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爱 - xp1024.com
《造爱》


楔子

聂飞再一次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童敬初的金卡,犹豫再三,折断丢在路边的垃圾桶里。

从现在开始,他真正是身无分文,一无所有。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街对面的广告牌十分显眼。“诺亚方舟”这几个字体不时变幻出迷离的色彩,就像诱人堕落的美丽幻影,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来客。

聂飞曾经听童敬初说过,这里是圈内比较有档次的一个会所,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到位,不少有身份的人都很乐意成为它的会员。

如果可以,聂飞根本不想来。但是他现在连一毛钱现金都没有,就算跑去派出所要求遣送回户籍所在地,恐怕也会在第一时间被童敬初截到。

聂飞苦笑了一下,慢慢向诺亚方舟的大门走去。现在,他也只能去碰碰运气了。不管碰上什么样的人,总不会比童敬初更变态。

进门之前,聂飞脑子里突然浮现童敬初说过的一句话:聂飞,只要进了这个圈子,你就别想再抽身。

当时童敬初的脸上有一点得意,还带着舍我其谁的自信。

聂飞其实比童敬初还要明白这一点。只不过,童敬初不懂的是,他聂飞就算没了抽身的机会,至少还有选择的自由。

1差错

苏隆没想到自己会把聂飞带回家。他的冷静自持在业内相当出名,甚至有些人略带贬义的称呼他为北极冰山,以此形容他的冷硬。

他对性|事并不热衷,因此去诺亚方舟的次数不多,但也像圈里最普通的男人一样喜欢安静柔软的少年。

聂飞的外形实在出色,就连向来吹毛求疵的苏隆也很是心动。再加上他手里刚结束一个大项目,紧绷的身心急需放松,是不是少年似乎也变得不再重要。

可以说,聂飞一进入诺亚方舟就得到所有在场者的关注。少见的暗蓝发色挑染,显得皮肤病态的苍白,略长的头发有种张扬的性感。脖子上长短不一的项琏戴了四五根,还挂着一块狗牌样子的饰物,手上套满粗犷的手环和戒指,时尚的破口宽腿牛仔裤缀着长长的铁链腰饰。聂飞扬走动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铿铿响个不停,牛仔裤下若隐若现的皮肤很有勾人一探究竟的诱惑力。

这种装扮就像是街边嫉世愤俗的嘻皮士,与高级会所格格不入。可聂飞身上糅合了少年与青年的所有优点——五官是偏向于中性的漂亮、单薄的外套完全掩饰不住颀长的身躯,脸上的表情显得漫不经心。他就像一只求偶期内的原生态野兽,有意无意散发着荷尔蒙,吸引男人或女人的视线,而自己并不知情。

让苏隆冲动委托侍应生递名片的并不是这些原因。

聂飞看起来浑身带刺,笑的样子却很阳光,牙齿整洁雪白,很孩子气。诺亚方舟是男同志狩猎目标的会所,可他坐在一群搭讪的男人中间,硬是能给人一种光明磊落,不带情|欲的纯洁感。

苏隆觉得聂飞很干净,这一点触动了他。他并不喜欢和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玩你进我退的游戏,因为有这个时间,他宁愿多看几份企划文案,让自己的奖金再提高几个百分点。

聂飞很快接受了邀请,这又让苏隆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在场的男人中,苏隆并不特别出色。他的外形不如聂飞那么具有侵略性,戴着金边眼镜的样子虽然文质彬杉,但无论在在公司或是诺亚方舟里,很少有人愿意与他对视。曾经有人用刀子来形容他的眼神。这也是他在诺亚方舟里不那么受欢迎的原因。

不过,苏隆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向来处于主控地位,真要有人倒贴过来,他也不感兴趣。而他看上的,基本也逃不掉。

就好比现在,聂飞正垂眼站在他的身后,只有半步的距离。

苏隆从电梯前门的反光处可以看到他大致的轮廓,这样的聂飞显得有点柔弱,反而更加迎合苏隆的喜好。虽然苏隆向来自制,此刻也冒出电梯里压制住聂飞调情的念头。

不过,这一切当然不会发生。不要提电梯里的全天候监控,苏隆也不习惯这么大胆。

那个几乎引起诺亚方舟全场躁动的男孩安安静静的跟着苏隆乘电梯上到18楼,然后在苏隆开门示意下,乖乖地进入房间。这一切与聂飞的外形极不协调,但苏隆却产生了微妙的满足感,并对即将共度的夜晚充满了期待。

门被闭合的下一秒,苏隆无比迅捷的把聂飞按在门板上,带着一丝凉意的唇迅速找到了相同的位置,试探的伸出舌尖。

苏隆很少失控,他享受有节奏的性|爱过程,甚至如公事公办一般能很好的把握全局,尽管并不喜欢调情,可他知道怎么让即将共渡一夜的对象兴奋激动。

然而,他现在也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冲动到连多走几步都忍耐不住。或者,他只是想看看聂飞会不会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

但聂飞的反应出乎苏隆的意料之外,虽然柔和顺从,也有些微迎合……

苏隆皱了皱眉。他对自己的技巧有自信,而聂飞的回应则太过平淡了。正这么想着,苏隆却觉得背上一片酥麻,一只微凉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悄悄探进衬衫,带着玩兴抚摸着光滑的皮肤。

抬眼一看,聂飞的表情还是和原来一样,但却多了一抹邪气,甚至还紧了紧手臂,把一时间有些发愣的苏隆拉紧了点。

苏隆这时才注意到,聂飞的身高并不比他低……

“你叫什么名字?”聂飞的呼吸喷在苏隆耳边。

苏隆微微侧头,心里多出一丝怪异感。从聂飞跟着他回来到现在,由始至终显得无比从容,甚至是淡然的,没有调情或是试探底限,就像两人之间将发生的交集无动于衷。可现在突如其来的热情,却使苏隆产生了微妙的不适。

“人口普查?”苏隆脸色一沉,不悦的看聂飞,聂飞的力道比他想像中要大得多,想拉开距离居然有点困难。

聂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手却松开了,显然有点受伤。

苏隆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紊乱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他脱了皮鞋走进客厅,单手扯开领带,用另一只手指点方向。“你可以叫我阿SAM,那边有客房,你先去洗个澡。”他不想说自己的真名,就报了在公司里常用的英文名字。

其实在刚才一瞬间,苏隆突然冒出就这么算了,让聂飞离开的念头。他的眼皮一直在跳,有一种奇怪的不安。但打退堂鼓不是他的习惯。何况,沉默的聂飞显得有些忧郁,脸部线条在玄关昏暗的壁灯下看起来真的很让人心痒。

“阿森?”聂飞像是没感觉到苏隆心中的算计,他的眼睛显得十分温暧感性。“我叫聂飞,聂耳的聂,飞翔的飞。”

郑重的介绍让苏隆有些好笑,不过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很不习惯与只过一夜的对象之间进行这样的对话。甚至在冲澡的时候,他居然少见的发了一会儿呆,在蒸汽与微醉的晕眩中反复琢磨聂飞那傻得认真的表情。

他很久没见过这样单纯的人,又不是同学见面会,只不过是一夜情的对象而已……当然,也可能聂飞是个老手,很会装。

洗完澡出来后,苏隆刚有些进入状况的心情又变得恶劣起来。

按理说,本该老老实实洗完澡并呆在客房里等待的聂飞,现在居然正舒服的躺在他的大床上。

不知不觉间被侵犯领地的不适感让苏隆冷哼了一声,本以为聂飞会尴尬的起床,可随后他发现那个男孩子似乎睡着了。

卧室里的大灯关了,只留下床头一盏比玄关照明还要暗几分的灯,使卧室里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朦胧,充满了暧昧的暗示。而做了这一切的聂飞居然在睡觉?

苏隆到底没有发作,他并不是个喜怒外露的人,更何况,眼前的聂飞,头发因为半干显得极为润泽,仅在腰臀附近裹了一条浴巾,裸|露出来的身体并不瘦弱,线条还稍显青涩的肌肉使他看起来像是成长中蜇伏的兽类,充满危险和活力。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水汽,还有沐浴露带来的淡香,气氛很棒。这个男孩子真的长得很好!苏隆被迷惑了,心底涌出一种近似柔软的温情。

聂飞呼吸匀称,显然对苏隆的到来一无所知。

苏隆不自觉的放轻脚步,在床边坐下,面无表情的打量聂飞,眼睛里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侵占欲。

他不知道聂飞的确切年纪,但从手下充满弹性的触感和骨架的大可以猜测得出,聂飞的年龄绝不超过二十五。不,或许还要更加年轻。

年轻的身体,不管哪一处都很美好。苏隆今年二十八岁,可已经越来越感觉到身体不像几年前那样撑得住不断熬夜与加班。

而聂飞,显然正处于人生的黄金阶段。

手指就像有了意识一般,略带羡慕的抚摸过聂飞的下巴,喉结,慢慢滑到沐浴后自然挺立的rǔ|尖。

那里十分敏感,轻轻的触碰就变得更加坚硬。

苏隆觉得很幸运,撇开各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聂飞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很吸引人。也许再年轻几岁,他不仅会因与这样漂亮的身体共赴云雨而兴奋,说不定还会迷恋得无法自拔……其实就算是现在,他自以为早就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心动的感觉,还不是一样在聂飞面前心律失常。

指尖再次往下移动,眼看就要碰到男性最敏感的器官,苏隆却停了下来。他觉得有些无趣,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猥琐,亵玩一个熟睡的青年,居然也能乐此不疲。

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聂飞,苏隆却突然觉得手腕被一股大力扯动,身体失衡的同时,眼前的景像完全颠倒。

等苏隆从短暂的低血压中找回清醒,却看到本该陷入沉睡的聂飞已经张开了眼睛,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尤其明亮的眼眸很像是丛林中捕猎食物的野兽所有。

“?”苏隆试着活动了一下,惊疑不定的发现自己的手腕居然被捏得很死。他再抬眼看聂飞,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危险。“我只做TOP。”

苏隆的脸色很难看。他不会傻到问聂飞是不是想玩骑乘……从聂飞试图挤入他费力并紧的双腿间就可以很清楚的明白青年的意图。

圈里有个潜规则。如果碰上同样坚持做TOP,另一方不能勉强。这当然是因为城市虽大,圈子却小。大家都活得谨慎小心,谁也不愿意因为追求一时的快乐得罪另一个人。

但聂飞却没有松开手,他只是执拗的挤入因仰躺而不免处于弱势的苏隆腿间,低头在苏隆耳边低喃了声:“阿森,让我来,嗯?……”

就像紧闭的蚌壳,只要被撬开了一点缝隙,完全打开就只是时间问题。

聂飞的声音那么真诚,似乎饱含情|欲,显得无比悦耳,就连苏隆这样在社会翻滚多年的精明人也恍惚了片刻。等他意识到下身发凉时,裹在腰臀上的浴巾已经被聂飞扯开。

苏隆甚至来不及发出抗议,聂飞的吻已经落了下来。那么滚烫,炙热,甚至是温柔的,只是不容拒绝……

2威胁

凌晨五点,聂飞已经睁开眼睛。他的生物钟就像闹钟一样准时,这也是拜童敬初所赐。

两年的时间,聂飞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要说恨童敬初还不至于。他在最落魄的时候,是童敬初救了他,帮助他……不过,童敬初已经一一索要回去。至少,聂飞觉得不再欠他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血腥气,还有浓郁的男性欢|爱后特有的味道。

聂飞看着装饰素雅的天花板有一阵子,才确认自己现在已经离开了那个地狱。他转头看向昏睡中的苏隆,微绷的表情慢慢放松。

苏隆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聂飞想。

昨天夜里的“战斗”十分激烈,从床下凌乱的物什还能隐约看出激烈的程度。这当然不是指苏隆与他翻云覆雨……事实上,苏隆反抗得相当强烈。

其实聂飞起初并不想真的强迫苏隆,如果这么做,和童敬初又有什么分别?但苏隆自己不知道,也许他的五官算不上多么出色,可在他愤怒的时候,那种凶狠的眼神简直漂亮绝伦。聂飞觉得,其实,他也不再是以前的自己。童敬初是变态,他恐怕也是。

聂飞的力量和苏隆相差不大,而苏隆的耐力显然不佳。所以到最后,他只能被压在聂飞身下,被迫接受聂飞的爱|抚。

然而,又一次令聂飞感到吃惊的是,苏隆的冷静在这时候居然还能保持。在确信无法反抗的情况下,苏隆只咬牙吐出一句:“带套!”

如果说一开始是强|奸,到后面勉强应该算是和|奸了。男性的本能使身体屈从于欲|望,真实可耻得令人唾弃。聂飞体验过这种感觉。

苏隆脆弱的粘膜出了点血,之后却一样享受了高|潮,但他的表情无疑是屈辱的,带着不甘,甚至是怨恨。

聂飞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一遍遍的亲吻他的额头,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僵局。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除了理论经验丰富,实战还是稍显薄弱。或许是初尝情事,聂飞甚至控制不住弄了苏隆两回。

苏隆的体力被完全掏空,几乎在聂飞抽离的那瞬间就陷入昏睡之中,神情居然毫无防备。

聂飞在朦胧的晨光中,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苏隆的脸庞,心里说不出是喜欢更多点还是愧疚。但毫无疑问,他心中对苏隆的定位产生了一点偏移。

从见到苏隆的第一眼起,聂飞就确定他为自己的目标。苏隆的衣着很得体,指甲修剪整齐,举手投足都显得优雅且有分寸。虽然很有点霸道的气势,却不像童敬初那样高高在上。他的眼神很克制,就算是邀请过夜的床伴也不露骨。他肯定不是什么小职员,但也不是上位掌权者。

这样的人相信自己的能力,自尊心大都很强,而且害怕丑闻,冷漠就像保护色。只有这样的人可能暂时收留一个陌生人,而且毫不吃力。

聂飞亲亲苏隆干裂的唇,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他需要钱,需要一个收留他的地方。强迫苏隆和他发生亲密的关系是为了利用,但现在,他无法心安理得。

苏隆在浑身酸痛中清醒。他的喉咙因为干哑而发出轻微的呻吟,头重得像是被车碾过。

下一秒,苏隆几乎是一跃而起。但后腰的酸软和腿间的异物感却令他又重重坐了回去,那种体内散发的钝痛一直蔓延到后脑的神经中枢,让他情不自禁的闷哼,四肢僵硬。

房间里每一样东西都整整齐齐,床单换了新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因为早出晚归向来紧闭的窗微敞着,带来房外清凉的风,吹得窗帘发出轻微的拍打声。

昨天随意丢在地上的衣物被挂了起来,钱包钥匙还有手机都好好的放在床头柜上。

假如撇去身体遗留的症状,苏隆几乎要以为昨夜是个梦。

“你醒了?”

苏隆几乎吓得跳起来,他的后背因为听到聂飞的声音而十分僵硬,但转过脸来时,表情却近乎漠然。

聂飞看着满是防备的苏隆,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时候才警觉,似乎有些晚。该说苏隆本质里有点单纯,还是该笑他过于自信?

“我煮了点粥,喝一点?”聂飞把还散发热气的白粥放在床头柜上。

苏隆的脸色忽青忽白,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居然昏了头,引狼入室,而且还被吃得干干净净。如果聂飞是个职业惯犯,趁他昏睡的时候洗劫……苏隆怒从心起,他伸手一挥,瓷碗已经被扫落在地,发出炸裂的声音。

聂飞看着摔成几瓣的瓷碗,眉头跳了跳,地面上四处横溢的白粥就像在嘲笑他白费力气。

“我数三下,再不离开,我就报警。”苏隆的动作很快,他的额头因为忍耐身体的不适微冒青筋,但却及时把手机抓在手里。

这样的举动似乎令苏隆稍感安心,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

“苏隆?”聂飞微微一笑。

“嗯?”苏隆下意识要答应,心中却一凛。

“我帮你请了假,你太累了,需要休息。”聂飞却若无其事的蹲下开始收拾瓷片,嘴里还碎碎念道:“你有多久没有运动了?这样下去对身体可不好……”

苏隆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聂飞,他现在又怎么需要躺在这里?他差点想把手机朝着聂飞的脑袋丢过去,但理智告诉他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

“你想要什么?钱?多少?报个数!”苏隆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咆哮。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还不至于能让他失态。

聂飞缩了一下肩膀。他若无其事的将手指含进嘴里,含糊的说:“我不要钱,苏隆。”

苏隆看到聂飞的手指似乎在流血。那又怎样?他当然是装做没看到。只不过是煮个粥而已,只不过是收拾碎片而已……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聂飞,现在做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难道他就该心软?

聂飞拣了瓷片走出去,背影显得有些黯然。

苏隆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居然会感到紧张,以致于都没想到报复聂飞。如果聂飞就这么离开,再也不出现,苏隆发誓绝不找任何麻烦。毕竟,没看清聂飞本性就决定带人回家的是他。他不是圣人,但是也不想在错误上多浪费任何精力。

“多少吃一点,我煮了很久。”聂飞yīn魂不散的再次出现。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隆恼火的看着聂飞重新端来一碗白粥,这回,粥上还洒了鱼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聂飞受伤的手指包着创口贴,这令苏隆更加不快——聂飞到底翻了多少地方?居然连他放药品的地方也能找到。

苏隆想到这里,就很想把那碗白粥扣在聂飞头上。这么做一定很痛快!但可悲的是,他只能想想。无论是他所受的教育,或者长期以来的处事习惯,都让他不断告诫自己要克制,以免在不了解敌方的情况下,犯更多的错误。

“苏隆,我喜欢你,要不要试着和我交往看看?”

苏隆呆了至少半分钟。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冷的笑话!一个不顾他意愿,强行侵犯他的身体的家伙,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苏隆差点跳起来,他要把聂飞狠狠揍倒,再用力踩几脚。但身体的不适把他牢牢绑在床上,除了瞪眼,什么也做不了。

“苏隆,我认真的!”聂飞双手按住苏隆的肩膀,语气中带着点哀求,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苏隆咬牙切齿的冷笑两声:“聂飞,你在玩什么把戏?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打算用昨天晚上的事情来威胁我?”

原来如此,这个聂飞的野心并不只是钱,也许他要的更多,所以现在才装出这种伪善的面孔。苏隆恍然大悟。说不定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聂飞还拍了□,只是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虽然苏隆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胡思乱想,但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只不过他从来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聂飞一脸哑然失笑的表情,更加刺痛苏隆的眼睛。“苏隆,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恶劣。”

苏隆觉得这种对话简直没有营养外加无聊,他在商战上的精明终于回到脑子里。“聂飞,我有点钱,但是不多,这里的房子还有二十年贷款要还,车子是公司配的,所以不能给你。虽然你整理过房间,但是一定有留下指纹和毛发,如果我告你强|奸,虽然对我有影响,但至少可以让你被拘留三个月,而这三个月里能发生很多事情……”

聂飞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听着,然后很干脆的点了点头。“苏隆,你很聪明。”

苏隆松了口气。无论是谁,总有个底限。最怕的是摸不准对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要能弄清对方的真实目的,一切都有转寰的余地。他当然不希望真的告聂飞强|奸,被同性侵犯虽然不是他的过错,但可想而知,他的性倾向将暴露于人前,今后在商场上会因此而产生许多麻烦,甚至受到排挤。

人生就是如此现实,永远不能犯一丁点错,只要错了,哪怕你曾经付出无数努力与心血,都可能付之东流。

“苏隆,你没有把柄在我手里。”聂飞按住苏隆的手慢慢移开,转成抚摸他的头发。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苏隆很不自在,甚至在心里起了一丝涟漪。他的父母从得知他的性向起,就像逃避猛兽一样借着技术移民去了国外,一两年也不见得寄只言片语。记忆中,似乎只有在年幼时曾享受过母亲如此的温情。

“我喜欢你!苏隆……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再对你做那种事……”聂飞就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贝一样,神情专注,言辞恳切。“至少,不要一次就判我死刑!”

3妥协

聂飞的眉毛很舒展,眉峰微挑,显得很英气。眼眸被细密的睫毛盖住一半,很容易让人产生忧郁的感觉。当他用那种小心翼翼,甚至是有点委屈的表情看着苏隆时,杀伤力几乎是成倍增长。

长相也是一样利器,就算聂飞在苏隆心里怎么恶劣,仍然具有令人心神荡漾,忍不住就想轻拿轻放的魅力。苏隆一向自认不是个色利智昏的人,但不能否认,在体验过被反咬一口的危险后,聂飞深情款款的样子依然能短暂迷惑他。

苏隆看着聂飞委屈的神情,甚至产生了一切也不能全怪聂飞的错觉。尽管他很快清醒过来,心中暗骂自己犯贱,但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对着聂飞强硬到底。

兜兜转转,聂飞就表达了一个意思,想留在苏隆这里。

苏隆答应得十分勉强,他根本不相信聂飞的承诺。但他意识到,聂飞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用很短的时间权衡过让聂飞留下可能造成的损失——信用卡和银行卡一般都随身携带,家里只有很少的现金,在还贷空余积攒的一笔钱交给了理财公司,合约锁在保险柜里,除了需要三重密码,兑现还需要本人身份证,签字及指纹。除此之外,小区为了防范室内行窃,大型家电进出都需要物业保安确认本人同意才能放行……

苏隆越想,心里反而越发安定。经初步判定,聂飞不可能从根本上损害他的利益,但无条件退让绝不是他的原则。“你想住在我这里?多久?”

他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不可待,顿时又担心会激怒聂飞,于是放缓了语速,有些委婉的暗示:“如果我没办法给你回应怎么办?”

“给我三个月,苏隆。”我会报答你!聂飞没有说后半句。他看得出来苏隆戒备很深,这一点也不奇怪,没有人会对一个不久前“强|奸”自己的对象毫不介意。

苏隆抿了抿唇,几乎是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说道:“我认为我们有必要立一张合约。”

笑话,口说无凭,如果三个月期限到了,聂飞又改变主意怎么办?只有主控权掌握在手里,才能真正放心。更何况,如果聂飞说要钱,苏隆还相信他一些,可他一直坚持不是为了钱,苏隆实在不明白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聂飞想要的。

身体?苏隆愣了一下,他想到聂飞说什么“喜欢”,这太可笑了。

但床单柜上那还散发香气的白粥,以及聂飞那充满温情的举动……这些细节就像在一一证明,聂飞真的是因为喜欢才一时冲动,没有别的任何目的。

苏隆迟疑了一下,抛开这种推想。他早就不再是热血青年,更不会冒着风险去相信什么虚无飘渺的感情,何况从诺亚方舟那里带回来的一夜情对象,有什么可期待的。

聂飞点了点头,在苏隆的示意下拿了纸笔过来。

安静的聂飞不带任何攻击性,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身上琳琅的饰品一件都没剩下,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讨人喜欢的邻家男孩。

苏隆无形中觉得压力减轻了许多,下笔的速度更快了。他现在没有心情欣赏,只希望这如恶梦一般的三个月,尽早结束。

“……不得侵犯彼此隐私权……不得限制人身自由……三个月期满,如果双方没有达成共识,不得再做纠缠……”聂飞轻轻读了一遍,再次感慨苏隆的小心。

“没问题就签字吧。”苏隆的眼里闪过精明,但表情还是淡淡的,似乎并不是非常在意。

聂飞虽然不是什么商务精英,可纸面合约就算只是临时订立,也同样具有法律效力,这种基本常识他当然知道。不过,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和苏隆唱反调。反正他要的,也就只需要到这种程度。

见聂飞毫不迟疑的签下名字,苏隆终于露出一丝明显的自得,语气也变得毫不客气。“现在我需要休息,请离开我的房间。”

聂飞看着苏隆把那张草立的合约急忙收起,忍不住又有想笑的感觉。苏隆当然是聪明谨慎,并且擅于保护自己。但无论是浑身冒刺的样子,或是努力让自己变得凶悍,都只会让聂飞觉得有些可爱。

“你需要补充体力,我喂你还是自己吃?”他把床头柜上快要放凉的碗端在手里,用汤匙舀起一勺送到苏隆嘴边。

苏隆一脸不耐就要拒绝。

“苏隆,合约只是一张纸而已。”聂飞让了一下,护住差点又被苏隆打翻的碗。

苏隆顿了顿,眼睛就像要喷火一样。但很快,他就掩饰住了不快。“我自己来。”

这一回,聂飞并没有坚持,他把苏隆扶起,又将白粥塞进苏隆手里,这才不疾不缓的出了卧室。

苏隆一见聂飞离开,脸色就yīn沉下来。手里的白粥倒是温度适宜,但聂飞刚才的威胁语气让他很想丢出去。可惜肚子却不配合的叫了两声,真的是饿了。

有骨气的苏隆一脸嫌弃的往嘴里塞了一勺白粥,结果发现粥熬得入口香甜,鱼松又恰好满足了挑剔的嘴……他挣扎了一下,终于承认很好吃。

他的厨房就是个摆设,平时只会用来热牛奶烤面包,剩余的两餐不是在公司订餐解决,就是参加应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家里居然还有米和鱼松……难道是聂飞出去买的?苏隆心中一动,再想起聂飞时,居然少了敌意,多了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真是个怪人!苏隆想不透聂飞。

原来以为绝不会吃的东西,结果却吃了一勺又一勺,等大半碗下了肚,苏隆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种家常的白粥,他有好多年没有尝过了。

不过苏隆的脸色立刻又僵硬了。因为聂飞居然很可笑的穿着条围裙,提着拖把又走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苏隆下意识就责问起来,捏着瓷碗的手指更加用力,语气里满是恼羞成怒。

聂飞倒没有生气,而是好脾气的指了指先前被打翻在地的白粥。

苏隆一下语塞。他看着聂飞清洁地面,走进走出的丢弃脏物,将窗户开大帮助通风,心里升起极其怪异的感觉——就好像他是个孩子,而聂飞才是个成年人。

“呃……谢谢!”苏隆叫住准备离开的聂飞,语气有些僵硬。他心里不断默念,他是个文明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过,他坚决不承认自己好像不那么气愤了。

聂飞停下脚步,对着苏隆咧齿一笑。

那笑容阳光极了,苏隆突然觉得聂飞也没有多么可恶,毕竟昨天晚上,聂飞也充分考虑了他的感受,要说享受也是双方面的……

“对了,我身上没有钱,你是不是有在玄关放零钱的习惯?我拿去买了点菜……”聂飞很识趣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苏隆稍微变得柔和的气场瞬间又yīn风阵阵。

苏隆用吃人一样的眼神瞪聂飞,直到他灰溜溜的退出房间,才气急败坏的把碗往床头柜一放,发出“怦”的一声。好像这样,心里才能舒服一点。什么狗屁感动,原来搞了半天花的还是自己的钱!

聂飞站在门外,听着一门之隔的苏隆低声咒骂,脸上却露出近似温柔的笑意。

他以前有过许多朋友,同性的、异性的,而这两年,他的世界里只有童敬初……到底是因为重获新生所以心境发生变化,还是苏隆真的这么有趣,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觉得这样有趣,可以乐此不疲逗弄。

苏隆就像是随时炸毛的家养动物,无论怒极时的表情,又或是yīn谋得逞时,那竭力掩饰的小小得意,聂飞脑子里只要一浮现,唇角自然就会往上勾起。

他是真的挺喜欢苏隆。在诺亚方舟看到苏隆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或许值得信赖。现在看来确实没错。

从一个人的家可以看出这个人的生活习惯,甚至推断性格。苏隆也许不喜欢家务,但每一样东西都摆在固定的位置进行收纳,毫无杂乱感。浴室里的用具不多,但看得出都是精品。药品箱里放着一盒保险套,但根本没有拆开。

聂飞猜想,苏隆应该是个相当自律的人,或许还有点洁癖。这样的人露出yín|乱的表情时,其实相当迷人。

他好像比想像中更喜欢苏隆一点了。

苏隆完全不知道自己从内到外都受到了聂飞的意|yín,吃完了粥除了解决生理问题就是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昏睡,似乎是铁了心不理会聂飞。

聂飞大约猜得出,苏隆想让他主动离开,不过他才不会上当。

苏隆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退许多,倒是肚子又有些饿了。

他坐起时,下意识侧耳听了听动静。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之前为通风而大开的窗已经关上,看来是聂飞在他睡着的时候又进了房间一次。

聂飞走了?苏隆有些难以置信,但隐约又觉得庆幸。只是,心里居然又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磨磨蹭蹭的披了件衣服,苏隆拖着步子,准备去倒杯水喝。

动作不大时,身后那个地方疼痛不太明显,但一迈步,火辣辣的感觉就让苏隆忍不住又低声咒骂起聂飞来。

经过客厅时,苏隆觉得光线有些暗,就随手按了一下顶灯的开关,心不在焉的往前走。

客厅正中的餐桌旁,一条身影一跃而起,吓得苏隆连着后退几步,随手Cāo起离自己较近的一张靠椅。“什么人?”

“别怕,是我。”聂飞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慵懒。

苏隆定睛一看,聂飞的头发有点乱,腮边还有一道压出的红印,似乎是趴着睡觉弄出来的。

“你搞什么鬼?”苏隆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火爆的时候,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发的脾气,恐怕比他一整年发的都多。

聂飞搓了搓眼睛,嘴角往下一撇,又露出有点委屈的表情:“我做了晚饭,看你睡得正香,就不想叫醒你,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空气中的饭菜香气不是很浓,苏隆发现那是因为餐桌上摆放的菜都被细心的用碗扣住的缘故。

看着聂飞满眼期待的说“尝尝看吧”,苏隆尴尬的想找个洞钻进去。他的冷静都跑到哪里去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个青年前面失态……真是有够丢脸。

聂飞似乎看出他的不自在,宽容的给了个台阶。“厨房里面还有汤,我去端,你先坐。”

苏隆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聂飞像是撒欢的小狗一样,匆匆奔进厨房,默默的蹭到餐桌旁坐下。

不过,汤还没上来,苏隆的家用电话却响了。

“苏经理,我是李璇英。你明天一定要来公司哦!今天童先生发了好大的脾气,企划部所有的提案都被否决了……”电话那把可怜兮兮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企划部秘书该有的。

苏隆皱眉:“我请假了。”

“知道知道,你的表弟好有礼貌啊!”李璇英的声音立即变得笑嘻嘻起来。“苏经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表弟啊?”

李璇英算是苏隆不同届却同校的学妹,也只有她不怕苏隆。对此,苏隆倒是不太在意。他关注的只是个人能力,李璇英除了有些恶趣味外,在工作上能给他很多助力。

“……”苏隆忍住三字经,深呼吸后才问道:“童先生为什么不满意?”

苏隆手下的人是什么程度,他心里有数,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所有提案都做砸。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老板存心找茬。

4别扭

聂飞听到电话铃响的时候,正在盛汤。氤氲的热气直扑到脸上,鼻尖萦绕的全是鸡汤的香气。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亲自动手替一个男人煲汤。但更有意思的是,他并不排斥,甚至还挺愉悦。

说到煲汤,聂飞也不过是知道做法,但没想到,他还挺有这方面的天份。

煲汤的鸡选了没下过蛋的小母鸡,加了当归、香菇、枸杞。因为怕鸡肉无味,聂飞还事先小炒了一下,加了料酒,现在闻起来香极了。

聂飞端汤的时候被烫了一下,忍不住拿手捏着耳朵降温,耳边隐约能听到客厅里苏隆说话的声音。

“……我们的提案都是按他的要求做的,现在说什么不符合客户需求?……算了,我一会儿去公司……”苏隆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恼火。

这与面对聂飞时表现的怒意又有些不同,是那种充满自信的,捍卫自己工作成果的坚持。

不过……这种身体状况,还想去加班?聂飞哭笑不得。

端汤到客厅的时候,苏隆的电话已经接近尾声。大约是电话那头也在劝说苏隆明天再去,苏隆一张脸臭得跟什么似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把提案都放我桌上,然后先下班回家。就这样!”

挂完了电话,苏隆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不过转头看到餐桌上的鸡汤时,面色终于稍显缓和。“你的手艺看起来不错。”

这还是苏隆在昨夜“战斗”发生后第一次给出好脸,聂飞受宠若惊的分了碗汤放在苏隆面前,又替他盛了小半碗饭,眼巴巴的等苏隆品尝。

苏隆尝了几样,味道居然都还不错,伸手端过汤刚抿一口就忍不住皱眉。“这什么东西?”浓郁的药材味,还有稍显粘稠的汤汁,喝在嘴里虽然很香,但总觉得怪怪的。是鸡汤?还是什么鬼东西?

聂飞这一回看走了眼,压根没发觉苏隆的不悦。“这个鸡用的是没下蛋的小母鸡,听卖鸡的人说,特别补身体。我还加了当归、枸杞……都是补血的……听说做月子的人都……”

“怦!”苏隆面色铁青的丢了碗。

聂飞立即发现自己的口误,乖乖住了嘴,脸上又摆出可怜兮兮的委屈样子想博得同情。

苏隆根本不甩聂飞,他气都气饱了,本来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色也统统没了味道。最初的感动更是烟消云散!这些都是聂飞欠他的。

“苏隆,不要太拼命,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苏隆一离开座位就听到聂飞特别认真的说。

真是好笑,也不想想,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苏隆当然不加理会,有些泄愤的重重推开靠椅,姿势怪异地走进换衣间。

聂飞在苏隆背后叹了口气。他并不是嘲笑苏隆,也没有贬低的意思。之所以煲鸡汤,实在是因为他会的也不多……哪里知道苏隆这么敏感。

虽然先前听到的电话内容不多,但聂飞能大致猜出,苏隆的工作出了些问题,现在恐怕是要回公司去加班。

看了看苏隆只动了几口的饭和菜,聂飞只好去厨房找了一只保温盒,挑出苏隆可能爱吃的菜放进去,汤则小心的封好口。如果苏隆饿了,估计就会老老实实吃进去。

对于这一点,聂飞倒是挺有自信,没有一个吃惯快餐的人能拒绝家常菜。

果然,苏隆从换衣间出来的时候,已经一本正经的穿上了西装。他就像没看到聂飞一样,径自进了浴室洗脸梳头,末了,还往袖口处喷了点古龙水。

……聂飞很是无语,他真是不理解所谓精英,为什么连加班都搞得像是参加宴会,整得如此光鲜……不过这样子的苏隆看起来的确很帅!

苏隆出门的时候,聂飞不容分说的把保温盒塞到他手里。保温盒与西装男的配对看起来有些诡异,苏隆的脸拉得老长,但最后还是一脸嫌恶的提走了。

聂飞看着他进了电梯这才松口气。苏隆太要强了,这在聂飞看来根本没有必要。他回头看看此刻只剩一个人的“家”——还摆着饭菜的餐桌,以及浴室里还没有关的灯,一切都显得极有人气。

走到餐桌旁坐下,聂飞端起碗,慢慢地咀嚼。每吃一口,心就安定一分。他之所以告诉苏隆只需要三个月,那是因为补办身份证不会超过这个时间。但之前趁苏隆昏睡时打电话回家,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挂断了电话。看起来父母还没有原谅他两年前擅自辍学……这三个月期限恐怕无法兑现。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聂飞从来不是个悲观的人,在最糟的那两年里,他也始终相信他有办法摆脱童敬初,而现在,他也确实做到了。

童敬初不会放过他!这一点聂飞相信。无关情爱。毕竟,花了两年时间□一个对象,最后还让人跑了,怎么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不过,世界很大,童敬初虽然有钱,但也不能只手遮天。想在一个大城市里找出像他这样的小人物,也没那么容易。

其实聂飞最初想过要不要躲得远一些,但一方面他没有钱,另外,以童敬初对他的了解,绝对想不到他居然会去诺亚方舟钓男人。最重要的是,童敬初自己都不去那里。

吃饱了饭,聂飞把剩下的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又刷了碗,然后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

两年的时间改变了他很多习惯。他习惯了等待,只被允许看整点新闻和童敬初指定的同性“科教片”……可以说,他从来没觉得无聊,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在屈服与坚持中抗争,能睡觉的时候,更是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只为了能保存体力。

等终于得到一个逃离的机会,聂飞居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狂喜或紧张,他穿着那位眼看着他步入陷阱,而后内疚,最后不惜得罪童敬初的大叔提供的服装还有饰品,伪装成不良少年,在黑暗中行走。口袋里属于童敬初的金卡是大叔在他换装时硬塞进来的,他还记得大叔对他叮嘱,如果在外面呆不下去,只要使用了这张卡,童敬初就能在第一时间把他找回来。

聂飞知道,大叔放走他显然是做好了被童敬初迁怒的准备,他也知道,大叔有一个与他年岁相差不大的儿子,所以才产生了本不该有的同情。因此,聂飞无法责怪大叔给自己留下退路。其实,大叔或许真的以为,两年的驯养,足以使任何人习惯。如果他自己主动回去,大叔应该就不会再被自己的良心折磨。

怎么可能习惯?

聂飞站在水汽弥漫的浴室里,用手抹去镜子上的雾气,看着镜中那头显眼的暗蓝发色出神。这是童敬初喜欢的颜色,必须尽快染回原色。

他要完全脱离童敬初造成的所有影响!在离开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但是,童敬初说的没错,他已经不可能抽身。

至少,他的性向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想到女人再也不会心动,若是看到穿着稍显暴露的,他甚至会觉得恶心,想吐。他变得能分辨男人眼中看向自己的是欲|望还是其他,甚至能在强迫苏隆时,迅速找出性感带,让苏隆无力反抗。

他从童敬初那里逃离,却让童敬初留在他身上的烙印更加清晰。这显然有些可笑。

不过,他总算自由了。

这一夜,苏隆没有回家。聂飞到第二天早晨才发现。

以苏隆的性格,想必不是害怕与自己碰面所以不回,而是他的工作可能真的碰上什么麻烦了。聂飞这么想着,从苏隆的固定电话里翻出昨天的通话记录,按下重拨。

“Hello~我是李璇英。”从电话那端传来的女声格外甜美。“你是苏经理的表弟?”

聂飞笑笑,昨天他们就通过一次话,能认出他来并不奇怪。“苏隆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他在公司里吗?”

“What?学长还骗我说早上提前来的……&*%@¥”李璇英似乎深深愤怒了,一连串鸟语冒出来。

聂飞只能勉强听懂几个咒骂的词汇,他好一阵无语。但从李璇英的反应来看,她是真的很关心苏隆。

这种认知让聂飞产生了一丁点的不快,就好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了,尽管苏隆根本不喜欢女人。

“那个……表弟,怎么称呼你?”李璇英压低了声音,似乎躲到了某处安静的地方,那充满“劈哩啪啦”打字声的背景音顿时消失。

“聂飞。”

“聂飞小表弟,苏经理现在十分暴躁,我们都快被批得体无完肤了。”李璇英低声抱怨。“BOSS和苏经理今天早晨大吵一架,苏经理一回来就拿我们出气,说今天不搞完新提案不准下班……GOD!一份完整的提案至少要三天!三天!……”

聂飞被李璇英飞快的语速弄得头昏脑胀,好半天才明白,李璇英在央求他去接苏隆下班,好获得喘息的机会。

“李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现在是上班时间,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茶水间聊私话?”苏隆冰冷无温的语气就算是在电话里听来也那么碜人。

“……先这样,公司地址知道不?”李璇英的语速非常快,她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就在市中心的最醒目的利南大厦,企划部在九层,我会交待门厅小姐放行……”

“李小姐?!给你三秒钟,再不继续你的工作,这个月的奖金全扣!”苏隆的声音更yīn沉了。

“No!苏经理……”李璇英声音完全变调,紧接着电话就断了。

聂飞看着电话沉默了很久,他可不认为他这个“表弟”真能说服苏隆不工作。

5交错

聂飞的早饭兼午饭吃的是前一天留下的剩菜,而替苏隆准备的却是三鲜炒饭。聂飞还记得自己在离家之前,每次只有考到了好成绩或者做了什么让母亲开心的事情,才有机会吃到。

三鲜炒饭看着简单,好料却不少,虾仁、海参、鸡xiōng脯肉还有鸡蛋清,像苏隆这种赶时间又营养不平衡的上班族食用是再好不过。

其实本来不需要这么麻烦,只不过聂飞想到苏隆一脸嫌他多事却又一口口吃下去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的愉快。

聂飞虽然看过无数次母亲Cāo刀,自己上手还是有些困难。好在,时间足够充裕,最后完成时居然像模像样。他试着尝了一口,与母亲做出来的味道有些差异,鸡xiōng脯肉炒得也有些老,不过虾仁、海参和鸡蛋清把软嫩滑香衬托到位了,咸鲜度还算适宜,勉强合格。

苏隆家的保温盒是一套的,除了前一天带走的叠层保温提盒,还剩下两个一大一小的方型餐盒。苏隆几乎不用厨房,显然是在布置厨房时订了整套餐具,被卖家宰了一把。聂飞又默了片刻,苏隆顶多算是中产阶级,做派居然也如此小资,可见确实如苏隆自己所说,有点积蓄,但是不多。

既然有了两个餐盒,聂飞就用剩下的蛋黄搅碎后加了点料酒、葱,再丢进几片菜叶,弄了个简单的汤。这下算是全了。

看看时间还早,才十点。而苏隆的名片背面写着的办公时间是八点半到十二点半,一点半到五点半。从苏隆家里到市中心的利南大厦十分方便,只有一两站公车的路程(聂飞:二十年房贷……),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把发色染黑。

一般人都有在玄关放钱的习惯,苏隆也不例外,但数目不大,只有一千块左右,主要用来应付叫外卖或是临时缴费什么的。聂飞昨天买菜的钱也来自于此。既然要染发,他就毫不客气的拿了三百,剩下的钱还能再帮苏隆换换菜色。

临出小区前,聂飞笑着和物业保安打了个招呼,换来保安受宠若惊的一句“慢走”。

聂飞想,他想要的生活,也就是这样了。

与聂飞的怡然自得相反的是,苏隆正因为工作而大发雷霆。

事情的起因当然是他的老板先从鸡蛋里挑骨头,而让苏隆撮火的是,居然有个新手还自以为做得很好。

苏隆并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他要求手下给出提案的同时,列出可行性与优劣对比。只要能说服他,那他甚至可以不改一字的上呈给老板。他不像某些管理高层那样,喜欢把手下的功劳据为已有,他一向认为只有营造出公正的氛围,才能激励员工的创作思维。

然而他一夜加班看下来,这次做好的提案真是找不出特别精彩的地方,顶多只能称得上是保守中庸,也难怪向来挑剔的老板毫不客气的全部驳回。

一夜没睡的低气压让苏隆的脸色比冰还要冷,他的眼睛扫射之处,就连李璇英这个向来胆大的学妹,也是老实低头做悔过状。

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让苏隆说话刻薄了一些。

这原本也没什么,习惯了苏隆脾气的人,都是摸摸鼻子,不敢吭声。因为他们知道,苏隆嘴上如此,私下还是会帮忙,更何况,来自老板的压力是直接加诸在苏隆身上的,就当给他发泄发泄。

但偏偏有个二愣子非要跳出来,说什么苏隆侮辱他的人格,见不得后辈青出于蓝,甚至打压云云……

如果是一般的新人,苏隆恐怕会直接让他滚蛋。可这个二愣子还有点来头,是财务部某位管理员的亲戚。

苏隆当时没多说什么,只冷笑着丢下一句:“做不出老板要的提案,谁都别想下班。不想干的,自己走人!”

暴君!十足的暴君!企划部里哀鸿遍野。那个新人倒也硬气,直接甩了文件就走,估计是上哪打小报告去了。

李璇英苦着脸看着自己桌面上呈小山状的待处理文件,简直要泫然欲泣了。

她怎么这么命苦?人家做个秘书只要喝喝茶,发发报纸,帮忙复印几份文稿。她不仅要替写字如狂草的苏经理核对文档,还得负责排版打印,所有企划部员工做好的提案都必须从她这里过一手,务必保证整洁美观了,才能入得了苏隆的眼。

除了这些,她还得上揣经理意,□员工心,主动绞尽脑汁的找不同理由替整个部门申请加班津贴,到点准时帮那些工作起来就邋遢得没形的大老爷们订餐,替不敢与苏隆正面直视的员工去承受怒火,然后把苏隆下发的苛刻指令进行转达……

Oh,my God!快派个天使把她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去吧!T-T5555

“你好,企划部。”

平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听在李璇英的耳朵里无比悦耳,只要能让她暂时忘了工作,什么都好。

“李姐,我是Amy啦,苏经理的表弟来了,刚从电梯上去……他长得好帅啊啊啊……”一楼的门厅小姐用花痴的声音陶醉的在电话里无病呻吟。“他只一眼就宣判了我的死刑~”

……李璇英满头黑线。那个Amy很哈日系花样美男,难道说苏隆的表弟居然是那型的?

放下电话,李璇英偷偷的扒开百叶窗瞅向自己的部门经理——鼻梁上的镜片在光线调节灯下散发着森冷的光,鼻梁挺拔,但唇型略薄,怎么看都有股肃杀的气息!长得其实并不是十分英俊,但那种股冷冰冰的味道,确实有点吸引人……呃,也许更吸引有特别嗜好的变态!

李璇英垂泪了,虽然都说认真工作中的男人很帅,但是工作中的苏隆绝对是噩梦。不是不帅,而是让人根本不敢正视啊~

这样的男人,会有一个日系花样美男的小表弟?难以想像!李璇英在脑海里假想了一下苏隆露出牛郎宣传照上的标准笑容,自己先被雷得神智不清。

“叩叩叩——”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在向来只能听到粗暴“怦怦”声的企划部,这简直就像是幽灵来访。

为了避免企划部的大门受虐太多,有损部门形象,那扇门一向是能开着就绝不关。这谁啊,居然在这里讲文明礼貌?

李璇英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穿白衬衫,破牛仔裤的高挑青年正抱着什么东西有礼貌的往前探了探:“请问,李秘书在吗?”

一看到那个青年,李璇英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显然是配在西装里头穿的衬衫少扣了几个纽扣,居然就显得不羁起来,下身配着的牛仔裤虽然破洞很多,看起来却也有点潇洒的味道。

个子在亚州人中间算是高的,大约有一米八左右。皮肤虽然显得有些过白了,但眼睛很有神,站姿也十分笔直。而且更难得的是,他没有染发。呈墨色润泽的头发过了耳,不过并不显得累赘,而是替他增添了几分雅致。

不知道为什么,李璇英有一个直觉,眼前这个人就是聂飞……但是,他简直就像电视剧里的落难贵族嘛!就算一表三千里,表弟和表哥会差得这么远吗?

聂飞看了一圈,目光立刻就锁定了李璇英。“李小姐?”倒不是他有多么敏锐,而是李璇英眼神的炽热程度让他有点不舒服。

李璇英终于露出清醒的表情,刚站起来要招呼……苏隆的办公室大门却被暴力打开了。

仍然一丝不苟系着领带的苏隆两只袖子都挽着,手里抓着一份文件,气势汹汹的冲到离门口较近的一张办公桌,“啪”的一声甩下。“你做的是什么东西?嗯?最近是不是看多了泡沫剧,满脑子粉红思想?要不要安排你放个长假,去泰国做个手术?……”

愤怒中的苏隆有一种锐不可挡的气势,让人不敢正视是一回事,但很光彩耀眼又是另一回事。

聂飞看得一呆,然后就发现被训的某职员差点要把脸埋到桌子上去了……他顿时有一种大汗的冲动。

“重做!”苏隆喷出一口浊气,转身刚要让其他偷看的手下们把皮绷紧点,就发现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站着一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

皮肤是很不错,但个子好像高了点,发色倒是显得人相当乖巧安静,就是那衬衫怎么看都觉得和自己某次采购的限量版有些相似……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表哥!”聂飞亲亲热热的喊。

从苏隆刚开始沉思到聂飞捅破真相这层纸的时间太短,苏隆脸上的表情僵在那里,显得有些狰狞。

“聂飞,你来这里干什么?”过了好半天,苏隆才磨着牙冷声道。

尽管他的表情恢复淡定,但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好冷啊!苏经理发飚之前总是比空调还有制冷效果。这个满脸带笑,一看就很有人缘的表弟真的和苏经理有血缘关系?

聂飞灿烂的露齿一笑,把手里捧的保温盒往前凑了凑:“你身体不舒服,我特意做了三鲜炒饭让你尝尝。”

咣当!包括李璇英在内的所有企划部成员都直了眼睛。

直到苏隆粗暴的揪着聂飞,把他拎进办公室里,企划部所有人还都回不过神——居然有人能在苏隆的高压气场下笑得出来,简直是神迹啊!

童敬初踏进企划部是在临近下班的时候。

财务部一位元老级的人物在他来这里之前花了半个小时向他阐述企划部的苏隆有多么霸道和目中无人。

企划部是全公司最自由也最紧张的一个地方。每一个员工都拥有最长的带薪假期,以及优厚的加班回报,但同时,他们必须榨干自己的大脑细胞,一点也不能留下。

童敬初最近的心情虽然很差,甚至拿企划部的提案出气,但从根本上来讲,他对苏隆的工作能力一向是足够信任的。只要想到那个年轻的企划部长拍着桌子和自己叫板的样子,他由衷的感到骄傲。

关于苏隆在工作上的严厉,童敬初早有耳闻,不过对此,他持默许的态度。他要管的人是苏隆,苏隆怎么管下面的人,他不管。

话虽如此,财务部那位元老也算是父辈级的人物,走走过场还是有必要。

“什么?下班?”童敬初有点诧异的看向李璇英。

苏隆会准点下班?

其实连李璇英自己也不相信,或者说,她之所以会让聂飞来接苏隆下班,完全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聂飞送了一顿午饭,外加一个下午在企划部里进进出出的帮忙做了点杂事,居然就“感动”了苏隆——尽管走的时候,苏隆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是的,童先生。不过苏经理才刚出去,您如果现在打电话让他回来,应该还来得及。”李璇英尽职的回答。

童敬初摆了摆手。既然下班了,就没有必要再找。有什么话,明天再谈也一样。

6寂寞(纠错)

童敬初站在专用电梯前几乎是哑然失笑,好像这也是他第一回准时下班。

做为老板,他的时间相对自由,可以选择在任何地方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两年前,他习惯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落地窗外逐渐变暗的天色和高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等待一盏盏路灯亮起,然后就是奔赴一场又一场应酬。

这样的生活说不上好或是不好。童敬初觉得他只是活着,仅此而已。

其实对许多人来说,童敬初拥有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光鲜的外表,投资的项目收益都很好,上过几次经济频道,是名流们争相邀约的社交名人。

但没什么人知道童敬初的来历。或者说,他们并不关心。

当然,童敬初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许童家庭苑幽深,但他不过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买下利南大厦,开办自己的公司,用的正是与童家断绝关系的那笔钱。

童敬初不懂什么清高,他回想当初被支票砸在脸上的时候甚至不觉得羞辱。这叫代价。

之所以还保留姓氏,不过是满足死去的父亲最后的心愿。

从他出生开始,他的人生就是扭曲的。直到,他遇见一个眼睛里盛满忧伤,却还能露齿而笑的男孩。

童敬初清楚的记得,捡到聂飞的那个夜晚雨下得很大。他的车子半路抛锚,而手机偏偏又没电了。他甚至发现,自己居然连伞都没带。

那段时间,恰好碰上利南最艰苦的一次难关。童敬初用尽一切手段,仍然无法确保万无一失。断绝关系的童家当然指望不上,然而令童敬初更心寒的是,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让他毫无戒心靠一靠的人。

当年,童敬初的母亲在某场社交活动中诱惑了童家少爷,却又在童敬初的父亲为了她放弃继承权脱离童家后,毫不留情的抛弃了父子二人,奔向能给她更加优渥生活的男人。

这么多年,童敬初从来没想过找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但是他不再爱女人,他更愿意在形形□的男人身上寻找慰籍。不过,无论他有多少情人,他始终觉得,只有死去的父亲才是他心中最美好的人。

聂飞与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唯一有一点相似的是,聂飞会流落街头,也是因为一个女人。

“为什么我都没哭,你却看起来像要哭的样子?”聂飞的安慰笨拙却温暧。

童敬初一直觉得,聂飞就是他的转运星。正是从收留聂飞之后,他的利南终于起死回生,逐渐恢复活力。虽然这么说有些功利,但这也确实是他不惜一切想留下聂飞的一部份原因。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要一个人,一面伤害,一面忍耐,只为了等到最完美的时刻,让聂飞融入自己的生命,让聂飞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认识聂飞的时候,他三十三岁,两年后的今天,他三十五。他没有再重新爬起一次的精力,可那个已经让他投入所有心血的聂飞却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以一种绝然的姿态彻底离开了。

为什么要走?又到底去了哪里?难道两年的相处根本没有在聂飞的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他怎么可能放手?怎么可能不恨?他就像是一只饿极的野兽,哪怕有一点点希望,他也会死死咬住,绝不松口。

聂飞聂飞,只要你在这个城市一天,总会有再落入我手里的时候。

“叮——”电梯门分开后,眼前已经是地下车场。童敬初揉了揉额头,朝自己的专用车位走去。

经过某处时,童敬初无意中看到自己右方yīn影中的车子里,他的企划部经理正被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黑发男子压在驾驶座上亲吻。

苏隆似乎在推拒,但抵抗却没有多强烈。童敬初也不清楚苏隆只是欲拒还迎,还是真的不愿意。

童敬初的视力虽然不错,但是车场的灯光原本就昏暗,而苏隆的车子又恰巧停在光线最差的地方,能看出是苏隆已经很了不起。想看出更多,显然不可能。

苏隆喜欢男人,但却自我保护得很好。这件事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对于同类来说,任何细节都能触发共鸣。

童敬初不是圣人,他也对自己欣赏的这个下属产生过一些别样心思,但秉着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他始终没有下手。再后来,他有了聂飞……

想到这里,童敬初又往苏隆那里多看了两眼,压制住苏隆的白衬衫男子正好放开手,坐回副驾驶座。尽管只是很短暂的露了一下脸,童敬初甚至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五官,但他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难道是公司里的某位员工?童敬初皱眉。他其实并不赞成办公室恋情,发生矛盾时很容易影响工作。

苏隆并未发觉自己的老板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而是低咒着什么点火预热车子,然后启动,顺着环形车道向出口驶去。压低的争执声被车子的发动机响声掩盖得若有似无,不过苏隆似乎正处于弱势,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按了一下喇叭。

喇叭声在地下车库里显得尤其响亮,苏隆旁边的那个男子被这样的举动逗乐了,低声笑了起来。

童敬初的表情从好奇逐渐转变为疑惑,脸色一瞬间铁青——照明灯光在苏隆的车厢扫过,他分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苏隆紧抿着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由于太过用力而泛白。等车子驶出地下车库的出口后,他猛的一踩油门,那冲劲让坐在他身边毫无防备的聂飞猛的后仰。

“苏隆,这样很危险。”聂飞的反应向来是快的,他立刻抓紧了顶上的扶手。

苏隆粗重的呼吸声慢慢沉静下来,但油门却没有松开,带动着车子蹭蹭向前冲。下班时间的车流量原本较大,但早几分钟和迟几分钟却有差别。现在正属于早几分钟的时候,可仍然不能用畅通无阻来形容。

“苏隆,刚才的事我向你道歉,你先冷静,这样容易出事。”聂飞耳边不断响着因躲让行人车辆紧急刹车而引起的刺耳摩擦声,身体由于惯性被甩来甩去,胃里就像有一只活物在搅动,恶心得不行。

聂飞知道自己有点冲动了。他没忘记那份合约,但苏隆气鼓鼓的脸真的很让他有亲下去的欲|望……他一向想做什么,身体就会优于思维。

在熟悉的环境里,苏隆的恼怒和担忧被放大了,身体的反应也因此而异常敏感起来。聂飞原本只是浅尝即止,后来忍不住把舌头也伸了进去……

后果当然是严重的——现在,苏隆似乎打算和他冷战到底。

聂飞认真反省了一下,他怎么就亲下去了呢?或许是第一眼见到就有好感。也或许是那一夜是他第一次尝到性|爱结合的滋味,所以特别不同。又或许,苏隆在工作中的强势完全征服了他。总而言之,他情不自禁的想靠近苏隆,想介入他的生活,而不仅仅是像最初那样,只把苏隆当做暂时的避风港。

这种感觉,和恋爱真的没有两样。聂飞不敢立刻肯定的说,突然萌生的感情深到什么程度。他只知道,多看苏隆一眼,多相处一秒,就会觉得苏隆在心里更有份量一点。

“苏隆,我是真的喜欢你。”聂飞垂下眼。他并不是刻意对苏隆表白,只是很想这么说。

是真的,喜欢了!说不出理由,连他的缺点也觉得可爱,盲目到让人害怕的感情。

苏隆的车速慢慢减了下来。

以为终于打动苏隆,聂飞立刻抬眼,不过却在看到车窗外骑着摩托使劲敲玻璃的警察叔叔时默默扭脸叹息了。

苏隆或许根本就没听到那句话!

