌之患!

尊王攘夷自然被写进盟约内,同时被写进盟约的还有。

一,郑国对齐国攻伐纪国复先祖之仇的行为表示赞赏,并承诺在必要的时候给予齐国以帮助。

二,齐国承认郑国可以祭祀周公,不必再祭祀泰山,认为郑国以枋田易鲁许田的行为是郑与鲁两国内政,别国无权干涉。

这条盟约在事实上承认了郑国对于许国的独占权。

因为,所谓的许田,是天子赐给鲁国的朝宿之邑,地近许,故称许田。

许田对鲁国来说,或许是无足轻重,但是对郑国来说,却是极佳的监视和控制许国的驻军基地。

鲁隐公在位时,郑庄公多次提出以枋田易许田,奈何隐公以大义推托,不许。

直到两年前鲁桓公即位后,郑庄公才得以如愿。

而枋田亦是天子所赐,主要是郑国用来祭祀泰山所用。

按周礼,天子在上,诸侯不得以地相予。

这也是隐公在位时,所持的推辞理由。

但问题在于,在鲁国国内还有一拨人认为,只有天子和鲁国国君才有祭祀泰山的权利,其他诸侯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桓公得位的手段并不光彩,即位后为了争取国内的支持和郑国的默许,自然乐的同意交换。

无论怎么说,都掩饰不了郑鲁换地是违背周礼、将天子威严践踏的事实。

现在有了齐国的背书,郑国再无后顾之忧!

两个当世大国就这件事达成协议,再加上鲁国,足足三个中原大国卷入这件事中,其他国家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再找不痛快。

就是天子也会掂量掂量!

三,郑与齐在尊王的基础上,各自保留对其他国家的征伐权,遇诸侯有不贡不享,两国应通力合作,共同教其做人。

四,两国结成统一战线,共同应对楚国来自现在或是未来的挑战,谨防南蛮侵凌中原。

五,郑齐两国中,一方如遇自然灾害,另一方应尽力给予物质和道义上的援助。

六,以嫡长为嗣,不准更立世子,不准以妾为妻。

其他还有一些小的条款和细节也被写入盟约。

总得来说,这场石门之会更像是一场分赃大会。

纪、许两国是这次会盟的最大受害者。

当然了,还有天子。

天子独有的征伐之权,单方面被郑齐两国瓜分。

虽托言尊王,朝王的事却提也没提。

后世的史书讲到这里,只用了一句话来概括“王室之威,至此丧尽!”

盟誓之后,郑庄公象征性的问道:“寡人闻齐侯有爱女,不知可曾许配?”

齐侯闻而笑道:“未也!”

郑庄公曰:“寡人子忽,年已及冠,颇有才干,倘齐侯不弃,愿与结甥舅之盟,未知齐侯意下如何?”

齐侯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于是,郑忽的婚事,就这样在两国国君的谈笑声中被彻底定了下来。

这事,本来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少了一个父母之命罢了!

现在郑庄公将所谓的父母之命补上,一切也就变的顺理成章了。

……

三日后,郑庄公带领着郑国群臣及士卒跟随着齐人来到了齐都,临淄。

齐侯早已命人在临淄大城东门,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郑庄公一行的到来。

说起来,临淄有大城、小城之分。

小城在大城的西南方,其东北部伸过大城的西南隅,两城巧相连接。

大城南北长两千四百余步,东西宽一千九百余步,是官吏、平民及商人居住的郭城。

小城南北长一千一百余步,东西宽八百余步,是国君居住的宫城。

齐侯选择在大城东门迎接郑庄公一行的原因,一来是出于礼节,二来无非是为了向齐人宣扬齐郑两国的友好关系。

两国国君的车马经大城向小城驶入的过程中,前来围观的齐人络绎不绝。

众人争相一睹两国国君的尊容!

齐人本来就好吹牛批,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郑忽与诸儿同乘一车,此情此景,心里也是感叹道:“齐国,果然不愧于大国之名,自家这个立国不过三代,居中原之地不过两代的国家,拍马也难及,这就是底蕴!”

心里虽做此想,面色却是如常。

诸儿虽然平时与郑忽相处甚欢,也知郑不弱于齐,但人人皆有攀比之心。

他见郑忽不动声色,笑着发问道:“子忽以为临淄如何?”

“大矣!”

这样的回答,诸儿岂能满意。

“比之新郑如何?”

“新郑不如也!”

这个回答,让诸儿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郑忽怎么可能会弱了气势。

“新郑虽不如临淄,然忽闻汤以七十里地而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恃城大哉?且城者,所以自守也!城大且坚,坚而安,安而士庶忘祖宗暴霜露,斩荆棘之劳,长此以往,士庶湎其安,君臣凭其坚,列国或趁势而攻,上下以其坚而不备,此所谓危国之城也!”

“且《易》曰:‘履霜,坚冰至’,又曰:‘小狐汔济,濡其尾’,君子当以慎辨物居方,临淄虽大,新郑或有不如,然新郑虽小,临淄亦有不如!”

话到最后,郑忽也算是给诸儿留了面子,不然,绝对能喷的他半身不遂,以报方至石门的调侃之仇!

没办法,谁让他是郑忽未来的舅兄兼盟友,要是因为耍嘴皮子的事闹的不愉快,实在不值得!

所以,郑忽最后才给了一个含糊其辞,甚至和他前面所说的有些矛盾的答案。

诸儿闻郑忽之言,知他是为国家体面而辩,也能理解,话到最后见也没有损伤他的颜面,于是,见好就收,不再提及此事。

经过此事,他算是领教到了郑忽嘴炮的功夫。

没把握,还是少给他打嘴炮为好。

不然,他万一收不住,自己的颜面可就要尽失了。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假小白

临淄小城,宫室之中。

“小妹,吾闻郑世子旦夕即至,何不一观,以慰相思!”

宣姜冲着文姜挤眉弄眼。

文姜霎时脸红“姊姊莫要取笑小妹,小妹不依!”

宣姜掩嘴轻笑。

恰在此时,君夫人急匆匆的殿外而来。

二女见状,立刻停止了交流,向君夫人行礼道:“母亲!”

君夫人回礼,剜了宣姜一眼,道:“出阁在即,汝不备礼待出,而至此搅闹于梅,真是殊无妇状!”

宣姜拉着君夫人的手,撒娇道:“母亲,儿着实有些发闷,故而才至此与小妹一叙,还望母亲不要见怪嘛!”

君夫人对宣姜也是极为疼爱,闻言也谈不上责怪,只是轻点了一下宣姜的额头,笑道:“汝啊!”

“儿观母亲匆匆而至,非有暂留之意,可是有要事?”宣姜问道。

“几忘矣!”君夫人想起来了,她到文姜这里来,是有正事的。

“郑伯已于三日前为其世子请婚于君上,君上欣然允诺,今郑伯及郑世子即至,吾特来印证梅之生辰与吾所记可有出入,谨防纰漏!”

于是,文姜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竹简上交给君夫人。

君夫人拿到之后,便匆匆离去。

宣姜出嫁在即,文姜又马上面临订婚,她需要操持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见君夫人走远,宣姜继续向文姜蛊惑道:“小妹,母亲方才言郑世子即至,小妹真不愿一观?”

文姜不说话,心里面却异常纠结,想见又不敢见,生怕被郑忽认为她举止轻佻,非良配!

宣姜继续加码道:“吾素闻郑世子英雄,可惜无缘与之相结,今吾出阁之前若可一见,足慰生平,小妹如不愿,姊姊可要去了!”

文姜闻言,心里一紧,随即忸怩道:“全凭姊姊做主!”

宣姜嘴角微微勾起,凑到文姜耳边耳语了一番。

文姜闻言,有些迟疑,弱弱的反驳道:“如此,不太好罢!”

“无事,无事,小妹且安,郑世子,伟丈夫也!继而得知,定不会与我等女子为难!”

文姜想了想,最终还是不太放心的答应了。

她确实是太想见郑忽一面了。

爱情的魔力,足以将任何礼法践踏。

宣姜见文姜点头,立刻招来女婢,小声的吩咐了一番,女婢领命而去。

……

郑忽与诸儿方在宫门外下车,就见宫中有寺人匆匆至诸儿面前。

行礼后似有意无意的看了郑忽一眼,然后低声在诸儿耳边讲了一番话。

至于讲的是什么,郑忽实在没听到,也不便偷听。

等寺人走后,郑忽看着一脸异色的诸儿道:“兄长可是有要事,如有,只管前去便是,莫要以忽为念!”

“微末之事,无劳子忽挂怀!”

郑忽闻言,便不再多说。

二人入宫门后,没有再跟随郑庄公和齐侯,毕竟两国的国事在盟会的时候,差不多都处理完了。

郑庄公一行这次入临淄,提亲之余,更像是来做客的。

只要能够按时参加齐侯准备的宴会,其他很少有事情需要郑忽和诸儿亲自出面。

换句话说,这两人在这段时间里,还是比较自由的。

诸儿拉着郑忽的手,穿过一幢幢亭台楼榭,最终来到了齐国世子的住处。

入殿,方落座未久,又有女婢匆匆而至,在诸儿耳前嘀咕一番。

之后,诸儿朝郑忽歉意一笑,道:“一二小事,却是非吾不可,子忽稍待,稍后吾使吾弟前来作陪,不到失礼之处,还望子忽包涵!”

“不敢!”

谁能没点急事,在这种情况下,郑忽自然也谈不上责怪。

不过,他倒是对诸儿口中的“吾弟”有了不小的兴趣。

若他没记错,能让诸儿如此称呼的,大概有三人,公子纠,公子小白和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不太可能,因为公孙无知是齐侯的同产弟夷仲年的儿子。

而且诸儿和公孙无知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原因很简单,齐侯对于公孙无知极为喜爱,以至于公孙无知能够享受和诸儿这个世子同等的待遇。

这怎么能让诸儿不心存怨望!

历史上,齐侯死前,除了交代诸儿要报祖宗之仇外,另一项嘱托就是让诸儿继续厚待公孙无知,一应待遇不得损减。

问题是,这样的事,诸儿会遵照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埋下了公孙无知作乱的隐患。

原来享受的是和世子等同的待遇,现在的待遇连普通公子都不如。

那还有什么说的,一拍桌子,就是干。

然后,诸儿就被公孙无知给干翻了,顺便还被在尸体上带了一顶能闪瞎24k狗眼的原谅帽。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就是事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虽说此时诸儿与公孙无知的矛盾还未彻底激化,但要说诸儿会让公孙无知来作陪,郑忽是不信的。

这就是好比,诸儿到新郑去,郑忽会让他的三个倒霉弟弟作陪吗?

肯定不会,这还用说嘛!

若是说由公子纠和公子小白来作陪,郑忽也有些不太相信。

因为这两位历史上有名的贵公子,现在最多也就十岁。

如果按管仲和鲍叔牙的年龄推算,这两位也就五六岁差不多。

让这两个还没有褪牙的小屁孩来陪郑忽,这个礼可就失大了,而且传出去会让列国笑话齐国无人,招待贵客竟然让两个稚子作陪!

所以,郑忽倒是想看看诸儿所谓的“吾弟”究竟是何人?

当然,也不排除齐侯有其他不见著于史册记载的庶子。

这事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毕竟,国君这种生物就是行走的繁殖机器,多生几个儿子,没什么不妥。

还好,这种好奇并没有折磨郑忽太久。

未过多久,郑忽就远远殿外有两个翩翩佳公子联袂而来。

这自然是宣姜和文姜两人。

这一切,不用说也知道,都是宣姜一手策划的。

入殿,郑忽才瞧仔细,这两位公子真是……美的不像话。

而且,随着他们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花香。

郑忽着实有些起疑,细细打量,发现二人根本没有喉结。

于是,郑忽终于明白了,合着这二位是女弟。

猜也能猜出来,其中一位定是文姜无疑。

“好老套的戏码!”郑忽心道。

心中虽作此想,面色却是如常,既然她们愿意玩,郑忽奉陪也就是了。

“敢问二位兄长如何称呼?”

宣姜闻言,心中暗乐,还以为郑忽没有发现她们的身份。

捉弄人是她最大的乐趣所在。

“不敢称兄,吾名纠!”宣姜说话时,故意拿着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男人。

以她想来,郑忽一个郑国世子,怎么可能会了解齐国宫廷内闱之事,借个小屁孩的名字用用,郑忽也发现不了。

郑忽心中好笑,也不拆穿。

文姜眼珠一转,朝郑忽回礼道:“小白!”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拐带宣姜

一晃三天过去了,郑忽在齐国宫室内也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婚姻之事还轮不到他操心,一切在两国国君的商议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诸儿在将郑忽安顿下来之后,除了宴饮时没将郑忽这个人给忘记,其他时候,仿佛郑忽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这当然是诸儿有意为之,郑忽对此也不得不在心里感谢他这位舅兄的贴心之举。

因为诸儿的这一走,把冒充小正太的二位美女给送了过来。

在这三天里,这二位美女在郑忽这里基本上或待上半天,或待上一整天。

郑忽已经见怪不怪了!

对于二女的身份,郑忽已经彻底搞明白了,但是却没有拆穿,全当不知道。

谈话时偶有的调笑之言,在使两女手足无措的同时,也将三人的关系迅速拉进。

宣姜和文姜也隐隐感觉到郑忽或许已经察觉到了她们的身份,只是不说罢了!

郑忽既然不说,她们自然也不会主动挑明。

在这三天里,宣姜完全是被抓了壮丁。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一连三天都跑到郑忽这里来。

作为一个即将就要出阁的姑娘,正常情况下,哪有这么多时间来消遣。

更别谈,婚前偷偷跑去见一名男性,这传出去,事情可就要闹大了!

但她实在拗不过文姜的软磨硬泡。

她现在挺后悔为什么要蛊惑文姜来见郑忽。

其实,当初她自己也是好奇心作祟。

还好,再有两天,她就要出阁,终于可以摆脱文姜这个小魔星了。

这当然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今天她确实是来告别的。

“今日此来,吾乃为向子忽告别而来!”

聊了片刻,宣姜直接将话挑明。

文姜闻而默然,因为宣姜一走,她自己一个人就不便再来寻郑忽。

孤男寡女,文姜可还没胆大到如此地步。

郑忽亦默然无语。

经过和宣姜三天的相处,要说对宣姜感情有多深那是虚的,要说一点都不喜欢宣姜,那也是不可能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况且,一对姐妹花诶……

男人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郑忽怎么可能没幻想过!

再者说,若是宣姜此去嫁给公子汲,他就什么都不说了,毕竟朋友妻,不可欺。

这点礼法道德,郑忽还是谨守的。

关键是,宣姜此行铁定是嫁给卫宣公那只臭癞蛤蟆。

就连《诗经》都忍不住吐槽道:“燕婉之求,籧篨不鲜!”

意思就是宣姜本来想嫁个如意郎君,没想到却嫁给了一个癞蛤蟆。

所谓籧篨,就是指人长得像蛤蟆那样的丑陋之貌。

而且来说,宣姜这个人本性并不坏,也不是什么善妒的人。

他之所以会被儒家钉在耻辱柱上,与其说是她的问题,倒不如说是时代在作祟。

她一个妇道人家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这一点回顾历史就可以得知。

她至卫国后,即被迎入新台,被卫宣公强娶。

他一个女子,孤身在卫,除了无奈就只能认命。

被迫嫁于卫宣公后,她既没有主动勾搭过公子汲,也没有出言说过公子汲的坏话,只是本本分分的过着日子。

后来,她为卫宣公生了两个儿子,长曰寿,次曰朔。

公子寿倒是孝悌君子,而公子朔恰好相反。

公子朔为了能够得到君位,首先挑拨她与公子汲之间的关系。

说公子汲酒后呼其为儿。

这让宣姜既羞又怒。

因为公子朔的潜在意思是公子汲对她旧情未了,待卫宣公百年之后要将她纳进后宫。

于是,她在无法忍受这种羞辱的情况下,开始了反抗,不停的在卫宣公耳边吹枕边风。

最终,公子汲与公子寿皆为盗所杀。

公子寿死后,宣姜虽痛失爱子,但还有一个儿子在膝下,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公子朔即位以后,左右公子联合叛乱,公子朔逃往齐国。

留在卫国的她因为齐女的身份得以幸存。

但,苦难远没有结束,她被他的亲兄弟诸儿遣人用刀兵逼迫,必须与公子汲的庶弟公子硕通。

目的,一来是保全她的性命,二来则是在卫国安插一个钉子。

面对刀剑,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

死,她是没有勇气的。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与其说她祸乱人伦,倒不如说是时代将苦难加诸于其身。

在男权至上的此时,她除了屈膝顺从,强颜欢笑外,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了!

她的一生其实就是受尽折磨的一生,死后都不得安宁。

毕竟,中国人对于此道总是乐此不疲。

不过,却很少有人记得,她与公子硕所生的三子二女中,除齐子早夭,戴公即位后不久而崩,其余三位都是在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

卫文公和许穆夫人就不说了。

宋桓夫人虽然在历史上很少提到。

但是翻开《诗经》,有两篇诗为其作,一首《泉水》,另一首为《河广》。

另外,宋桓夫人还有一个有名的儿子,叫宋襄公。

宋襄公虽经常被人拿出来鞭尸不假,但他的行为确实是古之君子所为,只不过不合时宜罢了。

如此家教,宣姜当不起一个贤字吗?

自然是当得起的。

如若不然,为什么列国国君、世子会热衷娶齐女,不就是因为齐女既美又贤么!

像儒家这种把亡国的锅都能甩给女子的学派,逮到宣姜的所作所为,不把她黑个底掉,都对不起祖师爷。

郑忽对宣姜自然是同情的,当然了,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姐妹花!郑忽心里的幻想犹如野草在疯长。

心里活动虽丰富,却不见于脸上。

他平静的道:“公子何往?”

“至卫!”宣姜言简意赅的答道。

郑忽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吾差点忘了,汲子亦娶于齐,公子可是送女出卫!”

宣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郑忽见状,装作一副纠结的模样,让宣姜和文姜看的疑惑不已。

文姜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子忽兄可是有事?”

郑忽朝殿外看了看,见无人关注他们的谈话,故意舒了一口气,这就让二女更加疑惑。

“此事不便多言,二位公子若想知晓,不妨至忽身侧,忽才敢相告!”

听到郑忽说的隐秘,坐在郑忽对面的二女,好奇心顿时蹭蹭往上涨,纠结了片刻,一左一右双双坐到郑忽身边。

郑忽嗅到了两种不同的花香萦绕。

“真是折寿哦!”郑忽嘀咕道。

享受着艳福的同时,郑忽压低了声音对二女道:“公子此行,多半无功!”

这话自然是说给宣姜听的。

宣姜闻言,果然大惊,“子忽何出此言?”

“二位公子可知忽劫夺蔡地之事?”

“略有耳闻!”文姜答道,宣姜沉思不语。

“吾闻宋公、蔡侯及汲子皆于商丘共论此事,宋公、蔡侯欲借此事与我为难,并遣使至齐,言下月中,三国将于吾父君及汝父君会于曲阜。汲子亦分身乏术,无暇返卫,汝姊妹将婚于何人?”

郑忽所谓的汲子在宋,其实是他猜的,这事齐侯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更何况他,他觉得以卫宣公的尿性,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故而才如此猜测。

不过,这个猜测确实是奇准无比。

宣姜听完郑忽的话,脸色阴晴不定,这可是个大料,都把她炸蒙圈了。

“子忽此言当真!”宣姜反应过来,再次确认道。

“如有虚言,天实厌之!”

“砰!”一个犹如大炸弹的声音在宣姜心中想起,让宣姜摇摇欲坠!

誓言这个东西,此时的人,无论男女,皆笃信不已,但问题是郑忽信吗?

他又不是没见过后世的人发誓跟喝凉水一样,也没见过有什么报应!

况且,他这是拯救宣姜,即便老天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他,郑忽心想。

宣姜的思路当然没有活跃到,若是她去卫,会嫁给卫宣公这种程度。

她的想法很简单,若是他去卫,待嫁月余,那她就彻彻底底沦为列国的笑柄了。

一句“齐女无德,卫世子终不愿纳!”比刀剑更有杀伤力。

她现在还是个天性烂漫的少女,未经红尘折磨,怎堪忍受如此恶语?

俟一念及此处,她就手脚冰凉,心中慌乱难平。

郑忽知道还没有将她最后一点幻想打掉,于是继续爆料道:“且吾尝闻卫公筑新台于淇水之上,宫楼殿宇,华美非常!”

“卫公又尝于其父之妾通,汝姊妹此去,怕是……”

最后一句,郑忽没有明言,给了二女一个发挥想象的空间。

这种犹如书画中留白的说话方式,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至少宣姜的脑子几乎短路,文姜也是暗暗为她的姊姊焦急不已。

“那卫公难道就不怕其世子心怀怨望,父子离德么?”文姜反问道。

宣姜闻言,心中稍稍安定,自我安慰道:“小妹之言,不无道理!”

很快,郑忽残忍的将他们的最后一丝幻想击破。

“公子只有言过矣!吾闻君子事父以顺,事君以忠,汲子君子也!事其父君以顺忠犹恐不及,其父娶于未婚之女,汲又有何言,所谓离德言者,无稽之谈也!”

宣姜想了想,确实,他从侧面打听到的消息,每一条无不在宣扬公子汲是如何如何守礼,谨孝,顺从,有古之君子遗德。

她本来还为能嫁给这样的君子暗暗窃喜。

却怎么也想不到,正是因为他太君子了,所以才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婚期都定好了,陪嫁的事也准备好了,她说不嫁,齐侯岂能愿意?

齐侯虽然宠爱他,但在这样事关国家体面的问题,还轮不到她由着性子来。

但,问题是,听郑忽这么一分析,傻子才想嫁过去!

文姜正欲开口请郑忽帮忙想想办法,却听得郑忽道:“此事出吾口,入二位公子耳,不得再言于他人!”

“唯!”脸色阴晴不定的二女同时应道。

“此事,二位公子还是当做一桩笑谈罢!”关键时刻,郑忽一本正经的耍起了不要脸的无赖招式,欲拒还迎。

宣姜一阵气苦,文姜更是一口秀牙咬的嘎嘣脆,心火强忍在胸口无处发泄。

这个自己将来的男人,竟然这么没有担当,见自己的亲姊姊将要受苦受难,他竟然安慰自己要将之当做笑谈,这怎么能行!

“妾素闻郑世子英雄,尔今得见,不过世人虚誉之言罢了!”

文姜不再掩饰她的身份,更未再装腔作势,直接斥道。

不得不说,别看宣姜平时跳脱,文姜文静,关键时刻还是文姜能拿得定主意。

“小妹,慎言!”宣姜或许是出于礼仪,亦或许是怕二人因为自己的事而闹的不愉快,开口劝道。

郑忽前一刻还老神在在,后一刻突然装作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调笑道:“原来二位贤弟竟是女公子,为兄真是惶恐啊!”

不过,他故意显露出来的拙劣演技,绕是宣姜这个心乱之人也是能瞧的明白。

文姜更是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咬死郑忽。

太气人了!

都火烧眉毛了,这人还跟没事人一样!

枉自己还对他一片痴心,不知廉耻的给他写信。

而郑忽心里却不无得意道:“小样,还治不了你俩,现原形了吧!”

“妾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世子莫要见怪,且妾尝闻,郑世子,仁人也,远施不求其报!《诗》不云乎‘投之以桃,报之以礼’,世子苟能助妾得脱此厄,世子虽不欲得报,妾愿为牛马以报世子大恩!”

反应过来的宣姜,立刻给郑忽上了一堂语言艺术课。

先道歉,然后一顶大帽子扣上,最后再以利相诱。

一番话说的是诚恳之至,郑忽都没办法反驳。

反驳什么?问她事成之后该怎么报答自己?

人家不都说了么,自己是远施不求其报!

郑忽心里苦!

其实,宣姜在郑忽故意暴露演技调笑二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若其没有把握帮她脱离苦海,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闲心!

经过这三天的相处,宣姜已经大致了解到郑忽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在大事上可能会有犹豫的宣姜,在小事上可是一点都不糊涂!

郑忽在心里也是感叹,若能把这两位拐回家,绝对是妥妥的贤内助。

“此事,干系甚大,非比寻常,吾身处尔宫室之中,虽有心,却不得不慎而又慎,公子不妨回去之后再仔细思量,若真无意出至卫,再至忽所,忽必据实以告!”

身份挑明之后,郑忽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宣姜了,跟着文姜叫姊姊,不合适,闺名,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能乱叫,失礼!

“世子助我,若事泄,对世子可有牵扯?”宣姜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未经太多世事的女子嘛,总怕良心不安。

“公子放心,绝无事泄之理,不过,事成之后,汝再非齐国女公子!望公子知之,再三思量!”

说的好听,让宣姜再三思量,其实郑忽恨不得宣姜现在就答应下来。

宣姜有些犹疑未定,他真不知道郑忽哪来的自信,沉默了片刻,才回道:“妾知之矣!”

“公子几时出阁?”

“两日后!”

“应该还来的及布置!”郑忽心说。

“若公子果真不愿,今夜即遣人前来告知,吾也好略为准备一二,以全公子之意!”

“唯!”

文姜听郑忽说的神乎,心中好奇,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宣姜用眼神制止了。

“此事莫要再让他人知晓!”郑忽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

毕竟,在齐侯家里面,将他待嫁的女儿拐走,就算齐侯再怎么欣赏郑忽,若是知道了,一准给他翻脸不可。

“唯!”

“二位公子请便罢!”郑忽下了逐客令。

目送着心事重重的二女款款离去。

郑忽心中谈不上喜悦,反而有些沉甸甸的。

倒不是他矫情,而是这件事,无论怎么做,既谈不上也谈不上错。

从宣姜的角度而言,她现在既然知道了将要面临的处境,肯定不会愿意再嫁到卫国去。

郑忽此举算是对她有大恩。

而从郑忽的角度讲,作为一个男人,他心里实在接受不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兼自己的妻姐被卫宣公那个癞蛤蟆糟蹋。

这也可以理解成男人对于美女的独占欲,一般而言,男人拥有的权势越大,这种独占欲就越强,恨不得天下美女都入自己的怀抱当中。

郑忽自然还没到这个程度,他也是个挺知足的人,但是对于这对姐妹花,他是实在不想放过。

再者说,即便他放过宣姜,甚至将宣姜送到公子汲那里,恪守礼制的公子汲能接受吗?

答案是肯定不能。

退一万步来讲,公子汲接受了,事情就结束了吗?

怎么可能,以卫宣公的好色尿性,这只会让公子汲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历史上公子汲怎么死的?不就是卫宣公默许公子硕遣人装扮成盗匪杀死的嘛!

这样一个根本不顾父子情谊的人,将宣姜送到公子汲身边,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公子汲对郑忽甚至郑国都有大恩,郑忽纵然不能报答他,也不愿害了他。

公子汲有这样一个老爹,注定是和宣姜无缘的!

而宣姜从请求郑忽帮助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她只能属于郑忽!

叹了口气,郑忽起身离开殿内,他需要寻几个随同至齐的郑国士卒做些准备,他相信宣姜最终还是会来请求自己帮助的。

未雨绸缪,才是正道。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永远不要得罪女人!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八十九章永远不要得罪女人!宣姜从郑忽处离去,与文姜在其寝殿前分手,然后独自回到自己所在的宫室之中。

早已守候在殿外的贴身女婢,看到宣姜回来,焦急的向宣姜汇报道:“公子,君夫人已多次遣人,垂问以婚事,公子再不至,婢子真不知该如何以应!”

宣姜看着殿内外进进出出的女婢都在为自己的婚事忙碌着,每个人都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

原本她也是如此,现在却是再难勾起一丝喜悦之情,有的只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

“公子!”女婢见宣姜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不由得轻唤了一声。

宣姜这才回过神来,“吾已知之矣!汝且去!”

“唯!”女婢见宣姜有些情绪不对,想要开口询问,但最终还是将话咽到了肚子里。

宣姜遣退了女婢,走到她的梳妆案前跪坐下来。

卸下男装,拿起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

自怨自艾道:“如此丽人之貌,谁将得之!”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声轻笑,“姊姊出阁在即,何出此自怜之言!”

宣姜闻言,原本愁苦的脸色瞬时一变,隐隐有些薄怒之色。

无他,来的不是旁人,而是她的庶妹,齐侯娶莱夷女所生之庶女——夷姜。

她与夷姜的关系并不睦,倒谈不上多大仇,而是此次宣姜出嫁,夷姜在陪嫁之列。

本来夷姜及其母在齐国宫廷内闱便不受重视,夷姜原本还指望着能嫁出去扬眉吐气,大国虽不敢奢望,能嫁一小国亦足矣!

可现实偏偏给了她一巴掌,她只能陪嫁,和那些卑贱的女婢,媵臣一样,被当做宣姜的嫁妆送给卫国。

对此,她真是嫉妒的发狂,但又无可奈何,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的想法。

她心里怨恨却又不敢言明,只能通过冷嘲热讽来表达她心里的不满。

其实,在宣姜与公子伋的婚事未定之前,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过得去,虽然没有多亲密,却也谈不上坏。

后来,宣姜和公子伋的婚事确定之后,君夫人在宗室中挑选夷姜作为宣姜的陪嫁姊妹,他们的关系这才变的恶劣起来。

因为每次夷姜和宣姜谈话时,总是搞的宣姜下不来台,宣姜绕是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于是,开始反唇相讥,夷姜自然不甘示弱,然后,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以至于到现在两人见面后不在嘴皮上争锋一番都谈不下去的地步!

宣姜对于夷姜的话虽然恼怒,但是今日她却没有心情再和夷姜打嘴炮。

是以,在夷姜开口之后,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反击。

夷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宣姜开口嘲讽于她,心里不由有些奇怪。

若是往常,在此种情况下,她们二人已经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回合的嘴炮了。

对于宣姜,夷姜只不过是嫉恨罢了,还远未到非得置其于死地不可的地步!

见宣姜不说话,夷姜一时间也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

宣姜这边发生的龃龉,郑忽自然是不可能知晓,此时他正忙着帮宣姜找内应。

说起郑忽帮助宣姜逃婚的办法,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

无非就是见缝插针,移花接木。

一方面他令手下的士卒持重金到齐国民间寻找绝色,最好能找到和宣姜相像的美女。

另一方面就是寻求内应的帮助。

说起内应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提此时的婚姻制度。

此时的诸侯嫁女并非如《毛诗传》上所谓的诸侯一婚九女,二国来媵那般。

这只是汉儒根据汉朝的典章制度进行的臆测罢了。

他国以女陪嫁的制度并不存在,侄娣陪嫁倒是却有其事,像夷姜就是以娣的身份陪嫁。

不过,侄娣陪嫁却不能称为媵。

此时的媵有两类:娘家嫁女之媵是以臣妾财物陪嫁,一国嫁女他国来媵是诸侯相互在对方嫁女时赠送贺礼——媵臣、媵妾、媵器之类,属于列国间的友好交往活动,并非他国以女陪嫁的婚姻行为,无国数和同姓的限制。

此时的媵和侄娣两种嫁女形式是同时存在的。

而郑国作为齐国盟友,齐侯嫁女,郑国出些媵臣、媵妾乃至媵器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就给了郑忽操作宣姜婚事的空间。

虽说在宣姜陪嫁的媵臣、媵妾中,齐国媵臣、媵妾的地位是最高的。

但,这并非绝对,因为媵臣、媵妾皆是主人的奴仆,地位的高低以及生死最终还是取决于主人。

只要宣姜刻意疏远齐国的媵臣、媵妾,亲近郑国的媵臣、媵妾,那么郑国媵臣、媵妾的地位就是最高的。

在宣姜未嫁入卫国前,至齐迎宣姜出阁的卫国大臣和士卒是见不到宣姜真容的。

只有侍候宣姜的媵妾能够见到宣姜的真容。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在宣姜出嫁的路上使个计策,将宣姜掉包并不难。

这也是郑忽信心满满能够帮助宣姜逃脱卫宣公魔爪的原因所在。

只要将卫人糊弄过去了,齐人就更好糊弄了。

假宣姜嫁到卫国后,根本就不再可能回到齐国。

除非她被休了,否则她再迈入齐国的可能性不大。

正如触龙说赵太后之言“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则祝之曰:必勿使反!”

在此时,诸侯嫁出去的女儿如果回到母国,基本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休了。

像齐桓公因为蔡姬在划船的时候故意晃船,导致他受惊,然后二话没说就把蔡姬送回母国,蔡侯也二话没说又把蔡姬许配给了楚国。

宋襄公的母亲不也是被休了么?

后来宋襄公思念母亲,在卫国的宋桓夫人闻而大怒,对她的这个多愁善感的儿子极其失望,于是作《河广》劝慰自己的儿子。

所以说,只要假宣姜顺利嫁到卫国,返回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她能如历史上一些比较厉害的女性一般,代卫君执政,行使国君的权利,代表卫国出使其他国家,即便是这样,相信假宣姜也会刻意避开齐国。

唯一的一点小麻烦,是在宣姜嫁到卫国之后不久,齐侯会遣人探望问询!

就如历史上文姜在秋天嫁到鲁国之后,冬天,齐侯就派其弟夷仲年访问鲁国,名为访问,实则是去探望文姜,询问其婚后的生活是否和睦。

但这也很好糊弄,只要假宣姜托病不见,齐国使者还能强闯卫国的宫廷内闱不成?

至于齐国陪嫁的媵臣、媵妾,假宣姜至卫后找个理由杀之以绝后患也罢,赶到卫国宫廷底层作最繁重的工作也罢,都和郑忽没有关系了。

就是假宣姜觉得参与此事的郑国媵臣、媵妾也不可信,全部杀完,也和郑忽的关系不大。

但所有的这些,都必须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假宣姜足够年轻漂亮,能够将卫宣公迷的神魂颠倒,以至于言听计从。

当然了,如果能找到和宣姜有几分相像的美女就更好了,因为这样,穿帮的可能性就更小了,甚至不需要大规模清洗身边的媵臣、媵妾。

郑国此时自然是无法直接见到郑国的媵臣、媵妾的,因为这些人现在已经被归入到宣姜的陪嫁队伍当中。

不过,这也难不倒郑忽。

他再一次让身边的侍卫持重金贿赂齐国宫廷中的如宰,然后告知他,郑国陪嫁的媵臣中好像有人在来齐的途中偷盗了郑忽的一块玉珏,郑忽特地遣他前来查询,请如宰行个方便。

别管什么时候,宫廷之中贿赂成风是常态,郑国宫廷也是一样。

即便能坐到如宰如此高位的人,都是齐侯或是君夫人的亲信,不收受贿赂。

但,涉及到郑国世子的事情,而且还不是多大的事,就是闹到齐侯或者君夫人那里,这个方便之门也能开。

所以,郑忽并不担心见不到郑国陪嫁的媵臣、媵妾。

只要他的侍卫能见到人,那么威逼利诱、迫使人屈服的手段,这些侍卫远比郑忽玩的熟练,故而,郑忽对此并不是特别担心。

是以,他在将士卒侍卫撒出去之后,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回到了他下榻的地方。

剩下的,只需等待消息即可。

还未入殿,守门的亲卫向他告知道:“主上,有二位公子在殿内等候主上归来!”

郑忽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入殿,郑忽看到两位男装大佬,一位是宣姜,另一位却不是文姜,这让郑忽有些疑惑,心道:“宣姜这是搞的哪一出,怎么带个无关的人过来了?不是告诉她了吗,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心里面虽然疑惑,面上却未表露出来,依旧非常热情的向二人行礼。

“忽见过二位公子!”

行礼后,目光却落在了宣姜身边的那位男装大佬身上。

其人虽身着男装,却依旧难掩艳丽之色。

比之二姜或有不如,但绝对相去不远。

二女回礼后,郑忽突然发现宣姜有些扭扭捏捏的,和平常待人接物大方有礼的宣姜完全不同。

这就让郑忽更加迷惑。

这宣姜究竟意欲何为?

郑忽看向宣姜时目露的疑色,宣姜当然能捕捉的到。

事实上,他也没准备瞒着郑忽。

“子忽,此乃吾之女弟!”回礼后,宣姜娇滴滴的介绍道。

那又娇又嗲的声音在外人看来,是在向郑忽撒娇无疑,郑忽却是听的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俩的关系明显没到这一步。

宣姜明显是在搞事情。

而郑忽到现在还未明白宣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只能硬着头皮配合着宣姜将戏演下去。

“二位公子请坐!”郑忽以手示意,请二女入坐。

之后,宣姜才向郑忽解释起她带这个妹妹前来的原因。

原来她是想让她的这个妹妹代替她嫁到卫国。

郑忽闻言,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在心中迅速思考着利弊得失。

宣姜虽不知道他的计划,却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还送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宣姜的这位女弟熟知齐国宫廷之中的一切,有着贵族的生活习惯,对于礼法制度也相当熟练,这无疑是民间的替身无法具备的。

在这一点上来说,此女确实极为合适!

关键在于,此女是否可信,郑忽也不知道宣姜是否将若其嫁到卫国实际上是嫁给卫宣公那个臭癞蛤蟆的事说与此女听。

若说其人是仰慕公子伋而自愿代替宣姜出嫁,郑忽信,若是自愿嫁给卫宣公,郑忽就有点不信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内情的郑忽有些难以决断,这事风险不小,比从民间找替身的风险还大。

民间的替身一旦将宣姜替换掉之后,其后的一切都牵扯不到郑忽。

此女若是不可靠,将替换宣姜的事告密,郑忽一准跑不了,而且宣姜最后必嫁给卫宣公无疑。

“此事,容吾再思量一二,稍后再与二位公子答复!”郑忽既没有反对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离开殿内的这段时间,宣姜那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趁着夷姜不注意,暗暗给宣姜使了个眼色,宣姜立刻会意。

“如此,妾便先行告辞了!”

夷姜也道了声告辞。

于是,二女就这样匆匆离去。

……

两刻钟后,宣姜姗姗来迟,郑忽早已等候多时。

二人再无虚礼客套,未等郑忽开口询问,宣姜便直入主题。

等到宣姜将整件事完成的讲述出来,郑忽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夷姜讥讽过宣姜以后,二女冷战了片刻。

在这中间,宣姜想到她这个妹妹不是一直想要嫁出去吗?如果能说服她代替自己出嫁到卫国,自己不就不用嫁了么!

有鉴于此,宣姜开始了编故事,说她以前私下里是如何如何仰慕郑忽,恨不能嫁给他,只可惜天意弄人,不能尽如人愿。

在她被许配给公子伋后,她也一度努力将这个想法埋藏在心中,直到前几天,她和文姜一块来见郑忽,从此之后,她就彻彻底底被郑忽给吸引住了,并且难以自拔。

原来的想法死灰复燃,而且是难以抑制,她觉得她这辈子如果不能嫁给郑忽,那还不如去死。

反正整套说辞,说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夷姜自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夷姜虽然与宣姜不睦,但是女人对于追求美好爱情的心理是一致的。

况且,此时的青年男女违背礼法制度而追求爱情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一般而言,强抗礼法制度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反倒是委婉的反抗礼法制度的,大多会得到其他人的同情,最终反抗成功。

像宣姜编的这个故事就是委婉的在与礼法制度作斗争。

这种故事对于夷姜这些个长于深宫之中,感情丰富的少女来说,杀伤力是无限大的。

夷姜本来就想风风光光的嫁一回,遇到这样的好事,又听到这样的故事,她怎能错过。

不仅如此,她还隐隐对宣姜有些同情。

就这样,宣姜有心,夷姜有意,两人一拍即合。

之后的事情,就如郑忽眼见的那般。

郑忽听完宣姜的论述,不由得在心里为宣姜点个赞,这个大忽悠快赶上自己了。

“公子可曾言,此行或将婚于卫公?”郑忽问道。

“未曾!”宣姜得意一笑。

这让郑忽心里默默给自己划了个重点“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因为之前还生怕牵累郑忽的宣姜,竟然没有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夷姜,她不怕自己良心不安吗?

女人啊,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很得意罢!”宣姜紧盯着郑忽问道。

“有何得意之处?”郑忽揣着明白装糊涂。

“自是吾所言久慕于汝,生不得同居,死必同穴之语!”宣姜一字一句的说道。

郑忽故意咳嗽两声,没有正面回应,反而转移了话题,“此事便由公子之弟相代替罢!”

事实上,郑忽确实很得意。

……

第一百九十章 曲沃伐翼

晋都,翼城。

浍水河旁,车辚辚,马萧萧。

文绣着“晋”字的大纛和文绣“曲沃”的大纛,分列于两军阵前。

已继位近七年的姬称曲沃武公意气风发的立于曲沃中军,其叔父,已受封于韩原的韩万亲为其驾车,梁国世子弘为车右。

梁国本出于秦,梁国始祖康伯乃秦仲少子,宣王时予其先祖伯益之地梁,赐子爵,后周东迁,康伯勤王有功,平王晋其爵为伯。

历史上,秦穆公灭梁国,其子孙皆奔晋。

梁国与曲沃一系关系素睦,为曲沃武公驾车的这位梁弘就是后来的梁国第三任国君嬴宏。

梁弘为质于曲沃,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梁国是尊曲沃为晋国正宗。

前军阵前,翼和曲沃的两军车马,相对列阵,一车对一车,中间留有百步的距离。

这就是标准的春秋时期的野战模式了,两军交战,双方的兵马列阵后要进行“配对”,以车为作战单位,一车有且仅能只有一个对手。

此时,双方尚未交战,阵前的士卒却并未因此而放松,每辆车的御戎都是手持缰绳,精神高度绷紧,时刻等待着命令。

其他人则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兵刃,目视前方,谨慎的关注着对手的一举一动。

翼城系中军,晋哀侯有些紧张,他的父祖辈在与曲沃的战争中,基本上以败绩居多。

即便偶有胜利,也是因为王室的介入。

自从他的曾祖,晋昭侯被潘父弑杀之后,成师及其子孙就开始和他们文侯子孙公开对立。

他的曾祖,晋孝侯被成师的儿子鳝弑杀,他的父亲鄂侯在九年前去世。

曲沃一系趁着他初即位,兴兵攻打翼城。

若不是曲沃一系和周王室已经闹掰,周王派虢公前来援助,他这个名义上的晋侯,文侯嫡脉,死后可能就要以发覆面,无颜再见文侯了。

算算时间,从他的曾祖晋昭侯死,潘父迎成师入翼,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

他不知道这是否有特殊含义。

因而,在战前,他特意命巫祝为此战进行占卜。

最终得谦卦,爻用六五,曰:“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

巫祝对此解释称,文侯子孙之所以衰败,根本原因在于成师及其子孙诈夺公室,侵陵大宗,大宗出兵征伐逆上的小宗是古圣先王所褒扬的正确举措,是公理之于强权的正义之战,正义是必胜的!

对于此说,理智告诉他,这完全是巫祝为了让他安心的举措,而感情上,他却宁愿相信巫祝所说的是真的,他这个文侯子孙是一定能够战胜成师子孙的,最终实现晋国的统一。

不过,当看到曲沃与陉庭联军齐整的阵容,高昂的士气,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说实话,翼城的兵马都被曲沃打怕了,在心理上对于曲沃是畏之如虎。

士气稍稍有些低沉。

晋哀侯将目光投向他的御戎栾成栾共叔也称栾共子。

说起这位栾成,也算曲沃问题的专家。

栾氏一脉是出自晋国公室,有史可考的栾宾乃是晋靖侯的庶孙,晋昭侯时,封成师于曲沃,以栾宾傅之。

而栾成正是成师之傅,栾宾之子。

虽为父子,然而栾宾死后,栾成叛曲沃归翼。

故而,栾成对于曲沃内部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

栾成面对着曲沃和陉庭的联军,也是忧色不减。

双方虽然人数相当,但是明显对方士气更胜,而且车马武器优良,非己方所能比。

作为同时了解曲沃和翼城内部情况的栾成,此时虽谈不上后悔当初的抉择,但是心中的不忿,恼怒、无力却是无法消减。

相比于翼城贵族的腐朽,堕落,士卒不堪一击,宛若一位迟暮的老人,曲沃更像是一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士卒皆受成师及其子孙之惠,遇战,人人皆乐为曲沃之君效死。

栾成当初他之所以选择叛曲沃归翼,是因为他始终认为翼城系才是晋国正宗。

却没想到,翼城在文侯、昭侯之后,短短的三十年间,竟然堕落无能到如此地步!

他的父亲栾宾辅佐了成师及成师子鳝两代曲沃之君,在临死前,了解他心中想法的父亲,更是拉着他的手嘱咐他“必勿反!”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听从他父亲的嘱托,在留下子嗣之后,一个人独自回到了翼城。

却怎么也想不到,翼城已经糜烂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他有时想想,父亲的明智,他自己真是远远不如。

但,事已至此,所谓良妇不许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既以奉晋君,左右不过一死而已。

死,又有何惧!

“只是辜负了吾父的一番教导!”栾成心里感叹道。

见晋侯的目光投来,隐隐有询问之色。

栾成面色一肃,对晋哀侯道:“君上,曲沃之为无道也,君上宜于此时遣人至两军阵前历数其罪,以壮我军之威!”

这确实是个能够提升士气的方法。

晋哀侯当即采纳。

命令下达不久,翼城一系的中军里,立时有人出列,一路小跑到两军阵前,开始了对曲沃犯上谋逆、弑君作乱等罪行的斥责。

曲沃武公眯着眼睛,捋着胡须,全程含笑听完,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笑呵呵的向梁弘问道:“世子以为如何?”

梁弘谨慎的回道:“翼君技止于此,我军必胜!”

韩万闻言,喝了声彩,随后建议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君上何不遣人斥之?”

曲沃武公对此自无不可,道了声“可!”

于是,翼城的人刚在阵前斥责完曲沃,曲沃的人又立刻跑到阵前斥责翼城不恤民力,率夺晋国,曲沃的行为是如同汤武革命一般,是完全正义的。

基本上来说,两方都是挑对方的弱点开喷。

谁也不承认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

嘴炮打完,接下来就是实打实的较量了。

曲沃一系首先击鼓,来个先声夺人,示意己方已经准备好了,对面翼城的士卒可以发动进攻了。

于是,这一场翼城和曲沃之间对决正式拉开。

战车行驶的隆隆声,马嘶声,士卒的嚎叫、冲锋声在浍水河岸边混成一片。

车马你来我往,士卒拼命的斩杀来犯之敌。

一时之间,翼和曲沃两方倒也杀的难分难解。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迟,翼城一方的颓势渐渐凸现出来了。

身在中军的曲沃武公见己方已经取得的优势,翼城疲态已显,立刻命令后军压上。

晋哀后自然不甘示弱,亦遣后军迎战。

不过,翼城的后军却受到前军失利的影响,士气稍稍有些低迷,在与曲沃的后军初一接触时,在曲沃后军集体的猛冲之下,折损了近百人。

栾成心里暗暗焦急,战争进行到此处,胜败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他身为晋君御戎,有保护晋君的职责。

要知道曲沃之君可不是个善茬,一旦让其抓住晋君,晋君必死无疑,晋孝侯被弑,殷鉴不远!

“君上,鸣金收兵罢!翼城坚,我据坚而守,曲沃必无功!”栾成劝道。

晋哀侯也看出了己方已经渐渐支撑不住曲沃的进攻了。

闻言,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栾成之言却有道理,于是,下令击钲。

翼城士卒闻金鼓之声,迅速的结束与曲沃士卒的战斗,回去拱卫哀侯。

就在翼城鸣金之时,曲沃武公瞅准战机,立刻领其中军百乘,趁乱前去包抄晋侯退路,同时下令前后两军拖住翼城士卒。

晋哀侯率领着中军向翼城撤退不久,便被曲沃武公追及,在栾成的指挥下,翼城士卒且战且退。

不过,在曲沃士卒的强力冲击之下,翼城中军虽然拼死力战,但曲沃中军在后面却是紧咬不放,看情况是很难退回翼城。

于是,栾成当机立断,令士卒调转车头进行nn,冲过曲沃的追及与被分割的前后两军汇合。

在栾成的指挥下,中军开始了nn。

原本为了保护晋侯被压着打的翼城中军士卒,本就在心中憋着一股闷气。

现在骤闻反击之命,人人欢欣鼓舞,争相向曲沃发动进攻。

曲沃中军士卒被翼城的反击打的措手不及,隐隐处于下风。

栾成亲驾车马冲向曲沃武公,两车交锋一个回合。

栾成带领士卒终于冲出曲沃的包围,和前后两军汇合。

不过,两军已经曲沃被打的七零落。

栾成见势不妙,当即命令收聚车马,互送晋君朝西北方撤退。

曲沃武公回车之后,发现晋君已经在栾成的保护下撇开曲沃三军逃跑,立刻命令追击。

于是,双方,翼城士卒在栾成的指挥下拼命逃跑,曲沃士卒在曲沃武公的带领下拼命追击。

一直持续到傍晚,两方都未有一方放弃。

此时栾成已经带领着晋君逃到汾水河畔,翼城的士卒或死或逃或失散,只剩下他一人驾着车护卫着晋哀侯。

栾成强忍着疲惫驾车沿汾水而上,希望能逃到贾国,寻求贾伯的庇护。

但是,天意总是喜欢捉弄人,希望往往带来失望。

由于天黑,栾成根本也没有时间去注意,因为曲沃的兵马还在后面紧咬着不放。

战车的骖马竟然在此时被树枝绊住,走不了了。

这可要了亲命,栾成焦急的振了振缰绳,发现还是走不了。

眼看着后面曲沃的兵马就要追到面前。

栾成将缰绳交给晋哀侯,自己跳下车想要将绊住骖马的树枝清除。

但这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呼吸间,曲沃武公已经率人追至。

栾成见事不可为,于是,将晋哀侯喊下战车,将晋哀侯紧紧的护卫在身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曲沃武公及其士卒见晋君已在眼前,精神大振。

立刻将二人包围。

栾成拔剑抵挡曲沃士卒的进攻,晋哀侯亦拔剑自卫。

栾成在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之后,身被四十余创,终于力竭,失手被擒,失去他保护的晋哀侯也很快被擒拿。

曲沃武公见状,随即命人将哀侯处死,以防夜长梦多!

而对于栾成,曲沃武公欣赏有之,惋惜有之。

于是,他命人收起武器,对栾成道:“苟无死,吾以子见天子,令子为上卿,制晋国之政。”

栾成闻而惨笑两声,道:“成闻之: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唯其所在,则致死焉。报生以死,报赐以力,人之道也。臣敢以私利废人之道,君何以训矣?且君知成之从也,未知其待于曲沃也,从君而贰,君焉用之?”

说完,握紧手中的长剑,再次发动进攻。

这无疑是s式的攻击,很快,他就被周围曲沃的士卒用长矛刺透了身体。

曲沃武公看着栾成倒在血泊中,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惋惜之色。

最后幽幽一叹,命令士卒将晋哀侯和栾成的尸体收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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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题

齐侯禄甫二十二年,周历三月二十九。

这天,正是齐国女公子宣姜出阁的日子。

临淄小城,宫廷内外,从一大早开始就是一派忙碌景象。

宫廷中的寺人、女婢洒扫庭台,清除道路,张贴桃符。

宣姜也早早的被迎进了齐国宗庙内,等着卫人的迎接。

巫觋则在宣姜面前跳了大神,目的自然是为了驱疫避邪,向皇天上帝祈求她和卫世子的婚姻能够长久,子孙后代能够享国无穷。

而齐侯御用的宫廷乐师们,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排练着宣姜出嫁时,在不同场合应该演奏的乐歌。

来自齐国、郑国、鲁国、宋国、陈国、蔡国、曹国、谭国、莒国、薛国、滕国等十几个国家的媵臣、媵妾汇集到一起。

在如宰的指挥下进行着最后的礼仪演练。

此时的宣姜跪在齐国祖宗的神位前,由太卜为她的出行占卜吉凶。

太卜先在齐国的先君神位前跪拜,诉以宣姜出嫁之事,祈求保佑,而后以蓍草起卦。

最后得卦同人,卦辞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爻用九五,曰:“同人,先号啕,而后笑大师克相遇。”

太卜掐了两把胡须,略作沉思,随后便向齐侯、君夫人及文姜恭贺道:“公子此行,必无波折!”

随即向三人解释道:“卦谓同人,同于卫也,辞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此言公子出于卫,无碍大川,涉而反得其福佑也!”

“九五以阳,象卫世子也,六四以阴,象公子也,六四升则成九五,象公子必配于卫世子而后归之,合同人之意,所谓同人者,与人同者,物必归焉!公子归而与卫世子同,此天赐之好也!”

“爻谓先号啕,而后笑,大师克相遇。号啕,悲鸣也,笑,乐也,大师,齐卫是也!此言公子思父母之恩挥泪而绝,至而与卫世子同,结两姓之好,此两国之乐事也!”

一番穿凿附会的解释,让齐侯以及君夫人听的极为高兴,而宣姜却是有些心有揣揣,眼皮狂跳不止。

没办法,此时的人就信这一套。

就连齐侯这个姜尚的后代不也笃信于此吗?

姜尚若是泉下有知,估计棺材板是要盖不住了!

要知道当初武王伐纣前,卜卦不利,雨甚雷疾,武王之乘,雷震而死,连周公都说:“天不佑周矣!”

唯有齐国的老祖宗姜尚,不信占卜,力排众议,劝武王道:“君秉德而受之,不可如何也!”

于是,武王这才决意立刻起兵伐纣。

宣姜虽然心里面有些忐忑,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再无退路,多想无益,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事情会向郑忽计划的方向发展。

和宣姜的不安相反,郑忽此时正与郑国君臣一同端坐于殿中。

郑国君臣作为齐国的贵宾,遇齐侯女出嫁这样的盛事,不说别的,前去观礼是少不了的。

是以郑忽安坐于殿内,等候着与他的父亲郑庄公等人一同前去观礼。

任谁也看不出,诱拐宣姜并帮助其逃婚的竟然是他。

所有的事情在昨天,郑忽就已经安排妥当。

他的人此刻就在临淄城外,只等卫国的迎亲使团出临淄,他的人便会一路尾随,趁机来个李代桃僵。

全权负责此事的,正是曾经九死一生的齿。

说起齿,在郑忽北伐苏子国的时候,就曾想带上他,借他之力干些脏活。

无奈的是,当时的他伤势未愈,体力尚虚,郑忽唯恐他受不得车马颠簸,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将他留在新郑修养。

后来,郑忽回新郑之后,召其前来,大吃一惊,其人果然不愧于狠人之名。

齿在郑忽离去之后,伤势稍愈之时,将自己的脸颊用匕划破。

郑忽见其时,脸上的划痕已经结痂,给人的印象却是狰狞可怖。

用他的话说“蒙主上不弃,得之以生,不敢自爱,致为主上病,故自毁容貌以匿过往,愿主上恕罪!”

郑忽听闻此说,觉得将齿这个救下是真值,这个懂事劲加上对自己亦是毫不留情。

交代他点不能见光的脏活,此人绝对能够干的极为出色。

事实上,齿也没有辜负郑忽的期望,去齐国民间寻找少女的事情,郑忽就是交给他去作的。

事情也确实做的相当漂亮,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尾巴。

这让郑忽极为满意,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有鉴于此,郑忽这才放心将宣姜的事情交于他。

未过多久,诸儿亲自前来,诉以齐侯邀郑国君臣前去观礼之意。

当然了,这并非意味着卫国的迎亲使团已至,事实上,只有等到黄昏时,卫国的迎亲使团才会到来。

虽说卫国迎亲使团未到,但这并不意味着齐国只要稍稍准备一下,等候卫人前来就行了。

在这期间,齐国不仅要做好迎接卫人以及文姜出阁的准备,还要进行一场隆重的祭祖仪式。

郑国君臣的观礼活动就是从这场祭祖开始的。

故而,今日的诸儿极为严肃,一身曲裾深衣,袖口、交领、右衽及曲裾处皆文绣以红,黑红相间,配合着诸儿严肃的表情,给人一种肃穆、威仪之感。

出殿,诸儿请郑庄公先登车,而后他才谨慎的登车,亲手执辔,为郑庄公驾车。

郑忽及郑国群臣亦各有安排。

齐国的宗庙所在,亦遵照周礼所谓的前殿后寝,左社稷而右宗庙。

诸儿驾驶着马车在前引路,郑忽等人随其后,车马缓缓而行。

一刻钟左右,车马缓缓在齐国的宗庙前停下。

兼管齐国宫廷祭祀事宜的太史亲自引着郑庄公及郑忽等人至齐国宗庙内,立于宾位。

待所有人到位,乐歌声便适时响起。

之后,齐侯在齐国先君神位前,亲自诵读嫁女辞祖文以告知先祖。

郑忽立于郑庄公身后,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作为即将要把齐侯女儿拐走的罪魁祸首,郑忽实在没有一点犯错误者的觉悟。

11

第一百九十二章 猥琐发育

宣姜的婚事结束后,被耽搁的郑忽与文姜的婚事自然而然的被再次提上了日程。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仪准备,双方最终将两人的婚事定于六月,周历仲夏之季。

合长夏之意,所谓夏中而长,既长而旺,故云长夏。

夏有生养之意,二人婚事合于长夏,正是希望二人婚姻能够长久,子孙孳茂。

将二人的婚事最终敲定,包括确定亲迎的日期,用了足足五日的时间。

而这一晃已经进入周历四月,所谓的季春之月,距离郑齐两国国君前往曲阜会见宋、卫、蔡三国国君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最多也不过十天而已。

若是刨去赶往鲁国曲阜,在路上耽误的时间,两国君臣在临淄至多还能停留五日。

这么算起来,时间已经很紧了。

因为,去曲阜之前,两国君臣在明知道这必是一场鸿门宴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做些准备?

尤其是郑国君臣。

宋、卫、蔡三国加上郑齐两国,再加上东道主鲁国,当世的六个大国会于曲阜。

其中宋蔡明显对郑国有敌意,卫国和鲁国待定,只有齐国能够力挺郑国。

不过,问题是郑国虽然与齐国的关系能好到同穿一条裤子,但,有些事情自己能处理的,就尽量自己处理。

不然的话,欠人情就不说了,主要是丢脸。

郑国现在也是中原大国了,若是事事皆仰仗于齐国,绝对会惹的列国耻笑。

就是本国的国人,对此,也会有意见。

而且引发的影响远不止于此,若长此以往,郑国在齐国面前就抬不头了。

两国关系也会自动从盟友变为大哥与小弟的关系。

这可不是郑国君臣希望看到的,所以,从一开始,郑国君臣就决定用自己的实力去解决宋蔡二国甚至是宋蔡卫鲁四国的联合发难。

对于齐国的定位,就是个助攻而已。

况且,郑国又不是个软柿子,谁想捏两把就能捏两把。

此时郑国的国力犹在齐国之上。

休说是宋蔡鲁卫四国给郑国施压,就是当初宋卫鲁蔡陈,五国联军攻打郑国国都新郑,也没从郑国讨到什么便宜。

左右不过围了新郑东门五天,然后就主动撤军了。

郑国和中原这几个大国打仗,从来都是一挑二,正常一挑三,一挑四、五也偶有发生。

虽说谈不上次次胜利,但还是胜多败少,即便是败,也不过是小败而已。

而反观他国,即便是胜,却是胜的不那么轻松。

就拿宋国来说,华督为什么能政变成功,更立新君。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华督蛊惑国人,说国君要再次和郑国开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司马孔父嘉和宋殇公被愤怒的国人送去见了先君。

宋国国人宁愿弑君也不愿与郑国开战。

郑国积威至此,列国无有能出其右者!

所以来说,对于几国将要联合向郑国发难,郑国群臣与其说是讨论应对方略,倒不如说是讨论如何才能打的赢几国联军。

此时的郑国,就是这么牛掰!

不服,打到你服为止。

而这其中,以高渠弥最为激进,直接向郑庄公进言道:“君上,蔡侯怒我夺其地,纠其党宋、卫、鲁三国,欲与我为难,此事非刀兵不能靖平,且我有彤弓,掌膺天子大命,伐之,名正亦可建大功!”

此言一出,郑国群臣倒是没什么感受,齐国群臣却是羡慕不已。

实在是这种一开口就要打四个中原一流国家的感觉太tm的爽了。

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赢,但是这种自信真是齐国不曾具备的。

要知道,此时的齐国虽然也是中原的大国强国,后世所谓的春秋三小霸之一。

但是,却被鲁国和纪国束缚住了手脚。

鲁国就不说了,当世的一流大国。

纪国,其实也不是个弱茬。

都知道襄公复九世之仇而春秋大之。

但问题是,齐国是襄公时期才开始攻打纪国,复祖宗之仇的吗?

明显不是。

事实上,齐哀公死后,哀公弟齐胡公为防止纪国暗算,特意把国都从营丘迁到了薄姑。

后来齐献公杀齐胡公,又把国都迁回并大力营建,为的也是防备纪国。

可以这样说,临淄之所以有今天的规模和坚固,皆是历代齐君为防备纪国而接力铸成的。

因为临淄距离纪国实在太近了,就隔了一条淄水而已。

是以,齐国和纪国的战争,以齐国的世系算,到今天,足足和纪国纠缠了八代。

虽说此时的纪国已经日薄西山,但也由此可以看出纪国的强大。

更别谈,此时的鲁国竟然和纪国搞到一块去了。

目的是什么,不言自明!

齐侯为什么在刚结束的石门会盟上,请求郑国在必要的时候助齐攻纪?

原因就在于齐国正面杠上鲁、纪两国有点吃力。

郑庄公对于高渠弥的建议不置可否。

郑忽虽然对高渠弥的话持反对意见,但是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可不愿第一个露头。

而且来说,此事皆因郑忽而起,高渠弥所谓和几国开战,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是在维护郑忽。

郑忽岂能不识好歹!

不过,若是真无人提及,他再硬着头皮陈明利害,甚至私底下和高渠弥谈心也不迟。

“诚如高大夫之言,我虽不畏宋鲁卫蔡,战之亦或可胜,然我之强兵锐师久陷于中原苦战,攘辟戎狄之事,谁为我制之?”原繁沉吟片刻,反驳道。

郑忽听闻原繁之言,默默的在心中为他的这位伯父点了个赞,这正是他想说的。

中原的几个大国,郑国虽然不惧,甚至能够打的嬴,但关键是此时灭不了啊!

而且他们的地盘也不好占,就占蔡国那一丁点地盘,蔡侯就能出个这样的幺蛾子,要是占宋国或是卫国的地盘,指不定得搞成什么样呢?

如果按高渠弥所说,郑国来回和这几个国家博弈去吧,打到最后,绝对是两败俱伤,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且这也算是重走了郑国历史上的老路,和中原几个国家干过,和天子干,干到最后,郑国的霸业昙花一现。

这岂是郑忽愿意看到的,此时猥琐发育才是正经,有能力也别浪,浪到最后绝对没有好下场。

高渠弥虽有心反驳,但他也知道北进在郑庄公的推动下,已经成为朝野共识。

他若出言反驳,极有可能恶了郑庄公,这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故而,在原繁说完,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郑庄公,等待郑庄公最终的决断。

“此事确如原兄之言”郑庄公扫了一眼同坐在殿中的郑齐两国群臣,然后才缓缓说道:“宜以智不以己!”

于是,此次曲阜之行的基调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高渠弥闻言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也很快调整了过来,郑国国策的根本性转变,他是清楚的,当时也是持肯定意见。

所以,也谈不上怨恨,国策如此,自然一切都要围绕国策转,这是为政的根本。

这个道理,他岂会不明白?

“唯!”郑忽及郑国群臣皆同声应道。

基调既然定下来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围绕着此次曲阜之行可能遇到的责难进行有针对性的反击。

这也是今日郑齐两国智囊齐聚的原因所在!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王室其将卑乎

“天王,郑伯为人惨刻少恩,非忠顺之臣,先时天王欲夺其政,郑伯常深恨之,后虽请辞,天王又加赐彤弓抚其心,其势稍安。然今天王若信虢公之言,使其后不得安,郑伯愤怒,必有跋扈之举,愿天王虑之!”

洛邑王城,后花园中,周公黑肩跟在周桓王身后,再次力劝道。

自从上次虢公为周桓王画策之后,周桓王便遣人前往商丘与宋、卫、蔡三国接头。

除卫国因为有公子伋在的缘故,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外,宋蔡很快跟天子使者打的火热。

目的都差不多,经过几轮的相互试探,很快在私底下便达成共识。

周桓王需要宋、蔡两国摇旗呐喊,宋、蔡两国需要王权的加持。

狼狈为奸,相互利用,没有什么不妥的。

经过私底下的协商,宋、蔡两国请求天子派遣有分量的王臣前往曲阜主持此次与郑齐两国的相会。

名为主持,其实就是过去拉偏架的,必要的时候,挟天子之命亲自下场。

此事,宋蔡两国不仅未告知齐国,甚至连公子伋都不曾知晓。

目的,自然是为了打郑国一个措手不及。

周桓王听到使者的回报之后,很高兴,当即授虢公林父以决断之权,使其前往曲阜主持。

此时,虢公林父正在作出发前的准备。

周公黑肩得知消息后,立刻赶来再次劝谏。

一改之前不断提及郑国功劳的劝谏方式,直接将利害陈明,希望天子能够幡然醒悟,不要去招惹郑国。

这一番话,周桓王确实听到心里面去了。

背着手又向前走了几步,周桓王霍然转身,对周公道:“郑久制周政,假朕之柄而擅行征伐,威凌王室,朕不能坐受其制,周公勿复言!”

周公黑肩不死心,再次劝道:“臣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郑伯之叛道也,已非一日,天王知之,天王虽病郑之弊,然郑之强于天下,王非敌,宋蔡亦非敌也。”

“臣尝闻乡人曰:‘国无恒坚,必有病时’,天王不于此时修德自坚以待郑之病,而谋于宋蔡,此危国之举也,不可不查。”

“且臣闻郑伯欲以北进而逐戎狄,此非害于王室,而实有利之,郑构难于戎狄,强兵劲旅久顿于戎狄之地,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苟郑不敌,必臣于王,王不遣一车,不射一矢而臣郑,天下诸侯谁不畏之,王室之威自固矣!何必以身置险?”

周公黑肩为了劝说周桓王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总之,归结起来就一句话,希望周桓王不要和郑国刚正面。

周桓王沉吟了半晌才道:“卿虽言之有理,然苟郑胜于戎狄,王室将如何自处?朕意已决!”

周公黑肩闻言默然,他知道天子是真下定决心要和郑国硬刚了。

再劝说也没什么用了,反而是自取其辱。

“王室其将卑乎?”周公黑肩在心里默默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作为世代在王室任职的周公一族,周公黑肩太了解郑国的尿性了。

郑国自桓公、武公至而今的郑伯,就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忠臣,都是不世出奸雄!

桓公看王室不行了,利用自己的权柄为自家寻找后路,中途弃船。

武公东迁以后,不断蚕食成周王畿,以至于到了平王都忍无可忍的地步。

以收回虎牢关以东的赐地相威胁,这才让郑武公稍稍收敛。

但不管这两位郑国先君怎么和王室对抗,对于王室的忠诚还是存了一些的。

不然,桓公何必保幽王,武公何必尊平王。

而到了当今的郑伯,对于王室的忠诚,大概是全被狗给吃了。

王室只要有稍不如其意的地方,动辄以言语相威胁,威胁不奏效,立刻便有凌上之举。

王室的威严在其眼中,就是个笑话。

除非天子自愿当提线木偶,不然周郑之间的矛盾根本就不可调和。

天知道,周公黑肩这些年来为了维持两方和平相处的局面付出了多少努力。

而今,天子终于还是要和郑国撕破脸了。

但问题是,郑国的强大不是说出来了,是实打实的打出来。

天子这样激怒郑国君臣,王室未来堪忧啊!

周公黑肩不无忧虑的想到。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亦无用。

当务之急是加强王畿守备,谨防郑伯有凌上之举。

当然了,周公黑肩并不认为郑伯会公然攻打周王畿泄愤。

王室的威严的还没有败坏到能被诸侯明面上任意欺凌的地步。

但小动作应该是少不了的,像以前那样割个麦子,或者学习武公时蚕食王畿的土地。

在周公看来,如果天子真派虢公前去曲阜,激怒了郑伯,以郑伯的为人,蚕食王畿领地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所以,身为王卿士,在劝谏不利的情况下,周公黑肩只好就此事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向天子提个醒,并劝天子提高警惕。

“天王既心意已决,臣不敢再谏,然臣曾言,郑伯跋扈,苟使其后不安其生,郑伯必有逆上之举,愿天王知之,亟修守备而待之,防患于未萌!”

“卿之言不无道理,此事便由卿亲自操持,必不可使郑寤生有可乘之隙!”

周桓王也和周公一样,想到了郑庄公命人割温邑之麦那件事。

事情虽不大,却着实令人恼怒。

堂堂天子,竟然连自己碗里的食都护不住。

“唯!”周公赶忙应道。

事实上,周公作为王室老臣,周桓王对其还是相当信任的。

毕竟周公一族世为王室冢宰,对王室的忠诚那是杠杠的。

不然,周桓王也不会授其政。

“再者,召令国人谨防郑人侵我!”

桓王自然也是知道郑人是什么尿性的。

发动国人防范郑人,也算是多加了一道保险。

况且成周国人对郑人本来就心存不满。

桓王刚即位时,不仅是桓王像撤换掉郑庄公,成周国人也是这么想的。

虢公的上位,也有成周国人的影子在里面。

所以,桓王此举完全在情理之中。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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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鲁国君臣的反应

鲁都,曲阜。

曲阜建于洙、泗、沂三水交界处。

曾为古奄国国都,周公受封鲁国后,留周辅政,命其子伯禽制奄,并辖殷民六族。

奄民不服,勾结淮夷、徐戎发动叛乱,伯禽亲率师伐之,用刀枪将奄化鲁。

这才有了而今的礼仪之邦——鲁国。

鲁国也是在列国中唯一一家有天子礼乐的国家。

当初武王将周公封到奄地建鲁,目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单纯。

左右无非就是为了挟制太公望所受封的齐国。

但问题是,天岂能尽如人意。

正如伯禽初治鲁时,报政迟而太公望报政早,周公便感叹道:“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

这个预言在而今隐隐有成真的趋势。

鲁国在此时虽然依旧是中原大国,但是在与近邻齐国的对抗中,已经开始处于下风。

无奈之下,鲁国只好把纪国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共同对抗齐国。

从隐公时起,鲁国就推动鲁纪友好,隐公更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纪侯。

桓公虽然杀隐公,但是却延续了隐公时与纪国的友好关系。

如果说郑国在中原是个不安分的国家,那么齐国在东方也是个爱折腾的主。

郑齐两国折腾的目的其实都差不多,就是扩张领土。

齐国一直明着宣扬复仇怎么怎么样,其实真实目的也就只能呵呵了。

现在的齐侯一系又不是当初齐哀公的后代,要是没有当年纪侯进谗言,哪轮的到献公这一脉上位。

从这个意义上而言,纪国还是当今齐侯一脉的恩人。

当初之所以会打着复仇的旗号,一来是为了争取国人的支持,二来则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纪国距离齐国国都就隔了一条淄水,当时的纪国又是不亚于齐鲁的东方大国。

不把纪国打趴,齐国可能就要亡国。

后来的齐国国君在复仇的这面旗帜的号召下,逐渐取得了对纪的优势。

但,人会有满足的时候吗?

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齐国开始由自保向扩张转变。

到而今,不但蚕食纪国领土,鲁国也未被放过。

所以,纪鲁俩难兄难弟凑合到一块,那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

而且历史上还有一件非常值得玩味的事情。

齐襄公使彭生拉杀鲁桓公的前一年,齐、鲁、纪三国盟会,鲁桓公试图调和齐纪矛盾。

然后,鲁桓公就死了,要说这里面没有蚕食鲁纪二国领土的意图在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不过,总体而言,齐鲁两国此时还没彻底撕破脸,虽然私底下都是小动作不断。

譬如鲁国,不但和纪国结盟,而且还和齐国北方的戎人勾搭到一块。

据《左传》上记载,桓公二年,也就是上一年,鲁桓公与戎人会盟于唐。

传所谓,公及戎盟于唐,修旧好也!

由此可见,鲁国和北戎的友好关系并非一日。

此时,鲁国大殿中仅剩下鲁桓公、臧哀伯和公子翚三人。

鲁桓公面有忧色的对二人道:“宋卫齐蔡郑五国旦夕即至,至而共论郑世子侵夺蔡地之事,二党相争,寡人该如何自处?”

公子翚道:“郑忽劫夺蔡侯而有其地,此所谓盗也!且鲁,故周公国也,昔我先祖,笃行于义,诸侯顺之,先祖垂德如此,后世子孙岂能背先祖之德乎?”

“郑之为无道也,公然盗夺同宗之地,此风绝不可纵,值此之时,君上宜宣施以大义,返郑以大道,昭诸侯以明德,愿君上虑之!”

公子翚当初与郑忽有争次之仇,遇到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况且公子翚此人靠战争起家,隐公四年时,不顾隐公反对,帅师会诸侯伐郑,击败了郑国的步兵,取郑之禾而还。

后来郑庄公假命伐宋时,他又再次帅师会郑齐二国,伐宋而胜之。

连战连捷,让本就有些跋扈的公子翚气焰更加嚣张,根本就不把当世的几个大国看在眼里。

与郑国结怨在他眼中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打一场也就是了,反正郑国是他的手下败将。

再加上他助桓公弑隐公,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鲁国正卿的位置,此时正是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不大展一番手脚怎能显示他这个正卿的权威。

臧哀伯闻公子翚之言,向鲁桓公谏曰:“不可!”

“郑虽无道,然君上尝与郑盟,曰:‘无相犯!’,君上若助宋卫蔡三国,是背盟也!君上苟背盟,则郑有辞,郑与齐党,郑联齐师伐我,齐师旦夕可至,刀兵加于我,此非社稷之福也,不如持中!”

公子翚反驳道:“臧大夫之言谬矣,君上虽与郑盟,然我未尝侵郑,不过申以大义而已,郑有齐党,宋卫蔡亦为我党,苟郑伐我,臣愿结三国之师伐郑,又何虑焉?”

“公子言过矣!郑,大国也,尝败卫,伐宋,掠蔡,三国皆非郑敌,我亦非郑敌,且宋人畏郑,已非一日,公子即合三国之兵,何敢言胜?”

“不然,……”

……

二人你来我往,争论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争的二人都有些面红耳赤,也未分出高下,只得将目光转向鲁桓公,请鲁桓公裁决。

鲁桓公本来想问个对策,谁知这二人的政见却完全相反。

关键是这二人说的还都有些道理。

如公子翚所说,鲁国必须要出来主持正义,这是政治正确。

而臧哀伯所谓郑势大,与其结怨殊为不智,也是现实。

本来鲁和齐的关系就已经不怎么样了,再得罪了郑国,这不是给了齐国一个伐鲁的理由吗?

而且若是郑国再出兵,那鲁国估计就只有挨揍的份。

宋国是指望不上了,宋公是怎么换届的,别人不知道,鲁桓公可是心知肚明。

毕竟宋国贿赂的大鼎还在周公庙摆着呢!

指着鲁、卫、蔡三国和郑齐两国刚正面,鲁桓公心里有些犯嘀咕。

“二子之言,皆有道理,寡人当兼采之!”

最后,鲁桓公给了个含糊其辞的说法,算是终结了二人的争论。

二人闻言,虽然都有些心不甘,却默契的道了声“唯!”

而鲁桓公却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到五国前来的时候,他自己的立场如何,视情况而定。

若郑齐强或势均力敌,他就严守中立。

若宋卫蔡三国强,他便打着中立的旗号,暗中偏帮三国。

……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安

四月中,曲阜热闹非凡。

鲁国君臣为了迎接五国使团的到来,颇费了一番心思。

曲阜的六座大城门皆开,每座城门外皆分列有两行甲胄齐全鲜亮的鲁国士卒。

士卒的身高皆在七尺上下,身材健硕,昂首挺胸,目光犀利,神情肃穆。

若是不如鲁国的小国国君、使臣来此访问,见此情况,必然少不了感叹一声“东方诸国,时盛于鲁!”

而郑忽其实也就呵呵了。

鲁国在此时是个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外强中干罢了!”郑忽心里感叹了一句。

话虽如此,但鲁国在此时依旧是举足轻重的东方大国。

鲁国真正以肉眼可见的衰落时期是鲁庄公在位时。

历史上,庄公在位初期,纪国已经被齐国打的快亡国了,而庄公不去发展新的盟友,反而依旧固守桓公时期的亲纪方略。

待齐国腾出手后,果不其然,第一个对付的就是鲁国。

后来,庄公又插手公子纠和公子小白的争立之事。

这给了小白同学一个极好的攻打鲁国的借口。

虽然,庄公之后重用曹沫胜了那么一场。

但是,很显然,常败将军曹沫的领军业务能力比不上他的刺客业务能力滚刀肉。

即便柯之盟将鲁国三次战败失去的土地都夺了回来,但国力的孱弱却是不争的事实。

其后的鲁国,果然再也没有翻腾起一点风浪,直到战国中后期为楚所灭。

此时的鲁国和卫国一样,都是在走下坡路。

旧奴隶主贵族统治的国家不断衰落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大势。

而新奴隶主贵族统治的国家不断崛起正在填补着由于旧奴隶主贵族统治衰落而引发的权力空白。

鲁、宋、卫、蔡、周,毫无疑问,是在旧奴隶主贵族的行列。

郑国却是新奴隶主贵族的代表,齐国则是旧奴隶主贵族向新奴隶主贵族转化的典范。

新旧奴隶主贵族交锋的大幕将在此次的曲阜之会中缓缓拉开。

这不是新旧双方的第一次交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这次却可能是最激烈的一次。

毕竟,五大国虽然渐趋衰落,但实力犹存。

而郑国已经转变国策,准备集中力量攻略戎狄,短时间内不欲再与中原列国展开大的较量。

齐国则被鲁国构筑的包围圈暂时捆住了手脚,暂时无力他顾。

攻守之势虽已定,但问题在于郑国肯定不愿作出大的让步。

小的妥协倒是可以,关键是宋蔡等国会接受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所以,此次曲阜之行,不单是郑庄公,郑忽及郑国群臣也是忧心忡忡。

郑齐两国君臣在鲁大夫臧哀伯的引领下缓缓进入曲阜城内。

郑忽沿途也没有欣赏鲁国风情的心思,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事情皆因他而起,倒谈不上后悔。

不过,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很多人都经常提到的对危险的预知感。

但他知道事情绝不对不会就这么善了。

即便郑齐两国的智囊在临淄就此事推演了无数次,将能想到的情况都推演了一遍,甚至也都找到了解决方法。

但,越临进曲阜宫殿,他的这种不安就越强烈。

同车的诸儿见郑忽的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道:“子忽可是身体不适?”

“非也,却是劳烦兄长费心了!”郑忽客气道。

却没有将心中的不安说出来,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实在没有必要在外人面前展露出来。

不然,会让别人以为堂堂的郑国世子怕了宋蔡几国。

郑忽岂能干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

大不了就出点血呗,实在不行那就战场上见吧!

反正已经是事到临头了。

临来之前,郑国君臣已经确定了这次谈判的最底线。

那就是把地还给蔡国,除此之外,若是几国还想从郑国身上割肉,先打一场再说。

郑国虽然转变国策,但这并不意味着郑国可以任由几国讹诈。

老虎的胡须是能请捋的吗?

当然了,如果能和平的将此事解决,那是最好,如果不能,郑国怕过谁?

以郑国君臣的推演结果来看,最坏的情况也只不过还地而已。

郑国若以武力相威胁,保证第一个怂的就是宋国。

没有了宋国,蔡国就是个笑话。

但所有的这些推演都是在天子没有入局的情况下。

所以,事实上这场曲阜之行,已经偏离了郑国君臣的推演。

而对于这一切,郑国君臣至今依旧是懵然无知。

郑齐两国的车马在臧哀伯的安排下进入了鲁国专门用来接待外国朝见的馆舍之中。

这也算是中规中矩的安排,既谈不上亲近,也算不上失礼。

毕竟一诸侯国国君朝见另一诸侯国国君,在此时也算是常有的事。

像淮泗小国的国君就经常会到鲁国过来拜大哥。

馆舍皆是两进的院落,郑国在齐国的右边,中间还隔着一处院落。

站在馆舍门口,郑国君臣向左看去,左边的院落似乎都已经有人住了。

因为每一院落的门口都竖着一文绣着国号的大纛。

由近及远,分别是蔡、齐、卫、宋、周。

当看到周字的大纛之后,郑忽眼皮一跳,郑庄公面色亦微沉。

臧哀伯在留下鲁侯稍后会宴请各国君臣的邀约之后,便告辞离去。

入馆舍,郑国君臣直趋内堂,情况有变,天子遣人前来,肯定不会是来帮助郑国的,搅局的还差不多。

天子的尿性,郑国君臣闭着眼也能摸清。

对于这种突发状况,讨论一下如何应对才是当务之急。

郑庄公此时真想破口大骂天子,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当着郑国群臣的面,心中无论是如何反感天子的行为,但国君的威仪还是要保持的。

郑忽及郑国群臣却没有了这么多顾忌。

郑忽直接骂道:“周林小儿,真贱婢子也,何敢与我为敌!”

而高渠弥更是向郑庄公进言道:“天子此番遣使入鲁,蔡事绝无善终之理,自先桓公立国以来,君上父祖三代辅周,于周有大恩矣,天子而今竟遣使而欲制我,此大不义也。君上何不兴师伐周,立贤胤以为周后,诚如此,天下诸侯,谁不畏郑,伯业可成矣!”

其他郑国群臣虽然不太赞同高渠弥的做法,却也对天子的这种行为异常反感。

或如郑忽一般的大骂两声,或叫嚣着要给天子一点教训。

总之,郑国君臣对于天子的恨意和天子对于郑国的恨意是差不了多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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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奇淫者必有奇祸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九十六章有奇淫者必有奇祸郑忽骂的挺爽,郑国群臣或骂或叫嚣的也挺爽,郑庄公听的也挺爽。

但问题是关上门,自家人骂两句,叫嚣两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恼怒,也就罢了。

总不能真的去攻打成周吧!

这事想想都不靠谱。

此时又不是春秋中后期,连晋国一大夫都敢公然和成周争地。

是以,在众人发泄过之后,郑庄公回归到正题,向众人征询意见。

“天子此番遣使,必为助宋蔡二国而来,为之奈何?”

说起这事,众人也都知道天子的意图,但是天子将要怎么对郑国不利,从何处下手。

这一时之间,郑国君臣却还没理出头绪。

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而且眼看着鲁侯的接风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就是想找人探探风也来不及了。

不只是郑忽,郑庄公此时也有一种被人给算计了的感觉。

初次交锋,就吃了这么一个暗亏,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郑忽向郑庄公进言道:“父君,此次列国相会,我至多予蔡侯之地,以不变应万变矣!”

郑庄公闻言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以他多年的政治经验来看,天子使者此番驾临曲阜,绝对不会是帮助蔡国讨要土地那么简单。

否则的话,何必搞得这么神秘,直接光明正大的表明目的,郑国多少还是要给天子留着脸面的。

而今的这种做法,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天子所图匪浅。

这正是郑庄公所担心的。

无论怎么说,在几国向郑国发难之前,还是要尽量搞清楚天子究竟意欲何为?

实在不行的情况下,再采用郑忽的法子不迟。

当然了,郑庄公也知道,想要摸清天子意图的努力,极有可能是在做无用功。

宋蔡几国与天子明显是向打郑国一个措手不及。

去探风等于是去白探。

但,万一呢?

若有万一,郑国便能化被动为主动。

心思急转间,郑庄公决定还是试一试。

谋国者,不至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吾儿与卫世子有旧,此番若卫世子前来,吾儿不妨与之交流一二!”郑庄公吩咐道。

其实,对于公子伋这条线,郑庄公并没有报太大希望,因为宣姜刚出嫁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也拿不准公子伋究竟有没有到来。

以他想来,没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他又不是郑忽,能够预测到部分未来。

“唯!”

“高大夫与齐侯之臣素睦,不若暗中请其代为我问询一二!”

“唯!”高渠弥自然也不会推脱。

“宛大夫宜亲往天使馆舍,代寡人慰劳天子使者,阴查其所欲。”

“唯!”

……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的下达下去,郑国群臣闻令者没有人迟疑,更没有人怠慢。

命令下达未久,却是鲁使前来请郑国君臣前去赴宴。

于是,郑庄公及郑国群臣在鲁使得引领下离开馆舍。

郑忽神色肃穆,精神集中,他知道与其说是赴宴,倒不如说郑国与其他几国的第一场较量马上就要开始了。

虽说,这第一场较量并不会涉及到重要的问题,最多只是相互试探。

但,郑国在这场较量之初就已经有处在下风的趋势。

若不能在这次的相互试探中探听出更多有用的消息,并借此扳回一局的话,那么,郑国在接下来的较量中,可能就要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了。

这绝不是郑忽想看到了。

所以,在前去赴宴的路上,郑忽一直在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方法从其他人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甚至在某一瞬间,郑忽还懊恼不已。

懊恼自己的情报网还在初创时期,根本无法给自己提供大的帮助。

若非如此,怎能搞到如此被动的地步。

“回去之后,无论花费多大代价一定要将情报网快速经营起来!”郑忽暗暗下定决心。

这种聋子瞎子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别的不说,若是成周王庭中有自己人,哪怕是地位不高,多少也能搞点有用的信息。

别小看这么一点,这或许就可能扭转郑国的被动。

可惜的是,一点也没有!

所以,郑国此时只能努力的去获取信息,谨防事到临头被人搞的连应对之策也没有。

届时,就不是尴尬那么简单了,极有可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入鲁国大殿,郑忽第一眼就瞧见了熟人,蔡侯及其执政卿黥丑父。

见郑忽入殿,蔡侯免不了冷哼了一声,而黥丑父却是冲着郑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笑容,总是让郑忽感到一阵不怎么舒服。

仿佛再对郑忽说,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虽有不舒服,但郑忽却也没多想,仇人见面,难道还指望着对方能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现在蔡国在与郑国的角力中隐隐处于上风,君臣得意也是应有之理。

若是不得意,才会让人怀疑呢!

迅速的将停留在蔡国君臣身上的目光收回,郑忽扫了一眼殿内。

公子伋赫然在列。

而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郑忽当初的猜测是真的,卫宣公这只臭癞蛤蟆果然在公子伋将要成婚的前夕,将其打发了出去,准备自己做新郎。

不然的话,公子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还好,郑忽已经将宣姜拐带走了,不然,历史还真的会按照原路前进。

算算时间,此时宣姜应该已经被齿率人给救了出来,或许正在赶往长葛的路上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郑忽就是一阵庆幸,丝毫没有给自己的好朋友戴原谅帽的觉悟。

实在是,在郑忽想来,即便自己不插手,宣姜也落不到公子伋手中,这是必然的。

就像此时鲁国国君鲁桓公他老爹鲁惠公,不就是抢了儿子隐公的老婆,然后生下了桓公么?

鲁国这种周礼的大户尚且都有扒灰的事情存在,更别谈卫国了。

话虽如此,但中国有句老话,叫,有奇淫者必有奇祸。

郑忽或许将要收一对姐妹花不假,但此次的曲阜之行,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会有可能全身而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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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郑王天下初临第一百九十七章暴风雨前的宁静几国虽然准备联合起来向郑国发难,但是表面上的和气还是要维持的。

见郑庄公领着郑国群臣到来,齐国就不用说了,宋、鲁、蔡三国国君、卫世子以及天子使者虢公,纷纷起身向郑庄公打招呼。

郑庄公也一一回礼,不敢有丝毫逾矩失礼之处。

郑忽在郑庄公身后亦步亦趋,轮到蔡侯时,蔡侯一改方才初见时的冷颜,对郑忽很是热切。

这让郑忽疑心四起,这蔡侯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一圈行礼结束,诸侯各分主宾落座。

周礼以爵论高低,殿中在列的诸侯,郑国的爵位最低,故而郑国敬陪末席。

按理说,这没有什么不妥的,但很明显,郑国却是被人给算计了。

因为郑国来的最晚,留给郑国君臣的就只有这么一个紧临殿门的坐席。

要说这不是鲁国君臣故意为之,郑忽绝对是不信的。

同样受此待遇的还有齐国,齐国的坐席和郑国的正好相对。

方才郑忽进殿时,齐国君臣压根就没有入座。

人呐,不患寡就患不均。

齐国虽是侯爵,但无论在各方面,地位都是要比鲁蔡两国高的。

鲁国就不说了,人家是东道主,居上位是应该的。

但蔡国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安排在齐国前面。

对此,齐国君臣要是能服气了,那才是见鬼了呢!

而且,在排位之前,鲁国人竟然没有提前给齐国打声招呼,甚至通知赴宴也是最晚通知齐郑两国。

这不是摆明了要给齐郑两国一个下马威吗?

齐国对此若是能够心甘情愿的服从鲁国的安排,那才是见了鬼呢?

郑国也是如此,这种明显的要给郑国难堪的事情,郑国君臣岂能接受?

其实,这样的座次安排,是公子翚一力操办的。

鲁桓公见天子使者来,已经在心里偏向于宋蔡一方,故而他将臧哀伯打发去迎接郑齐两国国君。

将宴会等一系列重要的事情交给了公子翚。

公子翚对郑齐两国殊无好感,这样的安排也是在情理之中。

问题是,鲁桓公对此并不知晓,在鲁桓公的心中,没必要一开始就搞得剑拔弩张。

但,事情已经出了,鲁桓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然,他总不能重新排座次吧,那样的话,蔡国、宋国、天使岂会答应。

这三方巴不得鲁国拼命得罪郑齐两国呢,只有这样,鲁国才能投向他们的怀抱之中。

但问题在于,事关国家威严,郑齐两国不可能就这么认了。

“齐侯、郑伯何不入座?”身为东道主的鲁桓公,在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招呼道。

郑庄公、齐侯皆是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于是,鲁桓公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端坐于上首的天使虢公。

虢公自然知道鲁国的安排有失妥当。

他此来是为郑国而来,并不想多生枝节。

于是,他为鲁桓公打圆场道:“齐侯,郑伯,此事鲁侯却是考虑不周,还望二位君侯能原谅一二,寡人在此代鲁侯向二位君侯赔罪了!”

说完,起身分别向齐侯和郑庄公行了一礼。

郑庄公和齐侯见状,也不好再过分深究。

虢公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他毕竟代表着天子脸面,有他赔礼,郑庄公和齐侯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就这样,郑庄公和齐侯在回礼之后,低沉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到了鲁国安排的坐席之上。

鲁桓公见二国没有出太大的幺蛾子,心里微松了一口气,向虢n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同时,对公子翚也隐隐有些不满。

这样的大事,岂能凭私下的愁怨瞎来。

若是今天没有天使在,他这个鲁侯一准会被搞的下不来台。

届时,他不仅要丢面子,而且还理亏,即便二国发兵攻打鲁国,那也是名正言顺。

“虢公之言甚是,今日却是寡人失礼了,得罪之处还望齐侯、郑伯多多包涵,寡人谨以此樽向二位君侯谢罪!”

说完,端其酒樽,一饮而尽。

郑庄公和齐侯的面色这才稍缓。

鲁侯既然服软了,那就没必要再紧抓着不放,大国国君的气度还是要有的。

几大国君列席,郑忽自然没有资格落座,事实上,殿中除了公子伋代替其父,因而有座位外,其他人除了国君,就只能站立在自家君主身后。

一段小插曲结束之后,宴会很快便开始了。

所有人都是为郑蔡纠纷而来,但是却都心照不宣的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鲁桓公将用于祭祀宗庙山川的万舞搬上大殿,为在场的诸侯助兴。

万舞先武后文。

实际上所谓的万舞就是兼武文二舞而称之为万。

武舞,舞干戚,文舞,舞羽旄。

整个场面盛大华丽,非一般乐舞所能比。

诗经中就曾描绘过在卫国宫廷中举行的万舞场面。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

短短两句,即突出了武舞时,舞师的雄壮勇猛,文舞时,舞师的雍容优雅、风度翩翩。

鲁国作为礼乐制度仅次于周王室的正宗,万舞的水平自然不在卫国之下。

事实上,这也是鲁国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

唯一可惜的是,这是n版的万舞。

因为鲁国是诸侯,诸侯只能用六佾,唯有天子才有资格用佾,也就是满血版的万舞。

不过,这也足够让人瞧的如痴如醉了。

至少在坐的几位诸侯都是颔首不已,喝彩声不绝。

也就郑庄公不动声色,郑忽也是撇撇嘴,兴趣缺缺。

乐舞这种高级的娱乐享受,在郑忽眼里,也就那回事。

谈不上反感,更谈不上欣赏。

只有真正热爱的人,才懂得如何欣赏。

很明显,郑忽对于乐舞,并不热爱。

所以,有这种表现也是意料之中。

而郑庄公则是心里装着事呢,作为一个老辣的政治家,他自然能看出,这是暴风雨前宁静。

真正的较量即将正式拉开。

事涉郑国,而且连天子都亲自下场了,想要轻轻松松的过关,可能性不是太大。

所以,他根本没有什么兴趣去欣赏所谓的乐舞。

11

郑王天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续)

一场精彩的万舞表演缓缓落下帷幕,在座的诸侯以及士卿大夫皆是如醉如痴,表演结束后很久才回过神来,颇有一种游于天帝宫中,见仙人广乐而九奏万舞的感觉。

就连久处王畿之内,深受周王室礼乐影响的虢公,见此万舞,也不由自主的在心理感叹道:“鲁道广而有序,乐而不淫,真礼乐之国也,周公之风韵可观矣!”

这个评价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要知道虢公可不是简单人物,他是南虢国的国君,当初周王室还没有和曲沃闹掰之前,就是他领兵助曲沃伐翼,后来,晋哀侯初即位,又是他帅师助翼,击退了曲沃的军队。

此人不但领兵能力极强,是此时成周仅有的帅才,文治水平也是杠杠的,从平王时期,周人就属意他,希望他能代郑庄公执政。

就这样一位允文允武的人才都如此感叹,鲁国万舞的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话虽如此,但郑庄公和郑忽对于这场万舞表演却是味同嚼蜡。

郑忽就不说了,见惯了太多娱乐活动的他,对这玩意实在提不起兴趣。

但郑庄公就不同了,讲道理,此时的娱乐活动缺乏,几乎每一个贵族对于乐舞都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而且极为精通。

郑庄公自然也不例外。

而他之所以心不在焉的原因,无非是在考虑若几国在这场宴会中突然发难,他该如何应对?

虽然在赴宴之前,他已经将打探消息的事情安排了下去,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几国不会在这场宴会之中发难。

这样他才有腾挪转换的空间,问题是万一呢?

老辣的政治家,就没有一个是乐观主义者,他们从来都是用乐观的话语激励别人,而自己却在私底下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通盘考虑,并找出应对方案。

毫无疑问,郑庄公就是这样的政治家。

“鲁之万舞如何?”鲁桓公傲娇的向在场的众人问道。

于是,称赞之声四起,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中的喝彩之声不绝。

就连鲁国的老对头齐国,在这个问题上都挑不出刺,亦出言褒赞。

郑国也不例外。

郑庄公虽然心里有事,但表面上的功夫却作的很到位。

任谁也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而郑忽及郑国群臣亦不吝溢美之词。

总之,吹捧呗,谁不会!

趁着满殿的称赞之声,宴会的气氛进入了高潮。

余影未断的万舞表演,在得到殿中士卿一致称赞的情况下,也迅速拉近着各国之间的关系。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但共同的爱好兴趣和对事物大同小异的评价,最容易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熟络起来。

万舞便起到了这种润滑剂的作用。

“今日诸位君侯皆毕集于曲阜,寡人有幸瞻仰诸位君侯风采,此诚寡人尝汲汲以求也,幸甚至哉,谨以此樽,祝诸位君侯永享国祚,社稷常佑,代代不绝,永永以至无穷!”

有王权加持的虢公林父,自然很容易就成为这场宴会的主角。

吉祥话说起来反正也不要钱,不说白不说。

而且话说的这么好听,没人会傻到去公然唱反调。

宋公、蔡侯再加上鲁侯,更是与虢公一唱一和。

在对虢公极尽吹捧的同时,不忘向天子表忠心。

郑忽看的是撇嘴不已。

殿中在列的诸侯,也就除了卫、蔡两国还尊天子,听奉天子召令外,其他也就呵呵了。

宋国就不说了,根本就不带天子玩。

鲁国,其实和王室的关系比之于宋国和王室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不要以为鲁国是周公的后代,仅次于王室的礼乐正宗,就能和王室尿到一个壶里去。

实际上,早在宗周宣王时期,鲁国就和王室的关系闹僵了。

这事说起来也是宣王的手伸的太长。

当时在位的鲁武公有俩嫡子,长曰括,少曰戏。

鲁武公带这俩儿子前去宗周朝王,也不知道宣王犯了什么癔症,还是戏给宣王灌了什么迷魂汤。

反正宣王就疯狂的喜欢上了戏,以至于到了非得立戏为鲁太子不可的地步。

就连仲山父的劝谏也不听。

最后,宣王手握王权亲自下场,逼的鲁武公只能废长立幼。

戏最终得立,也就是后来的鲁懿公,戏兄括也默认这个事实。

讲道理,这事到此也就结束了。

毕竟最大的受害者括都没反对。

但问题是,老子服了,儿子不服啊!

括子伯御与鲁人攻杀懿公。

宣王闻而大怒,亲帅师伐鲁,杀伯御。

宣王的这一举动可算捅了马蜂窝,不单列国因此而离心,鲁人也不干了。

本来就轮不到懿公继位,宣王硬是把懿公扶上台,鲁人普遍不满,才会和伯御一道攻杀懿公。

现在宣公又杀伯御,鲁人心中的怨恨就不必说了。

奈何宣王兵盛,鲁人不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也因此埋下了鲁人和王室的对立的种子。

像王室东迁时,鲁国理都没理,平王与携王争立时,鲁国也没参合。

爱咋咋地吧!

周王室爱怎么玩,那是他的事,和鲁国无干。

这就是此时鲁国对于王室的态度。

也就维持通使聘问,其他的,鲁国一概不管。

像历史上桓王伐郑,宁愿找陈国这个外人来帮忙,也没找当时的大国、自家人——鲁国来壮势,周鲁的关系可见一般。

换句话讲,即便桓王命令鲁国帅师伐郑,鲁国还真不一定会搭理他,所以,桓王怎么可能会自取其辱?

而现在鲁侯、宋公以及蔡侯之所以会在此时应和虢公,跪舔天子。

一方面是为了得到王权的加持,好凸显自己的正义立场,为其后的声讨郑国作铺垫。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宋、蔡已经和成周达成协定,暂时结成盟友关系,盟友之间的相互声援本来就是巩固关系的一种手段。

而鲁侯更多的则是为了报答虢公的解围之恩。

这里面的条条道道,在场的一二老狐狸自然是心知肚明。

事实上就没有人是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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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各个击破

“寡人见郑伯观万舞之时,似有虞色,不乐乐,不思舞,不然天使之言,郑伯其有忧乎?如有,何不言之,寡人国虽仍愿与郑伯共分之,以成同宗之谊!”

蔡侯这话说的,听起来好听,实则夹枪带棒。

不乐乐,不思舞,明显是说给鲁国君臣听的,意思也很明白,人家郑伯根本就不满意你们的招待。

不然天使之言自然是说给虢公听的,就差没指着鼻子对虢公说,人家郑伯根本就不把你这位天使以及天子放在眼里。

而最后所谓的同宗之谊,实则是在暗讽郑国不知廉耻的夺取蔡国的土地。

事实证明,在场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这么明显的言外之意,怎么可能会有人听不出来。

蔡侯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一改方才的吹捧之声,一片寂静。

郑忽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心道:“这就要开始了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若是郑国没有更变国策,根本就不会怕跟宋、蔡几国扯皮,但问题是现在国策变了。

郑国此时还没有能强大到可以同时开两条战线的地步。

想要北进,就要对中原几国做出相应的妥协。

但这个妥协却不能太大,一方面不能从郑国身上割肉,另一方面不能有损郑国的国威。

这个事可以说是相当之难办。

宋、蔡几国根本就不会这么容易让郑国过关。

而郑忽此时对于这种情况只能干着急。

实在是身为世子,各国国君之间的博弈,他也就只有旁观的资格,插手,除了会授人以柄之外,不会对郑国有任何帮助。

鲁侯呡了一口酒,也不接茬,仿佛没听懂蔡侯的言外之意,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虢公林父高居上首,老神在在,实则心里有些责怪蔡侯的唐突。

向郑国发难,本来就是商议好的事情,蔡侯刚见面未久即迫不及待,这其实有些打鲁侯脸的意味,鲁侯心里要是能高兴,那就奇怪了。

这明摆着是要将鲁国向他们的对立面推。

有鉴于此,虢公要是能高兴,那才是真见了鬼了。

不过,事已至此,虢公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蔡侯胡闹。

其实,蔡侯心里也苦啊,他对郑国阴谋诡计心有余悸,生怕夜长梦多,会给郑国君臣翻盘的机会。

不如直接发难,打郑国君臣一个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敌人。

郑国此时确实还没有做好准备。

但事到临头,郑庄公岂有退缩之理。

“蔡侯言过矣,一国之君,人谁无辛劳苦思,不足为外人言之处,蔡侯何必以言语相迫,此非君子所为也!”

郑庄公还未来得及反击,齐侯率先为郑庄公解围道。

关键时刻,齐国这个盟友还是靠的住的。

不然,郑齐两国的盟友关系早就破裂了。

郑庄公闻言,向齐侯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齐侯则微笑以应。

这种时候,盟友出来摇旗呐喊是必须的。

这样的大事再不出来力挺盟友,那结盟还有何意义?

齐侯这一发话,宋公再也坐不住了。

本来他是想让蔡侯和郑国刚正面,而他则在私底下为蔡侯提供帮助。

他不想和郑国有明面上的对立。

毕竟,郑庄公当初为了保住他的一条小命,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如果没有郑庄公以举国之兵力抗宋、卫、蔡等国的多次进攻,他这位宋国新君早就被他亲爱的兄长给灭了。

对于郑庄公,他有感激也有畏惧,枭雄的气场,有过亲身经历的人,就没有不心怀揣揣的。

更何况,这是摆明了要与郑国为敌,宋公内心确实是有些紧张的。

而且来说,一旦和郑国公开撕破脸,他这位宋公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有恩不报也就罢了,竟然还反咬恩人一口。

即便这是为了国家利益,但这事摆在此时,那就是严重的个人道德问题。

在战争都要讲礼仪的此时,知恩不报绝对是个人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是要遭人唾弃的。

就像历史上鲁桓公为什么会做郑厉公的说客,因为这是道德的呼唤。

鲁桓公以为宋庄公也会向他一样听从道德的呼唤,谁知宋庄公根本就不鸟他,更别谈道德了。

于是,郑鲁联合攻宋。

“蔡侯言语虽有不妥之处,却是一片赤诚之心,齐侯又何必以言语相责,寡人窃为齐侯不取也!”

一番避重就轻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打圆场,实则力挺蔡侯的态度已经表露无遗。

郑庄公心里很愤怒,有种救了一个白眼狼的感觉。

当初郑忽在朝正时,对他言宋公贪而无亲,他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用贪而无亲来形容宋公,都是高估他了。

郑国所得之商彝都已经物归原主了,这宋公竟然还如此不依不饶,真是令人心寒。

“宋公可还安好,自前时洒泪而别,寡人对宋公可是想念的紧啊!”

郑庄公眯着眼,每说一句,宋庄公的头便低一分,唯唯诺诺,也不敢出言反驳。

这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就没有听不明白的,宋庄公若出言回怼,那便坐实他知恩不报的小人嘴脸。

紧接着,郑庄公话音一转“国事烦忧,寡人心有不安,无礼之处还望鲁侯、虢公担待一二,寡人感激不尽!”

“不敢!”鲁桓公和虢公急忙回礼。

就这几句连打带消的话,让郑忽听的大呼过瘾。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枭雄人物的胡须岂是能轻捋的?

蔡侯从发难之初,就注定了他要自取其辱。

原因很简单,他的发难只是他临时起意,并不是和几国商量好的。

如此缺乏配合,被郑庄公各个击破,完全在情理之中。

心都不齐,还想和郑国掰腕子,那和做梦有什么区别?

“这蔡侯,大约是忘了当初是如何兵败于戴的!”郑忽心中暗暗想道。

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属于标准的记吃不记打的类型。

宋、鲁、天使既然已经没话说了,蔡侯自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

冷哼了一声,蔡侯暗道:“郑寤生,希望接下来汝还会如而今这般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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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爱驰则恩绝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章爱驰则恩绝是夜,卫国馆舍中。

郑忽与公子汲同席而坐,二手相牵,左公子泄作陪。

好朋友间的这种表达亲近的方式,郑忽已经免疫了。

左右无非是牵个小手,大致和后世小学生表达好朋友间的亲近是差不多的。

只要心思如小学生般单纯,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朝正一别,汲子可还安好?”

“劳子忽挂怀,无甚大碍!”

“如此便好!”

对于公子汲这个朋友,郑忽绝对是真心结交。

诸儿都比不上公子汲在郑忽心中的地位。

原因很简单,公子汲这个人是个标准的道德楷模,用傻白甜称之绝对不为过。

对谁没动过坏心眼,整个人还停留在礼乐盛世之时,讲究君子的仪态和道德。

用后世的眼光看,他其实是和这个礼崩乐坏,欺诈纵横将启的社会是脱节的。

时也,命也,若他不是一国世子,只是个小贵族,或许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最终的悲剧。

不过,对郑忽来说,能有个这样的朋友,确实是幸运的。

不说别的,若是未来郑忽和公子汲皆继位为君。

那么两国关系绝对能恢复到郑武公与卫武公皆在位时期的两国亲善友好。

当然了,公子汲的『性』格注定了他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国君,最多也就在合格的水平线,但是,他有退路吗?

大约是没有的,每一位国君之子生下来就是一个政治人物,至死方休。

郑忽若真想救公子汲的『性』命,少不了要拉他一把。

虽说现在嫁到卫国的是夷姜,原来的历史已经大变样了。

但问题是,夷姜是个老实人吗?

恐怕还不如宣姜吧!

所以,再次见到公子汲,郑忽除了想要从他这里打探一些消息外,还存了些想要帮助公子汲的心思。

没有太多刻意的询问,只是普通聊了一些家常。

没过多久,公子汲便将话题向此次曲阜之行的问题上引。

公子汲是君子不假,又不意味着他傻,郑忽深夜造访,固然有两人交情匪浅的缘故,但最主要的还是此次几国诸侯相会的事情。

公子汲以为郑忽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询问,主动挑出话题也在情理之中。

“汲代父君先会宋公、蔡侯于商丘,后天使至,与二国私论之,具体情形,汲亦是不知!”

公子汲叹了口气,对于没帮上郑忽的忙,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郑忽闻言却有些吃惊,公子汲虽然轻描淡写,但话里的信息量可不小。

宋、卫、蔡三国本来就好到差不多能同穿一条裤子,这次却不带卫国玩。

郑忽能不吃惊吗?

细一思量,郑忽心里也隐隐有些猜测,估计公子汲在商丘时为自己据理力争,引得宋公、蔡侯不满,这才会撇下卫国。

这个猜测,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陪座的左公子泄本来就对自家公子的前途有些担忧。

现在见到自家公子和郑国世子的关系这么好,心中不免有些计较。

郑国可是不弱与卫宋的大国强国,自家公子能和郑国世子交好,这在未来可是一大助力。

是以,公子汲没提的话,他便想代自家公子说一说,让这位郑国世子知道自家公子为了郑国『操』心费力不少。

“世子!”左公子泄向公子汲和郑忽示意道。

“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子汲点点头,郑忽也作了个请讲的手势。

“商丘之会,宋蔡所以弃我而私会于周者,皆因世子为郑争之强,辩之疾尔,不然,何以至此!”

“左公子慎言!”公子汲听到这么明白的挟恩之词,心里非常不高兴,声音拔高了两度。

之后又冲郑忽笑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郑忽对公子汲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

然后对着看向他的左公子泄道:“左公子即便不言,忽亦可猜得一二,汲子之为人,忽尝所深知也!”

左公子泄感受到了郑忽话语中间的真诚,起身再拜“鄙薄小人,见笑于世子,望世子恕罪!”

郑忽回礼,连道“左公子为汲子尽忠,何罪之有?”

左公子唯唯以应,再也不多言。

同时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通过这件事,他知道了郑忽对公子汲的友情绝对不是虚的。

“也不枉世子真心襄助一番!”左公子心道。

“而今时局,子忽打算如何处之,如有不逮,子忽不妨言之,汲敢不从命?”

郑忽并不接茬,既然消息打探不到,他就没有必要再麻烦公子汲。

拐带了人家的原配,再坑人家一把,郑忽的心可没这么黑。

要知道,别看现在公子汲在卫国的日子还算不错。

实则新的风暴正在酝酿,公子汲那不靠谱的癞蛤蟆老爹,也是薄情寡恩的主。

若是这次公子汲代表卫国帮了郑国一把,他回去之后可能暂时也没什么大碍。

但问题是以后呢?

郑忽可还记得历史上卫灵公行的那点破事。

卫灵公有个男宠叫弥子瑕,弥子瑕受宠的时候,私驾国君的车去探望得病的母亲,按卫律,私驾国君的车,是要被处以刖刑的。

而卫灵公知道后哈哈一笑,还称赞弥子瑕孝顺。

后来,弥子瑕和卫灵公同游桃园,弥子瑕把咬了一口的桃子给卫灵公吃,卫灵公还自作多情的说弥子瑕这是爱他的举动。

等到弥子瑕不受宠了,卫灵公毫不犹豫的翻起了旧账,说弥子瑕竟然敢偷驾我的车,还把吃剩的桃子给我!

奇耻大辱啊!然后弥子瑕只能凄惨的结束他的晚年。

公子汲的处境其实和弥子瑕的处境是差不多的。

现在卫宣公是宠他不假,但以后若是夷姜能生个一男半女,公子汲还能如现在这般受宠吗?

不见得吧!

既然不再受宠,难保卫宣公不会翻旧账。

所以来说,公子汲若是真在此次德曲阜之会中帮了郑国一把,那绝对是取死之道。

这样的大坑,郑忽岂能让公子汲去跳。

非但不能让他跳进去,还得想办法拉他一把。

“此次列国会于曲阜,皆因我而起,汲子受父命而来,为卫表率,无论局势如何败坏,即便以我之力难以收拾,汲子也不可再襄助于我,切记,切记!”

公子汲的思维压根就没活跃到郑忽的这个地步,谁让他没郑忽读的书多。

他以为郑忽这是不好意思再让他多帮忙。

刚想出言劝郑忽两句不必见外。

郑忽又再次开口道:“汲子好意,忽心领了,切勿多言,只需牢记忽方才之言即可!”

公子汲带着满头的雾水,低声应唯。

一旁的左公子隐隐揣摩到了郑忽的关怀之意。

当然了,他和郑忽想的也是天差地别。

他以为郑忽是怕公子汲和宋蔡两国闹的不愉快,回去以后不好交差。

“外臣代主上谢世子回护之意!”左公子出言表示感谢。

郑忽冲他一笑,也没多作解释。

接下来,郑忽和公子汲又闲聊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告辞。

公子汲执意要起身想送,郑忽却执意不许。

最后左公子主动提出代自家主上送送郑忽,这才结束了两人的争执。

郑忽初次见到这位左公子时,便打定主意要和他聊聊,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顺水推舟。

公子汲觉得有左公子相送,也算不得失礼,犹豫片刻便表示同意。

而左公子泄却存了要为自己公子拉个外援的想法。

于是,三方最终都同意了这个折中的建议。

左公子泄一路上紧随着郑忽,二人聊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待到卫国馆舍门口处,郑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示意左公子遣退值守的卫国士卒。

这才对左公子道:“汲子为人少戆,非机谋诡变之辈,异日倘上国有事,事涉汲子,左公子务必护汲子趋我,有忽一日,必不使汲子有丧生之患!”

“世子可是以为我国中将有不利于主上之事?”左公子有些疑『惑』。

他不像公子汲是个傻白甜,一个后来能联合卫人起义驱逐卫惠公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他也确实嗅到了一些来自国内的危险,只不过感觉暂时还没有达到郑忽所说的地步。

而今郑忽却如此危言耸听,他不疑『惑』就奇怪了。

郑忽对于这事,实在没法多说,只能微笑回道:“左公子只需切记即可!”

“唯!”

对于左公子泄,郑忽还是比较放心的,这人对公子汲的忠心是经过历史考验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交待结束,郑忽正欲向左公子行礼告辞,却见左公子有些神思不属,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便开口问道:“左公子可还有事?”

左公子犹豫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向郑忽请教道:“主上尝言世子博闻知广,智识高绝,外臣有『惑』而未解,请世子赐教!”

“左公子但讲无妨,吾必知无不言!”

“外臣闻父子之亲,夫『妇』之道,天『性』也,诚如是言,则子与『妇』孰亲?”

这问题问的,让郑忽都有些讶异,心道,这左公子是看出点什么来了么?

心中虽这么想,却不妨碍脑子的飞速运转。

沉『吟』了片刻,郑忽开口道:“此因人而论!”

“愿闻其详!”左公子冲郑忽拱拱手。

“爱『妇』而弃子者,幽王是也,爱子而贬『妇』者,我先君武公是也!”

“武王曾曰:牝鸡无晨,爱于『妇』人,必听其言以治国政,此『乱』之征也,幽王用褒姒之言,废平王而立伯服,周是以衰!我先君武公不用『妇』人之言,立吾父以为郑后,郑之强于天下也,左公子知之!”

“由是观之,为社稷计,必亲其子而远其『妇』,此所以保宗庙不堕也!”

郑忽为了给左公子足够的暗示,也是拼了老命,把自家的祖母都拿出来当反面教材了。

“然,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亲其子抑或亲其『妇』,观其所欲即可可得之,此亦吾所谓因人而异也!”

暗示到这,其实已经是相当明显了,就差没直接说,以卫宣公的好『色』秉『性』,绝对会和『妇』人更亲近,郑忽相信左公子应该能听懂。

左公子听完郑忽的话,叹了口气,心中的忧虑更甚,再拜道:“外臣谢世子解『惑』!”

郑忽回了句无妨,便告辞离去。

左公子将郑忽送出门,这才心事重重的往回走。

……

第二百零一章 胜负犹在两可之间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零一章胜负犹在两可之间“父君,宋蔡二国弃卫而密会于周,三国之谋,伋子亦是不知!”郑忽从卫国馆舍回来之后,立马将相关的情况向郑庄公作了汇报。

郑庄公闻言,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甚至道了声“吾儿辛苦!”,心里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宋蔡两国竟然连他们的传统盟友——卫国,都避开了,那么可以想象,其他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员一定也会无功而返。

三国搞的这么隐秘,肯定是要有大动作,不然,何以至此?

