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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世之今生安否》


这个文的视频,很漂亮呢

如风为《今生安否》做的视频,很漂亮,大家可以去看看哦。

嗯,非常感谢如风。

这个是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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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失的文档重回怀抱

今天写了两章,就在第二章快要完成时,文档突然出错,几小时的成果消失不见——这真是会让我吐血的啊。想了各种办法来恢复,却是无果,想哭的心都有了。虽然可以重写,而且可能比第一次要快上许多,但那已经不是我最开始写的了啊,已经不是当时的灵感,当时的故事了啊。

就在我绝望后,沮丧后,无精打采又绝决地宁熬通宵也要给补上时,哈,居然让我无意中找到了!虽然还是少了几个字,但毕竟比重写幸福啊。在这里可以透露一下,我是在c盘里找到的,如果有哪位同学遇到同类情况而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可以留言来问我。呵呵。

唉,一夜之间,心情大起大落——这算不算是对我不写上架感言的惩罚?如果我把这个当作上架感言来发表,下次会不会有更诡异的事发生?

某江皱眉托腮龇牙咧嘴沉思中……

呀,有话好说,木要扔砖头——抱头鼠窜而下……首发

第一章 文家有女初临世

所有的画面消失,眼前蒙蒙一片,周围满是欢喜的声音,感觉的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www.65txt.com

一直被人温柔地抱在怀里,不能睁眼,看不到身周之事,可是那种被细心呵护的暧意却实实在在流趟全身,直流进心里。

她不是死了么?她记得最后是躺在太子的怀里,太子妃璧玥执着她的手哭得泪落如雨。她不懂那两人为何那样伤心,不过死一个寄居太子府的过客。在她临死一刻,太子的情与璧玥的义,她都已然忘却,眼里心里,是一对温柔含笑望着她的夫妇,就是那种在梦里时时出现的笑容,让她毅然追寻而去。

现在她身在何方?难道竟是仍处太子府?——其实,身在何处又哪里真值得她关心在意。早在她第一天发疯的时候,人世间的一切,再也与她无关了。

这样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能睁开眼时,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以二十七岁之龄死去的她,居然成了一个婴孩!本以为有过那样经历的自己,这世间再无任何事能让她吃惊,可现在她却睁着眼半天无法回神。

“小小姐睁眼了呢,睢这双眼水灵灵的,多可爱,多有灵气。”

“我不盼她将来有多大本事,只要一生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就好。我们文家百年来才得的女儿,有爷爷和爹娘疼着,有四个哥哥护着,一定会幸福快乐。”

“夫人说的是,文家大富大贵,盼了三代才有一个小姐,可不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了么?”

“咦?夫人,小小姐怎么净睁着眼不动啊?”丫鬟绵玉盯着平静至极的婴儿,一脸惊异。

奶娘周氏似乎也发现了,探过身来微微皱眉道:“是啊,说起来小小姐跟其他的婴儿很有些不同呢,从出生后就没哭过,该不是不会说话吧。”

“胡说!”文夫人斥道,“小姐不过是比其他的婴儿安静些,哪里就扯到那些去了。”

“是是是。奴婢一时嘴快。说错了。”周氏自知失言。忙不迭请罪。

三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周氏起身笑道:“是小少爷们下学了。夫人。奴婢去拿些糕点来。”

文夫人微一点头。门外转进几个小脑袋。其中年纪最小约五岁地孩童欢快地跑到文夫人面前。伸出手点在婴儿地脸上。“妹妹。哥哥来看你了哟。呀。妹妹睁开眼睛了啊。”

“巽儿。不要弄疼妹妹。”随着进来地男子笑容温和。轻声制止。文巽不怕。做个鬼脸躲到娘亲背后。时不时探出头继续逗那个小小婴儿玩。

另外三个男孩端端正正向文夫人行礼。喊了一声:“娘亲。”文夫人看着三个儿子。笑得甚是欣慰满足。

文若虚走到妻子身边坐下。看着不哭不闹异常乖巧地婴儿满脸欢喜。“爹他老人家想好名字了。说这个孩子是我们文家盼了三代地女儿。虽然娇贵也不能太张扬。所以取一‘敛’字。”

“敛,敛儿。”文夫人喊了几声,愈喊愈觉顺口,“敛儿,敛儿,娘的宝贝,以后你就叫文敛了。”慈爱地笑笑,一个个看向自己的儿子,“震儿、离儿、艮儿、巽儿,你们以后要好好地爱护妹妹啊。”

四个孩子齐齐看向母亲怀中的婴儿,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此,我便是文敛了么?

上天似乎待她不薄,让她出生在一个充满关怀的家里。只是,既然重生了,为何还要她保有前世的记忆呢?

那些,并不是好的回忆啊。

许是上世经历太多,现在文敛已将所有情感沉淀,只想安安静静、平凡地渡过一生。所以,她便成了这世上最好养的婴儿,从来不哭不闹,吃饱了便睡,要么就是静静地躺着,别人来抱她,也只是睁着一双眼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文家的小少年,也是文敛的四哥,特别喜欢抱她,拿些小玩意逗自己的妹妹玩。文敛非常给他面子,总是不管文巽拿什么都任他折腾,躺在他软软的怀抱里,露出淡淡的笑。

一次不知他从哪拿来一个糖球,说是自己最爱吃的东西,哄着文敛张嘴吃。一个月都不到的婴儿哪里能吃这东西,然而文巽很执着。这样单纯的好,这样被全心全意地爱护,是原来历尽一生求也求不到的,所以文敛觉得自己的心变的柔软,也便没有了任何抗拒的动作。就在文巽要把糖球放到她嘴里的时候,文敛的二哥文离刚好进来看到,大惊失色,抢步过来一把夺了过去,小脸上满是怒气,指着文巽怒斥:“你在做什么?”

文巽惊吓过后很是委曲,却也有些怕他这个二哥,嗫嚅着说:“我——我喂妹妹吃糖啊。”

七岁的孩童生起气来脸上已是隐有气势,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平时很胡闹,也是头痛,“她才多大!牙都还没长,要呛到了怎么办?你想娘亲来骂你吗?”

文巽才五岁不到,根本分不明妹妹能不能吃糖,但文离最后一句话让他感到了害怕。他期期艾艾靠近文离,苦着一张小脸,“二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告诉娘亲好不好?”

文离瞪他一眼,不再理他,走到文敛的小床边来检查文巽是否有喂她其全乱七八糟的东西,末了摸着文敛的脸蛋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小五乖,以后不要吃小四的东西哦。小五想要什么,长大了二哥给你买。”

文敛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不由露出笑容。

文巽在一旁看到,立马忘了刚才的事,也跟着笑起来,“妹妹笑了啊,妹妹知道笑了啊。”

文离点头,“小五长大了一定是青越国最好看的姑娘。”

文家世代经商,是临江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每一代都会有杰出人物使文家更加富有,却有一个遗憾:文家三代无女。文解明的父亲只有两个兄弟,到他是一代单传,文若虚则有一个弟弟文怀谷,再至下一代,更是四个儿子,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可说是阳气愈盛。文敛的到来,就成了文家的一件特大喜事了。

于是在孙女满月之际到来时,文老爷子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满月宴。

在临江城,文家的宴请那可是件大事,所有稍有头面的名流商贾都携了重礼来,连知府大人也遣师爷送来了贺礼。

宴筵摆在东厢最大的花园里,从傍晚时分直进行到月上中天,到场的人无论真心或假意都显得尽了兴。文解明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唤婢女进里屋请夫人与小小姐出来。

文夫人抱着文敛来到花园,文解明高举双手一呼:“各位。”花园里顿时安静下来,许是多喝了些酒,老爷子显得颇为兴奋,“非常感谢各位今天的到来,我文家三代无女,上天垂幸,我儿若虚终得一女,老夫亦得偿多年所愿。今日请各位到来,一是贺老夫孙女满月之喜,这二嘛……嘿嘿,老夫得此孙女,便有了献宝之心,欲让城里父老乡亲看看我的宝贝孙女。若得在场各位一声祝福,老夫感激不尽。”

说完抱过文夫人怀里的文敛走进人群,在场之人都是人情练达者,更何况文解明一翻话已说的非常明白,顿时赞美称颂之辞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有人发现小小婴孩在人群包围中竟是异常安定宁静,不由咋咋称奇,凝神看那双眼睛,全不似婴儿的眼睛,比如镜的湖面还要静,望久了能让人沉溺其中,大奇之后大笑出声对着文若虚抱拳,“若虚兄,恭喜你,得女如此。”

文若虚闻言不解,“觅安兄,此话何意?”

此人姓王名觅安,乃是城里有名的文士,在青越国也是有一定的声望,才华卓著只是无意功名,现为文府三子文艮的老师。

王觅安闻言并不作答,沉吟片刻摸出随身带着的毛笔,呼道:“拿纸墨来。”

文若虚惊喜莫名之下马上叫人取来纸跟墨,要知道王觅安文采风流,书画双绝,平日里墨宝千金难求。周围的人见王觅安要作诗,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王觅安此时的神情庄重肃穆,凛冽不可侵犯,在铺开的白纸上行云流水般地书写开来。

盏茶时间,王觅安停笔静立,一人走近照着上面念出声:

文家有女,一字为敛。

水作肌肤,雪玉容颜。

乍见可亲,久望成魇。

娴胜杨柳,静若深渊。

百年企盼,终偿所愿。

富贵之家,积善余年。

龙翔凤翥,有显达焉。

歌哉幸甚,禄寿永昌。

…………

经此一事,文家五小姐在满月之日,名字已为全城所知,甚至传到了首府郾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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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期满周年辨贤愚

接下来的日子,文敛享尽前世未曾触摸过的幸福,不仅有爹娘的疼爱,还有爷爷的溺爱和四个哥哥关怀备至的呵护。www.65txt.com

那些记忆已经很遥远,她曾经颠狂七年,少有清醒,一个人在深山里就那样活了下来,之后便沉淀了所有的情感。虽然已难再有情绪上的反应,但现在的这个家让她觉得安心。

在众人的眼里,文敛只是个很爱静的婴孩,因为不会对自身的处境有所表现,只静静地接受了所有的一切,于是大家更为怜惜。

转眼文家五小姐出生满期,按当地习俗要为婴儿行抓周礼,又名“试儿”。文老爷子把它当作一件很重要的事,集中了家里所有的人,在中堂罗列锦席,席上置刀、弓、纸笔、经书、算盘、绣品、印章及各色珍宝服玩,当堂焚香秉烛。

文夫人屋里,奶娘丫鬟围了一堆,正在给文敛梳洗装扮。此时的文敛已长得粉雕玉琢,煞是漂亮可爱。洗得香喷喷白嫩嫩,穿着新制的衣裳。文夫人贴身的丫鬟绵玉啧啧将文敛通身打量了一翻,向抱着文敛的文夫人笑道:“小小姐长得真是可爱,这样稍一打扮更是让人疼到骨子里去了。”

奶娘周氏抿嘴一笑,将文敛要戴的璎珞圈递给文夫人,一边道:“那还用得着说,我们家姑娘冰雪可爱,长大了定是个了不得的美人呢,到时文府的门槛怕都要被踩烂哟。”

文夫人啐了一口,笑骂道:“她才多大个人,哪有像你们这般说道的。”

绵玉跟着文夫人的时间久了,知道夫人的脾性向来宽厚,所以说话也没多大顾忌,“夫人不信自个儿瞧嘛,我出去见到其他府上的小姐,没一个有咱们家小姐长得好的。更别说小小姐这般的年纪就这样乖巧,从出生到现在,都不曾哭过一声呢。王先生都还特意为咱小姐作诗了的,其他家的小姐有哪位能得王先生提诗的。”

文夫人脸上笑得更为灿烂,却还是数落了一句:“就你这张嘴会说。”便不再理会,为文敛拉好衣领,揉着婴孩柔软的头发,表情异常温柔,“敛儿今天周岁哦,爷爷要为敛儿抓周儿,有好多好多东西呢,敛儿看中哪样就自个儿拿。敛儿有爷爷,有爹爹和娘亲,还有四个哥哥,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小姑娘。”

躺在这样柔软而充满香味的怀里,文敛很满足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对一个从一出生便被漠视的人来说,今生这样的温柔,即便有一颗异常沧桑的心,也总会不由自主地颤栗,从此有了得失之心,害怕这样的幸福哪一天会突然消失。如果是那样,就算有过一生的她,到时候恐怕也会难以承受。

此时文府的管家曹芝方来到门外,低头向屋里的文夫人道:“夫人,时辰已到,老太爷叫抱小姐过去。”

文夫人答了一句:“好。知道了。”抱着文敛起身。带着一众人到中堂去。

堂中所有地物品都已摆放好了。人也都已到齐。文家地四位小少爷更是早早地等在了这里。当文夫人将文敛放在那一堆物品前时。文家众人都充满了期待。

文夫人将文敛放下后。她便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抬头看向周围地人。眼里完全不该是一个婴儿所有地神情。低着头看了一眼身边地东西。似乎有些迷茫地想了想。然后慢慢地伸出手。抓起了一样东西。

文巽第一个喊了起来:“啊。妹妹跟我选地一样。将来是要作侠客地哦。”文夫人却忧心地蹙起眉头。“女儿家长大了舞刀弄枪可不好啊。”原来文敛拿地是一把银鞘地匕首。上面缀着镂空地金丝。鞘身还嵌着绿豆般大小地祖母绿——正是文巽抓周时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地。文巽说完。脸上得意之情不久转为愕然。

只见文敛默默看了一眼。放下去。转而拿起另外一件物事。文巽一边讪笑。文离呵呵笑了起来。“小五是选算盘。”文巽手中拿地正是一个三指宽地小巧金制算盘。文若虚脸上露出笑容。“我们文家世代经商。小五若要从商倒是好事。”

这边厢议论未定。文敛又将算盘放下。抓起一个特制地马鞭。这下众人都有些愕然了。文家长孙文震喊道:“啊。小五原来要跟我一样。”

青越国开国皇帝是马上打出的天下,而此际三国分立,战事时起,因而马在青越国有很高的军事地位。当初文震选了马鞭时文家人都很欣慰,因为文家可能出一位将军。然而文家小姐手执马鞭又意味着什么呢?

就在众人不解与猜测的目光中,文敛将马鞭抛下,小手拾起一幅牡丹刺绣细细端详起来。文夫人舒缓了眉头,露出放心的笑容。作为母亲,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将来会否有多大成就,只要他们能健康平安的成长,快乐的渡过一生她便于愿足矣。而一个姑娘家最好的归宿,便是嫁得如意郎君,相夫教子。

文老爷子一直静静看着,没有说话,注意到文敛是有次序从左到右挨个取放,眼里闪现复杂难辨的光芒。

文敛浑不在意身周的目光,只是看着那朵红艳艳的牡丹许久,竟似极轻的叹了口气,将刺绣放下,拿起一支笔。一直不作声的文艮看了说:“小五要念书,以后我教她。”

话音才落,文敛再次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挨在笔旁的一串珠宝。文夫人脸上泛开温柔的笑,“敛儿将来会荣华富贵呢。”

正说着,文敛的手已经向下一个目标伸过去了。

文敛就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左到右,一件件的拿起,又一件件的放下,那样的神情,就像是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进行抉择一样。到最后一本佛经时,没有伸手去拿,似乎想了想,居然以书为枕,躺了下去,闭眼睡觉。文家无论老少,看到眼前这一幕,都觉有点莫名其妙。

只有文家的老太爷若有所思地看着睡去的文敛,捋着花白胡须,末了放声一笑,“不愧我文家百年所盼之女,将来必非常人可比。”说完笑意不减,老怀安慰的样子。

文敛此时已经睡着,若听到文解明这番说辞,她心里面是绝对不会赞同的。在刚才的那一番取舍中,没有人知道这个有着婴儿外表内心实则曾经沧海的文家五小姐,脑海里闪过的是什么样的情绪与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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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总是关情无语处

许是上辈子的经历太过波澜壮阔,此生只望平静渡过。www.65txt.com然人生于世,多数身不由己,正如树欲静而风难止。当文敛拿起一件件物事的时候,构起了那些遥远的记忆,虽然渴求平静,她也有难如所愿的觉悟,究竟这一生会如何,或许只有走完了才会知道。如今她所能做的,便是珍惜眼下,哪怕是只有“吃睡”二字的婴儿生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文家有女从最初的兴奋经过时间的沉淀,也已平静下来。而文敛在众人的眼中,除了特别喜静之外,一切与普通孩子似乎并无二样。

直到文敛长到两岁,依旧未开口说过话,众人才着急起来,请来城中有名的大夫,看过之后却都说文敛无任何病症,生长发育都很正常。

文家的大门进进出出了很多大夫,文敛还是没有开口出声,而文家小姐不会说话是天生哑巴的传言已是满城尽知。

每一位大夫来看过之后,文老爷子和文氏夫妇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失望,只是看向文敛的眼神更加慈爱疼惜。而文家的其他人也没有对这个“哑巴”小姐存了任何异样心绪,反而都加倍的关爱起这个小小婴孩来。

而这,便是文敛不想开口说话的一个主因。

还好文敛走路不成问题,虽然一天难得走几步,总是走得稳当,让人稍微放下心来。

文家的惯例是孩子三岁时便请先生,女娃也照此例。只是文敛三年来不曾开口过,老太爷思前想后,决定由文家自家人来教导。老太爷自将家业交给儿子打理后,平日里除了莳弄花草煮茶论棋外便无他事,于是多数时间便是他来亲自教文敛。除了识字念书,像种花啊煮茶啊下棋经商之类举凡他自己会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灌输给文敛,也不理会她小小孩童是否听得懂。每当这个时候,文敛便会特别安静,特别认真地看着他,那眼神跟他这个五十好几的老头都有的一拼。也正是因为这种眼神,让文解明坚信文敛不是普通孩子。

除了文老爷子,还可称的上文敛的先生的便是她的四个哥哥了,知道自己的妹妹不会说话,他们便尽量陪在她身边,尤其文巽,更是想着法儿逗她说话。文敛虽不开口,却会被逗得发笑——当然,这种笑也是静静的,没有发生声音。而她为数不多的笑,有大半就是因他而起。

中午下学后,男孩子们都涌到文敛的房间。这个时候文敛也刚从爷爷那里回来,一般不出意外的话都会在睡觉。

“小五,快起来啦。今天先生讲到一件很有趣的事哦。”人还在庭院里,文巽已经大呼大叫起来,风一般地卷进文敛的小小闺房。

跟在他身后地三个哥哥。脸上已是见惯不怪地表情了。

文敛在他们进庭院时已醒了过来。红润地小嘴微微扬起。也不起身。继续闭了眼睡。

文巽奔过去一把掀起床被。将文敛拉了起来。口气很有些不解。“小五。你怎么这样爱睡啊?瑞姨娘家地二表妹和你一般大。可是跟她姐姐一样泼辣地不得了呢。”

文敛被迫起身坐在床上。看着这个九岁大唇红齿白长得俊俏地小哥。不觉有些好笑:这么大地孩子能懂得什么是泼辣么?

这时其他地三个哥哥已经找地儿各自坐了下来。文离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她们怎么能跟小五比。我们家小五可是最独一无二地。”

说完后端着茶杯偷偷看了一眼文艮想。这个成语应该没有用错吧?这是他新学地成语。所以总要抓住机会拿出来说。他可没文艮好学。自认学得差不多就好了。对着书本远没对着账本有趣。

文艮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与文离一般无二的漂亮面孔却挂着冰块样的表情。文家的人大多性格温和爽朗,像他这样的冷漠性情也不知道遗传自谁,一天难得说几句话,比文敛也强不到哪去。

文家的遗传好,大都生得好像貌,到文敛这一代更为突出,虽然现在年纪还小,却个个俊秀非常,同年岁中难找匹敌之人。

“听院里的晓环说,小五今天下学的早,是爷爷有事吗?”作为文家长孙,今年十二岁的文震举止说话已颇有气度。

文敛拥被坐着,闻言点了点头。

文巽不满被忽视,拖了把椅子到床前来坐下,将脸凑到文敛跟前,以一种异常兴奋的语调说:“小五,小五,你知道吗?今天先生提到一个人,把大哥和三哥比下去了!”

文敛往后靠了靠,和文巽拉开些距离,眼睛向文震和一直没开口的文艮看去,此二人都是聪颖好学之辈,极有天赋,连王觅安也对他们赞叹不已。文巽见她望向二人,脸上兴奋之色更甚。平日总被拿来跟两个哥哥比,此翻能有人将他二人比下去,可也算出了口气。

“小五想知道是谁吗?想的话就问我哦,小五问了我就知道你想,知道你想知道的话四哥就一定会告诉你。”文巽摇头晃脑地说着还颇为自得的样子。

文敛眼里吟着丝笑意,故意不去看他。文敛在一边搭腔,嘻嘻笑道:“小五不要理他,二哥跟你讲。”

文巽急了,“哎是我先跟小五说的,你不要插嘴。”也不再卖关子,一股脑儿地便全说了,“是当今的六王爷啦,听说是今上的幼弟,和二哥三哥一般大也才十一岁,可是聪明的不得了,每一个派去的老师都呆不下三个月,因为能教的东西都被学去啦。后来因为请不到老师,都只好自己学了。据说在六王爷九岁的时候,王府有人将王爷随堂写的文章放到了当年科考的卷子里去,你猜怎么样?居然进了前榜,取了第五名啊。王先生说有看到过那篇文章,真真了不得呢,才不像一个九岁孩子写的。”文巽一幅小大人模样,为了加强语气还用力点了点头,浑然不记得自己也不过九岁而已。

至于刚才说的王先生,便是指临江城有名的才子王觅安。收了文家三子作学生,文敛一岁时还为她提了首诗。

文巽说完意犹未尽,跑到桌边端起文离倒的茶一饮而尽。又跑回去接着说:“还有啊,今年六王爷到南边的大丰去了,那里可是在跟癸丘国打着仗呢。听说王爷他用箭射杀了一名敌军的将领,十一岁哟,只有十一岁哟,比大哥还要小一岁呢。”

文震脸上露出向往之色,不过此时止住了文巽,“好了,小五才五岁,哪里听得懂这些。不要再说了。”

文巽嘻嘻一笑,盯着文敛的眼睛看,“可是,我总觉得小五能听懂啊。”

其他人听得文巽如此说,不约而同都看向始终在安静听的文敛,然而除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在那张脸上,再也找不出其他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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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破云见日缘来声

笑了笑,文震将一直侍候在外面的婢女晓环唤了进来,再转首看着文敛说:“离中饭还有段时间,娘亲有交待小五睡醒后要多出去走一走。www.65txt.com让晓环换好衣服,我们到花园去。”

晓环原是文夫人身边的婢女,自文敛三岁一个人睡后便拨了过来专门照料她的衣食起居。

文敛穿戴好后随着众位哥哥走出房门,还没出院子便看到奶娘宋氏走了过来,待走近牵着文敛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翻,嘴里啧啧赞叹:“小姐真是越长越标致了,这通身的气派,临江城有哪家的姑娘可比的上。”说完向四位少爷问好。

宋氏本名唤作笑眉,是文夫人的随嫁丫环,也做过文家前三位少年的奶娘,地位特殊,在文府可算是半个主子,所以见了少爷小姐是不用行礼的。

文震礼貌地问:“奶娘是来找我们吗?”

“夫人叫我来找众位少爷和小姐,我知道一准在小姐的院子里。”宋笑眉笑着答话,“是这么回事,瑞姨娘带着两位表小姐来了,夫人正陪着瑞姨娘,让我来找几位少爷小姐过去,先陪两位表小姐玩会子,打发了到中饭时间再一起到大厅去。”

一听是这样文巽满脸不乐意,嘴一撇,道:“她们来做什么?干么要我们去陪她们玩啊?”

宋笑眉一滞,不好说什么。文震瞪了弟弟一眼,“她们总是客人,做主人家的理当招待。”未了问宋笑眉,“奶娘,二位表妹现在哪里?”

宋笑眉一笑道:“在花园呢,老太爷前些日子命人栽的菊花,现下开得可漂亮着了。”

“正好,我们本来也是要带小五去花园的。”文离呵呵着搭腔。

文巽依旧有些不情愿,转头看着文敛说:“哼,我只陪小五玩就是了。”

一帮人说着都向文家地花园走去。宋笑眉自回去服侍夫人。

园里此时姹紫嫣红。份外好看。进了园子。看到菊花圃边蹲着两个身影。知道这两位便是瑞姨娘家地表妹:姐姐名叫陶飘飘。十岁;妹妹叫陶渺渺。与文敛同岁。

文震领着自家弟妹走过去。陶家两姐妹已经看到他们。都站了起来。姐姐脸上带着抹兴奋地红晕。眼睛注视文震。“震表哥好。”陶渺渺却一脸娇蛮地望着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文敛身上。

文巽很不满意。哼了一声。“你只看到大哥。向大哥问好。却看不到我们喽。”

陶飘飘一愣。旋即笑道:“怎么会。巽表弟误会了。我只是分不清二表哥和三表哥。怕自己叫错人。”

明明在笑。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厌恶。

这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表情吗?并且看陶飘飘的神情,似乎对文震特别在意。现在的孩子是不是都这么早熟?是因为时代的差异,还是说她在前世其实并没有见过正常人的成长历程?

文敛看到陶渺渺手中的花,心下忍不住叹息,那是爷爷带着她一起种下的菊花。

“喂,你就是那个哑巴?”正当气氛有点僵时,陶渺渺突然冲着文敛开口,“听说你一直不会讲话,连认字的先生都请不到。”

文敛根本不会在意一个五岁小孩说的话,何况她也不是哑巴。然而她不在意,不表示别人也不在意,文敛的四个兄长一时全都沉下了脸。

陶飘飘并不阻止妹妹继续说下去,“你连话都不会讲,根本不配生在文家,还有四个哥哥对你那么好。一个哑巴,凭什么住在这么漂亮的花园里!”

文巽忍不住就要冲过去,可是有一个人先他一步站在了文敛和陶渺渺之间。文艮冷漠着一张脸,隐有怒气,“离开,文家不欢迎你。”

陶渺渺被他的表情吓倒,不敢再开口。陶飘飘看到妹妹被欺负,挺身站在妹妹面前,她性本蛮横,只是在面对文震时才稍微有些收敛,“你做什么?渺渺又没说错,她本来就是个哑巴嘛。”

文艮不为所动,盯着她冷冷道:“你也是,走。”文艮不会骂人,然而他这平生第一次发怒,不仅让向来泼辣的陶家姐妹畏怯了,连文震几人也不由愣住。

说完后文艮不再看她,牵着文敛向园子里走去。

“震表哥,你看他!”陶飘飘想向文震告状,却发现总是面带微笑的文震此刻冷着一张脸,丢给她一句话,“三弟说得对,文家不欢迎你们。”便跟着前面二人去了。

文离文巽一人瞪她们一眼,也便不再理会这二人。

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一切以自己的好恶为判断标准,不考虑他人感受。所以从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也不会允许别人认为自己错。这样的人其实可悲,如果不能醒悟,终其一生便只能活在自己狭小的世界。

文敛从文艮握着自己的手上感受到他的怒气,刚才那一刻,她确实愣住了,因为,她被感动了。就是想因着自身缺陷而得到更多关爱,所以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上一辈子她经历很多,却得不到任何人的爱,孤独一生,死时才二十七岁。所以一旦触摸到温暖,便患得患失,害怕失去,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这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

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尤其今天文艮的怒气,终于让她确信这一切不会轻易消失,让她的心有了归属,也是第一次,生出了安全感,觉得终于有人可以依靠。

所以,她停了下来,反握住文艮的手,生涩的,极慢的,困难的,开口说话:“不要、生气,我、不想、你们、生气。”

文艮忘记生气,愣住。从后面赶上来的文家三兄弟,听到了文敛开口,彻底呆住。

沉默了五年的文家小姐,终于,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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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怒气纵生只为卿

大厅里,文府的几个主子都到了。www.65txt.com老太爷端坐中堂,向来严肃的脸此刻也满溢着笑容;文若虚神情激动,眼中更是满含欣慰;而文夫人,已经喜极而泣了。

刚才文敛用她不太好听的嗓音——那是因为五年来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缘故,唤了他们一声,几个大人震惊过后便都是这样的表情了。

还是文老爷子最先开口,毕竟年岁大了,能够让自己情绪起伏的事实在不多。看了自己的几个孙子一眼,将目光放在了长孙文震身上,这时的文解明已恢复到平日的威严模样,“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震遂将花园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到文敛被欺负,老人的脸沉了下来。文夫人脸上也现出怒气,将女儿抱在怀里心疼的安慰。

“怕是我退了很多年,有些人便将我忘了。”这一刻的文解明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商场争战,谋决果敢的时候,“他陶家虽是为官,我文解明还不放在眼里——我文家的女儿,岂容他人欺辱!”最后一句话,隐隐有了一种凛冽之势。

虽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但辱及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向来温和的文夫人也有了丝火气,“瑞秋越发不长进了,教出来的女儿怎会这般不识体。”说着脸上换了温柔笑容,哄着怀里的五岁女童,“敛儿不要理会,她们啊都是嫉妒我们敛儿聪明可爱。”

文若虚见父亲和妻子都生了气便劝解道:“对方也不过是五岁大的孩子,怕是并没有恶意。何况经此一事,小五能开口说话是喜事一桩,犯不着为个孩子的言语生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文老爷子瞪他眼,“你就是性子太软好欺,那些话若没个大人传,小小孩儿又是从哪里得知?”

文若虚不由苦笑,“这些话临江城早传遍了,他们府上不说也能从别处听到。”

“听到又怎样?我女儿说话晚些不行吗?”文夫人听丈夫那样说冒了火,这几年来女儿不会说话,她一面担心难过,一面又愧疚不安,着实没过上几天开心日子。听到那些传言,虽然在人前没表露什么,一个人时却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现在好不容易孩子能开口说话了,她怎能再容忍那样的言语,“即便敛儿一辈子不能说话,又干他们何事?女儿是我的,我自会照看她一辈子!”

这便是至真至纯的母爱么?

文敛扯了扯文夫人地衣袖。轻轻地说:“娘亲。不要气。敛儿也不气。”

文夫人眼中顿时涌出泪水。一把抱紧文敛。哽咽道:“娘不生气。敛儿乖。”

“好了。好了。”文老爷子地神情缓和下来。看了眼脸色难看地文若虚。向着文夫人道。“今天总算小五开口说话。是件好事。别再哭哭涕涕地。”

“是啦。娘。我和哥哥们虽然说话得早。可不一定聪明过妹妹哦。妹妹这是叫——”由于刚才气氛过于压抑。几个男孩子都不敢说话。现在缓和下来。文巽第一个开口。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拍手一笑。“大器晚成!对。是大器晚成。我记得这个成语哦。”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文若虚对着他摇头。“‘大器晚成’是指一个人成名地比较晚。不能用在你妹妹身上。你往后要多向你大哥和三哥学习。”

文巽嘻嘻一笑。对着文敛做个鬼脸。

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文敛拉着文夫人的袖子,仰着头说:“娘亲,不要生气。”

文夫人轻抚着她的脸蛋,温柔一笑,“娘不生气了。”然而文敛依旧拉着她的袖子不放,很执着地继续说道,“不要怪姨娘。”

文夫人与丈夫对望一眼,对文敛此举都有些不解,将声音再放柔了问:“为什么不怪姨娘?”

文敛静静看着她,表情异常认真,“她是娘的妹妹。”

文夫人不由愣住:不怪的原因,并不是没有做错事,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

因为有至亲的关系存在,所以,即使做错事了,也还是会原谅。

这样小的孩子,会有如此复杂的想法吗?

在场的几个大人,看向文敛的目光不由都有了些怪异。

文老爷子的神情就有些莫测高深了,他向窝在母亲怀里的文敛招手,“孩子,过爷爷这边来。”

文夫人松开怀抱让文敛走了过去。文老爷子让文敛坐在自己身边,摸着她的头问:“孩子,为什么今天说话了?”

文敛看着他,说:“想说,就说了。”

老爷子也不由有些愣神,摸着文敛的手收不回来。

虽然心态上是**,但其实并不反感这样的对待。究其原因,怕也是前世太过被漠视,肢体接触的温暖也成了一种奢望吧。

“好,好,好,”文老爷子缩回手连说三个“好”,捋着胡须貌似思考了一下子,再转首看着文敛笑容慈爱,“能说话就好,想我文家三代才盼来的女儿就是与常人不同啊,连说话都要想说之时才会开口。”或许自己也觉这话说得有些无聊,假意咳了声,重新做出一贯的严肃表情,对着文夫人点了点头,“既然小五这样说了,这次的事便不追究。但也要跟陶家的那位提点提点,府上不要再有今天这样的话传出,否则——我老人家还没进棺材,想要做些什么事还不是太困难。”

“是,媳妇记下了。”其实不用老爷子交待她也会这么做的,毕竟谣言所指的受害者是她的女儿。

文老爷子将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几个孙儿,受气氛感染,几个孩子此时都一脸严肃,“你们也都给我记住了,你们是小五的兄长,保护幼妹该是骨血天性——今天这样的事,不允许再发生。都明白了吗?”

“是,孙儿明白了。”四兄弟齐声应道。

“嗯,叫人传饭吧。”老爷子一点头,今天的事便到此为止了,“用餐后文震领着弟弟和妹妹回各自的院里休息。下午都还有功课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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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未成曲调先有情

“是,先生给我们各留了作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文震恭敬回话,“我是要分析北获的民情与物况,二弟是写一篇临江城的风俗文章,三弟的是上一轮的科考题目‘澎河的水患危害及治理疏议’,最后四弟先生交待作诗一首。”

文敛听得有些奇怪,除了四哥的还算符合,其他三个是最多十二岁的小孩子能做的题吗?虽然她前世不曾上过学,但以后的经历也算是人生百态尽阅的呀,那些题目大都是成年以后甚至有了相应职位在身才可以完成的。难道说,是两个世界出入太大?

正想着,文巽抱怨的声音已然响起,“那么无聊的事,先生为什么要我去做啊?我还要去找根木叔教我练拳呢。”

文老爷子没有说话,文夫人忍不住教训起儿子来,“学武只是强身,你三个哥哥跟你一样,每日清晨都随林护院学习,上午便随李先生习文。哥哥们都学得那般好,就你只顾贪玩寻由头,你如此不上进,是皮痒了想吃藤条么?”

“别啊,娘。”文巽被抽过几次,个中滋味自个儿可清楚的很,可不想再来一次,向前一步拉了文夫人的袖子嘻嘻笑道,“我这不是随口说说么?哪里就真的敢不写啊。”说着小脸一跨,表情很是愁苦,“可我真不是读书的料啊,看到书头会痛,一写字手发软。娘啊,你说我跟书是不是有仇啊?不然它为何只是和我过不去,都不寻大哥三哥的事。喏,就连小五都可以抱着本书看上一个下午,被我撞到好几次呢。”

文夫人本是板着脸,文巽一番话说下来终是没绷住扑哧一声笑起来,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就你跟个猴儿精似的。”

“学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文老爷子终于发话了,看了眼一直沉默坐着的文若虚,淡淡道,“你爹书念了很多,到头来只懂谦恭礼让,这世道,单靠个‘礼’可走不到哪去。既然无意文道,那今后便好好跟着根木习武,等过些日子,再给你寻个合适的师傅。”然后话一转,语气加重了些,“只是上午的文课照样去,好歹是文家子弟,若不通文墨,即便是商贾世家,传出去也会惹人笑话。”

“哇,爷爷最好了。”文巽欢呼一声扑到老爷子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能学得上好武艺,将来长大了出去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那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啊。爹爹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听说就是少时离家拜了高人为师,至今杳无音信呢。

文老爷子被他扑的措手不及,平日总是样子威严,很少跟后辈嘻笑玩闹——不过,偶尔来一次,似乎感觉不错。

看来李漾白很明白他的意思啊,露出笑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文家老三文艮,到这时才站出来,说了句:“我过午去觅安先生府上。”

“哦。你去吧。”临江名士王觅安是文艮地老师。这个孙子小小年纪便气度沉稳。行事冷静。很是让他自豪啊。

这时管家来报。饭厅都已布置妥当了。另外。瑞姨娘带着自己地女儿正候在外堂不敢进来。想来也知道女儿做了什么事。文老爷子淡漠地点头。“让人领到饭厅一起用膳吧。”

瑞姨娘是个体态丰满。样貌颇为美丽地女子。十二年前。嫁给当时只是县主薄地陶家二少爷陶润泽。而现在陶润泽已是工部员外郎了。陶家可说是官宦世家。这一代除了陶润泽做到员外郎。陶家四少爷陶润卿在今年做了通源县县令。陶家老爷陶奎则捐了个翰林院修撰。因为生地都是女儿。陶二少爷后来纳了一妾。现在有了一个六岁地儿子。

用膳时都守着食不言寝不语地规矩。餐毕。文老爷子只淡淡地瞄了陶家母女三人一眼便回自己屋了。文夫人让丫鬟将几位少爷小姐并二位表小姐一起带了下去。坐下来跟自己地妹妹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对于今天这件事。将自己地态度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来。瑞姨娘唯唯应诺。她在夫家并不怎么有地位。因此对着在文家地位尊崇地文夫人。即便是自己地亲生姐姐。也不敢轻言冒犯。

文夫人见目地达到。再随意扯了几句家常。也自回屋去了。

这里文震四人将文敛送回她住地院子。略坐了坐。将丫鬟送上地荼饮了也便要走。文巽起身走到文敛面前。弯下腰嘻嘻笑道:“小五。四哥要走了。来。叫声四哥听听。”

文敛注视着他,淡淡的笑意浮上面庞,轻轻唤了声:“四哥。”

“唉呀,小五真是太可爱了,四哥真是喜欢死了。”文巽立马眉开眼笑,得意到忘形。他本是最小,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却又一直不会说话,今天文敛终于开口了,自然要听她叫个过瘾。

如果换成其他人,叫一个比自己心理年龄小许多的孩子为哥哥,恐怕会叫不出来。但文敛前世虽然有家人,却不曾享过一丝亲情。救她出牢狱的姑姑,只是为保住自家兄长的一丝骨血,加之对生她的那个女人恨之入骨,自然不会对她表示什么亲情。所以,在某些方面单纯异常到无知的她,食髓知味,已经不舍得放手了。

文离在一旁看了,不甘好处被文巽一人独占,也凑了过来,冲着文敛一笑,“小五,叫二哥。”

“二哥。”文敛有求必应。才叫完,便觉眼前人影一闪,定眼看时,只见文震和文艮站在了面前。文震看着她温和地笑,文艮却只是酷酷地站着,然而文敛从他更显明亮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个外表冷漠的三哥实际上也是激动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一开口却带了自己也不明白的让心颤栗的浓厚感情,“大哥,三哥。”

这一声唤,便如宿命般的注定,从此刻入骨髓,牵绊一生。

文艮向无表情的脸上,此际露出了难得的一笑,温暖灿烂,有如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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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莽云烟缠蛟舞凤

文老爷子的书房,独占一隅,平时未得老太爷允许不准进来,因此显得格外冷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时值初秋,庭院里的树叶子渐黄,风一起便蔌蔌落下,更添凄凉。

此时文解明正在书房与人谈话,不必吩咐,文府的人都不会前去打扰。

文老爷子翻着手中书册——是几个孙儿平日做的功课。一一翻看后放下,问坐在对面的人,“如何?”

这是个不到三十的年青人,着一袭白衫,衬着一张俊秀面孔,整个人更显挺拔飘逸。听到问话后也并不看着文解明,依旧注视着书房窗台上的一株小小茶花,声音里带一丝淡淡笑意,“除却四少爷,另外三位少爷在军事、民生、商道上都非常有天赋。老师当年的话,看来要逐渐应验了。”说完后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是非常清爽好看的笑容。

文解明不觉微皱起眉,“令师是一代奇人,我向来敬佩,由你来教授他们学业,我自也放心。只是——令师当年的那番话,究竟是否果如其然,现在下定论,还是早了些。”

青年微微一笑,“老爷子的为人,家师也是极佩服的,否则,也不会让漾白来到此处。家师当年说过,十年后文家会有一个变数产生,现在看来,那个变数就是五年前诞生的小小姐。而依小小姐的表现看来,的确不是普通的孩子,如此,也不必太过忧心才是。”

文解明露出思考神色,“便是这样,我才会亲自教导于她。然而,究竟变数为何,现在却是谁也不知。”

“是啊,”李漾白微微叹口气,脸上笑容不减,“老师穷一生之力研习星相术,终还是不能知晓万事。”

文解明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不知海途大师现在何处?”

李漾白摇了摇头,眼底有隐约的忧虑,“老师说有一个未解之迷要去寻求答案,走了八年,一直行踪不定。老师年岁渐大,如此奔波劳累,我实不忍心。只恨我资质愚钝,不能为师解忧。”

文解明看着他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海途大师也说过自己的天命之期未到,等他寻到答案,自然会回来。”

李漾白忍不住露出苦笑。“寻到答案?谈何容易。老师临走时说过。万法由心。道生自然。一切皆有命数强求不得。如今老师执着追寻。谁也不知结果如何。”

一时间。文解明也无话可说。书房内重归宁静。

是夜。城里亮起万家灯火。众人大都准备吃晚饭之际。临江城外地驿道上远远行来一辆马车。赶车地是个护卫模样地人。三十来岁。动作一丝不苟。双目注视前方。只偶尔闪过一丝精光。

待看得到城门时马车停了下来。赶车人靠近帘子向里面地人请示。声音异常恭敬:“主子。前面是临江城。要进去歇一晚吗?”

帘子里默然。那人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维持刚才地动作未变分毫。片刻后。里面地人发话。“不必。藏元老师已从西边回来。我想早些见到他。”

竟是一个小孩子地声音!然而那声音淡定沉着。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地韵味。只听声音。便让人产生一种伏首膜拜地感觉。

“是。”没有一丝废话,提起缰绳绕路远去。

初秋之夜,夜凉如水,当渐起的风不经意间拂动车帘时,借着此际明亮的月光,帘内之景一晃而过。那一霎间,天地万物在眼前尽皆失色,一切光亮都凝结在那个人身上,所有言语无法形容,因为那本不是世间所有——除了降临的神祉,凡人怎可拥有那样的容颜与神采!

不是惊艳,那样说是一种亵渎;也非震惊,而是——不可直视,只能膜拜!

那个如天神一般的孩子,有着一双比这秋夜更深遂的眼眸,在这凉风习习的夜晚,静坐于车,仿佛亘古如是。

马蹄声渐行渐远,终于掩没在浓浓的夜色中。

文府,众人用过晚膳各自回屋,文老爷子将文敛叫了过去。

文敛坐在专门为她设的小板凳上,抬头看着坐在床榻上的爷爷,等他开口。文老爷子为了亲自教她,便需时常相伴,而老爷子的书房跟里屋就成了她常待之处,然而像今天这种情况却是极少的。或许她今天开口说话让老爷子极度重视想到了一些事情。

文敛不开口,心里可有可无地想着一些东西。从她进屋后老爷子便一直拿现在这种审慎的眼光打量着,可是坐了将近一柱香时间,看她没有任何的躁动,表情安静地便像是这样坐一辈子也无不可,老爷子终于放弃,并有些挫败的承认:要比定力,无人可比过他这个孙女儿。

将表情调得尽量慈祥温和,语调也放得很轻,文老爷子看着她开口道:“小五,爷爷这段时间教你的东西都有记住吗?”

文敛犹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如实说出。抬头看到面前老人眼底隐有的企盼,最终作了一番修饰,“并不全都记得。”像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便是给忘了。

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毕竟他教的那些东西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不过若他知道,那具小小躯体内实则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灵魂,就不知会作何感想了。

“嗯,那以后在爷爷这边学完后,去学堂与几位哥哥一起吧。”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不公平,从床头的书柜里摸出一本书,厚厚的却是一本手抄书。怜惜地用手指抚过书页,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神情,有追忆、缅怀、伤感、敬佩——这个向来严肃的老人沉浸在了某种感情中,文敛也不免生起一点小小疑惑。老人很快回复过来,将书放在文敛怀中,轻声说,“这本书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写的,里面的故事很精彩,现在爷爷交给小五,等到小五全部看懂看完的时候再拿回来。因为这可能是世间惟一的一本了。”

文敛低头看过去,只见扉页上写了大大的三个字:西游记

翻开来,第一页上提着首词,词曰: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越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文老爷子见她翻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摸了摸她的头,道:“小五拿回自己屋吧,若觉学得累了,便拿这书翻一翻。很多年前有人曾说,阅此书能忘世间烦恼,得大乐趣。”

听出那话里含着莫名伤悲,文敛只是点点头,合上书,小心抱在怀里,随候在门外的管家出了院子。

走在静静的长廊上,文敛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那首词,以及旁边的批注——词是工笔小楷,而那几个字却龙飞凤舞,极尽洒脱狂放之姿,写的是:

愿作一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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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恶风波辨玉藏机

虽然隐隐知道,很多事并非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是有人不说,也只好随他。www.65txt.com首发

日子便在这平常的生活中过去了,文敛窗外的那株桃树,开了三次。每当桃花盛开之时,她都会支起窗棂,趴在窗台上,细数那一朵朵妖艳的桃花。晓环问过她,为何不去树下看,那样岂不是看得更清楚?已经长的略有身段,眉目轻灵的文敛,只是向着她笑笑,依然注目一树桃花。

要如何跟她说,只要尚有距离时,便能保有一颗平常心,便只会存着观赏之心,任她花开化落,即便零落成泥,也是这世间的一种美好。

如果靠的太近,或许心里就不只是这样的美,也许,还会存了别的东西。

晓环却还未从那样的笑容里回过神来,服侍小姐五年,却依旧了解甚少,而每当小姐露出那样的笑,便总存了小姐不再属于这世间的念头,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化归于天地间。

三年来,并未发生过多少事。与临国小打小闹的战事,没有影响到百姓的日常生活,而文家在临江的商铺又多出了几家。文家的二少爷文离,近年来经商天赋逐渐显现,文老爷子给他的几个铺子在他的管理下,不仅远远领先于其他的店铺,最近一年来,甚至陆陆续续吞并了几家同行。

这天文离寻视完几家铺子,拣了最近的一家茶楼上去坐了,正临窗赏着街景,一杯茶喝到第三口,杯子还未放下,有人急步走了过来。

“二少爷,出事了。”来人是店里的伙计,神情慌张,连应有的礼数也给忘了。

文离自不会在乎这种虚礼,听的伙计如此说,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只是他已非三年前只会嘻笑的顽童,早已练就一副遇事不动声色的本领。遂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待那伙计缓过气来,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东家的镇定也让他冷静了许多,方记起刚才的失礼,忙施了礼恭敬答道:“玉器店有人来闹事,说我们卖假玉,店铺的何掌柜和高管事都在。只是那人闹着要见东家,所以高管事叫小的来请二少爷。”

文离眉头微皱,眼皮微掀,便有了一股淡淡的迫人气势,“有崖不能处理吗?”一边说着已经站起身,迈步向外走出去。

伙计跟在身后。依旧恭敬回答:“高管事说。最好请二少爷亲自过去一趟。”

难道此事另有隐情?高有崖地能力他是相信地。打从二年前自己将他从伙计里挑了出来。跟着自己作管事。帮忙解决了许多事情。虽然也才十八岁。但论起处事之能犹在自己之上。

店铺离此并不远。不一会文离已来到了这家玉器店。里面一个四十来岁地人一脸恼怒地说着什么。高有崖带笑站在一边。中年胖掌柜何必会偶尔上前劝慰一下。因为那人高声喧哗。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堆人了。

那名伙计为文离开道。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叫道:“二少爷来了。各位请让一让。”

高有崖迎了过去——这是一个面相纯朴地少年。笑容宽厚。五官很是清秀。走过来附在文离耳边说了几句。文离眼中闪过刹那凛厉。

那个本在高声训斥地人见文离走了进来。便住了嘴。一脸怒气地看着他。然而他脸上那一闪而过地喜色并没有逃过文离地眼睛。眼神不由更沉了几分——以为我年纪小好欺么?便先让你得意几时。

文离指着他问何掌柜,“便是这位客人对我们的玉器不满意吗?”

何掌柜未答话,那人已抢先怒道:“你们卖假玉骗人,难道还不能让人说吗?这块玉是我昨天在你们店买的,门口卖玉饰的老板可以作证,因为我买了玉后去他那里配了根绳线。昨天晚上我有个朋友来家里,我将这块玉拿出来给他看,他原来也做过玉器卖买,看了之后说这块玉是假的。我本来还不信,拿着去问了几个玉器老板,大家都说是一块假玉。我今天便是来讨个公道——你们敢说这块玉是真的么?”

那人说完,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神情。

文离淡淡看他一眼,向门口的玉饰老板走去。哼,真当我笨蛋么?若去辨别这块玉的真假,不就是看着圈套往里钻,那今天就真是跳进澎河也洗不清了。

“金大叔,昨天那块玉你有仔细看过么?”因为地摊就摆在自家的店铺外,自然也认得。

金大叔为难地看着他,“因为是文家铺子的玉,我也就没细看。不过,”说着话锋一转,“我不相信文家的铺子会出假玉。”

文离冲着他笑了笑,“谢谢金大叔。”

“你什么意思?”那人冲了过来,一脸怒气地指着他,“难道说我诬蔑他们?那天你也是亲眼看到我进店里买玉的,这玉上还有他们文家的标志。”顿了顿,语气略为转和,露出一副理解的样子,“我知道文家向来声誉好,但这家玉器店是文二少爷接手不久的,保不齐他小孩子家为了争强好胜便换了批假玉来。”

文离心下了然,原来如此。果然是见我年纪小想乘机占便宜。

他刚刚仔细看了一眼,这块玉仿制的跟他们的玉很像,有崖也说,那块文家的标志在外人眼中看来是分不出二样的。想来那些人为今日之事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心里冷笑,他当然不信凭眼前这一人便能设计出如此紧密的计谋。或许那背后之人不只是针对他也说不定,很有可能是有人看上了整个文家!

转过头望着那人,轻声问了一句:“你肯定这玉,是在我们店里买的?”

本能脱口而出的话,不知为何看到文离淡定的表情后却有些退缩了,下意识地一挺胸,强道:“当然,我还能指出是哪个人取的货,哪个收的银。”

这时,突然一名伙计站了出来,向着文离很是激动地说道:“二少爷,昨天这人确实来买过玉,正是小人接待的。但小人可指天发誓,当时卖出的绝对是真玉。”

“哼,现在你当然会这样说。”那人表现出一脸不屑。

文离摆手止住了那名伙计,招过高有崖对他小声说了几句,高有崖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文离接过盒子,微微一笑递给那人,“这是二百两银子,你昨日买玉共花了二十两,既然说玉出文家有假,我文家自然要给你个交待。”然后不管那人要说什么,面向众人振臂高呼,“各位,我文家的商品向来有信誉保证,无论任何原因,只要发现货品出了问题,我们一律十倍赔偿。若是对商品有什么改进的建议,更有重金酬谢。当然,若有人想趁机取巧,坏我文家商誉,我文离——自当回报。”说最后一句时,有意无意地向那人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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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初显峥嵘露端倪

明明才入夏,却忽然浑身起了一阵冷意。(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看了看文离,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挂着无害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具威胁性啊。当是自己想多了,打开手中盒子,笑意控制不住爬上脸庞——二百两啊,当日那人给了二十两让自己来买玉,然后今日便换了这块玉来此,也就是说,自己一钱银子不花,转眼便赚了二百两。

当他双眼放光看着手中银子时,却不知脸上神情尽落入文离眼中。

此时围观的人群开始散去,文离最后的一番话,除了少数几人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大多是被此挑起一股兴奋之情,无论是十倍的赔偿,还是所谓的重金酬谢,都是不曾听过的新鲜事。然后在彼此闲嗑牙时,不由说出各自看法:这次的假玉事件,怕是下头的哪个人疏忽所至。瞧那文二少爷一副实诚样儿,更何况还是个孩子,哪里就会去卖假玉哦,今儿个这文二少爷做得漂亮呢。想想还挺羡慕今天那人的,平白得了一大比银子,倒盼自己哪天也能去买块假玉回来。

由此可看出,文离后面那段话起到了作用,今天的事并没有对文家的商誉造成损害,相反,文离的名声传了出去。

当然,那些话文离没有听到,他此时在自家铺子的里屋想着今天的事。屋子里除高有崖随侍外,那名卖玉的伙计也在,只是这时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文离不经意抬头看到,稍一想便明白其中原委,不由看着他笑了起来。

“阿荣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没怪你啊。”

那叫阿荣的伙计苦着张脸,可怜兮兮地说:“二少爷,那玉是我卖出去的,结果出了事害您赔了两百两银子,我、我——”至此说不下去,眼泪都快出来了。

文离忍不住摇头,“不关你事,我知道那玉不是你当初卖出的那块,虽然从玉的外表到标记都几可乱真,但要揭穿他也不是件难事。”阿荣不由瞪大眼睛,那块玉就是做的跟他们的太像,即便他能看出细微差别也无法说服别人相信,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懂玉的,他是有口难言,但少爷却说能揭穿他?文离与高有崖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早在一年前,我便和有崖改了标记,如果不说一般人很难看出来。那块玉上的标记虽然做的很逼真,只要与店里其他的玉细细对照,便能发现其中的不同,那人的话也便不攻自破。”

“那为什么——”阿荣忍不住地问。

文离收起笑容,表情渐冷,“既然有人大费周章仿我店中之玉,我自不能让他白费功夫——即便不能当面致意,至少也该备份回礼。”

那张还嫌稚嫩的脸,没有表情的说出这一番话,屋子里的两人同时感到一阵寒意。

片刻后文离神情缓和下来。起身向门外走去。便快到门口时。对着高有崖提醒了句:“得了消息。便直接送到府里去。”

“是。二少爷。”高有崖应道。阿荣在边上露出迷惑地表情。

在回府前文离先去了趟西街地柳叶巷。那里有一家新开地糕饼店。他想给小五带点回去。说起小五这个妹妹。他这个做哥哥地有时也会头痛。一般地小姑娘都会有些爱玩、爱吃、爱穿地。喜欢些小东西和小零食。可小五。对任何物事都淡淡地。没有什么特别喜好。平日地吃穿用度。一任身边地婢女打点。自己怎样都是安然。爷爷说过。家里边若论定力和耐性。恐怕没有人比地过小五。不由想起四弟那个活宝。四弟最喜欢逗小五。仗着自己武艺有成。有一次不知跑到哪学了一手杂耍回来。在小五面前演了整整一个时辰。手软到碗都拿不起来才罢。而小五静坐着从头看到尾。愣是表情没变一下。这事让众人笑了好几天。连二弟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骂声笨蛋。

后来他问小五。是不喜欢四弟地表演吗?小五却抿着嘴摇头。轻轻说了句:“四哥演得好。我也喜欢。”

所以。小五其实最容易满足。也最难满足。这些年来。他们四兄弟每次外出都会给小五带些新鲜物。有时是新奇地玩意儿。有时是新出地书。或者。是原来不曾吃过地糕点零食。

文离回到家时已经快到傍晚。先让人将糕点送去小姐屋里。自己去向爷爷问安。将今日地事简略说了一遍。老人家听后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打发了他出去。

再到父母房中:娘亲在纳鞋底,早先说过要为他们兄妹五人都做双新鞋,这双不知是做给谁的;爹在看书,每次看到爹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很少说话。不由想到另一个老是看书的人,看来小五在这一点上是遗传自爹。

问候完后也略略将今天的事说了,文夫人只慈爱地看着儿子——于这些事上,她向来不会插话。文若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去过爷爷那儿了?他老人家怎么说?”

“只说了句‘知道了’。”

文若虚想了想,便道:“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便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派去查探的人是谁?”

“是跟着高有崖的两个伙计。”爹今天的话似乎有点多,不过他依旧是站直着身子恭敬答话。

“嗯,有了消息时不必过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需要帮忙来找我便是。”这个儿子的经商天赋远胜于他,再多历练历练相信很快便能独挡一面甚至挑起整个家业的重担。爹他老人家甩手不管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文离答应了下来,再陪着文夫人聊了几句便辞了爹娘出去了。

文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在房门外消失,略为担心地看向丈夫,“离儿才十四岁,这样做真的不要紧吗?”

文若虚走过来搂住妻子,安慰道:“不用担心,就算离儿应付不过来,还有我和爹呢。况且离儿很聪明,我在他这个年纪可没他这般做得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由着他锻炼也好。”

文夫人想了想,略为安下心来。

其实不论是文若虚还是文解明,都没有料到这件事发展下去,会造成那样严重的后果,甚至让文离差点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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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已入局中岂能知

文离往文敛的院子走去,并让婢女去请了另外三位少爷过来——这也是他们这几年来养成的习惯:有事一般都在小五的屋子里说。www.65txt.com或许是因为小五是唯一的女孩,也或许是小五总是一副让人看了安心的表情。

文离到时,晓环已将他先前送来的糕点摆上,茶水也都准备好了。文敛从躺椅上坐起,手边放着本半开的书。虽然小五爱看书,但只要他们中有人跟小五一块,她便从不再看。

还未坐下其他几人也都赶到了,文巽最先跳进来,除了长高比三年前显得更挺拨些外,这个总坐不住的人实没多大变化。然后是文震和文艮,都已长成俊秀少年。文离文艮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没有人会把他们认错。因为一个总是笑眯眯,而另一个却终年冰雪不化。

文巽旋风般在椅子上落座,顺手抄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一块糕点却也堵不住他的嘴,那边厢食物还没咽下却已忍不住念叨起来:“二哥偏心呀,好吃的总带给小五,做弟弟的只能来蹭食。”

文离不咸不淡看他一眼,“你也知我是带给小五的,那为何总有大半进了你的肚里?”

对着文离他向来不敢太过放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不怕最有威信的大哥,也不会顾忌三哥那张冷冰冰的脸,而总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也异常贴心的小五——那自然是舍不得欺负要好好爱护的啦。可是二哥平时只要瞄他一眼,他自然就变得听话乖巧起来——难道是四岁那年让没长牙的小五吃糖而被二哥抓到给骂了一顿?是童年的阴影哦。

文巽冲着文离讨好的笑笑,又捏了一块丢进嘴里,好巧不巧地正滑进咽喉,被卡个正着。掐着嗓子猛咳,倒让屋里的人吓了一跳。文敛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文巽将整杯水灌下,好不容易把那块糕点咽了下去,此时眼角已泛着泪光。转过头看到文敛关心的眼眸,自己颇为尴尬的笑笑,“呵呵,没事,没事。”

文震无奈地摇头,文离忍不住翻个白眼,一进来便安静坐着的文艮,自顾端起茶杯,冷漠着一张脸轻声说了句:“笨蛋。”

文巽难惹众怒,只好摸摸鼻子。

文敛将刚看的书合上,放在一边的案几上,摆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大家这才记起此来的目的。文震已满十五,最为年长,也自最有长兄风范,想到今日文离发生的事,不由微微皱起眉头,“今日的事店里来人说了,爷爷跟爹的意思,是让二弟自己作主。不过详情如何,二弟你再跟我们说说。”

文离便将今日的事细说了遍,自己的推测也一并讲了。

文震听后沉默片刻道:“经商地事我们都不大懂。不过文家在临江城也算商贾大家。想来心存忌妒地人不在少数。二弟你要自己小心。”

文巽在边上袍子一掀。跳将进来。“是哪个不长眼跑来惹我们。我去把他揪出来。给他狠狠揍一顿。”

文离对他理也不理。只说道:“叫人去跟着了。再晚些时候应该就有消息。那一块玉仿得很精细。所以我想背后之人不是简单。城里有这样本事地不外那两三家。只是我们跟他们向来交好。娄家和宣家还常和我们有生意上地往来。城南地余家是近几年才发展起来。不过他们主要经营米铺。跟我们并无冲突。”

“米行要投入大笔资金。余家底细不明。壮大过快。”文艮冷冷说了一句。

“我说冷三哥呀。你不要在衙门里待久了就老乱怀疑人。”文巽不以为然地撇嘴。“我可是见过他们当家地哦。一个很漂亮地大姐姐呢。大哥可是跟你一样。可咱们要不说。谁能看得出他在营里当差啊。”

文府地大少爷和三少爷因为在某方面天赋突出。加上文府地财力支持。因此。一个得以在杨条营当差。一个则在府衙当值。虽然都是从最低层做起。没有任何职街。但在青越国地律文中规定:男不满十六不得入伍。不过科考不能为官——他们这样都是极特殊地例子了。

“不,本来我只是有些模糊的想法,现在听三弟一说,我也怀疑余家。”文离肃然思索起来,“因为主事是女子,很多商人都不怎么买账。有一次看中城中一块地,想买来自己造商铺,地皮的主人没同意,后来却以稍低的价格卖给了爷爷做担保的另一个人。据说她曾对身边的人发火,说了句‘欺我若此’。如果因为这样对我们怀恨上,也不是不可能。”

“是叫什么名字?”文敛问。

“似乎单名一个‘敏’字。”文震先回答了,然后看向文离,最先说要小心的是他,然而他却并怎么赞同文离的话,“那件事我也有听说过,但就据此说是余家所为,也说不过去。余府主事者既然能以一女子身份在临江城立足,想来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文敛想了想,问听了文震话后皱眉沉思的文离:“二哥见过那个人吗?”

文离摇头,脸上现出回忆神色,“自我开始接管商铺后,余当家出面次数越来越少,事情多由手下一个叫余易方的大管事负责。那个人我见过几次,能力很强,我看不透。”

文巽突然想到什么,对着文离大叫起来,“二哥,娄家的小子不是跟我们起过冲突吗?你还记得那天给小五买的沉香珠链不?要离开的时候娄敬宇跑过来说是他先看中,回去取了银子就要来买的。当时店铺老板说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并没说要买。那小子不依不挠,我差点跟他打起来的。”

文敛看了看手上戴着的链子,这个沉香珠链是她八岁生日时二哥送的,因为质朴古拙,她很喜欢,所以戴的次数也多些。不过,买手链时发生的这件事,她也是今天第一次听到。

文离听了却露出略为不屑的表情,“娄敬宇充其量也只是个草包,远比不上他的大哥娄之桑,即便他想,娄家也不会同意他那样做。”

“说的是,娄老爷子跟爷爷是多年好友,这件事是娄家做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文震也说出反对理由。

“唉呀,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会不会根本不是临江城里的人啊?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人做的也不一定嘛。”商讨良久没有结果,文巽不耐烦起来。

“也有可能。”文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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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计将安在陷囹圄

正当几人苦想不得时,晓环进来禀报:“二少爷,铺里来人了。www.65txt.com”

“哦,让他进来。”文离站起了身。等看到来人时,微微吃了一惊,脱口问道,“有崖,怎么你来了?”

高有崖神情有些异样,对着屋里几位少爷小姐点头算是行礼,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道:“知道那人是谁了。名叫祖耀宗,今年四十二,祖上有些薄产,被他渐渐败光,欠下许多赌债。平日无人交往,也不做什么营生,没人注意他最近做什么。”

听他一口气说完,文离眉头皱的更深,“没有去接触过吗?”

高有崖张了张嘴,一时没有回答,文离不由奇怪的看向他。顿了顿,终是说了出来:“不能接触了。”

文离只是拿眼看他,高有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他死了。”

“什么?”众皆失色。

高有崖继续说:“我们的人跟着他到了斜里巷,看着他进屋,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屋里一直没动静,就凑到窗边看了看,结果发现他倒在桌上,地上满是血,悄悄进去探了鼻息,已经断气多时。”

“怎会这样?”文离脸色白了白,旋即问,“有人知道了吗?”

“那名伙计在外面守着,这时应该还无他人知晓。”高有崖回答。

“我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走去。

“二哥。”文敛脱口喊道。不知为何。她有一种非常不祥地预感。

文离回过头来。对着她笑笑。“小五好好呆在家里。二哥去去就回。”然后笑容一敛。看向跃跃欲试地文巽。“你也留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这时文震和文艮都已站起。走到文离身边。“我与你一道去。”文震此时地表情很凝重。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行凶杀人。如此胆大妄为。简直不把衙门放在眼里。”文艮眉头皱起。这时与文离看起来一般无二。乍看下分不清谁是谁。“我们非衙役。不得私往。去通知了府衙再去不迟。”

文离点点头。知道文艮实际上是在防范未然。四人便先坐了马车去府衙。然后由高有崖带路赶往斜里巷。

被留下地文巽兀自不满。自顾嘟嚷着。

文敛看着几个哥哥离去的背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当文离几个与两名衙役并仵作赶到事发地点,时已黄昏。那名伙计迎上前来将事情前后详细禀了。几人进了屋子,屋内摆设很简陋,想是一件件都变卖了。衙役很快将屋子搜了一遍,完了后,其中一名跟文艮说了几句,文艮脸色微微一白,走到两名兄长面前,说道:“银子不见了。”

二人俱都一震,那名衙役不解缘由,自己推测道:“应该是强盗入室抢劫,这里本来就是城中治安最差的地方,死者不肯交出财物,凶手恼怒之下,便将他给杀了。”

仵作验尸完成,文艮过去问了几个问题。听到衙役如此说,摇头否决道:“不是。屋里的摆设未乱,若是强盗行凶,死者理该挣扎呼救。你再看他衣裳整齐,面上表情是惊恐而非恐惧。仵作说死因是左胸被刺一刀失血过多,桌面上还有几点血迹。”文艮神色微敛,肃容挺胸微微吐出一口气,“种种迹相表明:杀死祖耀宗的——是他所识之人,得他信任,所以全无防备,直到被刺犹自不信那人会害自己。并且,凶手身高应与死者差不多。”

那名衙役听得目瞪口呆,听到这里不由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文艮抿着嘴不说话,走到他面前,突然徒手向他刺去。那名衙役大惊之下猛然向后退去,还撞到了边上的柜子。

“你……”

“我刚刺到你哪里?”文艮截口问道。

衙役愣了下,伸手摸向刚才被刺中的地方,脸上露出恍然神色——是在前胸下方。文艮身量没长成,比他矮了一个头,所以刺不到他前胸。那反过来说,能刺中祖耀宗前胸的,自然身高要与他相等。

这时,两名衙役望向文艮的目光都带了丝敬佩。其中一个不由感叹道:“文少爷,您可真是了不起啊。”

然而文艮脸上殊无喜色,心情反更沉重了几分。

这时天色已快变黑,两名衙役正要将尸体搬回府衙,外头传来人声,似乎有不少人走了过来。里面的人只听到有人说:“大人,就在里面。”

紧接着,屋里涌入了一大批人,为首者是一个捕快打扮之人。先前说话那人指着文离道:“大人,就是他。”

那人见是个少年,微微皱了皱眉,一挥手,便过来了两名官差分左右将文离抓住。

“请问我所犯何事?”文离也不挣扎,只冷静地看着那名捕快问。

那人有点吃惊,似乎没想到像文离这样的一个少年,遇事居然能如此沉着。文震走过来站在文离面前,也问道:“我二弟犯了什么事?你们为何抓他?”

望了眼没开口说话却一直看着他的文艮,那人微微一笑,向文离说道:“本人乃巡检使诸休大人座下首席捕快,方正源。有人告你挟私恨,图财害命,苦主便是这屋里的先主人祖耀宗。”

巡检使是青越国的地方巡查官,主要是监督地方行政,在所巡地区,职权很广,还在知府之上。青越国划分二十四路,每四路一巡检使,哪一路的巡检使并不固定。也许今年是巡检这四路,但下一年却又完全换了地方。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巡检使在一处扎根太深,以免坐大。

每一个地方是三年一巡检,每次为期一至三个月。

兄弟三人都沉默下来,他们还未离开,便有人过来抓人,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从一开始的假玉便是一个圈套,现在文离已被套进去,后事如何,只怕很难预料。

那名衙役忍不住叫了起来,“文二少爷怎么可能是凶手?大人,你看这伤口,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刺出这样的伤来?”

方正源往伤口看去,果如他所说,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你说的不错,想不到一个衙役也能做如此分析,临江城果然是人杰地灵。”

那名衙役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大人误会了,这些话实际上是文家三少爷讲的,我照样说出来而已。”

“哦?”方正源心中更奇,再次看了那个一直沉默的冷酷少年一眼,然后摇头道,“元凶不一定就是手执凶器之人。今天文府二少爷与死者发生冲突,很多人都看到,事后又有人发现文离派人跟踪祖耀宗,不久祖耀宗身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逃不了干系。”

“可是二弟之所以叫人跟踪,只是想找出仿制假玉之人罢了。”文震忍不住说道。

“我说过,他最有嫌疑,若能找到证据为他脱罪,自能安然回去。”他跟随诸巡检十三年,什么样的罪犯没见过,然而像今天这样的耐心倒还是第一次。

“那么,找不到证据呢?”文艮终于开口,定定看着他问。

方正源微微愣了下,随即说:“那便看指证是否充分,若不能证明无罪,也无法断定有罪,便也只好放人。”

话毕领了人带着文离走了。临走时,文离交待:“回去若小五问起,就说我要出门几日。”

尸体也被一起带走了,屋子顿时清静许多。听到文离最后那句话,文震露出苦笑,“这样说,能瞒过小五么?”

文艮默然,望着文离消失的背景,久久无语。文震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

文艮依旧神情黯然,“我虽能证明不是二哥所为,却依然不能为他免去牢狱之祸。”

“我们回去跟爷爷和爹商量一下,好在那姓方的捕快不是不讲理之人,二弟应该不会吃什么苦头。”

文艮点头,二人也只能先行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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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翼星颤动远客来

文敛一直很不安,阴谋的味道,她太熟悉了。www.65txt.com然而她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爷爷和爹娘得了消息后便都在大厅里候着,她跟着坐了片刻,总无法安心,便向三位长辈说了一声,提着裙子跑到大门外。

文夫人只单纯地以为她是兄妹情深,也没多在意,只叫了晓环跟在小姐后面。

说起来或许有些难以相信,八年来,文敛只出过几次大门,都是跟着几个哥哥去看春节时的烟火盛会。

文府位于城东的珠禄巷,离街市较远,因而向来门前行人稀少。文敛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托腮等候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三位兄长依旧不见人影,文敛秀气的眉终于微微皱了起来。若先前的假玉事件是想败坏文家的商誉,那很明显没有成功,是幕后黑手要进一步报复吗?一个人不可能好端端地会死掉,恰好二哥又派了人去跟踪打探,有这样的巧合么?如果到了以人命嫁祸的地步,若非积怨极深,那便是所谋者大。然而她在文府八年,不曾见过或听过家里人有跟谁结怨,或者——文敛眼神黯淡下来,其实哪里都一样,总存在阴暗、险恶、丑陋的人性。

——世间净土,本来是空。

正当文敛沉于过往之时,有位打扮奇异的女子出现在珠禄巷。二十左右,皮肤比青越国的女子要稍黑一些,额际有一颗红润的美人痣,衬着一张本就清秀甜美的脸更添了丝娇媚风情,脸上还隐隐可见笑涡。看身上衣饰也与常人不同,应是异族服装,此时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不一刻便略显恼怒地咬住唇,恨恨地跺脚。使劲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决定继续。走了几步,猛抬头看到坐在台阶上的文敛,脸上笑容乍泄,那一刻,仿佛雪山莲花绽放,令人神志尽失。

小女孩儿般轻快地跳着走到文敛面前,露出最最灿烂的笑容,可等了一会儿不见文敛抬头,遂再走近些,索性蹲了下来,双手撑着脸与文敛对视。在看到文敛的面容时,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脱口道:“好可爱的小妹妹哦,可是为什么要苦着张脸呢?你哦,应该是草原上最最美丽的格桑梅朵,要笑啊,经常笑的话格桑就开在心里了哟。”

文敛抬头略为惊讶地看着她,不知她何时出现的。

女子笑得露出深深笑涡,自顾挨着文敛坐下,满足地叹息:“啊,果然还是坐着舒服呢。”

文敛静静地观察她。若没弄错。由女子身上所穿衣物可推测出她是棘罗人。棘罗位于青越之西。中间隔了一道极难越过地天险——士多库塔山脉。千百年来。极少有人攀过士多库塔山穿越于两国间。几乎都是绕道于北边地北获国。也是这个原因。棘罗与北获国往来频繁。而作为中原三国中实力最强地青越。反而与之接触甚少。棘罗是由许多大小部落组成。现在共有四十七个部落。而其中八大部落各自为政。彼此攻伐相交。其余小股势力只得依附其一以求生存。

“哦。”女子突然记起要问地话。转身将双手搭在文敛肩上。表情也严肃起来。“小妹妹。我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李漾白地人?”

文敛眼中讶色更甚。这个棘罗女子居然认识李先生?不过虽然心中奇怪。面上却没表露分毫。女子见她不吭声。顿时垮下双肩来。喃喃自语。“果然还是找不到吗?再这样下去。我会支持不了多久地。”

“姐姐是从哪里来地?一直在找那个人吗?”文敛难得对一个人起了好奇之心。

女子勉强一笑。眼底有一丝悲伤。“我来地地方啊。很远呢。登上这里最高地山。也看不到我地家乡。我已经离开很久了呢。刚出生地小羊。现在也已经做妈妈了。我离了家就一直在找那个人。可是。都找不到。我知道他在青越。所以就来到了这里。可是青越那么大。我要到哪里去找呢?”仰头看向天空。笑容略为忧郁。“我已经找了大半个青越啦。”

文敛心弦微微为之震动。她知道千山万水地跋涉要承受怎样地孤寂与险恶。而为了一个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地人。背弃了家乡。不远万里来到一个完全陌生地国家——这个女子。究竟有怎样地信念在支撑?

不忍看到那样灿烂的笑转眼委顿,文敛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问:“你说的那人是不是总穿着白色衫子,长得很好看,很像书生一样的一个人?”

女子神情一振,展颜道:“是啊,是啊,他是我见过最好看、最爱穿白衣服的人了。而且那个人,懂得比巫庙里的长老还多呢。你在哪里见过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啊?”说到最后女子已忍不住激动地伸手摇晃她。

“是我们家的先生,就住在我家里。”文敛看着她,笑意慢慢浮现眼中。

“真、真的吗?”女子犹疑不敢信,快两年了,却没有那个人的一丝消息。今天突然有人跟她说,她找到了,她不敢信,因为实在是不能承受这样的失望,“先生?是可以告诉别人很多东西,跟巫庙长老一样的人吗?”

“嗯。”文敛轻轻点头,站起身,“先生现在府上,我带你去见他。”

“是吗?”女子依旧不能相信,犹如在梦境一样,“我找到他了,我真的找到他了吗?”

见她愣愣地缓不过神,文敛只好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去。转入大厅左侧的拱门,正好遇到之前回屋里拿衣裳的晓环,见到文敛牵着的女子也吃了一惊。文敛却不与她多说,只让她在哥哥们回来时通知自己,便和那女子直往西厢的客房去了。

对于李漾白文敛并不知道多少,他是文敛三岁那年来的文府,其人学识渊博,通晓天文地理,师从青越国著名星占大师海途。对文府几位少爷的教学,也都能根据各自特点,因人而宜。文家人对他都很尊敬。

李漾白住在西厢一个独立的院子,虽然不大,里面却花木扶疏,环境很是幽静。

文敛拉着那名女子一直来到房门前,若没有教学,李漾白向来是留在房里研习星占术。

此时房门大开,文敛有些奇怪。而女子似乎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却近人情怯,裹足不敢前。文敛没法子,只好放开她的手,自去敲门。通过打开的房门往里望去,却见李漾白正对着星象盘发呆,似乎没听到敲门声。

文敛一边走进一边唤道:“先生。”

李漾白闻声蓦然醒转,抬头看向文敛,一向宁静无波的脸上挂着一丝还未消褪的迷茫。听到文敛的声音,这才恢复一贯的表情,笑意慢慢爬上面庞,“小姐找漾白何事?”

文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先生有客人。”

李漾白闻言微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表情,笑了笑,道:“今日翼星位振动,我知是有远客来,却不知是谁?”

文敛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也未表示什么,只说道:“是位大姐姐,我将她领到房外了,可是她不肯进来。”

不自觉皱起眉,李漾白起身,有些迟疑地走向房外。虽然也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然而,在看到那个立在青木之下的女子时,脸上的震惊表情再也掩饰不住。

“格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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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由来思念断人肠

相对于李漾白的震惊,女子的表情却镇定了许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在乍闻消息的激动过后,此时只是款款地笑,虽然眼里有着晶莹的泪光,却没有流泪,脸上有的,只是万水千山后尘埃落定的安详宁静。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李漾白才勉强平静下来,不得不接受眼前之人确实是格桑的事实。既然重新掩饰好情绪,脸上便再难看出表情。再开口,已是平静到淡漠的语气,“格桑殿下,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格桑闻言脸色骤白,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人了,第一句话却是这样。甚至,连问一声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没有。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异常干涩,使劲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看向李漾白,“我是来找你的,李漾白。”

闭了闭眼,将刹那情绪遮掩,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格桑殿下,你现在应该是在蒙瓦草原骑马牧羊,修剪羊毛,在篝火会上唱歌跳舞,那才该是你做的。而不是跨越一个国家,出现在这里。”

文敛眨眨眼,不知是否错觉,她似乎从先生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怒意。

格桑咬住唇,脸色愈发惨白。她这么辛苦地找人,付出了他根本想不到的代价,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听得李漾白说完最后一句,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气。冲着眼前之人怒道:“难道是我想要这样的吗?你突然之间走掉,谁都不跟我说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会回来,可是我在草原上等了五年,你却一点消息也没有。父汗要我嫁人,不准我再等下去。就算、就算不嫁,一直等下去,我怕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老得你认不出来了。或者、或者,你回来的时候,而我已经、已经不在了。你会找不到我了的,你知道吗!”

最后一句用尽了力气喊,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依旧倔强着,不肯掉下来。

李漾白木然听着,眼底分明已有了挣扎。

“我不知道中原换东西要用银子,”慢慢地将泪水逼回,语气也逐渐缓和下来,“卓纥长老说你在青越国,只要一直往南走,就能够找得到。我把身上的东西都换成钱,就留了这件衣服。这是你走的那天我穿的,”格桑对着他笑了笑,李漾白往她身上看了一眼,果然有些眼熟,“我一直让姆妈给我照着样子改大,后来,又做了几套一模一样的,吉拉看我老是穿一样的衣服,总笑话我呢。你已经有七年没看到我了,如果再换了衣服,我怕你会不认得我了。其实你也变了好多的,你走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呢。可是,李漾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认不得你的。”

看到此时表情异常安宁的女子,李漾白说不出一句话。文敛站在李漾白身后,低垂着头,看不到脸上表情。

格桑一直看着他。慢慢笑起来。只是那笑。却有了一种哭也不及地悲哀。“我身上地银子。在昨天早上已换了最后一个馒头。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呢。李漾白。你要赶我走吗?”

至此。要说地话已全部说完。于是就那样静静等待着。除了眼里看到地那人。世界都已不存在。

文敛将李漾白地挣扎看在眼里。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地过往。但现在。她至少不想让眼前这个美丽倔强地女子流落街头。

她在后面扯了扯李漾白地衣袖。“先生。先生隔壁地院子是空着地呢。让格桑姐姐住下吧。”

李漾白似乎才回过神来。无力地看着文敛笑笑。“小姐作主便是。”没有再看格桑一眼。转身向房里走去。那脚步。沉重异常。到了门口顿住。并不转身。淡淡道:“让厨房做一道羊脊。取了羊奶一并送过去吧。”然后进房将门关上。再无动静。

格桑眼睛一亮。喃喃道:“他记得我最喜欢吃羊脊。”

羊奶在青越国并不多见,一般要像文府这样的人家才有。而在她们家,其实只有先生一个人喝羊奶。原来,先生竟是棘罗人吗?

虽然七年不见,还是记得对方喜好,甚至考虑到饮食习惯不忘加上羊奶。先生心里,其实——也一直不曾忘记过吧?

领着格桑出了院子,来到李漾白住的隔壁。房间一直有在打扫,所以只是让丫鬟重新铺了枕套被褥。

一切整理妥当后,文敛对格桑说:“格桑姐姐,你先休息一下吧。待会儿我让人把晚饭送到房里来。”

“谢谢你。”格桑对文敛真的是很感激,若不是遇到文敛,她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李漾白。而且在找到之前,已经饿死了也说不定。

“啊,”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文敛笑笑,“看我这么笨,都不晓得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文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叫文敛。”

“哦,小文敛,今天真是幸好遇上你。你一定是天神派来特意拯救像我这样的人的。格桑要把格桑送给你,雷阔神也会保佑你的。”格桑取下了衣襟上的珠花,她把所有的饰物都当掉了,但不包括这件衣服上的配件。而现在她已找到了要找的人,自然不用再穿跟原来一模一样的衣服。将珠花递给文敛,解释说,“格桑在我们那里是幸福的意思,所以格桑希望文敛的格桑花永远不会凋谢。”

不会凋谢么?如果说她此生还有什么愿望的话,那便是让这朵格桑花永远盛开着吧。

看到格桑开始打哈欠,眼睛快要睁不开了,文敛再叮嘱几句,离开了房间。

七年的心事放下,加之今日情绪大起大落,只怕早已是心力交瘁。格桑居然是一位部落公主,虽说棘罗与中原不同,但要放弃了身份,孤身万里追寻,也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那个外表柔弱的女子,身体里有一股可怕的力量,而那样时空不拘的执念,她不曾见过,那种热烈无垢亦无所求的感情,她原来,也没有看到过。

或许是前生太过急促短暂,很多东西,她在这里看到。

仰首望天,文敛不由展颜一笑。她很少笑得如此轻快,而这时的她,才有了几分八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只要在乎的人幸福安康,那么,怎样都无所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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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况复骨肉使心伤

文敛举步向大厅走去,这时天色已黑,下人也已将各处的灯笼点上。www.65txt.com没走几步,迎面看到晓环匆匆走来。

“小姐,少爷回来了,都在大厅呢。”晓环见到她,还未走近便提高了声音说。因为天色的关系,文敛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闻言一喜,不由加快了脚步,与晓环错身而过,并没有等她一块走。

愣愣地看着文敛走远,晓环嗫嚅着说完下一句话:“可是,只回来了两位少爷,小姐。”

文敛此时放心不少,如是今天没有格桑的事,她只怕已经自己寻去了,虽然不知为何弄到如此之晚。

她已经看到大哥和三哥了,应该是在跟爷爷和爹娘报告今天的事。嫌裙子碍事,只得用双手提着,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她两世加起来都没今天这般迫切,或许是之前想的过多,现在急需一个解答。

终于到了门口,然而才跨进的脚步却顿住了,她听到大哥说,“二弟被巡检使的人带走了,因为有人举报是二弟支使人把人给杀了。”

“胡说!离儿怎么可能杀人?”文夫人听到儿子被抓,顿失方寸,求救地看向文若虚,“相公,这可怎么办?离儿还是个孩子,他们会不会对他用刑?”

“放心吧,律法规定:公堂不得对未满十六岁的嫌犯动刑。离儿才十四岁,他们不会违背律法的。”文若虚也只得这样安慰妻子,文离被巡检使的人抓了,这事实在是始料未及。

文老爷子沉吟着,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文敛,遂唤道:“小五,你过来。”

余人这才发现她,文震想到文离的话,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文夫人不想她八岁的孩子听到这样的事,况且出事的人还是她的二哥,也不由皱起了眉,“敛儿,你怎的来了?”

在乍闻这个消息时,她其实有微微愣神,一时辨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听到爷爷和母亲的话,微微抬头,眨眨眼,表情其实很平静。

向前面地老人走去。

待她走近。文老爷子问:“下人说。李先生今天来了位客人?”

“是。孙儿将她安排在西厢地北院住下了。”文敛如实回答。

“嗯。既是李先生地客人。应该好好招待。”

“是。”

祖孙俩进行着这场略显突兀地对话。其余之人看了颇觉怪异。然而当事人却表现得很自然。

文巽忍不住插话道:“爷爷,我们现在是在说二哥的事啊。”

文老爷子威严地看他一眼,便乖乖地住了嘴。向文敛点点头,再看向文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文震看了文敛一眼,接着说道:“我叫高有崖跟了过去,他们说今日不能探视,便让他留在那了,二弟要有什么事也好有个传话的人。”

“嗯,你做得很好。”略微思索了下,“这次的巡检使叫诸休是吗?我听说过他,是个不错的官,文离应该不会吃苦头。等到明日送些必需的东西去,各处打点一下。”说到这里,文解明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语气森然起来,“看来我这把老骨头是该动一动了,在临江城找出个把人来,我还能办得到。”

文家的老太爷终于发火了,居然有人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孙儿身上,他当然要揪出那人,还以报复!

当晚文府的人都不曾睡安稳。文夫人连夜准备了明日要带给文离的东西,衣服被褥自不必说,甚至连夜壶也要带上,就差把文离自个儿的房间给搬去了。直到文若虚说,这些东西带去了也不会让进去,只带几件换洗衣物和被褥就行。文夫人这才作罢。

第二天,天未亮透,文夫人带上文敛和文巽一块儿去了巡检使的官署。文艮去了府衙,文老爷子让文若虚与文震父子俩带上自己的亲笔信去见知府大人。

巡检使虽然不在一地长驻,但也都有独立的官署,平日里都会有一名文官打理,将当地的卷宗归档,并接受百姓的投书检举。到了巡检之时,便一起处理,遇有不能决断之事,有时甚至会上达天听。这是青越国独有的监督渠道,当今天子英明圣达,更是将此举发扬光大,在天元六年,发布诏告,要使青越国境无讼事。如今七年过去,青越国吏治清明,少有冤假错案,百姓对官府较为信任,这种情况,过往的历史可不曾有过。听说巡检一职,是在开国之初由一位奇人提出,只是奇人是谁,现在已不可考。

三人到时,官署还未开门,直等了一个时辰才得进去。昨日那名叫方正源的捕快领着三人来到关押文离的地方。这里的牢房都只是暂时收押,且三年才用一次,所以看起来还算干净。

文离被关了一晚,除了衣服头发略显凌乱外,人倒是还很精神。然而文夫人看到坐在草堆上的儿子,早心疼得跟什么似了的,忙将衣物被褥递了进去,甚至还想自己进去给文离整理一翻。

方正源自然不能同意,文离也在旁劝阻,说:“娘,你放心,方捕快并没有亏待我。我在这里很好,等三弟他们找到证据,或是这边不能给我定罪,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文夫人一副愁容,始终不能展颜,看着文离叹口气,“你一个小孩子家的,怎么能呆在这种地方。”说着转向方正源,“大人,我儿才十四岁,怎会被指控杀人,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夫人请放心。”方正源正色道,“诸巡检公正廉明,嫉恶如仇,不会放过一个犯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文少爷若是无辜,大人自会将他释放。”

文夫人还是放心不下,却也无计可施。遂对文离道:“离儿,娘晚上再过来看你。”

“不必了,娘。”文离不想让母亲如此劳累,他自己入狱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却不想连累母亲担惊受怕,“让娘亲担心,已是孩儿不孝,怎能再让您为孩儿如此辛苦。况且,探视规定了一天只能一次。娘您还是好好呆在家里,孩儿很快就会出去的。”

文敛在旁边看着一直没说话,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有人要设计害二哥,难道只是让他坐几天牢便罢?听爷爷的意思,这个叫诸休的巡检使是个好官,这条路走不通,那人不可能收买诸休让二哥坐一辈子牢。如果杀一个人只是让二哥坐几天牢的话,怎么也说不通,一定还有后手。那幕后之人一定隐藏在某处,等着打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想到这里,她仰起头问方正源,“我留在这里陪二哥,可不可以?”

文离吃了一惊,“小五?”

方正源也显得有些意外,他望着文敛笑了笑,“不行的,文小姐,这里是只有犯人跟狱差才能呆的地方。”

文夫人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敛儿乖,二哥很快就会回家了的,到时再陪敛儿玩。”

文敛不由有些好笑,明明自己担心的要死,现在却反而安慰起她来。在母亲眼里,无论她有多特别表现得多镇定,她始终只是孩子,一个应该整天赖在爹娘怀里,需要兄长陪着玩的孩子。

低下头去不再说话,文夫人以为她这是失落的表现,搂得更紧了些,还伸手轻抚她的背以作安慰。

探视的时间很快到了,文夫人纵是万般不放心,也只有先回去。离开时,对方正源好一阵嘱托。

在回去的马车上,文夫人终于注意到反常的小儿子。从见了文离时起,文巽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这对向来活跃话多的文巽来说,实在是反常到不能再反常的事。难道是文离之事给他刺激太大?

文夫人才为一个儿子担心,现在又不由操心起另外一个儿子来。她拉过文巽的手,柔声问:“巽儿,你怎么了?是担心哥哥吗?”

文巽本是一直低着头,此时抬起头来,平日调皮开心的表情全不见了,看起来异常难过。他看着自己的娘亲,有些艰涩地开口问:“娘,为什么?为什么二哥要住在那种地方?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块儿回家?”

文夫人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文敛也没想到这个平日大大咧咧的四哥,会问出这样的话。相对于她来说,文巽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孩子啊。

虽然一贯表现的很胡闹,但并不代表他真是个笨蛋。因为一直以来生活都很平静而快乐,从来不需要去忧心什么,最多也是偶然闯了祸担心被骂。可是现在,才十四岁的二哥却被人诬陷杀人,捉拿下狱。当隔着铁栏看到二哥坐在烂草堆上时,他蓦然感到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冰冷的铁栏隔在了他们和二哥之间。虽然学武小有所成,然而却奈何不了那拳头般大的铁柱,这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绝望。平生第一次,恨起自己平日的偷赖胡闹,如果他学到了本事,是不是就能让人不敢害二哥?是不是就可以将二哥带出那个该死的地方?是不是——就能保护那些他想保护的人?

十二岁的孩子心里,下了一个非要达成不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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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狱中何堪身中毒

回到府里后,文若虚和另外两个儿子还没回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而昨日住下的格桑,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便一直为文离祷告。

近午时分,文若虚与文震回来了,表情依旧沉重,看来知府那边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

将近傍晚时,文艮也终于回府。在这件事上,他一直都在自责,因为自己无力证明文离无罪。众人忙碌了一天,于事情没有多大进展,神色又各自沉重了一分。等到晚饭时,有人发现,文家的小姐——不见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文夫人终于想起文敛今天说过的话,知道了她有可能去的地方。文若虚让她留在府里,自己领了几个儿子去将女儿找回来,格桑自告奋勇也跟着去了。

文敛确实是又跑到了巡检使官署,仗着年经小,又长得可爱,稍稍露出委屈的表情便让方正源妥协了。因此,这时才能坐在文离面前。

不理会文离目瞪口呆的表情,打开自己带来的糕点,递了过去。

文离愣愣地接过,眨了几次眼才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觉,带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文敛说:“小五,你是怎么进来的?”

文敛也眨了眨眼,说:“我让方大人准我进来,他准了,我便进来这里了。”

文离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还真是小五式的典型回答啊。

“你这样独自跑出来,家里人会担心的。”

文敛笑笑,“我来给二哥送吃的,等会儿就回去。”

文离忍不住笑了。他这个妹妹平日看起来似乎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地。而实际上。对家里地几个人却都非常贴心。这也是他们如此宠爱她地一个原因。

“嗯。那说好。我将这几块点心吃了。你就回去。还有。记得让方大人派人送你。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文敛只是看着他点头。这时候。那些人恐怕都已在路上了吧。她来。只是想确让一下二哥是否安好。只有再见一面。她才能够安心。况且。对于监狱她也不陌生。一个人呆在这样地环境里。其实总是会有恐惧地。能有人说说话也好。

文离拣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嚼了嚼却忍不住吐了出来。微微皱眉。“小五。你这点心是从哪里来地?什么味道都没有嘛。”

文敛一惊。忙自己放了一块在嘴里。这是上次二哥去柳叶巷给自己买地那种点心。味道还是一样滑腻可口。慢慢将嘴里地点心咽下去。小脸沉下来。

文离见她表情不对劲。忙问:“怎么啦。小五?”

文敛摇摇头,看着他问:“二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是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文离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你再好好想一想,任何跟平日不一样的地方。”文敛倾身抓住栏杆,表情异常严肃。

文离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文敛,不由自主地便照她的话做。苦想之下,终于还是发现了一点。恍然道:“今天晚餐后,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牢里的饭菜总比不得家里吧。”

说完才发现此时的文敛很不对劲,苍白着脸色,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还有——小五在发抖?文离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那个从出生以来就镇定如恒的小五,居然,在发抖。

文离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还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样的小五,让他很担心。

“小五,你怎么了?”隔着铁栏抓住小五的手,触手冰凉,更加明显地感觉到小五在发抖。他也急了,一个劲地问,“你怎么了,小五?不要吓二哥呀。”

文敛定定看着他,那样荒凉的眼神,让他彻底慌了神。

如果,她今天没有来;如果,她来了没有带任何点心。那明天来看到的,会不会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能让味觉彻底失去的,是怎样霸道的毒?她不敢再想下去,蓦然站起身,对文离说:“二哥,你在这里等我。”便径直向外面走去。

那样小小的背影,不知为何,此时在文离看来,有着浓浓的悲哀,还有一种,似乎压制不住,要破体而出的,文离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文敛走到牢房外面,方正源在那里等着,见文敛出来便走了过来。

“去找大夫。”文敛直直地看着他说道。

“啊?文小姐,找大夫做什么?”文敛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他没弄明白。

“去找大夫!”文敛重复一遍,而她脸上的表情让方正源也不由地感到心惊。

正在二人僵持时,文府的众人终于赶了过来。看到眼前情形,文若虚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方正源想到自己刚才被一个八岁孩子的气势所慑,不由露出一丝苦笑,道:“文小姐让我找大夫。”

毕竟是文家兄弟更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听得这句,文震脸色微变,问她:“是不是二弟出了什么事?”

从刚才开始,文敛四肢一直冰凉,除了赶紧找大夫这个念头,脑中一片空白。在看到亲人后,听到文震的问话,这才慢慢缓过神,眼神才活转过来。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因为看到亲人,心绪稍懈,语气里的恐惧终于丝丝泛出,“二哥他,中毒了。”

在场诸人皆大惊失色,震惊莫名,文家众人更是多了一份震怒。文若虚此时表现出一个父亲该有的镇定与怒意,迅速对文震说了一句,“快去请毕大夫过来。”然后径直向牢房走去。

文震转身跑了出去。

方正源甚为意外,才刚送文敛进去时那文府二少爷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子就中毒了呢?然而兹事体大,他不敢耽搁,马上叫人去请巡检使大人,自己跟了过去。

文艮牵起文敛的手正要进去,格桑这时才有机会说话,看着文敛,说的有些小心翼翼,“那个,我会一点医术。”

文敛一顿,猛然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她怎么就没有记起,棘罗人向以巫医之术见称,尤擅解毒,而此术又主要是掌握在王室之人手中,那身为一个部落公主的格桑不就是此际她最需要的人吗?文敛不由分说拉了她往里面跑去。

进去了却发现里面的人脸色都有些怪异,尤其方正源看向文敛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文敛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她说中毒的二哥,现在看起来却是好端端的,外表无任何异样。

文敛没去理会众人的目光,只看着文离对格桑说了句:“去看。”

倒是格桑知道很多厉害的毒,表面是看不出来什么的,越是无迹可寻,越是霸道可怖。她走过去为文离把脉,查看舌苔,最后取出一支细长银针,在文离舌尖轻轻一刺——刚才还在怀疑的众人,此时脸上都变了颜色。

那银针上的血——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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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莫道无觉人不知

格桑的表情很凝重,刚才因为切脉查探都看不出异样,她才在舌尖取血。www.65txt.com细看银针上的血色,凑到鼻前嗅了嗅,脸上神情更沉重了几分。

文巽早已按捺不住,冲口问道:“我二哥中的什么毒?”

知道自己中毒的文离,其实最是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中毒前后,他真的没觉出任何异样。

格桑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文敛,语气凝重的说道:“此毒名为无觉,由山金车、七叶树、藜芦等有毒物质以南壃秘术练制而成。中了这种毒,毒性绝大部分会凝聚在舌尖,所以中毒之人会失去味觉。”文离听闻身体微震,看向一边的文敛。格桑眉头深皱,这种毒即使在棘罗也是少见,缓缓看了众人一眼,继续道,“中此毒者,七个时辰内毒发,死状与猝死无异。而那时,毒气已游走于全身,再也查不出来。”

所谓无觉,既指丧失味觉,也指中毒后无知无觉。

众人脸色苍白,全未想到此毒厉害如斯。文若虚看着格桑,表情异常沉重,“可有解毒之法?”