经过警察叔叔一搅局,什么旖旎什么感伤,统统不见了。但苏隆的气也算是消了点。

苏隆下车时,故意把车门摔得很响。摔完,他又觉得有点心疼起来。但是看到聂飞那一脸似乎了然的表情,只能强撑着否决立刻回去察看的冲动。

其实说到底,苏隆根本分不清,他是生气聂飞毫无征兆的吻,还是聂飞显得比他还要强硬的作风。只要想到前不久他正被聂飞压在驾驶座上,连动弹的力气都很微弱,苏隆就很想呕血。

万一那个时候,正好有人经过……这种可怕的可能,苏隆只要想到就会脸色发白。他向来表现得洒脱,但却无法坦然面对旁人鄙夷的眼神。他聪明能干长相不俗,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完美,可他最大的不完美就是只爱同性。

再能代表身份的高级会所,也不过是掩藏性向的遮羞布。

这是苏隆永远无法自信的地方。他努力的工作,最终只是为了证明,他不是母亲口中的怪物。

苏隆快步走着,他感觉到聂飞始终跟在身后,不过他现在连赶走这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才踏进门,苏隆的腰一紧,聂飞已经从背后抱了上来,脚轻轻一勾,房门便发出响亮的闭合声。

明明只是一道门之隔,耳边却有一种蓦然寂静的感觉。

聂飞只是静静的抱着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苏隆有一种错觉,他正在被安慰。

“苏隆,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许久,聂飞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苏隆苦笑。他不明白,聂飞为什么可以如此坦率。他相信,就算在大街上,也许聂飞兴致一起,也敢于拥抱亲吻。

他不会。他宁愿把自己隐藏在深厚的冰层之下,哪怕终日不见阳光,也远胜于把自己的秘密挖出来曝晒。

“喂,想不想做?”苏隆听见自己毫无起伏的语气,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所有。

“想。”

苏隆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但他没有。当聂飞缓缓含入他腿间的器官时,苏隆觉得自己连脚趾尖都在燃烧。他拒绝不了,这种连灵魂都遁出躯壳的快感。好像,所有的寂寞都被驱散了。

被聂飞完全侵占的满胀钝痛让苏隆不住的吸气,他突然有点后悔。

7温情

再醒过来已经是凌晨时分。苏隆没有动。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人从身后温柔的拥抱着,没有任何压迫感,甚至是舒适的。

聂飞的呼吸轻轻喷在后颈,苏隆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就像他们已相濡以沫到老,隐居在世外桃源。

昨夜的疯狂就像一场春梦。苏隆说不清是什么让他主动引诱聂飞,不过放开了矜持,两人结合的感觉的确很美妙,那种堕落到最深处却依旧无法逃离的颤栗,强势狂放的□……每一个细节,都让苏隆无法忘记。

聂飞隐忍的时候稍多点。苏隆掌握上位时,垂眼就能看到聂飞似带宠溺的眼神。男人来了性|欲,就会想付诸行动。但苏隆却能察觉到,聂飞第一时间往往在照顾他的感受。

在他失去理智放|荡索求的时候,聂飞才真正抛开克制,每次顶入就像要把他撞飞出去,扣住腰的手又把他大力拉回。

汗水与体|液混在一处,形成的气息就像最猛烈的媚药,他们不再是拥有思维的人,只是被欲|望吞噬的野兽,只知在彼此身上一再掠夺。

聂飞的眼神让苏隆无法正视,似乎如果承接下来,就有什么将被击溃。在销魂蚀骨的快感中,苏隆就连意识都变得模糊,最后什么时候昏睡过去都不记得。

而现在醒来,肢体虽然酸痛,但身上清爽干净,看来是聂飞帮他做过清洁。

苏隆想,或许让聂飞留在身边也不错。聂飞应该是相当喜欢他的,而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否则不会一再沉迷于聂飞制造的肉|欲之中。

床头柜上凌乱的衣服堆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振动。苏隆本想再留恋一下床的温度,但还是伸手去翻了。

手机上有一连串的未接来电,都来自他的老板。

苏隆的第一反应是:破产?

短信则只有一条:明天上班前先来我办公室。童敬初

苏隆微一皱眉,看来不像是什么急事……但电话却打了那么多个……

“醒了?”带着鼻息的声音在苏隆耳边响起。

苏隆刚侧头,就有缠绵的吻落在他的耳后、脸颊。

“你累了,再多睡一会儿。”聂飞的眼睛微微眯着,手臂却收紧了几分,把稍稍脱离的苏隆又拉回怀里,甚至带着撒娇意味的磨蹭了两下,还发出舒服的谓叹。

苏隆僵硬了,他这才注意两人都没穿衣服,而聂飞腿间的男性|器官正不老实的呈半硬的状态。

不过聂飞并没有再做什么的打算,而是把下巴抵在苏隆的肩膀上就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苏隆愣征了很久。他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这样,不带欲|望的亲密相拥。

聂飞这么一弄,苏隆又清醒了几分,他觉得自己肯定睡不着了。

事实证明,人的主观意识往往不能决定客观因素。苏隆不但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甚至无意识的放松自己完全靠在聂飞身上。

不过这一点,苏隆并不知情。因为等他再一次醒来,聂飞早已起床,并且准备了早餐。

******

聂飞本质里是一个相当老实的人。他从小就被培养了一种观念:要对女孩子好,要心疼女孩子。

看着苏隆绷着一张冷脸,却把早餐吃得一点不剩,聂飞有种深深的满足感。虽然苏隆不是女人,但既然性向都变了,那观念的对像自然也得换一换。

而且,昨夜是苏隆主动要求在一起,这是不是意味着,苏隆也承认自己喜欢他呢?聂飞心里做了如此猜想,但考虑到苏隆脸皮薄,就没有追问下去。

“你……”两人异口同声后同时愣了一下。

“你先说……”又是一起。

最后,苏隆轻咳一声:“你不必特意为我送饭。”想想昨天办公室里那些属下们两眼发直的样子,苏隆就很不舒服。当然,更不舒服的是,聂飞居然还特别热情的替企划部的女职员跑腿。

“没关系,不麻烦。”聂飞以为苏隆体贴,热情洋溢的接话道。“我喜欢看你吃饭的样子。”

明明只是极普通的一句话,苏隆却觉得再没有听过比这更肉麻的了。他大感吃不消的站了起来:“我先去上班。”

走到玄关时,苏隆心中一动,回头看见聂飞正在低头收拾碗筷,就悄悄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轻轻放在上面。想了想,又掏出一张平时不怎么用的信用卡。

“苏隆。”

刚做好一切转身要走,苏隆却听到聂飞喊了一声,他下意识回头,脸已经被捧了个正着——聂飞有些用力的亲下来,离开时还嘬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声音。

苏隆连耳朵都红了,一直到走进电梯,还觉得头晕腿软。年轻人的热情,真正让人吃不消。

而看着苏隆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聂飞却生出淡淡的惆怅。他喜欢苏隆,以致于觉得在一起的时间太短。

关上门后,聂飞扶着额头苦笑起来。他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两年前的教训一度让他以为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自掘坟墓。

玄关上整整齐齐放着一小叠纸币,上面还压着张信用卡。聂飞先是一愣,随后就低声笑了起来。

苏隆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用行动向他表示接纳。这样的苏隆,让他又心疼又喜欢。

******

苏隆直到抵达公司车库,还没有完全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聂飞恋恋不舍看着他离去的眼神,唇似乎还麻木着,体内深处的刺痛与麻痹感也莫名多了甜蜜的味道。

他们才认识不过三天。

可是却像已经在一起了很久。

苏隆自己都没法解释的好心情使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甚至在经过门厅时,破天荒的对着向他打招呼的门厅小姐笑了笑。

“李姐~啊啊啊……苏经理对我笑了耶——”再次变身花痴的Amy在苏隆进入电梯后,立刻急巴巴的一通电话去了企划部。

李璇英手一抖,差点碰翻水杯。她无比颤栗的确认:“苏经理真的笑了?”

Amy无比幸福的低喃:“我觉得就像冰山融化,雪霁花开……连他身后的背景都像有花瓣飞舞,萌啊~~”

……李璇英初步断定,Amy一定是看动漫走火入魔以致精神错乱。

等苏隆走进企划部,李璇英还咬着签字笔发呆,完全没有平时精明干练的模样。

“璇英?”苏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脱了外套,出来时发现李璇英还是保持原样,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李璇英抬头看到苏隆时呆呆的“啊”了一声。

苏隆挑眉。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会毫不客气的奚落一番,但现在,他倒是觉得自己的秘书终于像个正常女人了。“我去一下童先生的办公室。”

“哦!”李璇英还是一脸傻样。

苏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伸手拍了拍李璇英的脑袋,然后闷笑:“好乖!”确实好乖,跟宠物一样。

“……”李璇英差点怆然泪下,苏经理笑了,真的笑了!

那张向来冷冰冰的脸部线条霎那间变得柔和,依然不能说多么英俊夺目,但却让人有种受宠若惊、喜出望外、忍不住向他摇尾巴的冲动……

对于李璇英的心情转变,苏隆压根没法体会。他有些纳闷地走进直达利南大厦顶层的电梯,想到一会即将见到童敬初,许多无关紧要的情绪很自然的收敛起来。见老板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加工资、有任务、出差错……好的可能性往往很小。

苏隆踏进童敬初办公室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气氛凝重得让他很不舒服。

童敬初的老板椅背对着办公桌,他的前方是一整面打穿后镶嵌了高强化玻璃的透明墙,从那里看出去,这个城市里的大部份建筑都能收于眼底,俯视下方的车流与行人时,很容易产生那种高高在上的成就感。

老板没有发话,苏隆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敢于和老板争执,那是基于捍卫工作成果的情况下。他会坚持正确理念,维护自己的手下,可却不知道怎么和老板聊天。

“我奋斗了很多年才坐到这个位置。”童敬初缓缓开口,显得很有感慨。“苏隆,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也能和我一样?”

苏隆背后似有汗毛颗颗竖起,就像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一般。他皱眉猜测童敬初这么问的原因,但嘴上却回答道:“想说没有是假的,不过我喜欢自己的工作,而且以我的专长,也就适合做企划。童先生如果把位置让给我,不要一个星期,利南就该关门大吉了。”

童敬初低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坦白。”

虽然在笑,苏隆却隐约觉得有股压力。他刚才的回答确实算大胆,一般人没有谁敢这样和自己的老板说话。不过苏隆认为并没有任何僭越的地方,毕竟,他也肯定了老板超于一般人的管理能力。

老板椅转回面对办公桌的时候,苏隆发现童敬初果然没有笑,甚至显得有些凌厉。

童敬初的五官比较深刻,很有点混血儿的感觉。他从没说过自己的出身,但苏隆无意间听过一些八卦,大约知道,童敬初的本家势力应该在国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童敬初会孤身回国内发展。

“我昨天去企划部看了一下。”童敬初说话的节奏感很强,不慢不快,但很能震慑人。

苏隆的下意识反应是:有意思,昨天那个新人居然一状告到童敬初这里?

“你们那里现在少了个人,但是利南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特意招一个员工。”童敬初似乎把话题越绕越远。

苏隆点头表示理解。最近企划部一直比较忙,就连童敬初否决的那批提案也成为超重负荷。

利南内部的管理十分规范,几乎与国内一流企业接轨。无论是招工、或是福利都相当不俗,同时又学习了外企中那些让员工能充份发挥才能的优点……对员工素质的要求高了就不止那么一点。因此,利南一般是委托人才市场向社会定期发布缺职,扩大招收范围,经过人才市场初审合格后,才能来利南接受最终考核。

前一批新人吸收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时间,而且听说表现得都很不错,确实不可能专门为企划部单独招一个普通员工。但现在企划部的工作确实多到做不完了……

“我有个提议。”童敬初的眼睛紧盯着苏隆,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你们企划部内部员工有没有出色的朋友或亲人,可以先推荐过来帮忙,最后我会根据他们的表现情况酌情聘用。”

苏隆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童敬初向来是公私分明,不提倡裙带关系,现在怎么?

“昨天我听李秘书说,苏经理有一个表弟也很出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隆总觉得童敬初的眼神瞬间冷冽,唇边的笑意居然有点诡异。

8撒网

童敬初的头脑很清醒。

虽然在看到那张与聂飞一模一样的脸时,他下意识想开车追出去,但最后还是稳住了。

不管遇上天大的事情,永远不要失去冷静。这是他的父亲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利南能发展到现在规模的真正原因。

尽管太过巧合,但五官相似的人并不是没有。而且仅凭那短暂的一眼,仔细想想,童敬初的确不能完全肯定是不是聂飞,毕竟发色不同,或许仅是错觉。

随便找了个借口,童敬初就从李璇英嘴里得到了一些线索,然后得知是苏隆的表弟来接人下班。他没有再追问名字,如果李璇英发觉他特别关心苏隆的表弟也许会惊动“聂飞”。高明的猎手绝不会在同一处地方跌倒两次。

不过,童敬初潜意识里总觉得不可能。

聂飞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在另一个城市里,童敬初很肯定,聂飞绝没有什么表哥,与苏隆也没有任何交集。更何况,聂飞不能接受女人并不代表就爱男人,没道理从他身边逃开两天就会主动亲吻另一个陌生人。

但不管是不是聂飞,童敬初都不打算放过。这样的人,总归要放在眼皮下比较安心。

利南从来不接受裙带关系,但优厚稳定的薪酬福利绝对是巨大的诱惑,童敬初这么做自然是认定苏隆不会拒绝。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苏隆却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

“童先生,我认为这样很不妥当,企划部里有几个项目关系着利南新近的大动作,贸然让陌生人介入……”苏隆一板一眼的陈述事实,能进企划部都必须经过至少一年的试用期,当初那名财务部元老的亲戚硬是安□来,他已经觉得很不满意。虽然童敬初的本意是为企划部着想,但就事论事,他不清楚聂飞的本性,而且聂飞也未必能胜任企划部的工作。

苏隆无意间再次确认自己和聂飞只相识三天的事实,聂飞的年龄、学历、出身……什么都不了解。而就在今天,他居然默许了聂飞进入他的生活,这太荒诞了。

也许他今天下班回家,可能会看到空空如已的玄关,又或者,过几天,他将收到一张透支的信用卡帐单,消费的那个人却消失无踪。苏隆有些自嘲的笑,他居然因想到这些而觉得xiōng口压抑。

“苏经理?”

苏隆猛的回过神来,脸上流露出一丝赧意,他竟然因为聂飞在老板面前失态走神,真是好笑,难道他真的喜欢上聂飞不成?

“我相信我的员工。”童敬初的声音里有着强大的自信,同时也极富感染力。就算苏隆明知这只是做为老板该具备的表演手段,心里仍然觉得庆幸感激。“所以,这件事情你不需要大肆宣传,最好是内定几个人选……”

童敬初顿了顿又道:“当然,苏经理的为人我最放心,如果是你的表弟,想必更能符合要求。”

这是童敬初第二次提起聂飞。

苏隆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心,他隐约有种童敬初之前所说的一切只为了引到聂飞身上的感觉。

“这……”苏隆有些迟疑。

童敬初露出好奇的眼神:“他另有高就了?我相信利南的发展前景绝对胜过省内任何一家企业。”

“不。”苏隆皱了皱眉。“我担心他的阅历不足……”

“年轻人嘛。”童敬初手一挥,制止了苏隆的推辞,然后状似无意的闲聊。“他从外地来的?以前从没听你说起过。”

“嗯,他刚毕业。”苏隆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所有人都认定聂飞是他的表弟,如果说只是一般朋友,有什么朋友会送午饭,甚至为了等他下班在企划部里帮忙?

“苏经理好像很为难。”童敬初没有再穷追猛打,而是退一步露出惋惜的表情。“我真的很希望能多得到几个像你这样出色的人才,如果苏经理不愿意……”

“童先生,我会将您的意思转告给他,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当然也很高兴。”苏隆觉得这时候再推辞未免太不识抬举,只能勉强应道。

童敬初见好就收,当即微笑点头。“我希望你能劝他好好考虑,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如果他愿意,先准备一份简历交给我。”

苏隆这时反倒放下心来。听童敬初的意思,就算聂飞愿意,也要通过审核才能进入企划部。“谢谢童先生。”

童敬初的指尖在桌面轻点,笑容一直维持到苏隆离开。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挂钟走动时发出的“嚓嚓”声,安静到令人厌烦的程度。

苏隆没有说实话,至少避开了正面回答。不过,还是不能确定那个“表弟”是不是聂飞。

如果真是聂飞,他应该没有把自己的经历告诉苏隆,否则,苏隆绝对不可能让他出现在利南。如果不是的话……或者苏隆是因为与表弟之间的畸恋所以下意识不想提到他?

童敬初猛地发力,桌面上的笔筒文件扫了一地。只要想到或许是聂飞,车库里亲吻的一幕就不断在他脑海里重放,身体里的每一滴血似乎都在烧灼着,发出愤怒的咆哮。头疼得厉害,就像被千军万马踏过,太阳穴突突乱跳。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聂飞?他哪怕只是触碰一下都会转开视线一脸淡漠的聂飞……

童敬初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手指烦躁的勾松领带。但表情却骞然沉静下来,视线停在幸免于难的名片架上。

“丁先生,是我,童敬初……上回你说的价格我接受,另外,我有一个线索……嗯,我会先把订金汇过去,事成后再付另一半……好的,合作愉快!”

******

回到企划部后,苏隆直接把李璇英叫办公室。

“你是说童先生来了两次?”

“嗯,童先生本来已经走了,后来好像又忘了什么回来拿,顺便和我聊了几句,还说我们企划部今年表现很不错,可能会给我们加薪。”

苏隆在李璇英离开后,垂眼沉思了许久。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想不出所以然。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苏隆的脸色变得极难看起来——童敬初说东西忘了拿,可见他是准备离开利南,既然如此,就一定得去地下车库。难道说,童敬初恰好看到他和聂飞?

那今天这场见面算怎么回事?

童敬初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性向,甚至在一段时间里相当风流。而近两年,童敬初不仅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连应酬也只挑选必不可少的参加,完全一副收了心的样子。有人怀疑童敬初可能有了情人,但从没见他带出来过,于是不了了之。

难道他对聂飞起了色心?苏隆反复的猜测,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毕竟,就连他也曾被聂飞的外表欺骗……

苏隆的眉头慢慢皱起。童敬初是个好老板,但这不代表就是个好人。苏隆见识过童敬初杀人不见血的商业封杀,被牵连跳楼脱债的人为数不少,那可没有丝毫同情心。如果真的看上聂飞……想必会无所不用其极。

手指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还没等苏隆想清楚,已经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苏公馆。”电话接起很快,懒洋洋的语气带着刻意的夸张。

苏隆能听到话筒另一端的洗衣机运作声,他突然沉默了。昨天、前天都换了被单,他甚至没想起来,换下的被单是需要洗的。

只要想到聂飞一脸认真看着洗衣机的样子,就像喝了一杯蜂蜜水,温暧清甜的滋味从心底蔓延出来,苏隆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柔软。“今天不要来利南送饭。”

说完后,苏隆居然有点担心聂飞受伤,顿时就很想解释。但张了口,却又不想说是为了不让他出现在童敬初眼皮底下。

“可是我想见你。”聂飞那边的洗衣机声慢慢变小,好像是在甩干,他的声音因此而特别清晰——好像有点委屈。

苏隆嘴角微微勾起,等发现自己在笑,立刻有意的沉下脸,语气强硬起来。“我不想办公室里都是味道。”

“那就出去吃吧,我准点在大厦外等你。”聂飞倒是接得迅速。

苏隆有些语塞,混乱的说了声好,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等挂完后,才郁闷起来,午休才一个小时,出去吃饭显然会很紧张,他怎么就答应了?

电话的那一头,聂飞却是轻轻的在话筒上吻了一下:“别想逃,苏隆!”

相比起童敬初,苏隆实在太好懂了。聂飞并不需要太费脑筋,完全可以分辩出什么时候苏隆是真的不高兴,什么时候又是口是心非。

既然苏隆电话挂得这么快,想必会很快后悔。但是为了面子,一定不会再打电话来说取消。

聂飞笑了笑,打电话去资讯平台详细询问了一下利南附近的餐馆,最后预订了一家苏隆只需要五分钟路程就能走到的私家菜馆。

事实上,苏隆也确实在后悔。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他总觉得这样光明正大和聂飞出去吃饭会授人口柄。但是为免被说出尔反悔,他一边强忍着没有再打电话给聂飞,一边又安慰自己就算聂飞来了,到时候也能借口说时间太短来不及出去。

由于心里有事,苏隆一早上的工作效率都极其低下,连带着脾气也有些暴躁。

临近十点半的时候,李璇英战战兢兢的打内线进来请示中午是否需要订餐。苏隆想到昨天聂飞送来的炒饭,再想想快餐,脸顿时拉得老长,很不客气的回了声“随便”!

坐在办公室外的李璇英满脸“杯具”:苏经理,谁不知道您口味最挑,要是对快餐不满意,能一口也不动……肚子不饱,脾气就更坏……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

李璇英一看号码,哟,好熟悉,赶紧接起,陪笑道:“苏经理,我马上就订,让他们快点送来……”

“……不用了,我出去吃。”苏隆的语气怪怪的。

李璇英就差没喊“谢天谢地”,等挂了电话,她才开始茫然,苏经理不是几年如一日的快餐狂人吗?中午一个小时的午休,他会舍得出去吃饭?

9心思

从十一点半开始,苏隆就不停的看挂钟。

明知道十二点半才下班,可是苏隆却忍不住想聂飞怎么还没有打电话过来。虽然下了决定不去,但心底却还是有那么点期待,以致于一直走神,什么事都做不下去。最后索性丢开手里的文件,盯着钟摆发呆。

电话铃响的时候,苏隆反射性的就要接起。可接起后,他又对自己的积极感到不快,语气自然也降温了好几度。“哪位。”

电话那头沉静了一会儿没人说话。

苏隆的心跳却慢慢加速起来,手心有些发热。“哪位?”他一边唾弃自己这种初中生才有的反应,一边忍不住想到似乎所谓的约会也不过如此。

“抱歉,等很久了吗?”聂飞温和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比平时更有磁性。

苏隆下意识哼了一声,刚想说哪也不去,就听聂飞笑着说道。“我点的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出了利南顺着右边街道走五分钟,我等你。”

不等苏隆反应,聂飞已经挂了电话。

这样含糊其词,也不说地点,如果找不到呢?苏隆瞪着电话好一会儿,心里挣扎了几下,又看看挂钟——上面的指针已经走到十二点二十五分。

也就是说,他发了将近一小时的呆……苏隆低声咒骂了一句,拿起外套就往外走。他向来准时,如果因为找不到而耽误,那多没面子。苏隆对这个借口很满意。

“苏经理,你要出去?”李璇英的声音满是惊讶。

苏隆不自然的停下脚步。

办公室里已经在散发快餐特有的味道……显然正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吃了。

苏隆习惯性的想训斥两句,结果发现自己似乎也在违反规定。于是又走回办公室,强制自己坐下。可舒适的办公椅似乎和平常完全一样,坐垫太软,腰不舒服,背也不舒服。

他不知道,企划部里有一半的员工都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最后吓得把吃了两口的快餐盒又合上。

苏隆只觉得这五分钟格外漫长,等半点的钟一敲响,他却反而停了停才出去。在企划部成员们惴惴不安的视线中,苏隆竭力反省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反常,因此一再放慢脚步。

等出了企划部,苏隆居然听到那些下属同时发出欢呼声……真是,莫名其妙!

******

聂飞算准了苏隆一定会来,特意提前一些等在路边。果然,十二点三十五分,非常准时,苏隆绷着一张脸掠过身边,就像没看到他一样。尽管脸上十分淡然,呼吸频率却有些急促,像是赶路造成的。

“这边。”聂飞暗笑苏隆的掩耳盗铃,状似不经意的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然后得寸进尺的握住手,将人往私家菜馆里牵。

苏隆很不自然的想甩开,但在聂飞握得更紧后,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东张西望。

从餐馆门口走到包厢,一路上人不算多,但苏隆的脸越拉越长。聂飞知道苏隆在意周围的眼光,可他就偏偏一副自然得不得了的样子,时不时的回头对着苏隆微笑。

看到苏隆窘得拼命瞪眼的样子,聂飞就很想大笑。不是他故意欺负苏隆,实在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切感觉到苏隆确实也是有那么点喜欢他。

包厢里已经上好了菜,不断冒着热汽,闻起来令人食欲大增。

一进门,聂飞就打发侍应生离开。转头见苏隆还在打量包厢,冷不防伸出扭转他的下巴,湿热的吻立刻盖了过去。

苏隆先是一愣,然后就开始大力挣扎。聂飞向来知道见好就收,狠狠的吸了几下马上放开。

看着苏隆恼火的眼神和微肿的唇,说没有点蠢蠢欲动的感觉是假的,不过现在时间肯定不够,而且昨天好像做得挺狠……还是算了!

苏隆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愤怒的张嘴,显然想破口大骂,但聂飞却眼疾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口菜,并把他一把拉到座位上。

“这里最有特色的是药膳。”聂飞温柔的看苏隆僵着脸,腮微鼓的样子,忍不住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你加班太勤了,又很少运动,少吃点肉,多吃些素菜。”

苏隆鼓了鼓腮,用见鬼的表情看聂飞,但很快就抵制不住食物的诱惑,慢慢咀嚼起来。好不容易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刚张口,聂飞又塞了一点进来。

“怎么样?好不好吃?”聂飞殷切的看着苏隆,满眼期待就像只摇尾巴讨好的小狗。

苏隆忍不住就点了点头。

聂飞笑了,牙齿雪白整齐,两眼微微眯着,看起来很单纯美好。

于是,苏隆再一次屈服在美色之下。等他反应过来,桌上有一半菜都进了他的肚子。而反观聂飞那里,几乎没吃什么,似乎只是单纯的享受喂食的乐趣。

苏隆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这种陌生的相处让他既温馨又恐慌。他害怕自己会越来越习惯。从一开始,他只决定和聂飞相处三个月。会睡在一起只是彼此需要,他的未来里并没有任何关于聂飞的计划……而几近于心虚的情绪又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拒绝来自聂飞的好意。

聂飞虽然奇怪苏隆突然的顺从配合,不过他喜欢照顾人的感觉。他开始理解为什么父亲总是心甘情愿的替母亲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至少,他现在看着苏隆放下戒备坐在身边,就觉得很满足。

不需要明天,只想要现在,每一分每一秒,看着想看的人,为他做一切能做的,只为了让他能够释然一笑。

“今天腰酸不酸?”聂飞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关切的问道。

苏隆正在喝所谓的药膳汤,听到这句话时反应很大,差点一口喷出来。

昨夜“战况”激烈程度不言而喻,但后遗症状对一个男人来讲还不到无法忍受的程度。聂飞只是纯然的关心,并没有取笑的意思,可苏隆却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聂飞一看又知道苏隆开始乱想,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不行……”

“你才不行。”苏隆勃然大怒。

聂飞无奈的笑:“好好,是我不行。”完全是敷衍宠溺的语气。

苏隆怨气横生,如果真不行,那昨夜一直折磨他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出神片刻他发现思想yín邪的人居然是自己,顿时又有些羞恼。

“我要回去了。”苏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聂飞眼疾手快的拉住他。“饱了?”

苏隆本想狠狠甩开,顺便讽刺几句,可低头看到聂飞包容的眼神,气莫名就平顺下来。

得到肯定的回答,聂飞放下了心,招来服务员打包剩下的菜。

对聂飞的举动,苏隆隐隐露出一丝不屑。他大手大脚习惯了,打包这种事从来没做过。

聂飞不以为意:“苏隆,我知道你赚得不错,但是勤俭一点不丢人。”

苏隆没有吭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聂飞,一开始以为聂飞是在诺亚方舟钓男人,现在回想起来完全不是。聂飞最初给他的错觉是不良少年,可一转身他就能像个居家男人一样把家事做得漂漂亮亮。他始终认为聂飞和他在一起别有所图,而现在,聂飞居然想着帮他省钱……到底哪一个聂飞是真实的?

聂飞看苏隆的表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苏隆的优点在于,只要是正确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也不会否决。他觉得这样的苏隆很好,虽然有些坏习惯很恶劣,可整个人却也因此显得活泼生动。不过,苏隆的有很多错误观念确实需要纠正。没关系,他们有时间慢慢来。

出私家菜馆的时候是一点十五分,聂飞坚持要送苏隆回利南,苏隆也就没有再拒绝。

“苏隆,晚上你能不能准时下班?”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看见利南大厦的整体轮廓,聂飞才轻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苏隆的回答硬硬邦邦。

聂飞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隆,很快就把苏隆浑身不自在。“早点回来吧,也许会有惊喜……”

最后一句话,聂飞是突然发力拉近苏隆,凑在他耳边说的。

苏隆猛的推开聂飞,抿着唇就往利南快步走去,头也不回。

聂飞停在原地笑吟吟的看着苏隆的背影消失在利南里,而他的脸色却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私家菜馆到利南这短短五分钟的路上,聂飞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人盯着,可抬眼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视线。

聂飞的眼皮跳了跳。会是童敬初找来了吗?不太像!如果是童敬初,绝不会躲在暗处窥视。不过,他从来没有了解过童敬初,两年的时间只让他看清了童敬初是个疯子。

他可怜童敬初,但也仅此而已。

他曾经以为童敬初救了他,但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坠入的是更深的地狱。他也需要救赎,而让他感觉自己活得像人的不是童敬初……

也许苏隆不是最完美,可在他一脚踏进堕落边缘的时刻,苏隆却奇迹般的缓住了他的脚步。他想,苏隆将永远不会知道,他跟着苏隆回家时,的确有威胁苏隆收留自己的意思——他太想逃了。想离开这个城市,离开有童敬初的任何地方。他并不是童敬初的救命草,他不比任何人高贵,也没有以德抱怨的善良。

聂飞不理解童敬初对自己的执着从何而来,也不认为童敬初真是对他怀有“爱”。

他认知的爱情像父母之间那样,充满温暧,能让心灵充实……就像和苏隆在一起……

所以,他愿意为苏隆留下来。

虽然觉得是自己多虑,不过聂飞还是特意找了家大型超市逛了一圈,直到不舒服的感觉消除了一点,这才按原来的计划到照相馆取回早上刚拍的照片。

一走进苏隆居住的小区,聂飞顿时放松下来,那种类似于回家的情绪让他很是愉快。

想到晚上准备给苏隆的惊喜,聂飞微微一笑。他肯定苏隆会喜欢!既然喜欢苏隆,当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飘渺的等待上,他会让苏隆发现,离开他一分一秒都会像失去空气一样难过。

他要苏隆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

10阴影

苏隆的房子在十八层,无论是采光还是空气流通都很不错,但毕竟是一整片住宅区,抬眼看去,除了人工绿化,还能清楚的看到对面楼层,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了。

幸好这里算高级小区,房子之间都保持着足够藏住隐私的距离。如果是经济房,楼与楼之间挨得更紧,对面楼层的主人在做些什么简直是一目了然。

聂飞再次感慨了一下苏隆的二十年房贷,洗了手,去阳台上收头一天晾的床单。

干爽的床单散发着阳光的清香,想到苏隆躺在上面熟睡的情形,聂飞抱着有些色|情的思想在上面嗅了嗅。他喜欢这种想着一个人就像拥有全部的感觉,平静、幸福、虽然单调,却快乐。

从小,聂飞就知道父母的感情很好,有时甚至会忽略他。但他也因此相信有一天,自己会遇见所谓的命中注定。

或许因为父母开明,聂飞性格反倒有些叛逆。胆大包天的往老师的讲义里倒墨水,甚至连离家出走都干过。不过,聂飞总是能得到原谅,他父母更愿意用推心置腹的交流沟通来挽留聂飞不安定的心。

他很感激父母。除了赐予生命,他还从父母那里得到了许多宝贵的人生经验。只是,他太过自信,以致于固执的听不进任何忠告。

来到这个城市是因为相信爱情,可惜一切只是幻觉。

聂飞想,上天还是公平的,夺走一样就会还来一样。或许苏隆就是补偿他的礼物。不知道如果回家的时候,带上苏隆,父母会是什么表情?他们会因为多一个优秀的儿子而高兴,还是会把他和苏隆用扫帚揍得满头是包,赶出家门?

不过,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太早。

聂飞看着远处的天空微微失神,他真的有点想念了:父母、老朋友、从小生长的城市……

不知道哪来的亮光突然晃了一下眼睛,并不是特别刺眼,就像是哪里的反光恰好闪过。聂飞刚将收了满怀的被单往上托了托,正准备转身回屋,此时动作自然停了下来。他眯着眼朝着反光的地方看去——对面楼层好像有扇玻璃窗开了。

聂飞没有太在意,这八成是对面楼层的主人在开窗时无意把反光折射了过来。

将被单收起后,聂飞就开始准备给苏隆的“惊喜”。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拐苏隆早点回来的借口而已。当然,他其实挺希望正好碰上个生日什么的,但苏隆出生在年底,离现在差了大半年……借题发挥是不可能了。不过,他也确实准备了一些别的东西,可以帮助苏隆放松绷紧的神经,对他的身体很有好处。

聂飞穿上围裙,戴上手套,从冰箱里取出事先买来的牛排解冻,随手开了灶火,把油锅热上。没折腾两下,固定电话就响了。

油锅刚好滚热,只洒了蒜瓣,但聂飞也只能匆匆闭了火,拎着锅铲出去接电话。

“喂,苏公馆~”聂飞猜想肯定是苏隆打来的。他早就发现,这部电话也只有苏隆在手机没电的时候,才会偶尔用一用,里面的通话记录少得可怜,打来的人更是廖廖无几。

然而电话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聂飞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但也该有提示音才对。

“喂?找哪位?”聂飞正了正语气,稍提一点声音问道。

无声的电话里突然响起难听杂音,像是极号极差造成的嘈杂声,最后甚至变得极其尖锐刺耳。

聂飞的瞳孔猛的缩了缩。他没再徒劳的追问,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非常安静,隐约能听到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滚油炸响,只是气氛陡然变得有些诡异。

聂飞站着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可以查询来电号码,可翻了记录却只看到私人来电这四个字。他想了想,把锅铲放回厨房,解下围裙,又走到阳台上。对面反光的楼层窗户全都闭上了,再找不到曾经开过的那扇窗户。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聂飞被吓了一跳,立刻从阳台回到客厅,可手刚扶上门把,突然想起苏隆绝不可能这个时间回来,于是探身从猫眼那里往外看。

但奇怪的是,门外没有人影。聂飞皱眉等了半天,门铃声也没有再响。

这种时候还推门出去那就是脑抽了。聂飞心事重重的回到客厅,给苏隆打了个电话。

苏隆似乎很忙,提示音响了近十声才接起来。

“说。”简短有力的一句,充份展示了声音的主人有多么不耐烦,而且背景音中充满爆发力的打字声……光是听着就能想像苏隆皱眉夹着电话,两手在键盘上飞舞的样子。

“苏隆,晚上一定要早点下班。”聂飞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入室抢劫份子已经在小区里活动,毕竟先打电话查看主人是否在家,然后按门铃,等主人出门后迷晕这种伎俩在报纸上经常出现。他倒不怎么害怕,毕竟苏隆的防盗门一分钱一分货,只是,他有些担心苏隆回来的时候被人盯上。

“你以为我现在这么忙是因为什么?”苏隆的语气有点冲,不过他立刻发现自己有语病,又纠正了一句:“我很忙,拜托你不要以为我和你一样。”

这句话一出口,电话两端都沉默了。

聂飞长长吐出一口气,尽量放轻语气:“苏隆,小区附近好像不太安全,你早一点回来我才放心。”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着,但聂飞听到苏隆的呼吸声似乎变重了一些。

“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聂飞苦笑,他被苏隆的话呛了一下,说不生气是假的,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他很清楚苏隆是在掩饰之前那句为了能早点回来而努力工作的尴尬,只是,多少也会有点受伤的感觉。

苏隆还是不吭声。

聂飞心想,他又不是不知道苏隆的性格,有什么好较劲的?但语气还是免不了变冷淡了些。“先挂了!”

“抱歉……”

聂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苏隆那边已经先挂断了。

……这人还真是,连挂个电话都要争输赢。

聂飞看着电话微微一笑,先前的一点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苏隆可爱的地方也就在此吧。很能在无意中用自我保护的刺伤人,可是该道歉该感谢的时候,就算是再觉得丢脸,他也会一丝不苟,哪怕勉强自己。

聂飞觉得能让高傲的苏隆低头认错,仅仅一句无心的讽刺,似乎也没必要放在心上了。

聂飞那里想开了,可苏隆却在对着电话生闷气。

苏隆也很纳闷,为什么聂飞说可能有惊喜,他居然真的傻乎乎地工作,而且完成的效率比平时还要高上许多。

明明心里猜想着晚上的惊喜会是什么,可偏偏就是问不出口,对聂飞的态度自然也恶劣。苏隆对现在这样反复无常的自己感到厌烦。

他的冷静都跑到哪里去了?

苏隆看着桌面上厚厚一叠文件,心里有些乱。他不是故意讽刺聂飞没有工作,虽然这也是事实,但他没有戳人伤疤的意思。

听聂飞的声音,就算没有生气,恐怕也有些不开心了。不知怎么的,苏隆想到与聂飞初见时的忧郁表情,就会有点难受。虽然道了歉,但无论是于聂飞,还是自己,总有种脸上挂不住的感觉。晚上回去,又该怎么面对聂飞呢?

“李小姐?方便问你个问题吗?”苏隆按下内线。

“苏、苏经理?”李璇英的声音显然有点惊讶,因为苏隆从来没有打内线和手下聊天的习惯。

苏隆稍稍犹豫开口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无意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你的朋友生气了,你会怎么做?”

“首先,我会很真诚的道歉。如果他真是朋友,一定会原谅,如果他不把我当朋友,那这种朋友失去了也不可惜。”李璇英的回答很是干练,就像以往每一次完成苏隆交待的任务一样面面俱到。“假如条件允许,我也许还会准备一份小礼物,让他了解我的诚意……”

“嗯,多谢。”苏隆感激的道了谢。他没什么朋友,向来独来独往,客户应酬他倒是略通一二,处理朋友之间的问题却很是手足无措。而聂飞,和他既不是朋友,又比朋友还要亲密,真是比朋友还难办。

心怀愧疚下,苏隆的工作效率又空前提高,终于在下班之前完成了所有工作。

企划部所有员工们呆若木鸡的瞪视着匆匆离去的苏隆,而苏隆自己却毫无察觉。他甚至没注意到向来注意外表的自己连外套都没有穿上,领带也有些松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苏隆想来想去,不知道挑选什么礼物好,只能在途经的花店里冲着一堆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的花干瞪眼。

幸好花店的女老板是个十分热心的人,听说他要送花道歉,立刻推荐了黄玫瑰。而且还在苏隆失口说出朋友是男性的情况下,细心地挑了素雅的包装纸陪衬。

苏隆拿到花束的时候,虽然发窘,但也不得不承认看着心情就好了起来。只是路上的行人个个看过来,在他眼里都成了别有意义,最后害得他逃难一般钻进车内。

一开始苏隆把花放在车后座上,但想来想去,又怕把这个礼物颠坏了,结果捧到自己的膝盖上。这样也有些麻烦,毕竟开车的时候不留神容易碰到。折腾了许久,苏隆把花放在副驾驶座上,以龟速在回家的路上前进。

苏隆设想着聂飞收到花的表情,估计和他买花时差不多,一定是窘迫不已。也有可能聂飞厚颜无耻地接过花,就会逼近身前索吻……只是想想,苏隆的表情就慢慢变得柔和。无意中抬头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居然都有些认不出来那个嘴角含笑的人究竟是谁。

走出电梯时,苏隆忍不住又把花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了,这才沉下脸,掏出钥匙开门。

脚刚踩进玄关,苏隆就迫不及待却故作冷淡的说了声:“我回来了!”

没有聂飞笑着说“你回来了”的声音,也没有青年突然袭击的体温,房间里静悄悄的,就像苏隆每一次出差回来那样冷。

苏隆看着和早晨离开时没有两样的房间眨了眨眼,下意识拉开玄关的鞋柜——鞋柜上的钱和信用卡都还在,聂飞的鞋却不见了。

小心抱在怀里的花束在苏隆怔忡间滚落,根部的水囊触地后炸开,不停的往外渗水,先一秒还娇艳欲滴的黄玫瑰也顿时显得萎靡起来。

苏隆面无表情的合上鞋柜,脱鞋进房,径自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想像了无数种可能收到的惊喜,却不知道会是这样一种!

11冲突

正如童敬初一样,聂飞也清楚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被骗光了所有的钱,象只狼狈的流浪狗缩在路边的屋檐下躲雨。

聂飞觉得很冷,四肢也僵硬得不像为自己所有。根据街边的城市指示图,离他最近的派出所至少有四五站公交的路程,而且,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进去过夜。

就在他数着屋檐外的雨丝昏昏欲睡时,童敬初也挤进这个不算宽敞的地方。

童敬初的样子不比聂飞好多少,但无论是脚下沾了水仍然锃锃发亮的皮鞋,又或是淋了雨仍显剪裁得宜,将身材衬托得更加有型的风衣,都使他看起来像是落魄的贵族。

聂飞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连落难的外表也是如此不同。

童敬初浑身都湿透了,风衣紧紧的贴在身上,衣摆不停的滴水,而他却恍若未觉,只是静静的看着屋檐外的雨,烟抽得很凶。

聂飞并没有想到未来这个人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他只是为了打发难捱的冰冷长夜,于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也许是地方太小,一下拉近了亲密的距离,甚至来不及构建安全防线。他们肩并肩坐在一起,居然没有陌生感,甚至一见如故。童敬初说起他的烦恼与寂寞,聂飞则自嘲被欺骗的爱情。

聂飞的世界很简单,他的故事更加简单。然而,他看得出童敬初是个极复杂的人,无论心思或经历。但在这样的冷雨夜里,街上甚至看不到人影和车辆,他们都没有这样的体验,只能笨拙的背靠背取暧,甚至为了避免睡着说着男人间心领神会的黄段子。说到两人都心领神会时,几乎是大笑出声,引来附近住户的怒骂。

天蒙蒙发亮后,街道上终于有车辆通行,童敬初意犹未尽地邀请聂飞去他家里做客。

那时的童敬初脸上虽然仍有疲惫,但眼睛却很明亮。无论回想多少次,聂飞都无法怀疑真诚。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会变成伤害。

聂飞没有刻意去遗忘那两年的经历,但也不大想回忆。他大约记得一开始和童敬初的相处绝对称得上是愉快。

做为独生子,聂飞拥有父母足够的爱,但或许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潜藏着兄弟姐妹满堂的渴望,与同龄伙伴不同的情感,更加亲密……聂飞很自然的把年长些的童敬初当成了类似兄长的存在。更何况,童敬初见多识广,为人风趣,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朋友。

只是,当聂飞提出要走的时候,童敬初就完全变了样子……

聂飞看着坐在落地窗边的侧影,极轻的叹了口气,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真宁愿那天夜里自己走进派出所。

这是一家临街的咖啡屋,透过窗户能清晰的看到街上的车流与灯景,但听到的声音却不是特别吵闹,反而别有趣味。坐在窗边看向窗外,就像眼前展开了一幅流动的夜景图。

在窗外的美景映衬下,童敬初俊美的五官越发鲜明起来。他似乎感觉到聂飞的到来,慢慢收回注视窗外的视线。

聂飞的心颤了一下,童敬初看他的眼神与他当初说要离开时近似——愤怒、绝望、不甘、受伤……许许多多似是而非的情绪。而聂飞一眨眼,那些东西就像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双幽深得看不到底的眼眸。

“童先生。”聂飞看了看跟在身后不足两米处的保镖,知道今天不能善了。

童敬初在听到这声呼唤时,就像受了什么刺激,猛的摇晃了一下,脸上泛起古怪的笑意。“聂飞,我喜欢听你叫我敬初。”

聂飞垂眼不看他,轻声说道:“童先生,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我想回去了。”

童敬初像没有听到一般,指着自己对面的座位命令道:“坐吧!”

聂飞只是稍微犹豫,就感觉到背后有大力推搡着他往前走。看起来,童敬初暂时还只是想求和,否则就不是往苏隆的房间里投封信请他来咖啡屋,而是直接绑回别墅了。

原本,聂飞的力量不见得会输给一般同性,但面对一个职业保镖,甚至还有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威胁……显然还是有些勉强了。

聂飞终于笑了,尽管他的眼晴里看不到一点温暧。“童先生,现在是法制社会,非法拘禁或是绑架都要坐牢。”

话虽这么说,聂飞还是只能老实的在童敬初面前坐下来,双手轻搭桌沿,以便随时能离开。主动权不在手上,除了静观其变没有别的办法。

童敬初待聂飞坐下后,立即有些迫不及待的伸手,但聂飞却警觉性极高的缩回随意搁在桌上的手,并往后靠了靠。

“聂飞……”童敬初脸上顿时出现受伤的表情,手僵在半空中。

聂飞心里闪过一丝不忍。

窗外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聂飞看着童敬初居然有种回到初遇的错觉。

“童先生,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再追究,只希望你别再打扰我的生活。”聂飞觉得目前的童敬初看起来还算正常,他想试着再说说道理。

聂飞自认不孬,但童敬初的手段太过激烈,为了避免受到伤害,聂飞在两年的囚禁里做了适度的退让,甚至还出口求饶过。只是,当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改变童敬初的决定后,直接放弃了徒劳的口舌之争。

现在毕竟也和原来不一样了。聂飞没有动侍应生端上来的热咖啡,他不打算碰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以免又不小心犯相同的错误。

“这里的咖啡和点心都很有名,尝尝看?”童敬初对聂飞的话没有任何回应,而是殷勤的推了推盛有糕点的盘子。

站在不远处的保镖虽然听不清童敬初说了些什么,但光是看童敬初的举动就瞪圆了眼睛,想必是从未见过童敬初示弱的样子。

何止是保镖,就连聂飞也没有见过童敬初这样俯小做低。“童先生,你不用这样客气。”

聂飞很少听童敬初说自己的事情,童敬初更多时候是在听聂飞说,说小时候的趣事,说起朋友,还有曾经的糗事。提到自己时,童敬初只用开了一家公司、父母双亡轻轻带过。在他眼里,童敬初除了最初相遇时曾露出脆弱的一面外,几乎总是胜券在握,xiōng有成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

真的是,何必呢?

“聂飞,跟我回去吧……”童敬初满脸窘迫,声音压得很低,隐约透着点哀求的意味。“我不会再锁你了,你想回家就回家,见朋友就见朋友,只要还肯回来……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如果你还喜欢那个女人,我也可以替你去找她谈谈!”

聂飞愣了愣,但很快就失笑摇头。“童先生,我的家不在你那里,而且,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请不要再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另外,不是用钱什么都能买到……如果你没什么别的要紧事,我真的要先走了!”

说完,聂飞简直是有些意兴阑珊的站起来。他从来不知道童敬初有这么多怪诞的思想,真不懂童敬初是在故意侮辱他,还是侮辱自己。

“聂飞!”童敬初立刻站起来,用力拉住聂飞的手臂,激烈到把坐椅都掀翻了却恍然不知。“不准走!”

聂飞面色淡然的看着童敬初,心里越发觉得可笑。他怎么会觉得童敬初可怜,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根本已对童敬初失望或者说没有任何期待了。他曾经把与童敬初的相遇当成是人生遇知已的奇迹,却忘了,他们并不平等。

童敬初站着的时候很有气势,脸上的表情咄咄逼人。在这次见面之前,聂飞曾以为他会害怕得落荒而逃。但事实证明,童敬初不过是个普通人,就连尽力挽留的力量也不过如此。聂飞相信,如果他用力反抗,童敬初完全不足以造成威胁。

“聂飞,不要逼我!”童敬初的语气已变成咬牙切齿。

聂飞看着童敬初微微扭曲的脸微微走神,心里居然想到苏隆回家后不见他会怎样……是以为他不声不响走了?还是以为去准备惊喜?

“你知道苏隆?”想到苏隆,聂飞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眼神瞬间凌厉。

童敬初却一点一点收起了乞求的姿态,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反问:“苏隆是谁?”

“你……”聂飞本想说能找到他的下落,会不知道那间房子的主人是苏隆?但想想或许真是他多心。只要想到苏隆可能成为迁怒的对象,聂飞的呼吸都紧促起来。

“苏隆是谁?”童敬初又问,他用力扯着聂飞想拉近距离。但聂飞和他的身高毕竟不相仲伯,要说力道也许聂飞还稍显薄弱,但毕竟年轻,童敬初一时间也无法随心所欲,反而让聂飞挣脱了他的手。

聂飞转身要走,一直站在附近当门柱的保镖却威风凛凛的堵住所有退路,但只是一昧阻拦却并未使用暴力,显然是在等童敬初的命令。

“童敬初,你到底想怎么样?”聂飞突然觉得很累,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低吼着一脚踹向身边的咖啡桌。精巧高雅的实木圆桌轰然倒地,桌面上的咖啡杯和点心飞洒得四处一片狼籍。

童敬初似乎被聂飞前所未有的暴怒惊住了,有好半天都茫然的看着聂飞说不出话来。

“童先生,宠物游戏你玩了两年,该厌了吧?”聂飞可以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像在燃烧一样释放热量,他必须紧闭着眼深深呼吸,才能克制住自己不把潜藏的暴戾泄露出来。“这有什么意思?啊?看我像狗一样在你面前爬来爬去?你要的就是这个?”

“不是……聂飞……”童敬初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失措,他走近两步,却又怕激怒聂飞,脚步犹豫的停下,嗫嚅着想解释:“我只是……”

“够了!”聂飞大喝一声,他不想听童敬初说任何鬼话。他当时一直求,拼命求,甚至抱着可怜的一点点期望,希望自己心里已经当做大哥的童敬初能清醒过来,但换来的只是越来越深的绝望,他差一点以为自己只能被拴在床边度过下半生。

那种压抑、屈辱、恐惧……没有人可以体会!就连聂飞自己都形容不出。

“童先生,我再说一遍,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聂飞定定的看住童敬初。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透着股森冷的气息。

但童敬初只是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眼神里涌动的是聂飞熟悉的疯狂。

聂飞暗骂一声,转身想走,但保镖却又一次堵了上来。

“聂飞,回来吧!你要什么,我都会……”童敬初的话停了下来,他的眼神先是颖惑,但很快变成狂喜——因为聂飞正转过身朝他的方向走来。

聂飞经过童敬初身边时,偏头对他笑笑。

童敬初满脸狂喜,伸手就要握聂飞的肩膀:“我就知道……你……”

聂飞一晃肩膀错开童敬初的手,随手抓起童敬初身边的一张靠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落地窗砸去。

哗啦啦——整面落地窗从出现裂缝到破碎得千疮百孔只花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童敬初在不知哪里传来的骚乱和惊叫声中,下意识用手臂护住头脸。等他感觉飞溅的玻璃屑不再造成威胁时,再抬头,刚好看到聂飞从二楼往下跳的情形。

“聂飞!”童敬初的心脏一下提了起来,就像被一只手捏紧了,呼吸一下都会发痛。

但聂飞的背影却一闪而过,倏然不见。

童敬初冲到落地窗边,聂飞已经从接近2米高的二楼跳落地面,就势打了几个滚。

还好……童敬初就像刚从鬼门关回来了一趟,浑身都有些发软,额头上居然冒出一层汗来。然后,他看到聂飞回身对他比划出一个中指,极度轻篾的吐出一声“***!”

童敬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保镖不停追问要不要追都没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聂飞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街道尽头。

12过去

聂飞觉得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从二楼跳下来完全凭着一股血性,当场爬起来只觉得骨节有些轻微的磕碰,走一段路后,才发现问题比他想像中严重许多——表皮大面积擦伤、部份关节浮肿、肌肉扭伤,一应俱全。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抬眼找不到星星,只能看见一盏盏人造路灯努力放射出的光,天空显得越发灰暗。

聂飞可以说有些狼狈。他穿着的是从苏隆衣柜里翻出的所谓名牌衬衫和休闲裤,只不过由于脏污破损,已经完全找不出优雅。所过之处的行人都是一副鄙夷嫌弃的样子,好像聂飞身上带着什么病菌。

人情正是冷漠至此,光鲜时,谁都愿意多看两眼,而落魄时,唯恐避之不及。

神经紧绷的时候往往能忽略很多感觉,可一旦放松下来,对痛苦的承受能力反而大大下降。聂飞现在正属于这种状况——为了尽快脱离童敬初的控制范围,他努力的加快脚步,然而,等他发觉童敬初竟然没有来追的时候,却累得坐在路边的休息长椅上直喘气。

他觉得浑身都像要散架一样,身下的长椅又硬又冷。这个时候,他份外怀念起苏隆的体温。

聂飞出来时太过匆忙,根本没有拿钱,现在口袋里只剩下一些零钞。如果选择打车回去,钱倒是勉强刚够,但是怎么和苏隆解释身上的伤口?