一个时辰后,高渠弥和大夫宛陆续回来,果然如郑庄公所料,一无所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别说是郑忽,在场的所有郑国群臣,都察觉到了不对。

宋蔡两国和天子这是准备向郑国下死手的节奏。

原以为在齐国对此次曲阜之行的评估已经是相当严重了,现在看来,犹有过之。

但问题是,现在的时间紧迫,已经不容许郑国群臣再来一场对当前局势的推演了。

现在的大致情况是,天子联合宋蔡两国整装待发,时刻准备从郑国身上割肉,旁边还有一个鲁国在虎视眈眈,而郑国只有裸奔的份。

卫国能够严守中立,已经是对郑国最大的帮助,齐国虽然也会助郑国一臂之力,但关键是若郑国拿不出一个完整的应对方略的话,齐国也是有力却没地方使。

局势败坏至斯,这是事前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休说是郑忽,郑庄公也是恼怒不已。

在中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暗亏。

若是以前,有什么好谈的,先打一仗,打的赢郑国再说。

但,现在奈何要为郑国的未来考虑,只能坐在谈判桌前和这几个手下败将扯皮。

虽谈不上是奇耻大辱,但也让人相当憋屈。

郑庄公此时甚至都在犹豫是否要和宋蔡两国开战了。

一旦开战,宋蔡两国非但什么都得不到,还得顶着国内的压力。

这对郑国来说,无疑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选择。

片刻,郑庄公便将这个冲动给强压了下去,打一仗固然很爽不假,但却要承受宋蔡两国连续不断的报复。

届时,连年兵祸,郑国的处境又将恢复到宋殇公在位时期。

到那时,别说是扩张了,就是修养生息都是奢望。

这里面的轻重,郑庄公自然拎的很清。

就在郑国群臣一筹莫展之际,值守的士卒来报,说齐侯前来拜访。

于是,郑国君臣稍稍收敛忧色,在郑庄公的率领下出正堂迎接齐侯。

郑国遇到这种麻烦事,身为盟友的齐国不在此时主动前来关心一下,顺便请教一下该如何打配合,实在说不过去。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差别很大,但是道理却是差不多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变的更加紧密,关键就要看双方是不是都会做人。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不例外。

雪中送炭的盟友关系远比锦上添花的盟友关系更加稳固,更加持久。

当然了,也有例外,就像人,不也有白眼狼吗?

但总的来说,在道德还在起作用的此时,白眼狼还是少数。

社会的价值风气如此,白眼狼是要遭人唾弃的。

即便是一国国君作出这样的事,也会为人所不齿。

因为整个社会暂时还没有进化到皆以利来,皆以利往的地步。

不消片刻,齐侯带着其弟夷仲年,其子诸儿以及大夫癸受共同步入郑国馆舍正堂。

分主宾落座后,两下寒暄。

“事已至此,郑伯将如之何,如欲伐之,寡人请从之,若弗伐,寡人亦必为郑伯尽力斡旋!”

“齐侯大德,寡人感激不尽,谨谢之!”

对于齐国能在此时前来和郑国通气,郑庄公并不意外。

郑齐关系是怎么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说起来也很简单,两方都很会做人。

就拿齐国来说,只要郑国请求齐国出兵,别管什么理由,齐国就没推辞过。

不仅没推辞过,而且事情做的也相当好看,就像郑齐鲁三国胖揍宋国的时候,三国合力攻下了宋国的两座城池,郑庄公要把这两座城池分别分与齐鲁两国,齐国说什么都不要,磨破了嘴皮子的劝,还是不要,到最后郑庄公只能便宜了鲁国。

和这么讲究的国家结盟,关系能不好吗?

所以说,齐侯要是不来,郑庄公这才意外呢!

“此事能平则平,如其不然,寡人虽不欲轻启刀兵,然形势迫我,寡人亦别无选择!”在外人面前,郑庄公自然不会弱了气势,而且这也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想法。

北进虽然重要,但也不能因此就让其他国家予取予求。

能和平的将事情解决最好,如果不能拿那就用刀兵讲话。

这是最坏的情况,现阶段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和平的。

对于郑庄公的回答,齐侯自然·不会感到意外。

事情到了这一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留给郑国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至于郑国能做出多大程度的让步,齐侯无从得知。

他此来,一则是为了表明自己会全力支持郑国的态度,二来,也有想探探郑国的态度,不至于事到临头,被搞的措手不及。

现在他的目的在这三言两语中,基本上算是实现了。

郑国此时还是希望能够和平解决此事。

这就是郑庄公的态度。

齐侯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明白。

“既如此,郑伯但有需要寡人之处,直言无妨,寡人敢不从命?”

“齐侯高义,寡人谨谢之!”

郑国群臣也跟着道:“齐侯高义,外臣等谨谢之!”

齐侯回礼,连称不敢。

两国国君既然已经再次达成共识,接下来,自然就是郑齐两国智囊的事情了。

值此之时,不加班搞个紧急的应对方案出来,那怎么能行呢?

别管用上用不上,有个方案总比没有的强。

《孙子兵法》不是说过吗?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第二百零二章 诸侯混战

第二日,周、卫、宋、鲁、蔡、齐、郑七国共聚于鲁国大殿之中。

虢公当仁不让的高居上首,当着一众诸侯,士卿的面,宣布天子的诏令。

天王命曰:“朕获执牺牲珪币以事上帝宗庙,十一年以至今,上不能继文武之业,下无以抚镇诸侯,朕甚自愧。”

听到这,郑庄公心中的怒火已经蹭蹭的上来了。

接下来天子想要表达什么,郑庄公即便不听也能猜得七七八八了。

“竖子安敢欺我!”

果然,接下来,虢公话锋一转。

“《诗》云:‘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朕既不敏,常思古道,昔者武王伐纣,成王视事,周公、召公之助多也,二者之贤,垂于天地。且《诗》亦云:‘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是以求贤必求于宗亲,此武王之所以臣诸侯,成王之所以治天下也!”

“当今之时,礼制稍倾,文武之道渐堕,诸侯或背朕而擅行侵伐,劫夺同宗之土,不念宗亲之谊,朕甚闵哉,故以此诏宣以亲亲之义,愿与天下诸侯共反之王道,弘以文武大业!”

诏令不长,短短百十字,虽然没有什么强制的命令,甚至都没点出是哪个国家不顾念同宗之间的感情。

但事实上,在坐的诸侯士卿就没有听不出来的,天子的矛头是指向郑国的。

站在郑庄公身后的郑忽也是有些吃惊,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天子会下这样的诏令。

在他想来,天子遣使前来,最多拉个偏架,暗中使些绊子。

却没想到,竟然下了个诏令,这是要和郑国不死不休的节奏啊!

把私底下的那点破事摆在明面上,就差没指着郑国君臣的鼻子说,你们这些破坏文武之业,影响同宗团结的乱臣贼子。

“事情闹大了!”这是郑忽心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谨尊天王之命!”宋、卫、蔡、鲁四国同时应道。

齐侯和郑庄公没说话,仅是起身拱拱手,算是对此诏令的回应。

很显然,这道诏令是今天的第一道开胃小菜。

接下来,才是真正硬菜。

果不其然,蔡侯趁机借题发挥道:“郑伯遣其子忽行以诈伪之计,趁寡人不备,劫寡人而求地,寡人意不愿,忽则以废立迫我,侵陵同宗,无过于斯,还请天使为臣做主!”

蔡侯委屈吧嗒的说完,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虢公。

“这蔡侯还真是…不要脸啊!”郑忽心中啧啧两声,感叹道。

蔡侯这么卖惨的目的,郑忽自然是心知肚明。

按道理来讲,身为一国诸侯,被人挟持,这么丢人的事,怎么可能会好意思说出口。

而现在蔡侯却这么说了,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讹诈,蔡侯不单想从郑国手里面要回失地,还想再要些精神损失费。

蔡侯这一卖惨不要紧,除了虢公、宋公外,其他人都被他的这一招给打懵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蔡侯还要不要脸了??

说好的诸侯的风度形象呢??

其实,蔡侯心里也苦啊!

这损招是宋公和虢公出的,宋公自从昨晚被郑庄公搞的下不来台,心中怒火难平。

于是,和虢公一合计,出了这么一个损招。

蔡侯面对自己的老大哥宋国以及天子使者,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左右都丢了一次人了,也不在乎再来一次。

不得不说,人的节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往下掉的,以至于最后趋向于负无穷。

郑庄公和齐侯面对如此不要脸的蔡侯尚能稳住心神。

而鲁侯和公子伋就有点羞与蔡侯为伍的意思,以袖遮面,实在不忍看蔡侯的丑态。

蔡侯表演结束,虢公立刻义正言辞的向郑庄公询问道:“请郑伯为寡人解惑,可有此事?”

郑庄公怎么可能会承认,冷冷的道:“无之,此事郑蔡有盟约为证,蔡侯贪寡人之瓷玉,愿以地易之!”

虢公闻言,将目光转向蔡侯。

蔡侯接着道:“郑伯强予我瓷玉,寡人不敢不受!”

“蔡侯既受寡人之瓷玉,且订之盟约,蔡侯此举是背盟也!”

“非寡人背盟,实乃郑伯强与我盟!”

……

二人你来我往,嘴炮打个不停。

说实话,郑庄公是不屑和蔡侯打嘴炮的,但借着打嘴炮拖延一下时间,让对方暂时找不到由头发难,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反正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且当时的具体情形,只有郑蔡两国知晓,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郑庄公借此机会将活的说成死的也没关系。

反正是死无对证。

虽说,天子和宋国根本不在乎谁对谁错,他们的目的就是打压郑国,但别管在什么时候,有理且有力的一方,总是会表现的比较强势的。

这也是郑齐两国智囊搞出来的计策之一,混淆视听。

未过多久,虢公见蔡侯隐隐有些抵挡不住郑庄公言语的进攻,便开始准备亲自下场拉偏架。

他冲宋公悄悄使了一个眼色,宋公立刻会意。

而后,他又将目光转向鲁侯,鲁侯初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微微颔首。

于是,虢公趁机向郑国发难道:“寡人闻二位君侯之言,窃以为此事绝非蔡侯之过,不知宋公、鲁侯意下如何?”

不是蔡侯的过错,那就是郑国的问题咯,话说这么委婉,言外之意却是表露无遗。

宋公、蔡侯道貌岸然的回道:“天使之言,臣等皆以为善!”

“不然,寡人以为天使于此时论是非,过于武断!”齐侯在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力挺郑国。

这是必然的,天使和宋鲁两国都下场了,齐国不在此时下场更待何时?

“齐侯之言谬矣,天使代天王至鲁,一应事宜,自可一言而决!”

宋公不甘寂寞,开始耍起了流氓。

意思也很明白,天使是天子派来的,天使说的话就是天子的意思,天子是老大,老大的意思就是圣旨,不正确也是正确的。

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角,真是令人作呕。

齐侯并不接茬,只是很客气再次的对虢公道:“天使代天王而来,宜秉公而断,不然,诸侯离心,即在眼前!”

这话,威胁的意味已经是相当浓了。

但问题是,虢公是天子派来搞郑国的,会怕这么句威胁的话吗?

“齐侯慎言,寡人之言皆可付诸公论!”虢公摆了一张臭脸,冷漠的回道。

齐侯冷哼一声,一摔袖,干脆理也不理虢公。

人家是带着王权的加持亲自下场的,再争论下去,也难能争出个高低来。

既然如此,跟这样的人废话干嘛?

纯属浪费口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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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鹿死谁手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零三章鹿死谁手一连三日,周、宋、鲁、蔡四国和郑、齐两国,嘴炮打的是热火朝天。

一方坚持是郑国抢了蔡国的土地,另一方则认为郑蔡两国是在双方都心甘情愿的情况下订立的盟约,没有抢这一说。

嘴炮初期,还是几国国君亲自下场争论,后来国君们干脆再不发声,由手下的士卿进行辩论。

这其中唯独卫国能够独善其身,在一旁干瞪眼。

刚开始,周、宋、鲁、蔡四国提出郑国不但要归还邓和召陵二邑,还要献出胡和皋鼬两邑作为补偿。

郑国和齐国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样的讹诈。

于是,双方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扯皮,郑国最多归还邓和召陵两邑,而且还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归还。

因为究竟谁对谁错,还没有搞清楚,郑国绝对不会在是非未明的情况下归还土地。

一旦归还,那就默认了是郑国用不正当的手段掠夺蔡国土地。

郑国自动就成为了天子口中破坏同宗团结的乱臣贼子。

这么黑的一口锅,别说是郑国不愿意背,郑国的盟友齐国也不愿意让郑国背。

两国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郑国背上了这口黑锅,那么齐国能跑的掉吗?

别的不说,鲁国能放过这么好的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吗?

届时,齐国攻打纪国,这个伟正光的复祖宗之仇的举动,还不得被鲁国黑出翔来?

要知道齐纪也是同姓。

是以,郑齐两国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拼了老命的将脏水往对方身上泼。

但周宋鲁蔡四国也不是吃素的,面对郑齐两国泼的脏水,他们怎么可能甘心坐以待毙?

于是,也是拼了老命的反击。

别看郑齐两国前来曲阜的士卿在数量上没有四国多,但有郑忽这个大喷子在。

没错,郑忽确实是亲自下场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时代的士卿,能够舌战群雄的几乎是凤毛麟角,原因也很简单,书读的少啊!

而郑忽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郑忽原本还真没有亲自下场的准备,奈何形势逼人啊!

郑齐两国的士卿,被四国的士卿锤的节节败退。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郑忽的这一爆发不打紧,四国的士卿基本上都被郑忽喷了一脸的唾沫。

那舌战众人的风采颇有后来诸葛武侯舌战群儒的几丝风韵。

蔡侯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而宋公也是被气的数次拂袖离去。

也就鲁侯和虢公还能安坐不动,不过,两张阴沉的臭脸却让人明白这两位心里也不好受。

虢公几次张口欲言,却被郑庄公一句“小儿辈胡闹,虢公何必当真!”给挡了回去。

这让虢公恨的牙痒痒,却偏偏发作不得。

他好歹是一国之君,又受天子诏命,要真是一点脸面不要,传出去,天子的名声也不好听。

所以,他只能干瞪眼,束手无策。

当然了,这种局面并未维持多久。

四国岂会任由郑忽这样肆无忌惮的泼脏水,扣帽子?

很快,四国便找出了应对之策。

还是那句老话,办法总比困难多。

四国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不和郑忽刚正面,避其锋芒,你说动,我必定言西。

如果这个方法再不顶用,那么四国的士卿干脆就不和郑忽辩论了,死咬住自己的观点岿然不动,任凭你舌灿莲花,我就是不搭理你,你又能奈我何?

这就是无赖招式了!

讲道理,这样的做法是为君子所不耻的。

但这也是被逼无奈啊!而且偌大的士卿队伍里,怎么可能没几个这样的无耻之徒。

所以,后来虽然和郑忽辩论的人渐渐变少了,但都是些又臭又硬的茅坑里的石头。

这下,终于轮到郑忽恨的牙痒痒了。

再后来,郑忽干脆退出了辩论,让郑齐两国士卿上场和这些不要脸的人僵持。

就这样,谈判的进程一度陷入停滞。

两方谁也不能让对方心服口服。

就在这时,虢公抛出了一个解决郑蔡两国纠纷的方案。

这一方案的抛出,终于让郑齐两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甚至郑忽的心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因为,这或许才是四国联合起来向郑国发难的真实原因。

图穷匕见啊!

虢公的方案很简单,只要郑庄公废郑忽,立公子突为世子,那么蔡国便心甘情愿的土地献给郑国。

此事,天子也已经表示同意了。

郑庄公本来就觉得天子与宋蔡二国所谋非小,原来都在这等着他呢!

这简直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天子还真以为这天下还是宗周的天下不成?

郑庄公的怒火瞬间喷涌而出,一拍案几,直接对虢公道:“此事绝无可能,即使郑宗庙不存,寡人也绝不更立世子,若天子、宋公、鲁侯、蔡侯以为可以因此而胁迫寡人,寡人国虽小,胜兵可得二万余,亦足以战也!”

说完,不等任何人回应,也未和任何人打招呼,便带着郑国群臣直接甩袖走走。

说实话,郑忽听到郑庄公如此毫不犹豫,坚决的回应,心里真的特别的感动。

从这一番话中就能看出郑庄公对他真的是没说的。

甚至不惜以国家的命运做赌注,也要保住他的世子之位。

郑国群臣也是群情激愤,这特么的简直是一巴掌打在自家的国君和世子脸上。

在主辱臣死的当今,若有可能,都不用郑庄公和郑忽下命令,这些人就能将虢公给活撕了。

齐侯见郑国君臣离去,冷哼一声,亦道:“寡人亦有甲兵二万余,如郑伯欲战,寡人必不敢辞!”

说完,紧接着便带着齐国群臣离场。

对于虢公的提议,齐侯心中亦是恼怒非常。

无他,郑齐之间的联姻连婚期都已经确定好了,若是按虢公的提议来,齐国的损失不小。

白嫁个女儿不说。

关键是公子突的上位,就意味着未来郑齐之间的盟友关系可能再也不会那么稳固了。

公子突的母家是宋国,一个是娘家人,一个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傻子也知道该亲近谁。

虽说,将和郑忽定亲的文姜转嫁给公子突也是可行的,但齐侯岂会做这样的事?

况且,他对郑忽极为欣赏,而公子突算个什么玩意。

所以,齐侯的愤怒完全在情理之中。

事实上,郑忽收复苏子国土地的消息传到成周以后,天子问计,虢公出的就是类似的损招。

后来,天子派使者去和宋蔡两国接头,将这个建议给提了出来。

宋公当即提议请求天子废郑忽而立公子突。

蔡侯对此也表示同意,因为郑忽当初那么羞辱他,他心中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渐加深,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报复回来。

而天子的建议虽然会让蔡国损失一部分土地,但他却是心甘情愿。

再者说,落到郑国手里的土地还想回来,蔡侯觉得可能性不大。

既然如此,还不如全力逼迫郑庄公废郑忽来的划算。

就这样,害怕郑国继续强盛下去的天子和想要一个亲宋的郑国国君的宋公以及时刻想要报复郑忽的蔡侯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协议。

后来虢公的到来,与宋公、蔡侯商量了此事该如何运作,这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前期的那些扯皮,嘴炮其实都是迷魂阵,好方便虢公将这个提议找个恰当的时机抛出来。

郑齐两国看起来在打嘴炮方面胜了,其实他们一直被周、宋、蔡三国牵着鼻子走。

而鲁国是个彻彻底底的冤大头,被天子和宋、蔡联合起来给坑惨了。

鲁桓公本来只是向趁机巩固一下和宋蔡的关系,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顺便再打压一下郑国和齐国的嚣张气焰,在国际上刷一波存在感。

却如何都没想到天子和宋蔡竟然玩的这么大。

大到鲁桓公都有些心惊。

此时又不是宗周的时候,诸侯立个世子都要向天子报备一下,天子不同意就得换人。

现在天子的手哪还能伸这么长,诸侯想立谁立谁,天子管不着。

天子明显这是感觉以自己的力量无法左右郑国世子的人选,想多拉几个国家帮忙。

鲁国完全是被坑上车的。

无论是虢公还是宋公、蔡侯,谁都没向鲁国群臣提起过这件事。

要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更立郑国世子,鲁桓公说什么也不陪他们玩。

这是要将郑国往死里得罪啊!

更立世子的事,别管成不成功,对鲁国都没什么好处。

鲁国和郑国的仇怨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若是成功了,那郑伯的脸面就是被打得啪啪响,郑伯能不报复吗?

若是没成功,那就更了不得了,不单得罪了现在的郑伯,更得罪了未来的郑伯。

鲁国还有好日子过吗?

唉!鲁桓公叹了一口气,打定主意,再也不参合两方的纷争了。

这就是个又大又深的坑,说不准那天鲁国就被人埋进了自己挖的坑中!

不过,俗话说的好,上车容易下车难。

鲁桓公在此时想要下车,虢公、宋公、蔡侯能如他的意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好不容易把你坑上了车,想中途下车,做梦去吧。

待公子伋率领着卫国群臣离去,虢公便开口对鲁桓公道:“规谏郑伯更立世子一事,还望鲁侯能够多多费心!”

宋公和蔡侯也出言劝鲁桓公,请求他多多费心。

他们都是心知肚明,在此事上摆了鲁国一道,鲁侯肯定不会高兴。

这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他们想看看鲁侯知道这件事之后的态度。

鲁桓公心中冷笑不已,心道:“寡人助尔等如此,已多矣,还欲多求,真是贪而不厌!”

心中虽然无比反感,但面子还是要维持的。

鲁桓公不愿意往死里得罪郑国不假,宋蔡以及天子,他也不想和他们翻脸。

于是,鲁桓公笑呵呵的道:“天使、宋公、蔡侯过谦了,三位君侯既有命,寡人敢不从命?”

“鲁侯高义!”三人听到鲁桓公如此回答,心下不由得一喜,这意味着鲁侯还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却未料到,他们话音刚落,鲁桓公直接调转了话题“今日,寡人有些疲惫,便先告辞了,三位君侯如有事,不妨遣人前去告知寡人!”

鲁桓公已经准备开溜了,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回去之后,他得和鲁国的智囊商议一下对策。

如果贸然退出与三国的联合,肯定会引发三国的不满。

到时,鲁国就是真正的里外不是人了。

“既如此,寡人送鲁侯!”虢公笑眯眯的说道。

接着,宋公和蔡侯亦如此表态。

鲁桓公坚决不让,虢公、宋公和蔡侯还是将鲁桓公送出了殿门。

等鲁桓公带人走远,蔡侯开口对虢公和宋公道:“鲁侯有貳我之心!”

虢公依旧笑呵呵的道:“无妨,鲁侯终必助我!”

虢公心中是相当笃定。

实在是留个鲁侯的路说到底就这么一条。

周宋蔡这条船他不坐也得坐。

因为他一旦宣布中立,势必会得罪宋蔡和天子,鲁侯肯定不会傻到这么做。

而且,就算他宣布中立了,郑国还不一定会请他的情。

这会想起来中立了,早干什么去了。

鲁侯总不能掉份到去找郑伯道歉吧。

这倒是一条取得谅解的好路子,可惜鲁侯是绝对不可能走的。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鲁侯去找郑伯,取得了郑伯的谅解,那又能如何?

郑国和齐国是盟友,鲁国和齐国是地缘国家,齐鲁纷争,郑国根本就不会考虑帮助鲁国,至少在可遇见的未来是这样的。

没看到齐侯刚才是怎么表态的吗?

两国的关系好到这个程度,郑国可能撇下齐国,帮助鲁国吗?

不可能的,甚至中立都不存在的。

这样一来,鲁国还有的选吗?

答案是没有。

一旦退出联合,那么不但要得罪天子和宋蔡,在郑齐那边也讨不到好。

鲁国的智囊又不是吃素的,难道连这点智慧都没有吗?

所以说,鲁国非但不会退出,还会大力协助三国,生怕三国会不满意。

一旦三国不满意鲁国的作为,鲁国就算是彻底被中原大国给孤立了。

鲁国只有一条路走到黑这一个选择。

贼船不是你想下就能下的。

……

第二百零四章 不战何待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零四章不战何待“君上,周、宋、鲁、蔡欺我太甚,不如因而伐之,可建大功!”

回到馆舍中,方落座,高渠弥便迫不及待的向郑庄公建议道。

此一出,立刻博得了郑国群臣的赞赏。

很多人直接叫嚣着“周、宋、鲁、蔡可伐也!”

就是当初劝郑庄公以大局为重的原繁,也是表达了类似的看法。

打出了“敌不可纵,纵敌患生!”的口号。

至于这个敌说的是谁,各人都心知肚明。

总之,经虢公提出更立郑国世子一事后,郑国上下皆以之为耻,欲以战来洗刷被加之于身的侮辱。

诸侯国换不换储,在此时那是诸侯国自家的事,别说宋、鲁、蔡无权插手,就是天子也得掂量掂量。

这就好比后世毛子选总统,米国直接公开声明让毛子民众必须选某某某,不选不行。

这不是**裸打毛子的脸吗?

毛子可能会答应吗?

同样的道理,天子这也是一巴掌打在郑国君臣脸上。

若天子还有宗周时期的那个威势,郑国上下虽然心里有怨恨,但形势比人强,捏着鼻子还有认命的可能。

毕竟从周公制定的礼法制度上来说,天子确实是有这个权利的,就像鲁武公,被逼得实在没招,只能屈服。

但,问题是,现在是成周时期。

此时的天子固然还有些号召力不假,但距离成为明日黄花也就差那么一天。

要知道,原来成周有地六百里,六六三十六,也就是三十六万平方里的土地。

而现在呢,就剩一二百里的土地。

土地少也就算了,财政还特别糟糕。

平***去世时,桓王连平王的丧葬费都凑不齐。

桓王又特别反感郑国的作为,不愿欠郑国的情,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派人到鲁国来求赙。

没地没钱,兵也不多,郑忽是真不知道这天子哪来的自信敢胁迫郑国换掉自己?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郑忽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再讲什么息事宁人,并力北进那就是自绝于郑国了。

群臣都这么拥护他这个世子了,他再说这样的话,那不是明显的不知好歹吗?

郑忽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蠢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郑忽心说。

天子出的这个幺蛾子确实是打乱了郑国原本的部署。

不说别的,郑庄公一旦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曲阜,天子暂且不论,其他三国宋、鲁、蔡,郑庄公能不与他们开战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

先不说郑庄公就不是个吃亏的主。

就是此时的价值观。

此时讲究的是什么?

讲究的是有恩必尝,有仇必报,有恩不尝,有仇不报是要遭社会唾弃的。

想当初郑国为什么会和卫国结怨,不就是因为公孙滑请卫桓公伐郑在前,之后郑国报复,后来误会虽然解除了,但卫国一瞧,郑国竟然伐我,这还管什么误会解除没解除,先报复回来再说。

然后,郑国再一瞧,好家伙,误会解除你还伐我,必须得报复过来。

就这样,两国报复来报复去。

同样的道理,当年郑国和陈国怎么偃兵戈的?

郑国劫掠了陈国边境的一座城池,后来又派人将俘获的男女淄重还了过去,托军队不听指挥,并向陈侯道歉。

这就算是于陈有恩了,于是,陈侯终于愿意撇下盟友宋、卫,和郑国订立盟约,约定互不侵犯。

就像后来子贡问孔子“以德报怨何如?”

孔子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就是此时社会价值观的真实反应。

此时不讲究什么感化怀柔,给人结仇了,那就一个选择——报复回去。

不报复回去,别说周围的人的知道后会看不起你,就是家里人知道了也会瞧不起你。

国家也一样,一旦与其他国家结仇,国人即便用脚投票,得到的最终结果也一定是报仇。

在这个问题上,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没有一点弯弯绕。

事实上,高渠弥及群臣的建议,正合郑庄公的心意,将近一年没和中原这几国开战了,宋、鲁、蔡三国怕是忘记了郑国的威势了吧!

不打几仗,让他们长长记性,还真以为郑国学会修身养性了呢!

“二三子之甚合寡人心意,待归国后,亟备粮秣,整军旅,缮甲兵,与之宣战!”郑庄公面色冷冽,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这样的事再忍气吞声,别说国人,就是他自己都看不起他自己。

正如孔子所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是一个能容忍的枭雄不假,但也得看对谁。

对天子,对宋、鲁、蔡,实在没有容忍的必要。

还是那句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怕个球!

郑庄公的命令使得原本心怀愤怒的群臣立马振奋了起来。

皆高呼“君上之明也矣,臣等谨受命!”

就连满脑子北进的郑忽也跟着这样喊。

没办法,现在和宋、鲁、蔡乃至成周开战已经成为人心所向。

计划终究还是赶不上变化。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郑忽心里却在琢磨着一旦开战,郑国该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郑国群臣之所以叫嚣开战,左右无非是发泄对几国的不满,同时想要洗刷郑国方才蒙受的羞辱。

士可杀不可辱嘛!

但是,郑忽却不能如此简单的考虑问题,战争的最终目的不仅是为了获胜扬威,洗刷耻辱,更是为了获利。

既然此时郑国已经走到了战争的边缘,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必定是要跟宋、鲁、蔡甚至天子争个高低的。

那么,如何做才能让郑国受益,让他国受损,这成了郑忽必须要思考的问题。

思来想去,郑忽认为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蚕食成周的王畿或许是个不错的思路。

原因也很简单,宋蔡的领地不好蚕食,一旦蚕食,接下来等待郑国就是接连不断的报复行动。

鲁国也一样,而且鲁国与郑国不接壤,没有蚕食的意义。

算来算去,就剩下天子这个软柿子了,兵不多还没钱,跳来跳去惹人烦,是时候该给他一个教训了!

到时候郑国联合齐国胖揍宋蔡鲁一顿后,估计天子能指挥的中原大国也就只剩下卫国和陈国了。

陈国不用担心,估计也是出工不出力,卫国则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所以,这样算下来,天子反而成了最佳人选。

但问题是,这一切都是计划,真的能如郑忽所愿吗?

就在郑国群臣振奋之际,齐侯带领着齐国群臣走了进来。

离开鲁国大殿,齐国群臣一路上也是气愤不已,天子这样搞事情不但是打郑国的脸,也损害了齐国的利益。

若是此次天子真成功的换下了郑国的诸君,其他的先不说,以后齐国的储君岂不是岌岌可危?

防微杜渐,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

就像当年宣王换鲁太子的时候,惹得列国普遍不满,南方的几个国家更是公开和宣王唱反调。

这不是一件小事。

是以,齐国自国君以下,没有不支持郑国的,在回来的路上,齐国群臣就开始讨论该如何帮助郑国反对天子的乱命。

没错,就是乱命,齐国群臣认为天子这样悖谬的命令已经不能称之为诏令了。

是以,齐国君臣根本就没回自家的馆舍,直接顺道就进入了郑国的馆舍。

“郑伯!”

“齐侯!”

两国国君及两国群臣相互见礼之后,很快又坐到了一块。

话说,齐侯现在也有些后悔。

因为此次的曲阜相会,是他应承下来的,郑伯那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过来的。

本来以为即便出些幺蛾子,事情也不会闹的特别大。

谁知道王权竟然亲自下场了,还联合宋、鲁、蔡三国打了郑国君臣的脸。

这一巴掌不单是打在郑国脸上,也打在齐国上下脸上。

齐国在中间说和,搞成这样,这是一点颜面都给齐国留。

更别说还损害了齐国的切身利益。

此时,面对郑庄公,齐侯也是有些愧疚。

齐侯拉着郑庄公的手道:“此事,唉……”

“真是使得寡人无颜再见郑伯,惭愧之至,惭愧之至!”

“此事与齐侯无涉,齐侯毋须放在心上,且齐之助我已多矣,寡人感激不尽!”郑庄公开解外加感谢齐侯道。

事情本来就和齐侯没多大关系,这是郑国上下都知道的。

而且人家齐侯对郑国确实没得说。

从朝正以后就费心费力的帮助郑国请平,后来发现苗头可能有点不对,又召集齐国的智囊帮助郑国出主意,再之后又为郑国摇旗呐喊。

事情做到如此地步,郑国群臣哪个谈起齐侯,不得竖个大拇指。

“父君之极是,齐侯多虑了,忽等谢齐侯及齐国上下襄助之恩!”郑忽紧随郑庄公之后,带领着郑国群臣向齐侯表示感谢。

“寡人惶恐!”

齐侯客气的回了一礼。

之后向郑庄公确认道:“此事郑伯欲如何处置,战否?”

“事已至此,不战何待!”郑庄公毫不犹豫的回道。

齐侯点点头,对此也很理解,这事他和他的智囊们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了。

别说是郑国,就是他们齐国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必然会和这几国干一仗。

这样的事情就没有退缩的余地。

“既如此,郑伯如有需要,寡人自当全力助之!”

……郑王天下

第三百零五章 君其图之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零五章君其图之夜,漆黑的让人看不到方向。

郑国馆舍中,郑国君臣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鲁侯。

郑庄公本来就已确定明日向鲁侯请辞,两国虽然闹的很不愉快,但身为国君,无论在谈判桌前闹的有多凶,该有的气度,还是要保持的。

所以,不告而别这种有损大国风度的事情,郑庄公断然是不会去做的。

却未料到鲁侯会不请自来。

“鲁侯此来,所为何事?”

相互见礼之后,郑庄公也没什么寒暄,直入主题道。

同时一双眼睛紧盯着鲁侯。

“郑伯贵客,寡人恐有招待不周之处,特来相询!”

鲁桓公被郑庄公盯的有点发虚,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鲁侯却是说笑了,有天使在,寡人何敢称贵?”郑庄公皮笑肉不笑的揶揄道。

鲁桓公尴尬的嘿笑两声,道:“郑伯说笑了,说笑了!”

他总不能说,他刚从虢公那出来,是虢公让他前来和郑国讲条件的吧!

事实上,正如虢公所料,鲁国的智囊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发现鲁国现在的处境真特么尴尬,唯一可选的路就只能追随天子一条路走到黑,除此之外,真没有更好的选择。

若是之前中立,或许还有些退路,现在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原因很简单,本来鲁国就觉得高人一等,不像郑、宋有铁杆的支持者。

鲁国在与郑换地的时候,与郑国结过盟,但盟友关系却不牢固,只不过是以利相合罢了,与齐国也结过盟,却只是面子上的功夫。

与宋国时战时和,与卫蔡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表面上看起来,鲁国的外交搞的有声有『色』,与几个中原大国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但实际上,鲁国就没有一个能实实在在靠得住的盟友,一旦遇战,除非有诸侯出于道义援助鲁国,不然的话,鲁国就只能单打独斗。

唯一一个还算可靠的盟友也就只剩下纪国了,但问题是,与纪国的结盟是为了共同对付齐国,若是与其他国家交战,纪国才不会干这样得罪人的事,纪国自己都自顾不暇,哪会『操』这份闲心。

鲁国与宋国因为淮泗的问题有点小龃龉不假,但对鲁国威胁最大还是齐国。

因为鲁国和宋国在淮泗之上只是想争夺霸权,蚕食其他小国的土地,没有实质上的领土争端,但齐国就不一样了,齐国是想蚕食鲁国的土地。

这孰轻孰重,是个人,只要不傻,都能分清。

所以,对于齐国的盟友郑国,鲁国还是抱着戒惧之心的,相反,对于天子和宋国,鲁国想要得到这两家的支持,至少是在对齐国问题上的支持。

这就是鲁国的利益诉求。

而且来说,鲁国对郑国的某些作为也看不惯。

举个例子,在隐公三年的时候,郑伐卫,请求邾国协助,还和邾国结了盟,到隐公五年的时候,郑国又再次联合邾国伐宋。

邾国在淮泗地区是个大国,而且还和鲁国接壤。

原本两国关系还挺好,因为鲁国是周王室安『插』在东方的一个钉子,在东方的影响力最大,邾国为了生存只能依附鲁国。

自从王室东迁之后,两国关系就开始恶化了,因为邾国上下发现,鲁国竟然开始蚕食他们的领土了。

名分能妥协,土地的问题绝对不能退让,所以鲁邾交恶。

而郑国竟然好死不死的和邾国勾搭上了,这不是相当于在鲁国的后花园里点火吗?

这就好比后世我天朝与南美的一些国家勾勾搭搭,老美能高兴吗?

同样的道理,鲁国要是对郑国没意见那才是见了鬼了!

这旧恨新仇外加鲁国本身的利益诉求,鲁桓公不最终倒向天子和宋蔡一方,那才是真没天理。

“鲁侯请上座!”郑庄公虽然对鲁桓公的话嗤之以鼻,但是基本的礼节还是保持的。

“郑伯客气,请!”

落座之后,鲁桓公又象征『性』的客气了那么几句,然后话题一转,道明了他的来意。

“寡人此来确实乃是受天使之托!”

郑庄公闻言,脸『色』猛的一沉,道:“虢公所言之事,今日殿堂之上,寡人已经言明,鲁侯若无它事,还是请回吧!”

这就是的逐客了,而且还是在人家的地盘驱逐比自己爵位高的诸侯。

讲道理,若是平常,以郑庄公的心『性』,无论如何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但,问题是,鲁侯提到虢公,无非不就是为了换储的事吗?

这不单是在郑国群臣面前打郑庄公的脸,更是给了所有在场的郑国群臣一巴掌。

怎么着,我们自家的事还作不主了?非得让你们一群外人来替我们做主?

有鉴于此,郑庄公怎么可能会给鲁桓公好脸,就是在场的郑国群臣也是冷漠以对。

在郑庄公话音刚落之后,纷纷对鲁桓公道:“鲁侯请!”

鲁桓公见状,心里是真苦啊!

郑国君臣这是准备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啊,要在往常,他早就直接拂袖离去了。

鲁国又不是小国,遇事必须得委曲求全才能生存。

他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下,因为虢公交给他的任务还没完成。

“郑伯何不听寡人一言?”

郑庄公虚压了压手,示意郑国群臣冷静。

而郑忽则是竖起耳朵,想听听这鲁侯到底有什么话说。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若非是特别重要的事,鲁侯岂会甘心在此受辱?

“天使托寡人言与郑伯,郑伯嗣君之事可自决,蔡地亦可依盟约割于郑!”

说到这,鲁桓公稍稍停顿了一下,偷偷的打量了郑庄公一眼。

郑庄公面无表情,他知道若真如鲁侯所说,虢公和宋蔡会作出如此大的让步,提出的条件一定不会小。

果然,接下来鲁桓公来了个大转折“然,郑伯之世子必须出奔他国,不至即位,不可返国!”

话还没说完,郑庄公的脸『色』已经再次阴沉了下来,等到鲁桓公说完,郑庄公冷笑两声,猛的一拍案几,道:“天使莫不是以为寡人可欺不成?”

郑国群臣也是群情汹涌,不顾鲁侯在场,纷纷叫嚣着要伐周。

这让鲁侯尴尬不已。

实在是这个条件在本质上和换储没什么区别。

把郑忽赶走,等郑庄公死后才能回国。

这压根就是个伪命题,等郑庄公死后,有了宋国支持的公子突能让郑忽轻易回国继位,笑话!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郑忽从齐侯那里借师击败了公子突和宋国及其他国家的联军,回到郑国,最终继位。

届时,经过内战的郑国在中原还能有几分威势?

由此可见,天子和宋蔡等国用心是相当之险恶。

不把郑国搞死是誓不罢休。

当然了,除非郑忽出奔以后,混的相当好,好到什么程度?好的比郑国还强大的程度。

关键的问题在于即便郑忽有这个信心,郑庄公能相信吗?

而且这还事涉国家尊严,郑庄公能退让妥协吗?

再者说,郑忽还是郑庄公的爱子,法定的国家继承人,郑庄公怎么可能会答应这么苛刻的条件。

郑庄公一甩袖,接着又来了一句“此事绝无可能,鲁侯不妨代寡人言与虢公,郑之上下皆欲闻金鼓之声,君其图之!”

这意思可谓是相当明白了,比在鲁国大殿之上说的还要明白。

你要是再敢搞事情,就算你是天子,我依旧照揍不误。

……

第三百零六章 我为鱼肉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零六章我为鱼肉郑庄公丝毫不留任何情面的回击,让鲁桓公多少有点感觉颜面挂不住。

如果说方才郑庄公的发怒和郑国君臣的冷漠而对,他还能理解并且包容一二的话。

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包容不了了,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

他好歹是一国国君,身份尊贵,虽说郑庄公的怒火并不是针对他而发,但他实在没有看郑庄公脸色的义务。

主意又不是他出的,他只不过是个传声筒而已,郑庄公如此不给面子,确实有些失礼。

况且,他也被虢公和宋蔡联合起来给摆了一道,心里本就有些怒气无处发泄。

第一次容忍已经是极限,怎么可能会容忍第二次。

于是,鲁桓公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冷哼一声,道:“郑伯莫要不识好意,今日若郑伯不允天使之请,天子收回彤弓尚为小事,寡人恐郑伯君臣怕是在曲阜多留些时日了!”

此言一出,郑国群臣大哗,怎么着,这是要将他们这些人全部扣下,逼着自家世子出走不成!

跪坐在郑忽身侧的高渠弥,反应过来之后正欲暴起,想将鲁侯劫下作为人质。

但却被郑忽拉住了手,郑忽迎着高渠弥不解的目光,冲他摇了摇头。

鲁侯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将此话说出,必有所倚仗,此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对于高渠弥的举动,郑忽其实并不意外。

历史上,高渠弥就是和原主同乘一辆车的时候,趁原主不备,将之杀害的。

所以,搞个刺客行动,对高渠弥来说没什么心理障碍。

郑庄公则是怒极反笑,道:“鲁侯莫非是欲劫寡人而强为虢公请之?”

鲁桓公皮笑肉不笑的道:“郑伯说笑了,寡人怎敢?此皆乃虢公之意,而宋蔡实为之,寡人不过一游说之人尔!”

“若寡人所料不差,此刻郑伯馆舍怕是已为宋蔡之师所围,若郑伯不信,不妨遣人查探一二,便知寡人之言非虚!”

郑庄公使了个眼色,盏茶功夫,前去查探的人便回来冲郑庄公点了点头。

这意思已经相当明白,郑国的馆舍确实被宋蔡两国的军队给包围了。

这确实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想不到郑国这个终日打鹰的行家,竟然还有被鹰啄的一天。

消息确认之后,郑庄公立刻冷静了下来,心中迅速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个艰难的局面。

而恰在此时,郑忽主动出列,对鲁桓公道:“忽请鲁侯代言虢公,忽愿允其请!”

“世子不可!”

郑忽话音刚落,郑国群臣纷纷出言劝道。

郑庄公虽未开口,但是脸色却更加阴沉,很显然,他也不想让郑忽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

但问题是,此时的郑国已经无路可走了。

若郑忽不答应,郑国社稷立时有倾危之患。

国君、世子及一批重要的辅臣都在曲阜。

安全倒是不成问题,但问题是国君和世子若久不返国,国家必乱,届时宋蔡再出兵攻打,郑国就真是永无宁日了。

别看鲁侯一直在为自己开脱,但这事要没有鲁侯的允许,宋蔡军队能包围郑国馆舍,郑忽是不信的。

所以,要向破解当前的困境,只有郑忽牺牲自己,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郑国君臣也切切实实的体会了一把被人用刀剑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往日里都是他们是持刀剑者,今日却是调换了位置。

“郑伯世子却也是明敏之人!”鲁桓公看似在称赞郑忽,实则不无讽刺郑庄公之意。

郑庄公冷哼一声,未搭话。

鲁桓公也不以为忤,反正目的是已经达到了。

即便这么做狠狠得罪了郑国,但鲁国其实和此时郑国的处境差不多,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谁让他刚开始就得罪了郑国,若是再开罪了宋国和天子,鲁国立刻就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对象。

而且来说,既然已经得罪了郑国,若任由郑国君臣离去,鲁国非但得不到什么好处,还有被郑齐联合起来胖揍一顿的可能。

事已至此,彻底的倒向宋国和天子,争取这两家的支持,以应对郑齐两国的威胁成了鲁国最为明智的选择。

况且,虢公和宋公又不是干说话不办事,事实上,虢公以及宋国给他许诺了许多好处。

多到他根本无法拒绝的程度。

比如,宋公许诺退出淮泗之上的争霸,允许鲁国独霸淮泗,鲁桓公明知道这事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经不住诱惑。

再如,虢公承诺会声援鲁国反抗齐国的侵袭,宋国亦承诺在必要的时候出兵援助鲁国对抗齐国。

其他的林林总总还有一堆,也正因为此,才坚定了鲁桓公站在郑国对立面的决心。

“既如此,寡人便告辞了!”鲁桓公完成虢公的交托,自然不愿再在此地忍受郑国君臣的冷脸。

“不送!”

鲁桓公微微一笑,径直离去。

待鲁桓公走远,高渠弥最先忍不住向郑忽问道:“世子方才为何阻我,若我执鲁侯而市之,何以有方才之辱?”

郑忽闻而苦笑,道:“鲁侯此来,必有凭依,宋蔡之围我,齐侯不知否,为何而今齐侯未至?”

高渠弥默然。

确实,若是正常情况下,齐侯知道郑国馆舍被包围了,一定会前来,最次也会让人在郑国馆舍外闹出点动静。

而现在却都没有,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齐国馆舍也被围了。

若高渠弥在此时劫持鲁侯,那么齐侯的处境就便的不妙了,到时候事情就变得更难处理了。

“世子便不该允鲁侯之请!”

之后,高渠弥又接着道,郑国群臣也跟着应和。

郑忽没说话,若是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愿答应,但问题是他真的已经被逼到墙角了。

眼看着,若是不答应,郑国就要被几国给整死了。

郑庄公连叹几声,愤怒,不满,自责,耻辱等等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他无论如何都没料到,事情竟然能到这一步。

郑忽不说话,郑国群臣也是相顾无言,如丧考妣。

偌大的郑国竟然被别人逼的不得不赶走自家的世子,才能转危为安,这是个莫大的讽刺。

郑国群臣深以之为辱,却暂时又想不到好的办法。

最后,高渠弥提议道:“君上,蔡侯尚有背盟之举,世子虽承诺,即他日订盟,我又何必尊之!”

“高大夫所言甚是!”群臣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跟着附和道。

唯独郑忽一言不发,天子和宋蔡处心积虑的要把他赶走,岂能考虑不到这一点。

甚至以武力逼迫他们就范的事情都能做出来,郑国背盟绝对在考虑之内。

郑庄公没接茬,他也再考虑高渠弥建议的可行性。

不过,最终他也没有给出答复,只是遣退众人,他想和郑忽单独聊一聊。

……

第三百零七章 父子夜话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零七章父子夜话群臣避退,堂中只剩下郑庄公和郑忽二人。

郑庄公凝视着郑忽,久久无。

原本之所以离国,为的是郑忽的婚事,他根本未料到婚事之后会再与宋蔡等国国君会于曲阜。

这是第一个失误。

与齐侯盟会后,齐侯提议前往曲阜,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鲁国竟然敢往死里得罪郑国,天子和宋蔡竟然连一点颜面也不给齐国留。

这是第二个失误。

要知道,齐侯作为调和的中间人,郑庄公也好,宋公、蔡侯也罢,多多少少是要给齐侯一些颜面的。

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是调解两国关系的中间人。

经过此事,齐与宋蔡必然会成为死敌。

这是毋庸置疑的。

从宋蔡发兵围郑国馆舍开始,这个仇就已经结下了。

因为这是**裸的打齐侯的脸。

第三个失误则是,从一开始,郑庄公就寄希望通过和平的方式将此事解决,甚至将蔡地归还也在所不惜。

这是由于郑国的北进方略所决定的。

但问题的症结在于,宋蔡以及天子从一开始所关注的焦点就不在土地之上。

这是谁为没有料到的。

若是早知道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土地,而是为了驱逐郑忽,郑庄公怎么可能会来曲阜一会。

“儿不孝,累及父君,还望父君恕罪!”郑忽率先打破了沉默,不过语之中却有些哽咽。

没办法,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郑国,郑忽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一个郑人,是郑庄公之子,是郑国世子的事实。

期间或许有一些波折、磨难,但他对郑国、对郑庄公、对那些支持帮助他的人、对长葛的民众都是怀有感情的。

郑国,是他在这个时代得以生存乃至搅动风云的倚仗。

而郑庄公,则是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

现在,他逼不得已必须离开,离开他的倚仗,离开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

郑忽心中有不舍,亦有迷茫,更有恐惧。

离开了郑国,天下虽大,何处才是他的立身之地。

郑庄公听出了郑忽的哽咽之声,心中亦是悲痛不已。

这个昔日在他膝下承欢的爱子,在他和群臣以至郑国受到危难之时,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

就这一点来说,他是欣慰的,因为宗庙和社稷需要的就是这种遇大事而不退,勇于担当的继承人。

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至少在短时间内,他的这个爱子,郑国的法定继承人是无法回到郑国了。

“吾儿毋忧,蔡侯背盟,今天子、宋、蔡、鲁强逼于我,一旦出曲阜,我即背盟,背盟者岂我一家哉?”

这话真不是郑庄公安慰郑忽的,而是他真准备按照高渠弥的建议来了。

一旦脱险,无论如何他都不准备让郑忽流落他乡。

郑忽听到这话,确实心中一暖,但现在的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事实也确如郑庄公所说,一旦脱险,盟约这玩意就成了厕纸一张,屁用没有。

反正只要安全的离开曲阜,郑齐两国绝对是要联合起来向这几国开战的。

这事是必然的。

届时,背不背盟也无甚大碍!

不过,话虽如此,但还是存在些问题的。

首先,不要看此次曲阜之会,出现了劫盟强逼事件,就以为各国诸侯都不讲信用,视盟约为一纸空文。

事实上,此次之所以会出这摊子事,完全是蔡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虢公当初对这于这件事,是明确表示过反对的,后来看郑国实在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这才默许的。

而就拿蔡侯来说,郑国上下都是说他背盟,其实人家压根就没背盟。

不然的话,邓和召陵两邑现在还能稳稳的握在郑国手中吗?

若是蔡侯真有背盟之举,人家早就发兵将两邑给收回来了。

蔡侯的上窜下跳,只是因为对郑国强逼他立盟约不满。

最初只是想要修改盟约,将失去的土地要回来,顺便再给郑国一点教训,以报郑国君臣的羞辱之仇。

后来,虢公和宋公的入局,尤其是虢公的入局,使得他要回土地的愿望落空。

毕竟两个都是大哥,他这个小弟实在没什么话语权。

既然土地是没指望了,郑国又迟迟不愿答应他们的条件,蔡侯岂能甘心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才有了兵围郑国馆舍的一幕。

简单来说,蔡侯这是为报当初被羞辱的仇怨,是泄愤之举。

两国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蔡侯根本就不怕往死里得罪郑国。

即便不兵围郑国馆舍,逼其就范,也少不了一战,强逼之后,也是一战。

两相比较,蔡侯岂会不知道怎么选。

所以来说,在盟约这个问题上,人家蔡侯从始至终都是遵守的。

蔡侯尚且如此,更逞论他国。

郑国不遵守盟约确实可行,但郑国在国际上的威信就要深受打击了。

列国中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不遵守盟约的国家玩的。

至少在此时是这样的。

即便到战国时期,凡是有志于天下的列国诸侯,都注意维护自己国家的信誉。

郑国若欲称霸,以至于并天下,在此时来说,信誉一定是要有的。

不然,没人会买账,像齐桓公想背曹沫之盟,管仲尚且劝其不可,更何况此时的郑国。

除非有一天,郑国能像战国后期的秦国一样强,我背盟,你无如之何?列国亦不敢声援。

这才有背盟的资本。

除此之外,还是别轻易消费自己的国家信誉,这对郑国的称霸大业不利。

其次,就是一旦背盟,天子必将收回彤弓。

彤弓是郑国争霸的关键所在,名正才能顺嘛。

虽说,天子赐郑国的彤弓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褒扬。

大致相当于后世大学里搞的什么荣誉教授之类的头衔。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赐彤弓之后,天子会为得彤弓的诸侯划定势力范围。

像齐国的范围是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

晋国的范围是汾水流域。

郑国的范围是没有。

这也是当初郑庄公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成周感谢天子的原因。

彤弓让郑国一跃而成为大国不假,但又有点名不副实。

郑庄公对此能不反感吗?

而在郑忽眼中,没有范围就是最大的范围。

所以,郑忽说什么也不愿让天子再把彤弓收回去。

别小看这一柄没有划定势力范围的彤弓,这才是未来郑国真正的霸王之资。

也真是因为上述这两个原因,冷静下来的郑忽才不愿让郑庄公背盟。

一来郑国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公然践踏社会价值的地步,二来,一旦背盟,还不容易经营出来的有利局面必然付之东流。

一旦郑国出问题了,身为郑国世子,未来郑国继承人的郑忽又怎么会好受。

离开郑国,凭借着他的先知先觉,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离开郑国,郑国这个国家就要出大问题。

这个选择题,郑忽已经没得选了。

……郑王天下

第二百零八章 兴郑者必忽也!(本卷完)

“父君,背盟之事绝不可行,我即背盟,不过图一小快尔,而弃信于诸侯,必失天下之援!”

“儿实不孝,不能再事于父君膝下,至附奉享宗庙,愿父君宽宥!”

郑忽不再囿于自身,期期艾艾作『妇』人之态,而是为郑国通盘考虑。

颇有一种曾国藩所谓的,一身之屈伸,一人之饥饱,世俗之荣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的仪态气度。

郑忽的力劝让郑庄公心中更加难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郑忽还为郑国,为他考虑。

甚至有一刻,郑庄公多么希望郑忽退缩,请求留在郑国,这样他或许会失望,但至少他能够在心中说服自己将郑忽留下。

而郑忽却没有!

郑庄公再叹,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对郑忽说些什么。

沉默了半晌之后,郑庄公这才问道:“吾儿去国之日,欲何往?”

这确实是个关键的问题。

郑庄公即便同意郑忽离去,也必须得搞清楚他的去向,不是说郑忽离开了,就对他不闻不问了。

郑忽为他、为郑国、为群臣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在他心中更加坚定了无论郑忽走到哪,都是郑国法定继承人的决心。

郑忽沉默以应。

心中却在迅速思考着这个问题。

此时的诸侯国见于经史记载的有一百七十余。

很多诸侯不过有城邑二三座,据有一乡之地,与后世王朝中的强宗豪右一般无二,便称孤道寡。

这样的诸侯国,自然不在郑忽考虑的范围之内。

因为这样的诸侯国,人口少,实在没有可发挥的空间,去了也难有太大的作为。

中原的几个国家,宋蔡鲁和郑国有仇,也不再考虑之列。

若去齐国做上门女婿,齐侯肯定不会亏待他,但问题是他在齐国也没有什么可发挥的余地。

齐国在齐侯的治理之下,政局稳定,而且齐侯比郑庄公活的时间还长。

郑忽若想在齐国搞点小动作,万一引得齐侯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能搞小动作,难道去齐国种田?

郑忽怎么可能会颓废到如此地步。

其他国家如陈卫楚。

卫国,郑忽肯定不会去,文姜和宣姜这两大祸水肯定是要陪伴在郑忽左右的。

若去卫国,二女的艳名一旦入卫宣公耳,郑忽自度没有反抗之力。

而且他与公子汲关系极好,让公子汲夹在两头没法做人也实非郑忽所愿。

陈国尚可,与郑国关系良好,历史上原主的正妻正是陈女,陈国也是当世的一流国家,人口基数足够郑忽扑腾。

但问题是,郑忽对陈国的内部情况所知不多,一个人前去又失去了先知先觉的优势,郑忽心中多少有些犯嘀咕。

而楚国,则是有些排斥中原地区的国家,用事者皆出自楚国的公室宗戚,郑忽一个带有郑国烙印的外人想要在楚国掌权,难如登天!

这样算下来,留给郑忽的选择并不多。

也就郑国的同宗晋国或许是个还算不错的选项。

首先,晋国是得天子赐彤弓的大国,虽然现在因为内耗的原因已经沦为二流国家。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本身的人口基数还是在那摆着呢。

只不过分成了两个阵营罢了!

而且晋国内『乱』,给了郑忽一个火中取栗的绝佳时机。

郑忽只要能够得到来自郑国,哪怕是一丁点的帮助,就能在晋国搅动风云。

原因也很简单,郑国是中原大国,郑忽是郑国世子,虽然流落在晋国,但郑国若出力帮助郑忽,那就意味着郑忽没有被郑国上下所放弃。

届时,郑忽立刻就会成为两方竞相争抢的香饽饽。

要知道,此时的曲沃和翼,即便两方联合对上郑国,也只能认栽。

对于这么一个强大的中原国家,又是同宗,若能得到其支持,统一那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思来想去,郑忽还是觉得出奔至晋是个不错的选择。

“晋!”

良久,郑忽这才将目的地缓缓告知与郑庄公。

“哦?”郑庄公有些不解。

在他心中,郑忽的第一选择应该是齐国。

郑忽若能齐国,他也比较放心。

不说别的,两国关系如此,齐国一定会给郑忽最大的尊重,而且齐国上下还会生怕郑忽未来不能回国继位,这对郑忽来说是一个极强的助力。

“去晋何如去齐!”郑庄公委婉的劝道。

“不然,儿闻时难得而易失,齐上下安,百姓明,君臣和洽,非可以建功之地。今晋则相反,君臣有间,上下离心,政谋不良,真大丈夫所欲奋击争功之乐土也!”

“且儿一旦去郑,如不能建大功,以力威震列国,父君即有意助儿归国,然盟誓在前,以郑齐二国之力,恐难更改!”

“儿苟能制晋国之政,与父君南北呼应,临周室而迫之,天子亦无如之何,儿归国之日即在眼前!”

郑庄公听完郑忽的话,心中迅速衡量起来郑忽提议的可行『性』。

正如郑忽所说,一旦郑国和晋国南北形成呼应之势,天子也奈何不了郑国。

到时,郑国或强『逼』或利诱让天子和宋蔡更改盟约,确实是一条能让郑忽提前归国的路子。

对于郑忽的能力,郑庄公是没有任何怀疑的。

郑国只要稍微再给郑忽一些帮助,郑忽在翼或者曲沃执政这事,基本上来说,没有太大的悬念。

唯一让郑庄公心存疑虑的是,郑忽何时才能真正的执晋国之政,即整合晋国的各方势力,形成合力。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毕竟内斗的晋国对天子来说,威胁不大。

就像此时,天子如果帮助翼,曲沃就打不赢战争,天子如果帮助曲沃,翼一定会战败。

天子在两方的争斗中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又岂会将晋国的威胁放在心上?

所以,想要晋国真正的威胁到天子,至少得使得翼和曲沃取得谅解,并达成共识。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

两方的争斗持续了三十年,当初郑庄公还出兵帮助过曲沃伐翼,他深知想要化解两方的仇怨,必须要以一方的灭亡才能终结。

而如果不能将晋国整合起来。在地理上和郑国形成呼应,单凭郑国一国,天子根本不会鸟郑国的威胁。

除非郑国发兵攻打成周,或许天子会掂量掂量。

不然的话,谁怕谁!

“吾儿欲至翼抑或曲沃?”郑庄公见郑忽决心已定,心中暗叹,问道。

“翼乃晋之正宗,儿岂敢舍翼而归曲沃!”

郑忽这话说的就有些道貌岸然了。

没办法,谁让翼城而今的局势更适合借鸡生蛋。

若郑忽没记错,此时晋哀侯或许已经被曲沃给杀了,继位的是和郑忽在朝正时有一面之缘,甚至想寻求郑国帮助的晋小子侯。

这位晋小子侯也是个短命鬼,在位仅四年,就被曲沃诱杀。

之后,周桓王又立哀侯弟缗为晋侯,翼城又苟延残喘了二十六七年,终于被曲沃所灭。

正如郑忽方才所说的,时难得而易失,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更待何时?

郑庄公闻言没有再多说。

多说无益!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吗?

“为父尝闻不为约则修德,满则弃礼,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泽而歌咏勤苦,云:汉之广矣,江之永矣!其与吾儿共勉之!”

沉默了片刻,郑庄公一叹,对郑忽道。

这一番话颇有一种对远行游子的谆谆教导之意。

郑忽自然也能听明白郑庄公话语中的告诫之意。

大意就是他离开郑国后,执政时要因民之俗而行简政,要谨修德行,自强不息,不要自满懈怠,即便安逸也不要忘记劳苦,时时惟勤。

以中的作比,言或许时日悠长,但永远不要忘记初时的艰难。

短短几句话,毫无疑问,却是包涵着郑庄公的政治智慧,以及对自己儿子的殷切希望。

郑忽听得心里发颤。

有种再也没有机会聆听自家老爹教导的感觉。

“唯!”郑忽的眼眶有些发红,回答时的声调都带了些许的颤抖。

“吾儿此行,为父将命高渠弥与之同往,不知吾儿意下如何?”

郑忽稍整情绪,道了声唯!

高渠弥确实不是好人,但其人有智、有勇,兼之与祭仲的关系,留在郑忽身边,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对郑忽来说,都是一个极强的助力。

对此,郑忽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事情已经交代了差不多了,父子二人俱又沉默了下来。

别看二人商量着怎么样,怎么样,但是遇到这样的糟心事,父子二人都带着些情绪。

郑庄公在心里已经开始规划回国之后如何攻打宋蔡鲁三国的事情。

郑忽亦在考虑着该如何面对不确定的未来。

虽然他在郑庄公面前侃侃而谈,但事到临头,总是有些恐慌的。

正如所谓,常人安于故习,学者溺于所闻。

熟悉的环境才能让人保留一些安全感。

就在父子二人各怀心事之际,齐侯率人匆匆赶来。

草草见礼之后,齐侯便迫不及待的关切道:“寡人闻方才鲁侯率兵至,郑伯无恙否?”

“寡人无恙,只是……唉!”

“郑伯允更立世子之请了?”齐侯有些急了。

“非也!”郑忽接过话头,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给齐侯讲了一遍。

齐侯听的是捶胸顿足,大呼“虢公误我!虢公误我!”

于是,齐侯将发生在齐国馆舍内的事情说与郑庄公和郑忽二人听。

原来刚才鲁侯来访时,虢公亦去齐国馆舍做客。

虢公对齐侯的言语中充满溢美之词,甚至将齐国抬到王室肱骨的地位。

目的自然是拉拢齐国,孤立郑国。

对此,齐侯委婉的表示拒绝。

而虢公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对齐侯更加热切起来。

天南海北,国内国际局势的一通『乱』扯。

这让齐侯变得警惕起来,却又一时『摸』不清虢公究竟是何目的。

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直到虢公离去,值守的士卒焦急来报,说方才鲁侯率兵围了郑国馆舍,齐侯这才恍然大悟。

齐侯问值守的士卒为什么不立刻将消息向他告知。

值守的士卒也挺委屈,说虢公带来的士卒将他给拦下了,迟迟不让他通传信息。

齐侯闻言,便立刻率人赶来,却没想到事已成定局。

“唉!”齐侯叹了口气,为郑忽感到惋惜不已。

同时,心里也憋着一把火。

鲁宋蔡以及虢公,这是公然打他的脸。

他作为协调整件事的中间人,郑伯给他面子前来赴会,却没想到会让郑国吃这么的亏。

而且这根本不在当初说好的协定之内。

这摆明了是对郑国有组织有计划的报复行为。

这搞得他都有些无颜再见郑庄公。

太特么的丢人了。

齐国的尊严就这么被践踏的一点都不剩了。

传出去,齐国就是列国的笑柄。

齐侯现在都能想象的到列国会如何嘲讽他。

什么齐侯不自量力的前去调和郑蔡纠纷,却没想到蔡侯根本就把他当回事。

齐国不可信,不信试观郑伯!

这对齐国的威信绝对是个莫大的打击。

非战争不可将之洗刷。

“寡人误郑,无颜再见郑伯!”齐侯以袖遮面,深表羞愧。

同时,心中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用战争来洗刷被加之于身的耻辱。

“此事无怪齐侯,齐侯切莫如此!”

郑庄公还没失去理智,更未因此而迁怒齐国。

齐侯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事实上,他心中是充满自责的。

片刻,齐侯问道:“子忽欲何往,寡人国虽小,饮食起居,必不敢稍有贬损,一如郑时!”

郑忽对于齐侯的这个邀请,心里也是感激无已。

在这种情况下,齐侯非但没有任何嫌弃他,还保证给他世子一般的待遇。

这在列国中,绝对是独此一家。

“谢齐侯抬爱,忽闻严家有悍虏,而慈母有败子,齐侯爱幸之意,忽素知之,常欲以身相报,然丈夫之行于世也,必以自立为功,若每事仰仗于上国,如雏鹰之栖巢,托庇于母羽之间,一旦母出而风雨至,欲飞,可得乎?”

一番话,说的齐侯心悦诚服。

没办法,此时的人就好这一口。

谈谈志向,说说理想,绝对能忽悠一大片人。

像后来的诸子百家,刚开始不就是纯靠理想忽悠人吗?

“郑伯之后,如有可以兴郑者,必忽也!”齐侯毫不吝惜的称赞道。

“竖子胡言,齐侯勿怪!”郑庄公谦虚的道,同时心中因郑忽而即将离去的忧虑也消散了不少。

他既然想飞,那就让他飞去吧!

况且郑忽又不是没有离开过,以前郑忽还在周王室做过质子呢。

这么一想,确实也宽心了不少。

……

卷尾语

郑王天下初临卷尾语写到二百零八章,初临卷算是结束了。

说实话,最后一点可能有点虐主,但这确实是在填坑,这个坑在劫蔡侯那一章,作者就已经构思好了,作为本卷的终结。

这本书,刚开始作者只是写着玩,看《东周列国志》来的灵感,闲着无聊就谢谢呗,写了一万字,点娘发站短,要给签约,当时作者手头连当时的地图都没有,很多东西写的错漏百出,也不知道能写成啥样,就拖着没签。

拖了一个月,找了好多资料,作者觉得差不多应该能写下去了,这才签的约。

这本书,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其实作者自己看来,也就勉强能看的水平。

说好的,是捧作者,作者万分感谢,说不好的作者也能理解,毕竟文章在这摆着呢!

刚开始作者也是实在听不得不好的话,因为每写一章,短短两千字,就要耗费作者大半天的时间和精力。

尤其是对话,更是想了又想,写之前,作者时就十分反感文言文翻译腔,所以写这本书的时候为了代入感干脆就用文言行文,文言写的确实不怎么优美,但至少能保证大多数人能看懂,作者可以负责任的说,书中对话用的成语之类的,基本上没有春秋之后出现的。

作者在用词之前,一个成语都会弄清它是哪个时代的,出在哪本书。

用心写自然就不太能听惯别人轻易否定你心血的话。

不过,写着写着也就习惯了,别人怎么说也不怎么在意了。

这本书确实是缺点一大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从前期作者就开始犯错,写的不爽,节奏太快,后来虽然节奏放慢了,但是代入感不强,因为作者不是学历史出身,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历史教育,所以吃穿住行的一些细节一笔带过。

这些都是这本书的缺点。

无论如何,这本书写到这里,也算是写一半了。

期间作者考研,很多读者依旧支持作者,这是作者由衷感激的,万分感谢!

这本书刚开始作者起的名字是叫《郑霸天下》,后来发现被让抢注了,就改成了《郑王天下》。

若是这本书的成绩不这么扑街,作者肯定会坚持写到主角统一天下,多写几卷,毕竟叫郑王天下嘛!

但现实情况实在不允许,这卷已经写完,下一卷结束,也就是这本书的结束。

最终以郑国称霸天下作为结尾。

这事作者在前面也提到过,一百万字左右。

说实话,这本书写的很吃力,不是学历史的写考据历史文真是大挑战。

总算是写了一半,作者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刚开始写,确实没想到能写到这一步。

这本书无论好也罢,坏也罢,至少教会了作者如何写。

这个过程总是要经历的。

这对作者来说,确实是经验的积累。

虽然经验都是从失败中积累出来的……

最后,还是要感谢各位书友的不离不弃,无以为报,只能尽量用精彩的故事回馈给大家!

第二百零九章 远行

曲阜之会,最终以郑齐两国的失败告终。

周宋鲁蔡四国虽然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却和郑齐两国结下死仇。

受害最大的除了郑忽外,其实还有天子。

无论以后虢公与天子如何否认辩解,都改变不了天子在盟会时强『逼』他国就范的事实。

至少列国的诸侯在得知此事后,会这么认为。

正如董狐记录赵盾弑其君那样,身为天子使者的虢公不去维护礼乐制度,无论是否有纵容之嫌,强『逼』之事都会成为天子的锅,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谁让他是天子,天子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拿到放大镜下去观察。

可以预见,周王室的威信必将迎来又一次沉重的打击,或许会如宣王更立鲁世子那般,引得各国叛周不朝。

若是再严重一点,还极有可能引得郑国国人集体请求国君攻周。

要知道,当初鲁国这个谨守礼乐的国度,国人对于宣王强更世子都极为不满,若非实力不济,说不定还真会公开和周对立。

更别谈郑国了。

无论怎么说,周王室威信扫地是必然的。

即便天子实现了最终的目的,但这绝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郑庄公和齐侯分别之际,亦相约出兵,至于怎么打什么时候打,这就得等到郑庄公和齐侯各自回到国内后与全体朝臣商量之后才能做出决断。

届时,两国国君会派使者互通有无。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而这一切都与郑忽无关了。

在这场盟会之后,郑忽拒绝了齐侯所谓的让他去齐国修整一段时间的邀请。

也没有选择和郑庄公同行,而是带领着高渠弥和郑庄公留于他的十余辆车,百余名精锐扈从马不停蹄的赶往晋国。

郑庄公本来想要多留些人马给郑忽,却被郑忽拒绝了。

一来此次原为结亲而来,从国内带来的人马并不多,也就五百余人左右。

二来郑庄公及郑国群臣,身边总要多留些人马护卫左右,谨防不测。

况且郑庄公离开曲阜之后,并没有立刻归国,而是遣人至邾,告以访问之意。

郑邾关系素来友好,若是郑庄公在其他时候访问邾国,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此时时机极为敏感,郑庄公此举传达出来的信息,是给鲁国添堵无疑!

鲁桓公知晓之后,自然是气的破口大骂,但却无可奈何。

你作的了初一,人家就作的了十五。

谁也不比谁高尚到哪去。

拉盟友当然不会只拉邾国一家,郑庄公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规划,后续等他回到国内之后,他会将规划拿到朝堂上讨论讨论,炮制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可以预见,宋鲁蔡甚至天子,未来的日子不会过的太舒坦。

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总有人上窜下跳的想要搞你,先不说怕,就问你烦不烦?

曲阜之会引发国际局势的震『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难以消除了。

不过,这暂时已经不在郑忽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与文姜的婚期定于夏六月,距离此时也不过一个来月。

如果他不能尽快的在晋国落脚,美人就要陪他颠沛流离了。

俟一想到这里,郑忽就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本来吧,他此时不能归国,人家再嫁给他,就已经是有些不合礼法了。

因为亲迎之后是要告祖,告祖之后,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关系成立。

就郑忽现在这个情况,甭管娶任何一位女子,都是不合法夫妻,属于先秦版的非法同居,现实就特么的这么『操』蛋。

在这种情况下,齐侯没退婚已经是对得起他了。

说实话,齐侯对郑忽真的是『迷』之欣赏,就想给郑忽送妹子,还怕郑忽不要。

历史上原主都娶陈女为妻了,齐侯还坚持要给原主再送个妹子,可惜原主是个榆木疙瘩,死活不要。

哪像郑忽,一个尚嫌不够,又顺手拐带了一个。

这个节『操』,跟原主相比,真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好人不长命啊……

别管怎么说,郑忽确实要要尽快找个落脚之处了。

曲阜距翼极远,以此时的脚程论,郑忽一行在路上耽搁十余天是极为正常的。

若非如此,郑忽怎么可能会心急火燎的赶往晋国。

给不了人家名分,好歹得给人家一个家。

不然与渣男何异?

那些文青式的陪你颠沛流离,绝对是渣男臆造出来欺骗无知少女的把戏。

关键是竟然还真有人信以为真,奉为真理,甚至于痛哭流涕,以为这才是真爱。

在郑忽看来,大约是这些文艺女青年没读过历史,不了解人『性』,更无法读懂男人的内心世界!

男人啊!古往今来,都是只想占便宜而不想负责的主。

就这一点来说,郑忽还是有点底线的。

至少他会为自己的女人考虑一二!

闲话少叙,字数少水。

郑忽一行离开曲阜后,划定的路线是经曹卫二国,越太行山,而后沿着原来草中戎、骊戎的土地,之后再过茅戎,最终抵达晋国。

此刻,郑忽一行还未出鲁国境内。

一行人除郑忽外,每个人的神『色』之中仍带有几丝的愤恨。

曲阜的事情,随行的士卒已经知道了。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

可以说,士卒得知之后,惊怒非常,人皆以为耻。

人虽不多,却是同仇敌忾,纷纷向郑庄公表示,宁愿身死也要和几国干一仗以雪君耻,绝无妥协之理。

话说的硬气不已,最后却被郑忽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就这么点人去与人家硬碰硬,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找死也就算了,一旦发起进攻,别管人多人少,就会被默认成为一场战争。

届时,郑庄公有个万一,郑国的宗庙社稷怎么办?

话的说句句在理,士卒欲战的心也被暂时压了下来。

但是仇恨却没有因此而消解。

人怀不忿之心是郑国上下的真实写照。

就是高渠弥,一路之上,神情之中也隐隐有恼怒之『色』。

在这个事上,郑国不仅吃了大亏,而且还丢了大人。

只要是个稍微有点自尊心的郑国人,都难以忍受这种侮辱。

高渠弥几次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向郑忽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默默的叹气。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啊!

……

第二百一十章 待价而沽

翼。

一场盛大的欢迎晚宴在晋国宫廷中举行。

出席这场晚宴的尽都是晋国的宗室贵戚,以及在晋国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异姓大族。

自晋哀公及栾成月余前战死后,翼人皆悲,连带着翼都的宫廷之中处处都充塞着悲痛的情绪。

而今却一反常态,大张旗鼓的举办一场晚宴。

萦绕在宫廷之中月余的悲伤情绪也消减了不少,不少人甚至开始有了笑容。

由此可见,翼都群臣接待的这位是贵客无疑。

没错,这位贵客就是郑忽。

郑忽被驱逐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到晋国,他在此时造访翼,对翼上下来说,确实是一剂强心剂。

很多人已经开始在浮想联翩了。

郑国遣其世子访问翼,是否意味着郑国要帮助翼伐曲沃,助晋国统一?

没办法,身为世子的郑忽,天生就自带光环,一举一动都会让人联想到郑国。

此时的晋国就是一破落户,而翼则是破落户家的破落户。

郑国则想反,中原地区风头最劲的大国。

对于翼来说,此时的郑国那是需要他们高山仰止的存在。

说起来也是讽刺,若是按照历史上的轨迹,再过个几十年,晋国高攀不起的郑国,就堕落成为了小弟,而晋国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大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概莫如是!

不过,现在有了郑忽,晋国的崛起之路或许真该打个问号了。

此时,居于殿中主位的乃是晋小子侯。

晋哀侯方死未久,周礼规定,诸侯五月而葬。

晋哀侯的尸体虽不在翼城,但父死,人子服孝却是天经地义。

五服之制,人子当服以最重的丧服斩衰。

晋小子侯而今便是身披最粗的生麻布制成的丧服。

郑忽居于下首,扫了一眼殿中的晋国群臣,可以说是人人带孝。

前来陪客的人是不少,饮食也极为丰盛,但无歌舞,亦无杯酒上桌。

“小子未料子忽前来,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小子为父服孝,惟以水带酒,敬子忽!”

小子侯很客气,即便他即将要继位为君,但是对郑国世子,他依旧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况且,他现在还不清楚郑忽此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敢!晋侯客气了,忽敬晋侯!”

小子侯虽暂时未继位,但是已经是板板钉钉上的事,郑忽这么称呼也不算失礼。

接着,凡是在翼城一系能数得着的世卿都来向郑忽敬酒,郑忽借机也算是认识了一波不见诸于史册记载的翼城群臣。

虽谈不上深入了解,但至少也算是混个脸熟。

总的来说,翼城政权的组成成分和列国并无区别,都是同姓大族和异姓大族的联合执政。

不过,不同的是,由于晋国地近戎狄,晋国的政治制度和列国还是有较大区别的,这个区别就在于晋国的政治制度中掺杂有大量的戎狄成分。

比如翼城有职官五正,五正之官原是上古官制,有木正、火正、金正、水正和土正。

晋唐叔虞受封之后,沿袭唐民之俗保留职官五正治怀姓九宗。

而所谓的怀姓九宗,其实并非殷民之后,而是当时的唐遗民,唐人乃是上古鬼方之后,隗姓。

“不知此番世子如晋,可有要事?”翼原五正之官总管五正称为五正之官,现在的执政卿嘉父在一轮敬酒结束以后向郑忽询问道。

而这正是翼城群臣想要得知的。

是以,嘉父话音刚落,很多人或明或暗的将目光投到郑忽身上,等待着郑忽的回答。

其中不乏有殷切期盼之色。

就是小子侯也是目露希冀,希望郑忽给他们带来郑国的福音。

郑忽面色平静,冲小子侯和嘉父拱拱手,道:“忽此番前来,为解上国之忧而来!”

不用说,这就是开启忽悠模式了。

“哦?上国欲助我伐曲沃?”嘉父闻言虽稍有喜色,却还算冷静。

“非也!”

嘉父面色一黯,隐隐有些怒色,这不是逗人玩吗?

“上国既无以助我,何言解吾国之忧?”

“大夫此言差矣,忽闻晋之患生于内而非生于外,内者本也,外者末也,患生于本,而治之末,非所闻也!”

这就是无耻的偷换概念了。

“患既生于本,则必治于本,此古圣先王之所以治天下!”

“哦,子忽可有教我?”小子侯感觉郑忽应当是有解决问题的良策的,忍不住问道。

郑忽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改革内政,整训军队,团结能团结的力量。

不过,这些事情是不能在这场宴会上言明的。

刚来到,还未站稳脚跟就动一些世卿的蛋糕,这绝对是取死之道,郑忽经历了这么多事,这种事还搞不明白吗?

郑忽唯唯而退,对于小子侯的请教既不回以肯定也不言以否定。

小子侯见状,又道:“子忽即有兴晋之策,不妨言之,小子虽不肖,愿以国听之!”

郑忽再一次唯唯而退后,避开小子侯的话题,开始诉说他为什么会到晋国来。

整个过程或许谈不上凄惨,却令人唏嘘不已。

想不到堂堂一大国世子,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郑忽当然不是来卖惨的,事实上,他通过这件事想告诉晋侯及晋国群臣两件事。

第一件,他以后或许就要在晋国暂时落脚了,是可以担任晋国官职的。

第二件,郑国没有放弃他,郑庄公特意派郑国重臣高渠弥前来护卫他周全。

再加上他刚才欲拒还迎,让人以为他解决晋国当前问题的良策。

郑忽的目的,已经不言自明了。

什么叫待价而沽,这就叫待价而沽。

果然,郑忽刚叙述完自己的不幸遭遇,小子侯就非常讲义气的说道:“子忽毋忧,晋虽小国,地方三百里,亦足以奉养子忽!”

郑忽对小子侯的这个牛批嗤之以鼻。

若是晋文侯时期,说这话,郑忽还信。

现在,郑忽也只能呵呵,翼现在能控制在手的土地哪有这么多。

陉庭这个距翼城极近的城邑都控制不住了,还有脸吹这个牛批。

翼城以南的城邑,更是大多已经臣服曲沃。

翼能控制的城邑已经没几个了,而且还大多在其以北,距离较远,如黄父、九原、鄂、千亩、随。

满打满算,能有方圆百里就算不错了。

知道是一回事,戳穿又是一回事。

郑忽自然不会傻了吧唧的公然打翼群臣的脸。

不仅不能这么做,还得表现的感激涕零。

“晋侯大德,忽谨谢之!”

高渠弥亦紧随郑忽之后,与郑忽一唱一和。

“晋侯之大德,渠弥代吾国上下谨谢之,寡君闻之,亦不敢忘晋侯之大德!”

有些人天生就会演戏,郑忽觉得高渠弥就是这样的人。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枭雄多智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一十一章枭雄多智一场宴会下来,郑忽最终还是没有接受晋侯授予的官职。

只是委婉的表示,“德薄不敢处尊位,力小非可以任大事,n者得一生养之地皆赖晋侯之惠,非敢多求!”

当然了,郑忽也拍着胸脯保证,“如晋侯有缓急之请,必不敢辞也,以报晋侯之恩!”

前一刻还在大言不惭的说晋患生于内的郑忽,后一刻绝口不提此事不说,竟然还不愿接受任何官职。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话说你若是不想求官,绕这么一大圈干嘛?

耍人玩吗?

郑忽当然不是在耍人玩,他有他自己的考虑。

他方至翼城,翼城原来的官职基本上来说,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贸然去占据别人的坑,容易引起别人的嫉恨。

这并不是明智之举,他现在只不过是一n世子而已,无权无兵,寄人篱下,小心一些总归是应该的。

再者,他如果不这样吊着晋侯的胃口,哪能显出他的作用。

欲拒还迎,才是最让人心痒难耐的。

郑忽的这一番作秀,使得翼城群臣争相称赞。

毕竟,对于政客来说,不动他们的奶酪,确实能当得上高尚二字。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诗经上讲,投我以木瓜,报之琼琚!

于是,郑忽很快就成为了翼城群臣口中有古之君子遗风的贤人。

郑忽的名气也算是在翼城上层统治阶级中初步建立起来。

接下来,郑忽要做的就是借着这场宴会带来的后续影响,给自己立个既贤且德的人设。

虽说人设向来都容易崩,但人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郑忽若是能将他既贤且德的人设立起来了,那么,由既贤且德跳跃到晋国救世主,这就变的顺理成章了。

想想传说中穿越者的前辈王莽同志是怎么做的,从天下称颂的贤者到安汉公,从安汉公到假皇帝,然后再到皇帝。

这一整套骚操作绝对算的上是立人设的经典模板。

郑忽可不准备让安汉公专美于前。

小子侯又没几年的好活了,不趁机扩大影响,争取支持,窃取权力,那他来晋国干什么?

回到小子侯专门给他们安排的馆舍之内,还未落座,高渠弥迫不及待的向郑忽问道:“世子何不允晋侯之请,任司徒之官?”

郑忽闻言一笑,让人奉上汤水之后,道了声座,然后这才向高渠弥解释道:“我初至便居高位,翼之群臣必怀愤恨之心,我势孤,非敌也!”

“诚如是言,世子暂不欲居官任职?”高渠弥疑惑道。

“非也!”

“哦?”

“大夫以为翼之大行人如何?”郑忽微微一笑问道。

“大行人受命掌大宾之礼及大客之仪,以亲诸侯”高渠弥喃喃自语道,忽而反问“世子欲居大行人之官?”

“然也!”

高渠弥闻而急道:“大行人属秋官司寇,以中大夫充之,世子虽出奔,然位比于上大夫,何苦屈身降位至此?”

“大夫毋忧,且听吾细细道来!”

“然,臣愿闻世子高论!”

“翼内外交困,大行人之职其实虚职也,吾请,晋侯必予,翼之群臣亦无辞,此其一也!”

“其二,吾以世子之尊而居晋之大行人,出入往来,外结诸侯,此我立身之资也!”

郑忽这一番话,高渠弥算是终于明白郑忽究竟再打什么主意了。

按郑忽的话说,翼在此时几乎已经处于被孤立的状态,大行人一职形同虚设,他担任大行人一职根本不会遇到什么阻力不说,他还可以借机来个狐假虎威,借郑国的威势给翼一系拉几个帮手。

说是翼一系的帮手,其实是谁的帮手还说不定呢!

这样一来,不但能将郑忽的重要性凸显出来,而且还可以暗中发展势力,同时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待时机一到,翼城一系虽然还姓姬不假,但究竟是谁在掌权就难说了。

这也是高渠弥所能想到的极限了。

他又不是郑忽,对于翼城一系的未来并不怎么清楚。

在他想来,郑忽如此做的最终目的无非是为了执掌晋权而已。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过三到四年的时间,小子侯就会葬身于曲沃。

之后确如他所想,郑忽会窃夺晋权。

再后,已经不是他所能料想到的了。

既然已经搞明白郑忽的想法,高渠弥自然不会再反对郑忽出任大行人一职。

“世子智识超群,臣不及也!”高渠弥谦虚道。

说实话,现在高渠弥隐隐感觉郑忽有些像郑庄公了。

都是一样的奸诈,不,是一样的有大智慧。

“高大夫切勿自谦,稍后几日还须大夫随吾拜谒翼之宗室大族!”

“唯!”

“天色已晚,大夫先行前去安歇罢!”

郑忽下了逐客令。

“唯!”

待高渠弥走后,郑忽一个人坐在堂中发呆。

他初至翼,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尽量不要引起翼城群臣的反感。

与此同时,他还得想办法加紧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这个影响力不仅是要在上层的统治阶级中,在下层的国人中间也要有。

曲沃之所以到现在还未能灭翼,周王室的支持算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翼城的国人不愿意接纳曲沃。

从成师到其子鳝,两代人都想入翼成为晋国正宗,但无一例外,都被翼人给赶了出来,最终只能灰溜溜的逃回曲沃。

殷鉴未远,郑忽若想窃夺晋权,争取翼人的支持是绕不开的。

立人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想办法收买人心。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以郑忽现有的条件,丝帛钱币粮秣是拿不出来了。

唯一能收买翼人人心的,也就只剩下带领翼人打曲沃,并且战而胜之,为其先人报仇,这是最快的收买翼人人心的方法。

不过,此事却不能着急,刚来便想插手军队,这种吃相太难看,而且还会引起翼城群臣的猜忌。

最终估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翼人的战斗力还有待商榷。

虽说曲沃两代君主想要入翼都被翼人赶了出去,但是野战,翼人好像基本上都是以失败告终。

所以,郑忽暂时还无法确定翼人的战斗力究竟是处于哪个水平。

“只能一步一步的来了”郑忽心说。

14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日日撞亡国之钟

一连数日,郑忽带着高渠弥游走于翼城的各大家族之间。

名为拜谒,实则是为了探听虚实。

翼城的衰落,绝对不只是军事上的不断失败那么简单,应该说大部分的上层统治阶级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

别的不说,从他们日常的饮食起居中就能看出一二。

在这几天里,郑忽算是彻底领略了一把翼城上层阶级日常的奢侈生活。

餐餐有肉,顿顿食米,厚酒盈腹,美人在怀,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盘游田猎之车充盈于道途。

这还只是晋侯方死未久的景象,若晋未逢丧,或许还有犹有甚之。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翼城群臣及贵戚子弟争相攀比。

郑忽在随同翼城贵族外出田猎时,就见过不止一起贵戚之间的攀比事件。

比猎获、比服饰、比女人,就没有一样是这些人不拿出来攀比的。

整个翼城上层的糜烂程度,比郑忽想象还要严重许多。

可以这样说,翼城的上层统治阶级日日撞亡国之钟而不自知。

面对这样的景象,郑忽谈不上有什么过激的情绪。

毕竟他又不是晋国世子。

他只是想起历史上一些类似的例子。

据说在西晋武帝司马炎时期,西晋的开国元勋何曾,侈忲无度,讲究饮食,一日之餐,值万钱。

其子何劭奢靡程度更在乃父之上,一日之供,以钱二万。

其余如石崇、王恺之流,争相斗富。

奢侈攀比斗富与西晋的灭亡或许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但上层统治阶级斗富的资本都是从哪里来的?

毫无疑问,都是从人民的身上压榨得来的。

所以,与翼城上层统治阶级的奢求无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下层民众的生活异常艰辛。

郑忽目之所及,见到的国人都是身着短褐,面黄肌瘦,不仅要为上层统治阶级耕种,还要为他们的游乐出人出力。

道路两旁,晕倒的国人时常可见,青草之下偶有出露的白骨尚未被泥土完全掩埋。

虽说剥削阶级的统治都是建立在对下层民众的敲骨吸髓之上,但翼城统治者的敲骨吸髓显然已经到了民众所能忍受的临界点。

作为奴隶主贵族中的一员,郑忽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翼城的这一帮人真不懂得“可持续发展”为何物!

可以这样说,翼城的灭亡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历史的必然。

若无曲沃代翼,晋国或许离亡国已经不远了。

从这个意义上讲,晋侯还得感谢曲沃,感谢曲沃没有让晋国的社稷在此时倾覆,晋国的先人在地下还能享受到血食祭祀一直春秋晚期。

“外臣赵公明见过世子!”

此时,赵氏府院门外,赵公明带领着其子赵夙及赵氏阖族上下在门口迎接郑忽及高渠弥的到访。

“流亡之人,不敢当赵司寇如此大礼!”郑忽目光直视年逾四十,胡须灰白,一副和善面相的赵公明,谦虚的表示道。

说起来也是巧,郑忽所希望求取的大行人之职正好属赵公明管辖。

赵氏一族,此时依旧是翼臣。

如无意外,直到曲沃代翼之后,赵氏这才臣服于曲沃。

这倒不是说赵氏对曲沃一系有多忠诚,相反,回顾一下赵氏的发家史就能知道,说好听点,赵氏一族极有远见,长袖善舞,说难听点,赵氏一族就是个墙头草,节操什么的,他们能吃到肚子里再吐出来。

赵氏始祖乃蜚蠊子季胜,到季胜子孟增的时候,孟增就已经成为周成王的幸臣。

要知道蜚蠊可是纣王的大忠臣,这大王旗变换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反观赵氏的老大哥嬴秦一族,直到周孝王时期,才开始发迹,原因还是周孝王在犬丘之时无意撞见秦非子的养马技艺高超。

到幽王之时,赵氏族长叔带也和郑国的始祖郑桓公差不多,眼见周王室这条大船要沉,开始寻找后路。

只不过赵氏没有郑桓公那么高的地位和能耐,只能带领着赵氏举族迁往晋国,事晋文侯,而这个时候,赵氏的老大哥赢秦还在为周王室的社稷流血流汗。

两相对比,就能看出来,虽然同为嬴姓,是兄弟俩,但是一个淳朴,是老实人,一个奸诈,是个滑头。

从叔带至而今的赵公明,赵氏已经在晋国历经四世。

四世而居司寇高位,赵氏的长袖善舞可见一斑。

一个标准的外来户,在一群原住的异姓大族和晋国公室的虎口夺食,其难度可想而知。

更别提历史上翼城灭亡后,翼城的大族如怀姓九宗者,团灭,唯有赵氏得以保全。

郑忽面前那位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的赵夙还能随晋献公出征,得封耿。

要说赵氏在私底下和曲沃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郑忽是不信的。

虽然史书上对赵氏的这段历史从未提及,但是从未提及,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更别提,赵氏和现在的翼城大族格格不入,郑忽至今还未听说过有赵氏子弟争相比富,溺于游猎的事情。

赵氏绝对算是翼城的一股清流。

只可惜的是这股清流屁股下面有一坨翔。

这不是郑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从古至今,历史上的世家大族差不多都是这个尿性,家族的存亡永远是第一位的。

除此之外,节操什么的,不要也罢。

一个人一旦肩负家族的大任,再高洁的君子也会被锤炼成一个毫无节操的小人,或许表面上仍是一副君子做派。

这是必然的。

入正堂,一番相互推脱之后,郑忽实在拗不过赵氏一族的热情,居主位,赵公明及赵氏的族老及年轻子弟作陪。

如此隆重接待郑忽的,这还是郑忽在这几天里遇见的第一家。

这倒不是说其他家族对郑忽有怠慢,只不过没有赵氏这么隆重罢了。

从这就能看出赵氏的崛起绝对不是偶然。

有这个家风在,赵氏经历这么多变故依旧能混的如鱼得水是必然的。

再次寒暄几句,郑忽和赵氏族人闲聊起来。

他的拜访翼城大族的目的,原本就不是求人办事之类的,而是在探探虚实之余,和翼城的大族先熟悉熟悉,广结人脉,为以后做准备。、

所以,闲聊的气氛也相当轻松。

赵氏的族人也有意照顾郑忽的情绪,绝口不提郑国及中原诸国之间的事情,只是关心一下郑忽在晋国的这段时间饮食起居是否习惯。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风投

郑忽一连十数日访问翼城的世卿大族,这些事情自然会有人向晋侯汇报。

事实上,自从郑忽在那场宴会上吊了小子侯的胃口之后,小子侯一直心痒难耐,时刻关注着郑忽的一举一动。

“卿以为郑忽意欲何为?”翼城宫殿的后花园中,小子侯边走边向嘉父询问道。

“此事……郑世子亦尝至臣家,臣听其言,未闻其有所求,其意如何,臣不敢妄自揣度!”

嘉父虽贵为翼一系的执政,又是扶保文侯子孙的大忠臣,但他也不过中人之资罢了。

休说与前任执政卿栾成相比,就是比之赵公明也多有不如。

不过,这已经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了,翼城的其他世卿大多还不如嘉父。

小子侯叹了口气,他也被郑忽搞的一头雾水。

话说,他和郑忽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在朝正时还有过短暂的交流。

郑忽入翼十余日,遍访翼城的世卿大族,唯独和他这个熟人交流不多,这不能不让他心里犯嘀咕。

这是其一。

其二,郑忽被宋鲁蔡三国所逼,被迫流亡,若其想复仇,何必到翼城来?

齐国,大国,又与郑国关系极好,郑忽为什么不去齐国,反而到晋国来,晋国翼城和郑国的关系一般不说,还自顾不暇,根本没能力助他复仇。

再者,郑忽不愿居官就算了,他本来想赐其以黄父作为采邑,郑忽却坚决不受,最后请求了一块不受控制的陉庭作为采邑。

这就让小子侯更加迷惑了。

陉庭居汾水之畔,土壤肥沃,人口繁盛,地理位置很重要,这些都不假。

关键的问题是陉庭是个三不管地区。

既不服从翼的管辖,也不服从曲沃的管辖。

他的父亲晋哀侯就因为攻打陉庭,才被陉庭联合曲沃给干掉的。

郑忽难道不知道这事?小子侯确实很疑惑。

“卿以为郑忽为人如何?”小子侯再次问道。

嘉父低头思索了一会,这才道:“臣窃闻郑世子宽而爱人,能辛苦,有智力,掠蔡,灭温苏子国也称温国,伐戎狄,皆其功也,恭敬谨孝,郑伯爱之,尽逐三公而立之,今其奔我,郑伯尚遣郑之良臣高渠弥伴之,其得志于郑国可知矣!”

小子侯默然不应。

……

“外臣送世子!”赵氏正堂内,微醺的赵公明执意要亲自相送郑忽。

“赵司寇止步,忽不敢受长者相送之礼!”

一番推托客气之后,赵公明最终从善如流,让他的儿子亲自送郑忽及高渠弥回馆舍。

待郑忽出赵氏府院,只剩下赵夙及一二侍卫扈从亲自护送郑忽,其余参与宴会且陪送郑忽的赵氏子弟尽皆回到正堂,默默的坐回原位,一言不发。

两刻钟之后,赵夙回到正堂。

赵公明喝了一口热汤,一改方才的微醺之色,精神颇为抖擞,而后扫了一眼在场的赵氏族人,开口问道:“二三子以为,这郑世子如何?”

“外貌庄敬,谦和而内刚,大国之君子也!”

赵公明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起身发表自己的看法。

“博闻退让,不以尊贵骄人!”

“厚重谨行,不耻于退败!”

“色恭遵礼,无淫志!”

……

陆陆续续,又有好多赵氏族人浅谈自己对郑忽的印象。

等所有人都说的差不多的时候,赵公明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子赵夙。

赵夙见状,起身冲赵公明和所有的赵氏族人拱拱手,这才道:“二三子之言皆是也,其人入则言笑晏晏,出则武步刚刚,吞吐志意,监察成败,远侔古人,建事立功,绰有余暇,虽遭一时之败,然汤有夏台之囚,文王有羑里之厄,皆不害于功成!”

“易曰:潜龙,其是之谓乎?吾恐晋水小而浅狭,非可以容之也!”

这个评价是相当之高,高到惊掉一地眼球。

在场的赵氏族人,也知郑忽确实不凡,但他们是在没看出郑忽能不凡到如此程度。

这未免有些太夸张了吧!

真不知郑忽给赵夙灌了什么**汤,才能让他对其推崇到如此地步。

这是在场所有赵氏族人的共同想法。

赵公明对于赵夙的评价并不惊讶,老于世故的他,早就练就了一双瞧人的慧眼。

事实上,赵氏经历这么多大风大浪还能绵延至今,靠的就是家传的识人识时势的能耐。

“二三子以为郑世子此来,因何而来?”赵公明接着问道。

此言一出,很多人都默默的垂下头开始思考起来。

郑忽遍访翼城的世卿大族,他们都有所耳闻,但从没听说过,他提出过什么要求。

而且他访问赵氏,感觉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普通拜访,很难摸清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唯有赵氏的二三族老,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他们这些人曾经从父祖辈的口中得知过赵氏是怎么在翼城扎下根的。

郑忽遍访翼城的世卿大族,其目的不言自明。

不过,这是赵公明用来考校小辈的问题,他们自然不会插嘴。

“窃以为,其人欲立足于翼也未可知!”良久,赵夙的话打破了堂中的沉默。

“欲立足于翼,何必辞官,何必请邑于陉庭?”赵公明再次反问道。

他想看一看,他这个儿子此时肚子里面究竟有多少水。

赵夙的前两个回答,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其实已经大致猜测出郑忽或许想插足翼城的军政。

想想看也知道,像郑忽这种人,打仗的本领不小,给司徒而不受,赐黄父而推辞,偏偏看中了陉庭。

陉庭不靠战争能夺回来吗?

话虽如此说,但他依旧没搞明白郑忽想要担任何职。

司马之职,即便小子侯愿意给,翼城的世卿肯定不会答应,这点郑忽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赵公明其实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既然知道郑忽的大致目的,下一步,他自然要在晋侯面前为郑忽求官。

这样一来可以和郑忽结好,算是提前投资,正如赵夙所言,他也不相信郑忽会一直困守在晋国这片土地上。

与郑忽结好,差不多就相当于与未来的郑伯结好。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时正是风投绝佳时机。

即便失败了,他也没什么损失。

而且,赵氏和曲沃

后路也有。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不能尝试的!

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才是赵氏赖以生存的诀窍。

“儿不知!”赵夙拧着眉毛,有些纠结,他心中确实也有些和赵公明差不多的想法,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最终只能表示不知道。

赵公明叹了口气,也未再多说。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亡国之策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一十四章亡国之策转眼间,已至五月中旬。

郑忽来翼,也已经半个多月了。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造访翼城的各大世卿家族。

通过这段时间马不停蹄的拜访,郑忽在大致摸清了翼城虚实之余,也让他在翼城的上层露了一把脸。、

而小子侯在忍了半个多月之后,终究还是没有抵过心中的好奇。

在赵公明和几个家族的联合为郑忽求官之后,小子便借此名义,私下里遣人将郑忽招至翼城宫中,询问为政得失,以及可以胜曲沃之策。

通过观察,郑忽看的出来,小子侯更期望的是能从他口中找到一条战胜曲沃的对策方略,而非真心想向他请教翼城的施政究竟如何。

对此,郑忽也不得不感叹,身为一国之君,不思易政安民,而急功近利至此,舍本逐末,翼城真的是已经毫无前途可言了。

当初,周初立国,周公以敬天保民四字遍告列国国君,晋侯一系难道没有将这四个字传下来吗?

当然,这只是他心中的想法,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相反,郑忽还大肆称赞了小子侯明理,知急,将来必可绪文侯之业。

好话既不要钱,又能使人心情愉悦,何乐而不为?

一番称赞之后,郑忽这才表示,晋的问题在于,行伍不整,甲兵不修,置将不良,无大国之援。

这其实就是避重就轻。

小民已经被压迫到即将要反抗的边缘,你还想让人家给你流血流汗的去打仗,这可能吗?

压榨出来的财富都用来享受了,没钱怎么去修缮甲兵,上层贵族整日醉生梦死,谁想跑到前线去带兵打仗?

没什么实力,自家事都处理不了,是个大国,都不愿意带你玩。

这些话,郑忽自然不会说出来。

针对自己提出的问题,郑忽又紧接着提出了四条应对方略,整行伍,缮甲兵,选良将,结大国。

这其实和屁话没什么区别,但问题是小子侯就爱听这些。

原因也很简单,统治阶级从来不会将问题归结到自己身上,他们醉生梦死,奢靡无度,肆意压榨小民,那都是应该的。

国家之所以会衰败,那是因为小民奸猾,不事生产,不知礼仪,不明教训,不能献血献肉,任由他们吞噬。

这才是统治阶级的普遍心态,他们只会觉得压榨的不够,从来不会满足。

奴隶主贵族统治阶级更是如此,他们心中会把除贵族之外的所有人当做奴隶来看。

并不是所有的奴隶主贵族都像郑忽一样,接受的是自由平等的教育。

小子侯如果真按照郑忽提出的策略推行下去,除了会更快加速翼的败亡之外,不会取得任何的一点成效。

而这,不这是郑忽想要的吗,不把翼城这潭水搅混了,他怎么从中得利。

只有翼城乱了,才能显示出他的重要性,届时,他再出来收拾局面,翼城的权力自然而然的就会落到他手中。

什么叫养寇以自重,这就叫养寇以自重!

接着,郑忽又为小子侯详解了这四条方略,充分发挥了他的忽悠能力,说的小子侯是心花怒放,将郑忽引以为知音,同时,也更加相信这四条方略是翼城真正的救时之策,如能用之,必可以灭曲沃而统一晋国。

小子侯很开心,郑忽很满意,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两全其美。

趁热打铁,小子侯自然要给郑忽授官,许郑忽以司马之位,让他专门负责整训军队。

这种既得罪上层贵族,又拼命压迫下层国人的事情,郑忽怎么可能会愿意做。

于是,郑忽坚辞不受,用的理由也很正当,用他的原话说。

“忽,n之余尔!蒙晋侯不弃,得一生养地,未立尺功,更无益于晋国,今晋侯骤拔之,而居高位,何以明赏罚,赏罚不立,则上下离德,上下离德则曲沃必趁之而伐我,忽虽不明,不敢因己而丧晋侯之德,晋侯勿复言!”

话说的是义正辞严,小子侯听着也很感动,止不住的称赞道:“子忽,真仁人也!”

然后接着又道:“子忽以仁惠我,我不可不以仁而报之,子忽虽不欲居司马之官,然司马之外,苟子忽有求,寡人敢不从命?”、

郑忽继续以德薄相辞,只不过语气听起来有点动摇,小子侯抓住时机,强行让郑忽必须得挑选个官职。

郑忽这才满脸不情愿的表示“若晋侯不弃,愿居大行人,为晋结大国之援!”

小子侯听完之后,当即应允。

非但如此,小子侯还觉得郑忽真是个好人,不愿居高官,也不愿要他手里面能控制的封地,而且还事事为他着想。

如果郑忽不是郑国世子,小子侯真想让郑国一直留在晋国,辅佐他统一晋国。

郑忽表现的这么懂事,小子侯自然也不能吝啬,投桃报李嘛!

“陉庭不服教化,寡人当为子忽择一善地而供养之!”

“君上好意,臣心领了,陉庭之为无道也,臣实知之,君上诚爱幸臣,不妨借臣以兵甲,臣欲再借他国诸侯之兵,并将伐之,还望君上允准!”

郑忽绝对是不会放弃陉庭的,小子侯控制在手的城邑中,除翼之外,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陉庭的。

左右不过是战一场而已,这对郑忽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郑忽还可以趁机在翼城的国人中扩大自己的影响。

一旦小子侯答应借兵,他就可以在统领翼人之时,充分表现出他爱兵爱民的一面。

这种做法,现在看来或许没什么大用,但当小子侯开始实行郑忽的政策,压迫国人的时候,郑忽表现出来的光辉形象就会被无限放大,翼人如果逃离翼城,那么优先的选择就是陉庭,即便翼人不逃,等到翼城出乱子的时候,让郑忽出来收拾局面,一定是在翼人中间呼声最高的。

大不了到时候请几个水军,有图有真相,由不得翼人不信。

这些都是郑忽和高渠弥商议好的计策,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为的就是给郑忽造势。

人好又能打,谁不喜欢?

“可!”小子侯没什么犹豫,当即答应了郑忽的请求。

11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前倨后恭

感谢书友s若冰的打赏,谢谢!

翼城以北有三国,由南向北分别是贾国、杨国和霍国。

霍国以北至随邑,是翼城控制的飞地。

是当初晋穆侯打下来的土地。

其中间的千亩,正是晋穆侯因千亩之役胜而命文侯弟曰成师的千亩。

说起来,穆侯倒是生了两个好儿子。

只不过天子诸侯之家,有俩有本事的儿子,而且都是嫡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闲话少叙,贾、杨、霍三国中以贾国实力最强。

这个实力强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别看翼现在已经快r了,但是想灭贾国,费点劲还是可以的。

历史上,曲沃灭翼之后,顺道就把贾国给灭了。

也就杨国和霍国残存的时间稍微长那么一点,到晋献公时才被灭。

三国皆为姬姓,和晋国和郑忽都是同宗。

只不过,贾国和晋国的血缘关系更近一点,贾国的开国君主乃是唐叔虞的幼子姬公明,康王时被封于贾,称贾伯。

杨国是在原来姞姓杨国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受封者乃是宣王之子尚父。

而霍国则是当初霍叔处的封地,霍叔处被废为庶人,其国未灭,由其子继承。

这三国,正是郑忽出任晋国大行人之后,首先要访问的国家。

至于为什么要访问这三国。

很简单。

最主要的目的是自然是借兵伐陉庭。

翼城新丧,哀侯又是因为伐陉庭,而被陉庭联合曲沃给干掉的。

翼城上下提到伐陉庭,犹如惊弓之鸟。

小子侯虽然答应借兵给郑忽,但,郑忽从来没把希望寄托翼人身上。

寻找他国协助,自然成为郑忽的不二之选。

三国距离晋国又近,郑忽寻求三国帮助,在情理之中。

其次,郑忽好歹现在也是晋国的大行人,给小子侯出了一结交他国之策。

不帮翼拉几个盟友,做做样子,刷刷政绩,不利于他的下一步行动。

当然了,若是可能的话,郑忽还想攒一攒班底。

毕竟手下无兵,腰杆不硬,郑忽这次准备向刘邦学习学习,借兵不还。

不过,这个难度也是相当大的,毕竟刘邦那时是乱世,有粮草就是老大,此时三国未遭战乱,把有家有室的士卒借过来,让人家不能回国,还得死心塌地的跟随,这事想想都觉得不怎么靠谱。

事情虽然比较棘手,但郑忽始终相信一句话,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大,正派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多。

此时下层国人的生活状况异常艰辛,只要能诱之以利,宣之以德,就不怕留不住人。

贾国国都,贾邑。

郑忽带着高渠弥及小子侯给予的车五十,金及珍宝若干在贾人的盛大的欢迎仪式下缓缓入城。

迎接郑忽的是贾国世子公丘,也就是后来的贾国末代国君。

贾国之所以会以如此大礼迎接郑忽,那是因为郑忽在他自己的出访身份上使了诈。

也不能说是使诈,郑忽现在依旧是郑国世子,不是吗?

他只不过没有以晋国大行人的身份出访罢了,虽然出访的人、马、车、财物都是小子侯提供的。

但是,郑忽这也是为小子侯考虑呀,贾国和晋国距离这么近,晋国闹了这么长时间的内乱,人家都没有参与过。

若郑忽以晋国大行人的身份出访,坐冷板凳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

这样一来,还怎么为小子侯拉盟友。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郑忽托言受其父君之命,将助晋侯弥乱,使之复文侯之业,不知贾伯意下如何?

这话说的客气,看似有征询之意,实则逼迫贾国选边站,威胁的意味更浓。

不得不说,郑忽的胆子是真够大的,一n在外的光杆司令一言不合就敢公然威胁一国国君。

要怪也只能怪此时交通不便,信息难通,贾国又地处偏远,在中原发生的事,一两个月或者半年之后才得到消息,稀松平常。

这也是郑忽敢公然行骗的底气所在。

用经济学的话说,信息不对称是产生欺诈的根本原因。

“公丘见过世子,世子至贾,吾国之幸也!”

车架刚停稳,郑忽还未下车,贾公丘便急忙在车前向郑忽行礼道。

言语之间,姿态放的极低。

没办法,拳头大的就是爷,谁让郑国此时是中原风头最劲的强国。

而且,郑国又不是没介入过晋国内乱。

隐公五年,郑人助曲沃庄伯伐翼。

有这个先例在,贾国君臣自然会担心,一旦开罪了郑国,郑国会不会调转枪头攻打他们。

他们小胳膊小腿的,哪是郑国的对手。

是以,贾国君臣本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在郑忽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商议好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郑国。

他们不知道的是,来的其实是只狐狸,而且还是只n的狐狸。

郑忽见贾公丘态度谦卑至极,心中便知贾国君臣还没有识破他的骗局。

于是,心中瞬间便已经有了决断,脸色猛的一变,也未下车,冷哼一声,道:“贾伯何在?吾秉寡君之命而至贾,与贾伯共论大业,遣一竖子缘道迎候,轻慢之心昭昭,真以为吾国之兵不利乎?”

这话说的是相当难听,侮辱,威胁之意甚浓。

末了,郑忽还从腰间抽出佩剑,指着贾公丘,向左右问道:“此何人也?”

话落,随行的士卒无不大笑。

无礼,嚣张,狂到没边。

这就是此时郑忽的作态。

贾国虽贾公丘身为贾国世子,二十余年来,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

几乎是被人指着鼻子喝骂竖子。

怒火,几乎是止不住的向外喷涌。

但是,最终他还是把怒火强压了下去。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

胳膊拧不过大腿。

就像后来晋楚争霸时期,鲁宋等国朝见周天子的次数寥寥,但对于晋楚等大国,几乎是岁岁而朝,聘而献物,唯恐因为朝见次数少而遭受大国欺凌。

此时列国之间的交往,虽然还没有达到那么裸的地步,但是国强和国弱,还是有根本区别的。

国家之间,历来都是弱肉强食,没什么好说的。

“吾乃贾国世子公丘,失礼之处还请上国宽宥一二,吾父君已在宫中设宴,为上国世子洗尘,还请上国世子移步前往,公丘谨谢之!”

贾公丘怒过之后,硬着头皮向郑忽道歉,态度也更加谦卑。

他若是知道郑忽就是一纸老虎,而且还是没牙的那种,估计一定会把郑忽剥皮抽筋,喝他的血。

郑忽见戏演的差不多了,闻贾公丘之言,立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急忙下车,回礼道:“竟是上国世子当面,忽实无礼,死罪,死罪!”

典型的前倨后恭。

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行骗呗。

要骗自然就要来个全套的。

刚开始的倨傲是为了让贾国上下以为他背靠郑国,虚张声势呗!

至于后来的态度转变,实在是因为贾国上下这么多人看着呢,惹的人家反感,万一再有人犯轴就没得玩了,而且他有求于人,搞得太僵不好收场。

“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贾公丘面色稍霁,也不知是宽慰郑忽,还是在安慰自己。

“世子虽不罪,而忽有内愧之心,倘世子不弃,忽当宴饮之间自罚三樽,为世子谢罪!”

郑忽边说边拉着贾公丘的手,与其一同登上自己的马车。

“既如此,公丘在此先行谢过世子抬爱!”

贾公丘此时已经恢复如常,心中甚至还在检讨,都怪自己刚才没有向郑忽表明身份,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这就是小国心态,被人公然打了一巴掌,还得感谢人家没有再来一巴掌!

11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吹大气

贾国大殿内。

虽然是主场,但是贾国君臣却颇显局促。

方才在入城时发生的一点美丽的小误会,随着迎候官吏的到来,已经传到殿内的君臣耳中。

因此,他们对于郑忽的第一印象就是脾气不怎么好,而且还有些目中无人。

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辱骂一国世子为竖子也就罢了,张口闭口贾伯何在?难道非得让他们的君上亲迎才配的上这位郑世子的身份吗?

俟一想到这,贾国君臣心里就有些憋屈,但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大国世子,贾国国小,人家出动一军就足够把贾国给灭掉了。

俗话说:凡非理相加,必有所恃,小不忍则祸立至矣。

人家这么狂有这么狂的资本,说不定郑国的军队已经到了晋国。

不然,何以至此?

“上国世子至寡人之国,寡人之幸也!”郑忽方入殿,贾伯战战兢兢的迎上前来,率先向郑忽行礼问候道,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祖宗。

“贾伯过谦了!”郑忽双眼微眯,死死的盯着贾伯。

贾伯被郑忽盯着的有些脊背发凉,额头微微有些冷汗,心中忐忑不已。

“上国世子请入座!”贾伯尴尬的笑了两声,打破了僵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下马威已立,郑忽多少还是要给贾伯留些颜面的,客气的道了声“贾伯先请!”

于是,贾伯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在郑忽前面,率先落座。

贾国君臣见状,也都长舒了一口气。

郑忽搞的他们世子下不来台也就算了,若是再搞的他们君上下不来台,他们这些人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虽说主辱臣死,世之所重。

但是在明晃晃的刀枪面前能有此气节的,依旧是少数。

尤其是对小国来说,更是如此。

小国国狭,资源少,争夺自然也更加激烈,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世卿,养成的是极度自私、贪婪的『性』格。

这不是开什么地图炮之类的,而是一个国家国土面积的大小以及所处的位置和面临的周边环境,对于整个国民心『性』的养成,是有很大关系的。

历史上,贾国之所以在曲沃手中一个回合都没撑下,与其国民毫无抵抗之心,争相逃窜是有莫大关系的。

虽然贾国也曾在翼灭亡之后,和芮国、梁国、郇国等周边几个小国组成反曲沃联盟,攻打过曲沃。

未过多久,酒菜已经上案,贾国君臣为了讨好郑忽也是不遗余力,珍馐美味,应有尽有,郑忽感觉,这场宴席比当初小子侯招待他的还要丰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郑忽表情有些不悦,开口道:“忽此来,受吾父君之命而来,欲与贾伯论以大业,共偕大道,贾伯君臣默默,不置一词,是何道理?”

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虽说贾国确实不想参与这一摊子破事,但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这还有错了?

郑忽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讲究,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知道吗?

贾伯被郑忽突如其来的诘问,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片刻才硬着头皮道:“上国世子容禀,寡人正欲向世子论及此事,只是宴饮之间,寡人实恐招待不周,无礼于大国,还望世子见谅!”

郑忽对于贾伯的回答表现的很不耐烦,一摆手,道:“罢了,吾素知贾伯无意介入晋国内争,此事吾也不难为贾伯!”

“上国体恤,寡人惶恐!”贾伯还未等郑忽说完,战战兢兢的表示感谢。

“然贾伯须借忽车百五十乘!”

郑忽开始狮子大开口了。

百五十乘车加上车后随行的步卒,这是将近三千人,贾国这么屁大的一个地方,一下抽走这么多的士卒,贾国的可战之兵就寥寥无几了。

若其他国家趁机攻打贾国,贾国必亡无疑。

贾伯心道:“祸事来矣!”,却又不敢直接拒绝,支支吾吾的道:“寡人国小,兵甲不修,恐无益于上国!”

郑忽一听这话,勃然变『色』,起身道:“好叫贾伯知晓,吾国大军旦夕即至,吾父君遣吾先至,于列国征兵,欲一战而弥晋『乱』,灭曲沃,而今贾伯却言辞闪烁,不欲发兵助我,吾恐曲沃亡后,贾伯将步其后,届时,贾伯社稷之不存,宗庙祖宗将恸哭于地下!”

这就是标准的吹大气了,郑国现在哪有什么精力掺和晋国的这一摊子破事,还大军,郑国一兵一卒也不会出动。

一战灭曲沃更是无稽之谈。

郑忽的骗术愈加精湛,这倒是真的。

话虽然是假的,但架不住贾国上下不知虚实啊,看郑忽的作态,那模样,那表情,摆明了这是有郑国大军作为后盾啊!

贾伯闻言是真急了,听郑忽这意思,郑国这是准备在晋国这边搞个大动静。

他虽然不明白郑国怎么又想起『插』手晋国内『乱』了,但是心里的吃惊和恐惧却是愈加浓郁。

这事搞不好还能波及到贾国,贾国可不想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去和曲沃陪葬。

“上国世子容禀,上国既有求,寡人敢不从命?只是寡人之国,小国也,举国之兵不过百五十乘,愿上国更虑之,寡人感激不尽!”

郑忽装模作样的沉思,贾国君臣则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片刻,郑忽道:“既如此,贾伯借我车百乘,并予我二月之粮,贾伯可有异议!”

异议?贾伯此时心中的意见大到没变。

贾国上下有车不过二百,现在你张口就要借走一半,估计还是拿去当炮灰。

这样也就算了,还要百乘人马的二月之粮,打什么仗能要这么多粮食,此时野战基本上就是一天结束,攻城也只是一到两天,能攻下来就攻下来,攻不下来就绕道。

要这么多粮食养耗子啊?

再者说,此时春耕刚过,好多粮食都当种子种地里面去了,这二月之粮虽然谈不上能将贾国的粮库搬空,但也搬去一小半有余。

贾伯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形势比人强,权当花钱消灾了。

贾伯不情不愿的道了声“唯,谨奉大国之命!”

于是郑忽再次变脸,满面春风的对贾伯道:“贾伯高义,吾必请父君言于天子褒赞之,贾伯亦毋须怀忧,一旦曲沃灭,吾必亲将贾国之兵归还,且诚能灭曲沃而一晋,晋侯必高贾伯之德!”

这话纯属就是骗人了。

郑国和天子那关系,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言于天子可能吗?

不过,人家曲沃和天子的关系不也闹僵了嘛,曲沃武公都能在栾成死前说,请天子让栾成制晋国之政,郑忽有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郑忽觉得自己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灭曲沃之后就还兵,就一定是在灭曲沃之后还兵,至于什么时候,等吧!

总归会有这么一天的!