格桑沉默片刻,“我没有解过这种毒,但知道药性还能够试试。只是,并无成功把握。”

文若虚勉强压制下心底恐惧,却压不下丝丝爆发出来的怒气,他转头看着方正源,“方大人,我儿在你们的看押下出了这种事情,我不放心再把他留在这里。我要带他回去,如果不允,我文家不惜拼尽全府之力放手一搏。”

方正源眉头深皱,看押的嫌犯被下毒,他们难逃其咎,只是若将人放走,他却作不了主。正当为难之际,牢里进来一个人,身上散发的无形威势让整个牢狱骤显逼仄。

“眼下解毒才是正事,既是因本官看管不力以至令公子身中奇毒,本官自当负责。”那人一指身边的五十老者,“这位是宫里的御医淳于大夫,我让他去府上,相信对令公子的毒会有所帮助。”说完对老者点头,老者自去为文离检查,然后对着方正源发话,“方捕快,你派人将文离送回文府。”

“是,大人。”方正源恭敬领命。

这便是二十四路六大巡检使之一地巡检使诸休么?从他进来那一刻。在场之人仿佛身上被压了一座山。全都有些喘息不易。开口也成难事。青越国地六大巡检使。官职权势不下于一个封壃大吏。所到之处。众官慑服。巡检一名。果不虚传啊。

淳于化检视完毕。看了格桑递过来地银针。转身对诸休回禀:“巡检使大人。文离所中确是无觉之毒。”

诸休听了。沉声问:“你有几成把握可解?”

“六成。因为发现时早。”说着伸手一指格桑。“加上这位姑娘以银针止住了毒气扩散。有六个时辰研配解药。且下官与这位姑娘共同商讨。如此。要配制出解药也更易些。”

“如此甚好。”诸休看向文若虚。“文当家放心。令公子在本官巡检期间出事。本官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文若虚担心儿子。他现下不想追查那下毒之人。解毒才是当务之急。

一旁沉默的文艮突然开口,“大人,我二哥被指杀人,如今入狱一日便遭下毒,可见是被陷害,当是有人想借大人之手,除掉我二哥。”

诸休颇为讶异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沉吟道:“此事确有蹊跷。若果真如此,那背后之人着实胆大妄为。”眼神一冷,多年造就的杀伐决断之气散发出来,“既然有人要邈视律法,本官定当严惩不怠。”

“草民在此先谢过大人。”文若虚躬身行礼毕,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府,“草民心忧犬子安危,还请大人允草民先行告退。”

“这自然。”诸休点头,立马着方正源送文离回府,中途忽然想到什么,问,“何人发现中毒之事?”

已经走了两三步的文若虚顿足回身,答道:“是小女文敛。”说话之时目光转向文敛,脸上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神情。

“哦?”诸休微微吃惊看向那个小女孩儿,却发现八岁孩子的脸上有种远超**的安定。

文若虚不再多留,领着众人速速赶回文府。

半路遇到领着临江名医毕华赶来的文震,便一道回了文府。

文夫人正在担心文敛,听得下人说老爷、少爷跟小姐都回来了,高兴地迎了出去,却看到门口浩浩荡荡涌进来一批人,文离被众人围在中间。

文夫人惊喜其名,走近了却发现所有人都是一脸沉重。

“怎么回事?”文夫人问丈夫,一边拉起文离的手,上下看了看,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脸上现出喜色,“离儿,离儿你回来了。”

文离任母亲拉着,只是脸上不由露出苦笑。文夫人看到一边的毕华,奇怪问道:“毕大夫,你怎么来了?”心下一颤,不由自主地看向文若虚。

文若虚尽量将语气放轻松,“夫人莫担心,离儿是中了一点毒,所以叫毕大夫过来看看。”

“中毒?!”文夫人蓦然脸色一白,拉着文离不住问,“怎么会中毒?中的是什么毒?”

文离反握住母亲的手,安抚道:“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而且巡检大人还派了一位御医过来,一会儿的事,一天也要不了。而且因为中毒,我已经洗清嫌疑了。”

中了无觉,最多活七个时辰,那么配制解药,自然也不会超过一天。

文夫人在文离的有意劝诱下,暂时放下心来。转而看向文敛,摆出母亲的架势,“敛儿,你才多大点,怎么可以乱跑?若是迷了路,回不来怎么办?”

文敛冲着母亲笑了笑,轻轻说:“敛儿是去接二哥回来,娘不生气。”

文夫人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

文若虚心里着急,却不想表现出来让夫人跟着担心,勉力压下心中的急躁,转身向一旁的管家曹芝方,轻描淡写地吩咐:“曹管家,你领着几位大夫去二少爷的房里,小心伺候着,有什么要求照办就是。”曹芝方恭敬答了一声,“是,老爷。”

文若虚再看向文离,道:“文离也去吧。”

“是,爹。”文离冲着文夫人笑笑,跟着几位大夫回房了。

安排好余下的人,文若虚自去跟父亲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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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问道暗月数争锋

城西的某处废宅

阴暗的角落里,中年男子低垂着头,身体紧绷,笼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www.65txt.com在他面前,一个裹在长长披风里,看不清面目的人背向而立,沉默不语。中年男子在这样无形的压力下,冷汗一点点自额际滚落,却不敢稍动去擦拭。

终于在他快要承受不住时,那个人开口,不带一丝感情,“为何失败?”

头上冷汗涔涔,声音里俱是惶恐,“回使者大人,本来一切顺利,但是文家的小姐突然出现,我们都没料到,所以、所以——”

使者冷哼一声将其打断,“你的意思,一个八岁女童,让整件事功亏一篑?”

他不敢答是,嗫嚅不敢言。

使者突然转过身正对着他,风帽遮去的大半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你可知教主对这件事有多重视?”

男子的脸色蓦然惨白,“刷”地跪倒在地,将头贴在地面,“请教主开恩。属下办事不力,自知有罪,还请使者高抬贵手,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风帽之下,使者冰冷的眼睛看着他,语气亦是冰冷,“你入教多年,还不知教中规矩么?”

他入教十有五年,虽因任务在身而常年在外,却也知道教规残刻,不由更添了几分恐惧,语音发颤,“属下接近余易方多年,现下正是说服他入教的好时机,请使者上报教主,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个商贾管事,于我教有何大用。我教行事隐秘,你已被暴露,那文解明不是易与之辈,若因你一人,而坏我教大事,谁能担此责任?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心知再难挽回。男子眼中闪现一丝鱼死网破地光芒。然不及起身。突觉全身麻痹。如万蚁噬身。顷刻间七巧流血。委地气绝。

使者漠然看地上尸体一眼。“失败一次地人。怎能再留。”转身出了废屋。起步那一刻。风帽微微掀起。露出左颊下方——一个黑色月形印记。

文敛坐在走廊地栏杆上。低垂着头——已是掌灯时分。在昏暗地烛火下。掩在阴影里地脸有几分看不清楚。她刚才去了二哥地房里。几位大夫对解毒已经有了一个基本地方案。她去时。三个人正为要不要加爵犀(一种草药。主杀蛊毒鬼注精物。辟恶气不祥。逐邪解百毒)而争论着。三人中。一个是宫廷御医。一个是民间名医。还有一个。是善解百毒地棘罗公主。这样地组合。该是能配制出解药地吧。无觉之毒。在其能让人猝死。查无死因。今天若不是她发现。那么二哥身死。便会成为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地迷。那背后之人。因为不想冒暴露身份地危险。才没有使用能让人即刻死去地毒。或者。也是因为。文府探视过后。二哥便只能一个人呆在牢里。那么那顿饭。也就成了最后地晚餐。在晚饭过后至天明。无法觉察出任何异样地文离。便会在晨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

八年地宁静生活。让她以为可以就此渡过一生。临江城虽不小。却是以商业为主。多年来。除了商人间地打击施压彼此夺利之举。一直便是风平浪静。商人间地竞争。是一种经济上地进步。尤其青越农商并举。一些大商人。其身份上地尊崇甚至可与朝中官员比肩。这也是文家在临江为何地位尊贵地原因。

虽说此际三国并立。近年来青越与其他两国北获、癸丘关系紧张。边境冲突时有发生。可那与她一介平民何关?临江位于国境之中。南北往来距离甚远。文家生意也只限临江城而已。那么。即使发生大规模战事。最多也是多增赋税捐献物资而已。国事既与他们无关。又无从跟人结怨。为何。还有人来招惹?之前地假玉事件。是同行要坏文家声誉。虽然不齿总在可接受范围。现在却要到置人死地。这已远远超出商业竞争地可控范围。难道。这只是哪个不顾行规地商人使出地极端手段?

抬头仰望黑色苍穹。今夜星月全隐。只见团团黑色乌云。似乎前路也被这样地灰色迷雾遮掩。命盘已经转动。未来如何。只怕不临到头上。再难知道。

文敛起身,向文解明住的院子走去。凭她多年观察,这个文家的实际掌权人,似乎远不如外表看起来简单,而李漾白来历成迷,虽然可能是棘罗之人,然究竟身份为何却是不知。这种种迷题,或许都与今次之事有关。她已恨极任人摆布的无力感,虽然今生最想做的,是漫卷诗书品茶论棋,看它春暧花开安宁到老。但是,若有人要强行破坏她这小小的心愿,若有人要拿走她好不容易握在手中的幸福——二世为人的她,会做些什么呢?

文离中毒之事并未说开,因此文府今夜看不出与其他夜晚有何不同。文老爷子的住处依旧无人敢来打扰,半开的书房烛火摇曳,晦暗不明。里面依稀传出的说话声,淡淡的,透着几分神秘。

“现在知道假玉之事是余易方作的手脚,但下毒之人,天黑时被人发现死在了城西废宅,是与余易方交情颇深的另一个余家管事,让人去查背景,居然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事余敏应当不知情,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此事确与余当家无关,事情稍一败露便杀人灭迹,这种手段,我只在一种人身上看过。”

“嘿,”文解明冷笑一声,不知是心存蔑视还是掩饰心中不安,“无觉之毒么?这种毒并不常见,却也不难解——暗月教那群人,终于要隐忍不住了吗?说起来,他们与你们问道者是天生死对头,斗了几百年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次,还是没有抓住一点线索吗?”

李漾白苦笑一声,“问道者一直遭皇室打压,尤以这朝的天元帝为甚,因此这些年来,问道者人数趋减。相反,暗月教隐于黑暗之中,藏身癸丘国与南般的边界线上,利用巫蛊之术吸收大批癸丘教众与南般夷民,势力日趋壮大。其实这些年与暗月的争斗,我们已处在弱势。”

南般是位于青越之南、癸丘之西的少数民族聚集地,其地多沼泽漳气,族人擅使巫蛊之术。

文解明喟然叹息一声:“想当年千流大人在时,一群追随他的人,何其意气风发,又怎知时移事异,问道者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听到那个名字时,李漾白声音变得异常恭敬:“道尊惊才绝艳,自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更何况,以道尊的才识亦难免身死名灭的下场,惶论我等。”

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似乎想起了那些峥嵘的岁月,与那个岁月里风华绝代、拂试山河影的一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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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忆昔预言几回梦

过了片刻,文解明突然朝着门外说道:“小五,都听到了?进来吧。(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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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敛从门边慢慢移了进去,刚才的那些话,她听的有些茫然。什么暗月教、问道者和千流大人,从没看到过,也没听说过。

她走到爷爷身边,李先生坐在靠窗的位置,烛火摇曳下,面容看不真切。文解明一指身侧椅子让她坐下,问:“刚才的全听见了?”

文敛点头,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文解明捋须微微点头,转了话题,“三年前给你的那本书,看完了吧?”

“是,孙儿看完了,确实是本奇书。”文敛在文解明面前并不多做掩饰,而文解明对这个孙女的一些奇异处也似习以为常。

“哦?奇在哪里?”

文敛想不想,道:“虽然说的是神话故事,那美猴王打的多为天庭跑出的妖怪,孙儿以为,书的作者其实是对当时的权力分配,并不赞同。”

在文敛进来后,李漾白本是一直低垂着头,似在思考着什么。听到那番话,李漾白猛地抬起头看向她,脸上满是惊异之色,文解明也很吃惊——不为她年幼能说出这番话,而是其话直指当年真相。

文解明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写下此书的作者,便是现在所谓问道者的开创人及精神领袖——万千流大人,那是在青越国立国之初的传奇人物,与开国皇帝尊一帝并称当世双奇。当年他作此书时,曾对身边的人说他其实只是抄录而已,书的作者另有其人,甚至还说出那人叫做吴承恩。但想来那是千流大人的谦逊之辞,因为尊一帝派人遍寻天下,阅尽书册,也没有找到一个叫吴承恩的人。”说到这里文解明沉默片刻,似是遥想起当年那个笑把万户比糞土的不世出天才,然后叹息一声,语气渐为低沉,“只是千流大人的一些思想,尊一帝并不喜欢,所以渐渐疏远,最后在流放途中病逝。死后不能立碑,尊一帝还下令将所有记载千流大人的书册与千流大人所著书稿,统统焚毁,并严令青越国内不得谈及此人。当时有数千太学生与许多大学士对此抗议,尊一帝一怒之下将所有人捉拿下狱夺去功名,以高压手段平息此事。所以现在,万千流这个名字几乎已经无人知晓了。”

文敛安静听完,看了看李漾白,轻声问:“所以,先生其实是问道者?”李漾白点头,文敛继续问,“那么,暗月教也是跟那位千流大人不和?文府和问道者有什么关系?”

李漾白看着那个八岁孩子。慢条斯理问出事件地两个最核心之处。对那个预言不由更信了几分。遂对文敛地态度也更郑重起来。不再把她只当作一个八岁地孩子。因此略微沉吟后道:“道尊说暗月教是邪教。专事蛊惑人心骗取钱财。甚至伤人性命。因此曾对尊一帝建言。极力阻挡暗月进入青越境内。甚至若有可能将其灭而除之。尊一帝采纳其议。并将之放入青越律之中。因此。四百多年来。暗月教始终只能在南般与癸丘发展。不得突破青越。上北获更是空想。自然也就对身为道尊追随者地我们。有着彻骨之恨。而我们秉持道尊意志。也不能让暗月众跨国境一步。如此数百年下来。积怨之深。非要一方彻底灭亡才会休止。至于文家与我们地关系。当年道尊身边有一个极好地商人朋友。便是姓文。”

李漾白说到这里停下。看向文解明。文解明脸现沉重。点头道:“那是文家地先祖文省三。也是多我文家不世出地经商奇才。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最后也不得善终。”说完看着文敛问。“今日与你说这些。可知是什么原因?”

虽然能隐隐猜到一些。文敛还是摇了摇头。

文解明地表情开始变得异常严肃起来。“十八年前。海途大师占地一卦。说天下大乱到来时。我文家出一文、一武、一商佐其君。这似乎要应验在你三个哥哥身上。然而。福祸相依存。文家最为鼎盛之时。也是灭顶之灾到来之日——‘上善王。文氏亡。星辰变。命轨迁。’这是千流大人留下。海途大师解出地预言。文氏命运地转变则应在一个变数上。”说到这里。定定看向文敛。一字一句。“而这个变数。就是你。”

文敛在听到那个预言时。心里一惊。上善是当今国姓。文家地命运竟是与上善皇族背道而驰吗?

“小五。不管你怎样聪慧。现在总还是太小。”文解明看着文敛深深叹口气。“今天给你说这些。是因为一直隐在南般地暗月教已经开始行动。你二哥地事。很有可能便是他们所为。在暗月教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文家后人将助青越一统天下!这是他们不愿看到地。而那句预言。其实谁也说不明白。是说上善皇族称霸中原后会将文氏灭族。还是我文家献身统一大业身死族灭。现在无人得知。我已经老了。或许在大变到来之前已随先祖而去。那文家地命运便是掌握在你们手上。当年千流大人与我文家先人省三。费尽心力才使我文氏一族保全至今。若是在我手中毁了。我文解明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下地列祖列宗。”

文解明沉沉叹息一声,就此不语。另外两人也不说话,一时房中陷入沉默。

果然是难有平静啊。文敛垂着头,心里激荡不已。她没想到今世的背景更为复杂,几百年的事影响至今。一直以为握在手中的幸福,其实是那么不可靠,随时有覆灭的危险。这跟她前世的逃亡生涯又何其相似——性命都已危如累卵,何谈其他?

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出神——这双手,这样小,看起来这样柔软无力,有什么,是她可以抓住的呢?

“那种情况,我不会允许的。”低低的声音从垂着头的文敛口中说出,带着稚气的童音听起来软软的,此时却有了一种奇妙的味道,仿佛说出来的字化成了一个个符咒,在室内盘旋一阵,直指苍穹!文敛蓦然抬头看向文解明,眼里有一种叫做坚定的光芒,“不管那个变数说的是不是我,我都不会让那个预言成真,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小小的、只有八岁的身子,却有了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文解明和李漾白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怔忡,慢慢地,脸上却都露出笑意。

此时已是深夜,庭院虫寂无声。乌云不知何时散去,天上月朗星稀。

曹芝方站在院子中间,没有走近书房,虽然里面的人看不见,依旧低了头恭敬地禀报:“太老爷,二少爷的毒解了,三位大夫现正在配一些调理的方子。”

文敛闻言一喜,这是她当下最挂心的事,此时喜色已控制不住浮上脸庞。她站起身,望向文解明。文解明亦心情愉悦,含笑捋须点头,笑道:“你去吧。”

“孙儿告退。”文敛急急说了一句便迫不及待地往文离处赶去,管家也跟着出了院子。

李漾白此时看着门外若有所思,道:“小姐是个重情的人。”

“小五很看重家人,这点很好。”文解明点头表示赞同,说完这句却神情一变,沉下脸来,“重情却未必是好事,当年我文家先祖全了朋友之情,换来的却是毒酒一杯。”

李漾白忍不住叹息一声,“当年的事情,现在也只能权作推断,无从查证了。道尊说过一句话:狡兔死,猎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功遂身退,才是天下之道。道尊查知了身边人的命运,及早做了安排,只是,有些人最终没有逃离出来罢了。”

文解明脸色不见好转,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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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少年意气斥方遒

文离此时躺在床上,略为虚弱。www.65txt.com被下毒之时还没什么,解毒的过程却几乎让他去掉半条命。

房里除了文敛便只有文家父子五人,文夫人本来一直守着,文离不忍心,将她哄了去休息。而那三位大夫今夜也是心神俱疲,在确定文离无事后,在文若虚的安排下去休息了。

文离看着文敛,眼里俱是笑意,“小五救了二哥一命啊。”

文敛看着他,只是轻浅笑。

既然文离现在已经无事,文若虚便让大家各去休息,折腾了一夜,天都快亮了。

第二天,淳于化与毕华各自给文离做了一遍检查,确定没什么大碍,于是就都离开了文府,剩下的事,自有格桑打理。毕华做为临江名医其实是很忙的,尤其淳于化,还须向诸休回话。

事情发生的很迅速,从文离入狱中毒到出狱解毒,不过一天时间,因此,事情并未在临江城传开。而少数几个知情人,都在暗地里看文家的反应,让他们不明白的却是,接下来的几天,文府一直安静无事,没有任何行动。

余家主楼的议事厅里,与管事们的会议刚刚结束,余家家主留下了大管事余易方与自己的弟弟余鸿。

余敏十年前带着弟弟和几个管事来到临江城以米行起家,凭着过人的经商天赋与圆滑的手段,逐渐在城里立足,近几年,已经隐隐有与临江三大商家抗衡的实力。

余敏的来历并没有人知道,只听说是从京里来的京商之后。

此时这位以一女流之姿跻身临江四大商人之一的传奇女子,端坐堂上,容颜清秀,自有一股威仪。而年近三十的脸上,皮肤依旧细腻滑嫩,看不出岁月痕迹。

只见她沉吟片刻。望向下首地余易方。神情很严肃。“查清楚。确是柏开章做地?”

余易方点点头。这个余家最大地管事也就四十来岁。身材瘦削。沉稳冷静。似乎遇到极难解决之事。眉锋紧蹙。“他跟我多年。想不到竟是暗月教地人。我一直不曾疑他。他却陷我余家于不义。”

“虽说下毒之事我们毫不知情。但柏开章毕竟是你手底下地人。况且。”余敏眼帘微敛。闪过一丝精光。“之前有人到文家铺子闹事。易方。你敢说你全不知晓?”

余易方微微苦笑。“当时我只以为是下面地人不忿。想随便扫扫文家地面子。也是试试那文府二少爷地斤两。所以对柏开章地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没想到。他竟是要我们背黑锅。”

余敏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脸色有些沉重。“此事虽不是你做。却也与你脱不了干系。文解明不是良善之辈。这几天没有动静。不代表文家地人会就此罢休。”余敏看向余易方。“易方。你暂时不能留在临江城。”

余易方闻言一震。旁边地余鸿也满脸诧异。余易方着急道:“小姐。文家不是不讲理地地方。况且不一定就能查出此事与我们有关——我走了。小姐怎么办?”

余鸿也劝道:“是啊,姐。余叔一直是你的重要帮手,我不懂做生意的事,余叔走了的话,那谁来帮你啊姐?”

余敏看着这个唯一的弟弟,表情柔和起来。因为想让余鸿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所以听从他的喜好,没有让他经商,而是一直做着他喜欢的事——雕刻。现在虽然才二十岁,但雕刻出来的无论是人物还是花鸟鱼虫,都已经有相当水准,为此还特意为他设了一家雕刻店。此时的余鸿在临江城,已是小有名气的雕刻师了。

“你们太小看文解明,也小看暗月教了。二者无论是谁,我们都得罪不起,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易方离开临江城,或许还能缓和。至于易方离开之后,我重新出面就是。”

余易方低下头,脸上是深深的愧疚,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如今却累得小姐要跟以前一样操劳。若小姐因此有个什么闪失,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老爷和夫人。

余鸿听了不再反驳,因为知道自己的姐姐从来不会判断出错,也从来言出必行。只是,一丝忧色还是控制不住爬上脸庞,“姐,你重新出面,身体受不了怎么办?你原来已经倒下过一次了的。”

“不必忧心,”余敏向自己的弟弟笑笑,“如今一切都已走上正轨,万事都有管事们负责,我只在一旁协调监督便是。”

余鸿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么,文离中毒之后,文家为何没有任何举动,是文老爷子想息事宁人吗?

在文离余毒排尽后,文家其实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文老爷子并没有说出暗月教的事,却说了余家与此事的关系,以及那名暴毙的余家管事。而文艮连日的查探,也找到了柏开章就是杀死祖耀宗的凶手的证据,但柏开章为何人所杀却找不到丝毫头绪,或许是余家杀人灭口,也或许是背后另有其人。

文艮的意思是,把证据交给巡检使大人,将余家相关人等捉拿下狱。文老爷子说,只要文离愿意,他可以将嫌疑最大的余家大管事余易方揪出来任他处置。

听完这一切的文离却只是笑笑,只不过那双眼睛却不见丝毫笑意,相反,泛着丝丝冷意。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秋意已生,冷肃渐起的庭院,冷静道:“既然他们是针对我,既然是以商入手,那么,我要以自己的方式,一一讨回。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总归要让那些人明白——我文离,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好欺。”

文老爷子捋须点头,眼中有着欣慰。而文巽听得最后一句,神情一震,旋又归于平静。

于是文家人便不再插手此事,任文离以自己的方式解决,而文离的方法,短时间内是看不出什么动静来的。

巡检使官署

深深庭院里,名动一方的巡检使大人伫立大榕树下,透过密密的枝叶缝隙,看着那些被虑去强光不再刺眼的柔和光芒。这几日,文家的那几位少爷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个远在京都的少年郞。同样十几岁的年纪,却已是让国民膜拜的神仙样的人物,而其所为,也让不少像他这样的朝廷命官心折不已。那样的人,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真实年纪,等突然想起时才会惊叹不已:原来,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啊。

诸休兀自沉浸在一个人的思绪中,没注意到有人正急冲冲地走过来。

来人四十多岁,儒生装扮,本是个冷静稳重之人,此时脚步却有些急。看到巡检使大人在深思,也顾不得许多,径直走上前去,喊了声:“大人。”

诸休闻声转过身,看向来人,脸上有丝异色,“如诲,出了何事?”

风如诲将手中信函递过去,作为诸休的谋士,他自然知道何事为重,加了一句,“大人请到书房一阅。”见他如此郑重,诸休也表情严肃起来。

二人进了书房,诸休将信拆开来看,才一眼看过去脸色骤变,到最后已经异常凝重了。沉思半晌,才开口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风如诲同样表情沉重,“只有陛下。”

诸休神色稍松,再看了一眼手中信纸,忍不住低声叹道:“六王爷,居然去了癸丘啊。”

六王爷是何许人?自三年前第一次去大丰射杀了一名癸丘将领,三年来,五下大丰,最后一次一呆半年直到现在。大丰是南境重镇,与癸丘一直战事不断,而六王爷三年来不仅将癸丘军驱逐出境二百余里,更是让不知多少癸丘将士命丧马蹄下。王爷面貌俊美,自十二岁时开始便常戴面具。青越国百姓对这个少年王爷有着异乎寻常的崇拜,称其为“青越之神”。而癸丘国却对这个常年戴着面具的不败煞神恨之入骨,因不曾见过王爷的真面目,加之那面具便是一张恶鬼的脸,于是便将王爷说成是一个长相极为可怕的魔鬼。

现在想来这倒成了一件好事,王爷潜入癸丘国,癸丘人不知王爷真面目,王爷便安全许多。然而,还是太冒险了,虽说王爷本身武艺超群,可是只带一个护卫深入敌国,想想就让人提心吊胆。也不知一向宠爱幼弟的皇帝陛下怎会同意了此事。

要知道,在癸丘人心中,青越的六王爷,是他们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人啊,是青越国皇帝的幼弟——上善珑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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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娥媚情殇心上秋

癸丘国的官道上,一辆很普通的马车徐徐行驶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赶车人的穿一身武士劲装,三十几岁的样子,模样并不如何出众,却有一股迫人的气势,稍微胆小之人,只怕一见之下就会脚软。

稳稳地驾着马车,看了一眼前方的路,恭敬说道:“主子,再过几日便到癸丘的国都玄启,要传信回去吗?”

“不必,”车帘内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淡淡的,如吟唱一般,仿佛还带着一阵莲花的清香,“我只到玄启看看,不用多久便离开。子义,你不必担心。”

赵子义不说话,眉间的忧心却挥之不去。过了一会儿,车里再传出声音,“癸丘人不曾见我,即便认出,有你和镜,我不会有事。”

“是。”赵子义应了一声,感到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那个人的镜空术又更上一层楼了,连他都已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当然,除了他主动现身外。

他与镜同为王爷的明卫暗护,虽然保护的是同一个人,却几乎从未见过面。他是由陛下专门派给王爷做明卫的,而镜,却是由王爷十岁那年亲自去挑了出来,并收服了这个据说是暗护当中的最强者。算起来,他在王爷的身边,也只是比镜多了四年而已。

起风了,天气开始转凉。文敛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这两天染了风寒,刚吃了药,这会儿要躺着。晓环将门窗都关严紧了,怕她吹了风病情加重。

这些天总觉得有些索然,或许是因为家里一下冷清了许多。三天前,大哥跟着杨条营的军队去了北边的漠关戍边。青越采取的是地方军轮换戍边制,三年一轮换,遇有战事再另行调遣。而三哥也在诸休巡检使的举荐下去了京城堰都,拜在当朝御史顾成说门下,准备参加明年秋后的大考,也就是青越一年一度的科考。

留下的两个,二哥一心扑在经商上,已经开始带商队了。虽然现在还只是去临近的几个城,但明年开春后,就要去更远的地方了。至于四哥,自二哥出事后便一直很刻苦地练功,根木叔早已不是他的对手,在临江城里也已找不到人教他啦。四哥自己说,过些时候他要出去历练,通过实战来提升自己,同时,也要找找武功更高的师傅。

就这样,一个个的离开。终究是雏鹰长大,要展翅高飞啊。

文敛无声笑了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恋家,而家么,是因为有真正的家人在。

现在。经常来找自己说话地。只有一个格桑了。

格桑为寻李漾白而来。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李漾白对她极之冷漠。有时候。甚至李漾白能看她一眼。格桑也觉心满意足。会拉着文敛兴奋地说上好长时间。

薄暮时分。格桑从外面蹦蹦跳跳地回来。她出生长在棘罗。若非为寻李漾白。只怕一辈子也不会到青越来。而出来地那两年。又因着一心寻人。根本无心游玩。所以现在要趁机会好好看看。玩乐一番。因为她救过文离。文府地人对她很友善。每次出府。文夫人都要塞给她好多银子。

格桑攥着在地摊上买地两个小泥人来到李漾白房间。没有看到人。将泥人放在桌上。摆了一个自己满意地姿势。随意地扫视了下房间。却看到床上放了一幅画。好奇之下走过去打开来看。蓦然愣住——画中是一个十五岁左右地少女。笑容明媚。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喝问。

格桑被吓了一跳。缓缓转过身。手里却还拿着那幅画。李漾白看着她。神情复杂。

“她、她,”格桑发现自己讲不出话,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有着一丝恐惧,甚于那日怕李漾白赶自己走,“她是慕欢?你的妹妹李慕欢?”

格桑问得小心翼翼,她其实认得,怎么会忘了呢?当年自己跟他们兄妹一块儿,是怎样的快活。慕欢的笑容很明媚,她永远不会忘记,慕欢站在羊群前,朝她招手而笑的样子。

这些事情好久远,好久远了啊,她以为自己会不记得慕欢的模样了,可是,在看到这幅画时,她一眼便认出来了。

这是李漾白离开后自己画下,一直带在身边的吗?

李漾白面无表情走过去,从她手里抽过那幅画,小心地卷好,径直去收在柜子里。做这一切时看也不看格桑,仿佛房中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格桑忍不住向着他的背影说道:“当年慕欢突然不见,我叫大哥找了却一直找不到,不久后你也离开了。慕欢她、慕欢她……”最终她还是无法说下去。

“人怎么可能突然不见。”李漾白依旧背对着她,声音不含一丝感情,“不见了,自然是——死了。”

格桑脸色一白,她有往这方面想过,但到今日才得到证实,父汗跟哥哥,只跟她说找不到人,眨了眨眼,颤声道:“怎、怎么会死?”

李漾白蓦然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这些事情,你该问的不是我。总之,你最好离开这里,回棘罗去。那里,或许会有人告诉你答案。”

格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才刚入秋,为什么,她却觉得这样冷了呢?比棘罗的冬天还要冷,好像,垫再多的褥子,放再多的炉子,也都起不了作用。

精神恍惚下,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沿路有文府的下人跟她问好,也全不听见。一名婢女看她脸色苍白,心神不属,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便跑去找府里与格桑关系最好的五小姐。

正好文敛睡醒了,发了一些汗,便照格桑之前说的,在自己院子里散着步,这样在晚餐时胃口能好一些。

听到婢女禀报,心下一惊,赶紧跟着跑了过去。格桑身后此时跟了好几个人,大家见她模样古怪,一时谁也不敢靠近去惊动。

文敛远远见了她那样的神色,心里也是一紧。她慢慢走近了,拉了拉格桑的衣袖,不敢直言问,只唤道:“格桑姐姐,到吃饭时间了,我们去饭厅吧。”

唤了几声,格桑茫然的眼神似乎才重新有了焦距,她慢慢地低下头,对上文敛的眼睛,笑了笑,呢喃着说:“我似乎,赌输了啊。”

那一笑,真是桃花开尽、满树凋谢也不及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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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为问国事不辞劳

玄启城

街上热闹非凡,店铺林立,虽不比青越堰都,却自有一番风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尤其癸丘与南般各族往来密切,互通有无,街上便多了许多堰都也没有的东西。街道宽敞整齐,行人穿梭,车马如流,也是不见拥挤。

一辆马车闲闲行在热闹街市,帘窗紧闭,好奇的人多看一眼,也只是因那套车的马与赶车的人,比之寻常所见可称上乘——不知是哪家的富贵小姐出城上了香回来。

马车缓行过街市,一直沿着大道往前走,行了数里,拐进一条巷子,左绕右绕,终于在一处普通的院落前停下。

马车内传出一个少年淡淡的声音,“耿青行事,依旧谨慎。”

驾车之人恭敬听着,他知道主子只是在赞叹,并不须要任何人答话。能得主子一赞的人不多,这叫耿青恰是其中之一。很快院门大开,却不见一个人影,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赶着马车径直进了院子。

马车直行进敝开的大门,进了厅堂才停下。此时,一屋子的人齐唰唰跪下,“参见主子。”声音整齐划一。

为首的青年道:“让主子久等,是耿青之过。”坚定中带了一丝异样情绪。

车帘掀开,一人走了出来。刹时屋放异彩,有如神光普照——那是一张少年的面孔,却有着不似凡人的样貌。所有的人都跪倒膜拜,无人可以直视那样的容颜。

少年下车,走到耿青面前,开口是极淡然的语调,带着丝清冷,令人听了便觉永远无法靠近,却能将性命交付。“我知你谨慎,所以让镜来通报,起来吧。”

“是。”所有人应声而起。耿青想到方才镜大人的神出鬼没,将王爷的随身玉佩悬在堂中,一会儿便隐没,从头到尾不见人影,身上便起了一层冷汗。他知道王爷身边有一明一暗两个护卫,明卫赵子义听说本是皇上的贴身护卫,后来指给了年仅六岁的王爷。至于暗护镜,嘿,他只知其名,莫说人,连声也没听过。

然而。即便如此。王爷这样子来到玄启。还是太冒险了。要知道。王爷可是癸丘人除之而欲快地上善珑玦啊。想到这里。这个一向隐忍沉稳地敌国密间头子也皱起眉头。

这时耿青已将上善珑玦请入一间密室。忍不住道:“王爷。您需要什么。属下拼了命也要给您办到。您这样孤身犯险。陛下也是会担心地啊。”

到这里。只有王爷跟他和两个护卫。不必再改称呼。便恢复了原来地尊称。而他不敢说此行不该。只能提醒王爷皇帝陛下会担心。

上善珑玦依旧是淡淡地语气。“我已上禀过皇兄。况此行并无危险。耿青不必担心。”

耿青张张嘴。没有说话。与侍立一边地赵子义对望一眼。彼此露出一抺无奈笑容。王爷地话。他们不敢反驳。只是担忧之情总是免不了地啊。

“耿青。你来癸丘八年。癸丘情况如何?告知我详情。”上善珑玦看着他。淡淡问。

“是。”谈到国事,耿青便如换了个人般,丝丝冷意自身上散发开来。赵子义听了吃惊不小,八年,岂不是他刚来到王爷身边时,那时候的王爷便已开始着手部署了吗?在王爷面前,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渺小无力之感啊。耿青稍微整理了下思路,遂道,“嘉喜帝昏庸无能,沉溺女色,身体每况日下,这一年已不上朝,国事多由太子栾豫决定。栾豫性格酷厉,手段残忍,掌权后与他意见相左的几个皇子与大臣相继被害,导致癸丘朝廷散乱,人心浮动。若非有丞相裴修简一力维持,只怕不等我青越大军到来,癸丘朝廷便要散了。”

“与我国战事,癸丘君臣意见如何?”上善珑玦问,脸上平静无波。

“多是主战,以太子栾豫为首。嘉喜帝不理国事,裴修简保持中立。”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说到主战派,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镇国侯府的小侯爷魏无壃,此人极得栾豫宠信,英勇善战,在癸丘民众心中也有很高的威望。他的老师,便是二十年前与先帝有过一战的癸丘上将军胥来。”

上善珑玦微微露出思考的样子,“魏无壃?三月前与我交手的应是此人,原是师承胥来。我与他一战后,各自按兵不动。他是否已经回朝?”

“是,四天前栾豫将他召回,进了太子府,至今还未出来。”

“查清他们见面后的事。还有,现在开始,将裴修简的一切向我禀报,他是个明大局的人,或许将来有用的到的地方。”

“是,王爷。”

沉默片刻,上善珑玦吩咐:“将近年的卷宗拿来,我要细看。”

耿青应了一声,将卷宗取来,虽然是经过整理的了,堆起来依旧有一人高。少年脸上不见任何异色,只静静看了眼,令室内的两人退出。

赵子义临去前有些忧心的瞄了眼那些卷宗,忍不住怨怪地看了耿青一眼。耿青对着他露出苦笑,他有什么办法,王爷叫拿自然是全拿来了。八年的调查资料,再怎样精简,也少不到哪里去啊。

上善珑玦迅速地翻看,几乎是不停息。若此时有外人看了,一定以为是一个少年郎闲着无聊翻书玩,恐怕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事实上却恰恰相反,上善珑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正是让众多老师束手无策的原因之一。在他一岁时,才学说话便能背古文。天资聪颖,出生时满室异香,再加上样貌异常出众,道治帝对这个最小的儿子,可说是疼到骨子里去了。光看名字便知,天元帝单名一个琅,其他的兄弟分别为璟、琇、琛,唯一的公主也是一个字:瑢。道治帝为幼子取两个字,其中意味也就不言自明。密室里除了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不再有其他声响。上善珑玦静静看着,眉眼不抬,却突然说了一句:“我说过,只要你能在我不觉察的情况下离开,便不拦你。”

室内除他外空无一人,此时却有一个似自言自语的声音响起,“还是不行么?”

随着慢慢地现出一个人影,一点一点,诡异至极。等整个身形显出时,才看到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经人,长相俊美,唇边一丝魅惑笑意,一身银色宽松长袍,无风自动,整个人显得很是潇洒飘逸,然而,却透着一股邪戾之气。看着那个低头翻阅卷宗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语气仍旧漫不经心,“真是,长的没你好看,连修习的‘镜空术’也被看穿,很没面子呢。”

上善珑玦放下手中卷宗,平静地看着他,“镜,不是我要束缚你,以你现在的修为,出去后,招致的杀戮你还不能应付。”

“哼,你怎知我出去后便招杀戮?”镜轻蔑一笑。

“镜的事情,我知道。”

上善珑玦淡淡一句,却让镜身躯微震,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末了,只是问:“你真的只有十四岁吗?”

上善珑玦已再次拿起卷宗看起来,“镜十四岁时,不也是暗护第一?”

看着眼前少年万年不变的表情,眼神幽深,慢慢地隐起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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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惊杀之局剑如霜

上善珑玦如自己所说,没有在玄启多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在耿青将他要的情报送上后,交待了一些事情,第三天便离开了玄启。耿青要加派人手护送,王爷不允,他只得做罢。

马车晃晃悠悠照着原路返回,到目前为止,一直平安无事,赵子义也松了口气。王爷若损失分毫,莫说他要陪上性命,皇帝陛下的震怒,只怕没几个人能抵挡。

看着已离开玄启很远,前面正是来时见到的茶棚,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老板在这里搭个简棚,招呼南北往来行客,卖些茶水点心,还真是利人利已的事。

此时里面摆着的三张桌子都已坐了人:一对小夫妻,带着个一两岁的娃儿;两个商人模样,一边喝着茶,一边聊些各地的风物人情;另外一桌只坐了一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桌上横着把刀。

赵子义眼中精光一闪,看出些异样来,不动声色地走进向老板买些吃食。上次也在这买过吃的,并无问题。而王爷向来不在人前露面,他将老板递来的东西包来,转身便要走出去。迎面又过来一辆马车,速度极快,只转眼间便停在了茶棚前。扬起的灰尘还未落下,后面又来了一辆,速度更快。赵子义见两辆马车将王爷夹在中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正要走过去,上善珑玦轻喝:“子义,不要过来。”

喝声未落,便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两辆马车被炸得粉碎,依稀能看到人体的断肢横飞。而被夹在中间的马车,下场更惨,几成粉末。赵子义心胆俱裂,悲呼一声:“王爷!”便不顾起火的马车狂奔过去,也没有看到身后那鬼魅般而至的一刀。

赵子义虽然武功高强,然而此时以为王爷遇难,神智皆失,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就在那一刀要刺穿赵子义的后心时,一抹夺天地光华的异彩亮起,逼得人睁不开眼。等一切恢复正常时,持刀之人垂着手,鲜血沿着刀身一滴滴滑落——正是那黑衣人!只是此时戴着的斗笠早已不见,露出一张苍白枯瘦的脸。

赵子义抬眼看去,狂喜之情涌现,“王爷!”

刚才逼退那一刀的,正是站在赵子义前方的上善珑玦。此时那张如神人一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名黑衣人。

“王爷,王爷你没事。”赵子义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里已涌现泪水,跑到上善珑玦面前,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上善珑玦看向他,安抚地点点头。除了衣服上有几处被烧过的痕迹,看起来没有受伤。

“不愧是上善珑玦。这样都杀不死你。”那名黑衣人开口。声音非常沙哑低沉。

赵子义听了。转过身去。顿时怒气勃发。这些人。居然想要伤害王爷!拨出腰间地刀。挥刀指向那名黑衣人。“你是何人派来?竟敢行刺王爷!”

黑衣人看着他。轻蔑地笑了笑。“这里是癸丘境内。青越国地六王爷怎会跑这里来?死地。只会是一个不知名少年罢了。”说着看向上善珑玦。眼睛微微眯起。“听说上善皇族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一个暗护。你能安然逃过爆炸。想来便是那个暗护地功劳吧?不知他此时如何了呢?”

赵子义心中一凛。镜空术是最好地轻身术。但那样地爆炸。会没事吗?

“索愁湖是吗?”上善珑玦终于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是为钱。还是为国?”

为钱。自然是作为杀手。有人出价杀人;为国么。索愁湖众毕竟还是癸丘人。就算是杀手也总有些报国热血。

索愁湖?赵子义心下微惊,居然是癸丘境内最大的杀手组织索愁湖,听说里面的人不仅武功厉害,设局刺杀更是能与天下第一的惊枭相比。刚才以两辆马车左右围住王爷的马车,将炸药放在最靠近王爷的地方,然后以死士引爆,其手段酷烈还真是让人胆寒。

黑衣人被道破身份,也不惊慌,淡淡道:“想不到王爷身在青越,也能知我癸丘索愁湖。萧将还是小看王爷了啊。”

上善珑玦微微抬眼,“萧将?索愁湖第一智师,我真是荣幸,不是么?”

“么”是还未出口,上善珑玦突然发难,手中软剑化作一道惊虹直扑过去。萧将刚才一直在戒备,然而在看到这种速度时也不免震骇——早听说上善珑玦天资卓绝,然而在十四岁时能修到人剑合一,未免太有些惊世骇俗了。

不容他多想,剑已到眼前,举刀不及只得急退。身后是茶棚,刚刚的一声爆炸,似乎将里面的人都吓呆了,此时一个个站在哪里动也不动。

萧将一路退,撞翻了桌椅,撞出了茶棚。终是拉开了一些距离,刚要横刀相抗,只见红光一闪,刀上已溅满鲜血。

茶棚里,上善珑玦静静站着,轻握软剑,仿佛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站着,从未动过一样。萧将眼神一冷:那两名商人,此时已双双毙命,倒在血泊里。除了脸上惊愕的神情,根本一丝反抗也来不及有。

缓缓抬头,向那个在杀人时脸上神情也未变分毫的少年看去,心里泛起丝丝凉意。那个人,从一开始要杀的便不是自己。只是,他自认未露破绽,上善珑玦他是如何识破。萧将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上善珑玦眨了眨眼,看起来便有了一股少年的纯真,怎么看也不像眨眼间取人性命的杀神。对萧将这个问题,似乎想了想,道:“你攻击子义时。”

在爆炸后,萧将攻击赵子义时,他看到那几个人,手不自觉地向腰间摸去,脸上是凝神细看的表情,全无慌乱模样。

其实从停在茶棚前时起,他便觉这些人不对劲,也是因此被稍微分去了心神,才没有在爆炸之前及时察觉。若非镜以身相救,只怕他此时不死也重伤。想到镜,眼神不由便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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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稚子何辜同蝼蚁

萧将扫了眼茶棚里的其他人,目光在那个小娃娃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个癸丘国最大杀手组织的第一智师,脸上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想不到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青越国六王爷,居然会因为一个孩子而下不了手。www.65txt.com”

这样的暗示已经足够。一直不出声的小娃娃忽然震天响的哭了起来,趁着上善珑玦微微愣神之际,女人抱着孩子冲了过去,其余几人分从不同角度向上善珑玦发起进攻。

赵子义看的目眦欲裂,大喝一声:“谁敢伤我王爷!”跳过去想要挡住众人,却被茶棚老板拖住。

索愁湖此次出动的都是一流高手,即便不能与赵子义相抗,但要阻他一阻却不是难事。

那边,女子在要靠近上善珑玦之时,将手里的孩子抛了过去。上善珑玦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用袖子卷起孩子,三样兵器已逼至面门。足尖轻点,身形已如一阵风般向后飘去,手中软剑再次发出夺目光彩。

现在跟前一刻的情形很像,只是退的人换成了抱着孩子的少年,而进逼的一方却变成了三个人。那孩子本是在大哭,眼下却似没了声息。

此时秋意索然,天地寂寥。阳光并不耀眼,轻风也很温柔。

前后的路,不见人影,看不到尽头。

再退,后面是树,树的叶枯了,落了,还是树——所以,退无可退!

萧将的眼神登时如手中的刀一样,见机不可失,闪电般刺向上善珑玦的胸口。与此同时,另外两人的攻势已到。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此情此境以一敌三?

上善珑玦左手抱着孩子,忽然不再管萧将的刀,软剑只向着左边两人挥去。萧将闪过刹那疑惑,难道他想两败俱伤?

他地疑惑很快得到解答。就在刀刺破上善珑玦地衣裳时。再不能推进分毫。只觉后背一凉。接着整个人飞了出去。

而上善珑玦自出师后。软剑所到。从无活口。那两人瞪大眼睛。再不甘也只得饮恨而终。

萧将中了一剑。挨了一掌。却没有死。慢慢地爬起来。死死地盯住那个突然冒出地白色身影。

镜还是一袭白袍。此时却很狼狈。还可见身上有不少血迹。衬地一张脸更有些病态地白。看着萧将。眼神睥睨。“敢伤我。哪能让你活。只是……”只是什么还未说出口。却突然猛咳了起来。虽然拼命压抑着。也好一会儿才停下。嘴角已溢出丝丝鲜血——看来虽然护着上善珑玦从马车里逃了出去。却是受了不轻地伤。加之刚才运功从后面攻击萧将。此时伤势更为沉重。

上善珑玦缓步走到萧将身前。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你走吧。别人或许会为癸丘而杀我。你却只是一柄刀。握在他人手里地刀。”

萧将闻言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地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上善珑玦。上善珑玦静静回望着他。眼神镇定如恒。过了好一会儿。萧将收回视线。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赵子义也已结果了那名刺客跑了过来,看到王爷无事,这才放下心来。见萧将离开,忍不住问道:“真的让他走吗?”

上善珑玦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轻声说:“是一把好刀,可惜选错握刀的手。”

“选错了,自然能再选,再选时对了就行。”镜咳了几声,若无其事抹掉唇边的血,说了句。

赵子义这时才看到他,上善珑玦的两个明卫暗护,至此才算真正见面。

上善珑玦依旧看着那个方向,“好刀并不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在别人手上发挥作用,也是一样。”

赵子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完全听不懂,他刚刚有问刀吗?还有,为什么镜跟他同样是护卫,却能跟王爷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他还是先跟着王爷的呀。

突然看到上善珑玦怀里的孩子,忙走近了去看,一边问:“王爷,这个娃娃怎样了?”

上善珑玦往怀里看了一眼,那张小脸蛋上满是青色,小眼紧闭,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却是没了呼吸,早已断气多时。

赵子义已看到孩子的脸,大惊之下呼道:“王爷,他怎么啦?”

“他死了。”上善珑玦说的很平静,只是双眉又极细微地皱了下。

赵子义脸色沉下来,那些人为对付王爷,居然拿一个不到二岁的孩子做饵,简直是没有人性。再看向那孩子时,多了分沉重,不知这小娃娃的父母,在不见了孩子后是什么心情。

让王爷抱着一个死婴总是不好,赵子义伸出手想要抱过来,“王爷,我去把他给埋了吧。”

上善珑玦抱着不动,很是淡然地说道:“这孩子浑身是毒,子义你不要碰。”

赵子义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禁慌了神,“那王爷你,王爷你——”

“我无事,子义不必担心。”他一直隔了袖子抱着,即便中毒也不会很深,等会用内力逼出便可,“你去找个地方,挖了坑,我将这孩子埋了。”

“是,王爷。”赵子义虽然担心,但王爷的话他从来不会违背。只好去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为那小小的孩子造个安息之所。

小小的土堆,里面是一个幼小无依的魂。上善珑玦蹲下身,轻抚着那一抔黄土,淡然的语气里有一丝极罕见的温柔,“孩子,但愿你能找到你的爹娘。”

静默片刻,赵子义脸上闪过恨恨之色,道:“王爷,想不到索愁湖的人这样凶残狠毒。”

上善珑玦站起身,摇头道:“不是,他不是索愁湖的人。”

“啊?”赵子义吃了一惊,“那个女人不是索愁湖的人?”

上善珑玦再看了那个土堆一眼,向不远处的镜走去,一边道:“不是女人。”

赵子义更为不解,然而当他再次看到那具尸体时,便明白了王爷是什么意思。原来,那人戴了张女人的面具,镜不知何时将面具撕了下来,露出那个人原本的样子——一张年经男子的脸,以及脸颊左方,那一抹黑色弯月。

没了马车,只好步行到前方的城镇再买一辆。这点路对三个习武之人来说本是小事,但奈何有一个重伤之人。镜的伤确实很重,根本没法自己走路,又不肯让赵子义背他。赵子义感激他救了王爷,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在一边小心劝着。

上善珑玦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走过去,一句话不说地坐在镜的身后,运功给他疗伤。赵子义有些担心,王爷今日对敌已耗去不少内力,自己体内还有毒要逼,这样不知要不要紧。

镜却愣了下,回过神来想拒绝时已是不及。上善珑玦很快收功站起,脸色有些发白。赵子义扶着他,担心地问:“王爷,你没事吧?”

上善珑玦只是摇头,镜也跟着站了起来,看来好了许多,脸色却很难看,口气也很差,“怎么会没事?之前已经疗过一次伤,又激战半晌,还中了毒。况且先前的爆炸不可能一点影响也没有,现在再来一次,真以为自己是神了。”

赵子义一时没空理会他对王爷的不敬,听到王爷之前已耗损内力地为镜疗伤过,不由更加担心,“王爷?”

上善珑玦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睁开,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依旧只是对着赵子义摇头,然后看向镜,还是淡淡的,不太有感情的声音,“到前方的城镇,镜留下养伤,什么时候伤好,再回来。”

镜本要继续抱怨,闻言住了口,看着上善珑玦的眼神有些奇怪。然而他看到的那双眼睛,依旧平静无波,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禁感到很是挫败,他好歹是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在暗护里混了那么久,却一点也猜不出一个小他十二岁少年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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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陌上相逢未识君

这是文敛第二次上普弥山的普珠寺,同样是为哥哥们祈福。www.65txt.com最近四哥已耐不住,但母亲说一定要在家过了年才许远出游历,所以只好先跟着二哥跑跑商路,当个免费的保镖。

母亲说这个时候求的平安符最是灵验,所以她今日便带了晓环出来。本是只要两个的,那普珠寺的大和尚却给了她三个。说三是圆满之数,一本为全,若即非一,便当三数。后面还说一大堆,听得她云里雾里的,只好接过第三个。

可是这多出的一个要给谁,家里要出远门的只有两个哥哥,难道要自己戴着吗?

其实她今天也是想带格桑出来散心的,自那天后,格桑完全变了一个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了笑容,不言不语。李漾白也更加冷漠起来,文府中人不知二人间的纠葛,也不便过问。她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多陪陪格桑,想要再看到那样灿烂的笑。只是,似乎不能啊。

文敛跟晓环下了山,文府的马车便在下面等着,然而车夫却不在。不远处有个凉棚,是专供人休息的地方,此时那里围着好几个人,都是在山下等自家主子的赶车人。晓环看了眼,恨恨道:“那个阿东,叫他在马车边等,却跑的不见人影。小姐,你在车上等一会儿,我去把他揪过来。”

文敛好笑的看着她,“不怪他,是我们下来的早。晓环你唤他过来便是。”

晓环脸上犹自忿忿,将文敛扶上马车,怒气冲冲地往凉棚方向走去。文敛嫌一个人坐在车里闷,便坐在赶车的位置上,吊着双腿不停晃,很是惬意的样子。

来这里八年了,她不仅适应的很好,还有那么多真心关爱自己的家人。前世的事,她已快要想不起来了,即便是做梦,也只有一点点零碎的片断。这样,很好。

文敛像个真正八岁的孩子一样,很是开心满足地笑了。时已近午,算算时间,刚好赶回去吃饭,娘做的海椒酿子,她可爱吃着呢。

文敛正想得开心,突然旁边一人走过来,很有礼貌地说道:“这位小小姐,打扰了。”声音疲惫中带着丝焦虑,“我家主子生病,想向小小姐讨些水。”

文敛转过头看他,三十来岁的护卫装扮,却不像寻常护卫,虽然她不常出去逛,却也能看出这个人不是临江城的人。一边说话时,不时看向旁边的一辆马车,眼里有浓浓的担忧。

文敛点点头。听到那一辆马车里传出低低地咳嗽声。似乎很严重。她爬进马车。将早上出门时带地水囊拿出来。还一口没喝过地。

“给你。全拿去吧。”文敛递过给他。

那人非常感激地接过。不迭声道着谢:“真是太感谢了。只是在下出门在外。实在拿不出什么相谢之礼。若拿银两。又怕唐突小小姐了。”

文敛对着他笑了笑。“一壶水而已。况且我要回家了。也是用不到了地。”

那样地笑容让他愣了愣。因为不怎么像一个小孩子地笑容。咳嗽声又响了起来。再没心思探究。匆忙向文敛告个罪便要转回。

文敛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翻出身上地平安符递过去。脸上浮起淡淡地笑。“这是我给两个哥哥求地。不过多了一个。你拿过去给他戴上吧。说不定病就马上好了。”

那人愣愣地看了她片刻,接过去,简单说了句:“多谢。”然后匆匆回到那辆马车上,将东西递了进去,并低声说了几句。扬起马鞭时,向着文敛的方向点了点头,一挥鞭,马车渐渐行远了。

晓环刚好回来看到,不由好奇地问:“小姐,那是什么人?”

文敛淡笑摇头,看着远去的马车,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一个过路人而已。”

晓环“哦”了一声,也不再问,瞪了眼垂头跟在后面的阿东,喝道:“还不快上车送小姐回去。”

那阿东是个二十来岁的朴实小伙子,听话地乖乖驾了马车回文府。

文敛从头看着,只是淡淡笑。却在马车走了一段距离时,不知为何,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刚才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马车已经走远,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了。晓环奇怪地跟着望了一眼,不知道小姐要看什么。

与之相反方向,另一辆马车上。赵子义担心不已,出了癸丘国界不久,王爷突然生起重病。沿路请了几个大夫,吃了药却不见好转。一定是被炸药余波伤到,没有及时治疗,后来又连连耗损内力,再加上中毒,这才生病的。

镜被留在了那个小镇养伤,他本来是希望王爷把病治好了再回京。王爷说不行,一来不知那要杀他的人有没有安排其他人手,在外面多呆一刻也是危险;二来他此行甚密,何人将他的行踪泄了出去,越早回京查知的可能也越大。因此,他只得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可是,每每听到王爷越来越嘶哑的咳声,他便心痛如绞,同时对那些要害王爷的人也愈发痛恨起来。

因为赶得急,王爷甚至不让住宿,到了这里才发现水囊里的水没了,这才不得不向人去讨些水。王爷喝了水后似乎好了很多。专心赶着马车,却听得王爷淡淡问了一句:“子义,这个平安符是怎么回事?”

声音虽然有些嘶哑,语气还是平日的样子没变分毫。刚才忘记向王爷说了,赵子义坐直了身,恭敬答道:“回王爷,是刚才送水的小姑娘给的。说是求给自家的哥哥,正好多了一个,所以这个给王爷。”

上善珑玦此时的脸有些病态白,神情却依旧淡然。端详手中那个很普通的平安符,或许是因为不曾见过这样民间的符,所以极难得的多问了下,听赵子义说后,微微侧了侧头,语气有丝疑惑,“小姑娘?”

赵子义虽然惊讶王爷今天的好奇,还是尽责答道:“是个**岁的小姑娘,将水给了属下后,听到了王爷的咳声,便将这个也递给了属下。”说着自己似乎也疑惑起来,有些迟疑的继续道,“那个小姑娘,身上好像有些不同。”

后面一句本是他在自言自语,不想上善珑玦听了问道:“不同在哪里?”

这下更吃惊了,平日王爷除了国事外,连皇上的事都不怎么过问,今日却对一个面也没见过的小女孩儿在意起来。难道是从不生病的王爷,病了后变得更有人味起来?一边不解,一边回答道:“她看到属下时很镇定,从头到尾神情似乎都没变过。属下从未见过那样镇定的孩子。”当然,王爷不算在内。

上善珑玦不再说话,看了那个平安符一眼,收入怀中。他在马车里,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淡定却不脱稚气的声音。

不过是陌路相逢罢了,只怕今后都不可能再见。闭了眼,靠在马车里休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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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缘起缘灭缘未解

为什么?为什么呢?这样的结局不是没想过,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www.65txt.com她天真开朗,可是并不笨,五年的时间,就算身边的人什么也不说,总能让她寻到些蛛丝马迹。所以,她怕了,不敢再探究下去,只想离开棘罗,快快找到李漾白。

在荒野中迷路时,不见人烟,只有凄芜。她告诉自己,格桑别怕,你要找到那个人;

在翻越大山累得摔倒在地时,她揪着蔓草自语,格桑,你能找到他的;

当长河横面,欲渡无船时,她绕路三百里,即便是险滩也要过去;

刚出棘罗时,因为什么也不懂,拿了吃的不给银子被一群人追在后面骂;有人见她是孤身女子,便要上前欺辱,她狼狈地将那些人迷晕逃开;好多个夜里错过宿头,只能在荒郊野外抱着身子挨过一夜。

所有这些,都不曾让她退缩,因为,她要找到那个人,找到李漾白!

然后突然有一天,她真的看到他了,当时,她多欢喜呀,只会那样傻傻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可是,可是——他却要赶她走,那个人却要赶她走!即便最后留下了,还是对她那么冷漠!

别人以为她其实很开心,每天还是可以玩得快快乐乐。其实她只是——只是,不想难过。离了族人,格桑便什么也不是了,所以她不想,连快乐也没有。所以,就算每个晚上难过的想哭,想要大声叫出来,她都死死忍住了。

她是格桑,格桑是幸福的意思不是么?而那个人,是李漾白呀,是从小跟她一起的李漾白呀。会给她摘花,带她去看小马驹,数天上的云朵,去河里抓虾子,那时的李漾白,从不舍的格桑难过。对她,甚至比对自己的妹妹还好。而慕欢一直只是静静地跟着他们,她喜欢慕欢,因为慕欢跟草原上其他的姑娘不一样,总是很安静,偶尔笑的很明媚。

那样的幸福,为什么,会突然,没有了?她不知道慕欢去了那里,更不知道李漾白去了哪里,每天在草原上,骑着马来来回回地跑。她在等,等他们回来,然后告诉他们说,小马驹长大了啊,河里的虾又多起来了,可是她一个人抓不到,要一起啊。等了很久很久,慢慢地明白,他们好像,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可是,没有了李漾白的格桑,还是真的格桑吗?还会真的幸福吗?所以,不惜和父汗翻脸,一个人跑了出来。路上的苦,她从来没放在心上,只是想着,突然见到自己的李漾白,会是怎样的高兴啊,总是这样想着,所有的辛苦就都不再是辛苦了。

可是现在。现在。慕欢永远不会回来了。李漾白。也不再是原来地那个李漾白。她找到他了。可是。为什么。又好像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这些天。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很多。比她之前所有地时间加起来地还要多。文敛很担心她。可是。她似乎要让她失望了啊。

格桑抬起脸。露出一个苍白地笑容。

这个时候。那个人应该在自己房里吧。好像这些天。难过地只是她一个人。那个人。还是冷冷淡淡地样子。当年李漾白很喜欢笑地。真地。真地是好怀念啊。

格桑这几天第一次踏出房门。转过弯。便到了李漾白地院子。跟她那日来时一样。站在庭院里最大地那株树下。脸上地笑容仿佛是刻上去了似地。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是这样笑着了。

就那样站着。静静注视那个房门。动也不动。像是要站一辈子地样子。或许。能够就这样站着。即便是隔了一扇门。知道那个人就在门里面。那么。真地这样站一辈子。也是幸福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极慢极慢地打开,仿佛那不是一道木门,而是有着千斤的重阀,打开的人,要费尽这一世的气力。

李漾白开了门,便看到了那个在青木之下,在秋风瑟瑟的庭院里,含笑而立的女子。看着看着,那满院的萧瑟之意,便仿佛都进了那个女子的眼里。

为何会这样,那双眼睛,从来只会装着快活的笑意的。

沉默的,像是要到了时间的尽头,两个人,都化作了风中的石刻。好久好久,格桑的眼珠转动了下,似乎这个时候生气才回归到身上。冲着李漾白笑了笑,不若平日强装的笑,也不是很久之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你一直是想我走的,对不对,李漾白?”格桑的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只是最后那三个字时,带了一种低低的,咏叹般满足的叹息,让他的心,莫名一扯。

面对着她,他依旧没有表情,语气冰冷地说:“你本不该来。”

“是吗?可是不来的话,又怎么知道该不该呢。”还是那样平静的语气,今天的格桑,很怪异,这让李漾白隐隐觉得不安。却听得格桑轻轻叹息一声,“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认为我是不该来的,因为,我还是见到你了呀。”

“那又怎样?”李漾白冷漠到底。

格桑似乎微微触动了下,声音低了许多,“是啊,那又怎样?你现在是不肯跟我回去的了,就算让我留在你身边,也是不可以的吧。”说着,有些企盼的看着李漾白。虽然早死了心,在看到那张依旧冰冷的脸时,还是忍不住失望了下。“果然是不行么?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走?当年,为什么要走?”

望着执着要个答案的女子,李漾白说不出话来,他不想伤害她,从来都不想,哪怕发生了那些事情,他还是想要保护她的。然而他想保护的女子,为何依旧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他不明白。老师追寻的答案里,是否能解他困惑?

看他不说话,格桑的面容终于一点一点哀伤起来,“你们都不说,其实,我知道的。是因为慕欢对不对?”李漾白一震,冷漠的表情开始有了裂缝。格桑低下了头,不看他,“慕欢死了,是——大哥做的吧?”

“你、谁告诉你的?”李漾白开口,声音异常艰涩。

格桑还是低头,“没人告诉我,我猜的。每次问到大哥,大哥总是躲躲闪闪的,父汗沉着脸,不许我提你。后来,我在大哥的帐篷里找到了慕欢的镯子,慕欢从不舍得脱下,给我看都不行,因为是慕欢的娘留下的,是不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慕欢其实,可能已经死啦。”李漾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格桑她,从来都不笨,他知道,却还是没想到她能聪明得猜到许多事情。这些事,他其实并不想她知道,否则,也不会选择离开。格桑抬起了头,看着他慢慢地问,“你走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很恨大哥,对不对?可是,为什么要走呢?或许,可以告诉父汗的呀。”

虽然有些事不想在格桑面前提到,李漾白听得最后那句,还是忍不住冷嗤一声:“你真以为你父汗不知道么?”格桑脸色一白,看到李漾白说完这句话后,眼里浮现的愤恨,不禁打了个寒颤。或许是不想她看到自己此时脸上的神情,李漾白将脸侧过去,“真烈部的索多钦可汗,会允许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事么?既然不说,自然是……”

自然是什么李漾白没有说下去,但是,格桑听明白了。父汗知道而不说,自然是,代表他默认了,默认了,慕欢的死。所以李漾白才会对她不理不睬,才会对她那样冷漠,因为她是,他杀妹仇人的女儿和妹妹。

或许早就是猜到这点,所以现在全明白时,居然不是觉得伤心绝望,反而是有了一种解脱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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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更了今生痴与怨

格桑抬眼,慢慢看向他,“所以也是恨我的,是吗?”

李漾白震动了下,却紧闭着嘴不说话。(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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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声音轻忽起来,“如果,如果我不是真烈族的公主,不是父汗的女儿,也不是大哥的妹妹,李漾白,你会跟我在一起吗?还会赶我走吗?”李漾白依旧不说话,格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果然,还是不行吗?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若是放下能更快乐,便不要太执着。李漾白,我现在请你放下,好不好,反正,反正我不会再回棘罗啦。”

李漾白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我修行不够,做不到,所以——所以你还是回去吧。就当从来没找到过我,当这世上,没有我这个人。你回去后——嫁人生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就——忘了我吧。”

格桑呆呆的看着他,脸上也没什么激动的表情,那样静静的,似乎还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眨了眨眼,“原来,你这么不想看到我啊。还是,还是要我走么?”喃喃地转过了身,真的向着外面走去,“这样的话,我就不要呆在你面前好了,走了,走了的好。”

看着格桑一步一步走出院子,走出自己的视线,李漾白要用尽此生的力气才能保持着站姿不动。格桑走着走着,晃了下,差点跌倒在地上,她站直了身子,跨出一步,却似乎再没力气走第二步。

李漾白蓦然惊觉不对,飞扑过去,刚好接住格桑颓然倒下的身体。一个照面之下,吓得魂飞魄散——格桑此时,满脸惨白,血顺着嘴角,止不住的往外淌。

李漾白甚至不敢用手去擦拭,此时的他,仿佛回到了幼年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抱着格桑,前所未有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格桑,你、你怎么、了?”颤抖地不成语调。

格桑看着他,神情很安详,甚至有一种,夙愿得偿的满足,“李漾白,你终于肯抱我啦。”

“不要说话,我抱你去找大夫,找大夫。”

“你忘了,我就是大夫啊。”要起身的李漾白浑身一颤,了悟之下震惊的看向她。格桑朝着他轻轻一笑,那笑有一种久远了的味道,“我服毒啦,这样就可以走了,走的远远的,你就不用再看到我啦。”

“我没有要你那样走!”压不住地恐惧丝丝冒出。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了哽咽。“解药。解药在哪里?”李漾白在她身上慌乱地找着。

“没有、没有解药地。不要找啦。”血已经染红李漾白地白衫。可还在流。没有停止地迹像。李漾白闻言震住。呆呆看着她。格桑还是笑。“这种药是巫庙密制。没有解药地。我本来想着。能走出这里。可是。却没有。果然。我总是输啊。”

李漾白仿佛在片刻间镇定下来。他那样看着格桑。眼里空空地。什么也没有。就连声音。也似乎在一瞬间被抽掉了所有地情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格桑想努力地笑笑。但因血流地太多。已经虚弱起来了。“因为我回不去啦。我和父汗闹翻。被他赶出族里了。所以。所以你也要赶我地话。格桑就。就没有地方可以去啦。”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跟自己打了个赌。”格桑咳了下。吐出更多地血。唇已失去血色了。“我想找到李漾白。告诉他格桑要跟他在一起。虽然。虽然有那么多地理由。可是格桑要试试。或许是我想错了。或许。或许李漾白可以不在乎。总之。要试试。”格桑认真地看着他。极力露出一个笑容。“现在好了。我输啦。果然仇恨……像你们……中原人讲地……一样。是不可以……生活在……一个天空下地。我现在。可以去找……慕欢。向她说对不起。”

说到这里,格桑忽然紧紧拉住李漾白的袖子,脸上出现很慎重的表情,“我要走了,你要放下啊,因为李漾白,一直……一直都不快活。也不要,恨……恨我了。”说着又露出企盼的神色,“我可不……可以,喊你漾……漾白?在中原,这样……是……更亲近……的了。如果……我不是……就好了。”慢慢地闭上眼,声音已几不可闻,“可是,格桑很幸福呢,因为漾白,抱着格桑啊。”

最后一点声息消散时,眼角,终于有一滴泪,滚了出来,混着嘴角的血,慢慢滑落,落在衣襟上。

这个坚韧从不哭的女子,终于在临死前,躺在至爱之人的怀里,落下了第一滴,也是最后的一滴眼泪。

李漾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垂着头,良久不动。刚才格桑说话时,他便一直不再开口。此时,紧抿的唇,一丝丝血流了出来,一直握着的左手,松了开来——掌心,早已鲜血淋淋。仿似觉察不到,异常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女子,唇边的一丝笑容,让她看起来很安详,安详地只是睡去。

“傻瓜啊,怎么会——恨你呢。难道不知,就是为了你,才离开的啊。为什么,你要来,找到我呢?”随着轻风一样的呢喃,一直低着头的男子,眼里涌出的泪水,一点点,全滴在女子脸上。

仿佛感受到身边人的所想,闭着眼的女子,笑容更加满足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庭院里的风,起了又止,止了又起,来来回回,摇得头顶的叶“沙沙”的响,温柔缱绻,如低吟浅唱。

风啊,为什么总不会停止呢?头发被吹乱了,遮住了眼睛,让他看不清想看的人儿了。

李漾白小心地、仔细地、极轻柔地,将格桑唇边的血擦干净,那样小心翼翼,仿佛他触碰的,是一个梦。

抱着女子站起来,抬头看了眼比这院里的树要深远多的天空,流露出一丝况味不明的笑,低低叹息了声,忽然说道:“烦请小姐转告一声,说漾白无心再留,这便告辞。数年相待,漾白谢过了。”

文敛从院门外慢慢转了出来,孩童的脸上染了层淡淡的悲意。李漾白低头温柔的看了怀中女子一眼,然后就那样,抱着格桑一步步走了出去。

“先生,就这样走了吗?”看着李漾白出了院门直向大门外去,还是忍不住问了声。

李漾白脚步未停,轻柔的声音传来,“我只想带她去一些地方,无关紧要的东西,还带着做什么。”

文府的下人看他抱着格桑一路走出去,一个个都很惊异,可是谁也不敢上去问什么。

文敛垂首站在那里,她并不感到有多悲伤,虽然她其实很喜欢格桑,尤其她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但毕竟不是文家人,于他人的生死她向来淡漠,所以,只是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感到了,这深秋的凉意。

格桑她,是个勇敢的女子,比很多人都勇敢。这种人,应该得到幸福。

如果她现在祝福,会不会太晚?

文敛也抬头看天,露出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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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竟日暧阳漫街行

冬天啊,终于到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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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有代谢,四季更替然。李漾白来文府五年,虽然除了教书外,几乎都是在自己房里不出来,和人交住的不多。但毕竟住的久了,文府的人,多多少少对他都有些感情。知道他走了时,大家都觉突然,一时还难接受。文离和文巽,情绪低落了好多天。倒是文老爷子看的开,沉默后只说了句:“终究要走的。”

文敛听了,还是有些感慨,先生那日走的太干脆,原来五年的时间,也没能让他在离去时有一点点犹豫。先生,是个很冷情的人,这样的人,不是无情,只是很少有什么能让他上心,而一旦心里面认准了的东西,那便是,到死都不会改。

格桑姐姐死了的话,希望先生以后的生活,不会太苦。

因为到冬天了,文离上次带商队到稍远一点的锦州,进了一批冬衣回来。文家有自己的衣坊,而锦州棉布是很出名的,所以早些买来入库,还可赶在别家前制了冬衣,抢占先机。

文离现在将文家的那些铺子,打理得更有声有色了,并且还积极拓展其他行业。文家的经营主要是玉器、服饰和铺面,其中又以铺面的买卖最大,东街有一半的店面是属于文家的。这些店面,一半拿来自己开店做生意,另外一半则赁给了其他商人做买卖。单以地面来算,文家可说是临江城最大的地主。

这天文敛的两个哥哥都在,天气也很好,冬日暖阳。文夫人看文敛这些日子来总有些恹恹的,不太有精神,担心她总闷在家里会闷出病来,于是打发了两个儿子带她出去好好逛逛。想着过了年,文离文巽都要走,恐怕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了,文敛便也很乐意的答应,至于那两个,更加不会有意见,恨不能天天带着妹妹出去玩好。

于是,过了午,文家的三个小主子,加上一个婢女晓环,热热闹闹地出门逛街去了。

出了珠禄巷便是东街,是临江最繁华热闹的街市,文家的商铺基本全在这里。文巽撩开帘子,前后看了看,当下道:“这里没啥新奇,左右不过些做买卖的商铺,小五难得出来一次,我们不若去西街,那里新鲜玩意儿多。”

文离坐在马车里,淡淡接了句,“你是这几日跟着我看烦腻了,对你来说没新鲜感吧?”

文巽被料中心事,讪讪然笑。他最近跟着二哥跑,对东街这一带熟得要烂掉了,几乎可以闭着眼从头到尾数出那些个招牌名。文敛好脾气的笑笑,“原也没什么,就听四哥的,去西街好了。”

“哈。”文巽顿时精神起来。“就说小五最贴心了——阿东。听到没?去西街。嗯。就先从曲艺街开始好了。”

“是。四少爷。”阿东一扬鞭。马车便朝着西街方向去了。

文巽在马车上忍不住兴奋。滔滔不绝起来。“小五你不知道这西街什么都有:杂耍啦。唱曲地啦。斗鸡地打拳地。各种稀奇古怪地玩意儿。在露水台那里。还有个拍卖场啊。听说不论是活物还是死物。只要是有人想要地。没有在那买不到地。”

文敛听了倒还没什么。晓环却听得睁大了眼睛。还不迭声地问:“真地吗?四少爷。真有那样地地方啊?”

“那当然。”文巽难得有人如此捧场。赶紧找了个现成地例子。“喏。前些日子就是那个娄敬宇。在那里买到一只小狼崽。听说是从吉尔台丝草原捕获地。美地他整天抱出来炫燿。我也看到过。比平常地狗要漂亮就是了。”

最后那句话。明显是心有不甘。故意贬低。文敛笑了笑。文离不由低声嗤道:“真是。不知谁才是最小地那个。”

文巽假装没听见,晓环是真的没听到,她完全沉浸在文巽刚才讲的话里了,“哗,吉尔台丝,那么远啊。”

“当然,那是在青越极西的地方了。哦,对了,二哥明年春天要去的,不就是西边吗?”

听文巽如此说,文敛也看向文离。文离点点头,“西边虽然比不的东边繁荣,但那里有这边所没有的皮毛、草药和其他许多稀奇的东西。但因为路远,加之不好走,很少有商队到那里去,我想试试。”

文敛听了点头,二哥本就很有经商头脑,又有胆气,这样相信不用几年,就会成为一个很成功的商人了。只是,“此去路途遥远,怕是要一年吧。”

“嗯。”文离点头,然后看着文敛笑了,“不过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赶的回来过年。到时,也给小五带匹小狼回来。”

“嗯,谢谢二哥。”文敛乖巧地道谢。

“啊,可惜我也是要走了的,要不二哥给我也弄只回来,一定比过娄家小子的那只。”文巽唉叹。

文离与文敛只是相视一笑。

几人说笑着,很快便到了曲艺街。文离吩咐阿东将马车赶到露水台那边等着,自己一行人慢慢从这边逛到那里去。

曲艺街是一些乐伎的聚集所在,临江民间最优秀的乐师大多出自这里。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说的是有一个叫或灵的美丽女子,是当时唱歌唱得最好的歌伶。每当她登台献唱时,四周的鸟雀便都会飞聚过来,围着她旋舞,风会停息,流云止步,台下的众人迷醉,从没有谁能清楚地听出她唱的是什么。有一次,正当听众沉醉时,忽然被一声鹤啸唤醒,醒来后只看到百鸟随着一只巨大的白鹤远去,上面依稀坐着两个人。再看台上,或灵早已不见了。大家都说,那一定是芝华山的仙人爱上了或灵的歌声,将她接到仙山去啦。

这是一个在坊间流传很广的传说,文巽与晓环听得津津有味。文巽转过头,看到文敛一脸淡然的表情,不由嚷道:“小五你一点也不像个小姑娘,小姑娘哪有听到故事还是你那种无所谓的样子。”

文敛笑笑,“我有在认真听啊。”

“才怪,”文巽撇嘴,“听到仙人你都没反应。”

文敛眨了眨眼,带着一点点狡黠,一点点调皮,道:“那是因为我在想,那个仙人说不定是妖怪来的,他迷上了或灵,所以扮成仙人将她给带走了。”

“呀,怎么会?”晓环吃惊地瞪大眼睛。文巽也盯着她看,似乎是因为从没想到,小五居然也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那个讲故事的老乐工听了倒是呵呵一笑,道:“这个小姑娘也没说错,本来这个传说就有很多种说法,我刚才讲的,是大家最乐见也最爱听的一种。另外一个说的比较多的,就如小姑娘讲的一样,那所谓的仙人,其实不过是妖怪所变。”

“啊?小五,你是不是早听过了?”文巽更感惊奇。

“不是。”文敛笑着摇头,说了不是便不再言语。

听了故事,文巽拉着大伙儿去看斗鸡。那场面真叫一个热闹,鸡毛漫天飞,观众扯着嗓子,在这样的季节下也能看到那汗珠颗颗往下滴。

文离往场内看了一眼,不以为然道:“这都是些普通的比斗,没什么看头。”

文巽不服,“明明热闹着呢,你看那只黄色的,脖子上的皮毛都被抓掉了。唉呀,快看,它反击了,跳到黑鸡身上去了。”文巽大叫大跳起来。

文离还是不咸不淡的样子,“真真高级别的比斗,便是一动不动也能让人觉得杀气腾腾,呆愣如木鸡,却让对手不敢轻动。”

“说的好像自己很懂的样子,”文巽撇撇嘴,“那我问你,二哥你有斗过鸡吗?”

文离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下,摇头道:“没有。”

“那就是了嘛。”文巽一副“你不行,不要在这里显摆”的样子,“不懂就不要装懂,小孩子可不兴吹牛皮。”

文离颇觉哭笑不得,轻笑道:“什么叫不懂装懂?若你能装得别人都看不出,那懂与不懂又有何区别。”

文巽这下倒没闹了,认真想了想,“哦,那这是不是就跟所谓的气势一样?就算我武功比不过人家,可只要让他相信我比他强,让他不敢和我动手,那就是我赢了?”

文离点点头,有些赞许的意味,“是这个理儿。”

晓环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两位少爷,少爷们好厉害,讲的话她都听不懂。但二少爷说,不懂也可以很厉害。

文敛就有些无语了,二哥,嗯,很有做奸商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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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露水台下初遇情

几人一路逛着,看到有什么新鲜的物事,便由文离掏了银子买下,回府后作节日的礼物发了。www.65txt.com

终于来到露水台的拍卖场,人还真不少。四方形的拍卖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此处的负责人认得是文府的二少爷,忙请到了台上的贵宾位就座。文离差不多接手了文家的大半生意,而对外的接洽几乎都是由他来做,因此在临江城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了。

文巽在一边啧啧感叹,突闻的台下一片惊呼。

“啊,是狼孩!”

狼孩?大家都没见过,于是不由自主全将目光投到台子的正中央。只见不知何时,那里已有一个由铁链锁着的——人?

漆黑的长发,依稀可见的五官,修长的身材,与一般人无异。只是脸上和手脚上却长了许多毛。像野兽一样蜷缩着,很虚弱,偶尔抬头,那双眼睛完全没有人类的感情,而是充满了野兽般的气息。

从长相和体形来看,应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似乎周围的环境让她感到很不安,不时伸出手拉扯着脚上和手上的铁链,从上面干涸的黑色来看,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铁链的另一头是一个中年男子,用力扯了一下,地上的女孩发出低低的嘶吼声。那人很得意,向着周围一抱拳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个女狼孩是我在间断山脉捕获的,绝对不是冒充。大家请看。”说着走过去一把扯下狼孩身上的衣服,便看到身体上也长着毛发,也更加肯定这名狼孩是个女孩儿。那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强迫地面向众人,“看看这脸,再看看这眼神,那里是人的眼睛。真格的就是一匹狼的眼睛,看到没?”那人托起她的下巴,“这要吃人的模样,当初抓她时可是派了不少的高手,现在若不是饿了她七天,又让铁链子锁着,我可没这个胆靠近。这狼孩儿可是难见之物,我朱承平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真真见到的也就这么——”

一直安静的狼孩突然发难,扑向朱承平对着他的脖子就咬了下去。朱承平是练过拳脚的,加上狼孩七日滴水不进身体虚弱,一闪身便避了开来。狼孩一咬落空,扑倒在地上,再没了一丝力气。

朱承平有惊无险地躲开后,惊怒下对着倒地不动的狼孩拳打脚踢起来。使的劲儿很大,很快便见血了,犹似不甘心。台下的人被刚才一幕吓倒,本来蠢蠢欲动想买回去玩玩,现在都不敢了——开玩笑,饿了七天还锁不住,谁敢放家里。察觉到台下众人的态度,朱承平不由出手更狠了些。

“住手!”就在全场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任事情发展下去时,一个带着怒气的童音响起。

文敛冲向前去。两个哥哥怕她有闪失也都跟了过去。

“停下来!”文敛脸上隐现怒气。直直看着朱承平。而朱承平在那样地目光中。不由自主地便停了下来。甚至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小五。你怎么啦?”文巽小心地看着她问。小五几乎从来不生气。脾气好地连家里地老爷子有时也要感叹。可现在小五似乎很生气啊。虽然对刚才那个人地暴行他也很看不过去。可对象毕竟是一个狼孩。在平常人眼里。狼孩就是野兽。为了一只野兽而如此气愤。可不像小五了。

文敛却不理他。蹲下身。眼睛与地上地狼孩慢慢对上。刚才。她一直看着这双眼睛。原始、冰冷、兽性、没有感情。然而在她地眼里。却有一丝亲切。在她前世发疯地那些年。她哪里都不敢去。躲到了深山里。本以为不可能再活下来。然而到最后。不仅没有死。还将毒解了恢复正常。六年。如何熬下去地已不记得。或许是她披发发狂地模样被深山里地动物当作了同类。接受了她地存在。每每她被体内地毒逼得生不如死时。周围总会有一些这样地目光注视着她;在她精疲力竭躺在地上时。会走近舔她地脸。用头拱她地身子让她站起。叼来食物。她在那一世得到地最好。不掺杂任何计谋私心地对待。便是那六年啊。那段时间对她来说。是生不如死地炼狱。也是最为简单幸福地乐土。

文敛静静看着那双眼睛。看到里面噬血地光芒逐渐消散。一直狂躁不安地身体慢慢平静下来。文敛看向文离。表情已恢复到一贯地淡定。“二哥。我要买下她。”

文离刚才一直在看她。闻言只是点点头。自去与那个叫朱承平地人交涉。本来以为没人会买地朱承平听了以后喜不自胜。又见文离是个不过十来岁地富家少爷。想狠狠敲一笔。结果发现自己看走了眼。哪是什么小少爷。分明是一个手段高明地商人。

那边文敛为狼孩简单处理了下身上的伤,摸着她的头发轻柔一笑,“不要怕,我会送你回家。”

也不知她有没有听懂,看向文敛的眼神很温和平静,甚至向文敛蹭了蹭。看二哥那里已经谈好,便问朱承平要钥匙。朱承平吓了一跳,忙道:“小小姐,这可使不得,刚才您也看到了,脱了链子的话,这畜牲可是会伤人的。”

文敛只是向他伸出手,不说话。朱承平为难地看向文离。文离看了那狼孩一眼,安静地躺在那里,完全没了先前的暴躁不安。这狼孩似乎和小五很有缘,小五从来没对什么这么上心过,既然是小五想要的,他自然会尽力去满足。对着朱承平点点头,“按我妹妹说的做吧。”

看朱承平还在犹豫,文巽不耐烦了,“叫你给你就给呗,有我在,不会让小五受伤害。”

朱承平最后将钥匙递了过去,然后便紧张地盯着文敛。看到她将那狼孩手上脚上的铁链全解了开来,额上不禁开始冒汗。

文敛轻轻拍拍她,低低呜咽了一声,用膝盖和手着地站着。因为身体虚弱,站的也不稳,靠向文敛,在她的裙子上蹭了蹭,有些依恋。

文敛低声笑了笑,“给你取了名儿吧,嗯,就叫妩妩。”

妩妩似乎能听懂,或者是能明白文敛脸上的笑容所代表的意思,低低“呜”的一声,颇为欢快的样子。

朱承平在一边看得呆掉。文巽呵呵一笑,道:“哇,小五真厉害,连狼孩都听你话耶。”

晓环有些怕,躲在文敛后面扯她衣袖,嗫嚅着问了一句:“小姐,你要把她带回去吗?”

“嗯,先带回家,等她体力恢复,便让她回自己原来的地方。回去了的话,希望不要再被人抓住。”说这话时看了看朱承平,朱承平讪讪一笑。

文离去找来了阿东,将妩妩抱上马车。今天的西街行结束,一行人赶回文府。比之出府时,除了买的一些稀奇小玩意儿,还多了个女狼孩——妩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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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月夜狼啸苦追寻

回府后见带了个狼孩回来,众人都很稀奇。(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围着妩妩不住打量,嘴里啧啧称奇。妩妩很紧张,警惕地看着所有人,只有靠在文敛身边才会稍稍安心。

这事自然惊动了文府的三个大家长,文老爷子知道她对妩妩的处理方法后,问了句,“小五不打算驯化她?毕竟她是人。”

文敛看向像孩子一样紧抓着自己衣裙的妩妩,目光顿时柔和起来,那眼神,便像是一个慈母看着自己的孩子。“无论是谁,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想妩妩她,应该会更喜欢山林间的生活。我没有必要,也没有权利,要她过人的生活。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文老爷子点点头,不再说话。

文敛将妩妩带到自己的院子,文夫人不放心,毕竟那是一个狼孩儿,是与狼一块儿长大的。一直要让文巽在旁盯着才放心,后来见人越多,妩妩便越紧张躁动,但只要文敛用手拍拍她,就会安静下来。大夫过来看时,根本不让靠近,最后只得留了伤药,让文敛来动手上药。文夫人终于放下心来,不再担心文敛与一个狼孩共处一室。

本来想打水给妩妩清理伤口,然而妩妩离开人类与狼生活一起太久,基本上习性已经与狼相差无几,怕水怕火,只得打湿了帕子给她擦试。上了药后,饿了三天却对端来的食物不理不睬。文敛想了想,让人端上来一盘鲜肉。看到妩妩趴在地上,用牙齿撕咬生肉的样子,晓环觉得毛骨悚然,文敛在旁静静看着,脸上是温柔的表情。

入夜后妩妩显得很精神,若不是体力还不曾恢复,只怕便会四处窜了。但是畏火,有人来文敛房里时也会显得紧张,也不敢到床上去,文敛只好叫人在自己的床下铺了一层被子。

到了中夜,府里的人都已沉睡,却又被一阵狼嗥声惊醒。声音是从文敛的房里传出,众人担心文敛出事,全只披了睡袍便都跑过去了。文夫人刚跨进文敛的院子愣了下,只见两个儿子站在房门外,文巽看到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此时房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声息皆无。文夫人担心的不得了,边走边喊:“敛儿,你怎么了?”一边问两个儿子,“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站在外面不进去?”

文巽朝房门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苦笑,“小五不让我们进。”

文夫人和文若虚都停住脚步,微感疑惑。刚要问,房门已轻轻打开,文敛小小的身子从一片黑暗里走了出来,神情镇定安宁,与平常无异。

“爹。娘。我没事。”

文夫人忙走向前去。拉住她上下打量一翻。确定她确实没有少一块皮肉。这才放下心来。问道:“敛儿。究竟怎么回事?”

“是妩妩。因为一直与狼生活。便染上了狼地习性。夜间不睡。会发出长嗥。”说着侧了侧身子。让门外地人可以看到房里地情景。

几人一眼看去。心尖儿忍不住抖了下:里面一点光亮也没有。也不知文敛是怎么走到门口地。此时他们看过去。却发现黑暗中有两点幽绿地光。闪着森寒地气息。看久了。会让人觉得浑身发冷。像整个人坠到了冰窖里一样。

适应里面地黑暗后。依稀能看到是一个人以四肢着地地姿势立在那里。文敛轻轻叹息一声。“妩妩不习惯人地接近。你们这么多人进去地话。她会害怕。”

文巽摸摸头。表情有些费解。“可是小五。她为什么一点也不怕你呢?”

文敛朝他露出一笑,很是纯真,“这个,我也不知。”

其实心里知道,或许是前世有过跟狼相处的经验,所以虽然是完全的转世,但眼神和动作都给妩妩一种熟悉感吧。

文若虚见文敛无恙,再看了眼房里的狼孩,皱眉说道:“让她留在你的房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既然你自己也说不留她,那早早将她送走才是。”

文敛点点头,“妩妩现在还很虚弱,等她完全好了后我便让她走。”

可能是文敛离开的时间长了点儿,妩妩有些不安地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文若虚再看一眼,便要带着妻儿离开,却听得一声更为粗重的狼嗥自远处传来,“呜……欧……”尾音悠长。众人还在愣神之际,房里的妩妩变得异常兴奋,发出一声一声的回应,改为脚掌着地,一摇一晃地便要出来,只是见到几人挡在门口,略为迟疑,最终看向文敛。

文若虚眉头皱得更深,“难道是收养她的那匹狼寻到了这里?”

文敛此时走到了妩妩身边,蹲下来摸着她的头问:“是妩妩的亲人吗?”

妩妩用嘴咬住她的袖子向外拖,神色很着急。此时狼嗥又起,似乎在询问同伴在何方,是否平安。妩妩顾不得拖文敛,松了嘴以狼嗥回应。或许是妩妩报了平安,外面的狼嗥声听起来不再似先前焦虑,低缓了许多,像是在呼唤同伴回归。

妩妩焦急地看向文敛,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文敛是她唯一感到亲切的人。文敛安抚地拍着她的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文若虚对她摇头,“现在城门紧闭,只能明早将她送出。”

文敛低头沉默片刻,抬头看着妩妩的眼睛,轻轻说:“现在不能去,等天亮了,我带你去找你的亲人。”

妩妩静静地与她对望,或许明白了文敛的意思,仰着头发出几声狼嗥,外面的同伴似乎迟疑了下,最后传来长长的一声狼嗥,便再没了声音。

妩妩有些泄气,靠着文敛蹲下,垂着头发出低低的呜声。

文若虚此时说道:“看来她要早点离开了,明日送她出城与外面的狼的会合,现在抓紧时间多休息。”

“嗯。”文敛答应一声,向母亲和哥哥告声晚安,领着妩妩回房里休息。

门外的几人也就各自回了房。

第二日一早准备送妩妩出城,文巽想着能看到真的狼,很兴奋,一定要跟去。文离无事,便也一道,由于不放心他们几个,文若虚带着护院林根木一起——五人加上妩妩向城外去了。

因为妩妩害怕与其他人共处,便和文敛另坐一辆马车,以防万一,文若虚让林根木赶车。昨晚的声音是从北郊传来,到了城外的林子,文敛让妩妩下了马车,一路嗅着找去,众人将马车靠在路边,步行跟在后面。一直到林子深处,妩妩停了下来,神情变得激动,仰首一声狼嗥。

过了不一会儿,便有另一声狼嗥响起,听声音还是在不断接近。妩妩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也向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起来。动作迅捷,两个未学武之人根本跟不上。文敛着急下,只得叫文巽先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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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兄妹重逢返人境

也没多久,文敛便看到了妩妩,四哥站在一边,愣愣地看着前方——让妩妩欢快喜悦,不时用头相互蹭着的,那个大家以为是狼的妩妩的亲人,居然是,一个比妩妩更像人的另一个狼孩!

大家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用双掌和膝盖着地,没有一丝人类感情的眼睛锥子般地向众人看来,明显也是狼孩一个。(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然而除去这些,却更像一个与文巽差不多大的少年。身上围着一块不知什么动物的皮,从祼露的部分没有看到多少跟妩妩一样的毛发,脸上五官清晰可见,不看那野兽一般的眼神,细看下来,模样还非常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吁口气。文若虚纵然见过许多人事,口气里还是不免带了点不可思议,“没想到,居然是兄妹同被狼抚养。”

文离也叹息般说道:“见到一个本是稀奇,却让我们看到一对,还真是开了眼。”

文巽却有些沮丧,“还以为能见到真正的狼。”

相比之下,文敛的表情要平静许多。有另外一个狼孩相伴,妩妩应该更会快乐。

或许是之前做好了交流,那个狼孩看到出现的众人,虽然戒备,却没有敌意。而妩妩在看到文敛来了后,便跑过来,咬着文敛的衣袖想让她过去。

文若虚拦住她,神情郑重,“不要过去,他们毕竟是与狼一起长大,很有可能会攻击人类。你没有自保能力,过去的话太危险。”

妩妩见文敛不动,很着急,嘴里发出呜呜声,不时向另一边看去,显得很担忧。文敛奇怪之下,细看过去,这才发现在那名狼孩身上有不少伤口,还有干涸的血迹。眉头微微蹙起,对文若虚说道:“爹,我想她是让我过去看伤,你仔细看,那个狼孩身上有很多伤口。”

文若虚看过去,那些伤口很明显为钝器所留下,先是微微吃了一惊,既而了然道:“是了,想是他在妹妹被抓后便一路跟着,只是没有机会接近。这一路上定是遇到了不少人,人们见了狼孩这种东西,向来是群起攻之。而想抓了他们卖钱的也不在少数。”

文敛听了露出沉思的表情。妩妩见她不动,不由更加用力了些,都可听到布帛的撕裂声。文敛抬头向文若虚看去,“爹,我过去看看,我想他不会攻击我的。”

文若虚还未说话。文巽不迭声叫了起来。“这怎么可以。万一他要是凶性大发。小五你哭都来不及。”

文敛不说话。只静静看着文若虚。静默片刻。文若虚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文巽与林根木在一边小心盯着。一有不对。立即将文敛带离。

文巽在后面嘟嘟囔囔。却也打起十二万分地精神跟着。

文敛慢慢走过去。那名狼孩全神戒备。却也只是戒备。文敛静静看着他地眼睛。到了他面前。也只是静静站着。一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或许是文敛身上地安静气质让他觉得没有威胁。也或许是妩妩在一边地低语让他也跟着选择了相信。总之。无论哪一种原因。他在文敛地注视下渐渐放松下来。眼神也变地柔和了些。

文敛现在才八岁。即便站着也不比他高半个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小手摸向肩上地伤口。轻轻问:“痛吗?”

听不懂文敛地意思。但看得懂文敛地动作。低呜一声。眼里闪过一种奇异地神色。竟似乎是怀念。然后也像妩妩一样。向文敛蹭了蹭。妩妩在一边显得很高兴。发出奇怪地“嗬嗬”声。

文敛心中生起一种怀念的感觉,此时的情形让她忆起前世那六年,与深林里那些兽类相伴的日子。虽然它们不懂说话,但做出的一切皆出自本能,如果将你当成了朋友,便是一生都不会改变的事。尤其狼的忠诚与孤傲,一旦认同,是至死方休。

她还记得,有一次发作掉下山涧摔断腿,就是那匹瞎了半只眼的老狼在她身边整整守了半个多月,每天给她刁来食物。等到她伤好离开后,它便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每一天的中午去那个山涧晒会儿太阳。看到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亲切的样子,依旧只慢慢抬头看她一眼而已。

现在这两个狼孩,或许是感念自己的相救之情,因为狼是最懂得报恩的动物;也可能只是,凭本能觉得她值得依赖,如此而已。

这样想着,便不觉露出温暖的笑,“妩妩有一个名字了,我也给你取个吧,叫赫赫如何?”

赫赫只睁着眼看她,没了冰冷戒备的眼神,这样的他们,就如初生婴儿一样纯稚无害。妩妩听了,又发出异常兴奋的“嗬嗬”声。

对于眼前的情形,在场其他几人看得都有些费解。看两个狼孩对文敛都不排斥,甚至还有些依恋,文若虚不由皱眉,“这两个狼孩,似乎与人相处过。”

文敛站在两名狼孩中间,向这里看过来,脸上是淡淡的笑,“我想他们,并不是一出生就由狼抚养,或许是长了几岁才如此。”顿了顿,脸上神情开始变得庄重,“爹,我改主意了,我想将他们留下。”

文若虚静静看着她,语气很轻柔,“为什么?昨天爷爷问你时,不是说要让那个狼孩走吗?我们此行,不也正是为了放走她?”

文敛回头看了赫赫和妩妩一眼,尤其赫赫身上的伤,让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我让妩妩走,只是想她生活的更快活些。可是现在看来,他们随时可能会被人抓去。原来没人发现的时候,或许他们在间断山脉可以活得很自在,可现在,回去了,只怕会面对无尽的捕杀。若是这样,”文敛认真地看着文若虚,“不如努力让他们回归人类,至少有人保护的话,他们可以没有生命的威胁。”

文若虚沉默片刻,问她:“虽然他们现在似乎很信任你,但要将他们带回府里驯化,你做得到吗?”