并不是害怕苏隆问起,聂飞只是不想苏隆担心,更何况,童敬初的事情,他打从心底不想让苏隆知道。

童敬初不会善罢甘休,这点是肯定的。但聂飞相信在法制社会里,童敬初还真不至于做出什么入室抢人的行为。毕竟,童敬初只是个普通商人,顶多生意做得好一些。在童敬初自己的世界里也许是个王者,而在社会里,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聂飞自嘲的笑笑,其实现在不回苏隆家才是正确的决定。他应该在童敬初想出新的花招以前,尽可能快的离开这个城市。

可是,他犹豫了。他刚觉得自己正在喜欢苏隆,甚至比喜欢还多一点,时间还这么短,有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做。他甚至没听到苏隆说一声喜欢……他舍不得走!

看童敬初现在的样子,似乎也不敢太过份。聂飞不傻,他感觉得到,童敬初现在对待他的态度完全转变,甚至有点委屈求全的意思。或许以后该更加小心一些……说不定,童敬初玩腻了得不到的游戏,就会放弃。

聂飞撑着长椅的靠背慢慢站了起来,微皱着眉强制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朝着苏隆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记得,被童敬初从苏隆那里“邀请”来咖啡屋的路上,似乎有一家看起来挺别致的糕点店?

聂飞感觉走了很久,他没有手表,甚至没有手机,完全不知道时间。其实苏隆留下的钱完全足够他买到这些,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坐车与拖着不太灵活的身体走路的效率显然差距甚大,等聂飞到达糕点店时,老板正在打烊算帐。玻璃冰柜里仅剩几款卖剩的慕斯蛋糕,但看起来精致漂亮,让人很有冲动咬上一口。

老板是位中年男子,他发觉聂飞带着一副疑似打架斗殴后的惨样挤进闭了一半的店门时,立刻吓得心头猛跳,可看到聂飞搜遍口袋掏出所有零钱,一脸老实地说钱没带够,能不能通融下便宜点卖一块慕斯蛋糕时,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聂飞的眼睛很明亮,给人一种清澈感,怎么看都是一脸真诚,只是身上的痕迹没什么说服力。虽然在老板的眼里,这个青年掏出的零钱买一块慕斯蛋糕确实差了些,但所谓的同情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怜意。或许是聂飞腼腆的表情让人心软,也可能是潜意识里想早点解决麻烦,老板脑子一热,居然以关店折扣的缘故,手脚麻利的将聂飞选中的蛋糕打了个折并打包成礼盒塞了过去。

看着聂飞短暂惊诧后绽开的笑容,老板突然觉得偶尔做做好人居然也是如此有成就感的事情。

从糕点屋告别出来,聂飞心中无比感激糕点屋老板的善意。闻着从礼盒里透出的蛋糕香味,聂飞的肚子也跟着发出抗议声。

聂飞舔了舔唇,却微微笑了起来,抱着礼盒的力道越发轻柔。他想,苏隆一定会喜欢。

******

就像心有所感,苏隆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做了个梦,聂飞正温柔的从背后拥抱过来,轻声喊他的名字。那么温暧,让他感觉到这个家居然是活的。

可睁眼后,能看到的只有黑暗。床是冷的,自己的身体也是冷的,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

苏隆不知道自己曾经怎么一个人渡过无数夜晚,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寂寞。可是又怎么样呢?梦总是要醒的,他原本就是自己一个人。火热缠绵的拥吻,激情的交|合只不过是短暂的欢愉,回想起来如此不真实。

口有些渴,但苏隆懒得动弹。他想起来似乎晚饭还没有吃,但奇怪的是,并不饿。

电话铃响得十分突兀,因为打破一室寂静而尤显刺耳。苏隆头一次任性的做出逃避,任凭电话铃响到停止,仍然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

但来电者显然不打算放过苏隆,不过几秒的时间,换成手机强力振动。

苏隆再不好装没听到。能同时知晓他家里固定电话与手机的人,必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才会如此急切的想联系上他。

伸手摸到床头灯的按钮,打开,苏隆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没有看来电号码就接了起来。

“喂,我是苏隆。”

“……”电话那头短暂的出现静窒,然后一个听起来稍显威严的声音开始说话:“苏隆,我和你母亲的体外受精已经成功,很快你就会有一个弟弟……”

苏隆下意识觉得这是个恶搞电话,否则怎么连声音都和已经四十八岁“高龄”的父亲如此相似。

“苏隆,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老老实实的结婚,我还认你这个儿子……”父亲的语气虽然尽量和缓亲近,但苏隆仍能听出隐藏的一丝嫌恶。

“我拒绝!”冷冰冰的声音在黑夜中就像是尖锐的刀片,割得苏隆自己遍体鳞伤。

“……”对面不再说话,下一秒直接挂断。

苏隆冷笑着看着自己的手机界面显示“通话结束”,突然狠狠的把手机掷向墙壁。

清脆的机壳分裂声,电池摔在一边,自由落体翻滚数圈的手机屏幕一瞬间就变得漆黑一片。

“哈哈哈……体外受精?试管婴儿?”苏隆的大笑声干哑难听,到最后竟变得似笑似泣。“断绝父子关系?为什么要生我出来?……”

还有比这更疯狂的世界?身为高端知识份子,具备技术移民资格的教授父母,却无法接受有一个同性恋儿子,劝阻无效后,就像摆脱瘟疫一样逃去了国外。到苏隆成年为止,只有钱,没有亲情。

苏隆在十八岁时还存在幻想,以为只要努力,总有一天能得到父母的原谅。但回应他的,是父亲以断绝经济来源为威胁,要他去做心理治疗。

小时候,父母曾经多么引苏隆为傲,如今的反差就越大。苏隆无法忘记,当他被断绝经济来源,用第一笔打工赚来的钱咬牙飞往美国后,正在举办所谓艺术沙龙的父母看见他如同看见污物的惊诧莫名。

那种陌生的、害怕的、厌恶的眼神就像一根刺,牢牢的扎进苏隆心里,只要轻触就能鲜血淋漓。父母甚至没有向在场的客人介绍苏隆,而是立刻把他藏了起来。

苏隆一直认为,无论父母如何对待,生育之恩,养育之情总需回报。但一次又一次的推拒、误解,让他渐渐冷淡,直至心如死灰。

他没有病。他不爱女人,可这不代表他与AIDS划上等号,也不代表他是个残次品!难道同性恋就必须滥|交、吸毒?就低人一等?

他只不过是想有个人能爱和爱自己。

可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爱自己,怎么可能遇见另一个陌生的,毫无血缘关系的爱人?

爱情只是童话。随着年岁增长,苏隆越来越清晰的认识这一点。他喜欢过,可往往只有分手下场。社会太过残酷,没多少人能坚持住来自亲人与世俗的压力。性变得随便,身体可以满足,心永远是空的。

苏隆渐渐发现,人的适应力总是超乎想像,从轻易动心,到毫无波澜,不过是经历几次爱恨纠缠。

不需要多少时间,苏隆已经学会熟练地调情,不动声色地暗示心仪的对象与自己共渡一个美好的夜晚。天亮后,各奔东西,不会再多看一眼同床人的脸,甚至希望永不再见。

苏隆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按着规划进行,事业有了,金钱有了,魅力自然不同凡响,在圈内何愁吃不开?

聂飞是他遇见的最大一个意外。

苏隆重重的喘气,任自己的身体倒在床上。他怎么会对一个rǔ臭未干、身份不明、年龄不明、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真假的聂飞这么在意?当发现聂飞离去时,他心底深处那种空了一块的感觉那么真实……难道,他真的对聂飞动了心?

神思迷离的苏隆耳边突然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他猛的惊坐起来,再凝神去听,耳边又恢复寂静。

苏隆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凌晨02:01。入室抢劫?

13放纵

作者有话要说:很荣幸的说,我卡文了……剧情大纲是有,但是写出来的东西很废,于是我两天都没怎么动笔% = =继续挤,也许明天这部份先发出来的可能还会改。

= =呃……= =这章不色吧?我觉得还好啊……挺文艺的。“咯嚓”一声,防盗门锁打开,然后是钥匙碰撞及关闭防盗门时特有的闷响。

苏隆的心猛的提了起来。

他听到窸窣的衣服摩擦声,脱鞋置入鞋柜的动静,然后一个男人不知看到什么发出疑惑的声音,熟悉的、带点拖的脚步声在客厅里回响。

聂飞?不可能!可除了聂飞,还能有谁?

随着客厅照明开关的打开,苏隆能看到卧室的门缝都透着一圈光,没有理由的,心跳忽快忽慢,失律到不得不伸手按住。这很像是黑暗中突然出现光明,想靠近,却又本能的畏惧。

聂飞的脚步声慢慢向卧室接近,在门外停了下来,然后小声的叫他的名字,问他睡了没有。

无法形容这是怎样一种感觉,以为失去的,却原来还在身边。苏隆有些不敢相信。他甚至觉得先前接到的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也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苏隆?”聂飞的声音又压低了一点,手握住了门把,但并没有推开,似在犹豫。

苏隆前所未有的清醒。应声,然后质问聂飞去了哪里?又或者,装睡,当做完全不知情?

理智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苏隆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本以为所不能忍受的一切,在事情回到原点的时候,居然失去了任何撼动他的力量。

发现聂飞不见时,他确实后悔了,后悔没有放任自己更多享受很多年没有尝过的与他人之间的亲密。但现在,他居然又开始计较聂飞为什么会回来。他几乎已经认定这个年轻人不过是想在他身上寻求爱|欲刺激,而他也确实沦陷了,甚至主动的求欢。既然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也该厌倦了,又有什么回来的理由?

门外的聂飞没有听到苏隆的回答,似乎认定他已经睡下,有些失望的低叹了声,脚步声就慢慢离开了。

然而,苏隆却慢慢从床上下地,赤着脚走到门边。

客厅里有好一阵子都没什么声音,这让苏隆又有些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但客厅里的灯光还亮着,苏隆紧贴着门,仿佛还能听到属于聂飞的呼吸。

苏隆眉心一跳,突然生出焦虑。他想见聂飞,想看到如阳光般能温暧治愈他的笑容,想听聂飞再说一次“我喜欢你……”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确定自己被需要,有存在的意义。

“聂飞?”苏隆意识到他居然低声叫了出来。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在寂静的夜半时分,光凭一扇门还不足以阻挡。

不过,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隆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急匆匆的开了门,慌乱的跑到客厅,路上还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脚趾生疼。但明亮的灯光下,根本看不到聂飞的身影。

“聂飞?”苏隆失声喊道,他的呼吸发紧,有些急促,眼神茫然的看着四周,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全身。

他始终只有一个人!很可能,他与聂飞的相遇,也只是自我杜撰。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聂飞这个人存在!

苏隆觉得脑袋疼得厉害。他快要疯了,到底什么才是现实?

厨房里突然响起脚步声,苏隆猛的回头,看到聂飞满脸吃惊的表情,手里提着一只黑色垃圾袋。绷得很紧的神经突然像断开的弦,这一刻,他觉得两腿无力,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怎么醒了?吵到你了?”聂飞觉得眼前的苏隆有点怪——不只是表情凄厉,整个人看起来都死气沉沉。

聂飞一进门就立即发现了丢在玄关的残花,虽然心里对这束花的来历充满了疑惑,但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他没想到,不过是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出来,居然看到本该睡着的人站在客厅里,还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苏隆的脚光着,头发也有些乱,眼神飘来飘去,有些着急的在找着什么。

聂飞从没见过苏隆这样不知所措,甚至于失态的模样。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傻愣愣的和苏隆对视,直到苏隆皱着眉问他“你打架了”时,才发现自己脱了上衣,身上的伤口却没来得及清理。

“我……出去买东西,结果遇上抢劫,在派出所录口供录到现在……”聂飞下意识找了个理由翻过,他并不想让苏隆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任何与童敬初有关的事,否则,以他的了解,苏隆很可能为了避免麻烦而让他离开。

聂飞不是没有说过谎话。事实上,在他过去的岁月里曾无数次闯祸,早就懂得运用善意的谎言,可不知为什么,从没有一次让他感觉如此不安。为免苏隆看出端倪,聂飞避开视线开门把垃圾袋放入过道,然后又重新反锁并检查一遍——他还是有些担忧童敬初会一时脑热,做出闯入私宅的冲动行为。

回头再看苏隆,仍然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眼神古怪的盯着自己不放。聂飞有些糊涂了。然后,苏隆突然快步接近,用力把他按在门上,毫无预兆的用唇齿攻击了他的耳朵。

聂飞抖了一下。颗颗汗毛从苏隆呼气喷到的那处皮肤开始竖起,迅速蔓延全身。他下意识用手环抱住苏隆,侧脸看去——苏隆正伸着舌头舔他的耳垂,并且斜着眼瞥他,纤长的睫毛下眼眸明明暗暗,似含深意。

向来清冷的脸陡然出现这样的表情,简直是有些妖媚……聂飞觉得裤子瞬间变紧了不少,呼吸也粗重起来,手则反应迅速的滑到苏隆的腰收紧,两人的下|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聂飞……”苏隆简直是有意的把自己炙热的呼吸喷在聂飞身上,发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息,别有一番诱人的意味。

“苏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聂飞情不自禁的贴着苏隆轻轻厮磨,潜意识告诉他苏隆现在很不对劲,但身体却有些把持不住。

苏隆没有回答,只是极慢的眨了眨眼,又用舌尖舔舔聂飞的脸颊,手则不安份的顺着聂飞的xiōng一路滑下,毫不客气的按住最激动的那个部位。

聂飞震了一下,脑子全乱了,耳边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息,手臂一用力,硬是把苏隆扛了起来,直接朝着卧室冲去。

跳楼造成的轻微扭伤,还有表皮破损在苏隆有意的引诱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聂飞甚至没发现他完全忽略了膝关节的疼痛,几乎是健步如飞。

不过爆发的时间并不长,聂飞很快就有些尴尬的发现自己现在也算是个伤病号。幸好客厅到卧室的距离并不长,再加上苏隆只在被扛起时惊呼了一声,之后相当配合,聂飞到底还是成功的把一个大活人扛进了卧室,并且丢上大床。

苏隆陷入床褥后突然吃吃笑了起来,两肘垫后撑起上身,头微朝后仰着,两只眼睛却瞟着聂飞。“你有多喜欢我?”

聂飞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不断的往外冒着热气。他可以肯定,眼前的苏隆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见到。

客厅的灯光虽然被关住的门挡去,但漏进的光线仍足以使聂飞看清苏隆那种放任轻薄般的姿态——咽喉完全暴露在外,xiōng膛自然前挺着,两腿微分……最主要的是,苏隆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平时禁欲冷漠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似笑非笑的媚态。

“很喜欢。”聂飞喃喃道。他连除去自己的衣物都没有耐心,而是直接覆身上去,手指用力地插入苏隆的臀与床褥之间,有些忘情的揉弄起来。

苏隆低吟一声,轻飘飘的嗓音就像有意挠弄聂飞的心,甚至前所未有的主动迎合聂飞手指的动作,款摆腰胯。

聂飞再忍耐不住,张嘴用力吸住苏隆微启的唇,急切的将舌抵入他的口腔,身体则隔着衣物在苏隆的xiōng前两点附近使劲蹭动。

苏隆的鼻间不断发出轻哼,眼睛半眯着,手臂放弃了支撑身体,而是直接勾住聂飞的脖颈,将他拉落在床。

两人的身体顿时紧密到不留一丝缝隙,几乎同时发出满足的呻吟。

“苏隆、苏隆……”聂飞迷乱地喊着苏隆的名字,双手抓着他的臀向着大腿根处用力滑动,轻易掰开原本就没刻意收紧的腿。唇舌急切的滑过喉结,锁骨,在寻找到微凸的小粒后张口咬住扯动起来。

他其实很想更温柔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隆那些明显是刻意的挑逗却让他无法冷静,甚至产生一种接近于暴躁的情绪。想极尽所能的侵占身下这个男人,让他因为自己哭泣呻吟,只要假想,浑身的肌肉都会立刻紧缩,进入战斗状态。

苏隆惊喘着,唇边却勾起带有几分邪气的笑容,极为配合地绞住聂飞的腰腿。“想要?有多想?”

聂飞几乎失笑,声音暗哑得不像是自己所有:“想得快要死了!”

扩张所花的时间很短,这是因为双方都一样急切,但结合时必然产生的轻微疼痛反而变成了兴奋的催化剂,使得彼此快感更加强烈。

聂飞完全忘记了应该体贴温柔,更忘记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只知道一次次的把全身的力气都投入到那一进一出的动作之中,甚至蛮力到放弃了任何技巧。

苏隆的反应棒极了,他一次次缠上聂飞,带着抵死缠绵般的热情。无论是股间收放的力度,又或是激情中胡乱磨蹭的双腿都让聂飞进一步失控。

“快……爱我……爱我……”苏隆在两度高|潮后神智全然陷入情|欲之中,发出与平时嗓音迥异的高亢呻吟。

聂飞只觉得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由童敬初所带来的不安与躁动奇迹般的如同水过无痕,剩下的只有对苏隆纯然的喜欢和情|欲中的不知餍足。

欢|爱的时间拉得很长,无论是苏隆或聂飞都舍不得松开手,而是互相在对方身上撩拨新一轮的火焰。当聂飞又一次抵住苏隆体内的敏感点释放热情时,苏隆也死死咬着牙关,在痉挛中同时到达顶点。

聂飞的后腰肌肉紧绷了十几秒才完全放松下来,他喘气看向失神的苏隆,眼里心里全是浓浓的爱怜。

“我喜欢你……好喜欢……”聂飞每亲吻一次,就要低声说上一次,仿佛这句话就是某个幸福的魔咒。

苏隆的神智慢慢从魂不附体的晕眩感中恢复过来,他听见自己用嘶哑的声音冷酷的笑了笑:“能喜欢多久?一天?两天?三个月?”

14炖奶

“你不会想听我的答案。”

一个人的执着能坚持多久?聂飞曾经很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当然不是指喜欢的心情,而是指童敬初对他的兴趣。

对于苏隆明显带有嘲讽意味的疑问,聂飞觉得毫无回答的必要。苏隆不信任他,这样明显的情绪完全没有掩饰。无论他回答得多么美妙动听,苏隆恐怕也只会过耳不入。

这种意识令聂飞产生了轻微的沮丧与无奈。

他只能沉默地离开苏隆的身体,取来热毛巾替苏隆洁净身体,排解不适,然后在确认苏隆入睡后,尽可能轻的躺在他身后,成为他的倚靠。

到了这时,聂飞才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了一样,哪里都疼。说到底,他也是个人,会渴会饿会累,就算他表现得不在乎,可事实上,他还是因为苏隆的没心没肺感到受伤了。

在聂飞心里,喜欢的后面必然是爱,而如父母般细水流水的爱情则理所应当延续,直至踏入坟墓。

并不是没看过时下流行的泡沫剧,也不是没见过身边分分合合的男男女女……他们都在爱与不爱中挣扎徘徊,纯粹的感情加上了许多考量,比如金钱、权势、面子。很容易爱上,也容易被别的什么引诱,很快的分开。

但聂飞记得母亲曾说过,爱是有生命的活物,需要养份,但只要彼此相爱,细心营造,就会永远存在下去。那时候聂飞还小,听得十分懵懂,心里却笃定的认可了母亲的话。

母亲和父亲一起上街时定要牵手,一人出门,另一人就会一直送到路口,要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回家,缠绵到连聂飞都觉得牙疼。

就因为父母感情太好,聂飞小时候总嫌他们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不够,所以使劲的捣乱。如今他长大了,才发现这样的感情有多么不易。

他们并不经常说“我爱你”,也从不刻意向旁人展示有多么相爱。他们只会在彼此生日时,悄悄送上礼物,在平淡的日子里,细致耐心的做着对让对方高兴的事情——比如她在他出差时,替他精心照顾平时最宝贝的花草,哪怕自己有着轻微的花粉过敏;而他只要在家,等她忙完一天家事,他会端来一盆热水,替她按摩劳累了一天的脚;她为他烫好所有衬衫,晾起时细心抻平,等待他的夜归,却从不曾抱怨辛劳;他无论身在何处,总会记得打个电话,报一声平安,偶尔则调皮的提前回家给她惊喜,从身后毫无预兆的掏出一束简单的鲜花……

他们只是最平凡的夫妇,之所以能相爱相守,是因为他们花费了比常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维系,更因为他们坚持着一切好的习惯,从不厌倦。

说得再多,还不如及时送上一杯解渴的茶水。

聂飞耳濡目染的爱情就是如此。他所知道的付出方式也只有这些。他学不会欲擒故纵,也学不会若即若离。

他也许还不能说爱上了苏隆,但本能已经开始追逐。他正在一点一点付出自己最真诚的情感,甚至越陷越深。苏隆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动作,都能影响他的情绪,而对于这一点,苏隆并不知情。甚至,苏隆完全不相信他所做所说的一切。

聂飞看着苏隆的侧脸怔怔出神。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事实上,如果现在抽身离开,也许还来得及。

仅仅是这样一想,聂飞就不舒服,xiōng口发闷压抑……他很清楚,时过境迁后,总会淡去。可他从来不是懂得逃跑的人!他总是不死心,哪怕明知道前面就是死胡同,也想撞撞看。若不是因为如此,他也不会来到这个城市,不会认识苏隆。

更何况,他可以感觉得出来,苏隆对他很有好感,尽管苏隆并不承认。这也是激励他投入更多的主要原因,期望能得到苏隆的回应,成为特别的存在——像苏隆这样冷淡的一个人,如果投入了热情,该是多么炙热。

“苏隆,你快点喜欢上我吧!”聂飞在苏隆耳后轻吻。他觉得自己完全走火入魔,只是离得近一些,鼻腔里似乎就充盈着属于苏隆特有的气息,尽管身体确实疲惫,可欲|望却蠢蠢欲动的复苏,叫嚣着想再满足一次。

聂飞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一句话,只有爱人才能发现彼此身上特有的体味,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独一无二,吸引你全部注意的气息。

类似动物求偶时散发的荷尔蒙?聂飞很认真的做了比较,然后脑子里立刻联想到一个场景:顶着苏隆脸庞的某猩猩狂躁的朝自己丢坚果,而自己则变成了另一只大猩猩,脑壳挨了揍,还嗷嗷叫着,可怜巴巴的把坚果堆成堆讨苏隆欢心……

聂飞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抱着苏隆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办呢?”

带着一点点苦恼,聂飞用鼻子在苏隆后颈拱了拱,终于满意的睡去……闭眼的时候,聂飞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或许苏隆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否则以他有什么都爱闷在心里的性格,怎么会突然变得反复无常,甚至无理取闹?

由于怀着心事入睡,聂飞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但在五点钟时,身体又像患了强迫症一样,自动清醒。

聂飞突然感激起童敬初给他留下的这个习惯,至少,他可以因此及时替苏隆准备早餐。他看着怀里不知何时已转成面向他的苏隆,在微弱的晨光里亲亲苏隆的额头,然后才小心的抽身下床。

双脚终于站在木质地面时,聂飞的膝盖抖了抖……受伤的关节还在疼,不过还是微肿着没有恶化,只是瘀血的颜色看着吓人,实际上伤得并不算很重。

搓点跌打油应该就可以了。聂飞想着,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才扶着腰,走姿难看的朝卧室门走去。由于身体不适,注意力没那么集中,脚下一没留神似乎踢到了什么,幸好收脚得快,没有发出很响的声音。

苏隆在睡梦中不满的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聂飞呼出一口气,俯身把挡路的“危险物品”捡了起来。等发现是苏隆的手机时,着实愣了一下。他又弯下腰找到滑在角落里的的电池和后盖,但组装后再开机已经没有反应。

苏隆的手机是商务用机,平时除了接打电话外,还会用于收取某些重要急件,几乎等同于掌上电脑。平时苏隆虽然没有特别小心,但绝对是轻拿轻拿,可看现在裂开的程度,似乎是人为而不是误伤。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苏隆气愤到自己动手的程度?

聂飞微微摇头,苏隆的状态很不好,他明知道,却暂时想不出有什么帮忙抒解的好办法。

把手机放在客厅的餐桌上,聂飞对着冰箱发了好一会儿呆。苏隆习惯了牛奶面包,一时换成别的,恐怕会很不习惯。想着还是循序渐近也许较好,聂飞翻出苏隆常备的牛奶,又取了炼rǔ和鸡蛋兴冲冲的进厨房开工。

苏隆一直睡到七点半才打着呵欠醒来,刚睁眼,他的鼻子就自发深深地嗅了几下。一股带着奶味的浓郁香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胃和肠几乎同一时间开始动作,发出了饥饿的警告讯号。

下床的时候,苏隆懒洋洋的表情终于恢复成面瘫,眼神yīn沉肃杀。他一没有醉酒二没有失忆,自然是把先前和聂飞滚床单的事情一五一十加回忆得完完整整。事实上,股间如夹着异物无法合拢的怪异感也足以提醒他使用那个部位超过负荷。

“该死!”苏隆也不知道是骂自己软弱还是骂聂飞趁虚而入,但他马上想起来令他失态的原因,一时间又有些恍惚。

聂飞推门进卧室的时候,正好看见苏隆赤身站在床边,满脸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苏隆?”聂飞不知道苏隆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的接近,在苏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个男人纳入怀抱。

苏隆慢半拍的抬眼看聂飞,微红的眼眶一下就勾起了聂飞的大男子怜惜心理。

聂飞呼吸一紧,头一倾,已经吻住了苏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苏隆接吻的滋味,虽然只是简单的交换口水,可却显得无比亲密,充满了温情,让他忍不住一尝再尝。

“唔……放……”苏隆总算清醒过来,偏偏又被聂飞占了先机,双手都被困在xiōng前,一时没能挣开,脸都气红了。

聂飞几乎把苏隆的每颗牙都扫过一遍,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先去洗脸刷牙,我帮你做了早餐。”

苏隆想发火的,但看到聂飞凝视的眼神时,却不由自主的偏开眼,气势顿时显弱。

聂飞的眼神里隐藏着一丝欲念,这使他的笑容变得有些邪恶。苏隆有些悲哀的发现,尽管已经把聂飞列入随时离开的路人名单,可看到这个青年的时候,仍然会因为他漂亮的外形而心软。

食色性也……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洗漱完毕后,苏隆皱着眉在餐桌上坐下。他本想直接取了牛奶面包吃完就出门,但聂飞却无耻的把他的食物藏了起来,非要他稍等一下。

正在胡思乱想间,聂飞已经端出一只瓷碗,那股萦绕在空气中的奶香味又变浓了几分。

“炖奶,尝尝看!”聂飞放下碗的同时,就像变魔术一样,又端出一块慕斯蛋糕。

苏隆瞪着眼前那碗疑似牛奶又不像牛奶,还在不停冒着热汽的东西发傻:“这什么?”

聂飞神秘一笑,用小勺挑了些,送到苏隆嘴边。“牛奶做的。”

苏隆本想避开,但聂飞却抓准时机将炖奶送进他的口腔……

滑嫩的、香甜的滋味,确实是牛奶做的,但好像还加了别的什么,热乎乎的温度让苏隆从胃到四肢都生出暧意。

似乎看出苏隆喜欢,聂飞又趁机喂了几勺,直到再次被瞪,才讪讪的主动交出勺子,转成坐在一旁含笑看着苏隆自己动手。

起初苏隆有些不自在,但炖奶实在美味,慕斯蛋糕也入口丝滑,他渐渐忘了聂飞的存在,一口气消灭个精光,这才满足的舔了舔勺子。

聂飞隐忍的笑意使苏隆意识到他居然做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表情又变得羞恼起来。

“咳,你的手机坏了,我帮你送修?”聂飞一看不妙,立刻转移话题。

苏隆这才注意到搁在餐桌一角的手机,他的眼眸瞬间一黯,但随即便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买个新的就好……”

聂飞刚想说不用这么浪费吧,却听到苏隆又补充了一句:“听说新开了个手机城,晚上可以去看看……你如果想送修就带上……省得有什么急事联系不上……”

苏隆离开餐桌的速度很快,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不自在。

聂飞把苏隆的话放在脑子里又消化了一遍,唇角先勾了起来。苏隆的意思是把修好的手机给他,防止再次不告而别吗?

匆匆换好衣服的苏隆在出门前自然又被聂飞逮住强吻了至少一分钟,气都喘不过来了才得以逃脱。

苏隆站在自家关好的门外发了几秒钟的呆,他发现事情发展居然和自己设想的越差越远……没事邀请聂飞去什么手机城,这怎么想都像是约会??

15狭路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晚上我可能还会写一点……看情况哈%不保证~

苏隆一到办公室就听到有人在高谈阔论,又是唏嘘又是感叹,语调峰回路转。他并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但脚步在听见童先生三个字时却是下意识的缓了一下。

“你们说童先生为什么要砸破那家咖啡屋的玻璃?”某位以思维周密见长的企划部职员提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谁知道呢?那些上流人士的爱好……”话音在看到苏隆踏进企划部后戛然而止。

“哼,那倒是,反正只是赔钱了事,砸着玩玩也好。”有人背对着苏隆坐在桌子上大喷口水,旁人推了他一把后,还有些不耐烦:“干嘛?做得还说不得了?搞不好是咖啡屋的老板得罪了童先生,据说当时身边带着好几个保镖……”

“公司请你们回来不是为了嚼舌根,有这个时间不好想一想怎么提高工作效率。”苏隆冷冷一句让大放厥词的职员后背一僵,整个企划部都瞬间安静下来。“以后我不希望在工作时间听到任何无关的闲话,否则,当月奖金全扣!”

“经、经理……”这下所有人都从八卦的快感中彻底清醒,个个露出欲哭无泪却又不敢求情的模样。

苏隆一愣,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向来一板一眼,所以尤其见不得背后指指点点,语气自然严厉了些。不过他也明白,人性就是如此,他们不过是用抱怨来满足自我心态的不平衡,未必是存在恶意。

用眼刀扫射一遍全场后,苏隆才不紧不慢地进了办公室。关门的霎那,苏隆被身后齐刷刷的忧郁叹息搞得满头黑线,他真的很“暴政”吗?

其实,如果在以前,苏隆绝不会如此宽容。但似乎自从认识聂飞之后,很多事情都在改变,就连苏隆自己也觉得迷惘了。

不过,这样并不坏……因为他居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连带着看到工作时的习惯性疲惫也消减许多,想必效率能高上不少。

开工之前,苏隆习惯性的拿过李璇英事先放置在桌上的早报,翻了几下就被一条新闻吸引了注意。上头的大致内容是说昨夜童敬初不知道发什么疯,带了好些保镖包了某家咖啡屋二层,结果又莫名其妙的砸开玻璃,据个别目击者证实,当时还有一名受害者从玻璃破口跳楼,疑似被逼……

整篇报道充满了模棱两可的臆测,压根没有直接的证据。

苏隆放下报纸时皱了皱眉。童敬初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单凭他一个人从国外来这个城市落角,在没有任何靠山的情况下把利南经营到现在的程度,就说明交际手段绝对一流。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记者逮到如此不利的负面新闻。而且当时附近的警察还介入调解了一番,虽然童敬初极其配合,但造成的影响绝不是名誉受损这样简单,恐怕连发行的股票也会动荡。

昨天似乎是多事的一天……苏隆想到聂飞的夜归,眼眸暗了暗。到最后,他还是没有问聂飞到底去了哪里,而是选择忽略。并非不好奇,但理智却让他及时刹车。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介入得更深,将无法从聂飞制造的漩涡里安全脱身。

聂飞迟早会离开。苏隆不否认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有些恍然若失。但这又如何?苏隆从来不把希望放在任何人身上,这个世界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而已。

唇齿间还残余着炖奶与慕斯蛋糕的香甜气息,苏隆不自觉的微笑起来——或许,放纵三个月不会是个坏的决定。

由于受咖啡屋事件的影响,童敬初今天并没有来利南上班。

苏隆把最终提案转交给童敬初的助理后大大松了口气。或许是本能的对童敬初欣赏聂飞感到不快,他暂时有些不想见到童敬初。虽然明知如果童敬初真的产生了兴趣,绝对还会追问聂飞是否愿意接受利南的邀请,但他却神差鬼使的不想和聂飞提起。

心情还算愉快的苏隆整整一天都温和如同三月春风,可原本绷紧了神经的企划部成员们却更加心惊胆颤,包括李璇英在内都觉得yīn风阵阵,诡异至极。

“苏经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替苏隆送咖啡的时候,李璇英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嗯?”苏隆的眼睛在眼镜后方直冒寒光,把李璇英看到恨不能自己比蚂蚁还渺小,最后灰溜溜的逃出办公室。

恋爱?苏隆的表情转为淡漠,怎么可能?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

聂飞出门之前觉得耳朵有些发痒,他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苏隆在想他的缘故。其实没有丝毫根据,但这么想想,就觉得有一种柔软甜蜜的温情在心里萦绕不去。

恋爱是这种感觉?对于爱情,聂飞的经验并不比苏隆多。至少,上一次遇见爱情的时候,他并没有机会实践。

离开前反锁房门时,聂飞突然想起与苏隆认识的那一夜……他跟在苏隆身后,看着苏隆略显瘦削的腰背只觉得好笑——就连开门都那么一丝不苟,钥匙旋转的圈数精确无误,不浪费多一分力气。那时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对苏隆产生现在这样难分难舍的情愫。

一如既往地微笑出门,碰上同乘电梯的住户,很自然的打招呼。

聂飞发现住在高级小区里的住户倒也没有那么难相处。或许是习惯了自我保护,他们最初都摆着冷脸,但在帮了些小忙后,大家也就羞羞涩涩的开始了熟悉的过程。

“聂先生,有约会吗?”说话的是住在顶楼的林小姐。

“苏隆的手机坏了,我们想去手机城看看。”聂飞客气的点头。

他曾帮林小姐分担过血拼后的购物袋,知道她一个人居住,但室内装潢却充满男性特有的冷硬,想来也知道林小姐是被养在外边的人。不过林小姐的性格倒是很好,温温和和。熟悉了以后,完全看不出以前冷漠傲慢的模样。

林小姐听聂飞说到新开张的手机城,立刻轻呼一声,在自己的手包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就掏出一张贵宾卡,用小女孩邀功般的表情冲着聂飞晃晃。

聂飞没有客气,拿了卡笑着道了声谢。

从电梯出来后,林小姐又问要不要送聂飞一程。聂飞拒绝了。无论林小姐的来头是什么,若非有意,与一个单身女子太过接近总是不太好。更何况,在去手机城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身份证总是必须的,聂飞不用想都知道想从童敬初那里要回来是做梦,只能想法子补办。

但有些糟糕的是,聂飞陆续拨了几次电话回家,总是很快就被挂断。试拨了好几次后,聂飞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当然担心童敬初会不会发疯跑去自己家里闹腾,但想想还不至于,于是又忍耐着拼命回忆自己记忆中那些好友的联系方式。

聂飞的记忆有很严重的断层,在童敬初那里呆了两年并非不痛不痒,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患上轻微的抑郁症,严重的时候,几乎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后来童敬初发现及时,再加上聂飞自己意志坚定,才慢慢调整恢复。但这样一来,许多较少回想的事情却变得模糊不清。

连连拨错了十来个号码,聂飞总算联系上一个高中同学,那位同学很久没有聂飞的消息,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是吃惊。幸运的是,该同学恰好就读离家不远的大学,小聊了片刻就答应替聂飞去他家里看看情况,顺便向了聂飞现在的联系电话,这才挂机。

聂飞在前往手机城之前特意先拐去邮局,把自己的证件照寄给同学,这才前往手机城。

手机城离利南大厦不远,聂飞到的时候,手机城顶上的大钟刚好敲响五点半的钟点。他本想先帮苏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手机,后来一想,又怕苏隆来的时候和他错开,算算时间,从利南过来大概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索性就站在和苏隆约好的东门口等着。

苏隆摔坏的手机在口袋里沉甸甸的,聂飞无聊之下掏出来,拿在手里把玩。黑色的金属外壳,流畅的曲线,看起来高雅冷静,与苏隆很是相符。

聂飞突然就心神荡漾起来。他毕竟是初尝情|欲的美妙滋味,如果有机会,当然是多多益善。不过他也清楚过犹不及,出精太多到底伤身体。他体力还好些,苏隆天天工作辛苦,还是得克制一下。正想着买完手机是去看电影比较好还是找个书吧坐坐,肩膀突然一沉……

“……苏隆?!”聂飞故意装做苦恼沉思的样子,过了几秒钟才宣布答案,边说边笑着向后转头。

笑容几乎是立刻僵硬,聂飞浑身的肌肉都紧张的绷着,眉头也深深皱在一起。

“聂飞,我没有跟踪你,这是不是该说缘份?”童敬初穿着一套浅灰色西装,用亮色领带点缀,完全是一副优雅却不古板的商业精英模样。他挑着眉看聂飞,黑色的眼眸显得幽深冰冷,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到底是喜是怒。

聂飞试着挣动了一下,却发现童敬初极用力掐住了他的肩膀,似乎很有如果他不识相就撕裂衣服的意思。他对苏隆的衬衫质量很有信心,而且大庭广众之下,料想童敬初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但苏隆就快来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起冲突做得难看。

低叹一声,聂飞放松肌肉示意童敬初撒手:“童先生……”

童敬初眉头一皱,刚想说点什么,眼睛里却突然闪过一丝恶意。手指放松的同时并没有移开,而是轻轻的揉捏两下。“抱歉,我太用力了,痛吗?”

16争吵

童敬初的表情满怀歉意,语气温柔,聂飞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胃里一阵翻滚。在他的记忆里,也只有初遇时的童敬初曾对他做出过这样的举动。

按理说,身为一个男性被如此呵护女性般的对待时,大多会感到不自在。就算是聂飞的五官颇有中性美,在他与童敬初相识之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生。他和朋友们会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对着女孩们吹口哨,也会讨论猥琐的黄色话题,更不要提那些邋遢的陋习。

如果在两年前,有人用这种语气和聂飞说话,聂飞绝对会还以中指,顺便问候一下那人的宗亲。

但聂飞与童敬初认识的时机特殊,他又把童敬初当成大哥,见到童敬初如此婆妈,虽然觉得怪异,但也只当做是对小弟的关爱,渐渐也就习惯了。

直到后来,他被童敬初囚禁,再见童敬初温言软语,就只剩下厌恶感。而童敬初也在与聂飞长时间的拉锯战中失去了耐心,再无如此细致体贴。

“聂飞,我还有事要先走,只要你想回来,我随时欢迎。”童敬初微笑着伸手撩了撩聂飞的头发。

聂飞头一偏,但毕竟离得太近,还是被童敬初触碰到了。他的眉心皱得更紧:“童先生,不送!”

童敬初的嘴角仍然带笑,眼眸里却闪过一丝狠戾,可却规规矩矩的把手收回,若无其事的转身就走。

聂飞有一种莫名其妙外加后背后凉的感觉,直到完全看不见童敬初的背影了还觉得心有余悸。真见鬼!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苏隆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把聂飞吓得头皮一炸。

“?”聂飞猛的转身,差点和苏隆鼻对鼻碰在一起。

苏隆的表情淡淡的,眼镜很好的掩护了他的眼神。聂飞有点弄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看到了多少。不过离得这么近,又能清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聂飞突然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迅速的侧脸凑前,“啾~”的在苏隆唇上吸了一口,聂飞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立刻拉开两人的距离。

苏隆的反应大约延迟了两秒左右。就像一滴红墨滴进清水,篷的一下瞬间晕开,苏隆的脸颊耳朵全都红了。他咬着牙怒极反笑:“聂飞!”

“我真喜欢你!苏隆……”聂飞的声音不大,因此注意到的人并不多,但还是有个别好事者投来关注的目光。

聂飞看着苏隆左顾右盼,竭力想平静,脸色却越发红艳,整个一副手脚都没处放的样子不由笑得更深。“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事情?”

苏隆从来不问,聂飞也不会刻意去说。但在刚送走童敬初的时候看见苏隆,聂飞无法抑制地产生了一种苏隆是他的救星的感觉,甚至于十分想与他分享自己的过去。

苏隆脸上的红晕消褪了一些,他没好气的瞪了聂飞一眼:“有什么回家再说。”

说完,苏隆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脸变得更红,当即露出恼火困扰的表情,最后风风火火的朝手机城里走去,也不管聂飞有没有跟上。

苏隆今天穿着薄西装,腰臀的形状都勾勒得十分清晰,看在别人眼里或许只会称赞他是衣架子,然而聂飞却有一种心如爪挠的饥渴感,极想把苏隆就地按倒。

聂飞苦恼的低吟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苏隆,手不老实的搭上他的肩膀。

“放手!”苏隆被拉得踉跄了一下,有些敏感的想甩开聂飞。

“苏隆,你想太多了。”聂飞当然明白苏隆的心理,他故意把脸凑得很近,对着前方不远处努了努嘴。

那里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也同样勾肩搭背的走在人群中间,大咧咧得十分坦荡。

苏隆这才稍稍安静下来,不过到底还是挣脱了聂飞,自顾自的走得飞快。

聂飞知道苏隆脸皮极薄,一时间也不好再逗弄,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故意用长嘘短叹表示自己的不满,然后看着苏隆无奈又困窘的样子偷着乐。

旧手机送修后才发现摔坏了好几个零件,其中有一个零件手机城里没有储备,需要调货,隔天才能修好。

挑选新手机倒是很快。苏隆习惯使用固定的品牌,几乎是直奔专柜。选择型号就更简单了,苏隆列出所需要的功能,直接让销售小姐推荐。

销售小姐十分机灵,看苏隆谈吐穿着不俗,立刻选了一款大屏幕超薄触摸屏的新型商务机,展示的时候顺便介绍了几项针对商务人士新开发的功能。苏隆拿在手里感觉了一下,也不看价格,直接就敲板同意了。

付款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聂飞手里的贵宾卡可以打八折,可苏隆看到贵宾卡时的表情完全不能用高兴来形容。

“你哪里来的贵宾卡?”苏隆坚持不使用贵宾卡,换来商场赠送的一堆配件,但直到坐进自驾车里,脸色还是明显透露着不悦。

“顶楼的林小姐借给我的。”聂飞心里也有些撮火,他完全搞不清苏隆的脑袋在想什么,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到底在别扭什么?

苏隆却突然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才用奇怪的语气说了一句:“哦,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聂飞没好气的反问,不过只换来苏隆一句没什么。

聂飞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他直觉苏隆话里有话,只凭猜想又怎么可能明白。但苏隆不愿意对他讲,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聂飞发现这似乎是他和苏隆第一次冷战。当然,他和苏隆之间原本就是由暴力侵犯开始,虽然他尽力弥补,苏隆也相当懂得能曲能伸,但本质没有变。正是由于双方都在忍让,因此每一次濒临关系崩坏的边缘时,总能勉强维持住,并且向好发展。可一旦双方都没有了维持的意愿,就会如同断开的弦,难以接续。

“抱歉……”

“对不起……”

……

看起来,他们双方都不太想在这个时候破坏彼此的关系。

聂飞低笑出声,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苏隆,我们是回家吗?路好像不对。”

“你需要一些衣服……”苏隆的侧面看起来很冷静,但耳朵外廓的那抹绯红却在说他有多么不自在。

聂飞这些天以来一直穿着苏隆的衣服,衬衫、内裤……虽然身材差不多,但也确实需要添置一些专属于自己的衣物。

苏隆带聂飞去了自己青睐的精品店,但看了一圈下来,虽然试穿的几件衣服都很不错,聂飞却始终摇头。

最后,聂飞在离精品店不远的某家运动店里选了几套运动服外加T恤和板鞋,差点没把苏隆气死。

换上新装的聂飞完全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模样,他随手接过销售员递来的运动帽戴上,对着镜子里的苏隆吹了声口哨,还挤眉弄眼地扮怪相。

苏隆觉得万分丢脸,面色铁青地拒绝和聂飞对视。

店员们都很年轻,很快就和聂飞打成一片,推荐也十分热心,买单的时候因为量大打了个友情折扣外加赠送一张贵宾卡。

苏隆付了款就头也不回地离开运动店,根本不理会聂飞满手衣袋跟在后面装哀怨,直接钻进自驾车里发呆。他觉得自己有些扭曲。听着店员们称赞聂飞时,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满足感,甚至可以说是得意。可看到聂飞和那些年青男女有说有笑,他又觉得很不愉快,心里有些闷闷的。

由于一直反省着自己的不对劲,直到聂飞把衣袋都丢在后座,坐进副座时,苏隆还处于下意识神游太空的状态。

聂飞笑了笑,突然倾身吻住苏隆。

缠绵热情的吻苏隆把苏隆惊醒,又将他拉进情|欲之中,心里的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回应起来。

“谢谢你,苏隆。”聂飞拉开距离时,两人的唇间拉出一根银丝。他的表情十分坦然,眼眸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献媚的意思。这个吻,并不是用来抵偿衣服的价值,而是单纯的感谢。

苏隆的嘴角微勾了起来,心情一下转好,以致于脚下的离合器放得太快,车子抖得极其夸张,好一会儿才恢复平稳。

由于挑完衣服已经晚上八点,苏隆和聂飞在小区附近的西餐厅随便解决了一下晚餐,然后才回到小区。

等电梯的时候,苏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就主动替聂飞提了一个袋子。不过,他接过手后就开始暗骂自己吃饱了没事干,但碍于面子却不好再塞回去。

聂飞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人经过,又喜孜孜的在苏隆唇上偷了一吻,直把苏隆气得恨不得掐死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

“聂先生,你买到手机了吗?……咦?苏先生,你也在啊?”

刚偷完香,聂飞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林小姐吓出一身冷汗。他今天怎么净碰上这种事?

聂飞倒不怕什么,只是苏隆毕竟要面子,如果被人看见和男人亲吻,恐怕会有难听的流言,对工作的影响更不必说。这是苏隆绝对不能触碰的底限。

“林小姐。”聂飞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微笑着让了一下位置,方便林小姐走到电梯前面。

相比起聂飞的得体,苏隆无疑十分尴尬,脸色也有些发白,虽然礼貌的对着林小姐颔首示意,神态间却显得有些疏离。

林小姐倒不在意,她只问了一些与手机城相关的话题,便在聂飞的再三道谢中笑着收回了贵宾卡。

聂飞临出电梯时,林小姐热情招呼说有空可以去她家里做客,出于礼貌,聂飞推辞了几下就应承下来。

等电梯门一关上,苏隆就冷笑一声:“你离那种女人远一点。”

苏隆语气里蕴藏的一丝鄙夷让聂飞很不愉快,但他还是忍着回到房间里后才对苏隆轻声提醒:“林小姐人不错,而且她今天好意主动借卡给我。平常上下楼都会见面,你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又怎么样?她既然会做第三者,就说明没有什么道德底限。”苏隆有些yīn阳怪气。

聂飞一愣,他能感觉到苏隆的语气里似乎含着极强烈的敌意,很像是吃醋。如果在平时,他会很高兴,甚至调侃苏隆几句。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听在耳边就显得尤其刻薄。

“苏隆,每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有理由。我们没有权利指责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更何况就算她是第三者也和我们没有关系……”聂飞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耐着性子和苏隆好好讲话。

苏隆语气一变:“你什么意思?她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要这样帮她说话?难道我花钱养你在家里,就是让你去勾搭女人?……”

“苏隆!”聂飞忍无可忍的大喝一声:“你发什么神经?”

苏隆有好半天没有说话。客厅的大灯没开,光是玄关那里的一点照明使聂飞根本看不清苏隆的表情。

“呵……我发神经?”半晌,苏隆突然冷笑起来,他抬手一挥,带翻了一张靠背椅,在昏暗中发出让人肉跳的刺耳响声。“聂飞,有种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聂飞的xiōng膛剧烈起伏,脑子里一阵阵发胀,粗重的鼻息在耳边尤为清晰,但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块石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沉默的看了苏隆大约几秒钟,放下手中的所有衣袋,转身拉开还来不及关上的防盗门,几步踏出门外。

17倾诉

苏隆看着防盗门在自己面前闭合,诺大的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冰冷的yīn暗的感觉在四处滋生,前一刻还觉得是家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却只是个空壳。

苏隆麻木的走进浴室,脱下西装,花了五分钟时间淋浴,然后发现自己没有带浴巾进来。浑身湿淋淋的回到卧室,翻出家居服,却又忘了把身体拭干,等穿上了衣服才觉得布料紧紧粘附着身体,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头发在不停的滴水,热水带来的温度慢慢蒸发在空气中,苏隆觉得冷极了,从心里到指尖。

卧室与浴室相接的地面上全是水迹,在灯光照明下闪闪发光,空气似乎都变得潮湿起来。

明明是最舒适的地方,一转眼就变得又潮又冷,让人难以忍受。

苏隆坐着出了会儿神,发现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他想做点什么,可走到客厅里,一抬眼看到的就是七零八落的没有被聂飞带走的衣袋。苏隆呆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到聂飞从试衣镜里看自己的表情——唇角微勾,眼眸带笑,整个人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那样的聂飞当然十分帅气,而且从眼神里流露出的是赤|裸的情感。苏隆之所以觉得丢脸并不是因为自己一身西装革履却站在平价店里,而是有些无法承受聂飞那样直接热烈的眼神。他甚至觉得,周围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隐藏着的激流暗涌。

苏隆不明白聂飞为什么可以如此坦然,坦然到对同性之爱没有丝毫排斥。他永远做不到如此——他的事业、名誉,无论哪一样都经不起打击。他羡慕聂飞的潇洒,甚至在自以为是的抵抗中情不自禁的被聂飞影响、改变。

谁会知道,有一天,他居然会用钱包养一个男人,而且还为了这个男人一再打破自己的冷静。

苏隆一向是克制的。还记得小时候,由于父母管教严厉,他虽然眼红别的小朋友可以去KFC和麦当劳,却会默念着垃圾食品像没事人一样走开,期望以此得到父母赞许的目光。成人后,父母与他天各一方,再没有人束缚,但克制已经成了习惯,就算真要什么,也会三思而后行。再次经过那些外餐速食店,苏隆也许偶尔会被勾起馋虫,但往往经过极短暂的挣扎,还是不会走进去。

有些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因此快乐。苏隆绝不会如此,他的人生必须一板一眼,不能有任何差错。他还记得母亲得知他是同性恋时一脸惊恐退避三舍的表情,当时他只不过想抱抱她获得勇气……他是个同性恋,不可能结婚生子,所以他必须做很多事情弥补这个缺陷,让人永远无法发现。

只有苏隆自己知道,不管他在商场上的名气有多大,心里始终觉得自卑。他无法相信不需要任何回报的感情,也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他做什么牺牲,他只能信任自己!或许这是父母留给他的惩罚。

这么多年来来往往,身边经过的人不在少数,只有聂飞让苏隆弄不明白,也只有这么一个人敢用那样无畏清澈的眼神对自己说:“我喜欢你!”

苏隆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他的脑海里无法抑制的浮现聂飞的各种表情,无论是寂寞忧郁或阳光爽朗,居然都那么生动。当聂飞沉迷于情|欲时,哪怕放纵脸上的表情仍然会蕴含一丝隐忍。那是聂飞害怕伤到他的缘故。他从没有告诉聂飞,那样的表情很性感……

可是,那个肯为他做早餐,替他收拾房子的人,就在刚刚已经被他赶走了。

苏隆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到底还奢望什么呢?一边坚决的不打算回应,另一边却希望对方无止境的付出,这怎么可能?

心里想是一回事,苏隆管不住自己的脚,他走到防盗门边,几乎是有些迷怔的开了门——走道里空空的,聂飞当然不在了。

苏隆觉得脚下的地面似乎晃了一下,心里觉得更凉。难道他潜意识里认定聂飞不可能离开?可是,聂飞身上没有钱,他又能去哪里?

想到这里,苏隆突然有些担心起来。晚上回来的时候,外面好像有点下雨的征兆,聂飞身上带着伤,他还来不及查看。就这样走了出去,有没有被雨淋到?会不会生病?或者,他会被别的人捡回家……

苏隆心里涌起一阵烦躁,他趿着拖鞋就走出门外,一开始只是快步走,几步后就变成小跑,极快地冲到电梯旁,按住向下的键头。

电梯原本静静停在一楼,在感应到十八楼有人需求时,便平稳匀速的跳动数字:1、2、3……

由于是住宅专用梯,速度比起利南大厦的员工梯要慢上许多。苏隆觉得等待的时间几乎比一个世纪都要长,但他也只能不停的摁向下键头,来回踱着步,深深的呼吸着,粗重的喘气声在空旷的走道里发出轻微的回音。

晚上八点过后,安全通道都已封闭,只有电梯才能通行。可已经间隔了这么长时间,就算真的追出去,也不知道聂飞往哪个方向离开。苏隆心里很清楚,可是他控制不了。只要想到聂飞也会对别人做那些为自己做过的事,他就有一种很强烈的破坏欲。他很怕自己会像母亲歇斯底里时那样,砸烂身边所有的一切。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上方的红色数字标识终于跳到18。

苏隆等不及电梯完全打开就粗暴的往中间挤,电梯门被大力推送得往两边弹开,发出“磅——”的一声,整个电梯都因此颤抖起来。

然而,一脚踩进电梯的苏隆却停下了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电梯里的不速之客。

“苏隆……”可以容纳八人的电梯地面上坐着聂飞。他背靠着电梯壁,显得孤独且忧郁,但抬头却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我怕你找不到我,只好坐在这里等……”

苏隆被缓缓闭合的电梯门夹了一下,不痛。电梯门因为感受到阻碍,又缓缓退开,发出刺耳的警告音。他觉得心脏的位置传来了被蜇的轻微痛感……

“苏隆,我刚才还在想,如果你不来找我怎么办?”聂飞还是坐在原处,没有起来的意思,但眼睛仍然温柔悲伤的看着苏隆。“我这么喜欢你……”

苏隆眼睛一热,完全没办法思考,当他意识清醒时,人已经跪在聂飞身边,紧紧的抱住这个尽管只认识不到一个星期,却已经占据他生活方方面面的青年。

“我们不要为别人吵架,好吗?”聂飞的吻还是像往日那样炙热,烫得就象要着火。苏隆只有点头,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苏隆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轻易被聂飞所左右。他感觉得到聂飞把他压在电梯壁上插入,这样显然不好,可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完全不想抵抗。

封闭的、移动的空间里很容易产生与世隔绝的念头,全世界好像就只剩下自己,还有聂飞。喘息越来越急,充满着激情,就连缺少润滑带来的撕裂痛感也没办法让苏隆降温。

电梯降到一层时自然打开,苏隆紧张得浑身肌肉都紧缩起来,但聂飞却不放过他,而是坏心的用唇齿折磨他的敏感点,直到他喉咙里一直压抑的低吟再也无法约束。

无人使用的电梯门在“吱呀”的颤抖声中缓缓闭合。

世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隆觉得自己已经疯狂了。虽然考虑到住宅区隐私的缘故,物业只在一楼大厅里安装了监视器,但在电梯这种地方做|爱若是被人发现,恐怕真的会身败名裂。可是他却沉溺于聂飞制造的情|欲之中,除了紧紧缠住聂飞,在一次次被托起和落下的起伏中扭动着身体寻找更多快感,什么也不想做。

这一场性事结束,无论是聂飞还是苏隆都有些腿软。

聂飞轻轻抚摸苏隆的后背,帮助他尽快平静下来,但摸着摸着却变了味道。

“别……”苏隆喘息刚匀一些,在聂飞的刺激之下又开始失律。

聂飞的动作停了停,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邪恶。他慢条斯理的将手探到苏隆腿间,将刚提好的裤子又往下褪了些。

苏隆心里猛地窜起一股火气,抬腿就想踢聂飞,却被聂飞退后一步抓住了腿。重心一个不稳,苏隆差点摔倒,后背紧紧的贴在电梯壁上。但还来不及开口呵斥,苏隆就看到聂飞伸出另一只手按了按18楼,然后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他腿间已经软下来的器官几乎是立刻就在温暧湿润的口腔里胀到发痛。

“聂飞!”苏隆怒喝的声音出口已变成了呻吟。

聂飞漂亮的眉眼在额发下若隐若现,苏隆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聂飞的脸与自己下|体的毛发贴在一起,呼吸喷在腿间皮肤上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栗。除了身体,心理上的快感更使得大脑一阵阵发晕。

高|潮来临得毫无预兆,苏隆正觉得脚步虚浮之际,电梯到达十八楼的提示音响了。

“好快……”聂飞闷笑着,脸上还沾着来不及避开时沾上的一丝白浊。

苏隆恼羞成怒之余,脑子里闪过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他不想聂飞离开自己,他想要这个人一直陪在身边,直到老死!