郑忽蛊『惑』意味甚浓的一席话,让贾伯的面『色』微微好看了那么一点。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同辛苦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一十七章同辛苦接下来,郑忽如法炮制,分别又向杨国和霍国借兵借粮。

两国君臣的心态和贾国君臣一样,都不愿意因此而得罪于郑国。

于是,就这样,郑忽靠着欺诈的手段从三国国君手中诓走了总共二百乘的兵马。

如果再算上小子侯给予郑忽的五十乘和他从鲁国来时带来的五百余士卒。

郑忽此刻手中的兵卒足足有五千五百余,而且还有可供大军两个月以上的粮草。

虽说士卒的战斗力参差不齐,但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n至晋不到一月,便拥有了一顶级小国的兵力,这个能耐真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

当然了,郑忽在借兵借粮的同时,亦逼迫三国与翼结盟。

郑忽此时好歹还是晋国的大行人,自己吃肉的同时,也得让小子侯喝点汤,不然的话,还怎么取信于人?

三国国君兵都借了,上郑忽的贼船已成既成事实,半推半就,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在郑忽的牵线之下,反曲沃同盟正式成立,贾国、杨国、霍国,光荣的成为第一波创始成员国。

虽说这三国确实挺惨的,国中的主力都被郑忽给诓骗走了,仅留下的一些兵力堪堪自保而已。

但是,别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已经是郑忽这条破船上的船员了。

想要反悔,那是不可能了!

就这样,郑忽带着巨大的胜利踏上返程。

此行之顺利,就连他都有些始料未及。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行骗千万条,胆大第一条,平时不修炼,临阵两行泪

总之,此次出使的任务是顺利完成。

翼城东郭,郑军的临时休驻地。

郑忽向小子侯复命之后,便将他诓骗来的人马带到此处。

出使之前,郑忽便和小子达成协议,借来的人马都归属他管辖。

刚入驻地,郑忽感觉有些不对劲,明显的人变多了,而且在原来大营的周围又增加不少营帐。

“见过世子!”

“世子!”

不少人争相给郑忽打招呼,郑忽笑着一一颔首。

吩咐士卒去协助贾杨霍三国扎营之后,郑忽随便找了一士卒问道:“高大夫何在?”

“在中军大营!”

郑忽带着疑惑向中军大营走去。

出使之前,郑忽特地留下高渠弥统帅随同郑忽入翼的五百余士卒。

还未等郑忽入中军大营,得到士卒通报的高渠弥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郑忽一瞧,好家伙,他说人怎么变多了,原来是他在长葛的老班底赶过来了。

郑忽在离开曲阜之前,就已经派郑国商人给邓荒通传消息。

他原本只是想让邓荒前来翼见他一面。

一来具体的安排下以后工作,曲阜的教训使得他迫切的想要建立一个完整可靠的情报络。

二来则是顺便让邓荒送些瓷器,财帛,以及从作坊中挑选几个年轻的顶尖人才一并送来。

毕竟无钱寸步难行!

郑忽光是拜访翼城的世卿大族就已经将他从曲阜带来的财帛消耗的差不多了。

甚至在拜访期间,还有些世卿子弟在私底下向郑忽索贿。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又不能不给。

若不是此次郑忽从贾杨霍三国借了大批的粮草回来,郑忽真的快接近油尽灯枯了。

“见过世子!”高渠弥带领着众人行礼道。

郑忽一一回礼,略作寒暄之后,一行人迈步走入中军大营。

落座之后,郑忽开始询问情况。

半个多时辰之后,等邓荒、陈戎等人的叙述完,郑忽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邓荒接到郑忽的消息以后,就立刻将众人召集起来询问意见。

得到的回应几乎完全一致,那就是入翼,与世子同辛苦。

当然,长葛也不能没人看着,邓方、陈奚和黑子依旧留守长葛。

其余人则一同前往翼城,为郑忽效力。

未过多久,也不知道从谁口中传出去的,整个长葛都得知了此事。

一时间,长葛大哗,或起兵为郑忽复仇之声,或入翼为郑忽效力之声不绝于耳。

这很好理解,郑忽虽然在长葛施政时间不长,但长葛小民皆受其恩惠。

言出必践,赏罚分明,存孤问寡,赏赐甚丰。

这样的主君,在这个时代还真不好找。

像秦晋韩之战时,秦穆公被围,当初食穆公马者三百余野人,皆欲为其推锋争死,以报食马之德,更别谈郑忽这种施大德于民的主君了。

长葛的群情汹涌在邓方的出面安抚之下,才渐渐平息。

后来邓荒等人离开长葛之时,在无人召集的情况下,聚拢了足足三千青壮要随同入翼。

邓荒等人好说歹说,最终无可奈何之下,挑选了百余人才遣散了热情的众人。

而这百余人皆是青壮,基本上是属于家有二子出一子,已婚者不取。

简而言之,就是百多光棍!

郑忽听到这里的时候,只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这么多人离开长葛时,郑庄公还未归国,监国的祭仲自然不敢私作主张,任由他们离去,只能派人安抚,让这些人先回去等消息。

邓荒等人无奈之下,只得折返。

后来郑庄公归国,邓荒等人再次率人请求入翼,消息上报之后,却是犹如泥牛入海,既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也没有得到否定的回复。

于是,邓荒等人商议之后,决定启程,这次却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入翼其实是得到郑庄公的默许的。

郑忽看着眼前几副熟悉的面孔,心中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像邓荒、公子辛丑这两位都是有封地的封君。

他们没有因为自己n而有丝毫的背离之心,不远千里前来投奔自己,为自己效力。

郑忽在感动之余,觉得当初厚待这些人真是一点都不亏。

“吾当于今夜设宴,为二三子接风洗尘,以报二三子不弃之德!”

郑忽了解完情况之后,当机立断的下命令道。

这是必须的。

人家不离不弃的前来投效,郑忽自然不会吝啬一点粮食。

非但不会吝啬,郑忽还准备在设宴招待邓荒等人的同时,大劳三军将士。

11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宣姜归心

夜晚,一场盛大的犒军晚宴结束之后。

郑忽在一群人不怀好意的催促声中回到了晋国馆舍。

入内院,看到守在正堂门外的人,郑忽基本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概因为守在门外的是齿和仇二人,这二人,尤其是齿的出现,便确定无疑的告诉郑忽,宣姜也随同来到了翼城。

说实话,宣姜的事情,郑忽并没有在传信中提到过。

一来他离开曲阜的时候,并不能十分确定宣姜已经到了长葛。

二来有关宣姜的问题,不是个小问题,越少人知道越好。

再者,邓荒来翼,把宣姜带来多有不便。

按照郑忽原来的想法,等到他迎娶文姜时,再顺便把宣姜接过来。

但问题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就像他之前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长葛小民会因他而入翼。

更想不到的是宣姜会随同长葛小民入翼。

“卑下见过世子!”齿和仇见郑忽,纷纷向郑忽行礼道。

仇神色之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而齿则稍显平淡,他对郑忽谈不上有多深厚的主从情谊,他始终认为完成郑忽给予的任务就是对其最好的报答。

郑忽回礼后,又分别对二人客气了几句,询问了一下二人最近的状况,之后便让二人离去休息。

美人虽然重要,但是身处异国他乡,收买人心却是重中之重。

这些郑国子弟才是他在晋国赖以生存的根基。

有时候,简单的一句话,二三关怀之语,就能够让这些人心存感激。

在民风质朴而又等级森严的社会中,收买人心其实就这么简单。

归结为一句简单的话,就是你得把你自己的下属当人看,简单的尊重就足以让人赴汤蹈火。

想想历史上的名将收买人心都是些什么套路?

无非不过是体恤下属,为人没什么架子,不蓄私财,能记住士卒名姓和家庭的一些情况并且偶尔说出来关心一下。

再牛逼一点的,如岳武穆,走夫人路线,带兵打仗的时候让其妻去士卒家慰问,士卒战死,能抚养其儿女。

所有的套路汇成一句话,就是尊重。

就像方才郑忽的所作所为一样,仇是心存感激的,齿虽未如仇一般,但却能感觉到郑忽为人没什么架子,是个值得效忠的人。

推开房门,郑忽看到了两个美女,一个是他的侍女燕,另一个毫无疑问,自然就是宣姜。

从郑忽推开门到进门,二女的目光停留在郑忽身上就没有离开过。

方才郑忽在门外与仇和齿二人交谈的时候,室内的二女就已经知道了郑忽的到来,他们在等待着,忐忑着

“见过公子!”二女同时向郑忽施礼道。

郑忽回礼之后,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最终,燕的起身告退,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僵局。

燕极其思念郑忽不假,但她也能看出来郑忽和宣姜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虽不知宣姜的真实身份,但从其平常的言谈举止中,可以得知其人身份肯定是贵不可言。

是以,燕很懂事的将空间留给郑忽和宣姜二人。

待燕离开之后,未等郑忽反应过来,宣姜便扑到郑忽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实在是她的这一场逃婚之旅,堪称惊心动魄。

出临淄之后的提心吊胆暂且不提,被郑忽的人接走以后,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往长葛,沿途的颠簸辛苦,对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巨大的磨难。

好不容易赶到长葛之后,稍微修整了一段时间,她又得到了郑忽在曲阜被驱逐,不得回国的噩耗。

这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起,郑忽无法归国,她一个弱女子身处异国他乡又能依靠谁?

一连数日,她心中是充满绝望的。

直到齿向她汇报说长葛上下皆自发请求要去翼城为郑忽效力,这才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而这缕希望又很快被打破,众人刚至新郑,就被迫折返。

不得已众人只能回到长葛另作打算,这一等又是数日。

现在想来,那一段时间,简直是她有生以来最黑暗的时期,对于一个历事甚少的贵女来说,几乎和天塌了没什么区别。

所以,当她和郑忽独处的时候,她立刻就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

郑忽看着怀里的泪人,柔声细语的安慰着。

没办法,对于宣姜,他确实心怀愧疚。

本来帮人家逃婚来着,结果逃婚是成功了,他自己却溜了,虽然这不能怪他,但对人家的伤害却是无法抹除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造的孽跪着也要还上!

好在郑忽哄女孩还是有些理论积累的,别管套路老不老,能够起作用就成。

慢慢地,宣姜也停止了哭泣,不过,却仍旧赖在郑忽怀里不愿离开。

开始轻声细语的给郑忽讲起了她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时而轻笑,时而蹙眉,郑忽也耐心的听着,细细的体会着美人的不易,美人恩重啊!

不过,对于郑忽来说,这也绝非是坏事一桩,至少经此一事,宣姜算是彻底归心了。

祸兮,福之所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意味着郑忽在向大猪蹄子的道路上又迈进了重要的一步。

若没有这段经历,郑忽想攻破宣姜的心理防线,估计还得再需要一段时间。

而现在,郑忽感觉他的春天要来了。

男人啊,就这个德行!

“姊姊!”

郑忽暂时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宣姜好,二人关系到了这一步,喊女公子吧,有点疏离了,喊闺名吧,郑忽还真不知道,无奈之下,在称呼上,只能随文姜。

一声姊姊,郑忽倒没感觉什么,反而是宣姜有些不好意思了。

“臣妾臣妾名为静!”说完,宣姜的脸都红了,将头迈进郑忽的怀里再也不愿抬头。

而郑忽的邪火开始蹭蹭往上冒,他晚上本来就喝了些酒,原本他只是单纯的想让宣姜先去安歇。

毕竟人家也哭累了不是。

现在,一听宣姜自报闺名,郑忽再也忍不住了。

女子的闺名向来只有丈夫能知道。

宣姜自报家门意味着什么,郑忽再清楚不过了。

“时候不早了”郑忽很委婉,怕唐突了佳人。

宣姜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

于是

ps:时候不早了,各位看官洗洗睡吧11

第二百一十九章 鱼丽之阵

一夜春风固然让人神清气爽。

但,问题亦随之而来。

此时已经是五月下旬,六月初郑忽必须就得离开翼至齐国迎娶文姜。

问题是他现在还没有拿下陉庭。

算算日子,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必须要在他离开翼之前拿下陉庭。

此事刻不容缓,虽说他完全可以在离翼之时,将讨伐陉庭的重任交托给高渠弥。

但一来夜长梦多。

二来,贾、杨、霍三国士卒,由他统帅至翼,他贸然将统兵权交于高渠弥,恐三国士卒不服。

别管三国士卒战斗力怎么样,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指挥不灵,郑忽所有的努力可就付之东流了,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再者,孔子所谓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入翼第一战,他便交于高渠弥,打败了固然不用他背锅。

一旦打胜了,那么高渠弥在军中的威信就确立起来了,而身为主君的他,在军中的威信就会弱于高渠弥,这是他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最后一点则是,身为主君的他不亲自统军,对士气影响极大。

所以,郑忽决定在离翼之前一定要把陉庭给拿下。

而且最好用堂堂正正的方式的拿下,只有打出威风来,才能让小子侯更加倚重他,方便他以后插足晋国内政。

是以,早上在宣姜贴心的服侍下结束朝食,郑忽便径直赶往郑军大营将众人召集起来。

“陉庭乃晋侯予吾之封,今陉庭大夫自据而有,此非晋侯之意,吾当伐之,以正君臣之道!”

郑忽道貌岸然的向众人表示他们这一方的大义立场。

“臣闻食人之禄者怀人之忧,世子之所忧,臣等之所疾也!必伐陉庭,以解吾主之忧!”高渠弥当仁不让的首先站出来声援郑忽。

接着,郑忽在长葛的老班底亦群情汹涌的表示愿追随郑忽出兵陉庭夺回封地。

“善!”郑忽高兴的道。

“此事宜速不宜缓,不知二三子可有教我?”

“臣闻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主上不若先遣人数其罪,而后讨之!”邓荒开口向郑忽建议道。

这意思就是让郑忽先下战书。

此项提议确实挺合郑忽心意的,入翼之后的第一战,这样做很有必要。

但是,贾、杨、霍三国士卒的战斗力是个问题,郑忽现在对这三国士卒的战斗力究竟如何,没有一个准确的估计。

郑国士卒中真正能打的也就是从曲阜跟随郑忽而来的五百余老卒,长葛的百多青壮子弟,暂时还指望不上。

当然可以临阵磨练一下,但不能当成主力。

小子侯答应借兵,翼人对上陉庭半斤两,甚至可能还稍强一些。

这样算下来,郑忽手中的兵不少,可依靠也就只有郑国老卒和翼人,至于三国士卒当炮灰应该是合格的。

不过,若是单纯的当炮灰,郑忽还是有些肉疼的,毕竟谁都不会嫌弃自己兵马多不是?

再者,万一三国士卒见势不妙,临阵脱逃,那可就真是回天乏术了。

带着这三国士卒打个胜仗是很有必要的,即便打不赢打个平手也是好的。

充分发挥三国士卒的价值无论是对三国士卒士气的提升,还是对郑国士卒本身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

毕竟郑国士卒是真正的宝贝疙瘩,战死一个就少一个,能止损是再好不过了。

“贾、杨、霍三国往岁无战事,士卒或有演练,然少经征伐,非可以侥幸胜也,为之奈何?”

“世子毋忧,臣请教之以鱼丽之阵!”高渠弥道。

“哦?”郑忽虽然知道高渠弥懂鱼丽之阵,但却不知道鱼丽之阵在此时是否顶用。

“鱼丽之阵如何?”

“甲车二十五乘为偏,甲士五人为伍,每车一偏在前,别用甲士五五二十五人随后,塞其阙漏。车伤一人,伍即补之,有进无退。此阵法极坚极密,难败易胜。”高渠弥道。

“善!”郑忽大喜。

虽然现在不知道三国士卒究竟能把鱼丽阵的威力发挥几成,但若按高渠弥所说,鱼丽阵的阵型极为严密,能把士卒与战车组织的严丝合缝,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当然,鱼丽之阵作为进攻型的阵法,也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它的缺点在于防御力稍弱。

不过,无所谓了,因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鱼丽阵。

高渠弥是鱼丽阵的首创者,若按历史上来讲,直到长葛之战时,郑国对上天子,高渠弥等人感觉胜算不大,高渠弥这才请郑庄公摆鱼丽之阵以应敌。

而现在,高渠弥是提前将鱼丽之阵给摆了出来。

一般而言,一个新阵法的出现,往往在前期的一段时间内,就是个b,是无解的。

尤其是第一战,基本上都是以胜利告终。

因为它会打的人措手不及。

而这正是郑忽现在所需要的。

历来统领战斗力参差不齐的军队都是个技术活。

这不但要求统帅有极高的军事素养,还要能够熟知各部的情况。

简而言之,就是在适当的时机出动合适的人马。

在战机一闪即逝的战争中,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这都是需要一些时间去了解熟悉的,问题是现在郑忽没有这么多时间。

所以,此时高渠弥的鱼丽之阵就显得尤为重要。

“吾欲在三日之后亲将兵伐陉庭,不知高大夫可否在三日之间令士卒皆习之以鱼丽之阵!”

郑忽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士卒的成分太杂,由不得郑忽不担心。

若是皆是郑国士卒,大可都不须演练,临阵直接指挥便可。

像长葛之战时,就是这么做的。

谁让郑国士卒经常打仗,军事素养极高。

换成其他国家的士卒,那可就未必了!

“世子放心,三日足矣!”高渠弥拍着胸脯保证道。

“善,此事便托付于高大夫了!”郑忽道。

对于高渠弥领兵练兵的能耐,郑忽向来是不怀疑的。

在场的众人中,若论及军事,除了他就是高渠弥。

高渠弥也是除他之外最有资格统帅三军的人选,至少现在来说,是这样的。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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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再访赵氏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二十章再访赵氏伐陉庭的事情既然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操练士卒的重任自然由高渠弥一力承担。

而郑忽则需要借着此时的空闲时间再访赵氏。

至于原因嘛,很简单。

长葛民众至翼而郑忽不在的这几天,赵氏为郑忽提供的帮助甚多。

可以说是既出钱又出力。

长葛青壮这几日的粮草是赵氏提供的,营帐是在赵氏的帮助下安扎的。

俗话说恩不可不报,仇亦不可不报。

赵氏明显的示好之举,郑忽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不是!

况且此次长葛青壮至翼,翼城之中伸出援助之手的也就赵氏一家而已。

其他的世卿家族,也就呵呵了!

郑忽上门拜访的时候礼物没少送,一到关键时刻,全特么装聋作哑,一群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只进不出!

就这一点来说,历史上曲沃灭翼之后,曲沃世卿除赵氏之外团灭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是有朝一日,郑忽制晋国之政,也绝对不会将这群只知贪图享乐的蠹虫留下。

命人装了整整二十余车的粮草,郑忽这才带着陈戎、季二人前往赵氏。

这几日赵氏提供了十余车的粮草,郑忽现在粮草又不缺,自然不会让其吃亏。

多出来的权当是谢礼了。

就人家的这份心意,也值多出来的这十车粮草。

而且郑忽此番前去,还有求于人。

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郑忽伐陉庭之后,便需要立刻赶往齐国迎娶文姜。

迎娶之时,需要有人为郑忽接引宾客和赞礼,也就是充当郑忽的傧相。

讲道理,高渠弥足以担此之任,但问题是拿下陉庭之后,需要有人坐镇,高渠弥实在走不开。

其他人如邓荒也是世卿出身不假,但他是蔡国公室旁枝,不足以凸现郑忽的身份地位。

思来想去,郑忽觉得赵氏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来,赵氏虽为晋臣,然赢姓乃是千年望族,伯益之后。

更别谈赵氏此时乃是法理上的嬴姓大宗,嬴秦虽然立国了不假,但在周初之时,嬴秦一脉因为混的不怎么如意,只能托庇于赵氏,将嬴姓大宗的地位拱手相让嬴秦是蜚廉长子恶来之后,嬴赵是蜚廉幼子季胜之后。

所以,论及声望地位,休说是高渠弥、邓荒这样的世卿,就是翼城中其他的世卿也难以望其项背。

也就翼城中的怀姓九宗堪堪能与其比较一二。

二来嘛,赵氏如此示好,郑忽怎么也得回报一下不是!

这种在齐国君臣面前极好的露脸机会,对赵氏来说可不常见。

赵氏此时的处境并不是太好,虽为嬴姓大宗,却没有如嬴秦那般立国,也没有如后来大国卿士的那般风光。

而是龟缩在晋国这个已经沦为二流的国家里挣扎求存。

处境可谓凄惨!

未过多久,郑忽一行已经抵达赵氏宅院。

接到消息的赵公明再次亲自出门相迎。

虽没有郑忽初至赵氏时阖族上下立于侧门的景象,但亦算是极为隆重。

毕竟一家家主亲自相迎本就是重礼,其他的族人总不能每天都无所事事的等待迎接宾客吧!

“再次劳烦赵司寇亲迎,忽惭愧!”郑忽笑着拱手作揖道。

“不敢称劳,世子客气!”赵公明回礼道。

之后,郑忽又一一与其他几位赵氏族人见礼。

“世子是何意也?”一番客套之后,赵公明指着郑忽身后的粮车,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承蒙赵司寇不弃,于吾离晋之时,予吾民粮秣以供养之,忽虽不肖,亦不敢忘司寇大德,且不闻乡人曰乎,报德以德,司寇以大德惠我,我不敢不以德报之,还望司寇莫要推辞才是!”

“世子之民自至翼,是世子之德厚也,不然何以至此?外臣不过出些微末之力而已,当不得世子大礼,愿世子更虑之!”

赵公明的姿态摆的是相当之低,此时郑忽已经是晋国的大行人了,名义上是他的下属,而他却仍然以外臣自居,不敢有丝毫的凌驾之意。

“赵司寇过谦了,司寇所谓之末力,实于我有大德也,诗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我非只报为司寇之德,愿与赵氏永结同好也!”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公明只能借驴下坡,再不收下,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承蒙世子厚爱,外臣代赵氏阖族谨谢之!”

“司寇客气!”

“世子请!”

再入赵氏正堂时,郑忽已经与赵氏族人聊的火热,毕竟彼此之间已经算是熟人,郑忽此次又是亲来为赵氏送粮,赵氏族人自然对郑忽更加热情。

落座,侍女奉上汤水之后,郑忽又与众人聊了一会,这才切入正题。

“吾有一事欲请赵司寇相助,不知赵司寇可有空暇?”

什么空暇不空暇,这只是客气的问法。

“世子有事但讲无妨,外臣定当竭尽全力!”

赵公明虽然态度鲜明的表示愿意帮忙,却没把话说满。

“吾与齐侯爱女婚期定于仲夏之中,然吾至翼,未有傧相,贸然往迎,恐见笑于诸侯,不知赵司寇可有暇随吾至齐亲往迎之!”

此言一出,在场的赵氏族人皆是喜形于色,这可是一个露脸的好机会。

虽说齐国距离晋国,距离赵氏极远,但在齐国君臣面前露露脸,多结交一些人脉并不是坏事。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能与大国保持良好的关系,确实是一件稳赚不赔的生意。

况且,在这种情况下,充当郑忽的傧相,那是有大德于郑国。

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赵公明闻言,先惊后喜而后忧。

沉默了片刻,才道:“世子厚爱,外臣谨谢之,然外臣老矣,车马奔波辛劳,实恐精力不济,一旦累及世子大事,外臣万死难赎矣!”

“若世子不弃,外臣请以子夙为世子傧相,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什么精力不济,纯粹是借口,郑忽估计赵公明这老狐狸想要借此机会磨练磨练赵夙,顺便让其长长见识,多结交一些朋友是真。

当然了,或许还有让其子增进与自己之间情谊的想法,郑忽心说。

郑忽这还真不是自恋,事实上,赵公明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其他的也和郑忽估计的大体不差。

从长葛民众至翼时开始,敏锐的赵公明就更加笃定郑忽绝非池中之物的想法。

施德不厚,民岂会归之?

不得君心,民岂能由郑至翼?

有鉴于此,在翼城世卿没有人向郑忽示好的情况下,赵公明首先向郑忽示好。

得来的回报确实也是丰厚的,郑忽不仅尽予其粮,而且又附赠了十车当做报答。

这还不算,郑忽又给了赵氏一次难得的露脸机会。

若是年轻个十来岁,赵公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郑忽。

但现在,他要为家族考虑!

对于赵公明的提议,郑忽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赵夙的年龄虽然比郑忽略但是行动举止自有一番气度,确实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既如此,那便依司寇之言!”

郑忽的应允也让赵公明在心内松了一口气。

这个建议严格来说确实有些非礼,赵公明心内唯恐郑忽不答应。

如此一来,赵氏非但什么都得不到,还会恶了郑忽。

还好郑忽看起来并不为意,这让赵公明如释重负。

“外臣再谢世子厚爱之德!”

“赵司寇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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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毕立赏罚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闪即逝。

在这三天里,郑忽除了抽一小段的时间陪宣姜外,其余时间都在做战前准备。

说起来,郑忽在这一年左右的时间里,数次统兵出征,虽谈不上沙场宿将,但也菜鸟沾不上边。

不过,问题是之前他数次统兵,皆以巧力取胜,堂堂正正的约战绝对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在这种情况下,慌乱倒也谈不上,多少有些忐忑却是真的。

这也实属正常,况且此战极为重要。

若战胜,一来可为本国士卒拓一生息休养地,不负本国士卒信任之恩,郑忽亦完成了扎根晋国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二来,堂堂正正的胜利不仅能够在翼城君臣庶民中间建立威望,更能够凝聚本国士卒乃至其余三国士卒的士气人心。

郑国士卒随郑忽至翼后,士气多少是受些影响的,一想到要长期远离家乡,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能够回去,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郑忽想借这一战告诉本国士卒,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带着他们冲破阻碍返回郑国,这一天绝对不会是遥遥无期。

同样地,对于贾、杨、霍三国士卒乃至翼人,郑忽亦想借此战告诉他们,胜利并不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稀松平常而已!

当然了,这是在战胜的情况下,若是战败,则一切休提。

为了能够更好的在战前凝聚士气,郑忽这三日与士卒同吃同住。

高渠弥整训士卒,他在旁边看着,士卒修整之时,他亲自安抚慰问。

甚至他还带人到野外打猎,不顾自身安危搞了两头野猪,以及其他的各种动物,为士卒加餐。

郑忽所做的这一切努力都没白费。

短短三日,郑国士卒就不用说了,贾、杨、霍三国士卒以及翼人提起郑忽,可以说是肃然起敬,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这么体恤士卒的统帅,贾、杨、霍、翼四国士卒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更别谈,郑忽对待他们和郑国士卒一视同仁,虽然他在心里还是有些偏袒本国士卒的,但他却从未表现出来过。

这就更加赢得了四国士卒的好感。

不少人在私底下捶胸顿足,悔恨当初为什么没有生在郑国,成为郑忽的治下之民。

而长葛士卒更是一群神助攻,在众人遗憾的同时拼命宣扬郑忽在长葛免赋税,慰孤独,扶弱厚赐长者,养育群生的德政。

于是,郑忽很快成为这些人口中可以比拟圣人的存在。

长葛也成为了四国士卒向往的天堂。

这很正常,诗经所谓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在征发无度,上层统治阶级对下层小民拼命敲骨吸髓的此时,就免赋税一项,在小民的心中就足以将郑忽推到圣人的地位。

加之郑忽这个人又没什么架子,和谁都能聊上那么几句,郑忽的形象自然就会变得光辉无比。

不知不觉间,士气人心已经在悄悄的凝聚。

或许表面上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总有一刻,它会汇聚成强大的力量。

郑忽与陉庭的约战地点在浍水河畔,为防止战胜之后,陉庭据城而守,拒不归服,郑忽在督促士卒训练的同时又命工匠加紧赶制了投石车和云梯,以备不时之需。

郑忽所做的这一切努力皆是为了在与陉庭的对战中,尽量少生周折,争取一鼓作气将之拿下。

毕竟此战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不言而喻。

郑忽可不希望临阵出现哪怕是一点的变故。

第四日刚入辰时,郑军营帐中的所有士卒已然吃过早饭。

辰时二刻,所有的士卒皆在校场列阵,贾、杨、霍、翼、郑五国联军共三百五十余乘,七千余人被分为左中右三军。

其中郑人被分散在三军之中,以辖制监视其他四国士卒。

在一场盛大的战前祭祀仪式之后,郑忽登上点将台,开始向士卒说明此战己方的正义立场,以及申饬战时的纪律。

“陉庭乃晋侯予我之地,陉庭大夫不奉君命,离君臣之义,背祖宗之德,今吾出师伐之,非只为得地,实为正君臣之道,宣以祖宗之德,欲使天下后世无有效陉庭为人臣而有二心者也!”

郑忽话音刚落,军中负责传令的士卒立刻将郑忽的训示一字不差的传到每个士卒耳中。

“三军将士听吾号令,临阵,凡有不用命者,弃同袍而脱逃者,不能扶保同袍而奋勇杀敌者,投敌反戈者,皆受大辟斩首之刑,无有攸赦!”

“有罚必有赏,此古之圣王之遗教也!士卒阵斩甲首一级者,受三田300亩,百步小亩,一宅,工商遂,一伍之众皆克敌,伍长受田二井一井九百亩,伍长以上以盈论者,小戎长受田一成十井,卒长受田十成,旅长受乡!”

与郑忽惩罚的命令传达下去的肃穆相反,郑忽的赏赐命令一经传达,校场中立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即便很多士卒都不是郑人,但是面临如此裸的宅地诱惑,没有人不动心。

以农立国的诸夏民族,土地就庶人是命根子,是财富的代名词。

除郑人之外的四国士卒,很多人已经在心里盘算如果受田,是把家人接过来呢,还是另立家室呢?

而很多没有成婚的士卒,则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留在郑忽麾下。

至于故国,见鬼去吧!

得益于郑忽平时的行事作风以及郑国士卒的大力宣传,其他四国士卒皆知郑忽的治下几乎就是天堂的代名词。

虽然这其中美化的程度比较大,但是联想到故国上层贵族拼命的压榨剥削,不给人留活路,如何选择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只有一个选项的单项选择题。

若是等郑忽拿下陉庭之后,将他准备的大礼包奉上,估计剩下的人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在郑忽麾下。

无论怎么说,郑忽的这套赏赐的方案已经取得了郑忽想要得到结果。

“必胜,必胜,必胜”七千余士卒不约而同的叫喊着,呼声雷动!

“大军开拨!”郑忽下达了最后的行军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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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战

月余之前,在浍水河畔发生了一场战争,在那场战争中,陉庭和曲沃联军取得了最终胜利,晋哀侯及执政卿栾成被杀。

现在,不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又要展开一场大战。

只不过陉庭要独自面对了。

巳时二刻上午九点半,陉庭士卒在陉庭大夫伯寿的带领下,率先在浍水河畔列阵。

此次交战,伯寿极为重视,接到郑忽的战书之后,他便遣人至曲沃请求援助。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晋距离戎狄不远,三个多月前,郑忽先伐苏子国,而后灭二戎一狄的丰功伟绩,伯寿多少都听到过一些。

原来他听说时也不过一笑了之而已,毕竟郑忽再怎么有能耐却和他没什么关系。

直到四天前,他接到战书的那一刻,他再也不能以等闲视之了。

派遣到曲沃的使者,传来曲沃方面的回复却让伯寿愤怒不已,大骂其忘恩负义!

曲沃言“士卒不欲久披刀兵,愿大夫更虑之!”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借口,伯寿知道曲沃不想因此得罪郑国是真。

话说,即便是他,到现在仍旧没有搞明白郑忽为什么会空降晋国,又是怎么接受晋侯的封地的。

三天的时间太短了,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是来不及了。

无奈之下,伯寿别无他法,只能整军备战。

当然了,伯寿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从翼城里传出的只言片语让伯寿知道,此次郑忽率领的军队是贾、杨、霍、翼、郑五国联军。

在伯寿想来,既是五国联军,郑人应该不占多数,这也给了他一丝战胜的希望。

郑军战斗力强悍,天下皆知。

而贾、杨、霍三国士卒就是乌合之众的代名词,翼人战斗力还算不错,之前对陉庭来说,是这样的。

总得来说,能给陉庭造成威胁的,也就只有郑人和翼人,其余三国的军队,伯寿并未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但伯寿却不知道郑忽率领的士卒中,翼人和郑人占多大一部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等对方列阵,借着大纛就能分辨出哪是翼人和郑人,哪是其他三国的军队。

一旦搞明白此事之后,伯寿就准备在开战后先攻打三国的乌合之众,一旦击溃三国士卒,必然会对郑人和翼人的士气造成极大影响,届时,胜利或许就不再是一场奢望。

即便有此计划,伯寿心中依旧是忐忑的,因为相对而言,陉庭还是太小了,即便其中的精锐倾巢而出,也不过勉强凑够百五十乘而已。

而这些所谓的精锐若是和郑国士卒相比还是差的太远,郑国的士卒皆是身披十余战的老兵,陉庭的精锐只不过参加过一些守城之战,经历最大的一次战争也不过是和曲沃联合伐翼而已。

若是无郑人参与,对付贾、杨、霍甚至是翼人,是足够了,但是对抗郑人,怎么想怎么让人感觉不靠谱。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若是他知道郑忽手下的人马是他的一倍有余,估计连最后一丝取胜的希望都破灭了吧!

又过了两刻钟,五国联军在郑忽的率领下伴随着滚滚烟尘缓缓而来。

当五国联军距离陉庭士卒还有两百步的时候,随着郑忽的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开始变换阵型。

经过三日的训练,士卒早已经熟悉鱼丽之阵运作方式,行动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

说起来,所谓的鱼丽之阵,大致每三车中,左右两车领先中间一车一个车子的距离,这样就使得左右两车后面跟随的步卒与中间一车的车马并齐,这样一来,整个队伍,基本上每一车的左右后都有步卒,伍承弥缝,坚密非常。

所以,在行军中改换阵型既不会影响到行军速度,更不会使队伍变的杂乱无序。

几个呼吸间,改换好阵型的五国联军已经来到距离陉庭士卒五六十余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伯寿刚开始见到联军改换阵型时,以为联军内部出了sn,正准备窃喜,却没想到的是,几个呼吸之间,一列列整齐有序,错落有致的联军士卒已经来到了陉庭阵前。

看着极为严密的阵型,和倍于己的敌人,伯寿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冷静下来之后,伯寿开始努力寻找五国各自的大纛,但是看了一圈,除了文绣着“郑”的大纛之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伯寿咬了咬牙,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联军如此严密的阵型,并且在无法区分五国士卒的情况下,伯寿实在不知道该率先攻击哪一军。

就像喝水吃饭,根本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稍有不慎,那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就在伯寿犹疑不定的时候,郑忽率领的联军一方已经有人出列叫阵,历数伯寿的诸般罪过。

而伯寿在御戎的提醒下亦不甘示弱,遣人在阵前历数郑忽入翼蛊惑晋侯,插手晋国内政,妖言以惑众的伪善行为。

唇枪舌剑,谁也不会在阵前弱了气势!

而后联军鼓声雷动,示意开战。

于是,伯寿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指挥左军先进行试探性的攻击。

联军右军由邓荒率领,见陉庭军至,立时命令进攻。

一时间,右军兵马大动,士卒奋勇前进拼杀。

就在右军前进之时,郑忽命人挥动令旗,示意高渠弥率领的左军进攻陉庭的右军。

于是,左军在高渠弥的指挥下向陉庭右军发动进攻。

联军在郑忽奖赏政策的驱动下本就士气高昂,而陉庭士卒初见联军时,见其人多,士气不知不觉已经若了三分。

待两方交战,联军士卒更是个个拼死力战,悍不畏死,人人呼声震天。

而陉庭士卒虽与联军搏杀,见此情景,心内更怯。

鱼丽之阵更是极严极密,短短一个交锋,便把陉庭士卒横推,陉庭士卒见抵挡不住,四下奔散。

高渠弥率左军率先杀入陉庭右军之中,还未来得及向右向后溃逃的右军士卒无奈之下,只得向左边靠拢。

这一靠拢便挤压了中军的空间。

邓荒亦在高渠弥之后不久率人杀入陉庭左军。

之后,左右两军奋力杀向陉庭中军。

郑忽见左右两军推进极快,已有合围陉庭中军之势,便率领中军向前正面攻杀陉庭中军。

伯寿身在中军,见阵脚已乱,心知此战已是回天乏术。

但见郑忽杀来,却又无法撤退,只得命令迎战。

中军士卒见陉庭士卒一触即溃,左右二军杀的利落,人人心痒难耐,皆起杀敌争功之心。

郑忽命令方下,中军士卒已是迫不及待的向陉庭士卒发动进攻。

中军以鱼丽阵推进,严密无缺,如墙而进,陉庭士卒攻破不了,反被中军士卒所杀。

未过多久,联军三军已成合围之势,而陉庭三军则被联军杀的车倾马毙,将陨兵亡。

一时间,伏尸满地,血入浍水。

又拼杀一刻钟,陉庭中军除了浑身是伤,满脸血污的伯寿外,再无他人。

立于伯寿周围的联军士卒则举了矛,只等郑忽一声令下,就可让伯寿殒命于此。

郑忽最终还是没有下达将伯寿击杀的命令,只是命人将他绑了起来。

这不是郑忽有多么仁慈,而是留着他还有用呢!

11

第二百二十三章 曲沃之意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二十三章曲沃之意就在郑忽率领五国联军击败陉庭之际,曲沃又是一番景象。

“君上!”韩万和狐突联袂来到曲沃宫中觐见曲沃武公。

二人为曲沃重臣,韩万不用说,乃是曲沃公室,而狐突乃是唐叔虞枝属流落在戎狄的一支,前几年狐突率其宗族来投,才始建狐氏于曲沃。

二人结伴而至,又有喜『色』,曲沃武公疑『惑』道:“二卿可有要事?”

“先时君上命臣等查探郑忽入翼一事,今已查明,特来向君上禀报!”韩万不慌不忙的道。

从半个月之前,曲沃武公接到郑忽入翼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命人前往中原列国查探消息,现在终于算是有些收获了。

郑忽入翼这事曲沃武公实在无法以等闲视之,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郑国准备『插』手晋国内争的先兆。

郑国世子亲至,这件事代表的政治意味实在太浓了,基本上就意味着一旦郑国『插』手,就是竭尽全力的帮助。

若翼城得到这样的帮助,那么曲沃自保都很难。

虽然,曲沃武公接到的消息说郑忽是被驱逐过来的,但他必须得小心再小心的核实真相。

万一这是郑国的阵怎么办?

为君者不可偏听偏信,兼听则明,这点道理曲沃武公还是知道的。

“哦?”曲沃武公放下书简,“如何?”

“与赵氏之言大体不差,且郑人人怀复仇之心,郑伯遣使列国,欲伐宋蔡!”狐突道。

曲沃武公闻言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郑国想要帮助翼城一系,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

至于郑忽为什么会去翼而不是曲沃,他自己脑补一番也能解释的通。

翼城虽弱,却是名正言顺的晋国大宗,列国公认的晋侯。

以郑忽的身份,即便出奔也不能出奔到一无名无份的地方,例如曲沃。

所以,即便是郑国曾经和曲沃有一段短暂的合作,也不足以让郑忽出奔到曲沃。

简而言之,就是掉份!

这是曲沃武公自己在心中为郑忽脑补的理由。

这理由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基本上是不离十了。

但放在郑忽身上,那真是错的离谱。

不过,曲沃武公既然这么想了,接下来他自然要按他的这个想法来规划下一步行动,比如收买郑忽,或者和郑忽做笔交易等等。

郑忽的重要『性』,曲沃武公还是知道的。

单从郑忽出奔有郑国的重臣高渠弥相伴,就知道他在郑国的地位如何。

更别谈其人南征北战的战绩,国民老公嘛,曲沃武公怎么可能不知。

若是能将其人拉拢到曲沃阵型,到时候或与曲沃里应外合,或借助他联合郑国,翼城的灭亡还不是在旦夕之间。

一想到这,曲沃武公就有点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

这确实是个天赐良机。

他可不相信郑忽看不出翼城的糜烂腐朽。

能在郑国有如此地位且又有此彪炳战绩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个傻白甜。

“寡人欲暗结郑忽以讨翼侯,只是其意未可知也!”曲沃武公道。

“君上何不修书一封以试其意!”韩万接过曲沃武公的话茬道。

“固所愿尔,只是曲沃虽强,终无晋侯名分,贸然修书,寡人恐为其轻也!”

“不然,郑忽虽有郑世子之名而无郑世子之实,君上若能许其灭翼之后助其归国,其人必欣然而允君上之请!”狐突道。

“宋、鲁皆中原大国也,蔡亦不弱于我,且天子常以我为仇,寡人即全晋而有,亦不足以助其归国!”曲沃武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君上此言差矣,我之助其归国也,在一助字而已,灭翼后我尽心竭力助之,即事不可为,我亦未尝背信!”

“且郑有齐党,我再助之,此事未尝不可!”狐突接着劝道。

这也不能算是玩文字游戏,说的确实也挺有道理的。

曲沃武公手抚佩玉,在心中默默思索这事的可行『性』。

此时的郑国在他眼中还是个庞然大物,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郑忽虽然现在没有郑国世子之实,但是终究还是要回到郑国继位的。

承诺给人家的事没做到,等到人家回国继位之后,这又平白无故树一强敌。

卸磨杀驴这种毫无节『操』的事情,曲沃武公自问还干不出来。

主要是太容易落人口实了。

权衡了半晌,曲沃武公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狐突的意见至少是值得一试的。

灭翼之后,晋国虽然不能一跃而成顶尖强国,但是至少也能跻身于一流国家之列。

在这种情况下,郑、齐再加上晋,三国联合起来把郑忽弄回国,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不能,曲沃武公觉得只要他竭力相助,以己度人,想来郑忽是不会怪罪的。

想要有所得就得有所失。

想要借人之力,为人家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郑忽愿不愿意接受他抛出的这个橄榄枝。

“此事便依伯行狐突的字之言!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为表寡人之诚,还请伯行走一遭,一为送信,二则阴查其虚实!”

曲沃武公下定了决心,比起能统一晋国,付出一些也是值得的。

而且晋国距离宋鲁蔡三国又远,没什么地缘关系,即便帮助郑忽回国,也不用担心三国出兵千里来伐晋国。

如果这买卖能做成,绝对不算亏。

“唯!”

结束了这个话题,曲沃武公整个人也是一松。

笑着对韩万和狐突道:“郑忽与陉庭于今日战于浍水,二三子以为郑忽可胜否?”

韩万和狐突见曲沃武公神情松缓,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韩万亦笑着回道:“臣以为郑忽必胜陉庭!”

“伯行之意如何?”曲沃武公又笑着向狐突询问道。

“臣亦以为郑忽必胜无疑!”

“哦,二三子何不试言之?”

“以臣想来郑忽多借翼人之力,翼人与陉庭其实相当也,郑忽此人足智足勇,久经战阵,又有郑之良臣高渠弥为辅,而陉庭战无良将,辅无良谋,士卒少习战阵,实非其敌也!”韩万精辟的分析道,他还不知道郑忽从其他国家骗了一大批人马过来。

毕竟这事总共不过三天时间,曲沃方面不知道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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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清洗

陉庭。

郑忽借用陉庭大夫伯寿敲开了陉庭的城门。

入城后,在郑忽的指挥下五国联军迅速接管了四门、官寺以及府库。

一路之上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郑忽率人直入陉庭官寺,在一众小吏的瑟瑟发抖中开始下达命令,他要乘此大胜将陉庭上下彻底清理一遍。

和以往占领城邑后,与其中的贵族合作不同,这次郑忽之所以会选择彻底清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陉庭是他的封地。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陉庭对他的后续计划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必须得把陉庭打造成铁桶一般,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的一点纰漏。

和其中的贵族合作,确实很快能够将陉庭稳定下来,但是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不确定的因素。

与其这样,还不如借势将之全部扫除,用自己人总比用外人放心的多。

是以,郑忽入驻官寺之后下达的第一条命令,便是任命高渠弥为冢宰,全权负责陉庭的大小事务。

所谓冢宰,其实就是封君的内务总管,并且能监外事,权力极大,如宗周之时,周公便是以王室冢宰的身份制国政。

郑忽将如此重要的职位授予高渠弥,一来众人之中确实只有高渠弥有这个资格,二来尊崇拉拢之意不言自明。

高渠弥本来就不是个气量宽广的君子,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因为原主说了他两句坏话就和原主结仇。

此次他随郑忽出奔,可谓劳苦功高,不厚赏不足以使其心服。

郑忽此时仅有一地,冢宰为众长之长,如此封赏信重,高渠弥自然无心生不满之意。

高渠弥这个人智勇兼备,是个小人不假,更重要的是用后世的话说,此人是个官迷,历史上原主和他的结仇,完全是因为原主阻碍了他的正卿之路。

后来高渠弥扶公子亹上位,也并没有出现什么以下凌上的事情,公子亹虽然能力不怎么样,却能与高渠弥君臣相得。

这就足以说明,只要给予高渠弥足够的信任和高位,他就能够尽心尽力的辅佐。

毕竟在此时君臣的等级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权臣执国政终究只是小概率事件,国有二君,君多内宠是触发小概率事件的诱因,如公子翚贼隐公,石厚助州吁杀卫桓公。

高渠弥随郑忽出奔,在别人眼中已经他被纳入郑忽一党之中,只要郑忽给予其足够的尊宠,高渠弥叛乱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高渠弥对于郑忽的尊崇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郑忽拿下陉庭之后会让他接替陉庭大夫的职位,以家臣的身份宰陉庭之政,却未料到郑忽直接提高一级,任命他为冢宰,掌陉庭内外诸事。

这职位看起来似乎和他在郑国担任的职位相去甚远,但是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郑忽任命他为冢宰,基本上就意味郑忽对他是极其信任的。

这翻译过来,岂不是意味着郑忽一旦回国继位,他高渠弥担任郑国正卿就是板板钉钉上的事。

郑忽自然无法了解高渠弥的内心世界。

他任命高渠弥为冢宰之后,着重向高渠弥安排了两件事,第一件事,统计功劳,将赏赐尽快落实,第二件事,尽快安抚人心,稳定陉庭内外秩序。

接着,郑忽以陉庭新定,盗寇借机生乱为由,设备盗都尉一职,任命齿为备盗都尉,缉捕盗贼。

名为缉捕盗贼,实则是发动清洗,而且是大范围的清洗。

郑忽暗示齿,不论何人,只要有窝藏盗贼的嫌疑,不必请示,他有立断之权,但遇抵抗,一概就地格杀。

前一刻还大谈稳定的郑忽,后一刻便露出了他的獠牙。

至于会不会因此而造成陉庭不稳,下层民众离心,郑忽并不担心。

有大军弹压,任何人都得掂量掂量。

等清洗结束之后,陉庭渐稳之际,他再搞几项惠民政策,保证能收获一大波的民心。

为了能让将来的陉庭成为自己在晋国的大本营,郑忽觉得这样大肆的清洗一茬是值得的。

现在不是假仁假义的时候。

这两件最重要的事情布置下去之后,郑忽开始遣人向翼城报捷,并将原来的陉庭大夫伯寿当做战利品给送了出去。

同时遣人去接自己的家眷,顺便让赵氏前往陉庭一趟,准备去齐迎亲。

郑忽暂时是不准备回翼了,借了小子侯百乘兵马,他暂时不想归还,反正他马上就要到齐国迎亲,陉庭又是刚刚平定,他有足够的理由不去翼城。

当然了,百乘兵马郑忽肯定是会还的,但不是现在。

至少也得等他迎亲之后再说。

因为这百乘兵马和小子侯闹翻不值得,直接还回去郑忽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郑忽准备拖延些日子,让这些翼人好好感受一下在他的治下生活是何等的幸福。

等这些人一旦回到翼城,那就是郑忽的宣传标兵。

请水军的钱都省了,何乐而不为?

将所有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郑忽开始写信。

信不是写给旁人的,而是给他老爹郑庄公的。

分别月余,此时刚好拿下陉庭,写信报个平安,讲述一下入晋之后的所作所为,这是人子应尽的义务。

交流一下总归没什么坏处不是,更别谈郑忽对于他的那三个好兄弟还不怎么放心。

若是他没有离开郑国,他那个兄弟纵然能耐太大也难翻起什么风浪。

问题是他现在离开了,谁也不知道这三位不安分的主会不会趁虚而入。

所以,郑忽刷一波脸,让他老爹加深一下对他的记忆,是绝对应该的。

更何况,郑忽现在还需要他老爹帮个小忙。

借贾、杨、霍三国这么多兵马终究是个隐患,郑忽虽然没准备还,但人家得知真相后前来索要,扯皮是免不了的。

郑忽总不能带着这三国士卒去灭了他们的母国吧!

所以,郑忽需要来自郑国的权力背书,只要郑庄公遣一使者,随便搞个理由,比如时机未到之类的,再送点贿赂,这事就能轻松解决。

即便等这三国国君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也不敢派人前来向郑忽索要兵马,因为郑忽后面站着的郑国。

这事其实也不用郑忽刻意去提及,只要他将出使三国的事情叙述一遍,郑庄公自然会遣使者过来帮他收尾。

这点自信,郑忽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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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赵夙的想法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二十五章赵夙的想法六月初,郑忽在将陉庭的事务交代下去之后,便率人离开晋国,踏上迎亲的路程。

婚姻的最后一步,亲迎其实是相当重要的,亲迎含有序夫妇,理人伦的大义。

春秋隐公二年载“九月,纪裂繻来逆女。”公羊传就此注曰:“外逆女不书,此何以书?讥。何讥尔?讥始不亲迎也。”

东汉时期的著名的今家何休,对此的解读是“礼所以必亲迎者,所以示男先女也。”

由此可见,亲迎其实包含着一整套的礼法逻辑。

彰显的是“男先女”,表现形式为“男子先迎,女从后至”,合刚柔之义。

而刚柔之义的核心在于“阳倡阴和”,“男女有别”。

礼记郊特牲云:“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无别无义,禽兽之道也。”

阳倡阴和,男女有别,是世间“万物安”的前提。

所以,亲迎对于有国有家的贵族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然,这些都是礼法角度的大道理,从现实角度来说,亲迎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此时有抢婚的习俗。

抢婚又称掠夺婚,是原始氏族社会习俗的残留,在此时抢婚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以说是蔚然成风,这个抢还不是做做样子假抢,是实打实的真抢,谁抢到谁就有占有权。

说起来或许是对女性的不尊重,但事实就是这样。

休说结婚亲迎时可以抢,就是已婚之后的女性也可以抢。

宋国华督抢孔父嘉继室魏氏,然后把孔父嘉给做掉了,虽然东周列国志把魏氏说成贞洁烈女,但孔子在春秋上对他的这位七世祖母的结局提也未提,结局究竟如何后人无从得知。

倒是楚文王抢息夫人,息夫人为楚文王生了楚成王。

像历史上卫宣公娶宣姜,鲁惠公娶隐公妻,用儒家的道德来分析,这两位主都是犯了悖人伦的大错,应该被永远钉在扒灰的耻辱柱上。

但以此时人的眼光来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抢婚而已。

春秋上桓公三年文姜出嫁,鲁桓公未去亲迎,何休就注解说:“公不亲迎,有危也!”文姜至鲁,春秋书“夫人姜氏至!”来表达鲁国上下的喜悦之情。

这个喜悦不是国君结婚的喜悦,而是文姜在路途上没被抢走的喜悦。

郑忽此次亲迎,路途本就有些坎坷,因为他必须要借道戎狄和卫国,戎狄和卫宣公什么尿性就不用说了吧,更别谈郑国和中原几个大国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他现在出奔,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前去捣乱的。

像卫齐接壤,卫国和几个中原大国关系还算不错,宣姜都能被郑忽移花接木,最后还被卫宣公捡了便宜,郑忽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说句“伋子不哭!”。

这就是没有亲迎的下场。

若是郑忽还在郑国当他的世子,亲迎的事情大可不必过于担心,因为哪个国家胆敢和他抢亲就是相当于和郑国过不去,而且是结死仇的那种过不去。

问题是现在就不好说了,想必中原的其他国家也已经知道郑忽出奔,郑庄公正在图谋伐宋蔡。

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郑忽为防万一,专门挑选三千全副武装的精锐与其同行。

多做点准备总比事到临头徒呼奈何强得多。

赵夙作为郑忽的傧相,自然是与郑忽同行,而且是同乘一辆车。

对于郑忽,赵夙敬佩之外又有些仰慕。

别看他比郑忽小不了几岁,但是比起郑忽来,他感觉自己还是差的太远。

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郑忽入翼时,除了本国的五百士卒以及一些财物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敢请求以陉庭作为封地,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黄父。

这种勇气和决断不是一般人能具有的。

更别谈,他出使贾、杨、霍三国,从三国借来了二百乘的兵马和大批的粮草。

赵夙自度,若是他与郑忽处在相同的位置上,同样的境况下,他是绝对没有郑忽的这个能耐的。

更别提,其原封地百余青壮不避险阻路远,亲赴翼为其效力。

这件事对赵夙的震动尤大。

可以想象,郑忽究竟是在其原封地施了多大的德,才会让民众甘心至此。

德高能大,又于晋国纷乱之际入翼,赵夙觉得晋国的这滩水越来越混了。

正如他来时,他的父亲赵公明告诫他所说的那样。

“郑忽英略过人,殆非可以久居人下者也,今不惜屈尊而仕翼,其意不可测也!翼德衰矣,我玄鸟之子孙日夜怵惕不知将何往矣,吾儿苟能有大德于郑氏,我赵氏进可分荣禄,退可自安矣!”

这想要示好结交的意味已经相当浓了。

赵夙又不傻,相反,他还相当聪明,对他父亲赵公明打的什么算盘心知肚明。

事实上,从他父亲决定送粮给郑忽的时候起,他就大致猜测到他的父亲在打什么主意了。

对此,他并无意见,还相当支持。

赵氏虽然是望族不假,嬴姓一族在殷商时期亦多为显诸侯。

但是,那已经是老黄历了。

赵氏现在混的还不如秦氏,秦氏一脉至少立国了。

想着曾经托庇于自己羽翼下的小弟混的都比自己强,赵氏一族说没一点怨念那是假的。

赵氏才是正经的嬴姓大宗。

而现在郑忽入翼或许是赵氏崛起的契机,虽然不敢心存立国的念想,但是成为大国卿士未必不能实现。

就拿现在秦国的实际地位来说,可能还真比不上一个大国卿士。

虽然秦国也能与诸侯通使聘问,看起来和诸侯地位等同,但是秦国太穷了,礼乐不彰,与戎狄为伴,加之地处偏远,中原人根本就瞧不起秦国。

自古中原才是诸夏人民心中的核心之地。

赵夙此次为了能让郑忽刮目相看,在接到郑忽的邀请之后,查阅了很多古籍,又问礼于其父赵公明和家中的族老。

总之,赵夙希望能够将郑忽的事情办的尽善尽美,这样才能赢得郑忽甚至是郑国的好感。

这是尤为紧要的。

一路之上,赵夙在和郑忽闲聊之余,心中不断的去回想重复亲迎时的礼节。

第一次在郑齐两大国中间露脸,他可不允许自己做出什么非礼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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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战争的讯息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二十六章战争的讯息郑忽一行经过十余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在六月十四赶到了临淄西北的棘邑。

他和宣姜的婚期定于六月十八,总算没有出现延期的情况。

为了能够如期赶到齐国,途径朝歌的时候,郑忽甚至拒绝了公子伋的一再挽留,一场宴饮之后便告辞离去。

~子伋现在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似乎对他父亲的夺婚也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对郑忽的担忧溢于言表。

这搞得郑忽当时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心黑了。

后来想想,其实也谈不上,夷姜最终被卫宣公抢夺,充分说明了郑忽没有对不起公子伋。

反过来安慰公子伋放宽心,郑忽临走的时候又暗暗给面有忧色的左公子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保护好公子伋。

之后,郑忽一路之上也没遇到什么波澜。

就这样顺顺利利的抵达齐国。

毕竟带着甲兵三千人,盗寇之流根本不敢挑衅,除非是有人蓄意找郑忽的麻烦。

不过,找麻烦也不会在他前往迎亲的路途上,而是应该在他迎亲之后的返途。

棘邑依时水而建,距离临淄极近,从布局上来看,有点类似后世的卫星城。

郑忽率人赶到棘邑时,在棘邑外等候迎接郑忽的是齐侯的同产弟夷仲年。

与其他国家国君兄弟之间经常撕逼不同,夷仲年却是深的齐侯倚重。

当初郑忽与文姜的婚事之所以能成,夷仲年可以说是出力不少。

郑忽一行的车马在棘邑城下缓缓停稳之后,郑忽便急忙下车,与夷仲年等人见礼,并将赵夙等人引见与夷仲年及其他齐国群臣认识。

而后,在夷仲年的邀请下,郑忽这才率人进城。

对于郑忽,齐国群臣抱有好感者不在少数,夷仲年就是其中一位。

别的不说,就拿在曲阜的事情来讲,郑忽能够在危难之际,毅然挺身而出,这种勇于承担责任的气度就不是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沉溺于享受的贵族公子所能比拟的。

更别谈郑忽在曲阜自愿选择出奔不仅是救了郑国,也救了齐国。

当时,齐国馆舍内虢公看似是前来做客,没有像对待郑国那样,以兵相逼。

但事实上,若是郑国选择硬刚,虢公、宋公、鲁侯以及蔡侯恐怕不会轻易放任齐国君臣离去。

这是必然的。

就这一点来说,说一句郑忽亦有大德于齐,绝不为过。

夷仲年是曲阜之行的亲历者,对当初发生的事情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看起来是郑国与宋、鲁、蔡以及天子之间的博弈,即使是两方当场闹翻了,齐国也能够安然无恙的退出。

但是从虢公命人阻碍齐国上下消息的传达中,就已经看出齐国绝无置身事外的可能。

若不是郑忽挺身而出化解凶险,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入城守府,落座。

夷仲年笑着对郑忽道:“自曲阜一别,世子风采不减,人之贤与不肖可分矣!”

“大夫谬赞,忽愧不敢当!”郑忽也是笑着回道。

若是有一点办法,郑忽也不想离开郑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都是被逼的。

“世子谦虚,寡君常以世子不入齐而入晋引为憾事!”夷仲年半真半假的道。

“齐侯厚爱,忽素所知也,谨谢之!”郑忽亦客气道。

齐侯对他的欣赏之意,他是心知肚明。

一番寒暄之后,郑忽从夷仲年口中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

织公已经遣人知会齐侯,欲使齐邾两国共攻鲁,而郑则攻蔡。

至于宋国,三国虽然暂时不会遣兵攻打,但三国如此行事,无异于是将宋国架在火上烤。

以鲁之力肯定难以独自应对齐邾两国的进攻,同样的,以蔡之力也难以抵挡住郑国。

而宋国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三种选择。

若救蔡,则鲁侯必与宋公离心,届时,齐国则遣人至鲁策反,之后,郑齐鲁邾四国联合攻伐宋蔡两国。

同样的,若宋国救蔡,郑国也会遣使至蔡策反。

如果蔡侯执迷不悟,依旧要紧抱着宋国的大腿,郑国不介意灭掉蔡国。

不要忘了织公回到新郑时已经遣使于列国,蔡国周边的喧可不介意郑国吃肉,他们喝口汤。

若宋国同时出兵救鲁蔡两国,郑齐两国各出奇兵一支趁其虚弱之机联兵伐之。

至于宋国的好兄弟卫国,郑国已经许诺了诸多好处给它,而卫国的姻亲齐国,也在暗中发力,卫公已经许诺中立。

陈国与郑国关系素睦,更不会插手此事。

纪国届时会被莒国联合周边其他喧拖住手脚,无力他顾

卫陈纪三国已被摆平,其他国家不会有不开眼的。

或许淮泗喧迫于形式,会依附于宋鲁,但估计是出工不出力,无足轻重。

大国之间的博弈,喧从来起不了什么重要作用。

反倒是夹在大国中间,有可能把自己给玩死。

这一整套计划可谓是高明之极,无论宋国做出怎么的选择,损失都是避免不了的。

可以预见,宋国将成为这场博弈最大的输家。

本来宋公能不死以至于回国继位,皆赖织公之力。

现在宋公不思知恩图报就罢了,反而处处与郑国为难。

宋公虽处暗处,但郑国君臣又不是傻子,没有宋国的撑腰,蔡国敢这么和郑国硬刚吗?

是以,郑国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呢,不给宋国点颜色瞧瞧,让他们长长记性,他们大概是忘了他们姓什么了。

郑国含恨出手,宋国这次不死也得褪层皮。

没什么颜面可讲的,反正已经撕破脸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教会宋国做人的道理是郑国的责任和义务。

为了筹划这场战争,郑齐两国皆是搞了一个多月的外交,为的自然就是能打个漂亮的翻身阵。

同时以武力告诉列国,郑齐两国绝不可欺!

如有,那就准备承受郑齐两国的怒火吧!

夷仲年虽然没有将一些具体的细节透露出来,但郑忽也能想象的到郑齐两国为了筹备这场战争所做出的巨大努力。

这场战争在郑忽婚后就会发动。

届时,列国之间的形势或许要因为这场战争起一些变化。

至于列国间的形势究竟会变成什么样,郑忽暂时还预料不到。

……11

第二百二十八章 抢婚?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二十八章抢婚?太行巍巍八百里,上接燕山,下衔秦岭,自北向南贯穿于中国大地的腹心,后世的历史地理学家称太行山为“天下之脊”。

说起太行山,在后世没有人会感到陌生,因为他代表着中国人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迎难而上的坚毅品质。

“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

“北山一老叟,名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惩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谋曰:‘吾与汝毕力平险,指通豫南,达于汉阴,可乎?’”

十余日后,郑忽率领的迎亲队伍抵达太行山脚下,郑忽闲极无事自告奋勇的和文姜讲起了愚公移山的故事。

愚公移山的故事乃是战国时期着名的道家学派代表人物列子所书的篇章之一。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作者或许要改一改了。

郑忽向来没有什么廉耻之心,整篇整篇剽窃古人着作的事情都干过,更别说剽窃一则寓言小故事。

只要能讨文姜欢心,就是再剽窃几篇,郑忽也是毫无压力。

偷盗者不会因为多偷一次而心生愧疚,说的就是郑忽这样的人。

这几日,郑忽和文姜可以说是如胶似漆,二人本来婚前就已经相熟,婚后自然不会有任何疏离之感。

文姜对郑忽素来有仰慕之心,郑忽又有意博美人一笑,二人在一起,郎有情妾有意,干柴烈火,不足为外人道也!

郑忽的小故事果然勾起了文姜的好奇之心,一双杏核小眼直勾勾的盯着郑忽,那意思示意郑忽接着往下说。

郑忽在文姜期待的眼神下,接着道:“其妻献疑曰:‘以君之力,曾不能损魁父之丘,如太行、王屋何?且焉置土石?’……”

话音刚落,车马突然停了下来。

这让郑忽心头一紧,警惕之心立刻提了起来。

文姜自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郑忽亲自率人迎亲,沿途之上没有郑忽的命令,车马不可能骤停,如果有,那就是可能遇到了什么状况。

郑忽匆匆安慰了文姜几句,便离开墨车,他需要搞明白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以至于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陈戎会突然命令队伍停止前进。

文姜的陪嫁队伍,在整个迎亲队伍的最核心位置,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文姜。

从文姜的陪嫁队伍中出来,郑忽命令赵夙率人将文姜的陪嫁队伍团团围住,谨防不测。

而后,有士卒来报,言陈戎请郑忽前去。

于是,郑忽跟着士卒匆匆赶往前军。

“主上!”

“毋须多礼,何事如此?”郑忽问道。

“前方密林之中静谧非常,卑下以为事有蹊跷,故而令士卒停跸,卑下已遣人查探,究竟如何稍后便知!”陈戎皱着眉头向郑忽汇报道。

很明显,他认为前方遇到埋伏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曾出卫?”郑忽问道。

“卫之疆吏方辞未久,应是出卫无疑!”

郑忽闻言,在心中默默思量了起来。

昨日他率人入朝歌,拜谢卫公,毕竟从人家地界上一来一回,第一次不去谒见也就算了,第二次再不去那就说不过去了。

郑忽记得卫宣公搞了一个盛大的趴体来招待他,不过卫宣公似乎不太开心,趴体进行了一半,卫宣公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立场。

最后还是公子汲作陪,代替卫宣公招待的他。

在此期间,郑忽从左公子泄的口中得知,卫宣公自娶齐女以来,日日盘桓于新台,所有国事皆交于公子汲处置。

这就是一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

“难道卫宣公想要抢婚?”郑忽不得不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就在郑忽胡思『乱』想之际,前方的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响动,一眼望去,远处冒出越来越多的人影。

“敌袭,警!”

“敌袭,警!”

……

几乎在人影出现的瞬间,遇敌的警戒之声便传了出去。

而对面的敌人显然也听到了郑忽一方的预警之声,开始加快速度想要率先发起进攻。

陈戎早已有警惕之心,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见敌来犯,当即命令士卒引弓。

“嗖……嗖……”

接连不断的破空声,开始收割来犯者的『性』命,不断有敌人因此而倒在箭镞之下。

不过,更多的敌人却凭借着身处密林的优势,不断的跳跃躲闪,以树木作为遮挡,最终逃过一劫。

紧接着,林中的敌人在遭遇一番小挫之后也开始了反击,他们躲在树木后面,不断朝郑忽一方『射』箭。

虽然稀稀疏疏,不成规模,但是杀伤力却远超郑忽一方方才的那一阵箭雨。

没办法,在林中显然要比林外更占优势。

而且,郑忽一方还要兼顾着文姜及其陪嫁队伍的安危,在未『摸』清敌人的具体情况下,冲进林中斩杀敌人绝不是明智之选,保险起见只能选择防守。

“此地不宜久留,还请主上暂且移步中军,戕贼弥祸之事交由卑下即可!”

陈戎一边指挥士卒,一边劝郑忽离开前军。

流矢无眼,陈戎可不敢让郑忽身处险地。

“然!”郑忽应了一声,也不拖沓,当即在士卒的护卫下离开前军。

作为三军统帅,郑忽自然明白他的安危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一旦他不幸受伤,那么对整个队伍的士气人心打击是极大的。

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郑忽的离去也让陈戎松了一口气。

没有郑忽在前军,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迎战,不必再分心去担忧郑忽的安危。

“传吾命令,全军皆固守以待敌攻,切不可贪功争进,违者斩!”

“唯!”

陈戎对于眼前局势看的很清,林中的敌人或许在此时依旧占有优势,但当他们的弓矢『射』完,他们就只能选择发起进攻。

届时,便是击破这些敌人的最佳时机。

而此时,只需要守好阵地,尽可能的减轻伤亡便已是大功一件。

若是贸然进林中发动进攻,力量分散,极有可能被人个个击破,而且陈戎现在也『摸』不清这伙人的来历,更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意欲何为?

万一中了敌方的『奸』计,陈戎觉得他只能以死谢罪了。

所以,陈戎再等,等这伙人率先发动进攻。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作妖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二十九章作妖回到中军的郑忽,开始从容指挥军队配合陈戎的前军。

他首先命令赵夙将文姜陪嫁队伍中的媵臣和奴隶组织起来,而后从中军中抽调五百士卒支援陈戎。

后军则原地待命,谨防被人包了饺子。

谁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敌人,但从林中敌人跳跃躲闪的迅疾速度来看,这绝对不是盗寇所能具备的素养。

换言之,郑忽遇到的极有可能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只是他还不知道这支军队究竟是谁派出的。

虽然在郑忽想来,卫宣公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宋、鲁、蔡等国也不无可能。

而今的当务之急是将这支敌军击退,最好能抓到几个俘虏。只有这样郑忽才能搞明白究竟是谁在暗处搞小动作。

现在或许没时间找人算账,但郑忽是个记仇的人,夺妻之恨啊这是,仅次于父母之仇的大恨,郑忽焉能如此轻易揭过,这绝不是他的为人。

就在郑忽的命令下达不久,果然,后军亦传来预警之声,这让郑忽更加确定他们这次是遇到了正规军。

要知道,郑忽虽然在路途上有时间和文姜卿卿我我,但是这是建立在他将所有警戒之事全部安排妥当的前提下。

每到一地,陈戎都会先遣人探路,确定无虞之后才会前进,所以很明显,后军遭遇的敌人是尾随而来,而且还巧妙的避开了后军的眼线。

“尾随的时间应该不算长!”郑忽心说。

郑忽不相信仇率领的后军会被人尾随几天还毫无知觉。

郑忽带过来的三百郑军老卒分散在三军之中,出入警戒皆是这些老卒亲自带队前往,一些风吹草动,这些老卒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故而,郑忽觉得这次他们遭遇的这伙人很有可能是卫军,而且是卫军中的精锐。

“卫宣公这老王,真特么欺人太甚!”郑忽在心中骂道。

心中虽然异常恼怒,但是郑忽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将来犯之敌击退才是而今的当务之急。

“赵夙!”

“臣在!”

“吾命汝率三百人往援后军!”

“世子,如此一来中军空虚,如事有缓急,臣恐”

“无妨,汝领命即可!”

“唯!”

赵夙见郑忽心意已决,当即领命而去。

郑忽目送着赵夙离去,转身向文姜陪嫁队伍中走去。

边走边对身边的护卫下令道:“传吾令,敢有行逃避,惊乱之事者,皆论以大辟!”

“唯!”护卫领命而去。

之后,郑忽没有理会文姜陪嫁队伍中众人的惊慌之色,径直的向文姜的墨车中走去。

“良人,可是抢婚?”文姜不无忧虑的向郑忽问道。

外界发生的一切,她自然不可能全无知觉。

正相反,她能从外界不断传出的预警之声猜测出这次可能遇到了劲敌。

郑忽看着有些紧张的文姜,握着她的手连道了两声安心。

感受到郑忽手中的温度,文姜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愚公之事吾还未讲完,良人可还愿听?”郑忽笑着对文姜道,仿佛他对遇袭之事并不担心,但左手握住的剑柄却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过,这一切文姜却没有注意到,她看着郑忽镇定而又从容的笑容,心中大定。

“固所愿尔,不敢请也!”文姜展颜一笑,如花之绽放,美艳非常,看到郑忽微微一呆。

“杂曰:投诸渤海之尾,隐土之北”郑忽接着原来的故事讲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忽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的讲,讲的他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了,终于有媵臣前来禀报说,前军使者请见。

“良人稍待!”郑忽歉意一笑,对文姜道。

文姜点点头,示意郑忽无妨。

于是,在媵臣的引领下,郑忽缓缓离去。

出陪嫁队伍,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郑忽眉头一皱,心说“看来这次伤亡惨重啊!”

“如何?”郑忽问道。

“报,卑下奉令前来向主上报捷,陈旅长已率前军击破来犯之敌,捕杀无算,俘虏二十有二人,旅长已命人缚之,稍后听主上发落!”

“善,前军伤亡如何?”郑忽虽喜,却没忘记关心士卒的伤亡情况。

“禀主上,此事尚在计算之中,卑下未知!”士卒脸上有些羞愧。

郑忽看着,感觉伤亡应该不容乐观,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他带的人虽多,但大多都是些杂牌兵,这些人能临阵不脱逃就已经是邀天之幸,对上卫军精锐,能取得胜利可以说是相当难得。

“此事皆赖二三子之力,传吾令,所有与战士卒至陉庭皆受一田,斩首一者受三田,仆隶一,斩首二者受六田,仆隶二,斩首三者受一井之地,仆隶三,战死者其父母妻子可至陉庭受田,其余处中军而护卫者亦可得田一。”郑忽对身边的扈从下令道。

“唯!”扈从闻言立刻离去传达郑忽的赏赐命令。

“此事陈戎处置得当,不负所托,吾心甚慰,去罢!”

“唯!”士卒亦领命而去。

“世子!”士卒刚离去不久,赵夙又急匆匆的率人赶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后军如何?”郑忽问道。

“赖世子之福,后军已破来犯之敌,臣先行至此向世子报捷!”

“善,伤亡可知?”郑忽问道。

“暂未知也,然依臣之见,伤亡非望世子知之!”

“汝亲历战阵,具体情形可否为我言之?”郑忽道。

“自无不可!”

于是,赵夙将他方才所见到的情形和郑忽细细道来。

郑忽也听的很认真。

听完之后,郑忽道:“汝今乃有大德于我,谨谢之!”

“不敢!”

一番叙述之后,郑忽从赵夙口中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这支人马确实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不是什么盗寇之类的。

所以,这场抢亲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

没过多久,陈戎亲自将俘虏押送过来。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身披数创的俘虏,郑忽还未等这些反应过来,便直接开口问道:“卫公遣尔等前来吾已知之,尔等还有何言?”

二十二名俘虏无人说话,不过躲闪的表情和神色却出卖了他们。

郑忽冷哼一声,向左右吩咐道:“既如此,皆以大辟论!”

“带下去罢!”

“唯!”陈戎直接领命道。

既然已经确定是卫宣公在后面使绊子,这些人对郑忽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考虑到郑国和齐国正准备和宋鲁蔡三国掰腕子,郑忽现在根本无法拿卫宣公怎么样,甚至连一点敌意都不能表露出来。

这个哑巴亏,郑忽算是吃定了。

吃了哑巴亏的郑忽,拿几个被俘虏的士卒泄愤,也是正常的。

“小人有老母,待小人养之,望世子宽恕小人之罪!”就在陈戎将要带人把俘虏押下去斩首的时候,俘虏之中突然有一人哭着向郑忽求饶道。

郑忽没说话。

那人又道:“小人自知死罪,世子诚能宽恕小人,小人必将所知之事悉数相告,不敢有隐瞒!”

“伯由,竖子敢尔!”

“伯由,吾恨不得生食尔肉!”

一群俘虏对这位叫做伯由的告密者展开了最恶毒的咒骂。

郑忽摆摆手,示意将其余的俘虏带下去斩首。

“但愿汝所知之事可护得汝周全!”郑忽道。

于是,这位名叫伯由的俘虏为了能够生存下来,倒豆子般的将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一讲来。

郑忽确实也从这位伯由口中得到了一个有价值的讯息。

那就是卫宣公吩咐这些人抢婚的时候,夷姜也在。

这个信息量确实有点大。

郑忽怀疑,夷姜或许在这场抢婚的事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当初郑忽和宣姜那么坑人家,人家心里怨恨这也是很正常的。

这种怨恨化作枕边风,只需提到类似姐妹花这个关键词,就足以让卫宣公心猿意马。

“世子,小人可否离去”

就在郑忽思考之时,伯由小心的向郑忽询问道。

郑忽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伯由这才千恩万谢的离去。

11

第二百三十章 小子侯的决断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三十章小子侯的决断五日后,郑忽一行有惊无险的经过蛮夷之地,迈进晋国的国土。

至此,郑忽才算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抢婚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习俗,郑忽往时已经有了心理筹备,但当遭遇之时,郑忽还是异常恼怒。

还好没被卫宣公得逞,不然,郑忽尽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顺便还把自己脸面丢到国际上往了。

这个哑巴亏让郑忽吃的很憋火,他不仅要打坏了牙往肚子里咽,还得赞助卫宣公扫尾。

万一卫宣公创造他派出的人有还未逝世透的,难保他不会由于作贼心虚而恼羞成怒,终极与宋蔡等国联合起来攻打郑国。

所以,为了大局,那个告密的士卒已经被郑忽派人给处理掉了,其余的士卒,郑忽也不管逝世没逝世,皆让人又补了刀。

为的就是让卫宣公安心,让其自认为他的图谋不为人所知。

自太行山离往,郑忽顺道往台谷见了井友一面,短暂的停留了一天。

井友从陉邑抽调了五百老卒声援郑忽,这才让郑忽稍稍心安。

没措施,太行山一战,丧失太大。

郑忽带领的三千杂牌兵战逝世五百余,还有七百余士卒或轻或重受了些伤。

当然了,真正的主力,也就是郑军老卒基础上没什么丧失,这是让郑忽比较欣慰的。

话说卫军精锐对上郑国精锐,实在还是略有不如的。

当然差距也不算太大,这次得亏有贾、杨、霍三国的士卒充当炮灰,不然,郑军三百老卒固然善战,但是面对倍于己的卫军,交代在太行山脚下的可能性极大。

若是没有郑军老卒疏散在三军之中掌控局面,贾、杨、霍三国的杂牌军虽多,估计卫军一个冲锋,三国士卒就会如同鸟兽奔散,兵败如山倒。

久经战阵的士卒和少历兵锋磨练的士卒是不同的。

久经战阵的士卒无论是顺风仗还是逆风仗,都能打,而且可以打的很好。

而少历兵锋的士卒就只能打顺风仗,逆风仗则是一触即溃。

也亏着郑忽带领着三国的士卒打了一次胜仗,不然,成果如何还真的两说了。

这真是郑忽第一次带这么差劲的兵。

没措施,一步一步的来吧,郑忽在心里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既然进了晋国的地界,郑忽自然需要先进翼往知会一下小子侯。

这是最基础的礼节。

好歹郑忽现在也挂了个晋国大行人的官职不是。

……

翼都,宫殿之中有一窟室,也就是先秦时代比较风行的“空调房”,说白了就是地下室。

地下湿润,比地上温度低很多,所以一到夏季,很多不怎么抗热的贵族便会转移到窟室之中避暑。

小子侯自然也不例外。

事实上,说起怎么享受生活,翼都的这些世卿得甩郑忽几条街。

此时,窟室之中不仅有小子侯,还有晋国执政卿嘉父以及小子侯的叔父公子缗。

“君上,臣数次遣人至陉庭,恳求陉庭回兵,而陉庭至今未许,窃认为郑忽实无还兵之心!”

担负晋国大司马的公子缗,也就是后来的晋缗侯,对小子侯道。

“然,臣闻郑忽以陉庭地赐我国人,若欲回兵于我,何以至此?”嘉父亦附和道。

小子侯闻二卿之言,心中固然隐隐有些担心,畏惧被郑忽诓骗,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容貌。

安慰二卿道:“二三子毋忧,陉庭新定,郑忽又往齐迎亲,兵不足不足以御非常之变,且陉庭之所为,郑忽未必知也!”

“不然,臣认为,若郑忽有意还兵于我,离晋之前必以言告我,暂缓期限,今无言,是不欲也!”公子缗反驳道。

小子侯无言以对,公子缗说的确实有道理。

实在就郑忽在陉庭授翼人田这一项,就让小子侯在心里犯嘀咕。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即便翼人立的功劳再大,也轮不到你郑忽赏赐。

郑忽这么做尽对是已经越界了。

说句比较直白的话,郑忽这是以翼人士卒的主君自居了。

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小子侯固然不知道这句话,但是作为统治者,他有统治者的本能。

郑忽的越界行动让他感到自己的威信受到了侵占。

但也仅此而已罢了,他现在是不敢和郑忽撕破脸的。

由于一旦和郑忽决裂,郑忽极有可能投进曲沃的怀抱,这是资敌,此其一也。

其二,前段时间郑庄公遣使访问翼、贾、杨、霍四国。

郑使还特地向小子侯递交了一封来自郑国的国书。

这封来自郑国的国书,用词异常谦虚。

先是回想了一下晋文侯和郑武公时的两国传统友谊,高度赞美了晋文侯和郑武公同心同德扶保王室的功劳,之后又明确的承认了翼这一系才是真正的晋国正宗,文侯子孙。

最后又重提了周平王当年赐下的盟质,即所谓的“世相起也!”,言郑国对晋国此时的遭遇感同身受,假如晋侯不弃,郑国愿意在适当的机会出兵赞助晋侯同一晋国。

整篇国书,固然无一字一句提到的郑忽,但却无不凸显着郑忽在郑庄公心中的重要地位。

不说别的,郑忽未进翼时,郑庄公为什么不令人送这么一封国书,光大晋郑之间的传统友谊。

小子侯尽不猜忌,若是郑忽进曲沃,他是必定收不到这么一封国书的,相反,曲沃或许能收到类似的一封国书。

当时这么一封国书摆在小子侯案前的时候,他有不忿,有窃喜,更有庆幸。

若当初郑忽进曲沃,那么等郑国腾出手来,翼必将面临灭顶之灾,这是毋庸置疑的。

翼现在连曲沃都摆不平,更逞论郑国。

别管怎么说,小子侯现在实在没什么勇气往惹郑忽。

郑庄公已经用举动证实,郑忽身后站着的是郑国。

小子侯情愿将千余翼人留在陉庭,也不愿因此而惹的郑忽不快,得不偿失。

况且,在小子侯想来,郑忽不可能永远留在晋国,身为世子,郑忽早晚是要回郑国继续君位的。

一旦郑忽离开,陉庭还是晋国的陉庭,翼人还是晋国的翼人,现在这些只不过是给郑忽临时保管而已。

这么一想,小子侯的心里安定了很多。

“郑忽擒伯由献于寡人,使寡人得解父之恨,于我有大德矣,二三子勿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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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各人的心思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三十一章各人的心思翼城大殿之内,郑忽再次见到小子侯的时候,感觉小子侯给人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这让郑忽心中好奇之心大起,心道:“这是个什么情况,祖坟被人刨了?不能吧!”

从来也不盼人家点好,这就是郑忽。

其实郑忽也能大致猜测出来,小子侯见到他之后摆出一副苦大深仇的倒霉模样。

原因可能有二,一可能是曲沃方面又找翼城的不痛快了,二则是想要郑忽归兵于翼。

除此之外,郑忽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原因能让小子侯如此委屈。

而且以郑忽的经验来看,郑忽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原因很简单,好歹郑忽这只狐狸在翼,曲沃多少也得顾忌一点郑忽这只狐狸身后的老虎郑国。

曲沃若想找翼城的不痛快,甭管怎么说,在郑忽和还没表现出与曲沃对立的情况下,曲沃一定会派人知会郑忽一声。

一来看能否将郑忽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二来试探郑忽对两方的真实态度。

别看郑忽现在没多少兵,又是一n公子,但翼和曲沃没有人会忽视郑忽的存在。

就像后世美帝驻兵于南韩,南bn会忽视美帝的存在吗?

郑忽虽然在晋国,和太上皇的位置还相去甚远,但是最基本的尊重,无论是翼还是曲沃都会给足。

所以,在郑忽不在的情况下,曲沃找翼城麻烦的可能性极小。

“臣见君上戚戚有忧色,臣唯唯以问,不欲使君忧!”

郑忽的态度摆的很端正,尽显为人臣者得本分,不知道的肯定会大赞一声忠臣啊!

小子侯闻言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公子缗先耐不住性子,率先向郑忽责难道:“当初公子欲伐陉庭,君上不忍公子受败北之难,出车百乘助之,今公子已下陉庭,而翼人久居陉庭,若公子不欲归兵于我,大可直言,迁延贻误,实非君子所为!”

一副臭脸摆的,也不知道郑忽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这货。

反正郑忽看着他的臭脸,听着他不善的语气,心中莫名的有些恼火。

本来郑忽在卫宣公手中吃了个哑巴亏,心中正憋着火没处发呢。

再加上,郑忽虽然借了了小子侯的兵不假,但他又不是没有为小子侯出工出力,贾、杨、霍以及翼组成的反曲沃同盟怎么来的,陉庭大夫是谁送给小子侯,才使得小子侯得以复父之仇的。

虽说郑忽居心不良,但是好歹做了这么多事,借你们兵延期还又怎么了,又不是准备不还了。

迅速的压下心中的火气,现在还不是和翼城群臣翻脸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郑忽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

“吾离晋之前,已命人以兵归之,公子所谓翼人久居陉庭,吾实不知,还望君上恕罪!”郑忽朝小子侯拱拱手道。

一句话将所有的事情推脱的干干净净。

“无妨,陉庭新定,子忽又至齐迎亲,左右仓促,偶有忘记,此人之常情,子忽不必放在心上!”小子侯开口打圆场道。

公子缗心有不甘,正想询问郑忽既然安排手下人还兵,为什么他几次遣人前去索要,都被人以各种理由推脱。

小子侯自然注意到了公子缗的小动作,不等公子缗发问,小子侯便用眼神制止了公子缗。

和郑忽闹的太僵实在没什么必要,人家又不是没有答应还兵。

即便人家把兵扣下了,他们也没什么招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子侯还需要郑忽或者说是郑国的支持呢。

“陉庭初定,若百乘不足以御非常之事,寡人愿再予子忽百乘以助之!”小子侯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非常大气的向郑忽表示道。

郑忽在心中冷哼一声,标准的假大气这是,若是小子侯真有这么大气,刚开始就不会容许公子缗询问兵马的事情。

当时既然问了,现在又一副非常讲义气的模样。

这么作的目的,无非就是当个b还想立牌坊。

“君上厚爱,臣铭感五内!”郑忽虽然心中腻歪的难受,但是表面上还得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然臣既已归晋,入陉庭之后,择日便遣人归兵,君上如不信任臣,不妨遣大司马与臣一道归陉庭。”

郑忽轻蔑的撇了公子缗一眼,那意思有本事就和老子一起去陉庭,就问你敢不敢。

耍嘴皮子谁不会啊!

对于郑忽的这项提议,别说是公子缗,就是小子侯也不敢轻易答应,因为一旦答应了,那就代表他和郑忽之间的友谊完全破裂,再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

朋友,合作伙伴之间最终的是什么,信任!

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更别谈什么友谊或者合作之类的了。

若不是郑忽想要得到翼城的大义名分,以及此时的实力不济,他才不会在这里和小子侯扯皮。

翼城的这一群世卿都是一样的货色。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不说别的,郑忽入晋首先到小子侯这里拜见,这是基本的尊重。

但是小子侯和翼城群臣呢?

一个祝贺郑忽新婚之喜的都没有。

刚入殿,一群人要么愁眉苦脸如小子侯一般,要么老神在在,无视殿内发生的一切。

“子忽多虑了,子忽于寡人兄弟也,诗云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寡人怎会不信任子忽!”小子侯尴尬的笑笑。

“子忽新婚,寡人还未向子忽贺喜,此寡人之过也,今夜寡人欲与诸卿共贺子忽成婚之喜,子忽万勿推托!”

郑忽心道“这会想起来了,早干嘛去了!”

想是这么想,最终郑忽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心中有火不假,但真正老辣的政治家,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怒而影响自己的原定计划。

郑忽的原定计划是什么?

是窃晋!

窃晋最重要的是大义名分,没有这个大义名分就相当于无形中埋了一雷,说不定哪天就b了。

郑忽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当然了,这也不代表郑忽会事事顺着小子侯和翼城的世卿。

适当的反击还是必要的,只不过要把握好度。

翌日,郑忽直接带人返回陉庭。

昨晚他借着酒意,或者说他直接装醉,痛痛快快的折辱了公子缗一番,一舒几日来的闷气,说郑忽不是君子,郑忽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君子”。

君子有仇必报。

小子侯和翼城世卿在旁边尴尬的看着,也没人前去劝说。

这属于私怨,而且有打圆场的也被郑忽给喷了回去。

反正他“喝醉”了,和一个醉酒的人计较,实在有份。

经此一事,郑忽与公子缗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郑忽从来就不是个心胸特别宽广的人,公子缗自然也不是。

而且公子缗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恶气。

可以想象,未来郑忽少不了要和公子缗较个高下。

对此,郑忽浑不在意。

历史上公子缗在小子侯死后继位为君。

就是郑忽现在不和他翻脸,等到小子侯死后,郑忽也得和他翻脸,不过一早一晚的事情而已。

公子缗的存在是未来郑忽窃晋路上的障碍。

反正他已经对郑忽展露出敌意,郑忽对此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还怕他一末代文侯子孙!

就是晋文侯在,郑忽都不怵。

总而言之,压抑在郑忽心头的一口恶气总算是出了,对郑忽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陉庭城下,得知郑忽迎亲归来的高渠弥亲自带人在城外迎接。

之后,在高渠弥的带领下,郑忽和文姜以及陪嫁队伍一同前往城守府。

其他的士卒则由陈戎和仇带领着回到了驻扎在陉庭的营帐之中。

“吾去齐之时,陉庭可有事?”郑忽例行公事的向高渠弥询问道。

“有三事臣不敢自专,还请主上决断!”高渠弥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从他担任郑忽冢宰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他已经是郑忽的内臣了。

虽然他这个内臣并兼外事,但依旧抹除不掉他的这个内臣身份。

“其一,君上遣宛大夫至贾、杨、霍三国聘问,并访翼,而后宛大夫至翼请主上安心并留君上书一封,嘱托臣亲自交予主上手中!”

郑忽闻言点点头。

在心中默默的为他老爹的高效率的工作点了个赞。

“其二,曲沃遣使问候主上,主上不在,曲沃使已归,欲待主上归陉庭之日再来拜见!”

“可知曲沃所为何事?”郑忽心中虽然对曲沃的某些意图心知肚明,但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万一不是他的那样呢!

“曲沃托言欲与主上叙晋郑二国之谊!”高渠弥道。

郑忽哼哼两声,道:“二国之谊,曲沃何敢以国自居?”

“臣代主上回绝曲沃?”高渠弥听出了郑忽对曲沃所出狂言的不喜。

“良材有良材之用,朽木有朽木之宜,若曲沃使再至,大夫不必回绝,为其引见即可!”

郑忽肚子里面又开始翻腾坏水了。

“唯!”

“其三,翼城数次遣使请归翼人,臣遵主上之意,予翼人田亩,托言位卑职不敢擅专,以绝翼城之意,而今主上已入陉庭,翼人当如何处置?”

“此事不急!”郑忽风轻云淡的道。

就冲着小子侯对他的那个态度,郑忽觉得不拖延两天都亏了。

再者,这将近两千翼人,是被郑忽视作水军的。

这些人临走之前,郑忽得让人测测这些人对于陉庭的一些看法。

大致就相当于政治审查。

若是政治审查不过,那么哼哼,陉庭新定,盗寇借机生乱,出现士卒为盗所杀的情况,真的很让人痛心!

不过,郑忽估计应该绝大部分人甚至是全部都能通过他的政治审查。

除非有人对陉庭对郑忽有敌意,那就没办法了。

郑忽又不是上帝,救不了所有人。

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11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定个小目标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三十二章定个小目标郑忽回到城守府中,将一切事情都安置下往之后,便让高渠弥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迎亲已经结束,接下来郑忽要安排下一个阶段的任务。

他来晋国不是来采风的,而是有着极强的目标性。

小子侯在位的这几年正是他发展壮大实力的好机会。

只等小子侯一逝世,届时手里有兵,翼城的一切还不是他说了算。

“恭贺主上喜结佳缘!”

“臣等谨为主上贺之!”

“臣等谨为主上贺之!”

众人方见到郑忽,便不停的向郑忽道贺。

自己人和外人总回是不一样的。

郑忽逐一回礼,向众人表现感谢。

臣敬君,君亦敬臣,郑忽无论何时在自己人眼前从来没摆过架子,这也是众人愿意追随他的原因。

未几时,城守府正堂之中已经坐满了人。

郑忽命人奉上茶水,简略的冷暄一二,便开端为下一阶段的举动目标抛砖引玉。

“忽蒙二三子不弃,折行奔走进晋,为吾先驱,此吾昼夜兢兢,不敢有一日忘也!”

“不敢!”郑忽话音刚落,一群人赶忙谦虚回礼,表现其惊恐之意。

“今陉庭虽定,然陉庭处二君之间,实力逊于二君,外无强援,稍有不慎,便有倾亡之祸,此诚吾之所忧也!”

这确实是郑忽的心里话,别看郑忽狐假虎威玩的很溜,但是实力不强,玩的时候难免有些心虚。

前段时间还好,由于彼时郑国和未和宋蔡等国开战,现在,算算时间,郑国应当和蔡国已经打起来。

这一打,你来我往的,也不知道多少年能结束,就像之前郑国和宋卫之间的战斗一样,今天你赢一场,明天我就得出兵复仇,不停的复仇,打个几年太正常不过了。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再搞什么狐假虎威,万一翻车了怎么办?

这不是不可能。

虽说即便翻车了,他也没什么屁事。

年龄时代这就这点好,大贵族永远是大贵族,在自己国家翻车的大贵族流亡到其他国家,依旧还是大贵族,待遇基础不用担心,只不过风光不在就是了。

但问题是,他没事,他的血汗可就全白费了。

所以,郑忽已经下定决心,尽对不会再在刀尖上舞蹈了,他已经不是刚进翼时的光杆司令了。

有家有室的人很难豁的出往,说的就是郑忽而今的这种情况。

“主上远谋沉思,臣等不及也!”众人谦虚的表现道。

“不然,忽智小而谋不强,任重才弱,昧于时势,囿于自保,不知二三子可有教我?”

谦虚是必要的,征求众人的意见也是必要的。

郑忽不是自认为是刚愎自用的人,固然他心中已有谋划,但是假如其他人有更好的意见,他还是乐于采用的。

凡事不能闭门造车,兼听则明。

“臣闻有国强者或并群小以臣诸侯,而弱国或尽祀而灭世,故致强之术,在并弱国,有国民,有民者强,无民者败,陉庭之西,有郇国、冀国、耿国,国小而疲,取其国足以广地,得其财足以富民,收其民足以致强,且我攻伐三国既无碍于翼亦无害于曲沃,二君无辞,是我坐受其利也,看主上虑之!”

高渠弥率先将自己的见解讲了出来,局限于一隅之地,从来就不是高渠弥这种人所期看看到的,他渴看更大的舞台。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和郑忽本来的构想不谋而合。

郑忽固然身处翼,并帮着小子侯拉了几个盟友,但他的目标从来都是赞助晋国同一,而是让晋国在小子侯在位的这段时间尽可能达到最大程度的内耗,而在晋国内耗的这段时间,他则拼命的加强实力,一旦小子侯按照历史的剧本身逝世,他便接机进翼掌控局面,然后再打着为小子侯复仇的名义顺道灭了曲沃。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实力强劲的基础之上的。

陉庭的一隅之地确定不足以支撑他进行如此规模的战斗

所以,在很早之前,郑忽就已经盯上了郇、冀、耿三国。

这三国算是晋国的国中之国,历史上都是由曲沃系执掌的晋国灭掉的。

现在郑忽自然不会把这个机会留给曲沃。

话说,此时郑忽能动的蛋糕暂时也就三个国家。

其他距陉庭较近的城邑要么是曲沃的,要么是翼城的。

这两家的嘴里的肉,郑忽暂时是动不了的。

动了谁的,谁都不会乐意。

这两家或许都会尊重郑忽,甚至是不停的承诺利益收买郑忽。

但这都是建立在郑忽没有抢他们口中肉的条件下。

若是郑忽真的起了掠夺之心,并且付诸举动,郑忽感到这两家尽对会翻脸不认人。

不说别的,就郑忽借兵晚还了几天,小子侯立即一副祖坟被刨了的倒霉样子容貌。

要是郑忽真抢了他的地,那还了得。

曲沃就更不用说了。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以己度人,郑忽也是一样。

所以,柿子还是先挑软的捏。

“冢宰之言可谓善矣,然我陉庭初定,高低不亲,车破马罢,府库空虚,行伍不整,甲胄戈矛或有不足,此非可以于此时行攻伐之事也,愿主上更虑之!”

执掌陉庭财政大权的邓荒固然批准高渠弥攻打三国的方案,却不批准在此时开战。

郑忽闻言点点头,邓荒所说的,正是他急需解决的,此次他所安排的任务实在大多和对内整理有关。

邓荒说完,堂内一片沉默,没有人再发声。

郑忽见状,再次问道:“二三子可还有教我?”

没人说话。

这也很好懂得,在坐的很多人如陈戎、季、仇都是属于经常领兵打仗,听从郑忽命令的那种人。

对于远景方案以及内政这一块涉足太少,不敢轻易发言。

而公子辛丑,管仲和鲍叔牙则是年纪太小,历事太少,在这样的大事上,暂时还拿不定主意。

“二子之言,皆可谓善矣,吾当以一岁为休养之期,一岁之后伐郇、冀、耿三国,灭其国,有其土地国民!”郑忽直接将下一个阶段的目标定了下来。

“然吾闻克服之法在足兵足食,今陉庭高低不亲,府库无余财,此诚人之所忧也!”

“故自即日起,士卒克服所受土地,皆听其便,履亩税之,十足取一。”

郑忽这是明确下令在陉庭履行土地私有制。

不过,他的这个土地私有制不算彻底,士卒立功之后,得到的土地才干享受到这个待遇。

未赏赐给士卒的公田还和本来一样。

这样有利于勉励大众参军立功。

毕竟谁不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呢?

而郑忽通过这个政策得到的利益也是明显的。

首先就是,能最大程度的凝聚士气人心,再一个就是能够增长收进。

吃大锅饭或许很多人会偷懒,但为自家的生存发展奋斗,偷懒的人就会大幅减少。

人嘛,还是诱骗别人的多,诱骗自己的少。

谁会闲着没事坑自己玩?

“唯!”众人对于郑忽的这个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谁有意见谁就是和全部士卒过不往。

在坐的大多都是统兵的将领,没人会让自己自尽于军前。

“再者,士卒受地皆以二百四十步为亩,往其小亩,已受地而不足者,补之,自今以后,凡赐地,皆为大亩!”郑忽又送出了一个大礼包。

“主上,如此一来,公田几至于无!”高渠弥不无忧虑的表现道。

身为郑忽的内臣,公田的治理、耕种都是在高渠弥的职责领域之内的。

“无妨!”郑忽冲高渠弥微微颔首,示意他不用担心。

“唯!”

既然郑忽如此说了,高渠弥自然不会再纠结此事。

“至于行伍不整,士卒疏于战阵,则由大夫亲身督练,务必使三国之卒不逊我郑国士卒!”郑忽对高渠弥道。

“唯!”

这一番安排下来,高渠弥身上的担子可不轻。

既要主持分田,又要练习士卒。

可以说陉庭方方面面的事情,都需要高渠弥兼顾一二。

这无疑是郑忽对他的宏大信任,也是让他心生感谢的。

大的方向已经方案好,具体的履行那就需要看高渠弥以及在场众人的了。

郑忽至此终于可以喘口吻了。

气象炎热,这一番工作安排下来,郑忽的衣襟已然被汗水打湿。

喝了一口清凉的茶水,郑忽忽然向齿询问道:“陉庭盗寇可曾靖平?”

“无一漏网!”齿向郑忽拱拱手,布满刀疤的面容露出一副狰狞的笑脸。

“善!”

郑忽当然明确齿的无一漏网是什么含义,在场的众人就没有不明确的。

只是没有人会把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了。

齿这把利刃确实好用,这是此时郑忽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事实上,郑忽方才的询问可不是一时血汗来潮。

他是有目标的。

翼人马上就要回往了,政治审查这事,郑忽已经决定交给季来作。

但是,这只是明面上的。

一旦有人政治审查未过,那就需要一些类似盗寇劫掠,失足落水,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场景。

这些场景总回是需要有人安排的。

而齿就是郑忽心中的不二人选!

……

郑王天下最新章节第三二百三十二章定个小目标网址: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诚意

郑蔡分界线洪水以北的邓邑,也就是邓荒未离郑前的封地。

此时的邓邑已经成为了郑军的临时驻扎地。

郑军屯驻在邓邑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攻打蔡国,事实上当郑忽在太行遭遇抢婚之时,郑国的宣战国书,就已经送到蔡侯手中。

之后郑庄公命令原繁和泄驾领车三百前去攻打蔡国。

与其说是攻打蔡国,不如说是吸引蔡国上下的注意力更为准确。

原繁号称领车六百,欲与蔡侯会猎于陉山。

这种口气可以说是相当的目中无人。

要知道蔡国也不过有车六百,原繁如此夸大郑军实力,会让蔡国上下以为郑国欲一战灭蔡。

这么裸的挑衅,轻视,休说是蔡侯,就是蔡国群臣也会心生愤怒。

而原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蔡军不愤怒进而倾巢而出,怎么给柏、沈、息等国进攻蔡国的机会。

原繁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蔡军硬刚。

蔡国弱于郑国不假,但蔡国士卒也是常年在战争中摸爬滚打的,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尤其是当激怒这些人的时候,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郑国三百乘面对可能会倾巢而出又充斥着愤怒的蔡军,和他们硬碰硬,这样的傻事,原繁这老狐狸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原繁真实的目的从来都是拖住蔡军主力,只等蔡军回师自救,他再率军痛打落水狗。

临来之前,他就已经为蔡军的精锐选好了一处绝佳的埋骨地,那就是洪水。

这一战如果不能让蔡国元气大伤,那就是他原繁的失职。

自从郑忽被驱逐之后郑国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呢。

一国储君竟然被人给驱逐了,这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在这其中原繁等随同郑庄公和郑忽前往鲁国的诸卿受到的舆论压力尤大,主辱臣死,去一趟鲁国就把自己未来效忠的主君给搞没了,这还了得,如果说着这还不是无能,那什么算是无能?

国人才不会管他们当时遇到了什么情况,他们只知道储君离国,社稷动辄有倾覆之危,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都是原繁等人的锅。

储君被驱逐,他们这些人却完好无损的回到了郑国,这本身就是一种严重的失职。

原繁不止一次的听到国人议论,讽刺他们这些人无能。

对此,原繁要是还能用平常心对待,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所以,原繁一直视此战为雪耻之战。

“明日以相持为功,无论蔡军如何挑衅,击鼓,三军概不出战,如蔡军攻我,许败不许胜,诱其绕陉山而走,便是有功!”邓邑城守府正堂之上,原繁正在布置明天的战斗计划。

“唯!”一干将领轰然应道。

“若蔡军回师,二三子切莫放过,吾要让蔡军埋骨在这洪水之中!”原繁发狠道。

“唯!”众人再次应道。

明天郑军和蔡军正面对峙,柏、沈二国加上临近的一些小国攻打蔡国的都城上蔡,息国则负责攻打蔡国南部的领土。

郑庄公早已经和这些国家约定好了,上蔡的珍宝重器谁抢到是谁的,蔡国的领土谁先占据归谁,郑国只负责消灭蔡国的主力。

这些与蔡国临近的国家,原本还有些犹豫,当听到郑军要消灭蔡军主力,仅剩的一点犹豫立马消失殆尽。

他们这些和蔡国临近的国家,很多平时都要仰蔡国的鼻息,现在不仅有报仇的机会,还没有秋后算账之忧,这样的好事哪找去?

至于礼法之类的,鲁、郑、齐这样的大国都能在收到宋华督的贿赂之后,对华督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视而不见,他们这些远离中原,经常被中原人瞧不起的国家更没什么心理压力。

当然了,这些国家肯定不会轻信郑庄公的一面之词,他们会事先撒探子在上蔡周围,若是蔡军真的倾巢而出,这些国家才会按原计划行事。

如其不然,没人会愿意吃不到肉还惹一身骚。

此时,确实有很多君主士大夫依旧固守宗周时的规矩,但是这并不是绝对的,要不然也轮不到齐桓公来尊王攘夷。

要知道尊王,不仅尊的是周王,周王只是周礼的一个物化代表,齐桓公尊周王的目的其实是希望挽救已经崩坏的社会秩序,例如灭国不绝祭祀等。

拿此时来说,灭人国家谁还管你祭祀不祭祀的,郑国灭虢、郐、胡等国,也没管过人家祭祀不祭祀之类的,后来的晋国几乎将周围的小国全给吞并了,也没见他给别的国家留下社稷祭祀,霍国伯爵国,敢自己给自己晋爵为公。

春秋初期的乱象,其实已经隐隐有战国时期的影子了,只不过后来随着春秋五霸的崛起,拼命的维护宗周时期的秩序,才让周礼崩坏的速度变的慢了那么一些。

总体而言,春秋初期其实并没有后世很多人想象的那么美好,什么春秋时期没有兼并战争,齐桓公称霸一口气灭掉了三十余国,这才是真实的春秋时期。

不义战争、灭人国家,在春秋时期都是常态。

孟子所谓的春秋无义战,这是真实的历史写照。

所以来说,此时守规则的人很多,不守规则的人也很多,但很少有人会对失败者守规则。

国家之间之所以会互守规则,那是因为两方的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博弈,就是所谓的非零和博弈,即两方处于反复博弈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才有守规则的基础,不然,一强一弱,想要双方都守规则,这是不可能的,甚至是反人性的。

在后世的社会文明如此发达的情况下,美帝都仗着国力到处霸凌,更逞论现在。

而此时,蔡国就是柏、沈、息等国眼中的失败者。

打失败者的秋风,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在原繁在邓邑布置任务的时候,郑忽在陉庭也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曲沃使者狐突。

“臣曲沃使狐突见过世子!”陉庭城守府正堂,狐突率先向郑忽行礼道。

“曲沃使不必多礼!”郑忽回礼道。

“不知曲沃使至我陉庭所为何事?”郑忽微微一笑,揣着明白装糊涂。

“臣奉寡君之命,携书一封,呈于世子,望世子亲览!”狐突恭恭敬敬的将书简奉上。

郑忽接过书简,拍开印封,在狐突的注视下看了起来。

盏茶功夫,郑忽已经将书信读完。

书信中所书的东西和郑忽所猜的大体不差,唯一让郑忽感到诧异的是,为了拉拢他,曲沃方面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按照曲沃方面的意思,若是郑忽愿意帮助他们统一晋国,曲沃方面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他回国,即便与鲁宋等大国开战也在所不惜。

退一万步来讲,若是最终依旧在郑庄公活着的时候无法助郑忽回国,曲沃武公允诺愿与郑忽共治晋国。

整篇简书可以说是诚意满满,没什么过分吹捧的词汇,估计是想让郑忽感受到曲沃方面的巨大诚意。

若是郑忽没有窃晋的计划,这个条件对郑忽的诱惑力可以说是无限大的。

不过,既然郑忽准备窃晋了,这些条件对郑忽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未来晋国都是他的,要曲沃还有何用?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不仅不能说,郑忽还要适当的答应曲沃的条件。

不然,曲沃怎么能放心的进攻翼城,两方不撕逼内耗,郑忽怎么能从中渔利?

表示同意其实也是个技术活,比如现在郑忽所面临的情况,立马同意,曲沃方面肯定多少会有些疑虑,欲拒还迎才是正道。

“汝君之意,忽已知之矣,烦请曲沃使为我言之,贤君厚爱,忽感激无已,然忽闻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忽德薄智怨之所集,遂为宋蔡所逼,弃国于不顾,愧对先君社稷,幸蒙翼君不弃,赐以土地人民,以作生养,忽身所以得全者,翼君之惠也,贤君爱幸之德,忽不敢忘,然忽不敢背翼君之德而归曲沃,望君知之!”

郑忽一番话说的自己都快被感动了,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但问题是狐突却听出了郑忽的言外之意。

狐突从郑忽话里听出的意思大致是这样的,你们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哥也很想答应,但是翼君对哥有恩,哥不能恩将仇报啊,所以哥只能忍痛拒绝你们了,如果未来有机会,咱们再合作。

这不是狐突想的多,而是郑忽的暗示很明显,郑忽称小子侯为翼君,而不是晋侯,这个称呼很耐人寻味。

再有郑忽若是准备和小子侯一路走到黑,根本就不会见他。

这两点足以证明郑忽是可以被拉拢的。

搞明白了这些,狐突对郑忽就更上心了,如果能把郑忽拉到曲沃的阵营里面去,那他绝对是大功一件。

“不然,臣闻水之就下而人之就上,翼君率夺晋国,堕唐叔之业,寡君不忍见先君辛劳之功毁于一旦,故兴义师讨之,以兴晋国,今晋民扶老携幼皆往归之,晋之政必在曲沃矣,世子诚能助寡君而一晋,寡君必不敢忘世子大德!”狐突也开始忽悠起郑忽来。

问题是,其实从一开始郑忽就在忽悠他。

让被忽悠的人以为他在忽悠别人,郑忽真实越来越有老狐狸的风范了。

“曲沃使之意,吾知之矣,然诗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曲沃使勿复言!”郑忽道貌岸然的回绝道。

狐突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他和郑忽也谈不上多熟,生怕再多说会引得郑忽不快,那就弄巧成拙了。

只要郑忽对曲沃不反感,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是狐突心里的想法。

“曲沃使既来,忽当为曲沃使接风洗尘!”

郑忽见狐突不在规劝,便迅速转移话题。

“世子厚爱,臣谨谢之!”这么好给郑忽拉近关系的机会,狐突自然不会放过。

他还想着要“感化”郑忽呢!

“善!”郑忽高兴的冲狐突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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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争取的焦点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三十四章争取的焦点第二天,郑忽送走狐突后,直接将仇招来,把自己的连夜书写的书信和昨天曲沃武公写给他的那封书简一并交到仇手里,并嘱托他秘密入翼,将两封书简交到小子侯手里。

谈不上双面间谍,郑忽只是在故意挑动翼城或者说是小子侯脆弱而又敏感的神经,顺便为曲沃增加一些仇恨值。

来都来了,不给人家一个露脸的机会,多对不起人家的巨大诚意。

郑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再说了,郑忽至今也未向曲沃许诺过什么,只不过是曲沃一厢情愿罢了。

作为两方都竭力争取的焦点,郑忽自然要扮演好他的角色,以加深双方对彼此的恨意。

这是个技术活,不必急于一时,郑忽会一步一步的引导双方朝着他所希望的看到的方向发展。

晋国这摊水,因为郑忽的介入,变的越来越混了!

……

翼城,小子侯在窟室之中单独接见了郑忽的使者仇。

仇依照郑忽的命令在小子侯不解的目光中将两封书信交于他。

小子侯先翻看曲沃武公写给郑忽的那篇书简,只看了一半,心中的怒火已经彻底点燃。

太特么欺负人了这是,公然挖自己的墙角,真觉得自己好欺负不成。

小子侯强忍着愤怒,将整篇书信看完,双眼好似能喷出火焰一般,窟室的清凉也难以压制住他内心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

郑忽对他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郑忽倒向曲沃,那么曲沃的实力必然会大增,甚至曲沃会得到郑国的帮助也未可知,这对小子侯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的发生,即便让郑忽中立,也不能让郑忽倒向曲沃,这是小子侯心中的真实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小子侯觉得事情应该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至少郑忽派人将书信送到了他手中不是,这意味着郑忽暂时还未被曲沃收买。

想到这里,小子侯迫不及待的打开郑忽的书信,他想看看郑忽究竟意欲何为。

郑忽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想从他这里割点肉过年而已。

书信的开篇先是吹捧了一番小子侯对自己的厚恩,表示无以为报,绝对不会因小惠而背大德,接着开始编故事,说得到狐突的暗示,翼城有曲沃的内奸,这也不能算编造,至少郑忽是这么认为的。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堵住小子侯的嘴,不然小子侯万一将他把出卖曲沃的事情说了出来,最终被曲沃得知,那他就彻底没得玩了。

当然了,为了不让小子侯起疑,或者孤注一掷的逼着自己选边站,郑忽在书简中提到他愿意屈意迎合曲沃,做翼城的内应。

通过这件事,小子侯肯定会对翼城群臣起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上位者都是这种生物。

如此一来揭露曲沃阴谋的郑忽就会得到小子侯的极大信任,这会给郑忽未来插手翼城的政事铺平道路。

他都如此坦诚相待了,小子侯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才对。

事实上,这还只是郑忽顺带着的一个小目的,郑忽的真实目的是取得超越晋臣、独自领兵征伐他国的权利。

郑忽下一个阶段的目标伐灭郇、冀、耿三国,但拿他的身份来说,无论是郑国世子还是晋臣,他都没有对其他国家的宣战权,打仗也是讲究名正言顺的,即便是侵略人家,你也得有一块遮羞布不是。

郑忽没有宣战权,无论怎么讲,讲的天花乱坠也没有人会买账,原因就在于名不正。

所以,郑忽决定借此机会修复这个bug,只要能得到小子侯的背书,那么他就能代表晋国对其他国家宣战,相较于曲沃方面许诺的那些条件,宣战权无疑对郑忽更有吸引力。

不仅如此,一旦能得到小子侯的授权,郑忽就能在陉庭光明正大的另立一套独立于晋国的军政系统,这比助他回国和共治晋国的许诺让人安心的多。

不过,凡事都是要讲技巧的,郑忽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的直接向小子侯索要如此大权。

郑忽在书信中向小子侯陈明利害得失,言以一翼实非曲沃之敌,仰仗别人又实非长久之策,小子侯看到这里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郑忽说的是事实。

接着,郑忽图穷匕见,大骂曲沃狼子野心,表示自己深受小子侯大恩实在不忍晋国败坏至此,他愿意为小子侯前驱,掠地广晋,以报小子侯大德,希望小子侯能授予他临机决断之权,如此一来,他在外为晋国开疆拓土扩张实力,小子侯在内力除弊政,不出三年,晋国必兴。

这就是郑忽的忽悠小子侯的一套说辞。

从表面上看,这套说辞没有任何问题,郑忽处处都在为翼城着想,但实际上,所谓的临机决断之权,这里面的事就复杂了,因为这没有一个固定的范围,怎么理解那还不是郑忽说了算?

至于小子侯未来会不会反悔,那就不是郑忽能管的了的事了。

权力只要到手了,还想再让郑忽还回去,门都没有。

届时,等郑忽吞并了周围的几个喧,实力大增,就是小子侯也得掂量掂量。

小子侯原本见到曲沃武公的书信,心中大怒,后来见到郑忽表忠心的书信,大喜过望,一怒一喜之间,心中的方寸已经有些混乱。

对于郑忽忽悠他的一内一外,中兴晋国的提议,极为赞同,想想前两天他还默许公子缗逼迫郑忽还兵,小子侯又有些愧疚。

郑忽这么一君子,怎么可能会借兵不还,估计是手下的人阳奉阴违,小子侯开启了脑补模式。

紧接着,小子侯的思维又跳跃到,像郑忽这样的君子,手底下都有阳奉阴违的人,他自己德行不如郑忽,手底下也肯定有人与曲沃暗通曲款。

这无形中又增加了郑忽故事的可信性。

一想到翼城有内奸,小子侯有一种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的不安全感。

奈何郑忽没有提到内奸是谁,从书信上来看,郑忽应该也不知道。

不过,小子侯觉得至少郑忽是可信。

这就足够了,这年头找个可以信任的人可不容易。

所以,小子侯没有多做犹豫,就答应了郑忽的请求。

小子侯也有自己的考虑,曲沃开出这么高的价码,郑忽都没有答应,足以见郑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小子侯觉得厚待这种人准没错。

他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郑忽设计的圈套,肯定会气的吐血三升。

只能说郑忽的身份给了郑忽一个绝佳的掩护,没有人会想到郑忽打的是窃晋的算盘。

仇带着小子侯的允诺离开了窟室,如来时那般偷偷摸摸的离开了翼城,回陉庭向郑忽复命。

……

曲沃,狐突也正好在曲沃宫中向曲沃武公复命。

狐突此行虽然没有达到将郑忽拉拢到曲沃阵营里的目的,但他觉得他至少明白了郑忽对两方的态度,并且从郑忽的言谈举止中,大致了解到郑忽是怎样一人。

这很重要。

挖翼城的墙角,直到翼城再无城墙阻挡,一直是曲沃的目标。

原本翼城的墙角已经被挖的差不多了,就差临门一脚,可没想到偏偏从天而降一郑忽。

这让曲沃犯了难,郑忽不仅是身份不一般,能力更是超群。

说实话,要是郑忽能力平平,即便他是郑国世子,曲沃武公都不会如此在意郑忽的态度。

因为能力平平的人是很难动摇曲沃对翼城保持的优势的。

而郑忽恰好不是个能力平庸的人,他已经用他曾经的战绩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曲沃武公所忌惮的,曲沃武公有时候想想,若是翼城让郑忽领兵,或者是更进一步,让郑忽执政,晋国的形势将会如何变化。

他扪心自问,一旦在战场上和郑忽遭遇,他能有把握一定会取得胜利吗?