文敛笑了笑,“做不做得到,总要做过了才知。”

文若虚不再说话,文巽却抑不住兴奋了,冲着她喊:“小五你要驯化他们,四哥帮你。”

文离也笑了笑,道:“还有我。”

见他们如此,文若虚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文敛对着两个哥哥感激一笑,再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赫赫与妩妩,“你们以后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两个都不懂她的意思,却不约而同向着文敛更靠近了些。

其实文若虚跟文敛猜的没错,这两个狼孩虽然一出生便遭丢弃,但在三岁之前是由人抚养的。他们是孪生的兄妹,三岁前的记忆虽已淡忘,那影响还在。他们能对文敛表现出依恋,很大程度上是文敛给他们一种熟悉感,或许文敛身上和当初抚养他们的那个人,在某些地方很相像。

于是就这样,文府里文敛身边,从此多了两个狼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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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子之怒岂等闲

青越国朝堂

皇帝陛下很生气,大臣们俱惶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首发从知道六王爷遭遇伏击那日开始,陛下便一直阴沉着脸,没有笑过,连最得宠的明贵妃也不能使陛下稍微宽怀。尤其当六王爷患病的消息传来时,陛下有一个时辰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面无表情的坐在朝堂上。在这入冬的时节里,大臣们个个冷汗直流,甚至还有一名文臣昏了过去。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所有人都胆颤心惊,大气不敢喘,不敢高声说话,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

六王爷昨日午时回宫,本以为终于能松口气了,但是今日早朝看陛下的脸色,那口气竟是谁也松不下。

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钟,一名太监向总管太监任伦报告了什么,便见这位平素冷颜少语的总管太监,走到天元帝身侧,躬身说了一句。堂下群臣只见天元帝脸色缓和下来,顿觉这同光殿的空气也跟着松动,不约而同也都将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天元帝向堂下大臣扫过去一眼,群臣只觉那目光如钢锥般直刺刺投掷在自己身上,没人敢抬头直视皇帝陛下的眼睛。

“皇弟遇袭一事,众卿有何看法?”天元帝语气轻淡,声音里却饱含着令人不敢忽视的天子威严,而听到陛下如此问的青越国众臣,都不觉心里打了个突。

虽然当今天子有四位弟弟,除了四皇子上善琛在十岁时骑马不慎摔下,不治身亡外,其余都封了王爷,有了各自的封地。上善珑玦的封地便是在京城堰都,但因其未满十六,便一直住在皇宫。而能让陛下直呼皇弟的,便只得一个六王爷。

天子发问,臣子不敢不答,所以丞相边政等了一会儿见无人答话,便出列上前一步,对着堂上的皇帝陛下深深一拜道:“陛下,六王爷是在癸丘遇袭,若要捉拿刺客,恐怕先须向癸丘嘉喜皇帝发国书,请其代为剿杀刺客,并将相关人等押解至两国交界。”

天元帝看他一眼,语气没什么变化,“丞相,朕看你是犯糊涂了,跑到敌国去让他们交出凶手,你当癸丘的君臣都是三岁小孩。”

众大臣冒冷汗之际同时不解,陛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然而一旦开口直呼臣下官名,便代表陛下开始要不高兴了。边相向会揣测上意,女儿还是当今国母,平日上朝陛下不问他便几乎不开口,今日却为何说出这般话来。

边政似乎还不知陛下不高兴了。犹自说道:“陛下。六王爷何时去地癸丘。老臣并不知晓。想来是极隐秘地。如此。应是王爷在那边不小心露了行踪。引来癸丘国地截杀。我国与癸丘交战。双方正是紧张时期。六王爷突然现身敌国。正是给了他们机会。”

“边政。你地意思。皇弟在国外遇刺。全是自找地了?”天元帝地声音蓦地冷了一分。

“老臣不敢。”边政跪下来。额际渐现冷汗。虽然知道陛下不是真地斥他。那一声喝。还是让他感到了一阵寒意。

这时已经有人隐隐明白了皇帝地心思。也有些懂得了边政今日殊为异常地举动。另一名大臣站了出来。“陛下。丞相大人是想给六王爷讨个公道。只是事情发生在敌国。便没有那么简单了。首先六王爷行踪隐秘。癸丘国如何得知。以六王爷地谨慎。自行泄露地可能性极小。刺杀六王爷地人。除了索愁湖还有暗月教地人。近些年来。暗月教地势力已经渗透到青越。如果他们在青越查知六王爷地行踪。再告知癸丘对六王爷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边政听出是御史顾成言地声音。心里不由对他一阵感激。其他人也终于听出来那话中地意思。吏部尚书杜有年上前一步道:“陛下。顾御史说地有理。早在立国之初。我尊一帝便定下律法。暗月教不得入我青越。如今他们罔顾我国律法。甚至公然袭击我国王爷。其罪当诛。”

几个大臣一齐站出来。对着天元帝同时一拜道:“暗月教罔顾我国律法。袭击我王。其罪当诛。”

天元帝淡淡开口,“小小暗月教,何劳倾国之力。闻觉。”

“臣在。”一个年青的官员出列。

“青越的暗月教,没有存在必要了。朕本来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他们的行为,已经超出朕的容忍范围。”

“是。”短短几句对话,暗月教在青越发展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建立的势力,很快便遭瓦解。

“让主帅遇险,大丰驻地所有将官,降职一等。另,癸丘挑衅我国,立马修书一封,斥问嘉喜,边境陈兵五万,以做威慑。”天元帝语气里,无上的帝王霸气,丝丝显露出来,“犯我青越国威者,虽远不赦!”

群臣皆跪,高呼:“陛下圣明。”

天元帝淡淡看了眼一直跪着丞相边政,道:“丞相年老,处理国事恐力不从心,今日起,回家安歇几日吧。”

“谢陛下。”边政伏下身,领旨谢恩。

天元帝起身回宫,退朝。

文武百官恭送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到看不到皇帝的身影,大臣们才一个个自地上站起,抹了把额上冷汗。边政却似站不起来,一个年轻的官员过去扶了一把,边政站起身子后便拂开他手,独自颤巍巍地站着,仿似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其他个大臣见了,心里多少都有些感慨,自古伴君如伴虎,但堂堂丞相一朝国丈,只因说错话便被当廷斥责回家闲赋,换谁心里也不好受。连一直与丞相不和的大将军时宗,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一些落井下石的话便离开。

“边相。”那名年轻的官员不放心,喊了一声。

边政摆摆手,整理了下官服,不看其他人一眼,一步一步朝着宫门外走去。别人或惋惜、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眼神,都到不了他的心里。今天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陛下的真实意思,也没有人比他揣测的更接近。

不得不说,这样的结局,已是意料当中的好。或许是陛下看他多年安分守己,今日又不惜自污点醒群臣,所以给了他一个比较缓和的方式。

当六王爷遇刺的消息传来时,他便做了最坏的打算。六王爷是谁?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幼子,当今皇上最珍视的幼弟。暂且不论这份珍视有几分真情,以皇帝陛下对六王爷的一贯态度,有人胆敢对六王爷不利,那是的的确确犯了陛下的忌讳。

扫清青越境内暗月教势力,降职、威慑,那全都是表面上的手段,此次陛下是真的生气了,他看得出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他主动些,陛下或许还会给他几分薄面。

外人看他风光无限,既是一国丞相,女儿贵为皇后,还是当今太子的外公,然而他,宦海沉浮半生,如何不知官场事。做官难,在皇帝身边做官更难,他边氏一门荣耀,然大厦之倾,只需帝王弹指间。

陛下,不喜外戚势力过大。本来他与明宗相互牵制,一切还在陛下的容忍限度之内,然而却有人,做了一件惹陛下生气的事。

十三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他时刻不曾忘记,有此前车之鉴,如何能不如履薄冰,一步一步,都颤颤惊惊?

便是无今日之事,他也是打算要退了的。只是镜儿和曦儿,他是庇护不了了。他只能从旁提醒,不可插手其中。也罢,闲披蓑衣,斜风细雨,垂钧不归,是他向往很久了的事。从此,若能做一个富贵闲人,便是上天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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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帝王温情罕稀存

天元帝下朝后并没有急着去看上善珑玦,而是先在御书房召见了几个臣子。www.65txt.com上善珑玦遇刺,他当真震怒,但也不会忘记一个帝王应当考量的事。

足足有一个时辰,御书房里的密谈才告结束。天元帝留下了一名年轻的官员,其余人告退。

虽然留下一个人,天元帝似乎没有立马开口的打算。闻觉见陛下不说话,便也如雕像一般站着,低垂着眼。过了良久,听得陛下问:“闻觉,你父亲的病可好些了?”

闻觉颇感意外,想不到陛下将自己单独留下,开口竟是问父亲的病情。不过,心里虽吃惊,面上依旧声色不动,只恭敬答道:“回陛下,家父的病情已然好转,太医说,再休养几天便能下床。”

“哦。”天元帝露出淡淡笑意,这是这一个月来皇帝陛下第一次笑,而有此殊荣得见陛下笑颜的闻觉,手心已经开始在冒汗了。似是没看到他的紧张,天元帝点点头,续道,“闻卿身染重疾,监察院一切事物由你接管,这段日子来,你这个院使似乎游刃有余啊。”

“全仗陛下英明。”这种情形实在诡异,一直听父亲说皇帝陛下高深莫测,心思非常人所有及,他今日总算见到了。方才轻描淡写间决定数人命运,本以来将他留下是有什么要事交待,却不想是这样拉家常的话。尽管心里紧张的要命,脸上还是没有表露半分。

天元帝见了暗中点头,不愧为未来监察院院长的接班人,光这份不将情绪形于色的镇定功夫,同辈人中便少有人及,闻庐生果然教子有方。相较之下,他堂堂一国之君似乎就逊色些了。脸上笑容不由扩大了几分,淡淡道:“年轻人稳重些是好事,你下去吧,将朕交待的事办好,今后自有你发挥的余地。”

“谢陛下,臣告退。”闻觉慢慢退出去,一直走出宫门才轻轻吐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刚才陛下将自己留下的目的,然而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很明白了,只要他认真做事,陛下,自会提拔他。

上了一直等到宫门的马车,令车夫快快赶回府中。今日的事,他需要好好请教父亲。

天元帝在御书房沉思,宫人太监都遣到了外面候着。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天元帝抬头向着门外问了一句:“任伦,现在什么时辰?”

门外转进总管太监,对着天元帝弯下身道:“回陛下,该传午膳了。”

天元帝点点头。“传到晗麒殿。朕今日与皇弟一块用膳。”

“是。”对陛下此举。宫里地人早已习惯。任伦叫过身边地太监去司膳监传旨。自己随着御驾前往晗麒殿。

天元帝到来时。上善珑玦正躺在榻上看书。见了皇帝也只是慢慢坐起。下了榻行礼。天元帝扶着他一起坐了。看了他休息一天后依然有些苍白地脸色。尤其握着地那双手。明显瘦了许多。脸色便不由沉了下来。身边侍候地宫女太监。皆惶恐地低下了头。惟恐皇帝陛下拿自己来出气。

“珑玦。身体可好些了?”对着上善珑玦时。皇帝向来是温和地。太子虽然与这个小皇叔同岁。这等待遇。却是不曾有过地。

上善珑玦地表情很平静。并不认为得皇帝如此对待该要如何感激涕零。点点头道:“珑玦无恙。皇兄不必担忧。”

上善珑玦地态度。也并没有让身为皇帝地上善琅不高兴。相反。认为这才是上善珑玦理所应当地态度。只是再看到那张容颜绝世地脸。由于患病而瘦削下来。下巴变尖。望之依旧让人能忘记呼吸。更有一种怜惜时。脸色都可以用阴沉来形容了。扫了眼那些把头埋在胸前地宫女太监。沉声道:“你们怎么侍候王爷地。王爷大病初愈。怎可躺在榻上看书?”

一屋子的人顿时吓得全跪在地上,领头的宫女妍玉磕头颤声道:“奴婢知罪,请陛下开恩。”

天元帝确实觉得怒气有些难以自抑了,上善珑玦从小到大,连声咳嗽都没有过,这次居然遭人行刺,虽然有惊无险,但却生了一场大病,瘦成如今这个模样。

他,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虽然最初是为着先皇遗命难违,但从上善珑玦一岁到现在十三年,是他时常抱着哄着,教会他说话、走路、识字,从一个襁褓稚子成为现今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统帅。其中满足之情,不下于他治理一个国家。

看着这个孩子,他会感到心安。想他十九岁登基,朝中不服者大有人在,国境之外也有人欺他年幼,屡次挑衅。每每觉得无法承受时,只要看到上善珑玦那张不似凡人的脸上淡定安宁的表情,他便能沉淀平静下来,与所有的人周旋,直到他们一个个尽皆臣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已成为他帝王生涯中惟一的一丝温情所在,而这,是他在自己的亲生子女身上也感受不到的。可他视若珍宝的人,现在却有人胆敢谋害,他如何能不气。先前在朝堂上,作为一个帝王,他不能流露太多个人情绪,现在,他却有些不想控制了。

他养大的孩子,谁也不能碰!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的手,满腔怒气便突然遁去无踪。上善珑玦还是一脸平静,“不怪他们,皇兄不要生气。”

天元帝闭闭眼,对着地上跪着人淡淡道:“退下吧。”

一群人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天元帝看着上善珑玦,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珑玦,那些想害你的人,朕一定不会放过。”

上善珑玦听了没什么反应,静静看了他片刻,道:“皇兄做主便是。”

两人都不再说话,正好膳食准备完毕,天元帝便携了上善珑玦的手去餐桌用膳。

闻府

听完闻觉的话,躺在床上的闻庐生沉默片刻后,问:“陛下只说了这些吗?”

“是。”闻觉恭敬站在床边,看到父亲一副思索的样子,当下问道,“父亲,陛下此举是有什么深意么?”

闻庐生看着自己的儿子,并不马上回答,反问了一句:“你认为陛下有何深意?”

闻觉低头沉默,闻庐生也不打扰他,拥被坐着,只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抬头看到父亲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闻觉忽有所悟,恍然道:“陛下只是通过我给您传口信,这次的刺杀事件,陛下很震怒,要惩罚一些人,只是这惩罚的尺度却不便宣之于口。父亲做院长久矣,又跟随陛下多年,随意几句话,便可知陛下心意。”

闻庐生点头,脸上禁不住流露出骄傲的表情,这个儿子虽然才二十岁,但精明练达已不输院里干了十几年的老人,想来陛下也是满意的。“你说的不错,如今眼看与癸丘国的战事吃紧,却还有人在背后搞这些动作,尤其针对的还是六王爷,以陛下的性格,没有流血已经是看在一些人的面子了。六王爷不会在乎这些事,但陛下绝不会善罢干休——监察院,有事做了。好在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其实就算不好,以你今日的表现,我想陛下将事情交与你,也是放心的。”

“父亲的意思?”闻觉微微皱眉。

闻庐生笑了笑,“还不明白吗?今日陛下单独留你下来,除了让你给我传信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趁机考察你,听陛下的话,想来对你今日的表现还算满意。”

绕是一贯冷定的人也愣了愣,然后露出敬佩的表情。陛下果然不愧是陛下,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后面却隐含着数重深意。这便是做臣子的与皇帝陛下的差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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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功夫天成自本能

年关将近,天气愈发冷了下来。www.65txt.com文离已经不再带队出去,基本上留在家里与文巽多多陪伴文夫人,毕竟明年开春后,他们一去至少要一年才得回家。

算算文震与文艮离家快半年了,前几日兄弟二人双双寄信回来。文震所在的漠关早已是漫天冰雪,而临江位于气候温湿之地,难得下雪,文敛出生八年,也只见过一次而已,还是雪粒而无雪花。

三哥文艮在京城跟着御史顾成言,协助办了几件案子,渐露头角,很得顾成言赏识。此外,信里还提到另外一些事:六王爷三个月前在癸丘遇刺,皇帝陛下震怒;丞相边政一直在家休养,政事暂由御史处理;二王爷在自己封地胡作非为,陛下收回了他的政权,削减封地,使他成了个闲散王爷;太子殿下惹了陛下生气,被陛下训斥一顿,禁足三个月,还有堰都也在下雪,淡妆素裹,满树梨花,分外妖娆云云。

文敛听后只是淡然一笑,照样带着赫赫和妩妩整日躲在屋子里。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妩妩身上的毛基本已经除尽,与赫赫也学会了用脚走路。而文敛花了莫大的精神与气力,才让他们渐渐习惯了吃热食,不再畏水畏光,见到人的第一时间不再是做出攻击动作。至于说话,文敛想起都不免叹息,三个月了,却连一个最基本的单音节也发不出。

不过也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赫赫与妩妩,似乎会一种修练心法,而那种心法完全是在他们平常的行走睡觉时也能修练。文巽撺掇着文敛试了试他二人,结果验证二人已有不浅的内力修为。也正因如此,才能那么快学会用脚走路,四肢没有退化掉。文巽一时兴起,要教他二人武功招式,可惜赫赫跟妩妩除了文敛,谁也不让靠近。文巽只好先比划给文敛,再由她一招一式教给他二人。文敛抵不过他的哀求,只好照办,所以现在除了每天教赫赫与妩妩说话外,还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教二人学武。

至于那内功心法,众人经过讨论,一致认为是由先前收养赫赫与妩妩的人所授。并进一步推断,那人一定是个武林高人,只是后来或许老死,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总之不能再抚养他二人,于是最终被狼给收养。

奈何文敛实在没有学武天份,单只比划招式,经她之手后,往往最多也只能有七成像。本来也是,武功是讲求神似,文敛不曾学武,能比个七成像实际上已是难得了。文巽忍了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下去了,说就算是赫赫撕了他,也要亲自去教他们武功招式。他目前找不到可以教他武功的师傅,那能当当别人的老师也算一种补偿,所以,对于这件事,文巽表现出一种极为狂热的态度。

最后还是文敛无法,结合自己前世与狼相处的经验,想出一个办法。要让戒心极重的狼接受,首先便需要极大的耐心。好在文巽这次的决心很大,耐心也因此增长许多。

于是,每天文敛带着赫赫和妩妩在外面散步练习走路,或呆在屋子里学说话时,文巽便在他们可接受的距离坐着,然后一点一点靠近。并且,无论他们二人是否理会,都要用最真诚的表情跟语气和他们说话。就这样,经过一个月的艰苦奋斗,漫漫长途终于只剩一步的距离。

文巽压抑着激动,小心翼翼向他们伸出手,赫赫与妩妩奇怪的看他一眼,最后看向文敛。文敛笑着握住文巽的手,轻声对他们说:“他是四哥,要跟你们做朋友的。”

赫赫与妩妩虽然还不懂说话,但却很懂文敛的意思,有时文敛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们也能明白文敛是要做什么,或要他们做什么。

妩妩眨眨眼。此时换上少女地服饰。头发仔细地梳好用一根丝带绑着。不知情地人看了。只会以为是谁家地姑娘。模样秀丽。是个小美人呢。再看文敛一眼。文敛对着她鼓励地笑笑。终于迟疑地。将手放在文巽地手上——由于长年用手掌着地行走。手掌上长了茧。指骨也比一般十二三岁地姑娘要粗长些。还有些微地变形。

文巽激动地差点要跳起来。冲妩妩露出一个特大地笑容。结果吓得妩妩立马将手缩了回去。以他们话还不会说地情况。自然更不懂人地七情六欲。也不会笑。文巽地表情突变。即便是笑。也会让他们害怕警觉。

文巽呆呆地伸着手。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文敛一旁见了也不由好笑。拍拍赫赫。向他点点头。赫赫一动不动地盯着文巽看。老实说。被那样不带感情地眼神盯着。绝不是一件让人高兴地事。虽然现在赫赫地外表是个跟他差不多地少年。并且有种阴柔地俊美。只是那张毫无表情地脸。使这种美看起来呆板了许多。或许最终确定文巽没有恶意。赫赫学着文敛。握住了文巽地手。文巽有前车之鉴。不敢再表露兴奋。只微微一笑。

从此。除了文敛。文巽也成了他们认可能够接近地人。只是这种认可。是允许文巽地接近。而不会主动亲近于他。更不会像对待文敛一样。有一种浓浓地依恋之情。不过这样对文巽已经足够。因为现在他可以教二人练功。或许狼有一种天生地好学性。这导致了赫赫跟妩妩在学文巽地武功招式时。只看一遍便能完全模仿。演练几次后总是本能地加入改变。依着他们原来在野外地搏斗经验。将多余地动作舍去。不足地地方补上。文巽将他们改过后地招式记下。发现至少比原来强了一倍。于是更加痴狂地教他们。到后来已演变成三人对练。

慢慢地成果显现出来。赫赫可能是狼群里地领头者。无论是捕猎还是应对挑战。有着更多地搏杀经验。所以在懂得正确引导体内地真气后。进步飞速。文巽与妩妩二人联手都已不是他地对手。

妩妩虽然稍弱一点。但相对于文巽来说又强些。毕竟他们地内力。极有可能是才出生不久就开始修练地了。又比文巽多了实战历练。

自然界中的拼杀,是真正的生死决战,没有任何花哨可言,一丝一毫都讲求实效,每一个动作都不会浪费一点力气,纵跃撕咬,都以置对方于死地为最终目标。所以一切依求本能,偶有防守,也可能只是暂时欺瞒敌方的手段。

所以,与其说文巽教会了赫赫与妩妩招式,是他们的师傅,不若说是他们教会了文巽何为真正的招式。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将自身力量发挥到极致。这在文巽今后的学武生涯中,起到了他自己也完全预料不到的作用,甚至将之融入到武学,自创武功,开山立派,成一代宗师。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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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场烟火一场梦

“小姐呢?”晓环拉住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问。www.65txt.com

“小姐带着赫护卫和妩护卫出城了,两位少爷也去了。”

晓环顿觉无奈,“真是的,自从多了那一对兄妹,从不出门的小姐三天两头都往城外跑,连祭祖的事也不放心上。”

小丫头眨眨眼,满是好奇,“晓环姐,他们真的是狼孩吗?一点都不像啊,我还听林大叔说他们武功很厉害,连四少爷都比不过了。”

“自然是,你没看到他们刚来时的样子,小姐说狼孩怕人,所以小姐的院子几乎不让人进。我要照顾小姐,便时时能见着他们,看他们怎样由狼变做人。”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一股钦佩之情,“小姐那么小,可是那对狼孩除了小姐,谁也不让靠近,只听小姐的话。四少爷要教他们武功,还是小姐想的法子,可是现在四少爷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所以老爷才让他们做了小姐的护卫。”

“哇,小姐真厉害。”小丫头满脸崇拜。

“得了,得了,我要去找小姐试试新制的衣裳,如果不合适要赶紧改,要不下午的祭祖就来不及了。”晓环挥挥手,便要转身走掉。

“晓环,你说什么来不及了?”

晓环往发声处看过去,“啊,小姐,少爷,你们回来了。”

前面站的可不正是她要找的人,那样静静站立,露微微笑容,左右两侧一少年少女各卫一边,不知为何,她竟一时开不了口,迈不了步,觉得这样的小姐,她无法靠近。

文巽看她不作声,向前一步,眉头微皱,“晓环,你做什么呢?二哥问你话没听到吗?”

“啊。”她如梦初醒。忙迎了过去。“是新衣制好了。夫人叫少爷和小姐去试衣。”

“年年都要试衣。不就过个年嘛。”文巽嘟嚷着。颇为无奈。

文离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过年换新衣。是老辈传下来地习俗。意味除旧迎新。一切从新开始。你不耐。来年不在家过。有谁能管。”

“嘻。二哥说得是。那今儿晚地烟火。可得好好陪小五看。”

文敛淡淡一笑。“今后我有赫赫跟妩妩。四哥不必挂心。”

听到自己地名字。二人皆向文敛看来。脸上还没学会显露表情。眼里却是带着浓浓地依恋。

听文敛如此说,文巽登时蹦起来,哇哇大叫:“小五,你怎可这样没良心,有了护卫就不要四哥啦。”

文敛眨眨眼,一本正经,“是四哥说,以后不在家过年的。”

“我,我。”文巽瞪着她说不出话,有时他实在分不清小五是当真,还是在开玩笑,因为小五的表情,就远那样镇定,无论发生什么事,在她只是云烟过眼而已。

文离一旁看着摇头,“好了,都去试衣吧,莫要误了祭祖惹娘生气。小五,晚上的烟火盛会,你要带他们两个一起去吗?”

“嗯,虽然他们现在还是有些怕人,我们寻个人少的地方看便是。”看了赫赫跟妩妩一眼,文敛眼中有淡淡笑意,“多让他们接触一些寻常的物事,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

可不是,关在府里三个月一个字也没学会说,坐着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回去后便会主动开口了。虽然又用了三天才勉强会说自己的名字,也是很了不起的进步了。到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外,还会说文敛的名字和“你”“我”这样的单字。这让文巽很不平,因为他是除文敛外第二个可以接近他们的人,还每天对着他们念叨自己的名字,有时甚至对着他们唱:我是文巽我是文巽我是文巽我是文巽我是文巽——却依旧没让他们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不能不沮丧。

文家祭祖简单,没多大讲究,主要就一家八口,除了离家的文怀谷,也没其他叔伯族人。

摆好祭祖的果品与菜肴,文老爷子领着一干人等上香祷告,祝曰:“文家列祖列宗在上:佑我后辈,文氏一族,非有圣德,不求显贵,和乐安顺,儿孙有福,寿时有终。”

祝毕跪行拜礼,众皆庄严肃穆。礼毕起身,文老爷子向着管家曹芝方一点头,文府上下便忙碌起来。文夫人取出红包,文离、文巽、文敛一人一个,蹲下身将文敛抱起,满脸笑容,“过了年,又长一岁了,敛儿啊快长成大姑娘了,以后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离儿和巽儿也大一岁了,尤其巽儿,要更懂事些才行。”

“好啦,好啦,娘,每年都要说这些。大哥和三哥多好,可以在外面过年了。”文巽语气里全是羡慕。

“你这傻孩子,”文夫人无奈摇头,“真以为离了家一个人在外面快活么?你现在还小,自然不懂,以后长大了,便知外边不管有多好,总也抵不过在家里。”

文巽不说话,脸上一派不以为然的神气。

文敛搂住文夫人的脖子,轻声说:“娘你放心,敛儿会一直守在家里的。”

文夫人笑了,女儿家要守的,也不会是这个生养她的家,她只要文敛以后过得舒服顺心,那她这个为娘的也便放心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饭,文巽便坐不住,嚷着要去参加烟火盛会。文夫人也不愿扫他们的兴,嘱咐了几句,也便放他们去了。

烟火盛会,是每年春节时为了喜庆,百姓们自发组织的活动。众人聚在空旷处,收集了各色烟花,一边许愿一边点燃。其时家家户户都挂了花灯,河里也被形形色色的花灯填满,人人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在那样欢快满足的笑颜下,空中绽放朵朵绚丽的烟火,染得整个天空五颜六色,光彩夺目。

底下欢声笑语,天上亦热闹非凡。这是一年才一次的盛典,人人都盛装打扮,将一年的喜悦及来年的祝福,都在此时尽情挥洒。

文敛就坐在城里最热闹所在的那一处房顶上,赫赫与妩妩坐在她身边,抬头看天上那些绚丽的烟火,有丝丝不安,然更多的却是惊奇。眼睛散发着如初生婴儿般纯洁夺目的光彩,可与漫天烟火争辉。

看着人群里文巽跳上跳下,将手里的烟花一个个点燃了抛向天空,文离挑了个最漂亮的花灯,向她挥手而笑。在这隆冬之夜,竟是温暖如斯,不曾感到丝毫寒意。

这个世界,这场热闹,她仅在旁看,也觉那烟火点燃了她的双眼,人群里的欢声笑语,热了她的心肠。如果是一场梦,一场醉,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何妨长醉不醒。

人生一场虚空大梦,往事已矣,而她,只想抓住在手的那些东西,红尘中世事沉浮,她不沾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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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白狼少女现人前

少年背靠着大树,抓紧时间拼命调息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将内力运到极致,跑了将近半日,那些人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吧?

强忍着疲惫没有坐下去,也没去管散乱的头发与染满尘土的白袍,只是一个劲的恢复内力。这次那个人派出了一位长老和二名护法,誓必要将他带回去,正面相抗他根本无一丝反击之力,只能仗着绝佳的轻功潜逃。

什么时候,他居然沦落到有如丧家犬般,见了人只能四处逃跑的地步了。少年微微仰起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那沾了少许尘土的脸上,依旧可见俊美苍白。

少年的笑容突然一滞,缓缓将手放在腰间的剑上,眼睛平视前方,沉声道:“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现身?”

话音方落,四面各处顿时涌现不少人来,皆是白色衣衫,白巾蒙面。少年的前面,是一名灰袍老者和两名着青衫的青年人,老者一派慈祥,没有丝毫危险的样子,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笑容。然而少年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将剑抽出横挡在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老者慢慢踱步向前,在少年五步开外站住,躬身行了一个礼,道:“请少主随属下等回去。”

少年瞪视着他,抿嘴不说话。老者站直身子,叹口气,“少主,二首领令我等请少主回去,是要让少主继任大首领之位,实无加害之意。少主为何曲解二首领的一片好意,苦苦相抗呢?”

少年听了眼冒怒火,若不是知道打不过对方,此刻就要挥剑上去与之大大出手了。强忍着怒气,冷哼一声:“曲解?好一个曲解!我扶野今日随了你们回去,只怕就再无天日可见,闾丘风打的好算盘。而你们,”少年怒瞪着眼前之人,恨不得生撕了对方,“背叛我爹,全都做了他的忠犬!”

老者皱起眉,不过语气还是保持着恭敬,“少主,这其间的误会非三言两语说得清,大首领失踪下落不明,组织里不可一日无主,少主早些回去接任首领之位,对寻找扶首领也是百利而无一害。我等留在组织,非为二首领一人,乃是为了整个组织的利益,还望少主体谅。”

扶野冷笑,“古易慎,我往日尊称你一声古长老,现在,哼,你不佩。”

一直默不作声的两名青年,蓦地双掌齐发,向着扶野击出,古易慎一声“住手”还未出口,掌风擦着扶野的脸颊重重击在了他身后的树身上。树身一阵摇晃,无边落叶萧萧而下,伴随着一声“谁在捣乱?”一团碧色的影子在漫天树叶中直滚下来。

一众人等瞧得目瞪口呆。刚才注意力只放在对方身上。自诩武功高明地一群人竟是谁也没发现树上躲着一个人。就在那身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时。一道白色闪电掠过。定睛再看。早练就了天塌地埳面不改色地众人。也不由擦擦眼。不信自己所见。

只见一匹通体雪白地狼。直挺挺站着。高抬狼首神情傲然。看也不看四周围着地人。而狼背上。却懒洋洋坐着个身着碧青衣衫十三四岁地女孩儿。女孩儿冰肌雪颜。明眸善睐。神华内敛。掩嘴打个哈欠。漫不经心扫了发呆地众人一眼。拍了拍狼首便要离开。

古易慎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发掌地那一对青年一跃跳到女孩儿身前。将她拦下。女孩儿不为所动。安抚地摸着那匹雪白银狼。眼睛随意地向四周看去。对着右前方林子地某处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收回视线后静静看着拦住自己地人。也不说话。那神情仿似看两个无理取闹地孩童。左首青年沉不住气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偷听?”

似乎他对女孩儿地态度让那匹狼不满。恶狠狠盯着他低吼一声。即便取人性命如吃饭般寻常地人。心里也不由一惊。险些就要后退一步。

“白狼。不要生气。”女孩儿先顾自己地宠物。轻声安抚。那声音淡淡地带着一股镇定人心地力量。便是因她地突然出现而紧张起来地气氛也随之一松。再看向拦着自己地两人。脸上也不见害怕或不悦地神情。只是说道:“我本在树上睡觉。是你们闯了来扰我休息在先。又害我掉下树来。不是么?”

青年一愣,似乎是这么回事。

“飞驰,飞寄,你们过来。”古易慎看出眼前女孩儿不会武,只是所乘绝非普通的狼。浑身雪白的狼本已少见,何况刚才的速度,一流高手也不过如此,他带来的这些人,居然一个都不能将其拦下,虽然,这些人还不算组织里的好手。他摸不准女孩儿的身份,也不明了她的意图。方才的话已经涉及组织内部隐密,不知此人听去了多少。

此时顾不得扶野,反正他现在也逃不出去,反倒是眼前这骑乘白狼的女孩儿,虽然看起来年纪甚幼,不过十三四的样子,却能在众人的包围中安然自若,绝对不是寻常之人。慢慢走近几步,拱手问道:“老朽古易慎,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古易慎,惊枭的长老?没想到今天带赫妩出来与白狼玩耍,自己不过在树上睡了一会儿,本以为又是他们两个捣乱要把自己晃下树,结果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给围住了,还似乎莫名卷入其内部的事件。不过,她可不想惹一身麻烦回去。眼角余光扫向人群外的林子,那两个人可不要这个时候不听话才好。

文敛看着古易慎,笑了笑,“我叫什么与你们有一点关系么?我不过在树上睡觉,被你们打醒了掉下树来,现在我把这里让出,还不够么?”言外之意就是她一直在睡觉,至于他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隐密,她一个字也没听到,更没有兴趣留下来探听。

古易慎闻言倒是愣了愣,小姑娘说话就该有小姑娘的样子,但眼前这个明显是小姑娘的小姑娘,不仅说话老气横秋,似乎还将自己放在与他同等的面上,说的话也不是那么单纯。当下对文敛认真打量起来。

就容貌而言,很漂亮,但还不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乍看之下,或许先为其外貌所吸引,再看下去,便觉移不开视线,眼里的不再是一个女孩儿,那通身的淡定冷静气派,尤其一双眼睛,那么深,实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所有。只往那儿一站,见之心喜,却不敢靠近,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淡气息,隔绝了他人的亲近。

加上此刻身骑白狼,便更多了一层神秘,如此少女,所从何来?所为何事?

名叫扶野的少年眉头微皱,横身几步挡在二人之间,不看身后的文敛只紧盯着古易慎,满是戒备,“古易慎,她只是个小姑娘,与我毫无干系,你不要为难于她。”

文敛无语,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难道不明白,越是如此说,才越惹人嫌疑。惊枭的少主,竟是个如此单纯的少年?

白狼被这么多人围着,已经开始不耐烦。文敛不理身后二人对峙,哄着白狼便要离开,见她走近,两个手执长剑的人“刷”地将兵器抽出,横挡于前。意思很清楚,不让文敛离去。

扶野大叫一声跳过来,挥剑格开二人的剑,一脸怒气地看着他们,“惊枭什么时候对无辜之人也出手了吗?她不过还是个孩子,难道你们真要取她性命!这便是闾丘风教出来的属下!”

即便没有练武之人的耳聪目明,她似乎也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古易慎摆摆手,两名持剑的杀手退了下去。“少主,我们行事向来隐秘,不能被外人窥探行踪。不管何人,一旦得知我等任何消息,就算是大首领,也会采取与我一样的手段。”古易慎一边说,一边慢慢向二人逼近。

“你要做什么?”扶野惊怒。今天被围住,他本就不抱活下去的希望,然而若要连累旁人,尤其对方还是个没有长成的女孩儿,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

将扶野的愤怒不甘尽收眼底,文敛抬头,向着古易慎看去,只是淡淡一瞥,却叫这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长老辍步不前。文敛对着他淡淡一笑,“要留我么?”

突然伸手将扶野扯上狼背,在余人阻挡之前,白狼腾空一跃便跳出了包围圈,奔向林子深处,转眼间不见影。

飞驰、飞寄欲起身相追,被古易慎拦下。望着那二人一狼消失的方向,眉头深锁,露出一脸忧思。就在文敛离去的一刻,一直能感受到的那种压迫感也随之消失了。

林子里有人,且武功还要在他之上!

那如野兽般择人欲噬的气息令他不敢妄动,是以才眼睁睁看着少主而去。那个骑乘白狼的孩子,临行前的一眼,似是了悟了什么。古易慎垂下头,以旁人听不到的音量自语:“此去福祸难料,少主,一切要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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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报仇亦需有用身

文敛将人带到白狼平日的居所,跳下狼背,在一块大石上坐了,白狼侧卧在她身边,温顺如绵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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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野对着她深深一揖,“多谢小姐搭救之恩,在下扶野,此去要做一件事,若事成后能保得性命,定会回来报小姐大恩。”

再深深行一个礼,咬紧牙,转身就走。行不几步,忽然一个人影从他身边掠过,扶野大惊之下便要解剑相击。触手却是一片空荡荡,这下变了脸色,猛然转身看去,大为震惊,神情变了又变。终是紧握双手,站在原地未动。

文敛安然坐着,为白狼梳理毛发,颇为悠闲自得。妩妩抓着长剑,递过去给她,歪着头看白狼,又望向文敛,露出一丝无邪笑容。文敛将剑接过,朝妩妩温和一笑,“去吧。”

已长成亭亭少女的妩妩,闻言如孩童般欣喜,却有些迟疑地望向几步外的少年,文敛笑着轻轻摇头,“不要紧,妩妩自去玩罢。不要跑太远了,我们一会儿回家。”

妩妩重重一点头,脸上如孩童一样灿烂无邪的笑容,在看向扶野瞬间转变为阴鸷冷漠,如果伤害文敛,她绝对不会放过他——那双眼睛传递的,是这样一个讯息。

然后,扶野眼前一花,那个笑起来时如稚子,又能在瞬间转变为煞神的女子,便完全失去了踪迹。身上不由冒出冷汗,双拳握得更紧。再看向文敛的目光,更添一分复杂,带了一点敬畏。

那样的身手,即便是几位长老也不及,竟然只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子,看方才情形,似乎有些智商不足,但也能一眼看出,她对眼前这个女孩,极是信任依赖。

慢慢地,向文敛看去,他刚才不问姓名,是怕组织里的人会找她麻烦。而说报恩,他其实并无几分活下去的把握。

那么,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在身边,还带着一头不寻常的狼,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她救自己,真的只是偶然吗?

文敛一直看着他,此时见他看自己的表情,心里也能明白七八分。然而,她不想多做解释。将剑随手放在一侧,拍拍白狼的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应该回去了。

见文敛看也不看地自他眼前走过。越走越远。没有停下来地打算。终是忍不住发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救我?”

文敛耸肩。在心里自嘲一笑:看。即便起意是好。也总抵不过隔了肚皮地无休猜想。因为世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他人好。

救这惊枭少主。可说是她一时兴起。但或许将来真要他报了这份恩情也说不定。文敛站定。回过头去。对着扶野微微一笑。“你现在地功力。还称不上白狼地对手。什么时候能追上白狼。再去做你要做地事。性命总会多些保障吧?”背对他挥挥手。不知是向白狼还是向他告别。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这只是建议。你若要走。白狼也不会拦你。”

听到自己地名字地白狼。低低吼了一声。一直注视着文敛离去。直到她地身影被树木掩去。彻底看不见。

听了那一番话。扶野低头沉思。不错。他现在地武功连十八护法都打不过。惶论与号称组织里第一高手地闾丘风相比。今日若无这一人一狼。他已经被抓了回去。即便能保得性命。恐怕也再无得见天日之日。以前爹爹在时。他偷懒不认真习武。以为天大地事都有爹爹和那个人顶着。现在想来。实在后悔莫及。

他一定会找到并救出爹来。揭穿那个人地阴谋!

少年的脸上,此时是一片坚毅之色。

文敛慢慢向平时赫妩兄妹常玩的地方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些事情。赫赫跟妩妩的武功都很高了,但高到哪种程度她依然不知道,不过,应该要比那个惊枭的长老强吧。

四哥走了有五年,只不定时地捎封信回来,人却一次也没回来过。自四哥走后,她还是很努力地教赫赫与妩妩说话。四年前二哥给她带回了出生不久的白狼,因为不便在家养,她便在白狼稍为长大点时将它送到了这片林子,然后每天带着他们来此玩耍。他们虽然回到了人间,相对于与人相处的时间,反到是跟狼一起时更多点,便由他们二人教养白狼,除了狼的生存搏击之术,那二人甚至还让白狼学会了武功招式。

而在这个人烟罕至之地,她也可以没有顾忌地教他们一些东西。说起来,她前世的不幸可说都是源自于一本书。

那本书,武者得,习之可称雄武林;为将者得,研之能战场不败;为人主者得之,可霸天下。为了那本书,爹娘夫妻反目;为了那本书,不惜囚禁亲生女儿;为了那本书,从此天涯亡命;为了那本书,她失去最后的亲人,被逼成狂。而当时整个天下都争相夺取的奇书,却陪着她在深山老林渡过了漫长的六年颠狂时光,她清醒时唯一的消遣便是研读此书。所以在最后将那本书送到太子府时,她实则已对那本书倒背如流,当世没有人能比她研究得更透,理解得更深。

因此,她便拣些上面记载的武功心法与招式,教给赫赫与妩妩。这样一路练下来,她只知二人的身法越来越快,越来越轻,功力越来越深厚,却因未与人交手,便不知究竟厉害到哪种程度。

五年来,她不曾外出。这五年来,也发生了好多事,爷爷给她说许多有关那个预言、有关文家的事情。使她明白了,安安稳稳地想要在家养老,是件不可能的事,甚至为了保住现有的幸福,她也不能什么事也不做的只享受温情。

在她眼里,世人只分两种,家人与外人。对家人,她是性格温和性喜安静的小五;对外人——呵,对外人会怎样,其实她也不知道呢。因为,从没想过,当所谓的外人不与她想保护的人产生冲突时,她根本不管那些是什么人,她要怎么对待。

而一旦有了冲突,她在意的只是要保护的人,至于其他人,无论生死,又与她有何相干。或许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她会给那些人一点帮助,也不会因着自身的需求,便任意对他们加害。

说得明白点,她不算好人,但也从不打算做坏人。

沿着溪水向前,开阔处,那两个已经十七八岁身怀绝世武功的人,却像孩子一样在戏水玩乐,妩妩笑得很开心,至于另一位俊秀少年,看向文敛的表情纯真无垢,然而却不大会笑。二人飞向文敛,衣袂飘飘,迎着夕阳,身后的水珠映着霞光绚丽夺目,此情此境,不似人间。

妩妩扑过来拉住文敛的衣袖,向后一指,脸上还带着些许兴奋,“敛,水,飞过去。”

文敛抚额叹息,看来要让他们学会说完整的句子,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顺着妩妩所指看去,是一道瀑布,虽没有千丈飞泉的雄壮气势,那奔腾之姿依旧让人见之心旷神怡:

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

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依。

冷气分青嶂,馀流润翠微。

潺湲名瀑布,真似挂帘帷。

瀑布之后有一个可容十人左右的洞。这两人最喜玩的游戏便是穿梭于那道飞流之间,乐此不疲,实难让人相信最初他们还是惧水的。

对着他们,她总是觉得温暖,甚至比和文家人在一起时还多一种轻松与洒脱。牵着身边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少女,向几步外的少年招手,笑得点尘不惊。

“走吧,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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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何时青丝尽成霜

“扶向天失踪了?”文老爷子的语气颇为讶异。(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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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敛点头,这些年来爷爷告诉了她许多事,因此对这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也有一定了解。惊枭大首领扶向天,武功盖世,文成武德,可算是当世一大奇人。刺杀对象,上至朝廷重臣,武林巨擘,下至贩夫走卒黎民百姓,只要能通过他们的审查,付得起银子,从无失手过。

有人不明白,一个杀手组织还要什么审查。但自扶向天接手惊枭后,就定下了两大原则:死后有幼儿无所养者不杀,有高堂无所赡者不杀。至于所杀之人是否有罪是否该杀,却不在考虑范围,那人说过,有罪与否,世人皆没有资格判断,那么何妨交给上天。

莫要小看这两条,就是这二不杀,使得惊枭虽身为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却没有人反感其存在,无论是官府还是黑白两道,都不曾动过覆灭惊枭的念头。否则以惊枭时至今日的财力与隐藏在背后世人所传的无数秘籍宝藏,又怎会不引起觊觎之心呢。当然,没人打惊枭主意的另一个也是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它的神秘及无与伦比的强大实力。近百年来,无人知惊枭所在。

这样一个组织的首领突然失踪,若被江湖中人得知,绝对会引起不小的风浪。文老爷子看向自己的孙女,“小五,那惊枭少主你打算如何处理?”

文敛微蹙眉头,“他武功不高,性子也过于单纯,这样初入江湖只怕难保性命。我想留他一段时间,再任其离去。”

“嗯,”文老爷子点头,“你将他留在城外,不怕那些人再找去吗?”

“不会。”文敛抿嘴一笑,“我看得出来,那个惊枭的长老并不是真的想捉他回去,况且还有白狼在。”

文老爷子有些无语,那对兄妹已超出他的预料,又来一匹狼变成武林高手。他这个孙女,有些神奇的本事啊。

“不管怎样,惊枭毕竟是天下第一的杀手团,你贸然插手他们的内部纠纷,我怕这扶野会是引祸之源。”

“爷爷。”文敛端正坐姿,直视着眼前面露忧色的老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少主,可能会带来祸害,但是,也有可能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如今大哥身为边城守将,二哥行商出了青越国境,。三哥官拜大理丞,文家与朝廷已经分不开了。两年前,青越军直逼癸丘玄启城,与嘉喜帝订立城下之盟,天下统一大业更进一步,我——不得不早做提防。”文敛说着语气转为低沉,垂下了头。

文老爷子愣愣看着文敛。小五她。竟是想得如此深远了吗?

“那个预言。我不全信。可是。也不能不信。”慢慢抬起头。脸上一片肃穆。“爷爷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规划。不就是为了那最后地时刻吗?虽然不知未来如何。但。能多做些准备。总好过事后悔恨。”

小五啊。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这些年原来一直都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吗?竟是默默做了那么多准备吗?难道。那两个孩子和那一匹白狼。不是小五一时兴起。而是为了今后地长远打算?绕是历经人事百态地老人。此刻望着面前低眉顺目。意态安祥地孩子。眼里也现出震惊。不知该说什么了。

老人默然良久。喟叹一声。“小五。你长大了。”

文敛低头不语。

思索片刻后。文老爷子站起身。似是下定了决心。对文敛说道:“小五。你跟我来。”反身走入书房里间。

文敛虽觉奇怪,也什么都没问的随着走了进去。里面她很少进来,不过是一张床榻而已,有时爷爷会在此间午休。

文老爷子在墙上按了几下,床头边露出一个洞口,文敛见了,倒没露出多大的惊奇表情。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随我进去。”

沿着台阶一直往下走,然后是长长的通道,两侧每相隔不远便镶了一颗夜明珠,散发出淡淡柔和的光亮,足以照明。

文家虽可说是临江城首富,但这样拿夜明珠当火把用,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文敛跟在自家爷爷身后,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笑。虽然知道爷爷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些年来也被告知了许多事,但听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条地道是我二十年前秘密建成,为了行事方便,也是以防万一。统共有两个出口,一个在城外,一个在城内。目前为止,通往城外的那一个还没有启用过,一旦启用,便表示我文家已到最后关头。”文老爷子说话时不曾停步回头,步子一贯地稳健,只是语气低沉了许多,“这么多年来我未曾告诉任何人,你爹也不知道。你可知为什么?”

文敛静静跟在后面,二十年前,岂非表示得知预言之后便开始做了准备。闻得发问,想了想,已明了其中原由,却回答道:“孙儿不知。”

文老爷子脚步微顿,叹笑道:“你这孩子。”摇了摇头,他自是知道文敛不说的原因,毕竟为人子女者,不可妄加评论生身父母,难得文敛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明白事理,“我原也不该如此问你——你爹,是个好儿子,好父亲,但他性子过于温和,行事讲求端正明白,不知变通。五年前你二哥中毒,激起了他的怒气,与巡检使硬抗,虽然显露了难得的血性,但处事太不计后果。且他从小读的圣贤书,对君王的忠心根深蒂固,如果知道了那个预言,一定是痛苦两难。

“你大哥三哥自不必说,能为国效力,是我们青越人应有之本份。你二哥从小立志成为一代大商人,他在这条路上走得非常开心。我们文家世代经商,能看到自己的孙子有如此志向与本事,我很欣慰。今后会将一些产业交给他,但却不能让文离知道。

“当年我文家先人文省三将所有名下的产业转入暗地才得以保全,几百年下来,其实有很多已经脱离,到我手上掌握的,还不到当年十分之一二,就这些,还是我几十年来努力的结果。我本打算将这些全交与文离打理,若能再次掌握天下经济命脉,或许至少可以像四百多年前一样,保住文家众人性命。后来有了你,似乎验证了那则预言,我便想,也许四百年后我文氏一族可以有更好的结局。所以,我亲自教导于你,便是希望可以有一个人能够接手我所做的事。小五,你没有让我失望,你的表现超出我的预期。小五,爷爷可以放心了。”

这样的话却让文敛皱起了眉头,默默注视着前方那一个背影。在她十三年的生命中,与爷爷在一起的时间多过与爹娘相处,而记忆里一直高大到可以撑起天地的身影,此时看来,似乎已有些佝偻了。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可以看到那满头白发。

青丝何时霜染,岁晚年华易去。

爷爷他,原来已经这么老了啊。

也不知转了几个弯,终于到了尽头。文老爷子推开门,带着文敛出了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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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笑语迎人斥纨绔

正当气氛有些僵硬时,忆香面上带笑,款款走了过去。www.65txt.com

“娄二少真是好大的火气啊。”语中含笑,既柔且媚,尤其那个“二”字咬得重了些。文敛听了暗暗称奇,这人前后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变化。她方才早到了,向身边的姑娘问明原由后,靜靜地在旁听了一会儿,直到此时才走了出来。

文敛颇为好奇她接下来会如何处理。

娄敬宇看到她,气焰稍稍收了些,脸色依旧难看,口气也很冲,“忆老板,我今日一定要见到盛颜,你说怎么着吧。”

忆香不紧不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过丫鬟送上的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在娄敬宇暴跳如雷前开口说道:“既然娄二少的规矩是银子,咱们就用娄二少的规矩来办吧。盛颜是我们楼里的头牌,一般人见一面不过百两。但娄二少是什么样身份,自不能与一般人的緾头比,至少也要比过屋里的那个主儿,是吧?”

听过这些话不禁有些退缩,娄家是财大气粗,但娄家却不等于他娄敬宇。平日里花天酒地,只要不太过份,大哥便都由着他。狎妓争緾头的事,传到家里面去,他恐怕得不了好。只是他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若就此回去,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在临江待,硬着头皮回了一句,“那当然,姓宣的他给了多少银子,本少爷奉陪。”

忆香将茶杯放在桌上,掖了掖鬓边发丝,不慌不忙伸出一根手指,“不多,一千两而已,再加一颗南离珠。我听说娄大少爷前些日子得了块炎璃玉,若拿了这块玉来,那一千两银子就不用了。”

娄敬宇听得冷汗岺岺,一千两对他来说已是一笔大数目,何况还有南离珠。那是癸丘才有的宝珠,价值千金,即使娄家这样的珠子也不超过五颗,居然有人随随便便就扔给了一个青楼女子。至于炎璃玉,大哥确实有,但却是拿来做镇店之宝用的,他若去说要来付嫖资,只怕大哥会不顾手足情,活劈了他。

忆香好整以暇看着他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白,头上冒冷汗。周围的人看向娄敬宇的目光,不由都带了点兴灾乐祸。谁叫娄敬宇仗着娄家是城里最大的商贾之一,平日对他们这些人摆尽脸色。

文敛在楼上一直看着,此时微微皱起眉头,抬头问身边一语不发的文老爷子,“爷爷,娄敬宇口中的宣嚣,是宣家的那个庶出之子吗?”

“不错。”文老爷子往那扇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点头道,“以庶出之身,风流成性,不从文,不习武,不学商,流连烟花之地,以青楼为家,名声比娄敬宇更坏的一个人。宣谓却对这个儿子极度放任宽容,不管族人如何说要将其逐出家门,宣谓顶着各处压力,任他挥霍。有人说是宣谓对其母情深,所以对她的儿子也极度溺爱,从不苛责。”

“是这样吗?”文敛听了淡淡反问一句。

文老爷子看向她。笑容爬上脸庞。摸了摸了文敛地头。“小五能看穿?我方才所说。是外面有关这位庶出之子地流言。实际情况其实了解地也不多。不过。就是那一点不多地东西。可以看出那宣家地小子不简单。单论经商才能。恐怕与你二哥也不遑多让。”

文敛低头沉思。

娄敬宇似乎缓了过来。往那个房间地方向看了一眼。冷声道:“我自然比不过人家。没有他地好相貌。也没有一个不管做什么都由着来地亲爹。不过人家或许并不一定靠老子。就凭那张脸。到哪里不怕女人倒贴。忆老板方才说地那些。我看不到。也拿不出来。”

“你是什么意思?”先前地红衣女子忍不住怒了。这娄敬宇虽不务正业。一张嘴倒是利索地很。再好修养地人都能让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思月。”忆香喝止了红衣女子。自椅上缓缓起身。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娄少爷。我尊称你一声少爷。你莫道便怕了你。人贵有自知之明。别人敬你。敬得是你后面地娄家。是你地父亲和你地大哥。从来都不你这个人。凡事要适可而止。这天外有天。光是在临江也不只你娄姓一家。我们开了门做生意。当然谁地钱多就是大爷。哪天你娄少爷捧来万贯家财。要见谁都由你。”

这一番话下来,娄敬宇的脸已经变成猪肝色了,嘴角哆嗦了许久,终是没有再说一字,灰溜溜下楼出了醉颜阁。

楼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笑声,姑娘们喜笑颜开,其他的客人也不由阵阵喝彩,可见娄敬宇人缘之差,真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爷爷挑的人,真是个个都不一般呢。”文敛看那个方才义正辞严的女子,此时一脸欢笑的周旋在客人之间,不由得感叹。

“那当然,不看看你爷爷我是什么人。”文老爷子难得的显露童心的一面,文敛笑着摇头。

此时忆香摆脱了客人,往三楼处看来,文敛将竹帘掀起一角,向她摆摆手,笑着点点头,然后便与文老爷子从来处返回了。

忆香倚着栏杆兀自出神,今天老爷子将小姐带来,是表明了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将交到小姐手上。比起她的几个哥哥,这个文家唯一的女儿除了身份外,似乎没有任何能让人看重的地方。她原也是这种想法,今日简单的见面后,文敛有什么才能她还不是很清楚,但感觉上已经不同了。当她站在自己面前时,她甚至比面对老爷子时还紧张,刚才那赞许的笑容,竟让她觉得兴奋。想不明白,那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儿啊。

摇摇头,挥开旁边搭上来的手,嗔笑道:“王公子,烟枊在那边,您可找错人啦。”

“哪里,忆老板风姿绰约,醉颜阁里年轻的姑娘可是比不上。”

“您真爱说笑。”技巧性的避开,转身打算离去,抬头却愣了下。那扇一直关着的门不时何时已经打开,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那一站的风姿,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连他旁边醉颜阁的花魁似乎也失了光彩。真是,男人没事长成这样,让她们这些以色谋生的人怎么活下去。那张脸虽然见得多了,乍见之下仍然会有小小的失神。

忆香巧笑着走过去,“宣公子,这便走了么?”

宣嚣收回看向三楼的视线,忆香见此心里咯噔了下,在他几步前站住。“宣公子,盛颜都不能让您多留一会儿?”

宣嚣不说话,看了她片刻,冷冷地走了下去。虽有人对他行注目礼,在那样淡漠眼神下,却是谁也不敢多看。直到他出了醉颜阁再看不到影了,忆香悄然吁口气,楼里那压抑的冷肃气氛才淡去。

拉着盛颜的手进了房,果然桌上只有空置的酒壶,菜肴糕点还是一丝没动。叹了口气,问道:“今日说了什么吗?”

盛颜摇摇头,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失意。“进了房里只是喝酒,问三句答一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说着柳眉微蹙,语带不解,“这宣公子跟传言里的极不相同,香姐姐,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忆香不语,这正是她想知道的。老爷子只让她注意这个人,不要与他起冲突,却没有告诉她原因。

宣嚣,宣府庶出之子,并不如传言那般所谓风流,有谁能相信每次进了花魁的房里,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喝酒呢。花上千两的银子,只不过是饮一壶酒,这一点,倒是与传言中挥金如土很相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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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出神入化显身手

回到入口处,文老爷子在墙壁的某处按了按,上面的石板移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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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赫,小妩,怎么是你们两个?”文老爷子拍拍胸口,沿着石阶走上去,与文敛一同站在了屋子里。

那两人却不管他说什么,抢身过去靠在文敛身边,妩妩拉着文敛的衣袖,一脸焦急,“敛。”

“啊,是我不好。”刚才去时她忘了这两个人,他们一定是在院子等久了不见她回去,寻着气味找来却不知地道机关所在,所以急了。文敛笑着安抚,“我跟爷爷去了一个地方,忘记跟你们说,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妩妩听她如此说安心下来,赫赫却紧紧瞪着身边的老人,浑然不管是不是他的衣食父母,把文敛带离他们身边的,无论是谁,都是他的敌人。

文老爷子有些哭笑不得,五年前还是狼孩的他们被小五收养,谁也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会练就一身高深武功,并且对文敛如此依赖。整个文府,敢于给他脸色看的,就是这对眼里只有文敛的兄妹,尤其是这少年,从来都不曾对他客气过。

文敛甚感好笑,故意指着文老爷子对他们说:“是爷爷,要叫爷爷。”

妩妩非常听话,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乖乖喊道:“爷爷。”因为文敛经常这样做,所以“爷爷”这两个字的发音很标准。

整件事的好玩之处不在于此,文敛专注地看向那个冷着一张脸的少年,连文老爷子也颇觉有趣地看着他。赫的眉头皱了又皱,脸上很有些不甘,末了将头一偏,像狼王一样高傲,从嘴里蹦出俩字,“爷、爷。”

看上去,整个一闹别扭的少年。比起妩妩来,赫其实更有人的感情,或许是曾经做过狼群的头领,不轻易与人接近,话也很少说。如果不是文敛经常这样逗他,怕是到现在脸上还不会表露任何情绪。

文敛忍不住笑起来,妩妩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哥哥,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文老爷子看着,其实心里是安慰多些的。小五自己或许没有发觉,只有和这两个孩子在一起时,小五才更多的表现像个孩子,也才能笑得这般欢快。平日的小五,总像个历尽世事,看破红尘的老僧,无喜无怒,让人觉得疏离。

因为背负着命运投生在这个世上。所以总是表现得异于一般孩童么?

凝视着眼前地笑颜。老人心里。其实也分不清悲喜。

第二日。文敛出城去找白狼。顺便给那个惊枭少主带一些换洗衣物与吃食。因为有赫妩两人在。只要挑人最少地路径。从不用考虑是否有路。能不能过这些问题。

今日晴空万里无云。又是一个好天气。文敛喜欢野外地自然清新。每次都当踏春一样。折一枝杨柳。嗅一嗅花香。心里一片空明安祥。不过。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有这样地好心情。就要走进那片林子。赫拦住她。凝视着前方道:“有人打斗。”

“哦?”难道又是惊枭地人?在这片林子地话。不知是不是发现了那个惊枭地少主。遂对两人道。“我们去看看。不要让人发现便是。”

妩妩抱着她。与赫展开轻功向里面掠去。文敛很快听到了刀剑相击地声音。不远处。十几个人围着一名少年緾斗。

三人停在一棵大树上,借茂盛的枝叶掩住身形。文敛凝神看去,那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功夫不弱,不过与他相斗的那些人全不是庸手,少年左支右绌应付地颇为吃力。然而让文敛讶异的,却是他在这种情况下一脸嘻笑的表情,借着精妙的步法与人游斗,全不管对方一副恨不得生吞了他的凶猛模样。

一个看似领头样的人跳出战圈,气极败坏地指着少年道:“沈放,你闯入融门盗取无影神针,门主令我等将你捉拿回去,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沈放嘻嘻一笑,格开一柄挥来的长剑,左躲右闪还有闲暇回话:“融海大叔,我只是借来一看,不是还给你们了么?怎么还穷追着人家不放。况且,你们抓我回去又不是请我吃饭,我有那么笨呆呆得让你抓么?唉呀,果然在融门整天研究暗器,把人也给弄傻了。”

“大、大叔?”名叫融海的人脸色铁青,他今年才刚满三十四岁,是融门里年轻有为一辈中的代表人物,居然被一个小不了自己多少的人叫大叔!(嗯,小了十六岁,不承认!)“全都给我住手!”冲着场内大吼一声,顿时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一齐看向他。瞧,他还是如此有威信,只要一句话众人就会服从。

“我说大叔,这回你又要玩什么花样啊?”四周寂寥时,一个闲闲的声音很欠扁的响起,“你抓了我……”低头认真数手指,“……嗯,前前后后有十七次了吧?上回喝了自己下给我的蒙汗药,上上回坐船来追结果船底破了一个洞,上上上回掉到大叔自己挖的陷阱里……哇,大叔原来为我努力了这么多次啦。”少年作出一脸惊奇样。

“不许叫我大叔!”蓦地平地响起一声雷,融海的脸已青的可以跟他的枊叶镖媲美了。面孔扭曲,握剑的手咯吱响,周围的属下一个个想笑不敢笑的痛苦表情。看来这融海在融门,嗯,是个能给别人带来欢笑的人。

融海摸出一样东西,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门主只说带你回去,没说是死是活。我想,带一具尸体总比一个大活人简单吧。”

其他人往他手上看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有人喊道:“海大哥,使、使不得,霹雳珠威力过大,门主禁令不得随意使用啊。”这样的距离,一旦使用霹雳珠,到时只怕他们也难全身而退。

融海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拿那双冒着绿光的眼恶狠狠盯着沈放,一字一字咬着牙道:“沈放,我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能不能躲得开我手上的霹雳珠。”

沈放收起嬉皮笑脸,神情转为凝重,融门的霹雳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看来这回他真把对方惹毛了,活菩萨也有三分土性,那样一个笨笨可爱的人,犯起倔来还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啊。

“海大哥,你别冲动。”

“海大哥,门主会生气的。”

“是啊,犯不着为了那小子触门规啊。”

“咱回去再叫几个兄弟来,一定可以抓住那小子,用不着在这跟他一般见识。”

“是啊,是啊,如春姐还在等你回去呐。”

……

他带来的融门人一个个拼命劝说着,但融海这回是铁了心,誓要将那沈放逮住,竟是不论死活了。

文敛就看到这里,对赫轻声说道:“把他手上的东西拿来。”

赫闪电般掠出,他可不管那什么霹雳珠,有多大威力,文敛让他拿,他便只专注于那手掌中的漆黑之物。探囊取物般轻易得手后,又迅疾地倒飞回去,无需借力,在空中跳跃腾挪的功夫,当世只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二人。

融海运起全身内力,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紧张,虽然他分配到三颗霹雳珠,今天却还是第一次使用。就在他准备将霹雳珠掷出时,忽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便是手中一空。

怎么,他将霹雳珠丢出去了吗?可是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霹雳珠也会失效?融海呆呆的反应不过来,其他人只看到似乎有个人影晃过,但因速度太快,且又不曾借力便倒飞回去,人人都怀疑是自己看花眼。

沈放脸色微变,他清楚得看到一个人影自那棵树上如弹簧般激射而出,又退了回去,然而却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曾看清楚。世上——竟有如此轻功么?

可惜那三人对此全然不知,文敛不曾见过这个世上众人的轻功到底如何,单就觉得文巽比这兄妹两人笨拙了许多而已,因为赫妩有十多年与狼相处的经历,所以认为他们比一般人动作快些也没什么。

沈放收起长剑走向那棵树,对方既然只是收走霹雳珠想来是没有恶意,藏在树上不现身,那是——一般那些个前辈高人都喜欢玩神秘,对,就是这样。

既是不想让人见到,他也不能走得太近,于是在离树三丈远的地方停下,施了一个晚辈礼,恭敬道:“小子沈放,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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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一剑舞动久低昂

扶野呆愣半晌,解开布包,除了一些衣物和吃食外果见一本手抄的小册子。www.65txt.com随意翻开几页,脸色顿时大变——这是,极之精妙的剑法,招招式式攻人要害竟无一丝多余动作,比之洗雪小筑专事训练杀手的剑法不知要高明多少。

那个自称小五的女孩明明没有武功,可是身边不仅有一人一狼那样厉害的高手,随意丢给人的书竟也是如此高明的剑谱,放在江湖上,绝对是人人夺之欲快的宝物。不自禁攥紧拳头,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远远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突然泄气般地垂下了头,盯着剑谱良久,叹口气,朝方才文敛所指的方向走去。

不管是什么人,对于现在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图谋的,何况也说了让人自行离去的话。并且,凝视着手里的衣物——他总觉得那个女孩儿不是坏人。

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不由扯了扯嘴角,流露一抹苦笑,今时今地还会作如是想,爹爹知道了会不会很失望?那个人,可能会嘲笑他的吧?

文敛可不管那本她随意写下的小册子会让别人有怎样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让那个惊枭少主变的强一点,太弱的话她救了也没意义。至于那本手抄书,是她将记着的剑法择抄了一些下来,其实大多数是经过赫妩改良过的招式,她虽没有学武,但前世有那本奇书,又有两个能自创招式并进行改良的高手,怎么着眼界也会比一般人高了吧。

“白狼,我给他一套剑法,他一定很苦恼吧。”文敛躺在白狼身上,纵是疾驰奔跃,白狼的背上却很稳,不用担心掉下来。文敛悠闲地看着两边急速倒退的风景,跟白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知道是不是要利用他做什么事情,所以不敢接受,可是如果要找到失踪的父亲的话,又必须变得很强大才行。才十八岁吧,也不过是个孩子,要保护重要的东西,可能要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呢。”轻轻叹口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白狼,帮我把他变强一点吧,也不只是为了……”眼皮慢慢垂下,就这样躺在奔跑中的白狼背上,睡着了。

白狼低吼一声,稍稍放慢了步伐。

妩妩一直跟在旁边小心守护着,一眼看过去,文敛完全放松的睡颜,嘴角流露出一抹可称慈爱的笑容。

以白狼的速度,她们现在已离的远了,来到更加荒芜人迹的深山里。如此远离尘嚣,真可忘记世间俗事。对妩妩与白狼来说,这却是最熟悉的所在,挑了一个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白狼靠在树根下,让文敛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它怀里。妩妩靠过来,满脸笑容的亦在一旁睡下,眼睛闭上时轻轻说了句:“白狼,不要乱动哦。”

此时万籁俱寂,阳光洒落一地,二人一狼,显得如此和谐,如此宁静。

山中岁月易过。一睡已过千年。或也不一定。但实际上文敛并没有睡多久。醒来后看着身边沉睡地同伴。笑了笑站起身。与此同时。妩妩与白狼也睁开了眼睛。

“走吧。回去了。”与白狼一起。其实大多时候只为了畅快地驰骋。每次跑得白狼尽兴便罢。今日她却不知为何会睡着。

文敛跨上狼背。比来时更快地速度驰回。那个叫扶野地人。应该在等着吧。

盘膝坐在地上。横剑于前。那本小册了摊开来。眼睛盯着上面眨也不眨。却不知是否有在看。

文敛回来后看到地便是这样一番情景。觉察到文敛地到来。少年抬起了头。只这么一会儿时间。似乎已经镇定了许多。

“你似乎已经看完了是吧?”文敛侧坐在白狼身上。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

“是。不过这些剑法都很精妙,我虽然看完了,却不能完全领会。”扶野说的很平静,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戒备。

哦,因为下定决心接受别人的帮助,所以那些无聊的别扭情绪便都摒除了吗?文敛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妩妩点了点头。

在扶野还没明白过来时,妩妩纵身一跃,将他的长剑握在手中,凝然站立,剑尖下指。这一刻,妩妩的气势全变,脸上无任何表情,眼睛注视前方,仿佛天地万物都已不在,此时的她,不是未通人情世故的狼孩,也不是单纯无忧的少女,只是一个纯粹的战士。

剑尖缓缓抬起,风在刹那止住,酣畅淋漓的剑式如有自己的生命般,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徊转如意;凝重处如山巍峙,轻灵处若清风无迹,变幻莫测,迅捷无伦。

这本就不是剑法,是妩妩依着本能的一场盛舞,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是最为自在的对生命的演绎。剑虽在手,却不用刻意去回想那些招式,腾空一跃,那是山林间最肆意的奔跑;旋身剑指,是与群狼搏击时的直达心底的快意。她本不必用剑,只是为了让用剑的扶野能看的更明白,一剑在手,是以剑演绎了招式,还是她忘却了手中剑,剑中招,已经分不清楚。她只是依着平日的感觉,以风为所想之敌,进行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跟赫或是白狼的练习。

妩妩收剑默立时,扶野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敛却是看得太多,完全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轻轻说道:“真是的,又依着自己喜欢改了招式,他可不要看了之后越发糊涂才好。”

不错,赫跟妩每次演练都不会只是遵循原来学会的,总是根据当时心情或其他什么进行调整改变,从没有一成不变的招式,文敛教给他们的功夫到后来总会变得面目全非,当然,威力更甚。这样的他们,永远在进步,并且别人无法模仿,难以超越。

妩妩将剑抛下,高高兴兴地跑到文敛身边,就像一个做了事情后想得到大人称赞的孩子一样。文敛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赞扬的微笑,妩妩便露出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见扶野还是呆呆的回不了神,文敛微微皱了皱眉,走近几步道:“妩妩刚才舞的剑和我给你的有些出入,但我想,应该更有助于你理解才是。”

扶野猛然醒转过来,连声道:“是,看了刚才的剑法,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位妩姑娘的剑法比之剑谱上的更为精妙,似乎是源于此,但更在此之上,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回想一下刚才的剑式,都能明白许多。”

妩妩舞的剑让他太震撼了,令他完全折服,此时便如一个最为听话的学生一样,老师有所问便恭敬地将自己的体会全部说出。

文敛倒有些吃惊了,光看妩妩舞一回改良版的剑法,就能悟明白这许多事,这个叫扶野的惊枭少主,自己原来还小看了他啊。不过,他此时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恭敬,恐怕有一大半的出于对妩妩的敬畏吧。不在意地笑了笑,“那么你便在此安心练剑吧,白狼可以陪你喂招。我并不是每天都来,即便来了,无论是我还是妩妩,也都不会解答你的疑惑,悟性什么的,全要靠你自己。”

“那妩姑娘……”扶野语气里有些企盼。

文敛明白他的所想,摇头道:“要看妩妩的剑法也不是不可以,但决不是这几天,等你将那剑谱上的剑法完全领悟,并且与白狼对敌能保持不败,那时,再让你见识一下所谓的剑法。”看着扶野露出不解的表情,文敛叹口气,续道,“我知道刚才的剑法若能让你多见几次,更有助于你学成剑谱,其实我也非常想让你再看。妩妩为什么不能按照剑谱上所载出招?你以为那剑法已经创了多少年?那是我根据昨天妩妩出的招式写下来的,她如果再舞一遍,我怕你记忆混乱走火入魔。”

“你,你是说……”扶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不错,她心中无招,所有看过学会的招式,再使出来时只是剑随意动,早已不是先前的招式。刚才的剑招,还是我特地嘱咐她尽量照着那剑谱上来的。所以,在你没有完全学会剑谱上的招式前,不能再看妩妩的剑法。”

扶野呆呆地看着她,视线落在她身边的妩妩身上,硬是收不回来。

这个一脸天真,笑起来那般无害的女子,是刚才那个舞剑的人吗?拥有传说中,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剑道顿悟,学尽天下武学化归已用,五百年难得一见奇才,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吗?

他今日震撼太多,陷在难以相信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文敛离开了也不知道。等完全清醒时,落霞已拉的老长,林外如镶了一道金边,而空地上除了自己,早已不见其他人,连白狼也一晃一晃地走出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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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白首作计事百年

文敛走掉是因为赫回来了,虽然不是刻意,到目前为止,扶野并不知道赫的存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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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赫那冷漠的表情,也不知他将那沈放引到何处去了,文敛一边想着惊枭和融门的事,一边随口问道:“这个时候回来,赫将那个人引到很远了么?”

回程的时间几乎可以不记,那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以沈放看起来也不弱的轻功,应该是跑去了很远吧。赫向着远方看了一眼,轻轻一点头,道:“很远。”

文敛不再说什么,赫如此说的话,那么就不用担心那个人再寻回来了。她没有追问,所以也就无法对沈放目前的处境作出推测,更不会想到,她那时随口的一句话,竟是让赫将沈放引到了一处方圆百里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让那个过惯逍遥日子的少年公子做了足足三个月的野人。在与野兽的搏斗中积累了大量的实战经验,又无师自通学会了所有的野外生存技能,在以后的很多时间里,沈放都会感叹,一定是老大有先见之明觉得他缺少那方面的锻炼所以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他那样一份见面礼。

文敛直接越过城墙,直线回到文府。

这之后,文敛除了每隔几天去白狼那里,观察扶野练剑的进度外,大多时间则跟着爷爷学习一些东西,文老爷子将手中掌握的力量慢慢透露给她知道。像青楼这样的所在,赚钱倒还在其次,主要作用是打探消息与隐藏。除了醉颜阁,在青越最负盛名的要数京城堰都的照楼,由一个名叫季均言的人负责。而青越之外,北获与癸丘也遍布这样的组织,只是那些就不一定是文老爷子所能掌握的了,毕竟最初这所有的一切本就不是文家先祖一人的功劳,又经过这么多年,剥落出去也是自然。

一个月后,文府来了位神秘客人,大白天穿着披风,兜头罩下连脸面都见不太分明。文老爷子将人让到书房,整整有一个时辰,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那人依旧捂着纹丝不露一语不发的离开了文府。

文老爷子在书房沉思良久,出来后便吩咐曹管家准备准备,明日他要出趟远门。文老爷子已将近十年不出远门,这突然说要出去,并且还是犹自一人,让文若虚很诧异,急急忙忙跑到老人家的房里进行劝说,诚惶诚恐道父亲年岁大了,要什么事情交待儿子去办便成。文老爷子听了淡淡笑了笑,说他太多心了,自己不过是听到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的消息,想去看看罢了。年纪大了,不趁现在还能走动时去看看,只怕以后便没机会了。

文若虚嗫嚅了半天,终是问出了口今日来的人是什么身份。文老爷子还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只说是那位朋友嘱咐的捎信人。文若虚虽还存些疑问,但见父亲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再问。

文敛却是比文若虚更为了解情况,如果不是极之重要的事,爷爷不可能亲自去。所以过了晚饭后,借着请安的时机向爷爷当面问清。

文老爷子面对她比对着儿子认真许多,沉默片刻后,叹息道:“定州来的消息,有一股势力在刺探,发生了一些事,我必须亲自过去处理。”

文敛听了微微皱起眉头。“就算是这样爷爷也不并这样急着去。并且只凭那人一面之辞。怎见得不是圈套。”

文老爷子欣慰一笑。“小五能作如此想。我也放心许多了。不过。这些消息是否可靠。我还是有把握地。”说着自怀里取出一枚戒指并作了一个奇怪地手势。“这枚戒指是我地信物。我不常出面。如有重要事情必须我知道时。便会以这戒指上地图案为证。刚才比地手势也是这一次作为证明身份之用。”

“这一次?”文敛面带疑惑地重复一次。

文老爷子对她地敏锐很是高兴。摸了摸胡须点头笑道:“不错。为了防止有人将我们地接头暗号泄露出去。很早之前便设计了一套地手势和密语。了解地加上我统共不过四人。所以就算有人比出了这个手势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人直接找上了我。恐怕事情已经到了很严重地地步。我最怕地。是手底下有人起了异心再生动乱啊。

说到最后时。已是极为忧心忡忡。知道整套暗语地那三个人。难道就能完全可信么?文敛动了动唇。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转口问道:“爷爷真是要自己一个人去吗?”

“不。出了城我会调动一些人。”文老爷子面露微笑。渐渐显出一派强势。“虽然十年不出临江。爷爷手底上可以用地人却是不少。这次去其实也不必当作什么大不了地事。只当是去最一次寻查。要知道。我年岁毕竟大了。以后地事便都要交给你们去做了。”

“是。”文敛低着头轻轻应了声。

看着她,文老爷子此时露出慈祥的笑容,将手里的戒指放在文敛手里,文敛抬头,颇为讶异。文老爷子平静地道:“小五,这枚戒指从今以后便交由你了,它是四百多年前万千流大人传下来的戒指。我虽带在身边多年,对于这枚戒指所能带来的作用其实知道的很少,传与你后,你亦不要随意让人看到。它或许可以带来很大的助力,但也有可能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灾难,我拥有它二十七年,除了作为信物之用外不曾探究过它真正的意义。所以,小五,我希望你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要轻易动用它。”

看着老人凝重的表情,文敛亦慎重地点了点头,“爷爷放心,小五明白。”

老人终于放心一笑,“我将那套联络用的密语也一并教给你。”当下便动起手来,向文敛比划着。文敛仔细看着,看了一遍后已然全部记住,文老爷子早知她之能,也不惊奇。

末了,只是看向那枚戒指,神情有些异样,轻声道:“这枚戒指,叫作‘成王戒’。”

文敛神情微震,成王?成者为王,败者寇么?这个名字,是那位道尊大人取的么?

文敛默然不语,再稍稍坐了片刻,告别了文老爷子,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第二天,文老爷子在儿子媳妇和孙女的相送下离开了文府。文若虚本来的意思是希望送父亲出了城,文老爷子摇头,说此行不想惊动他人,所以就在大门前上了马车,一个人静静坐在帘子里,头也不回地出城了。

文敛怅望良久,直到文夫人催她进去,才再远远地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大门。

马车缓缓行过热闹的街市,直出了城门。

临江最大的酒楼望归居,二楼的雅座上,一双冰冷到极致却也妖异美丽到极致的眼睛,一直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淹没人流中直至再不可见。

薄如刀削般的嘴唇,扯出一抹浅淡冷笑,他旁边的人皱了皱眉,不解道:“文解明有十年不出临江,现在居然这样轻装上路,是他把宫里那位想的太天真,还是他自己过于天真?”撇嘴看了看身边之人,语气颇为不满,“哎,你倒是说句话啊,别整天摆着一张冰块脸,浪费了一副好相貌。”

有着一张祸国殃民脸的锦衣男子,只淡淡扫他一眼,却叫他生生打个寒颤。真是,亏他长得这样好看,性子却恶劣的可以,简直和万年寒冷也不相上下。好在那淡淡一撇后,终于还是勉开了尊口,声音也是极淡漠的,“比起离开之人,我更在意留下的那个。”

“咦?你说他将这里的所有交给了另外一个人?那人是谁?”青衣男子脸上满是好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他,却只看到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切,小气。”撇撇嘴,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眼珠转了转,“哗”的一声展开手中拆扇,笑眯眯跟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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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不出一言令折服

文老爷子出城后不久,文敛领着妩妩出现在醉颜阁忆老板的闺房。www.65txt.com她自是从地道过来,这回带了妩妩,并将赫留在那边,虽然说爷爷的书房一般人不得进,小心一些总不为过。

忆香不在,文敛隔着竹帘向四周看去,燕肥环瘦,打扮花枝招展的各色丽人或低吟浅笑,或横波生媚,极尽妍态。文敛看着,不自觉轻轻叹息一声。

“小姐年纪小小的,怎就学会叹气了呢?”一道悦耳娇媚的声音自左近传来,文敛转首看过去,便看到忆香脸上带笑,款款地走了过来。待看到妩妩,“咦”了一声,不由问道,“老爷子今日没来么?这位姑娘是?”

自那次后,她跟着爷爷又来过两次,妩妩今天却是第一次来。听到她问,文敛只静静看着她不言语,脸上淡淡的也没有什么表情。

忆香在那样的注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好在文敛只看了她一会儿便转开视线,继续凝视着楼下。忆香悄然松口气,脸色恢复正常,这个女孩儿,不愧是老爷子选中的接班人,不说话看着一个人的气势,竟能跟老爷子那样成了精的人相比,让她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似乎都丧失了。虽然已经见过三次,除了初次会面觉得这位小姐有些不寻常外,另两次她都只在旁静静听着,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像一个乖巧的孙女陪伴在爷爷身边一样,所以她便淡忘了最初的印像,忘却了,这是一个最不像孩子的孩子。

这样想着,神情也变得如面对老爷子时一样的恭敬,再看了那个站在她身边的少女一眼,直觉这个看起来娇弱美丽的少女,也不若外表看起来这样简单。小心观察着文敛的脸色,轻声问道:“小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么?”

文敛还是一言不发,只静静透过竹帘俯瞰楼下大厅的热闹场景。时间便就在这样无声的气氛中一点一点过去。忆香白净的额上已经开始渗出冷汗,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一个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的孩子竟能给她如此大的压力。此时的她,听不到楼下的所有声音,连时间仿佛都停止了,眼里只有文敛平静到淡漠的脸,耳中只余自己的心跳声。

在她以为快要窒息时,文敛那淡淡地没有波动的声音终于响起,听在此时忆香的耳中,直如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爷爷要知道的消息,都是从你这里传递来的,是吗?”

“是,”忆香至此已将最后的一丝轻谩之心除去,文敛在她眼中不再是一个孩子,甚至是比老爷子更能让她服从的一个人了,“照楼专司收集情报,临江此处由我负责,一般的消息都是传来这里,再由我禀告老爷子。”

“一般的消息么?”文敛低声自语了一句。

“像各地商号地盈亏情况。城镇地贷物流通。人事变动。一些达官贵人地相关资料等都是直接传到醉颜阁。老爷子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有什么指令也在这里下发了。”忆香答得很认真。

文敛心下稍安。如此看来。忆香地应该算得上是爷爷极为信赖地人。并且权限也不小。方才她故意以沉默来面对。就是要让忆香在极度沉默中进行毫无根据猜想软化下来。从而对她产生一种无法琢磨高深莫测之感。是地。她就是要收服她。只有这样。才能在爷爷不在时让她有效地执行自己地命令。

疾言厉色不一定可怕。可怕地是什么都不说。什么也知道地无端揣测。往往会将自己最恐惧地东西挖出。不是被人打败。而是自己打败了自己。

文敛曾在一个密闭地牢狱里被囚多年。最能让人心屈服恐惧地是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不过牛刀小试罢了。

爷爷前去定州。她不能只在家里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着她。“很好。我要定州方面地所有资料。多久可以送来?”

忆香愣了愣。然而很快答道:“三天。最快三天便能送到。”

“那好,我三天后再来。”说完后定定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对了,那个叫余敏的人现在怎样?”

忆香没想到文敛有此一问,想了想才道:“本来季楼主给她在京城置办了一处产业,什么也不做也能生活得很富裕。不过她拒绝了,前不久嫁给一个开面摊的人,整日在面摊上帮忙,比在这边更累,不过,似乎很快活。”

说到最后脸上的神情不知是羡慕还是无法理解,有些微茫然。文敛听了,再回身向楼下望了一眼,举步走进房里,跨进第一步时又忽然顿住,维持那个姿势并不回头,问道:“忆香,你跟爷爷多长时间?”

忆香看着她的背,不知她所问有何意,想了想,道:“快七年。”

“七年啊,也不短了。”轻轻感叹一声,不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忆香呆呆站着,久久回不过神,听到房里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声响,知道文敛已经走了。低下头,笑了笑,七年,如果文敛不问,她亦不知竟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啊。

文敛回府后大多时间呆在爷爷的书房,爷爷走之前交待她许多事,现在要好好整理一翻。翻看着文老爷子留下的手札,对自己这个爷爷真是越来越佩服呢,了解得愈多,对那个老人也就愈感敬佩。表面不动声色这么多年,实际上却拥有了不下于任何人的财富,且分布之广,闻之让人心惊。因为爷爷手上主要的产业,竟然并不是在青越国境内,而是深深埋藏在北获与癸丘,当然,这或许不是爷爷一个人的功劳,但是能够拥有这些多年并掌管着不出差错,爷爷他,真是很了不起啊。

文敛掩卷叹息,这些一直积蓄下来的力量,到了爷爷手里,他没有拿去做什么事情,而是一直以来都这样隐忍着,这才是她对那个老人感佩的真正所在。要知道,文解明手里控制的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若他生出了什么想法,随便动动都是能左右朝局,并且,是三国的朝局。

眼睛向旁边看去,不由轻笑出声,“妩妩,今天的字写完了吗?”

妩妩抬头向她看来,脸上露出哀怨的表情,右手握成拳紧抓着毛笔,在纸上买力地涂抹,却是几个惨不忍睹极为简单的字。文敛走过去,拿起那张几乎辨不出字迹的白纸,认真看了看,冲妩妩灿然一笑,“妩妩写的有进步了,虽然还是比不上赫,不过,比原来写的要好多,可以看得出妩妩写的是什么字了哦。”

这样的话换作别人绝不会将之当作夸奖,尽管文敛这番话说得很认真。然而妩妩心性单纯,看到她脸上的笑,知道文敛是在夸自己,哀怨的表情立马换作满脸笑容。文敛拍拍她的手,鼓励道:“要加油,赶上赫哦。”

“嗯,”妩妩重重的一点头,向另一边握笔比她有模有样多了的赫看去,脸上的笑扩大几分,“赶上赫!”

赫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淡淡地看了这边一眼。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温和许多。

房外响起丫鬟水兰的声音:“小姐,二少爷来信了,夫人让小姐过去呢。”

文敛一喜,快步走了出去,“二哥来信了?”

水兰是个十七岁的丫头,三年前晓环嫁了人,文夫人给文敛重新物色了一个伺候的人。年纪虽然小了点,做事却是很机灵的,看到文敛出来,脸上亦带了几分喜悦,“嗯,才刚送到,这会儿夫人正看着呢。”

文敛回过头,对里面的两人交待了句:“赫跟妩先回院里,我稍后回。”转身和水兰急步向母亲的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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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红尘谁是可信人

“娘,二哥说什么了?”文敛才跨进房门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www.65txt.com

文夫人看到她,将手中信纸放下,温柔笑道:“你这孩子,走得这样急做什么,信在这里又不会长脚跑了。”拉着文敛坐下,对绵玉吩咐道,“你去将八宝莲子羹端来给小姐。”

绵玉道声是退下,屋里还有奶娘宋笑眉,捂着嘴笑道:“瞧夫人多仔细小小姐,今日特意叫厨房作了八宝莲子羹,本也是要送过去给小小姐的,可巧二少爷来了信,小小姐不就自己来了么。”

“奶娘说笑了,便是没二哥的信,敛儿也是要过来给娘请安的。”文敛方才有些急,这会儿看到信却又不急了。

文夫人笑了笑,“笑眉,莫要逗这孩子了。”说着将信放在文敛手中,“敛儿自己看,你二哥到了漠关,与你大哥在一起呢。”

“二哥见到大哥啦?”文敛惊奇,赶紧往信上看去。

大哥自去了漠关一直不曾回来过,本来枊条营的驻边已经结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回来临江,但大哥因表现英勇,颇有战功,加上漠关大将军辛无灾的推荐,便在漠关做了一个参将,长期戍边。二哥则是第三次从吉尔台丝回转后,在家停留了半年,于于四个月前动身前往北获。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哥哥,如今俱是天各一方,只靠书信往来,她自然紧张他们的消息了。除了在京城的三哥总会定时写信回来外,另一个比较勤快的就数二哥了,至于大哥与四哥,或许由于条件所限,一个年头里没有半丝消息传回家那是常有的事。所以听到现在大哥与二哥居然在一起,惊奇之后是惊喜,那样的话,应该可以多知道些大哥的情况。

文敛快速看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宋笑眉见了忍不住笑道:“小小姐真是关心几位哥哥呢,夫人拿到信都没小小姐这样的表情。”

“哥哥们离开那么久,我自然是想念的。”文敛将信折好,笑了笑,“娘也是想的,不过没叫奶娘你瞧出来罢。”

文夫人笑着摇摇头,将文敛搂进怀里,语声温柔,“你的哥哥们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娘纵然担心,却也是欢喜的。敛儿如果要做什么事,不管去到那里,去做什么,娘也会支持。”

文敛搂住文夫人,躺着如此温暖的怀抱里,不由发出满足的叹息。这时绵玉将八宝莲子羹端了来,文敛緾着母亲一起喝,文夫人纵容地笑笑,随了她。

宋笑眉在一边笑眯眯看着。忽然道:“说起来。大少爷该满二十了。在那样地苦寒之地可没有什么合适地姑娘家。应该要在家里说门亲事。待大少爷回来可把媳妇娶了才好。”

文夫人放下碗。微微蹙眉。露出一脸深思地表情。“说地也是。震儿已到了娶妻地年纪了。”

“可不是呢。”宋笑眉一拍掌。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事。“啊。这种事情要趁早。别外几位少爷也应该早早为他们物色几个好人家地姑娘。哦。小小姐也十三了。看看城里有哪些合适地少年公子。也要合计合计。”

文敛一口没咽下去。差点呛到自己。震惊地看向宋笑眉。愣愣道:“奶、奶娘?”

“哦。姑娘家不好意思地。这有什么。夫人跟姑爷是早早地定了亲。十七岁便嫁入文家了。”

文敛咳嗽两声。站起身对文夫人道:“娘。敛儿还有事。这便回去了。”然后不等文夫人回应便转身走了出去。比之刚才来时地速度快了许多。

宋笑眉愣了一会儿,笑起来,“难得见小小姐也会有这般脸色。”

文夫人也笑了会儿,又忽然停下叹息了声,“这几个孩子,居然都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啊。”

三天后,文敛坐在醉颜阁仔细看着手头上的资料,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最后将那些纸张放在一边,开口却问的是另外一件不相干的事,“忆香,你说那位宣嚣经常来醉颜阁?”

忆香不明白她为何忽有此问,点了点头道:“是,也就近几个月,宣公子隔个七八天便来一次,每回来却只喝酒,有时是叫盛颜,有时也让其他姑娘作陪。”

文敛想了想,表情倒没多大变化,再问:“爷爷让你看着他是吗?发现了什么?”

“不曾,”忆香摇头,“宣公子来了多次,却没说过几句话,总是独自淡漠的喝酒,脸上都没见过其他表情。不论是盛颜还是其他人,都不见他特别待见谁。”末了,忍不住问了句,“小姐,这位宣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文敛淡笑看她一眼,她便觉有些发虚,不由垂下头去不敢与文敛对视。文敛往外看去,淡淡道:“他是宣府庶出公子,却在忆香眼底这么久没露破绽,确实不简单。”

忆香一震,猛然抬起头来看她,“小姐是说他在打醉颜阁的主意!”

文敛抚着手底纸片有微微失神,“是不是我不能确定,但或许,醉颜阁他并不放在眼里。”

“小姐?”忆香满腹不解。

这个人和定州必然是有关系的,爷爷此去不知是否与他有关。揉了揉眉头,问道:“盛颜的房间是在哪里?”

忆香愣了愣,“二楼的正对面。”

“那么,宣嚣进的其他几个房间又是在哪里?”

“掬红是在盛颜左边,枊茗是在右间……”忆香渐渐住了声,脸上出现一片惊异之色。

文敛不看她,叹息一声,“无论他进了那个房,都是能看到你这里,即便不是在对面,恐怕也是你这房里的正下方——他是在,监视你啊。”

忆香呆愣愣地看向她,半晌反应不来。

文敛站起身,对她道:“他恐怕早已对这里起疑,或许只是一点点,所以忍着没动作。只是无论如何,我已不能再来这里,至少短时间内不能再来。忆香,”文敛深深看她一眼,“以后他若再来,你不并管他,你也不要做什么事了,只安心呆在此处就是。”

见她说完便要走,忆香脱口问道:“小姐,老爷子究竟去了哪里?”

“爷爷他——去了定州,”看着她笑了笑,“你若关心他老人家,便替他好好守着这里吧。”

忆香瞬间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小姐,你放心,纵是拼上这条命,我也会将这醉颜阁守住,将来,完完整整的交到老爷子手上。”

文敛定定看她,忽而一笑,“我信你。”

淡淡三个字,却让混迹红尘看透世情的女子,一瞬间,泪盈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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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路长修远誓相随

等了些时日,没等到宣嚣有什么举动,却等来了文老爷子失踪的消息。(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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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爷子离了临江后一路南行,却在靠近定州界是突然不见。赶车的人好端端睡着,第二天醒来不见了老太爷,身边东西一样不少,然而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硬是不见了。没有任何异像,是自己突然离开,还是被人掳了去,全不知晓。

消息传回文府时,整个府里顿时炸开了锅。文若虚急得不行,就要自行赶往定州,被文夫人苦苦劝下。文敛默然良久,站出来,看着文若虚道:“爹,我去把爷爷找回来。”

那样坚毅的神情很少出现在文敛脸上,一时间,两个大人都被震住,噤了声。文敛就那样定定看着自己的爹娘,语气也不见什么波动,就是那么淡定的,却让人无法拒绝,“爷爷或许是要办什么事,所以自己走了。几位哥哥都不在,爹要照看文家的生意,也要照顾娘,不能离开。敛儿已经十三,身边有赫跟妩妩,不用担心一个人出门,也不必担心让人知道我是去寻爷爷。爹娘放心,敛儿一定会将爷爷好好儿带回来。”

“敛儿。”文夫人轻轻唤她一声,眼泪却湿了眼眶。

文若虚看着她久久不语,末了,终是长叹一声,“你跟在父亲身边多年,由你去寻,或许真是最为合适。”

“爹?”文敛神情微震。

文若虚温和一笑,此时只是一个极慈祥的父亲,“不过,虽然有赫妩兄妹跟着,你自己还是要当心。”

文敛慢慢露出笑容,点了点头,“爹爹放心。”

文夫人抹了泪,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慈爱问道:“敛儿打算何时动身,娘亲给你收拾准备。”

看着母亲虽然忧虑却温和的眼神,文敛心里终究泛起一丝苦涩,然而她只是灿然一笑,投入母亲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般抱着母亲轻语,“敛儿明日再走,今天晚上敛儿要跟娘睡。”

“好。娘给敛儿作最爱吃地辣椒酿子。”文夫人回抱着她。含泪而笑。

趁着文夫人拉她说话嘱咐收拾东西终于累了睡着时。文敛再一次出了城。最后一次来来白狼地所在。

昔日在白狼爪下毫无抵抗之力地少年。此时已经可以与白狼斗得旗鼓相当。或许是一个多月地野外生存让他更加学会了坚忍。又或者是武功大进令他重捨信心面对前路更为坦然。无论为哪样。总之这个本来单纯善良地惊枭少主。现在看来。隐隐有了一种可让人托付地气度与力量。

还是像以前地十几次一样。白狼比扶野更早发现文敛地到来。一见那威风凌凌总是高傲地不将他放在眼里地白狼。忽然望着林子某处露出兴奋如孩童地模样。扶野也持剑静静看过去。不一会儿。果见妩妩托着文敛快速飞来。那样飘逸潇洒地似驭风而来。每每见了。总觉不真实。只疑是坠落凡间地仙子要乘风而去。

文敛虽不会半点轻功。由妩妩带着。可是依旧让人觉得她是那乘风欲归地仙子。只是误入凡间。红尘嘻戏一遭。最终都是要回到天上去。

扶野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样荒谬地想法。更不明白。文敛其实有非常好地天赋。又有两个武功超绝地高手在身边。却为什么自己不学武。

文敛在他面前站定,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搂抱白狼细语一番,只递过来一个包袱,淡淡道:“你不必再留在这样,可以走了。”

扶野愣愣接过,一时没听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文敛再转身走到白狼身边对着它轻声说了几句,又拍了几下,白狼低垂着头蹭了蹭她,蓦地长啸一声,栗惊山林震颤深渊,林间飞鸟群振而起。扶野身躯微微一振,却见白狼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文敛一眼,腾跃奔跑起来,没入了林子深处,竟是有一去不回的气势。

这事来的太过突然,见文敛似乎也打算走,扶野一个急步跳到她面前,一迭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突然让我走?白狼是要去哪里?难道不会再回来了吗?”

这样一连串问题问出来,文敛倒有了些不解,最开始时这人不是不想留下吗,如今让他走了,他却为何表现出一副惊慌甚至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不过因着自己要离开,白狼妩妩也都要跟着她走,他便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况且眼前之人进步神速,跟妩妩过招也能在三十招内保持不败,其实早该走了,她有时还颇奇怪,这人自己居然一直不提离开之事。

扶野见她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更急了,“小五,到底人出了什么事?是、是抓我的那些人找上你了吗?”

看他一脸焦急担忧,文敛不由笑了,“我要出趟远门,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你自然不必再留在这里。”

“是这样么?那,你要去什么地方?”少年脸色稍宽,但还是关心地问道。

文敛奇怪看他一眼,“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初不是说,等你武功有成便自离去,你现在已经可以胜过白狼了,为何还要留下?”

“我——”扶野紧张看着她,脸色紧绷,“你授我剑谱,令我武功大进,恩同再造,我怎可没有良心,说走就走。”

文敛愣了愣,忍不住笑起来,“这算什么恩?我不过随便抄给你一本书,让白狼陪着你玩了玩,你武功能进步是你自己有天份。”文敛停住笑,认真看着他,“开始时,你不是还认为我对你有企图吗?如果那是真的,你说这句话,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扶野脸色一变,震惊地看向她,看着眼前孩子样的脸却绝不是孩子该有的表情,那样淡然平静,甚至是漠然,一双眼睛深的看不见底,然而却比他看过的任何一双眼睛都要澄澈,却又似乎有着无限沧桑与悲凉,忍不住便脱口而出,“你不会的,你不会利用于我,你只是不想我武功太弱白白送命,所以才让我留在这里,传我剑法。”随着一句句说下去,扶野的语气慢慢平静下来,并且,还带着一股子笃定,看着她的眼睛,异常明亮,“你是为我好,现在你有事了,我怎可袖手一边,不闻不问。小五,我们是朋友啊,不管我是不是真能帮到你,不管你有没有拿我放在心里,我们是朋友,我扶野当你是朋友,这已足够。”

文敛难得有震惊的表情,此时她脸上虽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短短一月相处,便能交心至此,性命也可托付?她随手救下这少年,之后一切也是任意而为,做完一切时,也只是想,这人是惊枭少主,将来或可有大用。虽然没有明确的要利用他去做什么,但绝绝对对,不是他现在所说,只是单纯的救人,单纯的为他好。她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从不认为自己所为有何错,从不以为,自己有朋友。至亲都能背叛,何谈毫无血缘的外人,托生文家,家人对她那么好,她才慢慢相信,人世间,不是所有的感情皆淡漠,不是所有的温暖都是虚无。所以,她才想拼命守护,倾尽一生也守住那样的温情。但是,依旧不认为人与人之间可以信赖,可以只有单纯关心爱护,不存着一丝龌龊,所以,除了文家的人,她并不想在任何人身上多花一点心思,旁人生死与她无关,旁人悲喜她只冷眼相看。纵然有人在她面前流尽最后一滴血,她亦能眼也不眨,心里不会有丝毫波动。她视世人如草芥,这样的她,又怎么会,和别人,成朋友?又怎会有人,拿她,当朋友?