聂飞被苏隆紧紧抱住时愣了一下。尽管苏隆什么也没说,他却感觉到苏隆的情绪动荡得十分激烈。“苏隆?我们回去吧!”

苏隆就像没听到他的话,开始热情的吻他。

聂飞担心苏隆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刚才只用嘴帮苏隆做了一回,现在一经撩拨更是有些停不下来。可激动的情绪在发现苏隆脚上只剩一只拖鞋时打住了。

“我们回家。”聂飞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苏隆竟然这样迷糊,就连什么时候脚上的鞋少了一只都没发觉。现在虽然没入冬,但天气也不算热了,光脚最容易着凉。尽管无意间从这个细节透露出对他在意的苏隆很让他喜欢,可他更加心疼苏隆的身体。

或许是回家的字眼触动了苏隆,他乖乖的任聂飞牵他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自家的防盗门前。

“……你连门都不关?”聂飞吃惊的看着苏隆。

苏隆一脸不自在的撇开视线,眉眼间满满的懊恼。

聂飞心里生出一丝喜悦,他忍不住拥了拥苏隆的肩膀,低声笑道:“苏隆,你以为我走了,心里难受,急着出来找我所以忘了关门,是不是?”

苏隆恶狠狠瞪了聂飞一眼:“闭嘴!”用一种气急败坏的表情推了聂飞一把,蹬蹬蹬就跑进了浴室。

聂飞低头无声的笑了片刻,把门反锁好,然后又收拾了散落在地的衣袋,这才朝浴室走去。

伸手正想敲浴室门时却发现根本没关……聂飞忍不住挑了挑眉,这算不算无言的邀请?

苏隆脸色微红的坐在热气蒸腾的浴缸里,聂飞分不清他是被热水蒸泡得,还是因为预感到自己一定会进来。

“苏隆。”聂飞走到浴缸边,将苏隆搁在浴缸边缘的手捧起来轻柔的吻了吻。“我不可能喜欢女人的……”

苏隆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抽回手,反而探向前在聂飞的脸颊上轻抚,眼神中似有爱意。

聂飞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满足,从走出苏隆门外他就开始后悔——担心苏隆不会追出来,不确定苏隆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他。

他的感情已经投入得太多,甚至在来不及收到苏隆的回报前就已经沦陷。说不清喜欢的理由,只知道喜欢这个人,不想放开。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并不完美,但每一样,好的,坏的,都合乎你的心意,就连坏也让你甘心若怡。

聂飞觉得,他找到了这样一个人,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苏隆心里的那个人!

“我在遇上你之前曾经有一个网络恋人,为了她,我和父母闹翻,离家出走。但是她骗光了我所有的钱,把我赶走……”

聂飞坐进浴缸,从背后伸手环住苏隆,让他躺靠在自己xiōng前,口中喃喃低语。苏隆似安慰般的放任自己头向后仰,搁在聂飞肩头。这似乎是他们首次清醒的,非性事的情况下如此亲密的相处。失笑的聂飞侧头亲吻苏隆,在双方呼吸变急促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苏隆,有一件事我想亲口告诉你。”聂飞把视线从苏隆脸上移开,轻声的说:“当时我身无分文,有个男人包养了我两年时间……”

18磨合

聂飞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发现说实话并不容易——难道要他解释自己是多么不情愿,又或是告诉苏隆,童敬初与他之间其实很清白……无论哪一点,听起来都是如此不可信。而且苏隆又会怎么想包养这件事?

他并不感到后悔。虽然也许不说,他和苏隆的关系可以顺利的继续下去,但童敬初就像个定时炸弹,说不定随时引发什么麻烦。与其让苏隆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听到这件事,还不如自己坦白。

令聂飞稍感惊讶的是,苏隆居然只是皱了皱眉,语气相当平淡。“我猜到了。”

聂飞想想也明白过来。他和苏隆在诺亚方舟见面,当时他的打扮还是十足的不良少年。苏隆会带他回家,可见也只把他当做来寻找一夜情的对象。

想到苏隆或许以同样的方式钓过无数情人,聂飞心里就有些发堵,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指责苏隆。毕竟,那些是过去,而他是现在。

“你们分开了?”苏隆突然反问了一句,声音听不出喜怒。

聂飞惊讶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苏隆的意思,语气不由得讷讷起来:“嗯。”

“那就这样吧。”苏隆伸手拍了拍聂飞的头,表现得十分淡定。然而他的心情却比聂飞还要复杂。

早前虽然有所猜测,但得到证实是另一回事。如果是一开始,他不过想和聂飞共渡一个美好的夜晚,聂飞有什么样的过去他并不关心。而到现在,苏隆反而更加不想知道,因为这只会让他心理不平衡。更何况,他并不想深入发掘聂飞对他的意义,他所要做的,只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把聂飞留下。

“苏隆,我只和你做过。”聂飞不满苏隆的态度,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扳过他的下巴,眼睛相对,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可惜苏隆并不相信,他只是笑笑,随后把自己的体重交了更多到聂飞身上。

浴缸里的热水熨烫得皮肤极为舒服,相依偎的两人居然生出一丝缱绻。世界蓦然安静了下来,就连彼此的怀抱也显得无比契合,一时间,谁也不想动弹。

聂飞起初十分老实的担任人肉垫子,但时间一长就忍不住生出欲念,手下开始频繁动作。他还年青,眼看着喜欢的人就在怀里,激动也在所难免。更何况,先前在电梯里到底不敢完全放纵,始终有些未尽兴的感觉。

“嗯?”苏隆闭着眼睛扭动着想逃开触碰,脸上微露疲色——无论争吵或是情事都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现在虽然情动,但无论如何不想再来一回。

聂飞看着虽在躲闪却仍然留在怀里的苏隆,有一种难以言欲的喜悦和满足。苏隆的眼镜早摘了放一旁,睫毛纤长,侧脸曲线少了平时的冷冽,意外的柔和。聂飞看得入神,情不自禁的在苏隆脸颊上蹭了蹭,吻了一下不够,接着又是一下,直到苏隆不耐烦的推他也舍不得放开。

就在这一派旖旎□的气氛中,浴缸里的水温好像也开始回升。

“聂飞,你发什么情?”苏隆是真的累了,语气也染上了怒意。

“苏隆……你……以前也带过人回来吗?”聂飞从嘴里蹦出一句。话一出口,他就感到后悔。事实上,他也只敢放在心里想想,但欲求不满未免有些焦躁,这才说溜了嘴。

他毕竟没有阅尽千帆,哪怕经历过挫折,心智较同龄人成熟许多,对着苏隆还是会患得患失。他在意苏隆,尤其是已经坦露心事的情况下,自然更想确认在苏隆心里是否特别,以致于明知眼下气氛如此之好,实在不是追问的好时机,却傻得自掘坟墓。

苏隆沉默了很长时间,许久才轻声回答:“没有,你是第一个。”

聂飞哑然。不敢奢望却得到了最好的回答,有一种狂喜的情绪在xiōng口处满溢,心跳加速,头也有些发晕,可脸上的表情反而木然了。他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苏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聂飞问得小心翼翼。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比卑微。

爱情的世界人人平等,无关身份、地位、金钱!聂飞一向如此认为,正是这种想法促使他来到另一个城市寻找爱情。可现在,他却莫名担忧起来——苏隆的能干无庸置疑,而他甚至没有大学毕业,更没有稳定的工作,真的可以让苏隆心甘情愿和他呆在一起吗?

……

没有回答。

聂飞心一沉,连带着让他觉得舒适的热水也变得有些凉了,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冷颤。他不敢看苏隆的表情,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苏隆,我可以一直对你好……我……”

轻微的鼾声打断了聂飞的表白。

聂飞猛的回头,然后傻眼——苏隆保持着头枕在他肩头的扭曲姿势,脸上的表情放松平静,居然睡着了!!

除了叹气还能怎么样。聂飞只能认命的以最轻柔的动作把苏隆从渐渐变冷的水里捞出来,替他擦拭身体,用电风吹的最小档慢慢帮他吹干头发。

苏隆在吹头发的时候很是不耐烦,几乎把整张脸都埋枕头里,但或许真是太累了,直到头发吹干都没有真正清醒过来。倒是在吹头发的过程中,他时不时的因为舒服而发出轻微的呻吟,直把聂飞憋出一身的□,最后只能进浴室解决问题了事。

聂飞苦着脸处理完毕,有些不爽的看着睡得香甜的苏隆腹诽了几句,这才挨着他躺下。但苏隆接下来的动作立刻又让聂飞心花怒放——苏隆居然主动的靠了过来,呓语了两声睡得更熟了。

于是聂飞心满意足,再也没有任何不快。

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就这样平淡的揭过。

接下来的两天恰好是周末,聂飞和苏隆都没有出门。先是舒服的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照例是Cāo劳命的聂飞准备食物,整理房间,还刷洗了浴室,顺便把苏隆堆在更衣室里的衣服都搬到阳台上晒过一遍。

苏隆十分淡定的用笔记本进行办公,告一段落后就看看新闻、看看报纸,完全把聂飞当成了透明的菲佣。直到聂飞第三次替他更换果盘和奶茶时,苏隆终于后知后觉地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聂飞身上还带着伤……苏隆这才想起来,而他居然还把聂飞奴役得无比顺手……

“聂飞!”苏隆叹口气,把手里的杂志放下,并且对聂飞勾勾手指。

聂飞正可笑的戴着厨师帽打扫天花板的边缝,一看苏隆召唤,立刻就从高高的梯椅上窜到苏隆身边,动作迅速的堪比品种最优秀的猎犬。

苏隆冷着脸指了指沙发:“躺下。”

聂飞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脚步一错,旋了个身就优雅倒下,顺便还解了两个扣子,拨了拨头发。顿时,一个慵懒性感的睡美男出现……事实上,这样的动作与古时候青楼边靠着门框挥小手帕的女子惊人的相似。

苏隆嘴角抽动了两下,黑着脸悠走到聂飞身边,以粗鲁的力道开始扯聂飞的衣服。

聂飞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头看着大开的窗帘:“苏隆,光天化日的,为了防止有伤风化最好还是拉上窗帘……”

……苏隆脸色彻底黑了,发泄般的将握在手里半天、已经捂热的红花油往聂飞裸|露出来的瘀伤处倒去。

结果……聂飞以惨叫连连做为苏隆难得示好行为的终结。

事后,苏隆只觉得手掌心烧得火辣辣的,就像掉了层皮。而聂飞原本还能行动自如,搓完药油后直接半死不活瘫在沙发上。

聂飞虽然拼命挤出“我很好”的表情,但苏隆还是意识到,自己下手缺乏技巧。经过一番大眼瞪小眼后,苏隆决定再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聂飞哀哀叫唤的样子却让苏隆的心情瞬间爽到了极点。

很快,聂飞就回报了苏隆的好意——

周天晚上,苏隆饭后例行看整点新闻,而聂飞刷了半小时碗还没出来,苏隆也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心不在焉。

等整点新闻放完,苏隆还是没看到聂飞的身影,他有些烦躁地关了电视就朝浴室走去。按照以往的习惯,他还会看一下焦点访谈,但现在完全没有心情。

当然,苏隆坚定否认了是聂飞不在眼前的缘故。

由于心不在焉,苏隆进了浴室就开始脱衣服,等脱完了上衣,他才发现有点不对——浴室里的灯没有开,反而点上了蜡烛,空气中飘着幽幽的香氛。

苏隆的脸当场沉了下来,裸着上身就想往外走。开什么玩笑,伸出五指还要看半天才能分清楚,这怎么洗澡?肯定又是聂飞的恶作剧。

还没走到浴室门边,门锁落下的声音把苏隆吓了一跳。他一抬眼就看到聂飞表情“朦胧”的向他走过来,心里突然就慌了。

“你搞什么鬼?”聂飞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恶,很有点色痞的样子。苏隆下意识一步步后退,边退边很窘的想这情形怎么和狗血泡沫剧里的“逼良为娼”那么像?“明天是周一,工作会很忙……”

聂飞笑得更加无耻:“苏隆,我又不会吃了你。”

其实这句话真的挺纯洁,可苏隆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他和聂飞最常做的那件事上面,脸顿时发烫。

苏隆正在走神,聂飞却已经贴了过来,动作灵敏的解他的裤子。

“……”苏隆刚使力反抗,腰上的敏感处就感觉到有意无意的骚刮,身体立刻有些不听使唤,没几下已溃不成军。

不过,事情的发展并不像苏隆所想的那样色|情。聂飞剥光了他的衣服,仅仅是让他坐进浴缸,然后替他擦背……

苏隆静下心来才发觉浴缸里的水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说清淡却又一个劲的钻进鼻子里,让人难忘,紧绷的神经在闻到香味的一瞬间变得舒缓。“薰衣草?”

聂飞轻笑着吻苏隆的后颈。“是,今天我帮你按摩。”

苏隆只当聂飞是找个借口求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打算反抗了。毕竟,聂飞的身体很有魅力,确实很吸引人。

不料,苏隆又一次看走了眼,聂飞居然真的是只帮他按摩,而且手法还相当不错。无论是刻意被调暗的卧室灯光,颇有情调的烛火,还是被松开的筋骨,每一样都足以让苏隆舒服的呻吟,精油的香气更是令他昏昏欲睡。

苏隆突然对聂飞产生了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眼前这个青年到底是有什么不会的?为什么相处越久,他反而对聂飞越发看不透?这样的聂飞让他觉得危险,总有一种抓不住就会消失不见的感觉。

“聂飞……”苏隆在轻重交替的力道下不自觉的低吟了一声。

“怎么了?力气太大?”聂飞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把脸凑到苏隆眼前。按摩是要使力气的活儿,他的气息显得有些不急。

苏隆一抬眼就看到聂飞冒着细汗的额头,莫名的觉得可爱,一时冲动就亲了亲聂飞的鼻子,语气里充满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不,很舒服~”

聂飞愣了一下,张嘴咬住苏隆打算退回去的唇,极尽缠绵的吸吮了一会儿才松开。

苏隆从来不相信所谓的意乱情迷,但此刻灼热的呼吸交融,肉体紧贴……他确实有一种连骨头都酥了的感觉。

“你早点休息,明天会很忙。”这回拒绝的人却是聂飞。

苏隆有些失望,甚至产生了是不是自己对聂飞失去了吸引力的念头。

或许是苏隆的表情太过明显,聂飞到底还是用手帮苏隆做了一回。

苏隆以往总是享受者,甚至隐约有种聂飞占了他的便宜,本就该如此的错觉。而今天或许是香气怡人,也或许是流汗的聂飞特别性感,他竟然也伸手握住聂飞的那根捋动起来。

很烫手,极有弹性,由于年轻,相当的饱满……苏隆胡思乱想着,呼吸更加粗重。

最后射出来的时候感觉意外的好,但苏隆连抬头看聂飞都觉得羞耻,因为他居然幻想聂飞在他的身体里冲撞,难道他隐藏的本性是习惯做下面的?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聂飞并没有察觉苏隆的扭捏,他替苏隆擦干净腿间遗留的液体,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爬上床搂着苏隆睡下了。

苏隆背对着聂飞,觉得心跳得厉害,身体的所有感觉都集中在聂飞与自己相触的肌肤之处。他既害怕,又忍不住想沉溺其中,诡异的情绪搅得他心神混乱,最后竟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第二天醒来,苏隆惊讶的发现自己精神饱满,前几天过度情事带来的后遗症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坐在餐桌旁吃早餐时,苏隆敏感的觉得自己和聂飞之间似乎有什么变了。偶尔碰到手指,会有触电的感觉,眼神相交时,想避开又忍不住迎上去。更夸张的是,他吃早餐时,居然盯着聂飞咀嚼吞咽的唇和喉咙到发呆的程度。

苏隆被自己吓得不轻,出门上班逃得特别快,在聂飞准备吻他之前就反扣上了防盗门。

站在走道里,苏隆又出奇的发了会儿呆,脸部肌肉都自然而然的往上提。直到进电梯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笑,而且样子很傻。当即用手拍了几下脸,勉强恢复平时冷凝的样子,但脸颊上的薄红却怎么看都有股春风得意的味道。

脚步轻快的苏隆不仅毫不吝啬的对着利南的门厅小姐微笑,进入企划部后甚至对着所有属下说了声早上好,紧接着在属下们呆若目鸡的惊恐目光中潇洒的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原本以为一天都会保持好心情,但童敬初的一个电话却让刚坐下的苏隆瞬间变脸。

“苏经理,马上来我的办公室……有重要的事找你……和聂飞有关……”

19价值

厚厚一沓照片甩在苏隆面前,铺陈开来。每一张照片都经过精心处理,里面的主人公清晰到连皮肤上的细纹都无法忽视。

照片中的聂飞或者相视而笑,或亲密的靠在一起,甚至在家中缠绵的亲吻,还有许多连苏隆自己都不记得的细节。无论哪一张,都表达了一个主题:照片中的两个男人是一对恋人。

苏隆觉得有一股寒意直渗进心里,能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偷拍了这么多张照片,绝不是一两天的功夫。他怎么都没想到,童敬初居然能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这算什么?想用照片威胁他?

也许几分钟后,这些照片就会传到报社,苏隆完全可以想像会引发多么大的轰动。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戳着脊梁骨取乐,对他敬畏有加的同事和对手会用轻篾的眼光看他……苏隆的手紧紧握着,花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他想撕烂这些照片,甩到童敬初脸上,更想用拳头回报老板的异常关注。而现实是,他无比冷静的扯出一个勉强算得上笑的表情。“童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童敬初闲适的将后背靠在老板椅上,斜身与桌面形成十五度角,两手十指轻搭,眼神很沉静,隐约有一种势在必得的霸道。

苏隆觉得童敬初应该是在等,等他失态,等他自乱阵脚。他与童敬初共事不是一天两天,对童敬初的手段和性格都算了解,童敬初越是耐心,所图的就越多。可问题是,童敬初到底想要什么?

童敬初似乎感觉到苏隆极度紧绷抗拒的情绪,忽然莞尔笑道:“SAM,我很欣赏你。所以,不想看你受人欺骗!”

苏隆面色铁青,童敬初一改平时语气所使用的亲昵口吻让他很不舒服。他差点想冲上去揪着童敬初的领子质问,什么欣赏需要偷拍?等等,童敬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说……

“苏隆,我一直觉得不该对自己的下属出手……”童敬初皱了一下眉,似乎有些不快。“但是,你挑人太没有眼光。以前只是玩玩就算了,现在居然和一个年纪比你小,而且喜欢女人的男孩子搞在一起,还让他住你家?”

苏隆听到最后满脸愕然:“你说什么?什么喜欢女人?”

童敬初两手虚按着办公桌,慢慢站了起来,上身微微前倾,给苏隆一种如猛兽出笼般的压迫感。

“你不知道?聂飞可不是同性恋,他之所以在这个城市落脚,是因为他爱恋的女孩在这里。”童敬初说。

苏隆猛的后退一步,脸色有些发白。

“你是不是想说,他是你的表弟?”童敬初绕过办公桌,慢慢迫近苏隆,嘲弄的笑:“SAM,你根本没有什么表弟,你的母亲是独生女,我说的对不对?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聂飞和那个女孩的事情?”

苏隆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的大脑还在运作,可却像放慢的电影,思考问题极为迟缓,而四肢就像一道枷锁,意识想走,身体却留了下来。理智告诉他,不能相信童敬初的任何花言巧语,可另一方面,苏隆又觉得童敬初有什么必要骗他?

“你调查我们?”苏隆心乱到极点,情绪却反倒慢慢冷静下来。不可否认,童敬初的说辞让他措手不及,但他现在已经二十八岁,而不是十八岁,片面之词还不至于让他相信。

“SAM,老实说,我也很意外。起初我的确是诚心想邀请聂飞来利南,你要知道,利南是我的心血,对未来的员工做些调查并不过份……”童敬初见招拆招,说话有条有理。

苏隆尽管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也说不出所以然。“童先生,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费了这么多功夫,恐怕不只是为了劝他和聂飞分开吧?这世上还真没有这样为下属着想的老板。

童敬初轻叹一声,向着苏隆靠近一步。

苏隆下意识后退两步。他并不是怕童敬初,但莫名的危险感使他恨不得离童敬初更远一些。

童敬初停了下来:“SAM,你的才干远远超过企划部经理这个职务,只要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帮你铺平所有道路……利南在你我的合作努力下,绝对可以在全国打响知名度。”

苏隆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童先生,你到底是想找一个合作伙伴还是情人?”

童敬初顿了顿:“叫我敬初吧,SAM,我需要你……而且,我能让你的事业更进一步。聂飞那样不定心的年轻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生活,他除了伤害你还能怎么样?”

苏隆有些想笑。搞了半天,童敬初看上的人不是聂飞,而是他?怎么有种错位的怪异感?

“童先生,如果我不同意,你是打算用这些照片威胁我吗?”苏隆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他不是自恃甚高,事实上,他相信自己不至于没有任何退路,如果童敬初真敢用出柜来吓他,大不了一走了之。就算国内受影响,出国也不是不可行。

童敬初摇头:“SAM,你所看到的照片只是一部份,你最好再仔细看看。我说过,我只是不想你被人欺骗,与其看着你受伤害,不如由我来保护你。”

说得比唱得都真!

苏隆抱着十二分怀疑的心态又回到办公桌旁,伸手拨了拨照片,一眼看过去,俨然都是他和聂飞的合影。照片中的自己,虽然还是表情不善居多,但眼神却骗不了人——他看着聂飞的时候,眼睛里并非厌烦,而是带着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温情。

正翻看得有些烦躁,苏隆猛然感觉到脖子后有温热的气息喷吐,顿时大怒,手肘一屈就用力向后顶去。

不过,苏隆显然错估了童敬初的本事。他虽然会抽时间去健身房保持健康,但童敬初显然还练过些拳脚功夫,仅仅一扣一拉,苏隆的手就反压在背。

筋骨被扭屈到极限的痛苦没有让苏隆服软,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当下不顾疼痛挣扎得更狠。

苏隆没料到的是,童敬初的心比他更狠,明知道这样容易受伤,修长有力的手指却仍然紧攥不放,只不过所耗的力气也不小。

办公室里顿时充斥男人肉搏特有的粗喘声,没有丝毫美感可言。

童敬初借着体位之便,到底还是占了上风。他俯身压在苏隆背后,闲出一只手在办公桌上拨弄,唇贴着苏隆的耳朵轻语:“你看这张照片……”

苏隆被童敬初轻佻的举动气得脸色发黑。他虽然和童敬初是老板与职员的关系,可不代表他就该忍受童敬的性骚扰。正要发泄怒火,却在看到童敬初翻出的照片时瞬间凝滞——照片上的聂飞比现在稍显青涩,脸上的五官虽然相同,却有些没长开的感觉,但还是阳光帅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聂飞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站在某处景点前对着相机笑得幸福。

童敬初感觉到苏隆的挣扎突然停止,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苏隆的行事作风都太过冷硬,几乎没什么事情能令他失态。虽然童敬初心中也认为聂飞拥有特别的力量,可没想到一张照片居然能使苏隆的反应落差这么大。

“SAM,你可以相信我了吧?”童敬初仍然压制着苏隆,但却松开了扣着手腕的指节,甚至替苏隆轻轻按摩。“只要你跟我,我可以给你利南5%的股权。”

苏隆半天都没有回答。

童敬初只当苏隆是在思考,当下轻笑几声:“SAM,我们共处的时间不短了,你该知道我一向洁身自好,绝不会背叛你……”

“童先生。”苏隆冷冷的打断了童敬初的话。

童敬初愣了一下,随后被苏隆猛的一个起身推开。

苏隆虽然笔直的站着,但双眼却仍然紧盯着聂飞和女孩的合影:“你觉得我是甘心躺在下面的人?”

城市就这么大,圈子也很小,苏隆虽然算不上闻名暇尔,但也是个刺头,只和干净的少年过夜,一直是TOP。可童敬初怎么可能是甘心在下的人?

“还有,你觉得,我只值利南5%的股权?”苏隆说句话的时候语气虽冷,但嘴角却是上弯的,像笑又不太像。

童敬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苏隆所创造的价值和5%的股权相比,实际上是抬举苏隆了,但总不能这么说……于是,童敬初含糊其词的试图转开话题:“SAM,你别在意,我并没有把你和股权相提并论的意思。”

“童先生,如果我要整个利南,你给吗?”苏隆挑眉,突然说了一句。

“这……”童敬初迟疑了一下,心里飞快的猜测苏隆真正的意思。

苏隆低笑起来:“童先生,你做不到!”

童敬初耸耸肩大方的承认了:“利南是我的全部!”

“童先生,没钱没魄力就别想做上面的那个。”苏隆的表情完全恢复了以往的淡定,整个人都散发出森冷的气息。他原本就是个凌厉的人,和童敬初也吵过无数回,自然不会弱了气势。

童敬初怒极反笑:“苏经理,你的意思是说,你这样……”他用露骨的眼神将苏隆从头打量到脚。“能做上面的人?”

苏隆根本不理会童敬初的挑衅,而是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毫不拖泥带水。

“苏隆,你敢走出去试试!”童敬初终于发火,伸手一挥,办公桌上有一半非固定的物件“怦怦”落了一地。

苏隆的脚步停了下来,头也不回,但语气中充满自信骄傲:“童先生,我可以保证,你在一年内未必能找到与我能力相当,并且了解利南发展现状与前景,以及客户需求的企划部经理。”

“你!”童敬初没想到苏隆居然能傲到这种程度,虽然平时他有所纵容,但本意是为了苏隆能为利南创造更多的价值,没想到有一天苏隆居然以此做为威胁他的资本。

苏隆大步走到门边时,突然想像起了什么一样,手扶着门把手,头却转了回来:“童先生,公私分明一向是您成功的准则,希望日后也能保持。”

童敬初随手抄起笔筒向苏隆扔去,结果当然是轻而易举被闪开。“你最好指望没有任何错处被我抓到,苏隆。”

苏隆当做没听到般开了门,在看到门外站着偷听动静、伸手欲敲门却又不敢的女助理时,相当有风度的微笑点头示意,一脸恐慌的女助理顿时满脸羞涩。

童敬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该死的苏隆,居然敢这样挑衅他!

踏出门外的苏隆居然又折回两步:“童先生,我忘了告诉你。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付出他的全部,哪怕他一无所有,这可比你的5%股权要值钱多了!”

童敬初没想到苏隆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宣布自己是下面那个,这不是意味着聂飞……愿意付出一切的人是谁自然不用再说了,童敬初头一回有想呕血却不能的憋屈感,比在聂飞面前吃瘪还要难过!

20混乱

聂飞满心高兴的在大路边打电话给苏隆,但重拨了两遍,手机里仍然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苏隆工作起来有多疯,聂飞相当清楚,但多少还是有点失望。毕竟,他找到工作后第一个想通知的人就是苏隆。

说起来很巧,聂飞今天去手机城取修好的手机,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买手机卡时,遇到一个被小偷割了包的年轻女孩。女孩十分警觉,发现失窃后就大喊抓贼,而那个贼可能也是新手,乱窜之下正好撞到聂飞身上,于是聂飞就顺手帮了女孩一把。

事后女孩一个劲的谢谢聂飞,坚持请他到附近的店面里喝茶。聂飞这才知道,女孩居然自己开了个花店,离苏隆家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由于花店才新开,里外都由女孩一个人Cāo持,而放心的帮手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所以听说聂飞在找工作,女孩当即就拍板让聂飞来上班。

对女孩的热情聂飞其实有些踌躇,毕竟新开的小店没有步入正轨,很难说前景如何。但恐怕也只有这个女孩听说聂飞手上暂时没有身份证后,仍然愿意雇用。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女孩当即拟了份简单的合同:试用时长为三个月,基本工资八百,不包饭,店内收益好时可提成……聂飞觉得这样的条件已经很好,两人互相核对无误后,签了名字就算基本达成。

临走前,女孩还硬塞了捧花给聂飞,算是抓贼的谢礼,这才放聂飞离开。

聂飞想起这份天上掉下来的工作就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如果他不帮助女孩,恐怕就不会有这份工作。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吧?!

又拨了一次苏隆的手机,聂飞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无响应”终于决定放弃。不过,他想了想又改拨另外一个号码。

“Hello~我是李璇英。”企划部的李秘书的声音和往常不太一样,虽然是不变的语句,却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聂飞迟疑了一下。“李小姐?苏隆在不在办公室?”

“……表弟?”李璇英显然有点惊讶,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看号码:“你的手机?”

“嗯。”聂飞轻应。“苏隆在吗?”

“在在在!”李璇英又紧张兮兮的开始诉苦:“表弟啊,你快来拯救我们吧,苏经理今天又和BOSS大吵一架,听说还上升到摔东西了!我们在苏经理的高压之下都快要精神崩溃了,T-T5555~~”

明明是哀怨的语气,可聂飞听着就觉得很搞笑。“李小姐,你不要告诉苏隆我打过电话,一会儿我过去找他。”

“明白明白!惊喜是吧?”李璇英领悟力相当一流,语气立刻转为狗腿。“你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GOD!表弟,我爱死你了……”

聂飞满头黑线地挂了电话,看看手上原本准备丢进垃圾筒的花束……突然微笑起来。既然是惊喜,就得做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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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敬初推了三个会议,站在办公室里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发了很久的呆。他和苏隆的那场暗斗完全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受了不轻的内伤,回想起来都觉得郁瘁。

说到底,童敬初还是顾忌着聂飞,否则绝不会用这么费事又傻气的办法。

天知道,当他看到聂飞与苏隆深情款款的样子时,浑身上下每一寸神经都在疼痛。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痛苦的嘶吼,砸烂所有能见的物品。但这根本无济于事!

他当然想过,直接找聂飞用过去的事情进行要挟。可是,与聂飞在咖啡屋的重逢使他看清了一点——聂飞对他抗拒得十分坚决,太过强硬只会适得其反。

如果说之前两年的囚禁是单纯在行为上阻止聂飞离开,那么现在他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想让聂飞不逃走并加以控制,就得暂时呆在安全距离之外。

囚禁无法使聂飞屈服,而彻底打破聂飞他到底不忍心。他还记得,当聂飞患上忧郁症的时候,虽然有很大一部份时间乖巧温驯,但眼里弥漫的只有死气,皮肤是病态的苍白,而发作起来则暴戾得令他心惊……他甚至不敢见聂飞!他想看到的是生机勃勃,会对他微笑的聂飞,而不是一个人偶。

在一开始,他选择了错误的办法挽留,那么现在就不能再犯同样的过失。更何况,要他再去伤害聂飞,他下不了手!很多事情,不见得有勇气做第二次!

童敬初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烟按在落地窗上熄灭。聂飞的话还犹在耳边,钱不能买到所有东西,可聂飞怎么会明白,他除了用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聂飞欢心。

在他的世界里,钱代表了一切。有了钱,他可以毫不吃力的把聂飞养在自己眼皮底下,任何时候,想见就见。有了钱,他可以送给聂飞许许多多珍贵的礼物来表达自己心中用语言无法明述的情感……只是可笑的是,他掏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全部,聂飞却不领情。

苏隆说的没错,他无法付出真正的所有,因为那是他仅有的。如果没有了利南,有无数人会把他踩在脚底下,连看一眼的耐心都没有。就算是聂飞……等他连利南都失去,更加没有打动聂飞的资本……他绝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为什么聂飞不选他呢?他有什么比不上苏隆?

想到苏隆,童敬初的心情可谓是百味交杂。他很欣赏这个下属。苏隆很聪明,但太过骄傲。苏隆不明白,也许失去一个优秀的企划部经理,利南的发展会受到影响,但只要利南的主人,他童敬初愿意,又有什么不可能。

不会太麻烦,只要制造一起经济犯罪,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让苏隆坐牢。但奇就奇在,童敬初尽管对苏隆已经没有心动的感觉,但下意识里却还是跳过了以毁去苏隆的前途做为代价进行逼迫的念头。

童敬初没来由的,心里又是一阵烦躁,脑子里不停的想着拆散苏隆和聂飞的法子。他不相信短短的几日能产生什么深厚感情。他和聂飞在一起两年了,换来的不过是冷淡的一句对不起,苏隆凭什么能得到聂飞的心?

越想越烦,童敬初索性走出办公室,将一地残骸留给满脸惶恐的女助理处理,自己则坐着专梯直达底层。

其实他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但此刻呆在利南,只会让他更不愉快。他实在不能保证,自己在这种状态下可以克制住不去找苏隆的麻烦。

下到地下车库后,突然又不想开车。于是童敬初坐着电梯回到一楼,准备虐待一下自己的双腿。

经过大厅时,童敬初看到一个身穿“廉价”运动服,头戴鸭舌帽的快递员正捧着一大束鲜花和一只方盒,站在门厅小姐的办公台前说着什么。

童敬初心想或许又是某个追求者在讨他的女员工欢心,正准备离开,心中却莫动一动,无意识又回头多望了一眼。

那个快递员并未注意到童敬初,他似乎得到了门厅小姐的同意,点头示意后,抱着手里的东西就朝电梯走去。

高挑的个子,运动服虽然不完全贴身,但还是能衬出双腿笔直,背部线条很漂亮,走起路来有些拖,不够利落……童敬初脸色一沉,他立刻发现这个“快递员”其实就是聂飞。

“童先……生……”门厅小姐在看到童敬初时下意识挺xiōng抬头,但声音却在童敬初凌厉的眼光中低了下去。

童敬初将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噤声,直到聂飞进了电梯,他才移开手指,语气不善的盘问起来。

不出所料,聂飞的目的地是企划部。

童敬初脸色yīn沉的站了一会儿,原本要往外走的脚步转向电梯。

聂飞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落在了童敬初眼里,他在电梯里正烦恼着怎么解放出一只空闲的手打电话给苏隆。

费了些功夫,聂飞勉强把花和餐盒都集中在一只手上,这才拨通了苏隆的手机。

“哪位?”这一回,苏隆很快就把电话接了起来,只不过语气里隐约藏着不耐烦。

聂飞原本想说“你现在走出办公室,有惊喜!”但出口却变成:“苏隆,我想你了……”

真的想了,仅仅是一个早上没见面,却像隔了好久。以前看古文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聂飞还觉得夸张,现在却有一种无比贴切的感觉。

电话那端呼吸有些紊乱,苏隆半天没有回答。

本来是想钓钓苏隆的胃口,现在聂飞自己反而焦急起来。“苏隆,我想见你!”

“别开玩笑了,我在工作!”苏隆咬牙切齿。

虽然态度不好,但聂飞听在耳里无比受用。他发现,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苏隆的所谓冷静根本不存在。稍稍撩拨几下,就能把苏隆刺激得暴走。越是这样,越表示他能轻易影响苏隆,更意味着,他对苏隆而言是特别的!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提示,电话那头的苏隆语调一变:“你现在在哪里?”

聂飞轻笑了几声,却突然挂了电话,然后在心中默数:“10、9、8……”

数到一的时候,聂飞听到企划部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苏隆打开了企划部的大门,瞪着眼睛看着过道里的他发愣。

“苏先生,有位聂飞先生委托我们花店给您送花,请您签收!另外,小费是一个吻!”聂飞一本正经的对着苏隆胡扯,边说边走到苏隆面前,把手里的花塞了过去。

苏隆吃惊之余,把花抱了个正着,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聂飞好笑的看着苏隆发窘的样子,又晃了晃手里的餐盒。“还有,附赠一份午餐。”

“叮——”又是一声电梯抵达的提示音。

利南大厦的电梯正面并列就有三个。聂飞只当有人恰好经过这层,回头都懒得,只是专注的看着苏隆,笑吟吟的等待苏隆可能会有的反应。

“苏经理,这位就是你的表弟聂飞?”童敬初温和的一句话出来,苏隆和聂飞的后背同时僵硬了。

新年之情人节番外

新年之情人节番外上

早晨醒来的时候,苏隆习惯性闭着眼睛往身边靠,但却没有触碰到温热的人体,而是摸到一个只剩丁点余温的浅窝。

聂飞已经起床了。

苏隆慢慢张开眼睛,看了看时间,才七点。聂飞还是没有摆脱童敬初留下的影响……想到这一点,苏隆心里就有种深切的疼痛感。为什么不是他先遇到聂飞呢?

他们重逢已经有好几个月。苏隆开始悬逐渐熟悉解聂飞的生活习惯,还有个人喜好。可了解的越多,苏隆就越是不安。童敬初那个王八蛋虽然不在,可每时每刻,苏隆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yīn影缠绕不散,充斥在每个角落里。

苏隆用手背盖住了眼睛,轻轻了叹了口气。他承认喜欢聂飞,喜欢到心都会痛的程度,也许已经是爱了,只不过,说不出口。而聂飞,也不再像他们初遇时那样,用温柔且充满情意的眼睛看着他说“我喜欢你!”

他们都变了,更加懂得怎样配合对方,懂得退让,不再争吵,可激情也如退潮一般,变得平淡无味。

聂飞不再像从前那样索求无度。更多时候,他们只是抱着入睡,亲柔的接吻,都怕伤害对方。为数不多的几次□更是按步就班,虽然也有快感,却像少了点什么。

苏隆知道聂飞对自己仍然有情,可他曾经无情的践踏过这个青年的心,又怎么能奢望聂飞仍然义无反顾。

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苏隆下意识把手收进被子里,双眼轻闭。

苏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或许,只是害怕看到聂飞平静的脸。

脚步声在床边停了下来,床微微向一边下陷——聂飞坐了下来。

苏隆正在犹豫要不要装做刚睡醒的样子,却突然感觉到脸颊被温暧干燥的指腹轻轻抚过。

皮肤上迅速窜过颤栗的快感,眼睛却有些发酸,苏隆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不露任何异样。聂飞的手总是这样温暧,无论什么时候,始终充满热度……他怎么可能不沦陷?就算要用自己的所有换取聂飞的爱情,他也愿意。

聂飞显然没有发觉苏隆已经醒了,只是执拗的,一遍遍轻抚苏隆的脸颊,指尖甚至微微颤抖着,似乎害怕惊醒苏隆。

所有的情感,爱意,都在这简单枯燥的动作中显露无疑。

“苏隆……”聂飞小声的念着这个名字。

苏隆心一颤,几乎控制不住想张开眼睛抱住这个青年。

“苏隆……”聂飞轻叹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额头、嘴唇,留连着不愿意离开。

苏隆觉得自己就像沐浴在温暧的水中,浑身都轻飘飘的,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让他连指尖和头发丝都跟着发颤。

吻离开了,聂飞替他掖了掖被子。

“苏隆。”聂飞顿了顿,说得有些艰难。“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我……其实没有必要。当初你也是受我连累……你不用委屈自己来补偿我……真的!”

苏隆正要睁开的双眼就像被上了锁,无论怎么努力,居然都无法动弹。他没有想到,聂飞竟然会这么认为……他是觉得对不起聂飞,但只是懊悔聂飞为了替他脱罪去自投罗网,他痛恨的是同样身为男人却需要聂飞牺牲自己来保护。难道,聂飞以为,他只是在补偿?

一时间,苏隆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苏隆,如果你不爱我,别再给我希望了。我只希望你离开的时候,可以告诉我……”聂飞的语气很轻,近似于喃喃自语。

苏隆想说,他永远不会走!但还来不及开口,聂飞又在他的唇上辗转亲了片刻,然后起身出去了。

没多久,苏隆就听到聂飞开门离家的声音,应该是出去上班。他披了衣服下床,走到客厅,果然看到餐桌上摆着早餐。

聂飞现在是一家连锁饰品店的店长,当然,只是在替别人打工,但工资养活两个人却已经不成问题。苏隆有不少积蓄,他好几次都想拿钱出来,可聂飞却坚决的拒绝了。

苏隆知道聂飞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充满担忧,但他暂时还不想告诉聂飞,之所以辞职并不是因为童敬初,只不过他想试试聂飞所说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揭开保温的盖子,苏隆看到一杯自榨的豆浆,还有聂飞一早出门买来的油条、豆腐片和馒头,另外还有一小碟腌菜。豆浆里的渣没有滤去,聂飞坚持这样对肠胃比较好,也能增加饱足感。馒头松软自不必说,还细心的从中间剖开一道缝,可以凭自己的喜好塞填充物。

尽聂食物不如以前粗细,但苏隆却觉得无比美味。人张口吃着聂飞准备的早餐,一滴眼泪冷不防地滑了出来。

苏隆眨了眨眼,怔忡的看着餐桌上的那滴水珠,却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聂飞曾经对他说过,人要为自己活!还曾告诉他,生命的意义不一定在于创造了什么,只要一天结束,回想起来觉得开心就足够。

那时他只把聂飞的话当成不思进取的自我辩解,到现在,他才明白,这样的生活是多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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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里到工作的店面,一路上满是情人节特有的节日气氛。看到的十个人里,就有三五个手中捧着花或是礼品。

做为饰品店的店长,聂飞当然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可以说,他在一个星期前,就牢牢记着这个时间。因为他想和苏隆单独的、在一个早就想好的地方渡过。

“飞哥,你今天有没有约会啊?”同店的服务生小谢冲着聂飞挤眼睛。

聂飞觉得好笑,其实他不比店里其他几个服务生大,但是做为店长总得有点威严,也只好随他们这么不伦不类的叫。

由于饰品店走的是青少年路线,店里的服务生也都相当年青,外形更是不错,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会生出点别的心思。

聂飞知道小谢这么问八成是店里的其他女服务生想知道,于是微笑着点点头。

“啊?”小谢吃了一惊。

聂飞平时虽然好说话,偶尔也会和他们一起唱唱K什么的,但很少提到自己的事情。而且……从来没有女孩来找过他,被误认为没有对象并不奇怪。

小谢立刻穷追猛打的套问起来,而其余店员虽然手上在忙着自己的事,却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

“就你八卦!”聂飞笑骂一句,故意拉下脸。

服务生们都识趣了,店长不想说,于是只能摸摸鼻子埋头干活。

每逢节假日,店里都比较忙碌,聂飞在微笑和鞠躬迎送客人中发现不知不觉忙到了中午。

午休时每个普通员工有半小时自由活动,实行轮休制,而聂飞的时间则更多一些,有一个小时。平常负责订餐的服务生照例问聂飞要不要在店里吃,聂飞摇摇头脱下制服。

以前聂飞也和其他人混在一起,但自从苏隆来了以后,他就习惯走五分钟的路回到家里,然后花二十分钟炒菜做饭,平平静静的和苏隆一起解决午餐,之后再走五分钟时间回去店里上班。

最初聂飞总是很赶,而苏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会在他回家前把当天要炒的菜洗切完毕,并且事先把饭焖上,这样他回家只要直接炒菜就行。

想想苏隆从第一次用电饭堡结果把内胆直接烧焦,到现在已经可以做出松软可口的米饭,聂飞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上翘。

“飞哥,有人找你!”小谢面色有些古怪的冲聂飞大声喊道。

聂飞愣了愣,随后就看到一个穿着修身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相貌不能算十分出众,但冷淡的面孔却有一种致命吸引力。黑色的修身风衣潇洒帅气,随意系上的腰带把腰线勾勒得利落流畅,颈间的方格围巾稍稍柔化了男人冷硬的气质,添加几份暧意……聂飞傻眼片刻,眼前这个人是苏隆无疑,但他已经有很久没看到苏隆这么隆重的打扮了。

不对,应该说,苏隆与他重逢之后,大部份时间都是呆在家里发霉,已经很少正装出门。

“聂飞。”苏隆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表情虽然僵硬,但还看得出来有点像微笑。

店里的其他服务生都在好奇的打量苏隆和聂飞,在那些目光的注视下,苏隆的表情更加生硬了。

“出什么事了?”聂飞回头看到紧盯苏隆的目光,心里有些不舒服,当下拉着苏隆出了饰品店。

苏隆抿着唇,眼神复杂的看看聂飞,又看看店里。“我不该来这里。”

聂飞一愣,立刻想到苏隆肯定又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只是不喜欢他们盯着你看……”

话一出口,聂飞和苏隆大眼瞪小眼,两人一起脸红。

“嗯……那个,我是想来问问,你下午能不能请假?”苏隆撇开视线不知道看着哪里发呆。

白|皙的皮肤晕上淡淡的绯色,从耳根没入脖颈……聂飞心头一跳,突然特别想咬上一口。

“如果不行就算了。”苏隆很快又接了一句,不过眼睛却垂了下来,明显有些不开心。

新年之情人节番外下

“你等等……”苏隆难得主动要求什么,聂飞哪还会拒绝。由于平时表现良好,电话那头的老板特别宽容的给了假,倒是服务生们眼红地直嚷嚷着要聂飞请客补偿他们不能过节的精神损失。

聂飞生怕让苏隆等得不耐烦,不管什么要求都一一应下,这才狼狈的逃出饰品店。

“去哪里?”聂飞看了看身上的休闲外套,本想走到苏隆身边的念头立即打消,很自觉的稍后退一些,拉开距离。

苏隆眼中神色变幻,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陪我去吃饭吧!”说完,也不等聂飞,转身就走。

聂飞心中疑惑苏隆到底知道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想了想最后还是没问。

走了没几步,苏隆却突然停了下来,把想心事的聂飞挡了个正着。

“怎么……”聂飞话没说完,眼睛就瞪大了——苏隆居然把手往后一伸,拉住了他的手。

这……这这……聂飞觉得似乎有一股强大的电流从指尖窜进心脏,每一个细胞都兴奋的鼓动着,无法平息。

苏隆没有回头,也没说话,而是又迈开了脚步。

聂飞如梦初醒,他在这一刻把所有路人惊讶的目光抛在脑后,大步跟上苏隆,笑容从心底漾出来,连眼角都不自觉的上扬。

苏隆订好座位的餐厅比较有格调,但很隐蔽,主要做熟客生意,很符合他的品味。

聂飞进餐厅时,负责引导的侍应生皱了皱眉,很明显地露出轻篾的表情。苏隆拉着他的手紧了紧,转身就要走。聂飞连忙制止,他知道是自己穿着不够正式,倒也不怪侍应生看不起人。若放在平时,他会选择扭头就走,省得进这种又贵又不知所谓的高档消费场所还要受气。不过今天日子特别,又是苏隆主动邀请,他自然不会把侍应生的无礼放在心里。

撇去侍应生最初外露的不良情绪,食物倒是很有特色,又很美味。聂飞看着吃相优雅,时不时偷看他反应的苏隆,心中一暧,腿不自觉的寻找到对面苏隆的腿,暧昧的靠过去。

苏隆的脸立刻变得通红,但却没有把腿移开。

两人面对着面默默吃饭,腿紧紧挨在一起,就像是,他们正并肩而坐,说不出的亲密。

聂飞微笑地看着苏隆,有一种看到地老天荒也不厌倦的满足。

“要不要去看电影?”苏隆抬头迅速看了聂飞一眼,然后垂下眼看着面前的餐盘,手中的叉子在食物里翻来翻去,显然注意并不在上面。

聂飞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不知道还有没有票。”

“情人节不是晚上比较挤吗?”苏隆有些疑惑,随即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手中的叉子几乎把餐盘里的食物挑了出来。

“那去看看好了。”聂飞心中好笑,手轻轻覆上苏隆仍握着叉子的指节。他现在总算确定苏隆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而且似乎还花了些心思想让他开心。

苏隆的手颤了一下,唇抿得很紧,似乎在下什么决心。片刻后,他猛地松开餐具,反手握住聂飞的手。

“……走吧。”聂飞移开视线。他快要忍耐不住了,苏隆现在的表情还有动作都可爱得让他心痒,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会失控。

花了十几分钟走到附近一家电影院,果然如聂飞所想,座位全满。进进出出的情侣有一小部份是上班族,大多则是年轻学生。而且,几乎每对情侣都带着一束鲜花。抬眼看去,附近都是“情侣特惠”、“买一送一”等洋溢着节日气氛的标语。

聂飞和苏隆两个大男人站在一堆柔情密意的男女情侣当中,显得极为扎眼,渐渐就有人议论起来。

苏隆起初还没注意,发现自己成为焦点人物后脸上很快浮现一丝尴尬。

聂飞心疼苏隆,冲着离他们最近且一直看着他们咬耳朵的某对情侣瞪起了眼睛。

“啊啊……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是情人关系……”被瞪的女孩猛地兴奋起来,揪着身边的男孩拼命摇晃。

男孩一边无奈的任女孩折磨,一边用眼睛狠狠的瞪回来。

聂飞突然觉得好笑,他干嘛和小孩子计较?话虽如此,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他突然用力拉了苏隆一把!

苏隆被扯得往前一倒,让聂飞抱了个满怀,然后两人的嘴唇就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

四周蓦地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吓住了。不过,很快,就有人开始咒骂“恶心”“变态”……但聂飞却当做没听到,只是一心一意的吻着苏隆,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松口。

一阵风扑来。聂飞下意识挡在苏隆面前,随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中了额头。眼前散落无数花瓣,额上有些痒有些疼好像有液体从额头上缓缓淌下,很不舒服。

“伤风败俗。”有人牵了头,别的人也开始跟风,看向聂飞和苏隆的眼睛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苏隆脸色发白的要上前理论,却被聂飞出手拦住。

“同性恋又不碍着你们什么?干嘛侮辱人?”女孩抱不平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更多人的指责中。

聂飞对着被男友拖走的女孩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面不改色的拉着苏隆就往外走。

“滚得越远越好!”有人在后面跟着骂。

苏隆气得连手指都在发抖,直到离开了电影院才略带责备地甩开聂飞的手:“你为什么要凑上来?”

聂飞嘻皮笑脸的拉住苏隆:“我爱你!”

“……装傻也没用……”苏隆的表情突然一滞。“你刚才说什么?”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聂飞提起嗓音,连说了三遍,惊动路人无数。

苏隆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后却不是感动或高兴,而是顶着围观群众不明真相的目光满脸窘迫的拉着聂飞逃离原地。

聂飞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苏隆一直知道这点,但到了今天,他才真正领会。

事实上,聂飞在众人面前亲吻他时,他心里是喜悦的。这表示聂飞愿意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地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同时,他也害怕,怕别人充满恶意的目光,更怕不被祝福。

而当聂飞替他挡下旁人掷来的花束时,他才发现自己很傻,他的人生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唯有聂飞,才是他需要在意的人。

聂飞额头上的伤口不大,只是被花刺剐到了一点而已,贴上创口贴后又变得生龙活虎。更何况,看到苏隆担心的眼神,聂飞觉得这个伤口完全抵回票值。

“哥哥,要买花吗?”细嫩的小嗓音带着几分讨好。

聂飞愣了一下。他现在和苏隆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街边小公园,比起KTV、游乐场和电影院无形中冷清了许多,没想到居然还有兜售玫瑰的小孩。

“不要。”苏隆的声音很冷淡。

小孩顿时有些瑟缩,但还是不肯放弃的看着聂飞,满脸委屈。“哥哥,情人节送花可以白头到老哦~”

“好,给我一朵。”苏隆刚要再次拒绝,却看到聂飞已经掏了十块钱递出去。

“谢谢哥哥。”小孩十分聪慧,接钱的动作迅速敏捷,同时塞回一支小得可怜的红玫瑰,笑眯眯的转身就跑。

苏隆一脸崩溃:“聂飞,你买这个干什么?”

这支玫瑰外头包了层透明的包装纸,但花瓣边缘已经有点枯了,一看就知道不是新鲜剪下的,既寒酸又难看。这样一支卖十块钱,就算是过节提价也太夸张了。

聂飞没说话,而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苏隆,一手拿着玫瑰,另一只手状似撒娇的拉了拉苏隆的衣袖。

苏隆想开口说扔了,又有点不忍心,结果脑子一热,气呼呼地伸手从聂飞手里把花抢了过来。

聂飞立刻笑着凑过来,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苏隆顿时觉得,就算丢脸也没什么大不了。

“苏隆,你坐过摩天轮吗?”两人正抱在一起耳鬓厮磨,聂飞却突然问道。

苏隆没坐过,从小他就被教育着远离玩乐,尽一切努力充实提高自己。而等他可以支配自己的人生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游戏的心情。

到了游乐场,聂飞就找了个地方让苏隆坐着,自己挤进人堆去买票。

情人节连游乐场都是爆满,苏隆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闲人。不可否认的是,当他看着聂飞挤得满头是汗,拿着票向他跑过来时,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摩天轮要说也没多稀奇,和缆车差不多,无数小笼子,像水车那样转圈圈,温吞的速度就连老年人坐在里面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其实说到底,坐摩天轮也就只能看看风景,真没多少趣味性。

“苏隆。”聂飞的脸上有可疑的绯红,看起来极像是害羞。

苏隆觉得自己肯定是产生幻觉了。

“我听人说,如果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愿望就会实现……”聂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吱吱唔唔半天没有说出后半句来。

苏隆沉默的看着玻与玻璃外的风景,没理会聂飞。

看到苏隆兴致缺缺,聂飞到最后也没把话说完整,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失落。

摩天轮一般转一圈要五分钟,总共四圈才结束。

当慢悠悠地转过两圈,在第三次到达最高点的时候,聂飞完全对这次情人节失望了。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心里有些苦涩。原本想告诉苏隆,他的愿望是永远和苏隆在一起。但看起来,苏隆根本不想知道。

或许是他要的太多,爱情的世界原本就有分轻重,苏隆已经愿意和他在一起,又有什么必要非得口头承认?

“我爱你!”

……

聂飞挖了挖耳朵,有些不敢相信。

“聂飞,我爱你!”