曲沃武公不知道,但这种最坏的打算却让他不止一次的失眠。

如果郑忽铁了心的一定要帮助翼城,那么郑忽一定是曲沃的心头大患。

栾成曾经也是曲沃的心头之患,但曲沃武公却没有因为栾成的问题而失眠。

郑忽与栾成不同,栾成只不过是孤身一人而已,而郑忽身后则站着郑国这个庞然大物。

曲沃武公甚至一度萌生了若郑忽非助翼城不可,那他就派人行刺郑忽,并嫁祸给翼城的想法。

这足以证明郑忽带着曲沃的焦虑是多么严重。

不过,后来恢复理智的曲沃武公又收起了这个想法。

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有必要这样搞,万一搞露馅了他也很难能全身而退。

让郑忽与翼城关系破裂的方法有很多种,实在没有必要走这么极端的一条路。

再者,说不定郑忽无意助翼城呢。

“如何?”和狐突见礼之后,曲沃武公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于是,狐突将陉庭之行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讲给曲沃武公听。

虽然是讲述所见所闻,但是狐突下意识会突出他在陉庭时引起他脑补的某些见闻,这就让曲沃武公的脑补内容和他脑补的内容相差不大。

听完狐突的讲述,曲沃武公终于解开了一巨大的心结,还好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曲沃武公脑补的内容大概是,只要曲沃别做的太过分,郑忽无意插手曲沃和翼城之间的内斗。

毕竟郑忽强调滴水之恩,让曲沃武公以为郑忽十分感激小子侯的收留之德。

君子之行嘛,曲沃武公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若是曲沃对郑忽有大德,郑忽就会两不相帮?

曲沃武公不知道,但却觉得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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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年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三十五章一年马克思说,时间就是能力等等发展的地盘。

郑忽不缺能力,缺的是地盘。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这一年里,郑忽除了在翼城曲沃两方之间左右逢源外,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陉庭主持大局。

偶尔他也会打着晋侯的名义出使,像晋国周边的几个国家,郇、冀、耿、梁、芮、魏等国,已经被他转了个遍。

这一圈转下来,郑忽对周边各国的实力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晋国周边的几个国家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当然,现在只是一下而已,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往前走,郑忽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大的人。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也确实发生了很多大事。

在晋国,曲沃和翼城的关系更加紧张,小子侯为了能够扭转翼城的不利局面,数次召见郑忽商议对策,最终下定决心推行郑忽当初提出的“强晋之策”,由大司马公子缗亲自主持,加强对士卒的训练,增强军队战斗力。

本来翼人身上就已经背负了沉重的徭役,再加强训练,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翼人留。

或许一时之间还不会出什么乱子,一旦翼城和曲沃交战,翼城失败,那么翼人的怒火便会如火山喷涌般爆发出来。

俗话说,小民从来不可轻。

可惜的是现在的翼城统治者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晋国局势混乱,列国间的局势更乱。

郑忽的情报已经初步在列国间建立起来,通过这张大,列国间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到陉庭。

据郑忽所知,蔡国已经元气大伤,陉山一战,郑军大获全胜,蔡军精锐尽数被埋葬在洪水河中。

后来宋军来援,依旧无法改变蔡国的颓势,郑军趁胜占据了冈山,居高处威逼上蔡城,若非上蔡城坚,蔡侯除了迁都再无他法。

不过,蔡侯也不是节节败退。至少在宋军的帮助下,蔡人驱逐了除郑国之外的其他国家的军队。

蔡国干不郑国不假,但是干倒周围其他国家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这就好比长平之战后的赵国,虽然青壮精锐被尽数坑杀,但打个燕国还是手到擒来。

同样的,蔡国打柏、沈等国也是手到擒来,这也是当初郑国为什么没有和这些国家连兵伐蔡的原因。

有喜就有忧,郑国虽然干扒了蔡国,但鲁国并没有按照原定的剧本被齐国策反,因为宋国在关键时刻确定要和鲁国联姻,历史上鲁桓公的原配是文姜,但问题是文姜已经嫁给郑忽了,鲁桓公无夫人,宋国为了维系三国之间的联盟,主动要求嫁女于鲁桓公。

所以,齐鲁之间的战争还在断断续续的持续着,你来我往,谁都没有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而郑国为了避免两线作战,一方面谨慎的防备宋国的进攻,另一方面又加派兵力进攻在蔡国的宋蔡联军。

同样的,宋国一面防备郑国的进攻,一面派兵支援蔡国。

蔡国已经成为了郑宋之间的角逐场,郑宋两国哪一国能在蔡国战场上取得胜利,那么哪一方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这场战争进行到这里,无论双方谁取得最终的胜利,蔡国一定是牺牲品。

这是毋庸置疑的!

中原如此混乱,天子也没闲着,根据郑忽得到的消息来看,周天子借着中原混战之机,大刷存在感,一边四处遣使联络各国,给郑国施压,一边又遣使至郑,给郑庄公摆事实,讲道理,一副为郑国着想的恶心模样。

郑庄公总共就接待一次天使,后来干脆以事务繁忙为由拒见,一巴掌赤条条的打在天子脸上,天子最后也是无可奈何。

天子在列国之间的名声已经臭了,威逼郑国世子出奔一事,让天子的威信大受打击,除了卫、鲁、陈、南虢等原来尊奉天子的国家,中原之外的国家有很少再鸟天子的。

天子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他就是一大坑,没人愿意往坑里跳。

就是宋国,对天子的态度也是时冷时热。

毕竟宋国一直不愿意带天子玩,现在天子遣人四处出使,其他国家还好,宋国原先的势力范围,天子再遣使,宋公能高兴就怪了。

只能说天子还是太心急了!

不过,这和郑忽没什么关系,天子的处境越糟糕,郑忽越高兴。

说完列国,接下来就轮到郑国了,在这一年里,郑国过的也不怎么平静,和宋蔡之间的战争就不说了,武公时期的重臣、宗室、辅佐过郑庄公,又曾经为郑忽保驾护航的公子吕在年初去世了。

郑忽当时接到消息时,微微错愕错愕之后,旋即又有些挺不是滋味的。

郑忽和公子吕的感情谈不上有多深,不过,让郑忽一直心存感激的是当初公子吕对他的帮助。

现在公子吕离世,郑忽大约是再也没有机会报答公子吕了。

说起来公子吕离世其实只算的上一小插曲,真正搞得郑国暗流涌动的还是郑忽的那三个兄弟。

郑忽一离开,那三位立马感觉他们的机会要来了,开始拼了命的折腾,妄图再次回到新郑,重新赢得郑庄公的欢心。

据郑忽所知,他的这三个好弟弟在他离开郑国之后,都不约而同给郑庄公去信,信中所言如何,郑忽无从得知,大概打感情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仅如此,据郑忽所知,公子突好像与天子有勾勾搭搭的联系,具体情形如何,郑忽暂时还不是太了解,毕竟他的情报还未强大到可以得知别人一言一行的地步。

不过,郑忽已经让人重点关注这件事,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无论是国际、郑国还是晋国都发生了不少事,但所有的这些暂时都不是郑忽能左右的了的。

他现在能左右的只有陉庭一地而已。

未来可能会有增加,当然这是在他能够顺利的推行下一阶段的计划的前提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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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将战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三十六章将战“去岁高大夫为我画陉庭致强之策,而邓大夫以为陉庭初定,上下不亲,车破马罢,府库空虚,行伍不整,甲胄戈矛或有不足,不可以于彼时行之,今陉庭大定,士庶乐业,上下相安,仓廪实,马力足,士卒强,伐郇、冀、耿三国,可否?”

陉庭正堂之中,郑忽召集众人议事,准备开启下一个阶段的行动。

经过一年多的修养,陉庭确实已经具备了灭亡郇、翼、耿三国的实力,原本若只按士卒的数量来说,郑忽已经拥有了一顶级小国的才能拥有的兵力,只不过战斗力稍弱罢了。

现在,经过长期的『操』练,郑忽觉得单以战斗力而论,他手中的士卒比之曲沃或有不如,但比之翼城,绝对是犹有过之。

这样的实力若是还不能灭了郇、冀、耿三国,郑忽就真该从自身找原因了。

“不知主上欲先伐何地?”高渠弥率先问道。

郑忽命人奉上堪舆,道:“大夫之意?”

“耿、郇二国,皆同姓也,不可先之,主上不若因以结之而共伐冀,翼必不支,且竭二国之力,待其弊也,我用力少而建功多,疲二国之众,利未有大于此者,唯主上查之!”

高渠弥开始出损招了,想要耿、郇二国当炮灰。

不过,这正是郑忽乐于看到的。

当然了,想要郇、耿二国既出工又出力,那还需要他出点血,不然,凭几句场面话就想郇、耿两国乖乖听命,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现在可不是一年前了,他被驱逐的消息基本上已经在列国之间传开了。

他再也不可能像之前坑贾、杨、霍三国一样坑其他国家了,就是贾、杨、霍三国,若非当初没有郑庄公帮他排雷,他现在估计正和三国扯皮呢。

所以,想要郇、耿二国卖力气,他必须得能开出足够大的价码。

“郇伯、耿侯贪而好利,利少不足以动二君之心,利多,吾恐以一陉庭之地不足许之,为之奈何?”

郑忽想了想,他能拿出东西也就瓷器、襌衣等一些在陉庭生产,行销各国的奢侈品。

其他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还真没有,他本来就不好这一口,所以,即便偶有所得,也被他拿来换钱换粮。

这些玩意不能吃不能喝,只有交换出去才能具备价值,这是郑忽心中的真实想法。

“主上多虑了,主上何不以一冀之地分许二国,此大利也,郇耿二君焉有不从之理,且灭冀之后,二国必因地而起争执,如此,我将做收其利也!”高渠弥咧嘴一笑,『露』出微黄的牙齿,郑忽感觉这货真是毫无信誉可言,而且吃人不吐骨头。

这么搞确实是个好办法,郑忽也挺乐意的,但也有玩漏的风险。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以陉庭现在的战斗力,郑忽有自信面对两国的兵马时,仍旧能够战而胜之。

而且能让郇、耿两国灭冀,郑忽已经算是少出了一份力,这么算下来,其实还是赚了。

邓荒却向高渠弥质疑道:“冢宰之策甚善,然臣恐二国互通,届时,我有背信之名,且二国或将连兵伐我!”

高渠弥闻言一笑,胸有成竹的道:“邓大夫多虑矣,得冀,大利也,苟邓大夫据此大利,将如之何?”

邓荒恍然大悟,道:“深藏以避之,不轻出也!”

“然!”

高渠弥击节表示赞同。

他正是准备利用两方都贪利的心理。

像后世的楚怀王是怎么被张仪用六里地欺骗的,无非是贪利二字而已。

很多时候很多问题,统治者其实还不如普通人看的明白。

曹刿所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就是这么个意思。

“大夫之言甚善!”郑忽对高渠弥的献策极为满意。

虽然有些无耻,但不可否认这确实不失为一个良策。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达到目的的办法有很多种,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什么过程其实并不重要。

要知道,这是政治,政治难道还要讲究君子风度?

搞政治的君子向来会死的很惨的。

而且来说,姬姓郑氏这一脉还真没有君子的基因。

那些黑历史,郑忽现在都不好意思去扒。

而若干年之后,那些黑历史却成了郑国先人雄才大略的证据,郑忽他老爹庄公、祖父武公、曾祖桓公,三个黑历史最多的人在后世竟然被尊为郑氏三公。

所以说,历史向来是相当讽刺的,是非功过留于后人评说终究还是抵不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郑忽若是最终能够窃晋强郑甚至统一天下,别管他耍了什么手段,总会有人为他洗白的。

郑忽现在对此看的很明白,也不管什么身后名或者说世人的评价之类的,只要能够顺利的解决问题,别管耍什么手段,他都愿意一试。

“大夫既有此筹谋,此事便交与大夫处置!”郑忽直接拍板,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高渠弥。

“唯!”

郑忽相信以高渠弥阴人的能耐,一定会把事情办的很出『色』。

最重要的征伐方略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处理各方关系。

首先,郑忽是晋臣,这种事无论如何都要向小子侯汇报一下,表面上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其次,郑忽和曲沃关系这么暧昧,这样的事和曲沃通一通气,曲沃也会对郑忽比较放心。

如果这件事,郑忽不向曲沃和翼城两方通报情况,总有些人会胡思『乱』想,届时,万一有人拖后腿,郑忽虽然不惧,但终归是个麻烦。

实力不够强大,装孙子还是必要的。

“等我灭了这三国,并且消化下去之后,曲沃和翼,哼哼”郑忽确实对现在这种夹缝生存的状况已经相当不满了。

而灭郇、冀、耿三国既是改变这种境况的契机,也是郑忽将在晋国崛起的前奏。

无论如何,一定不容有失。

“仇!”

“卑下在!”

“吾命汝至翼,将吾欲三国之事告于翼侯!”

“唯!”

“陈戎!”

“卑下在!”

“尔至曲沃!”

“唯!”

郑忽这俩贴身护卫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分别成为郑忽与翼和曲沃的接头人。

二人做事手脚也比较干净利落,郑忽之所以能在翼和曲沃之间左右逢源,这二人功不可没。

布置完这些任务,郑忽又关心了一下粮秣和甲兵以及其他的一些内政后勤问题,得到的答复也比较让他满意。

于是,这场会议便这样圆满结束。

接下来,郑忽只需要静候就可以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郇为长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三十七章郇为长郇国国都郇邑,此时,郇伯正在大殿之内接见前来造访的高渠弥。

定计之后,高渠弥决定亲自出使郇、耿二国,郇国是他出使的第一站。

郇国与郑忽同姓,初封者乃文王第十子郇伯。

说起来,当初武王封他的十弟于郇,是有特殊意义的。

主要原因在于郇国盛产食盐。

郇国所在的地方,后世称之为临猗。

战国时期著名的大盐商漪顿就是发家于此。

历史上曲沃武公灭郇,将地赐给了荀息,荀息就是晋国智氏的始祖,智氏的崛起固然有政治上的原因,但专擅食盐之利也给智氏提供了强大的经济支撑。

要知道,食盐从古至今都是属于战略物资,尤其在古代,谁要能得到一产盐丰富的产盐地,发家致富都不在话下。

郑忽原本是不知道郇国盛产食盐的,后来出使郇国时才发现这一风水宝地。

不仅如此,根据郑忽搜集的情报来看,包括晋国在内的周边其他国家,冀、耿、杨、贾、霍、梁、芮等,吃的都是郇国的食盐,就是成周,也有一部分食盐来自郇国。

可以说郇国就是一金灿灿的聚宝盆,而且还是扼住别国咽喉的那种聚宝盆。

郑忽垂涎这块土地已经长达近一年之久。

只能说好吃不怕晚,郑忽一直都没有轻举妄动。

高渠弥向郑忽的献策,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也有顾忌郇国这一块的意思在内。

郇国这一块牵扯太大,不可轻动,不然容易引起其他国家的敌视。

“外臣代主上敬问郇伯安!”

“寡人躬安,劳烦世子挂怀!”郇伯回礼道。

对于郑忽,郇伯一直还比较尊重的,倒不是因为郑忽的郑国世子身份,而是他一直认为郑忽是同道中人。

当初郑忽访问郇国时,送了他一件襌衣。

襌衣的妙用就不用多说了吧!

反正自从郇伯得到这件襌衣之后,小日子过的挺滋润,那个酸爽就别提了。

不过,襌衣虽好,也有玩腻的时候不是。

毕竟,人大脑中的多巴胺分泌,在相同的刺激下会出现递减的趋势。

所以,郇伯现在迫切需要一种能够代替襌衣,刺激他大脑中多巴胺分泌的物什。

郑忽“博学多闻”他是知道的,如果郑忽愿意给他提些建议,或者再送给一件能够媲美襌衣的物什,他是十分乐意的。

问题是,他现在面对的是高渠弥而不是郑忽,又有郇国一干大臣在场,他实在不好开口。

“未知世子遣大夫前来所为何事?”郇伯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某些躁动,向高渠弥询问来意。

高渠弥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郇伯不解,向高渠弥询问道:“大夫何故如此?”

高渠弥闻言,立刻转变为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道:“郇伯竟然不知?前时吾主使冀,冀侯以为吾主乃n之人,不足畏也,竟出言相辱,臣常恨不能死之!”

高渠弥表现的怨气极大,郇伯隐隐都有些心悸。

毕竟高渠弥纵横战场这么多年,身上的凶悍之气在发怒时展露无疑。

郇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安享太平的主,畏惧这种气场实属正常。

至于冀侯有没有折辱过郑忽,大概是没有的。

不过,现在高渠弥说他有,那他就有。

这种事想栽赃嫁祸太容易了,除了两方之外又没其他人在场,编造起来外人也难辨真假。

“吾主以为郇伯,文王后也,河东同姓之国以郇伯为长,长者在,吾主不敢擅专,故遣臣至此咨问以郇伯之意!”高渠弥再次行礼,向郇伯表示感激之意。

郇伯回礼,连称不敢,心里面却被高渠弥的那句河东同姓之国以郇伯为长捧的极为高兴。

人在高兴时,总会头脑发昏,作出一些不那么理智的行为,郇伯大概也是这样。

郇伯接过高渠弥的话头,大骂冀侯竟然敢行如此无礼之事,这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郇伯放在眼里。

之后又拍着胸脯保证,说他一定会为郑忽讨还公道之类的话,听的高渠弥是感激涕零,接连称赞郇伯真是当世的楷模,诸姬的榜样。

接着,高渠弥趁势提出和耿国一道合兵攻打冀国的建议。

高渠弥保证,如果能攻下冀国,郑忽除了要拿冀侯泄愤之外,其他的无论珍宝、土地还是女人,郑忽都一概不取,全归郇伯所有。

郇伯得到高渠弥的许诺,说不动心是假的,不过他还有一点疑虑,那就是这个分赃协议,耿国会不会同意。

郇伯还是有点脑子的,至少他还没被高渠弥吹捧之言和所画的大饼搞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样的疑问对高渠弥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来之前他已经作了充分的准备,很多问题也已经打了腹稿,其中就包括这个问题。

“郇伯勿忧,如郇伯信任臣,此事便交由臣处置,臣必不敢使郇伯出师而有无功之虞!”

高渠弥的这个保证其实和放屁没什么区别,他要真帮助郇国解决了这事,还怎么挑起两国之间的争斗。

他这不过是敷衍之词罢了!

即便灭翼之后,郇伯遣人责问,他直接一推二五六也就是了。

大不了陉庭出兵帮助郇国打耿国,等回师的时候还能顺道灭了郇国。

总而言之,无论怎么玩,陉庭是不会吃亏的。

但这些事郇伯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高渠弥和郑忽是在真心帮助他。

郑忽是什么人,同道中人啊!

既然是同道中人,怎么可能会欺骗他?

人总是下意识会信任一些和自己有相同爱好和类似经历的人。

就像心理学家在教授安慰人的方法时,总是会说:“表现出感同身受的一面或者一句我可以理解你,我也有这样的经历,更能让被安慰者敞开心扉!”

高渠弥有郑忽这个郇伯同道中人的加持,他的话,郇伯自然是不会怀疑的。

“善,大夫诚能如此,寡人愿以白壁二双,金二百为谢!”

郇伯还算讲究,还知道给高渠弥准备一份答谢礼。

但高渠弥是这么容易被这些蝇头小利收买的人吗?

当然不是!

等把三国都灭了,郑忽难道还会亏待他不成?

高渠弥这么狡诈一人,这点东西还拎不清吗?

“郇伯厚爱,外臣谨谢之!”最终高渠弥还是表现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让人感觉他一定会为这件事尽最大努力的。

郇伯也很高兴。

拓土广地之事啊这是,一旦实现了,即便他死了,也能在地下和列祖列宗吹牛批了。

郇国又不是什么大国,有作为的国君寥寥无几,也就在宗周昭王时期,有一任郇伯担任过王卿士。

郇伯觉得,他马上就能够实现远迈父祖的宏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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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闻战则喜

接下来,高渠弥又以类似的方式诓骗了耿侯。

欺骗从来不是目的,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

搞定了郇伯和耿侯,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

另一方面,郑忽也已经和小子侯以及曲沃武公就伐冀国达成谅解。

两方都不会因为郑忽攻伐冀国而与郑忽为难。

说到底,郑忽与晋、郇、耿是同姓,冀国只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谁也犯不着因为一个关系不大的外人而与郑忽结怨不是。

得不偿失!

所以,冀国被孤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协调好各方关系之后,这场战争其实就已经进入了预备阶段。

陉庭更是犹如一台精密战争机器一样,开始发动起来。

陉庭城守府中的命令一条接着一条的往下面传达。

已经编入陉庭户籍的士卒接到命令之后,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也开始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作些必要的准备。

得益于郑忽一年前颁布的赏功令,现在整个陉庭人人皆知,战争是能够给他们带来巨大利益的。

这也算是郑忽n的福利了,整个陉庭的上层贵族满打满算也就四个,郑忽、高渠弥、邓荒和公子辛丑。

除高渠弥外,邓荒和公子辛丑一直以来都是郑忽的亲信。

是以,郑忽在长葛实行的军功爵制以赏功令的形式毫无阻碍的陉庭推行下去。

不仅推行了下去,而且比在长葛时更为激进。

在长葛推行的所谓军功爵属于n版,职爵是分离的,爵位只是爵位而已,并不能借此担任官职。

而在陉庭推行的赏功令则把爵位和官职结合了起来,不同的爵位可以担任秩比不同的官职。

这样,军功爵制不仅有了经济上的优待,更有了政治上的支持。

想要做官,就要先立军功,有军功者不一定可以为官,但没军功者一定是无法为官的。

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的,万一遇见一个大才,郑忽也是可以绕开这一制度的。

不过,这种事郑忽是不会轻易去做,一种制度想要贯彻落实下去,威信二字是少不了的。

即便是绕开,也会带来一些不良的影响。

高渠弥对赏功令的推行,初时是有些犹疑的。

作为老牌大贵族的他,在陉庭虽然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但是这个制度的冲击力太大了,大到他绝对无法忽视的程度。

这个制度一旦推行下去,意味着他将来有一天可能会和一群泥腿子同殿为臣。

这事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出自一个奴隶主剥削阶级自身本能的反应。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亲自下场,将赏功令的内容掰开了给高渠弥一一讲解,以消除他的疑虑。

例如斩首一级晋爵一级,这事就是那么容易实现的吗?

肯定不是,作战时五人为一个单位,在本作战单位无死无逃的情况下,斩首之后才能晋爵,不然,按照伤亡不同,可能还要治罪。

再如,得爵位之后理论上是可以做官的,但官是这么好当的吗?

肯定也不是,有爵位只是代表有了做官的资格,但并不代表一定能做官。

做官也是要经过选拔的,大多国人连字都不识,算术也不会,怎么可能会让这些人做官,那不是开玩笑嘛!

现在私学还未开始兴起,只知识这一节,就足以将大多国人挡在统治阶级的门外。

总而言之,郑忽所有的解释都围绕着一点,那就是赏功令其实只是在士卿阶层中进行的一场的游戏,士阶层以下的普通人只不过是陪跑而已。

当然了,陪跑也是有奖励的,立有战功者会有经济和社会地位上的优待,但插手政事的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

这一通解释,最终打消了高渠弥的疑虑。

郑忽的这番解释确实合情合理,高渠弥也找不出任何漏洞。

说到底,郑忽的赏功令还未触及到像高渠弥这样老牌贵族的根本利益。

如果郑忽学习吴起的那套,封君三代之后无功者不可袭爵,或者学习商鞅那套直接废除世卿制,高渠弥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

只能说按照现在的情况,郑忽暂时还没必要去考虑这一点。

整个陉庭在晋国有封地也就郑忽一人而已。

等到他当政,并且军功地主有了相当强的实力之后,他再下达废除世卿的命令不迟。

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的陉庭可经不起统治阶级上层的内讧。

他也根本没有必要和商鞅一样搞一些比较激烈的改革。

只要他按照现在的节奏将军功地主造就出来,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郑忽现在的情况和后世美帝在美洲大陆建国的情况差不多。

美帝没有经历过什么反封建的资产阶级革命,直接就是资本主义国家。

郑忽在陉庭也差不多,他可以直接将军功爵以及某些封建制度建立在陉庭这片土地上。

接下来,每征服一地,他就可以将陉庭的制度复制过去。

这样的好处就是避免了内斗。

坏处也很明显,每征服一地,被征服的士卿得不到优待,就会在列国之中大肆宣扬郑忽的“暴行bn”。

未来他被列国联合打压的可能性不小。

不过,郑忽对此并不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强大了,还怕列国围攻?

小民们却没有郑忽这么多想法,归根到底,他们还没有达到郑忽这个层次,他们只知道战功能够给他们带来一切,土地,宅院,奴隶,甚至是女人。

郑忽一年前在他迎亲之后,赐了几个奴婢给战功最高的几名士卒,用意当然是激励士卒训练,杀敌立功。

而且根据郑忽的立下的规矩,克敌之后,军功高的士卒可以优先分配到女人。

大开后宫政策造成的结果,就是士卒全是眼冒绿光的,恨不能立刻就奔赴战场。

贾、杨、霍三国的士卒在郑忽的有意放水之下,攻破陉庭之后,几乎人人都分得了土地。

有了土地的一群糙汉子如果说还缺点什么,那一定是缺个女人。

没有女人那能叫家吗?

一旦这三国士卒有了家,郑忽再也不用担心这些士卒的思乡问题。

小民和文人不一样。

文人离乡之后伤春悲秋,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而小民的思维则很简单,有家的地方就是故乡。

只要有家,能过的下去,没有人会考虑家乡的问题。

在哪不是过日子啊!

所以,当城守府的命令层层传达下去之后,很多士卒聚拢在一块,诉以兴奋激动之情。

闻战则喜,在陉庭绝不是一句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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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螳螂捕蝉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三十九章螳螂捕蝉七月十八,郑忽率领陉庭士卒和郇人、耿人会于晋国韩原,其目的自然是联兵伐冀。

郇伯遣其执政卿寿,耿侯遣其大司马无由,率军前来与郑忽会合。

“臣寿见过世子!”

“二位大夫不必多礼!”

郑忽在韩原城守府中接见了二国重臣。

“冀君非礼无道,寡君悲世子之时遇,故兴义师遣臣至而助世子讨之,以慰世子之心,愿为前驱以弥冀侯之暴!”寿率先开喷,向郑忽表达郇伯的态度。

“冀君甚傲无道,寡君亦遣臣听候世子差遣!”无由亦不落其后,表明了耿侯的态度。

“善!”郑忽表现的很高兴。

“耿侯、郇伯可谓仁君也,急人之所急,忧之所忧,忽谨谢之!”郑忽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句,表示感谢道。

二卿急忙回礼。

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其实呢!

哪有表现的这么好,各人的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呢。

郑忽就不用说,他想灭冀之后顺道把耿、郇二国给灭了。

而耿、郇二国也是心怀鬼胎。

来韩原之时,两国根本就没有自备粮草,那意思是想吃郑忽的喝郑忽的。

什么兴义师,义师难道不是自备粮草帮人讨还公道吗?

不过,这都是小事,左右不过是三百乘人马的粮草问题,郑忽还是出的起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这个道理郑忽哪能不明白。

都不是什么讲究的人,谁也别嫌弃谁。

当务之急,先合力把冀国灭了再说。

这个合力,和郑忽关系不大,是耿、郇两国出力,郑忽带人打打下手。

“我陉庭地狭兵小,能得二国之助,破冀必矣!”

郑忽哈哈一笑,开始推卸责任。

事实上,郑忽来时只带了百乘兵马。

他之前出使郇、耿二国时,也总是在隐藏陉庭的实力。

陉庭的实力如何,别说是郇、耿二国,就是小子侯和曲沃武公现在也不太清楚。

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是以,寿和无由对于郑忽的那句地狭兵少没有丝毫的不满和意外,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谁能想到陉庭一邑能有一顶级小国的兵力和二流国家的战斗力。

郑忽能出百乘兵马,已经不算少了。

要知道此时很多国家都凑不齐百乘兵马。

因为现在还有好多村国!

又相互寒暄了一阵,郑忽表示今天他要犒军。

寿和无由虽然在心里认为这是应该的,表面上却表示感谢。

郑忽也没空琢磨二人怎么想,只要这二人明天不掉链子就行。

当然了,郑忽也少不了委婉的警告二人一番,如果到时候谁出现掉链子的情况,他一定不会就那么轻易揭过。

这事其实都不用郑忽警告。

来时,两国国君就已经分别警告过这二人了,一定要听从郑忽的调遣。

毕竟都是为了冀国土地而来,万一因为临阵掉链子,没把冀国的土地搞到手,这二人干脆就不用回国了。

国君对臣下的容忍也要看在什么事上。

像开疆拓土这种事,国君的容忍度一般是比较低的。

有了二人的保证,郑忽心中安心了不少。

……

第二天一早,郑忽辞别了韩万,率领两国士卒向冀都赶去。

说起来,郑忽在韩原停留的这两日,和韩万的交流不少,郑忽对此一点也不避讳。

他可是在小子侯那里备过案的。

韩万这个人,怎么说呢,看起来一举一动谦谦有礼,言谈举止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其实,这货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从郑忽到达韩原开始,韩万就有意无意的在套郑忽的话。

各种收买拉拢层出不穷,总之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让郑忽明明白白的站队曲沃。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韩万还以劳军的名义想要摸清陉庭士卒的战斗力。

这个居安思危的意识让郑忽都赞叹不已。

人一老果然都是成精的狐狸。

也得亏郑忽的经验足够丰富,不然还真有可能被这老狐狸给坑了。

昨日郇、耿二国士卒至韩原,韩万这才消停了一天。

……

看着渐行渐远的韩原城墙,郑忽长出了一口气。

斗智远比斗力更容易让人身心疲惫。

韩原距离冀都极近,二城皆在浍水以北,建城于浍水河谷的平原之中。

自冀都至北,皆是丘陵山地,自冀都至南,则皆是平原。

冀都依山而建,面朝浍水,这也算是冷兵器时代的建城特色了。

说起来,冀国其实并不算弱,至少比郇国和耿国还稍强一些。

《左传》上记载,后来曲沃灭翼之后,冀国还攻打虞国。

冀国是殷商傅说之后,在一群姬姓的包围圈中,不强大一点早就被灭了。

所以,冀国也是没办法。

就像此次攻打冀国,郇国和耿国都是倾巢而出。

要知道郇国和耿国,两国都是两邑之国,一国出百五十乘的兵马,这已经算是举国之力了。

若是郑忽此时遣高渠弥趁虚而入,郇、耿两国一定没有幸存的可能。

总之,高风险高收益。

两国既然如此信任郑忽,郑忽也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他是准备在两国互捅刀子之后,再出面收拾残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没有人不喜欢当那只螳螂后面的黄雀。

郑忽也不例外!

出韩原之后,顺着浍水,郇耿两国兵马在前,郑忽率人压后。

对此,寿和无由没有任何一点异议。

因为昨晚犒军之时,郑忽私下里和这二人达成了一项协议,或者说为这场战争添了一彩头。

谁能率先攻破冀都,赏金千镒。

能生得冀侯或者得冀侯之首者,亦赏金千镒。

足足两千金啊,这可是一笔泼天的财富,两国加起来一年的财政收入都没有这么多。

二人就没有对此不动心。

荣华富贵就在眼前,绝对是二人的心里话。

郑忽却并未因此感到肉疼,倒不是他家底有多丰厚,而是在他心里这二千金只不过是暂时让人保管一下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便保管的人将这两千金花了也没关系,郇、耿两国的国库里绝对不止这点钱。

郑忽是吃亏的人吗?

……

第二百四十章 我无罪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章我无罪冀都城下,旌旗蔽日。

〃国、耿国和陉庭的大旗在迎风摆动。

虽然时值盛夏,士卒们在一路狂奔之后略显疲态,但没人敢放松,因为他们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场战争。

在战场上放松就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甚至同袍的性命拱手让与别人宰割。

这对任何一名士卒来说都是大忌。

没有人愿意犯这样的错误。

冀都城门紧闭,冀都的士卒皆在土城墙上怒视着这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其实也谈不上不请自来,郑忽之前已经向冀侯下了战书。

“郑忽何在?”郑忽一方刚列阵完毕,城墙上便传出呼唤郑忽的声音。

郑忽带领的陉庭士卒在阵列最后,闻讯也未上前,只是让人前去代他应答。

郑忽又不傻,冀人在阵前呼唤他无非两个目的。

第一,为自己辩解。

第二,谈条件,让他退兵。

很明显,这二者郑忽都不会接受,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灭了冀国。

既然注定谈不拢,他驱车上前不是被人当成活靶子吗?

愤怒的翼人临死不得拉个垫背的?

所以,他还是在安全距离之外待着比较好。

冀都方才叫阵的是其国大司马求,他叫阵之后见郑忽只派一士卒前来应答,而本人未至,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确如郑忽所想,若郑忽上前,一旦谈不拢,他就命人将郑忽射杀。

奈何郑忽这货还真是滑不溜手啊!

求无奈,只得接着令人传话道:“吾闻圣人兴兵诛罪,寡君之国虽小,然牺牲奉祀,未敢轻慢,往来交通,必以忠信,征发劳作,从民所欲,且公子尝使吾国,寡君竭府库之宝,制珍馐之宴以奉养之,未有失礼之处,而结兵讨我,背圣人之教,臣窃为公子不取也!”

这一番话说的是相当委屈,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无罪又没得罪你,你为什么找人揍我!

郑忽闻言,真想学楚国来一句,我蛮夷!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首先,蛮夷这个词不是他能用的,他要是敢自称蛮夷,传到他老爹耳中,他立马就得被废,别管他曾经为郑国立过多大的功。

这是必然的,一个响当当的中原大国世子竟然自称蛮夷,贻笑大方!

其次,蛮不讲理固然能过过嘴瘾,但是不能反驳对方的辩解,对己方士气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诸夏人民打仗自古以来都遵循着一个固定的套路,那就是我方永远是正义的一方,我方是代表正义消灭敌人的。

郑忽有这个责任,让己方的士卒坚定自己是正义一方的信念。

最后一点,人家冀国言辞凿凿说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还出兵攻打人家,这样让郇、耿两国怎么想。

〃、耿两国难道就不怕郑忽和他们打完冀国之后,再调转qiāng头攻打他们吗?

肯定是怕的!

有鉴于此,郑忽必须要为自己正名。

不正名不足以彰显他的“光辉”形象。

“谬矣,冀君矜其所能,慢于鬼神,弃其祖祀,蔑其家国,遗其贤良,离人骨肉,暴虐百姓,奸宄冀国,厚赋税以为乐戏之享,发粟稻以盈口腹之欲,收美女奇物以充仞宫室,而百姓弗堪!”

“吾今遵圣人之教,举义师而讨之,以匡佐冀国,扶冀大厦之将顷,百姓庶民苟有顺圣教而反之至正者,皆得免,不然,吾将以大罚齑之,无有攸赦!”

郑忽使劲往冀君身上泼脏水,别管冀君有没有犯这些错,现在他说了,那就是有了。

战争从来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谁让冀君挡了郑忽扩张的道路。

这才是冀君的原罪!

求听到郑忽发如此无耻之论,气的捶胸顿足,在心里不断的问候郑忽的祖宗,他真恨不得拧下郑忽的头颅当酒器。

他们当初也是瞎了眼,怎么会厚待郑忽这只白眼狼。

郑忽也能猜到,求肯定在心里骂他,不过,无所谓,骂他又不会让他掉一根毛。

嘴瘾过过也就算了,关键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攻城!”郑忽在后面直接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寿和无由自然是听从郑忽命令的,虽然这二人也不是太愿意这样和冀国硬碰。

毕竟,攻城战就最难打最消耗兵力的,郑忽又没给他们配置云梯,他们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那就是用撞城槌轰开城门,然后再一步一步的杀进城内。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攻城的重担。

下令全军压上,他们需要将扛着攻城槌的士卒掩护到城门口处,然后众人合力将城门轰开。

这应该是最有效最快速的打开敌方城门的方法。

二国士卒全军压上之后,冀都的箭矢就如同瓢泼大雨一般倾泄而下,箭矢在空中划过的美丽弧度伴随着不绝于耳的破空声,让后方的郑忽看的听的心旷神怡。

二国攻城,他率领的陉庭士卒一直在原地没动。

距离足够远,弓箭是不可能射到他那里的。

他从来都没安什么好心,这场战争,他就是率人来打酱油的。

“擂鼓!”郑忽突然下令道。

“砰砰砰……”

不多时,鼓声响起,郑忽带着微笑,看着前方拼命挤压撞击城门的二国士卒。

而来自冀都城墙上的箭矢依旧没有停歇,仍然在不断的收割着二国士卒的性命。

只不过箭矢没有方才那么密集也就是了。

毕竟,此时还没有三段射之类的理论战术。

…箭射击一般都是第一波是万箭齐发,之后就很难再达到万箭齐发的效果。

只要顶过前几波射击,后来所受到的伤害会小很多。

而且弓箭这玩意又不是无穷无尽的,每名士卒也就携带几十只箭而已。

除了神射手能给敌方造成较大的伤亡外,其他士卒射箭给敌方造成的伤亡有限。

话虽这么说,郇、耿两国挨过几轮箭雨之后,倒地的士卒也不在少数,而且这个人数还在上升。

不过,当鼓声响起之后,两国士卒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的冲撞城门。

在后方的郑忽,几次都能隐隐约约看到从城门缝里传出的忽明忽暗的光亮。

看来是距离攻破城门不远了。

……11

第二百四十一章 猜忌的种子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一章猜忌的种子两刻钟之后,在郇、耿两国士卒的合力之下,冀都的城门终于被成功攻破。

二国士卒一拥而入,迅速的在城门处占据一立身之处,之后,随着二国士卒奋勇的拼杀,慢慢的,城门的控制权也落到了二国士卒手中。

而后,二国士卒开始登城,接着,城墙上开始上演着惨烈的拼杀。

大片抛洒的鲜血渗入进了土夯的城墙里面。

喊杀声,武器相撞的金戈声不绝于耳。

郑忽在城外看着城墙上的上演的这惨烈的一幕,心中无波无澜。

人命在此时是最不值钱的。

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郑忽下令进城。

他之所以没有在刚攻破城门时下令入城,一来是想减少己方伤亡。

二来嘛,他若在彼时下令入城,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纷争。

二国刚攻破城门,他便下令入城有抢功之嫌,而且会让寿和无由怀疑他有争夺冀国财宝之意,不利于团结。

至于他为什么不继续坐山观虎斗,而是选择入城,原因也很简单,他怕露馅。

二国入冀之后,首先会抢掠一番,这没什么好说的。

∝键在于,抢掠瓜分之后,肯定就冀城的归属权问题产生争执,这一争执,郑忽露馅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所以,郑忽此时入城,就是想抢在二人就冀城的归属权问题产生争执之前,转移注意力,此时还不是矛盾爆发的时候。

他若是不在场,二国想怎么闹怎么闹,和他无关。

现在他在场,寿和无由一旦闹到他面前,在他面前对质,少不了会提高渠弥当时的承诺,那他就算是彻底露馅了。

“入城!”郑忽下令道。

一路畅行无阻,偶有sāoluàn也被陉庭士卒顺手解决。

现在的冀城很乱,杀人、抢夺财物的士卒随处可见,二**纪之烂可见一斑。

没有任何人去约束这些问题,郑忽估计寿和无由正在争夺冀都府库中的财宝以及冀君的人头。

小民的性命和财宝相比,自然是财宝更重要。

郑忽对此种状况管不了也不想管。

他能约束好自家士卒不加入到“强盗”的行列就已经算是积了大德。

此时又不是什么和平年代,圣母的做法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益处。

这样闹一闹也好,等到将来郑忽接收冀城的时候会省心很多。

没有对比,哪能凸现出郑忽的光辉形象。

穿过一条条街道,郑忽终于来到了冀城宫室。

此刻,宫室入口大门洞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大门口内外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十具尸体。

断臂残肢,鲜血还在地上流淌。

郑忽下车,跨过这些倒地的尸体,带着人径直的向冀国大殿走去。

不多时,郑忽已经带人来到冀国大殿,殿内无人,不过柱子上、案几上都有滴撒鲜血的残留。

郑忽一边让人简单的收拾一下,一边遣人将寿和无由请来。

当郑忽再见到两人时,两人面色红润,嘴角皆挂着笑意。

看来这两人收获颇丰啊!

只是不知道的是那两千金的彩头被谁得到了。

三人见面,一番见礼寒暄之后,郑忽稍稍询问了一下战况,顺便假馁样的关心了一下的伤亡情况。

不过,看起来这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看样子,估计是还没抢够。

于是,郑忽很快便转换了话题,询问他当时许诺的两千金的彩头被谁给拿到手了。

二人闻言,无由的脸色明显一暗,看来是寿通吃。

“世子稍待,吾来时匆忙,稍后便遣人函冀君之头送与世子军中!”寿在郑忽面前邀功请赏道。

郑忽对此还能怎么说,顺势称赞寿骁勇善战,是郇伯的辅弼之臣。

无由有些愤愤不平。

见状,郑忽冲两人拱拱手道:“赖上国之力,冀君得伏其辜,然虽如此,冀之稷邑未下,吾怜稷之父兄身陷于不义而不知,今吾欲返之使正,不知二卿意下如何?”

寿和无由对郑忽的这番话均表示赞同,但却没有一个请命前去攻打稷邑的。

破了冀都,杀了冀君,冀国就已经完蛋了。

二国得到的许诺是冀国的土地,离开冀都那不就是相当于将冀国的土地拱手让人了吗?

没人是傻子,这样的蠢事没人愿意去做。

郑忽见二人无动于衷,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了,翻车的可能性极大。

看样子只能将两人分开,然后再在中间挑拨,方能达到目的,不然二人若是同时向郑忽讨要土地,那就彻底完蛋了。

没办法,郑忽只好托言城中混乱,让无由前去主持,将其支走。

这样,殿内只剩下郑忽和寿。

郑忽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耿遣兵相助,卿得二千金犹不知足,大收冀府库珍宝,耿能无怨乎?”

“一旦耿怨,与卿争夺冀地,卿何面目见郇伯!”

寿听到这,冷汗都下来了,是啊,他刚才只顾着抢财物了,忘了这一茬。

人家耿国又不是郇国的小弟,出兵帮助郇国打仗自然是需要些报酬的,虽未明说,但在战利品这块,郇国多多少少是要表示谦让一些的,不能让人家吃亏。

“世子救臣!”寿是真的慌了,这要万一和耿国打起来了,那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届时,别说得地了,他这个执政卿将成为郇国最大的罪人。

“而今之计,卿唯有将所收府库珍宝尽数让与耿,方能弥祸!”郑忽叹了口气,向寿建议道。

寿满脸的不情愿,吃到嘴里的肉,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吐出来。

而且,抢冀国府库的士卒那么多,让这些人把抢到的东西上交,你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

他要这么做了,士卒还不得恨死他。

“非得如此不可?”寿不死心,希望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而这正中郑忽下怀,郑忽就等他这句话呢!

郑忽欲言又止,寿看着郑忽的样子更着急了。

“世子若有助臣之策,但讲无妨,臣感激无尽!”

“卿不若移兵攻稷,暂留冀都于耿,任其劫掠,如此,方能抚其心!”

寿很犹豫,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把冀都留给耿,谁知道耿人会不会在他离开后翻脸,占据冀都当城自己家的。

“非此策不可?”寿向郑忽确认道。

“非此策不足以抚其意!”郑忽如是答。

“吾知卿所忧者何,不过惧耿之背信而据翼之地也!”

“然!”寿皱着眉头道。

“卿谬也,如卿让利于耿,耿不能亦不敢背信也!”

“愿闻世子之教!”

“耿既得利,背信而求地,见欺于诸侯,此不智之极也!”

“且吾尝与耿君约,耿君苟背信,是欲使我与上国联兵讨之,以耿君之明,必不为也!”

寿点点头,稍稍安心。

尤其是最后,郑忽表态如果耿侯占据冀都,他愿意和郇国一起讨伐耿国的保证,这让寿的底气足了不少。

在他眼中,郑忽的兵可不算少,百乘兵马啊,一旦耿郇开战,这股力量绝对是能够左右战争胜负的。

“苟耿据冀而有,世子必助臣等攻伐耿国?”寿觉得,他还是再确认一遍比较好。

“然!”郑忽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既如此,臣便率军攻稷!”寿也不是犹豫的人,当机立断。

反正到这一步了,吃到肚子里的肉是不可能吐出来了,留在冀都有可能会两败俱伤,还不如拼一把,至少有个盟友傍身,赢面还是很大的。

郑忽点点头“此事宜速不宜迟,卿且去,卿破城之时,吾必遣人将二千金奉上!”

寿吞了口口水,贪婪的蛔虫在肚子里不停的蠕动,两千金啊,富可敌国就在眼前。

“唯!”

……

寿率人离去不久,郑忽亦在城门处向无由告别。

郑忽给出的理由自然很充分,他要回去准备两千金。

无由有些不忿,这飞来的横财他竟然连毛都没摸到。

郑忽仿佛知道无由心中的想法一样,安慰道:“卿收冀地,而郇得利,此可谓善也!”

“卿何必心存不满,苟卿得利,郇岂愿以翼地付卿之手,二国相争,卿何面目见耿侯?”

无由神色一肃,收起脸上的不满,恭敬的冲郑忽拱拱手,道:“谨受教!”

郑忽回礼,告辞离去。

接下来,两国再怎么闹,郑忽就管不了了。

猜忌的种子已经埋下,只要郑忽不让两国使者同时在他面前对质,那么他基本上就没有翻车的可能。

他只需要回陉庭整顿好兵马,随时关注两国的动向,在必要的时候再添一把火,然后时刻准备出兵将两国灭掉就成了。

一旦灭掉了这三国,郑忽的实力必然大增。

要知道这三国的土地大部分都处在浍水的河谷平原地带,土壤肥沃,稍加稳固发展,就能给郑忽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更别提郇国还盛产食盐。

有了土地和食盐的支撑,左右翼城和曲沃之间局势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说到底,郑忽想要崛起,一定是绕不开这两方的,尤其是曲沃。

曲沃才是郑忽这个阶段计划中最主要也是最强劲的对手。

……14

第二百四十二章 施压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二章施压回到陉庭,郑忽将郇国和耿国的后续之事交给了高渠弥。

他之所以会亲自带人走一趟,那是因为联合两国出兵讨伐冀国,临阵必须要有一个能镇住场子的人,不然指挥不灵容易冀国击败。

纵观整个陉庭,除他之外,其他人还真没有这个资格。

而现在冀国算是彻底完蛋,剩下的郇耿两国马上也就要开撕了,这么一来,后续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瞅准时机出兵就是了。

这种事交给高渠弥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了,郑忽也没忘记让高渠弥准备好两千金给寿送去。

谁让他是个讲信用的人呢!

高渠弥对于郑忽败家子的行为深恶痛绝,这个陉庭府库的老底也不过就这个数而已。

现在倒好,郑忽上下嘴皮一碰,直接将自家府库送人了。

虽然高渠弥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身为郑忽的大管家,遇到这种事难免要向郑忽抱怨一二。

郑忽嘴上答应着,心中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又没将府库中的粮秣送出去,只是送了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而已。

再说,过段时间这两千金不但能回来,而且还能下窝金蛋,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束了与高渠弥的交谈,郑忽回到了自己书房,开始处理政事。

虽然现在陉庭的大小事务都由高渠弥做主,但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由得由他拍板。

他放权并不意味着他将权力拱手让人,事实上,他之所以对高渠弥放心的原因在于高渠弥手下的人都是他的亲信。

如果他愿意,解除高渠弥的权力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陉庭的财政大权、军权包括情报机关,通过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制衡,最终牢牢掌握在郑忽手中。

操纵权力的手段,郑忽已经是相当熟练。

翻了翻高渠弥让人送了竹书文牍,郑忽的心情还是比较舒畅的,再也没有比陉庭安定,无甚大事更让他欣喜了。

而后他又翻了翻邓荒送来的情报,这一看,他的眉头开始皱起来了。

木牍上不过寥寥几字而已“天子遣使至翼!”

这不能让郑忽不警惕,天子什么尿性,他又不是不了解。

这里面肯定有事。

要知道翼城系之所以在现在还能苟延残喘,天子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这也使得翼城一系对天子还是比较尊重的。

天子早不遣使,晚不遣使,偏偏在这个时候遣使,郑忽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说是单纯的访问,郑忽是不信的。

难道天子知道他对郇、冀、耿三国的图谋?

郑忽随即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这事只有他和一干重臣知晓,没人会将这是泄露出去,这点自信郑忽还是有的。

“难道是列国间出了什么事?”带着这个疑问,郑忽很快的翻完了他离去这段时间传过来的列国间所有的重大情报。

←然,列国间出了一些大事。

首先,贮在上蔡城下大败宋蔡联军,上蔡已经被贮占领,蔡侯迁其都于莘,整顿兵马准备再战。

齐邾联军在梁父山附近亦大破鲁**队,鲁军退守阳关。

蔡国遣使至陈、卫,请求二国援助,二君有没有答应出兵,情报上暂时还未提到。

可以说,在延续近一年的中原大战中,郑齐一方暂时取得了优势。

接下来将战争将向何方向发展,谁也不知道。

郑忽的小翅膀已经让原本的历史大变样。

在这种情况下,天子遣使至翼,似乎就不那么难理解了。

看样子,天子是想通过拿捏郑忽从而达到变相对郑国施压的目的。

也不能说天子这是在玩火。

郑忽估计天子很明白他自己现在的处境,更了解织公的为人,天子知道一旦织公腾出手来,一定不会将曲阜的事情轻易揭过。

所以,天子遣使至翼其实是作给织公看的。

意思也很明白,你儿子未来如何决于我一念之间,你考虑着办吧!

但天子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郑忽现在已经不是能够任由他和翼城随意捏的软柿子了。

若是郑忽刚至翼城,立足未稳,这么做或许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现在,大不了郑忽和曲沃联合。

况且翼城在这个问题上未必会听从天子的吩咐。

郑忽现在的实力已经足够引起翼城的重视了,小子侯又不傻。

多想无益,郑忽最终决定亲自去翼城走一趟,当着小子侯的面会一会天使。

不过,看起来今天是不行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时间上来不及。

放下手中的木牍,郑忽闭上眼,开始思考明日将要面对的局面。

说到底,这个事情其实是小子侯在作选择,是选择天子还是选择郑忽。

若是郑忽不前往翼城,那么小子侯就有更大的腾挪转换空间,他可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既不得罪天子也不得罪郑忽。

但是郑忽一旦去了,小子侯就必须要选边站了。

想要两方都不得罪,那是不可能的。

郑忽准备去翼城不是要为难小子侯,而是要为难天使。

天子把他搞到这一步还不满足,真以为他是可以任意欺负的不成?

也不知道天子哪来的自信,连曲沃都搞不定,他凭什么以为能拿捏住郑忽!

天子既然给郑忽送脸,郑忽不抽一巴掌都对不起天子的厚爱。

在脑中将可能发生的情况捋了一遍,郑忽睁开眼,却看到文姜静静的站在他面前。

而他身前的案几上也多了一份解暑的汤汁。

文姜见郑忽睁开眼,小心的询问道:“可是臣妾扰乱了良人静思?”

郑忽将脑中的杂乱思维抛却,温和的笑道:“无之,良人多虑了!”

而后文姜走到郑忽身后,轻柔的为郑忽揉起了肩膀,轻声细语的关心道:“政事烦扰,良人却也应当多注意身体!”

郑忽也不反驳,唯唯称是。

接着,文姜开始和郑忽闲聊起来。

这一年来,郑忽忙于四处出使,处理陉庭的内政外交,以及维护和翼城、曲沃之间的关系,和文姜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时间陪陪文姜,郑忽心里其实也是挺满足的。

家永远是家,《易》云:伤于外者,必返其家。

人总是需要一点来自家庭的温暖抚慰的。

……11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请见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三章请见第二天,郑忽率人离开陉庭,前往翼城。

这一年来,郑忽虽然去翼城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却和小子侯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小子侯忙于内政改革,郑忽则在外打着小子侯的旗号出使,在给自己牟利的同时,顺便帮小子侯发展一下与别国的友好关系。

现在不是郑忽刚开始入晋的时候了,彼时郑忽还能打着郑国的旗号给其他国家施压,让他们与翼结盟。

如今,在得知郑忽是liuwáng之人,一个个虽然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站队晋国内斗,基本上没有哪国愿意趟这趟浑水。

人类社会从来都是这么现实。

对此,郑忽也没什么好怨恨的,他本来就没想过要让翼城复兴,这么一来,他反而有了托词。

再者,他现在私底下还和曲沃勾勾搭搭,给翼城拉盟友,这让曲沃怎么想。

他郑忽又不是翼城的死忠,何必做哪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小子侯并未因此而责怪郑忽,依旧待郑忽以殊礼,尊宠非常。

郑忽的世子身份在别国或许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但在晋国还是相当好用的。

不说别的,曲沃就一直在拉拢郑忽,更别谈小子侯还在一年前还得到织公愿意出兵助他攻打曲沃的许诺。

在这种情况下,小子侯自然不愿意将郑忽推向曲沃。

但小子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郑忽已经在挖他的墙角,掘他的根基。

一年前,跟随郑忽攻打陉庭的那批翼人回到翼城之后,开始在翼城向其他人宣扬他们在陉庭所得到的优待。

当然,这只是小范围的,很多人只是在向他的邻里,亲戚故旧描绘在陉庭的美好生活。

有田、有房,然后一脸惋惜的表示错过了拥有更多土地的机会。

因为他们回来之前,郑忽刚刚下达了士卒所得赏赐土地皆听其便,以及所赐土地以大亩论,补其不足的命令。

当时,很少有人愿意回到翼城,很多人都打了把家人接到陉庭的主意。

但,想法是好的,命令却是无法违抗的。

他们很多人还记得,在离开之前,旅长季代表世子向他们承诺,如果有一天他们在翼城生活不下去了,回到陉庭,他们原来因功而得的土地、宅院依旧还是他们的,在他们回到翼城的这段时间,他们所得的赐地、宅院一律由公家接管,不会再赏赐给其他人,直到他们身死,他们的后代暂时没有继承权,因为他们没有完全在陉庭定居。

没有人对此有意见,能在他们离开之后为他们保留土地,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对比在翼城,他们连属于自己的土地都没有,依旧是累死累活的为公家劳作。

这些从陉庭回来的翼人不仅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其他人,很多人还在保持着联系,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小圈子的雏形。

偶有拖家带口逃到陉庭的士卒,他们这些人也会在事后得到消息。

并且在季的插手下,这些人偶尔也能得知那些逃到陉庭士卒的生活近况。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郑忽的这步棋走的相当妙,就是不知小子侯得知之后还会不会向现在一样尊宠郑忽。

入翼,安顿好一切好,郑忽前往宫室拜见小子侯。

也不知小子侯是否是故意的,郑忽在翼城的宫殿内并未见到天使。

“见过君上!”

“子忽多礼了!”

两人见面少不了要寒暄一番,而且由于好长时间未见,象征性的关心一下对方也是应该的。

不痛不痒的聊了半晌,郑忽突然道:“臣方才入宫之时,听人偶语,言天使至,臣身居大行人,却不能为君上参赞礼仪,有失职之嫌,望君上恕罪!”

郑忽表现的很惭愧,小子侯却没感觉道郑忽有任何惭愧之意,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正如郑忽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天子遣使的目的确实是为他而来。

名为访问,实则这几天天使都在有意无意的暗示小子侯要听从天子的命令,即使是要把郑忽驱逐出晋国也要遵从。

小子侯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考虑到翼城与天子之间的关系,天使既然这么说了,他至少在面子上是无法抗拒天子的命令的。

却没想到郑忽能在此时前来拜见他,看郑忽那意思,绝对不是什么巧合之类。

换言之,郑忽明知道天使在翼,还来翼城,这是想找天使的不痛快。

郑忽为什么会离开郑国,小子侯可是心知肚明。

所以,这事看起来似乎是无法善了。

始料未及,真的是始料未及。

尴尬的笑了笑,小子侯道:“子忽何需如此,前时子忽结郇、耿二国之兵伐冀,寡人以为子忽未在陉庭,便未遣人告知子忽,此非子忽之罪,实乃寡人之过也!”

“君上体谅,臣感激无已,然臣既已至,而后交通天使之事,便交由臣如何?”

郑忽对小子侯想要息事宁人的意图不为所动。

人家都欺上门来了,郑忽焉有不应战之理。

郑忽这次打定主意要给天子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天子知道知道郑国从立国到现在就没有一个好惹的主。

老虎的胡须不是谁都能轻捋的。

小子看着郑忽一副打定主意要给天使过不去的模样,心中是相当为难。

同时,在心里也开始埋怨郑忽。

就不能消停一会,非得和天子过不去,到时候你一巴掌打在天子脸上是爽了,但这让别人怎么办。

“不瞒子忽,交通天使之事已交于赵司寇,子忽若是此时插手,怕是有伤赵司寇颜面……”小子侯还在垂死挣扎。

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郑忽多少还是要给小子侯一些面子的,不然,还没等他和天使杠上,就先和小子侯杠上了。

而且也确如小子侯所说,他现在突然把接待天使的活揽过来,有点打赵公明脸的意思。

“既如此,臣谨奉命!”

小子侯闻言大喜,还未等小子侯出言称赞,郑忽又接着道:“然天使既奉天子之命至翼,臣不闻天子教训,可谓失礼也,臣请见天使以闻天声!”

小子侯有点犹豫,不过方才郑忽既然做出让步了,面对郑忽这么道貌岸然的请求,他也实在不好拒绝。

“天子者,大宗也,天使,所以布天子之德于四方者也,子忽谨奉事之则可,独不可折辱之,子忽切记,切记!”

小子侯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委婉的劝郑忽两句。

“唯!”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无礼于王室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四章无礼于王室郑忽告别小子侯,直奔天使落脚的馆舍。

也未让人通报,郑忽直接率人硬闯。

在硬闯之前,郑忽甚至给士卒下了命令,挑几个反抗激烈的成周士卒杀了祭旗。

联想到当初郑国群臣在曲阜被围的窘境,郑忽这么做已经是相当温和了,毕竟他好歹要给小子侯留点面子不是。

若非是考虑到小子侯的面子挂不挂的住的问题,郑忽还真想让天使一个人独自回去向天子复命。

既然已经彻底闹掰了,郑忽自然不会考虑给天子留面子的问题。

辱人者人恒辱之!

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过不去,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呢!

有时候退让并不能解决问题,相反,强有力的反击或许是解决问题的良方。

当然了,郑忽不是没有考虑过天子愤怒,甚至出兵攻打他的情况。

要不然,你以为昨日郑忽在思考什么问题。

说实话,天子现在还真没什么好牌可打,这也是郑忽有恃无恐的原因。

首先,成周王师的战斗力其实也就那回事,郑忽根本就不怕。

王师之所以能数次帮助翼城赶走曲沃,不是王师的战斗力有多强,而是翼人不认同曲沃是晋国正宗。

这是其一,其二则是曲沃不敢和天子硬刚。

这倒不是说王师的战斗力有多强,而是天子现在仍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

在织公没有和天子硬碰硬之前,中原各国,尤其是姬姓同宗,至少在天下人面前,没人会挑衅天子的权威。

换言之,其实曲沃一直在让着天子,也就天子自己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就拿隐公五年,天子和曲沃闹翻之后来说吧。

《左传》上记载“曲沃叛王。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

然后呢?

没下文了,成周和曲沃谁胜谁负没说。

虽然没说,但一定不是天子取得了胜利。

为什么?

因为《左传》、《春秋》一以贯之的思想是尊王。

若是天子胜利了,以儒家的尿性,还不得把这场仗吹上天?

天子既然未胜,曲沃自然也就未败,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曲沃根本没有和王师正面交锋。

若是当时曲沃攻打了王师,估计儒家一定会把曲沃拉出来鞭尸。

由此可见,王师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其次,天子打仗一般都会传檄各国,要求各国出兵。

但问题是现在天子还能要求哪国出兵帮助?

蔡国被打残了,宋国向来不怎么待见天子,鲁国还在忙于防备齐邾两国联军。

也就剩下卫、陈二国还有余力。

但别忘了,蔡国已经请求卫、陈两国的援助了。

按照郑忽的估计,中原的战争打到现在,卫国肯定是快要坐不住了,陈国还好,正常情况下不会介入中原战争,即便介入,也没什么影响,出兵不出力罢了。

一旦卫国出兵,天子能得到的援助估计也就只剩下陈国了。

天子若是指望着陈国,就等着被坑吧!

退一万步来讲,卫国不插手中原的战争,天子联合卫国、陈国讨伐郑忽,那又能怎样呢?

有战斗力的只不过卫国一家而已,而且卫国还带着王师和陈国两个猪队友。

真要打起来,天子没什么胜利的可能。

所以,郑忽现在还巴不得天子发怒呢!

只要天子出兵,郑忽绝对有信心将之打落神坛。

说句扎心的话,天子之所以还在神坛上带着,那是没人和他一般见识。

郑忽原本在这个阶段是不准备和天子有什么接触的。

但问题是,你不找别人的事,别人却想找你的事,躲都躲不掉。

∈意找事也就罢了,也不挑准时机。

想要自取其辱,郑忽只能选择成全了。

郑忽率人从入馆舍,到掌控局面,一刻钟都没到。

打了措手不及不假,但也从中能看出王师的战斗力。

大概这些人从来没想过有人竟敢攻打王师。

优越感这玩意自古皆有。

就像后世魔都人认为所有的非魔都人都是乡下人一样,王室治下的小民也自我感觉比其他国家的小民高一个档次。

历史上晋文公因功得襄王赐阳樊之地,阳樊人根本就不鸟晋文公。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原来是天子治下之民,现在变成诸侯治下之民,这怎么能忍?

所以说,周人自我感觉良好的尿性其实是和天子如出一辙的。

不过,现在周人却是实在良好不起来了,因为他们面对的是陉庭士卒的刀剑。

在刀剑面前,什么都是假的,活命才是真的。

郑忽根本连眼皮都懒得撩一下,直接带人来到了馆舍正堂。

打眼一瞧,哎呦,还是一熟人——虢公林父。

此刻虢公林父心中是有些茫然无措的,一来他震惊于竟然有人胆敢袭击王师,二来他虽然心中有些猜测,却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直到郑忽走进来,他才发现他心中的答案是正确的。

“一别年余,虢公别来无恙!”

郑忽特别客气,行礼那叫一个一丝不苟。

“世子多礼了,不知世子此番前来何意?”

虢公见郑忽执礼甚恭,却也不好发怒,也不敢发怒,郑忽攻击王师的行为,已经让他不敢再以常理揣测郑忽了。

“一者,蒙虢公厚爱,吾已非世子,而今不过一晋臣而已,二者,吾身居晋之大行人,往来交通,皆吾本分而已!”

“既如此,大行人此何意也!”虢公听着郑忽阴阳怪气的语调,知道今日的事是不可能善了,一摔袖,冷哼一声,直接和郑忽硬刚起来。

身为天使,他还是要维护天子的威严的。

“吾待宾,苟遇贤人之国,则以贤礼待之,遇不肖之国,则以不肖之礼待之,虢公与其以言责我,不若反躬自省!”

郑忽这话就是chiluo裸的打天子的脸。

不肖之国,那可是王室啊,谁敢明目张胆的这么说,虢公觉得就是郑忽的老爹织公怕是也不敢吧!

“郑忽,竖子,竟敢辱及王室!”虢公大怒。

“寡人必将尔今日之言上奏于天子,请天子以大罚齑之!”

郑忽哦了一声,全然没当回事。

虢公快要气炸了。

“不如虢公告我,天子因何事而遣虢公使晋?”

郑忽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却让虢公警惕之心大起。

虢公现在才想起来,其实自己的目的也没那么单纯。

想到这,虢公的气势就不由自主的弱了几分。

毕竟,是他们先在私底下搞的小动作。

“世子,桓公后也,于王室兄弟也,且天子许诺郑伯百年之后,入嗣者必世子也,世子何必因小忿而至于此?”虢公开始转移话题,谈得失,聊感情,连哄带骗。

郑忽压根就不吃这一套。

……14

第二百四十五章 已非宗周天下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五章已非宗周天下“虢公之言甚善,然吾有一事不明,欲向虢公讨教一二!”

郑忽笑眯眯的看着虢公,那表情和看猴没什么差别。

周郑兄弟,这样的陈腔谰言,虢公竟然还有脸提。

现在周郑两方,哪一方不是盼看对方往逝世,有这样的兄弟吗?

未等虢公答话,郑忽接着道:“虢公所谓周郑兄弟也,吾深认为然,不如虢公为我进言天子,使吾回国以奉先祀,如此,周郑兄弟之义得全,岂不美哉!虢公认为如何?”

虢公脸一沉,也不说话,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事,当初费这么大劲把你搞出往,现在仅凭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回往,那当初费这么大的劲干嘛呢?

“周郑既为兄弟,天子如何不能全兄弟之义,而虢公不言,是何道理?”郑忽步步紧逼。

虢公看着郑忽装傻的样子容貌,心中气愤难平,但奈何形势比人强,他真是一点招都没有。

只能寄盼看于这边的事传到小子侯耳中,等小子侯前来解围,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尽量拖延时间而已。

“寡人闻普天之下难道王土,郑、晋皆王之惠赐也,尔居郑与居晋皆居王之地也,且祀祖在诚不在地,昔者伯益之地在梁,而今嬴姓以秦地奉祀之,世子苟伤及先人,寡人愿为世子言于天子,使世子奉先祀于晋!”虢公平。

郑忽还真是没想到,虢公竟然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

偷换概念也就算了,那意思,亡郑之心不逝世。

奉先祀必须满足的条件,就是立宗庙,所以刚才郑忽才会说回郑国奉先祀,由于郑国事宗庙所在。

而虢公所谓恳求天子让郑忽在晋国奉先祀,言下之意就是准许郑忽在晋国为祖先立宗庙。

这特么的还有比这招更损的吗?

郑忽若是答应了,那就即是他主动放弃郑伯的继续权,自成一支,成为郑氏在晋国的小宗。

像秦氏本来托庇于赵氏,没有奉祀嬴姓先祖的权利,后来周孝王给秦氏这个权利之后,秦氏就和赵氏分家了。

虢公这是摆明了勾引郑忽和郑国分家。

郑忽妥妥的是未来郑氏的大批,虢公竟然说出让郑忽自降成为小宗的建议。

也不知道虢公是哪来的自负,敢出这个昏招。

郑忽正要发火,却忽然想到虢公可不傻,他是天子倚重的臂膀,成周唯一能拿出手的统兵人才。

讲道理,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可能犯这种低级毛病的。

事出变态即为妖!

郑忽感到虢公可能是故意激怒他,然后趁机反制。

郑忽的猜测没错,虢公固然存了拖延时间的心思不假,但若是能创造机会制住郑忽,那也是他十分乐意的。

郑忽冷哼一声,“虢公而今之生命不过在吾一念之间,竟出此煌煌大言,真是可笑!”

郑忽实在还真无法拿虢公怎么样,毕竟这是在小子侯的眼皮底下,不过说两句恫吓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有时候用言语更能达到折辱人的目标。

郑忽方才让人砍了几个成周士卒,又暂时的制住了虢公,此行的目标实在就已经达到了。

他之所以还在和虢公磨嘴皮子,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当初在曲阜,郑国君臣被暂时把持在馆舍中,虢公是出过气力的。

郑忽现在就是在报曲阜的一箭之仇,也让虢公试试被人把持的滋味。

“郑忽,寡人知汝心有不忿,然切莫自误!”虢公冷冷的道。

虽被要挟耻辱,虢公依旧保持着镇定,由于他已经知道郑忽暂时还不敢动他,要不然就不会和他费这么些话。

“主上,晋侯来了!”恰在此时,手下的士卒小声的在他耳边汇报道。

“虢公,吾本日暂且放汝一条生路,汝回往为吾言于姬林,事再一再二,独不可再三,若有之,切莫怪吾不念同宗之谊,天下已非宗周之天下!”

这话说的是相当无礼和大逆不道。

就是郑庄公也不敢这么说,但郑忽就这么说了,而且还是当着天使的面说的。

这尽对是视天子为无物,甚至是在鄙弃周朝的法统。

直呼天子名姓也就罢了,还要挟天子,最重要的什么叫天下已非宗周之天下。

要知道现在天子依旧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这意思不就是**裸的在说你周王室已经不行了,别整天自我感到良好,惹急了哥,哥还真敢揍你!

郑忽此话一出,虢公全部人如同雷击,有种瞬间窒息的感到,定定的看着郑忽,眼前这毕竟是个怎样的人,竟敢如此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竖子,汝怎么敢汝怎么敢”虢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斥责郑忽的勇敢了。

郑忽不理会虢公的反响,直接转身离往,天子若真出兵来打他,那他就和天子硬刚,谁怕谁。

他老爹还没来得及做的事,由他这个儿子来做,也是分属应当。

反正就现在这个机会,郑忽是一点都不怕。

有能耐你就来!

他是完整豁的出往。

出馆舍门,郑忽正好看见急促赶来的小子侯。

小子侯见了郑忽也未出言责备,只是不停的唉声叹气,这烂摊子最后还得由他出面收拾。

“子忽还是先回陉庭罢!”小子侯几次张口,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郑忽知道小子侯这句话的含义,那就是在天使眼前保他,换言之,小子侯终极还是决定站在他这一边。

郑忽也不推辞,向小子侯表现感谢,又向其他的翼城世卿打了招呼之后,便带人离往。

目标已经达到了,小子侯已经站队了,天子的意图也被搅和黄了,他还顺便耻辱了一下虢公和天子。

至于等小子侯知道他和虢公说的那些过火的话之后,会不会懊悔,那就不是他说的算了。

小子侯放任郑忽离往的那一刻,翼城和王室的关系就已经涌现裂缝了。

若小子侯足够聪慧,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然,小子侯将要面对就是两方都得罪的局面。

让小子侯头疼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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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子震怒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六章天子震怒郑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脸愤怒却又震惊茫然的虢公和心内异常憋屈的小子侯。

回到陉庭,郑忽再次召见高渠弥,就问了他一个问题,解决郇、耿两国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高渠弥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见郑忽一脸严肃,猜测可能遇到某些特殊情况。

在心中默默的估计了一下,高渠弥给了郑忽一个确切的答案,最快五天,这是陉庭直接出兵攻打两国的情况。

若是由两国争斗,陉庭坐收渔翁之利,最快也要十余日。

郑忽衡量了一下利弊,最终决定还是等两国内斗吧!

郑忽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是考虑到万一天子受不住羞辱,发兵攻打他,而他却在郇、耿两国用兵,那可就要了亲命。

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天子发兵攻打他,各种准备工作,传檄各国等等,最快也得半个月。

时间上应该是能够错开的。

这就没什么问题了。

迎着高渠弥不解的目光,郑忽将他在翼城的所作所为给高渠弥细细道来。

高渠弥听得是大呼过瘾。

高渠弥压根就不是什么好鸟。

就像当初天子初继位,织公朝见,天子不礼一样。

高渠弥当时就建议织公出兵攻打成周,而颖考叔则劝织公不可,于是,这才有了祭仲折中,去成周割麦的事情发生。

总而言之,高渠弥这个人对于王室向来没有什么尊敬之心,他和祭仲还不一样,祭仲这个人对于王室的态度是斗而不破。

郑忽和高渠弥凑到一块,天子若真来攻,还真难能讨到什么好。

历史上的长葛之战,织公是见好就收。

而此时若有个万一,郑忽和高渠弥这俩人要能轻易放过天子,那就邪门了。

物以类聚,还是有道理的。

……

三日后,虢公带着未消的余怒回到洛邑,向天子复命。

对于三日前在馆舍中发生的一切,虢公自然不会有丝毫的隐瞒。

周桓王硬忍着怒气听虢公将当时的情形讲完。

而后周桓王爆发了,大发雷霆。

以至于伺候在左右的女婢都战战兢兢的,她们从来没见过天子发这么大的火。

周桓王直接向虢公问兵,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要攻打郑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

垂立在一旁的周公劝天子暂息雷霆之怒,之后进言道:“以天王之尊,而攻一晋臣,是轻亵天威也!且天下皆知王逐其在前,今又伐其在后,臣恐诸侯闻之,将生嫌隙!”

桓王一听,怒火更盛,都到这个时候了,周公竟然还打算息事宁人。

这事若轻轻揭过,王室威严何在?

给天子一巴掌,天子却大事化小,这让其他诸侯怎么想?

“郑忽无礼之至,辱及朕躬,朕若不能讨之,人将效尤,朕当亲率六师讨之,往声其罪!”

周公叹了口气,不说话了,他原本就赞同天子和虢公对郑国耍阴招,这会出事了吧!

郑国要是那么好惹,平王早就解决了,怎么可能会给子孙后代留这么大一雷。

周公一直认为想要解决郑国的问题,不仅要明示之以德,诱之以利,还要一步一步慢慢的解决。

天子就是太急躁,不然,怎么可能会受今日之辱!

“天王,臣以为周公所言不无道理!”虢公犹豫了半晌,难得的赞同了一回周公的提议。

“郑忽如此恣意妄为,轻言折辱,必有所恃,天王不如传檄列国,使列国出兵讨之,何必自往,以亵天威!”

“郑寤生数欺朕,而今其子不让于乃父,朕见欺于其父子二人,朕若出兵不讨之,王室之威必丧!二卿勿复再言,朕意已决!”

周桓王已经坚定了要讨伐郑忽的决心。

确如周桓王所说,这事太气人!

老的欺负人也就罢了,现在小的也开始欺负人了。

这谁能受了?

合着天子上辈子欠你们两父子的,这辈子就是让你们两父子欺负着玩的。

搞不过老的,还收拾不了小的吗?

周桓王其实还是比较乐观的。

想想也是,郑忽才去晋一年而已,即便能耐大又能怎样,总不可能用一年的时间就拉出一支堪比贮的强兵吧!

这怎么可能?

在周桓王心里,压根就没把郑忽放在心上,更不知道郑忽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了一顶级喧的兵力。

这很正常,周桓王这一年始终在关注中原的大战,想着趁机给织公添点堵,最好还能从郑国身上揩点油,他哪有那个闲空关注郑忽。

郑忽在他眼里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他要是知道郑忽现在手里握着这么一大队人马,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让虢公暗示小子侯驱逐郑忽的昏招。

虢公和周公的想法其实和桓王也差不哪去,虢公虽然觉得郑忽可能有所倚仗,但无论也想不到郑忽的实力能增长的这么快。

只能说,谁也没想到郑忽不走寻常路,通过拐骗其他国家的士卒增加实力。

这种对郑忽的轻视,注定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只是现在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周公!”桓王的怒气渐息,开始布置讨伐郑忽的事情。

“臣在!”

“朕命尔传檄于卫、陈二国,令二国兴师待命!”

“唯!”

周公虽然不是那么赞同桓王轻率出兵,但是桓王既然有命,他也不会违背。

尽职尽责是他一直都受桓王重用的原因,即使他在郑国的问题经常和桓王意见相左。

“虢公,朕命尔具卒乘,缮甲兵,一旦二国之师至,朕即亲率师讨郑忽之无礼!”

“唯!”虢公亦尊桓王之命。

郑忽在他们眼中,仿佛像是一盘随时可以吃的饭菜,就差人到齐之后一起动筷了。

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我感觉良好。

而且,一切还真让郑忽给猜着了,天子现在还真指望着卫、陈两国。

卫国就不说了,带上陈国这个猪队友去打仗,天子怕是嫌自己兵多,想让陈国临阵带跑一些吧!

陈国要能靠的住,母猪都能上树。

也就天子对这一切懵然无知!11

第二百四十七章 黄雀将出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七章黄雀将出〃伯最近很生气,原本郑忽许诺给他的冀国土地,竟然被无耻的耿国给占据了。

〃伯遣人至耿国讨yàoshuofǎ,得到的回复却是“郇伯莫要贪而无厌!”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他贪而无厌,明明是你耿侯贪而无厌好吧!

伐冀之前不都说好了吗,灭冀之后冀国原来的土地都归郇国,现在你耿国占着冀都死活不愿离开是几个意思?

这也就罢了,好声好气的找你商量,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倒打一耙。

真当他郇侯和郇国好欺不成?

其实人家耿侯也很委屈啊!

不是说好的地归我吗?你们郇国在冀国抢了一大批财宝,我也没给你们计较,但你们的兵马为什么赖在稷邑不走了,不走也就罢了,你郇伯现在竟然还有脸来向我讨要土地,我还想向你讨要土地呢!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你不明摆着欺负人吗?还欺负上门来了。

这就是二君当时的心理活动。

梁子也就这么结下来了。

而这正是郑忽希望看到的。

其实若是二君能够心平气和的向对方解释一番,很快就能发现这是郑忽给他们下的一套。

但问题是,身为国君有必要向天子以外的其他人解释问题吗?

根本没有必要。

解释就相当于示弱,二君看对方都占这么大便宜还想让自己示弱,那怎么可能?

就是在对方没有占这么大便宜的情况下,也没必要解释,解释不就是等于自己承认比对方弱吗?

这让国君的脸面往哪放!

所以说,别看郑忽这个陷阱设的不怎么高明,但却是非常管用。

〃伯这一愤怒,郑忽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一方面,郇伯给驻守在稷邑的寿下命令,让他小心的观察着耿国的动向,不要给耿国任何攻取稷邑的可乘之机。

另一方面,郇伯遣使至陉庭,不能说责问,一番询问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切都因郑忽而起,郇伯向郑忽要个说法再正常不过了!

郑忽在陉庭接见了郇国使者,一番寒暄客气之后,郑忽兴高采烈的向使者恭维道:“上国兴仁义之师,而返冀至正,此古圣先王尝嘉许之也,冀民必高上国之大德!”

〃使听到郑忽的恭维,内心是苦涩的,但见郑忽一副真诚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郑忽当然是在伤口上撒盐,这还用说吗。

见郇使默然无语,郑忽突然显得很疑惑,“可是吾有不逊之言?”

“无之,世子多虑了!”郇使强颜欢笑。

“既非吾出言不逊,那贵使为何神色怏怏?”郑忽立刻变脸,一副你这样哥很不爽的样子。

郑忽这是先发制人,把主动权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郇使来陉庭的目的,这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

局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郇伯派使者前来还能干啥,责问他办事不靠谱呗,然后再限令他必须给个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郑忽自然是有的,而且早都准备好了,就等你郇伯派人来取呢!

“世子容禀!”郇使见郑忽变脸,立刻变的有些慌乱起来,和耿国正闹着呢,这万一再和郑忽闹僵了,那他回去之后,国君能饶了他?

“世子不知,耿君无信,背约而居冀之地,臣伤世子之德不能绥远,故有此怏怏之色!”

还别说,这个使者还真有几分急智,既点出了问题,暗责了郑忽,又拍了一记马屁,还表现出一副为郑忽着想的样子,同时又为自己开了脱。

郑忽压根就没在意郇使说的话,而是大惊失色的向郇使询问道:“竟有此事?”

〃使点了点头,于是郑忽开始愤怒了,他必须要在郇使面前表现出一副被人打脸的愤怒,要不然会让人怀疑的。

“耿侯欺吾太甚!”郑忽一拍案几,那模样,恨不能剥了耿侯的皮。

见郑忽如此愤怒,郇使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责怪郑忽了。

“世子暂息雷霆之怒!”郇使劝慰道。

“吾与耿侯势不两立!”郑忽继续演戏。

“上国之意如何,若将欲伐之,则吾请从之!”

“寡君遣臣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世子之意如何?”郇使没有正面回答郑忽的问题,反而询问郑忽怎么办。

郑忽能怎么办,自然是打呗,他绕了这么一大圈,目的不就是在这吗?

“吾虽有意伐之,然不可不以郇伯之意为是!”

“世子既有此意,寡君必然欣喜!”郇使高兴的道。

〃伯其实也是倾向于给耿国一点教训。

“不如郇使为吾言于郇伯,郇师止耿师于冀,吾则率师袭耿,苟灭国,吾取其财宝,上国得其土地,如何?”郑忽又抛出了一项非常有诱惑力的提议。

“不然,如世子伐耿而灭之,有其地,宜也!”

郑忽觉得这是郇使在试探他。

出兵灭国却把土地拱手让人,这事总是让人生疑的,即使郑忽是一副求财不求地的表现。

“吾,晋臣也!有陉庭已足矣,不敢多求,且越国而得地,非可以保而有之,吾不敢为!”

这个理由很充分,就是郇使也挑不出来刺。

正像郑忽所说的,耿国相对于他来说,是飞地,实在不好控制。

但问题是,郑忽若灭了郇国,耿国对他来说不就不是飞地了吗,届时郇、冀、耿三块肥沃的河谷平原不就连成一块了吗?

只是这个想法有点疯狂,没人能想得到也就是了。

这不奇怪,郑忽于郑是世子,将来郑国都是他的,在外人看来,郇冀耿三国之地很难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这是其一。

其二,郑忽于晋则为臣,身为臣子,只有君主赐地之说,未闻有臣子自己扩张土地之说。

现在可不是春秋中后期,卿大夫直接不鸟国君,自行兼并土地,谁抢到就是谁的。

所以,这就是一bug,以现在的正常人思维基本上是考虑不到这一点的。

〃使刚才的询问,郑忽觉得是试探,其实郇使只是在象征性的推辞罢了。

“既如此,臣代寡君谨谢之!”

……

第二百四十八章 灭二国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八章灭二国把所有伐耿的事情敲定,第二天,郇使告辞离去。

而郑忽则开始整顿兵马,准备伐耿,同时也准备顺道把郇国给灭了。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两国已经是郑忽砧板上的肉了。

郑忽现在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两国给灭掉。

两国伐冀几乎是倾巢而出,现在大军皆是孤悬在外,在冀地争夺土地,如此,国内必然空虚。

在这种情况下,郑忽先遣人攻入耿国将其灭掉,再回军经过郇国,顺道把郇国也给捎带上。

这根本不需要费太多的力气,郑忽又不是准备和两国的主力作战,等攻入两国国都,两**队不战自溃,基本上没什么悬念。

……

五日后,郑忽领车百乘,绕过耿君所在的冀都,经郇军驻扎的稷邑突入耿国。

接着,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向耿国都城发动了进攻。

不同于上次在进攻冀城时的袖手旁观,这一次,郑忽可以说是毫无保留。

云梯,投石车,又都被郑忽给拉了出来。

、国主力离国之后,剩下的皆是一些老弱。

所以,在郑忽的这种强有力的进攻下,耿国国都根本没撑太长时间就被郑忽给攻陷了。

占据了国都之后,郑忽再一次在耿国的宫室中见到了耿侯。

、侯看起来很镇定,不过,微斜的玄冠,不整的衣衫却显示出了他的慌乱。

“郑忽,寡人自问待汝未有轻慢之处,尔今率军趁寡人国虚而攻寡人,是何意也?”耿侯极为恼怒的向郑忽质问道。

“吾欲向耿侯借一物一用!”郑忽笑眯眯的道。

、侯心头微松,“何物?寡人但有之,必不敢私藏!”

在而今的这种情况下,耿侯自然知道薄小命最要紧,即便郑忽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只要能放他一马,他也愿意答应。

“吾欲借耿侯项上人头一用,不知耿侯意下如何?”郑忽非常平静的开出了条件,整个人无波无澜,仿佛在向耿侯借用一件极其普通的东西一样。

、侯大惊失色,很明显郑忽这是不准备放过他了。

“郑忽,即而不顾同宗之谊,敢行此无道之事,就不怕天子震怒,诸侯加兵么?”

郑忽嗤笑了两声,根本不屑回答耿侯的问题,直接转身走出大殿。

“郑忽,寡人化身厉鬼,也绝不会放过汝!”

郑忽对此充耳不闻,这个世界上要有这么多复仇的厉鬼,那这个世界不早就太平了?

而在郑忽离开之后,齿一丝不苟的执行了郑忽的命令。

、侯就这样毫无国君体面的身死了。

倒不是郑忽有多憎恨耿侯,非得做如此残忍之事。

而是郑忽也没什么办法。

、国的大军现在仍占据冀都,郑忽想要毫不费力的彻底将之瓦解,就只能借耿侯的人头一用了。

不过,没关系,稍后郑忽会请郇伯去和耿侯作伴,不会让耿侯在黄泉路上孤苦伶仃的,这也算是郑忽的一片心意了。

……

修整了一夜。

第二天,郑忽命人从耿国府库中取出一批财宝,而后便将府库给封了起来。

他现在根本没有必要将耿国的府库搬空,东西都是他的,放哪不一样,等解决了郇国,还怕不能将东西运走吗?

他之所以会取出一批,那是做做样子给郇伯看的,不然,郇伯怎么能放松警惕,郇伯不放松警惕,他怎么能有可乘之机。

顺着原路,郑忽至郇国,而后奔郇都。

〃伯在宫室中接见郑忽的时候,欣喜异常。

能不高兴吗?

这根本没过多长时间,冀、耿两国的土地已经归郇国所有了。

拓土广地之功,足以让他超越历代先君。

尝到甜头的郇伯已经在心里考虑下一步该向哪扩张的问题。

〃国有他这样的明君在,未尝不能成为一个大国,不是吗?

〃伯真的是有些飘了。

看着兴奋而又得意的郇伯,郑忽感觉机会来了。

他先是,命人奉上一个木匣,木匣里自然装的是耿侯的头。

〃伯不解,向郑忽询问道:“此何物也?”

“此物可以使君上不动一兵,不发一矢而破耿师!”郑忽蛊惑道。

“哦,呈上来,寡人欲一观!”郇伯大喜过望。

“此物甚是贵重,不如由臣亲奉于君上观之,如何?”

〃伯现在已经是飘飘欲仙了,哪还会考虑郑忽是不是在骗他,更重要的是他在心里认为郑忽是他的福星,根本就不认为郑忽会坑他。

你见过有人坑人,是出兵出力帮助别人开疆拓土的吗?

谁会这么傻?

“可!”郇伯的兴奋劲还没过去。

郑忽小心翼翼的在郇国群臣的面前将木匣奉至郇伯面前。

就在郇伯和郇国群臣将注意力集中在匣子上的时候,背对着郇国群臣的郑忽猛然抽出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剑已经架在郇伯脖子上。

等郇伯反应过来,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什么情况,怎么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他心中,郑忽不是该奉上匣子之后,再拜稽首,称赞他的德行有多么多么高,郇国是怎么怎么样强大吗?

而郇国群臣反应过来,殿中就变的sāoluàn了许多。

有斥责郑忽大胆无礼,进而威胁郑忽的,有劝郑忽只要放过郇伯,一切好商量的,还有想要趁机偷偷溜出去向守卫宫廷的士卒报信的。

不过,当外面的陉庭士卒听到殿中的sāoluàn之声,并且将值守的士卒杀掉冲进来之后,这些人瞬间就安静了。

郑忽入郇国宫室自然不是孤身一人,但能带的人也不多,不过十余人而已。

这些人看起来似乎无足轻重,但在这个时候,他们的重要作用就凸现出来了。

虽然现在文武不分家,殿中的群臣不少都有着不弱的战斗力,但是国君被人捏在手中,他们是不敢轻易妄动的,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郑忽手下的士卒给控制起来。

见控制了局面,郑忽当即遣人传讯宫外的士卒,让他们发动进攻。

有郇伯和群臣在手,郑忽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危。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力微休负重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四十九章力微休负重半月之后,郑忽已经基本稳固了在郇、冀、耿三国统治。

他杀郇伯后,命人持二君之首至冀,两国士卒看到国君头颅之后,除了投降还有别的选择吗?

→君已死,他们顽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没有意义,那就只剩下投降一途。

不过,领兵的郇国执政寿和耿国大司马无由却双双选择了自杀。

这很正常,若不是两人领兵在冀国争地,怎么能给了郑忽可乘之机呢?

地没争到手,自家的国君却被人给干掉了,羞愧,万分的羞愧!

然而事已成定局,他们除了自杀谢罪之外,再无它法!

郑忽在假惺惺的厚葬了二君的同时,也将这二人一并厚葬了,万一二君泉下有知,也个伺候的人不是!

郑忽厚葬二君的作秀,让还未得及逃跑的郇、耿二国小民安心了下来。

无论怎么说,这至少代表着郑忽无意与小民为难。

至于冀国,因为当初郑忽进冀都时,并未像郇、耿二国一样烧杀抢掠,兼之郑忽灭郇、耿两国,也算是为冀国报了仇,冀人对郑忽并不反感。

非但不反感,甚至还有一些欢迎的意味。

现实就是这么讽刺。

一灭人家国的始作俑者,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颇受欢迎的人物。

这种情况,就是郑忽也是始料未及。

不管怎么说,郑忽已经实现了他在这个阶段的第一个目标。

有了郇、冀、耿三国的土地,郑忽无论是在地盘上还是在军队战斗力上,在晋国周围的国家中,已经当之无愧的跻身于第一梯队。

可以这样说,一旦郑忽将三国完全整合起来,他自己,不用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就可以和曲沃掰腕子。

曲沃是晋国周边的顶级战力,从历史上曲沃将翼城灭掉之后,可以毫不费力的将周围所有国家灭掉就能看的出来。

原本郑忽据有陉庭一邑之地,地盘狭小,经过一年的训练,军队战斗力虽然比翼城稍强,但在其他方面还是略有不如。

而如今,郑忽已经补齐了地盘狭小的不足,只要稍加整顿治理,超越翼城已经是板板钉钉上的事情。

占据这浍水和汾水两条河流交汇的河谷平原,肥沃的土地加上郇国盛产食盐的优势,这样的条件再无法支撑他崛起,那他不如找个地方养老,了却余生算了!

占据了三国之后,郑忽暂时没有对三国的律令法度进行任何变动,三国小民若想离开,也听之任之。

唯一作了一些调整的是,郑忽从跟随他来晋的那些老卒中,挑选了一批士阶层,和识字认字且为人敦厚的国人,让他们去三国之中担任底层官吏,以加强对三国基层的控制。

这么做的效果也是明显的,不过半月而已,郑忽就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毕竟三国国君都已经去见了先君,即便是心存社稷的小民,在没有效忠对象的情况下,要么离去,要么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一家老小在,生活终归还是要继续的。

短时间内小民们虽不会对郑忽彻底归心,但至少有了个好的开头,不是吗?

当然了,人岂能事事如意,郑忽占据了郇国这块产盐地,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其他国家见郑忽一月不到,连灭三国,虽有些怨言,却不敢明说。

唯独曲沃遣使至陉庭,虽然谈不上斥责,但是话里话外却有些埋怨郑忽灭郇却不向曲沃通报一声的意思。

郑忽对此还能怎么说,只能好言相劝,他原来遣使至曲沃,只是向曲沃武公通报联合郇、耿灭冀之事,有意将顺道把其他二国给灭掉的事情隐瞒了,这也给了曲沃一个埋怨他的理由。

郑忽的花言巧语让曲沃稍稍放下了戒心,曲沃原本就在拉拢郑忽,现在郑忽实力暴涨,曲沃更没有得罪之理,反正木已成舟,郑忽的态度又相当谦逊,曲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难道非得和郑忽干一仗不成?

那不是把郑忽彻底的推向曲沃的对立面了吗?

曲沃武公还干不出来这样的蠢事。

而郑忽现在也无意和曲沃撕破脸,因为一来刚接手的土地他还没有彻底消化掉,二来他对天子无礼的事情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贸然和曲沃对立是不明智的。

事实证明了郑忽的这个决定绝对是正确的,因为在两天前,天子遣使至陉庭斥责郑忽的无礼,郑忽对天使是相当不耐烦,直接将人驱逐了出了陉庭,不过,天使临走之前扔下了一封战书。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天子终究还是忍受不了郑忽的羞辱,准备和郑忽开战了。

对此,郑忽也没什么好说的,战就战呗。

他已经决定戳破天子这头纸老虎,

总被一只自我感觉良好的纸老虎骚扰是一件极其考验人耐心的事情。

就像皇帝的新衣,你明知道皇帝身上并没有华丽的衣裳,而且还知道周围的人都在说谎,这时别人还在似模似样的问你,“皇帝的衣服漂亮吗?”

你可以配合着说一次、两次、三次甚至几十次漂亮,但你总有不耐烦的那一刻。

而郑忽现在就到了不耐烦的那一刻。

他对天子没有实力还不停的对他指手画脚,想方设法整他的这件事,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实力不济还这么横,你真以为顶着天子的名头就可以为所欲为,天下人必须得宠着你,让着你,你想打人,别人就得伸出脸让你打,打完左脸还得把右脸伸出来?

即使有这样的人,那也一定不是郑忽。

别忘了郑忽他们这一支姬姓的传统是什么?

天子不找他们这一支的麻烦,他们这一支尚且还要无中生有,撩拨一下天子敏感的小心脏,更何况现在天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的麻烦。

郑忽觉得,祖宗传下来的这门撩拨天子的手艺不能到他这一辈就丢了。

他必须坚定的发扬传统,这才是孝子贤孙应该做的事情。

……11

第二百五十章 威严扫地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章威严扫地十日后,陉庭外,汾水河旁。

一面文绣着日月星辰的大旗尤为醒目。

此旗谓之三辰旗,画日月星于旌旗之上,象天之明。

三辰象征天、昊天上帝、天道,这是自舜帝以来代表诸夏文明最尊贵的标志。

《左传》言:“三辰旂旗,昭其明也”。

《诗经》所谓“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意指“文王、武王施明德于天下,其征应照晢见于天,谓三辰效验”。

诸夏有九旗,其中以日月为常,《周礼》云:“王建大常”。

大常旗就是三辰旗,大常虽不言星,其实兼有星。

而今能有资格打出三辰旗的,除了天子,再无其他人!

无论此时周王室如何衰微,但它仍旧是诸夏文化圈里无可争议的最尊贵者。

三辰旗在中军,而这则意味着天子亲自坐镇中军。

天子的左右军分别打出的是陈、卫的大纛,由周公黑肩和虢公林父统领。

天子三军对面,郑忽亦亲自率领陉庭三军与天子对峙。

其中,高渠弥将左军,邓荒将右军,郑忽居中军。

天子见郑忽竟然敢出兵和他对峙,怒火比之前更盛!

确实,郑忽摆出了这么一副硬碰硬的架势,与当面抽天子的脸无异。

郑忽什么身份?不过一国世子而已!

天子什么身份?天命加身的至高统治者,天下所有姬姓的大宗。

二者的身份几乎没有任何可比性。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而现在,郑忽这个在地上的诸侯之子,而且还是liuwáng的,见到天兵之后,不但不思悔改,竟然还敢出兵抗拒。

天威何在?大宗的威严何在?

天子现在难道真的堕落到连一诸侯子弟都管束不了的地步了吗?

天子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郑忽付出惨痛的代价,非如此,不可以整肃天威!

天子想通过此战给郑忽一个惨痛的教训,而郑忽亦想通过此战让天子认清现实。

别人让着你,那是别人的事,惹到哥头上,哥还真不惯着你。

不要把别人的忍让当成你肆无忌惮的资本。

实力不济,即便你是天子,也要夹着尾巴做人。

整天上窜下跳的,真以为所有人都必须顾忌你的天子身份?

郑忽还真不伺候了!

天子等了一阵,见郑忽一点面见他的意思都没有,强压着怒气,让人前往阵前历数郑忽所犯之罪。

对此,郑忽又岂能示弱,他又不是织公,对天子多少还有些顾忌。

于是,郑忽亦遣人至阵前,历数天子的十宗罪。

一,亲佞幸,远贤臣。

二,不能绥德致远。

三,欲废长立幼,背祖宗之德。

四,搅扰诸侯国事,使诸侯不得安宁。

五,离人臣父子骨肉。

六,征发无度,不恤小民。

七,使气妄为,常出无礼之举。

八,掩义隐贼,不知悔改。

九,以强凌弱,常以天子之尊而迫人。

十,堕周德,使历代先王怀悲戚之心于地下。

这十条罪状一出,天子瞬间就成为了天下的罪人,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

震惊,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想到郑忽敢这么做。

天子是谁,代天牧狩的昊天之子,所以,天子怎么可能会有罪?

如果说,一定有人敢说天子有罪,那一定是革命之时,就像汤武革命一样。

但汤武革命都是异姓相革,还从未听说有同姓相革的。

而且郑忽看起来并不像革命的样,所以,很多人听完郑忽让人历数天子的十宗罪后,震惊愤怒又有些迷茫不解。

惊世骇俗!

这一通数落,其实比率军和天子对峙对王室威严的打击更大。

如果说,郑忽率军和天子对抗,天子还可以把锅甩到郑忽身上,说郑忽毁信恶忠,不知教训,所以身为天子的他兴大德,诛无道,欲使天下不复闻恶声。

而现在郑忽阵前当着这么多周人、卫人、陈人的面,历数天子的十宗罪,天子或许可以洗地,但他的威严在郑忽命人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郑忽不过一国世子而已,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历数天子的罪状,这让卫公、陈侯怎么想,传出去让列国国君怎么想,郑忽这样的世子都能做的事,没理由哥不能做啊!

可以这样说,即便是天子今日能将郑忽击败,也无法扭转郑忽命人历数天子罪状对王室造成的暴击。

可以说,此事标志着天子正式地跌落神坛!

以后其他诸侯有和天子关系不睦的,直接就可以学习郑忽的故智嘛!

天子此时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欺人太甚,真的是欺人太甚!

郑忽把他这个天子当成什么了,竟然敢当众出言斥责,乃父郑伯都不敢行如此大逆之事,你一个liuwáng在外的公子,是谁给的你这么大的胆子。

如果说方才天子只是想给郑忽一个惨痛的教训,那么现在天子已经对郑忽动了杀心。

郑忽难道没考虑到他这么做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吗?

自然是考虑到了。

考虑到了还这么做,那是因为郑忽有自己的考量。

第一,梁子已经结下了,就没必要再讲究什么仁义道德了,谁也不比谁高尚到哪去。

第二,郑忽观天子军阵列严整,天子应该是比较懂兵法的,所以,郑忽存了激怒天子的念头。

天子一旦被激怒,指挥失当,他就有了更大的胜算。

虽说郑忽并不认为天子能击败他,但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是太祖的教训,郑忽怎么敢忘!

第三,无论天子在私底下耍了什么小动作,但天子出兵讨郑忽之无礼,可谓是名正言顺。

天子又遣人在阵前将郑忽的无礼举动一一罗列并斥责,这对郑忽一方的士气是有影响的。

郑忽想要扭转这个不利因素,就只能和天子先打一番嘴炮,让两方士卒知道知道问题不是出现在他郑忽一方。

而是天子欺人太甚,逼他离开郑国也就算了,现在他已经liuwáng在外了,天子还不愿放过他,他这是在无奈之下的奋起反抗。

他才是代表正义的那一方。

不得不说,郑忽的这种做法起到的作用是相当明显的。

陉庭士卒闻言皆有愤然之色,他们没想到自家主君竟然被天子逼迫到这种程度。

郑忽什么样的人,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同却又类似的答案。

所以,在郑忽让人回怼天子之后,陉庭士卒人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怒气。

天子怎么了,天子就能肆无忌惮的欺负别人了?

而与陉庭士卒大振的士气相反,天子统帅的三军,士气微挫。

郑忽列举的天子十罪,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事件,也就最后一条先王怀悲戚之心于地下是推论。

主要是一时之间,郑忽还没来得及编故事。

不然,郑忽假借鬼神灵异之事,完全可以将天子的不孝给坐实了。

如此言辞凿凿,天子三军的士卒多少是有些犯嘀咕的。

嘴炮是第一战,毫无疑问,郑忽取得了胜利。

接下来,自然就轮到真刀真qiāng的较量。

手底下功夫不行,说什么都是放屁。

天子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率先命人击鼓,他想要郑忽知道知道天子和王室绝不可轻辱。

天子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郑忽自然不会让天子失望。

坐镇中军的他让人挥动大旗,指挥右军的邓荒率人进攻天子左军,也就是由陈人组成的军队。

邓荒接到郑忽的命令之后,当即在己方的一片鼓声中率领右军发动进攻。

陉庭士卒本就在方才阵前一番口水战中怀有愤恨之心,且又有郑忽军功的赏赐作为激励,个个奋勇,驱车猛进,皆欲杀敌以报郑忽之德。

而陈人自从与郑国和解之后,多年无战事,只是迫于天子yingzhào,才勉强兴师相助天子,士卒皆无为王战斗之心。

两军交锋,陉庭攻势又猛,陈人的第一波反击被陉庭士卒以摧拉枯朽之势击破之后,其后的陈人再无战心,纷纷奔散逃命。

这一逃不要紧,却冲动了天子中军阵脚,天子中军士卒亦开始慌乱躁动起来。

统帅陈人的周公黑肩,见势欲阻遏陈人挤动中军阵脚的逃窜行为。

但在此种情况下,陈人怎么可能还会听他指挥。

非但不听他指挥,反而更加卖力的挤动中军。

因为周公黑肩给慌不择路的陈人一个逃窜的方向。

中军这一动,对卫军士气的打击也是极大的。

虢公林父不得已命人斩杀了几个骚动的卫人,卫军的骚动这才渐渐平息,不过士气却没有因此而得到提振。

郑忽见邓荒率军一路猛进,杀的陈人几无还手之力,于是再次命人挥动大旗,命令高渠弥向天子右军发动进攻。

高渠弥见右军的邓荒进展极速,一路横推,也起了争功之心,挥军向卫人杀去。

卫人不似陈人,卫军虽然士气有所萎靡,但卫与轴怨已久,郑忽虽居陉庭,却依旧是郑人。

卫人在虢公林父的指挥下对于高渠弥的进攻奋力还击,一时间,双方杀的是难分难解。

郑忽眼见高渠弥一时难以击败卫军,而邓荒已经大破陈军,于是,又一次的令人挥动大旗,命邓荒向天子中军进攻。

与此同时,他也率领中军压上,两路人马合攻天子中军。

天子原本见陈军溃败,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又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见郑忽竟然敢主动向他的中军发动进攻,心中愤恨之极。

一面大骂郑忽竖子,竟敢起凌上弑主,一面指挥中军迎击郑忽。

中军是由成周国人组成,成周国人平常秀个天子治下之民的优越感还行,奉天子之命插手别国内政时,打的也是别人让着他们的顺风仗,谁也没见过这种阵势。

说到底,最能打仗的那一批周人,也就是所谓的南国之师已经被宣王埋葬在千亩之战中。

次一点也在犬戎进攻镐京时,消耗殆尽。

平王东迁靠的都是诸侯的兵马。

成周国人根本就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战争。

这也是历史上长葛之战后,周王室迅速衰落的原因所在。

若是成周的军队能够争点气,即便是遭长葛之败,周王室也不至于败落的如此之快。

当时的郑国是列国之间的顶级战力,卫宋蔡联合起来才能和郑国掰腕子,打不过郑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所以说,不单陈人是猪队友,成周国人其实也是猪队友。

邓荒在左侧猛攻天子中军,郑忽率军在正面与天子中军交锋。

天子中军在稍作抵抗之后,一触即溃。

到了这个时候,天子真慌了。

不慌也不行,再不慌他还真有可能成为周国历史上第一位被人生擒的天子。

天子急忙命御戎调转车头,什么天子威严,天子体面,这些东西再重要,也没有逃跑重要。

郑忽率人冲杀,距离天子的车架不过有百步距离。

在天子的御戎调转车头的瞬间,郑忽和天子的目光有交错,郑忽狠狠的瞪了天子一眼,天子更加慌乱了。

也就在此时,周公黑肩率人从左侧冲杀出来,持戟横亘在郑忽眼前。

郑忽本就没有生擒天子之意,也乐的做个顺水人情,命令中军士卒掉头攻击卫军。

这一仗,打赢了也就完事了,将天子擒来,他也没法处置。

反而还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得不偿失!

参考历史上的长葛之战,他今日的逾越之举已经够多了。

打口水仗就不说了,历史上织公都没敢率军和天子中军正面对抗,只是命人打趴了天子的左右两军而已。

↓犹不及!

周公黑肩见郑忽率人攻击卫军,心头微松,还好郑忽没有硬刚,不然,他只能通过死来逃避天子被擒的那一刻。

看着郑忽离去的背影,周公黑肩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在和陉庭士卒纠缠,而是命人后撤。

王事多艰啊!

能够护卫天子安全脱身,才是而今的当务之急。

另一边,虢公林父率领的卫军和高渠弥率领的陉庭士卒,经过几个回合的交战,都有些疲惫。

而这时郑忽的介入,无疑让原本作战的陉庭士卒士气大振。

更别提,郑忽令军中士卒皆大呼“周军已败!”

一刻钟未到,大批的卫军开始溃逃,卫军也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战后的影响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一章战后的影响天子联合卫、陈两国出兵陉庭,却被郑忽击败的消息在当天晚上就传到了小子侯和曲沃武公耳中。

翼城与曲沃距离陉庭本来就不远,天子出兵攻打郑忽,二君想不关注都难。

事实上,从天子进入晋国的土地内,二君的探子就开始时刻关注天子和郑忽的动向,天子率人与郑忽对峙到交战,这些都没逃过二君的法眼。

郑忽的所作所为自然也一字不落的传入二君耳中。

翼城殿内,小子侯听到郑忽遣人至阵前历数天子十宗罪时,大惊,道:“郑忽果真使人言及此?”

向小子侯汇报的探子向小子侯拱拱手,道:“卑下不敢欺瞒君上!”

一时间旁听的群臣也惊呆了。

恍恍惚惚像在梦中。

这一群人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郑忽的大胆了。

那可是天子,诸夏文化圈里的共主,有天命加身的昊天之子。

现在郑忽竟然敢说天子有罪,很多人仿佛听到了心中价值观崩塌时发出的轰鸣声。

天子不应该永远都是正确的吗?昊天之子怎么可能会犯错,难道不应该都是佞臣的锅吗?

“君上,郑忽竖子大逆不道,绝君臣之义,离上下之德,乱尊卑之序,臣请发兵击之,以正君臣,以和上下,以理尊卑!”

~子缗素来和郑忽不对付,平常瞅准时机都会在小子侯面前给郑忽上上眼药,更何况现在郑忽作了如此过分事情的情况下。

小子侯默然不应。

殿中的很多群臣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公子缗。

开玩笑呢吧!

就人家现在这个实力,你打得过吗?

陉庭还没归郑忽之前,国人都攻不下陉庭。

更别谈现在人家不仅全盘继承了陉庭的一切,而且还搞来了大批兵马,扩大了地盘。

更重要的是人家刚击败天子,兵锋正盛,只有傻子才会说出在此时去触人家霉头的蠢话。

~子缗见没人搭理他,想要继续劝说小子侯,却见小子侯已经示意探子继续未说完的事情说下去。

见状,公子缗只好明智的闭上了嘴。

没过过久,探子已经将他所观察到的一切叙说完毕。

小子侯听完,突然有些庆幸,庆幸他在郑忽和天使发生冲突时,坚定的站在了郑忽一边。

他没想到,不过一年而已,陉庭已经有了如此强劲的实力。

如果说,一年前郑忽从贾、杨、霍三国借来的士卒是一群乌合之众,只不过是人多而已。

那么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三国的士卒已经是拥有了相当战力的可战之士,战斗力有没有翼人强大,他不知道,但这已经足够了。

他当初憋屈的选择,为他换来了一个强大的盟友。

更重要的是,郑忽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加强士卒训练,这条郑忽刚入翼时提出的兴晋之策是完全可行的。

贾、杨、霍三国的乌合之众经过一年的训练,都能蜕变重生,翼人没道理做不到。

如果做不到,那可能就是某些人的能力有问题,比如公子缗。

不过,小子侯也实在不好在而今的这种情况下谈论此事,并且公子缗终究是长辈,小子侯觉得,他还是在私下里督促一番比较好。

“郑忽既败周,诸卿以为寡人当如之何?”小子侯询问群臣的意见道。

“不如遣使称贺,一则示君上不臣之意,二则探其意,可否为我伐曲沃之助!”司寇赵公明提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建议。

小子侯没说话。

其他人也没说话,公子缗倒是想提反对意见,却被小子侯给瞪了回去。

确实,如今的这个情况是比较棘手的,是关系到未来翼城对郑忽的定位问题。

小子侯虽然从来没有把郑忽当做晋臣来看待,但是郑忽名义上一直是晋臣。

现在郑忽实力强大,又击败了天子,若一切还像原来一样,小子侯怕郑忽心存不满。

而且若是郑忽名义上还是晋臣的话,那么,对天子不礼,攻击天子的这个锅就要由他来背了。

说起来,击败天子,这或许是一件能够在列国中建立巨大威望的事情,但自家实力不行,这就是祸事一桩。

小子侯很清醒,他可不想成为列国的靶子。

但是,若郑忽在名义上不再是晋臣,他又该以怎样的姿态来对待郑忽,以诸侯相待?

小子侯有些纠结。

郑忽现在的处境和曲沃是差不多,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诸侯,但论实力,已经和诸侯无异。

小子侯一旦承认了郑忽等同于诸侯的特殊地位,这极有可能给晋国带来一些不可预知的不确定因素。

“君上,不如遣使称贺,观郑忽之意如何,而后再行决断!”执政卿嘉父提出了一个相对稳妥的方案。

小子侯想了想,觉得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于是道:“善,不知卿可有意代寡人至陉庭?”

“君上有命,臣不敢辞!”嘉父拜道。

……

几乎在同一时间,曲沃也上演着类似的桥段。

曲沃宫室的偏殿之中,曲沃武公,韩万、狐突三人分主从落座。

如果说郑忽击败天子,让曲沃武公感觉很解气,郑忽做了他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

那么,郑忽在这场战争中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曲沃武公有些忌惮起郑忽来。

深藏不露啊!

原本曲沃武公以为郑忽的实力应该还比不过翼城,现在看来他是大大低估了郑忽。

别的没有可比性,就拿陉庭与卫军能杀的难分难解,最后将之击败来说,陉庭的战斗力绝对不算弱。

卫国又不是什么弱鸡国家,平王东迁时,在中原,卫国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虽说现在干不过郑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是中原的一流强国,战力不可小觑。

陉庭能将卫军击败,别管占了多少有利因素,已经足够证明陉庭的强大了。

藏这么深,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实力这么强,一旦帮助翼城对付曲沃,曲沃该怎么办?

能不能将郑忽拉拢过来,为我所用?

在得到郑忽击败天子的完整叙述后,这三个问题就一直在曲沃武公的脑子里萦绕盘旋。

曲沃刚和郑忽接触的时候,郑忽的态度是不想插手曲沃和翼城的争斗,这一年来,郑忽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但以前不代表现在,更不代表未来,郑忽会不会改变主意?

“郑忽已败周,其势强,其意不可测,为之奈何?”曲沃武公问道。

“不若遣使称贺,以明其意!”狐突道。

“如其欲以助翼,我则修兵以待之,若其果真无助翼之意,君上则尊其位,利其所欲,即不能使其为我所用,亦不可使之为我忧!”

曲沃武公点点头,这确实是个稳妥的法子。

不过,却是太稳妥了,曲沃武公心里还是希望郑忽能够站队曲沃的,这样解决翼城问题就基本上没什么悬念了。

“万叔可有教我?”曲沃武公向韩万请教道。

韩万微微一笑,道:“君上所忧者无非郑忽助翼攻我,所欲得者不过郑忽助我攻曲沃,不知臣之言然否?”

“然,万叔所言深合寡人之意!”曲沃武公回答道。

“臣尝与郑忽相见于臣邑,以言语试之,无功,以利诱之,亦无功,臣窃观其为人,贵而不骄,常与士卒同辛苦,士卒由此多归之!”

“故而臣以为其人足智,遣使称贺,未必可明其真意!”

“然,且为之奈何?”曲沃武公接着问道。

“不如勿遣,以观其意!”

“如其遣使至而稍去卑态,则其不欲助翼伐我,且亦不欲助我而伐翼,若其使一如从前,势大而卑于人,则其意不可测也,苟其勿遣,则为翼党,君上必急整军以待之!”韩万道。

曲沃武公听完韩万的建议,一如小子侯一般陷入纠结之中。

以静制动,确实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但这玩意全靠猜,猜的准吗?

万一不准,那不是白白错失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曲沃武公突然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在心中默默的思考着这两策的利弊。

正如韩万所说,即便遣使过去,也不一定能够试探出郑忽的真实意图。

但万一,郑忽因为曲沃没有遣使表示祝贺而心生不满,那他此举与资敌何异?

犹豫了好久,曲沃武公觉得,别管怎么说,先让人去祝贺一下比较好。

至于韩万的建议,以后有的是机会来验证,没必要非在这个时候搞这一出。

“然,寡人以为二卿之言皆善,不如先遣使称贺,而后再观其意!”曲沃武公最终算是取了折中之策。

“唯”狐突和韩万应道。

“伯行与郑忽相熟,此行非伯行不可!”

“唯,臣谨奉命!”狐突拱了拱手,接受了曲沃武公的指派。

←然,人从来关心的都是胜利者,而失败者向是无人问津的,二君这么不约而同的准备遣使向郑忽称贺,可曾考虑过天子的感受。

其实,二君的行为不过是列国诸侯的常态罢了,或许自此以后,很少有人会再去考虑天子的感受问题了。

天子经此一败,已经向边缘化的深渊滑落……

这是不可避免的。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天子的尊严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二章天子的尊严陉庭城南三十里,天子营帐中,周公和虢公面对天子垂手而立,帐中极其有些压抑。

天子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周公和虢公情绪也显得极为低落。

吃了这么一大败仗,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尤其是天子,愤恨恼怒有之,憋屈无奈有之,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周公看着余怒未息的天子,有些欲言又止。

既然已经败了,天子再生气也无益,而且万一气出什么毛病来,该怎么办?

踌躇了半晌,周公终于开始开口劝慰道:“此非战之罪也,皆陈人不肯出力所致,愿天王稍息愤怒,以待来日!”

这就是典型的甩锅了,不肯出力的何止陈国一家,天子治下的成周国人比陈人也好不到哪去。

唯独卫人比较卖力气,但问题是打仗带上两猪队友,饶是卫人有通天的能耐也难以扭转战局。

∝于成周国人的问题,周公现在是不敢提的。

一旦提及,那不是印证了郑忽在战前宣扬的天子无德吗?

自己的治下之民都不肯为自己卖命,这不是无德是什么?

天子听了,岂不是更生气吗?

所以,周公只能把锅甩到陈人头上。

“周公所言甚是,愿王暂息雷霆之怒!”虢公拱拱手,附和道。

虢公何尝不知道周公这是在甩锅,但现在这种情况就必须要有个替死鬼,来承担战败的罪责。

总不能让成周国人来担责吧,那不是打天子的脸吗?

天子的威信经此一战,必将大受打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止损,也就是想办法多多少少能挽回一些天子在列国中的威信,让成周国人来背锅显然是与止损的理念背道而驰的。

而且虢公其实内心是愧疚的,若不是他一直在出损招,天子怎么可能会有今日之辱?

“此朕用人不明之过也!”天子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至少算是有个台阶下了。

只能说从天子从继位到现在,还从来没经历过像现在这样的糟心事。

身为天子,无论是遣使还是出兵,哪个诸侯不得给他几分薄面,就是织公,也从未向郑忽这样直接驱逐天使,发兵和他对抗。

虽说织公也不是什么忠臣,和他明争暗斗不止,但两方至少在面子上是过得去的。

就像郑忽被逐之后,他遣使至郑,织公最多托病不见,也未发生过像郑忽直接驱逐天使一样的恶**件。

郑忽这是完全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更对天子无一丝尊重之心。

天子忘不了郑忽在战场瞪他的那一眼,那眼神中有藐视,亦有警告。

一想到这,天子心中总有一股无名火在升腾。

顿了顿,天子道:“郑忽威侮天命,怠弃人伦,朕欲传檄四方,共声郑忽无王之罪!”

虢公和周公对于天子的这个决定都不怎么赞同,尤其是虢公,更是发自内心的反对。

虢公率领天子三军中的最强战力——卫军和陉庭作战,这都没讨打什么便宜,反而被击败了,陉庭的战斗力之强可见一斑。

这第一次战败能让陈人背锅,再来一次,万一再败了,王室就一点威信都没有了,而且到那时谁还能给王室背锅,即便有,那天子就要背上一个昏聩无识人之明的名头了。

打仗可不是儿戏,一次不行可以再来一次。

就像宗周时,穆王想要攻打犬戎,祭公谋父劝穆王的那样,“先王燿德不观兵。夫兵戢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玩则无震。”

吃一次败仗,天子或许还能保有一些威信,若再来一次,那天子就真没什么威信可言了。

“天王不可,此战轻举丧功,若传檄四方,是自彰其败也!”