扶野见她一语不发,收了长剑,固执道:“不管你要不要我帮忙,我都会跟着你,当然,有妩姑娘在,你要摆脱我很容易,可是,”说到这里,少年露出一个明亮自信的笑容,“我跟白狼相处了这么久,要找到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总不至于时时赶我吧?”

文敛眼神奇异的看着他,开口问,那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你要跟着我?”

“是。”少年斩钉截铁,“我扶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文敛不为所动,还是那样看着他,“你跟着我,怎么救你爹?你千辛万苦逃出来,辛苦练剑,不是为了,救你爹吗?“

扶野一滞,既而神色一黯,低下了头,久久不语。

文敛终于叹息一声,“你爹失踪多久了?”

“离我最后一次见已经有四个月了,但那回爹说要闭关,爹每次闭关至少都是半个月,等我发现异常已是两个月后的事了。”扶野皱着眉,对父亲的担忧慢慢袭上心头,“我找遍了神缺谷也没发现任何线索,爹他,已经不再那里了。”

扶野就这样自然说出惊枭的所在,江湖人人都想知道的名字,被他这样在一个十三岁女孩面前,轻易地说出了口。

文敛已经不想再叹气了,看了看他,就当没有听到那三个字,“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一路逃亡至此?”

扶野抬起头,微微思索着,神情似乎有些困惑,“我不知道,我是被古长老一直追到这里,他们由北至南,一路追着我不放。”

文敛心中一动,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如果你当时躲过了那些人,你打算去哪里找人?”

扶野张了张嘴,终是泄气地垂下头道:“不知道。”

她现在简直想仰天长叹了,这真的是那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出来的人?是惊枭的少主?深深吸口气,对着那低头不敢看她的人说道:“明日巳时之前,你到三十里外的常原县等我,一起下南方吧。”

扶野一脸惊喜地看向她,“好,我一定会在那里等的!”紧接着神情转为茫然,“只是,那个,常原县是在哪里?”

文敛转过去的身子僵了僵,“顺着临江城往南直走,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哪边是南,这样的话,我就要重新考虑让你同行的可能性。”

扶野干笑一声,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听着这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往南,往南,我知道,我知道。小五你慢走,我们明天再见。”

文敛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你,还有一晚的考虑时间。”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搭上妩妩的手,如来时一样,凌风而去。

扶野在她离开后,脸上的神情渐渐凝重,然而慢慢地,流露出少年特有的明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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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入江湖一雏鸟

时值近午时分,日光白晃晃的,有些剌眼,晒在身上也觉皮肤微烫。(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赶路的人一般直接进了城,也有人在外面的茶寮里略作休息,喝上一碗茶,这才不疾不慢地走进去。

少年在大树底下的茶寮坐着,将近一个时辰里,喝了三碗荼,时不时朝远方近头张望。茶寮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倒是很干净整齐,老人的身子骨看起来也还康健。此时这茶寮里就他们两人,老人看少年衣着颇为华贵,身上还佩着剑,想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听多侠义故事出来闯荡江湖。只一会儿,又见这少年往远处看去,神情似有些焦急,看他孤身一人,脸上也没什么富家子弟的骄气,老人拎着茶壶过去给他蓄了一碗茶。

少年转过头看向他,颇为讶异,“老丈,我没有要茶。”

老人乐呵呵一笑,“一碗茶老头子还请得起,公子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是在等人吧?”

少年略为不好意思地笑笑,占着人家的地儿总有些不该,他还真有些怕这老人赶人,“是,我在等一个朋友,对不起,妨碍老丈的生意了。”

“公子言重了,像公子这样的人难得到我这样的地方坐坐,让老头这茶寮凭添了不少贵气呢。”老人摇摇头,拉家常般与少年闲聊起来,“公子是与朋友结伴出游的吧?路过我们常原县?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其实少年也等着有些无聊,有人跟他说话正好解闷,他虽然出生得富贵,由于自小身边环境的关系,对人倒没有什么三六九等之分,于是很愉快地答话,“是啊,我们约好巳时在这里会面,我是从北方来,不曾见过南方的景物风华,所以这次也是要好好看看呢。”

老人笑笑,“瞧公子一身打扮,武功是不弱的,倒不必当心什么强盗贼匪。说起北方,老头子一辈子都没去过,听说那里连姑娘家都比咱们这里的男子高,男子长得像座山一样,可我看公子却不像啦。哦,在澎山以北,每到冬天就下鹅毛般的大雪,整个地面都被冰封,老头子一生也没瞧过那样的景象啦。”

少年露出怀念的神情,“嗯,在家里,每到下雪的时候,真的很漂亮啊。不过像老丈你说的姑娘家和男子大多比这里的人略高一些是有的,也没那么夸张,我呢,是比较正常的身高了——啊,我等的人到了。”少年面露喜色立马站了起来,掏出一块银子塞了过去,“老丈,这是给你的银子,就当我坐了这么久,占座儿的钱吧。”

老人慌忙要推回去,“哎哟,这可使不得。这坐一坐,哪有要收银子的。”

然而那少年已经走远了。老人揣着银子,望着少年跑去的方向,在那里,二个和少年差不多年纪兄妹模样的人正一左一右跟着一个女孩走近,那女孩十三岁左右的样子,不见有任何代步工具,却一脸闲适,毫无风尘之色。在那样尘土飞扬的黄泥地上,如闲庭漫步一样,脸上带着清风露珠样的浅浅笑容。

在这样地初夏之季。太阳当头地正午时刻。不知为何。只远远看着那样一个人。居然感觉不到丝毫热气。老人看得失神。等回过神来时。那一行四人却已经进了县城了。少年一直在对着那个孩子说话。就要进去时回过头来冲他招招手。脸上笑容明朗。

明明年纪是最小地。在老人看来。却觉那个孩子似乎比所有地人都要懂。要明白。看着一行人渐渐进了城。渐渐看不到影。老人还是收不回目光。在以后他牙齿脱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之时。他犹能清楚地记着今日之情景。记得自己曾经。见到地几个途经常原县地少年。

常原县地街道上。一身月白锦衣地女孩四周看了一眼。有些叹息地道:“没想到常原县也有这样地繁华。”

她旁边地少年呵呵笑了笑。“所以我才在外面等你。要不然。小五你来了这里。上哪去找我。”

文敛淡淡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慢慢往前走了去。赫妩紧紧跟在她身边。可能是身处闹市地缘固。这两人都有点紧张。赫绷着一张脸比平日更加冷漠。好几个往他们看来地人都被他地冰冷目光吓得收回视线。妩妩虽有些紧张。不脱小女孩天性。一边拉着文敛地衣袖。一边好奇地四下张望。

少年见她并不理会自己。苦笑了下跟了上去。少年自是扶野。他瞄了赫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小五。你说赫是妩姑娘地哥哥。那是否他地武功比妩姑娘要好?”

那样冰冷的气势,可不是普通高手所能拥有的。虽然,妩姑娘的气势很好的诠释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文敛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自然是。”看到扶野双眼冒光,很知他心意地补充了句,“等出了县城到无人的地方,让赫与你过过招,如何?”

“好啊。”扶野那叫一个激动,虽然已经见识了妩姑娘那样的强大,此时冒出一个更为强大的人,就算打不过,能见识见识也是非常高兴的啊。当然,这是因为他完全没见过赫与人过招,也是绝对没想到像小五这样淡定内敛的小孩,居然也会一时兴起恶作剧,所以,鉴于对立马到来的悲惨命运的无知,此时的他笑得非常开兴。

妩妩奇怪地看他一眼,想不通跟赫对练有什么好高兴的,每次与赫对练她都要休息一天才能恢复过来,虽然因为习惯了并不排斥,可是,她从来不觉得高兴啊。

就这样,扶野在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兴奋中跟着文敛走进了一家酒楼,看着里面热闹的场景,明白过来原是到了午餐的时间了。

跑堂的伙计见他们一身打扮不似普通百姓,忙搭着白巾摆出一个训练有素的笑迎上前来,“几位客倌里边请,要吃点什么?我们招招鲜都是现成的食材,样样都是今天刚来的新鲜货,客倌要吃什么,保管新鲜美味让你们吃得满意。”

扶野听他一上来就说了一大堆,脸露惊奇,又不想让人看出自己这是第一次进馆子,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招招鲜,嗯,好名字。”

“那是,咱这招牌在京里也是出了名的。”伙计一脸骄傲的对着扶野说,之前的一番话他其实也是对着扶野说的,几人里他最为年长,看起来也比旁边那个冷着脸的家伙好亲近一些。

伙计还想给自家的招牌打打名号,好让人到其他地儿也选他们的招牌,却听到一个不高也不低的声音自扶野身后响起,“有没有清静点的地方?我们不喜欢有太多人。”

伙计寻声看过去,便看到文敛静静地站在那儿,于是满堂的喧闹似乎都褪去,伙计呆了一呆,回过神来马上道:“是,小姐楼上请。二楼有为客人准备的雅间,很清静,不会被人打扰。”

文敛一开口,一经有人发现她的存在,人们的注意力似乎便都集中在她身上,其他人成了陪衬,而此时,也往往不会有人去关注到她的年龄。

一行人在二楼的雅间坐下后,扶野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说是雅间,其实只用一道屏风隔了开来,不过相比楼下的热闹确是安静许多,赫跟妩妩也没了方才的紧张。文敛微微一笑,她本就是为他们二人挑了这安静之所。

点的菜很快端上来,文敛看扶野还是一副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笑道:“你是第一次上酒楼?”

虽是问句,语气却肯定。扶野抓起筷子的手滞了一下,抬头看向她,笑容颇为羞赧,“也算是啦,我原来住的地方简直与世隔绝,第一次出门又遭人追杀,哪有闲功夫上酒楼吃饭。”

文敛淡笑摇头,对赫妩说了句“吃吧”自己也便吃起来。

赫抓起筷子,比起用筷,他实际上还是更习惯直接用手撕。文敛花了整整半年让他们学会用碗筷,适应一日三餐,并且每餐适量。以他们以前的习性,只要饱食一顿,便能好几天不吃,现在变为每天吃三顿,每顿还是吃得比一般人略多些。

拨了一口饭,忽而眼神凛厉的向某个方向看去,妩妩也一齐看了去,神情在刹那转为酷厉。扶野一惊,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一道道挂着的屏风,不由问道:“怎么了?”

文敛伸出夹菜的手没有丝毫停滞,只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吃饭吧。”给赫与妩妩一人夹了一块鸡肉,“来,乖乖吃饭。”

二人同时收回目光,不同的是妩妩对着她露出了一脸的笑,赫只默默地将那块鸡肉和着米饭一起拨进嘴里,皆如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扶野再对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再看看文敛若无其事的表情,似有所悟,然只是哈哈一笑,埋头与自己人生第一次在酒楼吃的菜进行奋战。

文敛见了,只是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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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间正道原沧桑

风卷残云,酒足饭饱后,扶野靠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剔着牙,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看着文敛道:“小五,我以前看那些个什么小说,都会写到白衣飘飘的少侠在酒楼食馆用餐,然后就会碰上恶霸什么的欺负弱女,少侠英雄救美,而美丽女郎以身相许的故事。www.65txt.com你说我们会不会也遇上这样的事啊?”

文敛看他一眼,再一次怀疑眼前这家伙不是什么杀手组织的少主,而是哪家有钱人的不知人间疾苦不懂人情世故的富贵少爷,连四哥都不会做他这样的梦,真不知他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长成的。说是惊枭的少主,真会被人笑掉大牙。

然而就在文敛招来伙计准备结账时,突听得一声大喝:“娘的,爷不听什么狗屁曲子,来陪大爷喝一杯。”

其间夹着女子的哀求声与老人的告饶声,文敛与扶野奇异的对望一眼,不是真的被说中了吧?扶野很快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搬开了屏风准备看戏。挡住视线的屏风被拿开,众人很自然地看到了二楼的栏杆处,一彪形大汉横坐在板凳上,一手抓酒杯,一手拉着女子柔弱的手将酒强行灌了下去。女子一阵猛咳,旁边的老人想上前又不敢,两边还站着两名虎视眈眈的壮硕大汉。

那老人头发花白,提着一把二胡,背却驼得不能再驼。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对那坐着的大汉道:“花大爷,小女喝不了酒,您看今天就这一杯算了如何?你爱听什么曲子,我让小女给你唱。”

那花大爷圆眼一瞪,老人一阵瑟缩,“你当我花豹是什么人,你随便一句话叫我听曲就听曲!”

“不,不,小老儿不敢。”老人微颤着手,忙低下了头去。

“哼,谅你也不敢。”花豹威风凌凌拉那女子坐下,倒了满满三杯酒推到她面前,喝道:“今日将这三杯酒喝了,大爷不怪罪你,还要赏你银子,若是喝不了,哼哼,就乖乖做我花豹的第七房姨太。”

老人颤巍巍地看向她,眼里流露出一抹无奈与悲凉。女子咬着牙,浑身都在颤抖,花豹的两个手下笑嘻嘻在一旁道:“跟着花爷不愁吃穿,那里要跑到酒楼来唱曲,这可是花爷抬举。”

“不错不错,小娘子还是莫要喝这罚酒,哦,不,我们应该改口叫七姨太。哈哈。”

这里的情景整个酒楼都看到了,然而却没有人多看,吃饭的依旧吃饭,喝酒的还是喝酒。扶野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看书上写是一回事,真见了却原来比书上更可恶十倍,实在忍无可忍,猛的站起来,旁边本来在算账的伙计吓了一跳,“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扶野狠狠瞪他一眼。“发生这样地事。你们酒楼都不管管。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在此算账!”

那伙计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明显把他当作不通世事第一次出门地富家少年愣头青。却还是本着客人至上地原则对他解释了番。“公子可能是第一次出门不知道。这样地事每天都有发生。想顾也顾不来。况且那花大爷是这常原县地地痞头子。哪个敢惹。再说真做了花大爷地姨太至少衣食不愁。这县里可有不少人想着将自己地闺女送去了。那卖唱地父女住在左近地乔家村。家里有个生病地老母。日日要吃药。光靠他们在这里卖唱能挣几个钱。随了花大爷。起码有钱给老娘治病。今日地事也不是第一次。我看那姑娘早晚要从了花大爷。”伙计说到后来。倒似有些怪那对父女不识抬举了。

扶野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逼人为妾居然也能让人说地这样冠冕堂皇。愣了半晌才冲伙计怒道:“他这样不管人家女子是否愿意强行逼迫。就是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地自由。逼别人做不愿意地事。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卑劣行径。你们不以为耻。竟然还要赞同!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听了扶野地一番话。伙计地回应是翻了翻白眼。从那边第一声喝传来时。文敛三人就只是静静坐着。此时听了扶野慷慨激昂地演讲。文敛却仿似不曾听到一样只是问那伙计:“多少银子?”

伙计对扶野本有些呕气。听了文敛这句话转过头对着她喜笑颜开。“一共是半两银子加八十文。”

文敛取出银子递给他。道:“简单收拾了先退下吧。我们再略坐一坐。”

伙计哈腰点头,将残羹剩菜并碗筷收拾了,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干净桌子,抬着碗筷走了,临去前再看了扶野一眼,居然像是对这位少年公子有些瞧不上。

那边女子咬着牙正将第二杯酒喝下,脸已胀得通红,可是却有一股豁出去的神气。花豹原是一脸戏耍的表情,此时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扶野焦急看看那边,又不时瞄向安坐不动的文敛,似乎越来越不平,越来越气愤。文敛淡淡看他一眼,问的有些玩笑意味:“你要英雄救美?”然而语气听不出一丝玩笑,也不见得特别认真,却像是一个长辈同无理取闹的孩子说话一样,让扶野沸腾的情绪稍稍冷静点下来。

扶野不认为自己有错,也兴不起指责文敛的淡漠,只得哀求道:“小五,那女子可怜,我们助她一把。学武之人练就一身武力,不正是为了路见不平,行正义之事么?”

“我不会武,也不认为自己正义。”文敛的语气有些冷,“你要救她,是你的事,方才你不是说,人人都有自由,你要去救,我不干涉,你去吧。”

本来理直气壮的行为,在文敛那样淡漠的眼神注视下,不知为何,他竟感到有些心虚。“我,我总不能袖手旁观,见人欺凌弱小。”

文敛冷笑一声,“我只问你,你要救,如何救?将坏人打跑,便是救人出苦海?刚才你也听到了,她父母俱在,家在此处,若要学书上以身相许誓死追随的故事只怕她未必同意,即便同意,以你现在的处境,你能将她带在身边?将她老父病母一齐带着随你亡命天涯?”

扶野额上冒出层层冷汗,不敢直视文敛的眼睛,挣扎着道:“我将恶霸打跑,将她平安的送回家,不一定,不一定要将她带在身边。”

“哦,是吗?”文敛语气不变,“那之后呢?她还是要来卖唱,还是会遇上恶霸,受你一番羞辱,在不敢找你找不到你的情况下,你以为他会什么都不做?那姑娘便长此高枕无忧?不,他会变本加厉,本来是娶回家中作妾,虽过得不如意但或许能安渡一生,但你的出现,会让他将所有的报复手段全使在你所谓要保护的弱者身上,或者是不堪的折磨,或者,干脆地取其性命。”

“不,不会的。”扶野惊慌抬头,满是惊恐。呆呆地看着文敛,全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过,稍微缓和下语气,往那边看去。女子已喝完了第二杯酒,抖着手端起最后一杯,却似乎连拿稳的力气都没了,洒出了好几滴。两个手下不停在喊着:“洒了洒了,不算。”

文敛慢慢起身,“这种事,是你今天第一次见,却绝不是最后一次,也不是只发生在这一处。你能救一人,却救不了天下;能救一时,救不了一世。这世间,若不自救,谁又能救得了谁——我去买辆马车,要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说完最后一句话,文敛当真领着赫妩头也不回地下了楼,走了出去,也没有再看那女子一眼。

扶野呆呆站着,拳头已握得发白,然而,他不知道痛。他看着那女子赴死般饮下最后一杯酒,看着花豹脸色难看地站起身,看着他两个手下撺掇着说最后一杯不算要重来,看着那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无助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为什么,他现在比以前更强了,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有什么,攥着他的心使劲拉扯,有什么,就在刚刚,断了,碎了,再也补不回来。

垂着头,只是把双拳握得更紧,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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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欲行仗义心沉沉

文敛买好了马车又置办了一些被褥用具,却没有离开,将马车赶到一株大树底下,笑着对妩妩说:“吃饱了饭,现在该要午睡一会儿,我们现在有了马车,正好可以随时睡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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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妩满脸欢喜,拍着手笑道:“睡觉觉,睡觉觉。”

文敛给她拉过薄毯盖上,又对坐在车辕上的赫说道:“赫看着,不要让不认得的人靠近。”

赫凝神看前方,闻言点点头。文敛拍拍他的肩,笑了笑,“赫如果想睡便不用理会,只管睡就是。”

赫回过头,认真看着她,“我不会。”

文敛呵呵笑了,“好,我知道赫不会睡觉,不过,我是不想让赫太辛苦啊。”

赫摇摇头,“不苦。”

到此文敛也有些无奈了,只得冲他笑笑,躺在妩妩身边,闭上了眼睛。

天上的太阳一点点西移,闹市的人也渐渐少了下来。扶野便是在此时踏着夕阳余辉一步步朝马车走来,一直充满朝气的少年,此刻却如这暮气夕阳般,活力丧失,每走一步似都拖着千斤重。

他看到赫坐在马车上,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他现在心里有太多不解,太多迷茫,需要找一个人给他解答,而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那个做什么事都一脸平静的人,虽然,那人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赫瞄他一眼,坐着纹丝不动,眼也不眨一下。扶野低垂着头,却不知道要怎么做,在来到之前,似乎有许多问题,可是现在,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呆呆站了一会儿。马车里传来一个淡定略带稚嫩地声音。“你再不上马车。难道是想在这里过夜?”

那声音跟平时一样。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是呀。少年垂着头露出一丝苦笑。或许什么事对她来说。确实从不值得放在心上。于他而言是对十几年坚持地激撞甚至否定。可是对她来说。是无须挂怀地芥末微尘吧。

摇摇头上了马车。却见文敛端正地坐着。妩妩一脸童稚无邪地靠着她熟睡。居然连他上了马车都没有惊醒。对于她那样地绝顶高手来说。这真地是非常不可能也是非常致命地。难道说。旁边地那个人让她如此信赖。因为在这个人地身边。所以放弃了所有地警惕。扶野低下头掩去嘴角地一抹苦涩笑容。其实何止是她身边地两人。连他自己。在最慌乱地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地人不就是眼前这个最不像孩子地女孩儿。这个人有一种神奇地力量。能让她身边地人产生信赖进而愿意跟从。如此人物。如此人物。便是爹爹和闾丘风也不会做得比她更好了吧。

文敛看他一眼。见扶野神色沮丧却没有大受打击呈现萎靡不振地样子。心里略为放心。遂说道:“你与赫一道赶车吧。赫。我们走。”

赫一扬马鞭。马车起动。缓缓走出这个暂时停留地县城。扶野瞧着赫地姿势。明白了文敛让他留在外面地原因——赫不擅长赶马车。虽然不出大错。但那姿势和他平常见地真有很大不同。其实他也不会。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与赫勉力合作。总算让马车能够比较平稳地开动。

马车出了城。不知是不是跟一个自己向往地莫测高手一起练习赶车地事让他心神放松许多。感觉那股压着自己快喘不过气地负担似乎也轻了许多。心里一动。这难道是小五特意为之地么?小五或许不像她表现出来地那样超脱无情。这样想着心里便更轻松了些。也终于开口了。“小五。我没有冲出去。”

后面静静的没有声音,扶野知道她在听,继续轻声说道:“那位姑娘最终还是被逼着喝下了第四杯酒,花豹有言在先,所以只得放过她,但是她已经昏过去了。那个老人还吃力的扶着女儿回去,没有人上前帮忙,他们都惧怕花豹,我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发现有人想上前欺辱就用石子将人打昏。我一直跟着他们到了家,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病得只剩半口气的妇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后,她没有哭,甚至连愤怒也没有,只是庆幸女儿能够安全回来。后来,那位姑娘醒了,老人叹气说以后不再去县里那家酒楼了吧,她不同意,因为只有在那里才有生意才能挣到钱,有了钱,才可以给娘治病。后来,后来,”少年抬头望天,那神色一时分不出悲喜,声音更轻了些,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去,“她说,如果不是为了等成林哥,她就是嫁给那花豹也没什么的,那样,或许还能给娘治病。然后都只是摇头叹气,再之后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老人开始编完成了一半的草席,那位姑娘扫地做家务。然后,我把你给我的银子放在他们桌上,就走啦。”

她记得给扶野的包袱里放了二十两银子,他全部留下,那一家子应该不必再卖唱,可以治好了母亲的病安心等那个成林哥。

看着前头少年的背影,此时有一些萧索。静默了一会儿,扶野才再次开口,只是声音已不再如刚才般低沉,“小五,我本来以为那样的事是悲惨到谁都无法容忍,所以对于有人袖手旁观甚至出言讥讽,我当时真的,很气愤。甚至,”少年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那个时候,我对你很失望,虽然知道你一向冷淡,可是对那种事视而不见我真的无法认同。”

扶野低下头,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让小五生气。如果他此时回过头去看的话,会发现妩妩已经醒来,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而文敛,却是淡淡地柔和地在笑。

“后来事情结束,我看到苦主的事后反应,看到他们并不如我想像中般愤怒难过,甚至听到那句就算嫁给花豹也没什么的话时,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了。如果连他们自己都愿意接受那样的命运,我有什么资格去说救赎。小五你说,人若不能自救,便没有人能够救得了,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扶野慢慢抬起头,握紧拳头,“可是,我不认为那样是对的!如果大家因为没有力量改变现状,就认为那些事情的存在是合理是可以接受的,那——是错的!或许我以前的想法很幼稚,我现在的力量很弱小,我今天无能为力只是送出一点银子,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但是,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不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图一时之快解人危难便认为是行侠仗义,我会努力地做到最好。”扶野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文敛,眼里的光芒直入人心,“小五,你比我智慧,请你帮我。”

说完想说的话后,扶野便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依旧是少年特有的执着坚定,然而,又有什么不同了。

文敛什么也没说,回望良久,最后淡然一笑点头。

扶野顿时如满足了今生最大的心愿般,脸上绽放的笑容一时让整个天空都瞬间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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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生在世情哀哀

夜色如水,轻风如叹。www.65txt.com

天上月轮皎洁,林中草虫乱鸣,一堆篝火烧得正旺。扶野仰天躺在火堆不远处,只余睁眼的力气,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叫嚣着似要散架。他实在怀疑,小五是不是为今天他说的那些话进行报复,不然为何今晚停在此处过夜时会让赫跟自己比武——啊,说比武还真是高抬了自己,根本是在给人家做肉盾嘛。武功高强恐怖如妩姑娘他也比过,虽然赫比妩姑娘是更胜一筹,可也不至于一番操练下来,让他觉得比被人剁了还难受。想起小五说出比试时脸上可疑的笑容,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

难道说真是物以类聚,所以像小五那样的人跟在身边的也是强大到如怪物样的人,那么,他跟在小五身边又算什么呢?不懂世事的少年?第一杀手组织的少主?为什么他好像觉得第一个身份比较符合目前处境?

扶野现在只余力气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这好像还是小五特别交待了赫手下留情的结果,小五说若换了平时与妩姑娘对练,那他现在是怎生一番情景就实在难说了,想着不由打了个寒颤。

文敛在烤野味,烤好了之后先给了赫与妩妩,然后向他这边看一眼,语气里似乎有丝快意啊,“扶野,你现在要吃么?”

扶野转动着眼珠看过去,虚弱道:“再歇——歇一会儿。”

“哦——”文敛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句,语气一转,“可是就两只野兔,赫吃得比较多,或许等一下就没了,嗯,你要自己去猎一只吧?”

“我、我,”扶野挣扎着翻了一个身,“给我。”以他现在爬的力气都欠奉的情况,哪有可能再去打什么兔子。

文敛眼中带笑,切下一大块肉让妩妩拿给他,妩妩走到他身边蹲下,他只是费力的动了动手指头。见他不伸手来拿,妩妩显得很困惑,奇怪的看着他,扶野在心里苦笑,小姐,我也是想动手来拿呀,问题是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妩妩再看他几眼,最后求助般地看向文敛,文敛慢条斯理地撕着手里的肉,对妩妩微微一笑,“放在他嘴巴上好了,这样他想吃,张张嘴就行,多好。”

妩妩闻言高兴地点点头,将肉往他嘴上一放便回来文敛身边,专心吃自己的那一份。可怜的扶野肉在嘴边却吃不了,阵阵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觉得口水已经流出来了,可是,以他现在的力气根本咬不动啊。他已经能够肯定,小五她,一定,绝对,确实,是在报复他!

文敛却不再管他一个人在那自怨自艾,忽然问一边的赫:“赫觉得他怎么样?”

扶野听到文敛是问赫他今天地表现。不由打起精神专注听。好久没有用手来吃肉。赫正撕得痛快。闻言只回了一个字。“弱。”

真是大受打击。他觉得自己已经强了好多了啊。而让他更打击地是。他无法反驳。因为比起赫来说。他又岂是一个弱字了得。

文敛听了点头。露出思索地表情。“是啊。光是练一套剑法和白狼对战。确实难有很大提高。”

“我进步很快了。”扶野虚弱地声音传来。因为嘴上放着一块肉。所以声音有些奇怪。“白狼很厉害。因为有它。所以我才能。变强这么多。”那个陪他一个多月朝夕练武地虽然只是一头狼。可在他心目中。是朋友和师父地存在了。

文敛含笑看向他。“是吗?可能是你地武功太弱。赫强了些。”

“强了些?”纵然还是很虚弱。扶野地声音依旧忍不住提高许多。尤其那个“些”字说得极重。“小五你是没有见过那些武林高手。所以不知道赫跟妩姑娘地武功到底是有多恐怖。我不敢说他们一定打得过我爹和闾丘风。但是在他们这个年纪有如此功力地。千百年来找不到第三个!”

文敛稍稍来了兴趣,“这样啊,你爹和那个叫闾丘风的很厉害?”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头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吧。

扶野忍着没翻白眼,难得小五有表现出这样无知的时候,如果他能动铁定要跳起来翻两个跟斗以示庆贺,“小五知道我爹是什么人吧?”看她笑眯眯的样子,恐怕不仅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对惊枭也是了解的吧,真奇怪,当初那样防备,现在却觉即使她知道所有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轻叹口气,继续道,“我爹,即便不算天下武功第一,也是第二,那是因为他从小有奇遇,加上天赋突出和各种机缘,就是这样,也是在三十多岁时武功大成。可是赫和妩姑娘才多大,虽然我不太懂江湖上的事,我也知道,若让人看到了他们的武功,绝对会掀起一翻惊涛巨浪。”

文敛本是很有意思地在听,但听到后来却渐渐神情转为凝重,扶野躺在地上不太看得清她的表情,只觉气氛突然凝重了起来,转口问道:“小五,怎么了?”

这样细微的转变,除了一直关注着她的扶野注意到外,赫跟妩妩也一齐向她望来,先给了他二人一个安抚的笑容,这才叹息着说道:“这个问题,我确实没有想过,看来以后他们二人不能再随意出手。”看向地上那个人问道,“扶野,以你现在的武功在江湖上算如何?”

扶野拧眉苦思,“我没和外面的人比过,所以也不清楚。不过,我爹曾说我和惊枭的护法有一拼之力,但输在经验欠缺,尚差火候。”

“护法?”文敛露出回忆表情,“就是那两个连白狼也挡不住的人?”

扶野脸一红,虽然他现在算是被驱出惊枭,但那好歹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里面的高手被人说得这样不堪一击,心里总有些无奈和不自在,嗫嚅道:“都说了,是你身边的人——不,狼,太厉害,爹说惊枭的护法在江湖上全都是一流的角色,要不然哪里能保住天下第一的名头。”

文敛不甚在意,却放心不少,点了点头脸上也有了笑意,“那就好办了,如今你与白狼亦能斗得不相上下,那至少也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往后若要动手,由你出面便可,这样,应不至于引起太大麻烦。你说如何?当然,空闲时还要向赫多讨教讨教,白狼可是他训练出来的呢。”

扶野本要欣然应允,听得最后一句脸色大变,好不容易恢复来的一点力气也被吓跑了,吞吞吐吐道:“那个,讨教的事可容后再说,呵呵,动手嘛,我来就好。再怎么说我现在的实力应该是直逼长老了吧。”

“嗯,你爹不是说你经验欠缺吗?正好可借此好好弥补。”

就这样,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扶野的第一打手地位就此确立,后来有很多人说,文敛当初相救扶野是在给自己找一个保镖,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这样做,仅仅是不想太惊世骇俗,所以才只挑出了武功最弱的一个来应付。你说武功最弱的不是文敛么?呵呵,她不是武功最弱,是完全没有武功,所以不算在此列。

等到扶野终于可以动时那烤肉早已没了热气,然而其美味却胜他以往吃的任何东西,一边吃一边向文敛发问:“小五,怎么你还会烤肉,还烤得这么香?”

文敛眼也不眨地说:“我常去白狼那里,有时不回家吃饭,当然要自己做烧烤。”

扶野咽下一口,满足地叹口气,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文敛,“小五,你真的只有十三岁么?”

文敛往火堆添了根柴,看也不看他,“如果你不信,当我是千年老妖怪变的也成。”

又何尝不是呢?十三岁的身体,里面却是刻满伤痕,且道道沧桑到妖的灵魂。

扶野被哽了一下,小声嘟嚷道:“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做不到的事。”

文敛瞄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当然有,武功我就不会,打架行侠仗义什么的,就更不会啦。”

扶野脸一红,声音更低了些,“那是因为你身边已经有了两个高手。”忽然一顿,抬头向文敛望去,奇怪地问,“小五,为什么你不练武?你的天份比我还高,你有那么多心法秘籍,如果你练的话,说不定比赫妩都要厉害,为什么,你不自己练呢?”

为什么,自己不练武?文敛神情不变,笑意似更深了几分,仰头似乎在赏月,口中道:“已经有那么好的保镖在身边,我何必再辛苦自己。直须优游卒一岁,何劳辛苦事百年。不是么?”

扶野一时怔忡,小五这句话,他分辨不出是否在开玩笑,但她举头望月的样子,不知为何,令他突然觉得胸口似被什么重物压住,令他无法喘息,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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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拦路一吼有匪盗

第二日一早,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文敛等人坐着马车赶路了。www.65txt.com今天扶野无法赶车,因为还没完全恢复,只得躺在马车里补充元气。

行了半日无事,却也不见什么提供吃食的野店,更别提有村落了。扶野力气恢复得差不多,坐在马车上不住唉叹:“之前路过一个村子,早知应该先停下歇歇的,现在过午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拿什么填肚子。”

文敛看他一眼,“你很饿?”

扶野不好意思地笑笑,毕竟文敛小姑娘一个都没喊饿,他一个男子汉却在这里嚷嚷。文敛掀开帘子往前看了看,对赫说道:“过了前面的山头,将马车停下休息一会儿,也将午餐解决了。”

赫只是点点头,扶野忍不住兴奋道:“小五,你是不是又要烤肉?这次要吃什么,我去捉。”

文敛正待说话,觉察到马车停了下来,刚问一声:“怎么了?”便听得前方不远处哗啦啦跳出一大片人,然后一句很经典的台词就那样响彻在几人耳边。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那人还对尾音做了下处理,令人听起来颇有韵味。

扶野呆呆看着文敛,下意识道:“这次我什么都没说。”

他的意思是上次向往了一下小说中的英雄救美,结果便真闹了那么一出。而一般的武侠故事里,总有少侠会遇到些个拦路强盗,以刚才那般众人认可的出场台词现身,然后少侠大发神威,将强盗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一番声情并茂地演讲感化坏人,改邪归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功德圆满——阿弥陀佛。

文敛看也不看他,掀起帘子站了出去,扶野后知后觉抢在她面前跳下马车,向前走了几步。

只见二三十步处,至少有二十人手里拿着砍刀,个个虎背熊腰,气势如虹。那当前的大汉长一脸络腮胡子,睁眼如怒目金刚,见扶野看着他眼也不眨,只道是被自己的雄姿吓住,哼哼冷笑两声,看这一马车人都是些小毛孩,居然还有一个更小的女娃娃,决定劫了他们的财便安生放他们去,马车也留给他们好了。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强盗头子能有如此善举,实不愧是强盗中的菩萨,绿林中的好汉。

站地近点地几个人见老大不说话。一直冷笑不断。嗯。想来是老大新想出来威慑敌人地手段。老大真不愧是老大。不由满脸崇拜。

恰在这时。扶野终于说话了。他眼眨了眨。满脸赞叹。“原来强盗是长这个样子啊。原来书上写地全是骗人地。真正地强盗看起来要可爱多啦。”

那一伙强盗顿时有好几人摔倒在地。强盗头子回过神来。大刀一挥。一脸凶神恶煞道:“咄!哪来地无知地小子。看仔细了大爷地凶相。大爷可是正统地强盗。怎么能用——用那个字眼来形容!”

“咦?这样子是算长得凶啊?”扶野撇嘴不以为然。那是。杀手堆里长什么样地没见过。眼前这一伙酷厉不足憨厚有余地强盗还真是称得上可爱二字。

文敛与赫妩静坐在马车上看戏。她看得出来这伙强盗并不怎么强悍。也不是那种泯灭人性地类型。即便打起来。扶野应该能三两下地解决。现在么。让他长长见识也成。

“你小子不知死活!”强盗头子怒了。大刀砍过来打算吓吓这个公子哥儿模样地人。

怒吼着跑到扶野面前高举了刀正要砍下去,大刀突然脱手,飞上天空,然后呼啸着直落而下插在他脚边的泥土里。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保持着举手的姿势不动,呆呆看着眼前的少年。

扶野将长剑收回鞘中,退开几步,对于第一次遇到的强盗实力如此弱有些微失望。刚才的一幕强盗头子后面的手下看得非常清楚,他们看到那个书生样的少年随意的一挥,老大的刀便飞上了天空。不约而同后退几步,咬着耳朵道:“点子硬,扯乎?”

“老大怎么办?老大还在那边了。”

“老大英明神武,会想办法自己逃回来的,我们留在这里只会拖老大后腿,所以,为了老大,我们先撤吧。”

正当人群开始骚动时,忽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感人至深的大呼:“英雄!”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寻声看过去,只见那个强盗头子不知何时抱住了扶野的大腿,一脸激动一副打死也放手的坚决表情,口中呼道:“英雄,我可等到你啦,我和众兄弟们终于等到你了。”

扶野当场呆愣住,文敛一时也莫名其妙。那群强盗又开始在咬耳朵,只是这回内容变成——

“咦咦咦?老大是被吓傻了么?”话音刚落被敲了个响头。

“笨蛋,那是老大的惑敌之计,使敌人放松警惕,然后瞅准机会就可逃之夭夭。所以,为了不辜负老大的一片苦心,我们快逃吧。”

“哦哦哦,还是你了解老大。”

群盗再次准备撤退,却见他们的老大猛然站起来回身冲他们大喊道:“儿郎们,还不快快过来拜见英雄!”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那个号称最了解老大的人也满脸茫然。强盗头子见他们不动,不由大跨步跑过去,一手拉起一个往扶野这边拖来,拖至一半左手边的那人忽然哇哇大叫起来:“我知道了,老大你是要拉我们给你做陪葬,我不要啊,我还没有娶老婆,老大你就放了我吧,逢年过节,我会记得给你烧纸钱的。我不要陪你一起死啊。”

其他走了几步的人听到此话全都裹足不前,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强盗头子一拳头下去,世界安宁,吹了吹拳头上不存在的灰尘,猛然旋身过去对着群盗痛心疾首地道:“你们一个个就这样鼠目寸光?我在你们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人?唉,我本来以为总有一两个人是了解我的,原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们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位英雄了得的人物,为什么你们居然一心想着要逃?唉,我真的很失望,很失望。”

群盗惭愧地低下了头,原来老大不是要他们陪葬,而是为他们考虑,他们却还要误会这样纯洁的老大。于是众人走向前,对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一人一拳,有人小小声的说:“老大,你不要伤心,我们会永远跟随你的。”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而被冷落在一边的扶野,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终于没能够忍住,爆发了,大喝一声:“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强盗们齐噤声,全都瑟缩了下。文敛摇头,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想要拜她作师傅的少年。略为同情地看向扶野,好心地提醒了句:“我看他是想让你传授武功。”

扶野一愣,强盗头子却双眼一亮,“小姑娘聪明。”说着又对扶野拜了下去,口中呼道:“英雄,收下我们吧。”

后面的二十几个强盗也跟着跪下,那名爬在地上的是五体投地,所以不用再改为跪姿,几十个声音浑在一起颇为壮观,震得大地似乎都颤了颤,“英雄,收了我们吧。”

扶野已经适应过来,所以也恢复了正常的思考,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嗤笑一声,“教强盗武功,你当我脑子坏掉了么?”

强盗头子抬头看向他,忽然脸色变的沉重,“我们当强盗,也是被迫啊。”

扶野神色一动,正要听他讲下去,眼角余光看到赫赶着马车往边上去了,赶紧追过去问:“小五,你要去哪?”又紧接了一句,“他们如果真有苦衷,我们就帮帮吧。”

“我们去一边休息,你们爱聊多久是你们的事,还有,要帮他们的是你,不是我。”文敛说着缩进马车。

强盗头子跟了过来,“英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全力满足你们的要求。”

扶野看看他,又看看往树林走去的文敛,叹口气无奈道:“你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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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计中计外且从容

文敛在烤着由赫拔毛剥皮后的野鸡时,扶野同那班强盗展开了友好谈话。www.65txt.com首发强盗头子自我介绍,名叫陆大地,家住下陵县,一朝发大水,田园皆淹弃,父母已不在,妻女分离开,投奔无亲友,只得四飘零,同遇沦落人,于是作强盗。

然后因为这个地方十里八乡不着边,有好几股强盗,他们没有武功,只靠蛮力,是最弱的一伙,所以时常抢不到什么,要靠山里的野果野味充肚皮。今日不知为何,那几伙强盗没有出现,他们以为可以大丰收一次,结果,遇到的却原来是这样一个大英雄。

陆大地又开始以激动的眼神对扶野行注目礼,扶野架不住求救般看向文敛。文敛翻动着手里的野鸡,淡淡向那个叫陆大地的看去一眼,陆大地被她那样看过来,心里打了个颤。文敛收回目光,专心烤着野鸡,同时嘴里问道:“你说另外几伙强盗本来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是么?”

“是、是啊,我实在想不通。”陆大地皱眉看她一眼,他更想不通的是,一个丁点的大的小姑娘,居然让他生出莫测高深的感觉来。

文敛一时没再说话,翻着手里的野鸡,已经是油光黄嫩,香气扑鼻了,她凑到鼻前闻了闻,这个香味应该差不多了。其余的人都静静看着她,见状不由齐吞口水。文敛向扶野看去,不理会他脸上的谗样,轻飘飘说了一句:“在你把他们全部打倒前,如果还有得剩,那便是你的了。”

扶野一脸惊诧,“小五,你说什么呢?”

陆大地也愣住,不解文敛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记住,全部打倒,直到没人能再爬起来为止。”文敛奉送最后一句,便不再看他们,与赫妩分享起美味烤鸡来。

看文敛不像在开玩笑,而香喷喷滑嫩嫩的烤鸡确是在一点一点进入别人的肚子,于是满眼放光的看向陆大地等人,仿佛是在看一只只烤鸡在自己面前跳舞。

“英、英雄?”陆大地向后猛缩,庞大的身躯竟然像小鸡样的抖起来。

扶野一舔唇,表情有些狰狞,“你们不要怪我,我中午还什么都没吃呢。”

“我们、我们有——”话说一半转为哀嚎。

只见尘土飞扬。那团最厚地灰尘团中传来声声惊天地。泣鬼神地嚎叫。堪比鬼哭狼嚎。文敛早远远地躲到了马车上。以免灰尘弄脏了烤鸡。

不消片刻。尘埃落定。现出一片狼藉和一个个爬在地上起不来哀嚎声声地悲惨人影。

扶野咻地一声窜到马车前。朝文敛伸出手。露出哈巴狗一样讨好地笑容。

这算不算是。一只野鸡引发地惨案呢?

文敛丢给他一张帕子。不疾不慢道:“把手和脸擦干净了。”

扶野低头一看,马上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使劲擦。

因为扶野的超常发挥,所以最后他得到了一个鸡腿、一个翅膀和一个鸡屁股。享受完小五特有的美味烤鸡,这才想起还有一群被揍得爬地上动也动不了的人,心里过意不去,走过去想跟他们道歉。

那些人看他过来,全都瑟缩了下,呻吟也不敢大声,扶野心里更为歉疚。他跨前一步想将陆大地扶起来,却听到文敛在旁闲闲道:“这般没用,还怎么学武?”

“咦?小五是什么意思啊?”扶野抓抓头,满头雾水,他被搞糊涂了。

陆大地却露出一丝喜色,他到此时终于明白了谁才是作主的那个人,看向文敛配上激动兴奋的神情,“姑娘是要教我们武功吗?”

文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漫不经心道:“是啊,你们这么有诚意,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望着文敛的笑,陆大地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果然,文敛转向扶野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刚吃了东西,正是消化的时候,用内力给他们过过脉吧,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有内力的样子,过脉之后还可以给他们挑出些合适的心法来修练。”

扶野闻言欢喜,原来小五真是要帮这些人。过脉相当于一次清洗筋脉,将筋脉里的杂质去除,更有益于今后的修行,是初始修炼内功的必经之路。但是,必须是对没有内力的人进行过脉,否则会造成功力弱的一方内力尽失,以后也非常有可能修炼不了内力。不过,眼前的强盗都不会武功,当然更别谈内力啦。二十几个人虽然有些多,不过他与文敛相遇后,增强的不只是武功,内力也大有进步,估计现在差不多可以赶上古长老了,所以也是没有问题。

扶野笑吟吟地看向陆大地,咦,是眼花么?怎么觉得陆大地脸色白了白,好像还落了滴冷汗。扶野朝他走近几步,安慰道:“不用害怕,小五是为你们好,过脉时可能会有一点点痛,不过很快就好。放心吧,我内力很深厚,伤不到你们的。”

听到这一番话,爬着的人明显脸色更白了白。扶野不解地看向文敛,却见文敛一脸云淡风轻的笑,“他们是紧张兴奋,你只管去做好了。”

扶野点点头,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不过小五那样说,总有她的道理。

看到扶野一步步走近,陆大地便如看到索命的鬼一样,浑身轻颤不已,扶野大惑不解,忍不住再次向文敛看去。文敛表情不变,只是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小五执意这样做,他也管不了这许多了。伸出手就要触到陆大地的身体时,一声轻喝:“住手!”随着声音一道身影电闪而来,一掌击向扶野。

扶野与白狼激战一月,早已练就一身灵敏的反应,所以掌风未至时已然跳开,头也不回的击出一掌。

来人与他手掌相接,“呯”的一声各自退开一步。那人站稳后,深深地看了扶野一眼,只因他猝然出掌,而扶野乃反身相击,结果却是与他一样只退一步而已,高低立现。他是什么人,他却全无线索。

扶野退开后朝来人看去,却马上愣了一愣,他没想到突然攻击自己的人居然是一个长得如此漂亮的年轻男子,他阻止自己,却不知与陆大地有什么关系。想到之前和文敛商量好的,赶紧跑到她面前站定,好在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对手,要打架不用劳动赫和妩姑娘。

男子目光越过他,冷冷看着他身后的文敛。这一番变故,这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姑娘好计谋,好手段。”说的是夸奖的话,语气却是极冰冷,两个好字,更是说得切冰断玉般。

文敛淡然道:“过奖,彼此。”

男子眉头一皱,扶野却听得满头雾水。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笑容,手摇一把金边折扇,白衣飘飘,悠悠然而来。待走近了,对着文敛一行礼道:“姑娘赞错人了,此计乃在下所出。”

那伙强盗见他出现,皆面露喜色,先前那男子出现时反应不及,此时一个个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喜之后复露忧色。

扶野瞪大了眼,他也不是笨人,只是欠缺经验,看到这里终于明白,“原来这是你们下的圈套。”

那白衣男子朝他一拱手,连声道:“得罪,得罪。”陆大地也朝他尴尬一笑。

白衣男子转向文敛,折扇一收,满面笑容地问道:“姑娘何以识破此计?是我那帮手下太笨拙,破绽百出么?”陆大地等人闻言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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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年岁虽小不等闲

文敛看着他,淡淡道:“他们演得很投入,我看得很开心。(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首发”白衣男子笑容微滞,设好的局不仅被人识破还拿来当戏看,他再厚的脸皮此时也觉有些难为情。文敛可不管他表情如何,继续道,“经常靠野果充饥的人,能长得他们那样健壮我还真没见到几个,一下冒出二十七人你说是不是很稀奇?一座山头从来只能一人占山为王,若有他人要么被吞并,要么被打退,几伙强盗共存一处,一山之中能容二虎?是你们太蠢,还是以为我年纪太幼愚蠢无知!”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在那些人出现时,赫已看出他们会武,不仅如此,也觉察到了隐于一旁的两人,其中一个,妩妩甚至闻到过他的气味,也就是说,他们见过,在临江城。所以,从一开始,文敛便是带点玩笑的心情在逼背后之人现身而已。

随着文敛一声声问下来,白衣男子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扶野有些担心地看向文敛,小五似乎在生气啊,为什么?别人设的计她不是识破了吗,还轻易地逼出了幕后主谋?

“姑娘恕罪,是我们莽撞了。”先前的那个冰块男子看着文敛道,口气轻缓了许多。

文敛却没给他好脸色,对着他那张漂亮的脸孔也和对着一般路人没两样,“你们是否莽撞,不干我事。”

白衣男子偷乐,心里平衡许多,嘿,平日仗着一张让人忌妒的脸无往不利,这回踢到铁板了吧?假意咳了两声,重拾灿烂迷人的笑容,“姑娘可能对我们是有些误会,其实呢,我们呢,是有些事情想向姑娘请教。”

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像他这样的翩翩佳公子,摆出这样一副诚恳的姿态,很少有女性能拒绝,无论是对方是八十岁还是八岁。正等着那可爱的小姑娘羞答答地问他话,结果等了老半天不见回应,稍稍抬头瞄了一眼,差点郁闷得吐血。人家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此时居然望望天色,然后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见她似乎要离开,他狠狠瞪了身边的人一眼,意思说他不行了换人。那个总是冰冷着一张脸的家伙,再次皱了皱眉,一日之内两皱眉,难得哦。跨前一步,欲拦住转身离去的人,却被扶野横过来挡住,不得已,只好开口道:“姑娘请留步,我们确实有些不明白之处,要向姑娘请教。”

文敛站住,豁然转身,那一刻的眼神是少见的凛厉,却又马上恢复到淡然的表情,“那么,你是以宣家公子的身份向我请教,还是作为掌握南方三省经济命脉的幕后当家来质问,宣嚣?”

两人同时一震,互看一眼,果然没错,接手文解明暗地所属的就是文家五女,文敛。之前的计谋虽然有些胡闹,却是能接近并探出她的真实实力的好办法。尽管最后被识破,却不是全无收获呢。

到此时,凌虚之也收起嘻笑面孔,一脸严肃,“文小姐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那摊开来说,你我都文便。”

文敛淡淡看他一眼。吐出地话有些伤人。“我认得他。却不认得你。”

淩虚之嘴角微微抽搐。他顽强地维护住了面部完美地严肃表情。说道:“在下凌虚之。宣嚣不在时总领一切事物。当然。对宣嚣地决定也有否定权。”

宣嚣瞟他一眼。怀疑最后那句是故意加上去地。看向文敛。考虑了下措辞。然后问道:“我们想知道地是。文家在定州。是不是与癸丘人有往来?”

文敛神情一震。二人再次对望一眼。看来他们依旧没有料错。凌虚之不由正义凛然道:“文小姐。虽说商人言利。但在国家大义前不该为了个人私利而做出有损国家地事。文家世代为商。到文老爷子一代更是发扬光大。如果用这些力量。保家卫国。是我青越之幸。也是文家先祖之幸。我听说令兄——”

“爷爷在哪里?”

晓之以理后正在动之以情地凌虚之突然被打断。朝文敛看过去。顿时愣住。此时地文敛。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极之冰冷。那样直直望过来让人打心底冒出一层寒气。他这时才知道。刚才文敛地神情变化根本不是什么事情败露后地惊惶。而他刚才地一段话。估计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爷爷,在哪里?”文敛一字一顿,再问一遍。

“文小姐,令祖在定州失踪的事我们也有耳闻,但我向你保证,绝不是我们的人所为。”宣嚣心下电转,明白过来,立马认真看着她,态度异常诚恳坚定地说道。他有一种感觉,不能与文敛为敌,甚至不能让文敛对他们有敌意,所以觉察到文敛态度有异后很果断地向她解释。

“啊,文小姐,这误会大了。我们是来打探定州有人向癸丘输出火器一事,因为找不到你爷爷所以才来找你,对于你爷爷失踪的事,我们也在四处打探呢。”凌虚之明白过来后,也忙不迭地解释,开玩笑,以他们现在了解到的文解明的力量,如果与之为敌,都已经足够将他们啃得渣也不剩,还不晓得那未知的力量有多少,怎么能够得罪这样的人。

文敛握住拳头,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沉默半晌后,蓦然转身不看他二人,一语不发地走掉。

宣嚣与凌虚之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忧虑。眼见文敛就要上马车,宣嚣追过去,对着文敛说道:“小姐如果有需要,三省的人马尽可为小姐调动。”

文敛顿住身形却不回头,宣嚣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淡漠,疏离,还有一股绝然,“在证明爷爷的失踪与你们无关前,我不想与你们有任何接触。”

说完这句话便上了马车,扶野扬起马鞭,最后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扬鞭绝尘而去。

留下的两人忧心忡忡地看着马车走远,凌虚之锁着眉头,问身边的人道:“如何?”

“若为敌,大患。”

“呵,居然能得你如此评价。”凌虚之想让语气轻松些,发现很难,叹了口气,忽然说道,“看到她,我想起另一个人。”

宣嚣依旧远远看着,过了许久才轻轻点头,“嗯。”

那一群假扮强盗的人走近,陆大地有些不安地望着凌虚之,问道:“公子,是不是我们把事情弄糟了?”

凌虚之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怪你们,是我们都低估了她。”随后神色一敛,变得异常认真,“陆有,传令下去,全力寻找文解明,找到后不惜一切代价保他安全。听明白了吗,不惜一切代价。”

陆有愣了愣,随即肃容道:“是。”

“好了,你们速速去办吧。”凌虚之挥挥手,陆有领着一干人等离开。

凌虚之苦恼的抓抓头,有些心烦的打开折扇,“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来说,我们这样的反应有些劳师动众了,可是,”泄气的跨下肩膀,“我心里却没有这般觉得。宣嚣,那个和她在一起的少年武功似乎要比你高啊,好像是叫扶野来着,突然出现在文敛身边,我们查不到他的来历啊。”

宣嚣负手而立,“我只怕做得还不够,她身边的另外两人,比起扶野来,也许更值得关注。”说完这句话,也转身走了。

凌虚之呆了呆,“不会吧,如果说另一个和你一样冷冰冰的家伙还有可能,但另外一个,是个娇滴滴柔弱可爱的大姑娘啊……喂,你别走,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等等我……啊臭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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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人心难测步步营

三天后,傍晚时分,文敛一行人来到了浩明城。www.65txt.com扶野照文敛的话将马车一直赶到城里最大的客栈——顺心居,要了两间上房,伙计进来送茶,将桌椅抹了一遍问众位客倌有什么吩咐。文敛喝了一口茶,掏出一方白色巾帕轻拭嘴角,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个很奇妙的花纹。那伙计瞥过去一眼,神情微动。

“你下去吧,晚膳送到房里来便是。”

“是,几位客倌好生歇息。”伙计躬身退了出去。

扶野在椅子上坐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几日赶路多在山林间露宿,这还是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这浩明城可比那什么常原县要大的多啦。”见文敛不理他,坐正了身子好奇问道,“小五,你家里很有钱吧?每次如果要住店都捡最好的呢。”

文敛淡淡看他一眼,“论起财势,我似乎比你不上。”

“啊?这个么,我其实也不清楚。”扶野抓抓头,显得有些苦恼,“我是第一次出谷,可是在逃难啊,原来住的房子也都是一小间用竹木搭建而成,也没人跟我讲家里面是不是很有钱。”

文敛忍不住摇头,“当少主当成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也不知你爹娘是太爱护你,还是太不在乎你。”突然顿住,只见对面的扶野垂下了头,神情有些落寞和悲伤。

只听他语声低沉地说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爹爹将我养大。爹爹很疼我,总是带着我在谷里玩耍,就算我偷懒不练功也从未责骂,在谷里的人都很开心快活。我那时候想,如果大家一直这样就好了,一定不要有什么改变。张大叔家的大黄会一直冲我叫,小要儿总緾着我叫哥哥要我讲故事,允姐姐会一直一直给我唱好听的歌,还有谷里常开不败的漂亮花儿,那个时候,我以为这一切都能不变,我甚至还想过等我老了时是不是还有大黄对我叫。是不是有些傻?”扶野突然抬头冲文敛笑笑,只是那笑很有些勉强就是了。

文敛放下荼杯,静静看着他。扶野在她的注视下,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小五,你要找爷爷,我要找我爹。那天,你生气是因为那两人可能与你爷爷失踪有关是吧?你爷爷,也一定很疼爱你。我爹,我爹突然不见了,而另外一个曾经也很疼爱我的人,却不让我去找,甚至还千方百计地阻挠。那个人,是除爹之外对我最好的了,虽然有时会叹息说‘这样的少主以后可怎么办啊?’可我如果闯祸,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的总是他呢,现在么,都变啦。”一向明朗如阳光的少年此时露出一个略显沧桑的笑容。

文敛听完默默将茶杯推过去,语气里不见什么情绪,“润润喉吧。”

“小五!”扶野微微气恼,他现在心情很低落,小五居然都不稍微表示一下关心,如果递荼算是的话,他可一点也看不出。

“如果他们再来抓你。你当如何?”文敛突然问道。

“啊?”扶野愣了愣。想了会才明白她在问什么。“哦。再逃就是了。我现在地武功打不过长老。逃起来总没问题吧。总之不能让人抓回去。”一手撑头苦思不解。“说起来他们有一个多月没找上我了。虽说是小五你把我藏得好。刚逃出谷那会儿。根本连一天安生觉都没睡过。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文敛小心扶住靠在自己身上打瞌睡地妩妩。“放心好了。当时你隐于山林。找之不易。如今在人前露面。以你们家地实力。我想很快就有你忙了。”

扶野怪怪地看她一眼。“小五。你怎么说得我好像是离家地小孩子。怕被人捉回家一样。你忘了。对那些人来说。我可算是漏网之鱼呢。”

文敛眼皮一抬。瞄他一眼。“哦。都是不能被抓回去。对我来说一样。”

扶野不服气。待要反驳。听得一阵敲门声。“咦”了一声去开门。一边自语。“这么快就送晚饭来了吗?”

打开房门,确实是伙计提着食盒送饭菜来了,不过,却有一个四十来岁掌柜模样的人站在他前面。扶野将他们让了进来,伙计布好菜后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上。

掌柜先看了扶野一眼,然后将目光全部放文敛身上,文敛静坐椅上,招呼着赫妩两人吃饭,竟是对突然出现的一个人看也不看。扶野觉得奇怪,默默走回去坐下,侧头看了看掌柜几眼。

在一个人完全注视着的情况下,文敛泰然自若不受丝毫影响地开始吃饭,扶野真是佩服的不行。终于那掌柜微微一笑,对着文敛拜了下去,“老主人果然没有说错,小主人年纪虽小却定力过人,心志之坚不为外物所扰——顺心居掌柜居行远见过小主人。”

扶野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相对于他而言文敛表现就平静多了,甚至没停下吃饭的动作,直到将手中的一碗饭吃完,又抽出那块白巾擦拭嘴角,这才看向居行远。“你便是居掌柜?”

“是。”居行远恭声应道,虽然文敛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却也如老主人所说,是个全不会有人将她只看成孩子的人。

文敛看着他,忽而淡然一笑,问道:“你知我为何在此?”

居行远略一迟疑,“这个,想来是老主人的安排,属下不敢妄自猜测。”

“如此说来,你见过他老人家?”文敛的语气和表情都看不出一丝异样,但在人看不到的桌子下面,一双手,慢慢地握成了拳。

“是。”这次居行远答得很快速,“老主人不久前在此停过一宿,正是属下亲自伺候。”

“是么?”文敛笑了笑,“爷爷许多年不曾外出了,你们还能认得他呢。”

居行远不解其意,抬头看向她,“属下也是早年就追随着老主人的属众之一,虽不曾常伴左右,但耳濡目染之下又怎会忘怀于片刻?”

文敛点点头,“那很好,你说爷爷提到过我,想来跟你聊得很开心吧”

居行远露出笑容,“老主人能跟属下如此亲近,属下当真受宠若惊。”

文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露出微微懊恼之色,“看我如此粗心,居掌柜得爷爷厚待,我却一直让你站着说话,实在失礼,居掌柜请坐,还请不要见怪。”

居行远待推辞,抬头见文敛坚持的目光,于是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心里不由感到安慰,小主人的举止气度不类常人,老主人后继有人啦。扶野却以略显怪异的眼神看了看文敛。

居行远坐下后,用一种长辈看晚辈的心情注视文敛,越看越觉满意,脸上不由堆满笑容,“老主人提起小主人时,一脸安慰满足,今日见了小主人,才知老主人全无一丝夸大。”

文敛悄悄松开拳头,脸上也带着笑容,“文敛年幼无知,往后还要靠居掌柜这样的长辈多多扶持。”

如果此刻扶野在喝茶,绝对会将满口的茶水喷出去,小五,年幼?无知?这些词套用在她身上,尤其出自小五自己口中,他怎觉荒谬得似要变天了呢。

居行远却不曾看到他此刻的怪异表情,微微皱眉,径直问文敛道:“不知老主人此翻出行所为何事?可有属下帮得到的地方?”

文敛笑了笑,轻轻摇头道:“爷爷只是趁走得动时出看看,居掌柜安心经营,便是对爷爷他老人家最大的帮助。”

“小主人说得是。”见赫妩此时也放下碗筷,一齐看向他,居行远站起身向文敛告退,“扰了小主人用餐是属下之过,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属下这便告退——要不要再炒两个菜送来?”

“不必。”文敛轻语摇头。

居行远再向文敛一拜退出了房间。

看到房门完全合上,扶野立马掉转头向文敛看去,夸张的叹了口气,“小五你刚才的样子,真是让我很不习惯啊。你是——”扶野小心翼翼地问,“在试探他么?”

文敛此时没了方才的笑容,端起已凉的茶抿了一口,道:“爷爷莫名失踪一定是出了叛徒,这些人我全不了解,哪个能信哪个不能信全不知晓,所以,不得不小心。”

扶野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小五看出来什么了吗?”

文敛视线落在房门上,“这个人,应该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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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客店惊梦夜半时

文敛补好床被,招手让妩妩过来坐下,现在的妩妩智力便如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很多事情都是文敛在一边照顾,睡觉也是。(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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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妩可说不曾真正接触过人群,即便跟了文敛也因着文敛不喜热闹的性子而没有接触过太多人。这次出来,一路上经过许多城市村落,有时会穿越闹市,有时便会如今晚一般住在这样许多人聚在一起的地方休息,几天下来,已没了最初的紧张,不过,还是稍稍有些兴奋。

在文敛身边坐下后,兴致勃勃地拉着文敛说话,不想睡觉。文敛任她拉着自己的衣袖,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妩妩喜欢这样出来?”

偏着头想了想,比起害怕新鲜好奇的感觉更多一点,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敛,人多多,马多多,好吃也多多,好玩,妩妩喜欢。”

妩妩便如一个孩子张眼看世界,入目皆是新奇,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好奇,自然一切好玩欢喜。看着这样人世罕见的纯真笑颜,文敛的脸上带着宠溺与温暖的笑容,“啊,妩妩说话还有多学,要常常说。”

妩妩微微皱眉,有些苦恼的样子,“妩妩,只跟敛说,别的人,不是敛,不和他们说。”

文敛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这样可有些难办呢,我还要教妩妩自己拿银子买糖啊糕饼之类的,妩妩不和别人说话,以后怎么给敛买吃的,买不到吃的,敛肚子会饿哦。”

妩妩“啊”了一声,露出担心的样子,她与赫都不喜人靠近,唯独敛是他们完全依赖相信的人,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文敛受苦,就算是饿肚子,也让她忧心忡忡了。文敛抚上她的脸蛋,正对着她的眼睛,她并不是要逼妩妩去与人说话,只是想让她能够尽量学会自立,万一她不在身边也能够好好的生活。文敛温柔地看着她,语气也极轻柔,像是稍微大点声就吓到了眼前这个正一心为她烦忧,虽身是**心却只是一名幼童的女子,“妩妩别担心,我会慢慢教你,妩妩一定学得会的。”

妩妩对她全身心依赖,听到文敛如此说,烦忧立消,报以她灿烂一笑。

看看时间已经很晚,文敛与她再说了会儿话便哄着她睡了。为妩妩拉上被子,轻轻将两头掖好,熄了烛火自己亦在一侧躺下。窗外月华如霜,室内怜光流淌。文敛一时无法入睡,回忆着与赫妩兄妹相遇后,似乎从收留他们的那一刻起,便那样耐心仔细地照顾他们。因为做的太好,曾让文府里的人惊叹不已,说小姐对两个狼孩怎么如此上心。那个时候她也不解,为何一切做来如此自然,教两个完全野兽般的孩子一点一点学会说话,慢慢恢复人性,其间所付出的辛苦她一点也不觉得,反而,有淡淡的喜悦和满足。

今夜,在如此寂寞苍凉的夜里,种种情绪纷至沓来,有些明白,其实她如此对待他们,只不过将这二人当成了前世幼年的自己。尽心照顾爱护着他们,似乎也能使那个寂寞苍白的孩子得到温暖,可以从角落里爬出来,站在阳光下面,幸福地微笑。

她怜惜他们。其实只不过是在。怜惜前世地自己。

中夜时分。文敛是被一阵极细微地声音惊醒。猛然自床上坐起。妩妩已经跳下床。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冰冷地光。文敛穿上衣服。也将妩妩地衣服给她披上。此时门外传来了极轻地敲门声。扶野隔着门压低声音喊:“小五。你醒了吗?”

文敛轻步走过去给他开了门。看到赫也来了。向两边望了望。走廊上一片漆黑。半点声音也没有。看着以极轻地地动作走进来并将门小心关上地扶野。皱了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扶野忙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说话小声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人潜进了这家客栈。为数不少。我怕是来找我地。我把他们引到外面去。你在这里不要出声。”

说着就要往外面去。文敛一把拉住他。“慢着。虽然你是不想我卷进去出于保护之意。可现在行动还早了些。我们并不能肯定他们就是来找你。”

扶野有些着急。微微提高了声音。“可是小五——”

文敛抬手止住了他,凝神细听,房外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屋顶上也有人。扶野认为是在找自己,已经过了一些时间,恐怕马上就要找到这个房间来了,为了不让文敛被牵连,就要挺身出去。文敛还没来得及拉他,却听得一声:“在这里!”

有人破窗跳到院子里,随即响起一片打斗声,显是那人想逃结果被找上的人围住困在院子里。几人透过窗子看出去,只见得院里几条黑影跳上跳下,其中一个黑影抵挡着四面攻过来的刀剑,一时不相上下。忽然一道白色光亮直上夜空,在天空散成羽状。扶野低低“啊”了一声,“是惊枭的信号!”

此时客栈里已有不少人被打斗声惊醒,只是此等江湖恶斗,平常的百姓不敢招惹,碰到了也只当没看见,所以虽然亮起了灯且有不少人在惊呼议论,敢探出头来看的却没几个。扶野推开了门似乎打算要出手相助,文敛在他背后淡淡问了一句,“你认识那人?”

扶野顿住身形,眼睛望着院子里越聚越多的人,声音异常平静,“我现在已与惊枭为敌,惊枭要害的人,就是我扶野要救的人。”

“你不管要救的是什么人?会不会自爆身份?救不救得下?”黑夜里,在不远处的一片激斗声中,文敛三问都透着一种冷定与漠然。

“是。”扶野却是想也没想,迅速地回答了一个字,他以为文敛还会再劝阻,打算直奔过去,因为那人似要抵抗不住了。却听得文敛淡然说了一句:“你去吧。”

已经走了几步的扶野诧异地回头,黑暗中只看得到文敛模糊的身影,文敛的声音并不大,却似能穿透那些打斗声直钻入他的耳中,“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扶野一震,深深看她一眼,再不多说一个字,抽出长剑加入了战圈。

这次是扶野武功大进后第一次与人交手,和白狼苦训的成果这时也显现出来了,轻描淡写地一剑逼退好几个惊枭的杀手,化解了致命的一击,将已身受重伤的人拉过与自己背靠背。一边挥舞着剑一边问道:“兄台,能支撑得住吗?”

那人本已待死,突然得一强援,眼看性命能保却没有什么惊喜的表情,“袁某的事不必他人插手,公子你走吧。”勉强说完这句话已经气喘不已。

扶野干脆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以一己之力对付所有人,尤有余力说话,“我要救你,本就和你这个人无关,看不过眼出手而已。你不承情,事后我们一拍两散再无相见日,现在计较这些做什么。”

那人神情微震,或许是因伤重,没有再说话。此时扶野剑下已倒了一大片人,但他念在往日的情份,并没有下杀手,只是让那些人失去了再战之力。觑暇往文敛的方向看去,却见房门不知何时早已关闭,连窗户也已掩上,即使此刻身处战场险地,扶野还是忍不住苦笑,小五她,真不知是太绝情还是对他太放心。

他蓦然长啸一声,剑气爆涨,将围上来的杀手逼退一大步,趁着空隙拉着那人跳上屋顶,纵身几跃已消失在夜色中。院里的杀手眼见追不上,扶着受伤的同伴亦离开了客栈。

文敛坐在房里轻轻骂了声笨蛋,问坐在一旁的赫,“赫,他没问题么?”

赫一脸漠然,“那些人,比他弱。”

文敛撑着头,微微皱眉,“虽然这样说,但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人在。为了我不被牵连,所以抱着人跑了,该赞他有侠气吗?”自语一番,终是有些不放心,“赫,你去看看吧,若他无危险你亦不用现身。”

赫没有立即行动只是转过来看着她,文敛笑了笑,“没心吧,妩妩不是在我身边么?”

妩妩也用力对他点头,“妩会保护敛,赫走。”

赫不再说什么,点点头,起身离去。

“杀手,雇人索命——吗?”文敛垂下头,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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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为报君恩许君命

扶野不知浩明城地形,抱着失血过多意识模糊的人根本是在瞎闯,好在他快绕了半个城时,那人暂时醒了过来,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再次昏了过去。www.65txt.com

扶野按照那人指示来到一处老旧无人的居所,将他放在床榻上撕开了衣服检验伤口。幸好在文敛面前几乎比妩妩还不如的人,当孤身负有重责时还是表现得非常像一个杀手团的少主,疗伤上药一切都处理地很好。因为身上的药都是惊枭上好的伤药,见效很快,不一会儿那人便醒了过来。看到坐在一边的扶野,不像一般人见救命恩人一样感激涕零,只淡淡扫他一眼,似乎有些累,重又闭上双眼。

扶野倒不在乎他的态度,见他醒来很高兴,凑向前道:“你的外伤没多大问题,但内伤很严重,我等你恢复些体力时便给你运功疗伤,这样你会好得快些。”

那人复睁眼,看着他,语气很冷淡,“你已救我一命,不必再浪费内力,趁更厉害的人到来前走吧。”

“更厉害的人?”扶野微微皱眉,确实,刚才那批人在惊枭里来说是算弱的,但惊枭的规矩向来是调查清楚要杀的人后,便会派出实力相应的杀手,往往一击成功,如果一旦失败则要重新评估对手的实力,不可能这么快就又派出新的杀手。

那人却将他的疑惑当成害怕犹疑,转过头,看着屋顶,冷淡道:“刚才的那些人算不得高手,一旦发现我藏身此处,再来的人只怕你也抵挡不了。”说着说着语气转为低沉,夹着一丝痛恨,“如果我不是受伤,何用如此藏头缩尾,便是来再多人,也有一拼之力,可恨。”放在腰间的手紧握成拳。

扶野一击掌恍然道:“原来你早受了内伤,我就说,以刚才那些人的武功怎会使你重伤至此。”

他明白了,那重伤躺着的人却有些糊涂了,他以为知道有更强的敌人后,这武功看起来不弱的少年总该有些犹豫害怕,可他倒好,听完后却只在意他何时受的内伤。终于认真地看了扶野一眼,很明显是不曾经历世事抱有太多幻想的少年,回想起自己当初,再开口时语气已不如先前冷漠,“你走吧,你救我一次我很感激,不想看你在此丢了性命。”

扶野摇摇头,少年脸上是一片坚定的表情,“我说过,不管你是谁我定要救,既然救了自然是救到底。”

“为什么?”他再次听到这些话,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扶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愤恨,斩钉截铁道:“惊枭要杀的人,我便要救!”

那人一惊之后复又一叹。“原来刚才那些人就是惊枭地杀手。可是。我说地更厉害地人却不是惊枭地杀手。你既是与惊枭为敌。方才已在他们手中救过我。接下来地事便与你无关了。你走吧。”

听到扶野救自己地原因其实只是因与惊枭为敌。他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失望。扶野听到他说愣了愣。他没想到要杀这个人地原来不只是惊枭。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那人看他表情。只是心里一叹转过头去。现在能多恢复些体力。等会拼起来时也不至死得太难看。

这样心里想着。忽然一双手过来将他扶了起来。双掌按住后背一股柔和地内力同时流转入体内。一直表现冷淡地人终于忍不住大惊失色。想要抗拒身体却不听使唤。半柱香时间后。扶野缓缓收功。那个人已经能够起身。猛回过身紧紧盯住他。扶野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吓了一跳。

“为什么?要来杀我地人已经不是惊枭。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狠狠地声音。倒不像是扶野救他命而是在谋害他一样。

扶野看着他笑了。“我是那样说过。可也说过我要救人绝不能半途而废啊。”

“他们随时会来。你——”他犹自气愤难消。其实到底在气什么恐怕连自己也不知道。

扶野笑得更灿烂,“我知道,可现在不是没有人来吗?放心好了,到时就算打不过,带着你跑我还是做得到的。”扶野这样说其实不仅是对自己现在的武功有信心,也是对文敛有信心。看着眼前之人依旧像看仇人一样地瞪着他,扶野叹口气,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小五跟我说过,救人的时候一定要想清楚,不要最后救人不成反害了人,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所以,如果我做不到真正的救人,一开始就不会出手。我既然要救你,请相信我,我一定能保你平安。”

他听得心头巨震,尤其那句“救人不成反害人”,他之所以沦落至此,全是因此而起。众叛亲离家破人亡血的教训,才让他明白了这一点,眼前的少年,二十都不到,何以竟能明白若斯?

扶野不理他发呆的表情,对于自己平生第一次救人的经历还是很兴奋的,高兴地问了一句:“我叫扶野,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言不发盯着他许久,扶野以为他会这样一直看下去时,一个嘶哑低沉仿佛挣破重重牢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以前的名字不必再用,你就叫我……今非吧。”

扶野深深看他一眼,最后灿然一笑,唤一声,“今非。”

今非看着他,露出相遇后第一个笑容。

此时天空泛白,今非说的人似乎并没有找到他。扶野想到在客栈里的文敛,遂对今非说道:“今非,我还有伙伴在客栈里,你和我们一起如何?你放心,如果你的人仇人寻来,我会帮你的。”

少年温暖的笑让死寂多时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他此时功力恢复了六成,只要再过几天便能完全复元,到时只要那些人不是全力出动,他便无忧。然而他一生经历至此,又经扶野方才无意中点醒,半生爱恨情仇俱化云烟,过去种种已随过去灭亡,从此世间再无那个叱咤风云的一方霸主袁天方,有的,只是一个从这一刻开始的全新的今非。

扶野耐心地等他答复,却见他忽然跪了下去,低头说道:“蒙公子救命,大恩无以为报,愿终生随驾在侧以侍公子。”

扶野愣愣看他好一会儿才跳了开去,要扶他起身,口里不住道:“今非你这是做什么,你跟我走我自然高兴,我们作朋友便是,你怎么又跪又拜的。快起来。”

今非决心甚坚,扶野一拉硬是没拉起来,“今非是一个满身罪孽的人,委身为仆尤怕为世不容,公子若执意不肯,今非唯与仇人同归于尽以谢天下。”

扶野左拉右拉拉他不起,顿感泄气非常,气呼呼站在旁边看着这个人突然之间大变样,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听了他的话不由没好气地说道:“你死不死干天下什么事,我救你之时不早说过,救了之后两不相干,现在倒好,你要以身相报做仆人。那我当初救你,岂不是害你?”

今非低着头扶野看不到他的表情,在听了少年的这番话后,那张满布沧桑的脸也不由放柔了表情,嘴角流露一丝笑容,这样的话,这样的少年,他为其仆或许还真的不错。虽然相识只短短时间,他却对这少年的心性有些把握了,所以也不抬头一力相逼,只放低了声音道:“公子,要杀我的人很多,我留在公子身边或许会为公子带来杀身之祸。如果我还是我,便逃无可逃,但如果只是公子身边的一介仆人,过去所有的一切便再与我无关。”缓缓抬头,眼里是割断过往的绝然释然与告别过去的渴望,“公子,你不仅是救我性命,我是一个有罪的人,公子留我便是宽恕于我,我毕生感激。”

这一刹那扶野心头转过许多念头,他甚至想这个人是不是有些阴谋故意设计留在他身边,可是在看到那样一双眼睛时,便只剩全然的相信与——怜悯。是的,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可能有过极其悲惨的遭遇,所以才在他开始相救时那样冷淡漠然,全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心上。若非哀大心死,何以会有那样空洞的眼神和声音?即便是此时,那双眼睛也没有含着多少感情,尤其没有,对生命的依恋。他相信,他是真的想赎罪,为仆也好,与敌同归于尽也罢,他其实,并不在乎。

扶野看着他,慢慢点头,脸上一片至诚,“好,但不管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我拿你,只当朋友,这一点,也请你莫要强我。”

眼里闪过刹那迷茫,最终,只是极轻极轻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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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杀人不使手染血

看到今非从怀里掏出一些东西,在脸上一抹一扯,一张原本刚毅英俊的脸便变了样,肤色更黄了些,眉毛淡了些,眼睛小了些,鼻子略矮了些,嘴唇更薄了些——总之,就那样当着他的面,一张脸居然就变得面目全非,与原来的样貌似乎还有一点点相似,却完全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www.65txt.com首发扶野看得目瞪口呆,用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今非处理完毕将东西收好,对着扶野微微一笑,再无先前沧桑沉重的感觉,倒有了几分憨厚之意,就是那种放人堆里望之亲切的大叔,转眼之间又能够忘得一干二净。拍了拍自己现在的脸,微笑说道:“既然要跟在公子身边,原来的脸也是不能再用,现在请公子放心,不是自夸,在下的易容之术,天下能看得出来的绝对没有几人。”

最初的震惊过后,扶野先是一喜,易容术他颇为向往,爹却不屑之,所以惊枭的杀手从来都不会隐藏身份,出手刺杀是亮明了旗帜堂堂正正。紧接着却是一叹,虽然说是重新开始,但若连原来的样貌也摒弃了,是否意味着过往太过沉重,而这样的舍弃代价大了点?

这个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

天色微明时,两人出了那间屋。扶野唉唉叫,“呀,天亮了,我们要快点回去,不然小五要骂我了。”

今非听到他再次提及这个名字,像是极敬重,称呼却又是在叫比自己小的人,忍不住问道:“公子,小五是谁?”

扶野看着他,呵呵一笑,“你见了便知。”

今非当他故作神秘,不过他本也是随口一问。跟着扶野沿着巷子出去,目光忽然凝在一处,顿住脚步。扶野顺着他视线看去,也愣了愣。

只见二人前方不远处躺着两具尸体,身下一大滩的血,看样子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今非走近看清楚后,掩不住脸上震怖之色大呼出声:“忘忧刀萧随!常山飞爪王郑归究!”

这两个人是武林中成名数十载的人物,武功心机都是一流,萧随以一把快刀连破贺云山一十七寨主,与疾刀门一战尽屠包括门主张道远在内的三十七名高手;而郑归究更是以一手十阴穿心爪在黑道上纵橫无忌,被他穿心而死的黑白两道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八。这两人,任何一个与他碰上以他全盛时的功力也难保取胜,虽然料到今次来的绝非庸手,可是出动了这两个人,看来那背后之人是不惜血本也要铲除自己。然而——

今非眼里寒光连闪,看着残留在死人脸上惊骇欲绝的神情——快刀来不及拔刀,飞爪王不及张指成爪,便遭人捏碎心脏,倒地气绝。昨晚他没等到人虽然有些奇怪,却完全没想到竟是有人将此二人击杀在他百步之外!他竟一无所觉,什么人能做到如此,难道是惊枭的大首领扶向天亲至?不,不可能。

相对于他地震惊。扶野表现平静许多。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伤口。虽然也曾见过谷里地杀人手段。比这更惨地也见过。却还是不太赞同。隐隐知道是谁做地。也一言不发。转头看了眼犹处在震惊里地人。问道:“这两个就是要来杀你地人?”

今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地巨浪惊涛。点头。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是。”

扶野拍手笑了笑。“现在好了。有人帮你把他们杀了。你也不用担心了。”

今非看向他。似要从少年畅快地笑容里看出什么。扶野任他看。眼也不眨一下。他现在心里高兴。因为终于知道自己在那个人心中还是占有一点地位地。这个认知。让他对今夜地这个举动甚为满意。就连眼前两具可怖地死尸也变得可爱起来。

看了片刻也没看出什么。今非收回目光。弯下腰拖起两具尸体。丢到那个院子里。然后四处找到干柴。一把火将院子点烧了。扶野知道他是要毁尸灭迹。以防有人从伤口上查出什么。同时也是为他自己隐藏形迹。他今夜藏身之所被一把火烧了。里面找出两具不辨面目地尸体。而刚才。他将自己地兵器也留在里面。那么。无论是否有人相信他已身死。至少不会把目光放在一个偶然出现地少年身边地仆人身上。扶野自己想明白了这些事。心里还是有些高兴地。却又在同一时间脑中浮现一个永远沉静地孩子面容。

顺心居里。赫在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情况下回到文敛地房里。文敛拥被坐起。在看向他时微微皱了皱眉。“赫。你杀人了么?”

赫淡漠点头,“两个人,他打不过。”

文敛说过扶野有性命之忧的话他便出手,而在他看来,那两个人不是扶野能对付的了的,所以他便先一步取了这两人性命。虽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可对于血的味道他很熟悉,并且,非常习惯怎样干脆直接给予猎物致命一击,而人与以往的猎物或对手,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不同。

文敛披衣下床向他走来,拉起他的右手,白净修长,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分。赫看着她,眼里闪过刹那慌乱。文敛看了,舒展眉头轻轻一笑,“我不是怪你杀人,只是不要沾上这么多血,我不喜欢。”

赫看看自己的手,他已经洗干净了啊,难得的皱眉——只是一张脸面无表情惯了,皱起眉来依旧让人感到一丝森然。文敛明他心性,在他对面坐下认真看着他,语气轻柔,“沾了血洗得再干净也洗不掉血腥味,我知道你习惯那样的方式,但现在不是在深山,你杀的不是熊不是豹而是人,我不喜欢你沾上他们的血,我不喜欢人血的味道,我更加不喜欢,这些血可能会让你再次失去本性。所以答应我,即便是再杀人,也不要让自己身上沾了血。”

赫与她对望,片刻后,点了点头。文敛向他笑了笑,回过头看着起了床站在她身边的妩妩,拉着她的手亦慎重道:“妩妩也是,如果一定要杀人,也不能让血脏了双手,知道吗?”

妩妩单纯许多,文敛说什么她便听什么,所以即使连意思还不太懂,却马上跟着点头。

文敛笑了,她当初让赫妩回归人性时费了多大的气力,可不想他们再回到原来的野性,撕人肉跟撕野兽一样。杀人是免不了,那就尽量不要太残暴血腥吧。

因为今天这一番叮嘱,今后凡死在赫妩手里的人,从不见血,甚至连伤口都没有,仵作验尸,许多时候都查不出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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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心存善念莫天真

扶野带着今非回来客栈时,顺心居的厨房已经开始在生火烧水了,负责打扫的伙计也已起了床整理桌椅,开始又一天的忙碌。(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扶野和今非出现在文敛房里时,谁也没注意。

文敛已经洗漱好,正给妩妩梳头发。十三岁的沉静女孩儿站在十七岁明媚天真的少女身后,将及腰的长发一丝丝收扰在手里。妩妩坐在妆镜前,笑得快乐无忧,每天早上文敛给她梳头时,是她最欢喜的时候。

今非跨进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愣了愣。以前看多小丫环给小姐梳洗打扮的情景,眼前这一幕似乎也是如此,然而,哪里又好像不一样。

扶野对此已经习惯,拉着今非在桌边坐下,不出声打扰耐心等待。今非看他一眼,又转而注视临窗的那一对怪异组合。只见文敛熟练地为妩妩梳出一个发髻,用缎带绑好,什么珠花也不戴,只是扎上了几条丝带,让妩妩童稚之中添了一丝飘逸脱俗。弄好后,文敛微微退后一步,满意地笑了笑,“好了。”

妩妩自椅上站起,转过身看着文敛,对她露出一朵大大的笑容,令观者目绚。今非灵光一闪,忽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觉得奇怪。文敛那绝不会出现在一个半大孩子身上的气度,那含着淡淡笑意却深邃无人可看透的双眼,分明是一个孩子站在那里,却让人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放低了声音,甚至,不敢靠近,不敢出声惊扰。这一刻,他明白了扶野进来后一句话不说的原因。

还有那名女子的笑容,除了初生婴儿,他不曾见过那样纯净无垢,直如赤子般的笑颜。女子的容颜并不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可是那抹笑,这世间怕再也找不出第二。

忽然,练武人天生的直觉让他迅速向门外看去,只见不知何时那里立着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只是站着,冰冷漠然,却让他丧失了走出门去的勇气。他看不出少年武功高低,甚至看不出他是否会武,他何时来到门外自己竟一点不知。

今非忍不住冷汗涔涔,这几个人,年岁如此小,却什么也没做就让他完全失去抵抗之心,再过几年,这天下只怕也要握在他们手中。

文敛给妩妩梳好了头后,过来桌边坐下,看了脸色发白的今非一眼,然后淡淡向扶野瞥去。扶野对着她讨好一笑,急道:“小五,他叫今非,他没有地方去。”

今非微微一震,原来她便是扶野提到的小五,虽然知道小五应该是个年纪较小的人,但在看到眼前之人时,还是吃了一惊。

文敛盯着他看了片刻,微微蹙眉,“这便是易容术么?”

一句话说得很轻。今非却如在心里响起了一个炸雷。如果他刚才只是觉得文敛有些特别地话。那么现在就是震惊了。他知道自己地易容术达到什么样地境界。即便经验最丰富地老江湖在对他一无所知地情况下。也绝不可能看穿地他地伪装。可是这个十几岁地孩子。竟在见他地第一眼便一语道破。这如何叫他不震骇莫名。

扶野听了嘻嘻一笑。“我就知道逃不过小五地眼睛。今非在我面前变样时。我可是吓得话都忘了说。”随即好奇道。“小五。昨天晚上那么黑你不曾见过他。怎么知道今非易了容?”

今非听了也紧紧看着她。这也是他想知道地。

文敛接过赫递过来地茶抿了一口。今非地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因为他看到本来隔夜凉透地茶此时冒着热气。内力高深是如此用地吗?这时听到文敛不紧不慢地说:“你昨天那么大阵仗带着他离开。今晨又如此大摇大摆地回到客栈。如果还是顶着昨晚地脸。当众人是瞎子么?还是以为那些人都得了失忆症?”

“原来小五你是猜地。可你又怎么肯定他就是昨晚那个人?”扶野稍稍有些不服气。

文敛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除了昨晚那人。你还会带其他人来见我吗?”

扶野张了张嘴,纵是不愿承认却也无话可说,再一次认识到,什么事想要瞒过小五,那绝对是不可能。

今非看着她有些出神,虽然不是因为他的易容术有缺陷才被看穿,他心里还是轻松不起来。这个小五万事不萦心头的浅笑让他觉得,不管何时何地,他易容成什么样,这个人还是会一眼看穿自己!

“小五,让今非跟我们一起好不好?”虽然决定了留下今非,但他想得到文敛的同意。

文敛不说话,今非忽然起身道:“小姐如果认为有不妥之处,在下这便告辞。”

扶野急了,跟着起身望向文敛,“小五!”

文敛看也不看他,遥遥向窗外望去,淡然问道:“你能确定昨晚那些人不曾见过你?”

扶野顿住,过了半晌才又缓缓坐下,低着头轻声道:“他们是比较低级的杀手,我很少在人前出现,但也——不敢保证。”

今非静立,默然看着他,他只知这少年似乎与惊枭有仇,详情如何却并不知晓,本以为不过是亲友为惊枭所害,现在听来,并不是如此。

他既委身为仆,他日扶野若是要杀上惊枭也奉陪,只是现在,扶野的身份似乎并不如他所认为的那样,是个普通的会武功的少年。如果是那样,一切不是他想就可的了。

文敛收回视线,盯着他的前额,淡淡道:“所以,你的行踪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泄露。”

“我——”扶野抬头向今非看了一眼,又转过去看着文敛,不知是焦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脸色有些发红。

今非垂下眼睑,人情趋利避害,当知道自己一时救人之举可能带来危害时,事前有多少仗义之心,事后就有多少后悔之意。他明白,他明白,一旦如此,当初千辛万苦相救的对象,现在便是怨恨的源头。这也没什么,没什么。慢慢地低下头,眼里无论有什么样的情绪闪过,都不让他人看到。

扶野嗫嚅良久,蓦然叹气一声道:“如果那样的话,小五,我只能一个人走了。”今非微微一震,却还是没有抬起头,听到少年的语气有些许愁怅,“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虽然那些人对小五来说没有什么威胁,可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就将自己的麻烦带到你身边。其实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小五你已助我良多,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何况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扶野说完这些又看向今非,诚恳说道,“今非,我本来是想留你跟我们一起走,可现在我恐怕要一个人走了。我没有告诉你,我其实是惊枭的少主,不过却是一个被追杀的少主。”扶野淡淡自嘲的一句话,让今非身子猛震,抬头看向他,扶野对他轻轻一笑,“所以跟在我身边,会被整个惊枭追杀,你既然改换了面貌可以安心躲过去,就不要跟我在一起了吧。”

今非握紧了拳头,开始激动起来,这个少年在自身陷入困境时,心里想的却是他人的安危,连这个认识一天都不到的人也安排后路不愿他受牵连。可是,他身份暴露,怎么说他也脱不了干系,他袁天方如何能因已之故而使他人受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允!

他正要大声说出“我跟你走”,并打算无论扶野如何坚拒他都不动摇,既然已说终生随侍,大丈夫一诺千金重,又怎会自毁然诺。

却见文敛忽然起身,说了句:“妩妩,给我敲一下他那木头脑袋。”

今非还未明白过来话中的意思时,只见人影一闪,身边的扶野本来一脸凝重绝然的表情,此时却把脸皱成一团抱着头哇哇大叫起来。再向妩妩看去,却见那个笑意吟吟的女子站在文敛身边抚弄发带,像是一步也未曾离开过。他起誓要侍奉的主子此刻抱着脑袋痛呼,他却完全顾不上了,或者是根本没听到耳里。心里反反复复想着的是,刚才真的有个人影在闪吗?那个人真的是眼前笑如婴儿的女子?他的眼睛真的还是功能完全的吗?这叫小五身边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在这满心满脑不解欲狂时,文敛已经朝门外走去了。

文敛不看这二人,招呼了赫妩出去买早点,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淡淡说道:“从你跟在我身边那一刻起,你以为还是想走就走得掉?与其老存那样天真的念头,不如多想想怎样应付将来会出现的事情,如果,你真的不想我被烦到的话。”

这样说完,悠悠然走了出去。扶野依旧抱着头,因为妩妩敲得真的很用力。想着文敛方才的话,想着想着,忽然之间,像抛开了所有包袱,开心地笑了。

今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公子?”

扶野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今非,小五说得对啊,我真的,老是太天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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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之将死其言善

浩明城非是商业之都,繁华虽比不上临江城,却也是街市纵横店铺林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文敛带着赫妩两人在街边的小摊上喝粥,因为是早晨,街上还比较清闲。曾几何时,爷爷也领着自己去路边的摊子喝过粥,那时年纪还小,爷爷也是一时兴起。

文敛默默地喝粥,眼睛随意看着三三两两过往的行人。一个穿得浑身破旧的孩子向文敛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封信,有些害怕地小声说道:“小姐姐,有人叫我拿这个给你。”

向四周扫视一眼,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文敛将信接过来,并不急着看,淡笑着问那个孩子,“什么人给你的?”

孩子小心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赫,显然是赫的冰冷神情令他胆怯,抬头对上文敛的眼睛小小声地回答:“一个穿蓝褂子的叔叔,他还说,还说……”小心翼翼看着文敛,似乎不敢说出口。

穿蓝褂子的人?这街上到处是。文敛皱眉思索,听到这里对那孩子鼓励一笑,“还说什么?不要紧,你告诉我。”

孩子见文敛颇为可亲,胆子稍稍大了点,“那个叔叔说,我拿了这个来,小姐姐你会给我一、一两银子。”显然认为一两这么多银子文敛不可能给自己。

文敛闻言一笑,摸出一两银子给他,“拿去吧。”

他呆呆地接过,怎么也想不到一两银子这么容易就到了手,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摸到这么多钱,爹娘一个月挣得钱都没现在他手上拿得多。

文敛知他心中所想,对他温和一笑道:“谢谢你,去吧。”

回过神来的孩子蓦然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对文敛重重一点头,道:“嗯,谢谢小姐姐!”捧着一两银子如获致宝般飞奔而去。

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街角处消失,文敛的笑淡了下来,眼睛盯着手里的那封信轻声问道:“看到人了吗?”

赫喝完粥后便一直坐着。双眼盯着瓷碗动也不动。此时冷然说道:“左前方五百步。二楼靠窗。”

妩妩眨眨眼。望着她问:“敛。那个人。是不是坏人?妩妩。捉他来。”

文敛对她一笑。“我们先不捉。妩妩能记住气味了吗?”赫能凭着狼地直觉与练武之人远超常人地灵识找到那人地所在。却不能隔着窗看到面貌。但是妩妩不可思议地嗅觉天下少有。就算是隔着三条街地人也能记住千步之外某个人地气味。上次就是因为曾与宣嚣同处醉颜阁。所以才会在密林中觉察出他地存在。

妩妩笑着点头。“记住了。”

同一时刻。躲在某家酒楼窗子后地人眼皮跳了下。奇怪了。那三个人一眼也没向他这边看过来。他为何却觉得有些悚然呢?摇摇头。忽略掉心里地那丝不安。主人交待地事他已经办好。他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文敛将信封拆了开来。雪白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欲知文爷下落。城西破庙寻人。

文敛神色未动,只是坐了很久,很久没说话。粥摊的老板好几次想过来问话,都忍住没敢过来。卖了一辈子粥,从来没有人像那个半大孩子般,光是安静坐着,便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了开来,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影响不到那一处小小角落分毫。

将几许碎银放下,文敛慢慢向街上走去。粥摊老板看到桌上够他挣半个月的银子,想追出去还给文敛,追了几步停下,张张嘴,不知为何却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静静看着文敛一行三人越走越远,直到另一桌的客人吃好叫他收钱,这才转身回了铺子。

没有回客栈,没有找马车,也没有问路,文敛就这样走着来到了浩明城西边的破庙。此地是城中较荒凉处,没几处院落,除了几所土屋便只有眼前的破庙。

破庙附近没有人,文敛直直走了进去。

刘金想,如果他从来没有大赢过,从来没有喝得那样醉,没有在那样烂醉如泥地的时候胡乱跑到别人的院子里,或者在醒来后能知足地守着那些赢来的钱好好过日子,没有在贪心地驱使下想要赢得更多而再去赌坊,也许一切就会不同了,他不会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躲在破庙里,一天一天看着自己死去。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有时候自己也觉奇怪,居然还能够活这么久,居然还没有死去。或者,其实他现在已经死了,只是意识还不肯死去,还要拼命地想着一些事情。原来还能感觉得到老鼠在身上爬来爬去啃噬皮肉,还能感到蚂蚁钻进耳朵里时的微微麻痒,可是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唯一感到的就是自己快要死了。

老人们说一个人在死时总会想起他平生最难忘的事,或是美好或是痛苦,总是令人铭记一生的事,可是他现在想到的为什么是那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呢?还是自己喝醉时意识模糊不清时的事情。哦,他记起来了,那天在大祥赌坊试手气,居然出人意料地运气好,赢了一大笔钱,如果他能安生下来,那些钱足够他娶个女人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他刘金在赌坊混了十几年,总是输多赢少,从他将父母留下的祖产全输了出去后,他也就破罐子破摔,镇日以赌坊为家。那日赢了后,他异常兴奋,于是约了几个平日一块赌钱的朋友去酒楼里大吃一顿,他有好多年未那样威风过,所以难免多喝了几杯,结果最后一伙人都醉了,他还是酒量好较清醒的一个。谢绝了他人的相送,独自一个人一步三晃地回家,可能是那晚的月亮亮了些,星星灿烂了些,他时不时抬头望天傻笑,结果没注意一脚踩空摔躺在地上。一倒下去便不想再起来,以为是到了家,睡在除了一张床就几乎什么也没有的自个儿的房子里。矇眬中听到人语,听不清有几个人,吵吵嚷嚷的,害他美梦做了一半就没了,闭着眼骂了句,声音似乎就消失了。转了个身笑着继续睡,睡梦里他在赌坊大杀四方,把整个大祥都赢了过来,咧着嘴笑,口水流了一地。

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自己屋里,以为是自己走回来的,看来即便喝醉还是能找到路嘛。抹了把脸后,想起昨晚那个梦,于是揣着所有赢来的钱跑去了赌坊。结果,一连三天,输了一连三天,除了自己的一条命外真真是什么也没有了。虽然原来住的房子很破,并且家徒四壁,可好歹有个遮风雨的地方,而现在,他连唯一安身的地方也输了出去,只能卷了床破被来破庙住着。然而,厄运似乎赖上他了,在庙里睡了一晚几乎从来不生病的他居然破天荒地生病了,还是一病不能起的那种。他这样的人,手头有几个钱请人吃饭时还行,如今一文不名破落至此,还有谁会记挂他。生了病住这种地方不吃药,唯一的结果便是等死。其实他就算不病死,在输光了一切后,也是会饿死的。话说他刘金行赌一生,所会唯赌而已,在没了赌本的情况下除了等死外还有其他路么?