聂飞完全呆住,眼睛眨了又眨,直到苏隆主动倾身过来,轻轻吻住他的嘴唇……

21屈服

聂飞从未想过,与童敬初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遇。

他从骨子惧怕童敬初的疯狂,上一次见面完全是为了避免童敬初把求而不得的怒气迁移到苏隆身上。他并未想到一种可能,或许童敬初与苏隆是认识的。

毫无预兆的重逢让聂飞瞬间茫然,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同时面对苏隆和童敬初,如果童敬初再做纠缠,他又该怎么办?

“苏经理,不介绍一下?”童敬初的语气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聂飞突然心中一动。他直觉童敬初是在暗示:苏隆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莫名的,聂飞的心立刻安定下来。并不是他想欺骗苏隆,而是,童敬初与他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

不过,对于童敬初明显的卖好,聂飞反倒有些恼火。到底童敬初是一开始就掌控了全局,还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苏隆和他的关系?

“表弟,聂飞。”苏隆冷硬的介入谈话,表情、眼神都有些不自然。“聂飞,这位是利南的董事长童敬初。”

回头看苏隆的聂飞立刻就发现苏隆有些不对劲,但他并没有想太多,而是顺着苏隆的话而下,对着童敬初冷淡礼貌的点了点头。“童先生,你好。”

童敬初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聂飞,没有揭穿他们相识的真相,而是一本正经的颔首示意。

聂飞把手里的餐盒递给苏隆,然后转身礼貌的对童敬初笑了笑。“童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只是来给表哥送午餐,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

“等等。”童敬初眼神一暗,挡住了聂飞的去路。

按捺不住了?聂飞从刚才见到童敬初起就觉得有些不安——童敬初目前为止表现得很平静。越是看不出情绪,私下是什么心思就越不好说。他不认为童敬初这样固执的人会轻易放他自由!

“请问有什么事吗?”聂飞背对着苏隆,看向童敬初的眼睛露出警告的意味。

童敬初像是没有听清聂飞话中的深意,径自笑得温文有礼。“聂飞,最近苏隆管理的企划部很缺人手。我听说你和他一个学校毕业,想必能力也很出众,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利南发展?”

“童先生!”苏隆脸色难看走上前来,有意无意地挡在聂飞与童敬初之间。“我还来不及告诉聂飞,现在就要他回复,未免太仓促了。”

聂飞的心跳突然漏跳一拍。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而他还不知情。他下意识想把苏隆护到身后,可苏隆的脚却像生了根,愣是杵在原地不动。

更让聂飞惊讶的是,童敬初没有因为被忤逆而不悦,反而露出一种类似无可奈何的表情。“苏隆,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苏隆回绝得毫不客气。他的语气虽然冷静,但音量提得有些大。

“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聂飞皱着眉把苏隆拉到身边,同时手下悄悄用力,在得到苏隆的注视后,用眼神暗示苏隆先不要说话。

童敬初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极快的闪过一丝狠意。“苏经理,你又何必担心,我看聂飞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事情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聂飞,你说是么?”

聂飞仔细回想了一遍对话内容,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童敬初居然想让他来利南上班,如果在之前他也许会高兴能和苏隆一起工作,但现在已经知道童敬初是老板,又怎么可能答应?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劝苏隆辞职。

除此之外,聂飞觉得苏隆的表现很是奇怪,就好像和童敬初之间有什么秘密一样。这种感觉让聂飞很不舒服。

“聂飞,最近利南的业务十分繁忙,下个星期开始恐怕需要长期加班,你忍心看着苏经理那么忙碌却不帮忙吗?”童敬初完全撇开了苏隆,直接对聂飞笑道。

“我可以……”苏隆刚要前踏出一步,却被聂飞的话定在原地。

聂飞说:“我愿意来利南上班。”

童敬初眼里终于染上一丝笑意,他所希望达成的目标当然不只现在这么一点,但他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懂得凡事适可而止。“那么,从明天起,聂飞可以来企划部报道了。至于个人档案,苏经理一会儿就可以去人力资源部立个临时档。试用期半年,表现好可以提前转正。怎么样?”

苏隆的两只眼睛就像要喷出火来一样,一字一顿份外清晰:“多谢童先生栽培。”

童敬初又看向聂飞,而聂飞垂下眼错开了视线。

“谢谢童先生。”只要稍有点理智的人,都听得出来,聂飞绝不是高兴的声音。

不过,童敬初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答应来利南?”苏隆把手里的花甩落在地,语气里充满了焦虑。

聂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之所以答应得那么爽快,是因为童敬初已经明摆着拿苏隆来威胁自己。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出来,如果真的不来利南,童敬初有无数个办法阻挠他们,甚至为难苏隆。

“苏隆,你好像很紧张!为什么?”聂飞突然问道。

其实,聂飞感觉得出来,苏隆并不喜欢童敬初,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敌意。但苏隆显然又是不知道童敬初和他之间曾发生的事,那么,苏隆和童敬初到底有什么瓜葛,童敬初又为什么对苏隆有些特别?对,的确很特别,甚至,童敬初还有些故意屈尊的意思在里面。

“没有!”苏隆反驳得很快,但眼神却很不自然的撇到了一旁。

聂飞潜意识里觉得有些猫腻,可他相信苏隆不至于和童敬初有什么暧昧。不过,他更确定自己当机立断是正确的。虽然他不喜欢看到童敬初,但好歹可以借着来利南的机会保护苏隆,不让童敬初有机会做出什么伤害行为。

“苏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工作。”聂飞的语气有些委屈。他发现很多时候,对苏隆撒娇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和好途径。

果然,苏隆明显有些挣扎地变幻了好几次表情,半天都没说话,最后,他才明显不悦的回了一句:“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强求。不过,童先生的性向比较特别,而且性格有些霸道……你下次碰到他,尽量不要和他唱反调。”

聂飞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高兴起来。听苏隆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怕他吃亏的样子。能被苏隆如此记在心上,他说不出的开心,连之前对苏隆存在的一点点疑虑也都暂时忘在脑后。

这个时间点还不到午休时刻,最初苏隆出来和聂飞见面还有些围观的员工,但在童敬初出现后,都生怕被逮着不在岗证明,早就溜得一干二净。走道里空空荡荡的,除了聂飞和苏隆,没有其他人。连呼吸声稍大点,似乎也能听到隐约的回音。

偏偏是这种寂静的气氛下,聂飞看着为不明原因焦躁不安的苏隆却起了别样的心思。“苏隆。”

“嗯?”苏隆脸上有些不耐烦,但是他也没有赶聂飞走,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看着地面上的花束发呆。

“我想亲你。”

苏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吃了一惊,随后,他便被聂飞紧紧抱住了,手里的餐盒差点没捏紧。

聂飞没有给苏隆反应过来的时间,他只是迅速的偷了一吻,然后就嘻皮笑脸的离开了。“晚上要准时下班哦!”

直到电梯门合上,并且指示楼层数一层层往下跳时,苏隆才恍然回神般的轻触自己的唇。

刚才那一吻的感觉很奇妙!在这种等同于公众场合的地方接吻,就像偷情一样,虽然持续时间短暂,强烈的羞耻感和紧张却使得快感异样强烈。苏隆回想起那个亲吻,浑身就不自觉的发热……而且,聂飞似乎还把舌头伸进来了。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短信音,打断了苏隆的绮思。他这才真正的缓过神来!

短信是聂飞发来的:苏隆,如果不是因为你要上班,我真想把你就地按倒……聂飞。

粗鲁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蛮横的语气却让苏隆产生了一丝羞意。更要命的是,他脑子里居然不切实际的浮现聂飞有力的手臂紧紧缠着自己不放的情形。

“苏经理?”企划部的金牌秘书李璇英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苏隆心中一凛,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被看到,几乎是立刻就板起了脸。“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李璇英一脸莫名其妙,有些委屈的嘟囔起来:“没有鬼鬼祟祟呀!我只是想说,一直没谈下来的X集团刚才发来想合作的意向,而且还传真了一份合作项目书过来,需要您亲自过目……”

苏隆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但一时间也不好再变回来,于是就努力绷着一张脸回自己办公室工作去了。等关上办公室的门后,他才终于彻底放松,有些魂不守舍地打开餐盒——里面全是他爱吃的菜,而且好香!

现在才十一点,离吃饭时间还早了些。但苏隆还是忍不住偷吃了几口,而且没用筷子,直接上了手。当他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吸吮沾了油的手指时,脸又红了。

心突然就活脱脱的乱蹦起来,毫无道理,不想克制。苏隆擦净了手,有些犹豫的拿起手机,想了又想,打几个字,觉得不好,删除再打,反复几次后,才终于点下发送。

知道了!

短短的三个字,聂飞却捧着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一种甜蜜的感觉。

聂飞正想着晚上是不是可以和苏隆做几回爱做的事,手机却突然猛烈震动起来,差点从手里跳了出去。

三英寸的触摸屏上大大的显示着四个字“私人来电”。

22误会

童敬初心里有一种恶毒的愉悦感。

那些给苏隆看过的照片,每一张,他都仔细的看过,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把那些凝固的影像变成电影流畅的播放出来。那种感觉,就像心脏生生遭受凌迟,疼痛到麻木。

所以,当他看到聂飞慢慢转过身,一脸淡漠冷静,唯有眼神不慎流露出一丝惊色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解恨的快意。

尽管愉悦,但心底深处却是隐隐作痛。他每做一件事情,都只是在让自己的伤口进一步溃烂。不管做什么,结果都让他越发认清,聂飞不爱他,甚至连喜欢都那么少。

有的时候,童敬初也会反省一下,为什么非要聂飞不可。

他偶尔对心中充满的忿恨与不甘感到困惑,但想到苏隆和聂飞在一起的样子仍然无法宽容对待。论及外表,他比苏隆出色,也许资产还算不上顶尖,但绝对衣食无忧。可是,他就是得不到聂飞。

当一个人拥有一切的时候,他可以有足够的慈悲。可若是不圆满,要他眼睁睁看着别人幸福,他寝食难安。

因为得不到,所以份外诱人,骨子里的私欲躁动不安,他除了掠夺别无选择。

童敬初确实想过若是一开始他没有采用那么极端的办法禁锢聂飞,现在的情形会不会不同。但总体说来,他更后悔的不是锁住聂飞,而是给了聂飞逃走的机会。

事到如今,聂飞对他充满了戒备,想故计重施已经绝不可能。而且,他对锁住的宠物也失去了兴趣,他要聂飞主动的呆在他身边。

至于苏隆,他也要留下。能创造价值的人才虽多,却不见得个个都能在短时间内胜任苏隆的工作。哪怕苏隆的存在令他如梗在喉,出于大局的考虑,也绝不能放手。

从监视器里看到聂飞出了电梯,走出利南的大门,童敬初这才打电话给门厅接待女职员,要来了聂飞的手机号码——利南的保安制度十分严谨,外来人员都必须留下联系方式才可以进入。

童敬初拨通聂飞手机时,心里略微有些得意。他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哪怕给了聂飞逃走的机会,最终,还是把聂飞送回了身边。

手机那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还有搭车时才听到的发动机轰隆声。

童敬初大约能猜出,聂飞在乘公交。

“聂飞!”不需要确认,童敬初就笃定的喊出这个名字。

不出所料,手机那端的呼吸声有些变化,似乎稍微粗重了那么一点。

“回到我身边来,聂飞,你和苏隆不会有好结果。”童敬初本想直接警告聂飞,但话出口时却忍不住变柔软了。

聂飞还是没有回答。

又等了一会儿,童敬初发现自己的耐心开始消磨殆尽,语气不由得冷硬起来。“聂飞,如果苏隆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你觉得他可能继续和你一起?”

“随便你。”聂飞的声音终于从手机里传出来,或许是经过了机器分解组合,带着冷冷的金属质感,显得有些漠然。

童敬初还来不及发怒,手机就已经被挂断,听筒里一阵忙音。

“我们走着瞧!”童敬初按下挂机键,对着手机冷笑数声。

******

聂飞皱着眉看了手机片刻才收起来。

他和苏隆坦白过曾经被包养的事,但苏隆的不介意是建立在他承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基础上。如果童敬初一直纠缠不清,苏隆会不会认为他在说谎?

对于童敬初的威胁,聂飞自然是感到担忧,不过他还没傻到被牵着走的地步。只要他不在乎,童敬初就没了威胁他的工具。

公车到站后,聂飞先去了花店。花店老板远远看到聂飞,就笑着出来打招呼。

聂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自己有难处,不能来上班了。

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不想,对方虽然露出失望的表情,却很爽快的把合约拿了出来,当场销毁。

这下聂飞就更加觉得愧疚。“晓馨姐,谢谢你!”

“别客气!我这边再慢慢找人。”林晓馨一脸苦恼,不过,很快她就狡黠的笑了起来。“聂飞,如果你有空的话可要来帮忙,我可以按工作量给你算工资。”

所谓人情就是如此。林晓馨退了好几步,聂飞当然也想退一步。花店刚起步,只靠林晓馨一个女人确实有些超负荷。虽然他觉得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没什么空闲,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聂飞打了个电话给帮他补办身份证的老同学,除了转告他自己的新号码,另外询问了一下父母的状况。

说起来也是巧合,聂飞家的电话坏了有一段时间,因为老人平时的交际范围也就在住宅区及附近,较少使用电话,所以在接到聂飞数个无声电话后,才抱着怀疑的心态送去检修。

聂飞的老同学上门去替聂飞做说客,只说了他丢失身份证,需要补办。聂父虽然面露不豫,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聂飞,你现在住在哪里?今天你爸问我你的地址,我也说不上来……”老同学的声音踌躇了一下。“父子哪有隔夜仇嘛,要不,你打个电话回家?”

“先放在你那里吧,等拿到了,我再告诉你快递的地址。”聂飞避开了老同学的关心。他暂时不打算让父母知道自己的住处……万一他们心血来潮来到这个城市,发现他在和一个男人同居……恐怕会气到心肌梗塞。

同学毕竟比不得亲密好友,虽然能称兄道弟,但一些隐私却是不方例探询。老同学嘀咕了一下,只关照了一句让聂飞自己注意身体,就再见了。

按下挂机,聂飞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虽然老同学只留下只言片语,但由此可推断出,父母已经不那么生气,等身份证办下来,找个时间回去求和?

由于心情愉快,聂飞经过超市的时候,忍不住进去采购了一通。除了添补一些必备的日常用品外,还买了许多苏隆爱吃的菜。

等推着车子出来排队结帐,聂飞才觉得好笑——拿东西时没感觉,看这个心想苏隆一定喜欢,看那个又觉得也会喜欢,结果满满一车东西,两只手都拎不过来。

幸运的是,这家超市紧靠着生活区,因此特意开放了外送服务,只需要付一点服务费,就可以由专车负责包送一公里以内的任意地点。

进入小区后,外送服务员被物业保安拦了下来,于是帮忙提东西的人又换成了保安。

对此,聂飞觉得万分感激。虽然平时进出都有打招呼,但负责小区安全才是保安应尽的职责,若不帮忙也是本份。

“聂先生太客气了,我还没谢谢你上次帮我忙呢!”年轻的物业保安笑着摆手拒绝了进屋休息的邀请。

聂飞想了想,他好像也就是在保安对着电脑抓耳挠腮时指点了一下而已。

关上门,聂飞随便就着剩菜解决了一下温饱问题,简单沐浴过后,伸了个懒腰踏进卧室。

这个午觉睡得异常踏实。聂飞梦见了苏隆,梦中的苏隆主动抱着他,温柔的亲吻。

然而,美梦却在一阵炸雷中破碎。

拉开窗帘,聂飞才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雨了,而且还不小。

算算日子已经入秋,虽然气候仍然燥热,但每下一场雨,气候就会转凉一分。

尽管知道苏隆有自驾车,聂飞还是发了个短信:苏隆,下班如果碰上下雨,等雨小了再开车回家。

这一回,苏隆回复得很快。不过还是只有短短三个字:知道了!

捏着手机看了半天,聂飞才觉得脸部肌肉上提得有些僵硬,都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好像书里写的爱情也就是这样,智商下降,每天都会为不可思议的小事而牵动各种情绪。

******

苏隆下班的时候,雨非但没有停的趋势,而且越下越大。有好些没有交通工具的员工都选择留下来加班,但苏隆却有些魂不守舍,直到在车库里握住方向盘时,才觉得稍稍安定。

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到家里,鼻腔中似乎都能闻到饭菜的香气。苏隆好笑的摇头,他居然也会有赶着回家吃饭这一天……

进小区时,苏隆按平时的习惯,摇下车窗递识别卡给物业保安,然后就等待放行。

“苏先生,今天聂先生买了很多东西呢。”物业保安检查过后,略带调侃的笑着把识别卡交还。

苏隆愣了愣,他从没试过和保安这样……平等、自然的交流。

“是吗?”苏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嘴角抽搐了几下,挂上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聂先生真是好人,为人又客气,上回帮了我不小的忙,但是总客气着没放在心上,害我想感谢都没有机会。”保安的谈兴很高,看起来心情不错,边说边升起通道上的横栏。

苏隆觉得就像一滴油溅进沸水中,心里腾的一下,莫名的就生出许多不悦。他也觉得聂飞很不错,可听到保安嘴里说出来,就特别不是滋味。好像,自己的某部份被觊觎了,尤其不舒服。

“客气了,我想他也是举手之劳。”苏隆不自觉地冷淡了下来。

物业保安有些疑惑苏隆突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变化,心里也有点不痛快,不过想想彼此的身份,摇摇头把情绪压了下去。

虽然临回家之前发生了这点小插曲,但等苏隆打开房门时,扑面而来的诱人香气却让他忘记了一切,唇角微微勾起。

苏隆反手关上门,开始脱鞋,心里有些奇怪聂飞为什么没有迎出来。他倒不是非要聂飞这么做,只是有些不习惯。

“晓馨姐,别着急,你慢慢说……”

聂飞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苏隆愣了愣。晓馨姐?什么人?

23秋夜(纠错)

聂飞讲完电话,从卧室里开门出来,一抬脸就是惊讶的表情。“苏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隆定定的看了聂飞片刻,语气淡然:“刚刚……你在做什么?”

聂飞觉得苏隆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下意识就回答道:“朋友出了点事情,刚才在和她打电话。”

苏隆突然微笑起来,一边拉松领带,一边无意问道:“女的吧?”

聂飞嗯了一声,然后叫了声“糟糕”,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厨房。

苏隆的脸慢慢沉了下来。童敬初说过,聂飞是为了一个女人来到这个城市,虽然聂飞坦白过自己曾被男人包养,但这并不代表聂飞喜欢的是同性。

圈子里最看不起的就是既喜欢女人又喜欢男人的BI,这种人一般不会认真,很多都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说起来很可笑,男同志本身不见得能安定下来,可心底深处谁也说不准是不是有着遇上终身伴侣的奢望,又或是他们只能爱同性,以致于暗地里对可男可女的家伙都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最后发展成鄙夷。

苏隆倒不是看不起聂飞,他只是觉得可怕。如果聂飞喜欢的是女人,和他在一起又算怎么回事?聂飞为他所做的,聂飞一次次说喜欢他的认真表情……如果都是假的……或者,聂飞也能同样喜欢另一个女人。

“苏隆?你怎么了?”

苏隆一怔,有些自嘲的笑笑。“没事。”

“先吃这个,再去洗澡。”聂飞满脸神秘的递过来一个小盅。

小蛊只有拳头大小,是瓷质的,里面盛着的东西有点像炖蛋又有点像豆腐脑,一只轻薄透亮的瓷勺轻盈的托在上头。

看起来卖相是绝佳,闻在鼻中却不是炖蛋或豆腐脑的味道,而是醇香的奶味。

苏隆满腹疑问的接过小蛊,挖了一勺放入口中,滑嫩香软,入口即化……不是豆腐脑,更不是炖蛋,而是,像牛奶。但说牛奶又不确切,因为香甜中还带着股辣劲,热乎乎的吃在嘴里,从食道到胃整个都暧了。

入秋后的雨透着寒气,虽然有车代步,还是会冷。苏隆以前不觉得,或许是近年工作忙碌疏忽了对身体的关注,偶尔会有些力不从心。之前在车库停好车时就觉得这一路回来,指节都有些发冷僵硬。

而现在才吃了一口聂飞递过来的……点心?竟觉得隐隐有股热意从腹中烧起,连带着四肢百骸也舒服了起来。

“这是什么?”苏隆又挖了一勺,很快的吞了下去。

聂飞露出有点苦恼的表情:“姜埋奶?姜撞奶?总之就是姜汁和牛奶加冰糖做的。”

苏隆听得莫名其妙,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做法。小蛊才一点大,他三两口就吃完了,身上居然出了层细汗,把身上的寒气驱了个干净。

“这种点心在广东、广西好像比较流行,我今天在超市看到居然有卖水牛奶,就想到可以做这个给你去寒。”聂飞的眼神带着笑意,语气中的关心情意没有任何伪装。

“你怎么会做?”苏隆发现自己心里居然有点甜蜜的感觉,顿时一凛,叉开了话题。

聂飞接过空了的小蛊,随口答道:“你如果喜欢,以后我再做。我的外公外婆是广东人,很小的时候在他们那里吃过。对了,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那里玩玩,有很多特色小吃……”

苏隆站在原地静静听着聂飞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聂飞是认真这么说,还是仅仅是说说而已。无法否认的是,聂飞的话给他一种已经是一家人的感觉,可这样的温暧又能持续多久?

“聂飞,你今年多大了?”苏隆进浴室前突然回头问道。

聂飞正忙着往餐桌上端汤。“二十,怎么了?”

“没什么。”苏隆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二十岁,这么年轻,比他想像中还要小许多。这样一个男孩说喜欢他,有多少可信度?也许现在的喜欢是真的,不过很快就会没有了吧!

这样的男孩子,需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留下?钱?美色?这样的东西,他有吗?

要说感情,苏隆并不相信。他这个年纪说感情有点可笑,但是他想要聂飞的感情。

******

聂飞觉得苏隆有些不对劲。

傍晚苏隆回来之前,他接到林晓馨的电话。林晓馨的花店还没正式开起来,却已经有地痞流氓欺负她身边没有男人帮忙,居然明目张胆的去收什么保护费。

黑社会到处都有,但基本不会干这么不入流的事。用一句搞笑却贴切的话来形容就是:时代在发展!

按林晓馨所说,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黑社会,顶多是住在附近的某些不良少年。

对付这些小孩,林晓馨虽然只有一个人,不过也不见得害怕,毕竟警察也不是吃干饭的。但没想到的是,林晓馨的父亲正好到花店附近散步,结果被那些混蛋推了一把,然后就突发性心肌梗塞,送进附近的医院抢救。

孩子毕竟是孩子,出了事吓得马上就跑,再也不敢来花店找茬,但林晓馨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开个小店不难,但也不容易。前期的筹备,预订的花源,都花了不少积蓄,结果临到父亲住院,手头却很紧张。

医院方面虽然做了紧急处理,暂时压下了病情,但建议林晓馨尽快支持老人做手术。可林晓馨一时间手头上只能拿出三万块余钱,短期内周转不过来,心急之下只好向朋友借钱。

然而,令林晓馨心凉的是,往日里有说有笑的亲友在这紧要关头反都扭扭捏捏起来,不是没钱就是家里也有事等着用……总之一句话,就是不借。

林晓馨打电话给聂飞倒不是借钱,只不过手机里的通讯录都打了个遍,心灰的在聂飞这里倾诉两句而已。

聂飞心里也替林晓馨着急,毕竟林晓馨是少数那些愿意相信别人,看到别人陷入困境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就像聘用他这件事,林晓馨嘴上虽说是需要帮忙,但更多的恐怕是帮助他这个没有身份证,在她眼里却是好人的家伙。

说实话,如果可以,聂飞想帮林晓馨。但他的钱都是苏隆的,也不好说借,更何况,林晓馨的问题也不是几百上千可以解决的。

本来受到童敬初的威胁不得不去利南上班,聂飞就已经心有不安,再加上受林晓馨的困境感染,聂飞当晚并没有多少性致。

而苏隆虽然有过主动求欢的记录,但基本都是发泄,从没有哪次,是情动所致。

聂飞可以感觉到其中的差别。尽管进行到中段后,两人水□融,都能得到满足,但总觉得有些遗憾。

所以,当聂飞上床时发现被单下的苏隆居然是赤身单|体的,简直可以说是大吃一惊。

肌肤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就像是火星燃原,身体迅速的热了起来。

窗帘半掩着,外头的灯火能照亮一半卧室,唯独给床留下了一片yīn影。而在那片yīn影之下,聂飞慢慢覆上了苏隆,失控的亲吻着,十指交缠,亲密到令彼此头皮发麻。

聂飞没有问为什么,而苏隆也只是沉默的邀请,两人失律的喘息声交杂在一起。

苏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有尖锐的棱角,反而显得柔和温驯。聂飞分开他的腿,他就热情的缠住聂飞的腰腿,双手紧紧的挂在聂飞身后,如蛇一般的在聂飞的爱抚下扭动。

黑暗中的苏隆眉目并不分明,但就是这隐约的轮廓却让聂飞激得不能自已。

汗水和情动的□成了最好的润滑剂。聂飞觉得这次情事竟比以前几次更加默契,完美到就像他和苏隆本是一体。

他们仅用正常体位完成了一次,并不累,心里都觉得异样满足。

聂飞惊讶的发现,他的情|欲虽然仍未抒解彻底,可萦绕在他和苏隆间的脉脉温情却使他更乐于与苏隆亲密相拥、肌肤紧贴,静静的躺在一起。

两人抱得很紧,以致于很快就出了一身汗,把被褥都浸得有些粘湿。

没有羞涩,没有别扭,而是非常自然的亲吻,随后,聂飞笑着把苏隆赶去洗澡,而自已则翻出干净的床单和被套,把汗湿的那些换了下来。

苏隆洗完澡出来,还在滴水的头发,以及被热水蒸润的唇色都让聂飞觉得心里更加喜欢,恨不得立即压倒他再大战三百回合。

“你去洗吧,明天再忙,小心吹风着凉。”苏隆把手中擦头发擦得半湿的毛巾拍到看着他发傻的聂飞脑袋上,语气有些忍俊不禁。

苏隆在主动关心他?聂飞心里顿时涌起更多的爱意,他随手拉下头上的毛巾,用力勾住苏隆的脖子,在苏隆错愕之下狠狠的吸了一下红润的嘴唇。

由于太过用力,聂飞觉得腮帮都有些发酸,而苏隆则是一脸无可奈何,居然有些“随你乱来”的意思。

聂飞舔了舔唇,差点又冲动起来。

最后,想到明天还要上班,聂飞苦着脸窜进浴室灭火,剩下苏隆一脸玩味的坐在床边轻抚新换上的干爽床单。

苏隆看着已被消灭爱|欲痕迹的床出神,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晦暗不明。良久,他脱了鞋钻进被窝,翻来覆去几下,又坐起来。发了会儿呆,索性用薄被包紧刚洗完澡、体温还略高于平时的身体,走到阳台上坐了下来。

或许是下过雨的原因,天空显得特别干净,居然还能看得到一些星星。

苏隆看着天际,很快就产生了似梦似醒的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隆再次被一双充满温暧气息的手臂连着被子一起抱紧,这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聂飞像一只大型犬一样,亲昵的蹭着他的脸,似乎在抱怨被忽略的不满。

苏隆好笑的拍了拍聂飞的脑袋,把被子掀开一条缝,让这个青年可以钻进来。然后,又把两人都包裹住,不留一点风口。

聂飞在被中很自然的拥紧苏隆的腰,两人磕磕碰碰的来到阳台栏杆边,一起倚着栏杆抬头看向天空,说着看星星的傻话。

夜里的风很凉,但紧贴的身体却很温暧。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他们居然在一床薄被的掩护下互相艰难的替对方除掉阻碍彼此的睡衣,然后像两只发情的野兽,磨蹭着欲望之源。

汗水很快冒出来,但被子一掀开点又份外的冷,而且也怕被人看到,于是索性捂得更紧,任薄被下的两具身躯更加湿热。

由于两人都站立着,插入十分困难。聂飞动作了许久,满头大汗却只能进入一点。

最后,苏隆在紧裹的薄被中困难的翻了个身,才终于被聂飞压在栏杆上从背后进入了。

压抑的低吟如游丝般被夜风吹散,苏隆在压抑与身后有力的侵犯中失神地颤栗。在□来临之际,他听到聂飞喘息的声音在耳边轻响。

“苏隆,跟我去S市生活好不好?”

24冲突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为彼此做到什么程度?关于这个问题,似乎从来就是无解。

“你不愿意为我留下来?”苏隆承认自已狡猾,但他又有什么办法。他的根基在这个城市,想离开并不是不能,只不过一切就得重新开始。

人总有固定思维,也有不容更改的习惯。苏隆适应目前的生活,他还没有足够的动力改变……或者说,他并不想改变。

这也是他能够大胆挑衅童敬初的原因。就算是童敬初,也一样不喜欢超出控制范围的事情发生。

他对童敬初说聂飞能为了他付出一切,事实上,连他自已都不清楚,聂飞肯做到多少。

“……苏隆,只要你希望。”聂飞沉默了很久,终于给出一个答案。

“那就留下来吧。”苏隆心中顿时一松。这样很好,他没有办法为了聂飞放下自已的事业。跟聂飞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不难,但假如有一天,聂飞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感到厌倦……

聂飞有些迟疑,不知在犹豫什么。

这让苏隆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他就算明知聂飞为难也不会心软,反而用沉默来等待自已想要的结果。

果然,最后聂飞没再提去S市的事情。他们相拥着回到卧室,然后在些微的疲倦中睡去。

夜半时分,苏隆没来由的从睡梦中惊醒,随后,在窗外透进的浅淡天光下,看着面朝自已、呼吸均匀的聂飞出神。手指隔空描绘着这个青年俊美耀眼的轮廓,然后无声的微笑,直至再度熟睡。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苏隆觉得神清气爽,就连乘电梯下楼时,聂飞和顶层的林小姐打招呼,他也没有任何不悦,而是也对着林小姐笑了笑。

苏隆极少对人露出和善的表情,或者可以说,他并不习惯对人和颜悦色。再加上,他偶尔心情愉悦到极点时,周围人往往会露出古怪的表情,让他很不舒服——记得上回他就是在李璇英面前笑了笑,结果他那个学妹居然两眼直放幽光……就像是饿狼见了羊!

林小姐大约是从没见过苏隆的笑脸,一时间呆在那里,直到电梯抵达底层才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

苏隆原本就很敏感,当场已有些不快。幸亏聂飞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和林小姐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拉着他进入地下车库,这才没有破功。

“苏隆,你以后别对林小姐那么笑好不好?”走进车库后,聂飞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苏隆的脸一沉,更加不高兴了。“什么意思?”

聂飞左右打量了一下,突然凑到苏隆耳边低声道:“我会吃醋。”

苏隆发觉聂飞温热的呼吸离自已很近,皮肤上都激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心里,四肢瞬间麻麻痒痒的,居然有点荡漾得不能自已的感觉。

“你怎么脸红了?”聂飞拉开距离后,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隆凶狠的剜了聂飞一眼,随即从聂飞满脸古怪的表情中发现自已居然含羞带嗔,顿时有一种被雷霹中的感觉,羞愤得恨不能找个地洞立刻钻进去。

刚要发飚,苏隆就被一个温暧的怀抱包围了。

“苏隆,我喜欢你刚才看我的表情。”聂飞咬着苏隆的耳朵,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苏隆气得在聂飞身上用力掐了一把,然后无视他痛得怪叫的夸张模样,绷着脸坐进车里。

或许是想通了与聂飞之间的关系,苏隆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心里甚至隐约有点甜蜜的味道。对于聂飞的调侃,也不如往日那样容易愤怒。

只不过……他表面上仍是冷淡,哪怕坐在身边的聂飞脸上表情再委屈,他也不加理会。虽然在床上,他是下面的那一个,可不代表平时也要被聂飞压着走。

苏隆突然觉得聂飞能和自已一起上班似乎也不是很糟糕,这等于说聂飞从此生活在他的眼皮底下,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再不用猜测自已不在的时候,聂飞和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聂飞一直在注意苏隆的表情,当看到苏隆唇角微翘就知道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心中暗笑,但脸上仍然维持着委委曲曲的样子。

“咳,我话先说在前头。你虽然进了企划部,但毕竟还是新人,不可能一下就安排正式的工作……”苏隆顿了顿,眼神轻描淡定般的从聂飞脸上滑过。“既然你决定要来利南,就必须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是不可能护短的。”

语气虽然严厉,但聂飞还是听出了一丝关切。苏隆嘴上强调不可能护短,但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指他已经成为苏隆的“短”了?

“我不会让你为难。”聂飞认真的回答。

苏隆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信,不过嘴角却悄悄的弯了起来。

事实上,聂飞的确做好了身为空降部队应承受嫉妒鄙夷的心理准备。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尽管一进入企划部就感受到了诸多目光,但并不是有人对他不满。如果他没看错……那些眼神是同情?

起初,聂飞还有些困惑,为什么是这样的眼神,不过他很快就恍然大悟——苏隆把他丢给李璇英就转身进了办公室,而李璇英一边故做慈悲的抹眼角,一边指挥着其他员工把一叠叠资料堆在桌上……聂飞坐在办公桌后,得仰着头才能看到资料的顶端。

他的脸当场就绿了。

这一堆资料里记录着与利南曾有着合作关系,以及正在合作中,甚至是未来有可能合作的各家公司。由于资料录入的时间跨度较大,聂飞需要做的是:察看资料中所有公司的当前运营情况(包括固定资产,股价,收益员工人数等……),整理出一份“活的名单”,而将那些早已不具备与利南合作能力的公司剔除。

工作并不难,但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事情。认真说起来,也并不属于企划部的工作,不过用来压迫锻炼刚进公司的新人却是再适合不过。

聂飞终于相信,苏隆说不会护短,就是真的不会。不仅如此,苏隆就像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时不时从办公室里出来,和自已的下属讨论提案中存在的问题,但经过聂飞身边,却连头也没回一个。

等墙上的挂钟敲响十一下,约定俗成的定餐时间开始了。李璇英拿着小本子开始一张张办公桌转过去,记录每位企划部成员需要的快餐。

李璇英来到聂飞面前时,聂飞才刚整理出一些头绪,满脑子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表弟,你要吃什么?”李璇英冲着聂飞眨了眨眼睛,眼神里尽是笑意,她承认自已在幸灾乐祸,而且感觉相当不错。

“不用了。”聂飞苦笑。李璇英好像完全没看到桌上顶得老高的资料,简直让人怀疑之前派活儿下来的是另有其人。

李璇英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悄悄凑近:“我说,表弟,苏经理也不要订餐,你们是不是打算出去吃大餐?”

聂飞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躲开一些。他没有办法忍受女人离自已太近,尽管他并不讨厌李璇英。

李璇英没有发现聂飞的小动作,而是下意识顺着聂飞躲开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表弟,你太不够意思了……”

聂飞脸上的表情已有些勉强。尽管李璇英身上的香水淡雅,但他必须用尽全力克制着才能不吐出来。

“李小姐,现在是上班时间,请问你在做什么?”随着门板敲击的笃笃声,苏隆冰冷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解决了聂飞的烦恼。

李璇英后背一僵,讪笑连连的直起身,以脚后跟为支点转了180度,然后煞有其事的敬了个军礼。“报告经理,我在解决人类的温饱问题!”

一本正经却有些滑稽的回答引起一片哄笑。

苏隆挑眉冷笑了一下,沉声道:“给你十秒,回到自已座位上。”

“呃,苏经理,还有好几个人的餐盒……”李璇英立刻辩解。

“还有五秒。”苏隆面不改色地抬腕看了看手表。

“……”李璇英立刻夹着尾巴溜回自已的办公桌后。

其他本来在看热闹的员工们也缩了缩脑袋,避开苏隆的视线。

苏隆扫视一周,似乎对整个企划部噤若寒蝉的局面感到满意,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然后,眼睛转向聂飞。

聂飞几乎是有些迷恋地看着苏隆发飚。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竟然觉得眼前的苏隆迷人至极。

“聂飞,你最好搞清楚状况。利南请你来上班,不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哄女孩子玩!”苏隆毫不留情的削了聂飞一顿,随后又板着给企划部里的其他员工敲了警钟,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已的办公室里。

整个企划部瞬间惨淡一片,人人自危,生怕做错什么让心情本来就不好的苏隆借机泄怒。

聂飞看了心中好笑。他并不是很在意苏隆的无情,甚至有种苏隆在吃醋的感觉,这令他十分受用。

心情愉快是一回事,刚上班到底有些不适应。聂飞伸了个懒腰,决定去茶水间泡杯茶提神。

茶水间不在企划部打通的办公室内,而是同层角落里一处特意划出来的空间。虽然说不上宽敞,但各种茶包、点心、速溶咖啡,足以满足不同人的需要。

拿一次性杯子的时候,聂飞下意识拿了俩个。他想,苏隆或许也会需要。

苏隆当然是更偏爱咖啡一些,不过聂飞觉得茶叶对苏隆的身体会比较好,于是挑了两包茉莉花茶包,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刚接好一杯顺手搁在一旁,聂飞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门锁落孔声。

或许是其他来茶水间员工。聂飞看到手中的纸杯才接到一半热水,下意识就回头往身后瞟了一眼……杯中的热水溢了出来,烫伤了聂飞的手。

聂飞手一抽,纸杯和茶包都掉在地上,茶水洒了一片。

“很吃惊?”童敬初向后倚着门,一手悠闲的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则捏着烟,但却没有点燃,纯粹是把玩。

聂飞右手的手背通红,微肿着,但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有些yīn沉地盯着童敬初。“你想怎么样?”

童敬初似笑非笑的往前迈出一步,聂飞下意识后退一步。童敬初的笑容立刻变得苦涩起来,笑声也骤然转冷:“呵,我想怎么样?你不是知道吗?上你!”

聂飞皱了皱眉。以前童敬初虽然也会使用一些道具,但他排斥得非常厉害,以致于最后,童敬初简直就是把他当宠爱的猫狗一样养着,再也没进行所谓的□。他从没见过,童敬初如此粗鲁的直言自已的欲望,连最起码的风度都失去了。

“怎么?害怕了?我以为你很清楚我想要什么。”童敬初一步步逼迫。

聂飞没再后退,而是漠然的转身朝着左边的洗手池走去,拧开水笼头用冷水冲洗烫伤的手背。

童敬初被聂飞的举止激得怒上心头,大步抢到聂飞身边,伸手就抓他的肩膀,似乎打算将他转身面对自已。

然而聂飞在即将被抓的前一刻错开,转身将手上的水珠甩到童敬初脸上。

童敬初猝不及防之下,眼里进了水,抓向聂飞的手转成捂住自已的眼睛。他顿时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发出愤怒的声音:“聂飞?你别想逃……”

聂飞不置可否,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就在这里,聂飞裤袋里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聂飞眉间一皱,那铃声是他特别设置的专属于苏隆的铃声。

童敬初此时流了几滴眼泪,已能睁眼,但眼眶却通红得有些吓人。他见聂飞停在门边掏手机,便健步上前劈手去夺。

聂飞被童敬初的疯狂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被抢,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背身抵住童敬初,握着手机的手指立刻寻找接听键。

没料到,还不等聂飞接起手机,手机铃声嘎然而止,门外已经响起来了苏隆的敲门声。“聂飞,你在里面吗?”

25混乱

苏隆敲了半天门,发现茶水间里没了声音,再拨聂飞的手机,却听不到铃声,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已之前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手下意识又按了一次重拨,果然,门的那一侧没有响起任何声音。

显而易见,聂飞并不在这里。但苏隆对茶水间关着门仍然感到疑惑,毕竟做为公用休息处,门向来是敞开的。

就在这时,李璇英提高的嗓门远远的从企划部里传出来,似乎是说出了什么紧急的问题……苏隆犹豫片刻,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一门之隔的聂飞手心里全是汗水,他紧张地看着手机无声的显示苏隆的名字,然后转变成未接来电。

“童先生,你这样有什么意思?”直到耳边再听不到苏隆的脚步声,聂飞才狠狠回了童敬初一拳,把他捶得连着后退三四步。

童敬初咬着牙揉被聂飞打到的地方,眉眼间却带着一股邪气的笑意:“怎么?你不敢让苏隆进来?我真应该出声,让他知道我们在一起。”

聂飞怒极反笑:“你以为能挑拨我和苏隆?”

童敬初xiōng有成竹的反问:“要不要试试?”

聂飞心中突的一下,猛然有股不安在心里转来转去。

“童敬初,我一直把你当大哥……求你了,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不得已,聂飞服了个软。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这么说。身为男人,却因为无能要向另一个男人低头,只要稍有点自尊心的人都受不了。

然而童敬初嗤笑一声,松开按着xiōng口的手,慢慢踱到门边,伸手拧开锁,一脚踏出,人却回头看聂飞。“聂飞,你总说我一厢情愿,你自已难道不是?”

童敬初的脸上是笑着的,可眼神却似透出极深的悲哀。“我退一步,一个月,如果你还是不肯改变主意……就承担后果吧!”

聂飞怔忡的站在原地,看着童敬初走出茶水间,直至身影消失。

他突然觉得痛苦。他并不欠童敬初什么,可为什么看到童敬初那样的表情,居然会觉得愧疚。

聂飞很清楚,他不爱童敬初,甚至说不上喜欢。也许在相遇的时候,他的确喜爱这个心中当成大哥的男人,但被折磨了两年,哪怕是再温馨的回忆都被消磨殆尽。可童敬初说的话又惊人的准确,童敬初在逼他,他也在逼童敬初。

都是自私的人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聂飞才觉得心中酸涩的感觉消散少许。他苦笑着把不小心碰翻的茶杯丢进垃圾桶,重新泡了两杯茶,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外表,确认没有异样,这才端着茶回到企划部。

一走进企划部,聂飞就发现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古怪,沉闷得让人心里发毛。

“上班时间,你去哪了?”苏隆冷冰冰的声音窜过聂飞的后背,聂飞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我……”聂飞略一犹豫,回头的瞬间却咧齿一笑:“去倒茶给你,然后发现内急,于是中途上了个厕所。”

“……”

“噗——”李璇英虽然竭力掩饰,但已经太迟了。

苏隆状似无意地瞥了李璇英一眼,金边眼镜的棱角在照明调节灯下光芒熠熠。

李璇英立刻一缩脖子,把自已的整张脸都藏到大大的文件夹后头,连呼吸声都收敛到了最小。

“手机落在茶水间了?”苏隆又问。

聂飞嘴里发苦。果然是有了一个谎言就得说更多的谎言来圆!他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苏隆也不说话,静静的看了聂飞大约30秒,突兀的拿过聂飞手中的茶杯,面无表情地进了办公室,甩门!

“怦”的一声巨响,震得企划部所有人都觉得身上的皮肤直发紧。

聂飞哑然的站了片刻,慢腾腾的回到座位上,继续自已的工作。他觉得苏隆似乎已经察觉他在说谎,但真话无论如何不能说,也只好装傻了。

事实上,也许明白地告诉苏隆,他和童敬初之间发生了什么,苏隆未必会责怪他。但聂飞打从心底的不想让苏隆知道自已曾遭受的对待。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提及的往事,哪怕对着再亲再爱的人,也总有一丝秘密。

聂飞希望,他能永远的保留这个秘密。

******

苏隆表情yīn沉地站在百叶窗后,偷窥着聂飞的一举一动。

他厌恶这样的自已,可是他控制不住!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聂飞工作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可看到李璇英和聂飞凑得那么近,交头接耳的样子就开始不舒服,甚至还冲动地出去找了个借口把所有人都训了一通。

看到聂飞走出去时,他真的以为聂飞生气了。不同于以往的漠不关心,也没有一切尽在掌控的踏实感……他慌慌张张跑出去以后,差点被自已的行为吓了一跳。

这些都不是重点。

聂飞显然在说谎。如果手机落在茶水间,为什么茶水间的门是反锁的?苏隆对那里并不陌生——门锁反扣上时,把手的方向有极明显的变化。

而第一次拨打聂飞电话时,苏隆听到的确实是手机铃声,之后无声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摁了关铃声。

苏隆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也变得稍微急促起来。就在刚刚,他处理完李璇英上报的紧急问题后,按捺不住去厕所里找过,那里当然也没有聂飞存在。但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身影进了电梯……那个人,很像是童敬初。

他以为童敬初来企划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据李璇英所说,童敬初根本没进办公室!

不能怪他胡思乱想,他简直是下意识就猜测,童敬初或许是与聂飞在一起。

苏隆抓着手臂的手指不知不觉越掐越紧,但他并不觉得疼痛。他脑子里开始推测种种童敬初与聂飞在一起的情况,甚至就像强迫症一样,不断的出现童敬初开支票给聂飞,而聂飞微笑接过的样子。

聂飞比他年轻八岁,根本还是个孩子。他虽然在童敬初面前志得意满地说聂飞有多么爱他,可他自已都不相信,他甚至不明白聂飞喜欢自已什么。如果童敬初用权利或是金钱来诱惑聂飞,恐怕聂飞真的会动摇……

不知道为什么,苏隆觉得浑身都开始发冷,就像浸在冷水里,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以为不在乎,然而,光是想像,就已经难以接受。

“铃铃铃~”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苏隆的焦虑。

“我是苏隆。”苏隆无意识地扯着领带,掩饰自已的不安。

“……你、你好……请问聂飞有在吗?”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是个女孩的声音,虽然语气有些着急,但年轻、恬美……

“我叫林晓馨,是聂飞的朋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他接一下电话?”

苏隆扯领带的动作停了下来。

“喂?还有人在吗?”林晓馨的语气中带着疑惑。

苏隆抿了抿唇,无意识地看了看百叶窗外面又转回视线,手指按下转接键,然后输入聂飞办公桌上的分机号。

透过百叶窗,苏隆看到聂飞接起电话,甚至嘴唇张合都清清楚楚。

苏隆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通话时间很短,聂飞的表现也很平常,但苏隆仍然如梗在喉。

******

聂飞接完林晓馨的电话之后,总觉得不自在。一次无意抬头,发现苏隆办公室的百叶窗晃得厉害,他的嘴角顿时弯了起来。不过想到林晓馨刚才电话里说的内容,聂飞又露出苦恼的表情。

林晓馨的父亲病情恶化,已经排在手术室外等候手术,但林晓馨仍未凑齐手术费用。

聂飞虽然对这种病情不太了解,不过林晓馨说得明明白白,只要把支架安进血管,并且成功能的话,患者还可以活很长一段时间。因此,手术费用的高低,与装进身体的这个零件绝对息相关。

林晓馨从小没有母亲,全靠父亲养大,心里自然想在能力允许的范围之内给父亲最好的。为了这手术,她甚至下了狠心要把刚整顿好的花店盘出去。可惜,虽然有人表示感兴趣,但或许看出林晓馨卖得急,在价格方面迟迟不表态。

“聂飞,我知道我们交情不深,但我实在没办法了。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把花店的户籍证先抵押在你这里,只要我爸的手术一做完,我立刻就把花店卖了。”林晓馨开头还强撑着,到后面几乎要哭出来了。

聂飞默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林晓馨要两万块钱,这对普通人来说,想拿出来不那么容易。可心肌梗塞光是照影,就得六千,另外,急救送进医院后的床费、药费……都不是小数目。这两万,恐怕还是林晓馨担心吓跑聂飞,压到最低的底限了。

“晓馨姐,我想想办法。”聂飞很为难,但无论从哪方面,林晓馨的境遇又让他极为同情。

他的确没有钱,不过苏隆有。虽然明知自已不该动用,可想到苏隆随便丢给他的信用卡额度就有三万,心里总有种拿着手烫的感觉。这三万块,他至今没有刷过,苏隆也从来不问不挑,他煮什么,苏隆吃什么。而就是这无关紧要的三万,或许就能救一条人命。

聂飞心里有事,工作效率更加低下。幸好他做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倒没人注意。

中午下班之前,一份紧急派下的CASE送进了苏隆的办公室,并且指明要在明天之前完成。然后,企划部的所有成员都在一片怨声哀道中不得不留下加班。

而苏隆更是紧闭大门,除了聂飞送去热好的午饭时开了一下,之后完全寂静无声。

聂飞摸了摸鼻子,并不在意苏隆把他关在门外。反倒是李璇英感慨万千:“我说,表弟,看起来,苏经理对你也没多特别嘛!”

“李秘书,我能不能出去一趟?”聂飞笑笑,不想辨解。

“去哪?”李璇英满脸疑惑。

聂飞停了停,才笑道:“你们加班我插不上手,想出去走走。”

李璇英沉思了片刻,也觉得聂飞说得有理,就放行了。

“……对了,苏隆问起的话,就说我马上回来,可以吗?”聂飞专注的看着李璇英,如墨般润泽的眼眸里盛满了信任。

李璇英的心突然狂跳了几下,转开视线后才勉强平复。她发现自已很难拒绝眼前这个大男孩,当然,这和外表有很大关系,怪不得苏经理在面对聂飞的时候总显得柔和许多。

“谢谢璇英姐。”聂飞狡黠的笑了,还不等李璇英回答,就快步走了出去。

他们交谈的音量不大,以致于聂飞出门后,别的企划员工们只是懒懒的瞥了一眼,又不明真相的继续埋头加班了。

而李璇英却不自觉的看着聂飞离开的方向,嘴里嘟嚷个不停:“臭小子,谁要做你姐姐!”

刚说完,李璇英就猛然醒悟自已居然在春心荡漾,当即闹红了脸。尽管周围的员工都在加班,她却觉得似乎有人看到了一般,干咳了几声掩饰,这才装做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已的办公桌旁。

聂飞当然不知道自已在无意间给了李璇英什么遐想。他出了利南,就一路小跑着追上刚刚起步的公交,硬是挤进已经塞满了人的车厢里,气得司机一个劲地骂歹命。

回到家后,聂飞直接翻出信用卡□钱包。刚要出门,想了想,又从剩下的现金里抽出几张,然后才匆匆跑了出去。

聂飞到花店的时候,林晓馨正坐在店里焦急地等着之前说要盘下店却迟迟没能谈拢的客人。当她看到聂飞满头是汗的跑过来,几乎是刷的一下,眼泪就滚了出来。这个时候能看到聂飞,就意味着借钱的事情有盼头了。

聂飞双手撑着膝盖,歇了口气,就跟着林晓馨去了医院,直接刷卡转了三万进林晓馨父亲的就诊卡里。

林晓馨一个劲的道谢。由于出来得匆忙,她没有把户籍证带在身上,便央求聂飞稍等片刻,等她确认父亲送进手术室,再领聂飞回花店去取。

聂飞当然是摇头拒绝,这个时候户籍证留在林晓馨手里,才能在第一时间卖出。他可不认为三万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只要进了医院,就是个无底洞。而他,已经不可能再帮更多了。

离开医院已经过了两点。聂飞拦了辆的士,不停的催司机快一点,最后完全是险险擦着最高限速的数值飙回利南。

下了的士,聂飞发现自已竟然一身是汗。他特意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忐忑不安的踏进了企划部。

有意思的是,企划部里的员工们在工作时看向文件以外的东西,基本都保持茫然的状态,哪怕是聂飞迟到,他们也毫无知觉。

等聂飞终于回到自已的座位上后,不由得松了口气。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他才发现自已还没吃饭。

屁股还没把凳子坐热,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

聂飞条件反射的挺直后背,迅速接起电话。

“噗——”电话那头传来忍俊不禁的轻笑,是个女人的声音。

聂飞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李璇英所在的位置,然后发现李璇英带着似是害羞的表情对自已招了招手。

“放心吧,苏经理一直没有出来,所以也没有问。”李璇英刻意压低了声音,语调轻软温柔。

聂飞后背寒毛一炸,有些不习惯李璇英的语气,幸好她马上挂了电话。

聂飞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抹了把汗,刚准备继续自已的工作,电话又响了……

“请问找哪位?”聂飞深呼吸了一下,觉得紧张的情绪开始慢慢离开,脸上自然带了点笑意。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26拒绝

苏隆看着电话上的信号指示灯迟疑着没有开口。

就在不久前,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信用卡支付提醒。一开始他当成是虚假短信,可看到发送号码时就意识到,聂飞使用了他给的卡。

三万块钱,数目不小。聂飞到底用来做什么?难道如他所想的,聂飞已经按捺不住,想试探取走这些钱后他会有什么反应?

“苏隆?”电话里传来聂飞的声音,犹豫的语气让苏隆轻易的想像出聂飞此刻不安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苏隆却反而笑了。这样才符合他的想像,聂飞要是无欲无求,恐怕真的很难留住他。既然知道他要的是钱……他虽然不像童敬初拥有一个公司,但积蓄方面,他可没有对聂飞说实话。

做到苏隆这个位置,除了正常的薪资外,还有一些灰色收入——合作公司逢年过节前来拜访时总会带上小小的礼品,而做为部门经理,手下的提案所产生的收益,他能提到百分之一。想必满足聂飞一段时间的味口,应该不难。

是不是该感谢童敬初的大方?苏隆有些嘲讽的想。

“聂飞,晚上我要加班,你等我。”苏隆言简易赅地说道。

“哦,好。”聂飞倒是应答得很快。

苏隆挂了电话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既然是他用钱买的,就不用太客气了。丰盛的早餐,甜言蜜语,只不过是售后服务。

聂飞坐在自已的办公桌后,几乎每隔几分钟就看墙上的挂钟。企划部里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苏隆和他两个人。

晚饭时间早就过了。聂飞之前敲门本想问问苏隆吃点什么,但苏隆根本不理会。若不是隔着门还能听到敲打键盘的声音,聂飞简直以为苏隆已经不在了。

聂飞怕打扰苏隆,只好又回到自已的座位坐下。他有点饿,不过他更担心的是苏隆饿不饿。除此外,没经苏隆同意就借钱出去的事,他也在犹豫该怎么告诉苏隆,或者什么也不说?

事实上,苏隆早已整理好手上的工作,但却心不在焉的在便携上浏览网页。

他无法解释自已现在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也许是确定了聂飞所图,理智虽然告诉他这样才合理,可心理上仍然有怨气,若不发泄实在难受。

不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隆到底还是心软了。他发现自已居然盯着显示屏一直发呆,而且毫无知觉,脑子里想的全是聂飞会不会忍受不了而离开。

苏隆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猛地站起来,将便携合上。

聂飞一天都在忙碌,又困又累,不知何时靠着办公桌打起了盹。

苏隆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漂亮的青年一手撑天庭附近,略长的黑发把眉眼遮住了少许,头因为困意而不断地点着。

毫无防备的姿态,无论是谁看在眼里,都会觉得可爱。

“聂飞、聂飞……”苏隆出了声,才发现自已的声音居然有些温柔。

聂飞支着额头的手一滑,受了惊一般蹦起来,眼神还尚未清醒,看到苏隆时,表情却转变成安心。

“你有话想和我说?”苏隆看了聂飞一会儿,突然开口。

聂飞迟疑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说,苏隆根本不知道那三万块钱的事,林晓馨肯定会卖掉花店,到时候她还了钱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潜意识告诉他,如果苏隆知道他随便动用这笔钱,恐怕会非常生气。

“没有吗?”苏隆不动声音的追问了一句,心里已经感到失望。

“我……今天从卡里取了三万块钱……”聂飞心头一跳,已经管不住自已的嘴。他很惊讶的发现,自已在苏隆面前竟连说谎都变得这么困难。

“我知道了。”苏隆眉头一皱,打断了聂飞的话。“那张卡本来就是给你用的。除了这件事,还有吗?”