“且诸侯自卫、鲁、宋、陈、蔡五国外,莫非郑党,鲁小却于齐邾,宋蔡败于郑,三国自顾不及,天王遣使征兵,必不至也,若再借卫、陈二国之力,徒为天下笑尔!”

天子默然无语。

↓了好久,天子再次开口道:“郑忽如此欺朕,若轻纵之,人将效尤!”

这次轮到虢公默然了。

沉默了好一会的周公在此时突然开口道:“不如臣往责之,以彰天威!”

天子不说话了,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于是,周公知道天子至少内心是不反对这样做的,只是碍于颜面,不好开口罢了。

“臣请往陉庭,责郑忽大逆之罪,愿天王许之!”周公言语坚定的再次请求道。

天子看了一眼周公,叹了一口气,就差没说,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他要是从一开始就听出周公的劝谏,也不至于沦落到而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悔不当初啊!

“周公乃先王老臣,若郑忽再行逐使之举,朕实不忍周公受此屈辱!”

这确实是天子的心里话,他也拿不准郑忽会不会再作出一些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周公闻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周公家族世代为王室内臣,而且大多和他一样,兼管内外,现在天子被逼到了这一步,他再不挺身而出,还能指望着谁为王室,为天子出力呢!

“天王爱惜,臣感激无已,然臣家世为王官,久沐天恩,为王效力,乃臣之本分!”

天子听着,心里面确实热乎乎的,对郑忽的愤怒都因此冲淡了不少,周公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如事不可为,周公宜急归之,不使受竖子之辱!”天子终于算是松口了。

不松口也没办法,带着一大批人马兴冲冲的前来攻打郑忽,以为能嬴,然后,败了!

败后灰溜溜的回去?

天子实在丢不起那人,要真是灰溜溜的回去,天下人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埋汰他这个天子呢!

所以,虽然败了,至少得有个台阶下才能班师。

而至今郑忽都未遣使来给天子认个罪之类的,看那意思是不准备主动给天子台阶下了。

无奈之下,求人不如求己,天子只能自己主动找台阶下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

出师丧兵败北,一点战果都没取得,这样回去不是自打嘴巴吗?

天子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郑忽会不会配合。

……14

第二百五十三章 管仲的首秀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三章管仲的首秀“忽赖祖宗之灵,诸卿用力,士卒推锋争死,方有此大胜,此一樽酒先遵日我陉庭战没之赫赫威武之士,以慰其英灵,魂兮,归来!”

郑忽话音刚落,竖立在军营校场两侧的两排大旗迎风而起,仿佛真有战死的英灵来饮郑忽和众人敬的这樽酒。

众人见状,也跟着大呼“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

一时间,校场中的招魂之声声震于天。

众人虽然有难掩的沉痛和悲伤,但也很快把情绪调整了过来,因为这是庆功宴,是郑忽亲临为他们操办的庆功宴。

招魂声渐息,郑忽再次举起酒樽接着道:“再一樽,忽敬高大夫、邓大夫及自旅长以至于伍长,若无诸位奉命听调,指挥得宜,身先士卒,不能有此大胜,忽谨谢之!”

说完,郑忽一饮而尽。

其他人则道了声不敢,亦将或樽中或碗中之酒饮干。

“三一樽,忽敬我陉庭骁勇之士卒,若无二三子悍不避死,勇不畏难,不害王者之诛,安能建此大功,忽谨谢之!”

于是,士卒人人欢欣,郑忽的这一樽酒不是酒,是对小民的尊重。

三樽酒已过,这场庆功宴才算正是开始。

郑忽刚才的敬酒只不过是个开场罢了。

庆功宴很热闹,推杯换盏,喝彩之声不绝。

士卒们很兴奋,他们也没有理由不兴奋,毕竟他们在今日战胜了王师。

那可是王师,要知道如今的周王室在小民心里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很多小民朴素的认为王师就是天兵。

他们战胜了王师就等同于战胜了天兵,什么是天兵,天帝手下的军队叫天兵。

凡人战胜天兵,很多人到现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太不真实了。

只能说封建迷信害人不浅。

天子也是人,不是什么上天之子,只不过被人神化了而已,王师更不是什么天兵。

天子若真是上天之子,王师真是天兵,周王室又何须东迁?

只能说屁股决定脑袋,上层统治者不宣扬这种神鬼天命之说,如何解释自己统治的合理性,如何去剥削下层民众?

像郑忽从来也不相信什么天命说,对盟津之会,武王非嘲逼的说的那句汝未知天命,非常不屑,但郑忽不依旧在祀祖祀神吗?

说到底,奴隶制国家和封建制国家存在的基石就是天命说,没有了天命说,zhèngquán就不存在合理性。

酒过三巡,菜过无味。

郑忽见管仲好像兴致不是太高,疑惑道:“吾败周师,诸卿吏卒皆以之为喜,为何夷吾怏怏,有忧色?”

≤仲追随郑忽已经有两年多了,也从刚来时的那个十五六的青涩少年变成了一风度翩翩的美君子。

而且在郑忽的刻意培养下,管仲于文于武,皆有所成。

郑忽虽然此时并没有将他和鲍叔牙提拔到特别重要的位置,但对二人的看重,陉庭上层皆知。

郑忽不但在打仗的时候经常带着这二人,而且还让二人担任一些地位虽不高却又十分关键的职位。

≤鲍二人也没有让郑忽失望,很多事情都做的非常出色。

≤仲也没有像历史上一样,一打仗就跑,作战时虽比不上一些猛将,但也挺卖力气的。

郑忽对二人一直挺满意的。

却没想到管仲好像对他今日的作为有不同意见。

“主上兴师乃因天子逼迫过甚,应战实乃万非得已之举,战胜固然欣喜,然以臣击君,有犯上之名,人若效之,主上及后世将如何自处?”

“且昔在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虽及幽、厉之间,周道大坏,然其天命未绝。”

“臣尝闻主上以伯天下之策献之君上,言务在尊王,今主上败周师而喜,无尊王意,及君上百年之后,主上欲求以伯天下,可乎?”

≤仲镇定自若的一番回答,让郑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确实,他战胜了天子不假,然而正如管仲说的,他在战胜天子的同时也背上了犯上的名声。

他表现的过于欣喜,那不是鼓励他的手下也犯上吗?

此风不可涨!

不单如此,现在和王室交恶,不去修补和王室的关系,未来他想打尊王的旗号都不好打。

和王室的关系已经如此恶劣了,再打尊王的旗号,谁信啊!

若是自己足够强大,可以直接甩开王室不假,但在走向强大的路上,尊王无疑是最方便的一条捷径,这是后来的春秋霸主摸索出来的一条正确道路。

没有王室的大义名分,在走向强大的路上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郑忽现在在晋国或许还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但等他回国继位之后,这些问题就很致命了。

≤仲的这番话绝对是在为他的未来考虑。

郑忽神色一肃,恭恭敬敬的向管仲行了一礼,道:“微夷吾,忽几酿成大错,悔之晚矣,谨受教!”

≤仲不敢怠慢,亦恭敬回礼道:“主上过谦了,臣何德何能!”

“依夷吾之见,吾该当如何?”郑忽虽然心里面已经有了决断,但还是想听听管仲的意见,看看管仲能不能给他更多的欣喜。

高渠弥、邓荒等人也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管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唯独狂欢的士卒还在狂欢,因为他们的位置和郑忽这一群陉庭的上层统治阶级还是有一点距离的,狂欢的声音这么大,场面这么热闹,注意不到郑忽这边发生的事情很正常。

“臣以为一则主上应亲至王帐谢罪,以示诚心!”

“主上不可,若欲谢罪,臣愿代主上前往!”高渠弥不太赞同管仲的提议,他怕万一天子把郑忽扣了,那陉庭可就真是天塌了。

郑忽也有些意外,他原本想的也是派高渠弥前去谢罪,管仲这么一说,郑忽突然想起来,他只是个世子,高渠弥现在是他的臣子,让高渠弥前去确实显得有点敷衍了。

“高大夫稍安勿躁!”郑忽安抚了一下有点激动的高渠弥,示意管仲接着说。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胜而胜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四章不胜而胜“二则主上必奉金,予牛羊粟刍之物,请求宽宥!”

郑忽点点头,示意管仲继续。

送礼什么的,这个是必须的,你空手过去,干巴巴的说自己怎么怎么有罪,是个正常人都不信,更别谈天子了!

这次郑忽必然是要大出血的,天子可不是好赢的,想要不付出点代价就能修补和天子的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不惯着天子确实很爽,但爽过之后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在这个时间段和天子撕破脸总归是个不确定因素。

让天子知道他郑忽不好惹,也不能轻易招惹,目的便已经达到了,没必要一直死磕下去。

得不偿失!

“三则主上当补天子折损,迁民予之!”

这个玩的就有点大了,当然郑忽也知道管仲这是想让天子的面子好看一点。

天子损兵折将,来时这么多人,离开时人数骤减,途径其他国家的时候,别人能看不出来吗?

不过,理解归理解,但人口在现在那就是每一个有国有家者的命根子,白白给天子,郑忽有点不太乐意,虽然也给不了多少人,至多几百人罢了!

不止是郑忽,高渠弥和邓荒也有些反对这种做法,邓荒开口道:“夷吾此举确可为天子保全颜面,转祸为福,然我陉庭却是不败而败,而天子不胜而胜!”

≤仲闻言一笑,分别对郑忽、高渠弥和邓荒拱了拱手,道:“臣闻周公迁殷民六族于鲁,殷民七族于卫,主上方破郇、冀、耿三国”

说到这,在座的众人就都听明白了,管仲是想郑忽把郇、冀、耿三国的贵族和一些不那么听话的人打包送给天子,在做顺水人情的同时,还能把一些不确定的因素给消灭掉。

原本郑忽就对如何处置三国的贵族感到头疼,都杀了吧,有些残暴,都贬为庶人吧,感觉也不是太好,让他们继续担任一些官职?那是不可能的,这群人什么尿性,郑忽再了解不过了。

而现在管仲提出的这个建议,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甚善!”郑忽已经决定采纳管仲的这三条建议了。

说做就做,郑忽也不是什么犹豫的人,当即下命令道:“吾欲明日亲向天子谢罪,夷吾既为我献策,一切便交于夷吾打点!”

“唯!”管仲应道。

众人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更不存在嫉妒管仲才能的问题,因为除高渠弥外,郑忽的手下都是些长葛的老人,平日里相处也比较融洽,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也知道郑忽的脾气,没人会触郑忽的霉头。

而高渠弥则和管仲有二十年左右的年龄差,管仲不可能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所以,高渠弥自然也不会嫉恨的心思。

“主上,不如明日由臣亲帅兵护卫左右,以备非常!”高渠弥见郑忽采纳了管仲的意见之后,还是有点不太放心郑忽的安危。

“不可,高大夫既护卫吾左右,则陉庭无人主持矣,苟遇险,则陉庭必危!”

“臣愿代高大夫前去!”邓荒挺身而出。

这个时候,邓荒自然也不会退宿。

事实上,准备挺身而出的不止邓荒一人,只不过其他人见邓荒出言,不好和邓荒争抢就是了。

毕竟邓荒总归是个封君,地位在那摆着呢!

“善!”

于是,这个事情最终便这么定了下来。

接着,郑忽向在场的所有士卒告罪一声,直接离席,管仲和邓荒也随郑忽离去,这二人多少是要做些准备工作的。

只留下高渠弥等人代表郑忽主持庆功宴,接受士卒的欢呼喝彩,同时稳定人心。

毕竟若是郑忽和高渠弥等人同时离去,这场庆功宴就无法继续下去。

士卒们虽然对郑忽的离去微微有些失落,但这些许的失落很快就淹没在喧闹声中。

庆功宴仍旧在继续

回到城守府,郑忽的情绪不是太高。

他在思考明日该如何向天子谢罪。

经此一战天子应该也不会再为难他了。

但他却必须表现出他的谦恭来,这多少有点让人不是那么舒服。

要知道,他才是战胜的一方,但也没办法,谁让天子有大义名分加身,为了以后着想,他还非得这么做不可。

想着战前他已经决定不再给天子留颜面,却没想到不留还真不行。

就像天子欺人太甚,他不反抗不行一样。

郑忽现在细细想来,他当时的想法确实可能是被愤怒左右了。

不过,其实他也不亏,说起来还赚到了,至少以后天子再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甚至说不定以后天子再也不敢招惹他了。

而他只要赔点身外之物,给天子一个台阶下,让出一些虚名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有击败天子的名头,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止如管仲说的要为以后称霸天下考虑。

老子说:“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

还是不要太浪,继续走原来猥琐发育的路子比较好。

像他老爹织公,历史上战胜天子之后,不也是依旧遣人前去赔礼谢罪吗?

想到这里,郑忽的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

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最多让天子埋汰两句罢了。

若是连这点埋汰都受不了,他也实在不必再玩政治了。

脸厚心黑才是玩政治的标配。

郑忽不知道的是,天子现在想找个台阶下都想疯了。

别说是郑忽亲自前去,就是郑忽派个人前去,天子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更不用提郑忽还给天子准备了一大礼包,所以,天子根本不可能埋汰郑忽。

天子现在也有些怕了。

怕再把郑忽给惹急了。

郑忽通过这次与天子的正面交锋,成功的在天子心里塑造出了一个脾气大,一旦愤怒蔑视任何礼法的形象。

说白了,就是一滚刀肉形象。

还是那种不把天子放眼里的滚刀肉形象。

虢公的劝谏犹在耳中回响,在当前的处境下,天子怎么可能再去招惹郑忽。

当然了,天子肯定不会给郑忽好脸。

这个是必然!

……

第二百五十五章 罚酒三杯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五章罚酒三杯“主上,天使请见,不知主上意下如何?”

就在郑忽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有执勤的士卒来报,言语之中带着三分小心,生怕郑忽发怒。

郑忽上次驱逐天使的行为,别人或许还不知道,他们这些陉庭士卒还不知道吗?

自家主君和天子非常不对付,这事在陉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不然今日为何和天子开战?

所以,执勤的士卒来向郑忽通传这件事其实是蹬一定风险的,万一引的自家的主君不快,那他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但又不能不来,听下面的人说,天使的态度非翅决,非要见主君一面不可,这可难为到了他这种在中间通传消息的无名小卒,无奈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前来通禀,只是在心中不断的祈祷自家主君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发怒。

“可!”郑忽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执勤士卒听到这句肯定的回答,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向郑忽告罪的时候,却听到郑忽没来由的补充了这么一句“还是吾亲往迎接天使罢!”

士卒有点懵,不是说自家主君极其厌恶天子吗?什么时候对天子使者这么热切了?

虽然不解其意,但士卒在愣了一下之后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恭敬的道了声唯。

陉庭城门口处,周公率领士卒在焦急的等待着。

他方才让陉庭的守城士卒通传他要见郑忽的消息,守城的士卒虽谈不上无礼,但明显是很不乐意,他强请,士卒这才勉强答应代为通禀。

但问题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依旧未等到郑忽允许他入城的命令。

虽然周公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但他觉得,用来传递消息是已经足够了。

所以,周公隐隐有些担忧,担忧郑忽会拒而不见。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等下去。

这次他前来陉庭,名为是向郑忽问罪,实际上的目的,其实天子、他和虢公三人都心照不宣。

他是代表天子委婉的请求郑忽给个面子。

求人自然就会比人矮一头。

来之前,周公就已经做好了放下自己的一些颜面以换取天子颜面得以保全的准备。

他不知道的是,并不是郑忽有意拖延或者拒而不见。

而是通传消息的士卒知道今晚郑忽摆庆功宴,先去了军营校场,得知郑忽已经返回城守府之后,士卒又火急火燎的赶往城守府。

这才有了刚才在城守府发生的一切。

……

“罪臣忽,有犯王躬,正欲亲至王所请罪,不意天使竟亲临,忽战战兢兢,不胜惶恐!”

也不知过了多久,陉庭城门大开,周公还未见到郑忽的人,却听到郑忽认罪的声音传来。

周公原本绷紧的心霎时就是一松。

郑忽的这番表态至少代表他是愿意给天子留点颜面的。

既然这样,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也不用再苦口婆心的劝说郑忽了。

“不知天王无恙否?”郑忽这个大忠臣,终于知道关心一下天子的情况了。

“天王乃受命之君,自有天命护佑,安得有恙?”

周公自然要强调天子的神圣性。

郑忽对于周公的死鸭子嘴硬也没在意,既然决定与天子和解,让人家维护一下自己的尊严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道的是,若是有祝聃参与这场战争,周公还会不会如此自信满满的说出这样的话。

“然,罪臣惊悚惶恐,期期不知如何言,还望天使恕罪!”

不就是顺着周公的话说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罪臣恭请天使移步城中,宣以天子之命,使罪臣得闻天音,沐以王化,罪臣不胜受恩感激!”

郑忽再拜叩首,姿态摆的是相当之低,口必称罪臣,言必谈惶恐。

甚至有那么一刻,周公都差点相信了郑忽的鬼话,后来转念一想,郑国从立国以来历代国君不都是像郑忽这样的人吗?似恭漫天!

家学渊源啊!

“固所愿也!”周公没有因为郑忽不停的赔罪道歉而抬高姿态,很是平静的接受了郑忽的邀请。

待至城守府,郑忽恭敬的请周公居上位,自己垂立在殿中,一副战战兢兢,不敢入座的模样。

周公也没废什么话,直接宣读天子诏令。

“小子忽,尔废先王明德,举错专恣,不遵法度,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逆王道而以诈力威辱天威,其罪大焉!”

“死罪,死罪,罪臣惶恐之至,乞求天子宽宥!”郑忽叩首再三,也不辩解,直接干脆了当的认罪了。

周公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的同时,也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天子用的措辞确实是比较严厉的,周公未宣读前还真怕万一郑忽不买账,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其实,天子的用词已经很克制了,就凭郑忽做的这些个破事,天子就是用比现在严厉一万倍的措辞来责备郑忽,也是应当的。

见一切进展顺利,周公接着读道:“然《康诰》曰:‘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朕虽不佞,亦不敢背先王之德,小子忽诚能行悔悟之举,启自新之意,朕念及郑氏先君之德,可从宽宥!”

听完天子的诏令,郑忽在心里就笑了,他能很明显的从诏令中听出来,天子真是想找个台阶下都想想疯了。

就拿天子摘取的《康诰》中的那一段来说,这就是chiluo裸的在帮他开脱。

《康诰》中这段话完整的表述是这样的。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大致意思,就是成王告诫卫康叔,要明德慎罚,有些人罪过虽小,但因是故意或是惯犯,不可不杀,反之,有些人虽然犯了大罪,但是由于过失或是偶犯,也可以不杀。

很明显,天子把郑忽这次的行为定性为过失或者偶犯。

换言之,就是菲三杯,下不为例!

郑忽对此还能有什么可埋怨的,谢恩吧!

“罪臣必日夜惕厉以启自新之象,以报天王厚恩!”

郑忽再叩首,硬挤出了几滴眼泪,感动的不得了。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二使相见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六章二使相见第二天,郑忽在邓荒的护卫下带着大批的财物赶往天子营帐。

天子已经变相服软了,郑忽也得表现出他的诚意不是。

还好有管仲事先提出的建议,不然,他还真得手忙脚乱一阵。

即便是这样,由于郇、冀、耿三国与陉庭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本来准备献给天子的人口,暂时还不能兑现。

不过,问题也不大,管仲昨晚已经连夜率人赶往三国拿人,要不了多久,事情就能够办妥。

些许小事,于大局无碍。

天子要的是颜面!

待至辕门,郑忽让传话给天子道:“死罪臣忽,不明先王教训,轻辱天使,天王愤怒兴兵加诛,忽竟起兵自卫,以至冒犯天颜,有犯王躬,忽不胜战兢觳觫之至!谨待罪辕门,敬问无恙!”

“不腆敝赋,聊充劳军之用,将发吾民,以为折损之补,惟天王怜而赦之!”

说完,郑忽命人将准备好的财物献给天子。

其中有白壁一双,金千镒,牛十二头,羊百只,粟刍之物百余车,可谓是真正的大出血。

若非郑忽灭了三国,将三国的府库收入囊中,他绝对是不会搞这么大的阵仗的。

这送出去的可都是钱,肉疼!

等了好久,也不见天子让他入见,郑忽知道,天子这是不准备见他了。

他能来认罪,天子的颜面就已经得到保全了,但这并不代表天子会毫无芥蒂的和他重归于好,被人揍了一顿,谁心里还能没有个疙瘩?

郑忽理解归理解,但可不想在这干等着,你天子的颜面是保全了,但天子又置他郑忽的颜面于何地?

天子显然是知道轻重的,就在郑忽在心里暗暗腹诽的时候,虢公前来代答道:“小子忽既知其罪,当从宽宥,尔可谢恩。”

郑忽闻言再拜,稽首而出。

之后,郑忽又遍历各营,俱问“安否?”

而后,这才率人离开王营。

此行已经圆满的达成目的,正如他来时预料的那样,无波无澜,天子确实也没有再为难他。

不是说天子不想,而是天子已经是无能为也矣!

天子的营帐距离陉庭不过三十里,郑忽又带着一批人马前来,天子是真的不敢再轻举妄动。

天子在帐内听人还报郑忽认罪的话,不知为何在脑子中不断浮现的是郑忽得意的可恨模样,就像今日郑忽不是来认罪,而是来示威一样。

若非理智尚存,天子真想将郑忽杀了,以敬效尤!

郑忽自然不知道天子是何想法,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所有技不如人的人都喜欢在事后大放厥词,以抚慰他们脆弱的内心。

而今的天子无疑就是这类人!

……

回到陉庭,还未等郑忽喝口茶汤解渴,高渠弥便紧锁眉头的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出事了。

←然,还未等郑忽开口,高渠弥便迫不及待的道:“主上,出事了!”

郑忽觉得能让高渠弥如此表现的事情可不多。

于是,郑忽不敢怠慢,连忙问道:“何事?”

“翼使与陉庭使皆今日至而称贺,臣本不欲两使相见,谁知……”高渠弥懊恼的道。

“啊!”郑忽大惊,这是要玩漏的节奏吗?

郑忽再不迟疑,立刻跟随着高渠弥前去察看情况。

高渠弥在路上将事情发生的经过一一向郑忽道来。

原来,今天郑忽离开之后不久,翼使,也就是晋国名义上的执政卿嘉父,代小子侯前来向郑忽道贺,话虽然说的比较委婉,但确实是来恭贺郑忽战胜天子的。

只是郑忽不在,嘉父也并未和高渠弥聊的太过深入,毕竟陉庭真正做主的是郑忽。

当然,言语之间的试探是少不了的。

高渠弥身为郑忽的得力助手,在高渠弥身上多少是能窥见郑忽的态度的。

高渠弥谨慎的应对着,也没出什么差错。

作为一个老油条,三两句话就想套出他心中所想,那怎么可能?

谁知,正在聊着呢,突然有人偷偷的向他汇报,说陉庭使也到了。

高渠弥无奈,只能告罪一声,言有要事处理,请嘉父稍待,嘉父对此也没在意。

高渠弥辞别了嘉父,又马不停蹄的前去招待曲沃使,也就狐突。

闲叙了不久,高渠弥故技重施。

之后,高渠弥本来想回去再次去招待嘉父的,后来转念一想,这样来回跑,不就引人怀疑了吗?

所以,高渠弥干脆直接去处理政事去了,同时让人好好招待伺候着这两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狐突可能是等的有点急,或者根本就不是等的急,而是表现的急,他或许就是来探陉庭虚实的,高渠弥是这样怀疑的。

等的比较着急的狐突,闲坐是不可能坐住的,就在官寺里面溜达。

陉庭的官寺本来就不算特别大,这一溜达就突然发现了翼城的这位贵客。

本来狐突也不知道是翼城的贵客,他问高渠弥派去伺候他的小吏,小吏期期艾艾不知道该怎么说,狐突这才起了疑心。

他不顾小吏的反对前去拜见,却发现他竟然在陉庭见到了翼城的执政卿。

这玩笑就开大了。

高渠弥得知之后,立刻前去化解矛盾。

但这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仇人见面,先是相互冷嘲热讽一番,而后又打起了嘴炮,最后,差点没打起来。

要不是高渠弥赶去的及时,这两人还真有可能在陉庭的官寺中上演全武行。

本来两人都从各自的主君那里得知,郑忽和对方是有联系的,甚至两方还从郑忽那里得到过对方的一些情报。

但那是以前,彼时郑忽还没有展现出那么强大的战力,两方都有点默认郑忽脚踩两只船的意味。

郑忽这个双面间谍在中间玩的也很愉快。

但现在,郑忽展现出强大实力之后,两方都想得到郑忽明确的态度,尤其是对方在场的情况下。

兼之狐突本来就是为试探郑忽对两方的真实态度而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狐突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向高渠弥逼宫,让高渠弥驱逐嘉父。

嘉父本来的主要目的是来搞明白小子侯对郑忽的定位问题,同时也兼有试探郑忽对两方的态度。

他见狐突竟然让高渠弥驱逐他,自然也不甘示弱,亦让高渠弥驱逐狐突。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高渠弥已经完全失去了掌控局面的能力。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各人的小算盘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七章各人的小算盘高渠弥带着懊恼和悔恨将整件事叙述完。

对高渠弥来说,在他的整个从政生涯中,还未有过如此失策的事情发生。

同时,他也发自内心的觉得,他愧对了郑忽的信任。

郑忽倒未因此而责怪高渠弥,因为郑忽并不认为高渠弥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所作的决定是错误的。

只能说,一切都赶巧了。

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一天,只是郑忽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是如此之快。

郑忽也能感受到高渠弥的愧疚情绪,出言安慰了两句。

很快,二人便赶到官寺之中。

嘉父和狐突见郑忽前来,纷纷起身向郑忽见礼,郑忽一一回礼。

之后,两人像战斗的公鸡一样死死的盯着对方,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郑忽轻咳了一声,示意二人收敛一些。

二人稍作迟疑后,这才收起了那副宿怨深仇的脸。

没办法,两方的仇怨实在是比山高,比海深。

像嘉父,是坚定的翼城系的拥护者,当初是他迎立鄂侯,之后又辅佐了哀侯和现在的小子侯。

其中哀侯被曲沃所杀,这件事到现在也不过两年而已,仇怨岂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而狐突则是曲沃系的拥蹩,举族迁往曲沃,受到曲沃武公的重用,对曲沃那叫一个忠心。

历史上狐突做的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教子忠臣不事二君。

翼城和曲沃的俩大忠臣相见,怎么可能会和平相处?

不过,郑忽既然赶来了,在郑忽面前,二人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臣奉君上之命,特来向世子称贺,谨献白壁一双,金千金以贺世子胜周之师!”

曲沃本来就和天子闹翻了,自然也没有多少顾忌,虽不敢直接说郑忽战胜了天子,但战胜了周师还是敢说的。

然而,狐突的一番话却惹怒了嘉父,狐突竟然敢在此公然称曲沃武公为君上!

这怎么能忍,嘉父认为狐突这是在挑衅他!

要知道晋国现在只有一位君上,那就是小子侯。

“戎狄之人,果真是不明忠义,不知教训,曲沃不过乃我晋之一邑而已,何敢称君?且当初若无先君昭侯惠赐,成师及其子孙早以身填沟壑耳!安得奉养,而今汝竟在此大言炎炎,曲沃之背主负恩可彰也!”

嘉父作为翼城的执政卿,若没两把刷子,即便是家世显赫,也不可能能坐到如此高位。

听到狐突的逆耳之言,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喷。

先骂狐突是戎狄,因为狐突在出仕曲沃武公之前,举族居住在戎狄之地。

而后又骂曲沃从成师以来都是忘恩负义的货色。

见状,狐突怎么可能能忍的下去,反唇相讥道:“突尝闻古公、公季之法,在笃仁,在敬老,在慈少。昔周公语成王则曰‘治民祇惧,不敢荒宁’,语群臣子弟则曰‘知稼墙之艰难,知小民之依’,翼君自文侯以后,湎于田游,荒怠政事,苛夺小民,远不能遵古公、公季之法,近不能行周公之戒。唯寡君复修唐叔之业,遵先王之法,而民归之如流水!”

“《易》云:‘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事大矣哉。’,寡君将顺天而革翼,背主负恩之言可以休矣!”

郑忽也是尴尬,两人丝毫也不顾及他在场,就开始对喷起来了。

而且看起来,两人还都不是省油的灯。

嘉父说曲沃背主负恩,说狐突是戎狄。

狐突则回以翼城无道,曲沃顺应天命,并且暗讽嘉父是不明天意的愚蠢之人。

唇qiāng舌剑,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

郑忽听的都快要喝一声彩了!

两人确实还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郑忽再次咳了一声,打断了嘉父将要出言反击的行为。

郑忽对于两人在他面前打嘴炮实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制止。

只要他开口,很有可能就得罪了一方,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开口。

此时无声胜有声。

二人听到郑忽再次的咳嗽声,自知失态,于是停下来向郑忽道歉。

郑忽大度的表示,不碍事。

之后,嘉父终于向郑忽贺道:“君上闻世子战胜,特遣臣贺之,谨以白壁一双,金千镒,帛百匹为献!”

郑忽点点头,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心里面已经翻起了惊涛巨浪。

翼城和曲沃送的贺礼未免太重了吧!

要知道,他靠着邓荒拿着瓷器、襌衣以及各种新奇稀少之物,在列国坑蒙拐骗,一年的时间才赚到了两千金左右。

而且这个两千金还不是真金白银,其中有一半都是类似于帛、布之类的等价物。

金这个玩意,比较稀少,而且大多数都是拿来铸兵器用的,就是诸侯间,大笔的赠送金的事情都是少见的。

即使是想让自己选边站也不用这么大方吧!

郑忽想的还真是丝毫不差。

小子这么大方的原因,不仅是希望郑忽能站在他那一边,并且以后能联合起来攻打曲沃,同时还存了想要郑忽帮忙训练翼人的心思。

看到郑忽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经过一年的训练就如脱胎换骨一般,小子侯说不眼热是假的。

奈何公子缗没郑忽那个能耐,郑忽也曾经拒绝了帮助他练兵的提议。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小子侯本着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的心思贿赂郑忽,就是希望当他再次提及训练翼人的时候,郑忽不要拒绝。

而曲沃武公呢,心思就更复杂了。

送这么重的礼,最重要的目的自然是拉拢郑忽,这个是毋庸置疑。

若万一郑忽的态度是两不相帮,或者是准备帮助翼城,曲沃武公就准备将郑忽收了他重礼的事情让小子侯知道,以离间郑忽和小子侯的关系。

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做法,曲沃武公轻易是不会去做的,但事先埋个雷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曲沃武公根本不担心郑忽会不收他的礼,正如韩万对他说的那样,郑忽这个人足智,即便是他想要和曲沃翻脸,也一定是先收礼以用来麻痹曲沃,若是他不想和曲沃翻脸,那就更不会拒绝。

可以说,两方的算盘都是打的啪啪响,唯一没预料到的是,己方的使者竟然与对方的使者不期而遇!14

第二百五十八章 绝曲沃而入翼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八章绝曲沃而入翼郑忽看了嘉父一眼,又看了狐突一眼,想表达对二君的感谢,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发言。

若称小子侯为晋侯,那就是相当于承认小子侯为晋国正宗,嘉父对此或许是喜闻乐见,但在狐突的眼里,这就是站队翼城。

相反,若称小子侯为翼侯,那就是变相的认同狐突方才的革命之说,狐突或许会很高兴,但这是和翼城撕破脸了。

同样地,对曲沃的称呼也是如此。

曲沃若未和翼城闹翻,郑忽称其为曲沃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曲沃是翼城分封的封君。

而且由于是晋国宗室,是可以把曲沃当成晋国的附庸国来看待的。

这种诸侯分封宗室以为附庸的做法,大致就类似天子将宗室子弟分封在王畿之内立国。

这种附庸国虽然有诸多限制,比如类似于畿内封国,不能与那种天子分封的诸侯通使聘享,但是在本诸侯国国内,其地位是高于受封的异姓卿大夫的。

甚至称孤道寡也是可以的,当然,这一切的特权仅限于本国国内。

就像齐国第二任国君齐东分封其支庶子孙于聂城,作为齐国附庸,称聂国。

但问题是,曲沃早就和翼城水火不容了,翼城也早就在名义上剥夺了曲沃zhèngquán的合法性。

用句时髦的话说,现在的曲沃zhèngquán就是晋国的kongbufēnzi组成的不合法zhèngquán,是不被晋国认可的丧心病狂的反动派。

有鉴于此,你让郑忽怎么开口称呼曲沃。

左右为难!

夜路走多了,总有碰见鬼的一天。

说的就是郑忽这种情况。

郑忽在心里暗叹“这是到了站队的时候了吗?”

两不得罪的结果是两边都得罪。

这个道理郑忽自然明白。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是如此之快。

原本按照郑忽的想法,等他彻底将郇、冀、耿三国消化掉之后,他再在中间挑动曲沃攻打翼城,然后他顺势站队翼城,和翼城一道攻打曲沃。

之后再想点办法,让小子侯死于曲沃之手。

因为现在的整个历史已经改变了,郑忽也不确定曲沃是否会像历史上一样诱杀小子侯。

所以,郑忽已经有了作两手准备的打算。

曲沃主动诱杀小子侯固然可喜,不主动郑忽也会帮助曲沃主动。

一旦小子侯身死,他就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强大实力接管翼城zhèngquán,立个傀儡,而后以为小子侯复仇的名义灭了曲沃。

这样,晋国最终就落到了他手里。

计划固然好,不过,现在看来计划终究还是赶不上变化。

正如老子所说:“福兮祸之所伏!”

郑忽在战胜天子的同时,也暴露了他的实力,也因此,他成为了两方迫切想要争取的香饽饽。

当然了,郑忽现在站队,好处也不是没有,这会让小子侯更加信重他,更加方便他窃夺翼城的大权。

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旦曲沃来攻,他新拓得土地并不是太稳,有被曲沃攻陷的危险。

不过,世上之事,哪能尽遂人意,尽善尽美。

想要有所得而不冒一点风险,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存在?

所谓高风险才能有高收益,没有一点风险的事情,那就没有任何收益。

没有犹豫多久,郑忽就已经作出了决定,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也只好与曲沃撕破脸了。

≈也只能怪曲沃一没大义名分,二则人才济济,郑忽入曲沃不好施展。

“伯行为我谢之,尔君厚爱之意,吾不敢受,天无二日,晋侯在翼而非曲沃,吾受曲沃之献,是示天下之人晋有二君也,以彰吾之不德,吾岂敢为?”

狐突在心里也是暗骂郑忽的无耻,这会想起来说晋君在翼了,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更不是这么做的。

不过,气也无用,郑忽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至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这个结果让狐突的心情有些沉重。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翼城和郑忽结合起来,郑忽携大胜之威,若在此时伐曲沃,这个结果如何,还真不好预料。

但事已至此,看起来郑忽是铁了心的要和翼城搅在一块了。

狐突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但输人不输阵,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那不是让人轻视曲沃,认为曲沃无人吗?

“突闻去安而取危,智者不为也,今翼君虽托名晋侯,然不明天命,不修政事,不恤小民,不整甲兵,极情纵欲,耽于逸乐,上闇而日骄,下无良臣之辅,皆漫欺以取容之辈,是以翼君虽有晋侯之名而无其实也!”

“我曲沃自先君桓叔以来,修法度,正德义,施教化,以洁诚奉祀上天,众庶皆乐,比之父母,于是乃顺乎天意而兴师,欲以复唐叔之业,百姓闻之,常欲死之,故我曲沃虽无晋侯之名而有其实也!”

“今世子不察二者之情,行危殆之举,折而入翼,臣窃世子不取也!”

狐突洋洋洒洒的一段话,在贬低翼城抬高曲沃的同时,也把郑忽给骂进去了。

骂郑忽愚蠢。

郑忽笑笑,没说话,所谓智者见于未萌而愚者暗于成事。

究竟是谁愚蠢,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以郑忽的身份,也犯不着和狐突较劲。

曲沃武公亲自前来还差不多。

郑忽不在意,并不代表高渠弥和嘉父不在意。

羞辱臣死,这件事高渠弥本来觉得就是他处置失当造成的,心存愧疚,现在听到狐突竟然敢暗讽郑忽,这怎么忍的了。

“竖子,敢尔!”高渠弥目眦尽裂,张口呵斥道。

嘉父本来见郑忽表态支持翼城,心中大喜,但他没想到的是在这种二对一的情况下,狐突竟然还敢出言不逊。

这简直是不把翼城和郑忽放在眼里。

在高渠弥呵斥过狐突之后,嘉父当即便向郑忽请求道:“臣请诛此狂夫!”

郑忽微微一笑,道:“此忠臣也,不辱其君之命,何罪之有?”

摆了摆手,示意狐突可以走了。

狐突或是出于礼节或是感激郑忽的不杀之恩,朝郑忽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14

第二百五十九章 终鲜兄弟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五十九章终鲜兄弟狐突离去后,官寺的正堂之内,就只剩下郑忽、高渠弥和嘉父三人。

“世子真信人也!”嘉父称赞道。

郑忽自然知道嘉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当初和曲沃勾连那是得到小子侯许可的,现在他对曲沃的拉拢不为所动,若这样还算不上守信,那什么算得上诚信。

郑忽冲嘉父微微一笑,道:“忽一日为晋臣,自当守一日之臣节,大夫谬赞了!”

刚和天子干了一仗的人,说他自己守臣节,这话里能有多大的真实性?

郑忽他自己信吗?

别管郑忽信不信,反正是嘉父信了,并且不由得对郑忽好感大增。

这并不是因为嘉父好忽悠,而是在曲沃益强而翼城日衰的情况下,郑忽最终选择了翼城,这除了能用郑忽是个谨守臣节的人来解释之外,或许再有一点就是郑忽在报答小子侯的收留之恩。

除此之外,嘉父还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郑忽的行为。

所谓人往高处走,郑忽若选择曲沃,曲沃能给予郑忽的帮助肯定要比翼城能给予的多,这是毋庸置疑的。

以己度人,嘉父觉得他要是郑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曲沃的可能性比较大。

嘉父虽然是翼城的死忠,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曲沃比翼城强,这是晋人皆知的事情。

他或许会因为此事不忿,甚至是为了维护翼城的面子从来不会提及此事,但事实就是事实,是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

就是小子侯也知道曲沃比翼城强,只不过他从来不说就是了,万一遇见打嘴炮的情况,死鸭子嘴硬呗!

在外人面前承认曲沃强,一来会有损国君的尊严,二来是在变相的诋毁自家的祖宗。

不在外人面前说并不代表自己心里没有一杆秤。

要不然,小子何必拼命的拉拢郑忽,何必听信郑忽的强晋之策?

“世子过谦了,臣尝闻《易》云:‘厥孚交如,威如,吉。’,自古威易立而信难得,信则上下应之,可以大有也!”

“今世子进德以忠信,必可吉无不利!”

嘉父对郑忽的站队翼城不吝以溢美之词。

事实上,什么忠信,这玩意都是假的,郑忽之所以会选择翼城,那是由翼城自身的条件决定的。

郑忽和嘉父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也不能怪嘉父,谁能想到这个一脸和善,平易近人的年轻人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窃晋的念头。

这种至今从未有过的先例,绝对是思维上的盲区,被人忽略很正常。

郑忽对于嘉父的再次称赞表现出一副矜持的高兴模样。

在别人面前总表现出一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模样,会让人心生防备的。

“承大夫吉言!”郑忽冲嘉父拱拱手,表示感谢。

嘉父不敢怠慢,急忙回礼。

客套话说完,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

嘉父可没忘记,他来曲沃是干嘛的。

他可是身负小子侯的重托,来确定翼城以后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对待郑忽的。

虽然郑忽方才自称晋臣,嘉父也相信郑忽应该是个谨守臣节的人,但仅凭这么一句话就像小子侯汇报,那不是开玩笑吗?

所以,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别管怎么说,至少回去好交差。

“世子既绝曲沃,曲沃必怀怨望之心,不知世子可有应对?”

嘉父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直接去询问郑忽想要小子侯怎么对待他。

想要试探别人的态度,套别人的话,也得讲究套路不是?

而最好的套路,无外乎顺着已经展开的话题,一步一步深入,然后表现出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样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对方的心里话给套出来。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郑忽自然不可能从这么一句话中就洞悉嘉父的意图。

不过,他肯定也不会和嘉父谈论的过于深入,嘉父终究是翼系的死忠,郑忽和他交心那不是傻了吗?

能敷衍就尽量敷衍呗!

“臣尝闻《诗》云:‘终鲜兄弟,维予与女’,臣离翼之时,君上亦语臣曰:‘子忽虽胜,建大功而实有安危之患,但有踬顿,尔归而告于寡人,寡人国虽小,亦不敢使子忽受困于远方’,今曲沃或将兴师报怨,臣愿代世子言于君上,以全世子忠信之义!”

这话说的,听起来是挺好听的,中心意思就是小子侯担心郑忽的安危,有什么事,他愿意帮郑忽分担。

现在和曲沃结怨,正好是能帮助郑忽分担的时候,希望郑忽一定要收下翼城的这份好心。

问题是,郑忽是那么浅薄的人吗?

他听不出来嘉父口中某些说恰当也恰当,说不恰当也不恰当的词语吗?

如果说,嘉父引用的那句诗,还勉强算是恰当的话,那么那句受困于远方,一定是有些问题的。

终鲜兄弟,维予与女。大致意思就是家里兄弟少,把你当成了自家兄弟。

嘉父用这句诗来形容郑忽和小子侯之间的亲密关系,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问题就出在远方这两个字上,按正常来说,小子侯说他国小,这是句谦虚,谦虚之后就应该向郑忽保证,不会让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受委屈,这才是正常逻辑。

毕竟,你跟着哥混,哥得罩着你不是!

而远方这两个字,明显就是着重强调郑忽的郑国世子身份,表示郑忽是客居在晋,表示郑忽不是晋臣,或者说小子侯没有把他当做晋臣。

而反过来再看兄弟这个词,郑忽总觉得这是意有所指。

而且嘉父所谓的代言,这似乎有刻意抬高他地位的嫌疑,把郑他与小子置于同等的地位。

若嘉父把他当成晋臣,即便他的地位比较高,嘉父也应该是建议而非代言。

这些三点结合起来,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翼城想和他建立平等的关系?

这是不可能的,主动抬高一国世子让他与国君的地位平等,有国君会这样做吗?没有!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嘉父或者小子侯在试探他的态度。

看看他对现在的晋臣身份是否有意见。

那意思,如果有,小子侯他是可以做出让步的。

而郑忽此时会对自己的晋臣身份有意见吗?

那怎么可能!

没有了这个晋臣身份,自动变为外人,以后如何窃晋?

“君上厚爱,臣不胜受恩感激,谨谢之,但有所请,臣必亲至翼言于君前。不敢称兄弟!”

郑忽非常感动的向嘉父表示道。

嘉父对郑忽的表现很满意,一种自己没有看错人的自豪油然而生。

……11

第二百六十一章 赵公明的推测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六十一章赵公明的推测与曲沃的沉重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翼城的偏殿中,气氛却是比较愉悦。

尤其是当嘉父向小子侯汇报了郑忽无有不臣之心之后,这个愉悦的气氛到达了gāocháo。

这不仅意味着翼城未来能够得到郑忽的全力帮助,同时似乎还证明了翼城依旧是唐叔、文侯时期的那个翼城,是晋国的中心,是晋国真正的大宗。

这些由不得小子侯不高兴,更别谈,郑忽在曲沃拼命拉拢他的情况下拒绝曲沃,那是相当于狠狠的给了曲沃一巴掌。

翼城自昭侯以后,在与曲沃的对抗中一直处于下风,如果说栾成的叛归让小子侯的父亲哀侯大喜过望的话,那么郑忽回绝曲沃的举动,让小子侯深感解气。

小子侯觉得郑忽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虽说他之前是允许郑忽和曲沃保持暧昧关系的,但这种事情,没有人会对中间的那个人绝对放心,小子侯也不例外,至少他心中是有狐疑的,只是碍于郑忽的身份,不好明说罢了!

而今郑忽用事实证明了他是个可信的人,小子侯怎么可能不心生欢喜。

同时小子侯也很庆幸,庆幸自郑忽入翼以来,凡郑忽有所请,他从未有拒绝,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郑忽才能给他这么大一惊喜。

一旦得到郑忽的倾力襄助,那翼城的翻身时刻不就即将到来了吗?

还有什么比这个能更让人高兴的吗?

或许是没有了。

当郑忽选择依旧臣事他的那一刻,就意味着郑忽是愿意是接受他的指挥的,虽然这只是名义上的,但郑忽拥护他的态度已经是相当明朗了。

如其不然,郑忽选择选择与他平等的地位岂不是更好?

当然了,值此欢乐之时,也不是没有人跳出来唱反调。

郑忽的老仇人公子缗就向小子侯进言道:“今陉庭强,郑忽反折而入我,为晋臣,其意不可测也,愿君上虑之!”

小子侯闻言便反问道:“缗叔既言子忽有他意,其意如何?还请缗叔教我!”

然后,公子缗就不说话了,他要知道郑忽的真实目的,早就将他揭发了,还用像现在这样被搞的下不来台?

而嘉父则在一旁补刀道:“臣观郑忽为人忠义,恭敬而爱人,曲沃之逆臣狐突无礼甚矣,而郑忽闵其忠义,尚不忍加诛,可谓仁人矣,大司马之虑过也!”

~子缗刚想出言反驳,却被小子侯给瞪了回去。

小子侯现在对公子缗是有些不满的,你和郑忽有仇,大家都知道,但你把仇恨带到国事里面,这就有些不知轻重了。

不止是小子侯,其他人同样认为公子缗这是在报私仇。

唯有赵公明这只老狐狸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别管公子缗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次说的很有道理。

郑忽是什么人,郑国世子!

之前liuwáng,屈身事翼,那是因为实力不济,现在有自立的能力了,却仍然甘愿屈居人下,赵公明认为这是说不通的。

以郑忽的能耐、为人和他中原大国世子的身份,无论liuwáng到哪里,应该都是不甘居于人下的,这一点从郑忽方入翼时,不断的想办法增强自身的实力就能看的出来。

这也是赵公明之前向小子侯献计,对郑忽示以不臣之意的原因,他原本想借此让郑忽再欠赵氏一个人情,现在看来他的这个算盘似乎打错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公明的觉得或许郑忽所图匪小,非如此,不足以解释他的反迟动。

至于嘉父所言的报恩,赵公明也就呵呵一笑,以郑忽的身份地位,无论liuwáng到哪个国家,哪个国家的国君还不得把郑忽当大神一样供着。

就像虢公对天子说的那样,天下诸侯除卫、鲁、宋、蔡、陈五国之外,莫非郑党,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也可以大致看出郑国在天下的强势地位。

以郑忽郑伯爱子的身份,liuwáng之时尚有高渠弥这样的重臣辅佐,哪国诸侯会不知好歹的得罪郑忽?

所以,报恩之说是根本站不住脚的。

赵公明现在想来,或许当初郑忽选择晋国翼城作为落脚地,就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的。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若是说郑忽想要为郑国找一个除齐国之外的强大盟友,那么很明显,曲沃比翼城更合适,而且曲沃与郑国有旧,郑忽去曲沃不是更容易成功吗?

赵公明不相信郑忽不知道翼城的实际情况,若是郑忽刚来时还不甚了解,赵公明勉强还相信,若说现在郑忽还不了解,赵公明是绝对不信的。

既然现在已经了解了翼城的实际情况,郑忽在有机会选择曲沃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翼城,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赵公明现在已经可以确认的是郑忽无意借助翼城或者曲沃两方中的任何一方势力的帮助以归国。

若按照这个逻辑来推,那郑忽入晋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拼命的发展自己的势力,和曲沃交恶,联合翼城,赵公明心中突然有个大胆的推测,得到这个推测之后,他自己都是陡然一惊。

莫不是郑忽想要鲸吞晋国?联合翼城灭掉曲沃,然后再把翼城给吞并?

转念一想,赵公明又觉得其中有漏洞,若是按照他的这个推测,郑忽现在取得和小子侯平等的地位岂不是更好,这样更能灵活的处理与曲沃和翼城的两方关系,而且与小子侯疏离之后,以后更好找理由对翼城下手。

若以现在的晋臣身份,等灭掉曲沃之后,再行吞并翼城,那么这就是以臣弑君,落入了大逆不道的大坑。

赵公明觉得郑忽肯定不会这么傻。

推来推去,赵公明确实是有些糊涂了,不过,无论怎么说,郑忽一定是在布一很大的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郑忽究竟在图谋什么?

看着小子侯和嘉父等人开心的样子,赵公明在心中冷笑不止,果然是一群膏腴子弟。

他才不会去出言劝任何人,翼城已经是无可救药了,要不然他岂会在暗中和曲沃接头。

11

第二百六十二章 祭仲的损招

十日后,晚上,郑庄公书房,灯火通明,郑庄公和祭仲相对而坐。

自从郑忽流亡之后,郑庄公便开始为战争做准备,郑忽亲至齐迎亲之后,郑庄公便发动了与宋蔡的战争。

这场战争至今已经打了有一年左右,郑国也取得了对宋蔡的绝对优势,蔡国已经在亡国的边缘不断挣扎,这使得郑国在列国间的名声大振。

一时间,列国皆称,郑国,天下莫强焉!

郑国的声望达到了自立国以来的鼎盛。

若是在以前,郑庄公肯定会异常欣喜,但现在,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耻辱二字被他铭刻在心中。

在曲阜经历的那场耻辱,他觉得他至死都不会忘记,有生之年,他一定要把宋、蔡、鲁以及天子加诸在他身上的耻辱一一讨还,如果他完成不了,那他一定会嘱咐郑忽,让郑忽代他完成。

作为历史上有数的枭雄人物,记仇那是本能。

雪耻则是必然,没有一个枭雄会被人狠狠的羞辱了之后而不去报仇的。

像勾践灭吴之后,就把与他同甘苦的妻子给杀了,为什么?

因为他在吴国的时候,把他的妻子献给了夫差,他成功之后看到他的妻子,想到他的妻子竟然被夫差睡过,他会觉得这是对他的莫大羞辱。

所以说,任何一件能让枭雄们感到屈辱的事情,他们总会想尽一切办法的抹除。

或许每个枭雄对于耻辱的定义和包容是不同的,但是当他们感到被人侮辱了之后,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

毫无疑问,郑庄公在曲阜经历了他自认为有生以来的最大羞辱!

这个羞辱是可以传之子孙的。

就像吴王阖闾临死前使人言于夫差“尔而忘勾践杀汝父乎?”

这就是枭雄,对于耻辱,枭雄可以忍耐,但是一定不会忘记报复。

此时,郑庄公正在与祭仲讨论郑国将要在秋收之后对宋蔡发动新一轮的攻势问题。

自从与宋蔡开战以来,郑庄公一直坐镇新郑,在保证大军后勤的同时,协调与各国之间的关系。

而祭仲也暂时未领兵出征,一直待在新郑辅佐郑庄公处理军事、内政和外交等各种政务。

与宋蔡的战争断断续续的打了一年,也该让前线的士卒回乡休养一段时间。

这也是郑庄公和祭仲正在讨论的问题,等秋收以后,便将前线的士卒撤回来,换一批新的过去,在前线统兵的原繁自然也该回来了。

新的统兵人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祭仲身上。

与宋蔡的战争打到这个地步,想要再进一步,非祭仲不能担此任。

原繁虽然各方面能力都不错,但是比之祭仲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祭仲为人多智,应对纷繁复杂的局面要比原繁强的多。

是以,值此之时,还真是非祭仲不可。

就在郑庄公和祭仲讨论如何再次发动对宋蔡进攻,最好能将蔡国给灭掉的时候,突然有寺人来报,说“世子使至,请见君上!”

郑庄公微微一愣,道了声“可!”

虽说郑忽经常会给他写信,但一般都是让前来郑国作生意的陉庭商人捎带,遣使的情况极少。

郑庄公记得上次郑忽专门遣使,是因为贾、杨、霍三国的事情需要帮助。

换言之,这次可能是郑忽又捅了一大篓子,而且还是自己应付不了的。

“这竖子!”郑庄公低声骂了一句。

祭仲微微一笑,也不搭茬。

没过多久,在寺人的引领下,陈戎进入了书房。

“见过君上!”

“见过祭大夫!”

陈戎向郑庄公和祭仲一一行礼。

郑庄公是认识陈戎的,知道他是郑忽侍卫中的一员,而且是重要亲信。

“无须多礼,坐!”郑庄公道。

陈戎在奉上郑忽的书信之后,战战兢兢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虽然不是第一次面见郑庄公,但是依然对郑庄公怀有敬畏之心。

郑庄公面无表情的翻开郑忽的让陈戎送来的书简。

不多时,脸色数变!

郑忽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有大惊也有大喜!

在书简中,郑忽先是讲了讲这段时间的近况,让他不用担心,而后又关心了他几句,这些都是老生常谈,没什么可称道的。

接下来,郑忽说他灭了郇、冀、耿三国,郑庄公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之前郑忽曾经在一封书信中提到过这件事。

而后,郑忽便提到了天子在暗中耍阴招,以及他与天使交恶的事情。

郑庄公看到这里,一方面对天子的更为愤恨,另一方面又有些责怪郑忽的行事不计后果,同时还有些暗爽。

紧接着,肉戏来了,郑忽向郑庄公详细的汇报了他战胜天子的整个过程。

郑庄公读到此处,都不得不为郑忽的胆大而惊叹,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忧郑忽。

天子岂是那么容易招惹的?

不过,当读到郑忽亲向天子赔罪的时候,郑庄公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他最怕的就是郑忽一时任气使性,不知收敛,反而酿成祸患。

现在看来,郑忽没有让他失望,刚柔相济,能伸能屈!

整篇书简读完,郑庄公可以说喜上眉梢,感觉非常解气!

有种类似于天子你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的心理。

毕竟整件事情,郑忽处理的非常好,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后患。

所以,郑庄公可以毫无顾忌的幸灾乐祸!

祭仲看郑庄公脸色数变,最后又喜上眉梢,好像还有些幸灾乐祸,心中好奇心大起。

忍不住问道:“可是世子有喜事传报?”

郑庄公微微收敛了一下面部表情,将书简递给祭仲。

祭仲读的时候比郑庄公的脸色更精彩。

读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平静下来。

之后,他便向郑庄公贺道:“恭贺君上!”

郑庄公显然心情也很好,道:“竖子无知,何喜之有?”

祭仲没有接话,反而向郑庄公建议道:“君上何不遣使至周问安,稍与殷勤,以偿世子之祸!”

满肚子坏水的祭仲又出损招了,这是赤裸裸的在天子的伤口上撒盐。

郑庄公自然能听出来祭仲这句话所暗藏的深意。

这不仅是在伤口上撒盐,更是威慑,不动声色的警告天子以后收敛一点。

而天子除了气愤,还有其他的招吗?

没有了!

通过如此威慑之后,天子自此以后或许再也不敢招惹郑国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天子也只能认栽。

不停的上窜下跳,只会让天子的威严丧失的更快,天子肯定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善!”郑庄公大喜。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入翼辅郑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六十三章入翼辅郑郑忽入翼了,而且留在了翼城。

原因则是他升官了!

事实上,在嘉父离开陉庭的两天后,小子侯便遣人宣召他入翼,而后提出要任命他为晋国正卿。

对此,郑忽是颇为意动的,没别的,既然他已经是选边站了,接下来自然而然的就是要插手翼城和曲沃之间的争斗,然后,一步一步的窃取翼城的最高权力。

留在陉庭,多少会让人认为他有自立于翼城之外的心思,虽然他名义上依旧是晋臣。

这样会让翼城上下对他起防备之心,对于窃取翼城的权力是不利的。

想要夺取翼城的最高权力,进而取得晋国的大义名分,融入进去显然比独立之外更有优势,温水煮青蛙总是让人防不胜防的。

这也是郑忽为什么仍旧要屈身事翼的原因所在。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郑忽如果拒绝了小子侯的提议,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所以,对于留翼辅政,郑忽是没有任何意见的,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但问题就出在这个小子侯许的正卿之位上,说实在的,能担任这个正卿,可以说是好处多多,最让郑忽意动的一点,就是一旦小子侯身死,翼城新君未立之时,那么翼城的实际权力就落到了这个正卿手里。

而缺点则是,首先,翼城一旦出现什么问题,这个正卿必须得出来背锅,总不能把锅甩给小子侯吧,尤其是郑忽在刚入翼时,还给翼城埋了一雷,这雷指不定哪天就炸了,一旦炸了,练兵的人固然跑不了,郑忽若是担任正卿,那他也是难辞其咎!

再者,一旦他担任正卿,那么他就必须得在小子侯面前做出一副为翼城尽心尽力的样子,像哪天曲沃伐翼了,郑忽不尽全力帮助翼城都说不过去。

郑忽向助翼城灭掉曲沃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充当翼城的急先锋,把自己的人都打没了,这以后还拿什么玩。

而他若不尽全力,小子侯可能觉得他有二心,万一因此和他翻脸了,那他还窃夺什么翼城权力。

若他担任其他官职,就不用担心尽不尽力的问题,翼城和曲沃的战争,自然是你们翼城先出力,就是小子侯也说不出什么。

总之,还是那句话,位高权重,责任自然也就相应的增加了。

同样一件事,在其他官职上与正卿上的衡量标准是不同的。

尤其是在郑忽现在有相当强的实力的情况下。

这般衡量之后,郑忽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意动,他是来duoquán的不是来找坑跳的。

陉庭才是他的根本,只要陉庭不衰,即便他依旧担任大行人,他在翼城话语权也不会弱,一旦有事,各方都得考虑他的意见。

若是陉庭衰落了,即便他担任正卿又能如何,一个没有实力的人,想要拥有话语权,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所谓拥兵以自重,不外如是。

郑忽又不傻,自然不可能了晋国的社稷,将自己的陉庭给拼掉。

所以,当时郑忽就拒绝了小子的提议。

给出的理由当然也是正当且合理。

用郑忽的话说“臣蒙君上不弃,用为辅弼之臣,然臣德薄智小,上无以益君上,下无佐百姓,君上如用臣为卿,是重臣之不德也!且臣尝败周,君上若信用,使臣居之尊位,是彰之也,如天下何?”

这番话说的是辩无可辩,毕竟郑忽都把天子战败的事都拿出来了,小子侯还能怎么说。

非得逼迫郑忽担任正卿?那不是扬人之恶吗?

小子侯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

况且,从内心来说,小子侯还不太乐意让郑忽担任正卿的。

一个拥有如此实力的强卿,会让小子侯本能的感到一阵威胁。

但碍于郑忽的实力,以及笼络郑忽的需要,小子侯不得不如此提议。

不然的话,那不是让为翼城尽忠的忠臣寒了心么?

如今郑忽既然如此说了,意志坚定的不愿意担任正卿。

小子侯自然再也没什么话说,顺着台阶下就是了。

除了正卿之外,郑忽想要担任任何官职,小子侯都不会拒绝。

这也算是小子侯对郑忽放弃正卿之位的补偿。

而郑忽则是顺势向小子侯讨要司徒之职。

当然了,肯定不是直接讨要,而是委婉的提醒了一下小子侯,以怀旧的方式感谢小子侯对他刚入翼时的招待。

小子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初在郑忽方入翼时,他便以司徒之职许给郑忽,无奈郑忽推辞了。

现在郑忽突然又提及这件事,其中的意味可以说是不言自明!

于是,小子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任命郑忽为晋国大司徒。

郑忽想要担任晋国大司徒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周制有六官,分别为天、地、春、夏、秋、冬。

虽然各国由于国情不同,所设的官职和名称也不尽相同,例如晋有职官五正,这个在很多国家是没有的。

但一般而言,像司徒、司马、司空、司寇之职,各国都是常设德。

司徒为地官之长,《周礼》言:“地官使帅其属而掌邦教,以佐王安扰邦国。”

《孔传》亦曰:“治事三卿,司徒主民,司马主兵,司空主土。”

司徒的权利极大,上至为公室服务的舞师、鼓人,下至三老、耕作的小民,无不归司徒管理。

甚至于连司门,这种主国门启闭的官吏士卒都隶属于司徒管辖。

总而言之,司徒就是管人的,除却一些需要专业知识的技术活外,基本上所有与人事相关的行政事务都在司徒的管辖范围之内。

可以说权位极重,仅此于正卿或者天官冢宰。

郑忽之前推辞司徒之职,是因为他刚入翼,实力不济,而且还没取得小子侯的信任,贸然身居高位,动了别人的奶酪,很有可能会在翼城寸步难行。

现在,他自然不会再有这样的忧虑。

就他这个实力,以及和小子侯的关系,甭管会不会让人嫉恨,但至少在他面前得客客气气的。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着担任司徒之职的便利条件暗中收买人心,这才是他愿意出居大司徒的重要原因所在。

正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想要窃权,人心的向背永远第一位的!

……

第二百六十四章 赵公明的试探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六十四章赵公明的试探赵氏宅邸,郑忽又一次前来拜访。

与其说是拜访,倒不如说是回访更为恰当。

郑忽被任命为大司徒之后,一连十余日,皆有人前去拜谒恭贺。

大司徒权位极重,郑忽实力又强,有这种待遇,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不说别的,这十余日,郑忽收礼都收到手软。

什么貂裘之衣,猛兽之皮,禺氏之玉,江汉之珠应有尽有,送宝驹的,送奴仆的,送妹子的,络绎不绝!

只有郑忽没见过的,没有这些人搞不到手,送不出去的。

郑忽真是大开眼界,这些人真尼玛壕,壕无人性的壕。

相比之前他送礼,只会送些什么金、玉、瓷器、襌衣、漆器之类的。

这些人的档次高出他无数倍。

和他们一比,郑忽自己都觉得自己弱爆了。

被这些人这么一搞,郑忽都在怀疑小子侯是不是比他们这些人还有钱。

很明显,晋国的财富都流入到这群上层统治者的腰包里。

小子侯作为金字塔顶的人物,讲道理,虽不敢说比这些人加起来都富,但是其富裕程度也是不可想象的。

更别谈,自唐叔以来,晋国世代的积累都在翼城,而非曲沃!

郑忽已经打定主意,等他控制了翼城以后,一定要抄家,挨家挨户的那种,不把这群人抄个底朝天,都对不起晋国的小民。

而这群送礼的傻子,以为送的礼越重越能得到郑忽的优待和好感,却不知郑忽已经把他们当成待宰的肥羊。

而这其中,礼送的较轻的只有赵氏,不过奉上了百金而已。

郑忽也不知道赵公明这老狐狸在搞什么,这老狐狸每每做出出人意料之举,就像长葛士卒至翼,翼城没有一家世卿伸出援手,唯独这老狐狸借机向他示好。

郑忽总有一种看不透这老狐狸的感觉。

而且,郑忽可是听说,在他战胜天子之后,是这老狐狸第一个跳出来,建议小子侯以不臣之礼待他。

若是他没有窃晋的想法,这无疑是又欠赵氏一个大大的人情。

按理说,这老货拼命的刷好感,没理由送这么轻的礼,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生气?

还是赵氏真穷?郑忽还真搞不明白这老货心中的想法。

但无论如何,赵氏既然不断的向他释放善意,郑忽也不可能寒了人家的心不是?

而且,若是能够得到赵氏的帮助,郑忽的窃晋之路会顺畅很多。

只是不知道赵氏可不可靠,愿不愿意帮助。

只能说慢慢试探,一步一步的来吧,操之过急反而不美。

此刻,郑忽安座与赵氏正堂的主位之上,正在和赵公明叙着话。

郑忽每次来,基本上都是这个待遇,赵氏对郑忽那叫一个殷勤。

“臣闻君上欲使世子居正卿之位,制晋国之政,而世子辞焉,有诸?”

赵公明的这一问,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像家长里短的闲聊一样,其实他已经起了试探之心。

自从上次他大胆的推测郑忽入晋的真实目的,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他无时不想试探郑忽一番。

因为郑忽的出现和他所拥有的势力,已经打破了晋国的平衡,这自然会影响到赵氏的生存和发展。

翼城、曲沃和郑忽三者,对赵氏来说,都是庞然大物,赵氏只能在这三者之间的夹缝中生存,在这种情况下,三面下注是必然的,但是对每一方touzhu的筹码却是有差别的。

赵氏在翼城所touzhu的筹码无疑是最小的,郑忽次之,而曲沃则是赵氏touzhu最多的地方。

自从赵公明在怀疑郑忽一直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之后,赵公明就想在郑忽身上多加些筹码,甚至一旦确定了郑忽确实在下一盘大棋之后,赵公明就准备在郑忽身上下重注。

原因很简单,一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布如此大局的人,成就岂会低了,翼城和曲沃加起来能玩的过人家吗?

赵公明觉得怕是不能吧!

所以,就凭郑忽现在这个实力,加重筹码是应该的,至于加多少,那就看郑忽究竟是不是如他所猜测的那般。

郑忽对赵公明的询问倒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笑着道:“然也,忽之德薄,居之,是彰之也!”

赵公明自然是不信郑忽的这套说辞。

什么德薄,骗鬼呢吧,你攻击天子的时候,怎么不去想道德的问题,现在竟然还有脸在这大言不惭的讲道德?

“世子过谦了,臣以为以世子之能,居正卿之位,是小之也!”

郑忽闻而有些惊疑,这老狐狸似乎是要搞事情啊!

赵公明的话说的很有歧义,关键是看个人怎么理解了。

他所谓以郑忽的能耐担任正卿是屈才,那怎么才能算不屈才呢?

正卿已经是人臣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换言之,他的意思是以郑忽的能耐可以做国君。

而之所以会有歧义,就在于郑忽的身份上,郑忽既是郑国世子,又是晋臣。

赵公明的意思是郑忽可以做郑国国君呢?还是可以做晋国国君呢?

反正郑忽是当后者理解的。

理解是这样理解的,但问题是不能说出来。

“赵司寇言重了,忽何能之有,若如司寇之言,忽安能入晋?”

郑忽装傻充愣呗!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这老狐狸了。

突然搞这么一出,究竟是意欲何为?

赵公明对郑忽的装傻并不以为忤,也没有结束这个话题。

反而笑眯眯的道:“世子入晋一年,从无至有,以区区之陉庭而却周、卫、陈三国之师,自上古以来,人臣谁有如此之能,如世子以为何能之有,臣唯唯不敢对!”

郑忽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这老狐狸。

这老狐狸今天可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不正常,十分不正常。

按理来说,若是以前,在他装傻充愣的时候,赵公明就应该会极为明智结束这个话题,而不是拼命把他往天上捧。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郑忽觉得,或许只有一种可能能够解释赵公明的反迟动。

那就是赵公明在试探他!

……14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根线上的蚂蚱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六十五章一根线上的蚂蚱赵公明想试探郑忽,郑忽又何尝不想试探赵公明。

可以说,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

不过,可惜的是,正当郑忽准备开口试探一二的时候,他的随身扈从进入堂中,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就这几句话,郑忽打消了试探的心思。

因为这话是这样说的,“主上,冢宰使人告知,言郇、冀、耿三地出事了,请主上速回陉庭!”

于是,郑忽知道,可能出大事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事。

若是一般的大事,高渠弥能处理的,处理完之后,派个人向他汇报就行了,没必要请他回陉庭。

换言之,这次出的事情比较大,让高渠弥都感觉棘手,甚至是难以处置,需要他回陉庭亲自主持。

“忽有些要事需要处置,今日便先行告辞,来日必亲向司寇赔罪,还望司寇恕罪!”郑忽笑着向赵公明赔不是,丝毫看不出来像是有要事的样。

赵公明暗道了声可惜,看来今日是没机会继续试探下去了,毕竟人家有事总不能不让人家走吧。

只能说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反正郑忽已经留翼辅政,交流的机会多的是。

“世子多虑了,世子但有事,即自便而已,何用谢罪!”赵公明亦笑着回道。

回到小子侯赐给的宅邸中,郑忽一面令人备车,一面马不停蹄的召见前来传信的士卒。

“主上!”

“不必多礼!”

“究竟何事,冢宰可曾提及?”郑忽神色严肃,急忙问道。

“数日来,三地惊扰,有小民暗结,且欲复国者!冢宰使人招抚,而民不罢,有犯上之心,冢宰复使人阴查之,或曰:‘曲沃将为我复国也!’,冢宰不能决,特遣卑下请主上回返!”士卒道。

郑忽轻揉揉了额头,曲沃终于还是忍不住,准备率先向他发难了吗?

在和曲沃撕破脸的时候,郑忽就已经有了类似的心理准备。

也猜测到曲沃可能会在近期的一段时间发难,因为三地不稳,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郑忽不认为曲沃会给他时间,等他把三地彻底消化掉之后,再与他开战。

唯一让郑忽没有想到的是,曲沃为了对付他还真是不择手段,竟然派人去三地蛊惑小民。

但郑忽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小民是最容易蛊惑的,况且三地的小民归属的时间尚短,对他的认同感不强,只要稍加利诱,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一旦成功,他的后方不稳,很容易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

这对曲沃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

而现在看来,曲沃确实是成功了。

既然成功了,那么打一仗是势在必行了。

郑忽可没准备向曲沃退让,即便是他想退让,人家曲沃还不一定接受呢!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造成他手忙脚乱、首尾不能兼顾的情况,岂有和他讲和的道理?

待下面的人备好车后,郑忽便带着一干扈从准备返回陉庭。

回陉庭之前,他还需要向小子侯辞行。

身为晋国大司马的他,这么做是极为必要的。

“见过君上!”郑忽在宫室中的后花园中见到悠闲的小子侯。

“子忽来了,这几日如何?”小子侯见郑忽前来,还挺高兴,开口便是关心郑忽的近况。

“蒙君上不弃,用为司徒,诸事顺遂,无有不豫!”郑忽只好客气道。

事实上,他到现在还未正式上任,每天光忙着接待、回访翼城的世卿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只等过了这几天,他就准备正式的去临事处置有关的事务,现在看来,不得不继续往后退了。

“如此便好!”小子侯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郑忽至今还未到任。

“子忽今日前来,可是有事?”小子侯终于进入了正题。

“臣正欲向君上禀报!”郑忽拱拱手,道。

“哦,何事?”小子侯不经意的问道。

“臣之郇、冀、耿三地受曲沃搅扰,曲沃有伐我之心,臣今日特来向君上请辞,还望君上允准!”郑忽一脸严肃的对小子侯道。

小子侯闻言也开始严肃了起来。

曲沃在此时想要攻打郑忽,稍微想一下也知道,这应该是郑忽绝曲沃而入翼造成的后果。

对此,小子侯还是有些愧疚的。

毕竟,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翼城。

“可需寡人出兵助之?”小子侯开始向郑忽释放善意。

这不是因为小子侯有多高尚,而是现在翼城和陉庭就是一根线的蚂蚱。

若是郑忽的陉庭被曲沃给打败打残了,那么翼城就更危险了。

况且,这次郑忽出事他不帮,等到哪天他出事了,还能指望着郑忽帮他吗?

郑忽虽然是晋臣,但他一直都是把郑忽当成名义上的晋臣。

有这么强实力的一人,能将其当成普通臣子一样看待吗?

那怎么可能!

郑忽和他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合作关系,就像当初天子和翼城之间的合作关系一样。

当郑忽战败天子之后,在晋国的最大影响就是,郑忽正式取代太子成为左右晋国局势的那股中间势力。

这也是郑忽战胜之后,两方没有一方去天子那里问安,反而跑到郑忽那里极尽拉拢之能是的原因所在。

若郑忽入翼,则晋国依旧可以保持原来的平衡,若郑忽入曲沃,则曲沃灭翼,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还好郑忽入翼了,小子侯时常为之庆幸。

“君上厚爱,臣谨谢之!”

郑忽也不客气,连推辞都省了。

谁会嫌自己手中的兵多。

而且来说,曲沃此次耍了这么一阴招,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他们一定要让郑忽付出代价。

对于曲沃的含恨来攻,郑忽可是丝毫也不敢大意。

曲沃本来就强,现在又这样搞,这一仗肯定不好打。

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小子侯的军事支持,至少比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强的多。

“子忽回返之后,他事如需寡人之助者,即遣一使者入翼,寡人敢不尽力?”

“唯!”

11

第二百六十六章 周郑和解?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六十六章周郑和解?正当郑忽为曲沃的发难头疼之际,洛邑王宫里的天子则是异常愤怒。

因为有人向天子禀报,说郑使至,想要面见天子。

郑使早不至晚不至,偏偏在天子班师回来不久至,这可真是巧啊!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反正天子是认为织公在此时遣使,绝对是没安好心。

自从郑忽liuwáng以来,织公可曾有一次遣使至周问安?一次也没有!

天子派遣到郑国的使者,有见到织公的吗?一个也没有!

有鉴于此,郑国遣使的目的不就很明白了吗?

天子觉得织公绝对是派人前来示威的,是来羞辱取笑他的,遇到这样的事,天子能不愤怒吗?

一老一小,欺人太甚!

“朕躬有恙,不见!”天子冷冰冰的对前来通传消息的寺人道。

寺人不敢怠慢,唯唯两声便领命而去,最近天子的脾气可是暴躁了不少,谁也不愿在此时惹的天子不快。

就是垂立在两旁的周公和虢公也没有出言反对天子的决定。

郑国的使者来的显然是很不合时宜,这一点周公和虢公都是心知肚明。

这不是摆明了要弄天子难看吗?

无怪天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了半晌,传信的寺人有战战兢兢的来报说,郑使代郑伯答曰:“罪臣寤生教子无方,有犯王躬,死罪死罪!谨以白壁两双,金千镒,粟麦百车献上,不为脱罪,惟愿天王稍熄愤怒之心!”

不得不说,别看天子战败了,但是人家打一场败仗的收获,要比其他国家打一场胜仗的收获还多。

折损的人口郑忽给补齐了,财货也是不减反增。

这么算下来,天子在这场战争中,除了丢了颜面之外,其他的都是赚的,而且是血赚!

但问题在于即便是血赚,天子也不高兴。

财宝货贿,能买回天子的威严吗?

不能吧!

天子若是没有了威严,如何统御列国?

若人人都想郑国这样对天子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那这个天子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所以,当天子听到织公令人带来的赔罪之言时,内心其实是更加愤怒的。

你们两父子把天子当成什么人了?

打赢了知道过来假惺惺的赔罪了,早干嘛呢?

而且你郑伯要是真心想要赔罪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前来,派一使者过来,把天子置于何地?

话说,如果织公亲自前来赔罪了,天子又会觉得织公是来取笑他的。

事情搞成这样,织公无论怎么做,在天子眼中都是没有诚意的,是幸灾乐祸的看他的笑话。

只不过,天子现在已经是无可奈何就是了。

打不过人家,再怎么生气愤怒都是徒劳。

只能硬憋着!

不然,只会自取其辱!

见天子脸色阴沉,也不说话,寺人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天子的命令。

“天王!”周公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既然郑伯有此诚心,天王何不怜而赦之,以愧其心,伐忽之役已败。郑,天下之强国也,天王苟能与郑伯消怨结好,得郑之助,天下未必敢轻王也!”

虢公也跟着劝道:“周公之言是也,天王轻举师伐忽丧威,若无大国之助,号令不行,天下将轻王也,唯王图之!”

天子听了二公的劝谏,虽然更沉默了,但是心里却在不停的权衡。

周公和虢公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

到了而今这个时候,王室若想继续保有原来的威仪,没有大国的支持是不行了。

但问题有二。

第一,天子觉得就这样就和郑国讲和,他心里面有疙瘩。

刚被人揍了一顿,别人送点东西道个歉,他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和人重归于好了,这事别说他自己心里不好受,传到列国,他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第二,和郑国言归于好,谁能保证郑国不继续威逼他,他可忘不了织公做左卿士的那段时间,稍不顺其心意,织公便会用各种委婉的方式威胁他。

他可不想再受这种气。

若是织公能向周公和虢公一样温顺,他岂会和郑国翻脸?

所以,天子觉得消怨可以,保持相对良好的关系也不是不行,但是,他绝对不会让郑国帮助他,用郑国帮他,那无异于是引狼入室!

刚把狼驱逐,再把狼引进来,那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叹了口气,将胸中的浊气呼出,天子道:“二卿之言却也有理,不如周公代为朕谢之,以闵其诚!”

“唯!”

于是,周公领命而去。

这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天子这次若不接受郑国释放出来的善意,估计以后想要再有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而且,正如周公和虢公所说,和郑国言归于好,多少能保有一些天子的威严。

虽然天子已经决定绝对不会请求和接受郑国的任何帮助。

但是,和郑国和好,多少能分润一点郑国在列国之间的威势。

这就好比,历史上齐桓公尊王一样。

齐桓公作为霸主尚且要尊奉天子,其他国家自然不敢欺辱天子。

若是欺辱,那是打齐国的脸吗?

同样地,郑国在列国间如此强势,郑国得罪了天子尚且要恭恭敬敬的认罪,其他国家还敢如郑国一般得罪天子吗?

即便得罪了,敢不恭恭敬敬的乞求天子宽宥吗?

如果不这样做,那就是相当于打郑国的脸。

除非,某国自认为比郑国强。

别管天子如何排斥郑国,但当他决定听从周公和虢公建议,与郑国讲和的那一刻,天子的威严就已经决于郑国的一念之间了!

若郑国有心维护,则天子威严存,若郑国无心维护,则天子威严尽丧。

当然,这是在郑国一直强大的前提下。

若未来郑国衰落,天子也可以换个车。

就像后来,春秋争霸之时,谁取得了争霸之战的胜利,天子就承认谁的霸主地位。

毫无疑问,当郑忽战胜天子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天子威严的保留与否就只能寄托于列国之中的强国对待天子的态度上了。

……11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围魏救赵之计

小子侯给予了郑忽百五十乘的兵马,用来帮助他守城。

翼城其实也没有多少兵马,三百到四百乘左右,而且老弱的占比还不小,只能算是比郑忽的兵马稍多。

郑忽的兵马在三百乘左右。

当初,他从贾、杨、霍三国借来的兵马有二百乘,原来随他入翼的士卒和后来入翼的长葛青壮加起来,大概有七十乘左右。

后来战胜陉庭,他又从庭补充了百余乘的兵马,去掉几场战争中的折损,大概就剩下这么多了。

至于郇、冀、耿三地,郑忽暂时还没有从中抽调兵马,因为是新定,民心未附,贸然征发,恐引发小民的不满。

而曲沃的兵马具体有多少,郑忽还真不是特别清楚。

他和曲沃勾搭了近一年不假,但是想从曲沃方面套点真实情况出来,真是比登天还难。

他不是没有派人去刺探曲沃的实际情况,但是,暂时还是无功!

不过,以郑忽的估计,曲沃的兵马应该在五百乘到六百乘之间。

和陉庭与翼城的兵马加起来大致相当。

而且,应该是以青壮居多,毕竟曲沃自桓叔开始,至今已传三代,三代人拼了老命的在晋国收买民心。

用司马迁的话说“晋国之众皆附焉”。

若无郑忽的搅局,再过三十年左右,曲沃武公就把翼城给彻底埋葬掉了。

至于为什么会等这么长时间,大概是天子的余威犹在,以及翼人的拼死反对。

翼人根本就买曲沃的账,从桓叔开始,到而今的武公,每次差点成功的时候,都是被翼人给搅和了。

后来估计是翼人的力量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或者是晋缗侯自己作死,也有可能是这两者兼而有之,曲沃这才代翼成功。

不然的话,曲沃想代翼,那是痴人说梦!

无论怎么说,曲沃比陉庭或者翼城,甚至是陉庭和翼城加起来都强。

这一点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入陉庭,郑忽命人将翼人安顿好以后,直奔城守府,召人前来议事。

没过多久,基本上所有在陉庭的重要人物皆已到场,除了邓荒带领着齿和管仲等人受高渠弥之托,在郇邑主持三地的大局。

“高大夫,而今形势如何?”郑忽率先开口询问道。

高渠弥极为严肃的道:“民有举乱之心,抚之,不止,镇之,恐生变!”

郑忽点点头,看来曲沃用力不小,不然,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范围的民众思念故国的事件。

他之前还听从管仲的意见送走了一批不怎么听话的贵族和小民。

虽说现在这些人还未反抗,但是,一旦曲沃来攻,这些人倒戈,拖后腿的可能性极大,甚至是板板钉钉上的事。

“二三子可有教我?”郑忽开始征询众人的意见了。

“曲沃欺我太甚,臣请伐之!”仇大唱战争赞歌。

当然了,这也确实应该的,都被人欺负上门来了,不还回去,那怎么能行。

“臣以为不如先弥三地之乱,而后再伐曲沃!”

“苟可败曲沃,三地之乱自熄!”

……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向郑忽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郑忽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笑着听着。

等在场的所有人差不多都说了一遍,郑忽将目光落到了高渠弥身上,“高大夫可有教我!”

“臣以为曲沃必来伐我!”

郑忽点点头,这是他至今听到的唯一一句和他自己想法相同的话。

“然也!我兵少,若驻三地,则陉庭空虚,恐为曲沃所乘,若弗驻,则三地必失,高大夫可有良策以应之?”郑忽向高渠弥问计道。

从翼城来的时候,他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甚至产生了放弃三地,退保陉庭的想法。

三地的小民和他不一心,士卒守城的同时还有提防小民,手忙脚乱的同时兵力也分散了,若曲沃来个出其不意攻打陉庭,那战败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这或许才是曲沃的真实目的。

郑忽不想上这个当。

若是放弃三地吧,辛辛苦苦筹谋得来的土地就这么拱手让人了,郑忽实在有些心有不甘。

所以,他想听听高渠弥的意见,如果高渠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再好不过了,如果没有,那也就只能忍痛放弃了。

陉庭才是真正的根本之地,孰轻孰重,郑忽还是拎得清的。

“以臣愚见,毋守不若诈守!”高渠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毫无疑问,这货又开始将肚子里的坏水往外倒了。

“哦?请大夫为吾详解之!”

郑忽不耻下问。

“主上何不佯使大军入三地,传言曰:‘必也,使无功!’,如此,曲沃君必狐疑,然曲沃君虽狐疑,却知以主上之明断无弃陉庭之举,故而必伐三地,而我则轻出锐师以袭曲沃……”

郑忽和其它人静静的听着。

高渠弥的对策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大概就是先放个烟雾弹,做个要坚守三地的样子。

然后高渠弥觉得,曲沃方面肯定是能看破这些小伎俩的。

而这则会让曲沃方面觉得陉庭方面是在虚张声势,而且有欺骗他们进攻陉庭的嫌疑。

这样,曲沃方面反而更会进攻三地而非陉庭。

在曲沃方面进攻三地的时候,陉庭方面直捣他们的老巢,出兵攻打曲沃城,如此一来,攻打三地的曲沃军队必定会回师救援。

在这种情况下,三地之围不战而解。

这个计策大概有点类似于围魏救赵。

不过,却比围魏救赵稍微复杂了一点。

主要原因就在于前面的烟雾弹。

若是曲沃方面没有看破这个烟雾弹,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这确实是一场博弈,是心理上的较量。

若是曲沃没有按照高渠弥的预料来,反而直攻陉庭,那这就是一场恶战。

郑忽现在可不想和曲沃大规模的硬碰硬,能不能胜不确定,但是死伤惨重却是一定的。

不过,小规模的遭遇战却是可以的,权当是练兵了。

若是高渠弥的预料精准,在曲沃城下会和曲沃的军队来一场小规模遭遇战的,但绝对不会硬刚!

打仗没有不担风险的,高渠弥这个计策确实是此时的最优之选。

“善,此事便依高大夫之见!”郑忽当机立断道。

“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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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面旗帜

“君上,大喜啊!”曲沃,狐突向曲沃武公报喜道。

“哦?”曲沃武公心中微动。

狐突向曲沃武公拱拱手,这才接着道:“郇、冀、耿三国小民闻君上有相助复国之念,皆喜,是以,近日三地惊扰,郑忽不能制也!”

话说的那叫一个道貌岸然。

说的好像是小民思念故国一样。

事实上,若不是他狐突派人前往三地拼命的蛊惑,利诱,各种手段齐出,怎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

话虽然如此说,但功劳一定是曲沃武公的,曲沃武公想要存亡继绝,三国小民感念曲沃武公之德,这才心生欢喜的。

他狐突只是出些微末小力,实在不足提及。

“善,此事伯行出力甚多,寡人不敢忘也!”曲沃武公虽然高兴,但也没忘记肯定狐突的功劳。

“不敢,臣只是出些微末之力罢了,何敢劳君上记挂!”狐突谦虚道。

“伯行过谦了!”曲沃武公现在的心情特别好,对狐突笑着道。

心情能不好吗,估计现在郑忽已经自乱阵脚了吧!

虽然曲沃武公知道郑忽早晚会知道这件事是他在后面搞鬼,但那又能怎样呢?

难道郑忽会为了这三地而抛弃陉庭?

曲沃武公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嘛,以郑忽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根本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这不是曲沃武公一个人这么认为,曲沃上上下下的智囊经过推演,就没有一个人认为郑忽会弃陉庭而保郇、冀、耿三地的。

舍本逐末,智者不为也!

曲沃武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想着郑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郇、冀、耿三地被曲沃攻占,却无能为力,曲沃武公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要让郑忽知道背弃曲沃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当然了,曲沃也是能从中取得巨大利益的,比如郇国的产盐地。

这块地方,曲沃武公可是觊觎很久了,只不过一直忙于与翼城的争斗,无暇顾及也就是,却没想到让郑忽捷足先登了。

原来郑忽和曲沃还没撕破脸的时候,曲沃武公也就捏着鼻子认了,现在哪还有再忍让的道理。

天予不取,自遗其咎!

要知道当初武王封其弟至郇,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镇守郇国这块产盐地。

郇国这块产盐地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所以,要是安安稳稳的让郑忽占有这块地方,那和资敌有什么区别?

曲沃武公已经下定决心,此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块地给夺到手。

“然臣闻郑忽已归陉庭,且遣大军分守郇、冀、耿三地!”狐突接着说道,脸上却未带有任何忧虑之色。

“哦,可有遣军定乱?”虽然曲沃武公笃定郑忽不会分兵,但听到狐突如此说,还是有些疑神疑鬼。

“无之!”

狐突的回答让曲沃武公放下了戒心,“郑忽诈我也,其技止于此尔!”曲沃武公高兴的道。

若是真想守城,不把那些捣乱的人清理掉,这不是等着腹背受敌吗?

以曲沃武公想来,郑忽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蠢事。

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郑忽知道了是他们在后面捣乱,然后故意虚晃一招,让他们不敢轻易去攻伐郇、冀、耿三地。

或者,郑忽这是故意向他们展现出此时陉庭空虚,诱使他们去攻打陉庭,然后撞个头破血流。

曲沃武公觉得郑忽也太小看他了吧,真以为他不知道陉庭的虚实?

曲沃和陉庭勾搭在一块的那段时间,郑忽固然在想方设法的打探曲沃的虚实,曲沃武公何尝不是在想尽一切办法摸清陉庭的虚实。

就像郑忽现在不太清楚曲沃究竟有多少兵马一样,曲沃武公也不太清楚郑忽究竟有多少兵马。

但大致的估计还是能做到的。

曲沃武公估计,陉庭的兵马应该在三百乘左右。

守陉庭或者是和他简单的打一场,那是绰绰有余,但是分守郇、冀、耿三地,那就是捉襟见肘了。

所以,很明显,郑忽这是虚张声势。

甚至说不定已经在陉庭布下了陷阱,就等着他入坑呢!

郑忽暂时不想曲沃硬碰硬,曲沃武公何尝想和陉庭硬碰硬呢?

郑忽刚败天子,士气正盛,现在和他硬刚,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而且郑忽也不是好惹的,这一点曲沃武公可是深有体会。

他若是准备和郑忽硬刚,就不会耍一些小手段了,直接攻打陉庭不就行了吗?

一旦战胜了陉庭,郇、冀、耿三地还不是唾手可得?

说到底,曲沃武公还是有些忌惮郑忽的。

因为郑忽以前的战绩太漂亮了,几乎没有打过败仗。

“万叔,兵马粮秣可曾备足?”曲沃武公的目光越过狐突,投射到韩万身上。

“回禀君上,一切皆依君上之命准备充足,足以供大军所需!”

“善!”

韩万的回答,让曲沃武公更放心了,既然万事俱备,那么就让郑忽尝尝背弃曲沃的滋味吧!

你郑忽很厉害不假,但曲沃也不是吃醋的。

曲沃武公还真想看看,郑忽悔恨的样子。

而就在曲沃武公洋洋得意的时候,陉庭又是另一番景象。

郑忽不仅没有因为即将要到来的战争而心怀忧虑,反而很高兴,高兴中还带着无比的兴奋。

因为他突然从文姜口中得到一个消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文姜怀孕了。

这意味着,他郑忽终于要有后了!

从他穿越,至今已经有两年多了,还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兴奋。

他真的要在这个时代扎根了。

这一切仿佛犹在梦中。

不管怎么说,这无论对郑忽还是对陉庭上下来说都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因为最让人忌讳的就是统治者无后。

具体可参见汉武帝有刘据之前。

统治者一直无后,人心是思变的,因为人总是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就像郑忽在晋国一样,没人能保证他不会出现某些意外,一旦他出了点意外,那陉庭和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而若是郑忽有后,那一切便都不一样了,陉庭上下有了新的效忠对象,无论到何时,总有一面能将所有人团结起来的旗帜。

第二百六十九章 窃晋之路的开始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六十九章窃晋之路的开始曲沃已经出兵了!

这是郑忽刚接到的消息。

曲沃虽然距陉庭较远,但距离郇地却比陉庭距离郇地都近。

跨过涑川以后,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抵达郇地。

郇、冀、耿三地共有六邑,而这六邑应该不会有什么强烈的反抗。

因为郑忽在这之前,将他原来派去三国的基层官吏全给撤了回来,即便是守城的士卒也很少是陉庭的,全是原来三国的守城士卒。

在缺少陉庭控制的情况下,这些人要是能强烈去反抗曲沃,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能不去直接开门迎敌,已经是邀天之幸!

但即便这样,曲沃想要完全攻陷这六邑,最少也得需要两天的时间。

若每攻占一邑,便控制、安抚、道貌岸然的给民众画复国的大饼,那浪费的时间更长。

但曲沃恐怕还真得花费点时间给民众继续画大饼,或者假惺惺的寻找三国的宗室,至少也得花费些是安抚。

不然,民众还真很难买账。

说到没做到,民众很容易就会心生不满。

别忘了后来卫灵公时期,卫国国人的那句“五伐我,犹可以能战!”

此时的庶人可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情况不是没有!

所以,郑忽估计,曲沃若想让三地基本稳定下来,三国民众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至少得需要个五六天的时间,用来磨合。

而且问题不止这一点,曲沃攻陷三地六邑,不说其他的,原来三国的国都至少得派一些士卒把守吧!

这样一来,曲沃的军队就分散了。

而郑忽若是趁机进攻曲沃城,就是集结军队回师营救,也够这些人手忙脚乱一阵的。

没错,郑忽正是等着曲沃军队分散之后再进攻曲沃。

不敢说击败曲沃怎么怎么样,至少也该让曲沃尝尝手忙脚乱的感受。

来而不往非礼也!

曲沃这样搞郑忽,郑忽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没有什么可说的。

“二三子以为何时出兵为宜!”郑忽开始为出兵的事情征求众人的意见。

“臣以为应在三日之后!”季开口向郑忽建议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就是郑忽也没什么意见,这个时间点掐的是恰到好处,没什么问题。

“善!”

“高大夫!”郑忽道。

“臣在!”

此次攻伐曲沃,任重责大,行不周密,则近祸矣,望大夫谨而慎行,毋冒进,毋为人所制!”

攻打曲沃的任务,郑忽交给了高渠弥。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高渠弥是最合适的人选。

和曲沃这种战斗力较强的军队战一场,用高渠弥这种经验丰富的宿将无疑是最让人放心的。

“唯,臣必不敢辱命!”高渠弥一字一句的道。

“季、仇!”

“臣在!”

“汝二人一同随军前往,切不可违命而擅生事端!”

郑忽同样告诫了二人一句。

“唯,谨遵主上之教!”

就是郑忽不说,他们两人也不敢违抗高渠弥的命令,或者是擅生事端。

不过,郑忽的话确实让他们更加战战兢兢。

而这正是郑忽想要的结果。

这是第一次发生的陉庭和曲沃之间的战争。

以后还有多少次,郑忽不知道。

但第一次,必须要有第一次的样子。

虽然不是硬刚,但即便是发生小规模的遭遇战,陉庭至少也不允许失败。

一旦失败了,那无疑是对陉庭士气的一场巨大打击。

刚战胜天子,趁着高昂的士气却没有战胜曲沃,那岂不是说陉庭与曲沃相去甚远!

如此一来,陉庭不是曲沃对手的印象便会深入人心。

这对整个陉庭,无疑都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而以后再想扭转这种已入人心的固有印象,就必须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这是郑忽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此战,至少要小胜一场,打个平手都不足以鼓舞人心士气。

郑忽需要一个好的开头,陉庭也需要一个好的开头。

因为从这场战争开始,郑忽就已经正式的介入了曲沃和翼城之间的争斗了。

这也就意味着,郑忽窃取晋国权力的大戏开始正式上演。

郑忽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甚至是提高他在翼城的地位。

哪怕是一场小胜。

要知道,翼城从昭侯以后至现在,在和曲沃一对一的对战中,几乎从来没取得过胜利。

若郑忽能在这场战争中小胜一场,那么,他在翼城的地位即便是不能拔高到救世主的位置,但也差不多。

以后,至少在曲沃未被消灭之前,但凡翼城的军政大事,小子侯能不向郑忽咨询意见吗?

怕是不可能吧!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郑忽的窃权之路顺不顺利,与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否是有巨大关联的。

若郑忽最终不敌曲沃,小子侯依旧会倚重他不假,但他的窃权之路,至少在小子侯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比战胜更加顺利。

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这一战,不但是为了让曲沃暂时打消入侵郇、冀、耿三地的念头,更是为了郑忽的窃晋之路奠基。

“此战许胜不许败!”郑忽严肃的对着高渠弥道。

高渠弥闻言,顿感压力大增。

这不是说高渠弥对上曲沃没有信心,而是对于战争,谁敢保证必胜。

战争本就是一场赌博!

高渠弥、季、仇三人终于知道郑忽方才为什么多告诫他们两句了。

之前郑忽很少会这么做,果然是任重责大!

迎着郑忽犀利的目光,高渠弥亦极为严肃的对郑忽回道:“唯!”

压力就是动力,在高渠弥答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方法,他一定要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而且必须是大胜!

不大胜不足以壮威,更不足以报答郑忽对他一直以来的信任。

当然,他作为陉庭的冢宰,郑忽之下的第一人,他也需要作出表率。

“善!”

高渠弥的这个郑重其事的态度让郑忽心中大定,自从他入晋以来,高渠弥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相信这一次也不会!

11

第二百七十章 小子侯的期待

之前的耿国国都耿邑,宫门口,狐突满面春风的向聚集而来的国人讲述曲沃将如何帮助他们复国。

这是个弥天大谎,但问题是聚集而来的国人还真吃一套。

也无怪国人,只能说曲沃的工作做的太好了。

入其地,不杀无辜,不入宫室,不贪财宝,给人一种这是标准的仁义之师的印象,哪像郑忽,把他们国君的头颅都给砍了下来。

这两相对比下来,很多人自然更愿意相信曲沃。

其实呢,狐突在心里已经不知道问候了郑忽多少遍。

至于原因,郇、冀、耿三国的府库中已经可以跑耗子了,粮秣、财物,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郑忽一样都没给曲沃剩下。

这固然意味着郑忽确实已经是弃三地于不顾了,但这也搜刮的太干净了吧,得亏现在扒皮还是个动词而非形容词,不然,狐突还真想大骂郑忽为郑扒皮!

动作快就不说了,做的也太绝了,好歹留一些啊!

虽然抱怨也没有用,但是狐突仍然郑忽自己吃肉不给人留汤喝的做法深恶痛绝。

这就是典型的双重标准,若是曲沃和陉庭两方互换个位置,曲沃会给郑忽留哪怕是一点的财物吗?怕是不会吧!

人总是这样,以高标准对待别人,以低标准对待自己!

除了这一点小不愉快外,在其他方面,狐突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和韩万先入郇国,一路畅通无阻的占领了郇国国都,之后韩万留守在郇国,一来防备郑忽的突然袭击,二来就是保护郇国的产盐地。

而他则是领兵入冀,而后又入耿,基本上也没遇到什么反抗。

他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郑忽确实是在虚张声势。

狐突估计,他当时接到消息,说郑忽遣大军驻守三地,实际上可能是郑忽在转移三地的财宝。

所有的这些都在表明一件事,那就是郑忽的目的,从来都是固守陉庭,而非郇、冀、耿三地。

不是郑忽不想,而是他没有足够的兵马来应对当前的这个局面,至少狐突是这么认为的。

郑忽还是太心急了,狐突觉得。

若是郑忽当时选择中立,等彻底消化了郇、冀、耿三地之后再决定与曲沃是战是和,或许就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窘境了。

……

陉庭,高渠弥率领着季和仇以及三百乘车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郑忽站在城墙上面,目送着他们离去。

这一战,对于郑忽来说,远算不上生死存亡之战,但重要性不言而喻。

郑忽几乎将所有的陉庭士卒都给了高渠弥,只留下小子侯支援的百五十乘兵马。

讲道理,这样做是冒很大风险的,因为高渠弥进攻曲沃的时候,入侵郇、冀、耿三地的曲沃军队也有可能移师进攻陉庭,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用翼人来守陉庭,郑忽总觉得没用自己人放心。

这不是郑忽一个人有这种想法,高渠弥等人同样有这种想法。

高渠弥临走前想要带着这百五十乘的翼人,而给郑忽留百五十乘的陉庭士卒。

郑忽拒绝了!

现在的翼人已经不是以前的翼人了!

确实,以前曲沃桓叔入翼、曲沃庄伯入翼都是被翼人给赶出来的,但那都是老黄历了。

当时的翼城还是能和曲沃掰掰腕子的,像曲沃桓叔和曲沃庄伯哪一个没有被翼城打的只能逃回老巢。

只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翼人确实比不过以前了,这不止有历代晋侯贪图享受,不体恤小民的问题。

也有偶有戎狄入侵,翼城需要分出一部分兵力防备戎狄,以及曲沃趁火打劫的问题。

总之,翼人的战斗力确实是下降了,而且是大幅度的下降。

这极为重要的一战,郑忽可不敢让翼人去前线影响陉庭士卒的士气。

所以,只好将之就在陉庭守城!

在三地的曲沃军队听闻曲沃受到攻击,未必能想到攻打陉庭!

即便想到了,用这百五十乘的翼人来守城,应该也是绰绰有余了!

又不是野战,陉庭城坚,哪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哀侯攻陉庭,不也没攻破吗?反而被陉庭给反杀了!

所以,用翼人守城,没什么可过于担心的。

高渠弥出陉庭之后,立刻命令军队加速行进,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曲沃包围,造成曲沃危在旦夕的局面,以确保在郇、冀、耿三地的曲沃军队会回师救援,而不是移师进攻陉庭。

……

陉庭和曲沃的这场战争,看似没有翼城什么事,但翼城对此战的重视程度却丝毫不下于陉庭和曲沃两方。

实际上,当郑忽离开翼城,返回陉庭的时候,小子侯就已经开始派人留意两方的动向。

这场战争不止是关系到陉庭或者是曲沃两方中某一方的成功或是失败。

而且还关系到翼城未来的战略抉择。

正如郑忽预料的那样,若是他的陉庭取得了胜利,哪怕只是和曲沃打平,他在翼城都会大受倚重。

若是陉庭败了,小子侯自然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依旧还会信重他。

只要不是败的太惨,一次不足以说明问题。

但是,想要得到像战胜那般,甚至是以国相托的倚重待遇,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赢者通吃,丛林法则在此时或许是需要某些礼乐制度包装的,但本质不变。

谁拳头硬,谁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不论是权力、财富还是女人!

郑忽战败天子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所以,小子侯其实是想通过这场战争看看郑忽的拳头够不够硬。

如果够硬,小子侯就会让郑忽扛起翼城对抗曲沃的大旗。

毕竟在栾成死后,郑忽入翼之前,曲沃还真没人能抗动这杆大旗。

郑忽现在已经表现出了这个潜力,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将这个潜力发挥出来。

小子侯有担忧,也有期待。

若无期待,他又怎么会主动借兵给郑忽?

可以这样说,郑忽现在算是他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

若是郑忽都失败了,那小子侯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孝后和哀侯被曲沃所杀的经历,对每一位之后继位的晋侯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当耻辱不能洗刷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担忧、恐惧、憋屈和警示。

小子侯无数次在梦中惊醒,在他梦中,他看到了他的父亲哀侯或被曲沃武公一剑刺破心脏惨死,或被曲沃的无名小卒砍掉头颅……那血淋淋的画面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小子侯无时无刻不想要报仇,但翼城确实不再是曲沃的对手了,这一点小子侯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只能将仇恨藏在心中。

直到郑忽战胜了天子,这让小子侯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假使郑忽能用一年的时间将军队训练成可以战胜中原强国卫国的强军,那么战胜曲沃好像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在于,郑忽战胜天子是侥幸呢,还是他的军队确实有这个战斗力呢!

此次和曲沃的战争无疑就是最佳的检验途径。

小子侯从来不怀疑郑忽的才能,郑忽之前带领郑军打的那些胜仗,他都有耳闻。

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放任郑忽折腾。

但问题在于郑忽以前统帅的是郑军,说是已知世界的天下第一强军也不为过!

一个人纵然领兵打仗的能耐再大,他也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支撑。

栾成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栾成未死之前,整个翼城,和栾成有嫌隙的大有人在,但没有一个人否认栾成治政领兵的才能。

小子侯记得,他的父亲哀侯甚至一度把栾成当成可以实现晋国中兴的命世之臣。

在私下里不止一次的对他说:“寡人得成,文侯之业可期也!”

但最终呢,栾成和他父亲血潵汾水,他父亲的雄心也被永不止息的汾水洗刷殆尽。

小子侯对栾成并没有什么偏见,更谈不上有什么仇怨,也未因为他父亲的死而怨恨栾成。

恰恰相反,他很敬重栾成,不止是因为栾成曾经教导过他一段时间,更重要的是他对栾成的才能极为钦佩。

但栾成还是死了。

跟随栾成死去的还有翼城对抗曲沃的信心。

小子侯不是没有在事后总结过翼城失败的原因。

在小子侯心里,翼城的战斗力衰弱是最重要的原因。

难道栾成不知道翼城的战斗力在衰弱吗?

还是他没有去努力提高翼城的战斗力?

都不是!

但是,无论作出了何种努力,到头来依旧是无功而返。

而现在,郑忽的出现,尤其是郑忽击败天子之后,让小子侯或者说翼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郑忽会练兵,这一点已经是翼城所有人的共识。

只是小子侯还有点犹疑,因为在无法确定郑忽战胜天子是侥幸还是确有实力之前,他对一切都是持保留意见的。

虽然他不竭余力的拉拢郑忽。

他不想像他父亲遇见栾成那样,以为是看到了巨大的希望,最终的结果却是令所有人大失所望。

所以,小子侯现在很谨慎,谨慎的观望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君上,郑忽已经出兵了!”嘉父有点兴奋的向小子侯汇报道。

小子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而后道:“若欲夺郇、冀、耿三地,此时怕是晚了些罢!”

小子侯已经有些担心郑忽的处境了,曲沃军队一路畅通无阻的入驻三地,他已经知道了。

他很疑惑郑忽为什么没有派兵把守。

而现在又出兵,小子侯觉得这真是一个昏招。

曲沃军队将三地的城邑都占领了,现在再去攻城,那不是舍易取难吗?

若不是他对郑忽的能力还是比较了解的,此刻他已经对郑忽彻底失望了。

正是对郑忽的才能比较了解,小子侯或许故意造成这个局面的,说不定他还有后招。

只是小子侯一时还没想到郑忽的后招究竟是什么。

“不然,郑忽非欲复得郇、冀、耿三地也!”嘉父有点激动。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小子侯给打断了。

“哦,不欲复得三地?”小子侯通过重复嘉父的话来表达他心里的惊疑不定。

“然也,郑忽此次大发兵,遣其冢宰高渠弥领兵出战,臣观其行进,或欲直攻曲沃!”

嘉父到现在依旧是难掩兴奋之色,事前谁能想到,郑忽竟然会行如此出人意料之举。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确实是一步好棋。

嘉父从得到这个消息到向小子侯汇报,这中间他一直在心中反复推演郑忽这次出兵胜败的可能性。

无数次推演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陉庭士卒的战斗力合格,那么在这场战争中郑忽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最不济的结果也和曲沃打平。

得到这个结果,嘉父真的是震惊了。

不但因为这个结果而震惊,更是为郑忽能在纷繁复杂的事物中准确的抓住关键而震惊。

嘉父自己想来,若是他身处郑忽的位置,他真不一定会有郑忽这样的决断和魄力。

事实确实如此,像赵公明一直认为嘉父不过是中人之资罢了。

“郑忽出兵几何?”

小子侯听到消息之后,也是难掩惊讶兴奋之色。

直接进攻曲沃,这可是翼城好几代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而现在郑忽却做到了。

反应过来之后,小子侯问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郑忽究竟出了多少人马进攻曲沃。

若是倾巢而出,那陉庭不就空虚了吗?

这个风险不可谓不大!

“应不下三百乘!”嘉父答道。

小子侯闻言,稍稍放心,这就意味着陉庭还有百五十乘左右的兵马,用来守城应该是问题不大。

“善!”

小子侯很高兴,高兴中带有难言的兴奋和激动。

他和嘉父的看法是一样的,此次陉庭和曲沃之间的战争,陉庭的胜算更大。

当然了,一切还要经过事实的检验。

若是陉庭的战斗力没有上一场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对上曲沃还真不一定能赢。

小子侯深呼了几口气,将心态放平。

不过,他现在对陉庭的表现却是越来越期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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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设伏

曲沃城下,来自陉庭的军队已经将整个曲沃城团团围住。

曲沃武公很镇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不仅如此,他还亲自率领众人守城以抵御来自陉庭的入侵。

事实上,曲沃武公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镇定,他内心中的担忧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陉庭的军队会突然降临曲沃,当他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挂着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曲沃进攻郇、冀、耿三地进展的太顺利了,顺利到他已经有些放松警惕了。

他一度认为郑忽已经是无能为也矣,只能龟缩在陉庭中眼睁睁的看着曲沃军队将之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土地全部占据。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放松了警惕,没有再过多的去关注陉庭的动向。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郑忽会给他一个如此大的惊喜。

确实是惊喜,事前谁能想到郑忽会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进攻曲沃呢?

但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却没有人不为郑忽的这步妙棋而惊叹。

即便曲沃武公很不想承认,但却无法否认郑忽的如此作法确实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甚至他已经不止为曲沃担忧了,也为即将回援曲沃的军队担忧。

他在接到陉庭兵围曲沃的消息后,就毫不犹豫派人向韩万和狐突传递消息。

郑忽的这一招太刁钻了。

在郇、冀、三地的曲沃士卒听闻曲沃被围,士气肯定会大受打击,一群士气低落并且是仓促来援的军队对上以逸待劳的陉庭士卒,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结局。

曲沃武公此时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韩万和狐突身上,祈祷这二人能够临危不乱,多少挽回些颓势。

是的,曲沃武公现在已经没有原来的得意和自信满满,有的只是懊恼和悔恨。

同时不止一次的在心中“问候”郑忽。

陉庭新败天子,士气正盛,战术战略更是无可挑剔,而反观曲沃,从一开始就被郑忽给欺骗了,以至于造成而今这种局面。

两方此消彼长之下,曲沃在这场战争中的已经落入下风。

看着城外的陉庭士卒在扎营,曲沃武公心下稍安。

陉庭不主动发起进攻,他自然也不会让士卒前去挑衅。

此时曲沃城中的兵马并不多,百五十乘左右,防守稍显有余,而进攻不足。

韩万和狐突带走三百乘的兵马,剩余的百乘左右的兵马则分驻在曲沃所控制的各个城邑之中。

陉庭的这次出其不意的进攻让曲沃武公有些措手不及。

他估计,韩万和狐突最快也要一昼夜才能赶到。

这是两人合兵一处的情况下。

若是驻守在郇邑的韩万先行回援,那么时间会更短。

待到韩万和狐突回援,他率军出城,两面夹击陉庭军队,未必会失败。

曲沃武公看着城外的陉庭士卒,稍拾信心。

现实的情况虽然对曲沃一方不利,他也有担忧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放弃对战胜的渴求。

……

陉庭城外,中军营帐中。

高渠弥的目光停留在堪舆上已经有一刻钟。

曲沃周围的堪舆地形,早在陉庭和曲沃还未撕破脸的时候,郑忽就已经派人前去探查测绘。

别看高渠弥眼前的这副堪舆不怎么样,但是它却是花费了半年多的时间,经过多次的实地勘测才汇集而成的重要成果,其中的每一根线条都有着它存在的意义。

高渠弥身后,季和仇垂手而立。

其中仇的脸色有些焦急,郑忽派他们前来进攻曲沃,而高渠弥却顿足于曲沃城下,围而不攻,一旦曲沃援军至,两面夹击,他们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仇很想向高渠弥建议进攻曲沃,或者做些什么,无论如何总比这样什么都不做,坐等曲沃来攻要好的多。

但高渠弥一直在看堪舆,仇知道现在不是提建议时候。

终于,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高渠弥转过身来。

仇迫不及待的向高渠弥询问道:“冢宰,何时攻城?”

高渠弥闻言微微一笑,道:“为何要攻城?”

“若不攻城,待曲沃援军至,吾等腹背受敌,实不利于我!”

“曲沃城坚,岂是如此容易攻占?”高渠弥反问道,这就是有点故意装糊涂的意味了。

“若伐木造攻城车与云梯,必可于其援未至之时攻破曲沃!”仇提醒道。

高渠弥不说话了,若是事情能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那就好了。

用攻城车和云梯,确实能给曲沃造成巨大的打击,甚至是像仇说的,在曲沃援军未到之时攻破曲沃。

但问题是攻破曲沃之后呢?

曲沃没了,那陉庭的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若是今日趁着曲沃空虚之际,攻破曲沃,明日陉庭于翼城的重要性便不复存在。

曲沃和陉庭谈不上共生共存的关系,至少曲沃无时无刻不想灭掉陉庭,但陉庭至少在现在还需要曲沃来突出他的重要性。

你可以说这是养寇以自重,但事实就是如此。

况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或许能攻破曲沃不假,但将之攻破,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曲沃三代广施德惠,又有韩万这个曲沃枝孽率领大军孤悬于外,即便曲沃此时被攻破,韩万依旧能够扛起曲沃的大旗。

届时,陉庭将会受到曲沃余孽的疯狂报复,估计小子侯会很乐意看到这种情况。

所以,攻破曲沃是下下之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唯有战胜曲沃凸显出陉庭的价值,才是对陉庭有利的上上之策。

郑忽只是让高渠弥战胜曲沃,并没有让他趁机灭掉曲沃。

既然攻城又不能攻破,费那个劲干嘛呢?

不但徒耗气力,还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不利。

高渠弥这个人虽然阴损之极,但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还是万不会去做的。

至少也得损人利己才有做的价值不是?

见高渠弥久久不言,仇低唤了一声“冢宰!”

“攻城非上策,所以战于曲沃者,乃为解郇、冀、耿三地之围也!”高渠弥回道。

而后,他转过身,看着堪舆接着道:“料韩万或于明日平明之时至,仇!”

“臣在!”

“尔今夜领车百五十乘至此地设伏!”高渠弥的手指停留在了曲沃和周阳邑之间,涑川北畔的一处丘陵地带。

“唯!”仇当即领命。

既然高渠弥开始布置任务,仇自然不敢违逆,而且现在看来高渠弥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他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

“季!”

“臣在!”

“尔明日亦领车百五十乘与来援之曲沃军相战,许败不许胜,将之引至此地便是有功!”高渠弥同样指了指刚才他让仇设伏的地点。

“唯!”

高渠弥的这番布置,真实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他要诱敌深入,然后再送曲沃一个惊喜。

至于曲沃会不会上当,这个完全不用担心。

以高渠弥估计,韩万接到消息后应该会马不停蹄的赶来救援。

一夜的时间足以让韩万赶到曲沃。

黎明时分,陉庭士卒或起未起之时,不正是偷袭的好时机吗?

而陉庭被他们的偷袭打的措手不及不正是韩万希望看到的吗?

如此一来,岂会引人怀疑。

陉庭如此兵围曲沃,韩万及曲沃的士卒心中能没有怨恨吗?

怕是怨恨不小吧!

恰在他们心中怒火中烧的时候,陉庭表现出一副孱弱的战斗力,他们难道不想乘胜追击,以期将陉庭彻底消灭,以报兵围曲沃之仇吗?

应该是想疯了吧!

高渠弥的这番布置基本上就是完全按照曲沃的想法来搞的。

如此,曲沃焉有不上钩之理。

被一帮“弱鸡”打到家门口了,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想着报复,洗刷耻辱。

曲沃若是如此之怂,高渠弥觉得那他也是真没招了!

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那高渠弥就只能认栽!

……

郇邑,韩万是在亥时接到陉庭兵围曲沃的消息的。

接到消息之后,韩万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带兵飞到曲沃。

但事已至此,再焦急也没用。

于是,韩万立刻将留守在郇邑的兵马召集起来,并且派人传信给狐突,言他要先行一步,回援曲沃。

之后,他带着百余乘兵马连夜奔赴曲沃。

将已经入睡的士卒叫起来,连夜行军,这本就担了极大的风险的,但韩万显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若不能解曲沃之围,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白费气力。

若是曲沃都被攻破了,他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又在哪?

无根浮萍而已,早晚会被翼城或者陉庭,或是这二者联合起来各个击破。

是以,韩万不能不急。

郑忽这个人谁知道他心中怎么想的,就像没人能预料到他会弃曲沃而选择翼城一样。

很明显,曲沃能给他的远比翼城能给他的更多。

但他却没有选择曲沃。

郑忽这个人还真不是能够以常理揣测的,至少韩万这么认为的。

他是曲沃之中除了狐突之外唯一和郑忽有过接触的人。

郑忽有多难缠,他可是深有体会。

韩万有时候想起来,只能将之归结为郑国密不外传的继承人培养制度。

若非如此,一个年不过二十余年轻人如何能让他感到深不可测。

郑国自桓公以来,继承人代代皆贤,这才造就了而今的郑国,中原地区的头号强国。

很明显,若是郑忽没有得到传承,即便是少年老成,也绝对不可能让他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韩万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实在不知道曲沃与郑忽为敌,究竟是好还是坏。

郑国的继承人可没有一个善茬,远的的不说,就拿而今的郑伯来说,把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弟弟给干掉了。

而天子欺压郑忽,郑忽最终让天子的颜面扫地。

有仇必报,这好像是郑国的传承一样。

现在曲沃惹到了郑忽,以郑忽有仇必报的性格,曲沃或许再难得安宁了。

想到这里,韩万突然有点后悔招惹到郑忽了。

但是即便他们不去招惹郑忽,郑忽也有可能和他们过不去,当然,也有可能不会和他们过不去。

谁知道呢?