也好也好,他这样的人正适合这样的死法。意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咦?那天醉酒时听到的话此时变得异常清晰起来,说得是什么他却听不懂。

有多少人?三个?两个?记不得了啊?那些人说了什么?说了很多,比如……

刘金忽然清醒了一些,闭了两天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是他死前的幻觉吗?他居然看到一个清华如天仙子般的姑娘,似乎有人在他身上弄着什么,是传说中的内功疗伤吗?可是他现在已顾不了这些了,他觉得自己正在死去,在他临死的这一刻听到一个不像这人世的声音在问:“那些人,说了什么?”

他动了动唇,在死前放大了笑容,因为他听到耳边那一声仿佛来自天外充满了安祥慈悲宁静种种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的低语,“你安心睡吧。”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是那一抹临死前的微笑。

文敛看着那一抹笑,默然良久,起身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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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永入黄泉口难开

“我只问你,背后之人是谁?”

面前之人淡定从容,那样一眼随意看过来,让他如被冰浇雪洗,满腔的忧惧烦恨顷刻间消散无踪,只觉天地之间泠然空寂,除了那一句问话,什么也沾不上那人半点衣尘。www.65txt.com

“你不说吗?”文敛慢慢走过几步,语气依旧淡然。

孙理一震,忽然清醒过来。将信交到办完事后,他便骑马出了城正要赶回京里,哪知行不到十里突然被人从马上擒下,如鬼魅般的身影让他半点反抗之力也无。就是此刻被人提着什么也没做,却感觉全身力气丧失,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逃跑自然无望。

皱了皱眉,看着向自己走近的半大孩子,他此时有几十种说辞用于任务失败或被擒时的证明自己与事无关完全无辜,可是一抬头看向那双眼睛,那双有如深渊般的墨黑眼睛,突然觉得什么借口都无法说出来,什么推诿之辞都不能宣之于口,于是皱了皱眉头,叹口气问道:“可否问小姐一个问题,我再怎么想也不曾记得自己有在小姐面前现过身,小姐何以能找到我?”

文敛只是无甚表情的看着他,孙理倒不一定要问到答案,只是想找些话说说而已,身份暴露无论他之前做得有多好,任务都已算失败,而失败后的唯一结果么……孙理在心中一笑,复一叹:“隔着那么远,我实不知哪里露了破绽。”

文敛还是不说话,妩妩跳过来歪着头端详他片刻,忽而一笑,“气味怪怪,闻到,记住。”

孙理一愣,他被此刻抓住自己的少年擒下马时,甫一落地便看到眼前这女子携着女孩掠飞而至,那样的轻功造诣是他所见中之最,本就对这年纪轻轻的女子满怀惊诧,现下她如此一笑而言竟是像心智未开,年五六岁的孩童,哪里有什么武林高手的风范?还有,气味怪?他身上哪里有什么怪味?

他在愣神发呆之际,文敛开始皱起眉头,事关失踪爷爷,她没那样多的闲情在此陪人虚耗,口气不自禁冷了几分,“我问你最后一次,让你送信的,是什么人?”

孙理微震,默然。

“果然不肯说吗?”文敛闭了闭眼,转过身去负手而立,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感情,“赫,废了他的武功。”

话音方落。蓦然一声惨叫响起。又很快被生生止住。孙理紧咬住嘴唇。不住喘息。额上地冷汗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显然是费了极大地毅力才没有再叫出声来。刚才这个叫赫地人在自己身上轻轻一拍。瞬间全身地筋脉似都根根断裂在体内爆炸了开来。这是——这是什么样地武功?!

文敛身形未动。对那声惨叫也仿似未闻。待身后声音平静了些时再淡然开口道:“我不管你们想利用我。或者爷爷来做什么事。我只想找回爷爷。找到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也可以。”文敛蓦然转过身看着他地眼睛。“告诉我那样一个消息。我也不管你身后之人是好意还是恶意。他总是知道些线索。我不喜欢一点点猜。也不想被人牵着走。我只是想找回爷爷而已。既然你知道。我自然来问你。你不愿自己说。难道我就无法让你开口了吗?”

这、这究竟是怎样地一个人?真地、真地只有十三岁吗?孙理有些震惊地看着文敛地眼睛。明明看到地是止水般地平静。为何他心里却有惊涛骇浪地感觉?上头地人对她地资料好像还是不够。

“小姐。我如果说我只是在浩明城等你出现。然后将信给你。至于背后有何意图全然不知。你信是不信?”孙理苦笑着问了一句。

“我信。”文敛答得很快。让孙理愣了愣。听得文敛又补充道。“我信你不知。是听令行事。所以我只问你背后之人是谁?”

孙理看了看她。垂下头去。“可是我不能说。虽然我其实很想告诉小姐。我确实所知有限。连小姐是在找令祖父之事也是听小姐所说才知。”孙理慢慢抬头看着她。露出一抹微不笑。“我们只负责行动。行动背后地动机从来知。我上头地人是谁。这是我唯一能告知小姐地。可是我却不能说。”他地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双眼渐渐无神。

文敛一惊,跨前一步,“赫!”然而已是不及,孙理嘴角渗出丝丝黑血,头无力地垂下。

赫将他放开,冷冷道:“他死了。”

“我知道。”文敛看着他嘴角的笑容,闭了闭眼,声音有些苦涩,“竟如此忠烈么?我没想过要杀你,难道被我识破身份竟等于要了你的性命?如此,如此……”连说两个如此,如此什么却是不再说下去。

虽短短数言已知孙理为人性情,不是个平庸之辈。这样的人,随手舍弃,那背后之人有着怎样的手段与果绝,这样的人,会是好心来提醒自己吗?文敛忍不住冷笑,虽然她说只要找回爷爷便可当一切不曾发生,然而,能做得到吗?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她听了爷爷说了那么多事情后,在她知道了那个预言后,她想要安静平稳渡过一生,可以吗?可能吗?求安而不可得,今生之所愿,已经成幻梦一场。她其实早已明白,只是不想让自己明白,到了此时才知自己原来竟还会逃避。

从爷爷失踪那一刻起,她心里闪过怎样的念头,当时急于寻找爷爷下落的她,刻意不让自己去想事情背后的深意,只想着是单纯的失踪,所以只单纯地找回人便可。出了临江城,之后一路所见种种,证明她最初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从前的她,从来没有什么要保护的东西,所以就算失去一切也无所谓。可是,这一世,她有要保护的人,有她深深放在心里不愿失去的东西,那么,一旦这些被破坏,她会如何呢?

文敛抬头看天,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天空看上去却是一样的,一样的悠远,空旷,也一样的寂寞苍凉。

看文敛久立无语,赫跟妩妩也在一旁静静站着不去打扰她。

突然赫神情微动,对文敛说道:“有人来!”

来人速度极快,文敛还未回过神便有两人自远处施展轻功而来,转瞬已到眼前。后落地之人方一定身抢步上前探了探孙理鼻息,脸色微变,走向另一人禀告道:“主子,孙理死了。”说话间眼睛充满敌意地往文敛这一边看来。

然而在场的两个主事者却是谁也没有看他,在两人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起,文敛眼中所见全部只有那一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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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尘世相逢空寂寥

那样一名仿佛集天地所有灵秀于一身,如神子驾临一般的绝世少年。(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人世间任何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以凌然绝尘之姿挟着万古的沧桑永恒,翩然而至。浩浩御风无止,飘飘遗世独立,纵然天地皆化尘埃,而那一袭白衣飘然古今,超越凡尘。

绝世容颜,耗尽了创始神所有的想像与美感,于是凡间每一个见到的人在面对这般神迹时都丧失了所有的意志,睁着双眼,却不知自己所见为何,懵懂心思中,只觉是一场幻梦,只愿长睡不醒。

如许人物,其所在,让人恍觉身在云端天上,等到清醒了,看明了,却是满心满脑的错愕不解——这怎会是在人间?这竟还是在人间?

世人为了这不该存在于人间的清绝华容而痴迷,可是文敛此刻所见,却是眼前之人身上淡漠疏离,阳光照在身上也觉不出暖意,那种淡淡的,像与所有人隔绝开来的气息——那种,她最最熟悉,每每在镜子里,可以看得到感觉得到的气息。

看文敛只盯着自家主子久久不说话,他撇嘴对文敛很有些不以为然。主子的姿容气度不是这人间所有,他跟在身边十几年还是不能直视,常人看到痴迷忘情更是寻常,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走过去拦在主子身边,虽然主子不说他也知道,其实主子并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看。知道主子向来也不轻易开口,于是对文敛一瞪便要喝问,然而在看清楚文敛的模样时不由愣了愣,只是个半大孩子,脸上并不是他常见到的那种痴迷表情,却是极冷淡,冷淡到有些索然,给他另外一种熟悉感。这一愣之下,本来要喝问的话出口时轻柔了许多,变成询问:“这个人的死与你有关么?”其实他本来是直接问她是不是凶手来的。

文敛还是不看他,微微垂下眼帘,忽然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那两个在她身边的人也跟了上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三人中竟是谁也不曾回头。

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主子的面主动走掉,还走得那样绝然干脆。呆愣地对一边的少年说道:“主、主子,就让她这么走了吗?”

少年看着那一抹身影渐行渐远,眼里,起了点点波澜。刚才那双眼睛,有极复杂的情绪闪过,那样快,让人只疑是错觉。可是,他确确实实看到了,本来淡极静极的人,忽然之间有了那样强烈的情绪——微微愣住,他为何会知她本来性情如何,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他怎会如此自然而然就认定了她的性格?在刚才那双眼睛瞬间显露极复杂情绪时,他的心似乎也跟着微微一颤。

少年微露迷茫,右手轻轻抚上胸口,淡淡蹙眉,这一刻的神情显出几分少年特有的天真可爱来。然而他身边之人乍然见了却吓得一个激灵,“主子你怎么了?”

少年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眨了眨眼,将手放下,然后在下一刻所有的情绪都从脸上消失,又恢复到那个清绝到不见烟火气的模样去了,“子义,孙理之死不管是否与她有关,你切莫再过问。”

赵子义看到王爷恢复正常。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叹气。随着年岁渐长武功见增。王爷。也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了。哪天有人说王爷羽化归仙去了他绝对不怀疑。

王爷吩咐他自然听令。只是这孙理是朝廷中人。如今莫名其妙死在这里。监察院那伙人难道不会查吗?还有就是。赵子义猛一抬头喊道:“主子。我方才探查孙理地身体。发现他地筋脉被一种极诡异地内力给破坏了。难道会是他?”

他指地是赫。虽然刚才赫一句话也没说。连动作也没多做一个。可是凭他不下任何一流高手地直觉。那个年龄和主子差不多脸却比主子更冷地人。是一个他无法看清底细地高手。二十不到便能练到天下少有对手地地步。他以为只有主子才能做得到。可是今天居然又让他碰到另外一个。

为什么大家总是会注意到赫而忽略了妩妩?论起武功来妩妩比赫还略低了一点。应该更容易看透才是。而事实上大家却全都是想也没想地直接跳过妩妩。感觉到了什么非凡地气势一律往赫身上套。不提文敛很正常。而忽略掉妩妩便跟她总是一脸天真如孩童地表情大大有关——一个看上去像是随时要讨糖果吃地女孩。凭谁都不相信她会练成什么绝世地武功。

上善珑玦再次看向文敛离去地方向。点了点头。“他地名字是赫。”

赵子义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就是他们!就是她!”挠了挠头。脸上地表情似惊奇似不解。“居然是个小孩子。主子。那些事真地与她有关吗?”

“不知道。”淡淡的三个字让赵子义复将惊讶的目光调向他。

主子天纵英才,惊世绝艳,对任何事都运筹帷幄,决于弹指之间。三年前领兵长驱直入癸丘境内,直打到玄启城迫嘉喜帝签下城下之约,青越之神,郾都六王爷,当世再无人可以匹敌。王爷料事如神,用兵如神,容颜绝世如神,所以有了青越之神的称号。这样的王爷,现在居然就那样轻轻松松,清清楚楚说出“不知道”三个字,联想到方才王爷的失常。赵子义眉头一皱,心下微凛,刚才那人对王爷竟有如此影响?

是文家的小姐吗?似乎很多年前有人为她写过一首诗,京里有不少人看过。他记得那诗里有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赵子义揉着头发苦思,他对那些什么诗啊词的向来就头疼,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记得。文家的女儿,文解明唯一的最小的孙儿,当朝大理寺少卿文离的幼妹,想起这么多个身份,却还是想不起她的名字。继续抓耳挠腮时,听到耳边传来王爷淡雅的声音:“文敛。”

“啊?”赵子义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善珑玦闭了闭眼,抬头看着天上白云悠悠,他不知就在不久之前,在这里,有一个人也做了与他此时一样的动作。此时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一种旷远悠然之意,他以极淡极淡的声音说着:“她是文敛。”

赵子义呆呆地看着他,这样情绪化的动作,王爷做起来虽然极之赏心悦目,可是他见了,却觉有些毛骨悚然,心惊胆战。在如此夏日暖阳之下,赵子义看着那个随时要乘风化归的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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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知心识人日方长

文敛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之间觉得心烦意乱,为何会一语不发地突然走掉,她停下脚步,垂着头默然不语。www.65txt.com只是,想求安宁而被打扰后的不快吗?这种事,其实很早以前就有觉悟了不是吗?何况今天的事也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为何,心情竟如此沉重。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担心爷爷的缘固。

走到后面的妩妩见她突然停下,于是靠近几步,拉起她的袖子细声说:“敛,那个人,不坏。”

文敛抬头看向她,妩妩单纯的脸上亦是单纯的认真表情,见她望向自己,妩妩朝她一笑,“味道,不一样,不是坏人哦。”

赫居然也在一边轻轻点了点头,文敛颇感讶然,知道这两人分辨好坏几乎只靠直觉和本能,不会因对方长得好看友善就一味偏袒,也不会因貌丑就厌恶排斥,可是像今天这样对一个人同时赞赏认同却还是第一次。在心里微微苦笑叹息,好人坏人,她何尝不知,然而这世间好人就不一定不会做坏事,好人有时候做的事,可能会更令人伤心。

摇摇头,她实没必要在此胡乱猜想,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快快赶去定州,也许到了那里,一切都能弄明白了。

回到城里,朝着顺心居走去。浩明城虽比不上临江,却也是南方一大重镇,热闹是有的,繁华也不缺,三年前青越与癸丘交战时,很多军用补给物资都是从此处调用。街道宽阔整齐,三辆马车并行也不觉拥挤,此时将近中午,正是早市热闹之时,街上行人往来不息,只是人人手里或多或少提了些东西,想来是购置了所需之物正要返回。

文敛一行人静静走在人流中,并不向旁边多看一眼,平时对糖人泥人非常感兴趣的妩妩,今日因文敛稍微反常的情绪也变得异常沉默乖巧起来。明明是走在繁华的街市,明明是置身最热闹的人群,可是文敛心里却生不出一丝身处其中的感觉,所有的热闹都是属于他人的。而左右穿梭的人流,在文敛身旁经过时,总会自觉不自觉地稍稍拉开了距离,总是不会靠太近,像是如果这样做了就会亵渎了什么似的。

走了一段路后,文敛向妩妩看去,一指路边的摊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妩妩不吃糖葫芦了吗?那里有哦。”

妩妩先是略显惊讶地看向她,在看到此时的文敛和平时一样时,立马回以一个开心的笑容,“妩妩要!”

文敛笑了笑,带着她走过去,赫自然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卖糖葫芦的人见他们走近,以为是做姐姐的买来哄妹妹,扯了一串递到文敛手中,脸上笑嘻嘻地说道:“小妹妹,我这糖葫芦可是最甜的哟,包你吃了以后还想吃。”

文敛伸出手,却是拿钱给他,卖糖葫芦的愣了愣,然后只见从旁伸出一只手来将那串糖葫芦接了过去,妩妩伸出丁香小舌可爱地舔了舔,开心地道:“嗯,真的甜喽。”

文敛回她一笑。见那人半天没接钱便提醒道:“付钱。”

“哦、哦。”他有些如梦初醒地感觉。眼前这两人地角色怎地完全颠倒了。年纪大地却像个五六岁地小孩子一样。一脸开心如同得到了最喜爱地糖果。而年纪小地却一副老持稳重理所当然地样子照顾身边地人。可是奇怪地就是。眼前这一幅怎么看怎么怪异地画面。他乍见之下呆愣。静下来看时竟也觉不出哪里不对地样子。似乎这样子是再正常不过。

“一天吃一串就好。多吃会吃坏牙地。”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文敛三人已经走远了。还可听到文敛很自然熟练地对妩妩嘱咐。

妩妩很乖地“哦”了一声。将糖葫芦递到文敛面前。脸上是将好东西分享给自己最重要之人地喜悦。“敛。吃。”

文敛一笑。她早过了吃这东西地年纪——呃。心理年龄过了也一样。况且她也不爱吃甜腻地食物。可是看着妩妩满脸期待地表情。又不忍直接拒绝。于是说道:“妩妩看我地牙。”微微张了张嘴。妩妩疑惑地看去。白白地很闪亮。不明白敛让她看是什么意思。文敛微笑着问。“很白。是不是?”

妩妩点点头。文敛忽然显出一副苦恼地样子。“可是现在吃妩妩地糖葫芦。我地牙齿就会变得很难看。还会长虫子。可是既然是妩妩要给敛吃。敛当然要吃喽。”

妩妩睁着眼睛看她,大大的眼里满是迷惑不解,“可是,敛说,一天一串,牙齿不坏。”

文敛一本正经,面不改色瞎扯,“那是因为我的牙跟妩妩不一样,妩妩可以吃一串,我吃一颗也不行。不过是妩妩给的,那么吃了牙齿坏掉也不要紧。”说着便要去接妩妩手里的糖葫芦,然后意料之中地抓了空。

妩妩将糖葫芦藏在身后,方才还满心欢喜,此时却是一脸紧张,“牙会坏掉,痛痛,敛不吃。”

“哦。”文敛忽然觉得心情好的不得了,先前的烦闷此时早已消散无踪,脸上浮现云淡风轻的笑,“嗯,那么妩妩代我吃好了,妩妩吃着甜的话,敛也会觉得甜,就跟敛也吃了一样哦。”

妩妩闻言脸上顿时乌云转晴,喜逐颜开,有办法让敛也吃到她喜欢的糖葫芦,开心的不得了,重重一点头,“嗯!”

文敛也觉愉悦,“好了,我们回去吧。”

再走了不多时,顺心居已在眼前,回房收拾了东西,吃过午饭后便赶路吧。自己出来了这么久不见回,扶野不知着急成什么样了。才想着,就看到他一脸焦急地奔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新收的仆人今非。

“小五你到哪里去了?一早出去便不见人影,我和今非找了大半个城都没找到。还以为……”扶野一在她面前站定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

文敛待他站稳气喘匀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跟妩妩还有赫在街上逛了逛,你来找我们了吗?”

扶野听到她淡淡的语气,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似乎自己大惊小怪些了。可是早上文敛出去后他等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回来,顿时便有些慌了,有赫跟妩在自然不用担心出什么事,难道是小五终于不耐烦抛下自己走了?在心慌意乱之时还是今非说文敛可能只是在城里随意看看,马车行李还在应该不会悄无声息地走掉。可是他不看到小五的人,却是怎么也安心不下来的。

“我,呵呵。”没看到人时急得跟无头苍蝇没两样,现在看着人好端端在眼前却不知要说什么话了,只好一味傻笑。

文敛瞄他一眼,也不多说,径直走入顺心居上了楼。扶野跟在后面有些泄气,压低声音问身后的人,“今非,跟小五比我是不是显得特别不成熟啊?”

今非颇为讶异地看他一眼,不是很理解扶野为何会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如此推崇在意,小心措辞道:“五小姐确实和一般女孩不太一样。”

“女孩?”扶野回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女孩是文敛,忽然站住身形,脸上表情变得奇怪起来。今非跟着停下,不明白自己那句话是错在哪里。扶野站着想了想,叹气道,“说起来小五还是个孩子呀,你不说我倒忘了。”回头看到今非脸上略为吃惊的表情,笑了笑,今非这面具做得还真是精致,居然可以将表情直接显现在脸上,“你今日才见了小五还不了解,等你在她身边时间长了,自然明白小五究竟有哪些地方不同。”

说完后迈着步子跨进了顺心居。今非微微皱眉,他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文敛时的情形,可是即便是那样除了比一般人多些安然的气质,身边有两个绝顶的高手外,他倒看不出那个扶野口称小五的人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摇摇头,跟着走了进去。好吧,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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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试天比高公子玦

这次吃饭是在二楼的厢房里,一桌五人围着圆桌吃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吃饭前因为座位的问题还起了一番小小的争执,当然,这争执是指扶野与今非之间。

当文敛三人舒舒服服坐下准备开吃时,扶野本是坐下也要动手大吃了的,眼角余光却扫到今非还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后,马上跳了起来要拉着今非坐下,一边嚷嚷着:“你站着干什么呀?我们又不是在荒郊野外要人站在我后面挡风,吃饭的时候坐下就坐下嘛。”

今非坚决不坐,说仆人哪有和主子同坐的道理。扶野用尽力气也拉他不动,又不能动真格,不由急道:“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了吗?我是拿你当朋友的,哪有吃饭自己坐着让朋友站着的道理?”

今非看他一眼,不为所动,“那是公子说的,今非并不赞同。”

扶野瞪着他说不出话来,习惯性地向文敛看去,那一边,文敛给赫妩布好菜,早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看也没多看他们这一边,倒是妩妩有些奇怪地朝他们看了一眼,像是不明白他们在争些什么。扶野早了解这三人性情,所以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而今非垂着头,眼皮微抬将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神情。

文敛照顾好赫妩后,听到扶野的叹气声,向他们淡淡望过来一眼,漫不经心说了句:“何必勉强。”

“小五你怎么这样说?”扶野瞪着眼睛看她。

今非却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是在看着自己,那轻轻一句话似也是对自己所说。心里微微一惊,他原是人中之龙,做惯人上人,虽然是极为明白上下之分,但彼时他是上位者的身份,此时委身为仆虽不说不甘,也总有些不习惯不自在。难道这人,竟是看出了他此时的不自然,看出了自己堪称标准的言行里的勉强?

扶野瞪了文敛一会儿,赌气似的再要拉着今非坐下,没想到这一拉之下居然让他拉个正着,他不知今非此刻心神不属不提防之下才让他得成。一时间眉开眼笑,也不计较文敛刚才所说的话,双手按着今非生怕他再站起来,“你现在坐下了就不准再起来了啊。”

今非向文敛看去,却见她只顾着吃饭和照顾身边的两人,仿佛刚才的一句话也是他的幻听,难道真是他想多了吗?对扶野笑了笑,点头,既然坐了也便不再推辞,就当是,不勉强自己好了。

于是一顿饭就在扶野一个人的兴奋声音中进行着,快要结束时,听得楼下街上一片喧哗。他们是临街靠窗的房间,从大开的窗户看去,街上的情景一目了然。

只见一大堆人不知发了什么疯。全都蜂拥着向一个地方挤去。文敛随意看了几眼。发现人群里又以年轻地姑娘居多。有些手里还拿着丝巾鲜花瓜果类地东西。也只是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后给吃好地妩妩擦嘴。妩妩虽然还是在坐着。一双眼睛却早飘向了外面。扶野也是一脸兴味地看着。口中啧啧称奇。

今非不动声色地看了文敛一眼。见她给妩妩擦了嘴后又将妩妩地双手细细擦试干净。表情安详宁静。一点也不为外面地骚动所扰。光是这份沉静地气度。确是许多成了名地江湖人物也做不到地。再看那叫赫地少年。吃完后便冷冷地坐着一动不动。外面地声音根本沾不上他半分。除了身边地两个人。不曾见他对其他人投注一丝关心。连扶野也不能。

如许人物。为何他以前竟从未听闻?

他在低头沉思时。街上地骚动更大了。一片嘈杂地声音中隐隐能分辨出是在说什么“天齐公子”。扶野一脸兴味盎然。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扑到了窗口边。妩妩满脸期待地看着文敛。见她点头立马也走到了窗边。不过没像扶野一样靠在上面。稍稍退后了一点。毕竟还是不太习惯人群地。远远地也一样。

扶野看了一会儿回转头来兴奋说道:“好像是来了一个叫‘天齐公子’地人。这些人都是要去看他地。天齐公子是谁?长得很好看吗?”后面一句话是问今非地。他们一行人虽有聪明才智和非凡武功。但论江湖阅历只怕加起来也及不上今非一根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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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非闻言心下微惊,天齐公子?那个人怎会来到这里?语气里也有了丝波澜:“天齐公子是三年前横空出世,在江湖上突然崛起,武林中名声最响的一个人,是不世出的人物,与日月争辉,试天比高之人,所以得了个‘天齐公子’的称号。传说中,其貌若神子,有着天人之姿,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只能顶礼膜拜不敢直视,有人说他武功通玄已到化境,同样是神仙般的身手。自出道以来,从未一败,也鲜少现身,每次都只是翩然而至,惊鸿一现之后又飘然远去,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去向何方。他偶有所为,都是能改变整个武林局势的大事件。

“就拿三年前天齐公子出道一事来说,当时朝廷大败癸丘国,癸丘人不甘失败,找了许多杀手来刺杀朝中大臣,听说其中就有癸丘的第一杀手组织索愁湖。”今非说到这里看了扶野一眼,却见这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少主听到同行的消息后没什么反应,于是继续说道,“国内还有很多隐藏的癸丘高手,这些人一齐出动,很多人都遭到暗杀,也死了好几个人。一时朝中人人自危,皇帝发国书大骂癸丘皇帝,癸丘国说那些江湖力量朝廷根本无法辖制,是民间贼人的自发组织,与朝廷无关,还说现在癸丘无力捉拿这些人,请我们朝廷派军镇压。

“皇帝非常生气,说自古侠者以武犯禁,连着对本国的武林中人也恼恨起来,说要让官府封了当地的所有门派。那时,练武之人全都惊惶不休,草木皆兵,甚至有人想逃到北获或是癸丘去。就在这时,天齐公子出现,挟雷霆之势诛杀当时所有暗杀朝廷官员的凶手,又凭一已之力独闯索愁湖,与首领萧将达成联手协议,将癸丘的江湖力量约束起来,后联合九大门派与武林四大家族及众多小帮派在云山起誓,武林人永不干涉朝廷政事,这才让当今圣上消气,没有发旨灭了整个武林。光是这件事情,就让天地不惧的武林中人对他敬若神明,凡是天齐公子所到之处,就是几大门派掌门和四大家族宗主也对他毕恭毕敬。”今非说到这里总算告一段落,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扶野听得入迷意犹未尽。

文敛安静听完,淡淡看他一眼。虽然他有掩饰,不过除了扶野这样单纯地只听故事的人,其他人稍一留心便会发觉,在说起这位天齐公子的丰功伟绩时,今非的语气里并没多少敬畏。

扶野回过神来后,坐到今非身边追着问道:“那你见过这个天齐公子吗?你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那么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吗?”

今非握着茶杯,沉声道:“我没有见过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听人说的。他的名字么,也无人知晓,不过,很多人都叫他——公子玦。”

“公子玦?”扶野喃喃重复一遍,不禁生出无限向往之心。

文敛拍拍身,站起来,轻轻抛下一句:“走了。”

领着赫妩两人缓步出去。扶野还沉浸在今非方才的一番讲述中,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直到文敛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不见,才耸耸肩,无奈地摇摇头,跟着走了出去,走时回过头招呼今非道:“走吧。”

今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一句话也不说地跟了上去。

过了片刻,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放在桌上的茶杯忽然之间应声而碎,变成一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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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定州有家门客栈

行行复行行,不知是何缘固,文敛一行人居然平静无波地来到了定州,出了浩明城后,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事,偶尔跳出几个拦路的强盗也被扶野轻易收拾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所以,在看到地界上竖的石碑刻着大大的“定州”二字时,扶野呆呆站在马车上,半天回不过神——惊枭的人居然没有追来?!

一路上除了时不时与赫妩兄妹过过招,就是听今非讲一些江湖典故,哪里像避难寻人,简直跟踏春效游差不多,不知不觉,竟然是过了大半个月,已经来到定州啦。

文敛不去理会他自行跳下马车,向旁边的野店走去。虽然前面就是定州,然而此处距城还有些远,此刻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便须在此歇息一宿,更何况——

野外客店没有想像中破败狭小的样子,木头搭建的两层楼占了一大片地,看起来还不错,旁边竖着块牌子,上书:门客栈。店里的伙计迎出来,一脸热情,“客倌几位?请到里面坐,马车停在院子里我们会有专门的人照看。”

今非赶着马车停好,几人一同走了进去。可能是因为到了晚饭的时间,所有的人都聚在了楼下大厅里,好几十人,显得热闹非凡。扶野站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惊叹道:“这么多人!”

伙计在一旁笑着说:“那当然,咱们‘门客栈’在这地界少说也有五十年,很多人即便早早到了这里也不往定州赶,都要在客栈里住上一宿。几位客倌来得巧,只剩最后两间房了。”

“啊,为什么?”扶野忍不住好奇问道。

伙计看了看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几位客倌一定是第一次来定州吧,要知道,定州是处在癸丘与咱青越的交界线上,也就是说,过了前面的地界便算是出了国土了呢,这前后方圆五十里,只这一家客栈。这些年来,接待了多少来往于两国的人,无论是癸丘人还是青越国的人,但凡经过都要在‘门客栈’住上一晚,因为出了这里,不是从癸丘进入青越便是从青越去了癸丘。这里有句老话,‘出国问境必入门’,说的就是咱们这客栈。”伙计说着神情中流露出一丝骄傲,忽然四下里瞧了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还有哦,很多人来了一次,再来时必要入我们店,是因为……”

“小顺子,你又在胡扯些什么呢,还不快带客人到楼上去,小心老板剥你的皮。”右首一名抱着酒坛的女子,肤色偏黑,嘴角有一颗痣,长得甜美可人,不高兴地将酒坛放在旁边的桌上后朝那伙计喊道。

这叫小顺子听到老板两字后明显瑟缩了下,闭了嘴,乖乖领着文敛等人上楼。在座的有人跟着起哄笑起来,“小顺子你又在向新来的吹嘘客栈了吧?每回有人第一次来你小子比谁都积极,他妈的这家客栈又不跟你姓,你说你跟着起什么劲呢?”

那女子旁边的一名汉子将酒坛封泥拍开,灌了一大口也朝走向楼梯的小顺子笑道:“你小子忒没胆,落姐儿随便说一句就缩起头来做乌龟,摇老板人影都不见,就吓成这样。“

那叫落姐儿地女子鼓起腮帮子瞪他一眼。娇嗔道:“枊明大爷这般说想是好有男子气概了。我告诉我们家老板去。”

枊明端酒地手一滞。将酒坛放下。陪笑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嘛。落姐儿可别当真。”说着话锋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地样子。“哦。你不是说这几日摇老板要回来了地么。怎么还不见人呐?”

一时间有好几个人同声问道:“就是。就是。怎么还不见摇老板了?”

落姐儿俏皮一笑。“我不知道。老板说这几日回。这几日是今日还是明日。我可不知道。”

文敛几人已经走上二楼。扶野听着楼下人地谈论。满脸好奇。忍不住问道:“他们说地摇老板是什么人?”

小顺子本来被落姐儿说得有些沮丧。此刻闻得扶野相问。脸上顿时现出鄙夷地神色。“你连摇老板都不知道?”口气很是不屑。

扶野没想到一句话问出来会有这种效果,有些发呆,小顺子不满地瞪他一眼后,说道:“摇老板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也是世上最了不起的老板。这家‘门客栈’就是摇老板祖上传下来的,可经营到如今这般地步却全都是摇老板的功劳。”

说着停下脚步,露出一脸崇拜的模样,扶野很想说不就一家客栈的老板么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惊枭的少主呢,不过忍了忍没说出口。

“你们说摇老板不在,是出远门了么?”一直默然不语的文敛忽然开口轻轻问了句。

小顺子看向她,觉得这个比他小三四岁的女孩儿有些与常人不同的地方,让他不敢对着她胡乱说话,于是站直了身子,很认真地回答道:“是,老板经常会出远门,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

文敛听了,眼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淡淡地继续问:“那么这次离开多久了?”

想了想,“这次有些久,差不多半个月,嗯有十四五天吧。”说完之后才觉奇怪。这些问题平日也有客人问,可是他从来没认真回答过,今日怎会对一个女孩儿全都说了呢?

他在挠头不解,文敛问了两个问题得到答案后已经迈步往前走了,扶野回过头来催他,“喂,你不是要带我们去客房的吗?难道你想让我们自己一间间地找。”口气颇为些不善,恐怕是为了方才之事而借机报复。

小顺子想不明白,甩甩头不去想它,快步跟了上去,口中忙道:“就在前面了。马上就到。”

拐角再走几步,小顺子指着相对的两间房道:“就是这两间了。”将房门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将行李放了休息好便下楼来吃饭吧。如果有什么其他需要,尽管说便是。”对着几人弯了弯腰后转身下了楼。

文敛走进房里,扶野对另外一扇敞着的门看也不看,也跟了进去。随便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扶野一脸兴味地对文敛说道:“小五,这家客栈有些古怪呐。”

文敛四下扫了一眼,目光在今非身上稍稍停留了会,然后看向扶野淡淡笑道:“哦,哪里古怪?”

“小五你又要考我。”扶野笑呵呵,看向今非,“今非这次你不要提醒我。”

今非淡淡点头,早已是见惯不怪的表情了。这一路上他见多文敛三言两语点破事情实质,有时并不说破而引着扶野想明白说出来,她旁边的两个人在与扶野对练时偶尔会指出扶野哪里不好,往往一语中的,很多他没看明白的地方却让文敛轻描淡写地指了出来。不用扶野说他也看得出文敛必不会武,她从头到尾的安详宁静,不喜言语,偶有所说必有深意,如此种种他已见太多,当初扶野对他说的那句话,他现在是从心底里相信了——这个名叫文敛,此行寻找祖父的女孩,确实与他之前所见的人都不同,无论是世家小姐还是富贵千金,文敛与她们,全不相同。

扶野笑着,慢慢露出思考的表情,“这第一么,偌大一个客栈只看到两个招呼的人,居然没有柜台连登记都不用。第二就是那个摇老板了,看方才情景,楼下那些人对他都颇为顾忌,如果只是一个客栈老板,又时常不在,为何客人提起来时会如此顾忌呢?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些人,都不是普通的商人行客。酒坛的封泥经长时间风干,其坚固可比顽石,然而那个人轻轻拍下,所有泥土便全数剥落,酒坛没有一丝裂缝。在场的许多人,呼吸绵长,显然都有很深的内家功力,如果说是江湖客,却不见他们带兵器。还有好几人衣服鞋子上不见半点灰尘,毫无风尘之色,像是长住在此一样。另外,”扶野微微皱起眉头,“我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我们,可是每每往人群里寻去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文敛听后轻轻叹息一声,半个多月的游历,这热血单纯的惊枭少主终于成长起来了,好奇好玩的外表下已经学会观察周身的环境,作为此事的第一造就者,她还真感到有些欣慰呢。扶野说完后紧张地看向她,就如一个交上考卷的学生等待老师的评语一样。今非坐在一旁静静听完,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扶野的变化,他也是一路看在眼里的,所以对那个总是一脸淡然表情的孩子,也不由生出一丝敬佩来。

文敛一叹之后垂下头,轻声道:“这家客栈自然有古怪,爷爷,就是在这里不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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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客栈住着走私贩

在文敛说出文解明就是在这家客栈失踪不见之后,扶野脸色大变,今非也微微一震,转过头去看着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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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敛低头沉默一会儿,缓缓抬头看着那道房门,轻轻说道:“‘门客栈’?究竟是让人进出自由的‘门’,还是吞噬人的‘门’,我来到这里,总是要弄明白的。”

扶野默默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正当众人沉默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扶野皱皱眉,提高音量喊道:“进来。”

小顺子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两壶茶,走过来放在桌上道:“我见几位客倌一时没有下去,想着你们可能会在房里多休息一会儿,所以便送了两壶茶来。”

扶野知道文敛一直要找的爷爷便是在这里失踪的事后,再见到这客栈的伙计便难给予好脸色了,于是只冷淡地一点头,“我们过会儿再去吃饭,你下去吧。”

“是。几位客倌好好休息。”小顺子忍着满腹疑惑和不快走了出去,这几个客人奇奇怪怪的,如果不是老板总说什么客人至上,他方才便要发作问出口了。哼,下次再来门客栈就不让他们进!

扶野可不知道小顺子心里转着什么念头,他只记挂着一件事,等无关的人走了后急急问道:“小五,你确定吗?那现在有什么线索了么?要不我们将这店里的两名伙计抓过来问。”

文敛淡淡看他一眼,虽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扶野知道小五不怎么高兴了,于是乖乖坐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文敛看着他坐下,淡然道:“遇事冲动,不计后果,如果你不能改过来,往后总有苦头吃。”

扶野小心地陪着笑了笑,不敢接口。今非看着有些不忍,替他说话道:“公子是为五小姐着急,一时脱口而出,难免会欠考虑了些。”

扶野向他感激一笑,每当他被小五言辞批评或无言苛责时,总是今非在旁给他说好话,虽然不见得对小五形成什么影响。小五其实从来没有真的说过他什么,总是为他好,是他不争气,做不到让小五满意。这样想着,微微低头,不免有些沮丧。

文敛也确实没将今非的话放在心上,其实她对扶野只是想尽善尽美,或许有些求全责备了。站起身,走到一边的窗台,窗外是大片的竹林,此时夕阳晚照,层林尽染落霞,说不出的美丽静谧。看了片刻,方语气淡然地说道:“这家客栈虽然不同寻常,爷爷失踪之事也未必一定与他们有关,事情明朗之前,莫做打草惊蛇之举便是。”

扶野赶紧一笑。道:“我知道了。小五你放心。我不会乱来地。”

文敛转过身笑了笑。向门外走去。“好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哦。”扶野起身跟着走出去。到了门口时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古怪地野店。会不会有人肉包子呢?不要吃到才好。”

他后面地今非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在门坎上。扶野回过头来一脸关心地提醒道:“今非你走路要小心啊。”

直起身子地今非动作微微一僵。五小姐是对地。公子。还需要再多些磨练。

他们下楼时已经有很多人吃好了。有些人已回了房。此刻留在大厅地都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着。见到他们下来。随意地看过去一眼。继续就着花生米一边喝着酒。一边大声谈论着。

那名叫落姐儿的女子本陪着一桌客人在聊天,看到他们便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几位要吃些什么?厨房还没歇火,炒几个菜立马就好。”

她的样貌也说不上有多美丽,可是这一笑却令人觉得异常舒服,扶野对她也摆不出脸色,况且小五不让他做些引人误会或注意的事,于是便对她回以一笑,道:“捡你们拿手的做几个菜端上来便是,我们这会都有些饿了,能快快吃上饭才是正经。”

落姐儿听了捂着嘴笑,“是,您请稍候片刻,这有现成炒好的瓜子,填不了肚子,解解嘴馋也好。”

“嗯,谢谢。”扶野发现其实对她讨厌不起来,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你看这些够住宿费和吃饭用吗?”

落姐儿看也不看揣在手里,依旧满脸笑容,“只要客倌满意,您看着给就是。”说着走了开去,到厨房传菜。

扶野看着她离开的背景若有所思,他故意拿得那么少,比照的是一路上环境最坏的客栈的用度,就是想试试她,结果她完全不放在心上,竟像是付不付钱也无所谓的样子,开门做生意,为的不就是赚钱吗?如果不是,这家客栈的存在又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

说起来,除了最开始的几天,之后他们一路上的吃住都是由扶野来出面的。本来是文敛在做,但一来她是几人中年纪最小的看起来不合适,二来她本身的性子就有些疏懒,不大耐烦这些事情。赫与妩妩自然不用说了,今非本是最合适的人,但他坚持以仆人自居,跑腿的事还行,其他的不敢擅自做主。搞到最后,他们一行人对外交涉的就是扶野了。

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边的情景,尤其见扶野望着落姐儿的背影似乎在呆呆出神,不由笑道:“这位小哥如果是看上了落姐儿,凭你刚才的出手可是没戏啊。”

旁边几人一起笑了起来。扶野大窘,向那人瞪去一眼,“我才不是,你不要乱说话!”

“哈哈,是不是乱说小哥儿心里明白。我看小哥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倒跟落姐儿很般配呐,比起这里的粗人来可是要好多了。看你一身打扮也不像穷人,下下狠心拿出点大气来,落姐儿对你另眼相看也不是不能啊。哈哈。”

扶野又气又急,脸都红了,莫名其妙被说是看上了一个姑娘,现在言下之意他还成了一个小器鬼。这些人瞎扯的本事,真真是了得。

“铁老大,你说谁是粗人呢?你自认老粗可别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啊。”另外一个人哈哈一笑,接口道。

铁老大朝他望过去,笑骂道:“我当是谁接老子的话,原来是你这个瘦皮猴。你家的母老虎还没把你拆骨头吃了,又赶你出来了?”

扶野看了那人一眼,发现那人穿得非常讲究,一身绫罗绸缎,可是整个人却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皮包骨头。他还真第一次见到瘦成这样的人。

那瘦子叹口气,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她最近老说胸闷发慌,问她就说看着满屋子的丝绸心里不痛快。我问她,要怎样才痛快,她便拿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当然是丝绸变成银子,看满屋子白花花的银子才舒服痛快。”

他话音才落,那个铁老大已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捶桌顿足,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好不容易停下笑来,喘着气语音里还带着笑意,“丁零啊,瘦皮猴啊,你说你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回去是让自己享乐的还是做守财奴。你家的银子已经要堆到大门外去了,怎么你老婆还是看不够,还赶你出来做牛做马?”

丁零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旁边的一人见了,嗤笑一声道:“被老婆赶?如果自己不愿意一个女人又有多大能耐?你看他瘦成那样,还不是整日想着怎么收拔银子给闹的。铁金全你笑别人,自己还不是一样,守着一座矿山难道不是想着变成金山?”

这人说话极不礼貌,本来还在笑着的铁金全蓦然收了笑,沉下脸来,冷冷地向那说话之人看去,“韩寻论,你若看不过眼没人要你看,我知道你的货物被退了回来心有不甘,但也别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铁金全,你说什么?!”韩寻论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铁金全也不甘示弱地向他瞪去。

丁零站起来拉着他坐下,劝道:“好了,好了,在这里争什么,难道你们想都被赶出去。退回一次有什么要紧,下回补上就是了。”他的话起到了一点作用,另外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此时有一个人忽然叹气道:“说的是,在这里争有什么用?有本事打败那帮人,我们也不用在这里苦等,还时常担心被退货。”

在座的人听了,脸色都不由有些黯然,有人叹了口气。一直坐在角落里,从文敛他们出现便没说过一句话的人,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头也不抬地淡淡说道:“好了,吵什么吵,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人似乎在这一群人中极有威严,声音虽然不高,却让所有的人闭了嘴不敢反驳,齐齐噤声,有几个人悄悄朝文敛他们这一桌看了一眼。

今非低声一叹:“原来是他们。”

扶野睁大眼睛看着他,现在整个大厅安静的不得了,他不敢开口问,眼睛里却写满了疑问与好奇。今非不动声色地往那个角落里看了一眼,也不说话,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道:走私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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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虞姬扶摇令忘餐

扶野先是一震,既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文敛。www.65txt.com如此说来,这家客栈其实是走私商们联络聚集的所在。逃了官府的税,从事朝廷明令禁止的交易,利润何止翻倍,简直是暴利,难怪不将那几个钱放在眼里。那么那个摇老板,说不定就是这里最大的走私商,难道是文敛的爷爷不肯与他们合作,所以就被他们抓了起来?

他在这里胡乱猜测,文敛却还是一脸平静的表情,仿佛刚才的话她全没听到,现时的气氛她全感受不到,依旧认真仔细耐心地在教赫与妩妩——剥瓜子。

看到赫将一粒粒饱满的瓜子剥好后放在桌子上,文敛对他赞扬一笑,转而鼓励剥得乱七八糟的妩妩,“妩妩不要急,慢慢来,赫可以做到,妩妩也可以的哦,妩妩剥好了要给我吃的哦。”

妩妩一脸认真,那神情让他想到第一次看妩妩舞剑时的样子,不错,此时和那时的表情一样,气势也一样,不同的是手上的拿的东西,彼时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剑,此时却是一枚小小的、黑黑的、尖尖的——瓜子!

扶野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他现在憋得很难受。终于,妩妩为一枚瓜子完好无缺地去了皮,文敛将那粒瓜子接过去对她夸道:“妩妩很厉害,做到了呢。”妩妩听了立马回她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哈哈哈哈,妩妩可以自己剥瓜子了,真是了不起。”扶野没能忍住,还是笑了出来,不过他知道要巧妙地装成是在为妩妩的成功而高兴,所以一句话说得又大声又响亮,所有人的目光皆向他看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扶野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干笑。正当他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时,他们的晚饭终于来了。

落姐儿和小顺子一人端着几盘菜走了过来,随着他们两人的出现,大厅里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自然而然地消失了,重新恢复到之前的热络。两人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落姐儿将碗筷给他们摆好,一边道:“对不住了,厨房出了点小意外,让几位久等了。”

“没有久等,没有久等,刚刚好,刚刚好。”扶野满脸堆笑,高兴得不行,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小顺子怪异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间变得这般好说话。

文敛拍拍妩妩的手,笑道:“好了,吃饭。”

接过碗筷后像往常一样先为赫和妩妩夹菜,手伸到半空却顿住——除了几样凉拌的小菜,其他的全是清一色的圆锥形物师螺:水煮师螺、炒师螺、油炸师螺,整个就一师螺宴。师螺算是比较稀少之物,且在南方才有,她在家时也只吃过那么几次而已,今日乍见之下,还真有些怀念啊。

取过旁边放着地竹签便一心一意地将里面地肉挑出。然后一一放到赫与妩妩地碗里。赫不管碗里地是什么。只要文敛放到他碗里他便吃就是。妩妩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放在嘴里小心翼翼地咬了咬。然后看向文敛。文敛朝她笑笑。“好吃吗?”妩妩随即一笑。开心地点了点头。

相较之下。扶野从不曾见过这种东西。外壳硬硬地。居然也能吃吗?学着文敛地样子也来挑肉。结果不是竹签断便是将师螺肉戳了个稀巴烂。今非实在看不下去。便像文敛一样一个个挑好了放到他地碗里去。扶野学着妩妩地样子慢慢地咬了一口。脸上神情有些奇怪。落姐儿本来在一旁看着。先是看到文敛一脸惊诧。后来又看到扶野笑。见此情形不由问道:“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扶野憋了半天。说出一句:“味道有些怪。”也不说好吃不好吃。

其他桌上地人早已看得眼馋。闻言忍不住骂道:“小子不识好歹。师螺是这客栈里地镇店之宝。平常不轻易拿出来待客。像你现下这等师螺宴。我们几年来都没吃上一次。你还挑三拣四地。”这是铁金全。

也有人不满落姐儿地行为。口气有些不快地问道:“我说落姐儿。我们来了几天也不见你拿这东西来招待。怎么他们才来便得了这等优待?”这是一个胖胖地中年人。

落姐儿抿嘴一笑。娇娇俏俏地一个转身。对着他们道:“我可没法子。老板地小狐狸将厨房弄得一团糟。老板说总要拿东西招待客人。就说将水池里地师螺捞了出来做个师螺宴吧。”

“啊,摇老板回来了?”

“在哪里,摇老板在哪里?”

“摇老板几时回的,大家都守在门口却没看见呐。”

……

一时之间七嘴八舌,众人一听到摇老板回来了,哪里还管这师螺谁吃谁不吃的小事,也没心思听落姐儿的解释,全站起来追着她问那个摇老板的下落。

因为落姐儿站得靠近文敛他们一桌,所以他们几个也不幸地被围在了人群里。文敛微微皱眉,她能感到妩妩开始紧张不安起来,赫浑身散发着冷意。再这样下去,她可不能保证赫会不会出手伤人了。

蓦然一声清越带笑的嗓音响起,“诸位,你们要找我,莫要惊扰了我的客人啊。”这声音非常好听,媚而不俗,清而不冷,随着话音落下,然后一个有千种娇媚,万种风情,更似无数的珠玉雕成的美人儿,就那样飘飘然立在二楼栏杆上,怀里抱着只懒洋洋的火红狐狸,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柔情绰态,施施然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了下来,绛唇珠袖两寂寞,众人只觉是看着云端的仙子步下凡尘,心神摇荡,皆忘了言语。

落姐儿与小顺子见老板一出场便摄去所有人魂魄,而他二人虽然跟着老板时间也不短了,也还是会为老板的风采迷住,只是比别人稍微能清醒地早一些而已。所以就不仅看到了扶野与今非眼里的痴迷,同时也发现了那另外三个人浑若无事地在继续——吃饭!满场寂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个走下楼梯的人时,这三个人居然还在吃饭!居然还那样认真地挑着师螺!那黑乎乎的东西哪里比漂亮的老板更吸引人!

落姐儿和小顺子非常生气,他们一直以来敬若神明的老板被人这般蔑视,真是比打他们自己耳光还难受。小顺子此时觉得那个傻瓜一样的公子要好多了,起码他看到老板时的反应很正常。另外那个冷冰冰的家伙,他还算不算男人啊,是男人在老板出现时怎么可能看也不看一眼,只盯着碗里的白米饭!另外两个是女孩子甚至是小孩子所以不懂老板的魅力还可以原谅,可是那个家伙,根本不像正常人,全身上下冷得要死,看到老板居然眼皮也不抬一下。

小顺子忽然灵光一闪,那家伙说不定是聋子,没有听到老板出现所以就没看,既然一眼都没看自然谈不上被迷住啦。好,我一定要让他好好看看老板,然后拜倒在老板的无上魅力之下。

就在这两个对自家老板魅力有着极度甚至过度自信的人在心里转着各种念头时,那摇老板已经走到了楼下,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没人会想着说要走前几步亲近些,只要远远看着便觉心满意足。

扶野也已清醒过来了,心里还是忍不住赞叹,世间竟有如此女子,如此——他根本想不出拿什么词来形容。此时见她向自己越走越近,心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今非回过神来,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华容婀娜,令人忘餐。然后微微皱起眉,方才的迷醉过后他只觉得有些诡异。

摇老板走到文敛这一桌时站住,文敛刚刚给妩妩擦干净手,赫刚刚将碗放下咽下最后一口饭。那仿佛注入了一湖清波的双眸,在文敛身上转了圈,又看向赫,赫抬起了头,小顺子激动地一把抓住身边之人的手——他看了!他看到了!

然而,没有他想像中的事发生,赫只是那样淡淡一眼看过去,跟看平常的树啊花花草草的并无两样,目光没有在摇老板身上多停留那怕一会会儿,小顺子觉得他的人生被完全颠覆了。

摇老板眼里的清波微微一荡,其余人恨不得用所有的身家换来那样的一顾,可是那个该遭天谴的人却眼皮也没抬一下就将目光收了回去,然后看着正前方那根难看得要命的柱子!

在众人心里恨恨不平时,作为最是受挫的当事人却神色不变地看向那个一直坐着的女孩,眼角眉梢含笑道:“这便是文家的小姐么?我是虞摇。”

文敛微微抬头,回她淡淡一笑。

那一笑,竟将扑面而来的光芒尽数轻易挡了回去,看在其他人眼里,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笑,却一点也不觉得是比不上虞摇的一笑。

两个人,一个光芒四射,绝世倾城;一个静如止水,一言不发却不能让人忽略了去。一个是妙齡女子,一个是还未长成的孩子,在众人眼里看来,却是不分高下,难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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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云端仙子凡间客

文敛一笑之后便是淡然,对她身周的众人毫不理睬,落姐儿与小顺子一脸不服气地看着她,她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淡到漠然,“虞姬美人,扶摇而上,今日得见,果不虚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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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恭维人的话,从一个半大孩子口里淡漠地说出来,众人都觉说不出的怪异。虞摇动人一笑,染着丹蔻的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怀里的红毛狐狸,“文家小姐过奖了,虞摇不知贵客上门,本该扫榻布席恭候,作为主人的我却迟迟不出现,真是失礼呢。”

“你不必在意,我原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孩,不是吗?”文敛无甚表情地反问一句。

虞摇手指一顿,凝神看向她,嘴角含笑而语,“我原本也这样认为,不过,”微侧着头看她,又瞄了一眼赫,那笑更有了一丝入骨的柔情,“我现在却很期待哦。”

周围的人莫名其妙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间谁也没有发出声音。扶野看看文敛,又看看虞摇,脸上现出困惑的表情,只有今非,眼帘微垂,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文敛静静地看了虞摇片刻,站起身,然后从虞摇身边越过,竟是不顾在场众人领着赫妩穿过人群,径直向楼上去了。那些人愣愣的让开,不是很清楚现下的状况。

在文敛走到楼梯口时,虞摇转过身去,遥遥看向她问道:“文家小姐是不是认为我长得难看,所以连多坐一会儿也不愿?”

难看?落姐儿和小顺子的脸都黑了,其余人也额冒青筋,这样如果还说难看的话,那全天下的人岂不是都要以死谢罪以免玷污这天地。可是听虞摇的口吻,竟然似乎是认真的。

文敛回头看向她,连她也觉有些奇怪不解,论相貌,女子当中这人确实是她见过最好的一个,虽然醉颜阁的盛颜与她容貌相当,但通身的气度神韵却远不如眼前女子。这样的人,该是对自己的相貌极度自信的,何以问出难看与否的话来。眼光看到虞摇有意无意地注目着她身边的赫,心下有些微了然,遂淡然一笑,“你很好看。”侧过头问一边的赫,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赫说呢?”

赫面无表情,冷冷地向虞摇看过去一眼,女子风情万种地俏生生站着,赫冰冷的目光便如冰水般在她身上淌过,没有一丝凝滞,倒似乎在她怀里的小狐狸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她听到一个最最无情冷漠的声音,“那只狐狸,很好。”

众皆愕然,下巴脱落一地。一只畜牲怎比得上一个绝世倾城的大美人,他是眼睛有问题还是睁眼说瞎话?可是看到赫那双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没有人敢站出来质问,甚至,大家都认为他说的确实是他心里所想的。

文敛笑了笑。只有她才明白。美丑在赫与妩妩眼里。根本就不存在。女子地美丽在他们看来确实比不上一头好地猎物——比如那只稀有地火红狐狸。

小狐狸似乎感应到了那一刻赫心里转着地念头。叫了一声挣扎着自虞摇怀里跳下。一转眼跑得不见了踪影。

注视着若无其事走上楼地三人。虞摇美丽地眼睛里也闪过了那么一丝丝怒意。依旧轻柔含笑地语气。“都散了吧。有事明儿个再说。”

落姐儿和小顺子跟在后面两人对看一眼。从对方地眼睛里都看出了讶然。没听错吧。天塌下来也能在人前笑得没心没肺美丽动人地老板。似乎当着众人生气了。还有些咬牙切齿?

看着相继离去地背影。今非低低说了一句:“今晚。可能会有热闹。”

扶野从文敛开口说话时就一直在皱眉深思。此时听了他地话。眉头皱得更深地看向他问道:“你是说。虞摇和小五爷爷地失踪有关?”

今非摇摇头,深深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彼此都听过对方,甚至可能非常了解。”

“哦,你也这么想?”扶野看着他点点头,然后一脸认真的想,“小五认识虞摇,这样事情可能会好办些,这个虞摇看起来不像坏人,应该会帮小五。”

今非无语,他本来是要提醒扶野,虞摇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人,那与她有牵扯的文敛也绝不会只是文家小姐那么简单,很明显,文敛有许多事情未告知他。他如此热心帮忙,莫要到最后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他是想让扶野提防文敛,可是现在看来,扶野明明知道文敛有许多事情没向他说明,却还是一心一意地为她筹谋打算。唉,算了,想来那个人也不屑利用人,他还是不要枉作小人罢。

虞摇的房间里,彼时风华绝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乱没气质地坐在地上,揉捏着手里的火红狐狸,口里不停地气愤骂道:“气死了,气死了,我哪里比不上这只扁毛畜牲,居然说它比我好!”

落姐儿头垂得低低站在一边,被家里那群老头看到老板现在这个样子,挨骂的又是她啊,为什么她刚才没有学小顺子说去给客人烧洗澡水,让她看到老板现在这个样子?呜呜,她想哭啊。

小狐狸拼命挣扎却逃不出那只魔手,一身漂亮的毛发此时惨不忍睹。虞摇犹自恼恨不休,一把抓起它使劲地摇晃,“你也是没良心,枉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方才居然丢下我一人独自逃跑,我养狗也比养只狐狸好,果然奸诈狡猾,懦弱成性!”

那我宁愿作别人养的狗,也不要作你这个可怕女人手里的狐狸。可惜它是狐狸,有口不能成言,反对无效,注定以后要继续过这样悲惨的生活。

就在虞摇瞪着小狐狸脑子里思考着夜宵是要吃清蒸还是油炸时,房外响起恭敬地敲门声,一个更加恭敬的声音隔着房门响起,“家主,主家有信传来。”

虞摇自地上站起,刹那间便回到之前雍容华贵的仙子样去,款款在椅上坐定,手指改抓为抚,这才曼声说道:“进来吧。”

一名青衣男子走了进来,头垂得低低的,走近几步双手将信呈上,落姐儿走过去接了递给虞摇。虞摇拆开随意地扫了一眼,淡然道:“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我知道了。”

“是。”男子应声后稍稍抬起头,不过还是不敢看虞摇的脸,视线落在她的怀里,然后愣住,一惊之下抬起了头看向虞摇,“家主,圣狐怎么了?”

虞摇眼神清贵的就像是天上仙子俯视脚下泥尘,语气高高在上仿佛永不能触及,虽然还是含笑,那笑也成了佛望世人的慈悲怜悯,“哦,它跑去厨房胡闹,只是弄乱了身上之毛,没什么大不了。”虞摇说得再正经不过,末了淡淡扫他一眼。

男子一震,意识到自己对家主的冒犯忙低下了头去,不过心里还在疑惑,圣狐是家族的圣兽,只有一族之长才有资格亲近抱在怀里,旁人看一眼都是亵渎,怎么会跑到厨房那种低贱之地去?当然他没敢把疑问说出口。

躬身行了一个礼,“小人告退。”虞摇端坐着,没有说话,男子躬身退了出去。

等人离开,落姐儿将门关上,虞摇表情没多大变化,只是轻轻一扬手,那张纸片便成了千万碎片飘洒在空中。落姐儿小心翼翼在她几步前站定,脸上有些担忧地喊道:“老板?”

虽然她也是家族里的人,可是跟家主在外面呆了五年后,现在已经习惯喊老板而不是家主了。老板在人前总是要扮一个完美的家主出来,只有在私下里才稍稍放松一下,老板才不到二十岁,担负着那么大一个家族,就是再有才能也会累的吧。所以她才会时不时回到门客栈,当做是一项调剂。

虞摇对她展颜一笑,任何时候只要她笑,那笑容里的绚丽总会令人失神。虞摇一笑之后,顺着怀里小狐狸的毛,无所谓地说道:“没什么,又让我去见不想见的人而已。”

落姐儿闻言神情复杂,半天才低声说道:“老板不喜欢,不去见就是了。”

虞摇笑起来,“傻丫头,哪有你想得那样简单?家里虽然很有来头,可人家来头更大啊,哪天他要不高兴了,抄家灭族也不在话下。”

落姐儿不高兴地嘟起嘴,有些赌气地道:“那又怎样?不是给人打到家门口去了吗?只会对老百姓耍威风,算什么……”

“落儿!”虞摇沉下脸来,轻声叱道。落姐儿不甘不愿地住了口,但她嘴上不说,肚子里所有骂人的话都加诸在那人身上去了,别人怕她可不怕,就算被砍头又有什么了不起。

看着她的脸便知她此刻一定满腹咒骂,不由无奈地摇摇头道:“落儿,有些话想想还可以,但绝对不可宣之于口,知道吗?”

落姐儿还是有些不甘,“可我们是在外面,在这里。”

“哪里都不行!”虞摇加重语气,若不说得重些,这丫头下次还会再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拔了牙的老虎依旧还是老虎,你要给我牢牢记住。”

“哦,我记住了。”老板难得的严肃表情让她不敢再说下去。

虞摇点点头,忽然向门外看去,口中道:“小顺子也是一样,听到了吗?”

门外一人探头探脑地端着一盘子东西进来,边走边点头,“听到听到。”将盘子放在桌上笑嘻嘻看着虞摇,“老板,这是刚送来的新鲜鱼,我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鲜鱼汤,老板你快趁热喝了吧。”

虞摇拿这两人没办法,默然看他们片刻,执起汤匙喝汤,喝下一口,笑容渐渐显露出来,瞄了眼一脸期待看着她的小顺子,笑道:“嗯,不错,又有进步。”

小顺子清秀稚嫩的脸上,顿时绽放心满意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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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始遇夙渊问详情

落姐儿与小顺子退下后,虞摇坐在窗台上,左腿曲起将脸靠在上面,右腿吊下去一晃一晃的。www.65txt.com此时天已经有些晚了,一楼大厅只点了一盏灯昏暗得很,也没人在那儿坐着。

虞摇的窗子对着竹林,只是此时林中漆黑一片,偶有几点流萤明灭,虞摇目光随着那一点米粒般的光芒移动,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桐凰,你说那天我离开是不是错了啊?”

本来空无一人的房里,突然有一个人影自帘子后面现出身形,却依旧看不清面貌,只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名年轻姣好的女子,只听得她温柔地说道:“你并不知他要来,又怎会留在此处事先防范?况且另外的事也是要去处理的,不是吗?”

虞摇埋在腿上的脸现出一抹温暖的笑容,“桐凰,无论我做了什么,你总是不会怪我,总是说我好呢。”

名叫桐凰的女子好温柔的一笑,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因为你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停顿了下,带点担忧地轻声问道,“你不曾这样低落过,是因为今天那个孩子吗?”

虞摇缓缓抬起头,看着夜空里明亮闪烁的星星,“是啊,那个孩子,看到她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我似乎也是在那个时候做了——”苦涩一笑,“做了这个家主啊,而你,也成了我的影。”

桐凰眼神一黯,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向前几步,执起那双裸露在夜风中微凉的纤纤素手,握在手里像是要将自己的体温传过去,声音比这夏夜的风更轻更柔,“不要想那么多,你已经做得很好,我也很好。”

虞摇终于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子,看着那张与自己毫无二致的绝世容颜,心里的苦涩一丝一丝泛起,连笑容也变得悲伤,悲伤而美丽,“可是,你是我的姐姐啊,是我孪生的姐姐啊。”

温柔叹息一声抚上她的脸,“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你,要你一个人负起这么重的担子,我是个没用的姐姐。”

“不,不是的,”虞摇闭上眼,眷念着那手掌上的温暖,“只要有姐姐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才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只要有姐姐在……”女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软倒在身边之人的怀里。

桐凰将她抱到床上,轻柔地为她盖好被子,看着她,脸上满是怜惜,“傻丫头,今天那样发动‘天光云影’之力,哪里是你能承受的,居然还强撑到现在。”身影慢慢淡去,室内的烛光无风自灭,在彻底暗下来之前,一道如梦呓般的轻语回响在房里,“姐姐会保护你的。”

与此同时。隔着几间房地文敛住地地方,房里还亮着烛火。文敛静坐床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跪伏在地上之人。

那人全身裹在一片黑色之中。此际一动不动。只有声音很稳定地响起。“属下一直暗中跟随主人。当晚觉察到有人潜入客栈。便一路追了出去。那人轻功很高明。属下追之不及返回之时。主人已经不知去向。留在周围地人全都昏倒在地。是属下愚蠢。让主人陷入不知名地险地。一死不足赎罪。”说着就要深深地叩下头去。却觉有一股轻柔地力量抵在额上。任他怎样施为竟再叩不下半分。猛然抬起头来。只见那个一直坐在小姐身边地女孩站在他面前。方才就是这看起来无缚鸡之力地女子。用手托住他地额头。让他动不了分毫。眼里震惊莫名。

文敛听完后没多大表情。只是向妩妩问道:“他地力量如何?”

妩妩歪着头想了想。“不弱。比他要强一点。”

他指地是扶野。赫与妩妩。都不曾叫过第三个人地名字。文敛面色一沉。这样说来眼前这人地武功还是高强了。能让他也追不上地人。势力也不会比他更弱。如此看来。抓走爷爷地人实力可能很强。

她在思考时。夙渊心里闪过种种念头。他从小被主人收养。主人让他免受饿死地命运。所以在主人让他选择是安稳渡过一生还是追随着他永入黑暗时。他想也没想便选了后面地一条。此后便是常人无法想像地艰苦训练。为报活命之恩。他拼命苦练。终于成为主人这一支暗地里地势力地头领。他一生听令于主人。可是不久前。主人却传信于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失踪或不在了。让他带领所有地人向主人地孙女宣誓效忠。救他地是主人。成就他地也是主人。他如何会屈身于一个半大孩子!——即便那孩子是主人最喜爱地孙女也不行!

但是主人的话他又不能违背,何况这次主人的失踪全是因他的疏忽所致,至少要找回主人再说。所以一接到主人孙女来到的消息后他便马上起来了这里,在见到那个半大孩子时,心里想主人的孙女果然与一般的孩子不同。常人没有谁会看到一个半夜跳进房里的人不动如山地坐在床上,眼也不眨一下。等他简要说明自己的身份后,那个女孩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急切,然而声音依旧稳定地不可思议,让他将详情道来。或许是因失踪的主人是眼前之人的爷爷,是自己害得这个孩子不远千里跋涉来寻亲,因着那一丝愧疚,让他在这个孩子面前伏下了身去。

然后,便是那如鬼神一般的力量,为了不辜负主人,他一直在让自己变强,这些年来已经少有敌手。那天晚上遇到的人,如果不是担心主人的安危未使出全力,他未必就追不上。可是这个女子轻轻松松地一托,竟然让他毫无抵抗之力,这,这如何叫他能不震惊。虽然主人曾说过自己的孙女收养了两个护卫,但他如何也想不到武功竟是如此之高,这名女子已是如此,另外一个呢?他有些不敢想下去。

夙渊缓缓抬头看向那个端坐床上凝神思考的女孩,或许,主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真的可以由她来完成。

在夙渊心理发生微妙变化时,文敛理清了思绪,看着他问道:“那天客栈里有哪些人?你带了多少人?武功如何?”连续问了三个问题后,淡然补了一句,“你不用跪着,起来吧。”

夙渊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向前几步,递给文敛,然后又恭敬地退到一边。早在主人失踪那天起,他们便对留在客栈里的人做了调查,要无声无息放倒外面那么多人,定要客栈有内应方能做到,所以他必须抓住一切可以找到利用的线索,交给主人曾说过的只要他出事一定会出现的小姐。

妩妩看没她什么事了,打个哈欠爬上床靠着文敛坐下。文敛翻开册子,里面是那天留在客栈的人的名单及详细介绍。能让爷爷向她作过特别说明的人,果然不是只知靠拳头解决问题的武夫。爷爷的失踪有他的疏忽却不能说全责在他,以当晚的情况来看,那些人正是要引开他,即便他不去追人恐怕也还会有其他的事发生。

夙渊退后几步开口道:“当天晚上和属下在内总有十九人,因为是要保护主人,所以带出来的都是武功拔尖之人,最弱的也能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文敛一边听着,一边翻看手里的小册子,忽然对不住点头瞌睡的妩妩轻声说道:“妩妩先睡吧,不用陪我。”

妩妩强撑着眼皮看她,“敛要快快睡哦。”看着文敛点头才放心地躺在床上睡了。

夙渊有些讶然,这位武功极高明的女子智商却似乎如孩童一般,主人当初说了收养两字,原来并不是开玩笑。

文敛将名单快速浏览一遍后,有些惊讶道:“虞摇不在?”

“是,虞摇在前一天离开客栈,主人失踪的第二天回来。”夙渊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全部说出。

文敛微微皱眉,“她去了哪里知道吗?”

夙渊沉默片刻摇头道:“属下不知,不过,此人应与主人的失踪无关。”他不是负责收集情报的,所以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而他也知道这样毫无根据地下判断是不负责的表现。

出乎他的意料,文敛却是一点头应道:“我知道,我没有怀疑她。”夙渊抬头看她,文敛也不解释,只道,“你明天将能调动的人手全部找来,我需要你们做一些事,记住,不要惊动这客栈里的人。”

“是,属下告退。”夙渊退到窗户边,一个利落地纵身,跳进了夜色里。

文敛抚额坐了半晌,低低叹息一声,“爷爷,你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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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定乱肃清同盟会

第二天一早,虞摇与客栈里的走私商们聚在大厅里商讨事情,文敛和扶野他们慢悠悠下来,选了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了,除了那围成一圈的人外,还有一二桌的隔远坐着,一边吃着客栈的点心,一边事不关己地时而聊几句时而往那边看一眼。www.65txt.com小顺子给他们送上茶水与几碟子糕点,便又回来虞摇身边,临去时瞪了赫一眼。

扶野怔怔地看着那边,听了好一会儿不由感叹道:“他们私贩盐铁,逃避官税,居然这样大模大样地讨论,连避人都不避呐。”

今非注视那边,口气轻淡道:“这里位于两国交界,领权问题历来争论不休,至今无有定论,哪国建立政权或派兵驻守,另一边都不服,加之居住此地的百姓早已两国混同,通婚杂居谁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青越人还是癸丘人,所以两国朝廷只好听之任之,谁也不过问定州之事,最终使这里成了无人管束的自由之地。因为在此处进行货物流通,不必向官府报备,市物交易全由商人自行定价,商人肆无忌惮谋取暴利,慢慢形成一个庞大的走私群体。进行禁止私贩的盐铁和军用物资,在这里交易起来,就和在其他地方卖萝卜白菜一样正常。

“不过三年前我国大败癸丘,似乎在条约里有将定州划入青越版图这一条,然而三年来,进行并无在处组建府政,更无驻军之意。虽有发下禁止走私的官方,天高皇帝远,谁又舍得将嘴里的肥肉吐出。况且禁令发下后,不见朝廷有任何举动,所以这些人小心收敛了一段时间后便故态复萌,再次肆无忌惮起来。

“除了走私,很多流民也借此来往两国,癸丘战败后,更多的癸丘民众举家迁往青越。我们还没到定州城里,否则去看了便知,那里是冒险者的天堂,三教九流,诸色物事,绝对是你们想不到的混杂。名为定州,却根本无半点安定样子。”

今非说完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文敛和扶野都听得很认真,扶野是因为原来不曾听到过这样的事,觉得新奇诧异,文敛却是在仔细对照她在醉颜阁看到的资料。依照楼送上的资料来看,今非说的并无多大出入,只是他们当中谁也不曾真的到过定州,光看资料听人讲述总会有些差距。

这样想着时,离他们较近的一桌客人开口道:“这位兄弟知道得很仔细啊,不过,看你们也是第一次来定州没去城里看过,定州城里的情形这些年下来,其实起了很大变化。”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身穿蓝色布衣,中等身材的人,旁边坐着的似乎是他的妻子。今非对他一抱拳问道:“在下今非,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还请告知。我家公子和小姐出来游玩,听说定州之名便来看看,阁下若能将城中详情相告,感激不尽。”

那人呵呵一笑,“兄弟客气了,我看贵府公子小姐气质不凡,不是普通人家。方才听兄弟所说有些缺漏之处所以忍不住插嘴,还请不要见怪才是。我叫卢犹,原本住在癸丘,现在搬到了定州住。这是我妻子,我们正是要到锦州去探亲。”卢犹与妻子相视一笑,再看向文敛这一桌,“正如今非兄弟所说,定州城内没有官府,也没有军队,但是却有一个同盟会。”

“同盟会?”今非和文敛都没听过,今非皱眉低语,文敛凝神细思。

卢犹点点头,脸上神情很是感激,“是啊,同盟会是一个自发组织,最初是走私得太猖獗,市面上的价格乱了套,流民也无人管束,天天都有打架流血甚至死人的事。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是联合了几个大商人双方约定了一些限制,比如价格不能抬得太高,不能随意打压其他的竞争对手,随着加入的人多了起来,最后整个定州的商人都要服从遵守里面的规定。与此同时,出钱修建房屋,让暂时无处可去的人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还会发给一定补贴,提供做工挣钱的机会,等到存够钱就能买一个居住证,到时无论是来青越还是想去癸丘的人,都可以找一个喜欢的地方安定下来。”说到这里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存的钱其实已经够到城里买一个居住证购置房屋生活了,可是定州如今越来越安定,又没有官府的管束,我不是很想离开。”

今非听完后问道:“你说地组织便是那个同盟会吗?”

“是地——其实并没有统一明确地称呼。只是我们大多喜欢把它叫做同盟会罢了。”

“那同盟会作主地人是谁?”扶野听了半天。对这个同盟会产生了好奇。不由微侧了身子问。

卢犹有些为难地想了想。最后对他摇头道:“我没听说有哪个人是会主地。也从不见同盟会发什么命令。所有地事情好像都是已经商量好。然后大家都遵守各自做各自地事。我们一般地小老百姓也管不了那么多。能吃口饱饭有个安稳日子过就好。无论是谁做地我们都心里感激。”说着站起了身。他旁边地妻子也跟着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就告辞了。”

今非和扶野都站了起来。今非对他一抱拳道:“多谢卢兄地一席话。”扶野也跟着道了谢。

卢犹笑着回礼道:“公子和今非兄弟客气了。几句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再一点头领着妻子上楼收拾东西赶路了。

扶野坐下来,托着腮帮子沉吟:“定州的百姓与其他地方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今非应道:“不错,定州没有官府管束,不必对当官之人折腰屈膝,比起那些一辈子生活在官府淫威之下的百姓,要活得有底气许多。”

“啊,这样说来,我对这个定州城真是好奇的不得了呢。小五,我们什么时候进城?”扶野看向文敛问道,却见文敛眼睛看着另外一边,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扶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边的人已经散了一大半,留下的几个端坐在虞摇下首,态度异常恭敬。

虞摇抱着昨天那只火红狐狸,眼神庸懒,神情似嗔还喜,偏偏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清贵疏远之气,总让人觉得面对是九天仙子而不敢有丝毫造次不敬。她方才随意几句话将在座之人的货物分配完毕,留下的这几人因情况有些特殊,所以要好好交待一翻。

摸着怀里的狐狸,目光飘向最右手边的人,含笑道:“申光正,你上次送来的米可有不少发了霉啊,对方很不高兴。你知道我之所以挑了你的货物,就是看你的米要比别人好上一点,可是若是发了霉,再好的米也吃不了了,你说是吗?”

申光正抹了把额上虚汗,声音有些惶恐,“那次遇上大雨,装货的船吃了水,一时没有发觉,所以才导致有几袋米生霉。摇老板放心,此次在码头卸货时我全部检查了一遍,绝对没有问题。”

虞摇笑容不改,语气也很愉悦,点头道:“嗯,既然如此,便将米价降三成,作为上次陪罪之用吧。”

申光正脸色发白,“摇老板,我雇船从宓江直下,到定州的木兰码头又停靠了将近半个月,花费巨大,已经没有多少钱赚了,再降三成,我——我就血本无归了啊。”

“血本无归?申光正,你当我不知你的货源是哪来的?”虞摇脸上笑意不减,只是转冷了些,“挤垮几家米行再低价收购,即便不运到定州来也至少有三成利润,我只减你三成剩下二成补你这次花费还有余,没有让你真正蚀本已是看在多年合作份上,你若还不知足,想取代你的大有人在——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申光正冷汗愈多,虽然肉痛得不得了,还是要堆起满脸笑容,“摇老板既然如此说,三成——就三成吧。”那一咬牙说出口,真正比割他肉还痛,然而如果得罪眼前之人,被收回资格,那才是真正的血本无归。

虞摇听了也没什么别的表示,径自看向下一个人道:“铁金全,你这次送来的货全收了,下次加二成吧。”

铁金全闻言狂喜,忙点头应道:“是,多谢摇老板提携。”

申光正一脸忌妒地看向他,另外一人却无甚表情。扶野认出是昨天一句话便让众商客噤声之人,他坐得离虞摇最近,虞摇对他说话的语气也似乎比对其他人慎重一些,“贝先生,你上次说的条件对方已经同意,但是需要先看到你们的诚意。另外,我要提价。”

贝先生略一点头,“敝主上已嘱咐在下,摇老板所有要求,一律答应。不知摇老板想加多少?”

“嗯,一成便好。给你家主子带句话,最近风声紧,小心为妙。”虞摇淡然说完,已经站起了身。

那三人赶紧站了起来,贝先生朝她一躬身道:“贝某代主上谢过摇老板。”

虞摇淡笑看他一眼,向另外两人含笑点头,转身向文敛等人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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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美人斗气狐狸惊

那高髻云袖的女子款款走来,怀中抱着一只火红狐狸,如画中仙子走出画卷,眉如远山,眼若秋波,丹唇未启而笑,粉面含春带喜。(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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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野和今非赶紧站起来让座,妩妩挨着文敛坐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虞摇过来时只抽空瞄了她一眼,确定无恶意后便继续埋头对付那一碟文敛放到她面前的糕点。至于赫,端坐椅上,身不动,眼不抬,今天连那只狐狸也没多看一眼了。

虞摇走地很慢,一步步地走来,其实是在摧动“天光云影”,并且此次未再大范围而是专门针对着赫展开。然而直到她走到桌边坐在他对面了,赫还是眼睛都没多动一下。虞摇脸上维持着完美的笑容,心里早木头冰块怪物的将赫骂了个遍。要知自她武功大成以来,从来还未有人能在她全力摧动“天光云影”还能保持全然清醒,更别提她还有着如此好的外在条件。虽然,无动于衷的不止是赫一人,还有文敛与妩妩未受她影响,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对赫特别生气恼怒。

虞摇坐下后,文敛静静看着她,等她开口。努力不去看那一张比石头还硬比冰块还冷的脸,虞摇对着文敛展露一笑,“文敛小姐昨晚住得还习惯吧?”

“还好,多谢摇老板关心。”淡淡的语气。

死小孩,一点都不可爱,怪不得身边的人也是木头。不自觉加重了些指间力道,小狐狸发生一声惨叫。虞摇看也不看地对着它的头用力敲下,以示警告,若无其事地与文敛继续聊天说笑,“文小姐莫要跟我客气,我虚长你几岁,不若你喊我虞摇姐姐,我喊你妹妹如何?哦,不知妹妹闺名是哪一个字?”

“小字敛。”不怎么热络。

“敛妹妹。”虞摇悠然一笑,假装没看到文敛瞬间的僵硬,抚着怀里的狐狸,笑容里有些过度的热情,“我们也这么熟了,敛妹妹该介绍一下另外几位朋友吧。”

文敛看着她淡淡一笑,虞摇的笑容微滞,她怎么觉得那双眼睛里似乎含着些什么其他的东西。文敛的介绍简单干脆,手也不抬只拿眼睛一看,“扶野,今非,妩妩,赫。”

一溜儿名字报下来,前两人对她点头,扶野还报以一笑,妩妩从碟子里抬起头,瞄了她一眼后继续埋下头,赫么,不动如山依旧。

哼哼,她记住了。抓下的狐狸又叫了几声,引得扶野连连看去。虞摇望着文敛微笑道:“可巧了,不久前敛妹妹的祖父也在这里住过,我对文老爷子也是慕名已久,那时却正好有事外出,居然缘悭一面,生生错过,今日见到妹妹,也算了了我的心愿,敛妹妹有乃祖之风啊。”

一直淡然宁静地文敛。听到虞摇提及爷爷之时。看着她地神情不由微微变了。眼神幽深起来。虞摇假装未发觉她地异样。还是轻轻浅浅地笑。只是心里不免升起一丝凛然。这文家小姐。和她先前想地有些不同呢。

文敛倒了一杯茶递到吃完糕点地妩妩手中。再看向虞摇轻声问道:“虞摇姐姐。认识我爷爷?”

虞摇抿嘴一笑。“当然认识。不仅认识我们还有生意上地往来。”文敛疑惑地向她看去。据她所知。这虞摇出道才五年。而爷爷自十年前闭门不出后。虽说对手下地生意往来管制降低。但各地地账目还是很清楚地。定州无需交税利润比其他地方稍高。然而。不曾参与私贩朝廷明令禁止之物。那虞摇所说地生意是指什么?虞摇拂过耳边地头发。眼中带笑地看着文敛。“文老爷子人虽不在定州。但他留在定州地人和我合作地很愉快呢。刚才地贝先生算起来也是文老爷子地旧属。”转头四顾。“咦?人已经走了吗?”

“旧属?”文敛定定看着她。

虞摇笑了笑。一副谈论天气地口吻。“是啊。那匡衡是文老爷子当年留在此处地负责人之一匡举严地儿子。贝先生是当时一个管事。后来么。匡衡接了自己父亲地位置。再后来。他说文家主子已经年老体弱无力管理偌大一个产业。所以往后地事由他们作主便可。这也就是两三年前地事。我还听说当时另外一个负责人和一些管事不同意。也不知他最后是怎么解决地。反正现在是他作主。当时听说文老爷子来。我还以为是正式办交接呢。”末了。略显诧异地问文敛。“怎么。居然不是么?”

文敛深深看着她。眼里神情一时有些复杂。她早知道爷爷那样放任不管早晚要出事。也料到有人不会一辈子忠心。却没想到事情发生了两三年爷爷居然还不知情。那只能说明。有更多地人在叛变欺瞒——而定州之行。就是一个陷阱!

可是她依旧有些难以相信,爷爷那样睿智的一个人,如何会困在临江十年不出,如何属下叛变而毫不知情,让半生积攒的事业错漏百出,又如此轻易被人掳了去。以她了解到的爷爷,不该如此被动好欺!

或许到达她手里的资料早已是被人加工过的了,她在一无所知地情况下踏进定州,也许会像爷爷一样是踏进一个陷阱,虽然她并不怕,到时纠缠起来却要费去不少时日,而爷爷的处境或许会变得更加糟糕。所以,看着眼前言笑宴宴的女子,她还是感激的。文敛对虞摇点头,说了句:“谢谢。”

虞摇神情一变,既而一笑不语,然后眼睛直直地盯着赫。以她此时略显沉重的心情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虞摇身怀能惑人心智的武功,想来以前总是无往不利的,却在赫身上吃了大亏,总有些不甘吧。不过,虽然感激她的提醒,却也不会拿赫为作交换。遂对着虞摇笑道:“虞摇姐姐,赫很笨,不太懂人情世故,所以不会欣赏虞摇姐姐的美丽,姐姐就不要怪他了吧。”

虞摇瞪了那个自始至终如木头一样坐着人一眼,口里犹自忿忿然道:“他拿我跟狐狸比,分明是故意的。”

文敛没想到她还在对昨天赫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忍不住叹气道:“赫的眼光跟常人不同,你问扶野便知。况且,赫那句话,也并不表示他认为你不好看。”

“是啊,他从来都认为狗熊比小白兔可爱。”扶野在一旁帮腔。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问问他,这只红毛狐狸到底好在哪里?”虞摇将小狐狸一把从怀里扯出放在桌上,也不顾小狐狸如何挣扎。

扶野觉得这世界变化快,他一时适应不过。才是清华如遥不可及的仙子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胡搅蛮缠的孩子,他看到眼前有个完美的人影慢慢破碎消失于无形。本来一边站着的落姐儿与小顺子两人,早已闪得老远,落姐儿捂住脸不忍看到老板此时的形象。

赫终于有了点动作,他抬眼向那只狐狸看去。虞摇见他第一眼居然还是只看小狐狸,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手一伸指着他,“你、你、你——”

由于她手里还抓着小狐狸,所以手一伸出去时便把小狐狸也送到了赫的面前。赫对她要说什么全没在听,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只毛色鲜亮的狐狸。

文敛见她火气有继续上升之势,赶紧趁她暴发前提醒了句:“你确定要赫告诉你那只狐狸好在哪里?”

虞摇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小狐狸挣扎地厉害,拼死命地要逃跑。稍稍平息了怒气看向赫的眼睛,呆了呆,然后闪电般将手收了回来,犹觉不妥,将小狐狸死死抱在怀里。因为她看明白了,赫望着小狐狸的眼神——那是**裸地看猎物,不,是看着即将吞进肚里的食物的眼神。她瞪大眼睛看着赫,又惊又怒,“你,你是想吃了它?!”

赫先是有些不满地看了她怀里的小狐狸一眼,然后以极冷淡的眼神向她扫去,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不吃他干嘛看看那只狐狸?

虞摇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文敛拍拍手站起来,走到发呆地虞摇身边,淡淡笑道:“虞摇姐姐这下信了?赫说好的东西很简单,可以吃就行。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走了。”然后也不管她如何反应,对着扶野交待,“我去去就回,你们留在客栈吧。”说完便领着赫妩走了出去。

落姐儿与小顺子走到虞摇身边,小心唤了声:“老板?”

虞摇不看他们,对着赫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这么漂亮的小狐狸,居然想吃了它!野蛮人!”

其余几人听了皆不以为然地看向她,刚才对那狐狸厌弃的也不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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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纵是身服心不服

文敛来到一处林子,站稳身形后往四下里看去,微微皱起眉,口中淡然道:“怎么,还要我请你们出来?”

话音才落,夙渊从一株树上跳了下来,然后“刷刷刷”连响,几十个人分别从树上,地下,灌木丛里,石块后面,纷纷现身。(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夙渊走到文敛面前,神情有些尴尬。在他之后,一个神情高傲冷漠的女子,一身劲装,背插双剑,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

其余人围在四周,看她的眼神带点好奇,然更多的是一种不以为然。文敛心下雪亮,本来她根本不在意别人对她看法如何,但如果这些人因着对她的不服而延误救爷爷的时间,却是她所不能允许的。冷冷地看了夙渊一眼,转身就走。

夙渊一急,以为文敛生气,赶紧追上前来请罪:“小姐息怒,全是属下之过,属下任凭小姐处罚。”说着便要跪下去。

文敛淡然道:“你这一跪,是要我担一个恶主的名头么?”夙渊矮下一半的身形顿住,不解地看向她。文敛淡淡地向人群扫去一眼,在那女子身子稍稍顿了一下,“如果你们对爷爷的忠心仅止于此,我又何必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

夙渊更不解,那女子却沉不住气,怒了,“你什么意思?我们对主人自然忠心不二,你虽是主人孙女,又岂能以身份压人,胡说八道!”

“夙清!”夙渊回头喝止,这丫头在他们那一群孤儿中最是心高气傲,除了主人谁也不服,即便是他这个头也时常被她顶撞。这次就是听他说主人的孙女要来代主人这位,接管他们,所以心里不服,说一个不会武的小姑娘怎能代替主人的位置,非要在见面时刁难一下,说要她凭自己的本事发现他们的存在。他知道小姐身边有那样两个人在,这些小把戏哪里会真的难住小姐,之所以不反对,就是想挫挫夙清的傲气,让她肯对小姐低头服软。他的算计本来很好,结果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夙清的好强,也错算了文敛的反应。

夙清被他一喝,虽然不服却也住了嘴,毕竟夙渊还是她的头。夙渊担心地看向文敛,他与文敛接触过,知道她不是个普通的十三岁孩子,却见文敛并无任何恼色,只是表情淡然地看着夙清。

他看不透文敛,不知她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小姐,夙清她向来如此,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文敛转过眼,看着他,“你们不服,要试探于我,你以为我在为此气恼?”

夙渊不知如何回答,夙清却冷冷地哼了一声。文敛转过身去,平静地看着夙清,轻叹口气,“突然间要奉一个孩子为主,是人都会不服。”夙清微震,慢慢抬头看向她,文敛却是轻轻摇头,四下里看去,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点失望,久经考验的人居然有些不敢直视那样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去,“但我以为你们应该至少知道何事为重,即便心里不服也可在以后的相处中慢慢观察,再来决定自己的态度,如果最终无法认同,自行离去便是。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找到失踪的爷爷,尽快将他救出来,就算我无能,但你们可以我的名义调动许多人手,我发出的命令你们觉得没有意义,也可自行想方设法进行营救。而不是,在此玩这些无聊的把戏。”所有的人都在她的话声中垂下了头,静默无语,夙清也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文敛语气低下去,不再看那些人而是望着远方的天空,“我赶来这里,已经浪费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我以为你们可以为我弥补这段时间。现在看来——”文敛再次叹息,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去。

“属下知错。小姐恕罪。”后面先是一阵兵器撞击声。然后是一片整齐地声音请罪声响起。

文敛站住并不回头。“我不在乎你们是不是要奉我为主。我只希望。你们能帮我快点找到爷爷。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很感激。”

“夙清莽撞。请小姐看在主人地面子上原谅夙清。”女子伏在地方。握紧拳头。看不见脸上地表情。只是声音听得出有些艰涩。

“你们起来吧。我不喜欢有人跪着。如果一个人。需要别人不断地给他下跪才能找到自信和满足。那么只能证明他地人生很失败。相反。如果是发自内心地敬服。根本不需形之言行。”文敛慢慢回转身来。眼神安详宁定。“我说过。不在乎你们对我地态度如何。只要你们在寻找爷爷地事情上尽心尽力。你们便无愧于对爷爷地忠心。”

众人呆呆地看着她。还是夙渊领先站起来他们才一一起身。此时再看向文敛地眼神便与方才全然不同了。他们大多是孤儿出身。从小见惯稍有财势地人恃强凌弱之事。身为穷苦弱势一方地人。只能卑躬屈膝以换来不被欺凌或欺凌得不那么过份。那些大老爷们喜欢看人跪在地上哀求。喜欢鞭打匍匐在脚下地人。那会让他们得到莫大地满足。他们早已习惯这人世间强者站着生。弱者跪着死地事实。可是今天却有一个人来说。无论是被人跪还是跪人。都是不好地、失败地人生。而说这些话地。是一个十三岁地半大孩子。

这些人中。又以夙清地心情最为复杂。她方才地一跪其实只是暂时地妥协。她虽气傲好强。也不是自以为是地蠢人。文敛地话很对。她不能因为对文敛不满而耽误救主人地事情。她不服一个小她八岁地孩子。等找到主人之后自不必再听令于一个孩子。可就是这个她认为养在深闺不识世间苦难地千金小姐。以那样平静地声音说出一句又一句让她震撼地话。这些话。不是像主人那样历经沧桑。看淡世情。不是久经磨练是说不出来地。可是眼前之人。只有十三岁啊。

夙清缓缓向那个女孩看去,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文敛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管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她方才说的全是真,只要他们肯配合寻找爷爷,她才不在乎他们是否会认同她对她心服。

见似乎不再有人反对,便直接对夙渊说道:“当晚入住的十七名客人,我希望你能找到并进行监视。就算他们没有参与,多少也能找出一些线索。”

“是,这些属下已经在做,目前还未发现任何异状。”

文敛满意地点点头,“你让他们将这段时间里目标人物所做的一切,包括日常琐事,全都详细记录清楚报上来。另外,你派人去监视定州城的匡衡,尤其他与什么人接触过一定要调查清楚。”

“是。”

“然后剩下的人,我要你们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寻着爷爷的痕迹进行追踪。”

夙清一惊,“你知道主人在什么地方?”

文敛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找到爷爷曾经停留过的地方。”

夙清不信,其他人也都不解地看着她。文敛不说话,凝神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声音。夙清皱起眉头,她才觉得文敛没有想像中的无用,下的命令也不是胡来,现在却又觉得她故弄玄虚。在众人不解,夙清不快的当口,忽然一阵长长的狼嗥声从远处传来,众人正当惊疑不决时,蓦然两声狼啸就在身边响起,一低沉,一清扬,声音直透云际,让人忍不住战栗。在场之人眼睛齐刷刷向文敛所在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文敛放下掩住耳朵的双手,而她身旁刚才发出啸声的两人,此时一脸什么也没发生的表情。

夙清武功也不弱,闻啸声知强弱,那两个人的武功远远在她之上,看看冷漠的少年,再看看一脸纯真的少女,她脸上全是震惊。

然后在众人处于震惊情绪中还未回过神来时,忽见一道白色影子闪电般朝着文敛所在的位置扑去。夙渊最先反应过来,却也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小心!”

文敛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张开双手,于是接下众人又看到了一幕让他们大跤眼镜的画面:白色的影子在文敛面前生生止住身形,文敛扑上去亲热地抱着。而他们这才看清,那团白色的闪电原来是一匹有半人高的雪白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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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白狼再现助文敛

“好了白狼,不要再撒娇了,我有事要你做。www.65txt.com”文敛搂着白狼的脖子拍了拍,语气轻柔地说道。

白狼用它巨大的脑袋在文敛身上蹭了蹭,念念不舍地退了开来,自离开临江后,它因为不能顺便现身于人前,便一直在深山里远远地跟着文敛,此时终于得见文敛,自然想在她身边赖久一点。

文敛好笑地看着白狼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伸手抚着它头上毛发,向那群目瞪口呆的人看去,说道:“白狼嗅觉灵敏,熟悉爷爷的气味,你们跟着它,即便找不到爷爷的藏身处,也能找到爷爷曾经停留的地方。”白狼小时候在文府待过一段时间,对文解明自然熟悉。

夙渊等人还是愣愣的,直过了一会儿,夙清才重拾心神,看着文敛怀疑地问了句:“主人失踪已有二十多天,即便有气味留下也很微弱了吧,靠一头狼便能找到?”

其余之人也以怀疑的目光看向白狼,虽然方才白狼出现的速度惊人,然而单靠气味寻人,这——有些不太现实吧。

感受到那样的目光,白狼似乎认为被轻视了,低吼一声,狼眼顿时如钢锥般扫向眼前人群。夙清等人全都一惊,尤其见一头猛兽身边站着个柔弱的女孩脸上挂着轻浅笑容,那画面太有冲击力了,一阵接一阵的惊异情绪往上涌。文敛冲着白狼一笑,轻声说道:“白狼,刚才这些人故意躲着不出来,你去找到他们藏在哪里。”说完拍拍白狼的头。

白狼看她一眼,然后迈开步子走到众人之前,用那双幽冷锐利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一一自他们向前走过,不时低下头用鼻子嗅了嗅。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却在白狼靠近自己身边时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有晃动身形后退,夙渊和夙清虽然表现地比其他人好,却也是心里震恐犹疑,不知这头巨大的白狼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面前绕过一圈后,白狼忽然跳起,纵身上了旁边的一株大树,发出一声狼嗥。在底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几个跳跃到了一块大石之上,同样引吭长啸。如是,每找出一人藏身之所在,便以狼啸声示意,夙渊等人早已脸色发白,不能正常思考了。光看白狼腾挪跳跃之势,其势若虹,来如闪电,去似奔雷,他们当中有几人能做到?!更何况白狼每一停留处都是方才他们的藏身所在,要知他们这些人,是类似于死士的存在,隐匿身形正是所擅长之事,之前为文敛喝破形踪,但她却没有具体找出每个人的所在,并没有像这头狼一样,精确地找出他们的所在!