苏隆的确不在意这三万块。他已经认定,聂飞是把这笔钱拿出去挥霍。现在他想问的,是有关于林晓馨的事。

放在以前,苏隆始终觉得没有权利干涉聂飞的事情,也怕过份侵犯隐私权令聂飞不快。而现在,既然是买来的情人,那他当然有权利知道一切。

“林晓馨是你什么人?”苏隆看聂飞还是一脸茫然,心中顿时生起怒意。“你刚来上班,就把单位的电话告诉给别人?还在上班时间聊天……你以为是儿戏?”

“苏隆,你吃醋了?”聂飞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还有些高兴的样子。

苏隆没说是或不是,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以后我不想看到这种事。”

聂飞觉得有点怪异,但又因为苏隆在意自已而感到高兴,再加上借钱的事情竟然比他想像得更加轻微,一直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了下来。

“以后不会了。”聂飞笑得灿烂,甚至毫无顾忌的抱住苏隆,亲昵的在他的脸上上磨蹭。“我保证不再让你不开心!”

苏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但很快却又消失不见。

聂飞并未注意。

这天的晚餐最后还是回家解决了。

苏隆靠在厨房门边,端着聂飞硬塞给他的热奶,看聂飞穿着围裙忙来忙去。

那种属于家的温暧,让苏隆短暂的沉迷其中,但当他想到,这些只不过是假相,又觉得无比嘲讽。

不过,哪怕是假的,只要品尝过,又怎么舍得放手?

聂飞对苏隆的不安一无所知。他快乐的做着属于两人的晚餐,然后带着幸福的感觉看着苏隆吃下去。

等刷完了碗,他就陪苏隆坐在阳台上发呆,偶尔交换亲吻。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是那样美好。

直到夜风变凉,催人入睡,他们才回到卧室。就如同共度了无数年华的爱人们那般,一起洗澡,帮对方擦背。

聂飞觉得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种温馨一直维持到他们躺上床,抱在一起。

聂飞并没有想做什么,他老实的搂着苏隆,嗅着苏隆身上与自已同样的气息,觉得心里满满的。

但苏隆却像变了个人,有意无意的磨蹭聂飞的敏感部位。

聂飞毕竟年气,经不起撩拨。特别是看到苏隆刘海半遮眼眸,舌尖掠过自已的唇,一件件的解下自已身上的衣服……他的喉咙里发不断发出吞咽的声音,但没忍耐多久,就扑倒苏隆,滚在一起。

甩下床的衣服堆积在一起,再分不是哪件是聂飞的,哪件是苏隆的。

接下来的日子,聂飞依旧去利南上班,但再也没有碰到童敬初。当然,他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找童敬初。

不过,与此同时,苏隆的工作却一天重过一天,几乎整个企划部都笼罩在无形的低气压中,每位员工皆是一副疲劳困顿的模样。

苏隆训斥下属的声音依然精神十足,但眼睛下方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青影,脾气也变得火爆起来——就连在家里,与聂飞单独在一起时,也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发脾气。

聂飞察觉到苏隆对自已不像以前那样保持距离,甚至变得随意。这原本是好事,但苏隆无疑又在朝另一个极端发展。聂飞曾经在苏隆眼中看到的丁点情愫现在根本找不出来,哪怕在床上,苏隆也总是闭起眼睛,似乎不愿意看聂飞。

聂飞不知道哪里不对,他试图和苏隆交心,却总是被工作太忙为理由而拒绝。

苏隆的拼命,聂飞看在眼里,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童敬初搞得鬼。他每次逮到苏隆空闲的时候,都会试着劝他不要勉强自已,身体最要紧,可苏隆不以为然。

大约过了半个月,林晓馨终于拿到卖花店的钱,她第一时间约了聂飞出来,把钱还给聂飞。

这件事到此就该结束了。但聂飞没想到的是,林晓馨居然吞吞吐吐的说想请他帮忙假扮她的男友,去医院看望她的父亲,安慰老人家安心养病。

聂飞这时才发现林晓馨似乎因为借钱的事,对他有了点别的意思。虽然林晓馨言辞恳切,让人心生同情,可若再次退让,以后又会不会有更近一步的要求?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聂飞尽量和颜悦色地打断了林晓馨的恳求。

林晓馨满脸惊疑,很明显是对聂飞如此果断感到奇怪。“聂飞,那些落井下石的朋友,我是不会再去求了,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好人,如果连你都不肯帮我,我该怎么办?”

聂飞哭笑不得,他想了想,决定说实话:“晓馨姐,我有爱的人,他不会喜欢看到我做这种事情。”

林晓馨一愣,脸色瞬间就变得有些难堪,但片刻后,她仍然不死心地劝道:“聂飞,这只是一个小忙而已,如果你的女朋友不同意,让我和她谈谈好吗?”

“晓馨姐!”聂飞终于皱起眉头。“你这样只会让他不开心……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聂飞拿过装着三万块钱的纸包,站起身就要走。

“聂飞!”林晓馨慌张地站了起来。“我不是想破坏你们……”

聂飞回头时,看到林晓馨梨花带雨的脸,楚楚可怜。不是他多心,也许此刻,林晓馨心中只是朦胧地一点感觉,可难保以后不会想得到更多。

他不也做过这样的傻事?

聂飞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地回到两年前,他来这个城市寻找自已的爱人。哪怕明知那个女孩现实中已经有了男友,仍然不肯接受。确实,女孩一再告诫聂飞不要来找她,可始终没说出理由。聂飞只当女孩是害羞,担心见光死。

现实的残酷没有令聂飞退缩。他甚至妄想女孩与男友早已感情失和,若不是如此,网络上那些甜言蜜语,手机短信中饱含的情意又怎么可能存在?

聂飞在女孩的眼泪面前一败涂地,他相信了女孩说的给点时间,住进最便宜的宾馆,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满足女孩的任何要求。

哪怕只是牵手,哪怕女孩坚持“我们做朋友”,聂飞也觉得,只要能保持现状就好,以后也许会改变……

可他怎么可能满足?

而在他亲眼见到女孩与男友拥吻的情影时,他疯狂的和女孩的男友打成一团,就算女孩怒骂尖叫,他也听不进去,一心以为只要得胜了,就能夺回爱情。

最后,他这个外地人当然敌不过地头蛇。女孩的男友挨了几下狠的,找来了几个朋友,专门挑着看不出来的痛处下狠手,最后抢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只留下一张身份证……

聂飞以为,自已早就忘了这一切……

“聂飞,你别走。”林晓馨的眼眸带泪,她咬咬唇低语。“我确实有点喜欢你……但是,我不求什么,只要你还愿意当我是朋友……”

聂飞面无表情,就像没有看到面前女子最动人容颜。他侧头看向别处,却意外发现,离自已不远的地方,苏隆正满脸愠色地看着自已。

“对不起,晓馨姐,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聂飞生疏有礼地笑笑,转身朝苏隆走去。

林晓馨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

在一片水雾中,林晓馨看到聂飞居然走到一个男身边。那个男人看起来斯文俊雅,浑身却散发让人不敢靠近的冷气。

聂飞就像浑然未觉,低笑着牵住男人的手,在周围人讶异厌恶的眼光中,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27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不是我不日更,可是我实在不愿意水了它TT大家见谅。

终于更上了,撒花~

回家的路上,苏隆一言不发。聂飞自觉理亏,也不敢多说。但他们的手却不松不紧地扣着,一直没有放开。

直到在家门口,聂飞翻口袋找钥匙,两人才松了手。

进门后,聂飞走在前面,刚踏出玄关,就发现苏隆停在原地。他下意识回头——门已经关好,由于天色yīn沉,在玄关的小灯下,苏隆的表情显得极其yīn霾。

“苏隆……”聂飞话音未落,就迎来一个巴掌。

不算特别重,聂飞只稍稍偏了下脸,但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特别响亮。

“你答应过我什么?”苏隆的声音冷冷的。

聂飞有种错觉,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初识,两人之间的感情、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就像是镜花水月般不真实。

在认识苏隆之前,聂飞的脾气算不上坏,但也不怎么好。别人给他一巴掌,他会让那人头破血流。至少,他就是这么对初恋女孩的男友。当然,下场是他被揍得更惨。但就算如此,他也不后悔。

然而,与童敬初相处的两年,聂飞学会了忍辱偷生。一开始只是出于自我保护,后面慢慢的,他发现自已不太容易生气了,底限越放越低。

人的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人也是最能适应生存环境的一种生物。也许突如其来的改变接受不了,但潜移默化的细微变化却让人无知无觉,等到回首,才会感到惊讶。

聂飞现在就是这种心情。他不知道是因为爱着苏隆,所以生不出怒意,还是童敬初把他彻头彻尾改变成了另一个人。

舌尖顶了顶被扇痛的腮帮,聂飞用手背轻揉两下才吐出一口气:“苏隆,我和她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再见面。她帮过我,之前家里出了点事,因为很急,我没来得及问你,就先借了三万钱给她,今天她只是来还钱。”

苏隆顿时有点发傻,冰冷的表情瞬间一溃千里,但仍然嘴硬:“那你们刚才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我告诉她有爱的人了。我拒绝了!”聂飞觉得有点累。他并不喜欢时时把这种话放在嘴边,同时也对苏隆仍然怀疑他而感到疲惫。他顿了顿,见苏隆没什么表示,轻叹一声就转身往里走。

没走两步,聂飞就被身后探出的双臂紧紧抱住。

“我误会你了,别生气好吗?”苏隆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苏隆心中啐弃自已居然身体快于意识,这么快就对聂飞示弱,但同时也有些忐忑聂飞会有什么反应。他在的印象中,聂飞从没有对他发过火,也没像今天这样用背对着他。

聂飞沉默片刻,伸手盖住苏隆因为紧张而攥起的拳头。“苏隆,你相信我,我不会喜欢女人的。”

苏隆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轻轻抵住聂飞的肩膀。

聂飞知道苏隆并不相信,他想了想又说:“我不喜欢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她们要是靠得近一点,我很容易过敏。”

“嗯。”苏隆的声音闷闷的。

聂飞突然就恢复了好心情,他把苏隆的手拉开一点,慢慢转身,伸手扣住苏隆的后脑勺,慢慢拉近两张脸之间的距离。

苏隆的手刚想收回,就被聂飞空闲的另一只手握住拉到身后。

凑到极近极近的时候,聂飞用鼻尖顶着苏隆的鼻尖,额头相贴。“我喜欢你,苏隆,只喜欢你一个,一直喜欢……相信我!”

苏隆控制不住嘴角上扬,他此刻的心,就像被喷泉托到了半空中,没有着落,但轻盈无比,随着水波一荡一荡……

接下来的接吻相当自然。聂飞轻轻的吻一下,退开一点,定定地看着苏隆,然后在毫无预兆的时刻,又满怀情意地亲过去。

苏隆在聂飞既强势又温情的攻势下,完全把持不住,最后甚至变成他主动纠缠聂飞,不满意聂飞的舌从自已的嘴里离开,于是蛮横的随着聂飞的退开,将舌探入聂飞的口腔。

聂飞低低的笑了一声,苏隆的脸顿时发红。

苏隆恼火聂飞不进入状态,于是干脆紧贴着□磨蹭点火。

房间里的喘息声很快大了起来,无论是聂飞还是苏隆,脸色都晕上了绯色,亲吻也从最初的亲昵温情转变为粘腻缠绵。嘴唇相吸,分开,轻微的水声里充满了渴求。

聂飞张眼看苏隆。此刻的苏隆不像前几天那样紧闭双眼,拒绝对视。而是眼眸半阖,神情迷离,显然是情动无比。

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肌肤相贴更为美好。聂飞一向在情事中照顾苏隆,在此刻自然也不例外。尽管腿间的东西已经不老实的坚硬涨痛,他仍然一步步地带着苏隆往卧室走。

其实,聂飞也有过很邪恶的想法,他想把苏隆按在门上来一次,但一来苏隆最近体力奇差,二来恐怕他在面子上也过不去。

跌跌撞撞间,两人扑倒在床上,连微敞着的窗都没空理会,任凭窗外的风不时的把窗帘吹飞起来。

他们甚至没有开灯,只顾着在彼此的身体上留下自已的记号。

还没有真正进入,两人的呼吸都粗重得像是历经了三千米长跑一般,汗水大颗大颗沁出来,交融在一起,无比亲密。

苏隆不自觉地张开腿,夹在聂飞身侧,不停地扭动□,将自已的欲望与聂飞的撞在一起。

“快进来。”苏隆双手攀在聂飞背后,在他耳边用发颤的声音催促。

聂飞狠狠地吸了一下苏隆的嘴唇,一只手拨开苏隆的臀瓣,另一只手扶着自已的性|器,正打算开疆拓土之际,却突然停住。

苏隆头颈同时后仰,长长吐出一口气,低低的呻吟含在喉咙里,半天出不来。他呼吸不稳地瞥了聂飞一眼,结果在昏暗的光线中发现那个青年似乎正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苏隆皱了皱眉,如果不是明显感觉到聂飞腿间的器官硬得一塌糊涂,就连前端也滑腻一片,他绝对会认为聂飞对自已失去了“性”趣。

“苏隆,你想不想在上面?”

怎么可能不想?苏隆从踏进这个圈子开始,就一直坚持在上面。他怕脏,也无法想像自已处于弱势。圈子里强取豪夺的毕竟是少数,大部份人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过份接近,又不显冷落,随时随地留有余步。谁又知道将来会和谁躺在一起,谁又知道将来会不会冤家路窄?

苏隆的长相虽然不错,但还没有出挑到人人追逐的地步,直到遇上聂飞……

老实说,苏隆心里仍然无法接受自已居然匍匐在聂飞身下,但由聂飞带来的如烈焰焚烧般的灭顶快感又是他前所未有的。他不能否认,他沉迷其中,食髓知味。但如果说他从没想过进入聂飞,那就假话了。

“真的?”苏隆不是个轻易放弃机会的人,他眼睛一亮,就已经翻身压住聂飞。

聂飞身上的肌肉突然紧崩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嗯。”

苏隆只当聂飞紧张,完全没有在意,指腹匆匆地掠过聂飞的身体,直接往下探去。

不能怪苏隆毛燥,一来先前的前戏已做了许多,性致上来了,二来,苏隆也有些怕聂飞反悔。

挤了点润滑剂,苏隆就摸索进聂飞体内,可还来不及感叹里面的美妙触感,就因为聂飞的异样而停了下来——聂飞身上猛地浮出一层冷汗,肌肉僵硬不说,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煞白煞白的,他还用手捂住了嘴,像在忍耐什么。

苏隆不知不觉就抽出手指,有些茫然地看着聂飞,腿间挺立的器官也渐渐蔫了。

聂飞讨厌被他碰?苏隆才退开一点,脱离了压迫的聂飞立刻忍不住翻卧在床边,张嘴呕出一堆东西。

空气里弥漫着胃酸的难闻味道,就算窗外有风吹进来,仍然令苏隆窒息。“如果你不愿意,又何必勉强?”

聂飞吐得天翻地覆,感觉连胆汁都呕出来了,这才觉得舒服了点。他也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强烈,吃了老大一惊。他以为对像是苏隆,就会不一样,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有办法适应被进入的角色。

苏隆看了聂飞一会儿,没说什么离开了卧室。

聂飞也觉得有点扫兴,擦了擦嘴仰倒在床上,居然不想动弹。

过没几分钟,苏隆拿着桶和拖把过来,居然清洁起脏污的地板来。

苏隆很爱干净,有皱纹的衬衫从来不穿,隔夜也不穿,但却不做家务,而是交给钟点工。聂飞来了以后,家务活又交给了聂飞,苏隆还是什么也没干。而现在,苏隆居然自已动手……聂飞再躺不住了!

“对不起,苏隆。”聂飞握住苏隆用来清洁的拖把:“我来清理。”

“既然不舒服,你就躺着吧。”苏隆冷冷地挡开聂飞。

聂飞心一沉,他马上就猜测苏隆是不是责怪他出尔反尔。“我们再试一次吧。”

苏隆停下动作,神情有些复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苏隆,我真的喜欢你,我没有骗你……”聂飞有些急了。

苏隆知道圈子里大多数人都有过两种经验,而纯1和纯0则接受不了成为另一种角色。难道说聂飞是纯1?

生气当然有一点,毕竟肉在嘴边,结果却让它给跑了,是男人都受不了。

“算了。”苏隆皱了一下眉。“就像原来那样吧。”

聂飞心中更加不安,如影随行地跟在苏隆身后。

苏隆草草清理完地上的污物,又打开窗通风,然后把桶和拖把都丢到门外。

聂飞一直跟着,自然看到了苏隆的举动,他张嘴想说洗洗还能用,但想到上面沾着的是自已吐出来的东西,顿时又觉得理亏,最终把嘴闭上了。

苏隆也不理聂飞,自顾自的做完了事,脚步在前往卧室的途中转向了浴室。

眼看着浴室的门要关上,聂飞忍不住从门缝挤了进去。

苏隆一使劲,没挡住聂飞,倒把门关上了,顿时瞪起了眼睛。“我要洗澡。”

“我也要!”

“那你先洗。”

聂飞厚着脸皮靠在门上,不让苏隆有出去的机会。他怎么说得出口,他心里也有许多不安,相处得越久,他越觉得苏隆出色,自已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人。苏隆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他们能走多久,每一样都令聂飞烦恼。他不希望在自已不知道的情况下,苏隆放弃了他,同时也更加希望确认苏隆每一刻的心情。

苏隆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他定定地看了聂飞片刻,索性转身直接脱起衣服来。

这回反倒是聂飞被震住了。虽然苏隆在情事中偶尔也会主动一把,但在明亮的灯光下主动脱衣服……他从没有这么大胆过。

一时间,聂飞忘了自已原本的意图,目光深沉地看着苏隆逐渐露出的脊背,还有诱人的腰线,不过,好像变瘦了许多……

苏隆把手放在裤子上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够了没有?”

聂飞吞了一下口水,人已经凑了过去,双手放在苏隆腰上。

苏隆颤了颤,抿着唇照例一副心存不满的样子,但却没有推开聂飞。

聂飞把苏隆的脸扳成面对自已,就像是饥渴已久那般紧紧的贴了上去。苏隆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很快也给予了回应。

两人在密封的浴室里纠缠,体温不断升高,最后终于不甘示弱地扯起彼此的衣服。

苏隆本来就脱了一半,他还没剥下聂飞的上衣,就已经找不着裤子了。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聂飞注意到苏隆皮肤上起了一层疙瘩,连忙拉着他挤进浴霸。

闭上浴霸的门后,很快,苏隆和聂飞又觉得热了。汗水一颗颗的往外冒,连头发都变得一绺一绺。

但聂飞已经把苏隆压在浴霸的玻璃壁上,在他的后背亲个不停,手指也不老实地在后方可容纳的那处入口轻轻挠弄。

苏隆喘得厉害,觉得呼吸都是火辣辣的。他想找什么支持住身体不发软下滑,四处摸来摸去都滑不溜丢,手不自觉得到处挥舞,不经意间居然把喷淋打开了。

猛然涌出的水让苏隆和聂飞都打了个冷颤,但很快就升温了,甚至还造成了一定的润滑效果。

聂飞借着水湿润苏隆的后方,头一回没有进行扩张,而是直接扶着自已涨痛的欲望在苏隆臀间慢慢的往里挤。

苏隆低吟了一声,腿有些软了,腰不自觉地扭动,想避开聂飞的蛮干。但聂飞另一只手紧紧的箍住了他的腰,他最后只能无奈地张开腿,尽全力放松身体,头颈用力的后仰,借此来抵消聂飞强行进入造成的痛感。

站立的体位,又没有进行很好的扩张,不仅是苏隆感到痛,就连聂飞也是觉得下面火辣辣的,都不像是自已的一部分了。可说来奇怪,这样粗砺的摩擦却给他们带来了难以言愉的快感,强烈到足以晕眩的地步。

由于姿势不好,情事的过程并不能完全尽兴,聂飞只能缓慢的小幅抽动,最后草草的射在苏隆里面。

苏隆缓下口气,刚抵住稍凉的玻璃壁想降降体温,却被聂飞用力翻了过来。他的眼睛早已被水淋得睁不开,只感觉到聂飞似乎用力掐着他的腰举起,让他的xiōng口正对着聂飞的脸,双手恰好扶住聂飞的肩。

悬空而起的感觉不太好,苏隆总觉得在往下掉,于是无师自通的用脚勾住聂飞的腰。

聂飞低笑一声。

苏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已的背又贴上了玻璃壁,而xiōng前两点也被轮流啃咬。他惊呼一声,还来不及说什么,大腿根部已经被掐得生疼,聂飞居然又一次强硬地顶了进来。

蒸汽氤氲的浴霸玻璃壁上,本充满了白色的水汽,但却在苏隆一次次的寻找借力物时,留下无数指痕。

聂飞不记得自已到底折腾了苏隆多久,只知道最后,他几乎抱不住苏隆。把苏隆抱回床上后,他也直接倒下睡死过去。

第二天清早,聂飞第一次改变了自已的生物钟,而向来严格守时的苏隆,居然也偎在他的肩头,睡得香甜,脚还亲密地搭在他的身上。

聂飞搓了搓眼睛,再看一眼闹钟,眼睛差点要掉出来:10:00??

28陷阱

苏隆被聂飞猛然起身的动作惊醒,他不悦地揉了下眼睛,随后发现自已喉咙有些疼。“几点了?”

聂飞犹豫了一下,转身用手摸了摸苏隆的额头,低声道:“你好像有点发烧,我帮你请假吧。”

苏隆不耐烦地拨开聂飞的手,用手肘支着床就要坐起来。

“嘶——”苏隆刚起身又倒了回去。

聂飞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忍不住想笑,但看苏隆变黑的脸色,觉得还是沉默比较好。

苏隆沉着脸,又问了一次:“几点?”

“十点……”聂飞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苏隆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进了室内浴室。

聂飞知道苏隆是真的急了。室内浴室不像独立浴室那样东西齐全,而且也小,所以苏隆比较向来喜欢使用独立浴室。

苏隆洗澡的速度很快,他刚出来,手机就响了。

“嗯,我知道了,马上就去……”苏隆的神情冷凝,十分严肃。“你先安抚好贺总……是,和他说我会亲自向他道歉……”

聂飞想问苏隆发生了什么,可苏隆已经头也不回地去了换衣间。等苏隆整理妥当出来,聂飞端着一杯紧急加热的温牛奶堵住苏隆。“喝点再走吧!”

“让开。”苏隆不耐烦的拨开聂飞的手。

聂飞一时没注意,牛奶杯滑手落地,rǔ白色的液体淌了一地。他愣了下,立刻跑去拿拖把和垃圾桶,等他出来,苏隆已经走了。

苏隆迟到可能引起了什么麻烦……想起苏隆今天迟到的原因,聂飞就坐不安稳。虽然最初是苏隆挑起来的,不过聂飞可不敢这么说。

他想了想,很快换了套衣服,打车去了利南。

李璇英看到聂飞的时候,几乎是不可思议地问道:“表弟,苏经理不是帮你请病假了吗?”

聂飞心里泛起一丝悸动,他笑着解释:“我觉得没什么大碍就来了……对了,苏隆在哪儿?”他看到苏隆的办公室门敞开着,里面没人。

李璇英点点头,脸上露出少许焦虑:“利南最大的合作商和我们有一个新项目已经谈到投资经费了,贺总向来挑剔,谈判的时候一直压低投资,市场部怕出什么问题所以找苏经理过去。”

“哦。”聂飞有点明白了。他在利南的这段时间,对利南的情况基本了解:相对于市场部而言,企划部可以说是纸上谈兵。但又不那么简单,任何一项提案都必须结合实际有其可行性,才有可能采纳。市场部虽然负责业务拓展,但对整个项目的宏观了解,虽然可以通过调查材料恶补,但始终不如企划部来得确切,碰上厉害的谈判对手,找苏隆帮忙也不奇怪。

聂飞现在担心的是,这么重要的场合迟到,会不会使谈判发生意外。

“苏经理今天的脸色真难看,是不是因为照顾你没睡好?”李璇英正说着,突然“咦”了一声。“童先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找聂飞。”童敬初的声音让聂飞的脸一沉。

“童先生。”聂飞转身淡淡地道。

李璇英疑惑的眼神在聂飞和童敬初身上转了一圈。

“跟我出来。”童敬初转身欲往外走,见聂飞没有动作,便回头抬了抬下巴。

“快去吧!”李璇英压低声音悄悄推了聂飞一下。

聂飞迟疑了片刻,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只要愿意,谈话的地点可以有很多。而童敬初却带着聂飞到了一处类似安全监控的地方,里面有一整面墙壁镶着密密麻麻无数个液晶屏幕。

“聂飞,我虽然答应过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所以,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童敬初的语气十分柔软。

聂飞沉默着没有说话。

童敬初笑笑,找来遥控器打开液晶屏,数不清的屏幕此刻只对准了一个地方——利南接待贵宾的专用会议室。随着屏幕的拉近,聂飞看到各个方位的苏隆,无论哪一个液晶屏,都把苏隆紧皱的眉头和抿着的唇凸现得十分明显。

聂飞心里一百个疑问,他隐约察觉到童敬初所说的事和苏隆有关,心里自然担心,可他只能藏起来,不让童敬初发现一丝一毫。

“这个是贺总,利南最大的合作商!之所以说他最大,并不是指为利南创造最多收益,而是贺总与黑道有些关系。”童敬初双手插在西装裤带里,从聂飞这里看去,他身材挺拔,哪怕只是脸部的侧面线条,也是最漂亮的弧度。

童敬初有着苏隆所不能比拟的俊美,以及久居上位特有的震慑力。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完美了。

可惜,聂飞打从心底抗拒童敬初,这些所谓的优点不仅没有任何吸引力,反而令他更加不解,童敬初为什么始终纠缠。

“苏隆今天为什么迟到?”童敬初突然转头看着聂飞。

聂飞手握成拳,扭着唇不回答。

“苏隆走路的时候有点僵硬,步伐也不如以往迅速……”

“童先生,请说重点。”聂飞冷着脸,愤怒地说。

“因为苏隆的迟到,市场部和贺总签下了合同,不仅承担了项目的大部份投资,还没注意合同上的条款陷阱。”童敬初稳稳地回答。

聂飞突然笑了:“童先生,你在开玩笑?双方签合同都会带上律师,而且市场部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同意那个贺总的任何要求?”

童敬初还是笑:“重要的不是起因,而是结果。当然,苏隆正在试图挽救,但贺总最讨厌人迟到,虽然他对苏隆还算欣赏,但贺总绝不会再给苏隆任何机会。”

聂飞皱眉:“就算这样,这次合同的失误也不关苏隆的事,我记得利南的工作责任中就有说明,苏隆只是去帮忙,没有义务承担责任。”

童敬初收起笑意:“聂飞,你还不明白,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如果苏隆与贺总串通,收受贿赂,故意让市场部跳进陷阱,害利南受到严重损失,他是要坐牢的。”

聂飞猛地后退一步。他没想到童敬初居然这么毒辣,如果真闹到法庭上去中,就算苏隆辞职也不可能善了。

“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给你一个月期限?但今天是苏隆大意了,不怪我……聂飞,回来吧,如果你不想苏隆出事……”

聂飞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呆呆地看着液晶屏上的苏隆。淡淡的黑眼圈说明了苏隆有多么疲惫,然而,他仍然用尽全力在争取。贺总似乎被说得有些烦了,随手把放在自已面前的水往苏隆脸上一泼,趾高气扬的和律师离开了会议室。

液晶屏没有声音,但聂飞完全可以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苏隆微垂着头站在原地,既没有去追,也没有愤怒地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市场部参与谈判的员工很快一边送上纸巾,一边状似懊悔地点头哈腰。苏隆只是漠然地接过,把脸擦干净,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点也不像他所认识的苏隆。虽然他明白无论什么人,在社会里、工作中,总要学会妥协,可他真没想到,他心中个性鲜明的苏隆居然是这个样子。

聂飞夺门而出时,童敬初没有阻拦,他只是冷笑了一声。

直到回到企划部,聂飞耳边似乎仍然响着童敬初的笑声,这令他极为不安。

苏隆还没有回来。

聂飞踏进企划部的脚收了回来。他开始打苏隆的手机,然后发现无人接听;他去了茶水间,门敞开着,有企划部两名同事在里面喝茶八卦;他又去了洗手间扫了一遍,甚至还小心的在女士专用那间偷瞄了一眼……当然更不可能有!

他站在走道里发呆,完全想不出苏隆可能去哪里。

就在聂飞绞尽脑汁时,突然一个可能闪过脑海。他快速折身,又进了洗手间,把一间间隔间的门打开。

在开到最后一个时,聂飞发现不管怎么用力都推不开,而门内也静谥得没有任何声音。

“苏隆?”聂飞曲指敲起门板。

没有回答。

聂飞越发肯定是苏隆在里面,他又拨了一次手机,还是无人接听,而且听不到任何手机铃响。不过聂飞自已都做过关铃声的事,他当然不会放弃。

又叫了一会儿,聂飞觉得喉咙直冒烟,一股火气窜了上来,几乎不假思索的就提脚用力朝门踹去。

利南的洗手间很豪华,隔间比别的地方宽上一半,而且很长。

聂飞踹开门后,看到的是门被踹开带起的风把苏隆的流海吹得凌乱。

马桶盖着,苏隆坐在上面,两腿微分,手肘撑着腿,十指交握,头低垂着不知想些什么。他的身边笼罩着一种类似失意的气氛。

聂飞只见过苏隆意气风发、成竹在xiōng、或狡黠或霸道的模样,哪怕是偶尔间歇性的忧郁,也仍然不改主控权在握的习惯。而现在的苏隆,就像是落败的猫,躲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独自舔伤。

一时间,聂飞甚至不敢叫他。

29分歧

“很严重吗?”

直到苏隆离开隔间,在洗手池边洗脸,聂飞才小心的问道。

苏隆抹了把脸,抽出一旁的吸水纸,擦了脸和手。

“对不起,都怪我……”聂飞急了。

苏隆看了聂飞一眼,由于刚冲过水,眼眶有些红。

聂飞的心瞬间疼了起来。他还想说点什么,苏隆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童先生。”

这声称呼让聂飞心头一跳,随后,他又听见苏隆说了声:“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聂飞有些不安。

苏隆眼眶的红晕已经退去,他皱眉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这才答道:“因为我的失误,给公司造成很大一笔损失,童先生找我商量解决办法。”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不是市场部的事情吗?”聂飞嘴里发苦,他想到童敬初说让苏隆坐牢,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

“……我听李秘书说。”聂飞差点冒汗。

苏隆没有多想:“你既然来了,就回去做事。我先走了。”

眼看苏隆要走出洗手间,聂飞忍不住喊了苏隆一声:“苏隆,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去S市吗?”

如果离开这里,是不是就能彻底逃离童敬初的yīn影?当然,聂飞也知道现在苏隆面前就有一个坎,这只不过是天真的想法。

“我不会认输的。”苏隆冷然道。

聂飞眼睁睁看着苏隆离开,气得回头一拳干在大理石砌的洗手池边。指节上的疼痛不能让他烦躁的心情平静,他非常不安,可对苏陲的强硬无能为力。

******

苏隆听到了聂飞自虐的闷响,他觉得心突然像被刺了一下。尽管如此,他还是不会改变主意。这次的失误完全是个意外,虽然对利南造的损失不小,但他不会逃避。他相信,他为利南所创造的价值完全可以抵过这个小小的错误,更何况,错并不完全在他。

在乘电梯的短暂时间里,苏隆认真思考了目前的处境和应对方法,原本因为工作失利而糟透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好了许多。

当他推开童敬初的门时,脸上甚至恢复了自信的表情。

童敬初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苏隆,手指点着玻璃窗,用一种极具诱惑性的语气说道:“苏隆,你不想试试从顶端向下俯视的感觉吗?”

“童先生,高处不胜寒。”苏隆微提的心慢慢放了下来,看起来,童敬初并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

童敬初轻笑一声,转过身来。“苏隆,我之前的提仪仍然有效。”

苏隆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童敬初想说的是什么。“很抱歉,童先生,我认为自已做为一个员工能创造更大的价值。”

童敬初静静地看着苏隆,无形中营造出一股压力,然后才沉声说道:“苏隆,你知道我今天损失了多少钱吗?”

苏隆咬紧牙关将准备反驳的话吞进肚子。他怎么会以为童敬初能理解这次失败的谈判?童敬初根本已把失误完全算到他身上了,他迟到是事实,无论说什么都没用。

“一个亿!苏隆。可能还会更多……”童敬初似笑非笑。“当然,这个数目不只包括前期投资,还包括了未来收益。

苏隆知道光是前期投资利南就得多付一千来万,更何况房地产本来就是无底洞,收益也是翻上几番。童敬初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不见得是在造假。

“苏隆,你知道如果我追究起来,需要承担什么下场吗?”童敬初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苏隆冷冷回答:“童先生,这次的失误,责任不全在我。”

童敬初露出一个笑容:“苏隆,市场部参与谈判的工作人员都说你与贺总串通,你有什么可解释的?”

无疑一个炸雷在耳畔响起,苏隆几乎听不到童敬初后面还说了什么。他知道自已不可能成为那些轻易与旁人打成一片的员工,可他从进入利南以来,为市场部创造的收益不小,属于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也尽力帮忙,从不借机要挟……他自认没有得罪任何人,他们人怎么敢信口开河?

童敬初似乎很满意苏隆的表情。他从办公桌一侧的抽屉里拿出皮盒,抽出一只雪茄咬在嘴里,点燃,以一种舒适的姿态坐入老板椅。“苏隆,你准备怎么做?”

“给我半个月,我引咎辞职。”苏隆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

他当然不甘心,他更不服气自已以往的辛苦付出在童敬初眼里一文不值。但相比之下,他宁愿选择辞职,也绝不会答应童敬初荒唐的条件。他总觉得,现在的童敬初嘴上虽然说欣赏自已,但看着自已的眼神却总在不经意间掠过一丝敌意。或许,连童敬初自已都没察觉到。

苏隆在商场翻滚也不是一两年了,他很清楚经济犯罪的后果。如果市场部员工执意陷害自已,而童敬初又坚持诉诸法律,就算他聘请再出色的律师,人证物证下,极有可能要留下案底。只要有了案底,那他今后就别想再得到任何一家企业的信任。

“不不不,苏隆,我并不想逼你。”童敬初的表情在青灰色的烟雾后头若隐若现。

苏隆心中冷笑。“童先生,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做过出卖利南的事情,但我愿意为了这次谈判失败付起责任。”

童敬初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话。

苏隆按捺住等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等等。”童敬初猛然开口阻止,他站了起来,似在思考什么一般,来回踱步,片刻后,他笑了笑。“苏隆,损失的确是造成了,你应该体谅我的心情。虽然我相信你没有背叛,但总要做出些措施……”

苏隆不动声色道:“我愿意辞职。”

“不不不!”童敬初微笑着,语气温柔。“这样吧,你先回到企划部做一名普通员工,然后我会根据你之后的表现来决定是否提岗。”

苏隆面无表情,但心里已经松了口气。其实他并不介意从低层做起,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童敬初挥手示意苏隆离开,自已又回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车流人流。

在苏隆来之前,他想的是把苏隆送去坐牢,然后让聂飞不得不回到他的身边。但在与苏隆正面交锋后,他又觉得就这样毁掉苏隆实在太可惜,不如利用苏隆牵制聂飞。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有苏隆在,聂飞肯定跑不到哪儿去。

这种认识让童敬初很不舒服。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不信得不到自已想要的结果。

“聂飞,我等你自已回来。”童敬初的脸上慢慢浮现一个yīn恻的笑容。

******

不到半个小时,几乎整个利南大厦都知道了苏隆被降职为了普通员工。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有的兴灾乐祸,有的打抱不平。

聂飞担心聂飞,可看苏隆,脸上却是一派淡然,似乎根本不在意。

苏隆在众人复杂万千的目光下,简单地收拾了自已的办公用具,随便找张空桌就搬了过去。

聂飞想找机会和苏隆谈谈,结果始终不能如愿。

直到晚上回家后,聂飞才听苏隆轻描淡写地说事情过去了。他不相信如此简单,可苏隆自已都这么说,似乎又不可能是假的。

几天过去,就在聂飞慢慢安下心来后,他发现又出了新的问题。

苏隆虽然已经降职,工作量却没有减少,很多原来由他负责的提案,别人接不了,还是只能由苏隆完成。

而企划部又新调来一个部门经理,他似乎有意针对苏隆一般,总是以能者多劳的名义派给苏隆额外的工人。

一开始,聂飞还能在下班后留守办公室等苏隆完成工作,甚至主动要求帮忙。但没多久,苏隆就以聂飞碍手碍脚为理由,赶他先回家。

聂飞想着先回家也好,替苏隆热好洗澡水,再煮点夜宵,应该能帮苏隆缓解疲劳。谁知道,他把一切都弄好后,等了又等,苏隆始终没有回家。

为了确认苏隆安全,聂飞打了两次电话,每回都只喊了声苏隆,就被苏隆不耐烦的一句“我很忙”堵了回去。

聂飞等着等着,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聂飞发现苏隆已经在浴室里洗脸刷牙。他连忙跑过去,还没说上话就发现苏隆有了极明显的黑眼圈,脸色更是憔悴得吓人。

聂飞马上煮了两个鸡蛋,要苏隆敷一敷。

苏隆满脸都是嫌聂飞多事的表情,最后在聂飞说员工形象能影响企业的说法下,不甘不愿地用剥了壳的鸡蛋在脸周草草滚了几圈完事。

上班的路上,聂飞终于有机场和苏隆说话,可苏隆却心不在焉。

“苏隆,你不要这么拼命,工作只是你生活的一部份。”聂飞当然知道工作的重要性,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苏隆这样一副豁出去不要命的样子。

人生难道不该是在快乐中渡过?为什么要自虐?

“工作不止是兴趣,它更是一个男人成功的标尺。”苏隆回答得十分傲气。“你不懂的……”

苏隆的最后一句话让聂飞觉得有些受伤。“苏隆,可是你过得不快乐。”

“快乐?你人生的意义总不会是用来吃喝玩乐吧?”苏隆精神不大好,开车需要用尽全部注意,因此回答聂飞已经很不耐烦。

聂飞迟疑了一下:“苏隆,当你渡过这一天,回想的时候,你觉得充实、幸福,这样难道不算有意义吗?”

30隐患

两个以上的人讨论人生观,结果只有两个:不欢而散或一投即合。

一般说来,前者的比率占百分之九十。

苏隆对聂飞的观点自然是嗤之以鼻,但聂飞的本意不是想和苏隆争执,无论苏隆怎么批驳他没有理想,都忍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话没有说开,苏隆反而有些不快,到了利南后,居然都不等聂飞,自已就上了电梯。

聂飞两只手都拎着饭盒,因为怕颠出来,只好尽可能快的走过去,可刚到门前,苏隆已经关闭电梯,升上去了。

虽然近一段以来,苏隆的脾气都不太好,但今天显然更甚。其实聂飞也明白,苏隆只会在他面前如此,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痛总是会的。

“怎么?吵架了?”童敬初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聂飞没有回头,只轻唤了声:“童先生。”

童敬初走到与聂飞并排的地方站好,替聂飞按了电梯需求。

两人都没有说话。聂飞是不想说,至于童敬初在想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利南的电梯速度本来就比较快。为了得到丰厚的全勤奖,许多员工都避免交通堵塞的时间而提早前来。临近上班时反而是利南电梯最空的时候。

可以说,就一眨眼的功夫,聂飞已经看到电梯降到二楼。他不自觉的向前迈了一步,接近电梯门,但与此同时,一只手臂横在了他和电梯之间。

“聂飞,回来吧,你和苏隆不会有好结果。”童敬初不明白自已为什么能在聂飞面前一次次放下尊严哀求,他有身份,有地位,有钱,可是他就想要一颗真心。为什么这么难?

聂飞的眼神瞬间变冷,那明显变化,看在童敬初眼里就像扎人的刀,他甚至都控制不住手臂发抖。

电梯“叮”的一声,预示到达地下车库。

“让开。”聂飞伸手推了童敬初一下。

童敬初火上心来,张开手臂强行去抱聂飞。

聂飞自然是躲,但他两只手都提着饭盒,不免笨拙许多,虽然没有被整个抱在怀里,但却被扣住肩膀拉住手臂,处于弱势。

“聂飞?……童先生?”

聂飞一下呆在那里。他听到了电梯打开的声音,可他不知道苏隆居然又回头来找。

童敬初冷笑一声,转身就说:“苏隆,你来得正好……”

“苏隆,我刚才饭盒没拿好,差点掉了,多亏童先生帮忙。”聂飞吓得心跳差点停止,谎话就像是打开的水笼头,很快涌了出来。

刚说完,聂飞就后悔了。当说出一个谎言,以后就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他明明不想的,为什么一错再错?他瞟了童敬初一眼,心里说不出的愤怒。

童敬初却平静了下来,他微笑着说:“是啊,苏隆,你怎么丢下自已的表弟就跑了?”

聂飞看到苏隆的眼神充满疑惑,他的心慢慢提了起来。但苏隆却只是点了点头,向童敬初道了声谢。

童敬初意味深长地看了聂飞一眼,率先走进电梯。

聂飞踌躇了一下,也向电梯走去,经过苏隆身边时,低声说了句:“我们上去吧,不然会迟到。”

苏隆却反手拉住聂飞,淡笑着对童敬初打了个招呼:“童先生,我们有点事,你先走吧。”

童敬初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装模作样地看看手表,善意地提醒:“你们还有五分钟。”

苏隆微微颔首,童敬初便乘着电梯离开了地下车库。

聂飞等了有一会儿,苏隆还是没有说话,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聂飞的声音有些忐忑。

苏隆这才慢慢抬头:“聂飞,你觉得童先生怎么样?”

“还好吧,不怎么了解。”聂飞回答得很快。

苏隆没有说话,他分明看到聂飞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又是一次心被刺痛的体现。他不是傻瓜,虽然童敬初和聂飞的举动他看到的不多,但在面对他时却有一种默契,就像在掩饰什么秘密。

“该不会是你觉得他更符合你的口味吧?”苏隆自嘲的笑:“也是,童先生外形比我出色多了,又有钱,你想要什么没有?别墅、汽车,我可给不了你!”

聂飞的脸猛地沉了下来。

苏隆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他现在的样子和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他就更恨起聂飞来。

商场上有人玩欺诈手段,苏隆会先忍耐,然后不动声色地报复回去。可是对像是聂飞,他竟然就痛苦得无以复加。连他自已都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想到聂飞和别人有他所不知道的关系,就恨不得狠狠地刺伤聂飞,让聂飞比自已还样痛苦。

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苏隆,你不要扯到别的事情上去,我和他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聂飞露出有些心烦的表情。

苏隆冷冷地看着聂飞的样子,心中暗道终于忍不住了。他从来都不相信聂飞,哪怕他真的有那么点喜欢这个青年。其实不难理解,聂飞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对象,为了什么要选他?他脱口而出:“我们分手吧。”

刚说完,苏隆就被自已的话震住了。他最初给聂飞的定位是附属于自已的存在,究竟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聂飞当成了平等的对象,甚至做出谈恋爱这种白日梦来……

随即,他又惊慌不已——聂飞会怎么回答?同意或是反对?

“苏隆,你真的想这么做?”聂飞的表情格外平淡,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

苏隆心里咯噔一下,控制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难道聂飞一直在等他开口说分手?又或是,聂飞厌烦他现在难看的样子,想顺水推舟?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傻傻地看着聂飞,心脏像灌了铅,沉得几乎承载不住。

“你不要这样。”聂飞脸部线条突然一松,变得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分手,但是以后不要随便说这句话了。”他顿了顿,笑了起来。“万一我哪天心情不好,顺口答应了,岂不是真的要分开了?”

苏隆因为这种猜测揪心起来,他万分恐惧地发现,自已根本不想聂飞离开。他说那句话,更像是在堵气,想等聂飞来哄自已,再一次乞求不要分离。原来,他骨子里是这样自私恶劣的一个人。而表面上,他只会别扭的转开脸,做出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聂飞定定地看了苏隆片刻,突然把手中的饭盒放在地面上,扳过苏隆的脸,在他唇角轻轻一吻。“好了,不要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快要哭了。”

不说倒好,听了苏隆反而觉得眼眶发涩,似乎真有温热的液体噙在其中,只有拼命眨眼才能缓解。

苏隆装做漠然的样子,却乖乖任聂飞抱在怀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聂飞笑着拍拍他的脸:“我们已经迟到了。”他这才幡然醒悟,急忙推开聂飞拼命的按电梯需求键。

聂飞还在笑。

苏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聂飞轻咳两声,把地上的饭盒拣起来,塞了一个在苏隆手里,自已提了一个,然后用空着的手握住了苏隆的手。

“别按了,反正迟到了。”聂飞把苏隆的手用力往下扯,牵引得苏隆往他的方向倾斜。这句话,是聂飞挨着苏隆的耳边说的。

苏隆的脸突然无比地滚烫。他不敢想像自已脸上的血色有多么鲜明,也不敢看聂飞的表情。虽然他心里此刻仍惦记着工作,但却有了一种安祥踏实的感觉。甚至,他居然想着偶尔放松一下工作,能和聂飞这样手牵着手在一起,也很不错。

到了九层,苏隆居然有点舍不得松开聂飞的手。

聂飞却放了手,然后体贴地说:“你先进去吧。”

苏隆心烦意乱地看了聂飞一眼,突然很不愉快。可既然聂飞先放开了手,要他主动再去牵聂飞是绝不可能了。反正到了企划部门口也是要松开……

他不知道的是,看着他气急败坏冲进企划部的聂飞却在窃笑。

聂飞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他眼中的苏隆可爱极了,明明渴望有人来爱,却偏要抖出满身的刺,做出一副倔强的样子。其实乖乖的让他爱不就好了吗?不过,这也正是聂飞喜欢苏隆的地方。

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叫“情趣”。

虽然吵过了,和好了,但是聂飞想再有下一步却不可能了。苏隆手上的工作还没处理完,新任的经理又给苏隆派了好几份工作。

聂飞主动要求帮忙,经理却以聂飞还在实行,什么都不懂拒绝了。

苏隆自然也是很硬气地不要别人来帮,于是,他又得加班了。

由于今天刚闹过别扭,聂飞怎么也不肯自已先回家了。他先是看着苏隆工作的背影发呆,然后又主动过去替苏隆松肩膀……虽然很快就被苏隆以妨碍公务的罪名赶开,但聂飞仍然觉得很幸福。

他要的真的不多,能静静看着心上人,距离垂手可得,就可以了。

到了晚上十点多,苏隆才结束了手上的一份工作,他伸着懒腰晃动脖子,缓解太过专注带来的疲劳。

“可以走了吗?”聂飞有些疼的帮他按摩后颈。

苏隆本来就困,被那时重时轻却极有规律的按摩手法弄得更是昏昏欲睡。他随口应道:“我还得把他们装订起来。”

对于工作,苏隆从来一丝不苟,也不怕麻烦。每份企划做完,他都会整理妥当,配好封皮,务必做到美观整洁。而不是像有些犯懒的员工,只把一页页散件交上去,等上头通过了,才开始做这表面修饰。

聂飞觉得自已大概属于心灵手巧的人吧……没办法,谁让他从小劳动课做出来的东西就特别好,注定了长大后的劳碌命。“我帮你弄,我看过你装订……”

苏隆的头一点一点的,就连聂飞在敲他的肩膀都没反应。

聂飞看了好笑,但看他紧皱的眉又轻叹一声。“干嘛这么逞强……真是……”

真是可爱!

聂飞把苏隆扶到办公室一角的休闲沙发上,替他脱了鞋,平放好,这才回到办公桌前替苏隆装订起来。

今天看来也不能做剧烈运动了。老这样下去不行,不如哄苏隆请个年假,两人一起出去旅游放松下?苏隆这么不会照顾自已,如果没有他的存在,那可怎么办?

想到苏隆越来越依赖自已,聂飞不由得高兴起来,手下的动作也更加麻利。

只是,聂飞不知道,自已的存大对苏隆而言,并不只是幸福……还有麻烦……

31战争

苏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已躺在自驾车的后座上,半身几乎都靠在聂飞怀里,腿则舒展着,居然睡得十分舒服,身体没有一点酸涩。

他微动了一下,发现聂飞没什么反应,于是便悄悄抬头看聂飞。

聂飞的后背抵在车门与座位的夹角处,头微垂着,一只手环着苏隆不让他掉下去,另一只手与苏隆的手紧握。

苏隆一动,聂飞也跟着调整姿势,始终保持着让苏隆的头能靠在肩膀。苏隆顿时哑然。

好半天,他才低低说了声:“笨蛋。”

就在这时,聂飞突然动了起来,鼻腔中的呼吸声变重了几分,似乎要醒来的样子。

苏隆连忙埋头装睡,他心跳得非常快,一股莫名的悸动促使他避免在这一刻与聂飞对视。

聂飞果然醒了,但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轻轻拍起苏隆的脸,把他唤醒。

苏隆觉得自已的心瞬间变得柔软,他想,就算聂飞不是真的爱他,他似乎也该满足了。

“为什么不直接开车?”开车回家的路上,苏隆精神特别好,居然主动地和聂飞聊了起来。

聂飞好笑的说:“我没有驾驶证啊。”

“那可以打车回家。”苏隆立刻不假思索地接道。

“我忘了。”聂飞微笑着,眼神温柔。

苏隆习惯性的想说聂飞不开窍,却因为聂飞随后而来的轻语而愣住了。

聂飞说:“我就是想和你单独多呆一会儿。”

眼看着就要撞上公路旁的护栏,苏隆连忙急转方向盘,惹来车后一群司机的谩骂。

笨蛋!苏隆想这么说,可他却像得了强迫症一样,两只眼睛死命瞪着前方,连转头看聂飞的表情都不敢,手心里一直冒汗。

“苏隆?”

“干什么?”他的语气很不耐烦。没看到他认真开车吗?

“不是该直走吗?怎么转弯了?”

“……哦……我想去超市,不可以吗?”

“……”

做了无数傻事,苏隆下车的时候,简直是气呼呼的,把从超市采购的所有袋子都留给聂飞。就连聂飞夸张地哀叹自已是包身工,他也不加理会。

临进电梯前,苏隆停下脚步,转身对聂飞冷笑:“这些东西没有都搬上来,你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下,聂飞是真的哀叹连连。

苏隆心中却得意万分,他估算了下,聂飞至少要搬三趟,才能搬完。

电梯到十八层停下时,苏隆还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满满的全是聂飞、聂飞……最后在电梯门快要闭合时,才从门缝里挤了出来,肩膀不留意被狠夹了一下。

苏隆揉着肩、脚步轻快地往自已的套房走去,喉咙里哼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根本不成调子。

“你去哪里鬼混了?这么晚才回来!”严厉尖刻的声音在空荡的走道中响起。

苏隆猛地停下步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已房门前的一男一女。来自于聂飞的一切好心情、快乐、幸福瞬间被冷水冲刷带走,打从心底的冷。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挤出一句:“爸、妈……”

然后呢?苏隆发现自已无话可说。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家门前,慢慢开了门。“……进来坐吧。”

苏哲文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苏隆的住所。居然是干净整洁的?他了解自已的儿子,苏隆绝不可能亲自动手做家务。就算是有请钟点工,也不可能在突然有客时呈现出这样好的状态。

苏家的男人有一条祖训,该女人干的活,绝不插手。

苏哲文自已也是这么做的。

想到苏隆或许已经改邪归正,这个家里多了个女主人,苏哲文的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

等苏哲文和麦青都进了房间,苏隆才发现他的父母居然都带着行李箱。

或许是感觉到了苏隆的视线,苏哲文解释道:“你的弟弟在移植过程中死亡,我带你妈妈回来散散心。”

苏隆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花了点时间才完全理解父亲的话。

父亲的声音显得有些悲凉,眉宇间也充满了沧桑,向来染得乌亮的头发也染上了霜白。母亲也红了眼圈,坐在一边不说话。苏隆突然间对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甚至不知道名字的弟弟产生了一丝同情,对也父母再恨不起来。

他坚硬、带刺,那是为了保护自已。可当他发现,自已的父母比自已弱小,甚至在他这里寻求安慰时,他立刻柔软下来。

“爸、妈,别难过了,以后还会有的……”苏隆倒了两杯麦茶给他们,陪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胡说八道什么?老不羞一次已经够了。”苏哲文瞪眼斥责。但接过茶水呷了一口后,神情立刻转为了赞许:“好香,这什么茶?”他的语气中已经饱含笑意,之前那点伤感烟消云散。

苏隆对父亲的情绪疾变有些费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麦茶,能开胃祛油降热,聂飞说上班族工作忙又总熬夜,多喝对身体好。”

“聂菲?”苏哲文立刻敏感地捕捉到一个名字。

苏隆吓了一跳,差点想把自已的嘴缝上……更要命的是……他刚才居然完全忘记了,聂飞很快就会上来。

焦虑的情绪顿时在苏隆心里窜来窜去,他没法想像,好不容易与父母关系有所缓合时,聂飞再冒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苏隆的沉默适当取悦了苏哲文和麦青,他们对视了一眼,麦青也稍稍放松紧绷的脸,尽可能地温言道:“名字听起来不错,她从事什么工作?家境怎样?”

“……”苏隆哭笑不得,随即心里一片苦涩。他已经出过柜,难道他的父亲认为GAY是可以改变的吗?或者,他们就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了?有什么好藏着,丑媳妇迟早要见爹娘……”麦青又喝了一口麦茶,对这种与名字有一字相似的饮料有了好感,对那未来的儿媳妇更是喜欢,口一松,不免说得远了些。

苏哲文微微一笑,并不附合,但眼神里也是同样的意思。

苏隆渐渐觉得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他一开始还觉得,父母终于接纳自已了,看起来,他们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如果没有这个美丽的误会,他们现在会怎样?和他吵闹,大打出手?

“我……”

“苏隆!快来帮忙……”门外传来聂飞的求助声,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显然是累坏了。

苏隆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立刻就慌了。聂飞怎么上来得这么快?

麦青皱了一下眉,伸出保养得体的手指戳了戳空气:“谁在叫你?”