反正韩万是猜不透郑忽心中的真实想法。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然结仇了,中间再也没有缓冲的余地了。

不是他们灭掉陉庭和翼城,就是陉庭和翼城联合起来灭掉他们。

除此之外,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而今的当务之急,是想尽一切办法把包围曲沃的陉庭士卒给击退,这才是最重要的。

韩万在心中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觉得大致在天亮之时能赶到曲沃。

于是,他命人将这个消息火速传回曲沃,并与之约定,待到天亮之时,趁陉庭士卒宿睡未醒,两面夹击,争取给陉庭造成重创,让陉庭在短时间内再无法对曲沃造成威胁。

当然了,这是最乐观的情况。

韩万最保守的目标,是把陉庭的军队彻底赶走,解曲沃之围。

如果能给陉庭重创,这自然他希望看到的,如果不能,那韩万也没什么好说。

但问题是,高渠弥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就在韩万率军驰援曲沃的时候,陉庭大营中,一支百余乘的兵马趁着夜色在仇的带领下,稍稍的离开营地。

马裹蹄,人衔枚,几乎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响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曲沃被围,探马出不了城,仅凭城头上值守的士卒自然是无法发觉这一情况。

曲沃武公和韩万之所以还能互通消息,那是因为高渠弥在故意放水。

若是高渠弥真想攻破曲沃,保证曲沃中一马都难出,更别谈相互通传消息了。

高渠弥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岂是浪得虚名?

不说别的,在整个陉庭,至少在当下,能打硬仗的除了郑忽就是高渠弥。

像邓荒等人还有待成长。

无论怎么说,这场陉庭与曲沃之间的战争即将上演,而这场战争的胜败也关乎两方各自的切身利益。

陉庭费尽心思的筹谋,自然不愿无功而返,而曲沃也不甘心坐以待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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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曲沃胜了?

狐突接到曲沃被围的消息比韩万晚了两个时辰左右。

他是在睡梦中被人叫起来的。

他和韩万分兵是按照计划行事,所以曲沃武公在派人给韩万通传消息的同时,亦遣人给狐突通传消息。

只不过耿邑距离曲沃较远,所以他接到消息的时间要比韩万晚。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狐突自然是再无一丝睡意,他和韩万接到消息的反应是一样的,当即召集兵马准备回援曲沃。

他在召集兵马的时候还并没有收到韩万派人传来的消息,于是他决定先去郇邑与韩万汇合之后,再共同回师救援。

沿着浍水还未走到一半路程,狐突便遇到了韩万的使者。

于是,狐突这才得知,韩万已经先他一步回援。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

曲沃城外,韩万率领的曲沃军队和高渠弥率领的陉庭军队正在交战。

韩万率军至曲沃城外后,片刻未歇,直攻陉庭营帐。

陉庭士卒突遭袭击,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反应过来的高渠弥亲自率军上阵抵抗曲沃的进攻。

陉庭初时虽因韩万的偷袭而暂时落入下风,但在高渠弥的指挥下,渐渐地能与之战个旗鼓相当。

概因为韩万率领的曲沃军队连夜疾行,马疲人乏,而陉庭士卒则是以逸待劳。

至少韩万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己方的优势越来越微弱,韩万越来越心急,但一时间又无能为力。

城外的激烈战斗,城内的人自然不可能毫无所觉。

事实上,城外的战斗刚打响没多久,城内的曲沃武公就得到了消息。

昨晚,一整晚,曲沃武公都没回宫室,而是在城楼中与守城的士卒同吃同住,以激励人心士气。

论起收买人心,曲沃武公还是有一手的,虽然不如郑忽玩的彻底,但是放下身段,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翼城、陉庭和曲沃,也就翼城的小子侯不太懂得收买人心的重要性,郑忽和曲沃武公都是深谙此道的高手。

得到援军可能已至的消息,曲沃武公大喜过望,立时登上城头察看。

这一瞧,喜色更盛,他看到原来的陉庭营帐中已经乱作一团,喊杀之声不绝。

联想到昨晚韩万遣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曲沃武公更加确定,此时在城外和陉庭军队战作一团的是韩万的援军。

有鉴于此,曲沃武公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准备率领士卒出城支援韩万。

而城外韩万一方和高渠弥一方的战争已经进入胶着状态。

不是高渠弥没有按计划来,而是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韩万刚率军进攻,高渠弥便败退,这容易引人怀疑。

而且若不激战一番,混淆视听,韩万和曲沃武公很容易就能发现陉庭营帐中少了百余乘兵马的情况。

少了一半的兵马,这可不是小数。

除了这种混战,让曲沃一方无暇考虑之外,很难再有其他的方法将之掩盖。

这本就是高渠弥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多时,曲沃城门大开,曲沃武公亲率军杀出,几个呼吸间,城中的曲沃士卒已经赶到陉庭营帐之前。

曲沃武公也无废话,一个杀字将他之前所有的情绪宣泄一空。

被人打到家门口的那种憋屈,以及种种担忧搅闹昨晚都难以入睡。

而现在随着这一声杀字的喊出,曲沃武公有种肩膀上的重担一松的感觉。

随着曲沃这支生力军的杀入,原本胶着的局势,立刻呈一泻千里之势,陉庭的溃败好像已经不可逆转。

而高渠弥似乎也已经察觉到陉庭颓势,开始指挥撤军。

但已经开始溃败的陉庭士卒怎么可能会听从高渠弥的指挥。

溃逃,全线溃逃,高渠弥好像已经阻止不了了,只能带着收拢起来的残兵且战且退。

两刻钟之后,曲沃武公见到了韩万。

两处曲沃之兵合为一处,陉庭的营帐塌倒的不计其数,地面上曲沃和陉庭士卒的尸体东倒西歪的交错着。

“微万叔,曲沃危矣!”曲沃武公拉着韩万的手感慨道。

韩万回礼,表示不敢。

到现在,他们还未发现陉庭营帐中的士卒少了一半。

本来就是偷袭,紧接着混战,韩万哪有时间去关注陉庭的人数。

战争中或被杀,或逃跑的士卒根本是无法去统计的。

加上二人身处战阵之间,很难分出精力去关注这些。

即便是这样,韩万仍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单纯的直觉。

“今日寡人当于万叔将郑忽之兵尽数斩杀于此!”曲沃武公有些兴奋的道。

看着正在兴头上的曲沃武公,韩万虽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但思来想去却终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太过充分的理由,韩万自然不会反对曲沃武公的决定。

“唯!”

两人从相遇到决定追击曲沃的溃军也就用了两句话的时间。

而另一边,高渠弥已经杀出重围,带领着陉庭的“溃军”向沿涑川河畔向东北方向逃窜。

很多逃窜的残兵也不愿再听从高渠弥的指挥,直接忽略高渠弥的队伍,四散逃命。

而曲沃武公和韩万自然不会在意四散的残兵,他们的关注点始终在高渠弥身上。

若是能擒拿到高渠弥,即便是事后将其放归,也足以给陉庭一个巨大的打击和警告。

如此,亦能够打击郑忽的嚣张气焰。

曲沃武公此刻就想给郑忽一个惨痛的教训,让他认清认清现实。

曲沃不是那么好惹!

胜利已经让曲沃武公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了。

就像赌博,赢了还再赢。

曲沃武公也一样,他现在想要一场大胜。

最好能够将陉庭的军队全歼于此地,让陉庭再无和曲沃为难的实力。

不然,真的养虎自遗患!

这就是曲沃武公此时的真实想法,方才的胜利给了他一个实现自己心中目标的动力和信心。

陉庭既然如此不堪一击,那么不趁胜将之彻底消灭,难道还给他们复仇的机会不成?

曲沃武公岂会作这样的傻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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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前有狼后有虎

仇奉高渠弥之命在昨夜即率军奔赴涑川东北的丘陵处设伏。

为了隐蔽,不为人所察觉,仇今晨都未令士卒生火造饭,而是以干粮充饥。

没办法,几缕炊烟就足以将他们这群人暴露,仇自然不敢冒这个风险。

谨慎的他也没有派人前去查探前方陉庭和曲沃的战事究竟如何了。

他只是就这样干等着,一丝不苟的执行着高渠弥的命令。

设伏本来就是需要极其谨慎和小心的,有一点考虑不到,就有可能被对方看出马脚。

仇当然不希望也坚决不愿看到整个计划因为他的某些失误而功亏一篑。

仇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不由得有些焦躁,但理智尚存,强逼着自己打消了数次想要派人前去查探的心思,仇最终还是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而这近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内,高渠弥在做什么呢?

答案是带着曲沃武公等人兜圈子。

高渠弥先沿着涑川河畔向东北逃窜,之后又折而向北,给身后的追军造成一种他要向陉庭逃窜的假象。

曲沃武公自然不愿如此轻易放过高渠弥,在后面紧追不舍。

在即将被追上的时候,高渠弥又突然折而向东,转进丘陵之中。

曲沃武公欲继续再追,韩万恐有埋伏,派人前去查探,却发现虚惊一场,而高渠弥已经逃远。

于是,曲沃武公无奈,只得继续再追。

高渠弥就这样不停的带着身后的追兵在丘陵之间的山麓绕圈子。

这样几次下来,不止曲沃武公,韩万也放松了警惕。

这么一绕,足足就是两个时辰。

演戏自然就要演足。

不如此,如何给曲沃造成一种慌不择路逃窜的感觉。

曲沃武公很享受这种类似于猎人的感觉。

就像当初他追逐哀侯于汾水河畔一样。

虽然事异时移,但是那种一点一点靠近猎物,然后再将之捕捉的兴奋快感是改变不了的。

但他却不知道高渠弥其实并未有任何的惊慌情绪,即便是聚拢在他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他依旧很从容的指挥着御戎朝不同的方向前进。

季早已经和高渠弥分开了,季的任务是在曲沃追逐高渠弥的时候,在后方收拢“残兵”,只待曲沃入瓮,他和仇便两面夹攻曲沃。

而高渠弥一直都是个诱饵。

想要胜利,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能行。

不过,这种逃亡即将就要结束了,因为高渠弥已经非常靠近仇所在的设伏地点了。

高渠弥的靠近,仇想不察觉都难,原本安静的路上突然传出阵阵的马蹄声、车轮碾压过地面的隆隆声。

而曲沃武公却没有察觉到丝毫危险,因为高渠弥通过不断的引诱误导,让他敏感的战争神经麻木了。

看到前方的高渠弥突然停下,御戎下了马车,好像是马车出了什么问题,曲沃武公大喜。

他突然有一种被上天保佑的感觉,当初哀侯之所以被擒不就是因为马车的问题吗?

而今,他竟然又再次的碰见一次,除了上天的厚爱,祖宗的保佑之外,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大概是没有了!

曲沃武公大喜过望,当即命令全军加速。

说是全军,其实不过还剩下百乘人马罢了,高渠弥带着他们绕来绕去,不止陉庭的士卒有离队的,曲沃同样有掉队的,而且是掉队了大半。

至于这些掉队的是否还有生还,那就要看是否碰到率领陉庭“残军”的季。

若是碰到,估计生还的希望渺茫。

待到曲沃武公冲到距离高渠弥还有百步远的时候,突然从其左边杀出一支人马。

毫无疑问,这是仇率领的陉庭的士卒。

一时间,人马皆惊。

韩万和曲沃武公瞬间懵了,陉庭哪来的这支军队?

他们实在想不通,陉庭的所有军队,不是被他们全部击溃在曲沃城下了吗?难道陉庭的总兵力要比他们估计的还要多?还是这其中有翼城的支援?

无论如何,当前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们有过多的思考了。

因为右边是涑川,左边是丘陵,前边是陉庭军队,曲沃军队避无可避。

两方刚交锋未久,韩万焦急的对曲沃武公建议道:“君上,陉庭蓄势已久,而我人疲马乏,非可以敌也,退罢!”

曲沃武公赞同的点点头,很明显,刚交锋,曲沃就已经落入了下风,再停留下去,想要离开或许都不可能了。

曲沃武公当机立断,命令全军掉头,后军变前军,突围!

想法是正确的,但陉庭军队眼看着胜利在望,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这个唾手可得的胜利。

见曲沃有退意,陉庭士卒更加奋勇,紧紧纠缠着不放,两刻钟之后,曲沃武公终于即将要突出重围。

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又有一支陉庭军队迎面杀来。

不用说,这是季带着假装溃逃的士卒赶来了。

曲沃城下一战,陉庭一方虽然有准备不假,但是为了故布疑阵,转移曲沃的注意力,损失其实也不小。

季事后收拢兵马,发现只剩下百乘不到的人马。

这也就意味着,损失了千余人,剩下的士卒中,大部分都带着伤。

但这也足以自傲了,陉庭士卒的战斗力本来就比不上曲沃,虽然是用计让陉庭以逸待劳,但遇到两面夹击,又是近乎倍于己的兵力,陉庭士卒还要假装逃往,这些因素叠加起来,陉庭能够如此,已经实属难得。

曲沃武公又见一支陉庭军队拦在他面前,终于算是明白过来了,他这是掉进陉庭挖的大坑里面了。

愤怒?哪还有时间去愤怒。

绝望?倒是确实已经充满心中。

绝望中亦带有悔恨。

但这已经改变不了而今的局势了。

以他现在的兵力,哪还有能力再次突围。

“天要亡我!”这是曲沃武公此刻心中的真实想法。

身后的高渠弥挥舞着长戈不断的收割者曲沃士卒的性命,马上就要率人杀到他背后了,而前方的陉庭士卒也已经开始猛冲了过来。

前有狼后有虎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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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狼狈逃窜

狐突很焦急,他赶到曲沃城下的时候,看到是战争之后的残破景象。

但这不是他焦急的原因,他反而因之有些窃喜。

因为陉庭营中的无人,以及营帐的倒塌,无不在告诉他,陉庭已经败退,曲沃之围已解,还有什么能比曲沃战胜陉庭更让人来的欣喜。

狐突正欲进城向曲沃武公道贺,却得知曲沃武公和韩万追逐陉庭残军去了。

于是,狐突未及进城便折行,想要前去支援一番。

而在支援的路上,他不断遇见的是曲沃士卒的尸体。

刚开始他还不以为意,后来遇见的越多,他心中越不安。

正是在这种不安的驱使下,他开始不断遣人,四处寻找生还者,想要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狐突最终还真找到了几个身受重伤的幸运儿。

从这些人的口中,狐突终于了解到了大部分事实。

根据这些人所说,他们原来跟随着大军追逐败逃的陉庭军队,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们掉队了,之后他们想着既然掉队了,那干脆就回城罢。

而问题就出在回城的路上,在他们回去的路上,迎面碰到了一支陉庭军队。

没人知道这支军队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然后所有碰到这支军队的曲沃士卒,基本上全部被杀了。

他们只不过是比较幸运而已,被认为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敏锐的狐突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从追击的后面突然杀出一支陉庭军队,既然还有如此兵力,陉庭为什么会败退?

如果这不是败退,而是诱敌深入,那前方是不是还有一支陉庭军队在设伏。

狐突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如果他的这个假设真的成立,岂不是意味着曲沃武公和韩万正在危险之中。

值此之时,狐突也无暇再顾及疾行一夜疲惫的士卒,只能下令全速行进。

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他的猜想是错误的。

但事实就是事实,它不以人的喜爱或厌恶而改变。

一路急行,喊杀之声越来越清晰,马嘶吼,兵器相撞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对狐突来说,算是忧中带喜,忧的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喜的是两方还在交战,那说明自家的君上还没有被擒。

再次命令士卒加快速度,不多时,狐突已经赶到了战场。

而此时的曲沃武公正率人奋力向前拼杀,希望能杀出去。

处境虽危,但他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狐突很快在拼杀的人群中看见了自家君上,于是,毫不犹豫的率军杀入。

季率领的陉庭士卒突然背后受到攻击,纷纷闪避,躲闪不及的无一例外的都被狐突率人杀掉。

狐突就这样趁乱杀出一条血路,赶到曲沃武公近前。

“君上!”狐突喊了一声。

曲沃武公立刻会意,跟在狐突之后,想要从原路杀出。

就这样,狐突在前开道,韩万断后,其余士卒在两侧抵挡陉庭士卒的攻击。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曲沃武公最后终于算是突出重围。

当然了,损失也是惨重的,跟随着曲沃武公的百余乘士卒,突出重围的寥寥无几。

突围之后,狐突立刻下达撤军的命令。

再不撤军,估计真的就要全军覆灭了。

昼夜疾奔,身心俱疲的曲沃军队哪里是已经杀红眼的陉庭军队的对手。

能将曲沃武公和韩万救出已经是极限。

狐突撤军命令下达之后,也未收拢人马,直接在前开路狂奔。

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家君上,士卒在后面能拖延一刻,自家君上的安全便有了一刻的保障。

曲沃武公跟在狐突后面,同样是狂奔不止。

那还有空管士卒的死活,他自己此次能活着都是祖宗保佑。

狼狈,这是曲沃武公生平从来未有过的狼狈之时。

逃出生天之后的如释重负,很快又被疯狂的恨意取代。

他今日所遭受的这一切,郑忽自然是无可争议的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郑忽,没有陉庭,他今日岂会受此大辱!

转过头看了一眼仍在激战中的高渠弥和陉庭士卒,曲沃武公将这一幕深深印刻在心里。

他要报复,他发誓终有一天他要今日之辱尽数奉还。

……

两刻钟之后,曲沃士卒或死或逃,战斗终于结束。

季和仇两人赶到高渠弥面前。

“冢宰!”二人同时行礼道。

高渠弥没有废话,就一个字“追!”

“唯!”二人兴奋的应道。

高渠弥其实并没有擒拿曲沃武公的意思。

如果有,刚才他便有机会将之留下,但他没这么做。

更别提,如果他之前选择攻城,估计现在曲沃已经被攻下了。

他之所以会下令追击,完全是为了给曲沃一个警告,当然也有示威的意思。

这一战打出了陉庭的威风,高渠弥也不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就撤军了,会影响到士气的。

怎么也得来个追击,让士卒发泄一下情绪不是?

……

高渠弥再次率领陉庭士卒来到曲沃城下,曲沃的城门依旧像上次一样紧闭。

与之不同的是,这次明显能感受到曲沃的士气异常低落。

城头上的士卒虽然如昨日一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但仔细一瞧,却有些垂头丧气,显得很是低靡。

这也很好理解,看着自家君上狼狈的逃回城内,原本出城的士卒,能够回来的却是寥寥,谁都知道这场战争,曲沃败了。

现在他们又看到原来的陉庭士卒再次来到曲沃城下,他们哪还有取胜的信心?

曲沃武公站在城墙上,俯视着士气极高的陉庭士卒,扫了一眼原本应该是惊慌失措而非意气风发的高渠弥,心中恨得牙痒痒。

但问题是他却无可奈何。

此战,曲沃损失惨重,他即便是想要出城找高渠弥报仇,一时半会也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只能据城而守。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还不知道高渠弥再次来到曲沃城下究竟意欲何为,难道不攻破曲沃绝不罢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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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摘桃子

胜了,而且是大胜,身在陉庭的郑忽接到前方传来的捷报。

高渠弥帅师大破曲沃军,勒师于曲沃城下而还,大军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让郑忽高兴。

高渠弥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可以说这场大胜为他的窃晋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小子侯想不倚重他都难。

毕竟在翼城中,除了他,还有人击败过曲沃吗?

大概是没有了。

像这样的好消息自然要广而告之,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不若与众!

亚圣的教诲,郑忽怎么敢忘。

更何况,这正是为自己造势的好时机,尤其是在翼城中。

于是,郑忽一边命人准备庆功宴,一边命人将这个好消息向翼城汇报。

郑忽觉得小子侯得到这个消息应该会欣喜若狂吧!

多少年了,曲沃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翼城喘不过气来。

现在终于有人用实力证明了他能将这座山搬开,甚至是推平,翼城能不欢欣鼓舞吗?

怕是不能吧!

经此一役,郑忽算是彻底奠定了他在翼城中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无人可撼动,至少在曲沃还存在的情况下是这样的,除非翼城不想灭掉曲沃。

不过,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

两方的仇怨是不可化解的,必须以一方的消灭才能解决问题。

晋国只有一个,翼城和曲沃两方都想完全得到,所以,矛盾就不存在化解的可能。

但问题是两方都把郑忽给忽略掉了。

晋国只有一个不假,但郑忽也想得到啊!

郑忽在暗地里密谋消灭两方,怕是谁也没想到的。

陉庭的胜利在郑忽的信使还未到达翼城之前便传到了小子侯耳中。

对于一直在关注这场战争的小子侯来说,这个结果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曲沃败了,据说败的很惨,这就意味着曲沃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陉庭就是战胜曲沃的现成案例,只要按照陉庭的做法来,翼城未尝不可战胜曲沃,甚至是将之消灭。

这由不得小子侯不兴奋,这是他自栾成死后第一次看到能够灭掉曲沃的希望。

于是,接到消息之后兴奋异常的他当即让人将嘉父的公子缗招了过来。

“君上!”嘉父和公子缗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到来,二人同时向小子侯施礼道。

“郑忽遣其冢宰高渠弥与曲沃战,大破之!”小子侯并没有拐弯抹角,兴奋的将郑忽胜利的消息向二人告知。

嘉父闻言面有喜色,而公子缗闻言,猛的一窒,脸上的忧色一闪即逝。

嘉父的高兴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和小子侯的想法差不多,短短一年,陉庭能做到的事,翼城没理由做不到,而且郑忽现在为翼臣,正好可以向其请教,甚至是请其帮助。

而公子缗之所以会有忧色,那完全是因为他和郑忽之间的仇怨。

想到郑忽那么得意洋洋的恶心模样,公子缗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

他很清楚,郑忽此次战胜曲沃,自家君上一定会更加倚重郑忽,这是毋庸置疑的!

甚至将自己的统兵权分润一部分给郑忽也说不定,有鉴于此,公子缗要是毫无忧虑,那才是见了鬼了!

“司徒所以胜曲沃者,皆赖君上识人用人之明也,何不广而告之,以壮我之威!”

嘉父虽然很欣赏郑忽是个有信义,知恩图报的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会手软。

说到底,他是翼城的死忠,自然事事为翼城、为小子侯着想。

更何况翼城太需要这场胜利了,自鄂侯以后,翼城在和曲沃的战争中取得过胜利吗?

嘉父不记得了,大概是没有吧!

这么多年了,翼城太需要一场胜利了,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来坚定战胜曲沃的信心。

“此事不妥罢!”小子侯也有些心动,只不过还是有些担心。

人家陉庭将士在阵前拼死拼活,他们什么都没做,就把桃子给摘了。

这么玩,他们是爽了,就怕郑忽不高兴。

郑忽现在可是个宝,是他们战胜曲沃的希望,万一因为这些事而和他闹的不愉快,小子侯觉得有点不值!

“君上多虑矣,若无君上出师助其守城,郑忽焉能取得如此大胜,且臣闻《洪范》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郑忽既为君上之臣,焉有作福作威玉食之理?”

还未等嘉父出言宽小子侯的心,公子缗便当先开解道。

摘郑忽的桃子,公子缗是乐见其成的。

原先公子缗因为嘉父上次为郑忽辩解,对嘉父还有些意见,现在当嘉父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公子缗很快就将那点小不愉快抛之脑后。

打击郑忽的嚣张气焰,是他梦寐以求的。

嘉父虽然对公子缗和郑忽结怨的事情心知肚明,并且对公子缗肆意攻讦郑忽有些不耻,但他却没有反驳公子缗的这番话。

公子缗的这番话不能说没有道理。

而且不管公子缗的目的如何,终究是在帮他。

“然,公子所言甚是,愿君上更虑之!”嘉父赞同的表示道。

小子侯并未说话,在心中权衡着利弊得失。

公子缗的那番话,他也觉得确实有道理。

若无他出师百五十乘帮助郑忽,虽然郑忽用这些人守城,没有前去与曲沃作战。

但是若无这些人帮助郑忽守城,郑忽如何能倾尽全力的与曲沃作战,并取得胜利。

所以,无论怎么说,陉庭的胜利,翼城还是有很大功劳的。

即便翼人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去陉庭转了一圈而已。

但这也不能抹杀了翼人的功劳。

小子侯觉得,有如此功劳,适当的宣传一下也是应当的,郑忽应该也没什么意见,郑忽又不是不明理的人,只要宣传的不是太过。

郑忽的功劳自然是要着重突出的,他提拔郑忽的识人之明当然也不能放下。

只要抓住这两点,其他的适当弱化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小子侯豁然开朗。

“善!”小子侯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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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忧心忡忡

接下来的几天,郑忽趁热打铁,将郇、冀、耿三地尽数控制在手中。

这次郑忽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对三地小民宽容以待。

凡是战前与曲沃勾结的,视其为曲沃出力的大小定罪,那些蛊惑民众复国的,无一例外全部以弃市论。

目的自然是震慑!

所谓“民畏其威,而怀其德,莫能勿从!”

在三地立威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或许是郑忽之前没有立威的原因,才会让三地的小民如此毫无顾忌,竟然和曲沃勾连图谋复国。

郑忽这次要用鲜血来告诉他们,他们原来的国家已经彻底不存在了,要么老老实实的做个顺民,要么就去黄泉路上效忠他们原来的君主吧!

不仅如此,郑忽也开始在三地抽调青壮编入军队之中,这样或许能够更好的让三地民众接受他的统治,从而增强向心力。

很明显,他之前顺三地小民之所欲,既不更改原来的法令制度,也不抽调青壮,是失败的。

不然,三国民众怎么会还一心想着复国?

所以,下一个阶段,郑忽对三地的治理办法是以威为主,辅之以柔德。

说白了,就是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反正现在郑忽能够很从容的治理三地。

曲沃已经被击败,而且损失不小,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发动战争。

而且此战给了曲沃一个惨痛的教训!

郑忽觉得,即便是未来,曲沃与他重启战端,在对待三地的问题上,曲沃应该也会非常小心。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一次曲沃贸然出兵,被郑忽这条毒蛇咬的可不轻。

不止战败那么简单。

郑忽在遣兵入三地的时候,先是顺着汾水将新田和虒祁两邑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之内,这样,陉庭就和三地连在了一块。

接着,在过冀地,进军耿地的时候,郑忽派人把韩原也给攻下了。

不仅是攻下了,郑忽还将韩原之地封于高渠弥。

所以,现在韩原已经不是韩万的封地了,而是高渠弥的封地。

郑忽的这一举动可以说是狠狠的抽了曲沃武公一巴掌。

但现在的情况是,曲沃武公无可奈何。

即便是这样被郑忽抽了一巴掌,也只能忍着。

曲沃新败,短期内想找郑忽报仇,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才给了郑忽蚕食曲沃土地的机会。

当然了,郑忽还算克制,在攻下这三邑之后就收手了。

不是他不想多占,而是现在占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曲沃不灭,占领的再多也有可能被曲沃夺回去。

除了白白浪费精力之外,还真没什么好处。

郑忽是个明智的人,费力却得不到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

郑忽在为这场战争收尾,曲沃武公同样也在为这场战争收尾。

不同的是,一个是趁胜巩固战果,一个是在为战败收拾烂摊子。

曲沃武公很愤怒,可以说是非常愤怒。

托这次战败的福,糟心事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

在陉庭退兵之后,他命人统计损失。

得到的结果却令他止不住的肉疼。

虽然他在事前对于曲沃的巨大损失也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听到呈报上来的结果时,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曲沃在这场战争中若是了近三百乘的兵马!

这个损失太惊人。

和近乎全军覆没有什么区别?

但事实就是事实,是不可更改的。

之前追击高渠弥的那一战,被陉庭前后夹击,掉队的士卒几乎没有生还的,没掉队的也被陉庭埋伏在前的士卒给干掉了。

之后,狐突为救他突出重围也损失了不少人。

说到底,陉庭是以逸待劳,而曲沃士卒都是在几乎精疲力竭的情况与陉庭作战,所以,有这样的失败实属正常。

但问题是曲沃武公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仅仅这一战,郑忽就打掉了他近半的兵力,那么再来一次,他岂不是要成为郑忽的俘虏?曲沃岂不是要亡了?

曲沃武公心里愤怒、无力又有些迷茫。

他突然有种未来的路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的荒唐感觉。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灭掉翼城,成为真正的晋国之君。

事实上,他自继位以来的一举一动也都是按照这个信念来践行的。

可是现在,与陉庭一战让他深受打击,甚至他原本坚定的信念也有了些许的动摇。

曲沃武公已经不确定,他是否能够灭掉有了陉庭帮助的翼城。

这是他自继位以来的第一次失败,而且败的是如此之惨!

这场战争对他的自信心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如果说失败让他的自信受到了打击,那么郑忽在战后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感到了由衷的愤怒。

他接到消息,郑忽先后夺取了新田、虒祁和韩原三邑。

前两邑就算了,毕竟失败了,挡不住别人趁火打劫。

他虽然愤怒,却不至于失控。

但是郑忽夺取韩原并将之封于高渠弥却让他愤怒到几近失控。

可以这样说,此次曲沃之所以会败的如此之惨,完全是拜高渠弥所赐。

现在,郑忽将原本曲沃的土地,而且还是他叔父的封地赐给高渠弥作为食邑,这和赤裸裸的打他的脸何异?

自家的土地却成为了敌方赏赐功臣的筹码,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愤怒。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想要再和陉庭开战,短时间内已经是不可能了。

曲沃需要休养生息。

而这也正是曲沃武公最为担心的地方。

短期内曲沃不能再发动战争,这并不代表郑忽不能再发动战争,若是郑忽灭亡曲沃,此时无疑是最佳的时机。

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郑忽暂时不对曲沃用兵,那么曲沃在休养,而郑忽的实力却在增强,此消彼长之下,等曲沃休养的差不多了,郑忽的实力也已经是曲沃不可企及的了。

这由不得曲沃武公不担心。

无论如何,不管曲沃武公愿不愿意承认,此次的战败已经使的曲沃原本的优势尽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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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目的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七十七章目的郑忽再次回到翼城,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他再次回到翼城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履任他的司徒之职,事实上他还有两个目的。

第一自然是为了还兵,同时向小子侯表示感谢之意。

翼人在战争的前期虽然基本上没出过什么力,但是在收尾阶段,郑忽本着物尽其力,人尽其才,不用白不用的思想,带着翼人连续攻下了曲沃的三个邑。

这事,郑忽必须得表示感谢。

在表示感谢的同时,就不得不提郑忽的第二个目的,那就是趁机游说小子侯伐曲沃。

曲沃此时已经伤到元气,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时机。

这么好的机会,郑忽怎么可能会错过。

俗话说,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郑忽可不愿意给曲沃休养的时间。

一旦曲沃恢复了元气,再和曲沃苦战?

郑忽会干这样的傻事吗?

答案是肯定不会!

但现在的问题是曲沃虽伤元气,但实力仍然不可小觑,郑忽可能会和他们硬碰硬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

那么,这样下来,选项就剩下一个,就是让翼城当这个炮灰,他郑忽坐收渔翁之力。

这无疑是最佳选项,也是郑忽乐于看到的。

但问题关键就在于小子侯的态度。

若是小子侯同意,则一切好说,若是小子侯不同意,那一切休矣!

小子侯又不傻,所以,这个时候就只能看郑忽怎么忽悠了。

“臣忽见过君上!”

翼城的大殿中,郑忽见到了小子侯。

小子侯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殿中除小子侯外,其他的如嘉父,公子缗等一干在翼城举足轻重的大臣皆在。

“子忽何须多礼!”小子侯客气道。

“君上于臣危难之时,予臣兵,臣由是得以胜曲沃,谨谢之,今既胜而归,自当兵归于君上!”

郑忽再拜稽首,表示感谢。

小子侯见郑忽的态度如此谦恭,更加高兴。

说实话,即便是此时郑忽战胜而骄,小子侯纵然心里不高兴,却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现在郑忽有这个实力。

就单凭他战胜曲沃这一节,就足以让他在翼城横行,而毋须有所忌惮。

但郑忽没有怎么做,胜不骄,这让小子侯更加欣赏和信任郑忽。

一个如此谦恭克制的人,难道还不值得信任吗?

如果这样的人还不值得信任,那什么样的人值得信任?

“子忽讨逆除暴,成功济务,宁晋国宗庙社稷,功劳不可谓不大矣!”

小子侯自然不吝以称赞之词。

“君上谬赞,臣受之有愧!”郑忽谦虚的道。

“子忽过谦了!”

相互客气吹捧自然是少不了的。

v劳是大家的,若是郑忽一个人独占,那少不了就要引起纷争了。

反正好处都拿到手了,他又没准备分给别人一点,付出点虚名之类的,郑忽还是乐意的。

再说了,小子侯抬举他,他也不能不识抬举不是?

所以,郑忽紧接着小子侯的话头,开始吹捧小子侯。

将陉庭的这次胜利全部归功到小子侯领导有方,翼城诸卿通力协作以及晋国宗庙祖宗保佑,他郑忽只不过是出了些微末小力罢了。

别说是他,就是换个人,如果有这些优势,也能把曲沃打的屁滚尿流。

反正就是一点脸皮都不要的捧呗!

到最后郑忽都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太特么肉麻了!

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不由自主的起来了。

而反观小子侯和翼城诸卿,那模样,那表情,很明显是对郑忽的吹捧相当受用。

仿佛陉庭的胜利正像郑忽说的那样,都是他们的功劳,郑忽的作用可有可无。

小子侯听郑忽的吹捧听的极为舒坦,身体上的每个毛孔都像张开了一样。

这些话从别人嘴中说出来或许叫谄媚,从郑忽口中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郑忽可是战胜曲沃的大功臣,他说有这些优势,那就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不然的话,他是如何战胜曲沃的?

况且郑忽还是品德高尚的君子,他会搞谄媚蛊惑君主那一套吗?

肯定不会!

只能说小子侯选择了麻痹自己。

这很正常,翼城多少年没有击败曲沃了,而今郑忽击败了曲沃,他怎么高兴,怎么选择麻痹自己都是正常的。

这就像迷失在沙漠里,缺水而濒临死亡的人,突然遇到了一片绿洲,然后他无论是把这当成祖宗庇佑也好,自己身怀大气运也好,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以自我为中心,自我感觉良好呗,人都有这种心理上的缺陷,没有人例外!

不过,小子侯多少还是有些理智的,至少他还知道谦虚的将功劳推给祖宗社稷,同时还把一部分功劳分润给郑忽。

说起来也是好笑,这功劳本来就是郑忽的好吗?

而现在郑忽是否有功却要看小子侯愿不愿意承认!

郑忽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在意他也不会这么吹捧了。

想要忽悠小子侯攻打曲沃,不把他们吹上天,吹的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会说动他们。

只要他们接受了吹捧,基本上整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毕竟,刚才还怎么怎么厉害,一提到曲沃就怂了,这可有些打脸了。

即便是恢复理智之后想要反悔,唯一的方法也不过是冷处理。

而冷处理,其实就是心中已经有动摇了,只不过没有多大自信罢了。

届时,只要郑忽再添一把火,完全就可以如愿。

况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小子侯还真不一定会拒绝。

只要郑忽顺势说清利害,同时将翼城的优势分析个透彻。

当然了这个分析,必须要有适当的夸大。

说实话,郑忽能从翼城找到的实实在在的优势也就一个,而且他还不是很确定,那就是,经此一战,翼城的兵力或许比曲沃要多一点。

其他的从各个方面分析,郑忽都不认为,翼城对曲沃有什么优势。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看郑忽怎么顺势说下去。

他必须得说到小子侯心坎上去,才有可能达成他引诱翼城攻打曲沃的目的。

……11

第二百七十八章 私不害公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七十八章私不害公“臣闻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御奸以德,御轨以刑,今曲沃,实轨也,君上当以刑御之也!”一番吹捧之后,郑忽顺势话锋一转,图穷匕见,开始规劝小子侯伐曲沃。

不过,这话刚说出来,整个大殿中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而且还是落针可闻的安静。

开玩笑这是!

翼城的世卿们从郑忽这里分润些功劳,张张面子,取得一点心理上的安慰还行,真和曲沃打,他们既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

要知道哀侯和栾成的下场殷鉴不远!

他们这些人或许在其他的时候自高自大,骄傲的不可一世,一副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模样,但在这个时候他们特别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斤两。

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

说来也是讽刺,此时殿中的不少世卿甚至在怀疑,怀疑郑忽是不是因为运气好打了两场胜仗之后,就开始膨胀了!

有如此谦恭清醒的心态,在这群翼城世卿中间确实是少见。

嘉父见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怕郑忽的脸面挂不住,立刻出来打圆场道:“司徒之言尤善,曲沃确实轨也!然御轨之事大,非可以一言而定之,愿司徒稍安以待来日!”

话说的客气,意思也很明白,现在不是谈论伐曲沃的时候。

郑忽现在是翼城战胜曲沃的希望,作为翼城的死忠,嘉父自然不愿意将郑忽往外推。

别人或许认为郑忽是靠运气才赢得了与曲沃之间的战争,但嘉父却从来没这么认为过。

嘉父是中人之资不假,但这并不意味他如翼城的其他世卿那样,只知攀比享乐,迎高踩低。

对于郑忽的过往战绩,嘉父还是有一番了解,是以他知道,陉庭能够战胜曲沃绝对不是什么运气,而是确有实力。

基于这个认识,嘉父自然不会让郑忽的面子受损,而是想方设法的保全郑忽的脸面。

因为郑忽当的起这个待遇。

嘉父这么维护郑忽,公子缗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止是对嘉父这种为郑忽打圆场的作为看不过去,更是对郑忽这种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看不过去。

从郑忽入殿到郑忽建议小子侯以刑御曲沃,公子缗对郑忽是怎么看怎么感觉不顺眼,虽然郑忽不断的将功劳分润给其他人,但公子缗却感觉郑忽是在向他示威。

你郑忽是战胜了曲沃不假,但你有必要总拿出来说吗?你这样肆无忌惮的夸耀自己,把他公子缗这个大司马置于何地?

这样下去,别人岂不是都会认为他公子缗无能,竟然连曲沃都战胜不了。

而且,公子缗一直认为郑忽这次战胜曲沃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曲沃什么实力,公子缗可是心知肚明,他根本就不相信郑忽用他借来的仅仅训练一年的三国乌合之众能够有实力战胜曲沃。

他又不是没练兵,这一年来不止是郑忽在练兵,他公子缗亦奉命操练翼人。

而操练的结果显示,根本就不可能达到陉庭士卒表现出来那样的战斗力,所以,公子缗认为陉庭的战斗力被所有人给高估了。

陉庭之所以先后战胜天子和曲沃,那都是郑忽运气好而已,他要有这个运气,他上他也行!

所以,公子缗对郑忽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模样,极为看不顺眼。

“司徒可谓善矣!曲沃确为我晋之奸轨,然司徒为晋臣,又有胜曲沃之实,苟司徒可以谨尽臣节,又何须君上亲御之以刑?”公子缗阴阳怪气的挤兑道。

此言一出,很多人确实心里是比较赞同的,但是碍于郑忽的实力和他此时在翼城的地位,很多人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但意动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们。

不过,也有少数人明确的表示了支持的态度。

郑忽狠狠的瞪了公子缗一眼,之后又扫视一圈,那些公子缗的支持者们纷纷低头,不敢和郑忽对视。

郑忽在心里已经骂开了,特么的真不知好歹,老子要把曲沃给灭了,你公子缗能说服小子侯把晋侯的位置让出来吗?

既然公子缗如此不知好歹,郑忽自然不会给他留面子。

朝小子侯拱了拱手,郑忽反唇相讥道:“臣闻司马者,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苟大司马可以谨尽臣节,焉有曲沃之乱?”

这就是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公子缗说郑忽没有尽到臣子的本分,郑忽同样说公子缗也没尽到为臣者的义务。

公子缗听完郑忽的话,极其愤怒,他觉得郑忽这就是胡搅蛮缠了,曲沃作乱已经绵延几十年了,这个锅怎么也轮不到他公子缗来背。

就在两人争论未息之时,小子侯适时的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小子侯其实对公子缗的提议还是很心动的,既然陉庭能战胜曲沃,那就让陉庭和曲沃互掐呗,翼城坐收渔利岂不是更好?

不劳而获,谁不想要?

楚怀王怎么被张仪用六里地诓骗的,归根结底就是想要不劳而获!

不过,小子侯虽然心动,终究理智尚存。

郑忽是晋臣不假,但他终究是郑人,让他帮助辅佐翼城灭掉曲沃可以,但是让其事事冲锋在前,甚至是拼尽一切的帮助翼城,小子侯可干不出来这么无耻的事情来!

况且,郑忽现在的实力不可小觑,是能够任人摆布的吗?

仅凭他在郑忽liuwáng的时候的收留之恩就想郑忽拼死拼活的为晋国社稷效忠,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小子侯又不傻!

公子缗方才的那番话,更像是出于嫉妒,或者仇恨罢了!

是当不得真的。

若当真了,一旦郑忽因此而不忿,翼城就面临着失去郑忽帮助的可能性。

小子侯好不容易看到了灭掉曲沃,统一晋国的希望,拉拢郑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如此昏聩之事。

那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同时,他也对公子缗开始不满起来,这已经不是公子缗第一次将他与郑忽的私仇带进公事中来。

……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唱一和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七十九章一唱一和“曲沃确为国之奸轨,然诚如执政所言,以刑御之,非一二言可决之事,寡人心中之急迫亦不下于子忽,愿子忽稍安!”小子侯其实是有点拿不定主意的,但行军打仗之事并非他所擅长,他见翼城诸卿几乎没有同意郑忽提出的攻打曲沃的建议的,只能含糊其辞的搪塞道。

郑忽闻言并没有气馁,继续劝道:“臣闻削柱掘根,无与祸邻,祸乃不存,臣方遣臣之冢宰高渠弥与曲沃战,大破之,取新田、虒祁、韩原,曲沃之逆臣亡奔走,仅以身免,君上若于此时兴兵再伐之,可建大功,若逡巡而不前,犹疑而顾后,待曲沃聚散兵,抚弱民,缮兵修甲,与我为难,此固谋国者不为也,愿君上更虑之!”

“时难得而易失啊!”郑忽大声疾呼道。

郑忽的这声疾呼中包含着焦急、期待和某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不知道的肯定会认为这是个不得志的大忠臣。

小子侯都被郑忽的情绪给感染了,内心深受触动。

一方面,郑忽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曲沃已经伤了元气,若不在此时出兵攻伐,等到曲沃恢复来了元气,想要再出兵攻打可就难了,虽然说现在曲沃实力犹存,攻打曲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再怎么难也不比曲沃战败之前或者等到曲沃恢复元气之后难吧!

此时确实是一个攻打曲沃的好时机,之后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时机都不容易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另一方面,小子侯心里面突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危机感,至于原因就在于郑忽所说的他取新田、虒祁和韩原三邑。

这三邑是晋国的土地,虽说之前是控制在曲沃手中的,但这也改变不了这三邑名义上是归属晋国的事实。

而现在,郑忽取得这三邑之后,连把这三邑归还给翼城的样子都没做一做,直接据为己有,甚至还把韩原当成采邑封给了高渠弥,小子侯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有种自家的东西被外人夺走的感觉。

之前,郑忽伐郇、冀、耿三国,小子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地又不是自家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现在郑忽的做法,开始让他心里犯嘀咕,是不是以后凡是郑忽在曲沃取得的土地就不准备归还给翼城了呢?

关键是这种事情,小子侯还没办法去询问,人家出工又出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土地,你嘴唇上下一碰,就向人家索要,他身为国君还真张不开这个嘴,太掉份了!

无论怎么说,这个问题的存在总让小子侯心中有些不安!

万一郑忽霸占着土地不还怎么办,和郑忽翻脸?明显不可能嘛!

郑忽是战胜翼城战胜曲沃的希望,一旦翻脸,翼城就要面对两个强大的敌人!

若是任由郑忽这样略地,等曲沃灭了,郑忽岂不是又成为一个新的曲沃?

所以,这两个因素,尤其是后者的存在,让小子侯觉得翼城或许也是时候攻打曲沃了。

曲沃的土地让郑忽占了三个,已经不少了,小子侯可不想让郑忽再多占几个了!

但话是这么说,问题是小子侯和其他翼城世卿差不多,对战胜曲沃实在没什么信心。

于是,小子侯把目光投向了公子缗,虽说公子缗方才确实是有些因私害公,但他身为大司马,行军打仗的事,他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公子缗迎上小子侯投来的目光,知道自家君上被郑忽说的有些动摇了,想要询问自己的意见。

“司徒之言却也不无道理,只是我翼人方助司徒伐曲沃,而今未及归家便再起征伐,臣恐翼人疲,不利于战!”

“不如请司徒出陉庭之师助之如何?”

公子缗知道攻打曲沃或许已经是不可逆转了,但是若不拉上郑忽垫背,那岂不是亏大了?

郑忽在心中暗骂公子缗真不要脸,说的战胜曲沃好像都是翼人在出力一样,事实上翼人出什么力了?无非是跟着郑忽去略地了而已,根本就没出过什么大力!

而且翼城中总共就那百五十乘的翼人吗?不是吧!

这是摆明了不想出力,想让陉庭士卒冲锋陷阵就是了!

这样的事情郑忽怎么可能会同意。

公子缗的话说完,小子侯便把目光转移到了郑忽身上,那意思,他也希望郑忽能够出兵帮助翼城攻打曲沃。

对此,郑忽倒没有太多意外,在劝小子侯攻打曲沃之前,他便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若是陉庭不出兵给翼城壮胆,翼城估计还真没那个胆子和曲沃互掐!

不但如此,郑忽觉的这个统兵人选最后还得落到他头上。

其他人谁有这个胆量和信心战胜曲沃?

既然统兵的是他,陉庭即便出兵又能怎么样,排兵布阵还不是他说了算!

不过,郑忽对公子缗这种事事都针对他的作为实在是看不惯,有心想要公子缗出个大丑。

是以,当小子侯目光投来的时候,郑忽冲小子侯拱了拱手,道:“大司马所言,臣并无异议,亦由是而知大司马乃爱惜士卒之仁将也,有仁将,则士卒必效死焉!故臣以为此次君上若兴师伐曲沃,我晋国舍大司马无人可胜之,臣请君上以大司马为将,统兵行征伐之事!”

公子缗闻言,脸色瞬间就低沉了下来,郑忽这是摆明了要搞死他啊!

他要真有那能耐,曲沃早就灭了,还有他郑忽和陉庭什么事?

殿中的翼城诸卿都知道郑忽这是故意在整公子缗,看着公子缗低沉的脸色,幸灾乐祸的不乏其人!

老狐狸赵公明在心里发笑,笑公子缗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赵公明不但心里在笑,嘴上也没闲着,朝小子侯拱了拱手,又冲郑忽微微颔首,开口声援郑忽道:“臣以为司徒所言甚是,大司马却为我晋国之仁将也,君上何不遣大司马领兵出战!”

赵公明和郑忽的一唱一和,公子缗心中的怒火更盛,但又无处发泄,甚至不敢多言,生怕攻打曲沃的重任落到自己身上。

11

第二百八十章 如愿以偿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八十章如愿以偿看着公子缗阴沉的脸色,郑忽微微一笑,冲赵公明含笑点头,算是对他刚才的声援表示感谢。

赵公明亦报以微笑。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暗通曲款,公子缗的怒火几乎就要喷涌而出,同时在心里止不住的暗骂赵公明。

郑忽就算了,他俩结仇已久,相互攻击那是极为正常的,但是公子缗可是和赵公明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啊!他真搞不明白赵公明为什么会如此支持郑忽。

无论怎么说,公子缗算是彻底记住了今日赵公明的所作所为,来日他一定会找个机会“厚报”赵氏一族,不如此,不足以洗刷他今日所受之辱!

赵公明自然对公子缗想要报复的想法心知肚明,相识了这么久,他还不了解公子缗这个人吗?

不过,赵公明却丝毫不在意,更没有后悔一说,在他心中公子缗能造成的威胁实在有限,赵氏一族扎根翼城这么多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郑忽是赵氏一族需要竭力交好的对象,尤其是在郑忽大败曲沃之后,赵公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嘉父看了一眼赵公明,有些疑惑不解。

郑忽和赵氏关系比较不错,他是知道的,但是赵公明这老货今日竟然一反常态的声援郑忽,公然得罪公子缗,却让他始料未及。

要知道赵公明这老货平常只关心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其余的一概不管不问,也就当时郑忽战胜天子时,这老货提出了要以不臣之礼待郑忽,后来也就没有下文了。

却没想到今日搞了这么一出,还真是出人意料!

不管怎么说,身为执政卿的嘉父总不能看着公子缗和郑忽的争斗一直持续下去,晋国两重臣不和内讧,传出去终归是影响自家君上的威仪的。

于是,嘉父冲小子侯、郑忽和公子缗分别拱了拱手,道:“诚如司徒所言,时难得而易失,然伐曲沃,非小事尔,选兵置将岂可轻下定论,愿司徒慎言!”

这话就是在打圆场,给公子缗台阶下了。

郑忽闻言朝嘉父拱了拱手,又朝小子侯拱了拱手,微笑道:“执政所言甚是,是臣君前唐突了,望君上恕罪!”

反正让公子缗丢人的目的已经达到,郑忽就当是给嘉父一个面子。

赵公明和和公子缗亦紧随其后向小子侯请罪。

小子侯还能怎么说,只能笑着点点头,表示不碍事。

公子缗和郑忽不和,由来已久,他也没什么办法让两人摒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甚至根本也不需要这么做,听之任之即可,只有不影响到公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忽既言曲沃可伐,可有良策?”

小子侯虽然默认了郑忽提议翼城攻打曲沃的事情,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听听郑忽有什么好的策略之类的,也算多少能给心里一些安慰。

“君上,臣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言战机转瞬而逝,非可以尽遵之以谋划也!”

说实话,郑忽现在还真没有什么谋划,他最多的筹谋是如何让翼城和曲沃互相伤害,最好打个两败俱伤。

当然了,多少得给翼城一点甜头,能让翼城惨胜是再好不过了!

但这话是没办法宣之于口的。

所以,郑忽只能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搪塞了事。

公子缗听完郑忽的话,嗤笑道:“吾尝闻司徒好大言,或有狐疑,不敢信,今日是以知其言非虚!”

“司徒其实无筹谋,而图以逞口舌之快也!”

说完,还极为不屑的看了郑忽一眼,眼中满是讽刺和嘲笑。

郑忽自然不可能被公子缗的这两句话激怒,冲公子缗微微一笑,眼里面满是嘲弄,心道,这货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既然这货又把脸送上来,郑忽有必要再帮他紧紧皮。

“如此说来,大司马腹中当有良策,忽谨受教!”郑忽极为谦虚向公子缗作揖,请求公子缗赐教。

公子缗瞬间蔫了,他哪有什么良策,他嘲讽郑忽完全是为了过一把嘴瘾。

见公子缗不说话,郑忽得理不饶人,再次向公子缗作揖道:“忽尝得罪于大司马,此忽之过也,今伐曲沃,事关重大,愿大司马不计前嫌,以良策教我,晋国之存亡生死荣辱毁誉皆系于大司马一身,愿大司马不吝赐教!”

这一顶大帽子扣的公子缗真想破口大骂郑忽,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大司马为晋臣,怀兴国之韬略而藏于内,可谓忠乎?”见公子缗还是一言不发,郑忽不再作揖,一甩袖口,直接开喷。

不过,还没喷两句就被小子侯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小子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郑忽这是越说越离谱了,若是任由他继续喷下去,估计公子缗回去就得自杀,没脸见人了这是。

同时小子侯对公子缗也有点恨铁不成钢,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不能打还硬要凑脸上去,这不是欠抽是什么?

公子缗有了小子侯的解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向小子侯拱了拱手,投以感激的目光。

他自己何尝不知道自己不是郑忽的对手,但是当他看到郑忽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就是忍不住,忍不住的想要出言讽刺。

“若寡人予子忽征伐之权,子忽需人马几何,可有胜算?”

小子侯并不再有无良策的问题上纠缠,而是问了郑忽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郑忽没有任何迟疑,极为严肃的道:“假使君上授臣以征伐之权,臣需君上出车二百,臣出车百,共车三百乘而伐曲沃,不敢言必胜,然绝不使丧君威!”

这些事情,郑忽在来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他若是要太多的人马,小子侯还真不一定给,二百乘其实也不少了。

用这二百乘的人马陪曲沃小玩一把,胜不胜无所谓,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消耗两方的实力。

当然,如果可能还是最好让翼城胜利,这样才能吸引小子侯追加投资嘛!

要是第一次就直接就败了,以后再想让小子侯出兵伐曲沃,那可就难了!

公子缗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再出言嘲讽,而小子侯默默的思量了一会,又用眼神征求了一下嘉父的意见,嘉父微微点头,小子侯一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

“既如此,此事便交予子忽!”

第二百八十一章 狼狈为奸

多少年了,翼城多少年没有主动进攻曲沃了!

这个年头久到很多人都已经记不清了。

而现在,翼城终于要主动出击了,这一天这一刻是值得铭记的。

若是最终战胜了曲沃,那么这一天足以作为翼城的重要转折而成为晋国史册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郑忽,此时却在翼城的府邸中和赵公明闲聊。

赵公明在翼城诸卿的面前声援了郑忽一把,郑忽当然要投桃报李的表示一下,邀请他到自家的府邸聊一聊,加深下感情也费不了什么事。

关键的不是聊什么,而是这个态度,人家这么帮你,你再不展现一下亲近的态度,会让人寒心的。

郑忽在众目睽睽之下邀请赵公明到自家府邸,就等于告诉翼城诸卿,赵氏是他罩着的,其他人等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这也算是对赵氏的保护。

作大哥就要有个大哥的样子,不能让小弟出工又出力,最后还被人报复了。

这样下去,以后谁还敢向郑忽输诚。

虽说翼城中也就赵氏可堪大用,但姿态还是要做足,不给别人看,也得让赵氏一族安心不是?

二人落座,郑忽让人奉上茶汤之后,郑忽再次向赵公明表示感谢道:“今日司寇仗义直言,忽谨谢之!”

赵公明连忙表示不敢。

他很清楚,他的声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就公子缗那蠢材,怎么可能会是郑忽的对手?

他之所以会声援郑忽,那不过是因为想向郑忽靠拢而已。

想要让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共同的敌人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

赵氏原本和郑忽的关系是挺不错的,但赵公明现在想要更近一步,因为在晋国的这场乱局中,翼城、曲沃和陉庭三方势力中,他现在最看好的是陉庭。

有鉴于此,在此时花大力气结好郑忽是应该的,不然,等到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赵氏什么事了!

下注押宝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晚了说不定连汤都喝不上。

赵公明极力想要向郑忽靠拢,郑忽其实也存心想要拉拢赵氏,两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而现在又有了共同的敌人,交流起来自然再无阻碍。

没过多久,双方已经心照不宣的达成了某些协议。

大致内容是,郑忽给予赵氏保护,赵氏愿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郑忽提供帮助。

郑忽也趁机隐晦的提了一下赵氏与曲沃的特殊关系,算是对赵氏的警告。

虽然是合作,但是居于主导地位的始终应该是郑忽,虽说赵氏也没有奢望能居主导地位。

郑忽所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白,既然是合作,那就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小心思,你们那点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却是很清楚。

事实上,赵氏和曲沃之间的勾连特别隐秘,即使是在赵氏族内,知道的人也不多,赵公明特别谨慎。

但是再谨慎,也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从郑忽怀疑赵氏和曲沃有勾连开始,就一直派人在盯着两方的动静。

辗转几次,最终还是让他得到了证据。

也正是隐秘,此事对赵公明的震撼也就更大。

他实在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郑忽得知了。

当然,这也更加从侧面证明了郑忽无论是对翼城还是对曲沃都没安好心。

天天在嘴边挂着小子侯对他有多么多么大的恩情,但实际行动却是与嘴上说的背道而驰,这不是有二心的表现,是什么?

不过,这也不正证明了他赵公明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吗?郑忽确实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是以,赵公明在心里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无论如何,他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协议既然已经达成,接下来再聊起来,就顺畅了很多,在很多问题上,双方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也算是在一定范围内的坦诚相待吧!

期间,郑忽提出此次征伐曲沃,想让赵氏出几名族人随军征伐。

赵公明欣然应允,既然达成协议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来,赵氏协助郑忽统兵,有利于巩固两方的友好关系,二来,及早的进入郑忽的圈子,对于赵氏的未来也是有利无害的。

所以,事情就这么愉快的敲定了。

最重要的事情既然已经敲定,接下来,二人又对翼城的某些事情交换了看法。

整个谈话的过程显得轻松而又愉悦!

赵公明委婉的提到了郑忽取新田、虒祁和韩原三邑的问题。

郑忽闻弦歌而知雅意。

不过,却并未多言,他觉得小子侯肯定会沉不住气,遣人来暗示他将地归还于翼城。

郑忽对此事早有心理准备,之所以他到现在没有提归还的事,倒不是因为他吝惜土地,而是他想要通过这种吊着小子侯胃口的作法以便赢得小子侯更大的感激。

话说,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会让人感觉理所应当,峰回路转有时候更能让人感到惊喜和心存感激!

赵公明见郑忽已经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如何处置已经不是他能所插手的事情了。

对于自己的位置,赵公明摆的很正!

又闲聊了半个时辰左右,赵公明在郑忽的一再挽留下告辞离去,郑忽亲自将之送出府邸。

送别了赵公明之后,郑忽原路返回,屁股还未坐热,便听到嘉父前来拜访的消息。

郑忽心中一动,微微一笑,心说这嘉父来的还真及时。

说是来拜访,怕是目的没那么简单吧!

郑忽猜测,其目的无非有二。

其一,为征伐曲沃而来,之前在殿中他并没有提出征伐曲沃的方略,小子侯虽然答应出兵,但是心中肯定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这很正常,翼城太长时间没有取得对曲沃战争的胜利了,现在贸然开战,小子侯怎么可能不心存疑虑,对此郑忽完全可以理解。

其二嘛,正像方才赵公明提到的那样,为新田、虒祁和韩原三邑而来,再准确一点,应该是为新田、虒祁两邑而来,韩原已经被郑忽封给高渠弥了,小子侯无论如何多少是要给郑忽这个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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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蔡地即郑土

三日后,翼城城郊三里外,小子侯率领翼城诸卿亲自将郑忽及郑忽所率领的翼人送到此处。

对小子侯,对翼城来说,此战真的真的是无比重要!

甚至不允许出现哪怕是一点小的差错。

翼城根本无法承受失败!

要知道,翼城撑死了也就四百乘的兵马,若这场主动出击失败了,前去的二百乘兵马尽数埋葬在曲沃,那对翼城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和天塌了,没什么区别!

小子侯这是在拿翼城的前程命运在赌,赌郑忽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虽然他心里也曾有过犹豫、徘徊,甚至是在嘉父前去和郑忽搞了一次长谈之后,他隔天又亲自召见了郑忽,又来了一次长谈。

长谈的结果,让咬紧牙关最终下定了决心。

正如郑忽分析的那样,与其坐而受缚,不如奋力一搏!

即便失败了,不是还有郑忽引郑兵攻曲沃的保证吗?

其实郑忽只是为了安小子侯的心,才这么顺嘴提了一句,他巴不得翼城和曲沃双方拼个你死我活呢,引郑兵攻曲沃,做梦去吧!

一群只想着不劳而获的人,打曲沃的时候什么力气都没出,事后竟然还有脸向他索要新田、虒祁两邑,留下韩原一邑给郑忽,还好像郑忽欠了他们多大恩情似得,什么玩意!

就冲这一点,还想着郑国出手帮助翼城,去黄泉路上想去吧!

郑忽又不是翼城保姆,累死累活之后什么都得不到,凭什么?

若不是为了安抚小子侯,郑忽才不会提这么一茬。

从翼城骗点兵马出去真特么的不容易!

饶是郑忽的养气功夫已经很炉火纯青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烦躁。

此刻,小子侯拉着郑忽的手嘱托道:“此战诚如子忽所言,晋国之生死存亡荣辱毁誉系焉,愿子忽持重以慎,寡人在翼静候子忽之捷报!”

郑忽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对小子侯拱了拱手道:“君上放心,臣必不敢有辱君命!”

小子侯忧心稍减,勉强露出微笑,对郑忽道:“既如此,寡人就放心了!”

郑忽闻言,对着小子侯一揖及地,小子侯回礼。

而后郑忽没有再多做停留,直接转身大步离去,未过多久,军中便传来大军开拔的命令。

小子侯目送着郑忽率领着大军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这才带领着翼城群臣原路返回。

小子侯虽然同意了郑忽攻打曲沃的建议,但是他心中很是不安。

翼城太长时间没有战胜曲沃了,即便郑忽说的再好听,也无法抚平他心中的不安情绪。

战争不是儿戏,谁胜谁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行的。

他并不怀疑郑忽的统兵本领,以及郑忽训练士卒的能耐。

但是,翼人可不像陉庭士卒,是被郑忽亲自操练过的。

翼人的战斗力如何,小子侯心中也没底。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想让郑忽帮忙操练一年翼人,之后再联合郑忽发起对曲沃的战争。

计划的再好,终究不如变化来的快。

郑忽讲的确实也道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曲沃此时已伤元气,不趁着此时攻打曲沃,等待曲沃恢复元气之后,想要再和曲沃掰腕子可就更难了。

有鉴于此,小子侯只能硬着头皮,紧咬牙根,准许郑忽的请求。

虽然是准许了,但是心悬着,一刻也未放心,或许只有当郑忽战胜曲沃之后,小子侯才能将悬着的心放下吧!

就在翼城这边,即将由郑忽带领着翼人与曲沃开战。

蔡国那边,祭仲已经带领着郑军打完了对蔡国的战争。

蔡国原本被郑国攻陷了国都上蔡,于是迁其都于莘邑。

莘邑建于汝水东岸,上游有一湖,名为汝湖,汝湖与汝水相通。

秋收之后,蔡国连日阴雨,汝湖水位暴涨。

祭仲先命人将汝湖与汝水相通的下游堵住,待水积蓄到一定程度,引汝湖之水灌莘邑。

于是,莘邑瞬时化为泽国。

就这样,莘邑中的蔡国残军和宋国军队一齐喂了鱼虾。

而在这种境况下,蔡侯竟然还逃了出去。

没办法,祭仲只好继续率人追击,一直追击到桑隧邑。

蔡侯龟缩在桑隧邑中惶惶不可终日。

桑隧邑城门四闭,祭仲先是假模假样的劝降,蔡侯怎么可能会向郑国投降。

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的祭仲,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在城下历数蔡侯所犯下的罪行。

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命令郑军攻城。

蔡军精锐早已经被原繁埋葬在洪水,次一点也被在埋葬在上蔡城下和莘邑之中。

桑隧邑的蔡军少又弱,士气亦是极其低落,哪里是郑军的对手,没过多久,桑隧邑便被郑军给攻下。

而祭仲本以为这次能够生擒蔡侯来着,未料到又被蔡侯给逃了。

祭仲心中若说生气吧,确实很生气,蔡侯竟然两次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溜了。

若说不生气吧,心里也确实有点庆幸,因为万一他生擒了蔡侯,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置。

杀了肯定不行,送回国内也是个麻烦。

祭仲之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参照武公时灭胡国和当初伐许国的例子,觉得,蔡侯若不自杀,最好的下场就是带人跑到南蛮之地重新立国,像胡国一样,次一点的便是像许君一样,被郑国监视,保有宗庙社稷,沦为郑国的附庸。

而今看来,蔡侯或许会像之前胡君一样了。

这样也好,总比这个烫手山芋落到自己手中强。

既然蔡侯已经失踪,祭仲也不能总纠结这个问题。

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嘛!

他象征性的派人搜寻了一番,搜寻无果之后,他一面派人向新政报捷,一面开始整顿原先的蔡国的土地。

得益于蔡侯的逃亡,蔡国的土地已经完完全全的落入到了郑国的手中,从此以后,蔡地即为郑土。

郑蔡之间的战争已经绵延了一年,蔡国早已经残破不堪。

而祭仲首先要作的工作,便是派人在汝水中打捞尸体以防止疫病的滋生传染。

兵祸之后若不能谨慎的处置,很有可能转变为范围更广的病祸。

祭仲执政这么多年,自然深谙这个道理,处置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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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为翼城挡枪

郑忽带领着翼人直接回到了陉庭。

倒不是因为他要出百乘兵马随同伐曲沃,而是他要和自己的智囊们好好的谋划谋划,如何才能让翼城和曲沃两败俱伤。

直接硬拼不是不行,关键是这样做太容易落人口实了,而且翼人的战斗力比不上曲沃,硬拼估计想要打胜,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郑忽可不准备做这样的蠢事!

这明显和他的预期不符嘛!

将大军交给赵夙统领安置,郑忽驱车前往陉庭的城守府中马不停蹄的召集众人议事。

“晋侯授吾以兵而击曲沃,吾欲使翼与曲沃各竭其力,然后翼胜之,计将安出?”

在自己人面前,郑忽自然不会再遮掩他的真实意图,直接将问题点出。

众人闻言,开始在心里默默的思考了起来。

这个事可不简单。

翼城的战斗力本来就比不上曲沃。

现在想要翼城战胜,而且是在两方都各竭其力的情况下,换言之,就是让翼城和曲沃两方都拼的差不多的时候,让翼城取胜,这事还真不是一般的难。

郑忽知道这个要求有点高,不说其他的,等到两方都拼的差不多的时候,郑忽都怀疑翼人还有没有那个勇气再向曲沃发动进攻,能不溃逃就已经事谢天谢地了。

说到底,翼城这么多年对战曲沃的失败,让翼人多少对曲沃有些恐惧,不自信。

除非到了关键时刻,比如曲沃攻进翼城了,翼人退无可退了,翼人才会孤注一郑的和曲沃死磕。

不过,到现在,这种孤注一掷的精神其实也已经被削弱的差不多了。

因为在历史上子侯死后,曲沃武公直接攻入了翼城,若不是天子派虢公领兵营救,立公子缗为晋侯,翼城就已经灭了。

像《左传》认为子侯死后翼城就算是已经灭亡了。

桓公七年,冬,曲沃伯诱晋子侯,杀之!

桓公八年,八年春,灭翼。

所以来说,翼人现在对上曲沃,你给他们讲顽强,讲拼尽全力,那和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

打个顺风仗还成,像郑忽起初先带着翼人和陉庭大夫战,然后,不久之前又带着翼人略地。

这种不费什么力气的战争,翼人还算没什么问题。

要是遇上逆风战,尤其是对上曲沃的逆风战,翼人要是能靠的住那就见鬼了。

这不是郑忽不信任翼人,而是翼人的表现真的是不给力。

翼人的血性真的已经是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这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翼人,子侯那帮翼城的上层统治者要负很大责任。

他们穷凶极恶的压榨搜刮,使得翼人早已经失去为翼城效死的心。

一只没有信仰的军队,还能有什么血性可谈?

“主上,臣以为曲沃新败,为防备我趁其虚而再攻,曲沃必然增兵自守,而家谷、荧庭、周阳与聚邑必然空虚,不如出翼人攻之,以聚其士气,强其志意,而后再与曲沃战,如何?”

季率先向郑忽建议道,只是话语中带着不自信的意味。

“不可,翼人非曲沃敌,即取四邑,翼人亦不可战而胜之!”

邓荒一针见血的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想要翼城取胜,那绝对是不能让翼人和曲沃士卒正面交锋的。

即便是提升了士气,受挫的可能性还是极大,一旦受挫,那基本上就算是可以宣告失败了!

郑忽是同意邓荒的看法的,此次与曲沃的战争能避免正面交战就避免正面交战。

既然不能正面交战,众人的心思就开始在考虑该怎么搞偷袭消耗两方实力了。

“臣以为不若伐庐柳、令狐、桑泉、解梁诸邑,诸邑地近我之耿冀地而远曲沃,若曲沃来救,是我以逸待劳也,如何应战,则皆取于我,若曲沃弗救,是主上以翼人取诸邑而归我,翼城远,晋侯难制!”

邓荒接着向郑忽提议道。

郑忽点点头,确实,庐柳几邑距离翼城太远,子侯的手根本伸不了这么长。

得到之后,郑忽名义上可以归还给翼城,但是其实子侯是没办法有效控制的,因为庐柳几邑和翼城之间隔着一个曲沃。

其他的也如邓荒所说,以逸待劳,到时候如何与曲沃战,主动权完全就在在他手里了。

但,问题是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别忘了陉庭也要出百乘兵马的。

百乘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旦郑忽带着这百乘兵马离开略地,曲沃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率军进攻陉庭,来个围魏救赵之计,少了这百乘兵马,不能说对陉庭毫无影响。

陉庭可比不上曲沃和翼城的城坚,所以,这么玩,最终还是把陉庭给拖下水了。

其实,从郑忽建议子侯伐曲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陉庭给拖下水了,只是郑忽只想做渔翁,不想也不愿意让陉庭卷紧两方的争斗中,以便保存实力。

但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好事,让他一个人给全占完,若能如此,上天也太过于偏爱他了吧!

郑忽又将目光投向高渠弥,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他就采纳邓荒的建议,郑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虽然他不想让陉庭担风险,但并不代表他不能接受陉庭担些风险,刚结束的不久的陉庭与曲沃的战争,陉庭不就担了很大的风险吗?

多这一次也不多,况且这次的风险比上次的多了,至少守城的都是陉庭士卒。

高渠弥点点头,那意思,他同意邓荒的看法,郑忽又将目光投向其他人身上,其他人大多也表示同意邓荒的提议。

于是,郑忽当机立断,道:“既如此,便依邓大夫之言!”

计策既然已经定下,接下来就是布置任务了。

高渠弥自然是要留守在陉庭,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邓荒和齿二人,则被郑忽点名带走。

季和仇二人在战胜曲沃之后就被郑忽派去郇、冀、耿三地征调兵马,统兵练兵去了,所以,郑忽这一走,陉庭内能独自统领一支兵马的除了高渠弥就剩下陈戎了,管鲍和辛丑三人还需要再练两年。

不过,既然确定了陉庭将进入防守状态,那么季和仇很快便会从三地回来协助高渠弥,陉庭虽担些风险,但问题不是太大。

一旦有万一,这也算是为翼城挡枪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韩万的损招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八十四章韩万的损招十日后,郑忽率军攻破庐柳、令狐、桑泉诸邑的消息木牍摆在了曲沃武公的案上。

曲沃武公召集诸卿议事时,大发雷霆。

“郑忽竖子,欺寡人太甚!”曲沃武公止不住大骂道。

原本郑忽取新田、虒祁和韩原三邑时,曲沃武公虽然也是异常恼怒,但是也算在能接受的范围内,能忍也就忍了。

却没想到郑忽这是没完没了,毫不费力的攻占三邑犹不满足,竟然再次挑起战火,一连攻取数邑,这是欲将曲沃置之死地而后快啊!

曲沃武公觉得,被逼到这一步,他真的是退无可退了,如果任由郑忽郑忽这么搞下去,曲沃三代人的心血和积累可就毁于一旦了,他可不想重新体会一下他的大父桓叔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那种辛苦。

火也发了,怒也泄了,曲沃武公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该如何应对郑忽的来势汹汹。

肯定是要打的,所谓敌不可纵,纵敌患生。

但有了上次的失败,曲沃武公更加谨慎了,上次的教训太惨痛,曲沃可再也无法承受再一次如上次那样的失败了。

他在此之前有接到过赵公明的消息,讲到小子侯出车二百陉庭出车一百,连兵攻伐曲沃,至于具体的攻伐方略,赵公明将郑忽当初的原话搬出来,表示不知。

曲沃武公当时接到消息之后虽然也起了防备之心,如临大敌,但是重点布防的地方还是曲沃城。

曲沃在晋国的摊子比翼城的摊子铺的还大,以曲沃当前的兵力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郑忽带领翼人根本不与他正面交战,专挑他薄弱的地方下手,战法可谓是异常刁钻,让人防不胜防!

他第一次有了原来郑人都是这样无耻的感觉。

像与高渠弥作战那次,高渠弥竟然使诈,一个原来的大国重臣竟然会出这么下作的手段·,说好的大国气度呢?

你们虽然出奔在外,但你们也代表郑国好不好?

而郑忽这次更是,避实就虚,就不能带人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

曲沃武公真为他们二人感到羞愧。

着就是典型的双标了,自己先下作的收买水军在别人后院乱带节奏怎么不说,韩万搞偷袭,而后他与韩万两面夹攻怎么不说?

只能说,曲沃的下作也不是一次了,曲沃武公早已经习惯了自家的下作,也就不觉得自家下作了。

别的不说,就曲沃想代翼而有晋,以小宗取代大宗,这本身就是为君子所不耻的下作。

更别谈,曲沃先后弑杀了孝侯、哀侯,各种假仁假义的收买晋国人心,这难道不是下作?

若无郑忽,历史上在桓公八年的时候,曲沃武公将会把小子侯诱骗出翼,然后杀掉,这难道不是下作?

乌鸦落在黑猪上,看不到自己黑罢了!

“郑忽贪而无厌,若轻纵之,三世基业难保,为之奈何?”平静下来的曲沃武公,满脸忧愁的向众人问计道。

很多人低头不应,刚和郑忽掰过腕子,输的这么惨,贸然提议,若被采纳,再输,没人能担起这个责任。

曲沃武公用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殿中的群臣,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看来不久之前的那场战败,对曲沃的影响还是没有消散,这些人的信心都被那场战争给打没了。

殿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狐突见无人应答,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向曲沃武公拱拱手,而后道:“郑忽出百车助翼攻我,陉庭必然空虚,君上不如引兵攻之?”

这就是借用郑忽的故智了。

曲沃武公点了点头,开始在心中默默思考起狐突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曲沃与陉庭的距离要比庐柳诸邑要近,若能不太费力的拿下陉庭,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建议。

因为若是费力不多,等到郑忽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陉庭拿下了,这样整场战争的主动权就已经操之在曲沃手中了,胜利还会远吗?

问题的关键在于,陉庭是这么好打的吗?

这些招数是郑忽玩过的,谁能保证他没有防备?

一旦陉庭久攻不下,郑忽接到消息之后移师攻打曲沃,这该怎么办?

和郑忽耗着?看谁能先把对方的老巢给端掉?

这样冒的风险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一旦出现点意外,曲沃可就有倾覆的危险。

没过多久,曲沃武公就在心里默默的将这个建议给过滤掉。

与其拿曲沃的命运去赌,还不如就这样任由郑忽略地呢,至少能保住曲沃不失!

“不然,臣以为攻陉庭莫若攻翼!”韩万得到了狐突的某些启发,向曲沃武公建议道。

“哦?愿闻万叔之教!”曲沃武公微微一愣,而后谦虚的向韩万请教道。

“翼出车二百,必然空虚,翼城虽坚,然上下皆无战心,故攻翼易,且翼距庐柳诸邑倍于我之距翼,翼侯即遣使招郑忽回师,一往一返,四倍于我之距翼,破翼城尚足矣,若围而不攻,待郑忽劳而击之,破郑忽必矣!”

曲沃武公听完韩万的建议,也不由自主的低声喝了一声彩!

确实,相比进攻陉庭,进攻翼城无疑是更加的选择。

但依旧还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那就是郑忽万一不回师救,而进攻曲沃呢?和他耗?

翼城不是陉庭,郑忽不是没有见死不救的可能,在这个问题上可不能太高估郑忽。

于是,曲沃武公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韩万沉默了片刻,出了一更阴损的招。

那就是杀小子侯之后,立刻回师曲沃,这样庐柳诸邑的围不战自解,也可以避免郑忽趁曲沃空虚而攻曲沃,而且还能让翼城和陉庭内讧起来,可以说一举三得!

小子侯虽然有子嗣不假,但是都太过年幼,一旦小子侯身死,在而今的这种局势下,翼城诸卿让公子缗继位的可能性极大,公子缗和郑忽不和,仇怨还不小。

一旦公子缗上位,还能像现在一样重用郑忽吗?还能像现在一样和陉庭联合攻打曲沃吗?

怕是不能吧!

而郑忽愿意臣事公子缗,甚至是听从公子缗的命令吗?

怕是不愿吧!

退一步来讲,即便公子缗无法继位,失去了小子侯的翼城,无人再能调和郑忽和公子缗之间的矛盾,公子缗又是宗室,辅佐新君,从而把持翼城的大权是顺理成章的,大权在握,以公子缗的性格能不打压郑忽吗?

所以,翼城和陉庭的内讧是必然的!

届时,无论曲沃是坐山观虎斗,还是拉拢郑忽伐翼,甚至是和翼城共同攻打陉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事若能成功,曲沃可就完全的化被动为主动了!

曲沃武公可以说大喜过望,“善!”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托孤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八十五章托孤翼城再次被曲沃给攻破。

上一次还是在孝侯在位的时候,然后孝侯就被曲沃庄伯给杀了。

此时的小子侯惊慌而又无助的躲在赵氏一族的府邸中惶惶如同惊弓之鸟。

大司马公子缗率军守城,城破之后暂时失去了联系,小子侯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执政卿嘉父将他偷偷的安置在赵氏之后,前往召集怀宗九姓的族人,发动翼人共同抵抗曲沃的进攻。

赵氏一族没有被重兵保护,这也是小子侯担心的原因所在。

虽然,小子侯知道这就嘉父搞的一个障眼法。

若派重兵驻扎在赵氏,那无异于是告诉曲沃,他人在赵氏。

但即便这样,小子侯还是放不下担心。

他现在很后悔听信郑忽攻打曲沃的建议。

若非如此,怎么会让曲沃有机可趁。

他派遣命令郑忽回援的使者,昨日便已经离去,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四天时间,这意味着还有三天的时间,他是不安全的,甚至是有被曲沃弑杀的可能。

每每想到这里,再美味的饭菜也无法使他下咽,他怕啊!

翼城从昭侯开始,昭侯被潘父弑杀,潘父迎成师入翼,而后他的曾祖父孝侯被曲沃所杀,他的大父鄂侯被曲沃击败,不知所踪,估计是死了,他的父亲哀侯战败被杀。

这仿佛就像一个魔咒一样。

文侯之后,文侯的子孙就没有一个能得善终的。

现在终于轮到他了吗?

他也会像他的祖辈那样,被曲沃所杀吗?

这难道就是文侯子孙的宿命?

小子侯不甘心啊!

他们这一支才是真正的晋国嫡脉,唐叔之后,成王亲封。

为什么他们却连自家的枝孽都击败不了,反而不断的被枝孽欺凌。

他想不通,难道真的是上天是要灭亡晋国了吗?

不然,何以至此啊?

“君上勿要过于忧心,司徒旦夕即至,待司徒率师回返,必可尽逐曲沃之逆臣!”赵公明看着一副忧心仲仲的小子侯,出言安慰道。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饶是赵公明历事极多,心中多少也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倒不是不忍,可能是那种落差感吧!

曲沃虽然攻进翼城,小子侯也在赵氏,赵公明却并没有派人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曲沃。

原因在于,他对翼城怀有二心不假,但他终究还是翼臣,帮助曲沃擒杀小子侯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矛盾,赵公明在向曲沃传递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是背叛了翼城,引曲沃军来擒杀小子侯同样也是背叛。

但是,前者赵公明可以做的心安理得,后者,赵公明却无法做到,有心理障碍。

既然背叛何不彻底一点呢?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将之归结为人性。

小子侯点点头。

他虽然后悔听信了郑忽的建议,但是对于郑忽能够击败曲沃,保住翼城还是有很大信心的。

不过,问题是,郑忽不在的这段时间该怎么办?若有个万一怎么办?

“司寇!”小子侯有点欲言又止。

赵公明自然能听出小子侯话语中的不安与犹豫,“君上有事但讲无妨,臣必定竭力护卫君上周全!”

赵公明表现出来的忠心,让小子侯心下稍安。

“如寡人不幸死,还请司寇一定要请子忽为寡人报仇,以偿寡人收留不臣之德,再者,若大司马尚在,晋国便交托给大司马了,还望司寇以寡人之言告于大司马‘必与子忽释仇,并而击曲沃,全晋国社稷!’”小子侯最终还是将心中的准备好的遗言讲了出来。

他很清醒,甚至不惜对郑忽挟恩求报,他知道在翼城中唯一有能力击败曲沃的只有郑忽,但是,他也不太能摸清郑忽心中的真实想法,所以,他只能用挟恩求报的方式来提醒郑忽,但凡郑忽有一点君子的美德,就应该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这就像欠别人人情早晚得需要还一样,小子侯的意思就是,现在你郑忽需要还人情了!

而他的子嗣都太过年幼,以晋国现在的局势,实在不宜立幼子为后,所以,公子缗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若寡人与大司马皆罹不幸,其以世子生为君,司寇与执政及司徒共辅之,宗庙之重,万慎勿失!”话到最后,小子侯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其实,这个托孤,也是大有玄机的,郑忽早晚要回国,不会对幼君造成威胁,而且还通过这种信任拉拢了郑忽,让郑忽为晋国社稷出工出力,嘉父是翼城的死忠,更不会对幼君有任何威胁,赵氏一族是晋国的外来户,更难对幼君造成什么威胁。

再有就是嘉父是翼城的老牌贵族,能够得到翼城世卿的支持,郑忽和赵公明的关系不错,这两个派系可以相互牵制,对幼君的威胁可以降到最低。

所以,在小子侯心中,这样的安排是妥当的。

“唯”赵公明抹了两把眼泪,也不知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身在庐柳的郑忽突然接到一个消息。

一个让他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消息,曲沃包围了翼城,小子侯命他即刻回援!

说实话,郑忽打心底是不想回援翼城的,很明显,这就是个圈套,而且是还是他玩过的那种。

但问题是,他若是不回援吧,他和小子侯马上就得决裂,这对他的窃晋之路很不利,非常不利!

基本上相当于他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郑忽气的在心里大骂曲沃武公。

但再生气也没什么用,如何解决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而眼下看来,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回援。

君主这个生物向来是一种极其自私自利的生物,当他们的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只要你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护卫他们,即便是用其他方法帮他们解了围,他们心中依旧是有疙瘩的。

好的呢,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心里能够理解,不好的呢,就会在心里怀疑你是不是想让他死!

就这么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郑忽觉得,他终究一个外人,若是救援不及时,被当成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一旦被当成后者,他就只能尽快想办法让小子侯死,然后伪造小子侯的遗命了。

至少这样还有点可信性,能骗骗翼人。

不然的话,等到矛盾公开,别说是骗翼人了,到时候估计连自己人都骗不了。

届时,堂堂正正的大义名分就是个笑话。

郑忽虽然足够无耻,但还是需要一块遮羞布的!

没有遮羞布,等他回国继位之后,在列国之间的名声都不好听。

学楚国不管不顾的滚刀肉作风,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只会引得列国敌视。

尤其是他作为中原大国的世子,楚法更是不可取!

该遵守的游戏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所以,没办法,回援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抢班夺权的序幕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八十六章抢班夺权的序幕既然决定回援,郑忽自然也不会耽搁,紧急遣人将在外略地的邓荒和赵夙召回。

庐柳诸邑虽然相距不远,但一来一回加上聚拢兵马也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见面之后,郑忽将大致情况叙说了一遍,并诉以回援之意。

邓荒向郑忽劝谏道:“主上不可,曲沃之为诈也,是张网而待我也!”

曲沃学习陉庭的故智,邓荒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就连赵夙也同意的点点头,很是认同邓荒的看法。

这个意图太明显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郑忽没说话,邓荒接着建议道:“不如移师攻曲沃,此足以解翼城之围!”

“不可,救君如救火,宜速不宜迟,迟是彰我之不忠也!”郑忽直接否定了邓荒的建议。

邓荒闻言便知郑忽回援翼城的决心已定。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事不宜迟,邓荒带着齿与赵夙立刻下去点齐人马,大军原路返回。

按照郑忽的安排,大军昼夜疾驰,至陉庭后再作休整,然后再去救翼。

如果直接赶过去,以疲惫之兵去对抗曲沃,那不是必败吗?

不是郑忽多么想让翼人战胜曲沃,而是现在翼人还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一旦这二百乘的翼人被曲沃全歼了,翼城一蹶不振,接下来消耗曲沃的重任就落到陉庭头上了。

这可是个赔本的买卖,郑忽说什么也不会干。

所以,现在为翼城保存实力,就是相当于为陉庭保存实力。

翼人即便是要败,也得把曲沃的实力消耗个大半才行。

不然,翼人一击即溃,曲沃却丝毫未损,这就没什么意义了!

整整一天一夜,郑忽率领着大军终于赶到陉庭,而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在城外迎接郑忽的高渠弥,见面就给郑忽带来了一个让他极为震惊的消息——小子侯死了!

郑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愣了好一会。

之后,他命令齿和赵夙大军安顿下去。

他带着邓荒、高渠弥以及迎接他的季和仇等人驱车前往城守府。

待到城守府中,入正堂,所有人落座之后,郑忽迫不及待的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而由于事发突然,具体情况,高渠弥也不能尽知,只是将他了解到的大致情况说与郑忽。

听完高渠弥的叙述,郑忽这才得知曲沃已经退兵了,他来迟了一步。

这次曲沃进攻翼城,好像是专为杀小子侯而来,杀完之后未有丝毫停留,即刻退兵!

郑忽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子侯死了,这可是他抢班夺权的好时机。

唯一不确定的是小子侯有没有留有遗命,如果有,那这个遗命又在谁那里,有没有被公开?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不宜留在陉庭等下去了,率军连夜入翼才是正理。

若小子侯没有遗命,那是再好不过了,届时,他完全可以凭借实力掌控翼城的局面。

若小子侯有遗命,那他更不能留在陉庭了,一旦小子侯的遗命有不利于他的地方并且人尽皆知,他夺权不但会遭到翼人的敌视,而且他再也不可能得到翼城的大义名分。

于是,郑忽再不迟疑,他立刻命令高渠弥将所有原来留守在陉庭的士卒召集起来。

这个时候还是自家人靠的住。

至于那二百乘翼人还是先留在陉庭吧,留下百乘陉庭士卒,也足够应付一切突发情况。

况且还有赵氏族人帮助郑忽辖制翼人。

这样,无论是翼人内部,还是陉庭外部,即便是出了什么状况,也足够应对。

事情安排下去,郑忽也管不了自己是否疲惫了,夺权才是当务之急。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这个时候前去翼城,讲道理,都有些晚了,在小子侯刚刚身死的那会,其实是最佳时机。

问题是谁让他领兵在外呢!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优势,他手中的兵力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现在翼城刚被曲沃攻破不久,翼城的残兵正是毫无斗志的时候,他率领陉庭的士卒过去,没有人能抵挡住他的脚步。

只要他率军控制了翼城,那一切自然就是他说了算。

观望只会让他错失良机。

别忘了,历史上小子侯死后是公子缗继位为晋侯。

郑忽现在也不清楚翼城的实际情况究竟如何。

公子缗是生是死他也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全偏离了历史。

但有一点,郑忽可以确定,一旦公子缗还活着,公子缗继位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当此危亡之时,翼城需要的是一个成年的君主,而非是幼君。

幼君根本无法收拾翼城这个烂摊子,更别谈将聚拢翼城人心。

立幼君只会让曲沃更加轻视翼城。

百害而无一利。

而且公子缗在翼城也不是没有支持者,所以,若是公子缗还活着,他继位为君基本上就是板板钉钉上的事。

这对郑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旦翼城新君立,他梦寐以求的大义名分或许只有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比如让公子缗暴毙之类的,才能得到。

不过,这个难度不小,万一弄巧成拙也是个大问题。

而且公子缗向来与他不和,公子缗继位,对他的态度肯定不会太友好,届时他和翼城决裂的可能性极大。

不说别的,在曲沃的问题上,他和公子缗就很难达成共识。

他想让翼城和曲沃先拼个你死我活,而公子缗肯定是想让陉庭先和曲沃拼命。

这个矛盾就没有任何可以调和的可能性。

公子缗不是小子侯,小子侯比较尊重郑忽,虽然郑忽一直在坑小子侯,但是只要郑忽的意见有可取之处,小子侯都会选择相信郑忽并且采纳。

若是郑忽没有窃晋的心思,小子侯和郑忽肯定能君臣相得,只能说小子侯就是个悲剧。

而公子缗则完全不同,或许是和郑忽敌对,公子缗对郑忽有一种天然的防范之心。

有鉴于此,郑忽这次必须要在翼城议立新君之前,将整个翼城控制在手,立君之事必须得由他亲自操纵!

第二百八十七章 抢班夺权的序幕(续)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八十七章抢班夺权的序幕秋天的夜晚,清冷的月光,洒下丝丝凉的微光,仿佛能侵入人的骨头之中,给人一种有些冰冷的感觉。

而就在这样的夜晚,郑忽率领着一支三千余人的军队,离开陉庭,驱车踏上前往翼城的道路。

虽然之前的昼夜疾行已经让郑忽身心俱疲,但是他还扛的住。

现在没有什么比抢夺翼城的大权更重要,就像他劝说小子侯伐曲沃说的那样,时难得而易失!

好机会就在眼前,他没有理由不抓住。

与抢班duoquán比起来,身体上的小小疲惫根本算不了什么。

陉庭距离翼城并不算太远,但也谈不上近,快则两个时辰,慢则三个时辰是一定能够赶到的。

他在戌时左右出发,到子时前后,他差不多是能够赶到陉庭的。

就是不知道陉庭诸卿在子时还能不能睡着觉。

讲道理,翼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但凡对翼城一脉还有点忠心的人,几日不合眼都是正常的。

就是不知道,对翼城一脉忠心的士卿到底还有多少?

反正不管怎么说,翼城的士卿也该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郑忽对于翼城世卿家族的态度,从来都是想要把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这群人大多是翼城的蛀虫,翼城的衰败和这些人是脱不开关系的。

这些人之中或许很多人依旧对翼城一脉很忠心,但是再忠心的蛀虫不还是蛀虫吗?

况且,他们是对翼城一脉忠心,不是对郑忽忠心,所以,在郑忽心中早就给这些人判了死刑。

不过,想给这些人执行死刑,其实也是个技术活。

毕竟翼城的世卿家族可不少,若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郑忽虽然不惧,但是也犯不着和他们真刀真qiāng的硬拼不是?

世卿家族联合起来的临死之前的反扑可不是好玩的,一个不慎,还真有可能从郑忽身上咬掉一块肉!

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人面对死亡时所爆发出来的潜力!

所以,郑忽现在在思考,是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将这些世卿给慢慢除掉呢,还是快刀斩乱麻,设计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前者耗时比较长,而且在渐进式的消灭某些翼城世卿家族的时候,可能会引起剩下的世卿家族的警惕,也极有可能促使剩下的世卿家族联合起来,共同反对郑忽,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嘛!

这是缺点,优点也不是没有。

这种逐个消灭的方式,一来不会显的那么激烈,潜移默化的方式也不太容易引起翼人的注意,更不会瞬间就招致极大的反对之声,二来则是给了郑忽一个腾挪转换的时间,要知道很多世卿家族的子弟在翼城是担任重要官职的,将这些家族一个一个消灭,有利于郑忽从容的安插自己人。

而后者的优缺点正好与前者相反,耗时短,一步到位,缺点也是明显的,很有可能招致大片的反对声,这个反对声不止是在翼人中间,还有可能引发其他国家的武装干涉,因为这在此时人的眼中,如此作法和倒行逆施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且还会导致翼城秩序的短暂混乱!

这些事情,郑忽必须得通盘考虑。

还好,历史上某些奸臣弄权的玩法给了郑忽一个有益的借鉴,比如赵高的指鹿为马!

既然二者的优缺点都太明显,不如折中一下,创造个机会让翼城世卿站队,先把站错队的干掉一批,剩下的威胁就小了很多。

这种站队的权力之争,死些人,也没人能说出什么!

想到这,郑忽算是将此次入翼之后的基本方略给定了下来。

手中有兵而且还都是自己人,这足够让他在翼城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

小子侯有遗命也好,无遗命也罢,他及时带兵赶到了,他就在这次翼城的大变中占据了绝对优势,无人可撼动!

两个时辰之后,郑忽准时带人赶到翼城城下。

守城的士卒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见大批人马赶来如临大敌。

饶是郑忽亮明了身份,依旧是叫不开城门。

虽然如此,守城的士卒却也不敢放肆怠慢,向郑忽告罪一声,急忙遣人前去通知嘉父。

两刻多钟,嘉父带人匆匆赶来,借着微弱的火光确认是郑忽之后,这才急忙命人将城门打开,并且亲自走下城楼引着郑忽及大军入城。

方见面,嘉父拉着郑忽的手,有些哽咽的道:“司徒,何其迟也,君上君上已为曲沃逆贼所弑!”

郑忽闻言,也是一脸悲戚之色,硬挤出了几滴眼泪,后悔而又自责的道:“吾悔出伐曲沃之言,以有今日,忽万死难赎其罪啊,忽愧对君上,愧对晋国宗庙社稷!”

随同嘉父迎接郑忽的其他世卿闻言,也是一副悲痛不能自已的模样。

就差一群人没抱头痛哭了!

最后还是赵公明强忍着悲痛,劝慰嘉父和郑忽不要过于悲伤,晋国的宗庙社稷还需要二位操持呢,还是先入城再说吧!

于是,一群人这才勉勉强强强行收起悲痛,迈着沉重的步伐入城。

而郑忽率领的是陉庭士卒的这件事,自始至终竟然没人关注,也没人发现。

可能是都太过悲痛了吧!

不过,这对郑忽来说也是件好事。

若是一直都不被发现,那就更好了!

因为这样,在站队的时候,诸卿就是全凭自己的心意,而不用曲意迎合郑忽。

这样站队对郑忽来说,才有意义,不然,在刀qiāng之下是很难分辨一个人是否是出自真心的。

这无疑是个隐患!

郑忽在路上,其实就有暗中指使别人,让别人发起站队的想法,而他自己只需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就好,这样不太容易引人注意。

他带着大批的陉庭士卒入城,而后再让别人选边站,谁还敢站在他对面?

当然,这些是在翼城诸卿发现郑忽是带着陉庭士卒前来的情况下。

若是翼城诸卿能保持像而今这般对军队不怎么关心,也一直没有发现郑忽带的是陉庭军队,郑忽也就没有暗中指使人的必要了。

∝键是,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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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忠臣郑忽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八十八章大忠臣郑忽入城后,郑忽突然发现一件事。

赵公明在不断的给他使眼色。

这让郑忽警惕心大起。

有鉴于此,郑忽同样转头给身后的邓荒使了个眼色,邓荒心领神会,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隐匿了身形。

而后郑忽这才跟随嘉父等人离开城楼下。

郑忽虽然不明白赵公明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做些防备。

况且,郑忽心中对赵公明想要表达的意思也有些猜测。

讲道理,翼城诸卿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对他不利,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郑国。

所以,唯一的可能,或许就是翼城诸卿想从他手中夺权。

这个夺权又分为两种情况,要么是想将他彻底赶回陉庭,不允许他再插手翼城的事务,要么就是因为忌惮他手中握有重兵,害怕他肆无忌惮的铲除异己,甚至是图谋不轨,想要短暂把他与军队隔离。

这两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他建议小子侯伐曲沃才致有今日之乱,肯定有人把责任全部归咎到他头上,因此想要把他彻底赶回陉庭也就不难理解了。

至于后者的原因在于,他手握重兵,翼城诸卿哪个不心有揣揣,即便他没有不轨的心思,翼城诸卿也会有不安全感,这事就是换做郑忽身上也是同样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

以郑忽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翼城诸卿中但凡不傻的,都能看出来,翼城想要继续存在下去,就必须得倚重他郑忽。

把他往外推,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

而且郑忽由此推断,新君的问题应该还是悬而未决,不然,新君已立,名号既定,翼城诸卿也不会再耍这个小手段。

翼城诸卿的恐慌、不安,郑忽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为人所制,虽然,估计翼城诸卿在这个过程会很小心,甚至会想方设法的尽量不让他察觉到任何异常,直到新君的问题得到解决。

但问题是郑忽怎么可能会把主动权拱手让人?

他是来夺权的,不是为苟延残喘的翼城一脉尽忠的。

“看来这群人这几天也没闲着,而且赵氏应该也是被这群人给控制住了!”郑忽心说。

他之前就在疑惑,小子侯死这么大的事,赵公明怎么没有向他传递消息,现在看来不是他不想传递而是传递不了。

翼城诸卿从一开始在防备他的问题上就达成了共识!

饶是赵公明再老谋深算,面对突发情况,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走一步看一步吧,郑忽倒想看看这群人究竟准备怎么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郑忽现在可以说是艺高人胆大。

有兵在手,又没人敢伤及他的性命,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说不好,这还能给他一个杀人的口实,何乐而不为?

没过多久,一行人来到嘉父的宅邸。

入座后,嘉父让人奉上汤水,经历的短暂的沉默之后,嘉父沉重的开口道:“君上虽殡天,然晋国宗庙社稷仍在,而今之要务,在定新君,以承社稷、奉宗庙,司徒来的正是时候,赵司寇,宣君上之命!”

赵公明起身恭恭敬敬的冲在场的所有人拱了拱手,然后缓缓的走到上首位置,非常严肃的将小子侯的遗命给叙述了出来。

郑忽到现在才最终确定小子侯是留有遗命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遗命究竟是对自己有利呢,还是对自己不利呢?

郑忽在赵公明宣读遗命的那一刻开始,立刻将耳朵给竖了起来。

遗命不长,盏茶功夫,赵公明已经将小子侯的遗命给宣读完毕。

郑忽听完之后,算是彻底放心了。

小子侯的这个遗命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部分,相反,还处处在拔高他的地位。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指出,但事实上就是把他推上了翼城救世主的位置。

无论是小子侯挟恩图报还是让公子缗与他冰释前嫌,亦或是让他辅佐幼主,所有的这些,无不是将他当成了翼城之中唯一一个能拯救晋国社稷的人来对待。

这对他太有利了!

郑忽觉得,他甚至完全可以以晋国大忠臣自居,然后以上报君恩,保全晋国宗庙社稷的面目发动清洗。

将被清洗的世卿打成残害晋国社稷的渣渣,名正而且言顺!

不仅如此,他若是再搞点水军在翼城中解读一下小子侯遗命的“深意”,他的声望将无人可比!

惊喜,大大的惊喜!

如果小子侯泉下有知,现在一定是后悔到想要掐死郑忽的地步。

真特么的无耻,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小子侯的遗命中确实有认为郑忽能够求晋国于水火的意味在内,但是,无论是挟恩图报还是让郑忽辅政,包含的都是希望能够使郑忽愧其心,以不负他信重。

而郑忽真是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

心中虽然惊喜万分,但是脸上还是得作出与心中完全相反的表情的,不然,他还怎么成为晋国的大忠臣!

郑忽轻轻的擦拭着眼泪,一副悲痛欲绝的神色,很多人看了都深受感染。

“君上信重如此,臣忽心中有愧啊!”赵公明宣读完小子侯的遗命,郑忽紧接着极为悲伤的表示道,声调中带着悲痛欲绝的哽咽。

一边说还一边不停的抹着眼泪,仿佛眼泪跟决堤了似的。

这番表演搞得在坐的不少人都在心里怀疑自己防备郑忽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管怎么说,郑忽的这番表演的效果确实不错,至少诸卿对他的防备之心稍去。

“司徒万勿过于悲痛自责,君上既如此信重司徒,司徒应不负君上之所托,以晋国宗庙社稷为重才是!”嘉父出言安慰道。

其他世卿也紧随嘉父之后,附和安慰郑忽几句。

过了半晌,郑忽的悲痛的情绪这才有所缓解,向嘉父和众人拱了拱手,致歉道:“执政所言极是,忽失礼了!”

嘉父和众人纷纷表示可以理解。

接着,郑忽继续道:“既然君上有命,以公子缗为君,吾等谨奉君命即是!”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大忠臣郑忽(续)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八十九章大忠臣郑忽郑忽话音刚落,一群人立刻就愁眉苦脸了起来。

见状,郑忽心中就更加有底了!

之前,他一直怀疑公子缗应该是下落不明。

现在看来和他之前猜想的一般无二。

嘉父应该早就知道了小子侯的遗命,若非公子缗下落不明,他又怎么会说当务之急是定新君,承晋国宗庙社稷之类的话。

正是不知道公子缗是生是死,所以,现在的晋国新君才悬而未决。

立小子侯世子吧,万一公子缗活着跳出来怎么办,总不能把刚立下的新君废掉,再立公子缗吧!

谁敢这么玩?废立可不是儿戏!

再说,现在的翼城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心中虽然知道了公子缗可能是下落不明,但看见一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郑忽还是表现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疑惑的向嘉父问道:“执政为何愁眉不展?”

嘉父长长的叹了口气,向郑忽解释道:“司徒不知,自曲沃破城之时,便不知公子去处,是生是死,孰难预料,吾是以忧!”

郑忽暗道了声果然。

公子缗果然失踪了!

郑忽当然不想让公子缗上位,公子缗上位,他就没得玩了。

他方才之所以会提到立公子缗为君,只是为了验证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想罢了!

事实上,郑忽听完小子侯的遗命之后,就已经决定要立小子侯的世子为君了,没别的原因,世子生年纪小,好控制。

这样玩,更有利于他窃夺翼城的大权。

别忘了,他是三个托孤的重臣之一,想窃权还不是名正言顺?

要是公子缗上位,可就没有托孤这一说了!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是寻找公子缗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如果能找到,那再好不过了,这样,他就可以在公子缗身上挑刺,然后透露出公子缗不宜继位的意思,发起站队。

站错队的,那就只能对不起了,去黄泉路上继续效忠小子侯去吧!

如果找不到,那问题也不大,他成为重要的辅弼之臣后,他有的是机会和借口发起站队。

反正无论怎么说,郑忽都牢牢握着主动权,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手中握有重兵。

不说其他的,就说留在陉庭的那两百乘翼人,至少在名义上还是要听从郑忽命令的。

因为现在小子侯死了,新君未立,郑忽没复命的地,所以兵权还是在他手里握着呢!

像翼城诸卿为什么要防备郑忽,心中有不安全感,不就是因为而今几乎所有的翼城能战之兵都在郑忽手里吗?

他们手中的那些残兵根本就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而且郑忽手中的握着的不止是二百乘翼人,陉庭还有将近三百乘的兵力。

若是郑忽从郇、冀、耿三地再抽调兵马,二百乘还是能凑够的,虽然可能心不齐,战斗力也不怎么样,但那也是实打实的兵马啊!

这样算下来,郑忽手中握有足足七百乘的兵力,这是个什么概念,至少在人数来说,已经和一流国家的兵力相当了!

若是郑忽存心想要灭掉翼城,那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有鉴于此,谁不心慌,谁不害怕?

就是嘉父也是有意无意的在观察郑忽的表情,生怕郑忽心存不轨。

当郑忽提出立公子缗为君的时候,嘉父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也紧张啊,郑忽手握重兵,身份又特殊,杀不得。

只能想办法让其暂时与军队分离,嘉父虽然觉得即便是郑忽真有不轨之心,郑忽手下的翼人应该不会听从郑忽的命令,但是他心中还是没底啊,这个谁能保证?

让郑忽交兵权吧,他还没那个资格,郑忽也不一定会给他,万一因此激怒了郑忽,事情就更难办了,所以,在郑忽还没到来之前,他一直在和翼城诸卿讨论这个问题。

还好,郑忽一直也比较配合,这让嘉父心中的不安消去了不少。

不过,他也不能因此而放松,至少在新君继位之前,还是要防着郑忽的,想尽一切办法让郑忽不能与军队接触,这样他和诸卿才会安心。

毕竟,郑忽和公子缗可是有仇的,万一公子缗还活着,谁能保证郑忽最终不会用手中的兵马威胁诸卿废公子缗而立世子生?没人能保证!

只能说,郑忽提议遵照小子侯的遗命立公子缗让翼城诸卿暂时安心了不少!

但是,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的,暂时失去军队掌控权的郑忽才能让他们安心。

听完嘉父的话,郑忽也幽幽的叹了口气,忧虑之色瞬间挂在脸上,好像是真的在为晋国的宗庙社稷担心一样。

欲言又止了好一会,郑忽这才缓缓开口道:“执政可曾命人遍寻城中?收拾战场之时可有遗漏?”

“公子应该尚在,只是时间仓促,还未寻遍城中?”嘉父回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不如吾明日遣兵搜寻,如何?”郑忽似乎很为晋国社稷着急,主动请缨道!

众人闻言,心头都是一紧。

开玩笑,把你和军队分开都来不及呢!你还想给军队下命令,那怎么可能?

况且,谁不知道你和公子缗有仇,万一你下的不是寻找公子缗的命令而是追杀公子缗的命令,这个谁又能知道!

还好,嘉父的回绝让众人安了心。

“此事就不劳烦司徒了,士卒随司徒昼夜奔波劳苦,应及时休整才是,且万一曲沃再攻,还需兵力防备,司徒手中之兵不可轻动!”

嘉父说的很是道貌岸然。

郑忽闻言,心中轻笑,一切果然和他猜测的分毫不差。

既然嘉父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也不会表示反对,道了声唯。

以为这样就能把他和军队分离了?这也太小看他了吧!

不过,郑忽不介意陪这群人玩玩,万一找到公子缗了,这样也有利于让这群人毫无顾虑的站队!

郑忽可不想给他们太大的心理压力,他是个接受过民主教育的人,这种事他还是主张要各抒己见的。

毕竟,某些人在临死之前还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岂不是很遗憾并且可悲的一件事?

第二百九十章 夜话

翼城而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定立新君。

而定立新君的前提,就是得先确定公子缗的死活,除非公子缗死或者是他一直了无音信,了无音信到不得不立新君的地步,不然·,公子缗依旧是法理上的晋侯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所以,寻找公子缗的事情成了重中之重!

其重要程度甚至在安抚翼人,收拾翼城残破的局面之上。

不管怎么说,所有的这些事情都和郑忽无关,无论是寻找公子缗和收拾翼城的烂摊子,翼城诸卿暂时是不会让郑忽插手的。

郑忽也乐得清闲,现在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不妨先顺着这些人的心意,让他们放松放松警惕。

即便是嘉父以郑忽的府邸遭到曲沃破坏,让郑忽暂时居住在他的府邸之中,郑忽也没有反对。

这些事,现在没必要太较真!

总会有算总账的时候。

有时候退几步并不意味着是撤退的前奏,也可能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而郑忽现在就是在为向翼城诸卿发难积蓄力量。

此时,在嘉父府邸中的某个房间中,郑忽和赵公明相对而坐。

郑忽既然来了,而且还留在了嘉父的府邸之中,翼城诸卿自然没有理由阻止郑忽和赵公明相见。

“忽来迟,牵累司寇受苦,还请司寇恕罪!”一阵寒暄之后,郑忽向赵公明真诚的致歉道。

这么道歉也确实应该,赵公明这次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主要的原因在于翼城这群人的不安感在作祟。

小子侯死,郑忽领大军在外,不再受节制,赵公明和郑忽的关系较近,谁知道这二人会不会一内一外遥相呼应?

防备一二,也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郑忽回来了,大军也已经入翼,这个担忧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司徒多虑了,司徒来的正是时候!”赵公明还能怎么说,客气的表示道。

况且,他也没受什么苦,只是像现在的郑忽这样被邀请到嘉父的府邸中居住,而赵氏一族则被怀宗九姓的私属族兵给严密的保护了起来,也并未出什么乱子!

总而言之,受苦二字还真谈不上!

接下来,赵公明开始向郑忽详细讲述翼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通过赵公明的讲述,郑忽这才得知,原来小子侯生前一直躲藏在赵氏,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受遗命的是他赵公明而不是嘉父。

曲沃攻破翼城之后,四处搜寻小子侯,搜而不得,于是开始集中兵力一家一家的进攻翼城的世卿家族,那意思非得把小子侯抓到不可!

曲沃如此狠辣,将小子侯藏在赵氏的嘉父闻讯自然慌了神,亲自前来赵氏,想要趁着曲沃进攻其他世卿家族的时候,将小子侯转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孰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曲沃察觉。

嘉父刚把小子侯带出赵氏,就和曲沃的军队遭遇上了。

混战之中,嘉父即使是有心,也很难顾及的上小子侯,于是,小子侯最终死在乱军之中。

小子侯身死,曲沃军队立刻撤离,也不和嘉父等人纠缠。

曲沃军队撤离翼城之后,嘉父及诸卿向赵公明询问小子侯是否是遗命。

此事赵公明实在是隐瞒不得,只能如实相告,而后还没来得及等他向郑忽传递消息,嘉父和诸卿便在限制他和赵氏一族的问题上达成共识。

至于公子缗,根据从幸存的翼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有人说看见他出城了,有人说他还在城中,也有人说亲眼看到他被曲沃生擒,更有甚者,还有声称亲眼看到公子缗战死的。

总之,各种关于他的消息满天飞,无从分辨真假。

郑忽听完,长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虽然曾经动过要借曲沃的刀杀小子侯的念头,但还没等他付诸实践,曲沃却帮他把他想做的都做了,虽然曲沃肯定是不安好心。

这真的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而且,他和小子侯相识的年头虽然算不上长,但也不短。

自他入翼之后,小子侯对他也还不错,至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臣子看待。

总之,他对小子侯的感情其实是挺复杂的。

若不是他又窃晋之心,他和小子侯完全可以成为朋友!

不过,话又说回去了,曲沃的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吧,小子侯身为一国之君,就不能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话说,其实这也不奇怪,哀侯不也是被曲沃像猎物一样追逐,最终死在曲沃士卒手中!

不管怎么说,郑忽会为小子侯报仇的,这也算是对小子侯的最后一点回报吧!

赵公明讲完之后,静静地坐着,留给郑忽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

过了好一会,郑忽这才低声开口道:“而今翼城形势非常,以司寇之见,该当如何?”

郑忽这倒不是试探,而是真心想要听听赵公明的意见,以作参考。

“司徒以为当立者何人?”赵公明两眼一眯,委婉的询问郑忽想立谁为君。

他一点都不担心现在的处境,更不担心郑忽现在还能不能掌控军队。

这不止是因为他在郑忽刚入城的时候给郑忽使过眼色,更是因为他发现一件事,他的嫡子赵夙没有跟在郑忽身边。

讲道理,赵氏的继承人在郑忽手下统兵,郑忽肯定会给予足够重视。

怎么个重视法,自然是将之留在身边随时听用。

但现在赵夙不在,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赵公明觉得,郑忽肯定在入翼城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小子侯身死的消息,而且还布置了一番!

不得不说,赵公明不愧是老狐狸,单凭这一手见微知著的能耐,在翼城就少有人能及。

“自是世子生无疑!”郑忽对赵公明坦诚道。

赵公明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之前就猜测到郑忽可能对公子缗继位有意见。

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这也证明了郑忽向嘉父提议立公子缗的话是忽悠人的。

“废立非小事,司徒之兵足用否?”赵公明也不在遮遮掩掩。

“吾引陉庭三千余士卒入翼,司寇以为足用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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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立君之争

公子缗找到了,这是郑忽第二天傍晚得到的消息。

当郑忽再次见到公子缗的时候,公子缗给郑忽的第一印象是落魄,整个人蓬头垢面,哪还有一点贵公子的气度?

而嘉父则是一边安排人将公子缗带下去侍候他沐浴更衣,一边命人前去召集诸卿前来议事。

公子缗既然已经找到,他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暂时不用去管,当务之急是尽快将之扶上位。

君位空悬对哪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更别谈对翼城了!

嘉父的想法是好的,关键是郑忽能如他的意吗?

此时正是发难的好时机,郑忽若是再隐而不发,等到公子缗继位,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再想发难可就难了!

“执政,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嘉父刚吩咐完事情,已经入正堂的郑忽直接开口对嘉父道。

嘉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之前的郑忽表现的太反常了,事事都顺着他们的心意,现在见到公子缗之后,突然又这么讲,肯定不是寻常事。

但基于之前郑忽的配合,现在郑忽既发此言,嘉父也实在不好驳郑忽的面子,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对郑忽道:“司徒有言但讲无妨!”

“吾以为,公子缗不宜为君!”郑忽语调铿锵,语出惊人!

嘉父闻言,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司徒昨夜不闻君命乎?且吾若所记不差,昨夜司徒言及将奉公子缗为君,今日却背君命而出悔言,可谓忠乎?可谓信乎?”

嘉父一甩袖,直接拿道德大义来喷郑忽。

说实话,嘉父真的是不想和郑忽起冲突,原因有很多,比如郑忽的陉庭是翼城的重要盟友,郑忽是翼城能够击败曲沃的希望,他之前也一直比较欣赏郑忽等等。

但现在郑忽竟然想要插手晋国国君定立问题,嘉父觉得他真的忍无可忍,退无可退!

若是小子侯没有留有遗命,国君的定立,诸卿都有发言权,郑忽无论如何,也算是晋臣,不同意立公子缗也能说的过去。

现在在小子侯有遗命的情况下,郑忽还敢这么做,这就不单单是藐视他们翼城世卿这么简单了,他这是不把小子侯、甚至是晋国的宗庙社稷放在眼里啊!

有鉴于此,嘉父能给郑忽好脸看那才是邪了门了!

郑忽对嘉父的责问丝毫不放在心上,面色严肃的开口道:“忽闻君者,尊也,有法度者也!而今公子缗遇小挫即有如此仪态,非可以承社稷之重,若使其奉祀晋国宗庙,忽恐晋国之祖宗蒙羞矣!”

“且先君既信重我等,我等将晋国之社稷宗庙托付于公子缗之手,是置晋国之社稷宗庙于险地也,忽实不敢为,望执政明鉴!”

说完,郑忽朝嘉父拱了拱手,和嘉父之前甩袖指责他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嘉父闻言,脸色缓和了不少,郑忽一番道貌岸然的为晋国社稷宗庙考虑的话,让他心中有些触动。

确实,就公子缗现在这幅模样,若让人知道这样的人竟然是下一任晋侯,那真是令晋国蒙羞,令社稷宗庙蒙羞!

传到列国,晋国,翼城就真是笑话一样的存在,别人会以为翼城无人了,距离灭亡也快不远了!

想到这里,嘉父对公子缗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堂堂一国贵公子,根红苗正的晋国宗室,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竟然弄成现在这幅模样,真是丢人!

心中虽然对公子缗不满,但是有小子侯的遗命在,嘉父自然是不敢违背。

“司徒之言虽不无道理,然先君遗命在前,我等岂有违背之理,望司徒勿复再言!”嘉父的语气柔和了不少,他只当郑忽确实是在为晋国宗庙考虑。

他觉得郑忽之所以现在会提议不立公子缗或许是因为公子缗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不堪,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为什么昨夜郑忽还信誓旦旦的表示愿意立公子缗,今日见到公子缗之后却反悔了!

“不然,忽斗胆言与执政,而今翼城危若朝露,顷刻有覆亡之虞,执政以为公子缗可济危救困,除翼城之窘迫乎?”

这话问的,好像在这之前的翼君都是明君一样。

“公子缗不可解翼城之困,孺子可乎?”嘉父反问道。

不过,这话听起来给人一种无奈的心酸感!

公子缗确实不怎么样不假,但是翼城还有的选吗?

翼城现在的形势这么危急,让一个孺子继位,孺子能知道个啥,能不添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公子缗上位。

至少公子缗能够处理国政,该团结国人的时候也知道怎么去做。

孺子能做的了这些吗?

所以,这两相比较下来,公子缗才是最优的选择,虽然公子缗有各种各种的缺点,但他至少还是有一个优点的,那就是他是个成年人,他能像成年人一样去思考问题,他能处理问题做决断,这样能够少了很多争执内讧!

这才是翼城现在所急需的,归根结底,翼城现在需要的是稳定,翼城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但这只是嘉父一厢情愿的想法,不折腾,这对郑忽来说,那怎么可能!

“忽闻世子生年虽幼,然聪明敦敏,未尝不可承社稷之重,苟生也才,是执政及诸卿之赐也,不才,其咎亦在执政及诸卿!”

郑忽对嘉父的问题避而不答,废话,成年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一个孺子怎么可能能解决的了!

郑忽只能说,世子生现在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聪明,若是你们这群人好好教导他,以后不管怎么说,至少得比公子缗强,要是你们不愿意好好教,那就没办法了!

嘉父沉默了,这倒不是他被郑忽给说服了,而是他看出来了,郑忽这是铁了心了要立世子生。

而且,他也不能说郑忽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从短期来看,公子缗确实是最佳人选,但是从长期来看,公子缗还真不如一个孺子有潜力!

“此事待诸卿至而共议之,不知司徒可有异议?”嘉父说服不了郑忽,只好想通过这种“民主”的方式来让他屈服。

“无之!”郑忽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事实上,这正落他的下怀。

“既如此,司徒还是先去休息罢,待诸卿至,吾自会遣人告知司徒!”嘉父下了逐客令,他想要静一静!