众人还当震惊呆愣时,忽见白狼腾身过来往其中一人扑去。夙渊脸色大变,就要扑过去相救,却被一人拦住,他回头一看,抓住他双手的正是文敛身边那个冰冷的少年。全力运功挣扎却撼不动分毫,焦急地向文敛看去,希望她能出声喝止,却只看到文敛安立一边静静观望场内之状,眉头微皱。“小姐!”他急喝。

“啊!”耳边响起一阵惊呼,疾转头看去,满腔焦虑不安顿化做惊愕。

只见白狼扑上去并无撕咬,而是挥爪甩身,逼得那人逃脱不出只得在一个极狭小的范围内相抗。那人叫从尺,在他们中武功算中上,会使土遁术,此时却被一头畜牲逼得全无招架之力。眼见白狼一爪拍来,避无可避,不少发出惊呼甚至有人取出兵器就要上去相助,危急关头,从尺想也不想,遁入土里逃匿。白狼跳前几步,抬起狼首,发出一声长啸。从尺在一株树后现出身形,惊疑不定地向白狼看去,白狼却是骄傲地仰着头,看也不再看他,走到文敛身前邀功去了。

文敛大方地夸奖它一下。用手为白狼顺理身上雪白地毛发。白狼舒服地躺在了她地脚下。文敛不说话。看向从尺。

从尺缓缓走了过来。眼睛盯在白狼身上移不开。走到夙渊身边停下。然后看了文敛一眼。低下头道:“我方才躲藏之地。正是那里。”

在场之人听了。除文敛三人表情依旧外。其余人都是神情复杂。从尺藏身泥土之下。白狼逼着他再次躲入原来地地方。单论这心智。再加上白狼表现出来地实力。这还哪里是狼啊。简直是披着狼皮地武林高高手啊。身边地宠物已如此厉害。那——

众人不约而同向文敛看去。心中对文敛地定位再起波澜——眼前地这位小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文敛对众人地注视泰然自若。耸肩微微一笑。“现在你们信白狼可以找到爷爷可能藏身地地方了吧。”

夙渊叹息一声。“小姐有神鬼莫测之能。我等眼光短浅。竟对小姐无礼。即便主人不怪罪。属下等也无颜去见主人了。”

文敛淡然一笑看向他,“敢不敢见爷爷,也要先找到他老人家再说。我要跟你说的现下都已说完,你们各自去办事吧。”

说着俯在白狼身边,先是交待一翻,再搂了搂它的脖子给予安慰,然后起身领着赫与妩妩便要离开。

一直沉默着的夙清跨前几步叫住她:“小姐。”文敛回头,夙清认真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小姐将事情安排妥当了,自己身边应该留下一个人。”

“夙清说得是,”夙渊也上前一步说道,“往后我们与小姐联系,总要有个相熟的人才好。”

他们是担心文敛初涉江湖,身边两个人虽然本领高强却似不懂与人打交道周旋,况且既然已经认可这个主子,做属下的也应当在身边随侍才是。文敛却是摇头,“你们不用跟在我身边,有事我自会联系你们,我会立刻动身去定州,到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文敛话说完,对妩妩一笑,也不见如何起势,众人只觉一阵风忽起,眼前已失去那三人的踪影。文敛这样不说一声便走,让一干留下的人再次见识了这位小姐的怪异。夙渊苦笑,这位小姐今日给他造成的惊奇,比他过去的二十余年加起来还要多。

夙清怔怔对着文敛消失的方向出神,好半晌眼神有些呆滞地看向夙渊问:“主人曾说过小姐有两名护卫,就是那两个人吗?”

夙渊知道她被赫妩两人片刻展示的实力震住,他是因昨晚早已见识到所以不再受冲击,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慎重,“阿清,小姐绝非常人,不然主人不会让只有十三岁的小姐来接任他的位置,我们既然忠于主人,也该相信主人指定的小姐。”

回想起文敛刚才的话,夙清张了张嘴,最终不说一字慢慢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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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兄弟成仇情转恨

扶野正在房里等文敛回来,窗外闪过一条人影。(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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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扶野大喝一声追了出去。

今非在他隔壁,听到声音亦推开窗尾随而去。

扶野追着那人觉得有些眼熟,那人轻功不弱,几下功夫三人已经离客栈有一段距离了。扶野渐渐迫近,那人偶尔一回首——

“秋长老?!”扶野惊呼出声。

终于在竹林深处前方的人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扶野飞近,青袍白须,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容貌清癯,神情严肃,目光中流露出一股说不尽的复杂晦涩之意。扶野脸上难掩震惊,呆呆看着他,呆呆地喊道:“秋长老,秋长老——”连唤两声后,眼睛才似活转过来,神情转为激动,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现。

秋慎行默默注视着他,喟然一叹,“少主,我总算找到你了。”

扶野一个箭步走向前去,抓起秋慎行的双手,激动道:“秋长老,我爹呢?你一直跟在我爹身边,现在你在这里,我爹呢?”

秋慎行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望着激动不能自已的扶野,神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一叹道:“几个月不见,少主的功力见长了。”

扶野一愣,低头一看忙松开手退了几步,“对不起,秋长老,我太心急了。”

秋慎行若无其事将淤青的手拢在袖子里,“少主,我来找你便是让你去救大首领。”

“秋长老。你知道我爹在哪里!”扶野猛抬头。乍然听到这句话。心里涌现一阵狂喜。

秋慎行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大首领最后出现地地方是在怀匕。”

“怀匕?”看到扶野眼里透出疑惑。秋慎行心底滑过一丝叹息。少主经历数月逃亡还是跟以前一样。脸上却没有表露任何神色。解释道:“怀匕是癸丘国北方地一座城市。离此地有七百里。我接到消息。大首领在十天前曾在怀匕城出现过。此后又是没有半点消息。我本来要去怀匕城亲自查探。只是后来听到少主正往此处来地消息就留在了这里等候——少主是知道大首领在癸丘国出现。所以一路追寻至此吗?”

扶野听完脸色有些发红地垂下了头。不敢开口。秋慎行看他神色也明白大半。这个少主是他看着长大又怎会不了解。之所以那样问不过是想激起少主地愧疚。让他在寻找大首领地时候能有更好地表现罢了。另外。少主身边跟着来地那人。听传来地消息说。似乎是少主收下地仆人。他们还没有查出他地身份来历。

今非见秋慎行以一种防备怀疑地目光打量着自己。也只安静站着。没什么表示。扶野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秋慎行:“秋长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谷里突然不见了许多人。爹也不见了。风叔叔什么也不告诉我。最后有人要我逃出来。可是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到现在还不了解!”

“嘿。你还叫他叔叔!”秋慎行一声冷笑。眼里满是愤恨之色。扶野脸色蓦然一白。双手紧紧地握了起来。秋慎行冷冷看向一直沉默地今非。不发一语。意思很明显。

扶野明白过来,忙道:“秋长老,今非是我的朋友,这些事情让他知道也无妨。”

“扶野少主,你还以为这是以前在谷里么?”

“我……”扶野还想要解释什么,今非却嘿然一笑,转身一语不发地走掉了。扶野想叫他回来,张张嘴,终究是没有喊出口。微垂着头,语气有些低沉地问,“秋长老,现在你可以说了么?”

秋慎行看了眼今非离去的背影,再收回目光注视着扶野,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大首领那次闭关,我跟在身边伺候一日三餐。那一次,大首领进行地很艰难,正值突破的关键时刻,我记得很清楚,闾丘风闯了进来。”

盘膝于地的男子正在运功冲破最后的障碍,身上散发着层层雾气。一边追随多年的老属下心里也在为主上欢喜,主上天纵奇才,四十五岁便练到神功第十层,如今隐隐有突破到达前所未有之第十一层的趋势,一旦成功便是真正的无敌于天下。他看着那个英伟如神的男子,心里涌现出一阵阵的骄傲。

正在此时,洞口忽然出现一人,他心里大惊,这人出现之前他居然一点脚步声也没听到,这里是主上闭关修练的禁地,一般弟子属众靠近都不允,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直闯入洞来!

那人自阴暗处走了出来。

“二首领!”

同样丰神俊朗,样貌英挺,却更年轻几岁的男子站定,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眼神平静温和,谁也不会想到他接下来会做的事。

一直闭目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亦是无惊无波,看着突然站在眼前不该出现的人,似乎早已料到,眼神平静至极,连语气也跟平常向最好的兄弟打招呼一样无异,“二弟,你还是要这样做么?”

闾丘风苦涩一笑,“是大哥在一意孤行吧?”

“这首领之位对你来说便如此重要?”

“大哥应当了解。”

“你以为能胜我?”

“不试怎知。”

“……你会后悔。”

“不,我不会。”说到最后竟是灿然一笑。

秋慎行越听越心惊,“大首领?”

扶向天淡淡向他看过来,转首注视那笑容温暖的人,“他是无关者。”

“我自是只要你一人而已。”

“大首领!”秋慎行脸露震恐,情急下便要与那人拼命以卫主上安危,纵是不敌身死也心甘情愿。

扶向天却闭眼不再看他,“你若还当我是大首领,马上离开,带着所有你能带上的人,离开神缺谷。”

“属下誓死追随主上,永不背弃!”说时恶狠狠瞪着闾丘风。

那人却浑不在意地温言轻笑,劝说道:“秋长老,你还是听大哥的话,离开这里罢。”

“恶贼,你胆敢背上!”秋慎行运起全身功力,就要拼死一搏。

“秋慎行!”扶向天睁目一喝,“我还没死,你要抗命吗?”

秋慎行身躯巨震,满心不甘,“大首领!”

扶向天再次闭上眼睛,语气亦恢复平静,“你去吧。”

“别无他法之下,我只能带着几个亲近弟子离开,但我并未走远,留在附近打探消息。然而谷里似乎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消息传出。这样过了几天,我派手下的弟子悄悄潜回谷中,才得知大首领下落不明,闾丘风代牚权执,我不放心少主,便让人传话告诉少主离开谷中。之后本欲与少主会合,却遭到闾丘风派出的人追杀。”

随着秋慎行的讲述,扶野的双拳越握越紧,牙关紧咬,脸上恨色再也掩饰不住。而秋慎行说到后来,语气也无法控制地激愤起来,“闾丘风一面封锁大首领失踪的消息,一面派人追杀我等,他尤其不会放过少主,只有少主身死,他才能坐稳大首领的位置!”

“秋长老,你说十天前爹在怀匕城出现过,那就是说,爹——肯定还活着!”扶野咬着牙一字一句问,身形微微颤抖,那是控制不住的怒意。

“那天在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大首领外就只有闾丘风知晓。凭闾丘风之能非大首领之敌,只是当时首领正处练功关键时刻,能有多少战力无人得知——可是即便如此,姓闾丘的恶贼想杀大首领也不是那么简单!”秋慎行最后一句话声震层林,惊得旁边栖息的鸟儿振翅高飞,他神情端重地看着脸色发白的扶野,句句如阵雷般响在扶野耳边,“少主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找回首领,铲除叛逆,全交给少主了。”

“闾丘风,闾丘风!闾丘风——”扶野放声大喊,种种复杂的感情——无论是过往的亲近温暖还是之后的怀疑失望,直至此刻的愤怒仇恨,都在那三声叫唤大喊中冲破胸臆,最后汇聚成一股不甘与深沉的哀痛直破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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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纵是笑闹心也伤

客栈里,文敛到扶野房里转了一圈后来到二楼的栏杆处,望着那悬坐高处的女子。www.65txt.com云袖逶迤于地的女子,轻抚着怀里的红毛狐狸,不看楼下众生,不看身边之人,眼底吟着浅笑,似乎只看着那只小狐狸。

文敛淡然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一笑而过。

“你好奇怪,身边的人突然不见问一下都不愿吗?”

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一个慵懒中带点赌气的声音。文敛回过身,看着那拿眼瞪她无限妖娆的女子,笑了笑,“要走要留他自有决断,终究是要走,我何必问?何用问?”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女子微微眯起眼,还是风情无限样子,把楼下一干人等看得心荡神迷。

文敛向楼下看去,微微一叹,“去了哪里有什么重要,一个人总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你不担心他,他那样单纯的人,离了你身边只怕会被人连皮带骨头吃了。”虞摇说着一指点唇,作出恍悟的样子,“哦,说不定就是跟着去的那个叫今非的人,老江湖对莽少年,一路同行令人期待啊。”语气明显嘲弄唯恐天下不乱。

文敛看着她的眼里有淡淡的无奈,她本不想理,可这女子总算帮过她,更重要的是,她并不讨厌她,遂点点头道:“今非既然跟去,我就更不必担心什么了。”

“你故意气我!”虞摇作出怒色,看到文敛只是一径浅笑,陡然便失了兴致,“有个老头到他窗口一晃,明显引人出去的样子,他便直直跳出了窗,跟着人家跑了。”说着斜睨文敛,大有你在他心中的份量也不过如此的意思,末了那视线再往赫身上溜了一圈,再收回来,一脸云淡风轻的继续给小狐狸抓毛。

“这样啊,多谢相告。”不甚在意地应一声便要走。

虞摇终于忍不住,姿态曼妙地纵身跳下栏杆,抱着小狐狸站在文敛面前,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文敛好脾气地问道:“虞摇姐姐有事?”

“哪有你这样地小姑娘。一点都不可爱。喏。她都比你——”虞摇一手抱狐狸。一手指向文敛就要拉过她身边地妩妩以作证明。哪知手指还没触上对方地衣角。也不见如何起势。妩妩已经躲到文敛身后。还一脸戒备地看着她。虞摇手指悬在半空。愣愣地将话说完。“……可爱多了。”

“妩妩不爱人碰。”文敛在一边一脸平静地解释。

这真真是火上浇油。虞摇额上隐现青筋。手下地狐狸又开始“吱吱”叫。而她。也爆发了。可是不能在楼下那么多人面前破坏了她摇老板地美好形象。而且就算她不在意。那握着拳头嘴里喃喃喊着什么拿眼瞪她地两人。事后一定不会放了她。一指指向赫。看着文敛压低了声音强硬道:“我向你借一个人你借是不借?!”

意图如此明确。还好楼下地声音大听不到她说地话。要不然她一妙龄女子开口借男人。五年来在外人心目中树立地无限美好不可侵犯地形象便要轰然倒塌了。楼下地落姐儿看自家老板拦着文敛时已知大事不好。这下虽然听不见说得是什么。但看她手指那冰冷少年。心里直呼:完了。老板地形象。

面对人说要向你借人地惊人之语。文敛还真是愣了一下。直直看入虞摇地眼睛。发现里面地认真后。收了笑。亦认真道:“姐姐要借谁自当问谁。何以说是向文敛借人?”

“他不是听你地吗?你开口应允不就成了。”脸色一沉。口气不善起来。“还是你不愿意?”

文敛听了心里微微有些不快,脸上的表情便又淡了些,“我从来不会轻易为他人作主,更不会无端为人下决定,尤其是他们。你想对赫做什么,问他便是,我不干涉。”虞摇听出了文敛的不快,所以神色有些怔然,忘了自己是要生气的。文敛淡然看她一眼,轻声道,“就算你把赫找去,也帮不了你,你从一开始便错了方向,莫要再错下去了。”

虞摇微震,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不可能的事,一脸惊色的看向她。忽然微一转身,遮住楼下之人看文敛的视线,神情平静下来,定定看着文敛,语气里有异常的认真,“你说什么,我不懂。”

文敛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微微笑了起来,“真懂假懂与我何干,我不过随口说说,要不要记心上,那都是你的事,我不奉陪了。”言尽于此,领着赫与妩妩回房去了,徙留虞摇一人一狐站在走廊上发呆。

虞摇怔然良久,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叹息道:“桐凰,她识破了我的‘天光云影’,或者,是他?”

走廊上悄无人影,此时却似有一道轻微的叹息自耳边响起。

文敛回到房里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回忆虞摇方才的话,向赫问道,“如果今非和扶野比,结果会怎样?”

“比武,他胜,搏命,他死。”赫说得很简单,他本来话就不多。

文敛点点头,跟她心里所想一样,扶野现在还是欠缺真正的拼杀历练,一身武功真正的实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一路上本来可以与追杀而来的惊枭杀手拼斗,结果除了在顺心居那一回交手外,之后竟一路无事,她其实也不是很意外。今日有人来找他,看来当初的预感是对的,他要找的人应当在南方,此时离去应足有自保之力,不会再让初遇时的事重现,况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今非。

或许是想到一些令人欢喜的事,文敛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妩妩看她心情好,便也跟着灿然一笑。

又想起一事,文敛看着赫问,这次语气是轻快的,“赫觉得虞摇怎样?”此问暧昧,所问究竟为何有待商榷啊。

但显然赫是不会想歪的,听了后只漠然回答道:“不喜欢。”

妩妩不满自己被忽视,举着手也跟着喊:“妩妩也不喜欢。”想了想,偏着头又加了句,“有人偷偷躲着,妩妩不喜欢。”

“咦?”文敛有些微吃惊,虞摇会一种乱人心智的武功,赫与妩妩心思单纯加之武功高强所以能不受影响,只是“不喜欢”,至于她么,六年的精神崩溃,还有什么能影响到她的心神。只是她不知道居然还有一个人藏在虞摇身边,她是一点没发觉,向妩妩问道,“妩妩是说有人藏在她身边?”

见文敛问自己,妩妩很高兴,“嗯,一直偷偷地看,不喜欢哦。”

文敛微微皱眉,“那人躲在什么地方,妩妩找得出来吗?”

“唔?”妩妩也皱起眉头,显出苦恼的样子,“在那个人后面,看不到。”

什么意思,是说知道在哪里却看不到人影吗?一直认为自己很明白妩妩说话意思的文敛此时却有些疑惑了,自然而然看向另一边的赫。

赫点点头,还是漠然道:“就在身后,看不见。”

心里有些骇然,这是什么武功?大白天鬼现身的说法她当然不信,有些奇怪的武功能完全隐匿身形,这也不是全无可能,只是连赫与妩妩都无法看出他的真身,那就让她有点好奇了。

“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很可怜。”赫破天荒主动对人进行了评价,居然还用了“可怜”这样煽情的字眼儿,其实如此不是他所学词汇有限,赫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悲伤”。

文敛怔忡了一会儿,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时已近午,窗外竹叶沙沙作响,日光所照,升起层层暧意,轻风拂过,带来竹叶的阵阵清香,使人刹那忘尘。

便在如许安详静谧的时刻,赫与妩妩双双神动,往窗外望去,一道轻轻的呼唤,响在文敛耳边:

“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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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天仙子 第三十章 虽千万人亦孤绝

原古道马迟迟,凉风有迅,赫日自当空。www.65txt.com

枝木遮道,天上有日夏有荫。两名骑士打马而来,那马也不急驰,只是也以不慢的速度稳稳地跑着,略看一眼,便知是良驹。尤其当先一匹雪白骏马,浑身上下,发白如雪,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虽未全力奔驰,其龙驹之神姿仙态已可知,那另一匹与之同行的马,始终缀在后面,不敢稍为靠前。真是:

奔腾千里荡尘埃,

渡水登山雪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

银龙飞下九天来。

马已如此,那马上之人则可想而知。本来如此神驹,任何人骑乘都是委曲了它,然而看那人安坐马上,却没有一个人能提出半点异意,心中只会想:不错,只有如此人物,才配得起这样的宝马,只有如此宝马,才配得上如此人物。

后面的人抬头目测了下时间,提高音量向马上之人恭敬请示:“主子,再走一段路可在午时赶到前方客栈,是进去歇会还是直接进城?”

马上少年缓缓放慢速度,那张冰雪雕就,冷玉刻成,超脱人世之美的脸上几乎没有人类的感情,世间万物于他只是一阵风,一片云,淡然凝的眼眸,只有最深遂的夜晚,最辽阔的大海才能比得上。看到这样的人,人们只有感叹:此人只应天上有,与日月之辉同,栖身这凡尘俗世实是委曲了他。

少年手微握着缰绳,却只是象征性握着,并不是控马,听到后面之人的问话后,放马缓行,语声清雅淡然,“不必耽搁,直入定州便是。”

身后之人犹豫道:“主子。听说那家客栈是那些人地聚集之地。既然要调查那件事。我们不去看看吗?”

“子义。那只是他们地接头之处。要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直接找到定州地人便可。”上善珑语调平缓。纵是谈及此行地目地脸上神情也没大变化。

“是。主子知道是谁做地了吗?”赵子义对自家王爷从来信服。王爷既然那样说了便代表那是解决事情地最好办法。

“查出幕后之人并不是难事。不过……”不过什么居然让上善珑这样地人也一时没有说下去。赵子义诧异地看着他。上善珑顿了顿之后续道。“事情并不如你所想简单。”

赵子义皱起眉。“主子说地是文解明在定州突然不见之事?可我们接到地情报不是说。他很有可能自己藏了起来。以方便暗中行事?”

“嗯。话虽如此。也是推测而已。”上善珑微颔首。一副别人说什么都有可能地样子。

赵子义不说话,打马跟在上善珑后面静默一会儿,方又说道:“其实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是,不必主子亲自跑一趟。主子这些年来南来北往,没一天安生日子,才回宫一个月不到,又一路马不停蹄地赶来定州。”说到后来,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抱怨不满。

上善珑信马由缰,微微抬头眼望前方天空无尽空旷,说得悠然,“我知道子义是不想我奔波,只是这些年来如此已经习惯,反倒是长呆宫中怕会不适。”

“就算是这样,主子也不必万里奔行至此,如今战事缓和,主子正该趁机好好休息,便是漫游江山,一路赏景游玩才好,何必又辛苦跑来这边远之地。虽说主子年轻,才智绝伦,但这样超负荷地担下所有事,总有一天身子会吃不消,到那时,莫说许多地人事还要依靠着主子,就是宫里那位发起怒来又不知会让多少人遭殃。

”赵子义越说越气苦,这么多年下来,他跟着主子遍行天下,看到当初那个小小的孩童日益成长为众人眼中的神,做下一件件令人想往称道的事情,无论朝堂上还是江湖中,只要提起主子地名字便是顶礼膜拜,外人眼中遥不可及神仙般的人,在他眼中却是个几乎以一已之力定天下之局,短

年的生命却已付出他人一生的精力,一个肯怜天下i自身的少年。

赵子义对上善珑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对着无所不能地王爷有着极深的崇敬与信服,但只王爷一句话,莫说身家性命,父母妻子皆可不顾,因为他知道王爷一旦会让他舍弃家时,一定已经给他地家人安排好了最合适的归宿;另一方面,无论去哪他都跟在王爷身边,可以说是最了解王爷地一个人,外人以为王爷战无不胜,屡屡造神话,只有他知道,王爷付出过多少心血与努力。虽然王爷从来不会说一声苦,连表情都不曾有过苦恼彷徨,任何只要是人就会有的负面情绪从来没有在王爷身上出现过,可是,每每看着那伏案挑灯地身影,看到那孤绝之人以一身一剑,转战三千里,抵挡百万师,也曾苍白了脸色湿了鬓发。人说是战场不败的少年统帅,万人景仰的青越之神,当望着累累伏尸,漂橹流血,谁曾看到那瞬间的黯然。当他将目光投向远方的边际,有谁能知道那双从来淡然的眼眸闪过的是怎样的情绪,而那比天空更远,比大海更广,比最幽深的夜更隐密的心,那从不曾为世人所知的心,在那一刻,又是怎样的感受。

这些,他全不知,他只看到王爷永远沉静的面容和淡漠疏离的笑,听到的是永远平静温和却又永无深刻悲喜的声音。他依旧看不透看不明王爷,依旧无法了解王爷的心思,然而他或许已是这世上最了解王爷的一个人了,所以也只有他知道,王爷从来不悲,不怒,却也从未真心笑过,王爷他——从来就不曾真正开心过,无论打了怎样的胜仗,平定了多少起风波,得到了怎样的赏赐与多少人的忠诚,王爷他,只是不拒绝,却从来没有喜欢过。

他看着王爷,有尊重,有敬佩,有誓死追随的决心,但是,从不会有要亲近的心思,从不会想要与王爷拉近距离,因为王爷,是那样一个遥不可及让人只能仰望的存在——身处人世却超脱了所有人,尘世之中无人可与比之敌,纵千万人与之同在亦是孤独——这,或许就是王爷永远无法像普通人那样笑的原因。

赵子义深深注视着那个让他可以随时抛弃性命的背影,心里情绪涌动,不辨悲喜,语气愈发苦涩下来,“主子纵然自己不在意,我等做属下的见了也是难安。定州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不一定非主子亲往不可,那帮人盘踞定州多年,如果这点事情还要主子亲为,他们还有何面目来见主子。”

他一席话说完,上善珑缓缓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赵子义,眼里是令人安心的光,语气平静依旧听不出什么起伏,“子义的话越来越多了,是在为我担心么?”赵子义定定地看着他说不出话,看着这样平静如恒的面孔,谁可以说出是为他担心的话来,上善珑微微一点头,表情更柔和了些,“我不爱留在宫里,能出来自然好,至于子义说散心游玩,我们便当此行是游玩即可,既是游玩,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呢?”

赵子义呆呆看着他还是说不出话来,向来对一切都淡然的主子方才说不爱留在宫中?他本以为主子在哪里都是一样,无论是富丽堂皇的宫宇,还是野草纵生的荒郊,在主子看来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可现在主子却明确地说出了不爱住宫里的话?

宫里头,皇帝视之如珍宝,其他人则是又敬又畏,这样的地方,让主子不愿意留下么?

上善珑打马继续前行,“无论怎样,我们先到定州吧。”

赵子义回过神来,看到主子的超影已放开四肢,大有逐日追风而行之势,忙回了是声“是。”催马赶上去。

一时道路上扬起两记灰尘,尘土滚滚远去,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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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太子殿下意难平

都,大内皇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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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天元帝看着手里的折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总管太监任伦手持拂尘侍立一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天元帝将折子上的短短几行字看完一遍再看第二遍,那上头不到一百字的内容竟是让天元帝露出比知道澎河水患更端凝的神情。

过了片刻,天元帝将折子放下,问一边的总管太监,“任伦,皇弟到定州了?”

“是,昨日传来消息,六王爷已在定州百里外,这会子应该已经到了。”任伦微垂着头,极恭敬地回话。

天元帝表情不变,只有在提到上善珑时语气才稍为缓和了一点,“一点小事本不值得皇弟亲往,不过定州情况特殊,也只有皇弟去朕才放心—那边的举动可在控制中?”

“是,小闻大人亲自指挥坐镇,以保证所有的消息都一丝不漏地搜集到。”

天元帝微一点头,眼里有一丝赞赏,“闻觉这几年表现颇好,没让朕失望,看来可以承接父职——任伦,你以为如何?”

任伦心里微惊,陛下难得对一个臣子表现出如此明确的欣赏,而自己身为皇帝心腹,平日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轻易被砍去了这项上大好头颅。五年前前丞相边政被剥了职权,一年后自上折子,说今四海妥安,愿赐骸骨归田里,但其被罢相的真正原因又有哪个人不知。伴君左右,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帝王今日的赏识难保不是他朝的速祸之源。

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嘴里却没敢拖延半分,迅速答道:“陛下英明,小闻大人深感陛下皇恩浩荡,自是无事不尽力而为,以报陛下圣恩于万一。”

听多这样歌功颂德地言词。可是对于身边头号地心腹也对着他如此一番说。终是有些不快。脸色微沉。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微抬眼帘。任伦看到天元帝微沉地脸。甚能体察皇帝陛下心思地总管太监自是知道皇帝为何会不高兴。只是面对着掌握生杀大权地一国之君。谁敢开口多说一句。不怕说错哪怕一个字招致而来地灭顶之灾。君主想听真话说明这样地君主还没有被那个位子吞噬腐化。但正因他是君主所以注定难能听到真话。这是。所有坐上那个位子地人必定会遇到地事情。

天元帝静坐。沉思不语。他何尝不知身边地人敬畏于他。不敢表露半丝真心。后宫地妃子想讨他欢心往往要费尽心机万般曲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自己想要什么。他现在地三个儿子。有哪个不想做皇帝。可就算是已身为储君地太子也只会说父皇春秋鼎盛。儿臣万万不及父皇。还须要向父皇多多学习治国之道方是。就算是最想升官地臣子。在他面前也只敢说什么微臣浅陋之才无有尺寸之功。何敢得陛下如此恩宠。

或许。也就只有他吧。也只有那个人无论树立何等样奇功。无论得他怎样圣眷宠爱。一双眼睛从来是平静无波。不曾有半丝惊扰。脸上神情淡然依旧。不会为任何事而有哪怕微毫改变。而也只有面对那样一双无求无欲地眼睛时。他心里才会感到真正地宁静安详。

抚着案上折子。天元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以只有自己听得到地声音轻语:“文氏后人么?”

任伦出了御书房也不敢走远。以防陛下有事随时传唤。今日吩咐了几个小太监地事不知办得怎样。晴宇殿离此不远。他刚好可以亲自过去看看。走了不远。却见一个身着明黄服饰地年轻男子匆匆走了过来。任伦赶紧迎上前去。拂尘一挥跪下磕头道:“奴才任伦拜见太子殿下。”

上善羲有些心不在焉,略一抬手,“任公公请起。”任伦站起后望着他问道,“任公公,父皇可是在御书房?”

任伦低垂着头,恭敬答道:“回太子殿下,陛下此时正是在御书房里,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年轻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急色。

任伦低着头,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陛下此时并不想让人打扰,殿下如有事求见,怕有些不合适。”

上善羲的神情愈见古怪,片刻失神后方开口问道,只是语速慢了许多,“可是定州传来了消息?”

任伦顿了下,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恭敬答道:“是。”

“那——”上善羲有些迟,语气也冷淡了少许,“那个人——六皇叔果然是到定州了吗?”

“回殿下,是的。”

上善羲愣愣地又有些失神,任伦微微抬起头,候了半晌不见他说话,遂喊了声:“殿下?”

上善羲微震,丢下一句“多谢任公公。”便又如来时一样匆匆离去。

任伦直起身子,望着他离去地方向静静站了一会儿,这个在宫里呆了将近三十年的总管太监,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往原来地目的地走了去。

上善羲回到自己地殿,遣退了所有的人只留下了贴身伺候地小太监姜留,坐在软榻之上,脸色愈来愈阴郁,手慢慢握成拳头,眼里似要冒出火来。

“又是如此!每回都是如此!次次都是如此!究竟,究竟——”上善羲握拳用力一捶,咬着牙恨恨不休。

姜留被吓了一大跳,闻言忙转了头四下查看,确定无人后才向上善羲走近几步,小声劝说道:“我的太子爷,奴才知道您心里有气,可这些话也是只能放在心里说不得的啊,要传到陛下耳朵里去,您不是又要招陛下一顿骂吗?”

“骂就骂,那又如何!”上善羲更怒,声音也提高了,颇有豁出去了的架势,“从小到大,哪回不是这样!无论在做什么,只要一有那个人的事发生,立马就丢下自己的儿子不管。这回又是如此,我一个个召见大臣,商讨治理澎河水患之事,好不容易得出了一个可行方案,兴奋的一夜没睡好觉,结果还说不到两三句,父皇便听了太监的禀报后急匆匆走了,我左等右等不见传唤,不知是什么样的军机大事让父皇脱不开身,原来还是——哪知还是——为什么不能说!凭什么不能说!”

姜留在一旁吓得脸都白了,又不敢上前硬逼着太子不说,只得再抖着声音劝道:“殿下早以知道,为何还如此气愤,这要叫陛下知道了,惹动陛下生气,那才是不值当的事。再说,殿下的努力,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先前陛下不是还说太子精忠体国,心忧百姓,是万民表率,陛下不是认可殿下的努力了么?”

上善羲发了一通脾气后,心情稍为平复下来,只是语气犹自不平,“那又如何,比不得那人的一丝消息,整个皇宫——不,全天下让父皇放在眼里心里的,只有那一个人,我这个太子算得了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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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杜蘅秀兮白芷生

留苦着脸,已不知道再要说什么了,正自心焦不安,|外响起一道悦耳低柔的嗓音。www.65txt.com

“殿下既然知晓,合当更努力才是,在这里关起门来生什么闷气。发脾气能让陛下更看重你,那还要那些个大臣恭敬作礼做什么。”

姜留听到那个声音时本来不安的心情又加重了一分,果然听到下面的话后一颗心又生生提了起来,偷眼向上善羲看去,毫无意外地,太子殿下的脸又升腾起新的怒意,眼睛恶狠狠地向说话之人看去,口气很差,“杜蘅芷,你以为自己是谁,有你这样对自己夫婿说话的吗?还不知你母亲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容貌美丽的宫装女子,气质如空谷幽兰,正如她的名字:杜蘅秀兮白芷生,眼波温柔,面上带笑,一步步自门外走进,如空谷佳人踏入尘世。姜留看一百遍想一百遍还是不解,这样美丽温柔的太子妃为什么就不能跟殿下好好相处呢?为什么每次见面总要吵个不休呢?

他兀自烦恼不解,杜蘅芷却走了进来看着上善羲,不咸不淡地说道:“家母如何教养于我,不劳殿下费心,倒是皇后陛下嘱咐过蘅芷,让蘅芷多注意殿下的言行,以免说出什么或做出什么失礼的事,令陛下生气是一回事,惹宫中之人笑话岂非失了皇家颜面。”

“你——”上善羲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姜留暗暗叫苦,这话太子妃还真敢说。原来就听说过杜尚书的千金是官家小姐中的异类,读书不看女戒反爱史书,不学女工却跟着自家兄长到处跑。二年前陛下将她指给殿下作正妃时,杜尚书还以女儿顽劣不听教化为由向陛下推辞过,陛下没有应允。当时宫中人人都以为那只是杜尚书的谦逊之辞,然,他很快就知道不是了,也见识到了这位尚书之女如今的太子妃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当今天下,敢时时顶撞太子的人能有几个?奈何皇帝陛下对这个儿媳甚为满意,甚至特许她不必对君王行跪礼,试问,一个遇到皇帝也可以不下跪的人,对着太子说几句算不上不敬的话,又有人敢说什么。

凡此种种,上善羲虽对眼前的女子万般恼怒,可除了冷落她外却也找不出其他惩罚地法子,但是只要看她脸上悠然自得的神情,便知她一点也没拿他的冷落当回事,甚至可能在庆幸也不一定。上善羲狠狠瞪着她,这个该死胆大的女人,也只有看到她时才会让他忘了对另外一个人的怨气。

“你不要以为有父皇撑腰就自鸣得意,可以不拿我地话当一回事。”

杜蘅芷淡淡看他一眼,自找了把舒服的椅子坐下,也不管上善羲是否气得脚,气定神闲地说道:“殿下说哪里去了,蘅芷怎敢对殿下失礼,方才只是见殿下一时失态才说了几句,殿下不爱听,蘅芷闭嘴就是。”

听到杜蘅芷如是说,上善羲想起自己刚才正在生的气,微微一愣,一时也知是继续对着杜蘅芷发脾气还是延续方才的怒意,呆呆地站在哪儿,不知该说什么。

杜蘅芷见他如此神态。不知为何。心也是微微一软。难得平心静气地说道:“殿下有什么不痛快。自己想法子解决才是。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不仅惹陛下生气。皇后知道了也会担心地。”

上善羲微震。眼神怪异地看向她。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样跟自己说过话。难道是有什么陷阱。后面有更难听地等着自己。心里在这样想。嘴

不经他思考说了出来。“我又有什么办法。从小到我努力了十九年也没能改变什么。”说着语气转为黯然。也不计较这女子以前对自己是何态度了。

杜蘅芷眼光放柔。“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为何还要如此在意?”

听到杜蘅芷话里地认同。上善羲竟觉得心里微微一喜。抬头看向她。眼前女子容颜美丽。气质脱俗——以前怎么不觉得她竟是个美丽地女子?

姜留早已静退了出去。太子和太子妃难得有这样相处融洽地时候。他就不要在里面碍事了。

上善羲坐了下来叹气道:“怎么能不在意?他跟我年纪一般大,却样样做得比我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父皇眼里从来只有他,我做什么,又哪里会让他老人家放心上。”

“殿下何必自苦,六王爷本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相比,何况他还是你的亲叔叔,有如此不凡的叔叔,殿下理应高兴才是,何以一直耿耿于怀,竟至于气恼不休呢?”对于那个神样地男子她只见过一两面,想当年还曾迫着兄长带她一起去找寻。得知指婚东宫的消息后,她倒没有多少要当上太子妃的兴奋,也没有多少对这样不自主的婚姻的排斥反抗,心里隐隐约约存在着的,是能见那个神样男子并能与他同在一座皇宫中地期盼与喜悦,虽然成婚至今除了大婚那日见过一次,后来在这两年当中也只见过另一次,可是想着她和那个人也算是亲人关系了,便觉心满意足。

上善羲听了她那样的话,脸色又沉下来,心里有一股极度不舒服地感觉,这让他的语气再次冷硬了下来,说话也不经大脑了,“你既然如此称赞于他,是不是后悔当初嫁地是我,不是他?”

杜蘅芷先是一愣,旋即脸色气得发白,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上善羲激怒,若换作以往任何时刻,他可能都会高兴地想要庆贺一番,然而眼下,却只用着越来越阴沉地眼神看着她。

杜蘅芷略为平复下情绪后,一挥衣袖起身,冷冷望着上善羲道:“我方才还以为殿下是个明理之人,原来竟是又错了。殿下竟然爱耍性子闹闹脾气,蘅芷也不好再打扰,这便告退。殿下关起门来,在里面闹个天翻地覆也不关蘅芷之事,至于刚才,就当是我多嘴,爱管闲事罢。



话一说完便再不愿看他一眼,直朝大门外走去。上善羲坐着不动,脸上神情却阴沉的可怕,“被说中心事就只有落荒而逃吗?什么时候你杜蘅芷也只会这些胆小之人地行径了?”

杜蘅芷的脚步在门口处顿住,直直望着外面,头也不回,语气里除了漠然再找不出其他一丝情绪,“殿下如果执意如此说,蘅芷难道还能将殿下的嘴封上不成。不过我倒是想问殿下一句—殿下如此耿耿于怀,到底是为了皇帝陛下的忽视,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说完这句话,脚步再不停留,向自己居住的殿走去。守在外面的姜留看到太子妃脸色难看地走出来,心里一惊,忙跑进殿里,只看到太子殿下坐在软榻之上,脸色比刚开始时难看了不知多少,拳头握得发白,眼里透着红光,直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就那样看了一眼,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殿下与太子妃刚才在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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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刁蛮任性宫家女

客栈中,文敛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吃过中饭便起程进

大厅里很热闹,落姐儿与小顺子两人忙得团团转,虞摇不见人影。www.65txt.com

文敛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三人默默吃着饭。自出门来,一直有扶野跟在身边,每到吃饭时总会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在突然少了那个人的声音,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文敛在心底叹笑,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一会儿我们去定州,赫来赶车。”

赫沉默地一点头,妩妩扒了一口饭,微侧着头看文敛,小心地问道:“他不回来了吗,敛?”

“妩妩想他回来?扶野有自己的事要做,等他做完了,或许就会回来了。妩妩乖乖吃饭,我们一下要上路了。”

“哦。”妩妩听话地认真吃饭,脸上有淡淡的疑惑,她对于扶野的离去,有一点点怅然,倒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正当三人吃得差不多时,外面传来好几声马嘶,不消片刻,客栈里走入了四人,二男二女,男的俊俏,女的貌美,年岁都相当轻,最年长的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小顺子迎了过去,

“几位客倌要吃点什么?”

“随便弄几样小菜上来,我们吃了还要赶路。”年长的白袍男子笑语温言,小顺子对他第一印象很好。

“好嘞。客倌您稍等。您看现在人多。每张桌子都坐了人。您几位先等等。或者找个空座先坐了。等哪桌客人吃完。我再给您收拾?”

白袍男子向大厅扫了眼。确实没有空余地桌子了。正要无奈地点头应允。身侧粉衣地少女却是一跺脚骄横道:“你要我们在这里干站着?你凭什么呀?”一拉白袍男子地衣袖不依道。“笙哥哥。我不要跟这些乱七八糟地人坐在一起。你把他们都赶走。”

小顺子地脸沉了下来。还好这时声杂没几个人听到这边说话。否则以在座这些人地脾性。非闹起来不可。所以说他最讨厌这种骄蛮无理地大小姐了。无知幼稚。以为走到哪里都跟在自己家一样。所有人都要对她讨好。相比之下。哪个怪怪地小姑娘也比眼前地粉衣女子讨人喜欢得多。他一言不发地站着。考虑着要不要将人轰出去了。看他们衣着打扮腰悬宝剑。显是名门之后。然而哪又怎样。在这里他想赶谁就赶谁。大不了事后被老板骂一顿就是。

他在这里委决不下。那女子同行中另一名年纪小点地少年已自撇嘴道:“早叫你不要跟来偏不听。一路上挑三拣四尽找麻烦。你还以为所有地人都当你是宫家七小姐啊。”

这话中听!小顺子对这少年也生起好感来。

“庄筑!你就是要存心跟我作对。就是存心欺负我!”少女大怒。使劲瞪着叫庄筑地少年。眼圈都有些红了。“我说什么你都要说不对。人家已经很委曲了。吃那么难吃地东西。住地地方又破又脏。笙哥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还要怎样?!”

眼见少女有眼泪决堤之势,庄筑呐呐不敢再说,旁边身着绿罗裙的女子拉过少女的手柔声安慰着:“倩儿,不要使小性子,你笙哥哥这次出来是有事要办,不要添麻烦。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你就多忍耐些,等进了城就好了。”

宫倩儿在姐姐的安慰下好过了些,点点头,转过眼去不看庄筑。少年嘀咕:“大哥本来只带暖姐出来,是谁死着要跟来的。”不过他不敢大声,怕被宫倩儿听到又是一阵好闹,这大小姐地脾气也只有暖姐才稍微能劝得了,真是,同为宫姐小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小顺子看他们闹清了,打了个千告退传菜去了。

庄笙与宫如暖相视一笑,都对宫倩儿的小性子有些无可奈何。

“好了,我们就等会儿吧,用过餐后再继续赶路便是。”庄笙轻轻一击掌,便要去空旷的地儿等。

宫倩儿故意扭头不看庄筑,眼睛四下里一扫,忽然神情一振,指着角落某处,拉着宫如暖地手兴奋说道:“姐姐,那边有空座我们快过去。”

宫如暖顺着她所指看过去,秀气的眉毛微微一皱,拉住就要走过去的宫倩儿,“倩儿别闹,人家虽然吃完了还没离座了,你怎么说是空位?”

“对呀,他们吃完了就应该要走嘛,干嘛还坐在那里占地方。我们过去了他们就应该走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又哪里是胡闹了?”宫倩儿不服地说着,挣开宫如暖地手走过去,下巴一抬,理所当然地喝道,“喂,你们还不快起来让我们坐。”

文敛面对突如其来地“驱赶”有些愣神,他们三人吃好了打算休息片刻便动身,哪里知道会莫名其妙跑来一个人赶他们走,还说得那样理直气壮。

她还没想出要说什么话,赫与妩妩双双投

记冰冷的眼神,宫倩儿便觉在这初夏之际一桶冰水来,不仅浇熄了高涨的气焰,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在她被赫妩的眼神一时给冻住时,另处三人忙赶了过来,庄笙对着文敛三人一抱拳道:“舍妹莽撞,唐突三位了,在下庄笙代为致歉。”

说完了才觉有些不对,抬眼望过去细细一看,这坐着的三人,看起来最年长的少年却冷漠如冰,对他们一行人地到来看也没看一眼,另一个少女一脸童稚纯真,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几岁——这两人,都不像是能作主的人。可是,庄筑看向文敛眉头微皱,这个面对无礼言语还一脸平静地人,倒有几分沉着大气,可却是个半大的孩子,他那一番歉意竟不知是致给谁才合适。

文敛在短暂地失神后马上恢复正常,掏出银两放在桌上,一语不发地站起身,向大门走去,赫妩两人自是跟在其后。

文敛地意思很简单,既然她已经吃好了也休息过了,别人要来坐她走便是,所以也没必要说什么。她本着尽量省事的心来行事,可是在别人眼里看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宫倩儿只看到庄笙来道歉,可这个年纪比她小气焰却比她还嚣张地人竟是看也不看地走掉,另外两个人也是当他们不存在一样,就那样自她四人眼前走过去。她觉得自己被彻底藐视了,而以她宫家七小姐的脾气又怎会在被人如此蔑视后还能心平气和的了?

于是想也不想地伸手挡在了文敛面前,那两个人她有些不敢惹,但难道她堂堂宫家七小姐还怕一个小姑娘?一指指着文敛愤愤说道:“你!笙哥哥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

文敛这下不懂了,方才让自己走的不就是她么?自己如她所愿离坐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文敛不出声地看着她,用眼神安抚好了赫与妩妩。

宫如暖一旁拉过她斥道:“倩儿,别闹了,人家已经让坐你还要怎样?”

“她不理笙哥哥,我要她向笙哥哥道歉!”

“倩儿,是我们不对,道歉的理应是我们,你怎能颠倒过来?”

“呵,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

“庄筑,别跟着起哄!”

“倩儿去一边坐下,别挡人家的路,你再不听话,姐姐要生气了。”

“是她不对,我就要她道歉们为什么不帮我,要帮一个外人

……

文敛真真是有些无语了,她两世接触到对她不怀好意的人,要不然是话少到极点真正的惜字如金,要不就是满肚子算计一句话就有好几个陷阱,像当前这种状况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着不肯罢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淡淡迷惑同时也觉新鲜。

“你们,讨论好了吗?”

文敛一声询问让庄笙和宫如暖都有些赧然,不由便住了口齐齐看向她。宫倩儿瞪了庄筑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瞪着文敛。

“你们说要我如何,说了我好赶路。

”文敛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揶揄,倒像哄闹脾气的小孩子的口吻。

庄笙略觉诧异还未说话,宫倩儿已执着地喊:“道歉!”

庄筑忍不住要翻白眼了,这位小姐还真能颠倒黑白,将不是说成是。

文敛看着她,淡淡一笑,“如果我真是有错,那么,我道歉。”末了淡然问一句,“现在我可以走了么?”

文敛越是表现的云淡风轻,宫倩儿越觉胸中怒意难平,明明是说着认错的话,语气偏那样不经意,使人听了只觉这样的人不可能犯错,不可能说出认错的话—换言之,她并不能从文敛的道歉中得到满足,并没有因文敛的道歉而摆脱身上那种,由文敛所带来的,觉得自己比不上眼前之人的不舒服感觉。

眼睛直直看着文敛,既不说话也移开步子,就在庄笙打算强力拉开宫倩儿时,楼上出现一道窈窕身影,一个说不尽无穷好的清越声音响起:

“红衣服小妹妹想为我留住客人,我真是感激呢。不过人家在我这里住腻了,我可不敢强留,也不劳小妹妹的一番苦心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人皆往楼上看去,抱着狐狸盈盈而立的女子扬唇一笑,美人笑倾城,众生颠倒。连同为女子的宫倩儿也忘了心里的怒气,此时脑海里只余一个念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文敛只是淡淡看了虞摇一眼,身边的赫与妩妩都有些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头,收回视线,极轻地叹了口气,这人,居然还不放弃么?

微一摇头,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句:“多谢。”越过前方少女,在众人沉迷时,静静地,离开了客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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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庄笙再话虞美人

笙哥?”宫如暖觉得有些不对劲,轻轻唤了声。www.65txt.com首发

庄笙望着楼上的女子,眼里闪过刹那惑,那女子轻抚着怀里的小狐狸,眼神似乎飘得很远,顺着她的视线向门外看去,发现刚才的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出了客栈,此时上了马车已缓缓行了出去。庄笙微微皱眉,对着楼上之人拱手振声道:“请问尊驾可是摇老板?在下庄笙,携堂弟庄筑与宫家小姐前来拜会。”

他这一振声问话,身边的几个人都清醒了过来,遥遥往楼上女子看去,依然觉艳光逼人无法直视。

虞摇收回视线懒洋洋地向他们看去,“四大家庄家大公子,宫家小姐?”嘴角扬起一抹笑,眼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你们迢迢千里,跑到这边远之地来做什么?虞摇虽从不妄自菲薄,也不认为自己能有这样的面子。”

“摇老板过谦了,定州虽偏远,然摇老板之名不仅南方遍知,就是在京都也有人提及。”庄笙卓然而立,姿态潇洒而谦恭有礼,身边的两个女子皆是看得满心欢喜,“说摇老板执掌两国边界贸易也不为过,在下临行前,家主再三交待入定州时要拜访摇老板,在下本还自苦恼,摇老板身份神秘见首不见尾,哪知今日竟能在此一睹摇老板风采神姿,是在下之幸。”

他这样一番明暗也褒的话出口,除了宫如暖神色依旧外,另外两人对这个“摇老板”不由生起十二万分的好奇,齐齐抬头向楼上之人看去。

出发前家主伯父是留大哥说了一会儿话,可惜他当时不在场,庄筑心下微凛,那个如神人一般地大伯真地对这个女子如此在意?虽然这女子容貌之美,气质之佳,实是他平生仅见。

虞摇只是不经意地笑笑,微低了头为那小狐狸揉顺毛发,口里含笑道:“庄大公子言重了,虞摇不过是一家小小客栈的老板,哪里当得起如此一说。”说着望他们微微一笑,“几位的饭菜已经送来,请慢用,虞摇便不打扰了。”抱着狐狸消失在二楼栏杆处。

庄笙想挽留的话停在了嘴边,这会子人多嘴杂,也不是说事的地方。眼见先前的小二托着盘子过来,便招呼着众人坐下了。

“笙哥哥,这摇老板是谁?真有你说得那样厉害吗?”宫倩儿一坐下便急不可耐地发问,经刚才一事,先前的不快早已忘了。

庄筑也以好奇地目光看向他。庄笙却只是微微一笑。等到小顺子过来给他们收拾桌子上菜时向他问道:“小二哥。方才那位摇老板是此家客栈地老板吗?”

小顺子来时只看到自家老板消失地背影。他对这位笑容温和地公子印象不错。所以大方地告诉他说:“对呀。摇老板就是门客栈地老板。这里地人都知道地。”

“原来如此。我只知众人都叫她摇老板。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家客栈。”庄笙含笑点头。似乎对知道这个消息很是高兴。

小顺子奇怪地看他一眼。“公子认识我家老板?公子是哪里人氏?”

庄笙对他温和一笑。“摇老板大名我听人提过。所以仰慕已久。不曾想在此处见到。我来自空州。”

小顺子瞪大眼睛。“空州?很远了啊。公子大老远地跑来定州做什么?瞧公子模样可不像个买卖人啊。”

庄笙还未回答,宫倩儿已自不耐烦,“你这小二怎么这样多话,我们来做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

“倩儿!”宫如暖出声喝止,笙哥既然问起自然有他的道理,她又怎能让倩儿胡来搅事,转首对小顺子道:“小二哥别见怪,舍妹年幼不懂事,冲撞之处请见谅。”

宫倩儿闭上嘴,狠狠瞪了小顺子一眼。

小顺子撇撇嘴,不看她只对着宫如暖一笑,这让宫倩儿怒意更甚。

“几位客倌慢用,有事叫我一声就是。我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呼,就不打搅各位了。”小顺子摆好碗筷与菜,朝庄笙庄筑和宫如暖点了点头,就是不看宫倩儿,转身走了开去。

宫倩儿咬牙一跺脚,“这个小二好可恶!”

庄笙脸上笑容不见,神情微凝不说话。宫倩儿本要再说,瞧了他地脸色有些心虚地住了口。庄筑眼珠一转,眉眼皆笑,抓起了筷子喊道:“吃饭,吃饭,怎么说这里都是靠近癸丘,吃吃看这菜是不是有些异国的味道。”

宫如暖亦笑着为众人添饭,一边说道:“用了餐后还要赶路,虽说定州已经不远,还是早些去为好。”

“先不急着走。”沉默的庄笙忽然说道,宫如暖不解地看向他。

庄筑咬着筷子,嘻嘻一笑,“大哥是不是想去见那个摇老板?”

庄笙一点头,表情很认真,“这回出行父亲确有交待要拜见此人,我不知她在哪里便罢,即已遇见自然要好好去见



庄筑见众人都未动手,已伸到盘里的筷子又缩了回来,叹口气,无奈地望着庄笙问:“那大哥之前说,听过摇老板的名号是真的了?可我为什么一点也没听到过,这个摇老板又到底是什么身份,大伯居然如此重视?”

庄笙微微瞪了他一眼,拿起筷子说道:“我们边吃边说。”庄筑闻言一喜,迫不及待地抰了块垂涎已久地美味放进嘴里,大嚼之下忍不住啧啧称赞道:“果然味道有些不同,异样的美味啊——嗯?大哥刚才说那摇老板是什么人来着?”

“我不知道。”庄笙语气很平静。

“呃?”庄筑停箸看向他,连宫倩儿也忘了方才地恼怒好奇地看着他。

庄笙此时的神色称得上严肃,语气里也有淡淡地惑,“摇老板只在两国交界活跃,手底下有大批的走私商人,控制了绝大多数边境贸易路线。庄家地珠宝药材和宫家的刀剑兵器,还有其他两大家族的与癸丘的生意,其中有很多可能就是她所经手——或者不是摇老板亲自为之,而是由她手下的人来做。我们这次来查的事,很有可能便是与她有关。三姨既然将事情拜托于我,我自当查个水落石出。”

“笙哥哥是不是认错人了,她除了长得比人好看,哪里有笙哥哥说得那样了不起。”宫倩儿很是有些不服,刚才一直引以为傲的美貌被人狠狠比了下去,想说些违心的话都无法出口,现在笙哥哥又将那人说得如此了不起。在她心里,见过最有本事的就是自家四姐了,不仅功夫好家世好,相貌性格才智样样都出色,所以只有四姐才配得上笙哥哥。这偏远之地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有笙哥哥口里说得那样厉害了。

“我不曾见过那个摇老板,但父亲说,就算从未见过她面的人,只要看到她,就会认出来,我原本不信,现在却信了。”庄笙深深一叹息,向那无人之处的栏杆望去,语气有些奇异念道,“虞姬美人,扶摇而上,火狐在怀,绝世倾城。”

一时间在坐四人全都默然,即便是心有不服的宫倩儿,回想起方才那人一现身的风姿,真真是迷了世人眼,便如拷扶摇而上九万里云霄,以绝尘之姿,俯瞰众生。纵然是再有不甘,也说不出那人一丝坏,也正因如此,心里更觉郁闷不快。

宫如暖沉默良久,叹息一声,“如此人物,倒不负扶摇二字。那么笙哥知她身份究竟吗?”

庄笙摇头,“摇老板五年前突然在边境崛起,很多人打探她的底细却一无所获,父亲也曾派人专门调查过,得到的结论是:背景复杂,身世神秘,似乎与癸丘皇室有所关联。我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家客栈的老板,这家客栈有五十年历史,原来只以为是普通的客栈,不过现在看来却非如此。”庄笙说完后陷入沉思,另外三人默默吃着饭也不打扰他。

宫如暖吃好后放下碗筷,看着庄笙问道:“如果这位摇老板真与融门之事有关,笙哥打算怎么去问。”

庄笙微微皱起眉头也有些苦恼,还没有开口,庄筑已经嚷起来,“姨父这个门主不能出面,连归忆那小子也有事脱不开身,要三姨拜托爹找大哥来帮忙。这下倒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关的人,却对人家的底细不清不楚。大哥你难道要跑去直接问:融门霹雳珠的方子被人盗了,这里有拿霹雳珠做交易的人吗?你当真这样直接去问,人家理你才有鬼。”

一长串不满说出来,换来庄笙淡淡责怪的一瞥,庄筑打了个激灵,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些话不是随便在哪里都能乱说的。后知后觉地向周围看去,还好他们这一桌隔得比较远,那些人声音又大,好像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收回视线望着庄笙傻傻一笑,庄笙除了怪责看他一眼,也不能拿他怎样。

宫如暖在此时微微一笑,道:“庄筑说得很对,既然我们对她一无所知,那就当面直接问好了。”

庄筑愣愣看着她,不确定她是否在开玩笑。暧姐是个聪明的女子,与大哥性格相仿,所以才会成为大哥的未婚妻子——可他方才的一番话完全是抱怨玩笑,做不得真的。

却见庄笙颇为认真的一点头,沉吟道:“目前也只有如此。”

“喂,大哥,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这样直通通跑去问人,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去一说,不就是泄密了吗?”庄筑瞪着眼睛看他。

庄笙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语气肯定地说:“不,她一定和这件事有关。”

“你怎么知道?”庄筑不解。

“直觉。



“耶?”庄筑傻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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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四大家族江湖事

摇老板离开了?”庄笙脸上满是诧异。(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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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就在刚才你们吃饭时,老板说有事要离开一阵子,这次说不定又是一去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呢。”小顺子语气再平常不过,对于自家老板时不时失踪不见当甩手掌柜的事,他老早就想通了,也就不再引以为恨。

庄笙皱起眉,其他三人也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小顺子奇怪地看着他们问道:“怎么,你们找老板有事?”

宫如暖闻言对他一笑,“我们是想找摇老板问一些事情。”

“哦,那你们怎么不早说?老板走了才一会儿。”小顺子一副遗憾的模样。

“咦?那你家老板是往哪个方向去的?我们马快,兴许能追得上。”庄筑愁颜一扫,略显兴奋地看向他。

小顺子对他两手一摊,说得有些无奈,“老板每次走都不跟我们讲去哪里,你们马快也没用。”

庄筑垮下脸来,庄笙也只得无奈告辞,哪知安静了一段时间的宫倩儿又老毛病发作,横插过来一脚,瞪着小顺子一副兴师问罪样,“哪里有这样不巧的事,才吃了一顿饭人就不见了,分明是你记恨刚才的事故意为难我们。”

“倩儿!”即便以宫如暖的好脾气也忍不住头疼,这小妮子实在被人宠坏,说话做事总是这样任性妄为。

小顺子看着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宫如暖好抱歉地看向他。“小二哥对不住了。倩儿地话请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哪里有说错嘛。”宫倩儿却有些得理不让人地架势了。伸手一指小顺子。语气犹为不善。“就算人真地走了。哪里有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地道理。一定是他对我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所以才不说。”

庄筑嘴一撇。得。你也知道人家要记恨记恨地是你。要报复也报复地是你。

庄笙揉了揉眉心。忍住叹息。对宫倩儿好言劝道:“倩儿。别说了。我们还要进城。”

宫倩儿嘴一张。又要再说。小顺子却是忍无可忍地朝外面一指。明显地负气道:“好。你说我故意隐瞒不说。我现在告诉你。老板是往定州去了。你去追啊。追到了是你运气好。追不到就别又怪我说谎骗人!”说完重重“哼”了声。连庄笙等人也不理会。直接走开了。

“你!”宫倩儿指着他地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宫如暖再次叹口气,走过来拉着她地手出了客栈。

一行四人上了马,宫如暖静静地向庄笙看来,眼里有询问之意。

庄笙摇摇头,轻声道:“算了,那摇老板行事本就诡秘莫测,行踪向来飘乎,否则也不会有扶摇之称。我们还是直接进城去找哪些有在卖地商人好了。”

宫如暖点点头,马鞭挥下领先而去。宫倩儿脸色犹自愤恨,此时却不便再说,发泄似地狠狠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庄笙看得连连苦笑,庄筑嘴一撇,“脾气真坏,以后铁定嫁不出去。”

“筑弟,你不要老是与倩儿置气。”

“我哪有!”

两人说着,也骑马追了上去。

直到四骑远去,连扬起的尘土亦看不见,小顺子从大门里探出头,确定人已走远,“噌噌噌”跑上楼去,推开房门,“老板,他们已经走了。”却在看清房内情形时知趣的闭上嘴。

房间里,正中的地板上,正坐着那个号称扶摇上九天地女子,怀里的狐狸被丢在脚边,女子撑着额头,一脸苦相。她旁边站着的落姐儿,神情是又气又恨,她就是整不明白,好好儿椅子不坐,老板为什么总偏爱坐地上呢?不解,所以,狠狠地瞪着那个毫无自知之明地人,也一点儿不解气。

虞摇听到小顺子的回报,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便没下文。小顺子走进来,询问地看向落姐儿,落姐儿板着脸不理他。小顺子只好走到老板身边——他其实一点也不觉得老板坐地上有什么不好,像老板这样的人,云端和泥淖都没有什么区别,因为都不能影响老板半分。他其实也很想学老板那样坐在地上,可为免落姐儿发狂,他只能恭恭敬敬在站在一边。

“老板,你为什么要骗他们说你走了?除了那个宫倩儿,其他人都还好啊。”小顺子不能坐地上不能坐椅子上,因为老板是坐着的他又不能站高了跟老板说话,想了想,只好蹲在老板面前,然后问出了自己地疑惑。

虞摇撑起头看着他,说话不是很有精神,“我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事来,可我却不能告诉他们任何事情,这是做商人最基本的信誉啊。既然什么都不能说,何必麻烦见面到时说一堆废话。”

“哦——那老板,他们既然是来办要紧事的,为什么身边还带那样一个人啊,这种人,不是最容易坏事的吗?”

虞摇露出一丝笑意,似乎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这本来是融门的事,融远空身为门主不能轻易出门,唯一的儿子又远在青越北境。刚好庄家宗主地妹妹庄圆圆是融门的门主夫人,所以就请了自家地外甥来帮忙了。那宫如暖是宫家四小姐,也是庄大公子的未婚妻子,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头,想来是帮自家地未婚夫婿。至于那宫七小姐嘛,养在家里的小花,被人宠坏地小女孩罢了。”

“原来是这样,听说青越的武林四大家族彼此间都有来往,原来是通婚啊。那其他两家呢,慕容家族和西门家族呢?”

说有往来倒不假,但若说联姻嘛,庄宫两人还没成容家嫁了个女儿给西门。平日这四家也就见个面相互问声好罢了,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比起宫家,融门和庄家的关系倒还好一点。”

“为什么?”落姐儿本在另一边站着,听虞摇说起武林典故不由也站了过来,听到入神便脱口问了出来。

虞摇抱过小狐狸盘腿坐了起来,一边给小狐狸抓痒一边缓缓道来,“那还不简单,同是四大家族,平日总会被人拿来互比,就算自己原本没那个心思,被人说得多了,也会生起那样的比试之心来。这样总有一方想压过另一方,强势者怕被赶上便一力压制弱势一方,而实力较弱的又不甘一直居于人下所以也会想尽办法打击比较强的那一个。这样明争暗斗下来,没有直接火拼已算客气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好关系。”说到这里,口气明显有一丝嘲弄。“慕容一直以来是四大家族里的老大,不过到慕容庭这一代比较没用,渐渐地保不住第一的名头,所以四年前才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西门地六爷。而庄家本是最末地一个,却先是与久川融门联姻,很快又要娶宫家四小姐,如此下来,其实已经超过宫家,位居第三了。可怜宫家宗主就算知道他姓庄的不安好心,还是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嫁女儿,因为如果他不找个联盟被挤到最末,下场会很凄惨的。”

小顺子默默听完,想着今日看到的庄笙与宫如暖两人,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虞摇看他一眼,忍不住笑骂道:“今日我看那庄家大公子为人不错,对宫如暖即便没有爱意也有几分尊敬,况且那宫如暖也不是普通女子,嫁过去后自然不会吃亏,你在这里愁眉苦脸做什么?”

小顺子还是不能开怀,苦着张脸说道:“我本来看那庄大公子与宫四小姐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哪里想到背后还有这样夹杂不清地原因,可惜了那宫四小姐,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却不是庄家公子,那不是要痛苦一辈子吗?”

落姐儿听了也有些怅然,“不是说江湖儿女最是洒脱吗?怎么也会有这些官家权贵人玩地把戏?”

虞摇淡淡一笑,那笑透着几分冷意,“身处这浊世,又哪里真有人能洒脱了去。莫说那两人彼此都有意,便真是双方各有所爱只怕也改变不了一场婚事,比起两大家族的利益,少许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说起来,或许只有那宫倩儿算得上单纯直率。”

“她?那个女人?老板,你不是在说笑吧?”小顺子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虞摇似笑非笑看着他,“你那一通谎话说得甚是流畅,连庄笙和宫如暖都没看出什么来,她虽是蛮横斥责于你,说的话却直逼事实真相。

或许就是那样不通世务的小姐,无论善恶,说话行事都出自本心,才是真正地随心所欲呢。只不过,这种无知之福也不知能保住几年。”说着微微一叹。

落姐儿也呆呆看着她,那个宫倩儿她虽然没跟她说过话,但看过她耍横发脾气,那样的性子还值得羡慕?她只能看着虞摇喃喃地说:“老板,你是不是想事情想魔障了?”

虞摇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到,落姐儿回过神来,小心地唤了一声:“老板?”

虞摇一抬头,脸上忽然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伸手一拍她的肩,语气里满是欣慰,“落儿,你终于认识到坐在地上其实是件很快乐的事了吧?”

落姐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小顺子朝她看去,忍不住偷笑起来——原来落姐儿刚才为了听江湖事,不知什么时候也学虞摇一样坐在了地上。落姐儿也终于发现了自己地现状,本来就有些黑的脸此时可与锅炭头相比了,偏她还僵着一张脸努力作出什么事也没有地站起身,向虞摇欠了欠身,语气僵硬地道:“老板,我下去招呼客人去了,您好好休息。”

虞摇依旧笑得有如春风,仿佛陷在万丈红尘里舒服得不想出来地样子,朝她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地说:“去吧,去吧,反正你待会儿就看不到我了。”

落姐儿顿住,额上青筋隐现,转过头盯着她,很有些咬牙切齿地喊道:“老板?”

“唉呀,其实我刚才也不是叫小顺子说谎来着,我本来也是打算马上走的啊。”虞摇说着站起了身,长裙::迤于地,也不知那裙子是什么料子做地,被她坐在地上长时间折腾,竟然连一丝褶皱都没起。

闻言落姐儿与小顺子脸色齐齐一变,变得有些恼怒,有些怔然,小顺子想老板才回来怎么又要走。落姐儿却多想了一些,于是眼里也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小顺子有些气恼地问:“老板这次又要走几天啊?这次去地地方远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顺子一连三问,虞摇轻轻一笑,“嗯,这次去的地方有些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你和落儿了就帮我守着客栈吧。”

笑了笑便似要立马走的样子,落姐儿愣愣地喊了一声:“老板。”

虞摇在心底叹口气,眼神温柔地看向她,“落儿,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看着虞摇干脆利落地只抱着小狐狸离开,落姐儿心里有着强烈地不安,然而千言万语,到头来只化作一道无人听到的低叹:

“老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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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从来人心不为公

州匡府。(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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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花园里,寂然无声,身形挺拔的男子卓然而立,入眼一团似锦繁花,眸子深处却无半点暖意,其冰冷酷意,简直要冻结了满园春色。

贝先生远远看到,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恭声道:“主上,那人已经进城。”

匡衡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却没回头,语气冰冷地道:“继续监视,如果不入匡府,摸清落脚点后再来报。”

“是。”贝先生略显迟疑,似有话说的样子,匡衡像背后长了眼般,肃然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贝先生微皱着眉头,可能在考虑着怎么措辞,最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根据收到的消息,那人没外表看来的简单,否则何以一个堂堂惊~少主会甘愿跟随在侧?”

匡衡转过身,一张端正冷然的脸上看不出多大表情,额宽鼻挺,眼神似刀,嘴唇极薄,一看便是心狠手辣之人。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狠绝情之气,却往往让见到他的人心惊。他此时冷地注视着这个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下属,永远镇定的管事,

“贝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她身边还有更难对付的高手?难道你打探那么久,却一点底细也没摸清楚?我如果对她不了解,万一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我们都没有好结果,这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

贝先生脸色微微一白,语气却依旧不慌不忙,“是属下无用,之前为怕打草惊蛇过于谨慎。但请主上不要掉以轻心,此人能得文解明交托重任,定有过人之处,万事还是小心方为上策。”

“对我来说,再如何有过人之处也只是个十三岁地孩子,文解明将诺大产业交与一个女娃,可见确实是老朽了,我匡衡如何肯屈就于黄毛丫头之手?我另有要事处理,这收尾的事情便交予你——你不要跟我说,堂堂贝先生,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说到后来语气便见阴沉,匡衡盯着他冷冷一笑,转身便要去书房处理今天各管事报上来的事情。

贝先生凝着眉。在匡衡走出三步时喊道:“主上。摇老板昨天让我带句话。”

匡衡只是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问了句:“什么话?”

贝先生定定看着他地背影。一字一顿地转述:“最近风声紧。万事小心。”

“嘿。”匡衡一声冷笑。显然并不放在心上。“你再见到摇老板时。替我谢她提醒。只是我匡衡做事。从来不会畏首畏尾。”

“摇老板说话不会无地放矢。属下本来也不放在心上。才没有在当日告知主上。但是就在今天早晨。属下接到一个消息。”

匡衡冷冷地转过身看着他。贝先生收回视线微垂下头。语调缓缓。“同时来定州地。还有另外一人。“

匡衡眉头微皱,“是谁?”

“公子。”

听闻这个名字,一向冷然的人也不由微微变了脸色。“竟会是他?你确定?”

“是,属下非常肯定。”

匡衡微微抬头看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喃喃道:“天齐公子——时隔三年,你又来了么?”

定州是在青越南境,位处两国交界,俗话说天高皇帝远,在这边远之地,两国朝廷都有些懒得管,当然,也是因其地理位置尴尬,两边都要,最后的结果是——我没有的,你也别想有——定州成了三不管地带。

边境贸易——这是好听点的说法,其实就是走私——极之繁荣,也带动了这个本是蛮荒之地的发展。

论大气规模或许比不上两国的一些个大城市,然而其繁荣富足,就是与堰都、玄启相比也不遑多让,而其贫富相差之巨更是令听者咋舌。在定州原来有句老话说:富者食玉炊桂,贫者析骨而炊。虽说有些夸张,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却是有的,直到近几年情况才有所好转。

定州共有七条南北大街,十一条东西大街,七十六坊,绝大多数是夜不闭坊,因为没有官府,也便不存在宵禁,定州地人,夜间也是很活跃的。

定州的某家客栈里。

夙渊与夙清往地上一跪,文敛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记得说过,不喜欢人跪着与我说话,昨天地事你们马上就忘了吗?”

“属下不敢。”夙渊微一顿首,手上递过去一样东西,“属下找到一物,请主人过目。”

文敛眼望过去凝住不动,一时没注意到夙渊称呼的改变,深吸一口气将他手上地物事接过,审视良久方缓缓问道:“这个,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在城外的一所木屋,由白狼带着我等寻到,木屋里无人,这是属下找到的唯一之物。”

文敛闭了闭眼,暗叹口气,“时间太长,气味都化去了,爷爷一定是在那个地方停留了几天,味道较浓,所以白狼才会这么快找到。”睁眼朝夙渊看去,语声渐紧,“这是爷爷留下的念珠,除此之外,你们没有发现其他任何线索吗?”

夙渊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为恭敬,“回主人话,我们搜遍木屋四周,翻看了屋内每一样摆设,除了这个念珠外没有找到任何其他线索。”

文敛眼神一凛,终于发现他称呼上地改变,淡淡看向那个跪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女子,只见她跪伏于地,姿势异常谦恭,眉一皱,向着夙渊问道:“这串念珠,爷爷一直戴在手上,他知道我会找到那个木屋,所以留下一样东西——那么,为什么是这串念珠,你知道,是不是?爷爷原来跟你说过什么?”

夙渊脸色微变,为文敛能如此之快地发现其中蹊跷而暗自心惊,恭声道:“老主人曾经交待过属下,一旦有一天看到这串念珠脱离身上

表示——老主人正式将权力移交与主人,从此中原三十六处产业,八百六十一人全归属于主人,我等二百一十五名暗护亦听令于主人,誓约忠诚,不离不弃。”

摇身一变就成了当今天下最富有地人了,然而文敛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甚至微微沉下了脸色,慢慢垂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

夙渊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不由抬起头,却在下一刻愣住,夙清也恰在此时抬头,看向文敛,眉一皱,眼神一时复杂难辨。

文敛低着头,二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看得到那垂在膝上地双手慢慢握成拳,且越握越紧——从见面时便一直给人山崩地裂也面不改色的人,此时看去,全身似乎都在微微发抖。那手握得如此之紧,以至泛白。

“主人?”夙渊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不要叫我主人,我不是你地主人!”文敛猛然抬头看向他,眼神一时如出鞘利剑,刺得夙渊几乎不敢直视。夙渊夙清呆呆地看着她,只见那双永远如大海般沉静地眸子深处燃烧着熊熊火焰,胸口明显地起伏着——什么事,竟让这个心智定力都远超常人的女孩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愤怒情绪?

夙清愣愣地看着,之前无论怎样压制的,要奉一个孩子为主的不满,此时全没了踪影,只晓得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看到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那样深沉的愤怒与绝望,以及——深入骨髓的悲伤。

文敛在这一刻流露出的深刻感情,将两个在腥风血雨里洗礼过的人给震住了。其实莫说他们,文敛也对自己此时地情绪有些骇然不解,她会愤怒可以理解,可却为何会愤怒如此之深?

默默坐在她身边的妩妩握住她的双手,用满含感情的眼睛望着她,赫担忧地眼神也放在她身上。

文敛闭上眼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语气也恢复到惯有地平静——可夙清却觉得,文敛此时的声音总和她那天听到的有些不同,不同在哪里却又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文敛,企图在那一张已然平静下来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你们先起来吧。”文敛拍拍妩妩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站起身走到窗户边,背对着他们,“不管爷爷之前和你们怎么说,我是不会成为你们主人的。”

“为什么?这是老主人地安排啊。”站起身的夙渊一脸愕然地脱口问道。

“你怕我们不服?”夙清同一时间喊出口,“放心好了,既有主人之令,我自当奉你为主。”

文敛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早说过,并不在乎你们服与不服,我不做这个主人,和你们本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主人是你祖父,他地话你难道不听?”夙清追问。

文敛沉默片刻,轻轻地说:“作人之主,需对其性命负责,而我,顾不了他人生死。



房间里一时默然,好半晌,夙渊才慢慢开口说道:“属下的命是老主人所救,生死早不放心上,能为主人效命,死亦无憾。”认真看着文敛,“何况,做属下地本当为主人解忧,何以会让做主人的操心一个下属地性命。我等之命皆为保护主人而存在,主人实不该为此困扰。”

“夙渊,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文敛依旧不回头,声音还是淡淡的,“我之不顾,不仅是你有性命之危时不会出手相救,有时为了一些原因,会毫不犹豫地拿你的命去换,为了所看重的东西,不会顾惜旁人死生。所谓较利取重,权害取轻,而在我文敛眼中,从来只有文家人——这样的主,你还愿认吗?”

“是。”夙渊却是想也没想地点头应道,“主人不说,属下还有些忐忑,现在知主人心思,属下踏实许多。自古以来,君臣主从,哪一个不是如此,无关紧要的人总是会被随意牺牲,便是亲朋之间,也有亲疏之分,一朝利害相关,昨日喝酒的朋友也能轻易反目。更别说做下人的本就是为主卖命,属下一命能换主人家人性命,何其有幸。”

文敛终于转过身,脸上带着奇异的表情看着他,语气似也有些迷惑,“你是说,因为在被丢弃前告知了,所以就能不怨,不怪,也不愤?”

“怨怪不会,也许会有一些不甘吧,毕竟虽然像我们这样的人,其实也希望能够有人重视的。”

文敛转过眼看着夙清,表情愈发奇怪,“你也这样认为?也还是要认这样的主

人?”

夙清呆愣半天后,听她一问,竟然对着她一笑,倒让文敛难得的露出了愕然的表情,“我不知道主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主人方才所说的,是身而为人都会有的,是谓人性,人情趋利避害,舍远择近,这没有什么。反倒是像主人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的,恐怕没有几人。”说着又笑了笑,这傲气冷漠的女子此刻破冰展露欢颜,给人异样的温暖,“老主人原来说得没错,主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文敛这下彻底无语了,睁着眼睛看这两人,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夙清颇为轻快地说道:“好了,阿渊继续去跟白狼找老主人的下落,我留在主人身边——主人现在要接管所有的事,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在身边才好,否则寸步难行。”

夙清对着文敛躬身行礼,笑了笑,“阿清对各地的产业分布及相关负责人很清楚,主人留她在身边,行事会方便许多。属下先行告退了,若有线索时,再来禀报主人。”

这样说着,也不等文敛点头已经走出房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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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心不情愿可奈何

敛重新走过来坐下,看着眼中含笑的夙清,忍不住气,她这样冷心冷情的一个人,居然会被说成好人,是这世界好人的标准太低了吗?

轻轻摇了摇头,对夙清叹息般地说道:“但愿你们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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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清认真看着她,“夙清虽然没多大本事,活至今日,至少从未后悔过。”

文敛淡淡一笑,抚着手中的念珠不再说话。

夙清默然注视她半晌,有些迟地开口问道:“主人方才见到这串念珠时,为何那般激动?”

文敛手指一顿,慢慢地将念珠握在手里,慢慢地低下头去,夙清眼里迷惑更深,同时闪过一丝慌乱,忙摆手道:“主人如果不愿说就不说好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文敛嘴角溢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有些微弱牵强,“夙清,你认为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夙清一愣,随即凝神细思,小心说道:“老主人,是个了不起的人,打下偌大产业,培植如许势力,如果放在明面上,早已是震惊三国的人物,可老主人的名声却止于临江城。即使是我们的人,除了一些极核心的外,许多人不知真正的主人是谁。能瞒过天下那么多人耳目,不争强,不显名,老主人这样的人,我二十年来也只遇到老主人一人而已。



文敛的那一抹笑涩,“那么,这样地人,你认为会轻易被人掳了去吗?”

夙清浑身一震看向她。文敛不看她继续说着:“我不是怀爷爷地失踪。我想爷爷现在应该没有性命之危。但是行动得到自由。能够自己除下身上所佩之物。那些人至少没有捆绑于爷爷。我在来路上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我知爷爷之能。何以会无声无息地被人抓走。连夙渊他们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今日看到这串念珠。听到夙渊地话。我终于想明白一点。除了敌人真地很强大外。另一个原因。就是爷爷自己愿意跟他们走。”

“老主人是自愿地?怎么会?”夙清瞪大眼睛。难掩震惊。看到文敛淡然地神情。忽然间便不再怀。顿了顿脱口问道。“为什么?”

文敛慢慢抬起头。那眼里看不到悲喜。深得不见底。语气亦有些飘乎。“我想。一方面是反抗无用或必须付出很大地代价。另一方面。或许是觉察到了背后地阴谋。为了我们不受伤害。不惜孤身犯险。就跟着去啦。”

“什么阴谋?主人地意思是?”夙清觉得自己平日也不笨。可跟文敛在一起。却似乎总显得她很迟钝。脑子也会变得不好用。

文敛嘴角地笑还在。“能有什么阴谋?爷爷创下偌大产业。拥有如此势力。你以为。真能瞒尽天下人?有些人。总会为了这样那样地理由。从而搅得天下大乱。所有能利用地东西。他们当然不会放过。那么以爷爷暗下地实力。不拿去用。不就太没天理了吗?”夙清呆呆地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文敛握着念珠。语调表情都没多大变化。可夙清看着。却觉出一股深沉地悲意。“爷爷他想必早料到会有这样地一天。所以才会对你们有那样地交待。所以才会从小对我那样着意栽培。我原以为不过是想等我长大以做接班之人。没曾想。根本等不到那一天。”文敛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不竖起耳朵几乎已经听不清。

“爷爷。孙儿会听从你地安排。但其实……很不情愿啊。”

夙清身躯一震,注目看向文敛,却见她微垂着头,像是睡过去了一般,不动,亦不再言语。

房里一时安静下来,能听到风从窗前吹过的声音,风无止息,亦如人心。

文敛此时是住在一家叫望月明的客栈,夙清地意思,是让她去自己人的地方,虽然匡衡已经不可信,可还有管事柳成应地后人。文敛摇头,在思考后说

应的店里看看。

“主人,柳成应已经在三年前过世了,现在他手里的生意都是交给自己的女儿在打理。匡举严是在五年前去世,匡衡子承父责后将手底的生意打理得非常好,并且……”夙清看了文敛一眼,考虑着要不要说。

文敛对她微微一点头,“你说吧,你知道我在乎的只是如何找到爷爷而已,其他地事情,如果与此无关,你不说也可。哦,你还是不要叫我主人,叫名字也好。”

“这……那我还是称小姐吧?”

文敛看她一眼,无奈点头。夙清皱了皱眉,“我就是怕小姐太心急,知道情况后说不准就直找上门去。”

文敛倒有些好奇了,“那匡衡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匡衡是个还有经商头脑的人,将匡管事地那份事业打理得极好,几年下来已经是定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只是他行事有些不择手段,定州有很多被迫得倾家荡产地人——那个柳管事也是其中之一,虽还不至到破产的地步,却也相差无几。”

“是么?”文敛听了却只是淡淡地问了句,“这样肆无忌惮么?”

“正是如此。”夙清一点头,同时语气肃然道,“当年老主人留下匡、两名管事,是希望他们相互扶持分担,各自负责不插手另外一人。两名管事做得很好,老主人一直都对他们很欣赏很感激,可是自从管事去了后,这边地消息几乎就断了,我也是来到定州后才慢慢了解到的情况。匡衡这些年来肆意扩张,尤其抢夺另一位管事的生意,压得氏抬不起头来,这种情况在管事去世后更为激烈,现在管事的后人就只守着三二家铺子而已了。”

有上进好胜之心文敛并不认为有错,甚至他背叛爷爷将其财产据为己有,也能理解,但若因此就出卖旧主不惜谋害的话,那就不能原谅了。文敛沉吟问道:“管事的后人叫什么名字?”

“飘香,管事的女儿。”

“飘香,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我也不太清楚。”夙清微微皱起眉,“不过听到众人谈起她,似乎是个骄蛮任性,一意享乐不事生产的人。并且……”夙清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这位小姐是个嗜酒之人,整日混迹酒馆,与酒为伴,很多人说就是她贪好杯中之物,从而败坏了大好家业。”

“飘香?嗜酒?”文敛露出颇为感兴趣的样子,“夙清,你没有见过她吗?”

“我当时忙着打探老主人的下落,着意去找了老主人留下的那些人,匡衡也见过几次,但飘香却一次也没。我也曾特意去找,毕竟她是管事的女儿,土生土长的定州人,可能会提供一些线索,可是找来找去却总不见她的人影。有人说她可能在哪个地方喝酒,一般不喝得尽兴是不会现身的。”

文敛听得兴起,“如此说来,她经常会不出现在众人眼中?”

夙清微微一愣,“似乎是这样。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文敛轻轻一笑,“女子贪杯,想必没有人会娶个酒娘子回去吧。”

“小姐说得是,听说那飘香今年已经二十岁,阖城的男子都不愿娶她,早些年看着她的家业还有媒婆上门,自从柳成应死后,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嗯。”文敛点点头,换了话题问,“刚才你说到见过匡衡是吗?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夙清眼一凝,瞬间表情转为严肃,“那个人,我只见过三次并未交谈,可是根据我暗中的观察,此人当得上八个字。”文敛看向她,夙清声音低沉,一字一句,

“胸有城府,冷酷狠厉。



文敛凝神,陷入沉思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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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如此伙计如此店

下文敛让夙清带路要去柳成应的家看看,妩妩刚吃困,文敛便让她留在客栈歇息,只带了赫同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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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毕竟与其他地方不同,此时虽然已经停了午市,街上来往的行人却还不少。

夙清对文敛解释道:“因为没有宵禁,这里几乎是夜不闭坊,到了晚上许多人会出来娱乐一番,不仅一些歌馆瓦肆会通宵达旦,像晋祥坊的寒士阁也是整夜不闭的。”

“寒士阁?”听着倒像文人聚集的地方,果然听到夙清继续说道:“是,那是定州文人学子集会探讨的地方。”

“哦?这里的文事很兴盛么?”文敛走在三人中间,一路将定州的景事物况尽看在眼里,这里商风为盛,爷爷在此扎根多年,应该也有不少地方留下痕迹吧?一边想,嘴里与夙清闲聊着。

夙清完全没看出她心不在此,只尽责答道:“定州虽有乱都之称,但无论是更加混乱的以前还是略为安定的现在,这里都不缺读书求学之人。只是这些人与他处不同,非是以学而优则仕为念,只是说……”夙清略为沉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顿了顿接着说,“嗯,或许与四百多年的道尊千流大人有些相像吧,单是为了研究学问,当然也有人入朝为官,不过功名之心是淡了许多的。所以,说起学问有许多人会慕名而来此处,定州地寒士阁在青越与癸丘也是有名的,很多人将其比作尊一帝时的稷下学宫”

文敛再次听到那个名字时心脏猛然跳动了下,脸却没有表露什么,继续走着,向夙清看了一眼,“寒士阁?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那阁主或是有如此想愿吧。”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夙清喃喃重吟一遍,一手抚着下巴对文敛钦佩道,“小姐这句话说得极好呢。”

文敛望她微微一笑,转首注视前方,语气淡然地道:“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

夙清哦了一声,倒也没再问她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除了必要的识字书写,她统共也没看过几本书。眼光一扫,用手指着街角某处对文敛说道:“小姐,那里就是柳成应地一家店,因为位置偏地段不好,匡衡就没抢了。”

文敛顺着她地手看过去。果然是行人绕道也不经过地地方。门半开着。店牌也倾斜了下来。和周边地商铺一比。简直比皇帝家地冷宫还要冷上三分。文敛皱皱眉。好歹是爷爷一手创立地产业。她实在看不得这样地萧条。

转步走了过去。夙清与赫跟在身边。到了大门。只见好大地一个店里居然看不到半个人影。没客人倒还罢了。可是连看店地伙计都没有。更别说掌柜管事了。

文敛走进去。这是一家卖布匹地商铺。光是瞄一眼。已知那些堆在柜上地面料都是些过时地旧货。有些甚至能看到厚厚地灰尘。四下里扫一眼。还是没看到一个人。脸色微沉下来。

夙清见她如此。往店里转了一眼。一拍桌子喝道:“人都到哪去了?还没死透地给我出来一个!”

这一声喝是暗含了内力。即便是躲在后院里头地窖下地老鼠也该听到被惊醒。可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文敛慢慢皱起眉头。夙清脸色变得很难看。虽然早知柳家已破败。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这样一个堆着货物地铺子有人进来了半天居然不见出现个把伙计!难道他们以前也是如此。如此惫赖轻忽老主人地财产!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冲进院子里将人揪出来时。从门口传来老大一声:“呀。真是有人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大门外转进了一个着青褂的年轻伙计,手里抓着把瓜子,瞪着文敛三人满是惊异。

夙清的眼角抽了抽,看了眼文敛,忍着揍人地冲动对那伙计喊道:“客人上门了,为何不来招待们开着门难道不做生意,就不怕被东家辞了去?”

那伙计陪着笑脸,向她打个揖却发现满手的瓜子,忙一个快动作揣衣袋里去,末了冲夙清尴尬地笑了笑,“客人莫怪,咱这店一个月也难得作一回生意,我这不是守着无聊在对面地茶馆坐着呢,一眼能看到这边的大门,还能听听里面先生地说书打发时光。我刚才听得入了迷,一时没往这边瞧,哪里知道就有贵人上门了呢,旁人告诉我时咱还不信,这大门可是有二个月没人跨进来过了。

”伙计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试凳子请三人坐下,却见只有那个年纪最小的姑娘坐了下来,另外一男一女分两边站立,他哪里还有不明白地道理。知道一行人的主就是这个看起来不太像孩子的小姑娘了

伙计对着文敛拱了拱手,依旧笑着说:“我看几位都是外地来的,这位小姐是想买些布匹吗?如果是做帘子什么的还行,但若是要买制衣的料子,我还是劝小姐去别家好了。”说着信手一指,“出去前走五十步左拐有一家匡氏绸缎店,那儿的布匹料子是咱定州城最好的。”

闻言文敛与夙清都皱起了眉头,送上门的生意不要推出去还算了,怎么还要往仇人哪儿推?夙清微眯着眼看他,不得不怀此人是匡衡派来整垮柳家的。

文敛眉一凝后却是淡然一笑,望着他问道:“既然生意如此惨淡,为何不直接将铺子关了?作价租出去还能收几个银子——这店是自家的吧?”

对方虽然年纪小,他却不敢怠慢,恭敬答道:“铺子是我们东家自个儿的,不过东家有交待,不论如何困难都不能关了自家铺子,就算自己倒帖银子也要让这店铺的大门敞开着。

所以我家小姐虽有意将铺面转让了,也不能违背老东家的意思。”

夙清听他一口一个东家,眉头皱地更深了,不由往文敛望过去一眼,却不能从那张淡然的脸上找出什么表情。见文敛问完了后便不再出声,遂瞪向他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小姐在哪里?还有,这店里其他的人呢?这么半天了,怎会只你一人?”

伙计略显诧异地看向她,终于听出了点不对劲,这几个不像是来买布的,难道有什么来头?这样想着,口里也不忘恭敬答道:“小的郑穿,掌柜的一般在家帮老婆带孩子,不会来店里。另外一个叫吴同的伙计跟我轮着来守店的,今儿个到我,他这会应该是在城西的一家酒馆上工。至于小姐——”郑穿迟疑着看了看脸色越来越差的夙清,考虑着要不要说实话来刺激这个似乎马上要失控的人。

“飘香是醉倒在哪家酒馆了,是吧?”夙清说牙切齿,两眼冒火地看着他,这些人为文家做事,却疏懒一至于此——帮老婆带孩子?打双份工挣外快?!他们还真做得出来!。

郑穿被她的神情吓倒,心里越发起:这三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对他们的不争气怎么倒比东家的小姐还气愤?张了张嘴,眼睛飘向镇静坐着的文敛,“这个,那个,小姐她兴许是刚好醉了,小姐一醉不睡个三五天也不会醒——几位,是要找我们家小姐有事?”

文敛整了整衣裳站起来,四下扫了一眼,看着郑穿问道:“听说是匡衡逼得柳家至此,你为什么还要推荐我们去他的店里?”

“啊!这个是小姐说的,小姐说既然争不过了,索性再大方一点。姓匡的人虽不怎么样,卖的东西倒是一等一的好。”

文敛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走出去。夙清正要追上,临行前瞪着郑穿冷冷说道:“你既然拿了工钱,不管有没有客人上门都应老实守在店里!否则下次被我看见,别怪我不客气。另外那个叫吴什么的,给我也转告他。”再冷冷瞪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郑穿愣愣地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摸出瓜子一边啃一边喃喃说道:“可是我都没拿工钱呐——啊,”突然想起什么瓜子往怀里一放追出去,“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在大门外喊了一通,却哪里还有几人的身影,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低声自语道:“难道是小姐说的那人?”

夙清走在大街上犹自气乎乎,“没想到柳成应去后,他留下的人竟是如此德行,那飘香完全不懂经商之道,即便匡衡不来夺恐怕她也守不住这份产业。”

文敛沉默一会,“这倒不能全怪他们,我记得匡举严与柳成应都是受过爷爷的恩惠,两人都很忠诚,所以爷爷才把定州的事交给他们打理。但那毕竟过去很多年了,就算他们不变,他们的后人恐怕就谈不上什么忠诚,要他们对一个几乎不曾见过面的人忠心耿耿,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飘香自甘堕落,小姐宽宏大量不予计较——那匡衡背主弃约之事,小姐难道也能不在乎?”

“……如果他只是将爷爷名下的产业占归己有,我不会怪他。”

听出文敛话中的深意,夙清停下脚步愕然看向她,“小姐?”

文敛看她一眼但笑不语,走了几步停下,转过头来指着前方的巷道问道:“你确定管事的府上是往这里?”

“哦,没错。”夙清说着正要走上前去。

赫眼神一变,跨前一步将文敛拦在身后,冷冷道:“有杀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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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以血养蛊蛊驭尸

说出“有杀气”后,眼神冰冷地凝视前方,身形未>而全身每一处骨骼都已调动起来,让看到的人都相信: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即会扑上前去给予致命一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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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清习惯性地伸手往后一探,忽而顿住,脸白了白。该死!将兵器留在客栈了。当下再不迟疑将全身内力催发到极致,慢慢调整呼吸用全部的心神去感受,这才能觉察到那些极微弱的杀气——即使在这险要关口夙清也忍不住多看了赫一眼,小姐身边的人,当真深不可测。

将文敛围在二人中间,夙清凝神注视前方,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不见对方回应,夙清方自再喝问一声,陡然觉漫天杀气扑面而来,神情大变,拉开架势将文敛紧紧护住:“保护小姐!”

随着话音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的兵刃暗器。

赫眼神一冷,一手将文敛拉至身后,袍袖一挥,所有刀剑暗器齐齐倒飞而去,那群身形还未落下的黑衣人中发出了几声惨哼。

赫一手抱着文敛,指如灵蛇般在人群中游走,每一个被他手指点中之人无一例外的倒地气绝,外表却看不出一丝异样。这群人武功不弱,却又哪里是赫的对手,一轮攻击下来,竟是无一人能抵挡一指。

敌人固然惊骇欲绝,抢来长剑对敌的夙清同样心惊不已——这些人实力不下于他们一群暗护,她对付二三人个犹可,若是对着四人已觉吃力。现在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她这里已是险象环生,那人还带着一个小姐竟然能化解地如此云淡风轻?

这刹那分心背上已中一剑,闷哼一声,咬牙挺住。虽然大部分人去围攻赫了,她这边还是有七个人,加之最称手的兵器又不在身边,当下的局面不容乐观。

“赫!”文敛身处围杀的中心,还是听到了夙清的那一声闷哼。

赫一掌逼开身边地黑衣众人向夙清靠过去。手掌翻飞。刚来得及替她挡下一枚暗器。

“多谢小姐。”虽然只一眼。也看到了小姐脸上地表情全是淡然镇定。这样地情境下还能注意到自己地情况。这个人。又哪里是她所说地那样冷心冷情。想到这点。背后火地伤口一时不觉得痛。在此被人围击地时刻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又一个人在赫地指下倒地。剩下地人望着他地眼神都有些惊恐畏惧。手握着兵器一时都不敢上前。

夙清喘着气。眼神冰冷地扫视眼前地十来个人。举着长剑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刺客闻声不语。个个眼神阴沉。只有在看向赫时闪过一丝惧怕。其中一个领头样地人。扫了眼身边剩下地黑衣众。再看向文敛时。眼里闪过莫名地狂热光芒。文敛看得心头一震。未及出声。只听得一阵极凄厉地惨呼响起。而眼前地情景纵是她也觉震怖。手脚一片冰凉。

—那剩下地十三名黑衣人兵刃倒转全都刺向自己地心肝。一丝丝黑色地血水顺着兵刃一滴滴落在地上。穿心死去地十三名刺客身形不倒。一双眼睛空洞洞地望着前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夙清吞吞口水,眼前的画面太诡异了,一地倒着的死人不算,这些突然自杀的黑衣刺客明明死了却站着不倒,胸口插着长剑,剑上黑色地血——还有那死去了的、阴惨惨的眼神。

文敛缓缓摇头,神情凝重,忽然浑身一震,面色发白,眼睛定定看着前方。

黑色的血已经止了,然而只要瞪大眼睛仔细看就会发觉——伤口处有微微异动,似有什么东西要破胸而出。

夙清抓着剑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她虽武功不弱性格刚强,但终究是一个女孩子,看到如此诡异恐怖的画面,不自觉就向在场唯一的男性靠近了点。

突然看到那破胸而出地东西时,夙清再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身子已经挨着赫了,另外一只没拿兵器的手也紧紧抓住了赫地袖子。

赫冷冷扫她一眼,并没有推开。虽然谈不上什么害怕,但眼前所见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虽然他地理解能力本就不高。

那从心脏的伤口爬出来地,是一只只绿幽幽、毛茸茸、有拇指般大小的虫!眼力好的人,像赫这样的,及如果没有被吓倒的夙清这样的,极目望去,还可以看到怪虫针眼大的嘴边挂着一丝丝鲜红血肉!

赫深深皱起眉头—眼前的画面,他看着很不舒服,非常讨厌!

文敛此时紧握着双手,脸色有些发白,眼睛紧紧注视前方,表情严肃,“赫,杀了它们!”

赫袖子一挥,激射而出,动作不可谓不快,却在他掌风堪堪触及时,那些怪虫居然以比他还快的速度窜向半空,同时发出一阵极之刺耳锐利的声音。

“不好,是蛊虫!快运功相抗,灵气静神,抱守元一!”文敛脸色骤变,使劲一推陷入呆滞中的夙清对着她大喝一声,奋力向赫喊道,“赫回来!”

在蛊虫发出声音时,赫离得最近,毫无

首当其冲,还好他内功深厚,除了脸色微白一点外并适。文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翻,确定无事才放心,夙清得她及时提醒,也只是心气微微激荡,片刻后便也无事。

此时同时,场中异变再起。在蛊虫鸣叫之后,那站立着的十三具死尸,突然动了起来。伸手僵硬地拨下胸口的剑,而伤口居然没有一点血流出,眼神呆滞地看向文敛三人,里面再看不到一丝恐惧畏怯,完完全全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此时天色渐暗,巷子周边:#|无人声,血腥之味扑鼻而来,在场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外,便是十三具死尸僵硬地走动时发出的摩擦声。

文敛面沉如水,声音从未有过的冷肃,“南般蛊尸。”

夙清浑身一震,几乎握不住手中剑,呆呆地看向文敛,脸色如死灰,“小姐……你是说……蛊尸?”

文敛默默点头,神情亦是凝重非常。南般的蛊尸她也只在书上看过,相传有一种蛊虫以活人心肝为宿处,日吸心头血,但吸地极少,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不好影响。平日这种蛊虫种在人体里也不会有什么异样,但是当宿主身死,心肝被刺破流出大量的血时,蛊虫在吃了突然增量的心头血后会在一瞬间长大,继而破体而出,以叫声唤醒蛊尸。原来的宿主变成蛊尸后,力量倍增,没有知觉,不会怕痛,用中原人的话来说,就是僵尸。

以血养蛊,以蛊驭尸。这是极阴毒的法子,南般各族已不再用,此法也已失传百余年,何以今日在这远离的南般的边荒之地见到传说中的蛊尸?并且,他们要杀地对象还是自己?