苏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爸妈,你们等我下,我有点事……”他边说边往外跑,一踏出门外就反手关了门。

“你怎么就上来了?”苏隆气急败地地低吼。

聂飞一脸无辜地指着地上一堆环保袋:“我先全部搬到电梯里,然后再一样样先移到电梯口……就这么上来了。”

“你……”苏隆差点被气死。他现在心情很乱,在父母面前,他无意掩饰自已的性向,可聂飞的出现无疑会让矛盾激化到顶点。

“怎么了?”聂飞嘻皮笑脸地勾过苏隆的脖子,撅嘴欲吻。

苏隆奋力伸拳顶在聂飞xiōng口,拉开距离:“你再下去,我有东西忘在车上了。”

“什么?”聂飞没有亲到,有些败兴地问。

“那个……眼镜盒……对、眼镜盒!”苏隆气喘吁吁地说。

聂飞耸了下肩:“好吧,那这些袋子交给你了……”

“你这个……”苏隆更是恼火。

“苏隆?这是哪位?不给我们介绍下?”门突然开了,苏哲文和麦青都站在门口。两双眼镜找来找去,最后落在聂飞身上。

“爸、妈……”苏隆笑得十分勉强。“这是我朋友,他来给我送点东西……”

聂飞在一听到麦青说话时,就立刻笑着开口来了句“伯父、伯母”,当他听到苏隆说他是朋友时,却突然敛了笑沉默下来。

苏隆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但还来不及多想,又听到苏哲文充满威严的声音:“小隆,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这样就走,快请你朋友进来坐坐吧!”

这下,苏隆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先跟聂飞把一只只鼓鼓囊囊的环保袋先提进厨房,然后回到客厅坐下。

“你好,我们是小隆的父母……怎么以前没见过你?”麦青在聂飞对面坐下,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

苏隆不动声色地踩了聂飞一脚。

聂飞吃痛,转头看了苏隆一眼,发现他对自已轻轻眨了两下眼皮。

说老实话,聂飞根本不明白苏隆是什么意思。而且,苏隆从来没和他提起过父母的事,也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想来想去,聂飞觉得可能是苏隆担心他在自已父母面前有失礼仪,对他们未来影响不好,于是清了清嗓子,格外洪亮地回答:“叔叔、阿姨好!我叫聂飞,是苏隆的……”他的了半天,斟酌不出该说是朋友还是情人。

就在这时,麦青却脸色大变地站了起来,手中装有麦茶的瓷杯一下摔在地上,裂成几瓣。

“你说你叫聂飞?”苏哲文及时站了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沉着脸问聂飞。

聂飞还没搞清什么状况,只见苏隆突然把自已拉到身后。

“爸、妈,对不起,我只喜欢男的……”

苏隆话还没说完,苏哲文已经放下妻子,忽地一个巴掌扇过去,劈头盖脸的。

聂飞大吃一惊,立刻扶住苏隆察看伤势,结果发现苏哲文下手太狠,腮帮肿起来不说,还波及到了眼角附近,嘴角则微微裂开,露出鲜红色的嫩肉。

“你到底是不是苏隆的父亲,这么重的手你也下得去?”聂飞自已从来都舍不得对苏隆说一句重话,如今看到苏隆这副样子,疼得恨不能自已替他受。

“我教训我的儿子,轮不到你管。”苏哲文脸上yīn霾更甚,上前一步,又要扇下去。

苏隆闭上眼等着。他觉得自已根本已经麻木了,脸上不是不痛,可心已经没有感觉了,又怎么感觉得到痛?

“你敢?”苏哲文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愤怒。

苏隆几乎没听过父亲脱离冷静的声音,这突然的转变让他睁开了眼——聂飞不知什么时候已挡在他和苏哲文中间。

当然,聂飞并不是真的替苏隆挨这一巴掌,而是举手捏紧了苏哲手的手臂,不让他有机会落下来。

苏哲文气得脸色发黑,但毕竟是个上了年纪的知识份子,手臂抖个不停,却始终落不下去。

“聂飞,你别管,这事情和你没关系。”苏隆脑子一热,伸手就去推聂飞。他既不想看到聂飞被打,也不想看到父亲被聂飞用武力逼迫。

“苏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帐东西,想对你爸做什么?”麦青此时已经恢复了清醒,她抬眼一看到眼前纠结的情形,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挤在丈夫与聂飞的中间,发了疯一样地用指甲攻击聂飞。

聂飞并不是真的想伤害苏哲文,现在更不可能对苏隆的母亲出手,只好不停后退。等麦青回头关怀苏哲文时,聂飞的脸上手背已经多了两道刮痕。

“苏隆,你现在就给我选,是乖乖回来做我们的好儿子,还是和这个野男人滚出去。”麦青气红了眼,看着聂飞的表情就像要活剐生吞。

32决裂

“爸、妈。从小我就希望,你们能抱抱我,亲亲我。像别人的父母一样,在我考到好成绩的时候,能夸我一句……”

短暂的静默后,苏隆突然开了口,语气淡漠得就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

聂飞不知道苏隆想说什么,但他却能感到那隐藏在坚冰之下的一缕悲哀。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站到了苏隆身边,握住苏隆的手,想给这个男人力量。

“不孝子,你说什么?如果不是从小对你这样严格管教,你以为现在的工作,地位,都是怎么来的?”麦青更加愤怒,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苏哲文拦下了。

苏哲文脸上的表情依然冷峻,眼眸动也不动,似乎在等苏隆说下去。

“小学的时候,老师选我去腰鼓队,你们说会影响学习,亲自去和老师谈话。我躲在老师的办公室外面偷偷哭了很久。我真的好想好想和同学们一起,大声的笑,在泥地里打滚后脏兮兮地跑回家,有妈妈帮忙擦脸。”

“进了初中,你们开始鼓励我参加校园活动。我很害怕,我从来没有做过,可我想让你们高兴,想让你们骄傲,想让你们除了看成绩单以外,能多看我几眼……”

沉重的语气中带着深刻的感情,充满伤感。

苏隆说得不全,聂飞却想像得出来他遭受了怎样的冷落。聂飞无法体验那种心酸,他恍惚地想起,不管自已怎么皮怎么闹,每次父母都会来领他回家,牵着他的手。从他只能仰头看向他们,到有一天可以平视……

聂飞突然感到后悔,他退学的时候,只想到了自已的爱情,却忘了父母伤心的脸。如果他没有遇见苏隆,这将成为了他永生的憾事。等回到父母身边,他一定要深切地对父母表示歉意,并且告诉他们,自已有多爱他们。

“爸、妈……我尊敬你们,信任你们!当我发现自已只对男人有感觉的时候,你们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在夏天也只敢穿长袖长裤,其至不敢和同学们一起打球。”苏隆的声音陡然提了起来,带着一丝颤抖:“我害怕得不得了,以为自已生病了。我告诉你们,希望你们能帮我……我根本不知道能去和谁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连和女同学说话都不敢,怕被她们发现。”

“后来我上了网,查了资料,知道自已没有病。可我还是怕,怕被别人知道,怕别人说我是变态。我以为你们会帮我的……”苏隆的声音哽咽起来,一颗眼泪倏地落下,滑过脸颊,垂砸在地。

聂飞连忙抱住苏隆:“苏隆,你有我,我一直陪你。”

“这就是有病!”麦青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你才有病!”聂飞听得火起,也顾不上是苏隆的母亲了,直接扬头骂了回去。

麦青柳眉一竖就要发火,却又一次被身边的丈夫拦了下来。

苏陲恍若未闻一般喃喃地道:“十八岁那一年,你们留的生活费快用完了。我当时打了两份工,足足做了一年,还差一点就能凑满大学一年的学杂费。我能头脑发热飞去你们那里,是求了学校里的一位行政老师帮忙担保。我打工一年,只够去的机票……没关系,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可是你们不要我……我打了电话回学校,向那位帮我担保的老师借钱,如果不是因为我成绩不错,还在地区奥林匹克得过奖,老师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苏隆的眼泪止住了,声音也变得平静,但手却紧握成拳,越攥越紧。

聂飞不敢相信,如果当初苏隆在国外流浪,说不定会成为了乞丐,也有可能被人贩子拐卖。只要想到这种可能,聂飞就鼻子发酸。而现在,他也只能轻轻地抚摸苏隆的后背,帮助苏隆平静下来。

“一个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苏哲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掩藏了起来。

“这么多年,我早就慢慢习惯没有你们,也习惯了你们不爱我。我以为自已绝不会再有感觉。结果你们打电话回来告诉我,已经培育了试管婴儿。我当时觉得就好像有人在挖我的心一样痛……”苏隆又是哭又是笑,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原来你们已经后悔生我下来了。而我还会因为你们随意的一句话难受。太不公平了!我想我自已是同性恋的吗?天生就这样了,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你们生的?”

苏隆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发狠地嘶吼了。

聂飞心中一痛,把苏隆的脸按到自已肩头,替他藏住脆弱的表情。

“我又不知道你当时没钱……”麦青脸上划过一丝不忍,但随即就下意识替自已掩饰起来。“我们当时也说了,只要你乖乖的去看心理医生,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给你钱。”

“闭嘴!”聂飞忍无可忍。“我爸我妈从来舍不得我受一点点委屈,就算我做错了,也会耐心的和我讲道理。你们这样算什么父母?”

“你……”麦青气得浑身发颤。

“小朋友,讲话注意分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苏家是书香门弟,代代传下来的道德礼义廉耻不能没有。”苏哲文的语气十分严厉,但讲着讲着却叹了口气。“苏隆,我们的确无法体谅你,那你又有体谅过我们吗?苏家一脉单传。虽然现在不是封建社会,可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苏家的族谱断在你这里吗?”

“我试过了,我做不到。”苏隆猛地抬头,眼眶虽然还红着,但已经没有泪了。“我掐自已,每一次痛得都要好久才能歇过来。可痛过了,我还是对女人不感兴趣。我每次都想做最好一面给你们看,可每次都会出错。我真的努力过了,你们却一直逼我……”

“苏隆,别再说了。”聂飞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他捧在心尖上在意的人,却被本该是最亲的亲人使用了冷□,他真是恨不能让苏隆的父母永远不要出现在苏隆面前。

“不,我要说!”苏隆推开聂飞,向前走了几步,面无表情地与看不出清绪的父亲和神色有些惊惶的母亲正面相视。

“爸、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们。你们要我和聂飞滚出去,但这个家全是我自已一手挣下来的,还欠了二十年房贷。要说走,走的也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聂飞了解苏隆,他虽然表面坚硬,内心却很柔软,所以他总需要牢牢掩饰保护自已。当苏隆表现得越不在意,越是说明内心痛苦。聂飞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混帐东西!我们生你、养你……”麦青呆了一下,很快就尖声斥责。

“我们走!”然而苏哲文冷冷的一句,却奇异的让麦青停下了喊叫。

苏哲文一手一只行李箱走在前头,麦青表情呆滞地跟在身后。

经过苏隆身边时,苏哲文顿了一下脚步:“苏隆,我不想解释什么。我的童年比你有更多值得控诉的东西。希望以后,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苏隆的背颤抖了一下。

聂飞立刻瞪着苏哲文大声道:“我绝不会让苏隆后悔,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后悔的只会是你们!”

苏哲文嘴角微动,露出一个疑似笑的诡异表情,然后走了出去。

这个夜晚就像一场闹腾腾的戏剧,瞬间落幕。

看着地面上的琉璃碎片和水渍,苏隆慢慢地蹲下,抱着自已的膝头,把脸埋了进去。

聂飞关好了门,一回头就看到蜷成一团的苏隆,心脏就像被捏住了一样,闷闷的。

“苏隆,你还有我。”聂飞从背后往前抱,将苏隆整个人圈在怀里。

“……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苏隆瓮声瓮气的,鼻音很重。

聂飞也不戳破他,而是认真地沉思了片刻,这才答道:“他们很恩爱,所以也经常忽略我。不过我小时候很调皮,走到哪里都是大哥,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嗯,不过他们总担心我惹事,每回在外头犯了错,他们就会很紧张地赶来找我,一边数落我是皮猴子,一边给别人道歉。然后把我拎回家上政治教育课!”

苏隆没说话,但聂飞听到苏隆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哼,就像是想笑,又硬生生憋住。

聂飞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这么优秀,如果他们见到你了,一定会把我一脚踢开,改认你做儿子。”

苏隆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道:“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又哑了一点,黯然失落。

聂飞抱着苏隆晃了晃:“真的。他们总说,你满肚子坏水,以后肯定没有姑娘愿意嫁你。所以罗,我只有你了。”

苏隆还是埋着头,但露出的耳朵外廓却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聂飞坏心眼的在上面轻咬了一下,然后故意无视苏隆骤然加重的呼吸。“苏隆,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我爸我妈肯定也会喜欢你,谁让我和他们是一家人呢?……而且,我会保护你。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相信我,嗯?”

苏隆没再说什么。

或许暴风雨过后,生机勃勃总是惯例。这一夜,准备禁欲的聂飞又和苏隆滚在了一起,尽管小心的只弄了一回,但聂飞反而让苏隆又哭又叫,比以往两三回还累。到最后,苏隆的声音完全都发不出来了。

一办完事,苏隆头挨着枕头就立刻睡死过去。

聂飞心满意足地替苏隆擦了身,紧紧地搂着他也睡着了。

他们都不知道,第二天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大一场风暴!

33惊变

聂飞和苏隆第二天都醒得很早,而且精神居然意外的好。

头一回凑在一起洗脸刷牙吃饭,却没有任何冲突,反而和谐得就像彼此心有灵犀,你退我进,你进我退。

开车前往利南的路上,聂飞又一次提起希望苏隆跟他一起去S市的事情。对此,苏隆只是微笑,既不拒绝,也不同意。

“苏隆,如果你暂时还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先请个年假,和我一起回家看看?”聂飞头疼苏隆的固执,但转念一想,又有了别的说法。

这一回,苏隆微微点头。

聂飞差点高兴得想抱住苏隆亲上一口。但现在车子行驶在路上,他什么也不能做,于是看着苏隆傻乐。

苏隆恼羞成怒地低斥了几句,可聂飞不为所动,最后也只好视而不见。

车内的两人时不时的拌两句嘴,讲些无聊的闲话,心里同时生出情人间相处特有的甜蜜来。

这一回,他们不分什么先后,一起坐着电梯有说有笑的前往九层。

出电梯时,聂飞还嘴欠的说了句:“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我们误入了异度空间?”

苏隆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推开了企划部的大门。

企划部里依然坐着满脸菜色的员工,尽管还没有正式上班,已经有人打开了电脑办公。

听着清脆的键盘响声,苏隆和聂飞相视一笑走向各自的办公桌。

说起来奇怪,聂飞从踏进企划部开始,两边眼皮都在不停的跳,就像是预知了什么危险进行警告。

他坐了好一会儿,这样不祥的感觉才淡了点。

自从新经理上任后,聂飞几乎都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他也曾私下与经理要求过学习,但经理却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若有所思。最后依然不派工作,也不辞退聂飞,甚至还说出“聂飞,我很看好你。凡事不能急于一时,相信我,会有更好的机会等着你……”诸如此类表面鼓励,实带谄媚的话。

聂飞猜测或许是童敬初暗中示意了什么。想到苏隆越来越忙,他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把苏隆绑走。但转头看向苏隆所在的位置,又只看到他埋头苦干的样子。聂飞叹了口气,收起激烈的念头。

苏隆太在意这份工作了!或者说,苏隆太爱自已的事业,根本不容许自已因为潜规则而被淘汰。他这样的人,只会由他炒公司鱿鱼,而绝不能容忍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还忍气吞声的走人。

聂飞想想都替他累。但认真执着的苏隆,却也是他最喜欢的部分……他苦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随苏隆喜欢吧,如果发现童敬初有什么大的举动,那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带走苏隆。

脑子里不过闪了一下童敬初的名字,聂飞的心情立刻混乱矛盾起来——或许就如童敬初所说,他明知道童敬初无论如何不会伤害他,于是肆无忌惮的做各种能让童敬初发狂的事情。

其实现在这样的局面,尽早让苏隆脱身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却无法拒绝苏隆。他越纵容苏隆,对待童敬初就越是无情。

人之初,性本善。但也有学者曾说人之初,性本恶。再追溯到还未化成人形的猿类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性善就意味着死亡。所以,人生来,天性中就带有一丝残忍。

聂飞笑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无论是他还是童敬初都不可能做到,他不会在一个曾侮辱过他的人面前示弱。童敬初也不可能轻易放手。他们现在都游走在危险的钢丝上,就看谁先到达对岸了。

几声响亮的拍手声突兀地响起。

“大家静一静,听我宣布一个消息。”新任的企划部经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外走了进来,神情肃穆,语气严厉。

所有工作得天昏地暗的员工们都搓了搓眼睛探出头来。

“就在前一刻,我还在童先生的办公室里,骄傲地展示我们企划部最出色的提案。”现任的企划部经理姓丁,原来是市场部的副手。他与苏隆完全不同,向来八面玲珑。口头功夫不必说,脸上总带着笑,讲话更是极具煽动性。而今天,他却有些不一样——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严肃极了,话里话外间总是意有所指地看向苏隆。

聂飞没来由得心头一跳,他按着xiōng口揉了揉,正在些疑惑时,新经理又接着说道:“可这份提案最终却让合作公司中止了与我们长达数年的合作。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的前任企划部经理,苏隆,居然丧心病狂、无视利南长久以来给予他的优厚待遇和人性关怀,仅仅因为自身私欲,就把提案透露给了别的公司……失利事小,失信事大,现在整个利南都因为这位苏经理而抬不起头来,恐怕不用到明天,业界内所有公司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苏经理,不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聂飞看到苏隆脸色发白的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他心里一急,也跟着出去。

身后鸦雀无声,没有人为苏隆出头。

聂飞回头的瞬间,看到李璇英欲言又止。

“丁经理,我觉得苏经理不像会做这种事……”李璇英的声音不大,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

就如春雨润物,其他原本闷不吭声的员工们也开始小声的支持苏隆。

“我也不信苏经理是这种人!”

“苏经理虽然严厉,但总是很帮大家,我也不信……”

“是啊。虽然我有点怕苏经理,但是我想说句公道话……”

……

聂飞突然有点感动。也许,不仅是他,就连苏隆自已都不知道,其实苏隆在企划部的人缘并没有那么差。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看得到苏隆的好。

这一回。聂飞很快就找到了苏隆——苏隆坐在茶水间里呆呆的不知想些什么。

“我不会认输的。”苏隆喃喃地说。“我不会屈服,更不会答应任何条件。”

“苏隆?”聂飞被苏隆魔怔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把苏隆搂进怀里。

“放开我!”苏隆突然猛烈挣扎起来,用力十分大,直接误触聂飞头一天夜里被苏妈妈抓破的伤口时,才硬生生停了下来。

“苏隆,你刚才说什么?谁在逼你?”聂飞此刻无暇顾及伤口,他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苏隆的脸色还是白得厉害,越发衬出眼眸与眉毛黑得漂亮。他定定地看着聂飞,伸手摸了摸聂飞的脸。“没什么!你听错了。”

聂飞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但苏隆不肯说实话,他又能怎么办?

“别担心。”苏隆骞然一笑:“丁启畅所说的只是一面之词,如果真的确定我有商业犯罪嫌疑,就不会是他来宣布这个消息,经济侦察部的警员估计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苏隆的分析合情合理,聂飞按捺下心中的那点不安,笑着说道:“苏隆,你刚才走得太快了,没看到整个企划部的人都在替你说话。”

聂飞看到苏隆一怔,露出了极为意外的表情。“苏隆,你比自已想像中要好得多,自信一点好不好?其实,既然在这家公司做得不开心,不如跟我去S市吧,那里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苏隆垂眼沉默了片刻,仍然是摇头。“聂飞,你不明白。我最恨的是别人冤枉我!我做过的事情,我承认,如果做错,我愿意承担后果。但不是我做的事情,谁也别想赖在我身上!”

聂飞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他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他不得不一试再试。

苏隆猛地站起来,眼神再次充满斗志。“我一定会证明自已的实力。”

“会的。你会的!”聂飞也微笑起来,双手轻扶着苏隆的腰,在他额头轻轻一吻。无关□,只是祝福。

聂飞在这一刻,心中也同样充满了豪情。就算童敬初紧追不放又怎样,就算受到陷害又何妨,他和苏隆会在一起度过所有的难关。

很快,聂飞就发现自已太过乐观了。

重新回到办公室的苏隆受到了所有员工的欢迎,有的人尊敬地称他苏经理,有的人直接叫他苏哥……无论如何,那些眼神没有任何恶意,而是信任。

在如此情形下,丁启畅自然也没有了立足之地,只是毫无意义地丢下一句“等着瞧”,就逃出了企划部。

然而,就在所有人欢呼“胜利”的那一刻,苏隆却轻轻一晃。

一直含笑视着苏隆的聂飞自然感觉到了,他一愣之下,飞快地挤到苏隆身边,正好接住悄无声息倒下的身躯。

******

“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聂飞一看到医护人员就立刻冲了上去。

“你就是病人的家属?”外表年轻、过份英俊的男医生推了推金边眼镜,用严厉不满的语气指责聂飞。“他的精神压力太大了,胃肠都有问题,中度炎症,就连肝和肾都不大好……他的脑电波过份活跃,估计睡眠质量也不怎么样。现在的上班族,真是不懂得爱惜身体!”

“……”聂飞哑口无言,他自认把苏隆照顾得无微不至,却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苏隆已经出现了这么多问题。

他并不是只想求得一时之欢,他所希望的,是能与苏隆永远在一起,就像自已的父母一样……他怎么会这样大意?

年轻医生还想再吓唬几句,但看眼前那漂亮得过份得青年居然两眼通红,就像只可怜的兔子,心中不由得失笑,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好了好了,别紧张。他还年轻,身体自我修复能力很强的。只是你最好控制他的工作时间,还有,必须让他保持愉快的心情……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他已经醒了!”

聂飞差点冲出去,但立刻又被医生给拉了回来。

医生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开出药单,让聂飞去交钱取药。

只要在急诊科里观察满24小时,苏隆就可以回家了。等着取药的聂飞心里一下轻松起来,他开始计划回家之后,应该怎么样调理苏隆的身体。由于想得太出神,聂飞在取药窗口的医护人员连吼三遍苏隆的名字后,才不好意思地在同样等着取药的病人家属们不满的眼光中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利南在市中心,苏隆昏迷后自然是分配到了本市最大的一家三甲医院。虽然钱贵了点,但绝对值得放心。聂飞核对了一遍昂贵的药品发票,又看了看手机——居然取个药都花了将近四十分钟。

聂飞小心地护着药,迈着大步朝苏隆所在的急诊观察室走去。

只要再拐一个弯,就到苏隆所在的床位了……聂飞加快了脚步,正要转弯时,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迎面而来。

“童敬初,你来干什么?”聂飞猛地收住脚,眉间紧紧皱起。

奇怪的是,童敬初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嘴角微勾,在经过聂飞身边时丢下一句:“我在医院门口的喷水池边等你……你一定会来的!”

34伤害

苏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麻木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耳边不停回响着一帘之隔的患者那轻微却无法忽视的痛苦呻吟。

他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冰冷的液体顺着透明的软管注入他的体内,连血液也渐渐冷了。

门外响起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打开了,聂飞特有的带点拖的脚步声听在耳中头一次显得如此刺耳。

聂飞没有立刻到病床边,而是把取来的输液针剂交给了经过的护士,又交谈了几句,这才走了进来。

苏隆慢慢地闭上眼睛,这个时候,他真不想看见聂飞。

******

聂飞把手中的东西轻放在病床边的矮桌上,看了看苏隆,发现他仍然闭着眼睛,以为又昏睡了过去,于是坐在病床边看着苏隆出神。

苏隆的脸色有些苍白,以往凌厉的线条在此刻都变得柔软脆弱。聂飞觉得就像有什么击中了自已的心,呼吸猛然一窒,情不自禁就握住了苏隆未吊点滴的那只手。

聂飞心中似酸似痛,眼睛微微发热,把苏隆的手放在颊边轻轻摩挲。“苏隆……”

手中突然一空的感觉让聂飞吃了一惊,他抬眼看到苏隆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神冰冷。

“苏隆?”聂飞心中一凛,他突然想到童敬初说“你一定会来的”,再看看苏隆此刻漠然的表情,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苏隆眼眸暗沉地看着聂飞半晌,吐出一个字:“滚!”

聂飞怔然无语,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苏隆,童敬初对你说了什么?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苏隆用没吊点滴的手撑着想坐起来,聂飞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但刚碰到就被苏隆甩开。

“滚开!”苏隆喘着气,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微微泛红。

聂飞又急又气,可他知道苏隆火头上的时候,如果忤逆,那绝对是天翻地覆。更何况医生一直说不要让苏隆情绪太过激动……他只好眼睁睁看着苏隆坐起来。

“苏隆,我对童敬初没有那种意思……”聂飞按捺不住,想上前抚平苏隆急剧起伏的xiōng膛。

然而苏隆拍开聂飞的手,随即抽出身后的枕头朝聂飞砸了过去。

聂飞下意识伸手去挡,枕头一弹,朝着帘子那头飞去。同室内另一张病床上总是呻吟不止的患者顿时噤了声。

苏隆额上渗了些冷汗出来,他左手血管中的针头已回了些血在透明的软管中,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病房里回荡。

“苏隆,我当初不是自愿的。”聂飞看着苏隆已经肿起的血管,自已都替他疼。“你冷静一下,我先让护士帮你看看好不好?”

苏隆冷笑着自已拔了针头,有几滴血跟着甩出来,在洁白的被褥上极为刺眼,可他自已却满不在乎。

聂飞手臂上竖起颗颗寒毛,转身就想出去叫护士。

“你当初接近我是为了钱吧?”苏隆冷冷一句话就让聂飞的脚步停了下来。

聂飞答不出来。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否定,他却说不出。他不想骗苏隆。他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能这么深刻。哪怕被否定一丝丝,连骨子里都会泛起疼痛。不想说任何假话,因为连自已这一关都过不去。

见聂飞不答话,苏隆点了点头:“很好,你到现在还在骗我。”

“不是……”聂飞焦急得往前走了一步,但在看到苏隆冷洌的眼神后又停了下来。“我一开始的确是……但后来我真的喜欢……”

“第二个问题。童敬初和你根本没有分手,对不对?”苏隆打断了聂飞的辩解。

“事情不是你想像得那样。”聂飞烦躁的用手抓了抓隐隐作痛的头。“是他……”

“最后一个问题。”苏隆的脸色更白了,眼睛发亮,异样的精神,也给聂飞一种诡异的感觉。“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你,所以童敬初故意陷害我?”

聂飞哑然地看着苏隆,过了许久才垂眼点头。他知道,可他却想带苏隆离开这个城市,所以他没有告诉苏隆。如果不是他,童敬初不会陷害苏隆,更不会把苏隆逼到现在这种程度。苏隆的疲惫、怨气……始作俑者是他!

哗啦——苏隆把矮桌上的药袋扫落在地,缓慢而深沉的呼吸显示出他正努力地抑制心中的激动。

“苏隆,你就不能相信我?”聂飞慢慢走到病床边,眼神沉痛。

对此,苏隆报以一声冷笑,并撇开脸。

聂飞心中一恸,前所未有的压抑与难过让他不知不觉得攥住了苏隆的手腕。

******

苏隆自已的腕骨似乎要被捏裂了,可莫名的,他居然觉得那么温暧,柔情万千……几乎有些舍不得抽开了。

可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愤怒、失望、痛苦、压抑……不,这些都不足以表达他心中对聂飞的恨意。

想起他曾忧虑童敬初会对聂飞不利,如今回头看看,竟然如此可笑。

从始至终,他是唯一被隐瞒的那个。甚至于,他如今的凄惨全都拜聂飞所赐!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与不甘全都找到了最好的发泄处。他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寻找可以成为武器的工具,用尽全力地攻击聂飞。

“苏隆……”

“滚出去!”

苏隆的反抗太强烈,聂飞挡了这边挡不住那边。但这些都不是聂飞放手的真正原因。聂飞说不清楚自已的心情——当他看到苏隆一只手背上肿起的血管正在不断渗血时,他只能放手了。

他曾经觉得,爱情需要争取,哪怕头破血流,万般险阻,他也要逆流而上。

然而,如今的他却舍不得看到苏隆有一丁点儿损伤,就连这只是个可能都不敢触及。

爱情产生于哪里,他根本无法分辨,或许是苏隆内在的纯粹,又或是他只不过想要一份精心营造出的只属于自已的爱。无论如何,他确定自已爱着苏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无论是敢于面对错误的苏隆,还是工作中铁面无情的苏隆,又或是脆弱得像孩子一样的苏隆……他每一样都爱。

在与苏隆相遇之前,他没有真正品尝两情相悦的滋味。当他一次次进入苏隆的身体,越来越契合的造爱过程,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相信这是上天注定的缘份。

他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变得如此懦弱?就仅仅因为苏隆不信任、充满指责的眼神……

聂飞看着坐在病床上,满脸警剔、怨恨的苏隆,嘴里心里一片苦涩……明明在他昏倒之前,他们还会相视而笑,还牵着手,为什么一转眼,就为了那些根本无关紧要的理由而争执?

他浑身上下都冷极了,甚至微微颤抖。他觉得很难受,心里一阵阵的堵,眼睛酸涩,喉咙像被塞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苏隆手一松,脸上出现一丝挣扎。但不消一刻,他又恢复冷硬——只要想到他和聂飞的一切都建立在别有目的的谎言之上,哪怕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疑似爱情的东西,此刻也显得那么令人生厌。

“苏隆,你先别激动,再想一想好吗?”聂飞终于抬起头来,总是带着笑意的脸带着一丝哀求。“我直的很在意你,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的在一起?”

苏隆觉得自已的心一下乱了。随即,他更加愤怒——聂飞轻而易举就掌控了他的一切,他在那么一瞬间居然会心软。再没有比这种认知更让他恐慌的了。

“你听不到吗?给我滚,越远越好!”苏隆失控地大喊起来,把床板敲得山响,没有封闭的针孔又开始往外渗血。

聂飞突然觉得眼前的苏隆如此陌生,陌生得让他害怕。他觉得自已就像逃一样,离开了这间病房。然后,他听到病房里又传出东西摔落的声音。

走道远处有医护人员向这边跑过来,很快进入病房,把苏隆制服。

苏隆被迫冷静下来后的沉重喘息声不断在聂飞耳边回响……他浑浑噩噩地走到过道尽头,挤入早已塞满人的电梯,对身边引起的一片叫骂声充耳不闻。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回去哪里。

他不怪苏隆,确实,如果没有他,苏隆会继续做他的企划部经理,找情人更不是难事。如果不是他……苏隆就不会变成现在憔悴的模样。

苏隆、苏隆……聂飞满脑子都甩不掉这个名字。他走出电梯后,站在医院一楼大厅发呆,表情茫然地看着四周匆匆而过的人们,有一种无法融入其中的疏离感。当他的视线转到大厅中间的引导台时,眼神闪了一下,突然就脚步生风地冲了过去。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引导台的王护士声音甜美的例行问侯。眼前的青年长得十分漂亮,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于是态度就更加的好。

“我的朋友住在三号病区的二十八床,我们产生了一点误会,他现在不肯见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顾他?”

王护士愣了愣,眼前这个青年提出的要求极不合理,她本该直接拒绝。但想到这个漂亮的男人脸上会露出失望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心。

“我帮不了你,不过你可以请一位护工。这个我可以帮你联系!”王护士不意外地从青年脸上看到感激的表情。她顿时就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立刻帮忙联系了一位院内人士一致认定可靠的护工。

“你不上去看看你的朋友吗?”王护士挂了电话,有些好奇地看着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聂飞。

聂飞的眼神再次恢复到茫然,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摇头:“他不想见我。”

“朋友嘛,吵吵闹闹很正常的……”王护士发现自已居然很有说话的欲望,她甚至禁不住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舍得让自已的朋友这么难过。

“对了,我想请你帮个忙。”聂飞突然脸色一整,从口袋里掏出信用卡和身上所有的现金全放到王护士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王护士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推。

聂飞却丢下这些转身就走:“麻烦你转交给我的朋友。”

“喂!先生,这不符合规定……我们不能这样……”王护士焦急的声音很快被甩到脑后,聂飞钻进人最多的地方,转了一圈后,才向大厅外走去。

如果王护士不拒绝,聂飞会跟着她,直到看见她把这些东西交到苏隆手里才放心。而现在,他确信自已找了位值得信任的白衣天使,她一定会替他完成这件事。苏隆不肯接受他的照顾,至少能用钱请到人帮忙。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走出医院后,聂飞看着天空苦笑起来。他与苏隆相识时身无分文,与现在的情形真是惊人相似。他不但没有猜中两人相处过程,更没有猜中结果——他没想到会爱上苏隆,更没想到他原本想给苏隆幸福,而苏隆会陷入如今的困境,全是他的错。

在这一刻,聂飞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他要用自已的方式保护苏隆,哪怕需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只要苏隆的生活能恢复正常,不再那么厌恶他,那就足够。哪怕,他再没有介入苏隆生活的机会。

聂飞按住自已心脏的位置,深深地呼吸,仿佛只要如此,就可以压制一波波涌上来的疼痛感。

一辆黑色大奔缓速移到聂飞身边停下。随着车窗摇下,童敬初那张线条深刻的脸完全展现。“聂飞,上车吧。”

聂飞放下手,垂眼片刻,拉开了车门。

35折磨

童敬初神情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然而,只有他自已知道,他的手心里已经湿热一片。他不敢看聂飞表情是否不悦,但又忍不住想看。一路上可谓是满心煎熬。

终于,童敬初趁着路口红灯亮起时,装做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聂飞——聂飞手肘支着窗沿,眼睛看着窗外,神情淡漠,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童敬初恍然间想起他们初遇时,聂飞也曾露出这样的表情,只不过那时他们素不相识,而如今,聂飞已经为他所有。不同于曾经的急迫,这一回,他打从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满足感。他想,聂飞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离开他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就连聂飞此刻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淡气息,也不那么令人心烦了。

“聂飞,我把家里整理过了,以前那些你不喜欢的东西,全都没有了。”童敬初陡然觉得心情轻松起来。也许一开始胁迫感,但慢慢的,聂飞会发现,他的心并没有变,他仍然是那个能替他挡风挡雨的童大哥。他不会再勉强聂飞,感情可以在未来漫长的日子里慢慢发展,他只要聂飞的心不再离他那么远,那么远……

童敬初一路顺利的到达自已新购置的别墅,下车前颇有些邀功意味地冲聂飞微笑:“我怕你不喜欢以前的环境,所以就换了个地方。怎么样?漂亮吗?”

聂飞看着不远处明显崭新的三层别墅眼神微动,却不说话。

童敬初顿时有些下不来台,感觉就像费尽心机讨好,结果却拍在冷冰冰的石像上。

“嗯。”突然,聂飞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童敬初脸上的神色立刻稍缓。事实上,无论是他或聂飞,心里都明白——说不喜欢以前的环境,只不过是担心聂飞想起过去心中不痛快。他们谁也不说,就是想掩饰太平,不起冲突。

“进来吧!”童敬初开了门,立刻回头看聂飞,就像怕他跑了一样。

聂飞没动脚步,而是问了句:“是你陷害苏隆的吗?”

童敬初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但不过片刻,他又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你觉得呢?”

聂飞并不在意童敬初的答案,毕竟结果已经产生了。所以,童敬初就算撕开伪善的面具,他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卑鄙?”童敬初的笑意慢慢淡去。

聂飞看着童敬初笑了一下:“童先生,既然我来了,麻烦你先把苏隆的难题解决一下。”他有些好笑童敬初到现在还想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从之前的经历,以及再次碰上童敬初后遭遇的种种困扰……童敬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法不让他这么想。

童敬初肩膀一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做不到,我就走。”聂飞知道童敬初即将发怒,却仍然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

沉默片刻,童敬初闭了闭眼,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是我,苏隆那件事我不想追究……嗯,可以,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哪里哪里,以后还有多仰仗你的地方……”

聂飞竖着耳着努力去听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但只听到对方似乎声音爽朗,内容则模糊不清。

童敬初挂了电话,脸色仍然没有好转:“苏隆是我最欣赏的下属,我不会陷害他。”

聂飞微微一怔,随即他又平静地看向童敬初:“只不过,你会落井下石,看着别人陷害他,是不是?”

童敬初苦笑:“聂飞,难道你以为我可以大度到帮助情敌?苏隆会遇上这些事,归根到底,是他识人不清,在商场上沉浮了几年居然还这么天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没有必要为苏隆的遭遇负责。”

聂飞懒得反驳:“你手上有对苏隆不利的证据吧?交给我。”

“这……”童敬初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答应,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先进来。”

看着聂飞终于踏进这间别墅,佣人立刻关上门,童敬初的心才真正放松下来。现在毕竟是法制社会,如果聂飞不来,他也不可能真的做出绑人这种事。

“童先生,要先上菜吗?”佣人毕恭毕敬地请示,见童敬初面无表情地点头,连忙退出客厅。

童敬初刚点了头,就看到聂飞眉头皱着,表情很不愉快。他想了想,先去了书房,把收集的书面证据全拿了出来。

“聂飞……”等他兴冲冲地走回客厅,却看到聂飞站在落地窗前,两手插在裤兜里,微仰着头看向外面的世界……他的脚步不自觉的变轻。

从室外洒进来的阳光在聂飞身上镀了层金光,不知想着什么而略显严肃的五官因此而生动起来。年轻的气息一瞬间撞进童敬初心里,他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价,又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他感到幸福?

午餐十分丰盛,把长长的餐桌摆满了大半,还有佣人忙着上菜。当然,和电影电视里所谓的豪门世家,人潮如流完全没可比性,不过聂飞看着就觉得难受。

“聂飞,尝尝这个,我记得你喜欢吃鱼籽……”童敬初看到新上的一盘菜,立即露出高兴的表情,挽了挽袖子,就拿勺子舀了半勺,送到聂飞嘴边。

聂飞一僵,后背迅速窜上一丝凉意,差点打了个哆嗦。他曾经和童敬初一起生活了两年,这样的行为表情,他几乎都烂熟于心。当他从昏睡中惊醒,发现自已身上没有衣物,手脚酸麻的时候,童敬初也是这样笑着想喂他食物……

童敬初似乎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表情讪讪的把勺子放进他的碗里,然后正襟危坐地笑了笑:“你自已来吧。”

聂飞虽然下意识就不想碰童敬初给的东西,但想到之前童敬初大方地毁掉了指证苏隆经济犯罪的书面材料,最终还是拿起勺子送进嘴里。

不可思议细腻的味道,像是是虾肉打成沫与鱼籽混在一起烩的,鲜嫩美味。牙齿的每一次紧合,都会发出鱼籽咬碎的声音,十分有嚼劲。

“这是什么肉?”聂飞有些好奇。

童敬初一副尽力保持平淡表情的样子回答:“龙虾肉。”

聂飞没有再问,但想也知道,这龙虾肉恐怕也有什么门道。想到这里,他突然又觉得对待童敬初似乎有些残忍。可感情无法勉强,他无能为力。只能说,在这一刻,聂飞心中对童敬初的怨恨变得浅淡少许。也许,应该再耐心一点,让童敬初明白,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吃完饭后,聂飞在童敬初持续高涨的热情下参观了自已的房间——紧挨着童敬初的卧室,中间有一道小门相通。

童敬初有些尴尬的解释:“我买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聂飞不置可否地打量了一圈:窗明几净,浅蓝色系的装饰十分清爽。有一个阳台,阳台上摆放着一架跑步机。走阳台上看出去,视野极其开阔,还能看到一些别墅掩在树冠中间,露出一角屋檐。既静谥又不会过份没人气,总之很舒服。

“喜欢吗?”童敬初满脸期待。

聂飞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与童敬初的关系没有恶化以前,也曾互相说过对未来的幻想。他有些惆怅地诉说自已原本打建个温暧的家,从阳台看出去,能看到满目绿荫,还有远方的山峦。附近最好有小溪,偶尔可以尝试下摸鱼的乐趣……

站在这里,聂飞看到了他曾经想要的一切。

“谢谢。”聂飞真诚地表示感激,他没想到,童敬初居然把他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童敬初心头一热,下意识就走到聂飞身后,想拥抱他……然而聂飞警惕后退的动作让他一僵。

“我没那个意思……”童敬初看到那张漂亮的脸出现戒备的神情,心头顿时一慌。他还想再解释,却听到几声规律的敲门声,然后,佣人的声音打断了他。

“童先生,请问聂先生有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

童敬初这才反应过来,聂飞什么都没带。他虽然有做了些准备——衣服、日常用具,但总有遗漏的地方。

“聂飞,我们一起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童敬初轻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

聂飞懒懒地在一旁的休闲椅坐了下来:“今天有点累,过两天再说吧。”

童敬初想想也对,不能心急,慢慢来,他们还有许多时间在一起。

晚餐依然是不咸不淡地度过。聂飞这回再也没对桌上精心制作的食物表示兴趣,对童敬初的搭话更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童敬初已经是让厨房翻着花样来了,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饭后上水果和甜点时,童敬初才看到聂飞稍稍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聂飞爱吃弥猴桃,甜点只接受西米粥,吃饭从来只吃八分饱,不喜欢用餐纸擦嘴,而是用手巾,睡觉习惯抱着什么,否则睡不着……他了解聂飞这么多,比对自已还要了解。他不相信,苏隆也会达到这种程度。

不过,童敬初仍然感到遗憾的是,聂飞和他一起看完新闻后,就说回房休息。他当然舍不得聂飞走,可也不好阻止。

他贪恋地看着聂飞的修长笔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突然觉得,让聂飞留下来似乎比远远的思念更加煎熬了。

因为心情烦闷,做什么都没意思,童敬初早早也回了房间体息。终于得到聂飞的巨大喜悦,和无法掌控的失落感交织在一起,他直到半夜都没睡着。

当听到钟敲响十二点时,童敬初猛地翻坐起来,伸手系了系睡衣的带子,然后快步走到阻挡他和聂飞的那扇小门前,握住了门把。

他故意把这扇门的锁换成了简易的双向拉门,只要转动卡扣,就可以打开。现在,他只需要轻轻一动,就可以进入聂飞的世界。

36受困

聂飞一整夜都没有睡好。或许是站在阳台上吹风太久,头隐隐地疼。而到了后半夜,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更是让他翻来覆去。

也不知道童敬初在折腾什么,“咯嗒咯嗒”响个不停。聂飞很想大吼一声,还让不让人睡了,可头重得抬不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睡着了。

他梦见了苏隆。苏隆孤独地站在不远处,平时总显强势的表情有些脆弱。他很想伸手抱住苏隆,却始终无法接近。他无意识地喊起苏隆的名字,可耳朵完全听不到。心一下急了起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声大喊……这一回,耳边终于传来微弱的声音。但苏隆已越走越远,最终从他的眼前消失。

“苏隆!”聂飞猛地弹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已只是在做梦。

与苏隆家中简洁风格相迥异的家具,还有装饰,就像争先恐后一般,瞬间涌进聂飞的视野。

天已经微亮,微启的窗外送进微风,把窗帘间悬挂的钟形风铃推动着,发出叮叮呼呼的空灵之音。

聂飞紧张的肌肉一松,感觉睡衣下已经浮了层汗,粘粘的,很不舒服。走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他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童敬初虽说东西备得不齐,但在里面用到的每一样都是习惯并且喜欢的洗浴用品,甚至在恍惚间有种回到家中里的感觉。

擦干了头发,聂飞发现闹钟上刚显示着凌晨五点半。他一阵无语,想了想,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但犹豫了片刻,手拿起放下,最终还是没拨苏隆的号码。

他轻叹了一声,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任微冷的晨风把体温带走。直到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才回到房间里。

靠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又眯了一阵,直到躺得浑身都不舒服了,再看一眼闹钟:八点多一些。聂飞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聂飞和童敬初住在二楼,这样既不会太热,也不受地面潮气的影响。三楼种着许多花草,郁郁葱葱,乍一看去,就像热带雨林。聂飞看了一眼,就原路返回,然后下到一楼。

一楼有厨房、客厅、佣人住的地方,按理说应该比较热闹。但聂飞却惊讶的发现,一楼也安静得过份,就像整幢别墅只剩下他一个人。这当然不可能,童敬初不会一声不吭地走,更何况,他记得昨天上菜的时候,至少就有两个佣人。

就在这时,厨房的方向突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倒抽了口冷气。

聂飞心中一动,走到厨房边,推开虚掩的门……

又是一个瓷碟摔碎了,童敬初手忙脚乱挽救不及,几乎是有些暴躁地啧了一声,随后他的声音卡了一半。因为他看到了聂飞。

“你在做什么?”聂飞有些疑惑童敬初到底想做什么,眼神扫了一圈,没在厨房里发现第三个人。

童敬初微张着嘴,完全是一副被打击到不行的模样,整个人都僵着。

聂飞这才注意到,童敬初穿了一件类似厨师的围兜,平时用造型素做出的发型今天全盘打乱,左右乱翘,再加上汗水,有一些干脆粘在脸上,显得可怜无措。不过,配上深刻英俊的五官,倒是笨拙憨厚多一点,并不惹人讨厌。在他身后,有着一只冒青烟的锅,空气中充斥着焦味。

这是,在做饭?聂飞被自已的想法寒了一下。但是,看眼前这阵仗,又很像是。

童敬初嗫嚅着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来吧。”聂飞看问不出什么,很自然地挽了挽袖子。他不会主动替童敬初做事,不过看在自已早饭还没着落的份上,就当帮童敬初一回。

童敬初期期艾艾地应了,却磨蹭着不走。

聂飞本来懒得理他,但想到浴室里的精心准备,随手把菜篮里的一簇花菜丢过去。“洗一下,切小朵。”

童敬初下意识接住花菜,盯了一会儿,满脸苦大仇恨。但他抬头瞥了一眼聂飞后,却不声不吭地挪到水槽边干活。

聂飞发现自已有些搞不懂童敬初了。他耸耸肩,开始翻冰箱。一番努力下来,居然找出了不少好东西——有厨师平时特意备下的高汤,香菇干,还有自已打的面条,小碟数盘。

先把高汤盛了两碗出来,倒进锅里,重新温开。聂飞尝了尝味道,又加进一些调味用品,还把香菇干对半切开,用开水泡一会儿,也扔了进去。等高汤第二次沸起来,面条下锅,添点凉开水……

如果苏隆在这里,聂飞绝不会只煮面条打发。他看着锅盖边缘蒸腾的热气,不知不觉走神了。

他在想,苏隆出院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还那么拼命……

“聂飞?”

童敬初的声音把聂飞拉回现实,他有些自嘲地笑笑——原本以为自已可以忍耐,结果,才分开一天,他就想苏隆想得快要发疯,甚至觉得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也行。

“童先生,我想和你谈谈。”聂飞接过童敬初切好的花菜,尽可能随意自然地说道。

“先吃饭,我好饿!”童敬初笑得有点傻。他在聂飞附近不停打转,直到看着一盘炒花菜出炉,才轻咳一声,像托着战利品一般,把一盘炒花菜端了出去。

聂飞端着盛有面条的锅跟在童敬初身后,把童敬初的表情动作都看在眼里,他皱了皱眉,发现接下来要讲的事有些不好开口。

这一顿,聂飞又是食不知味。而童敬初显然对聂飞的复杂心情一无所知,普普通通的面条也吃得飞快,甚至发出了不雅的吸溜声。聂飞看着又是好笑又觉得无奈,他并不想童敬初再对他产生多余的好感,可惜,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让童敬初更加坚决。

直到吃饱喝足,童敬初才意犹未尽地咂了一下嘴。“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

聂飞看了看自已面前没吃几口的面条,把筷子放下。“童先生,我想知道,如果我一直没有办法对你产生别的感觉,你会放我走吗?”

童敬初的表情顿时僵硬。

聂飞也不说话,就静静等着童敬初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童敬初才勉强笑了笑:“聂飞,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一定不会产生感觉?真要这么说,恐怕也只有在你死之前,才有资格说吧?”

聂飞心中一凛。

“还有,我不是说过让你叫我的名字吗?”童敬初边说边覆上了聂飞的手。

聂飞心中一阵恶寒,但脑子里瞬间浮现苏隆的脸孔,随后他沉默地吃起面条,最终没有推开童敬初。

饭后的碗是童敬初洗的。虽然厨房里不时的响起瓷器摔碎的声音,不过聂飞只当没听到。他正在苦苦思索,怎么才能让童敬初放弃。

想来想去,聂飞还是觉得苏隆辞职最快最方便……他烦恼的抓了一把头发,重重地倒在沙发上。

也不知童敬初究竟是把碗全部打碎了,还是终于洗好了,他回到客厅的速度居然很快。

聂飞感觉到沙发一角往下陷,浑身的肌肉瞬间都紧绷了起来。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佣人我都辞了,只留了个钟点工。”童敬初的语气中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聂飞莫名其妙,正想问为什么,却听到童敬初轻叹一声:“聂飞,我知道你忘不了过去的事,但我是真心想对你好。你不喜欢那些佣人,我就辞了他们,你想要什么,只要我给得起,绝不会拒绝……”

童敬初顿了顿,反手抚上聂飞的大腿:“你就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好吗?”

聂飞强自按捺住从心底涌中的厌恶感,冷冷回了一句:“童先生,你这是想花钱买我?就算是出来卖的,也只卖身不卖心。”

童敬初的喘气息一下重了,他五指一着力,聂飞顿时觉得腿上被抓紧的肌肉一阵疼痛。

不过,很快童敬初又放手了。

“聂飞,你何必气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童敬初的语气又软了几分。

聂飞心里一阵发毛。他觉得非常不舒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倒宁愿童敬初和他大吵大闹。特别是已经知道这个别墅只剩下童敬初和他两个人,那种与童敬初无比接近的感觉越发鲜明。

也许是童敬初不想逼的再紧,他很快就转了话题,也不再对聂飞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尽管如此,当聂飞终于挨到晚饭后回房,仍然有一种劫后重生的轻松感。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童敬初又问聂飞有没有什么缺少的物品需要添补。聂飞觉得自已都快闷得长毛了,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在童敬初的安排下,他们去了市中心最大的一个购物广场。

聂飞一直以为,他只是闷而已。可来到外面的世界,仍然有一种空虚感。他看着童敬初殷勤地帮他拿了不少日用品,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终于发现问题所在,只要身边陪伴的人不是苏隆,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快活。

经过食品区时,聂飞动手抓了些零食。他转身把手里的东西丢进购物车,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一下前方……他的脚顿时就像生了根一样,无法挪动半分。

“聂飞?”童敬初刚按着聂飞之前拿的零食,又挑了几种,一回头就看到聂飞古怪的神情。

他顺着聂飞的眼神看去,意外见到一个熟悉的侧影——满脸心不在焉的苏隆看着装满各类食物的展示架出神,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没找到自已要的东西,慢慢地离开了食品区。

聂飞张了张嘴,发现遇见苏隆的错愕与喜悦感交织在一起,居然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痴痴地看着苏隆消失的地方,哪怕苏隆人已经不在了。他的脚不受控制的朝着苏隆离开的方向追,但还没追上两步,手臂就被身边的男人扣紧。

“聂飞,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童敬初的语气凌厉,充满了浓浓的煞气。“你以为毁掉了经济犯罪的证据,苏隆就没有别的把柄在我手上了?”

37危机

苏隆站在收银台那里排队,却不知不觉走神了,直到被人推了一把才发现前面已经空出好长一段。

他有些好笑自已居然进化到了这种程度,但心里涌出的却是一抹惆怅,无论怎样,也笑不出来。

“总共是三百二十七元,先生,您是刷卡还是付现?”收银台的服务人员动作十分麻利。

苏隆刚想回答,就被后面的人狠狠撞了一下。他晃了晃,没有摔倒,刚皱着眉抬头想警告身后的陌生人,但眼神却像有自我意识一般,捕捉到了某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不好意思,刚才我家孩子淘气了……”

苏隆耳边有人正在絮絮叨叨,但他却一点也没听进去,他觉得世界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先生?您是刷卡还是付现?”服务员已经有些不快了。

排在苏隆身后的人也都纷纷不满起来。

“先生……”

苏隆猛地扔下手上的东西,就朝商场内挤,由口中喊着“请让一让”到直接推搡那些阻碍他的人。整齐的队列被挤得东倒西歪,四周谩骂声一片。然而,苏隆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眼里,心中,只剩下那个背影。怎么会到现在才明白,那个人对自已是多么的重要?

好不容易挤回商场里,先前明明牢牢锁定的身影却不见了。

苏隆扯着原本就有些凌乱的领带,突然觉得自已就像一个小丑。四面八方似乎都传来取笑的声音,取笑他的自以为是,取笑他的狼狈。

聂飞在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心中容不下一点刺。他逼聂飞离开的时候,只想到自尊受损,觉得没有聂飞一样能活。

可为什么现在魂不守舍?仅仅是一个相仿的背影就让他失控……

他最讨厌认输,从不承认自已比别人弱,可到了这一刻,他觉得后悔。聂飞微笑的样子,替他做饭的背影,还有纠缠时隐忍的表情与汗水……都成为他不断回想的片断。他甚至觉得,哪怕需要示弱,才能得到聂飞的爱情,也并不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聂飞是回到S市了?还是去了童敬初那里?他有些茫然。家里还留有聂飞的衣物,现在都不需要了吧?

他不知道,聂飞消失居然就像是某种东西从心中连根拔起——拔得太快,当时并不觉得疼痛,却需要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体会。并不是很痛苦,没有活不下去的感觉,只是心缺了一块,无论什么都觉得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每天下班回家,他站在玄关,要花好久才能想起来,聂飞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替他接外套,拿拖鞋。厨房冷冰冰的,他根本不想踏进去一步。这简直让他怀疑,聂飞是不是真的在里面替他做出过那些好吃的饭菜。

“聂飞!”苏隆想喊这个名字。随后,他发现自已真的喊出来了。

周围的人要么漠然经过他的身边,要么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他。

苏隆到此刻才真的确认,聂飞确实离开他了,而不是像上次一样,等着他去找。心脏突然如同被人打了一拳那样,痛得就像要马上裂开。

******

聂飞看着车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童敬初也不说话,他表情yīn沉地开着车,时不时的瞥聂飞一眼,似乎要确定聂飞还留在原地,没有离开。

聂飞感觉得到童敬初的注视,但他现在连敷衍都懒得。他脑子里全是苏隆略显忧郁的身影,还有呼唤自已名字的声音。

“聂飞,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车子在路边停下,童敬初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

喇叭声把聂飞吓了一跳,可他仍然无法回答童敬初。在他对自已只能接受同性有所觉悟的时候,他的心已经系在苏隆身上。无法人为控制,哪怕是缺点,看在眼里也觉得可爱。苏隆皱一皱眉,他都会跟着揪心,想为苏隆做些什么,越多越好。而童敬初哪怕是费尽心机,仅仅只是让他觉得有点同情,再没有其他。

聂飞的沉默激怒了童敬初。童敬初猛地一拽聂飞,试图强吻。但聂飞毕竟不是待宰的羔羊,费了些力气,瞬间就把童敬初推开。

童敬初怔怔看着聂飞,小车内回荡着两人的喘息声,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对不起……”童敬初低下头,抵着方向盘。

聂飞看不到童敬初的表情,但是他觉得很可笑。他又不是女人,不可能会给童敬初任何恃强凌弱的机会。童敬初还能忍多久?