郑忽见状也不再多说,冲嘉父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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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遮羞布

“郑忽欲舍公子缗而立世子生!”

翼城诸卿赶到之后,嘉父没有立刻派人通知郑忽,也没有通知赵公明,而是先把郑忽提出的这个问题抛给了一众翼城老牌世卿家族。

此话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波澜顿生,很多人猛的一惊,之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比比皆是!

实在是这个消息太出人意料了,昨晚郑忽还信誓旦旦的说要遵照先君的遗命立公子缗,现在却突然反悔,这是准备闹哪样?

很多人惊讶之中伴随着不解,也有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郑忽与公子缗的恩怨人尽皆知,但君子言必信,既然已经出言立公子缗,断无反悔的道理才是,这是很多人的真实想法。

“执政,郑忽不欲立公子缗,可有缘由?”怀宗九姓中復氏的家主首先向嘉父询问道。

众卿闻言,立刻停下了小声讨论,开始竖起耳朵听嘉父怎么说。

復氏家主的这番话正好问道了大部分人的心坎上,昨夜说这么好,今天突然反悔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郑忽从一开始就没想立公子缗,昨夜只不过是使个障眼法而已,今天这才是露出了本来面目。

嘉父有点踌躇,这个问题还真不好问答。

他实在不好将公子缗刚才的那副模样在众人面前言及,一来这在道德层面是属于扬人之恶的小人做派,二来公子缗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能损伤他的威严啊!

但他若是不说吧,等到一会郑忽前来,让郑忽回答这个问题,郑忽肯定不会给公子缗留任何一点颜面,这是肯定的!

所以,嘉父只能斟酌着用词,将公子缗的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说成衣衫仪态不整,有惶惶之色!

然后,郑忽见到公子缗的这幅模样极为不满,认为公子缗不可承社稷之重。

就这样,嘉父将自己和郑忽的对话简单的向众人叙述了一遍。

有人感觉郑忽说的挺对的,有人觉得郑忽这是在小题大做,是在为他不想立公子缗找借口,也有人觉得郑忽真是不知量力,自己什么处境还没察觉到吗?竟然还想妄图干涉新君问题,简直是痴人说梦!

总之,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一而足!

嘉父让这个问题充分发酵一会,任由诸卿尽情议论。

之后,这才问道:“二三子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大部分人自然是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

反对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有反感郑忽一个外人插手晋国内政的,有考虑到翼城当前的处境不宜立孺子为君的,反正反对总是能找到理由的!

在大片的反对之声,支持的声音自然也就消失了,这应该算是集体暴力政治的一种表现方式吧!

不过,也有些人默不作声,既不表示支持,也不明确反对!

这些人要么是和公子缗有龇龉的,要么是察觉到某些不寻常的聪明人。

既然大部分人都表示反对,接下来,众人自然就是讨论该如何让郑忽摒弃他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和嘉父分别之后,郑忽在做什么呢?

答案当然是联络城中的陉庭士卒。

别看是嘉父对郑忽严防死守,郑忽依旧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孟尝君尚且养了些鸡鸣狗盗之辈,郑忽在陉庭有一个完整的情报组织,里面难道还没有几个善于传递消息的人?

即便是在嘉父监视的情况下,对于那些善于传递消息的人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事实上,昨晚郑忽就已经和邓荒接上线了。

若非如此,邓荒怎么可能依旧按兵不动?

郑忽这次需要传递的消息很简单,那就是让邓荒悄悄的调动大军包围嘉父的府邸,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到所有的世卿进入嘉父的府邸之后,任何人不许进也不许出,之后等待他命令,随时准备将嘉父的府邸以及翼城诸卿控制起来。

郑忽等这一刻等了太长时间,他从入翼时便存了夺权的心思,而今日终于要实现了。

一旦将站错队的全部诛杀,翼城就彻底的落在他的掌控之中,届时,他离完全占据晋国还远吗?

将消息送出去之后,郑忽很是平静,虽然长久的夙愿马上就要实现了,但是他却无波无澜,放佛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一样。

他跪坐在坐席上,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巨大风暴。

他还记得赵公明昨晚的建议,嘉父无论如何是一定要留着的。

这样至少能有块遮羞布,不然,他把一国执政卿给干掉了,这和篡位有什么区别。

要尽量将这场夺权美化成翼城内部的权力之争。

这样才不会落人口实,从而激起翼人的反对和其他国家的武装干涉!

这些事情,郑忽其实心里也有数。

夺权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方方面面必须得考虑到,因为只要是夺权从来都留有隐患。

其他的不说,就单论夺权这一节,历史上莽哥的夺权可以说是经典中的经典了吧。

各种水军把天下人忽悠的团团转。

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阻力,在众望所归的呼声中轻松上位。

但位面之子秀哥和他的兄长刘縯却一直存着推翻莽哥的心。

若是莽哥夺权以后不出什么昏招,或许也出不了什么大的差错。

只能说莽哥太爱折腾了!

最后成了位面之子的垫脚石!

所以,只要是夺权,从来不可能缺少反对者,也从来不可能没有任何隐患。

关键的问题在于,夺权以后如何消除隐患。

不让小的隐患演变成大的动乱,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以郑忽现在的实力,足以将翼城所有的势力给推倒,然后轻松夺权。

但问题是他对晋人来说,终究是一个外人。

他的影响力终究没有翼城老牌世卿的影响力大。

所以,他必须要慎之又慎的处理这些问题。

尤其是嘉父,不管他反对郑忽的所作所为也好,赞同也好,郑忽都必须留给他一条生路。

因为他是翼城老牌世卿家族的一面旗帜!

……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反对者

等到郑忽再次来到嘉父府邸正堂的时候,所有的翼城世卿都已经在列,仿佛就等郑忽的到来了!

郑忽对此也毫不在意,在诸卿注视的目光中,带着齿直接走到诸卿专门给他预留的座席上。

待郑忽落座,嘉父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收敛一些,不要那么失礼!

众卿闻声之后,缓缓收回目光。

于是,嘉父这才缓缓的道:“先君遗命,以公子缗奉晋国宗庙社稷,倘公子缗罹遭不幸,次以世子生奉晋国宗庙社稷,而司徒忽以为公子缗不可奉宗庙,欲以世子生奉先祀,诸卿以为如何?”

没有任何寒暄客气,嘉父直入主题。

这没什么好奇怪,因为时间紧嘛!

必须尽快把这个问题确定,然后操办新君的继位典礼以及先君的安葬。

这事不能再拖了!

按照嘉父的想法,等众人将郑忽的提议驳斥之后,然后紧接着就讨论公子缗的继位典礼和先君的安葬问题。

郑忽所谓立公子生的问题,在此时的嘉父眼中已经不是个重要问题了。

因为郑忽之前已经答应此事由诸卿共论而后作出决断,而诸卿的意见已经很明显了,大多数人都倾向于公子缗。

嘉父不认为新君的人选问题,还有什么可讨论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嘉父觉得,现在郑忽基本上算是被他软禁在自己府邸中,调动兵马强行立世子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郑忽根本不可能翻起太大的风浪。

这是嘉父的真实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郑忽有意见,那就让他说呗,这个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给他的。

不然,他万一恼羞成怒了,等到新君继位之后,他回到陉庭和翼城撕破脸,那就不好了!

让郑忽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也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尤其是在这种大局已定,无可更改的情况下。

嘉父的这种心态,应该是属于标准的胜者心态。

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以容忍他们眼中的失败者的一些小的情绪和不满!

但真的是大局已定了吗?

这也未免太小看郑忽了吧!

“臣以为此事不可,君命无二,古之制也,先君闵我晋国社稷之艰危也,舍世子生而立公子缗,此大德也,臣不敢背先君之德!”復氏的家主朝嘉父、郑忽以及众人拱了拱手,旗帜鲜明的反对道。

紧接着胡氏、宝氏等怀宗九姓的家主亦出言反对,也有一部分宗室和异姓世卿亦出言反对。

没有明确出言反对的,怀宗九姓中只有倗氏一家,一小部分和公子缗关系不睦或者交集不多的宗室以及小部分的异姓世卿。

反对的人明显占据了绝大多数。

支持的人暂时是一个也没有。

不过,很快就有了一个,那就是赵公明。

这种情况下,赵氏再不力挺郑忽,什么时候力挺?

“臣以为诸卿所言皆非也,报先君大德,在存晋国之宗庙社稷,公子缗才不堪任,不可承宗庙之重,使之为君,是置晋国宗庙社稷于危亡之地,尔等虽言之不敢背德,其实背德也!”

赵公明毫不留情的开喷道。

得益于赵公明的力挺,原来没发声一些宗室也有出言支持郑忽的。

不过,声音很微弱就是了。

而且那些反对的世卿对赵公明等人是相当之不屑。

这很明显就是在跪舔郑忽嘛!

一点君子仪态都不顾了,着实令人引以为耻!

而且现在郑忽有什么可怕的?

没牙的老虎罢了!

若非忌惮他郑国世子的身份,他的生死还不是可以一言而决!

郑忽一直都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所有出言反对的人都记了下来。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这次前来就是来听反对声的。

若是他直接用刀兵将这些人控制起来,他肯定是听不到这些反对声的,估计听到的是一片大唱赞歌的支持声。

但那些都是面服心不服。

董卓怎么被杀的,还不是被面服心不服的王允给算计了!

有些人很会隐藏,郑忽从来不怀疑这一点,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只有让自己处在一个相对弱势的地位,才能让所有人毫无防备的直抒胸臆,让一切隐藏无所遁形。

郑忽费了这么大劲,不就是一直在等这一刻吗?

让所有的反对者自己跳出来!

嘉父也没说话,他一直在观察郑忽的表情。

郑忽之前表示愿意将这个问题交个诸卿共议,现在这个共议的结果出来了,嘉父心里是有些害怕郑忽恼羞成怒的。

而现在看来,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郑忽脸色虽然阴沉却又很平静,平静到嘉父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仔细想想,发现应该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嘉父心中的不安因此消散了不少。

总之,他觉得郑忽现在应该没什么话可说了!

确实,郑忽一直也未出言反对。

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于是,郑忽觉得他是时候撤离了!

留在这里和这群世卿在一块,那是开玩笑。

他若是留在这里,等邓荒率人攻入嘉父府邸的时候,他一准成为这群世卿手中的人质。

这种傻事,郑忽可做不出来。

阴沉着脸的郑忽,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因为他的建议没有得到多数人的响应才会有如此神态!

“吾突感不适,欲略做休息,失礼之处,还望诸卿勿怪!”

说完,也不管在场众人是何反应,直接起身带着齿离开。

这番表现,可以说是相当无礼!

嘉父在郑忽离开之后,稍稍给门旁的侍者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让其去监视郑忽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郑忽如此行事,让嘉父安心了不少,这才是失败之后应该有的反应嘛!

刚才的郑忽实在太过于平静了!

按照嘉父此时的想法,只要将郑忽暂时的控制在他的府邸之中,新君之争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等到公子缗继位,木已成舟,就算郑忽再怎么反对也没有用了。

届时,他只要多劝劝公子缗优待郑忽,同时再劝劝郑忽不要太过记仇。

翼城和陉庭应该也不至于决裂!

嘉父觉得,当下他最该防备的就是郑忽出府去调动军队,只要郑忽不出府,那么一切事情就已经成定局!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开始夺权

郑忽前脚离开,后脚赵公明便先嘉父等人告辞。

对于此事,众人毫不意外,在众人眼中,现在的赵氏已经是完全倒向郑忽,有如此做派,实在算不上奇怪。

赵公明临走前,嘉父还嘱托赵公明要好好开导开导郑忽,让郑忽不要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嘉父保证,即便是公子缗继位,也不会损伤翼城和陉庭的关系,请赵公明将此话带着郑忽。

赵公明心中虽然冷笑不止,但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了嘉父。

这让嘉父微微安心。

其实嘉父也明白,小子侯一死,翼城和陉庭的关系就不再会向之前那么亲密了。

除非他能答应郑忽让世子生继位,这样或许还有点挽回的余地。

但是,他真的不能这么做啊,翼城现在需要的是稳定,是聚拢民心士气,一个孺子很显然无法做到这些。

公子缗即便是再不堪,但是国有长君更有利于凝聚人心!

说实话,嘉父的内心深处也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万一哪天郑忽对公子缗不满了,失去了陉庭的翼城,还能走多远?

嘉父不知道。

但嘉父知道,既然确定了公子缗继位,翼城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郑忽。

小子侯在位的时候,郑忽臣事翼城,虽然小子侯始终没有把郑忽当臣子对待,但是郑忽的这种臣事是一种态度,说白了,这种态度完全是因为小子侯。

而现在公子缗继位,郑忽肯定不会在用这种态度对翼城。

与其等郑忽将这事挑明,最后弄的公子缗下不来台,还不如他在公子缗继位之前提出,这样多少还能获得一点郑忽的好感。

这就是,嘉父刚才让赵公明带话给郑忽,即便公子缗继位也不会影响翼城和陉庭之间关系的原因。

这句话,其实已经将陉庭摆在了与翼城相同的位置上。

两方是盟友关系,而不是臣属关系。

虽然,小子侯在世的时候,两方其实就会事实上的盟友关系,但名义上是臣属关系。

现在,嘉父无奈,只能把名义上的臣属关系去除。

嘉父觉得,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保住翼城和陉庭之间的友好!

只能说,嘉父这是在痴人说梦!

郑忽想得到的,根本不是嘉父所能想到的。

出现误判,实属正常。

就像赵公明一直认为的那样,嘉父不过是中人之资罢了,只汲汲于眼前已经发生的事情,缺乏远见!

没过多久,赵公明便追上了郑忽。

郑忽压根就没想过要离开嘉父的府邸。

他根本就不用这么做,离开只会引起嘉父等人警惕。

他只需离开嘉父的视线,然后派人通知嘉父府外的邓荒就可以了。

等到邓荒率军进攻嘉父的府邸,混乱之中谁还会注意他的存在,等到嘉父反应过来寻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大军之中了。

郑忽和赵公明一同走进嘉父原来为郑忽安排的住处。

进屋,已经有人在屋内静静的等着郑忽的到来了。

“动手罢!”郑忽入屋之后没有多余的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唯!”那人领命悄悄的离去。

至于嘉父派去监视郑忽的那个人,在郑忽进屋之后,就被齿给解决掉了。

齿盗寇出身,对于尾随这种事可以说是相当敏感,那人刚尾随不久,齿就已经有察觉了。

郑忽进屋之前,直接让齿把人给解决掉。

而且是正大光明的把人给解决掉的。

郑忽估计,现在应该已经有人跑去向嘉父汇报郑忽命人在住处杀人!

相信嘉父对此也能理解,心情不好杀掉一尾随的下人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嘉父关注的点在于郑忽有没有出府,只要郑忽没出府,就是郑忽再杀几人,嘉父也不会在意!

贵族子弟以杀人取乐,发泄情绪,这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若是郑忽杀个人还遮遮掩掩,反而会引起嘉父的怀疑!

送信的走后,郑忽招呼赵公明落座。

二人坐定,郑忽笑着道:“司寇在此稍坐片刻,待吾兵至,吾予司寇一支人马以全赵氏!”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赵公明可不像郑忽,在翼城就是个孤家寡人,无牵无挂!

赵氏的原封地赵城在霍国境内,距离霍太山不过十公里而已!

当初周穆王之所以会将赵氏封于霍国境内,完全是因为霍太山周围原来一直是赢姓一族的封地。

赵氏的祖先是季胜,季胜的父亲蜚蠊就是死在霍太山的。

像在《史记·赵世家》中,也有一段霍太山山神帮助赵襄子灭掉智氏的记载。

但问题是赵城现在早和赵氏没什么关系了,幽王的时候,赵氏举族迁到翼城,在晋国安家落户,历史上直到曲沃武公封赵夙于耿地,赵氏这才算重新有了块封地。

赵氏的族人基本上全都在翼城,郑忽未到翼城之前,怀宗九姓的族属私兵名为保护,实际上是把赵氏给控制住了,郑忽入翼之后,嘉父这才命人撤兵。

不过,郑忽既然准备将所有的世卿给控制起来,那赵氏一族的安全还是要保证的,万一其他世卿家族的人见自家家主被控制,拿赵氏当作人质怎么办?

所以,保护赵氏一族周全,是郑忽必须要考虑到的问题。

毕竟,赵氏出人出力的帮助郑忽,郑忽也不能寒了人家的人不是?

况且,等到将反对他的世卿控制起来,翼城的大权落到他的手中之时,他还是需要赵氏出力的。

“司徒大德,臣谨谢之!”赵公明对此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郑忽如此做法,正是他想要的。

“司寇太过见外了,赵氏襄助于吾甚多,吾岂敢忘赵氏之德?”

“不敢,赵氏不过出些微末小力而已,何敢劳司徒记挂?”赵公明谦虚的表示道。

郑忽闻言也不接茬,反而直接对赵公明道:“司寇随吾在此静候安坐即可!”

“唯!”赵公明恭敬的应了一声。

赵公明的态度摆的很端正,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从今往后,这翼城虽然名义上还是晋侯的翼城,但实际上将会是郑忽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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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投名状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九十五章投名状邓荒没有让郑忽等太久,也就两刻来钟的时间吧,他就已经亲自率军赶到郑忽面前。

虽然他们的任务是将嘉父府中的所有世卿给控制起来,但比这个任务更重要的是保护郑忽。

郑忽的安危才是全局成败的关键!

“主上!”邓荒见到郑忽后躬身行礼。

“无需多礼,卿即刻调一支人马予赵司寇!”郑忽没有废话,直接命令道。

“唯!”邓荒领命而去。

“既如此,臣便先行一步,臣在赵氏静候司徒传捷!”

赵公明没有再多说感谢的话,有时候感谢的话说多了反而会引起别人的反感,赵公明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一千句感谢的话远不如做一件表示感谢的事情更让人心生好感!

郑忽点点头,和赵公明客气了一句“如事有非常,司寇遣人通传一声即可,万勿客气!”

赵公明哈哈一笑,对郑忽拱了拱手道:“料也无碍!”

说完,转身离去。

郑忽目视着赵公明离去之后,他也出了屋,屋外的齿已经带领着士卒在周围警戒了!

“主上!”见郑忽出屋,齿向郑忽行礼道。

郑忽微笑颔首,之后,直接道了句“走!”

嘉父府邸中的防卫算不上弱,但对陉庭士卒来说,也算不上强。

邓荒刚攻入府中的时候,便将入府的士卒分成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率领去保护郑忽,另一路直攻正堂。

而郑忽率军向正堂走过去的途中,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倒是尸体、残肢、血迹遇见了不少。

很明显,一路上其实是有激烈的战斗的,不过所有的战斗都在郑忽来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一路上畅行无阻的来到正堂。

此时的正堂外面已经被陉庭士卒给团团围住。

正堂之内也有士卒入驻,等待着郑忽的到来。

郑忽气定神闲的迈步走进正堂,看到的是一群人惊慌的脸色,当然,也有故作镇定的,比如嘉父。

“郑司徒,这是何意?”嘉父向郑忽质问道。

嘉父心中其实已经慌了,但更多的是懊恼,他千算万算,以为将郑忽控制在他的府邸中,就能让郑忽暂时失去对军队的掌控,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还真是天真至极。

更为可笑的是,当下人禀报郑忽纵容手下行凶的时候,他还以为郑忽已经无能为也已,所以,才有杀人泄愤的举动。

现在想来,郑忽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在麻痹他们!

“执政多虑了,吾闻先君命吾等匡辅幼君,而诸卿逆先君之命,阴谋废幼君而立公子缗,今忽所以兴兵者,乃为全社稷,保元元,而诛逆党!”

郑忽话到最后的诛逆党,让诸卿大哗。

郑忽摆明了这是不愿意放过他们了,而且还是诛杀的方式来对付他们。

诸卿人人自危。

就是方才没有出言反对立世子生的世卿也害怕受到牵累!

只有刚才出言支持郑忽的世卿,算是还算平静,当然也不可能没有一丝惊慌,惊慌中也带了点庆幸。

毕竟,谁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内心多多少少都是有点波澜的。

嘉父听到郑忽这番无耻的话,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

小子侯可是对郑忽不薄啊!

谁能想到,郑忽在小子侯死后究竟一点都不顾念当初的情分。

但凡是任何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也不会如此行事!

“郑忽,尔今如此行事,可对的起先君爱幸信重?尔就不惧先君于黄泉之下闻而愤怒,向汝索命?”

嘉父的这个诅咒可以说是相当之恶毒!

此时的人都笃信于鬼神这一套,若换做其他人,就凭嘉父说的这番话,就足够将其杀了!

但郑忽向来对这一套时不怎么感冒的,他安安静静的任由嘉父发泄他的不满。

等嘉父说完了,他还微微一笑!

见到郑忽还能笑出来,嘉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愤怒的对郑忽大喊道:“郑忽,吾今日身死,他日即化为厉鬼,必向汝索命!”

郑忽乐呵呵的看着嘉父的表演,一点也不恼,这很明显就是黔驴技穷的表现嘛!

郑忽就没说你活着都斗不过我,我还怕你死了会对我怎么怎么样?

搞笑呢吧!要是人人都有这能耐,这世界早变成天堂了!

“执政安心,先君有命,命吾与执政及赵司寇共同匡佐新君,吾岂敢背先君之命而诛执政,且执政,晋国之良辅也,无执政,晋国岂得安?”

郑忽笑盈盈的看着嘉父,道貌岸然的吹捧着。

“司徒,吾以为公子缗不堪之至,不宜为晋国后,臣以为当立者乃世子生!”

“司徒,臣亦然!”

郑忽刚吹捧完嘉父,立刻有人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刀兵的威胁,开始曲意逢迎郑忽。

这些曲意逢迎的人中有之前明确反对立世子生的、有既不反对也不赞同的,当然也赞同的再次表态!

郑忽笑了,真他么的一群没有节操的人啊!

见状,郑忽也没有任何表态,直接命令屋内的士卒拿人。

当他指到哪个人的时候,屋内的士卒立刻毫不犹豫的将人拿下,并且拖出屋外!

见状,嘉父开始破口大骂郑忽。

没过多久,屋内就只剩下寥寥几人,郑忽扫了一眼,发现加上他和嘉父在内也不过十人而已。

可以说,翼城的世卿已经去了大半!

“而今在座的诸卿应是晋国之栋梁无疑!”没有理会嘉父的破口大骂,郑忽笑眯眯的道。

不过,他凌厉眼神却让剩下的诸卿脊背冒了一股寒气!

本来在场的诸卿见他们没有被拖下去,心里刚松了一口气,现在郑忽的眼神又让他们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因为看郑忽的意思,好像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

难道郑忽想要把他们这些剩下的人也屠杀掉?

没人能给出答案!

谁也不知道郑忽是怎么想的?

嘉父阴沉着脸跪坐在上首突然停止了辱骂,他也想看看现在郑忽还想干什么?

“不敢当司徒之赞,司徒才是真正的晋国栋梁之才,吾等不及司徒之万一!”

几人还能怎么说,只能不断的派郑忽的马屁。

“二三子莫要自谦,而今晋国正值多事之际,正是二三子为晋国效力的好时机!”郑忽近量用温和的语气对几人说道。

此言一出,几人心头微喜,郑忽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司徒但有吩咐,吾等敢不从命?”几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开始表忠心。

“善,既如此,吾确有一事需要二三子襄助!”郑忽毫不客气。

几人心头突然有些不安。

只能硬着头皮的道:“司徒有事,尽管吩咐!”

“吾予二三子兵,二三子助我剿灭叛逆之族,如何?”这就是投名状了!

这个命令几人敢违逆吗?

肯定是不敢的,如果敢,那么他们的家族一定会落得和刚才那些世卿的家族一样的下场!

“唯!”几人战战兢兢的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中原罢兵?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九十七章中原罢兵?郑忽在晋国忙着窃权的这段时间,中原的五巨头,郑、齐、鲁、宋、卫也没闲着。

蔡国被郑国灭掉,这个影响太大了!

大到宋国已经有了乞和之心。

郑国灭蔡,兵威士气正盛,而宋国出兵助蔡的军队基本上都给了蔡国陪葬,这个消息传到宋国国内,宋人大为惶恐,宋人本在殇公时期就被郑国打出了恐郑心理。

在而今的这种情况下,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心士气,立刻土崩瓦解,一时间,国内的求和之声甚嚣尘上,唯恐郑国移师攻宋。

一旦郑国移师,没有人认为宋国能够抵挡住郑国的进攻!

宋庄公说不畏惧是假的,他的前任殇公是怎么死的,他可是心知肚明!

鲁国是指望不上了,宋庄公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卫国,寄希望卫国能够出兵助宋,以稍稍提振宋人的自信心。

但宋庄公最终发现宋国的兄弟之邦卫国,也指望不上了!

他接连三次遣使至卫,请求卫宣公出兵,第一次卫宣公以卫遭陉庭之败,力有不逮给婉拒了,第二次卫宣公干脆就称疾不出,第三次,卫宣公则表示他愿意充当和事佬为宋国请平!

卫宣公这货爱美人不假,但这又不代表他傻。

往日卫、宋、蔡三国伐郑,也尚且只是和郑国战个有来有回,不至于吃亏,但也谈不上大胜!

现在,蔡国已经亡国了,郑国若携势不可挡之威移师攻宋,卫国去援助宋国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三国联合的时候也只是和郑国打个平手,现在就剩卫宋兄弟俩了,而且现在郑国正处于盛时,卫宣公觉得,此时和郑国开战,别说是战胜了,能不被郑国击败,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之前郑国兵威还未如此盛时,他都没趟这趟浑水,现在去,那不是傻了吗?

所以,卫宣公打定主意先避一避郑国的势头再说。

不过,卫国和宋国终究是兄弟俩,国人都是殷民之后,打折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也不好对宋国的处境坐视不管,只好婉言规劝宋庄公,此时不宜和郑国硬刚,不如请平!

宋庄公得到卫宣公的答复,是彻底没了脾气,若是卫国肯出兵,多少能给国人壮壮胆,他也有脸去说提和郑国开战的事情,现在,卫国拒绝了,他那还有脸提和郑国开战,国内的士卿只需一个问题就能问的他开不了口。

能战胜郑国吗?

就这一个问题,他就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能,根本没人相信,就是他自己也不怎么信。

说不能,既然明知道不能,干嘛还要和郑国打?这不是摆明了他这个国君昏聩,不知变通吗?

是以,宋庄公也没什么招了,私底下和华督一合计,干脆让卫公作中间人,求和吧!

现在由卫公出面请平,至少还能保住他身为国君在国内以及宋国在列国间的颜面不失,若是等到郑国打的宋国毫无还手之力,届时,可什么颜面都没有了!

商议既定,宋庄公遣使至鲁国,诉以宋国愿与郑、齐和平相处之意,并询问鲁桓公之意。

鲁桓公自然没有不赞同的道理,战争打到现在,鲁国已经被齐邾两国搞的精疲力尽,虽然没有大败,但也是小败不断。

再打下去,对鲁国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就这样,得到宋公、鲁侯同意的卫宣公先遣使至郑、齐、邾三国,向郑伯、齐侯、邾子三国国君表示宋鲁二国欲罢兵言和,不知三国意下如何?

虽然郑庄公巴不得把宋、鲁两国给灭掉,但是他知道这事是不太可能的。

他对宋、鲁恨之入骨不假,但是凡事都是要讲究策略的。

况且,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一年多了,郑国也不可能屁事没有,事实上,郑国也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以恢复元气。

不止是郑国,齐国、邾国又何尝不是?尤其是邾国!

邾国国小,和齐国联合起来打了鲁国一年多,估计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急需修养,以重振国力。

郑庄公不能因为自己和宋鲁两国的仇怨而丝毫不顾及盟友的死活,这是国与国之间交往的大忌。

于是,郑庄公遣使至齐邾两国,在感谢二国帮助的同时,表示战争进行了一年多,再持续打下去,害怕会伤及二国的根本,二国出人出力的帮助郑国,郑国实在不能做这么无德无耻的事情,希望两国能理解。

对此,齐侯和邾子自然是理解的。

郑国刚攻灭蔡国,若是攻宋,万无不胜之理,在势头正盛的情况下,和他们言罢兵一事,除了是照顾他们,还是其他的解释吗?大概是没有了!

况且齐、邾两国也确实修养一番,在这场战争之前,哪有什么战争是持续一年多的?

几个月已经是顶破天了!

二国若不是能够因粮于鲁,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早就把他们的府库给打空了。

饶是如此,他们府库中的粮饷其实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尤其是邾国!

此时停战,对二国都有好处。

二国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就这样,参战双方都有停战意愿!

卫国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中间的调停人。

卫宣公得到郑、齐、邾愿意停战的消息,内心的兴奋外加激动的。

因为他一旦调停成功,那卫国可就在列国中大大的露了一次脸。

郑、齐、鲁、宋都是中原地区响当当的大国,尤其是郑国,现在是列国公认的天下莫强焉的中原地区的头号强国!

这四个大国都因为卫国的介入而休兵停战,那岂不是告诉世人,卫国比郑国还强,不然,郑国作为中原地区的头号强国,怎么会听出卫国的摆布?

不仅如此,卫国还能借此机会,让宋鲁两国都欠卫国一个大大的人情!

话是这么说,但当卫宣公看到郑国提出的条件时,就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因为郑国提出的条件是,宋、鲁必须同意废除在曲阜立的盟约,准许世子忽回国,这是前提,没有这个前提一切免谈!

然后,再有就是在战争中得到的一切土地无需再归还,鲁割郎,宋割沛、留予邾。

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一些条件,看的卫宣公时一阵头大。

第二百九十九章 甩锅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九十九章甩锅郑忽再次见到郑庄公的时候,内心激动的!

但他很快便把他激动的情绪给压制了下去,因为他现在是晋臣,是晋国事实上的权臣,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晋国。

亦步亦趋的跟随在晋侯生身后,郑忽向晋侯生一一引荐跟随郑庄公来访的郑国群臣。

而后,在翼城的宫室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郑庄公来访的享宴,这是用来接待诸侯的最高规格的宴会。

这些自然是郑忽亲自操办的。

自家老爹来访,郑忽怎么也得假公济私一番不是?

其实,也算不上假公济私!

此时郑庄公无论访问哪个国家,有这种规格的招待都不奇怪,没有这种规格的招待才奇怪呢?

谁让此时郑国势强!

很多国家想要请求郑庄公访问,还不一定求的到呢!

即便是换作其他人在翼城执政,也会如郑忽这般以最高的规格来接待郑庄公。

而且来说,若非是郑忽在晋国,郑庄公还真不一定会到晋国访问呢!

这一点,翼城诸卿心里面可跟明镜一样!

翼城现在是什么实力,翼城诸卿心里还能没点数?

相当初,曲沃还没有伤到元气之时,实力可以说是晋国周围最强的了吧!

但曲沃想要请求郑国出兵援助,不也是靠着贿赂才达成目的的吗?

翼城现在的实力已经衰落到,也就比小国稍强的三流实力,正常情况下,晋国怎么可能会入郑国的眼!

翼城诸卿有这种心态实属正常!

说到底,此时还是中原国家在左右天下局势,历史上郑国小霸之后,齐、楚、晋相继崛起,这才开始了晋楚一北一南左右天下局势的新格局。

而面对着当今中原地区的头号强国,翼城诸卿自然会有一种自卑的心态,人总是喜欢比较的嘛!

只有国家强盛,国人才会有那种发自内心的自信。

国力弱,自卑心理就是不可避免的。

而郑庄公此次为什么会访翼,为了劝郑忽归国?

那是不可能的!

郑庄公此次访翼有三个目的,其一,看看郑国在晋国的“奋斗成绩”,其二,为郑忽站台,其三嘛,顺便看看他的这个逆子有没有在晋国给郑国或者说给他丢脸。

至于说,帮助郑忽攻打曲沃。

想都不要想!

绝对绝对是不可能的。

郑忽而今也算是在晋国扎根,他若再帮助郑忽攻打曲沃,这事传到列国中间,一口郑氏父子俱行无道,窃夺晋国的大锅,他想不背都不行。

身为一大国国君,郑庄公还是要脸的。

再者说,他年纪大了,这么一口锅他也背不动了不是?

郑忽就不一样了!

郑忽是晋臣,他的所作所为是在帮助翼城复文侯之业,是在中兴晋国!

这套说辞,别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郑庄公是相信的。

他自己的儿子,他还不了解吗?

即便是郑忽真的玩漏了,那也不要紧,一句小儿辈胡闹,就能搪塞过去。

不过,据郑庄公现在得到的消息来看,郑忽在晋国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话虽如此,样子还是要做的。

宴会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郑庄公向晋侯生告罪一声,然后对郑忽道:“逆子,寡人献五邑于天王以赎尔之前过,天王加恩,已为宽宥,许尔归国,尔为晋臣也久矣,其后便随寡人归国罢!”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喧闹的宴会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很多人大吃一惊,郑忽这是要回郑国了吗?

反应过来之后,翼城的某些世卿,心中的小恶魔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郑忽一旦离翼,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郑忽离开了,这就代表他手中的权力可就空出来了,郑忽能够专权,没理由自己不行啊!

翼城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能成为一国执政也不错啊!

况且郑忽离开,不可能把他经营的势力都带走吧!

要知道郑忽手下的陉庭士卒大多可都是贾人、杨人、霍人和晋人,这些人能愿意跟随郑忽去郑国吗?

不见得吧!

而且,郑国可是中原地区的头号强国,能看得上这点势力?

开玩笑呢吧!

若是能将郑忽的势力收编,和曲沃掰腕子也不在话下!

有人着急想从郑忽身上割块肉吃,自然也有人担心,万一郑忽离开翼城,文侯一脉有覆灭之危!

虽然郑忽在翼城大肆铲除异己,但不可否认的是,郑忽是而今翼城当之无愧的定海神针。

有郑忽在翼城才不会出乱子,也不用担心哪天曲沃会攻打翼城,甚至是灭了翼城。

如果郑忽离开了呢?

曲沃闻讯,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肯定会出兵攻打翼城,届时,翼城哪什么抵抗曲沃的进攻。

也有对此无动于衷,比如赵公明,赵公明知道郑忽肯定不会放弃他呕心沥血经营的这一切。

翼城的大权好不容易才夺到手,现在离去,那怎么可能?

果然,事情真如赵公明所料。

只听郑忽道:“父君,儿离郑之后,幸得晋侯收留,才得保全而不使父君忧,今先君薨,命儿无忘收留不臣之恩,必灭曲沃而为之复仇,今曲沃未灭,儿实不敢背先君之德!”

郑忽也不太能搞清楚郑庄公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依郑忽想来,他老爹逼着他回国的可能性不大。

眼看着晋国都快成为郑国的土地了,他老爹除非是傻了,要不然根本不可能逼他回国。

他老爹又不是什么圣母,晋国的土地他老爹不想要?

那怎么可能!

骗鬼,鬼都不信!

“逆子,尔言不敢背晋侯之德,将置我郑国宗庙社稷何?”郑庄公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这当然是装的。

事实上,郑庄公是在甩锅,意思是万一哪天晋国真没有了,也和他没什么关系,都怪郑忽不听话。

这或许有点坑儿,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以前不需要这么做,那是因为郑忽还不能回国,现在郑忽能回国了,他就必须得这么做了。

郑忽能把这口黑锅洗白,问题是他不能啊!

而且,他话里话外的看重之意,其实是变相的在为郑忽站台!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庄公访晋

郑王天下初临第二百九十八章庄公访晋《礼记·王制》有云:“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

大概意思,就是说天子死,七日后入棺,停棺七个月之后安葬,诸侯死,五日后入棺,五个月后安葬!

是以,当郑忽操办完小子侯的丧事,将小子侯安葬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仲春之月了。

世子生也早已经继位为君。

而郑忽则是依旧稳坐在他的司徒之位上,嘉父还是翼城的执政卿,只不过已经不再过问政事了,除了一些重要的活动,比如新君继位,先君安葬,嘉父有露脸外,其他时间,基本上没人能见到嘉父。

现在整个翼城之中皆闻司徒之令,而不复闻晋侯、执政之命!

可以这样说,现在的翼城和郑忽的私人领地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郑忽的水军,大肆为他歌功颂德,仅存的翼城世卿战战兢兢的听从郑忽的命令办事。

晋侯和先君夫人更像是个吉祥物,除了祭祀这样的事之外,其他的事情和晋侯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遇事,所有人都是先去郑忽府邸汇报,听从郑忽的命令,没有人在意晋侯和先君夫人是何想法!

季被郑忽派去翼城的宫室,专门领军保护晋侯。

名为保护,实则监视,所有在私底下前去拜见晋侯的人,甚至和晋侯与先君夫人将了什么话,到最后都一字不落的传到郑忽耳中。

郑忽这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让晋侯的命令出翼城宫室。

晋侯安心的做他的吉祥物也就是了,再说一个孩子也处理不了什么军国大事,还不如让郑忽来代劳,郑忽这也是为了晋国的社稷不是?

当然了,郑忽如此专权的举动自然不可能不引起不满。

翼城的世卿,反对郑忽的都已经被诛杀殆尽,但别忘了晋侯手中除了翼城还是有其他的几处城邑的,比如随、千亩、鄂、九原、黄父等。

镇守这些城邑的大夫,有比较识时务,也不怎么识时务。

像黄父、九原二邑的镇守大夫就比较识时务,亲自前来拜见郑忽,表示愿意听从郑忽的一切吩咐。

而随、千亩、鄂三邑的镇守大夫就不怎么识时务,当郑忽诛杀翼城世卿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这三邑的大夫无论是在新君继位还是在安葬先君之时,都没有到场,其反对郑忽的意图已经是不言自明!

郑忽在操办小子侯丧事的时候,也无暇顾及这三邑,只好任由他们各行其是。

而现在,郑忽基本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操办完了,这三邑就显得很碍眼了,只不过正处于春耕时节,不宜出兵也就是了。

其实,这三邑对郑忽来说,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他只需遣兵一支就足矣!

曲沃这段时间,好像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仿佛在攻破翼城了之后就沉寂了下去一样。

不过,郑忽觉得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曲沃怎么可能会眼看着他窃夺翼城大权而无动于衷呢?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暂时想不明白,郑忽也不再去想,因为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准备。

他的父亲郑庄公已经遣使告知晋侯,要前来访晋。

宋鲁向郑齐邾请平的事情,郑忽早已经知道了。

郑忽不仅知道这件事,郑国提出的条件是什么,他都知道。

这对郑忽来说,这些事情根本算不上机密,郑庄公都已经在书信中将事情全部都告诉他了!

郑国提出和平的前提条件是允许他回国,宋鲁两国表示只要天子没有意见,他们两国就没有意见。

这种让天子自己打脸的事情,天子刚开始是死活都不愿意去做的。

开玩笑,天子巴不得郑忽一辈子都待在晋国,永远都回不了国呢!

让郑忽回国,他不但先前的努力全部白费,而且是养虎自遗患,所以,天子对这件事是相当反感,无论是郑国请求还是卫国劝导,他一概不听。

直到前段时间,各国如周朝正,郑庄公表示愿割五邑以赎郑忽之过,天子这才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说实话,郑忽究竟犯了什么错,没人知道。

在郑忽遭到驱逐之前,他有得罪过天子吗?

没人知道。

但郑庄公既然这么说,别管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就都默认了郑忽以前肯定是犯过错的,而且犯的错还被天子给记恨上了,所以,天子才把郑忽驱逐出国。

这其实就是给天子台阶下了。

如果说郑忽一点过错都没有,那不是等于说,有过错的是天子了吗?

这怎么可以?

是以,郑忽肯定是错在先!

贵族犯错不可怕,只要有钱,还怕不能抵过吗?

贵族拿钱赎罪,这也符合周朝的法治精神!

事实上,这种贵族拿钱赎罪的法治精神,据说最早能够追溯到传说中的虞舜时期。

《史记》所谓“金作赎刑!”

由此可见,用钱赎罪由来已久。

而且上至死刑,下至杖、笞都是可以用钱赎的。

所以,郑庄公献出五邑给郑忽赎罪,还是在给天子台阶下!

事情到了这一步,郑国的台阶都准备的这么好,天子只能不情不愿的顺着台阶下。

不然嘞,再和郑国硬刚,没看到宋鲁两国都求和了吗?

其实天子心里也明白,如果他不顺着郑国给的台阶下,郑国肯定不会因此认栽,届时,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善了的!

天子都同意了,宋鲁两国再无话说。

有了这个前提,郑、齐、邾和宋、鲁两方的罢兵言和之事才算是正式开启。

经过几个月的扯皮交涉,其他的还好说,主要是土地的问题,鲁国想要收回失地,宋国不想割地。

不过,双方最终还是达成协议,鲁国限期三个月出钱粮赎地,如果到期还拿不出规定的钱粮,那么原先齐邾两国战占据的土地归齐国所有。

至于原先郑国提出的鲁割郎地,宋割沛、留二地予邾国,宋鲁两国可以不割地,但是鲁国要出一定的钱粮当作赎买郎地的赎地钱,而宋国在出赎地钱的同时,还要赔偿邾国的战争损耗,同时,宋鲁两国必须承诺,以后不再把邾国当作附庸国对待!

协议基本达成之后,卫宣公邀请郑、齐、邾、宋、鲁五国在卫国戏阳盟会,天子使者也有出席,在天使的见证下,五国以盟约的形式将和平的条件定立了下来。

而郑庄公的这次访晋,正是在戏阳盟会之后。

第三百章 进

总得来说,郑忽为郑庄公准备的这场高规格的享宴还是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收场。

虽然,中间郑庄公和郑忽因为回不回国的事情争执了两句,但在赵公明和随行的郑国诸卿打圆场的情况下,这场小的波折很快就过去了。

郑庄公多少是顾忌晋侯和翼城诸卿的颜面的,至少翼城诸卿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宴会结束,翼城诸卿,无论是郑忽新提拔上来的,还是原来残存的世卿,人人都是心事重重。

郑忽会不会离开晋国,已经成为这些人心中无法忽视的问题。

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而郑忽则是悠哉悠哉的回到了他的府邸,丝毫不把在宴会中发生的事情当一回事。

至于郑忽为什么会直接回到他的府邸,那是因为郑忽遣人将把文姜给接了过来。

说实话,如果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说,郑忽和文姜的婚礼其实不算合法,因为没有告庙,没有得到郑国祖宗的承认。

周制婚礼相当繁琐,大致分为三个大的阶段,分别是婚前礼,正婚礼和成妇礼。

而成妇礼的最后一项庙见成妇完成之后,才能代表女方正式成为男方家庭中的一员。

郑忽和文姜的婚礼前两项都没什么问题,关键问题就出在成妇礼这一块。

成妇礼的第一项就是所谓的妇见舅姑,此时妻子称呼丈夫的父亲为舅,称呼丈夫的母亲为姑。

简而言之,成妇礼的第一项就是见男方的父母。

郑忽自己都见不到父母,更别说文姜了。

所以,郑忽这次接文姜前来,就是为了让她拜见一下郑庄公,虽然现在已经晚了,因为妇见舅姑之礼应该是在成婚后的第二天早上。

但反正已经成这个样,意思意思也就得了,谁还没逾越过周礼,他连天子都胖揍了一顿,还谈什么维护周礼?

况且,他至少比原主强点,原主娶陈女,在迎娶的路上就和陈女同居了,气的陈国送亲的使者跳脚大骂,未婚同居,断子绝孙。

别管怎么说,郑忽至少没在迎亲的路上和文姜做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就足够了!

说实话,郑忽其实心里是不太想把文姜接过来的,因为文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孩子就出生了,仲春之月天气又冷,加之车马颠簸,郑忽心里说不担心是假的,问题是他老爹都来了,他可以不把周礼当回事,不能不把他老爹当回事啊!

万幸文姜没出什么事!

不过,文姜来了,郑忽也挺幸福的,因为宣姜也跟着来了。

干柴烈火,痴男怨女,更别谈宣姜也想要个孩子,反正近几天,郑忽挺抗冻了的!

“良人!”文姜见郑忽来,柔柔的叫了一声。

郑忽看她好像有点紧张,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稍作安慰。

而且郑忽还注意到,案几上已经摆了几个用竹子编织的器物,里面装着枣、栗、腶修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她作为新妇带给郑庄公初次见面的礼物。

等文姜稍稍平静下来,郑忽这才带着文姜离开府邸,前往郑庄公下榻的馆舍。

入馆舍,一路畅行无阻的来当正堂,此时郑庄公早已经在这个等候了。

“见过父君!”

“见过舅父!”

文姜紧随郑忽之后向郑庄公行礼。

郑庄公见到文姜怀孕,其实是很高兴的。

毕竟,对一个国家来说,传承问题从来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大问题。

不过,高兴归高兴,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没有多说。

鉴于文姜大着个肚子,礼节之类的也一切从简。

见到的见礼拜见之后,文姜便被安排下去稍作休息。

郑庄公和郑忽还有事情要谈。

父子二人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总需要留出一点私人空间,当面聊一聊。

文姜离去之后,郑忽直接对郑庄公行叩首大礼,口称“儿实不孝,不能侍奉父君于膝下!”

郑庄公从上首的位置走下来,将郑忽扶起,道了声“吾儿辛苦!”

郑忽当初是怎么离开的,郑庄公可是心知肚明。

郑忽若不是为了帮他和郑国群臣解围,怎么可能会主动请求离开郑国?

往大了说,郑忽当初的所作所为是功在社稷!

这一点,即便是郑国群臣也无可辩驳!

将郑忽扶起之后,父子俩俱落座,开始交谈起来。

郑庄公先问郑忽可曾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取名,郑忽表示没有,请郑庄公赐名。

此情此景,郑庄公好像突然想到了当初给郑忽起名的时候一样。

对郑忽道:“吾儿名忽,忽者,忘也,吾所以名吾儿为忽者,欲使吾儿莫恃先辈功业,忘之,乃自立功业,不忝于前人,今吾儿果如吾愿,吾死无憾矣!”

郑庄公的话让郑忽微微动容,原来他的名字还有这番含义在里面,可见当初他老爹对他这个嫡长子是多么重视!

“父君惠赐之恩,儿必时时谨记于心!”郑忽再拜顿首道。

郑庄公没有理会郑忽的这些虚礼,接着道:“生丈夫,则名曰进,生女子,则名曰宜!”

“进者,登也,宜者,宜室宜家!”

郑忽一听,心道他老爹还真是含蓄,至少比他含蓄。

郑忽其实在心里已经为孩子起好名了,如果生个男孩,就叫晋。

没想到他老爹竟然和他想法差不多,只不过比他含蓄,也就是了。

进的谐音正好是晋,所谓晋者,进也!

换言之,这父子俩起的名字,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只不过郑庄公起的名字不像郑忽起的那么锋芒毕露就是了。

郑忽直接给孩子起名晋,有心人一听,就会联想到郑忽或许有取晋国而代之的野心。

而郑庄公取得这个名字就相对好了不少,因为正如郑庄公所说的进者,登也!

即由下而上,更进一步,这样完全可以解释成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建立远超父祖的功业!

郑忽估计,他老爹之所以会取如此含蓄的名字,大概是考虑到他现在的处境实在不宜太过锋芒毕露,虽然现在翼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说算,但翼城还有原来的世卿在,这多少都是个隐患!

“唯!”郑忽自然没什么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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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战前的准备

接下来,郑庄公和郑忽的所聊的内容,可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比如说,郑庄公询问郑忽的一些具体的计划,窃晋之后,曲沃该怎么处理,翼城又该怎么处理,怎么能够收晋人之心之类的话题。

这些东西,郑忽心中早有筹划,自然是对答如流!

听完郑忽的应答,郑庄公稍稍安心。

窃人国家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一个不慎,就可能被列国武装干涉。

还好郑忽好像心中早有准备,既然如此,郑庄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要郑忽不出现大的差错,背靠着郑国这棵大树,问题也应该不大。

在翼城待了三天,郑庄公最终带着郑国群臣打道回国。

而郑忽却并没有像很多人想的那样,随同郑庄公回国。

有人挺失望的,也有人挺欣慰的!

郑庄公访晋,一方面是为了看看郑忽在晋国究竟做的怎么样,另一方面,就是要亲自告诉郑忽,想回国随时可以回去。

郑忽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待遇,那完全就是因为他在曲阜中为保全郑国上下所做的一切。

这是他应得的!

郑庄公既然已经离去,郑忽自然也不会沉侵在离别的伤感之中。

事实上,郑忽已经在为攻打鄂邑和曲沃做准备了。

随和千亩两邑隔着贾、杨、霍三国,距离较远,暂时对郑忽造不成什么伤害。

既然这样,与其先攻打这两邑,不如先攻曲沃。

而鄂邑距离郇、冀两地较近,万一郑忽出兵,鄂邑是能够在郑忽的后方造成一些困扰的。

所以,郑忽的既定策略是先灭鄂邑,然后移师攻打曲沃。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太过值得担心的地方。

原本小子侯在世的时候,他不愿尽全力攻灭曲沃,那是因为他没有晋国的大义名分,翼城的权力也不在他的手中,所以,他才会有所保留。

而现在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不但得到了晋国的大义名分,而且已经将整个翼城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此时再不出全力,将曲沃给攻灭掉,任由曲沃恢复生气,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说实在的,郑忽此时的实力已经是相当强了。

毕竟,翼城和陉庭两家的军队都掌握在他手里。

而且在操办小子侯丧事的这五个多月中,为了激励翼人训练和到战场杀人。

郑忽把陉庭的那套赏功令给拿了出来,和赏功令一起拿出来的,还有赏功的土地一律私有这项措施。

得益于从之前回到翼城的水军的协助,郑忽的这套措施很快便广为接受,也几乎没有人质疑这套措施的真实性。

郑忽如此做,在翼人中间赢得了巨大声望,但是却也加深了原来残存翼城世卿中的某些人对他的不满。

泥腿子竟然通过战争能获得爵位,这对这些世卿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这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世代所拥有的阶级地位遭到了削弱。

有鉴于此,这些人能高兴才奇怪了呢!

不过,在郑忽刀兵的威胁下,这些人敢怒不敢言也就是了。

况且,郑忽现在还没有掘这些世卿的根。

若是郑忽规定,封君传到三代后,无功者不得袭爵,估计此时这些人已经在私底下准备怎么反对郑忽了。

说到底,郑忽的这些措施虽然让他们很愤怒,但还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底线。

郑忽现在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外患未除,不是改革的好时机。

他现在只要将军功爵制的一部分实行下去就已经可以了。

不然的话,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还得收拾烂摊子。

况且,而今翼城的世卿也没几家了,现在没必要非得把这些人往死路上逼,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

做事总要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就像现在,郑忽既定的征伐方略是先鄂邑,而后再曲沃。

鄂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一邑之地,稍出兵就可拿下。

郑忽已经命令镇守在陉庭的高渠弥,寻机拿下鄂邑。

一旦鄂邑被拿下,他便准备随时对曲沃用兵。

这个事真的是不能再拖了。

今年若按鲁国计年算,是桓公五年,郑忽记得,他老爹是在鲁桓公十一年去世的。

也就说,距离现在还有五六年的时间。

五六年的时间看起来挺长的,其实也不过一眨眼而已。

他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晋国,他必须得提前个两三年回去。

人总是善忘的,离开太久,郑忽也怕万一有些人把他忘了怎么办。

他能回去却还停留在晋国,对他来说,变数有点大。

况且,他的目标难道只是灭了曲沃,完全占有晋国?

这也太小看他了吧?

晋国周边的几个国家,加上赤狄,还等着他去征服呢!

曲沃只是他征服路上的一个节点而已!

当郑忽图谋对曲沃用兵的时候,曲沃也没闲着。

曲沃武公原本采纳韩万的建议,是想看公子缗和郑忽内斗。

没想到内斗没看成,反而看到了郑忽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直接把翼城的权力给窃夺了。

这让曲沃武公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他真没想到郑忽一旦没有小子侯的束缚,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

早知道这般,不如留着小子侯,设法挑拨郑忽和小子侯之间的关系了。

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还是想办法解决当前的面临的问题吧!

还好,翼城群臣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臣伏郑忽,这让他有了操作的空间。

在郑忽为小子侯操办丧事的这段时间内,他派狐突悄悄的造访鄂、千亩、随三地,想要和他们共同围攻郑忽。

千亩、随两邑对郑忽没什么好感不假,但也羞于曲沃为伍。

狐突造访时,直接被礼送出境!

千亩和随二邑是晋国的飞地,看样子是准备走当初陉庭的老路了,谁也不搭理,既不臣伏于曲沃,也不再臣伏于翼城。

而鄂邑却没有拒绝曲沃的提议,经过狐突的反复劝说,鄂邑大夫和曲沃达成了某些协议,虽然这些协议是暂时的。

因为鄂邑大夫依旧认为自己是翼城之臣,而非曲沃之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驱逐郑忽这个权臣,他只不过是利用曲沃罢了!

第三百零二章 敲打

一个月后,曲沃武公接到一个让他极为气愤消息。

陉庭出兵把鄂邑给灭掉了!

这让曲沃武公火冒三丈。

如果按照他的计划,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他已经和鄂邑大夫约定好,由曲沃出兵,正面和翼城及陉庭对峙,而鄂邑则后方点火。

却没想到还没等计划开始实施,鄂邑就已经被灭了!

这也给了曲沃武公一个提醒,那就是郑忽开始清除像鄂邑这样的不确定因素,岂不是意味着,郑忽已经在为攻打曲沃做准备了?

还好,他早有准备,他怎么可能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鄂邑上。

事实上,从小子侯死后,他就开始谋划要怎么灭掉郑忽。

因为,高渠弥在打败曲沃之后,郑忽的穷追不舍让曲沃武公深刻的明白了,他和郑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郑忽在翼城夺权,就更加证明了这一点,他和郑忽绝对没有共存的可能。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奋力一搏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坐以待毙,那就真是等死!

明白了这点之后,曲沃武公自然要行动起来。

以曲沃当时的实力想要和郑忽与翼城掰腕子,那肯定是力有不及,所以,曲沃武公开始寻求外援。

梁国,作为曲沃的铁杆盟友,自然是曲沃武公第一个想到的国家。

于是,他秘密遣使至梁,轻而易举的就取得了梁国的支持。

接着,曲沃的使者又接连访问了芮、魏、虞、虢四国。

芮国根本不想搭理曲沃,因为当时的芮国,芮君和他母亲闹矛盾,芮君早就出奔到魏国去了,而且芮国还刚和秦国干了一仗,虽然胜了秦国,但是自身也不好受。

所以曲沃使,在芮国没待多长时间就离开了。

人家国君都不在国内,怎么可能出兵帮助曲沃。

到魏国的时候,魏君倒没有出奔,但是也不愿意帮助曲沃。

因为天子勒令魏君将芮君送回国,但芮君是死活不愿意回去啊!

芮君之所以会和他母亲闹矛盾,那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玩女人玩嗨了,惹的他母亲非常不高兴,就把他赶了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芮君怎么可能会愿意回去受他母亲的恶气。

芮君不愿意回国不要紧,却是难为了魏君。

打不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但天子又有命令,魏君急得是焦头烂额!

哪有什么心情搭理曲沃使!

无奈之下,曲沃使值得离开魏国,来到虞国,虞国国君非常好说话,只要给财宝,没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曲沃又不差钱,争取到虞国的支持,那完全是小菜一碟!

最后,曲沃使又到了虢国。

虢国的国君就是天子卿士的虢公林父。

虢公怎么可能会愿意趟这趟浑水?

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所有,曲沃最终拉了两个盟友,一个是梁国,一个虞国。

两国答应曲沃,各出车百乘帮助曲沃对抗郑忽。

所以,曲沃武公其实也不是孤立无援的。

郑忽有翼城,曲沃有梁、虞二国。

……

翼城,郑忽正在召集诸卿,讨论攻伐曲沃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

郑忽主要是担心,一旦他领兵攻打曲沃,留在翼城的某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

但问题是,攻打曲沃一事,在翼城中还真没有人能够代替他前去。

所以,他还真是不去不行。

既然如此,他离开之后,翼城的工作,自然要交代一下,更重要的是,敲打敲打某些人,不要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动什么小心思。

不然,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郑忽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信男善女能把翼城的世卿屠戮大半,并且还把执政卿嘉父软禁起来!

“曲沃之无道,诸卿皆知矣,且先君命吾复仇,吾不敢有一日忘也,今春耕已过,国人暂无农事之烦,实乃用兵之良机也,故吾欲在三日后亲率师出征,不知诸卿可有异议!”

郑忽的府邸中,郑忽对召集来的翼城诸卿询问道。

诸卿能有什么意见,他们巴不得郑忽早点离去呢!

郑忽在翼城的这段时间,他们这些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顺从着郑忽的心意。

郑忽说东,他们不敢往西。

一个月前,他们还以为郑忽能够回国呢,谁知道空欢喜一场。

也不知道郑忽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把郑伯哄回国了。

吓得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人,立刻把小心思收回了肚子里。

庆幸自己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付诸实施,不然,破家灭族就在眼前!

现在,郑忽突然说要率兵攻打曲沃,去就是了!

别说他们巴不得郑忽离去,就是他们对郑忽攻打曲沃有意见,也不敢提啊!

伺候一个喜欢用刀兵解决问题的杀才,那不得时刻都要小心翼翼的。

郑忽用目光扫了一圈在坐的众人。

说实话,他本来是想把这些人带走的。

但是,考虑到这些人万一在阵前给他出什么幺蛾子之类的,郑忽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别忘了淝水之战时,前秦是怎么失败的。

就是一群猪队友,在阵前把符坚卖的一点都不剩。

所以,符坚同学只能草木皆兵的狼狈逃窜,最后还被猪队友给杀了。

但不把这些人带走吧,郑忽还是有些担心的。

也不是担心其他的,主要是文姜快临盆了,所以,文姜是必须得留在翼城的。

把文姜带回陉庭那是开玩笑,车马颠簸,怎么可能能行!

一旦他率军离开翼城,鬼知道这几家世卿是不是真有歹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一旦有个万一,郑忽后悔都来不及!

但攻打曲沃的战争,也是刻不容缓,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诸卿被郑忽凌厉的目光扫过,皆有一种战栗不安之感。

其实,郑忽完全是多想了,开玩笑,谁敢动文姜,尤其是文姜现在还怀着孩子。

一旦动了文姜,郑忽真不算是最可怕的那个,最可怕的那个是郑国。

动了郑国未来的继承人,相信郑国上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绝对是谁动谁死,而且是全族死光光的那种。

“吾立翼后,一切大小事务皆由赵司寇决断,倘有不能决之事,则遣使送至军中,吾必亲览而决之!”

“且吾离去之后,望诸卿勤劳公事,莫存懈怠之心,莫有痴妄之念,如有,则斩之!”

“唯!”众人战战兢兢的应了下来。

……

第三百零三章 策略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零三章策略三天后,郑忽领车二百离开翼城。

与郑忽同行的还有翼城几家世卿的嫡长子。

郑忽对这些人确实不怎么放心,只好把他们继承人带走,也算是上个保险。

这几家能在郑忽的清洗当中生存下来,有的是幸运,有的是有点真能耐,所以这几家的嫡长子也不完全是膏腴子弟。

或者说,这几个继承人虽然沾染了膏腴子弟的某些恶习,但是,肚子里面还是有点墨水的。

郑忽让赵夙暂时管束这些人。

他没准备让这些人上战场给他添乱,事实上,郑忽离开翼城之后,会先入陉庭,汇合陉庭士卒之后,再行征伐曲沃。

而这几家的嫡长子,郑忽准备把他们安放在陉庭内,让高渠弥变相的把他们圈养起来,等他征伐曲沃结束之后,再带这些人回翼城。

战争不是儿戏,带上这几个人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万一这几个人在阵前死伤或者被俘,一旦消息走漏,传到翼城,也是个麻烦事。

郑忽总不能分派人时刻保护他们吧!

所以,还是把这几个人在陉庭圈养起来,性价比最高!

一路无话。

正午时分,郑忽率军赶到了陉庭。

将一切安排下去之后,郑忽将高渠弥等人招来。

高渠弥自从郑忽离开陉庭的这段时间,一直在陉庭坐镇。

即便是郑庄公访晋,高渠弥也没有离开陉庭。

说实在的,陉庭还真离不开高渠弥这个大管家。

此时,如果算上翼城原来占据的土地,郑忽在手的土地,和曲沃控制在手的土地其实是相当的。

这么大一片土地,而且大部分都是新附之地,没人弹压,郑忽怎么可能能放心。

像邓荒就被郑忽派遣到冀地去了,负责处理郇、冀、耿三地的具体事务,而高渠弥则是管理着郑忽的整个后方,包括郇、冀、耿三地,又不仅限于三地。

除了原先翼城控制的土地,郑忽手中剩余的大片土地都在高渠弥的管辖范围之内。

如果说郑忽现在是一国国君,那么高渠弥就是当之无愧的一国冢宰。

就这么简单明了!

“恭贺主上,可随时归国!”方见面,高渠弥掩饰不住脸上的高兴之色,向郑忽道贺。

其他人也紧随高渠弥之后向郑忽道贺。

郑忽回礼,微笑以应。

这确实算一件喜事,但其实也就那回事,反正郑忽现在也没想着回国。

曲沃未灭,整个晋国还没在他的掌控当中,他当初入晋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要知道他当初可是在他老爹面前夸下海口的,窃晋而后与他老爹南北呼应。

当初有为了让他老爹安心的原因在不假,但夺了晋国,然后再灭了茅戎,郑晋就连成一片了,这真是所谓的霸主之资也!

为山九仞,就差那一篑了,郑忽岂有此时回国之理?

“吾将伐曲沃,二三子可有教我?”

郑忽在翼城不会和那些世卿讨论攻打的翼城的方略,但是在陉庭就不一样了。

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况且,他也想听听其他人的建议,看看有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好主意。

郑忽这次可没准备和曲沃光明正大的来场约战。

翼城士卒满打满算才训练了三个月,三个月,就算有赏功令的激励,战斗力也不可能产生质的飞跃。

这是客观规律,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虽说郑忽这次也准备带上陉庭士卒。

但陉庭士卒不可能把翼人该出的那份力也给出了啊!

战斗力参差不齐,与人正面决战,是大忌!

这样的蠢事,郑忽说什么也不会去做。

不过,若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曲沃给围住,然后用攻城器械将曲沃城给攻破,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怕就怕曲沃察觉到郑忽率军赶来,不愿意被围困,甚至寻机和郑忽决战。

郑忽的询问,让众人一阵沉默。

说实在的,这事还真不好办。

现在郑忽手下的兵力还真不少,但是真正能打的,也就只有陉庭士卒。

其余的,像翼人还成,不算太差。

郇、冀、耿三地的士卒也就堪堪能战而已。

三地归属郑忽的时间太短,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难啃的硬骨头,肯定会出事!

说到底,还是对郑忽的忠心不够,没什么信仰!

翼人还好点,因为之前一直有水军免费帮郑忽作宣传嘛!

“不如臣率翼人与曲沃战于虒祁,而主上则率我陉庭之士过郇地而攻曲沃!”

沉吟了良久,高渠弥向郑忽建议道。

那意思,就是用约战来转移曲沃的注意力,然后让郑忽绕道偷袭曲沃。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还是有些问题的。

让翼人和曲沃决战,谁能保证翼人抵挡住曲沃的脚步,一旦曲沃不费什么力气的击败了翼人,高渠弥的安全可就是个问题了。

而且若是郑忽没能顺利攻破曲沃,那么曲沃军队在战败翼人之后,极有可能趁胜回返,和曲沃城中之军,共同夹攻郑忽。

也有可能趁胜去围攻陉庭,届时,陉庭可就危险了。

不过,话虽如此,却也给了郑忽一个很好的启发。

他干脆以他自己的名义,直接给曲沃武公下战书,约曲沃武公会猎于陉庭。

然后再遣高渠弥率翼人偷袭曲沃。

以陉庭士卒的战斗力足以将曲沃拖住,即便打不过曲沃,他也能够据城而守。

而曲沃距离陉庭较远,即便曲沃有个风吹草动,曲沃武公也回援不及。

想到这里,郑忽瞬间茅塞顿开!

也确实该和曲沃武公来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毕竟郑忽和曲沃武公至今还从未相见过。

这怎么能行!

至于曲沃武公会不会应战,郑忽一点都不担心。

若是战书都下了,曲沃武公还不敢应战,那么曲沃士卒会怎么想?

自家君上畏惧郑忽!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以后和郑忽的战争还怎么打。

所以,曲沃断无不应战之理!

这是肯定的。

于是,郑忽将他心中的想法说与高渠弥等人听。

众人闻言,自然没什么意见。

……

第三百零四章 曲沃的应对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零四章曲沃的应对曲沃武公很快便接到了郑忽的战书。

而且曲沃武公在看到战书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郑忽在耍阴谋诡计。

虽然他暂时也搞不清楚,郑忽的阴谋诡计是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进行猜测。

一朝被蛇咬嘛!心里面总有些疑神疑鬼的。

这很正常。

而且,郑忽这次选择的地点是在陉庭,陉庭距曲沃远,曲沃的兵马需要长途跋涉,而郑忽的兵马却根本不用赶路。

这让曲沃武公觉得,郑忽是不是准备再来个以逸待劳。

陉庭是有前科的,曲沃武公怎么能相信郑忽这次是真的想要和他堂堂正正的对决。

讲道理,若是堂堂正正的打一场,曲沃武公倒是不怎么畏惧。

因为郑忽手底下的兵虽多,但是能和曲沃掰腕子的也就只有陉庭士卒而已。

一旦阵前对决,他只要择其弱点而击之,战胜的可能性非常大!

即便郑忽只带陉庭士卒上阵,那大不了是一场恶战呗,而且郑忽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曲沃武公不相信,郑忽会把他的全部精锐拿出来给曲沃打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消耗战。

只要不是个傻子,谁会这么做?

所以,若是堂堂正正的对决,曲沃武公是不怕的。

怕只怕是,郑忽又在耍什么花招!

曲沃武公沉吟了一会,向曲沃诸卿问道:“郑忽欲与寡人会猎于陉庭,二三子以为如何?”

“臣以为不可,郑忽为人狡诈多智,虽言与我想战,其意不可测也,且陉庭远,少出兵,则有丧师之忧,多出兵,则曲沃空虚,恐为其所趁,故臣以为莫如不应!”

韩万率先向曲沃武公建议道。

说的也确实很有道理,谁知道郑忽在打什么主意,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不然,臣以为若不应许,是示我怯且惧也,臣以为郑忽所谋者不过有二!”

“一则,陉庭远,郑忽欲待我行师疲而后击之,二则,郑忽欲待我出师而后袭曲沃!”

这是狐突的分析。

确实,郑忽这么做的目的的确很明显。

这不就是明摆着调虎离山,以逸待劳,声东击西吗?

反正就一句话,郑忽的目绝对是不那么单纯的。

但他的目的不单纯,曲沃却不能不应。

曲沃不应会让人以为曲沃是怕了郑忽,这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

这样做,还让曲沃以后怎么在晋人面前抬起头来?

人家都下战书,曲沃却不敢接!

狐突觉得,如果发生这样的事,郑忽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一宣传曲沃无能的机会。

届时,就是曲沃手中控制的城邑,其中的国人肯定也会有摇摆。

对曲沃的信心不足。

这对曲沃现在的处境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所以,应战是必须的,韩万所谓的避而不战绝对是不可取的。

曲沃武公心里对狐突的观点也是赞同的,既然郑忽光明正大的下战书,曲沃也绝对没有避而不战的道理。

而且狐突的分析也有道理,郑忽的目的其实无非也就那么几个,推测出郑忽的目的,然后找出应对办法也就是了。

实在没必要避而不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郑忽既欲战,寡人绝无退缩之理,此次寡人欲亲率军与郑忽会猎于陉庭,二三子可有教寡人!”

曲沃直接将出战的事情拍板决定了。

其实,韩万心里对应战谈不上反对。

只是有些担心曲沃武公和曲沃的安危罢了。

自从上次曲沃失败之后,韩万便开始下功夫研究郑忽和高渠弥这两人。

韩万把能得到的关于郑忽和高渠弥之前打过的战争的消息都搜集了过来,细细的研究这二人每场战争惯用的伎俩。

高渠弥还好,一般情况下不会使什么小伎俩,但是确实是打大仗,硬仗的好手。

但是,郑忽就不一样了,郑忽几乎每次出战,都会使些为士大夫君子所不耻的手段。

是以,韩万可以肯定,郑忽这次绝对还有后招。

有鉴于此,他担心也是正常的。

不过,不应战确实会给曲沃造成巨大的困扰。

所以,曲沃武公决定亲自率军应战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坚持下去,反对曲沃武公的决定。

韩万没反对,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反对。

避而不战本来就不是一个最佳的选项。

“臣以为君上宜率我曲沃精锐之师与郑忽战,梁、虞二国之师,守城足以!”狐突建议道。

当曲沃武公接到陉庭把鄂邑灭掉的消息之后,就已经派人前去请二国立刻出师相助,算算时间,最近这两日内应该就能到达曲沃。

有了这两百乘兵马守城,即便是郑忽偷袭曲沃,也应该足够应对。

这个想法,不但是狐突一个人的想法,包括曲沃武公在内的翼城诸卿都是这么想的。

此时的攻城战,尤其是像曲沃这样的坚城可不是好攻破的。

况且还有二百乘,再加上留守一部分曲沃士卒,四千余人守城,这样兵力配置,就是守其他的城池也绰绰有余了!

郑忽总不能让他精锐都来攻城吧,不说能不能攻的下,一旦这么做,陉庭之战,郑忽是必输无疑,如此一来,陉庭可就危险了!

所以说,郑忽肯定是不会这么做的。

估计郑忽即便是派人前来偷袭曲沃,派翼人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主要意图,是趁着曲沃空虚,打曲沃一个措手不及,或者是想让已经出军的曲沃士卒心怀忧虑。

但郑忽应该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曲沃有梁国和虞国这两个帮手吧!

曲沃武公当初遣使的时候,可是小心再小心,生怕被人知道。

而今看来,当初他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曲沃武公觉得,如果郑忽不派兵偷袭曲沃也就罢了,若是真派兵前来,一定让他撞个头破血流!

问题是,谁能想到郑忽有攻城利器呢!

郑忽的攻城利器,也就只露过一次面而已,就是研究郑忽的韩万,也不知道。

因为韩万只是注意研究郑忽的战争策略问题,而且晋国距离郑国又远,消息有遗漏是很正常的。

“臣附议!”韩万也同意狐突的意见。

“臣附议!”

“臣附议!”

……

压根就没有什么反对之声,因为狐突的建议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善!”曲沃武公高兴的道。

……

第三百零五章 相见欢

郑忽与曲沃武公约定的开战时间是在十天之后,而事实上,第九天的时候,曲沃武公便已经率军赶到陉庭,并且在距离陉庭三里之外的城郊安营扎寨。

看那意思,是不准备再给郑忽一个以逸待劳的机会了!

曲沃精锐尽出,而用梁人、虞人守城的消息,郑忽已经知道了。

这么两支人马大张旗鼓的进驻曲沃,郑忽怎么可能还不知道。

不过,郑忽却并不在意,有攻城利器在,破曲沃城根本没什么悬念。

而且,高渠弥攻打曲沃之战,会比他们这边的决战早那么一点,以确保曲沃城被攻破之后,消息正好能在郑忽与曲沃武公决战之时传到曲沃武公耳中。

届时,他也会在对阵之时大肆宣扬。

所以,只要高渠弥那边一切进展顺利,曲沃武公此战必败无疑。

不过,此时郑忽却看着一封简书冷笑不止。

简书是曲沃武公遣使送过来的,算是曲沃武公的亲笔信。

郑忽之所以对着这封简书冷笑,倒不是因为这封简书有什么挑衅或者辱骂的词汇。

恰恰相反,曲沃武公在这封简书上大肆吹捧了他一番,对他的才能赞不绝口。

最后提出“今二军相攻,寡人虽不忍,然其势如此,无如之何,愿与公子面相见,乐饮而后战之,以慰平生!”

郑忽看到曲沃武公竟然是在约他见面,能不冷笑嘛!

这就像是他约曲沃武公在陉庭战一场是一样的,不去,就代表你胆怯了,去了,你还真不知道对方憋着什么坏招呢,只能猜测。

郑忽直接将简书扔给众人传阅。

之后问道:“二三子以为如何?”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邓荒开口道:“主上如往而相见,而曲沃之意未可知也,若毋往,是示我弱且怯也,均之二策,莫如许之!”

郑忽闻而点点头。

邓荒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的。

而且,此次战争或许是与曲沃之间决定成败的一战,这场战争之后,或许曲沃就被灭了。

郑忽也想在此时见一见这位历史上枭雄一般的人物。

错过了这次机会,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但是鉴于,曲沃武公这货的节操比郑忽的节操也高不到哪里去,历史上诱杀小子侯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毫无防备的去相见,那是不可能的!

“臣愿领兵护卫主上左右!”邓荒见郑忽点头又接着道。

“不妥,若卿随吾前往,则陉庭无人主持矣!”郑忽直接拒绝了邓荒的建议。

“陈戎、季!”

“臣在!”

“汝二人与吾同行!”郑忽命令道。

“唯!”

陉庭城与曲沃的营帐之间有一条大路,这条路在与陉庭和曲沃营帐距离差不多地方的路旁,有一颗老榆树。

榆树对此时的人来说,可是个宝贝,榆树的根、皮、叶、花,都是可以吃的,尤其是在荒年的时候,一颗榆树可能会救活很多人。

在青黄不接的当下,即便郑忽再怎么让利于民,陉庭的国人有不少还是饥一顿半饱一顿的过日子的,所以,在平时,几乎每天都有人到这颗老榆树下打点叶子,以做充饥之用。

而现在,在这颗老榆树的周围百米,一个陉庭小民的人影也瞧不见。

老榆树下,摆着一案几,案几上摆着一坛酒,两副酒樽,案几下铺着两张坐席。

一张坐席上已经有人坐了,这个人自然是曲沃武公无疑,曲沃武公的身后,狐突和另一位曲沃之臣垂手而立,护卫在曲沃武公身后。

当然了,曲沃武公肯定不是只带着这两个人前来,事实上,在狐突身后百步左右的地方,一支千余人的曲沃军队在那里静静的观察着情况,等候着命令。

就像郑忽对曲沃武公不怎么放心一样,曲沃武公对郑忽的节操也表示怀疑。

但曲沃武公又像郑忽一样,确实想见对方一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吧!

曲沃武公没有枯等太长时间。

没过多久,在曲沃武公的对面响起了一阵的车马隆隆之声。

没错,这确实是郑忽率人赶到了。

将大队人马,亦留在百步之外,郑忽带着陈戎和季来到曲沃武公面前。

曲沃武公见状,率先起身朝郑忽行礼道:“公子能应称之邀而来,欣喜之至!”

曲沃武公在郑忽面前一点也不托大,极为谦虚的自称其名而不是寡人。

“曲沃君相邀,忽敢不从命!”郑忽回礼。

“公子请!”曲沃武公示意郑忽坐。

“曲沃君请!”郑忽也跟着客气道。

之后两人相对而坐,曲沃武公刚欲为郑忽倒酒,郑忽阻止了曲沃武公的动作。

对曲沃武公道:“君酒虽美,然忽却有甘霖,不知曲沃君可欲一试!”

郑忽起身从陈戎手中将他准备的酒接了过来。

这酒是当初郑忽在长葛时酿造的试验品,由于粮食的原因,郑忽的酿酒大业,其实一直都没有开展工作。

郑忽拿的这坛酒,还是当时邓荒从长葛入晋时带过来的。

邓荒这个人别看现在靠谱了不少,但是鸡贼的本性一直未改。

“公子既有甘霖,称岂有推辞之理?”曲沃武公微微一笑道。

于是,现在轮到郑忽亲自为曲沃武公斟酒。

“今日能与曲沃君相见,真一乐事也,足慰平生,此一樽敬我二人相见!”郑忽端起酒樽,冲着曲沃武公笑道。

“然也,今日得与公子相见,称之幸事也!”曲沃武公同样举起酒樽。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若是没有各自后方百步外的军队,这二人的一番表现,像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毫无疏离之感。

难道就不怕对方提供的酒或者酒樽里有毒?

人,就是这样奇怪,未见面之前对别人千防万防,见面之后,即便是面对生死大敌,也能做出不设丝毫防备的事情来,有人说这是英雄惜英雄,对对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或者是无言的了解。

其实,只不过是在暗中较劲罢了,谁也不愿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一副怯弱的模样,面子上的功夫而已!

第三百零六章 相见欢(续)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零六章相见欢“好酒!”曲沃武公将酒樽中的酒饮尽之后,称赞道。

郑忽放下酒樽之后,微微一笑。

确实是好酒,纯高粱酿造的粮食酒,这种醇酒在后世,郑忽都喝不到。

清冽甘醇又带有一股清香的气息,说是甘霖确实是一点也不为过。

只能说现在的酿酒工艺还有待进步,此时的酒大多是一股酸味的,甚至有的酒喝起来就像是喝醋。

接着,郑忽再次为曲沃武公和他自己斟满酒樽。

对曲沃武公道:“能得曲沃君之赞,忽荣幸之至!”

“公子过谦了,称几以为此乃天帝所饮之美酒也!”

这倒不是曲沃武公故意吹捧郑忽,而是郑忽拿出的这坛酒确实值得他这么称赞。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郑忽笑了笑,没说话。

虽然他们二人在战前相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二人是来讨论明日战争的问题的。

在这一点上,二人都很有默契度。

战场上的事情,手底下见真章,多说无益!

郑忽会因为曲沃武公的几句话,就罢兵言和吗?

肯定不会!

同样的,曲沃武公会因为郑忽的几句话,就退兵和郑忽和平相处吗?

肯定也不会!

事实上,当郑忽窃夺翼城的大权之后,曲沃武公就已经隐隐猜到郑忽打的是什么注意了。

不止是曲沃武公,难道翼城的诸卿心里没有猜测吗?

肯定是有的。

只不过翼城的诸卿宁愿活在他们虚构的幻想中,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对罢了。

换言之,翼城诸卿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但曲沃武公会逃避这个问题吗?

当然不会。

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想方设法的去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

所以,而今郑忽和曲沃之间的对立,不单单是双方的问题,更关乎到晋国的存亡。

郑忽胜利,则晋国早晚都会落到郑忽手里。

曲沃胜利,则曲沃武公还有机会挽回晋国。

曲沃是成师的后代不假,但曲沃更是唐叔虞的后代。

保全晋国,曲沃义不容辞!

郑忽和曲沃的仇怨在郑忽窃夺翼城大权的那一刻起,已经成为了不可化解的死仇。

就这么简单。

其实,他们二人在战前相见的目的,只是想要见见对方,说一说话罢了!

毕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对手,而今终于要在战场上分个高下,不见上一面,岂不是憾事一件?

至于目的单不单纯,那就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了。

“公子自入晋,从无至有,由弱至强,以至于而今制翼之政,可谓壮哉,称甚为钦佩,此一樽酒,称敬公子,敬公子才气无二!”

曲沃武公举起酒樽对郑忽道。

说实话,对于郑忽的才能,曲沃武公确实是钦佩不已。

正如他说的那样,郑忽从无到有,从弱到强,这足以令人钦佩,更重要的是郑忽兴起之快,真的是自古以来闻所未闻的事情。

一人一国的兴起,哪一个不是经过了数代的积累才能达成。

曲沃而今的强大,也是经过了成师、庄伯两代人的积累。

这跟郑忽比起来,真的是差的太远,说句夸张的话,根本就没什么可比性。

曲沃武公有时候想想,甚至会把这些事归结为天佑郑国。

不然的话,郑国何以能历经三代便制霸中原,第四代到郑忽这里,入晋,没费多大功夫,仅仅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便几乎完成了曲沃两代人几十年才能完成的积累。

这若不是上天的庇佑,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或许是没有了!

曲沃武公有时也在暗暗感叹,难道是天要灭亡晋国吗?

无论是不是天命,反正曲沃武公不会坐以待毙。

曲沃,两代人拼命的积累,才有了今天的这个局面,他岂能如此甘心将两代人积累的成果拱手送人。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二人再次将樽中酒饮尽,这次曲沃武公亲自为郑忽和自己斟满酒。

而郑忽微笑着道:“忽素来仰慕君之雄才,忽未入晋时,闻晋国之事,莫不言晋之政将归于曲沃矣,君亲率军先破哀侯于浍水,后遣兵败先君于翼城,两代晋侯皆丧于君手,翼人闻君,莫不震怖,天子亦无如之何,晋虽都翼,其实政在曲沃,君可谓英雄矣,此一樽,忽敬君,敬君之英武!”

明人不说暗话,郑忽现在即便再怎么掩饰,曲沃武公也不会相信他对翼城有多么忠心!

与其遮遮掩掩的,还不如直接说出来。

况且,讲道理来说,曲沃是晋国的逆臣,所做的事情都是叛逆之事,郑忽总不能在此时大骂曲沃武公吧!

哪有这么玩的?

人家刚才这么捧你,你反过来大骂人家,伸手不打笑脸人懂不懂?

况且,郑忽说的也是实话,除了在郑国那一段是他编的。

曲沃的发家其实和郑国的发家其实是有某些相似之处的。

郑国从桓公到郑忽他老爹庄公,三代都是阴谋家,曲沃从成师到郑忽面前的这位曲沃武公,也都是阴谋家。

而且干的还都是从大宗身上割肉的买卖。

说实话,历史上的曲沃武公也算是个枭雄,虽然干的事情不如郑庄公那么出格,但这估计是因为实力不济的缘故。

不过,现在全天下出格事干的最过头的人应该是郑忽了。

除了郑忽之外,在诸夏内部应该没人胖揍过天子吧!

像曲沃武公比郑忽大了十来岁,在郑忽面前却自称其名,敬重郑忽的才能,两人的地位差不多是一方面,郑忽胖揍过天子的壮举则是另一方面。

胖揍天子在正统的士卿们看来是件大逆不道的事,但威慑力也是十足的,历史上,郑庄公胖揍过天子之后直接奠定郑国的小霸地位。

这可不是虚的!

二人将第三樽酒一饮而尽之后,相视大笑。

而后,两人同时起身,朝对方作揖。

作揖之后,二人转身离去,未有任何的停顿。

两人都是为了见对方而来,既然见过了,那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剩下的事情,战场上解决吧,多说无益!

第三百零七章 夜袭曲沃

当天晚上,丑时刚过,万籁俱静,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高渠弥则悄悄率军赶到了曲沃。

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曲沃的所有城门团团围了起来。

留守在曲沃的韩万刚睡下不久,便被人叫了起来。

曲沃武公临走前将曲沃托付于他,为了防备陉庭的偷袭,韩万这两天都是直到深夜才入睡。

果然不出所料,陉庭还真是贼心不死!

韩万对此,并未显的太过慌乱,应对陉庭的偷袭,他们早已经有了准备。

有条不紊的将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之后,韩万这才赶往曲沃的城楼上,查探情况。

此刻,城门处的战斗已经打响了。

守城士卒不停的向城外的敌军射箭,咻咻的破空声在安静的深夜显得尤为刺耳!

又一轮的箭雨之后,站在城头上的韩万隐隐约约看到城外的敌人好像把什么东西推出来了一样。

韩万突然感觉心慌慌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种感觉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或许是对未知的恐惧?

韩万也不知道,但是他心头的警惕之心却是打起。

没错,城外的翼人推出来的正是投石车。

而且还是经过数次改良之后的投石车。

遥想郑忽当初第一次用投石车的时候,那是在攻台谷城的时候。

那时候的的投石车与其叫投石车,不如叫投石机。

因为在那个时候,投石车还是最原始的版本,只能固定在地下,然后,数人通过拉绳子将石头抛掷出去。

投石机笨重、不方便、效率低而且杀伤力有限。

现在经过陉庭匠人的数次改良之后,这种新的投石车不但可以随时移动,调节远近距离,而且投送的距离更远,投掷的石块也更大。

这样,杀伤力自然也是成倍增大的。

一动不动的盯着城下翼人的动作,韩万好像看到有人在那个东西上放了什么,而且好像是很重的样子,只是天太黑了,他看不清楚。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好像是刚才被安放上去的东西飞了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到砰的一声,他的脚下都震了三震。

至此,韩万终于知道了,那应该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攻城器械。

而且这种攻城器械还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还没等到他下命令,命令士卒朝哪些器械的方位射箭,又一巨响再次响起。

这个响声特别的震耳,因为翼人投掷的石弹恰巧落在他的脚下。

若是那个石弹能稍微再向前一步在落地,恐怕韩万现在已经身亡了。

韩万也终于知道城外的敌人往曲沃城墙上抛的是什么东西了?是石头,个头还不小的石头。

此时,韩万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也没有了刚接到被偷袭消息时的从容。

一边下命令朝城外那些器械的所在地射箭,一边命人将守城的将领召集了过来。

负责为曲沃守城的将领有两位,一位是梁人、一位是虞人。

见面之后,韩万也没什么废话,直接道:“敌有利器,而我无,若不毁之,曲沃有破城之危!”

两人点点头,确实,他们二人也感受到对方攻城器械的强大了。

打的两国城墙上的士卒根本不敢冒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还只是个开始。

随着曲沃城墙上的士卒开始避退,高渠弥当即命令士卒用云梯登城。

于是,当韩万这边还商量着该怎么将对方的攻城利器给毁掉的时候,翼人就已经开始攻城了。

现在,翼人的士气很高,甚至可以说是特别高!

被曲沃欺负这么多年,数次被曲沃士卒攻破翼城,而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一个个冲起来是嗷嗷叫,仿佛像自己真的战胜了曲沃一样。

若不是有攻城车和云梯的协助,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登城?

就是守城的是梁人和虞人,正常情况下,也够翼人喝一壶的,而且攻破曲沃的可能性还不是特别的大!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有了攻城车和云梯的协助,翼人看到攻破曲沃的希望,这足以让翼人感到莫名的振奋。

天可怜见,这些人根本就没想到,在他们有生之年,他们还能有机会攻破曲沃!

虽然这些翼人中的不少人也跟着郑忽打了几次胜仗,但没有哪一次能像这一次一样,让他们感到扬眉吐气。

翼人和曲沃之间的仇恨可不是说说而已。

那可是生死大仇,哪一个翼人不是对曲沃恨的咬牙切齿呢?

只不过之前是无可奈何罢了!

现在有机会报仇,那还有什么说的,撸起袖子干!

与翼人高昂的士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梁人和虞人的士气很低落。

梁人和虞人本来就不是晋人,对曲沃更谈不上有什么归属感之类的情绪。

若是单纯的守个城,打个顺风仗还行。

但问题是谁能想到,对方的攻势竟然这么凶猛,一个不慎,就有丧命之虞。

别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况且这是在帮别人守城,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人在生死面前,对一个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怎么可能能无私的起来?

所以,如果刚开始梁人和虞人的防守尚算积极的话,那么现在,梁人和虞人已经是在消极防守了。

有的人已经准备好随时去逃命了,更有甚者已经悄悄开溜了。

反正随着对方的石弹不断的往城楼上砸,城墙上一片混乱,即便是逃,也没人会注意。

而在这些准备开溜和已经开溜的人中,虞人是绝对的主力。

虞国原本和曲沃的关系也就那样,属于标准的井水不犯河水,而且虞君还是收贿赂才出兵的。

帮曲沃守城,其实敷衍的成分更大一些。

既然是敷衍,在生死关头,弃曲沃而逃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让一群敷衍了事的人尽忠职守,那不是在开玩笑吗?

况且,虞国本来就只是个小国,也没怎么经历大的战争,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已经成为了虞人的作战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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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陉庭之战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零八章陉庭之战巳时二刻钟左右,陉庭和曲沃两方的人马已经在陉庭郊外布好阵列。

这一战,对两方中的任何一方来说,都极为重要。

曲沃武公带领着曲沃的精锐尽出,同样地,郑忽也带着陉庭的精锐尽出。

若是失败,无论是郑忽还是曲沃武公都承受不起。

一旦郑忽失败,那么他这两年来的心血就将付之东流,他或许只能灰溜溜的返回郑国。

而若是曲沃武公失败,那么曲沃距离灭亡已经不远了,晋国也苟延残喘不了几年了!

不过,郑忽对这场战争有信心,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曲沃武公也有相同的想法,陉庭的战斗力很强,这一点曲沃武公承认,但是曲沃武公也认为曲沃的战斗力比陉庭更强。

他没有理由不自信,在郑忽的陉庭未崛起之前,曲沃就是晋国周边的顶级战力。

曲沃不但打的翼城毫无还手之力,而且胖揍过进犯曲沃的戎狄。

陉庭的崛起也不过只是这一年期间的事情,能拿出手的战斗也就是胖揍天子,击败卫军的那一场战争。

至于高渠弥击败曲沃,那是以卑鄙的手段取胜,算不得真本事。

堂堂正正的决战才是真能耐。

像这种两方光明正大的列阵对决,曲沃远比陉庭有经验。

这也是曲沃武公自信的原因所在。

郑忽在中军看着曲沃齐整的阵容和高昂的士气,也不得不感叹曲沃确实是他入晋以来遇到的最为强大的对手。

虽然曲沃的士卒看起来比郑国士卒差了不少,因为他们身上的那股凶悍之气,远没有郑国军队显现出来的那么强烈,但晋国周围的国家中,确实没有比曲沃更强的了!

这是事实!

既然是两军对阵,那么叫阵等一系列战争的礼节是不可避免的。

一番古礼结束之后,陉庭与曲沃的战争终于打响了。

陉庭率先向曲沃发动进攻。

仇将左军向曲沃的右军冲杀而去。

曲沃右军完全不甘示弱,刚一交锋,便直接向仇率领的陉庭左军发起了反攻。

想要给仇率领的陉庭左军当头一棒。

但问题是陉庭士卒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见这一群手下败将竟然敢作如此激烈的反抗,陉庭士卒瞬间感受到了胸中的那股暴虐之气,小样,上次没把你修理服气?

既然如此,这次一定要教你们怎样好好做人。

陉庭士卒的士气和战意伴随着这种心理瞬间就提了上去。

而曲沃呢?

曲沃士卒对陉庭那就一个恨意绵长,他们认为陉庭就是一群卑鄙小人,上次陉庭之所以会取胜,那完全是靠阴谋诡计,这次堂堂正正的决战,曲沃士卒胸中可都憋着一口气呢!

他们要让陉庭知道知道,靠着阴谋诡计取胜,可不是真本事!

两方士卒的心态虽然完全迥异,但是,想要教对方做人的心理却是一样的。

所以,刚一交战,双方便杀的难分难解,陉庭想要杀进曲沃的阵列,而曲沃则想反攻杀进陉庭的阵列之中,两方互不相让,以至于无论是陉庭还是曲沃,想要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谁也无法以绝对的优势杀进对方的阵列之中。

曲沃武公看的有些微微动容,他真没想到陉庭士卒能和含恨想要雪耻的曲沃士卒战个不相上下,平分秋色。

要知道现在的陉庭可没有当初战胜天子之后的那种势不可挡的士气了。

若是当初,曲沃武公都要忌惮三分,一支军队,士气越旺盛,所能激发出来的潜力也越大。

郑忽战胜天子的那会,正是陉庭士气最高的时候。

而今,随着时间的流逝,士气也应该下降了才对。

毕竟,士气是不可能一直保持不变的。

不管怎样,曲沃武公更愿意相信,陉庭士卒的这种状态一定保持不了太长时间,或早或晚,陉庭是一定会败下阵去的。

既然右军暂时与陉庭的左军分不出胜负,曲沃武公也不可能就这么带着剩余的军队看着干等下去,于是,他命令左军向陉庭的右军发动进攻。

没过多久,这两支军队又再次上演了方才的一幕。

战争打的是相当的焦灼,难分难解。

曲沃武公自继位以来,率军作战这么久,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明显是双方势均力敌才能出现的状况。

换句话说,陉庭的真实战力,去掉当初战胜天子后的那点士气加持的水分,是和曲沃不相上下的,即便是比曲沃还差点,但也差不太远。

这是曲沃武公第一次对陉庭战斗力做出的最直观的评估。

这个评估的解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曲沃武公知道陉庭很强,但是没想到的是正面交战还能这么强。

可见郑忽的能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过,这倒是激起了曲沃武公的战意,取胜的信念在他心中高涨起来。

“擂鼓!”曲沃武公下达了命令。

而郑忽听到曲沃一方的鼓声之后,也同样下令士卒擂鼓。

在战场上,鼓声却是能够极大的提升士卒的士气。

郑忽其实心里是有些焦急的。

再这样焦灼下去,陉庭和曲沃非得拼个两败俱伤不可。

同时,郑忽的心里也在犯嘀咕,为什么高渠弥的使者还不到,难道是偷袭曲沃出了什么意外?

不能吧!

郑忽不太相信。

按照郑忽之前的计划,只等高渠弥那边传来消息,他就能借机狠狠的打压曲沃的士气,进而在这场战争取得胜利。

高渠弥偷袭的时间,多久能攻破曲沃城,以及曲沃城中的传信使者什么时间能感到陉庭,所有的这些都是经过一番推算的,以保证曲沃被攻破的消息能够给正在战斗之中的曲沃士卒以巨大的打击。

战争嘛,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从而给敌方造成沉重的打击,郑忽向来不是个讲求战争礼节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可能是。

算算时间,高渠弥的消息也应该传过来了啊!

第三百零九章 曲沃败退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零九章曲沃败退曲沃城被高渠弥攻破了。

时值正午,陉庭城下,正在率军与曲沃搏杀的郑忽见到了送信的使者。

不仅如此,送信的使者还特意带来了高渠弥为郑忽准备的大礼。

这份大礼是一颗人头,韩万的人头。

与此同时,曲沃武公同样也接到了曲沃被攻破的消息。

只不过,与郑忽的振奋相比,曲沃武公的脸色就阴沉了很多。

而且,几乎在一瞬间,曲沃武公就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便是将送信的使者给杀了。

没错,就是给杀了,而且还是以蛊惑军心的罪名被他亲手给杀的。

不杀不行,此刻两军的对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陉庭已经落入了下风,只要再坚持下去,陉庭的败亡是可以预见的。

若是在此时,曲沃城被攻破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么曲沃的败亡真的再无一丝可以挽回的余地。

只有战胜了眼前的这支陉庭的军队,曲沃才能有一线生机。

这一点,曲沃武公看的很透彻!

没有时间考虑曲沃城是怎么被郑忽的兵马攻破,又或者曲沃城中而今究竟是什么情况,曲沃武公再次率人发起了进攻,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争,如果能生擒郑忽那最好不过。

即便不能,攻破陉庭,来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是可以。

曲沃武公杀使的举动,确实让身边的士卒暂时放下心中的狐疑,跟随着他奋力向陉庭士卒杀去。

但问题是郑忽也已经接到了这个消息,郑忽岂会放过如此良机?

郑忽命身边的士卒持韩万的人头大呼:“曲沃城已破,降者免死!”

于是,没过多久,陉庭的士卒皆大呼:“曲沃城已破,降者免死!”

声声震天,陉庭的士气由是大振,原本处于劣势的陉庭士卒个个带有振奋之色。

而反观曲沃士卒,则被陉庭士卒这震天的呼声夺了心神,原本在奋力拼杀的曲沃士卒闻声也不由的一滞,而后便成陉庭士卒的刀下亡魂。

不少曲沃士卒在战斗的空隙,朝战场中央撇了一眼,而这一眼,他们看到的是悬挂起来的韩万的人头。

原本还有狐疑的曲沃士卒瞬间相信了曲沃城被攻破的说法,而后萌生了退意。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士卒情绪的稍微波动就有可能导致整个战局发生逆转。

而如今的情况便是最有利的证明。

曲沃武公也感受到了曲沃士卒的情绪波动,以及战场的变化,他有心想要逆转这种变化,但是在而今这种状况下,岂是是他能逆转的了的?

两刻钟之后,整个战场的局势已经倒过来了,陉庭士卒开始发动了fǎngong。

而与之前陉庭士卒奋力抵抗曲沃士卒的进攻不同的是,曲沃士卒在陉庭士卒的fǎngong中节节败退。

曲沃城已破,曲沃士卒哪里还有战心?

“君上,退罢!”曲沃武公身边的狐突挑翻了一个陉庭士卒之后,焦急的向曲沃武公劝道。

曲沃武公惨笑两声,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对狐突道:“曲沃城已破,晋国岂有我容身地?与其退而受制于人,毋宁今日战死于此!”

曲沃武公的脸上,一抹疯狂之色一闪即逝。

他很清楚,一旦退兵,曲沃必然败的更快,而且一旦撤退,曲沃是回不去了,他即便是逃窜的其他原本曲沃控制的城邑中,或早或晚,他都会被郑忽的兵马追及。

郑忽乘胜控制整个晋国,已经是大势所趋。

届时,他能怎么办,依靠着曲沃的残兵,他能是郑忽的对手吗?

打不过,难道要一直逃下去,直到最终被郑忽擒住或者是被郑忽驱逐出晋国?

这样的生活,他怎么可能能接受的了。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侮辱,与其生而受辱,还不如在此战中战死,一了百了!

“君上,臣得罪了!”狐突怎么可能会看着曲沃武公战死于此地。

还没等曲沃武公反应过来,狐突直接将曲沃武公击晕。

而后,他直接代替曲沃武公下命令,命令士卒撤退。

曲沃这一退,陉庭士卒可就更来劲了。

痛打落水狗,绝对是人的天性之一。

郑忽见曲沃撤退,更是大喜过望。

天可怜见,胜利最终还是属于他的。

要知道,之前陉庭处于劣势的时候,他心中那叫一个焦急,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扭转当时的不利局面,甚至不能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一旦他的情绪有波动,那么,只会让陉庭败的更快。

还好,终于算是熬过来了。

这是他两年多来,打的最艰难的一战,没有之一。

“追!”郑忽直接下命令道。

将曲沃一举歼灭的机会就在眼前,郑忽怎么可能会放过。

太祖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一教训,郑忽可不敢忘!

况且,陉庭士卒被曲沃压制了好长一段时间,也需要好好的宣泄一下情绪。

反正,这一战打到现在,郑忽一方已经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

曲沃在此战之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找个地方苟延残喘而已。

不过,郑忽心里却是不想让曲沃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很明显,曲沃武公只要不死,对郑忽来说,终究是个大患。

即便将他赶出晋国,他依旧可以在外面兴风作浪,处处和郑忽作对。

郑忽从来就没想过要留曲沃武公一命!

〈践的教训还不足以吸取吗?

对于枭雄人物,永远不要给他们留下任何可能翻盘的机会。

只有死人,才没有任何机会翻盘。

郑忽要做的就是让曲沃武公变成一个死人。

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心慈手软不是郑忽的作风。

更何况,郑忽还有充分正当的理由让曲沃武公去死。

曲沃武公可是杀了两代晋侯,就凭这一点,让曲沃武公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况且,别忘了,小子侯临死之前可是嘱托郑忽为他报仇的。

郑忽把人家的国家都给窃夺了,若是再不帮人报个仇,那可就真的是说不过去了!

……11

第三百一十章 祸之所伏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一十章祸之所伏郑忽最终还是让曲沃武公和狐突在他眼皮子底下给逃掉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曲沃武公的两名亲卫换上了狐突和曲沃武公的衣装。

等郑忽抓到人的时候,才发现抓错了。

而彼时狐突和曲沃武公已经不知道已经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曲沃溃散之后,士卒四散而逃,根本没办法再继续寻找下去,郑忽无奈,只好收兵。

虽然这次没有抓到曲沃武公,但是郑忽相信曲沃武公早晚还有『露』面的时候。

毕竟,只要曲沃武公还活着,那他便一直是曲沃的一杆大旗。

除非他看破红尘,隐退,不再过问晋国的纷争,不然他总有『露』面的一天。

郑忽是不相信曲沃武公有如此豁达的心态。

即便他有,他手下的曲沃残兵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尤其像狐突这种,举族迁往曲沃,整个家族为曲沃抛头颅,洒热血,现在陉庭城破,狐氏一族生死未可知。

狐突怎么可能会让曲沃武公颓废下去?

再者,此时可不是讲究以德报怨的时代。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

郑忽不相信,曲沃武公面对曲沃城被攻破的情况,还能无动于衷。

总而言之,曲沃武公虽败,早晚会有『露』面的一天,而且一旦『露』面,肯定还会给郑忽带来不小的困扰,这是可以预见的。

不过,这些只能留到以后去考虑了。

好不容易战胜了曲沃,若是再把这些事情拿出来说事,那不是大煞风景吗?

郑忽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将打扫战场和清点损伤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郑忽直接就回到了城守府中。

说实话,郑忽此时很累,却又有些激动。

曲沃经此一战,已经再无和他对抗的实力。

这就意味着,他的窃晋大业已经完成了大半。

他入晋两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而今心中的宏图即将实现,他怎么可能会不激动?

激动之余,郑忽确实也很累。

一方面是今日和曲沃之间的战争,消耗了他太多的心神和气力。

另一方面,那种成功之后如释重负,让他的疲惫加重了不少。

他现在最想要的的事情,就是睡一觉。

在让自己精神和身体得到修整的同时,也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曲沃是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完完全全的成功了。

不说其他的,曲沃武公和韩万逃走这个烂摊子,他还是要收拾的。

更别提,之后他该怎么处理翼城?

曲沃失败可能引发的晋国周边的局势变动。

这些事情,他必须都要考虑到。

人,越在胜利的时刻,越要保持清醒。

老子所谓的福兮祸之所伏,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郑忽绝对不能因为这场胜利而生出骄怠之心。

不止他不能有这种念头,就是手下人,郑忽谨防他们生出这种念头。

不过,所有的一切都等他睡醒之后再说吧!

……

就在郑忽准备回去睡大觉的时候,曲沃城内却发生了争执。

争执的原因也很简单。

曲沃被高渠弥控制之后,曲沃武公的子嗣以及曲沃城中的士卿也无一例外全部被控制了起来。

于是,怎么处置这些人,成为了这场争执的焦点。

仇的意见是将这些人全部带回陉庭,交由郑忽处置。

而齿则主张将这些人全部就地格杀。

赵夙一言不发,高渠弥同样也是一言不发。

赵夙一言不发,是因为这是郑忽心腹亲信内部的争执,他自己很明白自己的位置,他知道他不算是郑忽的亲信。

他这次只是协助高渠弥统领翼人罢了。

而高渠弥一言不发,则是因为他赞同齿的意见,却又不愿意背锅。

杀曲沃的士卿和杀翼城的世卿可是不同的。

郑忽杀翼城的世卿,可以解释为翼城内部的权力斗争。

而这次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曲沃士卿,是会上升对士大夫阶层的挑衅层面的。

虽然杀的都是士卿贵族,但『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讲道理,在此时,士卿贵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处死的。

更别提,灭人宗族了!

即便是战败的士卿,也不至于沦落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这就是士卿贵族的特权!

权力斗争失败,没逃掉,被杀了也就被杀,成王败寇,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政治斗争的潜规则嘛!

说实话,就是郑忽当初灭翼城世卿宗族一事,做的都算是有些过分了。

正常情况下,即便是权力斗争,诛杀其失败者也就算完事了,灭人宗族这种事,其实是不该做的。

罪不及子孙嘛!

不过,郑忽那次好歹有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

但是,这次能用什么理由呢?

不甘失败,阴谋反扑?

总不能所有士卿的宗族都这么悍不畏死吧!

讲出去也没人相信啊!

战胜之后,却对士卿穷追不舍,很容易遭人恨的。

若是此事成为惯例,那士卿阶层还有什么安全感?

失败者连宗族都保不住,这种事,哪个士卿能接受的了?

郑忽那种内部的权力斗争,屠戮人宗族,延伸不到国外,充其量也就在晋国范围内而已。

列国的士卿贵族,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反正和他们关系不大。

而齿要屠杀曲沃城中的士卿宗族可就不一样了。

谁知道哪天郑忽会不会攻打他们,他们万一失败了呢?

尤其是晋国周围国家的士卿,说人人自危有点夸张,但是,也绝对不会一笑置之!

像武公伐纣,也不过是诛其首恶而已,不然,秦嬴和赵嬴是怎么生存到现在的?

所以,高渠弥是真不愿背上这口大黑锅。

这事若是万一传到列国,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哪个国家还没有个打仗的时候,如果胜利者都屠杀失败者的宗族,那还了得?

万一搞得舆论汹汹,高渠弥可不想被推出来顶锅。

但曲沃武公的子嗣和曲沃的士卿留着也确实是个祸患,只有杀了,才能让人安心。

所以,高渠弥是既想杀人,又不想背锅。

在这种情况,他只能用沉默以对!

不说话就是他最明确的态度!

……郑王天下

第三百一十一章 凯旋而归

十日后,陉庭城郊外,郑忽在这里亲自率人迎接凯旋而归的高渠弥。

邓荒已经被郑忽派去曲沃接管那里的大小事务。

曲沃新定,没有人坐镇绝对是不行的。

而且,曲沃可以说晋国最大的城邑,比翼城还要大,随随便便派一个人前去,不足以显示郑忽对曲沃的重视,所以,邓荒就成了最为合适的人选。

除了派遣邓荒去接管曲沃的大小事务,在这十多天的时间里,郑忽也没闲着。

曲沃虽然被攻破,但是曲沃武公却是不知所踪。

郑忽自然不可能任由曲沃武公流亡在外,于是,派人四处追索。

但问题是,每次当发现有曲沃武公踪迹的时候,曲沃武公已经逃远了。

就这样不停的追索,已经追索了十余日,还是没有抓到曲沃武公。

据被郑忽派去四处略地的季和陈戎传回来的消息,曲沃武公好像已经逃出晋国了。

这很正常,陉庭一战,陉庭方面固然元气大伤,但郑忽还有郇、冀、耿三地的士卒可用。

而曲沃呢,曲沃士卒当得知曲沃被攻破的消息之后,再无战心,而后又溃逃,几乎被杀的全军覆没。

曲沃武公经此一战,哪还有可用之兵。

要知道,曲沃之前便高渠弥给打伤了元气,陉庭一战,曲沃几乎是倾巢而出。

若是曲沃没被攻破,曲沃武公还能据城而守。

现在曲沃已经被攻破,即便是逃到曲沃曾经的控制的城邑里,在郑忽遣人四处略地的情况下,也早晚会攻破。

与其如此,还不如逃到其他国家,或整军已图再战,或联合其他国家共同讨伐郑忽。

此时可正是郑忽虚弱的时候,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等到郑忽恢复元气之后,想要赢郑忽一把,可就更难了。

没说的,再拼一把,若是这一把拼赢了,那就足以翻盘。

郑忽也大致猜测到了曲沃武公的想法,并且还与之相应的做出了一些应对措施。

他命人让留在翼城中的赵公明以晋侯的名义,告知各国,曲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逆,曲沃自昭侯以来便窃夺晋国权柄,坏唐叔、文侯之业,而且逆臣称又先后弑杀哀侯和小子侯,其罪不可赦,希望各国不要收留逆臣称,如有能够抓到逆臣称的,不论是谁,也不论死活,都能得到一千金,一座城邑的重谢。

这就是标准的悬赏令,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郑忽就不相信,有人会对此不动心。

就是曲沃武公身边的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估计也会有人动心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曲沃武公的流亡之路一定不会平静就是了!

“主上!”

高渠弥见到竟然是郑忽亲迎,急忙从车上下来,小步快走到郑忽面前,向郑忽行礼。

郑忽将高渠弥托起来,道了声“卿有大功于我,何须多礼!”

高渠弥连道不敢。

然后,接着行礼道:“臣奉主上之命,率军攻曲沃,今曲沃已下,臣向主上复命!”

郑忽郑重的回了一礼,算是接受了高渠弥的复命。

而后哈哈一笑,拉起高渠弥的手便往他的座驾上走。

高渠弥绝对是当得起这个待遇的。

别的不说,就只凭他攻破曲沃这一件事,就值得郑忽以大礼相待,更别提,他作为郑忽的大管家,一直兢兢业业的辅佐郑忽。

高渠弥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不能否认他跟随郑忽入晋后,所立下的巨大的功勋。

随着郑忽和高渠弥登车,迎接高渠弥的人马和跟随高渠弥从曲沃返回的翼人也跟着离去。

而高渠弥则在车上向郑忽汇报起了这次攻打曲沃的具体情况。

说是汇报攻打曲沃的具体情况,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向郑忽汇报齿屠杀曲沃士卿的事情。

毕竟,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靠着攻城利器攻破曲沃城,而曲沃城中的守城士卒并非是晋人,城破之后根本就没什么战心,所以,这些真没什么好说的。

唯独齿屠杀曲沃士卿的事得特别向郑忽汇报一下。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万一被有心人给利用了,很有可能酿成祸患的。

高渠弥不得不慎之又慎。

虽然,他也觉得曲沃的士卿该杀,但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下子杀这么多,很容易引起仇视的。

郑忽听完高渠弥的汇报之后,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齿还真没让他失望。

果然够狠辣的。

不过,郑忽喜欢。

曲沃的士卿留着确实不如杀了划算。

留着,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有二心。

曲沃一系假仁假义的收买人心,可是有三代了。

此时讲究的是君待我以国士,我则以国士报之。

虽说,不可能所有人都这么讲究,但万一有几个,那就是个巨大的隐患。

在而今这种情况下,宁可错杀,绝对不能放过。

况且,历史上曲沃攻破翼城之后,怀宗九姓等世卿以及文侯的子孙,有生还的吗?

大概是没有的!

既然历史上曲沃都能作得的事情,郑忽有什么不能做的。

再者,曲沃已经被郑忽打成叛逆,诛灭些许叛逆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没必要太过担心。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如高渠弥担心的那样,不是还有人背锅吗?

与郑忽何干!

身为下属,关键时刻为主君顶缸,这是责任和义务。

不过,齿的做法确实是深得郑忽的心意。

若是哪天,真需要他出来顶缸,郑忽也一定力保他。

这是必须得。

这不仅是因为,齿这把利剑用起来极为顺手,像屠戮翼城世卿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齿一力完成的。

在郑忽的核心亲信中,想找个顶缸的人容易,但是想找个像齿这样乐意干脏活的人,可就难了。

更深一层的原因则在于,属下为主君顶缸,主君不但要重赏,而且还得想方设法的保护其周全。

不然,以后谁还愿意为主君顶缸。

郑忽现在已经在想着该怎么重赏齿了。

不过,却不能做的太明显。

因为太明显了,容易让人效仿。

郑忽暂时可不需要一批酷吏!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将执晋国之政

又过了十余日,郑忽将陉庭内外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之后,就准备返回翼城了。

在这十余日的时间里,原本被曲沃控制的城邑也纷纷被陈戎和季率兵拿下。

毫不夸张的讲,现在的晋国已经整个落入了郑忽手中。

虽然,统治还不是很稳固,但这却是,晋国自昭侯以后,第一次实现形式上的统一。

假以时日,等郑忽完全稳固了统治之后,晋国必将能够实现形式和事实上的统一。

只不过,到那个时候,晋国或许就已经不能称之为晋国了。

郑忽选择在此时赶回翼城,一来是他接到消息,言文姜已经为他生了一小公子。

二来则是,他离开翼城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正好借着大胜的势头,回去再将翼城整顿一番。

像执政卿嘉父,在此时就有些碍眼了。

之前郑忽一直还留着嘉父,因为他是翼城老牌世卿的一面旗帜。

如果当时就把他给干掉了,不但会引得残留的世卿人人自危,而且还极有可能引起翼人不满,对他窃权不利。

而现在,也正因为他是翼城老牌世卿的一面旗帜,郑忽才要干掉他。

旗帜确实有能够安抚人心的作用,但别忘了,旗帜还有聚拢人心的效果。

以前没有杀嘉父,那是时机未到。

现在郑忽灭了曲沃,挟大胜之威回翼,就是他诛杀嘉父又能怎样?

即便是残留的那几家世卿再不满,却也不敢宣之于口。

而翼人也不会去注意这件事。

只要郑忽不大张旗鼓的去做这件事。

他只需随便找个理由逼嘉父自杀就可以了,他的家族以后慢慢处置也就是了。

翼人现在关注的焦点,在郑忽战胜曲沃上面。

一个一直没能带领翼人战胜曲沃的旗帜在此时很容易就会被人遗忘,甚至是遭人唾弃也说不定。

俗话说,不怕不识人,就怕人比人。

郑忽战胜曲沃之后,他很容易就会被人拿出来和嘉父作比较。

这一比,嘉父绝对会招致骂声一片。

作为一个迎立鄂侯,辅佐了哀侯和小子侯的翼城重臣,其从政生涯中竟然没有太多的建树,也没有带领着翼人打过,哪怕是一次的胜仗。

嘉父和郑忽这一比,翼人绝对会认为嘉父是失职的。

但其实来说,嘉父这个人一直以来,作的还是不错的。

在鄂侯和哀侯时期,郑忽不了解。

不过,在小子侯时期,嘉父尽心尽力的辅佐小子侯,协调方方面面的事务。

虽说,没有什么太过亮眼的表现,但是对于翼城稳定起到的作用却是不可估量的。

嘉父这人能力有限不假,毕竟人的能力总是有差距的,这不是个人所能决定的。

但是,嘉父确实是一个能够为翼城尽心竭力的忠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曲沃已经灭了,晋国也完成了形式上的基本统一,晋侯还能在他的位置上待多久?

这个时候,留个翼城的大忠臣,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况且,郑忽的位子也该挪一挪了。

总是待在司徒的位置上发号施令,虽然没有人敢违背,但是名分终究不正。

这次完成晋国形式上的统一,正好可以将他推到执政卿的位置。

反正不管怎么说,嘉父这次是必死无疑。

……

翼城郊外,就像郑忽亲迎高渠弥一样,得知郑忽返回翼城的晋侯生率领着大队人马在此处等候郑忽的到来。

与其说是晋侯生亲自率领大队人马迎接郑忽,不如说是赵公明“请求”晋侯生亲迎郑忽更为恰当。

一个稚子,他能懂什么,他有岂会明白这次郑忽战胜曲沃所代表的意义?

他只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罢了。

别人让他怎么做,他就得怎么做,除了顺从之外,他别无选择。

当看到是晋侯亲迎之后,郑忽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战胜之后的倨傲,依旧是战战兢兢的走到晋侯面前,向晋侯行礼。

“臣司徒忽,见过君上!”

晋侯生则是小心翼翼的对郑忽道了声司徒免礼。

之后,在一片乐歌声中,郑忽这个再造晋国的大功臣被迎入翼城。

说实话,郑忽方才的一番表现,让某些人微微安心。

就怕郑忽挟战胜之威公然凌辱晋侯。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晋侯受辱是肯定的。

而某些人的心里会非常不舒服,但却又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最多劝解两句而已。

还好郑忽表现的相当谦逊。

省的这些人品尝憋屈之苦。

其实,郑忽从来都不是个喜欢以威势欺凌人的人。

况且,他也实在没必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一个大权在握的权臣当众侮辱一稚子,传出去,除了被人耻笑而已。

何必呢?

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他的威势已经足够大,实在没必要通过欺辱一稚子来震慑众人。

现在他的命令在翼城还有人敢不听从吗?

怕是没有了!