文敛心情沉重,只是脸上不太看得出来,夙清见她眼神依然淡定,心头稍安,握剑的手也渐渐稳定下来——小姐才十三岁,难道她竟连一个孩子也不如?这样想着,再次看向那些蛊尸时,慌乱与恐惧已少了许多。

“小姐,现在怎么办?”夙清四下里扫了一眼,拦在文敛面前持剑对着那些恐怖生物向文敛发问——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养成遇事就问文敛的习惯了。

“必须找到蛊虫,只有蛊虫死了,蛊尸才会失效……”文敛的声音突然中断,右手猛力捂住胸口,脸上闪过刹那痛苦表情。

“小姐你怎么啦?”夙清回首不经意看到文敛脸色异常苍白,不由大惊失色,冲上前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不过有个人影比她更快,赫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惶色,手指如电在文敛身上连点数下。

借着微微透出地星光,夙清看到有一丝血水顺着文敛的嘴角溢出。眼睛蓦然瞪大,“小姐你受伤了?!”一喊之下想起方才的蛊虫之鸣叫,她全力运功相抗犹觉心血沸腾,那没有一丝内力地小姐不知受到了怎样的伤害!惊骇之下一时忘了身后还有十三名蛊尸持剑对着他们。

文敛勉强对她一笑,“我不要紧,你现在不可分心,否则蛊尸全力发动攻击时,我们三人休想全部生离此地。”

夙清闻言一震,默默看向文敛,在如此光线暗淡的时刻,文敛脸上的苍白一眼就能看出,可眼前这个人,还是淡然平静地表情,眼睛里,甚至有平日看不到的隐约温情。无法全部生离,就是说若赫带着小姐的话应该有可能逃生的吧,那么,小姐是在等待时机还是另有打算。夙清对着文敛深深一点头,缓缓转过身去摆出全副备战的姿势,最后无论小姐选择什么,她都不会有丝毫怨恨。

“小姐,为什么它们还不攻击?”平静地望着几步外将他们围成一圈却不进攻的蛊尸,在夜色地衬托下,那些死气的眼睛里闪着幽幽绿光,她却已不再害怕。

文敛淡淡看她一眼,声音淡定沉稳,只是放在胸口处地手一直没有放下,“蛊尸,是在夜间才能发挥全部力量,蛊虫会等到天色全部黑下来发出命令。赫,你注意听,到时鸣声一起便出手,蛊尸力量虽然比活着时增强很多,但行动会变慢,所以,你有十呼吸的时间。”

夙清一紧手中剑,眼神顿时凛厉了几分,小姐地意思再明白不过,赫若不能在时间内解决掉所有蛊虫,那光凭她手中之剑,只怕瞬时会成为蛊尸剑下亡魂,那时,不会武的小姐有何下场不问可知。

赫想地不多,他唯一不放心的只有文敛的安危,听罢后认真地看着文敛,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担忧之情,“敛,你会如何?”

文敛虚弱的一笑,喘息渐渐重了起来——她受的伤一点也不轻,“我相信赫,你去吧——那十三只蛊虫,就在附近。”

赫与她对望一眼,终是点头。慢慢提起全身内力,向前跨出一步。

此际天色全黑,远远地能看到不少人家的灯火,夜风吹起时,依稀可听到人语欢笑声,以及,凉风中经久不散的血的气息。

就在此时,那些蛊尸,有了动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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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三具蛊尸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剑,眼睛里冒着绿幽幽的场三人,夙清全身发寒,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然而,握着兵器的手却从没有过的稳当。www.65txt.com她没有回头看背后之人,想来那个人的眼神依旧淡定如初吧,这样的眼神原来总觉薄情冷了些,此时却觉得,为了那双眼睛能永远地那样注视这个世界,她今晚把命留在这里又有何不可!

这样想着,先前那种凄厉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文敛在同一时间喝道:“赫,就是现在!”

赫的身形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四周的半空扑去,夙清猛然一震,这是比刚才更锐利响亮的声音,小姐她——

然而此时容不得她多做考虑,那些蛊尸挥舞着剑已经来到了面前——这速度并未比生前降低多少!

夙清再无迟疑,举剑冲了上去,能为小姐多挡一刻是一刻。只是……夙清脸色惨白,费力地双手握剑才能抵住蛊尸的一击,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不出三个回合她便会死在蛊尸剑下!

蓦然一声暴喝,夙清双眼充血,不顾左边刺来的一剑,一心要将离文敛最近的蛊尸斩于剑下。她此时的力量已达到生平巅峰,武功突破瓶颈,一剑犹如黄河奔腾之势,万夫莫敌,她知眼前蛊尸杀之不死,唯一能阻其一阻的方法就是——枭首斩尸!

她拼着背后再受一剑将那具蛊尸的的头颅削下,然而欢喜之情还未显露,那无头蛊尸只是顿了顿,挥着剑照样前行。

“蛊虫不死,蛊尸不灭——断其四肢!”在她发怔绝望之际,一道极微弱但依旧清晰淡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夙清想也不想,挥剑而出,再次斩落一具蛊尸的双臂,与此同时,身上再添一道伤口。

文敛双手紧紧揪住胸口,脸色惨白若死,蛊虫的驭尸声令有着极强的力量,如魔音穿脑,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她两次遭遇重创,五脏早已受损,若非凭着顽强地意志,此刻已经昏厥倒地—不过,相比于她,夙清却是命在旦夕!那样不要命的打法,只会加速死亡。

冷汗一滴滴自额上滚落,视线渐次模糊,身体不支倒地,蛊虫的声音似乎少了许多,赫他,果然很快呢。只是夙清好像也浑身鲜血淋淋,摇摇欲坠。她用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却只看得到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赫还没有出现,说明蛊虫还没有全部消灭,那么,她要死了吗?她看到一个人影朝她靠近,不是夙清,那就是蛊尸——终于有一具蛊尸突破了夙清的防守来到了她面前。

耳边听到夙清仓皇失措地惊呼。那样着急。那样绝望。怎么。这个才见过自己两次地女子就已经对自己产生如此深刻地感情了吗?文敛觉得自己似乎是笑了下。如此轻易将感情付出。这些人还真是天真啊。

世界变得异常安详宁静。如果不是剑气扑面带来地寒意。她真觉得这一刻地感觉是从未有过地安定美好。而在这一片静谧中。她脑中空空什么也没想。没想文家。没想下落不明地爷爷以及此时不知在何处地赫。与拼命向她爬过来地夙清。

她悠悠地抬着头看天。即使她此刻已不大看地清楚。她还是想望尽那无穷地夜空。似乎要看到这夜地尽头。是否还是一样如眼前般。是这样地寂寞如雪。

我就要死了么?来这红尘历世十三个春秋就又要再一次死去了么?上一世也不过二十七年。历经人间大事大悲。而这短短地一十三年。却又是为哪般?

她这样无喜无悲地淡然望天时。那夺命一剑却等了半天也没劈在身上。这让已经完全接受自己死去或即将死去地文敛。不得不撤回望天地视线。将之放在眼前地蛊尸上。蛊虫地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没了。赫已经将它们全杀了吧?

蛊虫声消失。文敛五脏六腑地压力顿时也减轻许多。视线也一点点清晰起来。眨了几次眼。终于看清面前僵立着地蛊尸正以一个极其诡异地姿势站立着。头与手全部垂着。就像是浑身地骨头在刹那碎成粉末——可若骨头碎了怎会还站着?

这样的念头才刚冒出,眼前地蛊尸便如一摊烂泥般委顿于地,然后,她便看到了,最亮的星辰。

那人衣白如雪,容颜清绝,她却只看到那双比天边地星辰更亮、更孤绝也更寂寥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弯下身,淡雅如莲,清冷如风的声音,带着点极浅的温柔,在她耳边响起,“你可还好?”

文敛双眼微眯,认出是在浩明城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一手撑地挣扎着起身,却痛得眉头深皱,险险再次扑到在地——如果不是旁边有一双

扶住她的话。

文敛微微挣开,道声谢,眼睛四下搜寻,看到另外一人在给夙清作简单伤口处理,夙清脸色苍白,明显失血过多,还好没有性命之危。再搜寻一遍,还是没看到赫的身影,蓦然一惊,忍不住呼道:“赫呢?”

这一呼又牵动伤势,嘴一张那口压抑许久的血终于吐了出来,上善珑伸出手想扶她却是顿了顿,改成向后方一指,“他在那里,你不要担心,他只是内力耗损过巨正在调息。”

文敛顺着所指看去,果见赫盘膝而坐,听到她的声音睁眼看来,微微点头示意他无事。文敛至此才舒口气,抬手擦去嘴边血迹,目光慢慢对上这突然出现,从天而降的少年公子。

“相救之恩,文敛在此拜谢。”强忍着胸口疼痛,文敛对着上善珑微微一福,再抬起头来时,眼里一片如水沉静,语气冷淡不带一丝感情,“两次相遇我想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上次那人认得,那么这些是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

上善珑平静地看着她,眼里有淡淡的无奈与疑惑,文敛对他有敌意,他已经感觉到了,却不知原因。不过眼前女孩脸色苍白的原因他却是知道的,不由轻叹道:“你伤势不轻,还是先治伤吧。”

文敛捂着胸口,闻言一声冷笑,“治好了又如何,难保下次不伤,或许连性命也不保。”

“你难道以为,这些人与我有关?”上善珑认真问她。

文敛还是冷着一张脸,“是不是有关我不知道,但你总识得他们身份。”

二人说着,那边赵子义与夙清走了过来,夙清伤势看起来可怖,但因皆未伤到要害,真论起来或许还不若文敛伤重。夙清走近,觉察到两人间的怪异气氛,再往文敛看去,吃了一惊,那样冷漠着表情的人是她所知道的小姐吗?文敛对上善珑的敌意,就是两个外人也感觉到了。赵子义自然为自家主子不平,也用充满戒备敌意的眼神向文敛看去。

夙清不明究里,却不能想像那清雅如神的少年会做什么鬼蜮之事,又见文敛面色苍白若纸,上前几步扶住她,小心提醒道:“小姐,刚才就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

文敛将全身重量靠在她身上,眼睛依旧眨也不眨地盯着上善珑。

“暗月教,他们是暗月教的人。”上善珑叹气说道。对着那样一双眼睛,他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漠然置之,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不容他拒绝。

文敛眼神微凝,没有说话,果然是那些人么?赵子义以为她不信,心里对文敛更加恼怒几分,粗着嗓音冲她喊:“主子说是暗月教的人就一定是暗月教的人,主子救你一命,难道你还要怀不成。”说话时一挑脚边尸体面上黑巾,露出暗月教徒特有的标志——脸颊上的月形印迹。回头对文敛嚷道,“喏,现在可信了?也不知道你与暗月教有什么仇恨,居然让他们追到定州来杀人。”

“子义。”上善珑轻声喝止,微微皱起眉头,暗月教在癸丘的势力不比在青越,如果定州已经潜藏了他们的人,那他就要重新评估此行背后的意义。

文敛忽然浑身一震,眼神如剑光一般向赵子义扫去,让他这个魁梧大汉不觉收了声,马上觉得不对,想自己堂堂皇家高级明卫怎会被一个小女孩吓了去,睁大双眼便要瞪回来。文敛却已不再看他,招呼了赫一声便要走,甚至连身上的伤也忘了。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看着上善珑,抿了抿嘴——那唇苍白几乎不见血色,“你是谁?”

“复姓上善,名为珑。”

他淡然一语出,不仅让赵子义愕然地瞪大眼睛,让夙清浑身一震,也让文敛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光。

王爷怎会轻易报出真名?赵子义不解,王爷行走江湖时从未向人透露过真实姓名,今夜怎会一问就说?

夙清没想到自己会见到传说中的青越之神,一时也不知是惊是喜。

而文敛,深深看他一眼后,转身急步而去。

因为有内伤,她走得并不好看,可是,却很稳。双手紧握成拳,胸口的伤痛全然不占她此刻的心神。

原来是上善皇族,居然是上善皇族!——终于,避无可避,一切要按照预言所说的轨道运行了么?

那背影在黑夜里如此伶仃无依,却又偏偏透着无以言喻的坚韧强硬,无言地诉说着,永不妥协的执念——只是看在眼里,总觉有些悲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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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另有异变起彷徨

善珑望着文敛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微微叹口气,咐赵子义道:“子义,叫人将此处收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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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义瞧了眼满地尸首,眉头深深皱起,“主子,这里怎么会有暗月教的人?他们又怎么会要杀文家小姐?”

上善珑抬头望天,“五年前皇兄肃清国内暗月势力,今时这弯黑色之月在青越边境出现—有些人,怕是耐不住了。”

“什么人耐不住啊,主子?”赵子义发出信号后,挠头不解地看向他。

“子义,你无须问,只睁眼看吧——天下即将大变,风云再起。”

“小姐,你伤得不轻,快回房去歇着吧。”看着文敛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夙清再一次担忧地劝说。

文敛站在房门前似乎一时力竭走不动,抚着门框喘息,夙清不明白,她此际脸色惨白不仅仅是因为伤重。

“夙清,你今夜受伤流血……回房休息去吧……”

“小姐我……”夙清此刻身上染了不少血,她体质好撑着没有倒下,但也已是强弩之末。

文敛摆摆手,却连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也显吃力,“你去吧,有赫在。”

夙清忧心地看着她。总觉小姐这样压抑伤痛实不应该。她一方面焦虑无力劝服。另一方面又隐隐觉得小姐压抑着地不止是伤势。

“夙清告退。”不忍文敛在她身上耽搁疗伤地时间。终是屈服。临行前对赫微一点头。

“赫……”文敛抚着门框喘息。那一扇门此时重若千钧。让她一时怎样都无法推开。

赫担忧地看她一眼。转而视线牢牢锁住房门。垂在腰间地手不自禁地握紧了。“她在。”

文敛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按在门上地手终于微一用力。房门应声而开。

—房里安详宁静。寂然无声。一灯如豆之暗淡昏黄。那床上熟睡着地人儿没有受到丝毫惊扰。远远地看去。视线落在那一张天真无邪地睡颜上。

文敛慢慢一步一步走到床前,伸出手抚向妩妩娇憨的面容,却悬在半空始终不敢落下,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她只是睡着。”赫忽然出声,但声音里明显有一丝轻微地不确定。

“妩妩,醒来了,我跟赫回来了。”手掠过妩妩的鬓发,文敛眼神专注,声音极其温柔。

然而床上的女子依旧甜美地睡着,梦里似乎见到了极高兴的事,嘴角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文敛的手在妩妩的脸侧慢慢紧握成拳,微微颤抖,而本来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此时却显出异样的红晕。

“妩妩,不要睡了,你睡了很久,会半夜睡不着地。”文敛的声音极轻,仔细听,会听出是极力在维持着地稳定。“赫,妩妩睡久了不好,你来叫醒她,你是哥哥,妩妩总有些怕你的。



“她在睡觉。”赫木头一样站在文敛身后,注视着床上之人,声音木然无有起伏。

“我自然知她是在睡觉!从我们出门到现在将近一个时辰,妩妩只是小睡一会儿,这时该醒了!”文敛突然有些激动,回过头瞪着他,“……妩妩警觉性高,我们进来了这么久,为何她还不醒来?平日我只要到房门她就已经迎出来……现在,我坐在她身边这么久,她为什么还在睡觉?……妩妩她,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她……为什么还不醒来?”

文敛脸上的潮红越来越甚,那是病痛发热的前兆。她一点一点直起身,眼睛依旧落在妩妩身上,却深幽的不见底,“我不该丢下她,她武功虽好,心智却弱,正面攻击无人能伤她,可是……”文敛地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胸口越来越痛,她却似不再有知觉,“今夜既然有人要动手除去我,连赫你也难以对付,妩妩一个人,又怎能、怎能……”

赫突然出手连点文敛身上几处大穴,右掌抵在文敛背心,将一股内力缓缓输了过去。片刻后,文敛呼吸恢复正常,自己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坐下似乎再无力动弹半分,闭着眼,轻声说道:“赫,你看看吧。”

赫二话不说,一手抚起妩妩,将内力一丝丝输入她体内探查,随着时间流逝,他地眉头越皱越深。过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赫收功,默然看了妩妩一会儿,这才将视线转向自坐下后就一动不动的人。

“查不出,脉像正常。”

文敛慢慢地睁开眼,里面有显而易见地疲惫,“你是说妩妩内功未受损,身体亦没有遭到伤害——只是像睡着而已?”

赫默然点头。

文敛再次闭了闭眼,除此外,手指都动不了半分,“赫,我记得你说过,你跟妩妩修习的内功,会在遭到外力侵害时进行自我保护——

有无此种迹像?”

赫露出深思的表情,想了想才道:“我看不出,这只有妩才能回答。很久之前,我误食毒草,极痛昏迷时只觉胸腹有一股暖流游起于四肢,醒来后妩在身边。虽不知确切时间,我也知自己那一睡有很久。

”赫温和的目光看向妩妩,“我探查不出异样,但妩或许跟我一样,是受到伤害后内力自动运行保护她,到毒素清除时便会醒来,现在,就像睡着一样。”

文敛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那终究无法让人放心。如此沉睡,怎知……哪天会醒?”慢慢坐直身体,力气似回到了身上,文敛地语气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暗月教的手段,今日我们已经得见,蛊尸之法尚敢为,还有何种手段是使不出来地,我不能拿妩妩冒险。——赫,你去找夙渊来。”

赫看着她,“敛,你的伤?”

文敛揉了揉眉心,对他略笑了笑,“好很多了,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妩妩。”

赫微一点头,不再说什么,返身走出了房间。

在房门关上地刹那,那一抹残留嘴边的笑容倏忽不见,眼里心里,只余无穷地苍凉。

妩妩出事,在她意料之外,但,不是不可预防。自踏出家门,她已知前路难料,凶险未知,即便如此,却没有多费一份心思在这上面,只是一心一意地找寻失踪爷爷。像是找到了,就可以再回来临江,再回来文府以前的生活去,一家人,安安乐乐,平平静静幸福地生活下去。虽然爷爷跟她说过很多,虽然有那种预言,但她想,古今从来怀壁有罪,爷爷所说的风险,皆系于那背后庞大的财产。在她看来,四百年都已过去,文家实无必要再守着那份先人的遗泽——或说是遗祸——再战战战兢兢地受罪下去,既然那些东西始终见不得光,始终招人之忌,那莫如放手,让文家从此只是临江城一户普通商家,天下如何变化,不与他们相干。

不错,她一直瞒着爷爷打着一个主意,当她接手了一切后,在她保证了家人的安全后,那么,什么人想要,就交给谁吧。别人忌惮或觊~的,只是财富本身,何曾在意真正的主人。可是她却忘记了,人心又有多猜疑,多小器,如何会相信有人会将泼天的财富轻易相让,即便是,那接手之人又怎会容许前主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这到手的权势财宝是受人馈赠而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她的想法单纯,何其一厢情愿!经历前世种种,还是没有完全明白,这人世间,哪里可以置身事外,又哪里是自己说想退出就能退出!无论愿与不愿,已被卷入旋涡,想要不湿鞋,痴人说梦而已。

目光投注在睡颜安详的妩妩脸上,心里泛起丝丝苦涩与再也压制不住,也想再压制的怒火。她并不是个聪明人,前世胸无大志,今生也只想碌碌无为,她不争强好胜不想记恨,人情看淡,无有世人自添之烦恼。如果不是还有爷爷爹娘与哥哥能记挂,这一生,活着或死去对她来说都一样,或许有时也会感慨世人痴傻,叹红尘可笑,但如果下刻便是世界毁灭,她想她不会有任何遗憾。可是,总是事与愿违,总有些人要一心一意地要认她是好人,把她的漠然看做是超脱凡俗。而又总有些人,一次次挑战她的底限,或许是他们不曾将她放在眼里过,那些人手眼通天,所求者大,以天下为棋盘,以天下人为棋子,任意摆弄。在漠视他人生死上,她或许与之同,但——她从不随意摆布别人的命运,不会将一个人的命运任意打乱安排,不会将人当做棋子一样,摆在想摆的位置,然后有一天,弃子。

她不干涉他人生死,所以也不希望有人摆弄她的命运。如果真的无法妥协,如果步步退让再换不来安宁,如果放手的代价是身边的人一个个受伤害乃至死去,她是不是——又到了退无可退,别无选择的境地?

她厌恶选择,也厌恶选择之后的结果,总要等到无路可走,才不得不拔剑而起,挺身而斗。她从不超脱,一直以来淡定悠然的态度,只是因为不曾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可是现在,看着沉睡不醒的妩妩,文敛的眼神越来越幽深,越来越冰冷。

爷爷只是失踪,看不到人不知有无受到伤害,可眼前,已是不知生死躺下,她还能淡定,还能安然!她从来不是神,更何况,她还曾经颠狂。

文敛深吸一口气站起,房门在此时应声而开,与门口之人四目相对,文敛微微沉下脸。

那门口站立之人,她眼下并不想见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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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扑火飞蛾可自愿

我在路上遇到,他说可以帮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赫这一句话,让文敛微微缓和了表情,看了上善珑片刻,终是点头退到了一边。

上善珑看着她点了点头,走到床边,脸上神情有些寂寥索然,配上那样一副绝世容颜,在这寂寂夜里,凭空增添了几许不真实。

文敛侧过脸去,眼里明明灭灭,在烛火摇曳下,显出几分幽邃——那张脸看久了,她起不了丝毫敌意。

“不是中毒,这是蛊术。”上善珑放下把脉的手,看向一边的文敛轻声道。

文敛眉一皱,“又是暗月教的蛊术,他们就如此肆无忌惮?”

“不是暗月教。”上善珑声音平静,掏出银针在妩妩身上扎下。文敛看得连连皱眉,终是坐着未动,只看着他问:“南般之蛊,除暗月教外还有何人可控?”

“南般人控蛊之术不外传,但也并不表示就无人能会。

”他一边为妩妩施针,一边淡声回答。

文敛紧抿嘴唇,定定地看着他不言语,眼神微冷。上善珑若有所觉,转过头来看她,望定了便不转眼,忽而浅浅一叹,语转无奈,“你认为是我?”

文敛望他片刻,终是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你或许会蛊术,但不至于出手害人。”

上善珑无法理解心里刹那地释然是怎么回事。只继续施针道:“此种蛊我原来只是听说。不曾得见。被种了这种蛊。会立时陷入昏睡。半个月内若无释解之法。时辰一到。蛊虫在体内觉醒——吞食内脏。那时就回天无力了。”

文敛从微微震动到后来面色苍白。想要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手有些拿不稳杯子。赫在旁边给她倒了杯茶。脸色虽无多大变化。眼里却开始弥漫了愁情。

喝了半杯茶。紧握着杯子。文敛涩声问道:“你方才说这不是暗月教所为。那么。施蛊之人到底是谁?”

上善珑手一顿。眼帘微微垂下。“你听过问道者吧?”

文敛一惊站起。“你说什么?!”

“问道者。下蛊之人便是他们。”

文敛怔住,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们?爷爷和他们……”她怔然不语,被这消息震慑了心神,只觉难以接受,却没有去怀疑上善珑话语中的真实。

难以相信,是因为爷爷与问道者从来是一路人,道即相同,自当合谋,又怎会暗下杀手。文家与其有四百年的渊源,文家先人省三公与道尊万千流更是死生之交,今日之局,更可说是问道者造成,如此,他们又怎会与文家反目成仇?更别说李羡白曾是自家哥哥的老师。

文敛慢慢坐下,震惊神色过后脸上只余一片木然——到底,她要与多少人为敌?到底,这人世还有何人可信?

怔怔然想着,忽被人执起一手,转头看去,却见上善珑不知何时已为妩妩施完针,正抓着她的手给她把脉。

“你内伤不轻,虽然有人给你运功治疗过,还是辅佐药物休养几日才好。”上善珑对着赫微一点头,拿出一个白瓷小瓶交与文敛手中,“这瓶药一日一次,莫要忘了服用。”

文敛愣愣地接过,愣愣地看着他,上善珑与她对望,眼底一片平静,“我也只是猜测,几百年下来,问道者已经发生分化,早已不是当初地道尊信徒——我方才施针将蛊虫苏醒时间压制一个月后,不过,”一直表现淡然的人忽然微微皱起了眉,文敛心下一惊,略微紧张地看向他。

“你不必担心,我是要说她体内不知何故有一股力量护住了心脉,这样她在昏睡期间也能保无事,只要在一个月内找到下蛊之人,解除蛊术即可。”

文敛松口气,那就是赫所说地内力自行运转救主了,只是——文敛深深看他一眼,赫

出来,这个人居然能觉察。青越之神么?果然非同

既然妩妩暂时不能醒来,当务之急——

“我是谁,想来你很清楚。”文敛定定看着他,缓缓开口。

“……是。”上善珑一撩袍袖退开两步,闻言动作微顿,默然片刻淡淡点头应了一声。

“那么我来这里的目的,你也知道?”这是肯定多于问的口吻。

“是,我知道,但不是很清楚。”上善珑低头看着她,眼神不知为何让人看了觉得有些心伤。

文敛微微侧过头,转而望向床上的妩妩,“我来找爷爷,如此而已。难道你认为我还有其他目地?——即便是有,那也不是我的初衷,这点,我想你能明白。”

上善珑垂下头,不去看她,“……我或许能明白。”

“可我不明白你来此做什么!”文敛蓦然眼神锐利地向他扫来,语气不由激烈了几分,“你为何而来,为何人而来——这些本不关我事,只要,一切本与我无关。可是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你此行目的,到底——是不是与文家有关!”

不知是为文敛语气所慑,还是为她话中含意而惊,上善珑略显惊讶地看向她,好半晌才怔怔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文敛忍不住冷哼一声,“定州与京城虽相距万里,但爷爷在此出现,我不信无人知晓。爷爷什么样地身份,最想瞒的人或许才是最清楚的那一个。我原是不明白,一个人正当赫日当中时,为何甘愿偏居一隅,十年不出——在定州看到你时,才有些明白,或许,不是自己不愿出行,而是有什么不得不让他留在家里不可轻动的理由。有什么样地理由,可以使得一个正经商人十年闭门不敢出?文氏后人,道尊传人,那些陈年旧事我实无兴趣,可是为什么就有人念念不忘!”

文敛最后一声喝问,终于让上善珑微微变了脸色,他定定看着她,眼里神情复杂难辨。而文敛眼中隐有怒火,瞪着他却不知喝问为谁。

上善珑再后退一步,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不知道。”文敛微震,见他慢慢地转过了身,微仰着头,双手垂在身边两侧,“你说的那些,我不清楚,我这次来,其实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文家的事,曾经听说过,可我并不是为此而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四百年前的事——其实与我,并不相干。



“是么?”文敛的声音也低了下去,“那又如何,你毕竟是——”语声顿住,她居然一时无法说下去。

上善珑低不闻地轻叹一声,负手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停下,“我会在定州多留几日,有事——你便来找我吧。”

“我问你一事。”文敛蓦然站起身,盯着前方之人地背影脱口而出。

“……你说。”上善珑并不回头。

文敛眼也不眨地看着前方,缓缓开口,“我问你,如果当有一日,有人被认为危害到整个国家,你当如何?”

房里一时静默无声,只有烛火燃烧地噼啪声音,蛾子围着火光旋转片刻,自认找到了光明的源头,飞扑而上。

极轻微地焦味在房里弥漫开来,上善珑淡然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有些索然,“是否有危社稷,从来——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

说完这一句,再无停顿地跨出了房门。

文敛细思那一句话,默然无语,静静向门外看去,那里早已不见方才之人。

为什么,刚刚那句话,她听出了心伤地味道,那样——比血还浓的悲哀。时时清雅如莲超脱若神地人,似乎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沧桑悲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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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公子面前探虚实

认为有危国家社稷?

他抬头望着那轮皎洁之月,慨然一叹,居然有人可以如此敏感,如此准确——如此看透。(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首发所谓忠义自有后人评说,可是当时已盖棺定论——有人,可以盖棺定论。古往今来,那么多的忠孝叛逆,又有几人是真,几人是假?

他虽身为皇族,却比别人更深地认识到那句话:历史从来是当权者说了算。几百年前是这样,几百年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走在深夜寂无人声的街头,上善珑心绪起伏有些难以自控。他感情向来淡薄,不因物喜物悲,今夜却有如许感慨,是因为与文敛的交谈中,有什么地方触动了他深埋心底的记忆?

走前几步,上善珑忽然停下,负手而立,眉眼不动低声道:“出来吧。”

黑暗里转出一个黑色人影,对着上善珑远远地拜了下去,“公子,按您的吩咐已将目标锁定,对方一切举动皆在掌握中。”

上善珑点点头,淡然道:“你们辛苦了。”

那人惶恐地伏跪下去,“公子言重,能为公子办事是我等几世修来之福。

只是——”

“你但说无妨。”

“是。我等在查探之时发现有另外一批人地存在。我们不知其身份。公子。要不要——”那人抬起头来做出一个手劈之势。

上善珑默然片刻。举头望向天上明月。眼里映着月光浮起一丝极淡地笑意。回过头来看向那跪着之人。“你们自去做事——那些人。不必理会。”

“是。”再一叩首。黑影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上善珑悠然回望来处。淡然一笑。转身走进无边月色里。

“主子你去哪里了?有什么事让属下去办就好。何用劳动主子万金之躯。若有个闪失。岂不是要陛下治罪我等。”赵子义看了眼窗外泛白地天色。不免对迈进房来地上善珑有些抱怨。

“子义你多虑了。”上善珑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外套。赵子义赶紧上前接手服侍。口里犹自喋喋不休道:“主子喜欢独自一人到处跑地习惯。一定要改了才好。属下虽然没有主子本事大。但也不是不能为主子分忧。我赵子义可不是镜那家伙。丢下主子自己不声不响地跑——”忽然顿住。小心地看向上善珑。

上善珑就着屋里的温水洗了把脸,听到赵子义说到这里,微微皱眉想了想,道:“镜离去有半年了,还没有他的消息吗?”

赵子义瞪大眼睛,“主子你还管他做什么?像他这样随便扔下自己主子的人,真该发下海捕文书,将之擒拿,关进大牢——如果我知道他的下落,早告诉陛下,还用等到今天!”

“这样说来还是没有消息么?”上善珑沉吟自语,完全不管赵子义的脸色有多难看。

“我睡一会儿,子义你到外面守着,无论什么人来一律挡住。”上善珑自掀了被子躺下,解开的黑发如绸缎般顺着脸颊滑落,撒在银白的被褥之上。话音未落已自闭上了眼睛——如果说醒着时的上善珑是令人无法靠近地神子,那么拥被而眠的他就有着谁也无法抗拒的致命吸引:女人会将所有的母爱投注他身,少女会奉上最纯洁地爱情,而男子,则愿为他献上一切最美好的事物以至生命。

赵子义忙转过身去,低头道:“是。”

再迅速而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出门外,尽责地暂时充当守门神。

听着还未平复下来地“碰碰”心跳声,赵子义再一次感叹幸好不用住客栈,不用担心人多嘈杂会有人突然闯进看到王爷睡觉的样子——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他还是不能习惯,还是无法心平气和地看着王爷入睡。还是醒着时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的王爷让他更好接受一点,此时的王爷——赵子义浑身一颤,想到一个大不敬的词,却是打死他也不敢,更不愿说出口。

上善珑这一觉睡了有一个半时辰,才刚净完脸,一口茶还没喝下,赵子义在门外恭声请示道:“主子,伊浩月、段中正、明全三人已在外恭候多时,主子现在要见他们吗?”

上善珑将茶喝了,轻轻放下茶杯,道:“把他们叫到大厅候着吧。”

“是。”赵子义领命而去。

上善珑静坐片刻,起身出了房门。

径直来到大厅,里面的三人全都恭敬站着,厅上虽有辅着兽皮地椅子,却是谁也没坐。听到声音的三人一齐抬头,又迅速低下头去,异常恭敬地喊道:“公子。”

上善珑默默扫了三人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自在厅前椅上坐下,问道:“只你们三人?”

堂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没站出来回答,脸上神情都有些忐忑。上善珑一招手,赵子义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上善珑对他一点头,赵子义将书册递给其中一人,退开后站在上善珑身边。

年纪较轻,一身儒衣如白面书生地伊浩月,手指连翻,越翻越快,脸色也愈来愈沉。他旁边两人见了,已经猜到册子上写的是什么,肚大如球地明全额上开始冒冷汗,却不敢伸手擦试。

伊浩月翻看完毕,将册子递与段中正,神情平静下来,朝堂上深深一拜,肃容道:“公子明鉴万里,我等自知有错,因此特来请公子责罚。”

“是、是……~某一时糊涂,请公子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公子所托。”~明全一开口,肚皮抖动,连脸上地肥肉也跟着颤动。

段中正此时也已看完,“啪”的一声合上册子,抬头看向那座上之人,朗声道:“区区一本帐册,公子难道就以此为凭,认定我等有罪?公子三年不曾踏足定州,岂可因如此一样儿戏之物问罪我等,若真如此,岂不有负公子三年来地明察秋毫之美誉?”

“大胆段中正!主子面前岂容你砌词狡辩。帐册明细记录,证据确凿,尔等是来请罪,还是要胡编乱造以逃罪责?!”

段中正看向义正辞严地赵子义,冷冷一笑,“赵护卫,虽说我等对公子敬若神明,但若是无稽之谈,又如何令下面之人心服!”

赵子义瞪大眼睛,为之气结,可惜他不是能言善辩之辈,与人口舌之争向来有输无赢。~明全脸上汗水更甚,也不知是因天气热之故还是另有他因。伊浩月淡淡撇了段中正一眼,口中不咸不淡地说道:“段老板好大火气,公子行事如何你我再清楚不过,若非查明属实又怎会将账册拿于我等传阅。段老板的那点事,伊某也略有耳闻,我劝你还是莫要争辩了罢。”

段中正闻言脸色更为阴沉,他本长得脸颊深陷鼻如鹰钩,此时表情更添几许寒意,绝对有夜止儿哭的功效。“伊浩月你有什么可倚仗的!别以为在公子面前奉承两句就能借势压我。官府论罪尚讲求证据,段某人据理力争又有何不对!”

伊浩月不答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段中正只觉心头一股无名火起,袖子一振,便要大声斥喝。上善珑终于发话,淡淡道了一声:“够了。”

语声轻如鸿毛,却让底下三人齐齐收敛噤声,即便是最抗拒的段中正也敢再开言。

上善珑端坐于上,表情淡然,方才的争论好像半点也沾不上他,他向三人略扫视一眼,目光停在段中正手拿的账册之上,“我让你们看账簿并不是要寻过问罪。”三人齐齐一惊,此时却没有谁再开口,“三年来你们做得如何,我心中有数。当初我已说过,开市通商,如何运营我不插手,你们会用什么手段我亦不干涉。只要不超过底限,你们再闹也不与我相关。我今日之所以拿账簿与你们看,只是想提醒一句——若再跨前一步,便已过界,到时我不会再有如此闲情。”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跪了下去,段中正苦笑道:“我早说这样对公子无用,公子何等样人,又岂会将此种把戏放在眼里。”

赵子义张大嘴,此时就算有人塞个鸡蛋到他嘴里,估计他也觉察不到了。

伊浩月神情异常严肃,对上上善珑的眼睛,沉声道:“我等无理冒犯,请公子不要见怪。”

~明全终于伸手抹了把脸上汗水,虽然有些是因方才紧张所致,不过绝大部分还是跟他体胖天热分不开,挤出了点笑容,本来就很小的眼睛便完全淹没在一堆白花花的肉中了,“公子,这都是伊书生地主意,说什么公子三年不在定州现身,这个时候来如果是要查事算帐,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就我们三人先来探探虚实,若公子真有心问责,到时大家——嘿嘿——”明全说到这里只是嘿笑不断却不再说下去。

“我若问责,你们便反,是也不是?”上善珑微微倾身向前,定定看着眼前三人,语气却半丝变化也无。

伊浩月略显尴尬地笑笑,“公子莫怪,我们毕竟在定州经营多年,有些手段就算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公子当年不曾交待半句便离去,我们也是以为公子瞧不上这等投机的事儿。刚开始时大家还记得公子的话,可是接下来公子一直杳无音讯,许多人便熬不住,渐渐放开手脚无所顾忌起来。直到今日惊闻公子现身定州,这才慌了手脚。”

“别人慌了手脚,你也是吗?”

伊浩月笑容微滞,只觉那淡淡一眼望过来比大山压顶还要让人喘不过气。眼前少年虽然年幼,可是谁也不敢小看,不仅不敢小看,闻听他地到来,定州稍有头面的人无不闻风而动,惊喜者有之,惊惶之人亦有之。只怕他一人地到来,将使整个定州城的局势发生变化。

因为他是公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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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王戒归来文财神

善珑缓缓站起身,走到伊浩月面前,再一次问道:解我何意,你伊书生也不明?”

“公子说什么,浩月实在是不明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伊浩月微垂着头,声音干涩地道。

“伊浩月,你是不信自己的智商,还是不信我的?”

“我、我——”

上善珑突然叹息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伊浩月双手微颤,头半天不抬起来,这让在场的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故。

上善珑负手而立,声音里也没有什么责备,依旧淡然若水——然而就是这样千年不变的淡然,让伊浩月的心阵阵抽紧。

“商人逐利,你们投机取巧,我从来不怪。即使时有非常手段,也是商场规则使然,你们各有原则,各有理由,这些我都可以不管。可是,有些事是不得不做,而有些事却是绝不能做。”上善珑慢慢转过身,定定看着伊浩月,“你做走私,这是与他国通商,虽然是钻国家律法漏洞,念及无伤国体民生,我不怪你。然则你不该为人利用,陷他人于死生之地。”

伊浩月陡然抬头面色苍白,“公子,既然我做的事你如此清楚,那就该知道我伊浩月行事虽不称光明正大,但至少没有做过什么糊涂事,公子说的陷人于死生之,我不服。”

上善珑轻叹口气摇头道:“这其实也不怪你,说到底你终是为人利用而已。你曾经听人安排,将虞摇引离客栈,是也不是?”

伊浩月看着他,怔然不语。

“或许你以为只是单纯地利益交换。对方许你好处;又或者。你明了其中之意。只是假装不知。顺水推舟?”

伊浩月坐倒在地上。眼里失去活力。只呆呆地注视着那侃侃而谈地少年。上善珑再一摇头。表情多了几分痛心疾首。“你与匡衡争斗几年。输多赢少。听闻其主到来。从人只言片语中推想出他们地计谋。东家失踪。其治下所属便会惊惶失措。你便可借此机会趁虚而入。一了多年夙愿。如此罔顾他人生死。你还有何话可说?”

伊浩月呆愣半晌。忽然站起身来。脸上神情激愤。挥舞着双手大声道:“公子你也说商人逐利。这些年来我们被匡衡压得难以抬头。公子虽然组了同盟会。但他财势之大兼之心狠手辣。一个松散组织如何能压得住他!匡衡此人嚣张跋扈。任意妄为。我们受他多年欺压。如今略施薄惩又有何不对!那人既是他地东家。想来也是一丘之貉。没有东家授意。他如何能在定州城里横行霸道!既然如此。我稍为助力也算是清除一害。公子你又何必纠缠于此!”

熟悉他性情地段、两人看着他目瞪口呆。相处十年有余。今日才知伊书生也有这样情绪失控激动地一面。

“如果下手之人正是匡衡呢?”

伊浩月整个人僵住。“你说什么?”

上善珑淡然地看着他,神情无悲无喜,“我知你是因自家表妹之事,从而对匡衡恨之入骨,数年来相抗,不全是他肆意扩张之故。你以私心报公仇,也算情有可原,只是这回,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你帮错了人,也害错了人。”

这一刻伊浩月脸色苍白若死,瞪大了双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伊浩月,你可明白当初我为何要将此处事情全交由你来打点?”上善珑挥挥手,让段~二人起身,眼睛直看着伊浩月,“你心思慎密,为人端敏多智,行事虽略有偏颇,总还顾全大局。如今为私心蒙蔽,已经铸下大错,而你,却还全然不知。”

~明全小心地站在一边,迷迷糊糊听了这么久,忍不住说道:“公子是说伊书生中了姓匡的圈套,被他利用了一小点?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没有公子说的那么严重吧?掳人的终究是别人,伊书生只是在不知情时帮了一个小忙,真要追究,也是一个无心之失吧。”

“子说的对,公子若要重责,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些?”段中正瞄了眼上善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插话道。

听到“胖子”二字,明全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若非公子在场,一定是要开骂地。

上善珑怜悯地看了伊浩月一眼,走到榻边坐下,有些疲累地以手撑额,“事情若有你们说的那样简单,我何至于此。你们可知那失踪的人是谁?”

段~二人对看一眼,一起摇头,伊浩月也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他。

上善珑放下手,凝神门外,“文氏后人,文解明。”

“姓文的?那又怎么样。青越姓文地多了去了,少一个也不算少嘛。”~明全挥一挥手笑道,松一口气,满脸不在乎。

伊浩月全身一震,段中正皱眉苦思,忽而一脸震惊地看向他,“文氏后人,公子难道是说——”

上善珑轻轻一点头。

段中正神情大变,比当初听闻公子到来时还要心情激荡。~明全看他脸色,笑容僵硬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们、说的那个文,不会是—就是那个文吧?”

“天下姓文地虽多,却独有一家超然众人之上。”上善珑微一叹息,语气已显沉重,脑中闪过一个人的面容,让他有刹那失神。

“公子是指四百多年前,其先人与千流大人结为莫逆的文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伊浩月的脸色一点一点恢复正常——又或者,是万事皆休的平静。向着上善珑深深拜了下去,“既然我得罪地是暗夜里的财神,一切后果伊某自行承担。”

~明全还

回过神来,颤巍巍指着伊浩月,“你与人图谋地,|个文家?号称开国以来,最为、神秘富有,财通鬼神地、文家?”猛一跺脚,脸色刹那转为惨白,嘴里不迭声叫着,“这下惨了,这个文家虽然普通世人不知道,但像我们这样世代经商地谁不曾听过一星半点文家的事?‘王戒归来,财定乾坤’!这句话传了不止百年,你怎么就与这样地人对上了。你、你可害死我们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若他们追究起来,我伊浩月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他人!”伊浩月眼神冷冽,嘿然冷笑一声,“想不到匡衡与我做对这么多年,竟然是文家的人,我多次败于他手,倒也不冤。”

看着他们一个个对文家反应如此之大,上善珑不吭声,赵子义却眉头深皱起来。以他对主子的了解,绝不可能拿属下人的性命去做交待,文氏后人的事这些年来他耳闻的也多了,似乎还不止他们现在所想的简单。

不过听人提到“王戒”,赵子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瞅眼向上善珑看去,只见向来超然物外地王爷,此时却面有愁绪。忽然想到一事,主子化身公子时,似乎总比做王爷时更像个人些——呃,不对,是更情绪化些。若是王爷遇到这些事,可能眼皮也不多抬一下,任由下面的人闹腾,顶多用一副极淡然而公事化的口吻提点两句,哪会像现在这样连自个儿也陷身其中。

赵子义托着下巴兀自沉思,连上善珑叫他两声也没听到。

“子义。”上善珑微微提高音量,略带不解地看向他。

“啊。”赵子义忙放下手应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替我送他们出去。”

“——哦,是。”赵子义愣了愣,难道在他刚才发呆的时间里,主子已经将事情全交待好了吗?唉呀,在主子身边伺候时怎可走神胡思乱想。在肚子里教训自己几句,听从吩咐将那三人请送出去。

瞧他们神情似都平复许多,倒是那伊浩月犹自愁眉深锁,一副苦大愁深地样,走也走得慢,落在其他人之后。走到大门,前脚已经跨出,忽然顿住收脚回身,差点让赵子义撞个正着。

伊浩月叫住起座离去的上善珑,语气里有浓浓不解,“公子,如果那人如公子所说,我们真地可以什么都不做?”

已经走到前头的两人闻言亦停下脚步,转头一齐往上善珑望去。

上善珑顿了顿,轻叹一声说道:“我并不怕你们得罪什么人,怕只怕陷入局中,将来难以脱身。所以现在,能少沾染就不要沾染吧。”

话一说完,转入内堂而去。

赵子义将三人送到外面,拱了拱手便要回转,段中正忙拉住他拖到墙角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赵护卫,方才段某无礼还请见谅。”

“没什么,段老板不用放在心上。

”赵子义知他如此必是有事,却也不动声色。

段中正摸出一红纸包递过去,“这点小小意思,请赵护卫收下,当是我等孝敬赵护卫的茶水钱。”

赵子义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嗯,似乎不轻,唉,主子啊,为何总是这样事事洞烛先机料事无有不准呢。脸上却是一本正经,不悦道:“段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护卫莫要误会。”段中正扯开笑脸,可惜他那张脸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出温柔和善的表情,不过对方既然不是美貌少女也就将就啦,“赵护卫跟随公子身侧,多有辛苦,我等知公子体恤下属,却也望能替公子多多分担。”

“段老板,有什么事你直说无妨,主子还等我去回话呢。”赵子义面不改色地将纸包揣进怀里。主子说的,拒绝别人的送礼,会让对方不敢说出想说地话。

段中正眼中得色一闪,很快又恢复到一副谦恭的样子,“是这样,赵护卫,公子形踪飘忽,自三年前一别后,我们这一干人等对公子是望眼欲穿,现下好不容易盼得公子到来,自是希望公子能多呆些时间。所以—”段中正小心打量赵子义地情,“不知公子这回会在定州留多少时间?”

“这个嘛,”赵子义仰头做思考状,一手配合地托住下巴,段中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另外两人也远远地看来。“我不知道。”

段中正的表情顿时如吃进一只苍蝇一样,赵子义装作没看见,两手一摊,甚是无辜地说道:“主子地心思岂是我做属下的能猜到,况且主子从未说起过去留地时间,所以嘛,段老板,不好意思,不是我不告诉你,确实是我不知道。”

“嘿嘿,哪里,哪里。”段中正干笑两声。

赵子义忽然表情一收,抱拳肃容道:“各位慢去,不送。”

然后施施然转身回了小院。

段中正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颇有些咬牙切齿。另外两人围过来,~明全往里探了一眼,问道:“怎么样?”

伊浩月看他脸色后却是微微一笑,“算了,我看那赵护卫也不是简单角色,我们目前还是听公子的,按兵不动好了。”看段中正还是心不甘的样子,拍拍他的肩笑道,“公子没有怪责我们,这已经是一个好消息了,不是吗?”

段中正皱眉半晌,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回去吧,其他人还在等着了。”

伊浩月率先离去,段、两人对望一眼,也跟了上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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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癸丘宫里豫太子

子义回到内院,见上善珑负手立于花前树下,午+他雪白衣裳上,清泠泠令人觉得分外清冷——主子总是如此,再暧的阳光照在身上也觉不出暧意,不仅如此,连那笼着整个人的金灿灿夏日艳阳,似乎也降温冷了许多。www.65txt.com

花开得正艳,但人的心思显然不在上面,妄自倾情绽放绝艳一舞,到底是孤芳自赏无人一顾。

赵子义轻手轻脚走过去,低下头,声音也压得比平时低,像是稍微一大声就惊了眼前这如雪的人,“主子,他们已经走了。正如主子所说,段中正临走时塞给属下二百两银票,打听主子停留的时间。”

前面的人没有说话,他也不敢稍动,静静候着。直到那日常照在身上有微微痛感,才听得一声叹息随风而去,上善珑长发飞扬,衣带飘飘,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出尘之味。

“江湖多风波。原以为复杂莫过于朝局,却原来江湖也是一滩浊水,无论朝野都已盘根错节,再难解开。今时之局已布,未知将来还要牵扯多少人进去。”

赵子义半晌不敢出声,微微抬头看向上善珑的侧面,一不小心便瞬间被晃去了心神:莹莹如玉,光华流转,淡淡金光衬托,便有了神人之姿,凡人见之只有目眩。

上善珑背对着他面露怅然,视线微错,看到了那枝开得最艳的花,跨前两步将之折下,凝望着手中花枝低语:“花期有尽,当折须折,莫待花落,空折一枝。这一枝花,我若不折,不知又能开到几时——子义。”

赵子义一愣之下清醒过来,“是,主子。”

“传令下去,让宣、凌二人速速赶来定州。”

“是!——那个,主子打算收网了吗?”

“我布局多年。是到收网之时了。”上善珑翩然转身。飘然而去——脚下那一片白衫拂过处。露出一枝开得正艳地花。弃置于地。无人顾惜。

赵子义尾随于后。内心抑制不住涌现激荡之情。三年前主子是牛刀小试。现在却是要大刀阔斧地动真格了。

抬头看了眼天上炎阳。这一年地夏天。会很热啊。

玄启城。皇宫。

“还没有消息?”华服男子端坐于榻。漂亮地眼睛微微眯起。神情并不多阴沉。然而下面跪着地人。却双手微颤。连声音都有些哆嗦:“回、回殿下。那边说七天前已经动身。可能、可能路上耽搁了。”

“没用地废物。”一脚踢过去。那一脚力气不大。而脸上没显示怒意。语调也未变分毫。“一个人地行踪都掌握不了。我养你们何用?”

他将全身伏在地上,一丝也不敢动,“殿下饶、饶命,奴才办事不力,请殿下恕、恕罪。”

一挥衣袖站起,冷眼看向他,“多兴,我是滥杀之人吗?用得着如此害怕?”

多兴拼了命地控制住牙齿的发颤,保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奴才不敢。”

“哼,不敢才好。”

从他身边跨过去,径直出了殿门。确定脚步声再也听不到时,多兴全身松软下来瘫痪在地,后背全湿,额上冷汗到此时才敢滑落。

一路走去,路上所见宫女太监无不跪伏磕头,不敢抬头相看。直走到一所宫殿,里面正在打扫的众人见太子驾临,慌忙扔下手头活计,在他脚边跪了一地。

不耐烦的一挥手,看向其中一个宫女问道:“准备得如何?”

宫女面色微白,“回殿下,已经整理完毕,随时可以入住。”

四下一扫,满意地点点头,一殿地人顿感压力减轻不少,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走到香炉边,倾身嗅了嗅,眉头微皱,“怎么是香?气味太浓,之前不是吩咐你们用清淡些的香料?”

“奴婢该死!”绿茵大惊失色,双腿一软再次跪了下去。

皱眉,脸色微有些不快,像是想到什么,冷冷道:“换上檀香,下次不要给我再犯,我不想动怒。



“谢、谢殿下。”

再细细检视其他物件,身边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喘,紧张到极点。正当有人要承受不住这巨大压力快要昏倒时,太子殿下地随侍太监多公公跑着来到殿里,多公公来找殿下本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只是这回与以往不同——多公公他,竟然是一脸喜色!

众人悄悄抬眼看去,猜到了些什么,心里没来由的一松。

“殿下,来了……来了……”多兴跑得气喘吁吁。

脸上喜色一闪,一把将他揪过来,语气里有掩不住的焦意,“当真?人在哪里?”

“在……就在宫门外,马上……要到这里了……”可怜地多兴被揪住领口,话也说不完整。

可没心思再管他,往地下随手一扔,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多兴不等喘过气,忙爬起来急匆匆跟了过去。

有个新来的宫女看得满头雾水,挨到绿茵身边问道:“姑姑,这殿收拾着是

人住的?殿下好像很紧张那人呢,是新纳的妃子吗?

绿茵本是看着太子离去默默出神,闻言向那宫女狠狠瞪去一眼,森冷道:“要命的话就管好你的嘴!弄明白哪些事该问,哪些事不该问。”向其他人冷冷扫去一眼,“你们也给我记住,做奴才地办好主子交待的事就好,在这宫里头,做事只做主子交待地事,主子没问的最好不要胡乱开口!”

宫女呆住,绿茵姑姑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她说过话。

“殿下马上会再来,赶紧做好你们手上地事。

”绿茵再看众人一眼,也不多说,自去取檀香来换上。

疾步而行,远远地终于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心里连着几日地沉郁一扫而空,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虞妹妹。”

那华容绝艳地女子走近,面色平静,婀娜拜下,“虞摇拜见太子殿下。”

往前冲的脚步微顿,既而上前几步将她扶起,口中责道:“虞妹妹何必多礼,我不是早说过,你见了我不必行礼。二年没见,虞妹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虞摇低垂着头,很好地掩饰了眼角地抽搐,声音低柔不失恭敬地道:“殿下宽和,但是虞摇又岂敢失礼。”说着,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

怔然看她半晌,叹气道:“小时你喜欢跟在我后面叫我太子哥哥,如今长大了却如此生疏,若是因这太子之位的缘固,我宁愿——”

“殿下!”虞摇蓦然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虞摇刚及进宫,还不曾去见过陛下与太后。待虞摇去向陛下和太后请安后,再来与殿下畅叙离别之事。”

微微眯眼,沉默片刻方道:“父皇身体抱恙不见外人,连我也已七天不曾见过父皇。不过皇祖母听说你要回来很是欢喜,你去向她老人家请安吧。”

“是,虞摇告退。”转过头对刚才领自己进来的太监嫣然一笑道,“有劳公公带路。”这皇宫虽然来过无数次,但她毕竟不是皇宫里的人,不可一人在宫里行走,有失宫规。

那小太监不过十六七岁,进宫一年,平日虽也见过好几位国色天香地娘娘,可眼前女子的随意一笑,却让他晃花了眼,出现片刻失神。

愣了愣后看向栾豫,栾豫脸上看不出表情,淡淡看他一眼,点头。

小太监被那一眼吓得打了个冷颤,却不明白怎么回事,向栾豫行礼后领着虞摇往皇太后的住处走去。

默默看着虞摇地身影越去越远,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旁边侍立的多兴心里发寒,作声不得。

“多兴。”冷然出声。

多兴吓了一跳,忙上前几步,头垂得低低的,恭敬应道:“是,殿下。”

“那名小太监,我不想再看到他出现虞摇面前。”

多兴打了个哆嗦,头垂地更低,“是……奴才明白了。”

漠然盯着他,“做地干净点,不要传到她耳朵里。”多兴点头应声。豫朝那个方向再看了几眼,转身往回走去。

多兴驻立原地,面色发白。有些事,他做再多次也还是不能习惯。不过,即使是害怕,让别人去死,总好过让自己丧命。

虞摇来到太后殿,太后已经头发全白,平日无事连殿门也不出的了。宫里不少人暗自思量,究竟会是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比皇上多活一些时间,还是会先皇上一步而去。当然,这种想法大逆不道,被人知道是抄家灭族地罪。不过大伙儿都心知肚明,这国家,这宫里,什么事都是太子爷说了算,而太子爷的想法么,那自然是越早越好,越快越好,他们只要一意向太子殿下表现忠心与诚意就好了。

太后知道是虞摇来,打起精神坐在榻上,待虞摇来了搂着她在怀里“小虞儿、小虞儿”地喊个不停。这也难怪,因虞家与皇室的关系,虞摇小时在皇宫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的小虞摇粉嘟嘟异常招人喜欢,又调皮捣蛋,偏生一张嘴比抹了蜜还甜,让皇太后又是头疼更是心疼。后来稍长一点搬离了皇宫,也是时不时地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可是最近几年见面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尤其这一次,足足有两年不曾进宫来,这让太后怎能不激动了,这激动得没掉泪还是因为人老了,泪腺不如以前发达的缘固。

虞摇好不容易等太后情绪平复下来,陪着老人家说了这两年来地一些事,又被留下吃午膳,直到老太太实在累得坐不住了,这才放她离去。

坐在榻前凝视着那张慈祥的脸,闭着眼睛,喜悦之情还没有完全消褪,脸上尤自挂着一丝兴奋,然而更多地,却是疲累。虞摇起身,吩咐宫女们好生照顾太后,缓步行出殿门外。

看着前方重重宫殿楼宇,默立良久,长叹息一声向着某个方向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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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人事音书漫寂寥

摇一个人独自走在大街上,行人纷纷对她行注目礼7未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刚才,她拒绝了太子的挽留,没有留在皇宫里头,想必很恼怒吧。虞摇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萧索,而实际上,她此时的背影,更萧索,还有几分单薄与凄凉。

“阿摇。”忽听得一声喊从背后传来。

虞摇脚步一顿,蓦然回首,表情在刹那凝结,然后,如春雪初融,百花绽放般,笑容在脸上慢慢展开。

刹那间,仿佛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看着那人一脸温暖笑容地走近,虞摇叹息般喊了一声:“阿啊。”

一身黑缎锦衣贵公子样的人,很少有人将之与战场上浴血奋战的青年统帅联系在一起,可事实上此人却是癸丘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当今最为年轻也最受朝廷器重百姓爱戴的大将军——镇国侯府小侯爷,魏无。

“虞家妹妹,魏哥哥这厢有礼了。”魏无笑颜不改,手执墨玉扇对着虞摇拜下。

虞摇的笑容刹那在脸上冻结,嘴角抽了抽,终究忍住没有当街爆起。她真是太大意了,为刚才乍然相见的欢喜所蒙蔽,居然忘了这人是如何的死性不改兼脸皮厚如城墙。

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脸上已经摆出了完美的笑容,“我把这个称呼告诉太子殿下,想必殿下会很感兴趣。”

魏无笑容微滞,有些哀怨地看向她,眼神传递出算你狠地信息,然后若无其事地打开折扇,朝某个方向看去,“殿下居然放你离开皇宫。”

虞摇眼色微沉。淡然道:“我想离开。谁也不能拦我。”

挥扇地手顿了顿。魏无脸上慢慢堆出苦笑。“其实殿下对你倒是一片真心。”虞摇不说话。只拿眼冷冷地看他。让他本有地一点信心也跟着更加淡薄了去。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你刚回京。虽说只是离开两年。但对你我来说。这却是四年来第一次见面。我作东。请你好好吃一顿如何?”魏无收起折扇。对着虞摇灿然一笑。

虞摇一手托腮。微侧着头做出一副思考地样子。“这样啊。既然你开了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我很久没吃揽月楼地东西了。我们不如就去那儿吧。”

魏无笑容僵了僵。“阿摇。四年来你人长漂亮了不少。心眼儿却越来越小。”

虞摇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有么?揽月楼虽贵。你堂堂一个侯爷难道请不起?如果真是这样。你请客。我掏银子好了。”

虞摇脸上平静,心里却笑开了花,叫你一开始戏弄本姑娘。不错,揽月楼是京里最好的酒楼,招待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甚至连皇亲国戚有时也在那摆宴请客,价格贵地离谱不说,往往还有价无座,须要提前预订。魏无临时起意,去了肯定没空处,除非他抬出小侯爷或者大将军的身份来,而以身份压人向来是自诩行事低调的他所排斥的。

虞摇与魏无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性情自然了解,今日就要借此机为难于他。魏无无奈地看着他,忽而一笑,也罢,这种两人抬杆的日子真地很久远了啊,如今二人重骤一起,往昔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为了记忆里那令人欢喜的感受,他今日就是做个霸道侯爷又何妨。

“我地银子虽比不上你这个大老板,请你吃顿饭却是请得起的。走吧,揽月楼离这儿也不远,走过去也就一柱香的时间,我沿路向你介绍下这两年来的变化也好。”

虞摇扬眉,继而跟着一笑,点点头,两人并排向前走去。

那些一直看着虞摇地人,从魏无出现后认出了是最得太子宠信的魏小侯爷,本来还在打着虞摇注意的人立马熄了心中的念头。美人虽好,小命更紧要,魏无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

小侯爷的名头果然很好用,不仅让酒楼老板给他们拔出了个空座,还是一个视野非常好地雅间。

虞摇坐在临窗的位置,眼睛却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魏无。

魏无一脸莫名其妙,摸摸自己地脸,“我脸怎么了,是不是突然间变得魅力无穷连阿摇你也无法抵挡?——从进来后你都盯着我看了好久了。”

“阿,你变了很多。”

魏无笑容微滞,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四年没见,当然相貌上会有些变化——你不就比原来更好看,刚上楼时那些人盯着你眼也不舍得眨……”

“我不是说样貌。”虞摇打断他,转开了视线,看着房里一幅猛虎图,那老虎头上有一只小雀停立枝上,叫得好不欢快,“你从刚才到现在上了楼,一直在笑,而以我对你地了解,这笑容没有一丝勉强。”

被说一直在笑的人,此时神情虽没多大变化,笑容却已经没有了,“那不是很好,很正常吗?”

虞摇慢慢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下来,“是啊,你不勉强自己,自在而笑,这很正常,很好。”低垂着头扯出一抹苦涩地笑,“可是我原来认识的阿,

屑做以势压人的事,就算是逼不得已做了也会内心着道歉弥补——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地坐着,无动于衷,什么事也不做。”

魏无慢慢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眼里一片平静,默然良久,淡淡地道:“人,终究是会变得,如果你对我很失望,那么不必勉强自己与我共餐。”

听到这样的话,一股怒火自心底升腾而起,虞摇握紧拳头狠狠向他瞪去,“我从三岁地时候就认识你,连你掏了几个鸟窝的事也知道——刚才跟你说这些,你难道以为我是要责备于你什么吗?!”

魏无微微侧过头,不敢与那样亮丽的眼睛对视。虞摇一拳用力捶在桌上,脸上怒意明显,“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跟三年前的那场战事有关?我知你之能,就算那上善珑再如何天资如神,也不可败你败得那样彻底,败你败得那样快速!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阿摇你不要多想,这世上哪有常胜之将?就是上善珑也在我手里吃过亏——我又怎么——可能不败。”魏无脸色微白,一丝悲凉之意慢慢地爬上脸庞。

虞摇默默看着他,冷静下来。魏无转过头来与她对视,“阿摇,我只是想通了,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有何不好?我既然有能力可以善待自己,那为什么不趁这种力量还在时好好享受,只要没有损害别人——或者未伤其根本——我又何苦与自己为难。”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说到后来,甚至带上了淡淡的一丝笑意,“这世间能有什么是可以不,我原来也不过是少年意气罢了,现在能将事情看开,懂得为自己好,阿摇你不是该为我高兴么?我记得原来你经常骂我烂好人的。”

虞摇静静地看着他,试图从那双平静到极致的眼睛里找出一丝什么——然而究竟是找什么,她却并不知道。

微微笑了笑,撇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眼里的悲哀与怜惜,努力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是啊,你木头脑袋开了窍,作为你自小的玩伴,以后不必再被人笑,我自然——应该高兴。”

魏无看着她姣好地侧面,露出一个淡而温暖的笑容。阿摇,你知道么,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少时那个与你斗嘴,被你骂作笨蛋的人;无论这世间地人事怎样变幻,只要你还愿意唤我一声阿,我就永远不会绝望。

望着望着,忽然怪叫一声,惊得虞摇转过脸来莫名其妙地看他,他却悠悠然打开了折扇,一边扇风一边自语般道:“奇怪了,怎么这么久还没上菜?难道是老板记恨刚才的事,故意拖延想饿昏我们趁机报复?”

虞摇瞪他一眼,如果不是顾惜自身形象,她此时已抢过那把墨玉宝扇丢到对面之人的脸上去,然而她只能咬牙隐忍道:“我不记得你点过菜,既然如此,你想他们送什么进来?”

魏无收起扇子在手里一拍,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这些商人怎么越来越大胆了,居然连我这侯爷也不放在眼里。”冲着虞摇露出一嘴白牙地笑道,“阿摇你也真是,现在才提醒我,就算你要报复我也犯不着陪我一起挨饿吧。”

“魏无,我真是看走眼,这四年来你确定是变了,不过只是——变得更加惫赖,更会装傻卖乖而已。”

这声音听着怎得有些咬牙切齿?他缩了缩肩,终究不敢太过份。要知道对面那个女子,其美貌可是与其恶魔习性成正比的,少时无数次血淋淋地教训已经足已让他铭刻于心,记一辈子。这回见面之所以能时时占上风,那是因为这四年来的久别重逢稍稍让她对自己松软了心肠,如此说来,其实是他在借机报复才对。

呵呵干笑两声,转过脸去抓住手边的一要红绳,轻轻往下一扯——这绳子接着外面的小铃铛,只要铃声一响,在外头侍立的伙计便知道里面的人要点菜或有其他需求。这样给予了客人们极大地**与方便,如今只有那些极上档次的酒楼,才有这样地设计。

果然一名年轻的酒楼伙计推门而入,魏无恢复到平日地贵公子派头,一边轻摇玉扇,一边淡然而不失威严的报出几个菜名。

虞摇默默注视着他,心里不是不感慨地。这一次相见,无论魏无怎样掩饰,他身上那种与人隔开的淡漠疏离,她总是能感觉得到——虽然这种淡漠在面对她时会完全消失。

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你产生了厌世之心?当初那个满腔热血,一身报国之心的少年,已经不在了么?是那个人吗?是因为那个人的缘固吗?

虞摇此时心里满是沧桑悲凉,面上却挂着一丝完美无缺的笑容——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装作自己不知道吧。会在人前掩饰的,从来都不是只你一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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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不曾拥有何所弃

善珑默默看着那个静坐的背影,那背影如此单薄弱有一种谁也不能忽视的执拗与强悍——是的,强悍。www.65txt.com首发那具小小的躯体里,总似压抑着一股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一旦爆发,这世间,或许无人能抵挡。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当这种想法冒出来时,也没有认为荒谬,甚至隐隐觉得,这是种最接近真实的猜测。

八天了,他日日来此为床上那个沉睡的少女扎针治疗,而她坐在床头边,除了吃饭与生理需要,几乎不曾离开过。就那样静静坐着,端视床上闭目一直不肯醒来的少女。神情并不见得多悲伤沮丧,只是一直不开口说话,三餐饮食照旧,累了也会趴在床边休息——可就是这样,却让他生出一丝不忍之心,以及,一点点的愧疚。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施针。”他开口说了八天来的第一句话,这八天来,房里总出现过四人,除掉睡着的那一位,其他三个也全是会动的木头而已。

文敛木偶般转过头看向他,眼里看不出感激,也看不出怨恨拒绝,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形容,那么,就是一潭死水。

“我救不醒她,只是不使情况恶化——但是若找不到解蛊之法,她就只能一睡不醒。”文敛微微侧头看他,似乎对他在说些什么不是很明白。

“你不必如此,她此时全如睡着并无痛苦——”上善珑轻轻转过脸,不去看那双静如止水的眸子,为了保持室内良好的空气,房里的窗子大开,望出去,能看到对面酒楼挂着地旗子迎风招展。“你守在她身边,她其实也不知道。——如果,最后终究无法,你想如何,我可以帮你。”

以他的身份与性情,能说出这样的话,那真是可以让所有认识他的人吃惊。上善珑语气虽平淡,跟他平常说语时一般听不出任何异样,可他是什么身份?——今上之弟青越六王爷,江湖人人敬仰的天齐公子—这样的人,无论说句什么样的话,那都是诺重千金,倾天下之力恐也难阻。

他这样说,其实也是一种表态。

可惜作为受诺对象地文敛,却似完全不了解这样一句话的重要性,只是转了转眼珠,整个人像是慢慢活转过来,再眨了眨眼,极慢,极轻地说道:“不会找不到,不会无法。”上善珑眼波微动,全神凝视着看向她,“我不管是什么人做的,总会找出来,我,总会做到。”

“谢谢。为这八日所为。我总要跟你说声谢谢。”文敛从坐位上站起身。向着上善珑慢慢地拜了下去。一拜之后稍稍顿住。然后以比刚才更慢地速度直起身来。眼睛看向上善珑——那眼里。多了些不同寻常地光亮。“我错了。我真地错了。以为自己看得很通透。其实只不过是自欺欺人。我曾经说过。找回爷爷万事皆休。现在想来。那句话其实是多么地狂妄和无知。你说对。这个世界。不是事事都能由我们来作主。可笑我原来以为可以不将他人他事放在心上。人么。总要一次次受过教训才能认识更深。

“只有真正拥有过。才有资格说放弃。若不然。只是懦夫地逃避行为。

“从现在起。我不会再逃——这些话。我希望可以告诉你。”

文敛平静地将话说完。然后就那样静静看着上善珑——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可是哪里。明明又不同了。

上善珑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丝丝苦涩泛起。终于不再将自己。与这人世割裂了么?这世间从来没有圣人。步步退让。步步隐忍。只是因为还没有被触到底限。没有背叛。是因为开出地价码还不够;没有反抗。只是因为之前地种种不平还能忍受。可是

是人。不是神。人能太上忘情吗?这个答案。其实

上善珑对着她轻轻一笑,一笑之后,默然转身离去,竟是一个字也不再说了。这一转身,明明轻飘的有若羽毛拂过,却偏偏给人凝重如山地窒息感;这一转身,代表着有些路,终究是无法——殊途同归。

上善珑一直走到客栈外面,一直沿着街道前行,不管越来越热的炎阳,不管因他的出现而引起的骚动。他只是想着刚才那个人刚才说的一句话:没有真正拥有过,就没有资格说放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在最初的最初,他已注定失去,从来不是因为——他有说放弃的资格。

他这样一路想,嘴角的那抹淡笑始终不曾消逝,然而,也没有加深。赵子义远远看到他地背影,有些担心,快步跟了过来,偷偷瞅了眼他的脸,觉得今天的主子有些异样,用更加小心的语气唤道:“主子。”

他忽然站住,望着前方的道路与人群,却又像透过眼前一切,看到更为遥远地地方。

“子义,你查的事,如何了?”只是片刻地沉默后,上善珑平静地开口问。

赵子义此时满腹惑,却偏又瞧不出,说不上主子是哪里不同,只得搔搔头回道:“找到线索了,查下去,所有的迹象都指向那个人,接头地人也找到了。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主子,那个人关系不太寻常,我们要直接下手吗?”

“不必,会有人出手的。”上善珑摇摇头,缓步前行,“子义,这件事就此作罢,你不要再插手了。”

赵子义微愣,“为什么?呃,主子我地意思是——我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查明此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顺藤摸瓜不消多少时间就能找出幕后黑手,为什么现在突然说放弃啊?”

放弃?上善珑脚步几不可察地微顿,继而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他真是入了文敛的魔障了。“四大家的人现在有何行动?”他突然转了话题。

赵子义眉头微皱,倒也明了主子此问的因由,“庄笙是个人才,已经查到不少,甚至找上了飘香。不过毕竟势单力薄,要摸清整件事的脉络,只怕还要费不少时日。”

“想个办法,将消息透露给他,然后,就彻底丢下此事。



赵子义不是很明白,“那主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上善珑在人流穿梭的街头驻立,目光平视前方,淡然道:“告诉伊浩月等人,可以开始,另外,我要你去一个地方。”

莫名地,赵子义觉得此时的主子似乎回来了那个青越之神的身份,身上透出一股战场杀伐的绝断之气。周遭景物迅速消褪,所有的人与物事在这一刻,都成了王爷身后的背景,成了那指点江山,沙场纵横的少年统帅,身边的点缀。

赵子义望着少年此时负手而立的身姿,心潮澎湃,血为之沸腾。

——这,才是青越国上善六王爷的真正气势所在,尔等凡夫俗子,莫说靠近,就连仰望也依然觉得遥不可及。上善珑身周,同一时刻,行人纷纷避让,似乎太过靠近,就是亵渎了神灵。

而一不小心放出强大气势的某人,此刻却没有成神的自觉,他负手而立,仰首望天,眼里无悲无喜。此刻的心思飘的很远,也很久远,有一句话,藏在内心深处,不能宣之于口,甚至,连自问也是异常地小心翼翼。

望着悠远地天空,上善珑的眼神亦是异样幽深——

皇兄,在这次事件中,你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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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年幼多智近乎妖

清将东西摆在桌上便退后几步,静静站着不发一语。www.65txt.com首发愈的身体,经过这么多天天几乎不眠不休地追查,她终于将文敛要的东西呈上,而她自己,也差不多要不支倒地了。这样地拼尽全力,不顾不管,除了接第一次任务时,这些年来再也没有过。可是现在,她却愿意用性命去完成文敛交待下来的事——因为,先是让主子遇袭受伤,后又有自己人遭人暗算至今昏睡不醒,她身为小姐护卫,难逃失职重罪。尤其看到小姐几日来的表现后,内心更是深深愧责,如果不是小姐身边还需要人手,真是恨不能以死谢罪。

她这样的想法其实有些偏激了,无论是文敛还是妩妩,所遇之事都不是她能化解,说到底,夙清不过是因为压抑的情绪被这一事件激发,继而爆发出来罢了,因为,所有事情的源头——文解明的失踪,确确实实是在他们一行人眼皮子底下发生。文解明的一众暗护,个个都自责要死,而生性高傲的夙清,只不过比其他人心思更重些罢了。

文敛默默翻看卷宗,看的越多,越印证心里的推测。看完最后一页,将之推到一边,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下,然后看向夙清,开口问的却是不相关的另外一件事,“我初来那天,让你送的信如何了?”

夙清一怔,没想到看完那些情报之后,她第一个问的竟是这样一件小事,回过神后恭敬答道:“属下当天已经亲自递到驿官手里,相信现在差不多已经到达。”

文敛端着杯子一时没有言语,似在想着一些其他的事。夙清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道:“小姐,现在我们既然找到了人,属下立即招集其他人前来。”

“——夙清,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她再次一愣,为何才几日不见,眼前的小姐似乎又变了许多,以往小姐的话还有迹可寻,现在她却完全跟不上如此跳跃地思绪。未及深思下去,已愣愣地脱道:“不知道。”

文敛抬头看向她,微微摇头叹息一声,“你去休息吧,我不想再多一个因体力耗尽而倒下的人。”

“小姐——”

文敛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已联系夙渊,他马上就会赶到。”夙清瞪大眼睛,她从未将他们之间的联络方法告诉文敛,小姐怎会在无声无息中就招回了夙渊?

“剩下地事夙渊会办。而等你睡醒之后。我们去一个地方。”

“小姐。我可以——”夙清急道。却在文敛淡淡地一个眼神递来时住了口。挣扎半晌。终究是回头往自己地房里走去。走三步一回头。眼里还满是委屈地神情。不明究里地人看了。还以为她是在跟负心之人分手告别。

夙清前脚刚踏出房门。另一人后脚已从窗外跳了进来。夙渊落地后看着夙清离去地背影。喃喃道:“我从未见过阿清如此听话。一个字也不多说。叫她走就走。”

视线移到安坐于椅地文敛身上。目光中有点不可思议。直到文敛淡淡地眼神往他瞥来才回神。恭敬走到文敛身边。低头肃然道:“已经找到管事地后人。不过在我们与她接触之前。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行动。”

文敛手指轻轻敲着杯口边沿。问道:“什么人?”

“四大家地庄家大公子庄笙及其族弟庄筑。宫家四小姐宫如暖和七小姐宫倩儿。”

文敛手指微顿,默然片刻后问道:“查清楚什么事了吗?”

夙渊抬眼朝她一看,复低下头来答道:“是,经属下查明,证实庄笙此人乃是为融门火器一事而来——正是与老主人当初地来意相仿。”

文敛一指敲在杯上,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不必去管他们了,最初的本意发展到如今,早已跟我们没有干系。我不想多生事端。”

夙渊沉默不语,文敛听不到他地回答不由抬眼向他看去,却见夙渊面露愁绪,有些不敢看她,“飘香已经跟他们谈过,并且——”看了看文敛依旧平静的面容,头垂的更低了些,“今日会一起来见小姐。——是属下擅自作主,请小姐责罚。”夙渊说着跪了下去。

文敛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那一眼并没有责备之意,却让他感到了最深的愧责。

文敛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我说过不要跪,你们总是记不住。”

夙渊愕然抬头看她,文敛将杯子放到一边,重又拿起那些卷宗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一边朝着他略一点头,道:“你起来吧。四大家我虽不是很了解,但连爷爷都会顾忌的人,你想借用他们的力量,我也不是非要反对不可。”

夙渊站起身后,愣愣地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镇定地人,他只是说了一个开头,居然就被猜到了全部,这样的震撼远远大于不被怪责地感激之情。

文敛翻到某一页,视线停在上面,“传闻中,庄笙作为内定宗主人选,其才智不下于现任庄家宗主——来定州不过九天,就能找到飘香身上去,如此看来,传闻并未夸大。”

夙渊不解,“小姐怎知他何时来的定州?”

文敛笑了笑,想起那日客栈中地相会,“在虞摇那里,我和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夙渊一愣,继而恍悟,怪不得小姐刚听到那几人的消息时全无反应,原来早已是知道了地事。

“你安排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到时我自会去,有赫陪着,你们就不要跟着了。”

“是,小姐。”看看事情已经说不多,夙渊本该告退,然而他却杵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什么事?”文敛看着他问道。

“……小姐,”夙渊吞吞吐吐,不知要不要说。

文敛眼神微凝,静静看着他。踌躇了一会儿,夙渊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昨天晚上,监视匡府的人出了一点事,同时也引出了另外一批人。



“有人受伤?”文敛很冷静地问。

夙渊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从尺被人打伤,好在无性命之虞,不过怕是要休养好些天。”

文敛眉头皱起,她若没记错,这个叫从尺的应是擅长土遁术,这样的人也能被人发现并且重伤,那就只能说明,对手更强大。

“打伤他的,是什么人?”

夙渊再看她一眼,如果不是听漏了他后面一句话,那就只能说文敛的冷静与洞察力全都强到一种吓人的地步。她不问那引出的一批人是谁,却直问打伤人的是什么身份——显然认为是有两批人分属不同阵营,同时认定,出手伤人的,不是后面出现的那一批。夙清想起一句话:智计如妖。这个行事比老主人更低调的文氏继承人,在她小小的躯体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智慧,怕是比老主人失踪更难察明的一件事。

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其实不过刹那功夫,所以听到文敛的问话后他立即回道:“属下无能,还没有查清楚那些人的来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人与匡衡有关,因为他们都是从匡府里边冲出来的。”

文敛静静坐着,没人能从她平静的面容里看出任何东西,听完后她只略一点头,再问道:“那么,那些被引出来的人,已经知道是何者了吗?”

“是,自从我们监视匡府后,马上发现有另一批人也在监视他们,属下曾经查探过但是没有查出。经昨夜之事后,属下终于得知,那些人,全都听令于天齐公子。”

“天齐公子,公子。”文敛轻声念着这两个称呼,语气有些意味难明,末了淡淡向夙渊看去,“如此说来,他们早已查知你们的存在,很有可能知晓了你们的身份?”

“属下不敢确定。”夙渊低下头去,被人窥破行踪却对对方一无所知,这实在不仅仅是让他们面上无光而已。文敛看出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安慰,只是再问了句:“那么期间,可看出他们有何异动,或是针对你们做过什么?”

“这倒没有。”关于这点,他也觉奇怪,两路人马监视同一个目标,竟然能相安无事,到后来,甚至可以说是对方助了他们一把。

文敛点点头,不再问什么,淡然说道:“你下去吧。”

“是。”夙渊低头退出时,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眼睛向文敛身后的床上飘去。武功强大如妩姑娘,此时只是一个沉睡不醒的人,然而他与阿清一样,担心的却是一直平静如常的小姐。小姐是他见过定力最强、意志最坚的人,小姐也曾受伤,可他今日所见,却是看不出分毫。身无武功之人,内伤沉重不会这么快就好,或许小姐跟他说话时一直坐着,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在夙渊退出房后,文敛慢慢站起身,起身的刹那脸色白了白。一直没有说话如空气般存在的赫,朝她看过来一眼。

文敛走地很慢,几步的距离却也似耗费了不少力气,她站在妩妩的床前,凝视许久,忽然开口轻轻说道:

“赫,我一定会让妩妩醒过来,一定。”

赫默默注视着她,过了片刻,微微点头。

文敛虽然看不到,却在他点头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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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为君歌曲将进酒

笙一行人坐在酒楼里,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女子,全都该做何反应。(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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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杯一杯如喝白开水般的人,那仰头而饮姿态潇洒的人,真的真的是一名女子吗?

虽说飘香嗜酒的名声他也有听闻,可是今日见了,实在难以与那日侃侃而谈的人扯上关系。其实庄笙还好,最多只是微微皱眉,另外一些人,如庄筑宫倩儿之类的,瞪着人家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飘香饮酒的动作不单潇洒,还很迅速,不过人家喝一盏茶的工夫,她却是解决了一壶酒。

夙渊看了也不禁为之侧目。

眼看着她执起第二壶酒便要继续,宫如暖忙劝道:“姑娘,酒多伤身,况且一会儿还有正事相商。”

飘香斜眼向她看来,这个别人做不得的动作,在她做来却别有一股妩媚的风情,似笑非笑地向其他人看去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宫如暖身上,“怎么,你怕我喝醉,一会儿坏事?”

宫如暖正是如此担心,可她不敢说出口,遂道:“我知姑娘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但毕竟酒喝多了有损身体,姑娘年纪轻轻,应该多为自己着想才是。”

“那按你说我这样喝下去,迟早是个短命的主儿?”飘香一晃手里的酒壶,还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纵是宫如暖平素多智,此时也不知要说什么。

飘香向她倾身过去。定定看着她。很认真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或者。你就是怕我喝醉误了你们地事儿?”

“姑娘。我想你误会了。”庄笙见宫如暖受在一旁为她解围道。“如暖只是为姑娘身体着想。”

“误会?”飘香向他瞥去一眼。“你是说我现在已经醉到分不清楚别人话里地意思了?是说我醉到如此田地了吗?”

庄笙无语。他不知道沾了酒后地飘香如此难。

宫倩儿总算见到比她更不讲理地人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飘香地鼻子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笙哥哥和暧姐姐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怎么如此不领情!”

飘香对她却是看也不看。径直倒了杯酒慢慢凑到鼻端。露出一脸陶醉地样来。这样**裸地无视。真真比任何言语更来地伤人。宫倩儿怒气冲冲就要抢步上前去教训她。还好宫如暖手快将她拉住。

“好了,倩儿算了,姑娘喜欢饮酒,旁人本不该干涉太多。”

“说得好!为这一句当浮一大白。”飘香举着杯子向宫如暖晃了晃,脸上是显而易见地喜色,“此话深得我心,宫小姐,飘香今日对你有不敬之处,请见谅了,我自罚一杯。”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看得其他几人很无语——依这人嗜酒如命的程度,这喝酒——能算是罚吗?

宫倩儿重重地哼了一声重又坐下,飘香仿若未闻,取过桌上的筷子,敲着酒杯竟是旁若无人地唱了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曲唱罢,满座之人皆静默。他们本是在二楼一安静处,上来时特意交待了不要让人打扰,所以楼上的人很少,但飘香那一嗓子唱下来,连楼下近处都有人听到。然而,除了最开始时有人往这投来几眼,飘香那又敲又唱的,却是没几个人理会了。待她一曲终了,他们这一桌寂然无声时,楼下有好几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家女,又在发酒疯了。”

“可不是,翻来覆去地都是唱同一首,她唱着不累,我们听也听烦了。”

旁边有第一次听到的人问:“她唱的是什么呀?”

“谁知道呢,我贾秀才读的书可用牛车来拉,却没听过那样似词非词,似诗非诗地古怪东西。呐,那什么陈王,我翻遍史书也不曾见过——定是她胡编乱造自己拼凑出来的。”

“说的也是,我只听说过澎河,可压根没听过什么黄河——咦,你说她是胡乱拼凑怎么还特意去查了史书?”

“……”

……

庄笙将一切听到耳里,此时注视她地目光便与先前不同了,他虽不是大文豪,但方才飘香所唱,以他粗浅的学识,也知这一曲,乃是绝唱!

宫倩儿可不懂这些,她只听到楼下那么多人批飘香方才所唱,不觉出了口恶气,得意洋洋向飘香看去,语带不屑,“看你唱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没人听懂嘛。什么牛啊马啊的,什么岑夫子,丹丘生啊,看来你真是喝醉了,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倩儿!”这次是庄笙出声喝止,有一

是容不得半丝污辱地,哪怕是言语不敬也不可。

一向喜欢与宫倩儿抬杆的庄筑,从上楼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宫如暖察觉到他的异样,向他看来,却只见他呆呆地看着飘香出神。

飘香却不管他人反应如何,浑若无事地再倒了杯酒,只是这杯酒,她喝得有些慢。

正当众人都不知说什么好时,夙渊忽有所感,朝楼递口望去,沉声道:“主人来了。”

一时间,这一桌的人全都往楼道望去,连将酒杯举到唇这的飘香也放下了杯子,向着那个方向遥遥看去。这一望之下,众人表情各异。

庄笙等人因之前见过文敛一面,乍看之下都吃惊不小,反倒是飘香,看到夙渊口里的主人只是个半大孩子时,脸色异常平静,一双眼睛却出奇地亮。

文敛慢慢走近,她身后跟着一脸漠然的赫。她就那样一步步走来,让庄笙回忆起初见这个小姑娘时的情景——那时地文敛,他已觉沉稳镇定的不像个孩子。现在文敛只是寻常般地向他们一桌走近,随着距离地缩短,对文敛只是个孩子的认知一点一点淡去,等她在身边坐下时,在场众人,都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

庄笙掩不住内心震惊,愕然看向她,连一直沉默着地庄筑也被惊醒,看她一眼后面露惊诧。

“怎么是你?你是门客栈的那个小——”瞪视着文敛,小姑娘三字竟是无法说出口。

文敛只是微一点头算打过招呼,坐定后,一眼看向那左手执壶右手执杯地女子,“飘香。”

飘香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脸色平静,一双墨黑的眼睛里却翻滚着复杂地情绪,似悲,似怨,又似喜,文敛竟一时竟也无法分辨,乍见之下,更是略有愕然。

“我该称呼你什么?主人?东家?小姐?——无论哪一种,我其实都不大愿意。”飘香沉默片刻后地开口,令其他几人失色,尤其夙渊,已自很不满地瞪向她。

文敛微微一笑,看了她手里的酒杯一眼,“随你,只是称呼罢了,你要愿意,叫我名字便好。——你方才敲的,便是这一只酒杯么?”

飘香其实还有很多不满要向文敛发泄,却被她这突如其来地一句问愣了神,怔怔地点头。

“果然是应景随心,一人一杯,能将‘将进酒’唱出如此味道来,很好。”

飘香神色一动,瞬间将其他抛开,“你知道这首曲子?曲名是‘将进酒’?”

文敛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那又如何会唱?还有,这不是曲子,是一首古诗。”

“古诗?”飘香皱起眉头,“我无意中听人唱过,觉得好就记了下来,至于是曲是诗,我就不知道了。”

文敛心下一动,能知道这首将进酒的,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人,正如她很久之前看过的那本叫西游记的书,同样也没多少人知道。文敛望她微微一笑,“我本不是很明白其中地意境,今日听你一歌,却让我畅快不少。我听你一曲,送你此诗之名,倒也是雅事一桩。”

“你又是在哪里看到的?此诗载于何本书上,作者为谁?你既能知晓诗名,应该也知道更多吧?”飘香认真看着她,以更加认真的语气问道。

文敛微一耸肩,“不知道,我只比你多听到了一个名字而已。”说着敛容往庄笙看去,“庄大公子,幸会。”

庄笙从方才起便一直在静静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文氏后人,见她与飘香讨论诗词,心里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厚,现在又转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人小小年纪,却是恁般看不透啊。

心里在想着时,同时对文敛微一抱拳,道:“文家小姐,不想我当日眼拙,竟未认出鼎鼎大名的文家小姐来。”

文敛但笑不语,她这一支文氏藏于历史之中而不被淹没,能让各方势力退让三分,但那毕竟是老祖宗地遗泽,爷爷或有大名,她却不过是才入江湖的一介孩童,哪来鼎鼎之说。

文敛向站立一旁的夙渊看去一眼,见他几不可察地微一点头,转首注视对面两人道:“言归正传——今日我来见你们的目的,想来你们也很清楚,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庄大公子,你要查什么事,我并不想理会,所以如果你需要采取什么行动,可以不必顾忌我,当然,也请不要将我牵连其中。”

庄笙闻言一愣,眼中精光一闪,牢牢盯住她,“你地意思是说,将来无论我们怎样处置,你都不会插手,不会有异义?”

文敛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不干我的事,我何需置喙?倒是你们动作快,庄大公子如此问,看来已经不用我再多说些什么了。”

“事情其实——不是我们自己查出来的,就在我们来地路上,有人送了这样一封信来。”庄笙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文敛淡淡扫一眼,却不接过,“既然和我无关,你们如何查出的,我也没兴趣知道。那么庄公子,看来我们之间地事已经谈完。

我便不打扰各位用餐了。”

说着站起身,淡淡看了飘香一眼,然后就那样领着赫向楼下走去,夙渊向在座之人扫一眼,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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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酒能解忧是枉然

小姐为何就这样走了?”出了酒楼后,夙渊满是不解

文敛一边走着,一边回答道:“飘香想跟我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没有再留下的必要。www.65txt.com”

夙渊脚步一顿,愕然地看向她,刚才他可是一直在场,注意最多的就是飘香,可没见她有什么举动。

文敛没回头却对他的一举一动知道地很清楚,没有解释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缓缓前行。夙渊望着她眼神忽然一凝,他发现,文敛虽然不懂武功,可是走路时步子异常稳健,每一步的距离几乎是一样的。看一个人走路的姿势可以分析出此人的性格,而文敛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硬是走出一种沉稳大气来。

唉,夙渊在心里叹口气,跟在文敛身边愈久,愈是对这人看不透,愈是觉得,这实实在在不像一个小孩子。

三人已经走到望月明客栈,才刚跨进大门便有一人迎了过来,赫与夙渊齐齐踏前一步,拦在了文敛面前。那人却仿似未见,面色不改地对着文敛直直拜了下去,恭敬道:“在下匡府管事,代敝主上前来请几位过府一叙。冒昧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文敛摆摆手让两人退下,冷冷地向那人看去。一身儒生打扮,面色平静,对文敛执礼甚恭,似乎并不以向一个孩子恭敬作礼为意。但是文敛却看得出来,那人静到极处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当然,也没有丝毫对她的敬意。文敛待他说完后,当下冷声道:“你就是贝先生?”

“是。”贝先生依旧微低着头,恭敬答道。

文敛一问之后,不出声地看着他,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冷意,他终于抬起头来——却在见到文敛脸上的冰冷神情后微微愣住。

“很好——”文敛这莫名一声好又让他愣了愣,再瞥他一眼,文敛漠然道,“你放心,即便他不来请,我也要去见他一见的。”

说完不再理睬他。挥袖而去。夙渊目光深沉地看他一眼。也随着文敛上了楼。

贝先生在原地站了片刻。缓缓转过身。朝着楼上文敛消失地地方看了一眼。那一眼。况味不明。极之复杂。

酒楼里自文敛走后。留下地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庄笙对这个文家略有所闻。今日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文氏后人是如何样地一个人——言语冷静。行事不拘一格。更让他吃惊地是。那样小地年纪却能让人生起一股。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地感觉来。还有她方才话中地意思。他有些吃不准。是打算弃子不顾以做脱身之用。还是对他言语试探。又或者。其实是根本不在意。

这样想着。忍不住摇头。他是不是将那人想得太复杂了。对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这个念头才起。眉头一皱。凝神细思。他从来只会将人看得简单。而这么多年来也未出过差错。所以父亲才会将这件事交与他办。可是面对刚才那个女孩时。却有一种前所未有地慎重。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一次。绝对不能轻忽。

“笙哥哥。你在想什么呀?”宫倩儿见他眉头越皱越深。出声问道。

而这一问。也将其他几个沉思中地人惊醒。宫如暖与庄笙对望一眼。然后向飘香看去。

“姑娘,这位就是你说地那位文氏后人,定州柳、匡两家的先主人?”

飘香没有马上回答,先倒了杯酒喝下,这才向其余众人扫视一眼,缓缓说道:“没错,她便是先父与匡衡的爹,生前念念不忘地文氏后人,文老东家文解明的亲选传人,文敛。”

庄笙眉头微皱,“听闻文解明在定州失踪——传闻是真的?”

飘香默然不语,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神色。想起方才目光无意中向文敛手指扫去,她知道,文敛所戴的那一枚指环,叫作王戒!

手戴王戒的人,一定是传说中地文氏后人,是爹爹宁愿舍了性命也要追随维护的人,那枚指环,她虽然不曾见过,但是,上面刻着的纹饰,她却是从小看到大。

庄笙见她低头不语,皱眉更深,“姑娘,如果你想昨天说的话变为现实,恐怕没有她的支持我们办不到。”

飘香向他笑了笑,“那倒未必,她方才不也是说你要怎样都可以,如果她不干涉,以你四大家的势力,想要斗跨定州城里的一名小小商人,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庄笙知她在说笑,可他眼下却完全没有说笑地心思,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就算配方找了回来,可是流落出去的霹雳珠再无法追回。那样厉害的火器,如果落在有心人的手里,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到时久川融门怕会成为众矢之地。这也是融门门主那样急迫想查清此事的原因。

“姑娘,既然你选择与我们合作,就应当争取一切可争取到地力量,匡衡如果那样好对付,你也不

来为求自保,而全无举动。”庄笙看着她,冷静地错,我们是要查出融门叛徒所在,尽一切可能找到被卖的霹雳珠地下落。但是无论是融门还是四大家,根基都不在定州,要在这里行事,可说是困难重重。

“匡衡不是易与之辈,要想从他手里夺回霹雳珠的配方,他自然不会乖乖交出。如果我们不好好合作,可说是难于登天。现在既然文氏地人来到这里,我们要破坏的是她家的基业,她难道真的能袖手旁观?虽然说不会插手,可是,如果能取得她的同意与合作,事情一定会简单许多。到时,配方归我,其余东西我分毫不取——至于姑娘你,你自己说过,只要匡衡身败名裂,你的愿望便是达成。”

飘香静静听着,随着他的讲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等到庄笙最后一个字出口,她的脸上,已经像是结了一层冷。“我答应让你来见文氏后人,只是想让你亲眼看到她的态度。如今她既然许你可任意行事的诺言,你难道还想让她亲自将配方交到你手上?还有你口口声声说配方,如果那人已伪造数份,你如何保证拿到手里的是真地?而如果一份假的配方让你可以轻易退出,到时还是我一个人,我哭都哭不及,能上哪里找人?!”

此时的飘香似乎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谈话时的样子了,庄笙不敢大意,朝她一拱手道:“姑娘想来是有些误会,融门霹雳珠地配方不是一张纸,更不是有人可以伪造的来的,日后姑娘见到自然就明白——而我答应姑娘之事,联合定州我庄家与融门地力量,给匡衡施加压力,姑娘自己联系同盟会的人,形成倒匡阵营。界时匡衡势败,我们还要借助姑娘之手尽量将流落出去的霹雳珠回收——姑娘所说背约之事,又从何谈起。”

“不错,我们宫家在定州也有一些力量,姑娘不嫌弃的话,亦同样能助姑娘一臂之力。”宫如暖在一边软语加了句。

飘香听后眼神更加幽深,“总之,你们不要打她的主意。”庄笙不解,以刚才他的观察,飘香对文敛并无什么效忠之意,甚至隐隐还有些敌意,可是现在为什么一心不让他去找文敛,似乎多有回护之意。定定地看向眼前之人,他真的不是很明白。

“喂,我们这样帮你,你还这样不识好歹,如果不是有笙哥哥找到你说可以帮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酒馆里借酒浇愁呢。”宫倩儿有些看不惯她对庄、宫两人的态度,于是再次忍不住对飘香出言不逊。

“宫倩儿,你别胡说八道!”宫如暖正打算训斥自已地妹妹,有一个声音却比她更快地响起。微转头看向神情激动的庄筑,眉头细细地皱起,庄筑虽然平时爱和倩儿喝反调,但像现在这样激动甚至激愤的情况却少见,尤其他一边对宫倩儿喝斥时,眼神却时不时向坐在一边的飘香瞟去。

她真不知此时是不是该叹口气。

“我哪里有胡说八道,你又说我,你为什么要帮着这个女人?我们去找到她的时候,别人不是说她喝醉了睡着没醒吗?——一个姑娘家,那样喝酒本来就不成体统,谷叔叔说的,再好酒的人如果经常喝得大醉的话,那一定是在逃避什么事情,不就是借酒浇愁喽,我又有哪里说错!”宫倩儿说得甚是不服兼理直气壮,在提到“谷叔叔”这个人时,骄蛮地神情里多了一丝难得的敬意。

庄筑瞪着她,少有地被说得无法反驳,只因他第一次见到飘香时,她确实是满身酒味的躺在床上。悄悄向飘香看去,以为她会生气,却刚好看到那一闪而过的凄凉之意。

飘香确实没有生气,当宫倩儿指着她一字一句说出来时,当听到那个逃避的字眼时,她有刹那失神,然后心底升起一股深沉地无力感,以及,淡淡的悲哀。

倾倒了酒壶,却发现里面地酒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略微自嘲地笑了笑,她现在酒量越来越好,好到酒喝进嘴里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醉?那是多久远的事?她饮酒,其实已经很久没有醉过。

将酒壶随手往桌上一扔,看向庄笙认真地说道:“我只是不想与文家人再有牵扯,如果你跟文敛合作,那么,我便退出。”

飘香说完站了起来,打算离去,却在转身后顿住,语气淡然地说道:“还有,我数年来没有行动,并不是为了自保而已。”

淡淡一句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去。宫如暖默默看着她离去地背影,忽然觉得有一股忧伤涌上来,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庄笙,再向望着飘香背影怔怔然出神地庄筑看去一眼。

“笙哥?”