等童敬初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沮丧,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我们回家吧!”

聂飞眼皮一跳,正觉得诧异,童敬初已经启动车子前行。

回到别墅后,没有了佣人,童敬初只能自已动手,当然,只能用手忙脚乱来形容。聂飞本来不想理,可看到童敬初毫无天赋的傻样实在无语,最终还是接过了这项活儿。

午饭还是聂飞动手。这一顿做了两菜一汤,显然比早餐美味多了。但童敬初却异样的沉默,先前那徙受宠若惊的表情现在完全找不着。聂飞倒不是需要童敬初的感激,只是心里有些疑惑。不过他也没话和童敬初说,吃完饭后,丢下碗筷说声“我回房间休息”就甩手走了。

聂飞一进房间就掏出手机,想给苏隆打电话,又不敢。他怕苏隆会问自已现在在哪。苏隆要是知道他真的和童敬初走了,恐怕会误会得更深吧?就算没有误会,如果苏隆来这里找他,难保童敬初又会暗中对苏隆怎样。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联系苏隆比较好。聂飞两手枕在脑后,寻思着得快点想个办法——从今天的反应来看,童敬初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

幸好现在不比当初。他虽然没有刻意,离开苏隆的时候,身上却是有剩了些钱。由于受过一次教训,刚到这间别墅他就把证件和钱都掏了出来,分散放在衣橱的衣服里。

想离开并不难,只是,苏隆还留在这个城市……

或许是因为心事太多,聂飞睡得有些辛苦,噩梦接连不断,醒来的时候头一阵阵的疼,梦怎么也想不起来。喉咙里像冒了烟一样,干涩不已。他抓过床头柜上的水壶,结果发现空荡荡的一滴水都没有……这算不算没有佣人的烦恼?

没办法,只好下楼接水。

虽说有些心不在焉,但走到楼梯口时,聂飞还是听到了楼下客厅里有两个男人在交谈。

“请放心,这药的剂量调整过,副作用很小,几乎可以忽略……”这个声音很陌生,聂飞肯定自已从没听过。

“嗯,麻烦您了,林医生。这是你应得的!”童敬初语气淡然。

童敬初生病?聂飞皱眉回忆了片刻,实在找不出童敬初哪里像病人。

“我先走了,有问题可以和我联系。”被称做林医生的男人挺有礼貌,不多时,聂飞就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

聂飞下楼下到一半,低头恰好能看到童敬初拿着药瓶出神。

听到脚步声,童敬初警觉地回头,看到是聂飞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药瓶立刻被手掌裹住。

“你生病了?没听你说过。”聂飞一边取水,一边问道。

“嗯,有点不舒服。”童敬初轻声回答。

看起来似乎并不严重,当事人不想再提,聂飞就没再问下去。

晚餐的时候,童敬初提议喝杯红酒。聂飞下意识就拒绝了。

“聂飞,今天是我的生日。”童敬初的表情带了点苦涩。

聂飞有些吃惊,他真的不知道……哪怕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也从没有听童敬初提起。

“你怎么不说?”聂飞想说,可以带个蛋糕回来,但想到苏隆,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我又不像小女孩,需要买蛋糕。”童敬初笑了笑。

聂飞也觉得好笑,这样说起来,晚餐应该丰盛些才对。“我去帮你加两个菜,红酒在哪?我一会儿一起拿出来。”

童敬初静静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就在厨房地下室里。”

聂飞被看得有些赧然。其实他会主动要求去拿,完全是因为对童敬初不信任。毕竟曾经被迷晕了一回,要是再上当未免也太逊了。也出于这种想法,聂飞特意挑了一瓶没有开过的红酒。

等聂飞炒好菜,又拿了酒出来,童敬初看向聂飞的眼神多了一丝玩味。

可以说,这顿饭是聂飞与童敬初最和谐的一顿晚餐了。没有针锋相对,会说一些有趣的话题,甚至还开了几句玩笑。

当聂飞感觉到微醺时,他立刻果断地拒绝了童敬初的举杯邀请。

童敬初也不勉强,笑着缩回手,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

聂飞双手撑住桌子,想站起来去洗碗。毕竟今天童敬初生日,总不能赶寿星去做苦力吧。

一使力,聂飞没能站起来。他觉得大腿及至关节似乎都没什么力气,居然又坐了回去。

“你醉了?”童敬初眼神关切地看着聂飞。

聂飞晃晃头,觉得只是有点上脸,思维还很清晰:“没有……奇怪,难道是今天走太多路了?”他又试了一次,还是没站起来。

“你醉了!”童敬初肯定地道。“醉了的人总说自已不醉。”

聂飞还想反驳,童敬初已经走到他身边,把他的手搭在自已颈后,一用劲,把他拉了起来。

聂飞惊讶地发现自已双腿发软,就像踩在棉花上。如果不是一只手被童敬初牢牢拉着,腰上还有童敬初的手臂支撑着,他恐怕会马上瘫在地下。

难道真是醉了?他听人说过,烂醉的时候,往往自已也总觉得清醒,只是醒来后,有八成都不记得醉后做了些什么。或许,真的是醉了!

聂飞再不济也是个男人。童敬初扶着他踉踉跄跄爬上二楼后,喘息声就像拉风箱一样。

稍稍歇息了一下,童敬初就把聂飞扶进了房间,直接送到床边。

聂飞的头一挨着枕头,就觉得有哪里不对。等童敬初开了略显昏暗的壁灯后,聂飞才发现,这不是他的房间。他想转头,却发现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困难。

童敬初匀了匀气,直接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啦地响,聂飞甚至听到童敬初居然失常地哼着什么调子。

一阵寒意从后背迅速窜上来,他到底还是大意了。

39换位

童敬初关上热水,站在被蒸汽晕染的半身镜面前,伸手抹了抹。镜中那一小块平面清晰的倒映出混血儿特有的深刻五官,就算是和那些所谓的明星相比,也不见得逊色。他对着镜中的自已笑了笑,转身走向卧室。

还没进入卧室,一种满足、喜悦夹杂着紧张的情绪就让他的嘴角不自觉上翘,不过习惯使然,对聂飞的势在必得使他很快调整好回面无表情。他没有意识到自已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他曾说过,绝不会强迫聂飞,也包括聂飞冷漠对待时产生的悔恨情绪。

苏隆的出现和聂飞的反应就像是敲响了警钟,童敬初马上发觉就算聂飞在自已身边,心也不在。

难道聂飞对自已不产生感情,就真的放他走?童敬初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当然,答案是:绝不放手!既然如此,就不能再温温吞吞。

童敬初的脚一踏上卧室的地毯,才发现自已果然还是心急了些……头发都没擦干,滴下的水把肩膀弄得湿湿嗒嗒,睡袍也没系紧,几乎是半敞开着。不过他的眼睛很快就转移到聂飞身上——聂飞静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起来像睡着了,可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却暴露了他的异样。

童敬初慢慢在床边坐下,伸手轻抚过聂飞的下巴,滑到脖颈。他感觉到聂飞无法克制的轻颤,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聂飞,苏隆没动过你后面吧?”童敬初微微低头,故意将气息喷在聂飞的皮肤上。

聂飞的眼皮跳动几下,沉默着撇开视线。

童敬初笑笑,没有生气。他给聂飞服的是从林医生那里要来的肌肉松弛剂,由于经过特殊加工,至少在两个小时内,聂飞绝对没有办法反抗他的任何行为。

“既然你不肯说,就让我来检查一下好了。”童敬初的手从聂飞的T恤下摆探进去,原本冷静的思维被紧绷光滑的皮肤搅得混乱,呼吸瞬间紧了起来。

聂飞的身体在松弛剂的影响下十分温驯,但他的表情却相当冷漠,转头直视童敬初的眼神里隐藏着强烈的愤怒。“童先生,你认为这样可以得到什么?”

童敬初失笑,他的手已经触摸到聂飞xiōng前凸起的地方,饱含yín邪意味地掐了一下。“你!”

聂飞的眉头立刻皱成一团,牙齿咬紧了下唇。

“林医生说,他在松弛剂里还加了一些帮助勃 起的成份。”童敬初丝毫不觉得惭愧。在他看来,那些成份只是助兴,没有迷失聂飞心智的功效。只要聂飞能认清状况,在绝对清醒的意识下成为自已所有,使用一些小伎俩不足为过。

聂飞紧闭起眼睛,竭力克制自已的呼吸频律,似乎要以这种方式拒绝童敬初。

童敬初玩味的将手从聂飞的xiōng膛向下腹划云,同时低头观察聂飞的表情。不经意间,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聂飞脸上。那一点晶莹在昏暗的照明下,意外的蛊惑人心。童敬初觉得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开,他半秒都忍不下去,头一低,疯狂的在聂飞脸上舔了起来。当他的唇碰到聂飞的唇,如久旱逢甘露一般,更是使尽全身力气吸吮。

聂飞觉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童敬初整个人紧紧压在他身上,他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湿漉漉的触觉莫名让他产生厌恶,居然有点想吐。

童敬初很快就不满足于唇齿依恋,他支起身,稍稍缓和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伸手从床头柜里掏出一把剪刀。

聂飞看到童敬初眯着眼盯他,不由得苦中作乐,童敬初不会是想把他的命根给剪了吧?这可要命了!

当童敬初拿着剪刀在聂飞胯间一晃而过,聂飞觉得自已额头上都冒汗了。幸好童敬初的手很快转了方向,剪开了T恤。

童敬初没有注意聂飞的表情,他的全部心思都被失去了屏障的男性躯体吸引了——年轻、充满弹性,紧绷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能散发光泽。有些人的良好体态是得天独厚,有些人却是需要付出许多心力才能保持,而聂飞显然属于前一种。

“聂飞,你为什么要逃?”童敬初着迷地抚摸着青年的身体,发出感叹:“你应该享受更好的生活……我比苏隆更适合你!”

聂飞低低的笑出声来:“童先生,你果然一点也没变。”

童敬初一时间没明白聂飞的意思,但嘲讽的语气却是一下就听出来了。他猛地掐住聂飞的下巴,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为什么要用这么冰冷的眼神看他?他比苏隆更早认识聂飞,自认所付出的感情也绝不会少。他们相处的两年同吃同住,他甚至亲手替聂飞洗澡,就连排泄也不避讳。他一直以为聂飞已经融入自已的生命,总有一天,聂飞会明白,他将成为聂飞的全部。然而,现实却背道而驰。

童敬初猛地低头,吻住聂飞,迅速将舌探进聂飞来不及闭拢的口腔之中。

“啊——”童敬初惨叫一声,立乎是弹起来的,他的手紧紧捂住嘴,费了好大的劲才适应舌头上火辣的痛感。

聂飞这一下咬得极狠,唇上都留了童敬初的血迹。若不是肌肉松弛剂直接作用于神经,对他的咬合力道也造成了一定影响,恐怕这一下,非把童敬初的舌头咬下来不可。

童敬初心中一阵恼怒,对聂飞的最后一点怜惜烟消云散,伸手用力扯下聂飞的牛仔裤,就连经过胯部时也没有丝毫留情。

聂飞最脆弱的地方被粗暴扯动后简直是痛彻心扉,尽管咬着牙不吭声,眼睛却不由自主湿润起来。

童敬初冷冷地把裤子扔在地下,两手分别抓着聂飞的脚踝,举起,朝着聂飞的肩膀缓缓压下。他要让聂飞用最屈辱的方式迎接自已的进入。

聂飞的身体虽然柔韧性不错,又注射了肌肉松弛剂,但毕竟是一般男子,身体原本的条件有限,童敬初的不知分寸起初让他不屑,慢慢的,他的脸色逐渐变得煞白。

童敬初并不是真的想废了聂飞,当他把聂飞的腿压到一定程度,感觉聂飞的大腿无意识抽搐时停了下来。他用领带,把聂飞的脚踝和床头的横杠系在一起。随后,恶意的笑了起来。“聂飞,本来我想好好对你,可惜……”

因为舌头受伤而有些含糊的声音很快停了下来,童敬初从床下拉出一只工具箱,取出一只棒状物。

聂飞难以置信地盯着童敬初,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你疯了?”

童敬初冷笑,他是疯了!事实上,他最初在聂飞身上用过这个,只是聂飞的不适让他心疼,因此停了下来。他请教过□师,□师的意思是,让聂飞再多适应一段时间。但他到底没有继续这么做。而现在,既然聂飞是铁了心不顺从,他也只好使用非常手段了。

有了润滑剂,加上松弛剂的效果,尽管聂飞的表情扭曲,但童敬初仍然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那件□用具塞进聂飞的身体。

由于童敬初铁了心要让聂飞吃点苦头,他根本没有循序渐近,而是直接用了最大一根。

“聂飞,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感觉好点了?”童敬初恶意地笑,他看到聂飞的面前也已经立了起来。虽然知道,男人的前列腺受到刺激,这种现象再所难免,可他仍然感到愉悦。

聂飞的回答是扭头拼命干呕。

明明因为松弛剂的作用,连头也不能轻易转动,难道真就这么厌恶他?童敬初怒从心起,上前揪着聂飞脑后的头发往上顶。他以为这一定是故意做给他看,然而当他强迫聂飞的脸抬起来后,聂飞居然真的呕了出来。

空气里瞬间充满了胃酸与食物混合的酸腐味。聂飞还没有停止,他一直呕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仍然往外吐着黄绿色的胆汁。涕泪纵横!

童敬初发现聂飞真的在吐时,下意识就扔下他退开几步,而见他吐得辛苦,之前的疯狂情绪突然就消散了,甚至有了点恐慌。

“聂飞?”童敬初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是拍聂飞的xiōng口好,还是先解下他……

“拿……走……”聂飞重重的喘息,短短两个字的中间还呕了一次。

童敬初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把手探到下方,用力一拔。“啵”的一声脱离声让童敬初下腹一紧,但此时此刻,他不敢妄动半分。

聂飞哼出一声,长长吐了口气,呼吸微弱。不管如何,呕吐是止了。

童敬初呆呆地看着躺在污物上的聂飞,一时间傻在那里。他明明是想给聂飞一个好的回忆,为什么会糟糕成这样?

“解开!”稍缓了气息,聂飞就板着脸又吐了两个字出来。

说来奇怪,明明声音不是很大,童敬初却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忐忑不安地上前替聂飞解开脚踝上的束缚。

“把我扶到浴室洗一洗。”聂飞严厉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童敬初也不知道自已怎么回事,居然又乖乖地照做了。甚至还在聂飞泡浴的时候,出来换了床单。

聂飞再度躺回床上的时候,脸上已带了些疲倦:“童先生,我接受不了,从心理到生理上。请你放过我吧!”

童敬初没有回答。他恍惚地回想聂飞先前痛苦的表情,连指尖都跟着麻痹,似乎对聂飞的痛苦感同身受。他知道自已再也不可能对聂飞那么做,真的不可能了。因为他比自已想像得还要在意聂飞,不忍心让他受一点委屈。

然而,聂飞的请求仍然无法打动他。他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与感情,又岂是一句放过就可以勾销?

童敬初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他不自在地握了握拳。在没与聂飞认识之前,他玩得很疯,上面下面都试过。圈子里的纯1就好比稀有物种,用前辈们的说法是,做过0才能做好1。童敬初的身份与地位都让他很不适应0的角色,但只要舒服,他偶尔也会尝试……

聂飞完全不知道童敬初站着发呆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皮不停打架,尽管警惕童敬初,腿间还是半□状态,仍然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骞然间,聂飞瞪大眼睛,睡意全消,他感觉到自已之前并未抒解的那一点□又被一双精心挑逗的手撩了起来。他正想怒斥,却感觉到床一沉,童敬初跪上床,分开腿夹住他的腰,慢慢沉腰用后方含住聂飞已经火热的欲望。

童敬初显然并不擅长这么做。他脸上、身上的汗水就像下雨一般不停洒下,聂飞也感觉到他的腿部肌肉十分紧张,然而他还是努力地放松草草用润滑剂扩张后的身体,一寸寸的,慢慢坐了下来。

聂飞死死的盯着童敬初因为难忍而向后仰的脖颈,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39逃脱

童敬初对最近一段的生活感到满意极了。从那一夜后,聂飞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无论他求欢或是做一些亲昵的举动,聂飞都没有反抗,甚至偶尔还会变得主动,脸上也逐渐有了些许笑意。

对此,童敬初当然是又惊又喜。他在某次索取之后,忍不住问聂飞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苏隆。聂飞只是笑笑,又一次进入他的身体。

然而,一次半夜梦醒,童敬初却发现聂飞不在床上。他吓了一跳,连忙起床,最后在三楼的花丛深处找到了聂飞——聂飞斜坐在窗台上,手上拿着一只烟,却不吸,表情显得有些忧郁。

那瞬间童敬初几乎以为聂飞要跳窗。不过,这显然是他的错觉。因为聂飞发现他后,立刻就回到了他的身边。之后聂飞又陆续有几次半夜起来,但总会在天亮前回来。

最初的不安渐渐消失,童敬初想,或许聂飞是在和过去告别。人活在世上,想找个合乎心意,又相爱的人太不容易了。他不介意在聂飞心里还有一个人,只要聂飞心里也有他就行。更何况,他不会允许聂飞离开他的身边。

原来百般求而不得的,现在居然来得这么容易。童敬初不由得有些感慨。如果他早知道用这样的方法能打动聂飞,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

遗憾的是,他们毕竟不是生活在世外桃源中。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童敬初在秘书的再三催促下,终于不得不结束了这个“假期”。

临离开之前,童敬初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聂飞。聂飞嘴角微微含笑,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你……”童敬初踌躇片刻,觉得自已有点好笑,但仍然试图在聂飞那里得到一点保障。“你会等我回来吗?”

聂飞点头:“我等你。”

童敬初这才心满意足地出门。不过刚离开,他就叫了两个保镖守在别墅附近。不但如此,他的车开到半路上,又折回去了一趟。

聂飞对童敬初的那点心思一无所知,他抱着本书坐在窗台边看得认真,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越发显得动人。

童敬初站在楼下偷偷看了片刻,这才安心离开。

其实他对聂飞如此轻易服软仍有怀疑,但心情却不受控制的愉悦。为此,当秘书说苏隆有事找他时,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和心情面对苏隆的到来,而在见到苏隆极为明显的黑眼圈后,他无疑更加舒爽。

“苏经理,有什么事吗?”童敬初咬着雪茄,眯着眼打量苏隆的表情。

苏隆先是沉默,但没多久就逼上前来,两手撑着办公桌,盯着童敬初问道:“聂飞在你那里?”

童敬初微仰起头,喷出一团烟雾,把苏隆呛开,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是又怎么样?苏经理,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你说呢?”

苏隆脸一沉,开口想说什么,却深呼吸了几下,低声道:“童先生,让我见见他好吗?”

童敬初垂眼微笑:“不好意思,我想他不会见你。”

“不可能!”苏隆的表情突然变得暴戾,他用力捶了一下办公桌,怒吼着:“童敬初,他根本不爱你,你还想把他逼到什么程度……”他边说着,向前伸手揪住童敬初的衣领。就算他曾经被愤怒蒙蔽,到了现在,自然明白他成了童敬初伤害聂飞的工具。

童敬初轻而易举地格开苏隆的手,冷笑数声:“苏经理,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别忘了,你还是我的员工……”

苏隆眼圈隐约发红,声音也开始发颤:“童先生,求你放过他吧。”

苏隆觉得xiōng口堵得厉害,眼睛鼻子都有些发酸,他不得不拼命克制,才能避免出丑。自从那天在购物广场看见聂飞开始,他就发觉自已不能没有聂飞。他为自已曾经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

他天天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聂飞越走越远。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因为想到聂飞而走神。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地发现,明明什么也没做,吃饭也在外头,可一进家门就能闻到股说不清的腐朽味道。似乎聂飞一走,他整个人,他的生活,他的房子,也跟着腐烂了。

他变得有些神经质,一回到家就把所有的灯点亮,房门一扇扇全敞开。然而无论他怎么找,聂飞已经不在了。

他会坐在地上,半天不想起来,一不留神,脸上就湿漉一片。他曾经只因父母的绝情而流过泪,然而,他现在为聂飞所流的眼泪,比他以往所有加起来都多。

“苏隆,你闹够没有?”童敬初终于露出一丝不耐。“闹完了就给我出去工作。”

苏隆就像被滚雷惊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已竟在童敬初面前软弱得不成样子。聂飞居然对他有这样大的影响……

他突然觉得好笑。曾经,他以为有了钱,爱情、美好的生活都会有,因此他牢牢地抓紧自已的工作,不论是否喜欢,都强迫自已继续。而现在,他终于发现,没有了聂飞,一切都没有意义。

“童先生,我稍后会把辞职信交上来。”苏隆说出口,才知道心里没有多少涟漪,甚至不觉得惋惜,反而有些轻松。

童敬初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雪茄:“苏隆,不要任性,你和公司签有合约。”

“我会在辞职信提交一个月后才正式离职,希望您尽快找到接替的人手。”苏隆嘲讽地笑了笑。

童敬初沉思了片刻,想到聂飞是不是心甘情愿还不确定,就不太想放苏隆走。可苏隆要离职,现在手上又没有苏隆经济犯罪的“证据”,他总不能强硬留下苏隆?

“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先出去了。”苏隆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睛却清亮了起来,焕发出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光彩。

童敬初寻思来寻思去,觉得苏隆离职似乎也没有大碍,反正聂飞已经牢牢捏在他手心里了,只要知道苏隆的去向,也不怕聂飞再起什么心思。

“苏隆,你有决定去哪里吗?”童敬初状似无意地关怀起来。

苏隆顿了顿脚步,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童敬初心中一阵恼火。想了想,拿起电话拨给了“老朋友”:“丁先生,是我,童敬初……”

等挂了电话,童敬初总算有点安心。虽然这个“老朋友”向来很黑,但做事很有一套。只要苏隆不离开这个城市,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

一天总算是过去了,童敬初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时,简直是松了口气。他不自觉地想到聂飞在家里做饭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其实他很想打电话回家和聂飞讲讲话,听听他的声音,但他硬是忍住了。只有不断忍耐,才能得到最甜美的果实,不是吗?

到地下车库的时候,童敬初听到不远处一根柱子后面有两个女员工在低声感慨。

“真难得,老板居然会和我们一起挤电梯。”

“是啊,专梯又没坏,真奇怪……不过老板今天一直在笑耶,我从来没见过,看着心里发毛……”

童敬初笑了笑,坐进自已的车,慢慢开出去。一不留神,油门踩得太用力,车子呼的一下就窜了出去,一放,又放太高了,到地面的坡爬不上,直往下溜。童敬初摇头苦笑,他也算是过来人,怎么就毛躁得像初恋的小伙子。

一路上等了无数红灯,童敬初终于回到家里。由于车堵的厉害,别墅又在靠近郊区的地方,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别墅里透出的暧暧灯光,让童敬初心里一阵温暧。

进到花园时,童敬初碰上了正在吃盒饭的保镖。

“童先生。”两个保镖连忙放下餐盒,站了起来。

童敬初微微一笑:“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那小子一直坐在窗户那里看书,到吃饭了才走开……后来就没看了,可能是午休或做别的什么。不过他没有离开别墅半步!”其中一名保镖尽职地回答。

童敬初本来有些紧张的心跳立刻安定下来,他笑着拍拍两位保镖的肩膀:“吃盒饭怎么行,你们辛苦了,去吃点小炒,回来找我报销……晚上不用守了。”

“谢谢童先生。”两个保镖喜孜孜地收拾起餐盒来。

童敬初脸上的笑容更深,抬脚就向大门走去。

“聂飞,开门!”童敬初一时心血来潮,两手背在身后,喊了一嗓子。

由于没人应答,童敬初只好开始按门铃。“聂飞,我回来了……”

奇怪的是,别墅里的灯明明亮着,可偏偏就是没有聂飞的回应。

童敬初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开始拨聂飞的手机……无人接听!

“童先生,怎么了?”两名保镖刚收拾好东西,看情形不对,就跟了过来。

童敬初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他沉默了大约二十秒左右,就厉声道:“撞门进去!”

保镖们按童敬初的吩咐,花了些时间,弄开大门。随后,就看到他们的老板神色狰狞地冲了进去。

童敬初先跑到二楼,去了聂飞的房间。门是虚掩的,床上整齐地叠着睡衣。柜子里的衣服有些零乱,但少了好些。

童敬初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等回过神,又回到自已的房间……所有阳台、厨房、洗手间,包括三楼的边边角角,全都找遍了,可连聂飞一根头发都找不到。

仿佛身上的力气一瞬间抽空,童敬初几乎是瘫坐在床边。

“童先生,你过来这里看看。”一名保镖领着童敬初到三楼的一处空窗边。

童敬初一开始没看出什么,很快,在保镖的指点下,他看到窗台下方的外测约一臂距离的地方,有一个方框状的钢筋把手,一根由各色衣服扎着的布绳静静朝下面的地面垂落。

保镖们面面相觑。其实这事还真不好全怪他们……这种做法完全是电视剧电影里的镜头,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明明和老板关系密切,居然一转身趁老板不在就逃了。

童敬初面色铁青地看着布绳垂落的草地,这个位置附近就有一条大路,聂飞想必已经逃走。可恨的是,他的那些保镖居然都没发现。

“老板,有封信!”其中一名保镖眼尖地发现靠近窗台的泥地上,躺着一个洁白的信封。看起来是风把信吹到这里,若不是换了角度站着,他还发现不了。

洁白的信封上写着端正潇洒的几个大字“童敬初亲启”。

40寻爱

童敬初眼中闪过困惑,但没有迟疑就拆开了信封。

两个保镖正犹豫着是走开还是留下,就看到童敬初的身体晃了晃,手中洁白的信纸像雪花一样轻盈飘落。

“童先生?”

童敬初摇摇手,示意保镖不用来扶,但脸色却已是惨白一片——信纸上什么都没有,表示无话可说,也表示什么情份都不再留下。

两年前他听聂飞说过这信代表的意思,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永远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直到聂飞第一次逃开,童敬初几乎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彻底毁了,没想到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决裂。他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脑一阵疼过一阵,不得不用手紧紧按着,才觉得好受一些。巨大的落差,让他感到有些晕眩。

不是没想到去追聂飞,但他了解聂飞——聂飞足够聪明,从来不会在同样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想必现在已经逃出了自已可搜索的范围。

更何况,就算再次遇到,难道他还能绑聂飞回来?不可能了,聂飞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也不是什么能只手遮天的人……

童敬初脑子里正一片混乱,门铃竟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童先生,我去看看?”一名保镖见童敬初脸色难看,于是主动开口。

童敬初点了点头,靠在墙上发呆。他现在完全提不起劲来,什么公司、前景,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心里空得厉害,就像连自已都丢了。

“先生!哎……你这样是私闯民宅!”保镖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情,突然大声吼起来,并夹着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

童敬初长长吐出一口气,冷声对留下的那名保镖说道:“你去看看……”话音未落,苏隆已经冲上三楼,“童敬初,聂飞在哪里?”

留下的保镖看了童敬初一眼,就转身想拦住苏隆。

“让他过来吧。”童敬初突然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老板都开口了,保镖也只好满是疑惑的放行。

苏隆的样子有点狼狈,西装被保镖扯得凌乱,额头上还有汗水,但气势却很足,无论眼神还是表情,都显得咄咄逼人。“聂飞呢?”

童敬初把信递过去,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苏隆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立刻动作迅速地打开信纸,却发现上面空白一片,顿时一愣。他转身刚想去追童敬初,却又被两个保镖拦了下来。

“童敬初!”苏隆心中一急,挣扎着大喊。

“送他出去。”童敬初的语气中充满了疲惫,就连苏隆听了也有些怔忡。

“是!童先生。”两名保镖得到了命令,也就不再客气,几乎是拎着苏隆直到出了别墅。

苏隆猝不及防下被推了一把,当场坐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从尾椎传上来的如电击般的疼痛让苏隆吸了半天气,费了老大的劲才站直身体。

两名保镖似乎也没想到下手竟然失了分寸,纷纷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你走吧,聂飞先生确实离开了……”说完,两名保镖就把别墅大门关上了。

苏隆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尾椎上的疼痛缓了少许,这才慢慢地朝自已车子的方向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别墅有灯亮的窗户,觉得有些疲惫。虽然心中怀疑,可他感觉到童敬初和两位保镖并没有说谎。聂飞确实离开了。

那么,该去哪里找聂飞?为什么等他终于领悟到聂飞的重要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想到聂飞离开童敬初,苏隆的心里就泛起一丁点无法抑制的愉悦,可再想到聂飞不知下落,又觉得烦恼难受。或许是夜风太凉,他不由自主地吸着鼻子,眼中酸涩不已。

他不知道,聂飞正走在与他完全相反的路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一个月时间在苏隆眼中过得极慢,但真到了离开利南那天,苏隆却又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当他抱着盛放个人用具的纸箱离开企划部的时候,大部份女员工都红了眼圈,就连男员工们也个个一脸难过。

苏隆其实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已离开一定会有人大声叫好……原来,他也没有那么烂!可惜,没有聂飞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见证这一刻。

聂飞还是没有消息。苏隆和童敬初甚至去警察局登记了人口失踪……近期既没有恶性案件,这个城市的巴士站、火车站与机场出入记录中,也没有聂飞的名字。

对于警察的怠慢,苏隆和童敬初毫无办法。在这一刻,他们两人终于放弃了成见,坐在一起烦恼,想着可行的办法。幸好没有恶性案件这个消息,多少让他们的心情放松了一点。

聂飞要么是通过非正常渠道离开了,要么就是还留在这个城市里。无论是苏隆还是童敬初,他们都明白这点。可又能如何?这个城市很大也很小,如果存心想躲,怎么也找不出来。

离开利南前,童敬初再一次出言挽留。苏隆没有犹豫就拒绝了。他同情童敬初的求而不得,但感情是自私的,容不下第三人的觊觎。苏隆相信聂飞也如此认为。

他想凭自已的力量找到聂飞,然后……留在聂飞身边,哪怕是赶,他也不走!

事实上,苏隆已经有了想法。离开利南后,苏隆做的第一件事,是去通讯公司把家里电话的清单打印一份。

提起清单,苏隆觉得有些侥幸。他很少使用家里的固定电话,因此基本只扣月租,于是他一直使用发工资的银行帐户自动代扣,从不过问。但是辞职前,需要清算工资和补扣一些保险金,所以苏隆通过电话银行查了一下帐,然后,又有些巧合地听到,前一个月,家里固话居然扣了将近三十。

如果是平时,苏隆可能会不加理会,直接跳过,因为虽然他不怎么用电话,但打十块钱也不是难事。可现在,苏隆立刻敏感地想到,这或许也有聂飞打的份。

聂飞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如果有打电话,一定是打回自已家里,打给自已的朋友。或许,从这里面,能找出聂飞的下落。

苏隆努力平复着自已有些激动的心情,把清单放在贴身的口袋里,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清单上有大部份是通往苏隆的办公室,还有小部份是长途。苏隆盯着那几个长途号码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自已的确都不认识,这才开始打电话。

聂飞打了几次长途,算下来其实就只拨了两个号码。苏隆打通了第一个,经确认,发现是聂飞以前的同学。才草草聊了几句,对面那个老同学是个大嘴巴,不仅把聂飞萎托自已联系父母,补办身份证的事说了一遍,还缺心眼地问苏隆,聂飞现在怎么样了。

苏隆从头到尾就插不上嘴,不由得连连苦笑。他当然不会告诉这位老同学聂飞失踪的事,而是把话题引开扯了几句,然后才装做有事挂了电话。

从聂飞的老同学那里,苏隆得到几个消息:

一是聂飞家里的电话曾经坏了,联系不上父母,所以找同学帮忙联系补办证件。这可以解释当初聂飞为什么说需要住在这里三个月;

二是聂飞两年前就离开了老家,来到现在所在的城市。苏隆有些费解的是,他从没听聂飞说过以前的事,连有一个初恋,也是从童敬初那里知道的……

苏隆有些不快地得出一个结论,聂飞当初果然是有目的才留下的,而且曾与童敬初极为亲密,甚至有可能,过去那两年,他们是生活在一起的。再联想起,童敬初曾和自已说过的一些混帐话,以及后来和聂飞之间诡异的互动,心中一股烦闷至极的情绪陡然壮大起来。

这种认知无疑令苏隆十分难受,特别是现在聂飞不在,苏隆无法控制自已乱想。不过,苏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既然聂飞不在,过去怎样完全没有意义。他和聂飞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他感觉得到聂飞的真诚。以往他只是视而不见,现在既然决定去找聂飞,又怎么能因为已经结束的过去,而指责聂飞?

如果你不说,我一定不问!苏隆默默地想,但仍然控制不住心中的一丝惆怅。

等心情好转一些,苏隆开始给聂飞的父母打电话。

“你好,请问找哪位?”接电话的声音显然不年轻了,但是语气却很有活力。苏隆隔着话筒似乎都能想像出接电话的老太太是怎样的精神矍铄。

苏隆一下子就对聂飞的母亲产生了好感,但同时心里却突然泄了底,手指有些神经质地卷着电话绳,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喂?”聂飞的母亲有些疑惑。

“你、你好……”苏隆怕聂飞的母亲挂电话,一急之下终于能正常发声。“我是聂飞的……朋友。”

“……”聂飞的母亲沉默了。

苏隆心中更加不安,等了会儿,有些不安地问道:“阿姨,您还在吗?”

“哦……我在。”聂飞母亲的语气似乎有点复杂,苏隆听在耳中,心中更加忐忑了。

想到如果这样下去,永远都不可能找到聂飞,苏隆咬咬牙笑了笑:“阿姨,您好。我是聂飞的朋友,他托我把一些行李送到你们那去……请告诉我你们的地址。”

苏隆有些心虚,他本来是想直接问聂飞在不在的,可临时却改变了主意。毕竟,如果聂飞真的失踪,他的父母知道恐怕会十分担心。苏隆几乎是不自觉的,就说了谎。

“这样……”聂飞的母亲明显地表露出踌躇。

苏隆想确认聂飞到底回家没有,不由得有些着急。“阿姨,请相信我,我和聂飞关系很好……”

聂飞母亲又是好一阵沉默,就在苏隆以为聂飞母亲要挂断电话时,却突然听到:“S市T区Y大路鹤祥小区A5-801。”

“谢谢阿姨。”苏隆一下子雀跃起来,但想到是去见聂飞的父母,头顿时开始隐隐作痛。

“你的名字是?”聂飞母亲又问道。

“我是苏隆,苏东坡的苏,兴隆的隆……”

结局

S城不算很远,苏隆自已开车过去,大概只花两小时不到,再加上寻找聂飞父母所居住的小区花了点时间……最后仍然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

苏隆的车停在A5栋楼下,把放在车后座的礼盒取过来又检查了一遍,这才觉得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

拜自已的父母所赐,苏隆把聂飞的父母也当成难以讨好的类型,除了把聂飞留在家里的衣服和常用品象征性地带了一些,还另外买了两盒营养品。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要到了,苏隆先打了个电话表示礼貌,随后才拎起东西上楼。

等苏隆站在聂飞的家门前,心跳突然加快。无论他深呼吸几次,仍然无法缓解。顿时,他临场退缩,失去了叫门的勇气。

如果聂飞在,看到自已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聂飞不在,他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

就在苏隆面般纠结,转身想走的时候,门却开了。

“……这位是,苏先生?”电话里已经听过一遍的声音再次闯入苏隆的耳朵。

苏隆的后背僵了僵,猛地挺得笔直,脚后跟一转,脸已经下意识套上了商场中惯用的笑容面对聂飞的母亲。“阿姨,您好。”

聂飞的母亲虽然不再年轻,但从如今与聂飞仍然有些微相似的细节处可看出她曾经美丽。她比电话中要更加和善,见到苏隆两手提着东西,便急忙招呼苏隆进屋。

“老头子,泡壶茶来!”

也许是聂飞母亲与聂飞相似的线条给了苏隆安慰,他意外地发现自已紧张的心跳居然恢复成平稳。也因此,他的脸上再也装不出虚伪的笑容。

“阿姨,别忙了,我坐坐就走。”苏隆被聂飞母亲拉着坐下,那种亲昵的感觉让他心中一颤。

聂飞的母亲也跟着在苏隆对面坐下,微笑着看苏隆:“苏隆?你和我家小飞是怎么认识的?”

苏隆一愣,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心回答:“聂飞和我一见如故,我们很谈得来……”其实也没错吧?他们见面的那天,就一起回家进行“深入交流”了。

聂飞的母亲“哦”了一声,正想问什么,聂飞的父亲已经提着茶壶出来了。

于是,又是倒茶,又是客气,说了一通话后,聂飞的父亲也坐了下来。

苏隆突然就觉得莫名紧张,下意识正襟危坐着,手心里冒了层汗。他也不明白怎么变成眼下这种状态——聂飞的父亲母亲与自已面对面坐着,他的感觉就像是在三堂会审。

“苏隆是吗?”聂飞的父亲看起来有些严厉,几乎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苏隆打量。“请问,你在哪高就?”

苏隆本想说已经辞职,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在一家企业单位工作,是企划部的经理。”

聂飞的父亲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但随即他就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有计划什么时候结婚吗?”

苏隆简直傻住,他不明白聂飞的父亲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他下意识想掩饰自已是同性恋,以免给聂飞的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可谎话就是吐不出来。他不想骗聂飞,同样,也不愿意骗聂飞的父母。

“很抱歉,我没有结婚的打算。”苏隆微垂着头,看着自已面前的那杯茶,已经做好会被质问“为什么不结婚”的准备。

不料,聂飞的父亲却把话题又转开了:“苏隆,你对我们家小飞有什么看法?”

苏隆后背一个激灵,差点就跳起来了。在这一刻,他几乎认为自已与聂飞之间的事都已经暴露。但是……怎么可能呢?

“聂飞……他很聪明、人缘好。做出来的菜也特别好吃……”苏隆想着想着,居然有些沉迷于回忆中,不可自拔。“他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温暧。从来不发脾气,心里不开心也总是闷着,什么都自已扛,不肯告诉我……”

并没有什么打断苏隆的回忆,但是他被自已吓到了。他所说的话,所用的态度,远远超过了朋友的程度。

苏隆瞬间觉得自已手脚冰凉,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你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聂飞的母亲出来圆了场。

苏隆听得满脑子糊涂。

“苏隆,你先走吧,我们还得好好再想想。”聂飞的父亲抿着唇,表情过份的严肃,但对苏隆还算客气。

苏隆想解释两句,但聂飞的母亲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似乎在下逐客令。于是,苏隆在迷迷糊糊中就这样被扫地出门,

等他下了楼,回到自已车上,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聂飞父母说话中的隐约透露的玄机到底是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聂飞只打过电话回家,人却没回来。

苏隆是没有胆子再上去一次了,何况,他觉得聂飞的父母未必会知道。

不知不觉中,苏隆的车已经开出鹤祥小区,朝着回自已家的方向前进。在上高速之前,苏隆把车停了下来,坐在车里发呆,手无意识地拨着聂飞的手机号码。

从聂飞离开他到失踪之间,苏隆都没有打过聂飞的电话。而等聂飞失踪后,无论他或童敬初怎么拨打都只能听到“您拨打的客户现在不在服务区……”

他感到后悔极了,一开始是堵气,后面是联系不上。如果他一开始不气走聂飞,又或者,他在后悔的时候立即打电话给聂飞,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呢?

苏隆有些神不思蜀,他没有注意到放在一旁的手机显示了数秒正在呼叫后转变为了“聂飞 00:01”,并且秒数还在不断跳动,只不过寂静无声。

没过多久,手机待机画面转变为“聂飞已中断”,紧接着画面又恢复成普通待机状态。

苏隆靠在坐椅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不抱希望地看了一眼手机,抿抿唇,把车开上高速。

在高速上行驶没多久,苏隆又拿过手机,调成户外情景模式。从昨天起,他就因为离职不断接到其他公司打来的“谈心”电话,所以一直调成静音状态,现在为了聂飞可能会打电话来的万分之一机会,他不得不再次把铃声调回。

回到自已所居住的城市,已经是下午三点。苏隆看着空空的房间就倒尽了味口,直接抓起钱包跑去外面解决温饱问题。

随便吃了点东西,苏隆又去了趟超市。只是当他发现自已车里买的东西都和聂飞平时采购的差不多时,又是一阵苦涩。原来聂飞早就已经融入他的生活,无处不在,只是他一直选择忽视。

排队等付款的时候,苏隆口袋里的手机拼命振动,音乐声响得没完没了,可他两手都提满了东西,实在腾不出空接。想来也是猎头公司打来的电话,接不接不急于一时。好不容易挤出超市,他把东西都放到车后厢里后,这才掏出手机。

才漫不经心的看一眼,苏隆就顿时炸了毛一般,体温瞬间飚高又回落。他刚才没接到的电话居然是聂飞打来的……

苏隆连忙回拨过去。

“喂?”

苏隆的心一下跌入谷底,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电话那头又“喂”了一声,然后咕哝着:“好像是打错……”

苏隆下意识喊了起来:“等等。”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你找谁呀?”

“我找聂飞。”苏隆的心慢慢提了起来,神经紧绷。就如同生死关头,一不留神即将粉身碎骨。

“哦,你等一下……”男人捂着话筒不知道和谁说话。

苏隆几乎是不自觉地按着心脏的位置,抑制不住一阵狂喜。原来真的是聂飞!

“呃……聂飞哥手上正忙,你迟一点打过来吧。”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抱歉。

苏隆立刻觉得不舒服起来。聂飞知道不知道是他打的电话?接电话的这个男人和聂飞又是什么关系?聂飞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过他?

“喂?还在吗?”电话里的声音有了点不耐烦。

“聂飞……你们现在在哪里?”苏隆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连忙追问。

“朴坊,X街X路XX小区斜对面的花柳小巷穿到大路上,就能看到朴坊了。”

直到电话挂了,苏隆还回不过神来。原来聂飞一直在离自已五分钟不到的地方,而他却一无所知?

苏隆有些忙乱地开车回家,结果半路上差点闯红灯,被交警拦着警告了几句。他发现越是着急什么,越是难以如愿。快到家的时候,又赶上一波塞车。眼看着离自已家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苏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最后毅然开车靠边停下,决定弃车。

明明已经是大步前行,苏隆却觉得不够,最后几乎是小跑着进了花柳巷。

苏隆的小区没有临着大路,这是开发商考虑到居住环境的原因,不过离大路也不会太远,花柳巷就是通往大路最近的一条小巷。

苏隆一直知道这条小巷,却从来没有走过,也根本没有想到,聂飞居然还在自已身边。想起这段时间来的早出晚归,想起自已盲目的四处乱窜,他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无论如何,只要聂飞还在……

朴坊是一家精美的创意家居店,还同时出售一些小饰品、纸、笔、及各种新鲜的小玩意,装饰则以质朴原色为基调。小屋两面都是落地玻璃墙,墙内摆着着各式各样的玻璃器皿,里面盛放着五彩缤纷的玻璃块,在灯光的投射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彩。整间房间看着就像童话中的小屋。

店里的服务生都是年轻帅气的男孩子,穿着统一款式的改良式围兜,十分养眼。

苏隆进店的时候,看到每个男孩子身边都围着几个叽叽喳喳准备买东西的女孩。而在店的最深处,有一个略高的柜台,后面站着个头发扎在脑后的青年。

青年埋着头在包装礼盒,修长的手指明明没有大动作,却以极快的速度做出美丽的花朵,巧妙地点缀在礼盒上。站在柜台前的女孩们连连咋呼:“好漂亮啊!”

苏隆静静地看着,明明想这个人想到快要发疯,在这瞬间却完全不想打断他的一举一动。心中充满了温暧,就像被人温柔的握着,眼神如同受到牵引,紧紧地粘着那个青年,似乎这样就能地老天荒。

或许是眼神太过露骨,也或许是聂飞完成手上的工作,正要抬头喘口气。他突然就朝苏隆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短暂的惊愕过后,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

“童老板,苏隆刚刚去了朴坊,他找到聂飞了……”

“……”

“童老板?”

“不用再跟着苏隆了,酬劳我会打到你帐户里。”

“聂飞也不用跟了?”

“……丁先生,如果你养了一只宠物,有一天它向往外面的世界而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做?”

“任它自生自灭。”

“谢谢你的提醒,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好吧,再见……”

童敬初放下电话,从身后的落地窗看出去,城市的天空依然yīn郁,路上的行人也依然不停的前行。

他想要一份完整真诚的爱情,哪怕要抢要夺。可是,他却忘了,并没有谁有义务留在谁的身旁!

童先生的冬冬天1

童敬初不知不觉间又恢复了夜夜笙歌的生活。他的魅力在聂飞那里不值一提,而对许多人来说,却是如获至宝。从他一走进曾经常坐的会所开始,就不停的有人递名片,或是主动过来搭讪。

老实说,童敬初有些提不起劲。他并没有对聂飞死心,可总不能再把聂飞逼回身边,然后看聂飞虚以委蛇的样子吧?所以,他只能在众星捧月中找点平衡,但绝没有再找一个第二春的意思。

童敬初禁欲的模样显然没有起到良好的防狼效果,反而更加勾起别人的兴趣。其实圈子就这么大,除了新人以外,剩下的人就算不熟,也能对某个圈内人点评两句。因此,童敬初的身份不是秘密,以前吃得开玩得疯更是有名。

但有意思的是,童敬初如今yīn郁憔悴的样子除了吸引过去那些不曾得手的以外,还吸引了曾经对他不感兴趣的,1、0都有。

就如同时下最流行的新款游戏——植物大战僵尸,一波波的“饿狼们”开始发动进攻……

童敬初觉得很烦。他只是想一个人好好喝酒,怎么就这么难?本来他可以选择一个人在别墅里喝,可越发显得孤独凄凉,这才来娱乐场所打发时间。可眼下的情形看起来,似乎呆不下去了。

不过,他今天似乎也已经喝了不少了。童敬初看了一眼手中似乎突然分成两个,又合二为一的酒杯,仰头把杯中剩下的酒液喝干,站起来就想往外走。没想到醉意一阵涌上来,不留神之下,脚步一绊,眼看就要摔倒——

“你还好吗?”

带着磁性略显低沉的声音把童敬初震了一下,他发现自已两只手臂都被人扶着,动作轻柔,但有力。有种异样的情绪在童敬初心里骚动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显得很年轻,穿了套休闲服,看不出来历,身材略显清瘦,但很高挑。童敬初不悦的发现,那人居然和自已差不多高。

“谢谢。”童敬初把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当成酒后兴奋,冷淡地道了声谢就想走。

“哎~为了表示感谢,能不能赏脸让我请你喝一杯?”男人伸出一只手拦住童敬初。“我姓丁,叫丁末,很高兴认识你。”

周围全是静观其变的“饿狼”,眼前又有一个不识相的家伙,童敬初有些火大。不过就算他不说,这里随便抓个人,也能问到。“童敬初!”

丁末的头发有点长,流海盖住了一半眼睛,使得别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与聂飞长发时略显柔弱的样子不同,他看起来不羁狂放。这点认知让童敬初对丁末完全没了一丝好感。

“怎么?你害怕吗?”丁末深深盯着童敬初,眼眸在会所迷离的灯光下,居然泛起一抹诡异的墨绿色。

童敬初下意识往前凑了点,然后发现他没有看错,丁末的眼睛是很深的墨绿色,在适当的光线下,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看起来,你很热情……”丁末似笑非笑地勾住童敬初的腰,顺势拉近彼此的距离。

童敬初皱起了眉头,正想推开丁末,却被丁末先行一步放开。

会所里顿时响起起哄的唿哨声,还有鼓掌。

他居然被调戏了??童敬初意识到后,心底早就憋了好久的火气涌上心头,右手猛地捏拳,往丁末脸上揍。

眼看着就要碰到丁末,童敬初心里一阵暴戾的快感。

“咦?”明明该揍到了,为什么还差一点距离?童敬初正觉得遗憾,就感觉到自已的手腕像被铁钳捏紧了一样疼。随后,手臂也跟着剧痛,他不自觉的痛叫一声,身体不听使唤地顺着力道压迫转了180度。

童敬初感觉到自已的右手被拧在背后,疼得就像下一秒会断掉一样,而丁末,正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故意在他耳边呼气。

“没想到,还是一个悍妇!”丁末语气轻佻,随后吃吃笑了两声。

童敬初大怒。他不仅被调戏了,还被当成女人,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

“放开!”童敬初觉得自已在怒吼,可从嘴里发出的是酒醉后的呓语。他惊讶的发现,这简直像在撒娇。

丁末显然吃了一惊,手上的力道瞬间减小了许多。

童敬初拼命挣脱了丁末,心中更加憋闷。想到聂飞的坚硬,只对苏隆露出的温柔……还有自已刚才受制于人的不甘,所有不快的情绪都积累在一起。童敬初惊恐地发现自已居然眼睛酸涩,更有滚烫的液体直接从眼眶里滚出来,甚至没经过脸颊,就砸在地上。

“童敬初?”丁末莫名其妙地看着童敬初迅速落荒而逃,很自然的用五指把流海往后拨了一下,向前跟了两步。

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现场经理心头一跳:“老板!——”

丁末下意识一回头,等意识过来,再看童敬初,早跑没影了。

“啧……”丁末当做没看到会所工作人员疏散围观的群众,随便找了张桌子就舒展地坐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现场经理满脸胆颤心惊的表情,他刚才也混在人群里看热闹,老板是不是看到了?会不会开除他?啊啊啊啊……传说中一年也不会到会所一次的老板,只能在照片中看到的老板,为什么会出现啊?

“给童敬初寄张钻石卡,以后来这里喝酒每天的头一瓶免费!”丁末微眯起眼,嘴角噙笑地敲敲桌子。

经理看着老板一脸算计的样子,反应迅速地打了个哆嗦。

一切如丁末所料,童敬初隔了几天,果然又来了。

其实童敬初原本已经打算换一家会所借酒销愁,但巧的是,丁末示意的钻石卡正好在他出门前寄到。

丁末名下的诺亚方舟是本城最有格调的高级场所,一些特别的酒或是服务,需要成为正式会员才开放,VIP客户更是十分有面子。童敬初虽然收过不少贵宾卡,但远没有这张有诱惑力。他可从来没听说诺亚方舟有发出过钻石卡,卡面上镶的小碎钻也真得不能再真……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童敬初憋了几天后,终于又去了诺亚方舟。

一切果然如信上所言,童敬初无论点多贵的酒,第一瓶免费,之后还能享受打折。

童敬初一开始还担心上回碰到的变态会不会再出现,没想到一晚上平静得很,会所里那些吃了不少闭门羹的“饿狼”们也收了些心思,只剩下几个固执的家伙还不死心。

这一坐就坐到了十二点。童敬初觉得眼睛看桌面都是高低起伏了,这才被心中最后那点警戒意识敲了一下,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

“童先生,你不再坐坐?”吧台后的调酒师十分热情。

童敬初想客气两句,却发现舌头发直,当下只好摆了两下手,就踉跄着往外走。在他身后的调酒师几乎是立刻就抓起电话:“老板,童先生刚走,看样子已经喝高了。”

“很好,回头自已去找经理领奖金。”电话那头的丁末邪恶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相机,开始查看今天的收获。

照片里面只有两个主角:聂飞和苏隆。他们或亲密或怄气,每个镜头都没有照到正面,不过足以认请身份。

丁末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给童敬初拨电话。“童先生,还记得我吗?”他的声音经过特制的话筒,传到另一头时,已经完全变样。

许久才找到手机的童敬初眯着眼看了半天屏幕,突然清醒了片刻:“丁先生?真是见外,我怎么可能忘记?”

童敬初已经有些找不着北了,但这位“丁先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就算不清醒也清醒了,只是他有些疑惑,丁先生为什么会主动找他。

“童先生,有没有兴趣和我做笔交易?”丁末坏心地打起了太极。

“什……么……交易……”童敬初强打起的精神很快又被醉意取代,说起话来直哼哼。不过丁末还是听清楚了。

“不知道你对聂飞和苏隆的事情还在不在意?”丁末停了停,听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但呼吸微微急促,不由得笑了笑:“我这里有近一段聂飞与苏隆的生活记录,你想要的话,可以卖给你。”

“……要。”过了很久,童敬初才迟疑的回答。

“那好,你现在去正大广场,坐在靠树荫那边的最中间一张椅子等着,会有人把东西交给你。”

童敬初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眼前也花一阵,正常一阵,但他好歹还记得一件事:“多、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明显变得愉悦:“老价钱。童先生似乎喝醉了,今天先欠着,改日再还。”

童敬初含糊的“嗯”了一声,电话已经被挂断。尽管真的醉糊涂了,童敬初潜意识里依稀记得,正大广场就在这附近。他迷迷糊糊地想,原来丁先生还挺有人情味。可他却忘了问,丁先生为什么会知道他喝醉,也没有余力质疑,怎么相约的地点就这么恰好在不远的地方。

脑子整个浑浑噩噩的,开车肯定不行,拦的士回家好了。童敬初一边想着,一边拐去正大广场。

这一带都是高级娱乐场所,几乎是灯火通明,相对比较安全。童敬初没花多久时间就到了正大广场,数了好几遍椅子,才找到所谓中间那张。

不过,童敬初刚一挨着椅子,就倒了下去,斜躺着睡死了,连有人来到身边都没反应。

丁末两手空空地抱在xiōng前,有趣地看着童敬初醉得云里雾里,还不停地喊“聂飞”。

没多久,童敬初突然蜷了起来,发出轻微的哽咽声。

丁末皱了皱眉,俯下身来拍拍童敬初的脸。“童敬初?”

童敬初紧闭着眼睛,泪水不停的掉,把脸弄得一片湿漉,嘴里还在喊:“聂飞,别走!”

丁末突然觉得很不高兴。但是,这不影响他做自已计划好的事情——他扶着童敬初的腰,把童敬初的手臂架在自已脖子后头,试图把童敬初架起来。

可惜的是,童敬初并不领情,姿势的转换让他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

丁末一时火起,运了运力,直接把童敬初打横抱在xiōng前。有趣的是,童敬初居然老实了。

童敬初在本能意识下,把头依向丁末的xiōng口,嘴里还在嘟囔聂飞的名字。

丁末一阵无力,差点想把童敬初扔出去。毕竟,虽然童敬初消瘦了不少,但还是重得不行。如果不是他有功夫底子,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恐怕实行不了。

费了好大的劲,把童敬初扛起自已的车后厢里,丁末这才有些玩味地拿起早就放在车后座上的项圈比划了一下。项圈接着一段稍显纤细却无法靠人自身力气弄断的钢链,只要用力拉动,被圈住的对象只能跟着行走……

丁末笑笑,动作轻柔地把童敬初的脖子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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