回到翼城,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告庙。

晋国终于实现了形式上的统一,这对翼城来说,绝对是值得铭记的。

这么喜庆的大事怎么可能不报告给祖宗,让祖宗也高兴高兴。

唯一不知道的是晋国的列祖列宗还能高兴多久!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告庙之后,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是少不了的。

在这场宴会中,郑忽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所有人纷纷向郑忽敬酒,吹捧之声不绝于耳。

晋侯虽居主位,但是却被衬托的有一种落寞凄凉之感。

郑忽其实一直偷偷观察晋侯的神色举动。

说实在的,若是晋侯没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郑忽完全掌控晋国之后,还能暂时留他一条小命,做做样子给他一个块地,让他奉祀晋国宗庙。

若是晋侯流露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等郑忽完全掌控晋国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晋侯是一稚子不假,但是,在晋侯所处的环境之下,人是很容易成长起来的。

或许晋侯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宗庙社稷,但是郑忽不相信晋侯会不知道害怕。

被人时刻监视着,自己母亲整日都是一副小心翼翼,既惊且惧的模样,郑忽不相信这些对晋侯生没有丝毫影响。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惊弓之鸟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一十三章惊弓之鸟与郑忽的得意完全相反的是,曲沃武公现在却是相当之狼狈。

陉庭一战,曲沃大败,狐突将他击晕,然后二人换装逃过一劫。

之后,在狐突的劝慰下,曲沃武公稍拾信心,决定和郑忽继续斗下去。

聚拢了些许残兵,曲沃武公原本是准备回到安邑的,但是狐突却持不同意见。

因为曲沃的士卒基本上在陉庭一战都给打没了,而且彼时郑忽正派人四处略地。

即便是逃回安邑,也很难能够聚拢更多的兵马,而且就算是据城而守,也只会更加吸引郑忽的注意力,让郑忽派遣大军来攻罢了,郑忽军连曲沃这种坚城在一夜之间都能攻破,安邑又能坚持到几时?

一个不慎,被郑忽抓住,那可就彻底完了。

所以,经过这一番分析之后,狐突建议曲沃武公出奔到其他国家,请求其他国家的援助。

别忘了,陉庭一战,曲沃近乎全军覆没不假,陉庭也是元气大伤。

陉庭士卒那可是郑忽真正的精锐,现在陉庭元气大伤,若是能够从其他国家借兵出来再次攻打郑忽,这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性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曲沃武公却有点信心不足。

因为之前他就请求过晋国周边的国家出兵援助他,但是只有梁国和虞国响应他,而且虞国还是贪图他的贿赂才答应的,现在梁虞二国军队也不知道究竟损失多少人,虞君还没有拿到他许诺的贿赂,他即便开口再借兵,二国还会答应吗?

这必须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曲沃武公觉得或许梁国还有些可能,但是虞国是绝对不可能了。

问题是仅凭梁国一国,是难以成事的。

除非梁国能举倾国之力帮助他,或许还有点作用,不然,希望渺茫。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曲沃武公将心中的想法向狐突一说。

狐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为曲沃武公分析晋国周边的国家为什么一定帮助他们。

狐突给出的原因有三,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往郑忽身上泼脏水。

第一,郑忽身为郑国亡人,竟然窃夺翼城乃至晋国大权,以至于晋国的宗庙社稷有危亡之患,其豺狼贪鄙之心,晋人皆知,晋人人怀自奋之志,欲拯晋国社稷于危亡之中,所谓顺乎天而应乎人,列国见晋人激愤,焉有不出手相助之理?

第二,郑忽为了窃权,大肆屠杀翼城世卿,铲除异己,灭人宗族,一点都不把先王的教训放在眼里,而且还欺凌孤儿寡母,和先君夫人公然厮混在一起,一点也不把先君和幼君放在眼里,毫无臣节可言,可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若是有人振臂一呼,列国定然响应。

第三,郑忽不尊天子,公然出兵冒犯天威,但凡诸夏之后,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教教郑忽该怎么做人。

狐突给出的这三点理由,有真有假,但正因为是这样,可信程度才比较高。

九句真话里面掺一句假话,是很难分辨的。

不管怎么说,曲沃武公听的是点头不已。

这三点理由确实差不多是能够请动一些国家出兵协助的。

有了一定的信心之后,曲沃武公便带着韩万和收拢起来的残兵逃出晋国,他们最先到达的国家的是梁国。

毕竟,梁国和曲沃的关系向来不错,逃到梁国,安全也有保障。

确实,曲沃武公到达梁国之后,梁伯很热情的招待了曲沃武公一行人,丝毫没有因为曲沃武公的战败而存怠慢之心。

甚至还给了曲沃武公一块地方,让他得以带着残兵栖身,也答应若是他们再次讨伐郑忽,梁国愿意提供一定的帮助。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如狐突所料,曲沃武公因此也很高兴,因为他总算能看到一些复仇的希望了。

就在他如火如荼的安排使者四处访问其他的国家请求帮助的时候,风云突变,因为郑忽的悬赏令传到了梁国。

梁伯倒没有因此而动心,不过,梁国的某些大臣却建议梁伯不如将曲沃武公和狐突的人头送给郑忽,给郑忽结好。

给出的理由也非常具有说服性,郑忽现在名为晋卿,实专晋权,曲沃不可谓不强,不也败在郑忽手里了吗?

况且现在郑忽现在已经控制了整个晋国,威势不可挡,梁国绝对不是郑忽的对手。

这是其一,其二,郑忽身为郑国世子,即便联合其他国家打赢了郑忽又能怎么样,再进一步,就是擒住了郑忽又能怎么样,杀又杀不得。

不仅如此,万一引得郑国出兵,那梁国能抵挡住郑国的进攻吗?

怕是不能吧!

退一万步来讲,郑伯顾忌颜面,不会出兵,但郑忽终究还是要回国继位的,谁能保证,郑忽继位之后不会报复梁国。

除非能生擒郑忽,这样或许会减小郑忽继位的可能性。

但是郑忽是那么好生擒的吗?

郑忽领兵打仗的能耐,梁国有一个能和郑忽相比的吗,晋国周围的国家里能找到和郑忽的相比的吗?

只怕是很难找到吧!

既然帮助曲沃,最终只会对梁国有害无利,那何不杀了曲沃武公和狐突,从而结好郑忽,同时还有好处可拿。

这样的好事哪找去!

这样的论调让曲沃武公如坐针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梁伯真的起了歹心,以他现在处境,他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

这可要了亲命,这样的事情,他总不能跑到梁伯面前把问题挑开了,问个明白吧?

所以,这两天曲沃武公可以是是惶惶不可终日,犹如惊弓之鸟。

倒是狐突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跑去找梁伯去问个明白,梁伯究竟准备怎样处置他们君臣。

只不过狐突到现在一直还没回来,这让曲沃武公更加不安了。

虽然不安,但是他却还没失去理智,一边焦急的等待着,一边派人前去偷偷的打探消息,做好逃离梁国的准备。

万一狐突有个三长两短,曲沃武公便逃离晋国周边的国家,他准备先到成周王城避避难,再做打算!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命难言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一十四章天命难言虢国国都,虢邑。

虢公最近刚从洛邑回国。

自从天子和郑国和解之后,天子便有些心灰意冷,日渐消沉的感觉,而且成周境内最近也无太过要紧的事情,所以,虢公便向天子请辞一段时日,回国处理一下国政。

天子自然无不可,事实上,天子现在感到重振王威无望,已经消极懈怠了,连带着处理政事之类的,也完全交给了周公和虢公。

虢公想要回国一段时间,回去就是了,天子根本也不在意。

虢公回国之后的这几日里,得到的最为震撼的消息,莫过于郑忽已经灭了曲沃,完成了晋国的统一。

晋国之政又再次归于翼城。

这事的影响太大了,这不仅意味着翼城和曲沃延续了几十年,数代人的内斗结束,也标志着郑忽控制了整个晋国,郑国的“毒手”已经延伸到了晋国。

晋国,早晚会成为郑国的一部分。

这是必然的!

想想也是,郑忽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晋国统一,他可能再把统一后的晋国归还给唐叔虞的后代吗?

根本不可能嘛!

除非郑忽是当世周公,不然,谁会将自己的劳动成果,拱手让给别人。

更别谈,晋国可不是什么喧。

在文侯时期,晋国那是天下响当当的大国之一,有天子所赐的彤弓,在汾水流域,晋国才是真正的老大。

这么大一片土地,谁不动心?

就是虢公自己,换位思考一下,他也断无将晋国重新归于唐叔之后的道理。

所以,晋国或早或晚一定是郑国的一部分。

一个现实当世的超级大国,一个曾经的大国,二者合二为一,虢公想想都感到一阵心惊。

这天下,以后,谁还是郑国的对手?

而且晋国一旦归于郑国,那么成周就犹如郑国国内的一封君。

王室受制于郑国,再无逆转的可能!

说实话,王室衰微,天厌周德已经成为天下人的共识。

即便是身为姬姓子孙的虢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就像织公在伐许之后告诫公孙获所说的那样“王室而既卑矣,周之子孙日失其序!”

而且,周德既衰,天下人猜测在周后兴起的应该是齐国,楚国,秦国等国。

齐国,是尧、舜、禹时期的大功臣,四岳的后代,当初尧帝在位时,便像将帝位传给四岳,但是被四岳给推辞了。

后来,禹预荐四岳于天,想要将帝位传给四岳,但是四岳却先禹而死。

所以,在天下人看来,四岳之后的兴起是必然的,是天命的轮转。

而楚国,是上古高辛氏的火正祝融的后代,其先祖在上古时期便有大功,而后的鬻熊又是文王和武王的帝师,但周得天下后,鬻熊的子孙却收到歧视,直到成王时,才得封子爵。

而今天厌周德,被周压制的楚国自然也会兴起。

秦国,是伯益的后代,伯益亦有大功于天下,伯益因佐禹治水和佐舜调训鸟兽有功,而被赐姓嬴。

伯益本来是禹选定的继承人,但最终却被禹子启所杀,至今未能得天下,所以,在周德衰落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要重新授予嬴姓天下的节奏。

总之就一句话,天下人认为周衰后,异姓将会兴起,从姬姓手中接过天命的大旗。

像齐、楚、秦等异姓国都是候漾之一。

那么,这样说起来,问题是来了。

郑国可是周的同姓国,现在郑国的兴起看起来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这又该如何解释?

虢公真想不明白,按天命来推算,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郑国崛起才是啊!

但现实情况是,郑国现在已经是中原的头号强国,这还是没有算上郑忽控制的晋国的情况下。

若是再算上郑忽控制的晋国,郑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强国。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以及逻辑啊!

上天不是已经厌弃周德了吗?郑国这又算怎么回事?

郑国立国不过三代,对天下有什么大功?

为何上天会如此偏爱郑国?

虢公极为不解,自己又想不通,只能跑去找虢国的史官和巫祝去询问天命。

得到的回答却是基本一致的。

天命难言,非圣人所能知,虽然如此,天报有德,可以明矣,郑之兴,或因桓公大德于民,武公有大德于周,二公之德,故天报之!

虢公听完,接着问了一句“晋不有大德于周乎,是何以至此?”

然后,这俩神棍开始忽悠虢公道:“晋虽有大德于周,然《诗》云:‘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缉熙!凳心,肆其靖之。’,且周公所谓敬天保民,晋之衰,在上不能敬保天命,下不能抚育群生,是以衰!”

虢公沉默良久,而后又继续问道:“天继而厌弃周德,我周之子孙可膺受天命乎?”

此话一出,这俩神棍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

这样的事,谁特么的敢开口乱说。

什么叫膺受天命?汤武革命那叫膺受天命!

换言之,虢公在问,姬姓子孙是否能代周而有天下,革周王室的命!

这倒不是说虢公心存不轨,而是虢公真是因为疑惑不解,所以才鬼使神差的问了那么一句。

不过,这一句话却是把虢国的史官和巫祝这两大神棍给问倒了。

这事别说他们不知道,就是他们真的知道了,也不敢说啊!

一个不慎,这可是要死人的!

自古以来,天命唯有王者可言之。

像自恃天命的有夏桀和殷纣王。

夏桀宣称:“天之有日,犹吾之有民,日有亡哉?日亡吾亦亡!”,不过这话很快被小民在私底下怼了回去,“时日曷丧,予与汝偕亡!”

殷纣王则称:“不有天命乎,是何能为?”

而其他号称知道天命的还有武王和周公,武王和周公还讨论过天命的问题。

总之一句话,非王者圣人不敢妄言天命。

虢国的这俩神棍偷偷的对视了一眼,却没人敢开口。

而恰在此时,有人来报,说曲沃使者请见。

这让俩神棍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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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郑庄公的打算

就在郑忽这边准备灭掉贾、杨、霍三国的时候,郑庄公已经高高兴兴的踏上前往齐国的路上了。

郑忽灭掉曲沃的消息,他已经接到了。

郑忽现在虽然托名晋卿,实则与晋侯无异。

晋国曾经也是响当当的大国,国力不可谓不雄厚,虽然自昭侯之后,晋国内『乱』,损耗了不少实力,但底子还在。

现在晋国落入郑忽之手,恢复实力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这一点,郑庄公绝对是深信不疑。

不说别的,郑忽仅用两年时间,就把陉庭经营成为伐灭曲沃的主力,这个能耐就是在列国,也是绝无仅有!

让晋国恢复实力,甚至是更进一步,对郑忽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旦晋国恢复实力,郑晋联合,那么天下还有哪个国家会是郑国的对手?

至于郑国吞并晋国的事情,郑庄公现在还没准备去付诸实践。

虽说老子从儿子手中摘桃子,那是天经地义,但是现在时机还未到。

晋国不是小国,贸然把晋国吞并,引得列国震恐,诸侯连兵伐郑便立时近在眼前。

列国之间的平衡局面不是那么好打破的。

灭一些小的国家还好,各大国之间也都心照不宣,但是灭掉晋国这个曾经的汾水流域的霸主,这种极度破坏地区平衡和各大国之间实力对比的事情,一定会遭到强烈的反对。

甚至郑国的好基友齐国,都不会支持!

而今,周王室已经很难再『插』手列国之间的国事了,各大国之间通过相互挟制,来实现地区的相对稳定。

休说是吞并晋国这么大的事情,就是在国内多征些兵,都有可能引得列国武装干涉。

像郑忽刚开始在长葛练兵的时候,征发的青壮不就被原繁赶走了大半吗?

历史上,齐国在管仲变法的时候也没敢多征兵,就是怕引得列国武装干涉,走的是选练精兵的路子。

列国可以默认郑国成为中原地区的老大,但是绝对不会允许郑国的实力超出现在大国标准的一大截。

这是列国都心照不宣的!

讲道理,若非是当初蔡侯在曲阜时对郑国君臣无礼之至,齐、邾等国又出兵帮助郑国,郑国想灭掉蔡国绝对是难如登天。

就像战国时期,各国的合纵连横一样。

谁实力强,列国联合起来打谁。

一开始的合纵是燕、赵、魏、韩、楚联合起来或攻打秦国,或者攻打齐国。

之后,齐国被打趴在地之后,主要的攻击焦点就落到的秦国身上。

并不是一开始的时候,列国都联合起来攻打秦国。

总之一句话,实力强的一定会挨揍。

除非郑国的实力能够大幅度的超过中原的几个大国。

像历史上春秋中后期时候的晋国,五千乘的超级大国,那时,曾经的中原大国郑、宋、鲁等国撑死了也就才两千乘,所以,只能在晋国的脚下瑟瑟发抖。

不过,彼时的晋国也有对手,那就是同为五千乘的超级大国楚国,还有次一级的大国,三、四千乘的秦国和齐国。

所以,在那时,列国之间还是维持着相对的稳定和平衡的局势的。

而如今,郑国想要吞并晋国,除非能够达到历史上晋楚的那般实力,才能毫无顾忌的将晋国吞掉,不然只能等待时机。

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刚结束的中原混战,把蔡国给灭了,鲁国、宋国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挫伤,而且天子也被郑忽给胖揍了一顿。

就郑忽现在这个专晋国之权的举动,就足以让天子和这几个国家在私底下结成反郑同盟。

也就是现在中原混战刚结束,这几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而且郑忽现在名义上仍尊晋侯,这几国暂时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若是郑忽现在废了晋侯,或者直接给晋侯一块地,让他留守在那块地上奉祀晋国宗庙。

郑国一定会被宋鲁等国群起而攻之。

这是肯定的,只要宋鲁等国不到亡国的地步,一定会『插』手。

想想战国时期的齐愍王是怎么死的。

别国的土地可不是那么好吞并的。

一个不慎,还有可能被噎死!

像郑庄公为什么不在明面给郑忽任何一点援助,只是爱惜羽『毛』吗?

当然不是,以他老谋深算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这么肤浅。

他其实是怀有被列国群起而攻之的担心的。

不然的话,他何必在明面上和郑忽撇的这么清,去晋国一趟,就只在晋国简单的在翼城诸卿面前给郑忽站个台,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像此次去齐国,一来是齐侯的邀请,二来,郑庄公也像趁机和齐国达成某些协定。

当然了,郑庄公肯定不会要求齐国允许郑国吞并晋国,这事得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就像猎人打猎一样,你得悄悄的一步一步的靠近猎物,而不是直接亮出你的武器,冲向猎物,这样百分百会把猎物吓跑。

郑庄公不知道的是,他这次一定会满载而归。

因为齐侯这次邀请郑庄公访齐,一方面是在战后再次巩固齐郑之间的友好关系,另一方面,齐侯还是有求于郑庄公的。

主要是这次齐侯想偷袭纪国。

偷袭的策略,齐国上下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就只等郑庄公点头同意了。

齐侯准备去朝见纪侯,不过,鉴于纪人对齐人的警惕之心,齐侯决定拉上郑庄公一起去朝见,这样一来,纪人在无形之中就会放松警惕。

毕竟,若是只是齐侯前去朝见,纪人或许会心怀警惕,但是有郑庄公一起去就不一样了。

纪人会觉得,齐侯可以将自己置于险地,但肯定不会将郑庄公置于险地。

齐郑两国是好基友不假,但正是因为是好基友,齐国才更应该去保护郑庄公,而不是带着郑庄公一起冒险。

不得不说,历史虽然在郑忽这只蝴蝶的小翅膀的煽动下,已经大变了模样,但是绕了一圈之后,历史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左传·桓公五年》载:“夏,齐侯、郑伯朝纪,欲以袭之,纪人知之。”

第三百一十七章 由奢入俭难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一十七章由奢入俭难贾国国都贾邑,高渠弥已经在这里的馆舍中住了两天。

算算日子,贾国的士卒返回贾国的家乡也有八天的时间了。

其实,高渠弥是奉郑忽之命前来归还之前向贾、杨、霍三国借走的士卒的。

只不过,目的不是那么单纯便是了。

而且,高渠弥之所以会在贾国的馆舍中住了两天,那是因为这是还兵之后的返程。

高渠弥依次将贾国、杨国和霍国的士卒归还的时候,在前去和返回的路上磨磨蹭蹭就不说了,返回的路上途径贾国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体不适,“无奈之下”只好在贾国停留了下来,这一停留就是两天。

对此,贾国上下倒是丝毫也不以为意,人家不仅履行承诺把兵还了回来,还还的是一支虎狼之师,人家有个小病小灾还不能理解吗?

必须得能理解,不仅能理解,而且还要给人家送去来自贾国的温暖。

是以,在高渠弥停留在贾国的这两天,贾国上下前来探望高渠弥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贾伯都亲自前来了一趟,对高渠弥嘘寒问暖,那叫一个亲切。

同样的,高渠弥脸上表现的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只不过,心里却是冷笑不止。

高渠弥是那么好心前来还兵的人吗?

怎么可能!

事实上,这次高渠弥是奉郑忽之命前来灭掉三国的。

贾、杨、霍三国士卒在陉庭过的那是什么日子,毫不夸张的说,和在贾、杨、霍三国过的日子相比,在陉庭,过的那简直是神仙般的生活,有土地有爵位,不能说什么吃的饱穿的暖,但至少饿不着肚子。

饿不着肚子对此时的人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

所以,当贾、杨、霍三国的士卒听说郑忽要送他们回国的时候,就没有愿意回去的。

在陉庭的好日子还没过几年呢,就要回母国过暗无天日的生活,这样,谁受得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贾、杨、霍三国的士卒刚刚过上这个时代尚算奢侈的小日子,怎么可能还愿意回去?

回去接家眷行,但是回去继续过原来的日子,绝对是不行的。

士气人心如此可用,高渠弥对郑忽的命令更加有信心了。

而之所以会拖这么久,一来是高渠弥计划先在贾国duoquán,二来,多少给三国士卒一些时间回到家乡和家人团聚,将家人以及同袍的家人安置妥当,如果能够再蛊惑些青壮加入队伍之中,那就更好了。

今天是贾国士卒返乡的第八天,也是高渠弥准备灭掉贾国的日子。

按照计划,今天晚上,返乡的贾国士卒将会全部赶到贾邑集合。

让人送走了前来探望的贾国官吏之后,高渠弥直接从榻上起身,哪有一丝病态?

“士卒可到齐了?”高渠弥向身边的士卒问到。

“冢宰安心即是,并未有一人缺迟!”

高渠弥闻言点点头,捋了一把胡须,心里面对贾国士卒的表现极为满意。

“不过”身边的这名士卒有些欲言又止。

“嗯,何事?但讲无妨!”高渠弥有些疑惑。

“唯!”士卒应了一声,接着道:“我士卒中有一名为牛二者,言与贾邑守城吏为相托生死之交,大言曰可不费一兵即得贾邑四门,请冢宰定夺!”

士卒便说便看着高渠弥的表情,见高渠弥没有发怒的样子,这才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搞不好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但是,牛二再三恳求要让他带话给高渠弥,他也不敢隐瞒不报。

况且,他也认识这个牛二,陉庭士卒总共就这么些人,农闲时都在一块训练,农忙时相互帮助的也有不少,打仗时也都是同袍,你的朋友、同乡,他的朋友、同乡之类。

每个人不敢说能把所有人都认全,但是对大部分人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简而言之,就是面熟。

他对这个牛二还是了解一点的,知道牛二这个人平常好吹大气,讲义气,胆子不少,但是人不坏,像诓上欺下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这也是他最终愿意冒险为牛二带话给高渠弥的原因。

万一牛二说的是真的呢?

一旦这个万一的假设成立,那么,牛二是大功一件,他也能分润些功劳,这些自不必说,单说这得为灭掉贾国省下多少力气啊!

高渠弥在心中默默思量了一番,然后问道:“牛二其人,可曾得爵?”

“回冢宰,牛二幸得授四级不更之爵!”

高渠弥再次点了点头,这在陉庭士卒的得爵中,已经算是高爵了。

郑忽在陉庭实行的赏功令,其中的爵位可不是好得的,虽然贾、杨、霍三国士卒人人都有爵位在身,但这其中有郑忽当初刚入晋,攻打陉庭的时候放水的缘故在里面。

郑忽也就在那次放了一次水,之后就再也没有放过水。

也正因为如此,陉庭还有一些士卒依旧停留第一级公士的爵位上面。

四级不更绝对是高爵,这意味着这个牛二每次跟着去打仗,要么每次都是以盈论,要么就是斩杀的敌人数量比较多,不然,不可能能在短短两年内升到四级不更的爵位。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当然了,这也意味着这个牛二在陉庭的待遇是比较高的,同时,可信度也就大大增加了。

不过,高渠弥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判定这个牛二是可信的,他觉得他还是亲自见上一面比较好。

若是牛二真能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能够轻而易举的控制贾邑的城门,那么,此人也确实值得高渠弥一见。

如果牛二是在说谎,那么高渠弥一定会以欺诈主将之罪,剥夺他的爵位,甚至是将他处死!

“去,将此人带至此处!”高渠弥下了命令。

“唯!”士卒领命而去。

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牛二一定不是在像平常那样吹大气。

不过,想来应该不是,毕竟牛二请求他这么多次,这不像是吹大气的人能做出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名士卒的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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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反郑忽同盟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一十八章反郑忽同盟梁国国都,少梁。

虢、虞、魏、芮四国国君应梁伯之邀齐聚少梁城。

出奔在魏的芮伯万都应邀前来,其他几国更没有推辞的理由。

梁伯自然不可能无故便邀请四国国君至少梁。

而且邀请的都是晋国周边的国家。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针对晋国,或者说是针对郑忽。

不然,何以至此?

而梁伯之所以会这么做,背后的始作俑者实在是曲沃武公,更正确一点,应当是狐突。

是狐突说服了梁伯遣使赞助曲沃联络各国。

曲沃武公很荣幸,在他如此落魄的时候,依旧有狐突这个大忠臣不离不弃,并且还出功出力的尽心辅佐。

梁伯之前并没有杀掉曲沃武公和狐突的打算,不过,若说筹备竭尽所能的赞助曲沃,那也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遣使联络各国,赞助曲沃武公讨伐郑忽。

之前的梁伯只不过愿意为曲沃尽一些绵薄之力罢了。

实在,梁伯能在曲沃武公落魄到如此地步的时候,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问题是,狐突还想要梁伯供给更多更大的赞助。

是以,狐突在向郑忽身上泼脏水的同时,开端为梁伯分析郑忽掌控晋国对周边国家造成的宏大要挟,并且为懂得除梁伯的后顾之忧,狐突还为梁伯分析了郑国插手的可能性。

终极分析的成果则是,只要不伤及郑忽生命,郑国尽对不可能插手。

这一系列的分析在打消了梁伯后顾之忧的同时,也坚定梁伯赞助曲沃打压郑忽的决心。

实在是狐突的一番分析有理有据,事实,例子都在那摆着,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除非梁伯事事皆存侥幸之心,不然,根本不可能驳倒狐突所说的话。

而后来郑忽遣高渠弥灭掉贾、杨、霍三国的消息传到梁国,基础上印证了狐突之前的分析。

也让梁伯更加信任狐突的断定。

而在彼时,梁伯已经听从狐突的建议,遣使邀请虢、虞、魏、芮四国国君前来少梁相会。

之前曲沃武公遣使,固然在各国国君眼前不断地往郑忽身上泼脏水,但是收效甚微,除梁国外,没有国家愿意响应。

虢、虞、魏、芮四国国家,把曲沃武公和郑忽之间的事情当作是晋国内部的争斗,曲沃使者往郑忽身上泼的脏水也被懂得为失败者的愤恨之言,一笑了之而已!

而且郑忽固然在陉庭一战中,精锐损伤惨重,但对其他各国来说,郑忽的实力依旧是各国所不能企及的,是以,各国心有忧虑不假,却也不敢贸然便答应曲沃的恳求。

假如说,曲沃武公手里还有个百乘或者更多的兵力,各国多少还有点信心。

要害是,曲沃武公此时手上真没有多少兵马,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乘车马。

没有曲沃的精锐,哪一国都不敢率先冒头,响应曲沃,与郑忽为敌。

不过,其后梁国进局,形势就变的不一样了!

确实,之前在曲沃还没有被郑忽击败之前,梁国和曲沃的关系极佳。

但是,在曲沃被沦落到而今这种地步,梁国还能义无反顾的支撑曲沃,这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虢、虞、魏、芮四国国君,之所以会响应梁伯的邀请,一开端只是想要给梁伯一个面子,梁伯的崇高德操确实值得敬佩不是?

后来,当郑忽灭贾、杨、霍三国的消息传到四国国君耳中的时候,四国国君立时转变了想法,他们忽然感到之前曲沃使者的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他们若不在此时团结起来,甚至是打击一下郑忽的嚣张气焰,郑忽还真有可能会把他们给一锅端。

总之,四国国君共聚少梁,原因是多方面的,而终极的目标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团结起来,共同对付或者抵抗郑忽所造成的要挟。

包含梁国在内的五国同时认为郑忽所表现出来的贪鄙之心已经严重要挟到了他们国家的生存。

实在这也很正常。

历史上曲沃于桓公八年灭翼,桓公九年的时候,虢、芮、梁、郇、贾五国便结成反曲沃同盟,联合起来讨伐曲沃。

像梁国一直和曲沃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当曲沃打破平衡之后,都会和曲沃翻脸,更别谈其他国家了。

而现在,打破地区平衡的人变成了郑忽,固然郇、贾两国已经被郑忽给灭掉了,但是反郑忽同盟却已经初步成型了,这个反郑忽同盟的模式是五加一,即梁、芮、虢、魏、虞五国再加上一个流亡的曲沃政权。

曲沃武公现在也算是翻身农奴把歌颂,再也没有了之前郑忽悬赏令刚下的时候,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不仅如此,梁、芮、虢、魏、虞五国实在对郑忽一方的虚实都不怎么懂得。

这在无形中自然就抬高了曲沃武公的地位。

想要攻打甚至是克服郑忽,曲沃武公所控制的信息自然就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什么都不知道,一头撞过往确定是不行的。

和郑忽打仗,不比寻常,郑忽打仗总是出一些阴招,让人防不胜防!

懂得郑忽一方的虚实,避实在击其虚,并且采用稳扎稳打的打法,才是正道。

不然,早晚会被郑忽给击败。

曲沃武公确实和郑忽交手的次数不算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郑忽一点都不懂得。

与其他五国国君相比,实在他是最懂得郑忽的那个人。

此次的少梁之会,如何对付郑忽,他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他尽对不是一个盼看成为顾问的人,事实上,他还想要借此机会染指此次统率各国之兵攻打郑忽的主将地位。

郑忽加诸于他身上的耻辱,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非但没有忘记过,每次想来,心中总是愤恨万分。

不仅如此,高渠弥领兵屠灭曲沃宗室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

这笔自然要算到郑忽头上。

国仇家恨,他和郑忽的仇怨不可谓不大。

这次有了五国的相助,他必定要让郑忽血债血还!

郑王天下最新章节第三百一十八章反八郑忽同盟网址:

第三百一十九章 郑忽十罪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一十九章郑忽十罪“虢公、虞公、魏伯、芮伯,寡人有礼了!”梁国大殿中,梁伯向虢、虞、魏、芮四国国君行礼道。

“梁伯多礼!”四国国君回礼,客气道。

接着,追随在梁伯身后的曲沃武公亦向四国国君行礼。

四国国君同样对曲沃武公回礼。

曲沃武公固然名义上的地位比不上各国国君,但是,包含梁国在内的五国,现在已经将曲沃武公当作国君看待,至少是不以臣子看待。

四国对于此次凑集在少梁的目标是心知肚明。

正由于如此,这就牵扯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攻打郑忽,实在就相当于是在与晋侯为敌,与晋侯为敌就是相当于在与全部晋国为敌。

郑忽是晋国的权臣不假,但郑忽无论怎么窃夺晋权,他都是晋臣,他的所作所为即便是再过火,都轮不到其他国家插手。

虢、虞、魏、芮、梁五国无论是打着什么理由攻打郑忽,都转变不了,这是在打晋侯的脸。

晋侯现在或许是年纪小,不懂事,但等他长大之后呢?

虢、虞、魏、芮、梁此时联合攻打郑忽的行动就变的相当为难了!

所以,五国若是能够克服郑忽,晋侯就没有持续在位的必要了,这也算是不留后患。

那么,作为“正义一方”的他们也不能看着晋国无主不是?

在这种情况下,曲沃武公自然就成为了最好的人选,最好的晋侯人选。

没有外敌的时候,晋侯和郑忽两人本质上是对峙的,甚至是水火不容的,只是现在晋侯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一旦有外地进侵的时候,晋侯和郑忽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若是郑忽失败了,那么晋侯的下场尽对不会比在郑忽手上的时候好多少,只会更坏!

说起来或许有点不可置信,但这就是事实。

即便是五国针对郑忽的武装干涉,在事实上是在赞助晋侯。

但只要在未经晋侯容许的情况下插手晋国国政,就已经算是对晋侯威严的一种寻衅。

有鉴于此,一旦五国彻底击败郑忽,晋侯轻则被废,重则身逝世。

这就和历史上西汉时代高帝元勋共同诛灭诸吕的情况是类似的。

后少帝有什么罪?难道和诸吕不是势同水火?

但后少帝依旧为诸吕的覆灭陪了葬。

重要原因在于,高帝元勋皆认为“今皆已夷灭诸吕,而置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

于是,后少帝逝世了。

同样地,晋侯生是郑忽所立,一旦把彻底击败郑忽,把郑忽赶出晋国,五国国君不担心这些事吗?

确定是担心的。

有鉴于此,曲沃武公现在自然就成为五国共同支撑的晋国正宗。

即便是称一句“晋侯”也不为过。

一番冷暄之后,依主宾进座。

梁伯率先道:“郑忽厉行无道,坏晋国宗庙与民,使晋侯不得安民以奉宗庙,其罪大焉!”

梁伯固然没有挑明这个晋侯是谁,但是其他四国国君默认这个晋侯就是曲沃武公。

“非只如此,郑忽尝与郇、耿二国约而灭冀,中分冀地于二国,后负约灭三国,其罪一。斩郇、耿二国国君首以降二国之士,其罪二。贾伯、杨侯、霍伯,何辜,尝借兵于郑忽,于郑忽有大德矣,而郑忽不思报恩,竟灭三国,其罪三。翼城群卿不过与郑忽志意相背,郑忽竟背晋先君之德,屠灭其宗族,私收其财物,其罪四。又强杀嘉父以执执政之权,其罪五。克服而屠杀曲沃诸卿,其罪六。尽灭晋国宗室,其罪七,攻天子,以下乱上,其罪八。使天下为臣者争效之,其罪九,夫为人臣而陵其主,无故而屠杀士卿贵戚,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其罪十也!”

“有此十罪,即以庶人之卑,常欲逝世之,怀报复之志也,况诸贤君乎?”

梁伯的这一番发言,可是说的不少。

不过,回结起来就一句话,不断的往郑忽身上泼脏水,以凸显他们讨伐郑忽是尽对正义的举动。

这很正常,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是筹备率先发动战斗的一方,都会找一些堂而皇之的理由。

而且,也不能完整说梁伯是在泼脏水。

至少以现在的价值取向来看,梁伯所列举的十条罪恶,句句在理,都是郑忽一方做过的。

不像狐突,之前还编故事污蔑郑忽和小子侯夫人私通。

郑忽所做过的这些事,讲出来确实是不为现在的主流社会,士大夫君子所认同的。

梁伯在凸显自己一方正义性的同时,也有试探四国国君态度的想法。

毕竟,固然四国国君应邀而至,也愿意和梁国等国一道讨伐郑忽,但是,他们还没有表明态度。

是以,梁伯试探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梁伯之言,吾深认为是!”

曲沃武公当先响应。

态度却比较谦卑,没有自称寡人,没有一点曲沃作为曾经的晋国周边最强权势的倨傲。

曲沃武公又不傻,现在正是需要这些人大力协助的时候,他自然不可能表现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容貌。

能伸能屈才是正道。

况且,态度问题而已,没什么紧要的。

登上郑忽悬赏令的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屈辱他都忍过来了,还会在乎这点小问题?

只要能找郑忽报仇,曲沃武公现在什么都可以忍。

虢公、虞公、魏伯、芮伯却是暗暗撇了撇嘴,谁不知道若是联合起来攻打郑忽,受益最大的是你姬称,你当然赞成了。

你若是不赞成,那才是真见了鬼呢!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们四君前来少梁不就是为了联合起来讨伐郑忽的吗?

反对,那是不可能!

“梁伯所言极是,郑忽其罪不可赦也!”

魏伯、芮伯、虞公和虢公先后表态支撑道。

没说的,必需要狠狠打击郑忽的嚣张气焰。

不然,他们这些国家的生存都是问题。

尤其是等郑忽缓过神来之后。

郑忽先后灭掉了冀、耿、郇、贾、杨、霍六国,将晋侯也完整给架空了,谁能保证郑忽没有打他们国家的主意?

没有人能保证的了!

既然没有人能保证的了,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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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担忧与应对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二十章担忧与应对虢、虞、魏、芮四国国君大张旗鼓的进驻于梁国国都少梁城。

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能逃过郑忽的耳目。

知道是知道了,郑忽也并不畏惧五国的联合,但是郑忽却是多少有些担忧。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别看他诛灭曲沃,在前不久又灭掉了贾、杨、霍三国,在别人眼中,他的威势正盛。

但问题是,在这种威势后面其实暗藏着危机。

陉庭一战,他的精锐死伤过半,可以说元气大伤。

他现在手中的兵力,翼人有三百乘,郇、冀、耿三地有二百乘,再加上陉庭的百五十乘,总共也就六百五十余乘的样子。

算起来,兵马确实是不少。

但别忘了,新定的土地也多啊,除了曲沃原先控制的城邑,还有不久前才诛灭的贾、杨、霍三地。

不能说所有新定的城邑都要派兵把守,但是重要的地方还是需要一些兵力的。

比如曲沃,比如贾、杨、霍三国原先的国都等等。

这样,他手中的力量就分散了。

而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讲实在的,若是贾、杨、霍三国没有前来找他还兵,他还真没有想要在此时就把三国给灭掉。

只能说,郑忽灭掉三国,实属无奈之举。

没办法,人家前来索要,你不给,必然要翻脸。

一旦翻脸,那么像此时齐聚少梁城的或许就不是五国了。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一旦这种情况发生,郑忽面临的压力更大。

要怪只能怪三国不识时务吧!

一只绵羊却想从老虎的口中夺食,最终的结果只能沦为老虎的盘中餐。

三国是灭掉了,却分走了郑忽一部分兵力。

如果五国能在一年之后再次攻打郑忽,局面就完全不同了。

现在主要是没有喘口气的机会。

而且,真正算的上郑忽嫡系的只有陉庭士卒,郇、冀、耿三地士卒和翼人归在郑忽的手下,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

不能说没有向心力,只能说向心力不是太强。

平常或许看不出来什么,一个不慎,小败于五国联军,就足以出现某些不可预料的情况。

这就是而今潜藏在威势之下真正的危机所在。

不过,现在担心也没用了。

事到临头,不行也得行,硬着头皮上吧。

况且,郑忽也不是一点优势也没有。

郑忽一方的向心力谈不上太强不假,但五国联军的向心力只会更弱,绝对不会比郑忽一方强。

这是肯定的。

从古至今,只要是多国联军,各怀鬼胎的永远是最多的。

若说能够一条心的多国联军,那是极少的。

历史上,战国时期,合纵伐秦的次数,不可谓不多,但却是建功少而失利多!

主要原因在于各国的短期利害是不同的。

像公孙衍主持合纵的时候,声势不可谓不大,次数不可谓不多。

但数次合纵皆以失败告终。

最成功的一次,也不过攻到了函谷关脚下而已。

其余的时候,比较热切响应合纵的也就韩赵魏三国而已。

其他的如燕、楚、齐三国,燕、齐与秦国较远,不认为秦国能威胁到他们。

当时的楚国,力量也尚算强大,对合纵的兴致不算太高。

就是韩赵魏三国,其实也是各怀鬼胎。

同为三晋,也想争个高低,都想做三晋的带头大哥。

想要借秦国削弱其他两国的实力。

总之,国与国之间,尤其是相邻的国家之间,还是以邻为壑的多。

郑忽就不相信,虢、虞、魏、芮、梁五国能够一条心。

而这就是郑忽的机会所在。

各个击破永远是对付多国联合最好的方法之一。

在这个时候,外交活动一定要搞起来。

于是,郑忽在得到消息不久,便召集自己的亲信前来议事。

诛灭大部分翼城世卿之后的这半年时间,郑忽通过提拔下层有能力的官吏,安插自己人的方式,笼络了一大批人。

而在这些人中,以赵公明的职位最高。

赵氏也借着郑忽的这阵春风,出仕的人数大为增加,可以说是鸡犬升天。

郑忽自然不可能让赵氏一家独大。

怀宗九姓中仅存的倗氏一家,也被郑忽提拨重用,加上郑忽的自己人,下层的能吏等等,翼城的官吏构成是比较均衡的。

郑忽信任的自己人基本上都被安插在重要的位置上,而残存的晋国宗室全部都被郑忽尊以高位,实际上却不任事。

总而言之,翼城依旧是郑忽的耳目遍布全城。

“吾闻虢公、虞公、魏伯、芮伯应梁伯之邀,而共聚于少梁,欲以伐我,为之奈何?”

郑忽自然是先要询问众人的意见,看看众人有什么说道没有?

而且郑忽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直接在朝堂上宣布,其实还是存了一些其他的心思的。

他现在在翼城的亲信确实不少,但是究竟能有多少人真正值得信任,郑忽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的。

所以,他不介意通过这件事来考验考验众人,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向着他的。

如果说,这次讨论之后,有人会和梁伯或者曲沃武公私通,郑忽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就是想借着这次的危机将一些投机分子给过滤掉。

按理来说,翼城残存的宗室中,对他不满的人更多,他为何不借此机会将晋国的宗室全部剪灭?

只能说现在时机未到罢了,晋国宗室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

至少能起到遮羞布的作用。

万一哪天和其他国家打嘴炮,郑忽也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奉了先君遗命,匡扶幼主不是?

若是把晋国的宗室全给灭了,打嘴炮都不好开口。

先君总不可能让郑忽灭晋国宗室吧!

全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遗命,即便是真有,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是以,郑忽现在的打算是先从这段时间投靠他的人中甄别出来一些心怀不轨的投机分子,好好肃清一下,也方便他未来窃晋,在消除隐患的同时,若能再给五国来个战略战术上的欺骗,那郑忽就更满意了!!

若是不能,清除一下潜在的隐患也是好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虢公退盟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二十一章虢公退盟“外臣见过虢公!”

虢公刚从少梁返回没多久,便在虢国的大殿中接见了郑忽派遣而来的使者,倗无存。

也就是怀宗九姓仅剩的一家,倗氏一族的家主。

当然了,倗无存是打着晋侯的旗号出使的。

这是肯定的。

郑忽派遣的所有使者都是打着晋侯的旗号出使的。

而这些使者在实际上是代表谁的意志,各人都是心知肚明。

“不知晋使何故至寡人之国?”

简单的寒暄之后,虢公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疑惑道。

作为不止一次和郑忽打过交道,并且还被郑忽出言威胁过的国君。

虢公不敢说对郑忽了解的极为透彻,但说略知一二,还是恰当的。

若无要紧事,郑忽会遣使到虢国来见他?

怎么可能!

周公曾经评价郑伯,言其惨刻少恩。

在虢公看来,不止郑伯,郑忽也是一样的。

父子二人俱是豺狼资性,不得志则已,得志必有凌上之心。

像郑忽当初还未像现在这般得志于晋国之时,就敢出言羞辱他,而后又驱逐天使,再后公然与天子交战。

而今整个晋国已在其掌握之中,虢公可不相信郑忽遣使是来和虢国建立友好关系之类的。

联想到刚结束不久的少梁盟会,如此大张旗鼓的五国国君相会,郑忽必然已经得到消息了。

这样推算下来,郑忽的目的便不难猜测了。

“曲沃自逆臣成师以来,侵夺晋国,殆行无道,今我晋国赖祖宗社稷之灵,执政忽及诸卿之力,灭曲沃而全晋,复文侯之业,光唐叔之德,可谓光美矣!”

“虢公为天王卿士,故而寡君遣外臣前来,请虢公上奏天王,告之以成功!”

倗无存肯定不会直接将目的表露出来。

谈判中直接将目的表露出来,就等于把主动权拱手让人,除了被人拿捏之外,再无一点益处。

而且来说,倗无存拿出来的这个理由,除了在时间上稍迟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问题。

晋国统一这样的大喜事,不告诉天子怎么能行?

虽然天子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不向天子禀告一声,能称得上尊重吗?

这是个态度问题。

而且,晋侯年纪太小,入周朝见天子不太合适,万一闹出笑话,不但有损晋国国威,更是对天子的不尊重。

郑忽则和天子有隙,去朝见只会引得天子更加不快。

所以,找其他诸侯代为禀报,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问题在于虢公还真不能答应。

除非他退出之前的五国联合。

倗无存提出的要求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对于虢公来说,就是一大坑。

代为向天子禀报晋国统一,言下之意,就代表他虢公是承认翼城而非曲沃是晋国的正宗,这和之前在少梁时,五国国君默认曲沃是晋国正宗是像违背的。

一旦他答应下来,那么,就意味着他自动退出五国联合。

翼城和曲沃哪一个是晋国正宗的问题,是五国联合的基石。

承认翼城是晋国正宗,等战胜郑忽之后,还怎么向晋侯生下手?

杀了晋侯生,那不就是在向天下人表明,五国不是什么诛暴讨逆义师,而是肆行暴虐的无道之师吗?

五国出兵,不战胜就罢了,一旦战胜郑忽,最终入翼,晋侯生是必死的。

这是五国国君都心照不宣的。

是以,虢公还真不能答应倗无存的这个请求。

若是不答应吧,还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出来。

贸然拒绝,传出去,天下人能不笑话他吗?

况且他虢公现在不止是虢国国君,还是天子卿士,一举一动不仅代表虢国,更代表着天子,失礼的事情他可不能做。

扯块遮羞布是很有必要的!

但说句实在的,这拒绝的理由还真太好找。

倗无存若是直接请求他退出五国联合,他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拒绝。

但偏偏,倗无存找了个极为刁钻的理由。

搞得他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他是天子卿士,他有掌奏王命和通传诸侯下情给天子的职责。

翼城是天子公认的晋国正宗,现在翼城统一晋国了,想让他这个天子卿士代为上奏天子,他若是拒绝了,那就是他没有履行好职责,在天下人眼中,他就是失职的。

不仅如此,他的一举一动还会被理解为天子的意志。

他若是今天拒绝了倗无存的请求,明天估计天下人就开始议论说天子为政不平,翼城是晋国正宗,而天子却不愿意承认翼城的正宗地位。

这样一来,列国诸侯,哪一个不对天子心存怨念?

成周王室仅存的威严,立马就会丧失殆尽。

虢公可不想成为周王室的罪人。

这顶帽子太大了,他若是戴上这顶帽子,别说是他活着,就是等他死了,也怕是难翻身了。

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想到这里,虢公的心里其实已经有点松动了,对五国联合攻打郑忽,也不是那么热切了。

他与其他四国国君不一样,有些事情其他四国国君能做,他还真不能做。

不过,若是不和四国联合起来攻打郑忽吧,虢公也担心万一郑忽对虢国心存不轨怎么办?

他若是在此时背盟,那就相当于和其他四国翻脸。

郑忽若是哪天起兵攻打虢国,其他四国估计是不会伸出援助之手了!

以虢国一国之力,对上郑忽,战胜的可能性太小,太小!

见虢公沉默了好一会,倗无存像是知道虢公心中所想似的,对虢公再拜,而后道:“外臣此来,非止此一事也,苟虢公能助我执政得天子之命而制晋国之政,执政愿与虢公永结盟好,不相侵犯!”

倗无存特意点出了是郑忽愿意和虢公结盟,而不是晋侯。

若是说晋侯,虢公还心里还真犯嘀咕,但是说郑忽就不一样了。

谁都知道现在整个晋国都是郑忽说了算。

虽然郑忽的信誉不怎么样,又是灭郇、冀、耿三国,又是灭贾、杨、霍三国的。

但这六国毕竟都没有和郑忽订立盟约。

要知道,订立盟约的时候,是有天地鬼神作见证的。

虢公可不相信郑忽不惧天地鬼神发怒!

倗无存的这一番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如此,寡人必竭力助之!”

虢公已经打定主意回成周避开这场纷争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气急败坏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二十二章气急败坏原本看似牢固的五国联盟,最终还是被郑忽给拆散了。

也不能说是拆散。

只不过是虢公突然回成周辅政,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虢公怎么说也是天子卿士,或许是天子相召也说不定,其他几国也能理解。

而虞公回国之后,突然病重,不能视事,这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之前虞公不是好好的吗?

说活蹦乱跳有些夸张,但至少是精力十足,看不出来有一丝病态啊!

这就奇了怪了,难道虞公有什么隐疾不成?

其他三国国君,心里也在犯嘀咕。

很快,当三国国君听闻这件事之后,立刻遣使前往虞国探望。

这一探望,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竟然没人能见到虞公,负责接见答谢各国使者是虞国世子。

难道虞公真的病入膏肓了不成?

谁也不知道。

但是一些心思灵活的人却从这件事中看出了端倪。

虞公病入膏肓?

呵呵,怕是虞公想退出五国联合吧!

而且,现在看来,虢公的表现也是蹊跷无比。

早不回成周辅政,晚不回成周辅政,偏偏几乎在虞公“犯病”的同时回成周辅政。

虢国估计也是靠不住了。

虽然五国只是在私底下就五国出兵联合讨伐郑忽的事情达成了协议,并没有订立盟约,因为这里面牵扯到曲沃的事情,不是太光彩。

但虢公和虞公这未免背信的也太快了吧!

回国之后立马就翻脸不认人。

其实呢,虢公和虞公已经算是给魏伯、芮伯、梁伯留面子了。

按照郑忽的计划,最好是想让虢公和虞公公开承认翼城是晋国正宗的。

一旦虢公和虞公承认翼城是晋国正宗,那么基本上就算是投入到了郑忽的怀抱之中。

这到最后打的是谁的脸?

而虢公、虞公二人自然清楚郑忽的“狼子野心”,无论怎么劝说,在这件事上就是不松口。

最后搞得郑忽派遣的使者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默认了虢公和虞公的中立态度。

能让二公中立,其实就已经算是大功一件了。

毕竟,没有了虢、虞二国的加入,郑忽的压力可以说是大为减轻。

尤其是虢公的退出。

要知道,在这五国之中,以虢国的实力最强。

郑忽他老爹织公曾经还借过虢国的兵力伐宋。

像天子的兵力构成,一部分是王畿内的喧,比如尹氏和武氏的兵力,另一部分就是虢国的兵力。

历史上晋国统一之后,为什么要打定主意一定要灭了虢国。

不就是因为虢国能对晋国造成威胁吗?

在晋献公的时候,献公尽诛群公子,群公子能逃掉的,都跑到了虢国,虢国因此两次攻打晋国。

献公想攻打虢国,士蔿曰建议献公“且待其乱”。

什么且待其乱,当时之所以不攻打虢国,无非是虢国不算弱,晋国即便打赢了,灭了虢国,自己肯定也不好受。

像武王伐纣,会盟孟津的时候,为什么不听出其他诸侯的建议直接打过去,反而来了一句“尔未知天命”。

原因不就是因为纣王实力尚存,没有绝对的胜算吗?

同样的,当时的晋国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凡是这种想打人家,却又不在当时去打,找理由过段时间再打的,无论理由说的多么高大上,都掩盖不了,他们是在害怕打不赢。

晋献公时期都有此种担忧,虢国的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所以,虢国的退出,对郑忽来说,压力骤减!

n国刚和秦国干过一战,芮伯在国内还受制于他的老母亲芮姜,能出的力量实在有限。

剩下的梁国和魏国,以及曲沃,是难翻起大的风浪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郑忽基本上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郑忽高兴了,有些人就寝食难安了。

比如曲沃武公。

此时曲沃武公正在狐突面前大骂虢公和虞公的背信弃义。

说好的一起对付郑忽,没想到这两个老匹夫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要不是芮国和魏国没有被郑忽说动,曲沃武公真是再无一点信心。

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曲沃武公都是信心大减。

五国之中,最能打的虢国已经退出了。

剩下的哪还有能比虢国还能打的,也就梁国还靠谱一点。

n国和魏国,曲沃武公都有点担心,芮伯和魏伯会不会因为虢国的退出而心生动摇。

万一,芮伯和魏伯再动摇了。

那这还打什么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曲沃武公脑子里甚至不时闪动着要不要逃到成周,请求天子庇护的念头。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梁伯为了他的事情奔走号召,他若是离去,真是辜负了人家梁伯的一片好意。

面对如今的局面,狐突心里其实也挺不是滋味的。

但事已至此,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没办法,手里面没兵,想要请求人家出兵帮助,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别人又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帮忙。

对于虢公和虞公退出,狐突其实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不过,失落还是有点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已。

虢公本来就是和曲沃的关系不怎么好,多次受天子的命令领兵攻打曲沃,现在想让他帮助曲沃,甚至是承认曲沃是晋国正宗,这样的事情可能吗?

怕是可能性不大吧!

而虞公,曲沃当时都能贿赂虞公,进而达到借虞国之兵的目的。

只要郑忽开得价码合适,虞公断无拒绝的道理!

这两国若不退出,才是真正的意料之外。

想是这么想,但是狐突还是要安慰一下自家君上的。

不就是虢国和虞国退出了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像二国这种两面三刀的国家,退出更好,不退出说不定等到出兵攻打郑忽的时候,还会在背后捅刀子呢!

二国退出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梁、芮、魏三国的帮助,只要战略战术得当,战胜郑忽还是可能的。

曲沃武公听到狐突的这一番安慰,阴沉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事已至此,再怎么咒骂也没用了。

鼻、魏以及梁国这三个支持者比什么都重要。

况且,狐突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11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兵围陉庭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二十三章兵围陉庭陉庭城下,梁、芮、魏三国联军在曲沃武公的率领下,已经将陉庭团团围住。

而曲沃武公也一改之前的惶惶之色,有一点意气风发的味道。

这也无怪曲沃武公有一点小得意,他统帅三国联军从耿邑入,而后破韩、冀、郇、新田四邑,一路之上基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已经兵临陉庭城下。

陉庭可是郑忽的老巢。

对郑忽一方而言,陉庭甚至比翼城还要重要。

能够兵围陉庭,对联军士气的提升,以及对郑忽一方的打击,都是无限大的。

这由不得曲沃武公不高兴。

和郑忽交手了这么多次,终于占了一次上风,这无疑是一个好的预兆。

不过,曲沃武公却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

郑忽的难缠程度,他深入体会。

讲道理,郑忽面对三国联军的进攻,是不可能不做任何抵抗的。

而今,却任由他们攻到陉庭城下,这意味着郑忽一定在背后打着他的如意算盘。

在酝酿着一次大的反扑。

在这一点上,曲沃武公是确信无疑的。

唯一不知道的是,郑忽这次又准备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反扑。

曲沃武公这次和可不像前两次那样有自己的老巢。

所以,至少在这一点上郑忽是无从下手的。

进攻梁、芮、魏三国,曲沃武公觉得也不现实。

这是三个国家,而不是三座城邑,等郑忽灭了这三个国家中的其中一个的时候,估计翼城已经被攻破了。

曲沃武公不相信郑忽会干这样的蠢事!

这样算下来,留给郑忽的选择并不多。

无论哪一个选择,都少不了要和三国联军交战一番。

曲沃武公已经摸清了郑忽的套路,知道但凡两军交战,郑忽一定不会遵守战争礼节,各种阴招层出不穷。

像这次从耿邑打进来的时候,曲沃武公每次进攻一座城邑,都会派人密切的关注周围的一举一动,怕的就是郑忽突然率军来援,打他们一个措施不及。

这不是曲沃武公多心,而是郑忽一贯的套路就是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

还好,在兵围陉庭之前,郑忽都没有出招,这也是联军能够一路畅行无阻的原因所在。

不过,此时联军兵围陉庭,这事可就说不准了!

原因不单是陉庭是郑忽的老巢,更在于,过了陉庭之后,在通往翼城的路上再无阻碍。

曲沃武公绝对不相信,郑忽会任由他攻破陉庭。

事实还真如曲沃武公所料,郑忽选择反击联军的地点就是在陉庭。

高渠弥攻破曲沃之后,默许齿大肆屠杀曲沃士卿,郑忽可不相信,曲沃武公攻破陉庭之后会心慈手软。

不仅如此,陉庭还有大批的财宝,郇、冀、耿、贾、杨、霍六国的国库都被搬到了陉庭。

六国世代的收藏,其价值之大,可想而知。

若是被曲沃武公得到了这批财宝,他无论跑到哪里,都能拉起一支队伍来。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曲沃武公攻破了陉庭,即便郑忽将三国给驱逐出晋国,那他也失败了。

至于郑忽为什么会任由曲沃武公攻到陉庭。

原因很简单,不过诱敌深入而已。

此时邓荒应该已经率领郇、冀、耿三地士卒绕到三国联军的后方去了。

而郑忽则率领翼人正在赶往陉庭的路上。

高渠弥坐镇陉庭,指挥士卒守城。

陉庭原本留守在贾、杨、霍三国的士卒,在曲沃武公兵围陉庭之前,就被调回来大半。

陉庭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空虚。

郑忽准备在这一战中,将三国联军全歼,顺便把曲沃武公和狐突给抓起来,死活不论。

总之,不能再让这二人给跑掉了。

上一次被这二人给跑掉,这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二人就拉了这么一支队伍来反击。

若是此次再让这二人给跑掉,郑忽觉得,这俩人不知道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呢!

还是把这俩人给做掉更让人放心。

这没什么好说的。

接到曲沃武公兵围陉庭的消息,郑忽立刻命令全军加速行进。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绕到联军后方的邓荒,赶到了陉庭城下。

此时,三国联军在曲沃武公的指挥下正在攻城。

邓荒见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率军发动了对联军的进攻。

陉庭城墙上的士卒,见到联军后方出现骚乱,立刻将此事向高渠弥禀告。

高渠弥站在城墙上远远望去,只见联军后方烟尘滚滚,一支军队突入了三国联军的阵列之中,与联军厮杀了起来。

高渠弥知道,这是援军来了。

虽然如此,高渠弥却没有立刻命令士卒打开城门,与援军共同夹击三国联军,只是让城墙的士卒停止射箭,以免误伤到自己人。

不是高渠弥不愿意前去帮忙,而是此时虽然联军赶到,但是前方进攻的三国联军暂时还没有发觉被人给抄了后路。

贸然打开城门,很有可能给联军攻入陉庭的机会。

等前方攻城的联军士卒反应过来,回身抵御援军的进攻,这才是夹击三国联军的良机。

曲沃武公还真没有预料到在他的身后会有一支郑忽的军队。

他其实已经很小心了。

为了防止郑忽偷袭,他每到一邑,都会让人先去将方圆十余里,甚至更远的地方探查一番,那些能够隐藏军队的地方,他都让人重点去查探。

当发现没有任何问题时,他才会率军发动进攻。

只是没想到千方万防,还是没防住,竟然还真有一支军队绕到了联军的后方。

既然如此,曲沃武公当即立断,立刻命令撤军。

他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和郑忽一方纠缠。

一旦等陉庭城中的士卒反应过来,两面夹击,三国联军必败。

此时和郑忽一方硬碰硬是不明智的。

不如先退兵,找个地方先驻扎下来,然后再寻找战机。

不然的话,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毕竟,就现在的局势而言,已经对联军很不利了,再坚持下去,除了败亡,再无其他的结果。

曲沃武公可不像就这么轻易的败了。

他还要找郑忽报仇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各人的想法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二十四章各人的想法郑忽到达陉庭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三国联军的影子了。

倒是邓荒刚刚从追逐后撤联军的路上回来。

曲沃武公,见势不妙立刻命令士卒撤退,这是邓荒等人始料未及的。

邓荒率军追赶,终究没敢追太远。

万一中了曲沃武公的圈套,那就不妙了。

“主上!”邓荒和刚出城迎接郑忽的高渠弥同时向郑忽见礼道。

郑忽回礼之后,问道:“如何?”

邓荒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回答道:“曲沃君防备之心甚重,见我率军至,即刻撤离,无纠缠意,臣率军追,未敢及近,恐有埋伏!”

郑忽又看向高渠弥,高渠弥也点点头,看样子也同意邓荒的看法。

郑忽面色有点凝重,看来这曲沃武公变聪明了不少。

也不再准备和他硬碰硬了。

这样一来,这一仗可能就不是那么好打的了。

想想一下,这么一支联军若是不和他正面交锋,反而只在晋国境内乱窜,四处点火,这对郑忽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若是任由曲沃武公率军四处点火,那么晋国刚刚统一的局面必将受到威胁,而且,曲沃武公还能趁乱在晋国拉起一支军队也说不定。

届时,郑忽可就进退两难了。

遣兵去灭火,兵力必然分散,会给曲沃武公以可乘之机,若不去灭火,晋国真的就大乱咯!

“必须把三国联军控制在此地,并且一举歼灭,不然后患无穷!”郑忽心道。

一念及此,郑忽当机立断,命令高渠弥立刻将陉庭中最精锐的探子撒出去,密切关注三国联军的一举一动,绝对不能让曲沃武公率领三国联军在他眼皮底下给跑了。

高渠弥见郑忽说的极为郑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向郑忽告罪一声,先郑忽和邓荒一步进城,亲自去安排此事。

高渠弥离去之后,郑忽这才带着邓荒及其他士卒入陉庭。

“此次曲沃君领兵几何?”

郑忽和邓荒边走边谈。

想要击败曲沃武公,他有多少兵力,这样最基本的问题还是要做到心中有数的。

虽然郑忽之前在曲沃武公进攻耿、韩等几邑时,已经得到探子传来的消息,但和邓荒所见的相互印证一下,或许更准确一点。

毕竟邓荒绕到了三国联军身后,曲沃武公有没有暗藏兵力,邓荒应该是知道的。

“以臣度之,不过二百余乘而已!”

邓荒并没有发现曲沃武公有暗中私藏兵力的行为。

他和曲沃武公交战,所见到的,大致也就这么些人。

郑忽闻言,点了点头,这就对上了,根据之前探子回报而来的消息,曲沃武公率领的军队,就在二百乘左右。

而现在他手中,加上邓荒率领的,以及陉庭可用的兵力在三百乘左右。

两者之间,单以兵力来论,差距不是特别明显。

战斗力,除了陉庭士卒比较强之外,其余的和曲沃武公率领的三国联军实力是在伯仲之间的。

即便是稍强,也强不太多。

若是约战,有陉庭士卒的带领,胜算是极大的。

但问题是,曲沃武公上次已经上了一次当了,这次估计是不会答应他的约战了。

所以,只能用其他方法了。

“夜袭曲沃营地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郑忽心说。

“怕就怕曲沃武公有了防备!”

郑忽现在也不敢再以常理来揣度曲沃武公的所思所想。

很明显,曲沃武公已经被他给“调教”出来了。

什么战争礼节,什么君子风度早已经丢到爪哇国去了。

而事实也确如郑忽所想。

曲沃武公带领三国联军撤离陉庭,安营扎寨之后。

曲沃武公和狐突开始密谋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了。

硬拼,肯定是想都不会想。

郑忽这个人就是个不遵守战争礼节的,想和他正面硬刚,那比登天还难,至少在曲沃武公和狐突心中,郑忽就是这么没节操。

再者,曲沃武公心里明白,他手里的这些三国士卒,他若是拼完了,再想向三国借,那可能性就不是太大了!

说白了,机会只有这一次。

没人倾举国之力无条件的支持他。

能帮到他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所以,曲沃武公是带着必胜的决心来的。

无论使什么手段,一定要取胜!

“君上,陉庭乃郑忽根本之地,郑忽绝不容许其有失,以我而今之力,恐难攻破!”

“然,为之奈何?”曲沃武公眉头紧锁,看样子,也是在为这个问题忧虑。

“郑忽方定贾、杨、霍三国,其民未附,臣以为,莫若移兵攻之,可建大功!”

狐突的损招还真不少,而且还真能拿住郑忽的七寸。

不过曲沃武公倒是有些疑惑。

与其攻打贾、杨、霍三国,不如去攻打曲沃了。

曲沃自成师以来,三代人的经营可不是说着玩的。

一旦他率兵前去攻打的曲沃的消息传到曲沃城中,应该会有不少人支持他,甚至杀曲沃守军,帮他开曲沃城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曲沃武公将心中的疑惑吐露。

狐突闻言微微一笑,想曲沃武公解释道:“曲沃,君上之故地也,郑忽必遣重兵把守,且曲沃城坚,极难攻破,君上若攻曲沃,是置大军于险地也!”

曲沃武公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狐突说的确实有道理。

实在不宜在此时去进攻曲沃。

“待君上破贾、杨、霍三地之后,再移师攻曲沃,万无不胜之理!”狐突怕曲沃武公失去信心,安慰了一句。

其实也不算安慰,这本来就是狐突计划中的一部分。

先去攻打贾、杨、霍三地,打过就跑,把三地搅的天翻地覆,让郑忽跟在他们后面收拾残局。

这样,等他们吧三地搅和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出其不意的突然奔袭到曲沃,把曲沃给收回来。

而彼时,估计郑忽正在为贾、杨、霍三地的烂摊子发愁呢!

等到他们重新占据了曲沃,也算有了一定的资本,这样,他们就可以请求梁、芮、魏加大援助的力量。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先机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二十五章先机曲沃武公和狐突谋划着,怎么才能给郑忽造成最大伤害,自己取得最大利益的同时,郑忽也在和他的智囊们谋划着,怎么才能将曲沃武公和三国联军一网打尽。

郑忽有夜袭曲沃营地的打算。

关键问题就在于,万一曲沃有了防备,还真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不袭营,干看着总不是办法吧!

而且,郑忽觉得,若是曲沃武公想要去晋国四处点火,那么今夜率军溜走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很好理解,换位思考一下,基本上就能够得到这个答案。

也就是说,今夜若不能将曲沃武公及其所率领的三国联军歼灭在此地,那么之后,可能就要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转了。

届时,他郑忽会一点一点的失去主动权。

这就是地盘大的劣势!

灭了曲沃之后,紧接着再灭贾、杨、霍三国,搞得郑忽的兵力有点吃紧。

不然,绝对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而今他已经将陉庭中最精锐的探子撒了出去,监视着三国联军的一举一动,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监视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三国联军悄悄溜走。

这是郑忽所不允许的。

探子已经撒了出去,接下来就是布置今晚的袭营工作。

郑忽已经决定,今夜由他自己亲自率军上阵。

率领最精锐的曲沃士卒攻入三国联军的营帐中。

高渠弥和邓荒则率领其余士卒,将三国联军的营帐团团围住,一方面随时准备策应他,另一方面谨防曲沃武公和狐突再次逃窜。

当然了,为了提防曲沃武公有了防备,郑忽肯定不会直接率军袭营。

事实上,郑忽准备给曲沃武公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就是火箭。

袭营不放火,那能叫袭营吗?

先来一阵火攻,等三国联军手忙脚乱的时候,郑忽再率军杀入,杀伤力绝对会成倍增加。

这样一来,取胜的应该不成问题。

郑忽的一番布置,基本上没有什么漏洞,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夜幕降临,陉庭城中的士卒在郑忽的指挥下离开陉庭,向三国联军的营帐中疾奔而去。

而在三国联军的营帐中,曲沃武公和狐突也已经开始在指挥士卒准备撤离。

他们料定今夜郑忽肯定会来袭营,不过,他们却没有和郑忽打一场的打算。

因为,即便是有准备,也不一定能够打的赢。

毕竟,双方的实力在这摆着呢!

所以,曲沃武公和狐突商议之后,决定在天黑之后,尽快撤离,以免被郑忽纠缠住。

漆黑的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在夜间撤军,不容易被郑忽一方的军队追及。

若是白天便撤离,很难将郑忽一方的军队给甩掉。

一方准备包围,一方准备撤离,这一场战争更像是双方比赛与时间赛跑。

谁跑赢了,谁便赢得了先机!

曲沃将要撤离的消息,郑忽自然很快就收到了。

陉庭最精锐的探子可不是吃干饭的。

得到消息之后的郑忽,立刻命令加快行军速度。

几刻钟之后,郑忽便率军狂奔而至。

而此时,曲沃武公刚带着三国联军出辕门。

郑忽二话没说,从士卒手中夺来弓箭,借着火光,瞄准曲沃的大旗,射出一箭。

这一箭不偏不倚的穿过大旗,最终收割了一位倒霉蛋的性命。

直到这时,三国联军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高呼“敌袭!”

郑忽这一箭之后,其他士卒也跟着射箭,而且射出的都是火箭,一时间火光冲天。

曲沃武公原本并没有让士卒拔营,一方面他料到今晚郑忽会夜袭,准备让郑忽扑个空,另一方面他是准备悄悄的离去,不让郑忽察觉。

却没想到郑忽竟然来的这么快,快到他撒出去的探子前脚向他禀报陉庭敌至,后脚郑忽便已经率军赶到了。

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而那些留在原地的营帐已经成为了郑忽一方士卒的靶子。

即便他身在辕门之外,也能感受到身后炙热的温度。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看样子,不打一场是走不了。

于是,曲沃武公立刻指挥三国联军向郑忽一方发动进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刚出辕门,还有很多士卒还未出辕门,不来个先声夺人,一旦让郑忽一方占的先机,万一将辕门堵住,那么他们这些人就要葬身火海之中了。

郑忽见三国联军向他们发动进攻,当先率领士卒前去与之搏杀。

此战郑忽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曲沃武公。

无论如何,这次绝对不能再让曲沃武公逃走,郑忽心里发了狠。

不止是郑忽,陉庭士卒中不少人的目标也是曲沃武公。

因为郑忽之前的悬赏令还有效。

郑忽在出兵前还特地重申了一次,凡是能够抓到曲沃武公的,不论死活,一千金,一座城邑的重谢。

这样的奖赏足以让任何一名陉庭士卒动心。

千金已经可以说是重宝了,再来一座城邑,这岂不是意味着,谁杀了曲沃武公,谁就能连升数级爵位,一跃而成为真正的大贵族。

要知道,在陉庭之中,拥有一座城邑的,也就冢宰高渠弥一人而已!

这个吸引力真的是无限大。

此时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哪个人愿意轻易放过?

这种情绪表现在战争之中,就是曲沃武公突然感觉自己所遭受的压力非常大。

很明显,陉庭士卒都想往他身前凑。

只要不傻,都能感受的出来。

而郑忽自然不会跑去和士卒争功,他带领着士卒横冲直撞,四处拼杀,同时也关注着曲沃武公周围的动静。

三国联军本来单以战斗力来论就不是陉庭士卒的对手,更何况郑忽在这场战争一开始的时候便占据了先机。

现在他们的主将又被陉庭士卒团团围住,脱身不得,士气不由自主的开始下降。

身后是一片火海,退又退不得,前面眼见陉庭士卒杀的甚是凶猛,想要前进突围,却又不止一次的被打了回去。

渐渐的,三国联军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为之发丧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二十六章为之发丧曲沃武公逝世了。

就逝世在郑忽眼前。

三国联军也被郑忽率军击溃,溃逃的士卒在高渠弥和邓荒带领的士卒的包围下,几乎没有逃出身还的,与全军覆灭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对于曲沃武公的逝世,郑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到。

同时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空虚。

仿佛有一种曲沃武公一逝世,晋国再没有能够和他较量的感到。

事实也确实如此,没有了曲沃武公,晋国再也没有人能要挟到他。

他的窃晋之路,至少在晋国国内再无阻碍。

晋侯和残存的晋国公族,翼城的老牌世卿,不过是他手中的玩物而已。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他灭了曲沃武公就能够代替晋侯,化晋国为郑土。

实际上,他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后面的路确实是比前面的路轻松好走的多。

想当初,他靠着一点一点的积累,以及上天的眷顾才走到而今这一步。

接下来,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处理问题就可以了。

这倒不是他灭了曲沃武公,就自我放松,失往了斗志。

而是晋国周边的国家需要他这么做,太过锋芒毕露了,只会给自己建立更多的敌人。

现在不是他树敌的时候,而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晋国乱了这么长时间,不好好恢复恢复怎么能行?

所以,郑忽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和晋国周边的国家达成协议,消弭兵祸。

虢、虞两国就不用说了。

其他的像梁、芮、魏三国,此时曲沃武公已逝世,维系三国联合的纽带已经不在,三国的联合宣告幻灭是必定的。

既然如此,化干戈为玉帛,不止是郑忽乐意看到的,三国国君同样也乐意看到。

即便是梁伯,虽说曾经与曲沃关系极为密切,还历数过郑忽的十大罪状,但是在曲沃已经作古的情况下,梁伯也确定乐意和郑忽所把持的晋国交好。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地球留了谁都照转。

输家从来不会被人铭记!

一代新人换旧人嘛,没什么不能懂得的。

无论如何,郑忽已经决定修补与三国之间的关系了。

晋国不能这么一直打下往。

老虎也需要打个盹来恢复一下体力不是?

至于以后郑忽会不会翻旧账,那就是以后的问题了,不在当前考虑的领域之内。

战斗结束后的第三天,郑忽便遣使到梁、芮、魏三国通报曲沃武公已逝世的消息,同时就歼灭三国联军的事情向三国告诉一声。

赔礼道歉是不可能的。

这就比如几个人联合起来揍你,却没干过你,最后你反而由于几个人没干过你而深表歉意。

全天下也没这样的说法。

没有出言要挟,已经是很给三国国君面子了。

讲道理,若是三国国君足够懂事,都应当在得知消息以后亲身到晋国来向晋侯道歉,以防止被报复。

不要认为郑忽现在的兵力有些吃紧,三国就不怕郑忽。

事实恰恰相反,兵力吃紧,那是郑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其他国家的人并不知道这事。

不仅不知道,而且还认为郑忽比以前还要强。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先灭曲沃,再灭贾、杨、霍三国,到如今把曲沃武公纠集的梁、芮、魏三国联军也给灭了。

假如不是兵力足够强,怎么可能能做得到。

而且,郑忽领导下的晋国接连打了三次大胜仗,士气人心正盛,不是可以力敌的时候。

这才是晋国周边国家的真实想法。

所以,应当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在此时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只要晋国抛出橄榄枝,信任无论是梁国还是芮国和魏国,都很愿意接住的。

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犯傻。

小国想要生存,就只能依附大国。

就是之前梁国为什么要和曲沃交好,不就是看中了曲沃这只潜力股嘛。

却没想到被郑忽给截杀了。

晋国事汾水流域的大国,之前晋国内乱,自顾不暇,更没空搭理周边的小国。

这让周边的小国可能有些放飞自我。

在晋国内乱的这段时间,一度摆脱了晋国附庸的地位。

现在晋国同一了,重新确立一下汾水流域的霸主地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毕竟,这个霸主的地位,是得到天子背书的。

……

派遣出使者之后,郑忽没有回翼,反而往了曲沃。

这是他第一次前往曲沃,当然了他并不是空手而往的。

他是亲身率人护送着曲沃武公和狐突的棺椁而往的。

曲沃武公逝世了不假,但是他还是能为郑忽的事业发光发热一下的。

这种假仁假义,假模假样的招式套路,郑忽完整是跟刘邦学的。

刘邦和项羽相争的时候,恨不得掐逝世项羽,以万户侯悬赏项羽的人头。

等到项羽一逝世,刘邦亲为其发丧,哭甚哀。

你还别说,就这一套作秀,还真俘获了一大批人心。

实在也不能说是作秀,由于实在这里面包含着一个对项羽,项羽治下之民的定位问题。

刘邦击败项羽,就意味着他成为了伟正光的一方,但问题是你刘邦伟正光可以,却不能总拿项羽当垫脚石。

这样,项羽蓝本的治下之民确定是不答应的。

所以,刘邦为项羽发丧,实在就是解决项羽以及项羽治下之民的定位问题。

左右无非是告诉天下人,项羽固然败了,但他可不是什么乱臣贼子。

他在反秦的暴政中还是有功的。

这也是太史公敢写个项王本纪的原因。

同样地,郑忽为曲沃武公发丧,也是这么个目标。

不能总让曲沃以及本来曲沃把持下的晋人戴着一顶乱化之民的帽子。

这样下往,不利于晋人内部的团结,更不利于休养生息。

相比于项羽,曲沃在晋国的定位问题,实在是难理清的。

在翼城的眼中,曲沃就是不折不扣的逆臣。

这次郑忽为曲沃武公发丧,也没筹备为曲沃武公辩护什么。

也没什么好辩护的。

他为曲沃武公发丧,在事实上就已经是为曲沃站台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揪着曲沃叛乱的帽子不放,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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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顺其意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二十七章顺其意成周,洛邑。

这段时间,天子即便是寻欢作乐的时候,也未能完全尽兴。

这种情况,从虢公从虢国回来一直持续到现在。

倒不是完全因为虢公和周公规劝他不要荒废政事。

当然,也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主要的。

主要原因在于,虢公竟然劝他授予郑忽晋国的执政之权,亲自下场,为郑忽在晋国的权力背书。

这让天子有些接受不了。

讲道理,默认郑忽控制晋国,已经是他足够容忍郑忽的胡作非为了。

现在竟然让他承认郑忽的胡作非为是正确的。

这一旦承认了,不就是等于鼓励天下的乱臣贼子犯上作乱吗?

他是天子,是名义上诸夏的最高统治者,他怎么可能能做这么事情?

这是在掘周王室赖以存在的尊卑根基啊!

问题是,虢公像被郑忽灌了迷魂汤一样,三天两头的过来劝他。

他真的是不胜其烦。

他虽然被郑氏父子二人搞得有些颓废,不太愿意过多的去处理政事,尤其是与郑国、郑忽相关的政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一些大事还需要他来决断的。

就比如虢公请求授予郑忽执政晋国的权力。

他记得虢公第一次来请求他授予郑忽执政权力的时候,他说的很明白。

“郑忽既已为晋执政,何须朕权授其柄?”

言下之意,是想让虢公回绝郑忽,你自己都已经制晋国之政,我授不授这个权力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授给你这个权力,你就会把晋国的权力还给晋侯吗?

既然不会,又何须多此一举?

换言之,他的意思就是,你郑忽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去吧,别来烦我。

这话已经说的是相当明白了。

奈何虢公就像是中了邪一样,还不死心,非得劝他为郑忽的权力背书。

虢公说的也很有道理。

“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今晋国为一,上奏于天王而告以功成,天王不加以尊崇之意,无以示来者,郑忽一晋之功大,非授以执政之权,不足以表称贺之心!”

若是其他人辅佐晋侯灭了曲沃,这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就是虢公不说,他也不会亏待协助晋侯统一的重要辅弼之臣。

但现在这个辅弼之臣变成了郑忽,这就让他觉得特别的别扭。

尤其是虢公的那句“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让他无名火起。

你郑国当你的乱臣贼子也就算了,现在还把晋国这个曾经的大忠臣给祸害了。

怎么着这是,不搞死他这个天子,不甘心是吧!

于是,第一次,他直接甩袖而走,也算是给虢公一个警告。

本来,他以为事情到这一步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知道,第二次虢公竟然拉上了周公一起来劝说他。

接着,第三次,第四次

若不是看在虢公忠心王事的份上,他真想把虢公的卿士之位收回。

总是帮郑忽说话,他怎么能受的了。

是嫌郑忽给王室造成的伤害还不够深吗?

其实虢公何尝不知道他的劝谏为天子所不喜。

但是,没办法。

一方面,确实是因为郑忽势大,虢国不得不仰其鼻息,虢公的确有为自家考虑的因素在内。

另一方面,郑忽既然这么提了,天子还真是答应为好,不答应,谁知道郑忽会不会做出其他僭越的举动。

不止是郑忽,难缠的还有郑忽他老子。

要是郑伯知道了天子不许郑忽之请,不知道要闹什么事呢?

别看郑忽统一晋国基本上没有得到郑伯的支援。

但,这并不代表郑伯不支持郑忽。

自家儿子控制着这么大一片土地,而且很有可能最终化为郑土。

以己度人,虢公觉得,若是他身处郑伯的位置,做梦都能笑醒。

父子二人都不是好相与的,现在又面对着这么一大块肥肉,天子若阻止这父子二人吃肉,那还真得翻天!

就现在天子这小胳膊小腿,还是别跟这对豺狼父子闹别扭的好。

不然,万一演化成不可收拾的局面,那就真的糟糕了。

除了退让,天子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

与之有类似想法的还有周公。

周公一直在郑庄公父子和天子之间扮演的角色都是和事佬。

毕竟,周王室的实力在这摆着呢,很多事情其实是有心无力。

像平王的时候,就一切顺其自然,不过多的去干预其他国家的政事。

量力而行,在彼时,也就除了郑国,其他国家对王室还是相当尊重的。

但是自从当今上位之后,过多的干涉其他国家的政事,让其他国家有些不满,尤其是对郑国穷究不放,导致郑国做出一系列的凌上之举,损伤了王室的权威。

郑国的实力也在那摆着呢,不是谁想干倒就能干倒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天子,只能说天子有些急功近利了,想要急切的重振王室。

扭转天下人对于上天已经厌弃周德的看法,不过,造成的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天子当初就不该一味的针对郑国,无论郑国的做法有多么让人气愤,但人家祖辈的功劳还在,贸然行事,只会给天下人留下一个更加不好的印象。

可惜当初天子年轻气盛,不听劝,悔之晚矣!

现在郑忽控制了晋国,郑国的实力可以说又上了一个大的台阶。

此时,更加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若是顺从着郑伯父子来,助长他们的骄傲情绪,让他们自己漏出破绽,周王室或许还有摆脱郑国欺凌的时候。

一味的和他们对着干,只会让郑伯父子二人对王室更加不满,也更加清醒。

所以,郑忽提出的条件还是答应的好。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郑忽已经将晋国权力窃夺在手了,做个顺水人情也就是了。

而且,如此一来,郑伯父子二人,一为天下之强诸侯,一为天下之强卿。

只会惹得列国更为忌惮。

这其实会对王室更加有利。

这是周公的看法。

郑国发展到现在,王室想要遏制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如一切都顺着来,等他们自己出错。

第三百二十八章 融合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二十八章融合曲沃的那场作秀很成功。

一个月后,身在翼城的郑忽接到了源源不断的从曲沃以及之前曲沃控制的那些城邑中传来的反馈。

接到这些反馈之后,郑忽心内大安。

这些不正是他想要的。

只要原来曲沃治下的那些晋人不再反对他的统治,那么晋国的局势基本上就已经稳定了。

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件事更让他欣慰了。

窃晋不仅仅是要窃取晋国的统治权,更重要的是要得到晋人的拥戴。

没有晋人拥戴的窃权,迟早会失败。

这是一定的。

历史上的权臣很多,但最终化国为家的却很少,根本原因就是没有得到小民的拥戴,统治基础薄弱。

郑忽的目的从来都是当一个权臣,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成为一个窃国大盗在努力。

现在他已经扫清了大部分的障碍,接下来最重要的,也是他所缺少的就是民心。

与前面的那段路相比,其实后面的这段路更难走。

倒不是说后面的这段路阻碍多,而是民心不是那么好收拢的。

他和曲沃一系其实还不一样。

曲沃终归是晋国公室中的一员,是真正的穆侯血脉。

晋人无论在翼城和曲沃之间选择哪一方,至少都不用担心晋国的宗庙社稷问题。

这就好比一个家族的两兄弟争夺族长之位,其他的族人无论站在那一边都不用担心宗族覆灭的问题。

现在突然有个外人杀了争夺族长之位的两兄弟,在族内发号施令,其他族人能不为宗族的生存感到担忧吗?

肯定不能!

毫无疑问,郑忽相对晋国来说,就是那个外人。

是以,他想要聚拢晋国人心,其实要比曲沃难的多。

而且,他不仅要聚拢人心,还要慢慢的淡化晋国上下心中的晋国概念。

开始慢慢的让晋人接受郑国,至少不反感郑国,进而渐渐的能够站在郑国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当然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它要一步一步的改变。

像郑忽的下一步计划,就是促成晋国和郑国的结盟。

想要慢慢的融合在一起,结盟是必须的,而且还只是融合的第一步。

有了第一步,接下来两国士卒一起作战,两国商人互通有无,甚至是鼓励郑人入晋,鼓励晋人入郑,跨国婚姻等等。

融合是最好的将对方吞掉的方法。

我诸夏民族能历时五千年而长盛不衰,融合二字可以说真正的精髓所在。

像欧陆,只知道野蛮的对抗、杀戮和征服,即便是进入信息时代,依旧是割裂的。

郑忽身为晋国的执政卿,又是郑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自然要发挥好他的纽带作用。

在下一个阶段,他会更多的让晋、郑两个国家接触,也会一视同仁的对待两国国人以及士卿。

偏袒只会让两国渐行渐远。

不止他会这么做,他也会建议他老爹郑庄公也这么做。

就像现在,他正在给他老爹写信。

在信中,他提到希望能够将翼城残留的,被他边缘化的一部分晋国公室,以及贾、杨、霍三国的公室贵戚,送到郑国,量才授予官,允许他们参与政事,对待他们像对待郑国士卿一样,一视同仁!

当然了,这只是信中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则是他请求他老爹派遣一些底层官吏过来,帮他打理晋国。

晋国和贾、杨、霍三国的上层贵族,自然要发挥表率作用。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这已经不是他们能说的算的了。

郑忽这么做,在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的同时,也是在清除隐患。

这些公室在之前的变乱中都没有被杀掉,现在晋国一统,纷争已经结束,贸然处理掉,郑忽怕会惹的人心惶惶,对刚稳固下来的统一局面不利。

留在原地吧,郑忽又怕这些人不老实,尤其是晋国的公族,现在晋侯生还小,这些人说不定是在暂时隐忍。

等晋侯生再长大一点,谁也无法保证这些人不会去蛊惑晋侯生。

郑忽总不能天天去监视着这些人吧。

他能监视晋侯生不假。

但曹操监视献帝,还闹了一出衣带诏呢!

所以,有时候这些事情是防不胜防的。

与其千日防贼,还不如直接掘了他们的根,让他们去郑国做个无根浮萍。

这样还能推动郑、晋之间的融合,何乐而不为?

总之,接下来,郑忽会想方设法的竭力消除晋郑融合的障碍。

而且还是要尽快消除。

毕竟还有五六年的时间,他老爹就要挂了。

也就是说,再过五六年,他就必须要回国继位。

届时,他就无法在坐镇晋国了。

晋国并入郑国的事情必须在这五六年内完成,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状况发生。

不止晋国国内,列国之间的因素也要考虑到。

他之所以会让倗无存带话给虢公,让虢公请求天子为他背书,不仅是为了瓦解五国联合,也有推动晋郑融合的考虑在内。

一旦有了天子的权力背书,他在晋国也算是扯了天子的虎皮。

若是小子侯还在位的时候,这最多算个荣誉罢了。

但现在晋侯生在位,天子的这个虎皮就相当有价值了。

因为晋侯生现在在晋人心中并没有太大的威权。

郑忽身为执政不假,但让人看起来总有一种是自封的感觉。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

但是郑忽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若有了天子的背书,他的执政的合法性就得到了确认。

无论是晋人还是列国,都在这个问题上挑不出毛病。

他在晋国所做的一切就变的顺理成章。

只是现在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这么久了,天子那边还是一点回应没有。

郑忽知道天子对他不怎么待见,但是这种事,有了虢公的劝说,加上天子而今的处境,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才是啊!

难不成天子又钻牛角尖了?

郑忽也不清楚,只能在等等了。

若是天子拒绝,虢公肯定会让人传个信。

这是肯定的。

如果真被拒绝了,郑忽也只能在换个其他方法了,总之,天子必须要他的权力给背书。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还是靠自己

“世子!”

郑忽给他老爹写的信还没送出去,郑国的使者便已经到了他面前。

只能说还真是巧了。

就是不知道他老爹是不是也想和他谈谈晋、郑之间的问题。

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父子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接着使者手中的书简,郑忽默默的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郑忽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不得不说,他老爹这次玩的真是很大。

信中的内容其实很简单。

主要就是和他讲述了,去齐国的一些事情。

重点提到了齐郑两国达成的秘密协议。

协议的主要内容是,齐国允许郑国在适当的时机吞并晋国,并给予必要的支持。

但这可不是无条件的,齐国开出的价码也不小。

齐国要求郑国出兵助其灭纪。

这第一条。

第二条,齐鲁之间的小国,比如谭国、杞国、牟国、遂国,郑国必须承认齐国对这些国家有管辖权。

其实,就相当郑国承认未来齐国吞并这些国家是合法的。

第三条,未来齐国如果和鲁国发生战争,郑国绝对不能够支持鲁国。

同样的,未来如果郑国和宋国发生战争,齐国也不会和宋国联合。

主要的就是这三条,其他的还有一些小的条款。

当然了,盟约的内容其实没这么露骨,讲比较含蓄,也比较道貌岸然。

但是掰开了来说,就是这么个意思。

总的来说,在这份盟约中,郑国还是有点吃亏的。

比如说,在合适的时机,允许郑国吞并晋国。

但什么时机合适?

这个或许就不是郑国一家说的算了吧!

这个时机还得得到齐国的同意,才能算合适。

而郑国出兵帮助齐国灭纪国,却是随叫随到。

这么一来,这就存在一个漏洞,那就是万一郑国帮助齐国灭了纪国之后,等到郑国想要吞并晋国的时候,齐国不答应,或者说,一直以时机不合适为由拖着该怎么办?

而且,一旦郑国想要强行吞并晋国,齐国也可以以时机不合适拒绝提供帮助。

虽然这是假设,但是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友谊。

郑国和齐国现在是好基友不假,但郑齐之间的好基友关系是建立在,一来两国并不接壤,没有土地之争,二来,两国都有强大的敌人,齐有纪、鲁,郑有宋国,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则是齐郑的国力相差不大,郑国稍强一些。

若是等郑国吞并了晋国,实力肯定大涨,中原的平衡局势也会被打破,齐国吞并纪国也不一定会赶得上郑国的国力。

届时,郑、齐之间联盟破裂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是郑忽的看法。

像第二条、第三条,很明显就是齐国已经有了赶超郑国的心。

就是不知道未来,两国的国力会不会处在一个差不多的位置上。

即便能够做到这一点,未来郑国和齐国之间关系破裂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因为未来一定是争霸战,这是必经的一个阶段,谁不想做霸主呢!

像郑忽现在窃夺晋国,拼命扩大郑国的土地,不就是为了以后的争霸做准备吗?

他老爹郑庄公做梦都想搞个霸主当当。

当初在灭掉戴国时,他老爹的野心就已经表露无疑了。

只不过,现在列国很多的国君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卫国、陈国偏于自安、鲁国只想解除来自齐国的威胁,而宋国则是想搞死郑国。

当今的这几个中原大国都是这么一副德行,其他的国家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是历史上这几个国家迅速衰落下去的原因。

而历史上郑国之所以会衰落则是因为郑忽兄弟四个争位的内乱。

讲道理,若是没有那场内乱,原主和公子突任何一个上位,郑国都很难衰落成那个样。

时也,命也!

其实郑忽和郑庄公的这套争霸思想还不算走在时代的前列。

若说真正走在这个时代前列的,在列国中只有一家,那就是楚国。

楚国现在已经在为自己称王做准备了。

如今楚国周边的小国都是要向楚国上贡的,就像其他国家向周王室上贡一样,俨然是要甩开周王室,甩开所谓的天命,另立一个小朝廷。

在这一点上,别说是郑国,其他国家没有一个比的上楚国的。

此时,敢连天命也不当回事的,也就楚国一家而已。

玩到这一步,楚国还不过瘾。

若是历史没出错的话,从明年开始,楚国便会攻打随国。

江汉之国,随为大嘛!

打败了随国,就会有更多的小国依附楚国。

众星拱月一般,其野心暴露无疑。

而且在历史上,楚国干败随国之后,让随侯请求当今天子晋升楚国爵位,天子不许,然后楚国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了,直接自立为王。

与之相比,郑忽是远远不如。

即便等到郑忽继位了,也不敢这么玩。

不过,楚国虽然算是时代先锋,但是暂时还不会和郑国发生冲突。

郑国就是吞并了晋国,楚国也不会搭理。

倒是齐国,可能会有摇摆。

虽然会有摇摆,应该不至于到翻脸的地步。

郑忽觉得他老爹不至于看不出齐国耍的一些小心眼。

总之,问题应该不是太大。

毕竟现在老齐侯还在呢,背信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做的。

老齐侯这个人做事还是比较讲究的。

既然他开出了这么大的价码,实质上就是不反对郑国吞并晋国的。

耍个小心眼,估计有郑国势大,提防突发状况的考虑在内。

若是郑忽的大舅哥上位,盟约或许就要打个问号了!

不管怎么说,吞并晋国的事情还是得靠自己。

齐国的支持只是个辅助而已。

什么状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预料不到的情况多的是。

郑忽向来是个聪明人,一些舍本逐末的傻事,他是不会去干的。

让信使将他的书简带走之后,他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加快郑、晋融合的决心。

虽然齐国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但外力终究不如自家靠得住。

这没什么好说的。

……

第三百三十章 四国言和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三十章四国言和“梁伯!”

“魏伯!”

“芮伯!”

耿邑,原来的耿国大殿中,郑忽一一向三国国君见礼。

郑忽之所以会出现在耿邑,那是因为他是在陪同晋侯生和三国国君相会。

郑忽上次率兵诛杀了曲沃武公之后,曾经派遣使者向三国说明情况。

其实就是赤裸裸的震慑。

三国国君还真被郑忽给吓住了,遣使乞求宽恕。

而后郑忽提出晋侯想要和三国国君在耿邑相会,以释前嫌。

三国国君接到消息之后,哪敢不答应。

晋国兵锋正盛,郑忽又威名在外,连续灭了六个国家。

梁伯、芮伯、魏伯还真怕郑忽出兵攻打他们。

况且郑忽也算比较有诚意,将地点定在耿邑,耿邑距离梁国不过一山之隔而已,梁伯、魏伯和芮伯也算稍稍安心一些。

总之,不来,他们是不敢的,害怕被郑忽找到借口。

要知道三国联军几乎是全军覆灭。

他们哪还有再和郑忽战一场的信心?

之前是五国联合,虽然到最后只有三国出兵。

但是三国之中实力最强大的梁国已经伤了元气。

帮了曲沃两次,梁国出了两百余乘的兵马,最后,这两百余乘的兵马几乎没有逃回梁国的。

梁伯现在真的是怕了。

而且现在曲沃武公和狐突已死,他实在也没必要再硬撑着了。

像曲沃武公和狐突活着的时候,不断的在他面前夸大郑忽的威胁。

这一点他也认同,不止他认同,芮伯、魏伯也认同。

但问题是,根本打不过,继续打下去,只会让自家灭亡的更快一点。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先和郑忽接触接触,万一郑忽不是曲沃武公和狐突说的那种人呢?

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三国国君在这个时候是存了一些侥幸之心的。

这种心态的转变其实也很正常。

打不过,又没见过面,彼此也不是太熟悉,还不能让人心存一些幻想吗?

而郑忽其实这次,还真没存什么歹念。

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和三国和平相处。

因为现在的晋国急需休养生息。

至于未来会不会和三国再起冲突,那就是未来的事情了。

郑忽从来都不是个什么懂得以德报怨的人。

一番寒暄之后,三国国君又不约而同的称赞起了郑忽。

从郑忽自身的才能到郑忽在统一晋国中所起到的重大作用,无疑不是三国国君称赞的素材。

没办法,谁都知道而今在晋国当家作主的是谁?

三国国君又不傻。

想要和晋国和平相处,那得有郑忽的点头。

没有郑忽的点头,即便是晋侯和他们订立了盟约又有什么用呢?

郑忽对三国国君的称赞微笑以应,偶尔还谦虚那么两句,整个殿中的气氛看起来是相当的融洽,就像四个国家原本就是友好国家一样。

一点也看不出刚打了一仗的样子。

仿佛之前帮助曲沃武公出兵的不是三国,而是其他国家。

郑忽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悉心招待了梁伯、魏伯和芮伯五天的时间。

郑忽最终代表晋国和三国达成了一系列协议。

首先,三国与晋国罢兵言和。

其次,三国承认晋侯生乃是晋国正宗的地位,承认郑忽晋国执政的地位,承诺不以任何借口干涉晋国内政。

再者,三国要赔偿晋国在战争中的损失。

这一条,其实是争论的最久的。

因为三国首先攻打晋国不假,但是三国联军几乎全军覆灭,再赔偿晋国在战争中的损失,三国国君明显感觉吃大亏了。

但郑忽就是不松口,要求三国必须赔偿,不然,就没得谈了。

郑忽的态度如此强硬,三国国君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

当然了,郑忽并没有狮子大开口。

如果他狮子大开口了,还真有可能谈崩。

这完全没有必要,他最终的目的和三国国君是一致的,就是和平。

接下来,郑忽同样承诺不会以任何理由干涉三国的内政,不会侵犯三国。

说实话,这个承诺,郑忽自己都不信。

不信归不信,但并不妨碍他如此向三国国君承诺。

讲道理,若不是郑忽灭曲沃损耗太大,他还真想顺道灭了三国。

三国协助曲沃入侵晋国,这个机会和借口是非常难得的。

可惜,实力暂时不允许,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想灭了三国,还怕找不到借口吗?

未来有的是机会。

四国达成的协议,这四点是主要的,其他还有一些小的条款。

总而言之,协议达成之后,皆大欢喜。

三国不用再担心晋国的报复,而郑忽也赢得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对任何一方都是有利的。

两方都有意罢兵休战,协议自然容易达成。

毕竟,继续打下去对双方都是不利的。

三国即便是联合起来也耗不过晋国,而晋国就算是最终取胜,也是惨胜。

没有人愿意承担这种后果!

最终三国国君和晋侯在耿邑在天地鬼神的见证下,歃血而盟。

约定共同遵守盟约,违背盟约者不能够享国。

郑忽听闻此言,也是在心中轻笑不止。

和晋侯这种被完全架空的人说不能享国,这能有什么约束力。

奈何郑忽不是国君,即便是他和三国歃血为盟,那也是代表的晋国。

所以,无论怎么歃血结盟,对郑忽来说,都没什么约束力。

再说了,天地鬼神见证又能怎样,郑忽根本不怕这一套。

也就此时的人笃信于此。

一纸盟约,几句虚无缥缈的诅咒就想吓住郑忽,只能说太天真。

不管怎么说,盟约的订立在此时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郑忽在短时间内也不准备背弃与三国达成的协定。

终归是对自己有利嘛!

他完全可以借着这段和平的时间,好好的休养生息一番,同时大力推行的晋郑融合方略。

无论什么时候,增强实力总是必要的。

而且,暂时做个守信的人,也能改变一下其他人对他固有印象不是?

他现在好歹是晋国的执政卿了,总是背信对他的威信力是有影响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天子命我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三十一章天子命我“虢公远道而来,辛苦了!”

翼城郊外,郑忽代表晋侯带领晋国群臣迎接虢公等人的到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斡旋,天子终极还是答应了给郑忽的权利背书。

此次派虢公前来,实在重要就是为这件事而来。

其他的,还有确定一下晋国同一的功劳,赐些东西表现一下天子的欣喜之情。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过,说实在的,实在天子对于晋国的同一,一点也不欣喜,一点也不兴奋。

根本原因就在于郑忽。

郑忽狼子野心,摆明是想把晋国占为己有,天子怎么兴奋的起来?

晋国一旦成为了郑国的一部分,夹在晋郑之间的王室还有活路吗?

就是现在,天子都感到,他是在仰郑寤生父子二人的鼻息。

这俩父子,一个在成周以东,一个在成周以北,一人盘踞一个大国。

王室基础上被吃的逝世逝世的!

但也没措施,谁让打不过人家呢!

拳头不够硬,就只能委曲求全,不然,必定会自取其辱。

看着满脸笑脸的郑忽,虢公心里一阵腻歪。

上次他见到郑忽的时候,郑忽正在率兵与他交战。

而现在,郑忽表现仿佛什么都没产生过。

不仅如此,郑忽表现出来的那股亲切劲儿,不知道还认为他们两人是相识已久,关系不错呢!

倒不是说虢公心胸狭窄。

而是郑忽的变脸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吧!

郑忽实在对虢公也没什么好感。

他之所以被赶出郑国,还不是全拜虢公所赐。

不要认为郑忽不知道这事,在鲁国曲阜,假如没有虢公点头,宋、蔡两国敢兵围郑国馆舍?

虢公当时访问齐侯,基础上就佐证了,虢公至少是赶他出郑国的帮凶。

更别提后来虢公还进晋,蛊惑小子侯把他赶出晋国。

但这总回是老黄历了。

现在虢公帮他向天子恳求授予他晋国的权柄,又作为天使亲身前来发布这件事,郑忽自然不能给虢公摆脸色。

不仅不能摆脸色,还要好好的招待虢公,让他有一种宾至如回的感到。

身为政治人物,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谁能给自己带来利益,谁就是朋友。

反之,就是敌人。

两方一番见礼之后,郑忽拉着虢公的手上了专门为虢公筹备的车架,一同驱车往见晋侯生。

虢公的重要任务,是恭贺晋侯生同一晋国,然后才是授予郑忽晋国的权柄。

名义上的尊卑次序是不能搞混的。

“晋侯生能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远复唐叔之业,近扬文侯之德,统理晋国,诸侯远方宾客靡不慕义”

刚到晋国大殿不久,虢公然端宣读天子褒扬晋侯生和晋国同一的诏命。

一番溢美之辞结束之后,虢公发布了天子给晋侯生的赏赐,赐秬鬯一卣,白璧一双,锦绣十纯。

实在就是象征性的赏赐一些东西,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像白璧,锦绣这些玩意,就是卿大夫也拿的出来。

也就除了秬鬯,这玩意是天子专门赏赐给有功诸侯的一种酒。

是用黑黍和郁金酿造的。

像晋文侯曾经也得到过这种待遇。

《尚书·文侯之命》中就提到“用赍尔秬鬯一卣”。

意思就是嘉奖晋文侯秬鬯一卣。

但就这一点来说,赏赐还算过的往。

算是天子承认晋国同一功劳的一种表现。

在全部晋国历史上,能得天子赐秬鬯也不过唐叔和文侯两人而已。

晋侯生能到这样的褒奖,就是把晋国丢了也可以无憾了。

当然了,这是郑忽的想法。

褒扬过晋侯生,接下来自然就是郑忽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

虢公前来的重要任务不就是这个吗?

不满足郑忽的胃口,别说是天子,就是虢公也寝食难安!

郑忽与梁、芮、魏三国罢兵言和的事情他可是听说了。

作为第一个退出五国联合的国家,万一郑忽兴兵攻打虢国,虢公可不断定梁、芮、魏三国会赞助他。

幸好他说服了天子。

“朕闻创业之君,必须股肱之臣;守文之主,亦赖匡佐之辅。是故唐叔以九宗彰受命之功,文侯依徒众攻叛逆而享复兴之业。郑世子忽载昭明德,应期作辅。式是百辟,总齐庶事。内摧寇虐,外静奸宄,日昃忧勤,劬劳夙夜。德声光于高低,勋烈施于四方。深惟大议,首建明策,权定社稷”

不得不说,天子固然对郑忽十分反感,但是面子上的工夫还是做的很到位的。

这一番吹捧,若是换个脸皮薄的人,早就酡颜到不行了。

这应当历史上第一次把窃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天子能不知道郑忽怀的是什么心思?

说郑忽窃晋的心思路人皆知,或许有些夸张,但是只要不是个傻子,都差未几能猜的出来。

只不过郑忽表面工夫做的很好,多少会留给别人一点理想。

“看来天子是彻底低头了!”郑忽心说。

无怪郑忽这么想,就天子这一番褒扬他的话出往,尽对能引起轩然大波。

什么时候窃夺其他国家的政权也能得到天子如此的褒奖了?

这不是在勉励乱臣贼子么?

如此一来,要周礼还有何用?

天子实在也是没措施。

不褒奖一番,干巴巴的直接授予郑忽执政之权,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往。

褒奖吧,就郑忽这个德行,实在也不配。

最后,实在没措施,只能把郑忽当成没有异心匡佐之臣来赞美。

举唐叔文侯的例子,也有稍微敲打郑忽的意思在内。

若万一哪天郑忽真的把晋国完整占为己有,天子也有话说。

可以把锅都推到郑忽身上,让郑忽蒙蔽了之类的。

郑忽对此完整无所谓,他也听出了天子警告之意。

对忠臣来说,是褒扬,对逆臣来说就是警告。

郑忽确定不是忠臣。

不过,有什么用,举唐叔文侯的例子,他就会羞愧吗?

太天真了!

他要是真有羞愧之心,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重要的是他的目标已经达到了。

其他的,随天子怎么说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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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

郑王天下初临第三百三十二章大结局得到了天子诏命之后,郑忽开始名正言顺的在晋国推行他的融合方略。

之后的两年,晋国一直都风平浪静的,郑国也是。

郑忽和他老爹郑庄公都在致力于晋郑之间的融合。

这件事是极端重要的。

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

一旦成功,郑晋合二为一,郑国的实力将会有质的飞跃。

郑国虽然和齐国达成协定,出兵帮助齐国攻灭纪国,但齐国这两年暂时也没什么动静,好像是在积蓄力量。

攻灭一个国家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齐国的谨慎也可以理解。

宋、鲁两国自从和郑国达成和解之后,主要精力也放在了国内。

而且两国之间的关系变的更为紧密了,不仅是因为之前两国结成同盟对抗郑齐,更因为鲁桓公娶了宋女。

能娶到宋女,也算是一桩不错的婚姻,像《诗经》上就称赞道:“岂其娶妻,必宋之子!”

这桩婚姻能让鲁桓公多活几年也说不定。

蔡侯也确实跑到了南方重新立国,据说还已经在南方的小国之间开始展露头角了。

卫国更不用说,卫宣公自从娶了夷姜之后,日日沉湎于造人大业。

从郑忽接到的消息来看,夷姜已经为卫宣公生了一子一女,不过年纪还小,暂时对公子伋造不成多大威胁。

总之,这两年,中原国家沉浸在一片和平之中。

当然,这只是从整个大的方面来说,小的摩擦和矛盾从来不会缺席。

就拿郑国来说,原来苏子国的盟、向两邑背叛郑国,又重新投入了王室的怀抱,郑庄公派遣原繁领兵前去讨伐。

最终的结果则是,天子无奈,只好把这两邑的民众迁往王城。

其他的非中原国家,也就楚国比较活跃。

郑忽得天子诏命的第二年,也就是鲁桓公六年,郑庄公三十八年,楚国和随国差点打起来。

随国作为周王室安插在江汉之间的重要钉子,楚国向来看随国不怎么顺眼。

不过,现在随国的实力也不算弱,有众多的小国依附,而且随侯还有贤臣季梁,楚国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次算是稍微试探一番。

风平浪静的时期也就这两年而已。

从第三年,也就是郑庄公四十年开始,列国之间的局势就开始变的有些微妙了。

先是郑忽率军伐茅戎,至于原邑,打通了晋国通往郑国的道路。

而后郑晋联合出兵,灭东山皋落氏,北逐赤狄,一直打到黎国附近,这才收兵。

齐国开始向纪国进行试探性的进攻,暂时还没有请求郑国的援助,不过,距离郑国出兵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因为纪国拉了个帮手,那就是鲁国。

而宋国则是对郑忽在晋国执政的事情非常不满,已经在暗中联络其他国家,准备反对郑忽的窃国之举。

响应宋国的大国,暂时只有卫国。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宋、卫和郑国接壤,一旦郑国足够强大,他们肯定没啥好果子吃,联合起来反对郑忽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只是暂时还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也是在这一年,楚国和随国干了一仗,随侯轻信少师之言,差点没被楚国当成祭祀品带回去。

熊通不满天子不给楚国晋爵位,自尊为王,号曰:“楚武王”,与随国结盟后退兵。

经此一战,随国元气大伤,在与楚国的对抗中彻底落入下风。

郑庄公四十一年,齐国出兵攻打纪国,郑庄公出兵协助,在纪都城下,齐郑联军大破纪鲁联军,纪侯败逃,遣使乞和,齐侯不许。

之后,宋国联合卫国、鲁国以及淮泗小国以郑忽专晋国之政的理由攻打郑国,要求郑庄公将郑忽从晋国召回,还政与晋侯。

几国之所以没有前去攻打晋国,完全是因为晋国的距离太远,劳师远征,很难取胜,所以,这才攻打郑国。

郑国与卫、宋是结怨已久,如此一来,也容易调动国人的报复之心。

宋、鲁、卫等国的要求,郑庄公自然不会、也不可能答应。

大战一触即发。

几国联军沿着汜水进攻郑国的腹地。

郑国先败后胜,与驰援的晋军一道在函陵山,大破几国联军,联军溃散,死伤过半。

郑忽亲自率军乘胜追击,连克宋国新里、老丘、黄池等五邑。

而后又挥师入卫,收匡、蒲、訾娄、宛濮四邑而还。

此战之后,郑国声威再次大振,列国无有能出其右者。

于是,郑庄公和郑忽商议之后,举起了尊王攘夷的大旗。

楚国和邓国打了起来。

原因是,巴国想通过楚国和邓国建立友好关系,楚国派使者领着巴国的使者前去谒见邓侯,却没想到到了邓国南部边邑鄾邑的时候,鄾人把巴使和楚使都杀了。

楚国派人前去责备邓国,邓国不承认过错在自己身上。

有鉴于此,楚国和巴国只能选择自己讨回公道,两国联合进攻邓国的鄾邑,邓侯派人来救,楚、巴两面夹攻,邓师大败!

郑庄公四十二年,也就是鲁桓公十年,天子手下的士卿发生内讧。

起因是虢公在天子面前说大夫詹夫的坏话。

詹父得理不饶人,以王师攻打虢国,虢公逃到虞国避难。

郑忽借机向詹父表明愿意为王师前驱的心意。

其实,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灭了虞、虢两国。

郑忽如此“好意”,詹父又怎么会拒绝?

就这样,郑忽带领的晋师和詹父带领的王师一同攻打虞国。

最终,詹父执虢公归王室,郑忽则率兵攻灭了虞国。

灭虞之后,郑忽打着天子的名号挥师入虢,虢公都已经被带走了,虢人面对郑忽这只打着天子旗号的军队哪还有什么抵抗之心,虢国被郑忽轻而易举的灭掉。

而后,郑忽带其子进返回郑国。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是因为郑忽知道,留给他老爹的时间不多了。

他老爹郑庄公在位四十三年。

换句话说,他需要提前回到郑国熟悉一下政务,顺便陪他老爹走完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路。

而他的嫡长子进,也已经六岁多了,是时候告庙,确立其嫡长孙的地位了。

不仅如此,和列国缠斗了这么久,郑国越战越强,郑忽觉得他有责任来帮他老爹在死前完成半辈子所追求的夙愿,那就是称霸。

在历史上,郑庄公也是在死前完成的这一夙愿,只不过响应其号召的只有齐、卫两大国而已,所以,只能算是小霸,和齐桓公等人的称霸根本没办法相比。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有了郑忽的介入。

郑忽入郑之后,便把称霸的事情提上日程。

他遣使至齐、卫、鲁、宋、陈等中原大国,其他的一些小国也没放过,甚至还派人通知了天子。

与之约定,会盟于郑国恶曹。

郑庄公四十三年春正月,郑、齐、卫、陈、晋五大国以及其他的一些国家,比如晋国周围的梁、芮等国,郑国原来的盟国邾国等一些国家的国君齐聚郑国恶曹,天子派遣周公作为使者参与了这场盟会。

参与这场盟会的各国国君一致同意郑国提出的尊王攘夷的方针政策。

盟约是郑忽拟定的。

基本上是照抄齐桓公葵丘之盟的盟约。

最主要的大概有六条。

首先第一条,自然是尊王攘夷。

接下来的,和齐桓公葵丘之盟的盟约一般无二。

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

尊贤育才,以彰有德。

敬老慈幼,无忘宾旅。

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

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

最后申明,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

此次会盟中,郑庄公亲执牛耳,确立了郑国的霸主的地位。

周公代表天子赐祚肉,表彰郑庄公所取得的功绩。

可以说,郑庄公是当之无愧的首霸。

以后的历史上,绝对不会再有人以小霸来称呼郑国。

这次郑国的称霸没有任何一点水分。

像齐国、晋国都是有天子彤弓的一方方伯。

当今天子得到天子彤弓也不过,郑、晋、齐三国而已。

如今三国悉数到场。

其他两个方伯之国都承认郑国的霸主地位,除了郑国哪一国能做到这一点?

盟会结束之后,郑忽以宋国未来会盟为由,率领诸侯之师讨伐宋国。

联军一直打到商丘城下,宋国被迫认错。

而后郑忽又转而攻打鲁国,鲁桓公亦向郑忽低头。

夏五月癸未,郑庄公去世,郑忽在新政大殿中即郑伯位。

夏六月,宋、鲁借着郑国操办丧事的时机联军伐郑,报复之前郑忽率领诸侯之师讨伐二国。

郑忽命祭仲领军出兵,祭仲在雍丘败宋鲁联军而归。

秋七月,葬郑庄公。

是月,郑忽以翼城封晋侯,使之奉晋国宗庙,而尽有晋地。

消息传出,宋、卫、鲁三国笼罩在一片恐慌情绪之中。

尤其是宋国。

宋国和郑国打了几十年了,可以说是血海深仇。

之前郑忽在晋国执政,还没有吞并晋国的时候,宋国其实就已经很不满了。

现在彻底吞并了晋国,宋国还怎么能忍。

看着郑国坐大?

想都不要想。

郑晋合并对宋国来说只有害处,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正如历史上烛之武劝秦穆公所说“邻之厚,君之薄也!”

邻国强大,从来都是一种威胁。

宋国怎么可能会坐受其制,奋起反击才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宋国再次联合鲁、卫攻打郑国。

同时,暗中联络公子突,表示愿意支持他做郑伯。

公子突得到宋国的许诺之后,联合因伊洛之戎在郑国的西部边疆作乱,宋、卫、鲁三国联军则在郑国东部与公子突相互呼应。

一时间,郑国境内狼烟四起。

面对如此恶劣的情况,郑忽并没有乱了阵脚。

他若是乱了阵脚,那这一战根本就没有打下去的不要了,必败无疑!

他先是派遣高渠弥率领晋军入郑,和公子突作战。

他自己则亲自率兵抵御三国联军。

同时,他又遣使至齐、邾等国请求援助。

两线作战,齐鲁卫又有颠覆郑忽之心,这一战,可以说打的是相当艰难。

整整打了一年,双方各有胜负。

最终,郑忽还是胜利了。

齐、邾两国在鲁、宋、卫后方大肆捣乱。

郑国能够撑起两线作战,因为郑国现在是两国国家的合体,而且是两个大国的合体。

但是鲁、卫、宋三国就没有郑国这个实力了。

短期内或许还能支撑的住,但是长达一年,这就有些力不足了。

况且,郑军的战斗力在总体上是高于三国的。

郑忽又没有出现指挥失误的情况,三国最终只得含恨收兵。

于是,郑忽回师,攻杀公子突于陆浑,西逐伊洛之戎,至于华山而还!

还而归报天子,天子以伊、洛戎之故地赐之。

从此,成周之地,与郑国的畿内封国无异。

郑伯忽四年春正月,郑伐宋,取雍丘、承匡、大棘、鬼阎四邑。

夏五月,郑国联合诸侯之师伐卫,报复卫国背恶曹之盟。

秋七月,宋卫再次联合进攻郑国,郑忽派遣原繁领兵,再破宋卫联军。

郑国与宋卫的拉锯战,从郑忽继位时算起,持续了将近四年。

四年的时间,郑国倒还撑得住,宋、卫却是有些民不聊生。

归根结底,郑国有两个国家的人口基数,再加上一部分赤狄和伊洛之戎。

宋、卫两国是远远无法与之相比的。

而且,一直以来,郑国基本上未尝一败,可以说越战越强,而宋、卫恰好相反,越战越弱。

有鉴于此,宋、卫都有了求和的心思。

宋公、卫公遣使至齐,请求齐国帮助,从中间说和。

这种事,齐侯当然没办法拒绝。

而郑忽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国虽大,好战必亡的道理,郑忽可是一刻也不敢忘记。

郑国打了这么长时间,确实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好休养一番。

双方既然都有意言和,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郑伯忽五年,夏五月,郑、齐、宋、卫、鲁、陈,中原六大国会盟于郑国黄池,天子也派代表出席。

在齐、鲁、陈三国以及天使的见证下,郑忽与宋公、卫公达成谅解。

之后,六国订立盟约。

约定各受疆土,互不侵犯。

这次执牛耳的依旧是郑国。

完本本感言和新书

郑王天下初临完本感言和新书这本书从上年四月份开始上传,到今天完本,写了一年多。

刚开始的时候,每天写一章,都感觉累的够呛,第一次写小说,情节什么的,都把握不好,大学也不是学历史的,春秋初期的资料也少的可怜,加上作者是个手残党,所以,一章要码大半天的时间。

期间作者公务员面试没过,又准备考研,拖了一段时间,以至于拖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写完,而且才写了七十多万字。

作者在这里只想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这本书确实遗憾挺多的。

槽点也不少。

废话也挺多。

有人觉得还行,也有人骂。

最后了,作者也在这道个歉,写的不好,请大家多多担待吧。

整本书确实有点干巴巴的,主要原因在于作者在脑子里构造不出来当时的情境。

构造不出来,所以,就很难写。

作者也很无奈。

废话也不想多说,之所以写个完本感言,主要是来感谢大家的。

第一次写书,写的不好,感谢大家的包容和支持!

关于新书,应该是在七月份发。

留一个月的时间思考加存稿,想写一点轻松愉快的故事。

我写的轻松愉快,大家也看的轻松愉快。

就这样吧,如果有什么问题,群里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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