庄笙喟然一声叹息,“飘香,或许我们一点也不了解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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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羁鸟恋眷旧时林

敛站在街头,抬头细细打量眼前的房子:虽不见得多,却有一种古朴厚重之感。www.65txt.com单看外观,绝对想不到里面住的,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户,而会以为其实是一户书香世家。

对着那端正斗大的匡府二字默默注视片刻,文敛向夙清点头,夙清会意,走上前去扣动门环。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探出头来,向外面三人扫了一眼,目光定在文敛身上看了片刻,神情一震,忙把门打了开来。一边向里面不知喊了一声什么,一边快手快脚地推开门,对文敛鞠躬哈腰,脸上堆起笑容,

“贵客请进,老爷一直在大堂里等着呢。”

夙清往里面冷冷地看了一眼,上前一步道:“既然知道自己的东家来,匡衡为什么不出来迎接?”

老头一愣,贝先生只知会他说今天有贵客到访,给他描述的相貌正与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样,其他的却是什么都没说。

文敛对他淡淡一笑,转头向夙清说道:“我们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让他承让我的身份,你也不必太计较了。”

夙清眉头深皱,她也知道如此,只是心里总有些咽不下气来。因为她对文解明至忠至诚,所以也就不能明白为何会有人叛出文家。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

说话间文敛已经走了进去,门房张伯微眯着眼看她走进的背影,不知是不是他老眼昏花,他觉得今日来的这个人虽然年纪是最小,却和他以住所有见过的那些来拜访的人不同,隐隐觉得,这个人的到来,恐怕会让匡府长入以来地平静被打破。睁着有些浑浊的眼坐在一边的板凳上,他老了,为匡府守了几十年的大门,见过了不知多少事,看着当初的少爷变成现在城里的大人物,而他也从少爷的称呼改成了老爷,这人事变更,对他来说已经不会引起多少情绪了。不过——像是想到什么开心地事,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朵菊花般的笑容,面容慈祥宁静,虽然原来的少爷变成了老爷,可是他现在还是有一个可爱的少爷。

文敛直走到大厅,一路上居然不见半个人影,进了大厅,也不见人来招呼。夙清四下扫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文敛却不以为意,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也叫赫坐了下来,然后轻松随意地欣赏这屋子里的摆设。

不得不说,这匡衡还是很有品味的,与满身铜臭的商人有些不搭边,光是大厅就布置地非常雅致,几处绿意盎然的盆景,正挂一幅牧童放牛图,作这画的人功夫是极好地,光是看一眼,仿佛能听得到牧童清脆的笑声——只是画有些旧了。文敛颇有兴致地瞧着那幅画,甚而露出淡淡笑意。

夙清冷哼一声。“这匡衡实在过份。竟然这样给我们难看。我看他是完全忘了自己曾是谁家地人了。”

“你也说是曾经。那他现在如何怠慢。再指责也已无用。”文敛似乎对那幅画越看越感兴趣。说话同时已经站起身来。干脆走近欣赏。

夙清不解地看向她。刚想开口问。忽然间住口慢慢转过身向后方看去。

那人于门边站立。浑身散发着冷肃森寒之气。双眼向人看去。便令人多了一股寒冷之意。

匡衡。今日这般距离看到。夙清觉得那股子阴沉沉地寒意重了许多。充满戒备地看着他。这人城府极深。小姐今日坚持赴会她实在是很不放心。

在匡衡出现后。赫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如入定般坐着不动。反倒是文敛。注意力全放在那幅画上。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地到来。

匡衡负手向文敛走去,夙清身形微动,就要拦在他面前,他却是看也不看她地站住了,目光深沉地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开口道:“没想到文家小姐,会对画这么感兴趣。”

文敛缓缓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他道:“那也要看是谁作地画。”

匡衡眼神一凝,视线落在那一幅画上,“这幅画,在那里,挂了二十年,不论换多少家具,整修多少次,它却一次也没被取下过。你可知为什么?”

“羁鸟恋眷的,往往是故时林。”

匡衡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慢慢踱近几步,眼里寒气更盛,语气也阴沉下来,“不错,家父为人最是洒脱不羁,可是后来却为了一片林子放弃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不,没有林子,只是一株快要腐朽的老树。”

文敛脸色微沉,“就算如此,那是他的选择,你既为人子,难道要干涉父辈的决定?”

匡衡对她冷冷一笑,“就因为不能违逆父意,我才又等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要我匡家子承父,孙继祖,子子孙孙永世为你文家奴役下去

“大胆匡衡!就算匡管事不在了,你这匡家地产业还都是归主人所有,岂容你在主人面前如此放肆!”夙清跨前一步斥道,同时手已按在肩上的剑柄处。

匡衡冷冷扫她一眼,“哼,你愿意心甘情愿做奴才,那是你地事,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如果没有主子依附就无法存活。”

夙清胸口腾起一把火来,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不是文敛在,只怕她此刻已经拔出剑来了。文敛摆摆手,让夙清退下,自己走回座位坐下,然后不紧不慢地看向匡衡说道:“既然你不愿只守着一片林子,那为何这几年来却依旧呆在这里?据我所知,匡管事去世也已经有五年了。”

见文敛浑若在自家般随意就坐,匡衡地眼神不由又深了几分,他一撩衣摆,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如锥子般盯着文敛道:“那是因为,我不仅想要无数新地林子,旧的,我也要。”一抬手指向那幅牧童放牛图,眼睛却是盯着文敛没偏离半分,“你看那画上,小小牧童有什么能力可以驾驭一头牛,就算是一头老牛,那绳索也不该牵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上——不知我说的可对?”

夙清实在气得不行,这匡衡分明是在说小姐年幼无知,不堪当大任。一双满含怒意的眼眸死死盯住匡衡,如果不能拔剑,用眼神杀不了他也要给他几分不自在!

可惜匡衡对她杀人般的眼神仿若未觉,只牢牢地盯着文敛,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这样做只是徒劳,文敛那张稚气的脸,此时平静地看不出一丝变化。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张脸绝无造假的可能,他真的要怀这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戴了张孩子的面具——没有一个十三岁的人可以有如此平静的眼神。

文敛一手抚在椅上,听完后只淡淡看他一眼——匡衡微微皱眉,不肯定是不是自己错觉,刚才那一眼,让他生起一种厉风刮身的感觉来。

文敛皱了皱眉,目前这种指东说西的说话方式她已经有一点厌倦了,“所以,你与暗月教勾结,干出掳人暗杀的事来?”

匡衡愣了好大一会儿,他没想到文敛会突然如此直截了当地将事情说开—眼前之人屡屡给他意外,看来贝先生没有说错,他之前实是小看了这文氏后人,虽然见面后一再将评价提高,但还是低估了她。

听到文敛那样直接地问,匡衡一愣之后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一名丫鬟。匡衡对她吩咐道:“去,将夫人准备好的茶点都端上来。”

回过头来看着文敛,脸上阴沉的表情全然不见,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居然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文小姐坐了这么久,匡某连一杯茶也未奉上,真是失礼。”

这样的转变不仅让夙清目瞪口呆,文敛也是大惑不解。皱着眉向匡衡说道:“你的待客之道我早已了解,也亲身尝试过,我看没有必要再来唱一出别有用心的戏,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对我表现友好。”

“文小姐误会了,之后的茶点确是拙荆的意思,喝过茶后,匡某再与你继续刚才的话题。”匡衡这句话说得虽然颇为温和,可是骨子里的寒气还是让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感觉到了。

文敛微微垂下头去不再说话,她今日来,就是要跟匡衡摊开了来说,就算问不出爷爷的下落,至少要知道一些有关下蛊之人的线索。夙渊跟着白狼一路寻去,最后在癸丘境内的宓江彻底失去线索,也就是说,爷爷很有可能被人从水路带去了癸丘国。

妩妩的蛊毒之期已经过半,她那些天闭门不出,不只是因心伤妩妩中蛊,而是要寻到更多的资料,准备得更加充足时,一击而中!因为,妩妩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她慢慢来。

不一会儿,两名丫鬟提着茶与一篮子点心进来,给里面坐着的几人摆上。匡衡看了眼茶几上的几样糕点,忽然问道:“这云香糕少了二块,是不是多多又不吃饭?”

先前那名丫鬟垂手站在匡衡身边,恭敬答道:“回老爷,晚饭少爷吃了一点,吃得不多。”

匡衡眉头微皱——但此时的表情却与前时不同,完完全全是一个担心孩子不吃饭的严父模样,沉思片刻后点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告诉夫人不要再给少爷吃零食了。



“是。”两名丫鬟应了一声,双双告退。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厅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嗯,这一章某江写得很用心,几个隐喻用的也比较满意。某江不曾拉过票,今天想试试,请各位多多推荐收藏,看到票票多起来,我会更加卖命地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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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十年磨剑未曾试

敛拈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慢慢品尝着吞进肚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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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手艺很好,”淡淡地向匡衡看去一眼,“令公子,很有福气。”显然不单单是指多多有一个擅厨艺的母亲。

匡衡对着她一笑,这一笑,居然有了两分暧意。

匡衡端起茶,掀开杯盖凑到嘴边时,淡淡地向文敛掠去一眼,只见那个小小年纪的姑娘亦安详宁静地品着茶,脸上看不出一丝不快与焦虑。他知道,在望月明客栈里躺着的少女,是文敛极亲近之人,他也知道文敛在客栈里呆了八天不出,可是看她此时的表现,竟像是未将那人生死放在心上一般——或者说,这个最不像孩子的孩子,其掩饰功夫已经达到一般人所无法企及的地步。匡衡微垂下眼帘,里面一抹异样神色一闪而过。

“我今日请文小姐过府来,其实是有一事相商。”匡衡优雅地放下茶杯,看着文敛沉声说道。

文敛将杯子放在桌上,注目看向他。

匡衡站起身来,负手向堂上挂着的那幅画走近两步,“无论什么样的恩情,我父报答了一生,也应该尝还尽,所以——”匡衡转过身来,目光如电地盯着文敛,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从此后,你我两家,各不相干。”

文敛不说话,匡衡眉头一皱,旋即说道:“当然,毕竟我匡家当初是借令祖父之手起家,总不能说断就断,自当给予补偿。”

那名贝先生不知何时进了大厅,手里捧着一个红木盒子,他将盒子交到匡衡手上,匡衡接过后看着文敛说道:“这里是三百万两银票,补偿这些年来文家的投资绰绰有余。”打开盒子,一叠叠银票之上压着一颗不起眼的珠子,匡衡将那枚珠子拿在手上继续说道,“这一颗,是辟邪珠,相传能避百毒,镇邪气,是我从南般巫王手里购得价值不低于这一叠银票——现在一并交与你,就当是我对文家的谢礼。”

文敛看了眼他手上地辟邪珠,又向默立一边的贝先生看去一眼,慢慢低下头,摊开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声音有些轻忽地说道:“你既有此意,早说早做多好,为什么要弄出那么多事。而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你以为,可以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吗?”

匡衡将辟邪珠放入盒中。“啪”地一声合上木盖。“我既不想再为他人做嫁衣。也不想接收别人地施舍之物——所以除了这样做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地办法。”

文敛缓缓抬起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那么你以为——你出卖爷爷。暗算妩妩——你做了这些后。我可以不追究。可以放过你?”

“我当然不会这样天真。但一件事归一件事。我先摆脱文氏地枷锁。你再来跟我算账。而做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一些你想知道地事。”

文敛听后神情起了一丝变化。旁边侍立地贝先生也向他看去一眼。

“我想知道地事?”文敛轻声重复。

“不错!”匡衡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比如——谁能帮你解蛊毒。”

文敛微微一颤,眼睛倏忽睁大,定定地望着他。

贝先生闻言,慢慢低下了头。

文敛并没沉默多久,片刻后神色恢复自然,匡衡目光一凝,不作声地看着她。

“你这样说,是想让自己从事件中完全割裂开来吗?”文敛语气淡然——只是,缩在袖子里地双手却慢慢紧握成拳,“你想逃脱干系——而我,凭什么信你?”

“你没有其他选择。”匡衡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我做过的事我会承认,但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揽在自己身上。你说的那几件事,我最多是事先知道而已,而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通知他人的必要。认真说起来,我也是被人利用,而我匡衡又岂能容人如此戏弄!我和他们本是各取所需,但既然别人不仁在先,又怎能怪我不义。”匡衡认真地看向文敛,语气略为轻松了些,“说到底,我这也只算是坐山观虎斗,或许能从中取利——那要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了。”

一个人可以将背叛和与人勾结,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得不说这匡衡实在是个人物。他其实本不想告诉文敛真相,但今天文敛给他很大震撼,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而那伙人,确确实实也让他有些不高兴了。

文敛亦站起了身,定定看着匡衡问:“暗月教,或者——是问道者?”

匡衡眉一挑,没想到文敛能知道问道者也参与了进来,“我只能告诉你,是问道者中的天命流,至于要怎样找到那些人,就只有靠你自己了。哦,详细地情况你可以问问贝先生,因为很多事情都是由他来联系的。”

匡衡说完,将手中的盒子递向文敛,然后一语不发地等着。

文敛看也不看,转身走掉,在跨出大门时,转过头来语气异常平静地说道:“如果你还是认为,我依旧不够格令你拼全力相抗,那么,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这样说完便不再回头地向着大门外走去。匡衡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阴沉,刚才装出来的松懈笑意,此刻在脸上找不出一丝丝来。手中的盒子也慢慢变形。贝先生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安静站着不出声。

匡衡有些烦躁地又坐了下来,将那装着百万银票的盒子随手丢在桌上,眼神森冷地看向贝先生,阴沉问道:“那些人还没有消息吗?”

“是。”贝先生的语气还是万年一样地平静。匡衡听了越发烦躁,复又站起,来回踱着步子,“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这样难对付。”脚步顿住抬眼直视前方,眼神阴鸷,“天命流那些人真是没用,光只会抓人—偏又抓了人什么也问不出!如今文敛对我起心,不可能再从她口里套出什么东西来。”

贝先生静静听着,表现得很恭顺,却在匡衡再次转过身去时,眼底飞掠过一抹极深沉的情绪。

匡衡此时完全顾不上他,为了那一天的到来,他可以说是十年磨一剑,却眼看在快要成功时功亏一篑,个中滋味即便以他那样阴沉的性子也有些承受不住。这些年来,他隐忍着,以

奴地身份生活着——在他看来,父亲那种对文家恭顺度就是家奴,而他就是从小被自己的爹地态度所影响,所以才对那个遥远陌生的文家异常排斥,想着总有一天要让手里经营地产业姓匡,而他也要摆脱文家的桎梏,自去闯一片天地来,并且,让曾经奴役过他匡家地人,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他今日请文敛过府主要有三个目的:一是看看这文氏最新一代地传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二是要想法扫除有可能的障碍,好方便行事;三来则是想凭文敛的力量稍稍牵制另一方的人——他所说的坐观虎斗,不仅仅只是虚言欺诈。

可是一翻交锋下来,除了第一个目的达成外,除了看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文敛这个人外,另外两个,却是一点边也没沾到,还让对方彻底洞悉了自己地意图,对自己完全起了戒心,这样下去,以后的路就更困难重重——难道他十年磨剑,还未试锋便剑折鞘中?

说到底,还是低估了文敛的能耐,尤其错估她在人事上的洞察力,那真是只有历经诸事,看破红尘的睿智老者才能拥有的——他直接怀疑,文解明在这一方面是否能比得上自己的孙女。

走了几个来回后终于再次冷静下来,不到最后关头,胜负还很难说。匡衡沉思片刻,淡淡地向默然站立的贝先生看去,那人脸上平静到就算天塌了也不会变色地地步,他淡淡看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此人虽然跟在他身边多年,许多自己不方便出手的事都由他来做,然而对这个人,这么多年来,自己却并不了解,依旧看不透。

话说文敛出了大厅一路向大门外走去,走至靠近大门的地方时,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迭声的叫唤:“多多少爷你不要乱跑,前面是大门,老爷不让你出去的。”

文敛脚步微顿,从旁窜出一个小小地身影撞到了赫的身上。小家伙撞了人,结果却自己跌倒在地上,痛呼一声,可怜兮兮又带点好奇地看向文敛。

这是一个非常可爱地小男孩,七岁左右,粉嘟嘟、红扑扑的脸蛋,穿着金线描边地黑色小褂——从那一针一线中,可看出做衣裳的人灌注了极浓地感情。

小男孩此时满脸委曲,却没有哭出来。文敛向他身后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快步向这边走来。

文敛向他淡淡一笑,转身要走,多多见这个小姐姐马上要走出大门的样子,忙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迈着小腿跑上几步抓住文敛的袖子不放。

文敛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低下头看着他——多多其实有她腰高。

“姐姐,你就是今天爹爹请来的客人吗?你要走了吗?可不可以陪多多玩?”

许是家里难得来一个像文敛这样年纪小的客人,多多对这个马上就要走的姐姐很是不舍。文敛还未回答,那边丫鬟终于追了过来,一眼先看到多多抓住文敛的手,再仔细看去发现多多手不仅有些脏,衣服上也沾了不少灰土。脸色微变地走近,然后堆起笑容,蹲在多身边软语哄道:“多多少爷,客人要走了,如果让老爷看到少爷这样抓着客人不放,一定会生气的。还有,少爷的衣服弄脏了,夫人看到后就知道少爷又跌倒了。”

多多一听,松了抓文敛的手改向抓住那名丫鬟,皱着小小的眉头哀求道:“丽儿姐姐,你不要告诉娘好不好?你说多多没有跌倒好不好?”

多多皱眉的表情将丽儿逗笑,拉过多多给他轻轻拍去身上的尘土,笑着说道:“那好,只要多多少爷跟我回去乖乖洗澡,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一听洗澡二字,多多立时挣脱丽儿的手,躲到文敛的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喊着:“我不洗澡,我不要洗澡。



丽儿笑容不见,头都要大了,少爷平时都很好说话,却偏偏对洗澡非常排斥,每次洗澡时都让夫人跟身边的丫鬟头痛一翻。她不得不放柔声音对着文敛身后的多多哄道:“乖少爷,洗一下就好,洗好了丽儿姐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不要,不要,不要。”多多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又自己觉得不对,补充一句,“要听故事,不洗澡。”

丽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故意扳起脸来,“多多少爷,你再不听话,我就告诉老爷了,老爷知道你不洗澡,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多多似乎很怕自己的爹,脖子缩了缩,小脸垮下来——可是依旧躲在文敛身后不愿出来。

文敛看到这里,露出淡淡的笑容,将多多从自己身后拉出来,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喜欢洗澡?”

多多看着她,抿了抿嘴,然后小小声地说道:“洗了澡,就睡觉,不可以玩。”

丽儿在一边瞪大眼睛,这个问题她问过好几次,甚至连夫人也问过,可多多少爷就是不说,今天怎么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出了原因?

文敛微微点头,似乎对他的“苦衷”很理解,多多脸上一喜,大有找到知己的感觉。他不告诉丽儿姐姐,不告诉娘,就是因为知道说了娘还是会要他早早地洗了澡,早早地上床睡觉。

“多多是怕这样玩得不够,是吗?”

多多用力点头。

文敛淡淡一笑,“可是如果早早地睡,明天更早的起床,可以玩更久哦。天黑了不好玩,明天白天多多可以玩很多很多啊。”

多多眼睛一亮,这个一直困挠他的问题,今天让文敛一句话就解决了。他兴奋地扑向文敛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突然又“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手忙脚乱地退开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块糕点,看看并没有被自己压坏,脸上灿然一笑,放在文敛的手里。

“姐姐,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云香糕,我给你吃哦。”一边笑着往回跑,一边不时回头对文敛挥手喊道,“姐姐,你要常来玩啊,多多等你哦。”

文敛直起身,向他一挥手,回以淡淡一笑,然后转身离开了匡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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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倒匡势头不可挡

小姐,我们难道就真的拿他没办法吗?”夙清愤愤情景她虽然不是很明白,不是很了解小姐与匡衡到底说的什么意思,但小姐最后一句话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那个匡衡很不厚道,从一开始就存了欺诈之心。(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如果不是小姐明智洞察,说不定她们现在已经掉进了某个陷阱当中。愈想愈觉匡衡可恶,也更显得小姐了不起。

文敛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已西斜,夜幕即将降临。看着定城里街道上的人悠闲自得如漫步自家庭院一样,施施然自她身边晃过——这些人,多是刚吃过晚饭,此时出来散步消化或是寻找夜间娱乐的人。

其实她很喜欢定州这里的生活方式,透着一股子自在安乐的味道,并且显得满足。

这样的地方,爷爷留下的,当然不只匡、两家那样简单吧。文敛取出一张纸递给夙清,“你拿着这个,去见见这城里的几位大商人。”

夙清一怔接过,瞄了一眼,就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将纸给折上,同时有些责怪地看向文敛道:“小姐你前几天才遭到袭杀,背后又有问道者的影子,你现在这样让我大摇大摆拿着这个东西到处晃,不是摆明了招杀手来吗?”越说到后来语气越急,最后忍不住瞪了文敛一眼,当然,是轻轻的,没敢狠狠瞪。

文敛好笑地看着她,“难道你以为,我不拿出点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那些人会乖乖出现在我面前吗?”

夙清依旧不能释怀,“不是有飘香相助了吗?再者,那些人我都知道,实在不行,我就说是老主人的命令,相信他们也会听从一二的——总之不能将这个现于人前,谁知道那些什么所谓的天命流会做出何事来。”

文敛停下脚步,夙清跟着脚步一顿,微显错愕地看向她,却只见文敛平静地注视前方,淡然道:“单靠一个飘香,你以为真能对付得了匡衡?”夙清想说还有庄、宫四大家,文敛摇摇头,“扳倒匡衡,拿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他们,可能也是你的想法,可我想要地,从来就不是这个。这一点,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

说完这一句话,继续向望月明客栈走去,赫如最忠诚尽责的卫士一样,沉默地不发一语始终跟在文敛身边。

夙清有些失神地望着文敛的背影——那背影如此瘦弱,可是总能保持着沉稳安定,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遇到什么样的人或困难,那稚弱的肩膀,还是能一一担下;那瘦弱的背,还是会依然挺立不曾折压。

是了。小姐最开始只是想找回老主人。现在则是多了解救妩姑娘一事。可是从来不曾说过是要斗垮匡衡。要夺回什么。去争取什么。小姐曾经说过。她会按照老主人地安排行事。但其实……不情愿啊。

看着那个总是挺立着地背影。夙清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第一次觉得即使是老主人也会做错事。她就那样看着。越觉悲伤得难以自抑。心痛得无法呼吸。

接下来地几天。夙清凭着那一方信物将定州城里藏得极深地几个人找了出来。与文敛会面谈过后。几人表示一定支持文敛。匡衡这样地背主弃义之人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们是很多年前跟随着文氏一族地那些管事地后人。其实连文解明也已不能随意差动他们。当初文解明与这些人联系上来。痛陈了一翻利害关系。约定地是合作者地身份。并不是主从关系。其实

看到那个祖上代代传下来地图纹。他们根本就已|地关系——毕竟几百年地事了。还有几个人能在意。后人们都有自己地日子要过。

这几人分开来对匡衡不能造成什么威胁。可是联合起来却能与之分庭抗礼。再加上飘香策动了一些同盟会地人及庄、宫两家地施压。匡衡地日子顿时变得非常难过起来。

先是一直以来对他唯唯诺诺。视他匡衡马首是瞻地一些小商人。公开抵制他地货物。连原来销量很多地商品也纷纷以各种理由进行退货。匡氏地几家大铺子前。每天都充斥着退货还钱地声浪。更有甚者。那些曾经与匡衡有过银钱上往来地人。这个说上次结算时短了半两银子。那个讲上上次他多给了五十钱——现在全部都来一分一毫地算清楚。偏偏这些人讲得言之凿凿。究竟是十九钱还是二十钱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当时相互客气推让地话也记得一字不差。

还有一些过往的顾客也一个个坐在匡家铺子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被匡家伙计欺压凌辱地事情,说到动情处,往往要放开了嗓子干嚎几声。再不就是穿着只有半个袖子的衣服,说匡家铺子专出粗糙低劣商品,买块布回去,还得自带一台织布机——为啥?因为买回去地布还没开始用就变成了一根根丝线了呗。为了加强自己所说之话的可信度,还一手拎半截袖子,一手就攥着一大团丝线。

而匡衡与外地地一些生意,也都选在此时出问题。一些以逃税的名义被官府扣了下来;一些则是对方突然解约,说是听闻了定州这边的事,不放心与他再合作下去——那真是除非这边的消息自己长了翅膀满世界到处飞,否则何以七天不到,定州这里的事居然最远传到了锦州去,还能得一个来回将那边的反应也传了过来。当然,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此时匡衡已是墙倒众人推,匡家破产那是大势所趋,众人要做的,只是随便找一个借口,至于那借口可信不可信,荒唐不荒唐有没有逻辑推理性——那都不会有人在意。

言而总之,如此种种,就是让茶馆的说书先生来说,没有个一天一夜怕也是说不尽的。总而言之,一时间,定州城里形成了庞大的倒匡浪潮,抵制匡家货,也愿将自己的东西再拿给匡衡经营。一夜之间,曾经显赫一时的匡家就成了定州城里的破落户儿,各大铺子门庭冷落,可以布下罗网来捕捉雀鸟。

这当中,有文敛那一次会面的功劳,有飘香数年来的努力和四大家的插手表态,但文敛更知道,几年来略有散漫的同盟会这次可说是倾全力出击,其中究竟有什么人起了什么作用,她很清楚。然而,听到夙渊和夙清一个个消息地报来,她也只安静地喝着茶,视线很少从妩妩安睡的脸上移开。

至今刚刚是半个月,妩妩依旧如沉睡般不醒,但是,尽管有无名内功护住心脉与各处重穴,一个人躺在床上十五天不言不动,面色不可能如常红润,而妩妩,也不可避免地消瘦了下去。

文敛在等,该做的事全部都做了后,心里想要的结果也只有等下去才能知道。该放的饵也已放了出去,几乎所有能调动的人都动了起来,然而,直到现在,她想要引出来的人,却一直没有动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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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纵有所觉局已定

敛坐在一家茶馆里喝茶,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馆里众人转叙,这几天定州城里发生的大事。www.65txt.com

看在座之人全都听得一脸兴味盎然,文敛由此可知匡衡在当地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或者是他平日里太傲慢嚣张跋扈了些,让人看得不心里不爽,此时见他落难,人又不是他的亲舅,所以谁也不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过,匡家毕竟是定州城里的大户,对于普通百姓来讲,拥有那么多铺子还将生意做到了很远的外地去,在他们心目中,是有着非常远的距离的大人物,这种人,平常一根手指也能压死他们,如今人家落难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也只敢在旁哼哼,没有谁真的有胆子跑匡衡面前去对他落井下石。

不过,像现在这样听着他人的不幸,他们还是能过过干隐,得到一种隐密的满足。

文敛坐在楼上安静的饮茶,偶尔向楼下扫去一眼,眼底呈现出众人或幸灾乐祸,或嘲讽,或怜悯的神情,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目光无意间放在桌上的点心上时,想起一张天真可爱的小脸,眼中出现刹那波动。

夙清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向文敛走来,脸上表情有一丝凝重,在文敛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有发现了。”

文敛举杯的手微顿,她慢慢放下茶杯,看着夙清安静地等她说下去。

虽然她们坐的地方已经很安静,还有赫在一旁坐着,夙清还是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我们按照小姐说的,这些天一直盯着那个贝先生,今天终于看到他出城,进了一间庙后很长时间没出来。小姐说他是个很会隐藏的人,所以我们没太敢靠近,就没有进庙里去。一直等到他出来——他进庙之前神色匆匆,表情颇为沉重,可是出来时却显得一脸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小姐,我想他肯定是在那里见了什么人,或许,就是我们一直在等的人也说不定。”

文敛听完后沉思不语,夙清也不打扰,奔波了一天她此时有点累,有点渴,自倒了一杯茶水喝了。片刻后,文敛向楼下扫去一眼,然后看着夙清淡淡说道:“你去告诉其他人,加紧注意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任何觉得不对的地方,无论多微小,一定来告诉我。还有,让他们一定小心。”

夙清略为不解地看向她,“小姐,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文敛低下头,注视着杯里浅黄澄碧的茶水,“无论是真还是作戏给我看,想破目前这样的一个局,必须要有预料不到地事发生,匡衡势败如山倒,那些人若真有本事,一定会制造一个变数。”

“什么变数?”

文敛摇摇头。看向她认真道:“这些人不可小觑。你们一定要小心。还有。那间庙先让人盯着。所有进出地人都给我查清楚——但是。暂时不要到庙里去。”

“是。”虽然不是很懂。却一点也不影响她执行命令地力度与果决。

夙清走后。文敛依然坐着安静饮茶。那说书先生以一句颇具气势地话为今天地讲说画上了句号。木尺一拍。凛然道:

“匡家破败地命运再无逆转。匡衡一生地风光已然走到尽头。”

当天下午。艳阳高照。气温很高。街上行人纷纷找荫凉处歇脚休息。地面摊上地小贩也歇了嗓子不停地挥袖扇风。时不时手搭凉棚往头上看去一眼。骂骂咧咧两句。

文敛坐在茶楼里也觉丝丝热气从地板上蒸腾起来,这座茶楼是一位冯姓商人地,此人正是几天前与文敛会谈的其中一个。文敛一份份看着夙清他们送来地情报,凝神分析——她坐的地方有老板事前打过招呼,无论是客人还是伙计都不会来打扰。

赫闲着无事,用内力给文敛的茶的进行冰镇,到杯子透着一股凉丝丝却又不至于冒寒气时,他停下送到文敛手中。文敛随手接过抿了一口,微清的凉意令她身心为之舒畅,尽头地烦闷消去不少,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笑容。

再将目光放在那些纸片上时,看了几行,忽然目光凝住,眉头微微皱起,连着看了几张后,神色越发肃穆,沉吟片刻站起身来道:“赫,我们走。”率先走下楼去。

赫自然是文敛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也跟着下了楼。

文敛越走脸上神情越发凝重,夙清远远地看到她忙快步走了过来,看清文敛的脸色后愣了愣,“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文敛将手里地纸片递过去给她,默然不语。

“午时四刻,刘二于旺发包子铺吃包子五个,清粥一碗,五刻,进张记药材店买止痛药一剂。”

“午时六刻,陈大牛到赵麻子家借陈醋一碗,笑言晚上杀鸡请客,走时逗花妞妞,许诺明天给她买瑞云斋的糖果。”

“午时七刻,马老板的二姨太到邻居家串门,略坐片刻回到自己家,闭门不再出去。”

“未时一刻,匡家伙计黄元回家一趟,劈柴一担,挑水两桶。”

“未时二刻,匡家西三街店门关。”

“未时三刻,匡家北四街店门关。”

“未时三刻,匡家东七街店门关。”

…………

夙清一张张看下来,时不时向文敛瞄去一眼,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却又说不明白。这些东西都是经由她手交给文敛的,记的都是些普通人的琐事,唯一稍有不同地,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几人先后指证过匡家。

夙清用不甚明白地目光看向文敛,“小姐

……有什么不对么?那些人很听话,没有说什么不向手里地纸片扫去一眼,语气流露出一丝惑,“吃包子借醋什么的,都是些家常小事,没什么异样吧。”

文敛淡淡扫她一眼,“那些人既然可以听你们地话,难保就不能听其他人的。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再看看最后几张,匡衡在定州的十七家店铺,有哪家是没有关的。”

夙清身体微震,闻言将那几张纸片举起再细细看了一遍,眉头渐渐拢起,放下双手后对着文敛语气认真地道:“西街一号,那是——专卖烟火炮绣。”

文敛一边走一边问道:“现在还有人集结于匡家店铺吗?”

“是,飘香说不把匡衡逼得现身,过两天,她就带着人直接冲到家里去。”

文敛脚步一顿,略显严厉地斥道:“胡闹,匡衡做了什么与他家人有什么关系。飘香当真喝酒喝得糊涂了,其他人难道也跟着她一块闹?”

夙清微微低下头去,“小姐知飘香的性子,旁人说话她根本听不进去,加上有个庄家公子陪着她闹,还有一个叫伊浩月地人,比她闹得更凶。这定州城里的商人,这些年来多多少少受过匡衡的气,现下有机会讨回来,谁还顾得了他人是不是无辜。”

文敛眉头微皱,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某些人心底的怨气,或者说,低估了商人的某些特性。“不管怎么说,不要把匡衡的夫人与孩子卷进来,你们分几个人去守着,如果真起了冲突,注意护着多多母子。”

“是,小姐。”夙清点头应了一声后,悄悄地抬眼观察文敛的脸色,小姐对那个孩子很关心,她在昨天就已经发觉了,那时的口吻,除了对心智如儿童地妩姑娘外,唯一的例外便是昨天那个叫多多地孩子。难道是因为小姐对**抱有戒心,反而只对小孩子亲近?

走了两条街后文敛额上已经冒了许多汗,夙清见她喘息渐重,脸上开始发红,有些不忍心地劝道:“小姐,休息一会儿吧。现在这个时候这种天气,应该没多少人出门,或许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去了又有什么用?”

文敛站住稍稍歇会儿,看了看前方行人稀少略显空旷的街道,“既然发现事情有异,又怎么可能和平时一样呢?做人,还是不要存侥幸心理好。”想了想,对夙清交待道,“想办法,将所有赶往那边的人都拦住,另外,叫其他人暂时都停下现在的行动,过了今天再说。”

“是,小姐。”不明白文敛在担忧什么,所以只好将文敛交待地事尽量办妥办好。夙清向旁边的小巷子走去,很快又回到文敛身边,对文敛点点头表示她地话已经传下去了。文敛也不问她是怎样传的,作为暗护,他们自有一套联系方法。

待喘息略略平复下来,文敛又迈开了步子向西一街赶去。

文敛走地胸闷气短,一口气在胸口处堵着,极不舒服,其实她所受的伤还没有好全,还不能像现在这样奔波劳苦,否则也不会自己坐在茶馆里任夙渊他们来回跑。要不然以文敛的性子,事事都宁愿自己去做,倒也不是体谅人什么的,说到底,其实在她内心深处,除了自己外怕是谁也不能得她全然信任。

然而尽管像现在这样有着很多不适,她却连脚步也没慢上一丝半点,对夙清不时投来的担忧眼神,根本就装没看见——因为,虽然不知有何事发生,她越靠近,心里地不安也在慢慢扩大。

终于匡家的铺子已近在眼前,如文敛所料地一样,大门前围着不少人,依旧吵得沸沸扬扬,平时可供二三人进出的门,现在却是被挤得连只苍蝇也飞不进。这一幕跟几天来在匡家铺子上演地情景很象,人人都奋力地喊着要主事者出来。只是这一次的却又略有些不同,喊是依旧有人在喊,但那声音一听就知是在作戏——虽然本来就在作戏,但既然收了银子,难道不应该敬业点,演得逼真点?

文敛在人群里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可地人,眉头微微皱起,“这样闹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找人来让他们散了吧。”一边说着,又向走了几步,她料定是有人故意将众人集在此处,事出必有因,那么此举背后必定也有深意,文敛打算待人群散去后进店里查探查探。

夙清应了一声“是”,刚转过身,一步还没全跨出去,一道极之突兀的震天巨响在耳边响起,直如山崩地裂,天也为之变色。强大的气流推倒了房屋,瓦砾横木砖块似冰雹般向四周激飞而去,没有被炸伤的人也被飞来的砖瓦砸中,头破血流,哭爹喊娘声一时响彻云霄。

赫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那一声响刚起时,他已经抱着文敛闪电般向后退去,甚至还助了夙清一臂之力。

三人在更远的地方停下,望着眼前的灾难,全都丧失了说话的力气,那本是大门的地方,那里挤着的人最多,现在却是一片人间地狱,尸横于地,血水漂流,还有声声绝望如野兽般的哀嚎。

文敛定定看着,双手止不住发颤,眼底深处,一缕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火愈燃愈亮,就似要叫嚣着冲出束缚,来这人间肆虐一翻——

居然当着她的面,策划了如此泯灭人性的事件,竟然就在她眼前,一起爆炸,夺人性命!

真的,不可原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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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何惜死伤布罗网

挣脱赫的手,一步一步向着那灾难之地走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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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清回神过后冲她一喊:“小姐小心!”然而她却充耳不闻,依旧直直地向前走去。

文敛脸色苍白,浑身紧绷,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然而慢慢向前走着,走地极稳。

夙清喊了一声后便再无法说什么,她也见过血肉横飞的场面,也听到过遍地哀嚎,然而都不如今日此时此情令她震撼。这是闹市啊,不是战场也不是荒野,居然有人在闹市之中埋下炸弹,并且,还故意引来了人群。

小姐之前已发觉了不对,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想到这里,追随着前方那道背影的眼神不由黯然几分,将剑取下握在手中紧紧跟在了文敛身后——敌情未明,她不能让小姐再受伤了。

文敛慢慢走近了倒塌的房屋前,再走近几步,慢慢蹲下身——横木之下,那死去的人犹自瞪圆了双眼,望着天空,似乎不信自己已然死去。文敛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她慢慢伸出手,抚上了那双怒问苍穹的眼睛。

“小姐。”夙清轻轻唤了一声,终究是找不出一个词来安慰。

爆炸的巨响震惊了几条街的人,不过片刻功夫,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人,见到眼前的景象时一个个脸色大变,更有人在死者与伤者中找到了自己的亲朋,顿时响起一片更大的哭喊声。

一身破旧满头白发的老人颤巍巍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将半边脑袋被砸出一个洞来的儿子抱在怀里,黑色的发丝因沾上血水的缘固黏在了一起,老人嘴唇哆嗦,双眼呆滞,却是流不出一滴眼泪;少女哭倒在亲爹身上,用泣血的声音一声声唤着那个再也醒不来的人;妇人抱着昏死过去地丈夫哭得惊天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顾不得时时小心在意的心爱衣裳。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所见给震惊住了,一时满街的人竟是谁也没想到找大夫来施救。文敛站在一堆瓦~伤患之间,面色沉静如水,一双眼睛不再似方才般激动愤怒,那样静静望着,是看透世情没有悲喜的平静。

“夙清。你快去找大夫来。”

夙清满心不忍地四下扫视一眼。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文敛身上。“小姐。”

“你去吧。再晚。会死更多人。”

夙清点点头。立马以最快地速度去将城里地大夫请到这里来。

人群渐渐清醒。哭声小了。愤怒与喝骂响成一片。骂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甚至就能与之前地爆炸声相比。

定州城里地人已经很久不曾见到。这样淋漓地鲜血和死亡。他们已经习惯了平静安乐地生活。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见到这样惨烈地一幕。愤怒地人们将恶狠狠地目光投向除自己外地每一个人。像是要从中找出凶手一样。他们喝问着。咒骂着。有些人抡起了拳头。一副誓要找出凶手将其撕碎才肯罢休地样子。人们带着惊悸不安地神色压低了声音讨论着。彼此询问交换着所知地消息。想第一时间推论出谁才是幕后真凶。

情绪高涨的人群,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异常不合谐的人站在他们当中,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到来时那人已经站在那里,在人人都愤怒不平,高声怒骂时,那个人却一直安安静静,完全像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周围地声音完全入不了文敛的耳中,她就那样静静站着,天地间仿佛只有那一个孤单的背影。

蓦然一道杀猪般的哭喊响起,压住了在场众人的喧哗,“杀千刀的,没天理啊,哪能干出这种事来啊。”

文敛寻声看去,只见一名头白布,手拄拐杖,另外一只手吊着纱布,异常悲惨地人一瘸一拐地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别人看他那个架势,不约而同都让开了道。那人拄着拐杖在一具无人理会的尸体旁站住,神情激动地看了半晌,将拐杖一扔“哇”地一声扑下去大哭了起来。

“兄弟,你死得好惨啊,哥哥我对不住你啊,我咋就没拉住你啊……咱弟兄俩一块儿来的,现在却要哥哥一个人回去啦,你让我怎么跟你家里边地人交待啊?我对不起弟妹呀,对不起聪明可爱的侄女呀——兄弟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死得好惨啊,好惨……”

他一个人哭得真叫个日月无光,山河变色,那些本来已经慢慢哭累了停止了哭喊地人,听到他这样一嗓子哀嚎,顿时又都放开了嗓门,再一次震天响地哭了起来。周围的怒骂声在一片哭声中被淹没了去。

旁边有人认出了那从头到脚绷带的可怜家伙,凑到他身边问道:“刘二兄弟,你咋成这副模样了呢?这人你认识,是你家亲戚啊?”

刘二一抽一咽地抬起头,用泪汪汪地眼睛向他看去,那人心里“妈呀”一声脑袋往后一仰,还好忍住了没有退开步子——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做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任谁见了心里都有些发寒。

“宋大哥,他叫田三儿,是跟我一块来的定州,是我同乡的手足兄弟啊。”刘二说着,忍不住抹了把泪,宋大哥看了看他那一身的纱布,心里也涌起了些同情:长在身上的手足已经是这般模样,现在又失去了一个手足兄弟,这刘二,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刘兄弟,你刚才说没拉住人,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其他人听出了这里有不一样的味道,纷纷聚拢来——他们没有亲友死伤,所以也没有那种深切的悲伤,震惊与不可思议过后,现在大家关注的是这件事究竟会怎样发展下去,那幕后黑手是谁。眼前这样的怪事,他们或许一辈子就只看到这么一次,哪能不将每一个边边角角都问清楚了?而能先别人一步知道真凶是谁,虽然他们不是衙门办案,可日后说起来总能比别人多一些骄傲——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是那一个至哀至痛的人,再怎么看,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些血痕能浸渍亲族友人,而旁人微漠的悲哀后,一切,只不过添了饭后谈资而已。

刘二擦了把鼻涕,开始沉痛而带着悔恨地讲述起来:“四天前,有人找到我们,说让我们去做一点事,事情做完后会付给我们大量的酬劳。我跟田三儿来定州有些时日了,本来也是想像其他人一样,在这里大大赚一笔就风光地回乡去。哪知财神老爷不知是忘了咱哥俩,还是我们平时得罪了他老人家——不仅没赚到银子,连本钱也亏了。我们没脸回去,就这样在定州耗着。所以突然来一个人说可以让我们轻轻松松赚一笔银子,心里当然高兴,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然后……然后……”

刘二低下头,似乎接下来的话不好出口。

其中有几个在匡家铺子见过他的人隐隐明白了一点,看着他地目光也多了丝鄙夷。刘二头垂得更低,期期艾艾地道:“他让我们故意到匡家铺子生事,找借口——诬赖匡家卖的东西不好,是、是骗人的。”忽然猛地抬起头来,脸上一片正义凛然,“可是我后来认为这样做不对,我实在干不出这样的事来了,就跟那人说我不要银子了,我要退出,还劝田三儿跟我一块不要干这种缺德事儿,可是、可是——”他一时激动地说不下去。

宋大哥明白了一些,点点头问:“所以他们就将你打成这个样子?”

“是啊。”刘二挽起袖子露出乌青红肿的手臂,“看他们把我打的,我差点以为自己没命,我一共被打了两次,两次啊,中午刚去拿了药,回去时又被人堵住,问我到底去不去,我坚持说不,他们就上前来不由分说又是一顿好打。——等我上好了药,想再去劝劝田三儿,结果,却是在这里看到他的尸体。”

说完又要哭,旁边的人一齐劝他,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是谁?谁与匡老板有这么大地仇,给他下那样大的一个圈套?”

另一人抚着下巴沉吟,“如果这些天的事都是人有意为之,那么今天这事就很值得琢磨了。”

“是哦,听说这家铺里有霹雳珠,那是什么玩意儿我们没见过,不过据说威力很大,像今天这样的爆炸说不定就是有人动了那什么霹雳珠。”

“是谁?是谁这样阴毒,下得了这样的狠心——他地心还是不是肉做的?”

“是啊,到底是什么人?”

……

一时间,各种猜测斥问声此起彼落。文敛自始至终安静地站立一边,在听完那个叫刘二的人地讲述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淡淡向他扫去一眼——当目光落在死去的田三儿身上时,眼里闪过一丝悲哀:这人至死,或许依旧当那人是至交好友吧。而那个人,只为了一点银子便毫不犹豫地将他出卖,他很会做生意,拿命换钱,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钱。

“竟然真地是霹雳珠?!”

人群里,一个极为震惊不愿相信的声音响起,文敛看过去,发现不知何时庄笙等人已经到了,混在了人群里。文敛淡淡看他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在了那个面色苍白,眼睛睁地大大的看着眼前一切,如暴雨中的小舟一样飘荡无依,浑身轻颤的人身上。

文敛知道她不是害怕,也不单单只是震惊,而是,已然出离了愤怒。

跟文敛一样,飘香能猜到这件事的背后有什么人牵涉其中,甚至会认为若非她一力相逼,事情不会演变成今日之局。所以,除了超出神窍地愤怒外,内心深处,还有着一股极强烈的自责。

蓦然一道声音,令全场地人安静下来,世界变得异常安宁——然而,那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一个有些尖锐地声音,将满场人声压了下来——

“害死这些人的,就是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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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声声呼唤声声哀

香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苍白着脸,一步一步,极向着人群正中心走去,庄筑伸出手想拉住她,却在碰上她衣袖前一刻顿住——因为那一眼,飘香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他吞回了所有想说的话。(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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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着那个说话之人走去,定定地看着那人,然而眼里却没有愤怒,只有越来越冰冷,如死灰一样的沉静。被那样的眼睛盯着,张左伸出直点着前方的手指有些发颤,有些不想再举起,有些想退到后面隐在人群里去。

两人的距离并不长,飘香走得再慢也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此时的飘香与以前任何一个时候的飘香都不同,没有肆意的潇洒,没有任性的张狂,更没有那一份人前隐隐展现出来的愤世嫉俗——定定看着那人,眼里有的,是一份平静,一份万事皆哀心如死灰身若丧的平静。

“为什么?”飘香在他三步前站定,对那直指着自己的手视若不见,然后问了这一句为什么。

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张左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逃避般缩回了手后退一步,这才能鼓起勇气将剩下的话说出,“你……你难道想不承认?难道不是你指使别人到匡家铺子捣乱?他们……他们没看见你,我却是见过了你的脸。你说只要我们随便找个理由在匡家铺子闹一闹,就给我们银子,你现在要不认帐了么?”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一样,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带点义正辞严了,“现在你为了陷害匡大老板,故意把人集合在这里,然后引燃火药,制造命案,让匡老板再也脱不了身!这样灭绝人性的事都做的出来,我张左真是瞎了眼,良心让狗啃了,竟然之前会答应你帮你构陷好人!”

“好人?”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飘香喃喃问一句后,忽然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眼泪溢出眼眶,甚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听咳嗽起来也不停下。

文敛微微皱眉,庄笙一脸凝重,而庄筑看着她,却是满眼地担忧。

张左脸色变得难看,面对着狂笑不止的飘香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再后退一步,眼角有意无意地向人群中看去。

“够了,想装疯蒙骗过去吗?既然做得出来,难道就没胆子承认?你家的人不是从来最有担当吗?飘香,你太让我失望了。”在飘香笑声渐渐小了下去时,一个威严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音量并不怎么大,听在飘香耳里却如闷雷般炸开,直炸得她神魂皆丧,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呆呆地看向那个人,冰冷疯狂地眼神也转变成了一种小心翼翼,像是一个被人欺辱时坚强地不哭不屈服的孩子,忽然之间被心里最依赖的大人抛弃一样,震惊之中无限遑恐。

“许……伯伯?”

许如芒从人群里慢慢走了出来。脸上地表情威严中带着三分痛心疾首。目光沉痛地看着飘香。“飘香。我知道你因为你爹地事一直对匡衡心存恨意。这些年来醉酒装痴。一方面是麻痹匡衡地戒心。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掩饰自己暗地里地行动。现在你终于出手。若你一意只是要打挎匡衡。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我没想到……”似是不想再看飘香地脸。叹口气转过头注视着那一处地废墟。语气沉重地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出来。“你已经被仇恨蒙了双眼。连心也扭曲了。如今做下这些事。我不能早早劝你。是我地错。”

“许伯伯?”飘香神情呆滞地看着他。好像仍没有缓过神来。

知道他们两人关系地。至此都以为自己全然解了事情真相。而另外一些对匡、两家恩怨略有所知地人。也以为已经抓到关键点。看向飘香地目光。一分恍悟。三分同情。剩下地便全是**裸地批判。

许如芒再叹一口气。转过眼来沉痛地看着飘香。“既然你已经铸成大错。就不要一错再错了。你向受害者地亲人陪罪。如果能保住你们家最后一点血脉。我许如芒一条老命给人拿去又有何可惜。”

“许伯伯。”飘香还是如呓语般轻轻喊着。

许如芒眼神微微颤动了下。依旧还是一个为晚辈做错事痛心而自责地长者模样。旁人在情绪渐要沸腾之时。却也因飘香那三声轻轻地呼喊而略有失神。看着那个罪大恶极地女子。不知为何。竟是比今日地惨状更令人觉得可悲可怜。

文敛慢慢退开一步,微握着右手,静静看着眼前地一切。那些伤者已经被人安置好,夙清请的大夫也陆续地到了,除了伤患地亲友去一边照料着外,其他的人,全都将脚步钉在这里,关注事情的发展不肯离开一步,连稍稍错眼也怕漏掉什么极重要的片段。

人群里短暂的静默后,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呀?你还我爹爹命来,你害死我爹,叫我跟娘怎么活下去啊?”少女如蓦然醒转的疯

,张着五指发狂般地向飘香扑来,刘二似乎被这嘶顿时浑身一颤,也大喊着拄着拐杖向飘香冲去。

庄筑脸色大变,跳过来挡在还是没有反应,如在梦里的飘香面前,少女扑到眼前之际,他不敢运功将其震退,只伸开双手拼命阻隔着他们与飘香的距离,口里不迭声喊着:“你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我相信这件事绝不是姑娘所为——啊,别乱来啊,我不想打女人。”他不想打女人,自己脸上便多了许多血色指痕,少女状若疯狂,一心只想跟飘香拼命。

许如芒皱了皱眉,眼里指责的意味渐渐浓了起来,“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一向是个有错必认的孩子,今日之事发展到这个地步,你难道想让人替你受罪吗?”说着瞄了眼挡人挡得万分辛苦,却又不敢使力挣脱的庄筑。

飘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她看着许如芒地眼神动了动,满场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那个人的话一遍一遍响在耳里,在心口划上一道又一道血淋淋地伤。

“许伯伯,许伯伯。”叹息般的两声让许如芒眼神微凛,眼前安静到异常地女子,让他心里泛起一丝极之复杂难明的情绪。然而口里依然说道:

“你还叫我许伯伯,就听我一听吧,不要再错下去了,回头吧。”

飘香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笑了笑,低下头去,耳里连这个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不,是听不到所有此时的声音。

仿佛有一个很久远很久远地声音,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如爹爹一样,永远那样温和慈祥地,一直在身边陪伴着自己,在爹爹去世的那几年里,许如芒扮演了一个慈父。

她记得,那时的风总是那样柔,那时的阳光,总是那样温暖……

“香香,过来,许伯伯给你买风筝了哦,许伯伯带你去放风筝啊。”

“香香不要哭,香香没有娘,有爹爹跟许伯伯疼啊,不要理小朋友乱说。伯伯疼,香香乖,香香唱歌,许伯伯笑。”

“唉,姑娘家这样嗜酒,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难道要我跟你爹养一辈子。”

“飘香真是有经商天赋啊,将来你爹的生意就可以全交给你了,哈哈。”

“你要忍,你现在斗不过他,一切都要忍耐,等下去,总会给你等到机会。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地。”

…………

那些声音至今还如此清晰地留在脑海里,然而感觉上,却已经那么陌生了啊。

“飘香,事到如今你究竟要如何,你难道就这样一直不说话吗?”见她久久不语,许如芒跨前了一步,盯着她问了一声。

………

“飘香你放心去做吧,许伯伯会在背后全力支持你。”

……

飘香抬起头,慢慢对上他的眼睛,慢慢地问他:“那么,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许如芒眉头一皱,“你做了什么事当然你自己最清楚,现在你给大家一个交待,难道这样你也不肯?”

飘香奇异地一笑,语气也古怪起来,“我做的事,我自己当然清楚,许伯伯,你呢,你做的事,你清楚吗?”

“胡闹!”许如芒重重一挥袖,脸色沉下来,“到现在还不正经,难道你又喝糊涂了?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一个人能承担地了?我知道你平日虽然有些荒唐,但大事上不是个糊涂的人,难道是这些年的饮酒,让你地脑子全让酒虫占了吗?”

……

“飘香啊,总会想到办法的,你这酒瘾总要戒了才好。”

……

“许伯伯,我为什么要饮酒,你知道地,不是吗?”飘香看着他,认真地问。

许如芒脸色微微一变,沉声斥道:“我不管你做这些事是糊涂还是清醒,你们——你们家为那些人做的已经够多了,赔了一个你娘,你爹也已经去了,现在难道还要加上一个你吗?!”

文敛微微一震,慢慢向那人看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飘香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旁边地人看了这么久,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地开口问道:“许兄,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那些人?那些人又是谁?柳侄女是被什么人给利用了吗?”

许如芒向那人一抱拳,看了看飘香,接着重重一叹,“唉,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了——其实匡、两家都是在给一个人做事,他们名下所有的财产,其实都是那一个人的。”

“啊。”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呼,没想事情还有这样峰回路转的发展,眼睛闪出点点亮光,兴奋地向许如芒看去。

先前问话之人也大吃一惊,此时皱着眉头,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居然有这样的事?”

(温度突然低下来,真是冷得受不了,每打一下字,就要双手互搓摩擦生热取暧。唉,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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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世人皆醒独我醉

芒摇摇头,一脸沉重的表情,“匡衡就是因为不想命,想自己好好地做一番事业,但这样的想法却与我那死去的柳兄弟相左,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僵持不下,这才造成匡、两家的嫌隙——以至于酿成今日惨剧。www.65txt.com”说完重重的叹口气,再看向飘香的目光,显得很是沉痛。

飘香看着他,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一个人虚伪到极致,旁人便无置喙的余地了。她怔怔地看着,想把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人认清楚,想找出他脸上哪怕一丝的不安,可是她所看到的,还是一张掩饰得极好的长者面容,那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更是完美地将此人塑造成一个慈祥的好人模样。

“你说的那人到底是谁?啊——难道今天的事就是那人背后策划?”人群里爆发出阵阵喊叫,有人醒悟般地大叫一声,再一次起了骚动。

“柳小姐,你说出那人是谁,我们念在你也是为人所骗,稍加惩戒就算了。”

“不错,姑娘,许老板说得对,你不要一错再错,既然还有幕后黑手,你说出是谁,也当是将功补过。”

“对对,居然有人如此可怕卑劣,非把他揪出来不可,定州城里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我们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你小小年纪被人愚弄,也不能全算你错。”

飘香忍不住又想大笑,喃喃道:“愚弄?究竟是谁受愚弄?”

她声音不大,许如芒没有听清楚,皱着眉问道:“你说什么?”

飘香缓缓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许伯伯,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这一刻起,我心里的许伯伯已经死了,站在我面前的,从此便是我飘香的敌人。”

“你怎么还如此固执?那人究竟给了你什么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死心塌地,让你们家,父亲死了,女儿还是走上这样一条路?”许如芒并不愤怒生气,只是看着她,一脸为她家不值的样子。

飘香再也无法平静地看着那张脸。那曾经给她无数安慰与鼓励地脸。此时看来却令人作呕。究竟是一个人变化太剧烈。还是她太笨。一直没有看穿?

旁人见她如此模样。亦将起无法发泄地热情相劝。此时此刻。仿佛人人都成了渡人回头是岸地圣人。纷纷出言挽救迷途少女。

原来人生真地可以荒唐至此。相处二十年地人。一夕之间能如此可怕陌生。此时旁人说什么又哪里再能影响她分毫。连敬之如父亲之如母地人。都已经与她分道扬鏣。恩义断绝。还有什么人可以再动她心神。她此时只觉满心苍凉。不知这几年来所求为何。报仇夺回原属于家地一切?可那个当初鼓励自己给自己筹谋地人已经不在了。她这几年地努力便成了一场笑话。更何况。那本来还不是家地东西。越想越觉这人生可笑。她本身已经够可笑了。上天却还让她参与到一件更荒唐可笑地事来。

她此生唯一地心愿本是扳倒匡家替爹报仇。因为当年地爹是在匡衡地打压下忧劳成疾。然后在得知匡衡夺去了家最后一名合作商人时。急怒攻心。吐血而亡。留下十七岁地自己。

她顿失所依。凄苦无助。许如芒以父亲友人地身份担起照顾她地责任。为她痛陈厉害。为她出谋划策。引着她一步步走上复仇之路。爹死后若不是还有这样一个执念未灭。或许她早已随爹而去。那样地话。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在地府相逢。现在。就在她快要成功之时。忽然发现那个当初扶着自己一步步向既定方向走去地人。原来是引着自己走向悬崖。然后在最后关头撒手。她现在。还有什么?还剩什么?还能失去什么?

罢罢罢。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不管啦。她现在只想喝酒。只想一醉。一醉销解万古愁——原来这么多年下来。她唯一可依靠地。竟然是酒。原来只有酒。

文敛看她似乎已陷入某种疯狂之中,神智也已不太清楚,眉头微微皱起,吩咐夙清注意看着她。其实倒不用她担心,早在飘香与许如芒对话时,庄筑一双眼睛就盯在她身上,半瞬也不肯移开,此时看她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一个快步走上去扶住她,满是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飘香瞟他一眼,呵呵笑了起来,“有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想喝酒,哪里有酒啊?”

庄筑眉头深皱,因为他手下触摸到的肌肤,很冷,不似人地正常体温,还不及开口,有人看不过去地叫嚷起来。

“这老柳家的姑娘总是疯疯颠颠,又在耍酒疯了。你快说那个究竟是什么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在定州搞出这么一件事来,难道还能任他逍遥自在地活着。”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是啊是

装傻,就算要去喝酒,也先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了

飘香推开扶着自己的庄筑,踉跄前行几步——未饮酒却已先有了三分醉意,微眯着眼看着那些人,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笑,“疯?你们说谁疯颠?”呵呵一笑,反手指着自己地鼻子,“我么?哈,我疯又如何?这世间竟然如此荒唐,若你们还曾清醒,那我便疯了又何妨?”

许如芒皱皱眉,眼里掠过一丝不忍,“她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再加上长期饮酒——有些精神失常了,送回去,让她好好休息吧。”

“可是许老板,飘香还没说出那个人是谁呢?这里可是几条人命啊,总要有些交待吧。”

许如芒向那些死难者的家属看过去,只见经历了最初地悲痛后,他们盛满伤痛而显得呆滞的眼睛,此时却燃烧着熊熊火焰看着他。有意无意地向文敛那边看去,夙清骤然紧张起来,手已慢慢摸向肩上双剑,许如芒转过头,慨然一叹道:“那人身份神秘,十年不曾到过定州,我也没有见过。



“十年没来过?那今天地事——”

“我不知道,我只听说他在不久前动身来到了定州,但人究竟在哪里,我想,可能谁也不知道。”许如芒语气有些萧索,而他说完这些便不再管别人如何,拨开人群一言不发地走掉了。从后面看上去,那背影微驼,竟像是一下子老去了很多,众人看他离去,一时居然没有谁要拦他一拦。

等到回过神来时,飘香也不见了,跟她一起的那些人也不见了。人群一时哗然起来,眼见伤者得到及时治疗后没有了生命危险——咦?大夫怎么会恰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人去请?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啊。

可地上地尸体和血迹都在,被余威震坏的房屋也有好几所,屋主骂骂咧咧,伤患重又唉声叹气。正自一片愁云笼罩时,忽然一个温和稳定的声音响起:

“各位,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损失都由会里负责,死者家属到荣喜堂领一千两银子,受伤的各位按伤重程度领五十两到五百两不等。其他人的损失,清点好后也一并报到荣喜堂,会有人给你们分发银两。”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了一位白衣绶带书生样的年轻人,不少人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不由惊呼:“伊大老板。”

伊浩月遥遥对着人群一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完那番话后,也多留,迈步离去,只是转身前对着先前文敛等人的方向投过去了一眼。

“是伊老板,同盟会的伊老板啊。”人群里惊叹连连,伊浩月在同盟会里算是比较名显于外的一个,很多人都知道“会打算盘伊书生”,这样的人平日里毕竟难得一见,今天却为匡、柳两家收拾了烂摊子。

看来这些天有传打压匡衡的同盟会也算其一,是很没有道理的啊。

有人轻轻感叹一声:“有同盟会在,真好啊。”

伊浩月走到拐角处,招了招手,跑出一个伙计来,向着伊浩月行礼完后,说道:“伊爷,您放心,事情都已经交待下去了,大伙儿一定会办好的。”

伊浩月微微抬头看天,自语道:“我放心?要公子放心才好。”

“伊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伊浩月回过神来淡淡道,“你去吧。”

伙计点点头就要走,伊浩月忽然叫住他,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才说道:“和飘香在一起的那些人,给我小心看着,有什么需要尽量想办法满足他们,并且,立即来告诉我。”

伙计不解地看向他,“伊爷,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您刚才不仅暗自帮他们压下了快要发生的爆动,让人掩护他们离开,现在还要这般照料。”

伊浩月淡淡扫他一眼,“该让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所以,不该问的就别问。”

伙计慌忙低下头去,用异常恭敬的声音答道:“是,属下知错。”他跟在伊浩月身边时间久,当然很了解这个外表看起来像书生一样的人,究竟拥有怎样的手段,也因此,从来是怀着敬畏之心按着他的命令来办事。

伊浩月再微一点头,迈步向前走去。

伙计听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这才抬起头向那个方向投去一眼,伊爷行事向来讲究实效,雷厉风行,在商会里面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是这次却像在为什么人办事,而他也屡屡听到伊爷提及“公子”二字——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想到有此可能,顿时浑身充满干劲,恨不能生出两双翅膀立马将所有的事情办妥,到时如果能得见那人一面,此生也不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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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宁伤已身不伤人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飘香双眼里犹自念叨着,如果不附耳过去,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www.65txt.com

看着飘香脸上异样的红晕,可是一双手却冷如冰雪,一屋子的人,都有些心情沉重。平常见惯她饮酒的潇洒模样,实难将此时昏迷过去的人与之对上号—谁能想到,那样潇洒恣意的飘香,竟然会毫无预警的病倒,且病情如此来势汹汹,更兼莫名其妙不知病因所在。

“怎么办,她好像很难受?大夫还没来吗?”庄筑在一边急地跳脚,他们将飘香直接送到了宅,迎接他们的除了一个老得连路也快走动的老头外,诺大的宅子竟再无他人。本来想问下飘香的家人她有何病,在老头努力睁着眼睛“啊”了四回,说了“小姐喝醉睡一觉就好”五次之后,庄筑终于放弃再次与他沟通。在一边急得团团乱转,宫如暖劝了他几回都无用。

庄笙凝神细看了飘香的脸色,当下沉吟道:“我看姑娘的症状,倒跟她喝醉酒的模样很像。”

“怎么可能,”庄筑想也没想地反驳道,“今天一天她都跟我们在一起,谁曾见她喝酒了?连丝酒味都闻不出来,又怎么可能是饮酒而醉?我想她一定是有什么宿疾,今天的事对她打击很大,所以就发病了。”

他这一番分析下来,引得另外几人连连向他看去,庄筑被看得莫名其妙,摸摸自己的脸,愣愣地问。“怎么了?”

宫如暖看着他,叹笑一声不说话,宫倩儿噘嘴老半天,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他。庄筑愣愣地不知怎么回事,这时夙清领着大夫终于来到。

大夫姓荀,是定州城里有名的大夫,被夙清一路心急火燎地拉着赶路,肚子里憋了不少气。看到病人床前围了那么多人,脸拉得老长地开始赶人,一手指向文敛,冷着脸说道:“小姑娘留下,其他的人统统给我出去。”

庄筑第一个不服,荀大夫理也不理他,老眼一翻,然后很有些地痞气地说道:“那行,她的病我看不了,你们另请高名吧。”说着往后一退,拎着药箱便要走。

庄筑狠狠瞪他一眼,忍着气退出了房。房门关上后,里面便只剩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昏迷着不醒。

荀大夫将药箱放下。却是坐到一边。并不去给飘香诊脉医治。张着一双有些浑浊地眼。一径打量在床头安静坐着地文敛。

文敛任他打量。自己安静坐着。不动不语。神情颇为悠然自得。荀大夫瞪大双眼。不信论耐力自己这个半只脚跨进棺材里地人。会输给一个半大地小姑娘。于是房里便出现了一幕极为怪异地画面:一个小姑娘坐在病人床前。而本来请来看病地大夫却坐在另一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床上地病人却无人关注一眼。

庄筑等人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可是大夫进去了那么久毫无动静。这让他很心焦。可是顾忌到那个古怪大夫地脾气。终究是忍住了没有破门而入。

房外之人心发慌。房里两人却在互瞪眼。一柱香时间后。年纪大地那一位很没面子地败下阵来。只不过口里不愿服输。嚷嚷着是什么虫子飞到眼里。然后恶狠狠瞪了文敛一眼。像是文敛偷了他整个店地药材一样。

“小怪物。少年老成地老夫见多了。就没见过你这样地。你说你一个十三岁地小娃娃。跟我一个老人家较什么劲儿——老解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孙女?”

文敛微微一笑。笑容里难得地有了一点亲近之意。“荀且爷爷。文敛这是第一次见您。所以不知怎样应对才能令您高兴。因此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啦。”

“好一个以不变应万变,文解明那老家伙,脑袋就是比老夫能多转几个弯,也只有他才教得出你这样的孙女来。”荀且击掌一笑,颇有几分与有荣焉老怀安慰地味道。

文敛听后笑容微微一黯,荀且这才省悟到这个女孩儿是来寻找失踪不见的爷爷的,表情跟着一敛,沉声道:“老解失踪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你放心,只要能帮得上忙,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愿意。”

文敛对他笑了笑,“荀爷爷有心了,不过爷爷知您一意钻研医术,不会愿意您卷入这些事来,您是爷爷多年地至交好友,能见到您,文敛已经很高兴了。”

“你这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怎么跟我们这些老头一样,一定是老解那家伙逼着你整天学这学那是不是?一定没有享受过快乐的童年——”忽然眉一皱,语气更不满地看向文敛,“怎么听你说了这一会儿话,总有些中气不足,怎么,难道也从娘胎里带了病?”

文敛忙摇头,注意到刚才那句话中的“也”字,“不是,是文敛自己大意,前几天受了点内伤,想是还没有好全。”

荀且很不客气地再瞪她一眼,打开药箱在里面翻翻捡捡,最后摸出一个很漂亮的小瓷瓶,“这个你拿着,每天临睡前服一次。”看文敛开口似乎要拒绝的样子,将瓷瓶塞到她手里,不高兴地道,“别跟我说什么受不受得起地虚词,你如果不要,难道想看我生气?”

文敛看着手里的瓶子,怎么大家都喜欢给她送药?无奈一笑后看向荀且问道:“荀爷爷,我不是要拒绝,我只是想问您,飘香的病能不能治?”

荀且微愣之后古怪地看她一眼,然后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床上的飘香身上,脸上的表情渐渐沉重起来,“你看出来了?

娘胎里带出来地,也不算病,但发作起来却能要

文敛将视线调过去,静静地看着此时已略显安详沉睡不醒的人,“难道没有根治之法?“

荀且一叹之后慢慢说道:“这孩子的娘亲便是死在这种病上,我从她还在娘胎之时就开始研制解救之法—然而,至今还未找到方法彻底根治,枉有神医之称,却花了二十年也还是救不了一个人。”

不错,荀且其实是二十年前与“南神医”齐名地人称“北神医”的当世杏林双奇之一,这南北神医虽各有所长,医术却都是冠绝古今,自出道来便活人无数。世人都知南北神医之称,却对他们两人地真实姓名和身份一无所知。而在二十看前,北神医忽然消失不见,武林中曾有门派发动全门派弟子找寻,终是无果。许多年过去,世人已经淡忘了还有一位北神医,当年那位南神医,如今已然是一个以医术立足于世的超然存在。

荀且并没有沉浸在往事中,过去种种对他来说都已死去,唯有对医术最高境界地追求永恒不变。他再次叹息一声,语气也沉重了下来,“按她出生时的情况,本来活不过十岁,老夫费尽十年心血终于研得一药,然也只能治标而不可治本。她日日服食那种药物,或许能活到二十七八。”文敛微微一震,一代神医专守一人,居然也只是将其生命延长了十八年而已么?对于一些人来讲,十八年或许已经很长,可飘香当时却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听得荀且继续说道:

“这种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必须佐以酒来服药,从最开始的一小口送服一次,到后来必须日日酒不离身,否则就可能发作,重则当场毙命,轻则如现在这样只是昏迷沉睡而已。”

居然是这样。文敛看着飘香沉睡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早在荀且进来时她已经发现对:没看到飘香时,荀且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着急,而当他跨入房中看到了飘香时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很悠闲地跟庄筑闹,跟她拉家常——那个时候她就知道飘香没事,至少这个时候不会有事。可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日日饮酒,活得无比潇洒肆意的人,生命,竟然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静数着日子等待最后一天来临时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文敛看着那张年轻的脸,一时感慨万千,很多尘封的事情,又一次掠上心头。

荀且没注意到她地异样,他此时握着飘香的手,为她掖了掖被角——这个他看顾了二十年的病人,私心里,早已将她当成自己地女儿了。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病痛折磨,随时都有可能先自己一步而去,他再没有哪个时候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所谓神医称号只会让他愧疚而死。

当年他救不了一个母亲,现在难道连孩子也无力挽救吗?

文敛知他心情,于是另找了个话题问道:“她什么时候会醒?——就这样任她睡着吗?”

荀且走到药箱边又取出了一瓶药,拿在手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些年来,这个孩子几乎没有好好睡过,恐怕每回睡去只是因为醉酒吧—虽然到现在可能已经没什么酒能让她喝醉了。她这次昏睡,能得到几年来不曾有过的安心睡眠,我怎么能再叫醒她。”再又叹口气,将瓶子递到文敛手中,“她醒后将这瓶药给她,以后再睡不着时,就不要拼命饮酒了——虽然已经离不开,但喝多了毕竟伤身。”

文敛看他背起药箱准备走地样子,忍不住问了句:“您不等她醒来再走吗?”

荀且脚步微顿,微微苦笑道:“我一直以来忙于钻研医术,时常会外出采集药材。当年这孩子的爹过世时,我没能赶到——如果当时我在,或许也不是今日之局了。”

文敛稍觉吃惊,她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在,看着老人花白的头发,声音有些干涩地道:“您是一意为她,将来她总会明白的。”

荀且对她一笑,指了指她手里的另外一瓶药,提醒道:“别忘了自己的药也要按时吃,唉,人老了,越来越爱念叨你们这些年轻人。

”推开房门走出去,挡住一群要进去地人,“病人要休息,有小姑娘看着你们不要去打扰,一定要去的话也行,如果病情恶化了就不要再来找我。老夫告辞。”

很明显最后一句话是对某人说的,而某人眼里冒火地瞪着那个走出去的背影,却终究不敢拿里面的人冒险,再一次隐忍了下来。

房里,文敛静静坐着,忽然叹息般说道:“你早醒了,他知道你装睡,而你知道他知道却还是依然装睡。”

飘香扯着被子费力地坐起来,无声地笑了笑,“不然能如何?醒来后面对相顾无言地尴尬场面吗?”

文敛微微皱眉,慢慢向她看去一眼,“我不信你为了那样的理由而将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拒之门外。”

飘香不语,静静地与文敛对视,最后走上了与刚才那位老人相同地道路——败下阵来,她慢慢将视线转开,沉默良久,轻声说道:“那又如何?让他以为我在恨他,总好过几年后独自面对费尽心血而依然无法改变的结局,那对一个老人来说,太残忍。”

文敛低下头去,默默看着手里握着地瓷瓶。

所以,你就对自己残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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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许君一诺如君愿

敛出了宅后便与庄笙等人分道而行,往望月明走去路小心窥视她的脸色,一时不敢跟她说什么,倒是文敛见她如此,冲她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又怪不得你们,又在钻什么牛角尖。www.65txt.com”

夙清微震,垂下头去,低声说道:“是属下等人无用,小姐一眼就看出不对,可我们负责监视的却一点也没发现,若能及早得知,或许——或许——”

文敛轻轻摇头一叹,“你一定要这样认为,我也不说你错。作为监视人员,能够将所有细节的东西呈报上来,供决策者作出判断,这已经是很尽责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而你一定要让他们超越自身能力极限,做一些工作范围之外的事,这样高度要求自己,我也不好说什么。”

文敛一直强调自己不好说什么,夙清听得将头垂地更低,小姐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而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让自己不用那么难受罢了。可是,心里终究有些不甘,“如果我们能再早发现这些,也许就可制止今天这样的事发生,毕竟就晚了那么一点,眼看着爆炸发生,却只能尽量后退。”

文敛停下脚步,眼睛平静地望着前方,“你以为,我们只是晚了一步?”

夙清惊愕地抬头看向她,“难道不是吗?姓贝的早上才出城,下午便发生那样的事,若我们行动再快一点,也许就能阻止地了。”

文敛平静地看她一眼,摇头道:“不,早在人出城前他们便已经准备好一切,今日——今日不过是引我前去,让我亲眼看到那一幕罢了。”

夙清浑身一震,瞪大双眼,“怎、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文敛语气很淡,却有了一丝冰寒之意,“从爷爷失踪,到定州城发生的一切,和我们交手的是什么样的人,应该已经很清楚。怎么会早上才见面,下午便发动那样一场爆炸?贝先生出城,不是告诉我他们要开始行动了,而是向我表明——他们准备已足,已到时间出手。我本应该及早觉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夙清听得目瞪口呆,她本来是在忏悔自责,怎么现在变成小姐在自责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解问道:“匡衡不仅勾结暗月教,还与问道者狼狈为奸。可是以文家与问道者的渊源,那些人没理由会与我们为敌,那又究竟是什么原因了?还有,他们对付的既然是小姐,又为什么指证飘香?”

“渊源?”文敛嘲讽地笑了笑。“有那种渊源。几百年下来。是敌是友谁又能知道。至于为什么指证飘香。”文敛看向她。嘴角那抹微讽之意加深了些。“如果不是我。有人跟你说这事是一个十三岁地人做地。你会有什么反应?”

“十三岁。当然不——”声音蓦然顿住。愕然地看向文敛。确实。她忘了在一般人眼中。文敛其实只是个十三岁地孩童:一个十三岁地小女孩策划了一场恐怖爆炸。这样地话说出去。又有几人能相信?虽然如果真让文敛来做地话。或许做地会比这一次更好。所以。还不如选一个别人能相信。而又可以对他们构成伤害地人来陷害。

选中飘香。是因为她是当年两名管事其中一人地后人。也是文敛在定州这个地方唯一可以相信地人。并且——

文敛平静地望着某个方向。继续说道:“文家对定州地百姓来说。完全是一个虚无飘渺地存在。与其构陷一个只有名字具体可想地人。还不如挑一个常常能见到地有血有肉地人。更何况。匡、衡两家地争斗。定州城里人人知道。再加上飘香可以说是我在定州城里唯一可以依靠信赖之人。匡衡势败后。我必须找一个人来帮

续管理定州这边地产业。飘香正是最好地人选。中飘香。着实也下了一翻功夫。”

听着文敛这样一一分析下来。夙清此时还真觉得。如果那些人不选飘香来陷害地话。那真是没天理了。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夙清眉头深深皱起,“现在百姓们又站在了他那一边,再要强行打压恐怕会引起民变。”

文敛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经过这么多事后,她不会再抱有我不犯人,人便不会犯我,人有犯我,退让可得太平,这样天真地念头了。“那些人不好对付,然则我等又岂是易与之辈。毕竟明面上是匡、柳两家的事,是商场上的较量。举城之富与匡衡为敌,难道他还想有翻身机会?”文敛平素说话都显得沉稳而平和,然最后那一句话说出时,却让人觉出了一股张狂的霸道之气。

文敛望着天际渐渐西沉的那一轮火球,心里涌起淡淡的焦虑,无论是爷爷还是妩妩,都不允许她再这样拖下去了。慢慢曲起双手,握成拳,她在心里叹息一声。

但愿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文敛回到客栈后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妩妩,和之前的很多天一样,妩妩依旧安详地躺在床上,不曾睁开眼,当然,也没有谁来打扰。

文敛这些天带着赫与夙清时常离开客栈,到处跑,一方面确实是有事情要办,另一方面却是想引出当初那个下手之人。然而,或许是那人对自己的蛊术极有信心,这些天来,连个鬼影子也没出现过。文敛留下的那些暗护,每一秒都睁大着眼睛从各个方向注视着妩妩所在的房间,对进进出出地苍蝇的飞行路线已经研究地很透彻了,还是没有看到半个其他人。

文敛坐在妩妩床前看了她一会儿,嘴角有一抹极淡的笑容,伸出手为妩妩理了理发丝,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稍微比常人要低一点,不过呼吸平和,这让她放心不少。

“妩,敛会让你快快醒来的。到时,我们去放你最喜欢地风筝。”文敛声音很轻,像是不愿大声吵到妩妩一样。再对着那张纯净的睡颜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床边。

夙清夙渊双双推门而入,对着文敛恭敬地喊了一声,“小姐。



文敛在桌边坐下,问道:“如何?”

夙清上前一步,开口说道:“他们说听从小姐地吩咐,另外那些人说会配合行动,同意直接对匡衡出手。”说着微露不疑惑,“只是小姐,飘香既然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为什么一开始时不用,而要等到现在才施行?”

“飘香也是个经商地天才,她制定的计划,其实不过是将当年匡衡对柳成应做地,再一一返还给他罢了。计划虽然很缜密,可是却需要非常强大的执行力来支撑,当初她不过策动了几个同盟会的商人,要做到这一点自然不可能。现在有我来牵制匡衡背后的助力,又有同盟会全力相帮,自然可以全力施展,以雷霆凌厉手段,让匡衡再无翻身机会。况且——”文敛微微一笑,“她这样做,便是再次承认文家,心里总有些抵触吧。”

夙清皱眉不解,“本来就是文家的人,还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

文敛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跟她说什么,转而看向夙渊。夙渊取出一个信封,走向前恭敬地递给文敛,文敛接过拿在手里,神色微凝,显然信里的内容对她来说不简单。慢慢拆开来,雪白纸上流云般写着几个飘逸淡雅的字:

如君所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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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不肯低头就草莽

说定州是座商业城,那晋祥坊就是这城里的文化区,“文”这个字沾上点边的东西,差不多都能在这里找到:大小不一种类齐全的书店,富绅商贾出银举办的学堂,各种各样笔墨纸砚的制造出售等,全部可以在晋祥坊找到,然而此处最具代表而出名的,却是一个叫做寒士阁的进方。www.65txt.com

寒士阁在晋祥坊最深处,有人说只要寻着墨香的气味一直走下去,走到尽头处就能找到寒士阁。有此一说的原因在于,寒士阁通宵达旦不闭馆,聚在那里的人或钻研学问,或几人间畅叙修身治国之道,无论哪样,都会有人将他们的言论记录下来——当然琐碎的私事不包括其中——那是何等样浩大的工程,也只有寒士阁阁主那样的人才有足够的人力与财力做到,而每天洗笔的水倒入屋后挖出来的坑,如今已经成为一片墨湖。

寒士阁占地甚宽,有上中下三层,下层是吃饭休闲的地方,中层是寒士们睡觉的房间,最上层则是文人学子聚会讨论学问的所在。古朴厚重的大门时刻敝开着,门楣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天下之士在布衣。

可见这阁主好大口气,这天下能士大多出身无名,而他这寒士阁却是专门收留无名之人的地方,那岂不是说,这天下有作为有出息的人,都是出自他寒士阁了?虽然这阁主的态度很嚣张,却没有几个人站出来指责于他,只因多年来那些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确实有不少出身于寒士阁,还有好几个在民间极具威望的大官,也曾在寒士阁呆过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

就拿癸丘国当今的丞相来说,在裴修简还是个白衣书生时,慕名来拜访寒士阁的阁主,只不过那阁主从来不见外人,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裴修简在寒士阁一住三个月,没人知道他有没有见到过那个传说中的阁主,当其返回国内参加当年癸丘的科考,一举考上状元,从此平步青云,终至成为癸丘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丞相。而后,无论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门下学生,都要到寒士阁来呆上一段时间,甚至以此作为他门生选拔地一项要求。

因为这一点,后来出现在寒士阁的癸丘学子明显增多,压得青越国的读书人好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直到后来青越国地人多了起来,而癸丘人也明白了不是来过寒士阁就能得丞相赏识,情况才有所好转。

此时刚过晚膳时间,不过有些刻苦的学生忘了时间,现在坐在饭厅里吃着厨房给他们加热过地饭菜,一边吃饭,一边相互交流着今日读书的心得体会,只是时不时会向某个方向小心投去一瞥。在离他们这一桌不远的角落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衫的年轻人,正抓着馒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眼神恍恍惚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冉阳向那边看了一眼,向同伴倾身过去,低压了声音问道:“那个人是谁?怎么我来好几天了,总见他独自一人吃饭,也没有人跟他说话,是癸丘人吗?”

司徒送不屑地看过去一眼,刻意不将声音放低,“谁知道了,不过听说是癸丘丞相最赏识的人,谁知是不是说出来唬弄人的。”

冉阳眼中惑色更浓,微微皱眉说道:“既然是癸丘国的人,怎么也没见他与同伴说话。来这里地三国的人都有,只是北获国的人要少些。既然大家同在一个地方学习,只要能交流学问便好,我们不该因为对方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就敌视,那也更不该孤立自己的同伴。为什么,我却看大家都对他有些敌意呢?”

司徒送忍不住翻个白眼。与他们同桌地农以时向他投去淡淡一瞥。眼底略有丝嘲弄——这出生书呆子世家地。看来也只能是书呆子。

“你当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成?”司徒送很不满地看着他。口气也很不好。“虽然定州学风开放。能包纳各方来地文人学子。而这也是家里让我们来此地原因。可毕竟现在是三国分立。我们青越不久前还打了癸丘一个大败仗。你让大家好好相处。还交流学问?没动手打起来都已经是顾忌这里地老板了——来这里之前舅妈让我好好看着你。没想到你还真是如此天真呢。我地三表弟。”

冉阳脸色微赧。低下头去吃东西不说话。农以时看不过去地淡淡说道:“他既然不懂。你这做表哥地不是正好可以多教教吗?”

司徒送瞪着他。“以时。我发现你总是帮着小阳啊。我才是跟你认识得比较久地那一个吧?”

农以时眼皮也没抬一下。将筷子搁下。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这才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看不惯你欺负弱小而已。”

司徒送将碗在桌上重重一放。指着农以时愤愤说道:“我是在教他为人处世地道理好不好。告诉他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决计不可胡乱同情人。我是在为他好啊。”

冉阳听他说得如此大声,偷偷向角落那人望去,却见那人还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馒头,似乎一点也没注意他们这边是在说什么。拉了拉司徒送,小声说道:“好了表哥,你不要说啦,你说这么大声,人家听得到地。”

司徒送回过头来瞪他一眼,“我说大声又怎么了?人家听到又怎么样?他自己国的人都不来帮他说话,你一个不相干地人着什么急?”

冉阳气苦地看着他,跺了跺脚,“司徒表哥!”

司徒送拍拍他的肩,不再说他,知道小阳平时都叫自己表哥,生气地时候就会加上姓,对他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嘛。我们也吃完了,赶紧回去继续看书吧

到要求,回去可是要吃鞭子的呀——这寒士阁真是,么书,编书就算了,还编得那么多,这不是要人命吗?”

口里不满地说着,与另外两人起身离开了饭厅。冉阳在走出门口时,回头再看了那人一眼,觉得那人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却满是沧桑的味道。

好像是冉阳又问了一句什么,远远地传来司徒送不耐烦的声音。

“怀生……怀谨……谁记得啊。”

此时饭厅里只剩角落那一个孤独的身影。一碟馒头,一碗清水,一个人。

同伴?他现在还能分得清楚谁是同伴吗?低头苦涩一笑,本来就没什么滋味的馒头,此时吃起来更加如嚼蜡。

忽然眼前多了一盘牛肉,然后是一盘青菜,一碟花生米,一壶酒,接着坐下了一个人。

他愕然抬起头,看到一个身穿白衣,手摇墨玉扇的人坐在了他面前。这人折扇一收,对着他微微一笑,问道:“怀慎?”

他愣愣地一点头,对方给了他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在下凌虚之,赏个脸,我请你吃一顿如何?”

怀慎眯起眼来,他很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而在这里的,青越人视自己为异族提防于他,癸丘人以自己为敌孤立于他,他来此将近一个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跟他说话。

凌虚之对着他很友好地一笑,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盯着他道:“别这样严肃嘛,来来来,先喝一杯再说。”

怀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拿起杯子被迫地跟他喝了一杯,凌虚之脸上的笑容越发热情,“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恰恰相反,我是来帮你地。”他脸上的笑本来就很真诚,而当他定定地看着一个人时,可以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他地真诚。

怀慎却是冷哼一声,“帮我?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能帮我?我又有什么可以让你帮?”

凌虚之笑容不改,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人跟那冰块一样不讨喜的性格嘛,怎么出面地人就是他呢?赵护卫哪只眼睛看出他比较适合当说客。

“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不过你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愤世嫉俗的心情和仇恨所有人的眼神来看着我吧。”真难得他在那样冰冷的目光下,还能面不改色地将这些话说完,说完后挟了一筷子牛肉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

怀慎再冷冷地看他一眼,就要起身离去。

“有人要我给你带句话。”凌虚之忽然收起所有嘻皮笑脸,很快地说了一句。

怀慎站起一半的身形一顿,眼睛看向他。凌虚之却又不再说了,笑眯眯给他倒了杯酒,再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微微皱了皱眉,怀慎重新坐了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地端起酒杯。喝完一杯,凌虚之便又给他倒满,还很殷勤地给他挟菜,而怀慎则是来者不拒,倒酒,他便喝,挟菜,他便吃。

这一幕让躲在暗处看着的赵子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凌虚之再这样胡闹下去,他可就完成不了王爷交待地任务了。早知这样,还不如自己亲自出马,不去拜托这两个人的好。

一边坐着的神情冷漠长相却极为漂亮的男子,淡淡瞥去一眼,用冷漠的声音说道:“放心,他做事自有分寸。”

赵子义听后愁眉稍缓,也只好一心等下去。

很快一壶酒被喝完,凌虚之看着面色不改的怀慎啧啧道:“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怀慎冷眼看他不语。凌虚之与他对视片刻,眼神慢慢变冷,忽然声音极冷地问道:“你为何读书?”

怀慎微微一愣,这个问题老师也曾问过他,下意识答道:“为天下万民福址。”

“何为天下万民?”凌虚之此时俨然变成了一个极为苛刻地师长,一心要学生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怀慎的眼神慢慢沉静下来,异常认真地说道:“普天之下,是为万民。”

凌虚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可你现在仕途受阻,你又如何为民谋福?”

怀慎默然不语,凌虚之不放过他,步步紧逼,“你现在心事摇摆不定,自身难保,还谈什么以天下为己任?你现在的行为就是逃避,你连自己面前的小小挫折都不敢面对,还谈什么其他?”

“我——”怀慎低下头,一句也反驳不了。

凌虚之看他一眼,语气缓下来,也不若刚才般冷漠无情,“你现在所遇到地问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你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怀慎头垂得更低。

“有人要我给你带句话,要我问你:如果不能为官,你是否甘愿一生就此浑浑噩噩?”

怀慎身躯微震,片刻后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的惶恐不安一丝也不见,只有如磐石般地坚定,“腹内贮书千万卷,岂肯低头就草莽。我一生的追求,从未改变过。”

凌虚之露出淡淡地笑容,取出一封信交到他手上,“既然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改变,为何还要执着于自己的归属?别忘了,你也是天下万民之一。”

怀慎愣愣地接过,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凌虚之对他点了点头,道:“你自己看吧,如何抉择,全在于你心中所想。”

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了饭厅。

怀慎地目光放在那信封上,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慢慢地,似乎往日那种坚定不移地信念再次回到了身上,让自己,生出无穷的信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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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何时人月两团圆

虚之走进一个房间,很随意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饮茶一边给自己扇风。(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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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义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放心地问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凌虚之视线越过杯沿,眼珠往上瞟地瞄他一瞄,“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王爷吗?”

“我,我哪有?”赵子义瞪大眼睛气呼呼地看着他,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

“信是王爷写的,话是王爷教给你的——因为本来是你来见怀慎,所以王爷才做了这样万无一失的准备,就是你照背那几句话都不会有问题。怎么,难道是你严重怀疑凌某人的智慧,认为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来?”凌虚之说到后来,眼睛很危险地眯起,紧紧盯着某人,像是只要他一点头,手里拿着的杯子就要毫不犹豫往他脑袋上飞去。

赵子义一愣,瞪了他半晌,闭着嘴没说话。宣嚣坐在一边,连点眼角余光也没分去给他们,出神地望着面前的茶杯,想着什么事。

凌虚之与赵子义相互瞪视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宣嚣的异状,马上弃了赵子义兴致勃勃地凑到他面前,“咦?什么事能让你这个冰块想得如此入神,快说快说,让我凌某人来为你解惑。”

宣嚣淡淡扫他一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不理他,而是带点惑地冷然开口道:“怀慎是癸丘丞相青眼相加的门生,他为何会来到定州?而又怎会与王爷相识?还有,你刚才转述地那些话,你可明白什么意思?”

宣嚣问一句,凌虚之的笑容便减一分,三句问下来,他脸上只余尴尬之意,假意咳了一声道:“王爷行事向来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摩到的,我们只要照着去做就行。不过—”说着脸色一变,收了扇子在手掌敲打,“看那怀慎方才的表现,他对王爷也有着极为深重的敬意。这可就奇怪了,他可是癸丘人呐。”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向赵子义看去。赵子义听他们在讲王爷的事,听得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此时见他二人向自己望来,清了清嗓子道:“王爷五年前,去过一趟玄启城。”

在座两人微微色变。五年前。那人岂不是只有十四岁?那时两国还在交战当中呢。

赵子义看了二人一眼。继续说下去。“那一次。王爷按排了许多事。不过与怀慎相识却是回来之后地事了。并且。王爷没有与怀慎见过面。只是在怀慎极困顿失意时给他写了一封信。后来陆陆续续一共写了十封。其实除了怀慎外。王爷前后给十四个人写过信。只是后来最终选择了怀慎而已。他之所以会到定州来。是因为一个月前得知了一样消息:他母亲是癸丘人。地父亲却是青越人。所以。他来到了定州。王爷让我来之前吩咐过。若他依旧摆脱不了身份地困扰。那封信便不交给他。”

听完后。宣、凌两人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五年前便已在谋划今日之局。那人心智之深难道没有底限?难道不因年幼而有所不及?

好半晌凌虚之才呐呐开口问:“最终选择怀慎此人。是因为他得到了裴修简地赏识吗?”

赵子义点点头。又摇摇头。凌虚之眉头皱起。“那他身份之事也是王爷算计在内地?既然如此。却又为何直等到一个月前才告知他?”

赵子义这次重重地摇了摇头。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凌虚之道:“怀慎地身世。王爷也是在半年后才得知。王爷知道他地父亲是青越人后曾经说过。如果怀慎没有自己发现。我们就永远不对他说。而他如何在一个月前得知。我们其实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

凌虚之不再说话,慢慢打开折扇给自己扇风。

宣嚣一直沉默,此时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脸上表情平静,然而内心却有了一丝激动,一丝兴奋,忍不住想击节赞叹——

如此人物!

客栈里,文敛站立窗前,想着许多事情。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家如此久,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来,发生了许多事,她一边找寻爷爷的下落,一边应付着各种突发的事件,似乎到现在一直都做得很好。即便在妩妩被人暗算时,她也没有表现地很失常,而是平静地做着一些事,直截了当地去见一些人。她做得很好,不会让爹娘担心,爷爷会满意。

在到达定州地当天,她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出门时答应过娘亲,一定要经常报平安,就算没有爷爷的消息,也要将自己地处境告知家人,让他们安心。所以那封信上她只说自己已经到了定州,与爷爷留下的人见面了,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请爹娘不要担心,也不要让几位在远方的哥哥为此事烦忧。他们都已经长大,都有各自的事要做。大哥带兵打仗,将北境的一些游骑流寇击溃收编,肃清了那一带地马匪,使边境得到了安宁;二哥走南闯北,一心要将买卖做遍天下,将文家商号挂遍三国每一寸土地,这是得全家人支持的;三哥在朝为官,少有地一个在二十岁时便成为四品的官员,行事极为律己,在堰都已有清名;还有一去五年有余地四哥,很少会听到他的消息,但也肯定正在某个地方刻苦修练,努力着。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地追求,自己的事,而她本来是个无甚志向的人,爷爷出了一趟门,然后忽然不见了,这样的事,还是让她来办的好,更何况这件事恐怕也只有她才能办到。

想着想着,不由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小时候,文家三代八口人,那时的文府是何等的热闹,四哥日日要拉着她说东道西,想着法儿逗她笑。而今呢,已然各自天涯。那一座宽大的宅子里,只有爹跟娘两个人,他们一日一日地等,等着儿女归家,等着那一位老人回来——大哥今年已经满二十一,爹娘,其实也已经不年轻了啊。

她这一趟出门,实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在身边发生那么多事后,她其实,一直有点想家。

虽然在家里时也不见得怎样依恋爹娘,可在家里边呆着,什么事也不做都能有一种满足。她有点想家,想大家都快点回去,没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原来离了家,她很容易觉得思念。爷爷现在在做什么了呢,可有被人无礼对待?哥哥们如今在忙些什么,是否有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欢喜和满足?爹和娘呢,爹管理家里的那些商铺可会觉得累?娘是不是又在给他们缝制衣裳,一心盼望着他们快快回?

此时天色已黑,此时夜风微凉,她抬头望着茫茫天际,月色昏暗,有乌云飘过。她住的这家客栈,叫作望月明——

望月明,望月明,举头望月,月何曾明?纵是月明,不能满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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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再见故人论大势

姐,真要去吗?明知是个陷阱。www.65txt.com”夙清皱着眉不

“我们都已经出城了,难道现在退回去?”文敛看着她笑了笑。

夙清对四下无人的静谧隐隐觉得有些担心,向那个沉默跟在文敛身边的冷漠少年看去一眼,再拧着眉道:“小姐不是说他们就是要引小姐出来才去的那座庙,况且他们筹谋的事已经成功,现在我们再去,恐怕不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就是扑空,无论是哪一种,眼下都不应该去。”

“成功?夙清认为他们筹谋的是什么事?”文敛语声依旧平静。

夙清微微一愣,“难道不是昨天的爆炸?”

“那场爆炸只是一个引,难道他们是闲着无事,所以来炸死几个人?你要知道,那件事对我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可能他们最大的目的是想给我一个警告。你想想,在一个十三岁的人面前,发生一场血肉横飞的爆炸,一般会有什么结果?”

夙清皱眉沉思,然后恍悟并带上愤愤之色,“太卑鄙了,他们是想威胁小姐,想让小姐害怕!”

文敛点点头,脸上一片平静,“你再想想,让我害怕对那些人来说有什么好处?”

夙清继续皱眉思索,“让小姐对匡衡不再追究?甚至离开定州?”

文敛停下脚步,眼神渐渐犀利起来,“或许如此,但也有可能,是想在我身上找到某样东西。所以既然是陷阱,里面必定有足够吸引我去的饵,而他们那放出来的饵,又岂知不是我放饵引出来的鱼?”

夙清眨眨眼。看着她。不解她所说何意。文敛淡笑摇头。也不打算解释。正要继续前行。听得赫冷冷一声:“什么人?”

身形如闪电般扑射而出。夙清赶紧抽出双剑。如临大敌般地挡在文敛面前。只一会儿。赫又回到了文敛身边。摇了摇头。然后举起手。将一张纸条递给她。

文敛眼色一沉。接过来抓在手里。向那个方向看去一眼。能逃过赫地眼睛。来人绝不简单。打开手里地纸条看去。脸色微微一变。默默递回给赫。赫明了她地意思。手轻轻一握。纸片化作粉末。

夙清看地满头雾水。却见文敛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道:“我们今天不去庙里。”

夙清愣了愣。连忙跟上。口中问道:“小姐。怎么回事?现在是要去哪里?”

文敛抿嘴不语。走了一段路后。低声道:“去见一个故人。”

一直走到某个废弃地旧宅,四周杂草丛生,放眼望去,也不见另外的房屋。墙头剥落腐蚀严重,从敝开的破旧大门看进去,可以看到里面飘荡的白布和到处结着的蛛丝。

夙清看得连连皱眉,这哪里像是有人住的样子,若非是青天白日的,看上去那就是一座鬼屋。

文敛却是在门口略略扫了一眼后,便毫不犹豫地跨进门去。进了门才更觉这屋子大,沿路往里走去,入眼的皆是荒废到极点的景物。文敛脚下不停,一直往里走,夙清好几次想开口劝说,但看到文敛的神情后就乖乖地闭了嘴——小姐此时地脸虽说不上有多严肃,一张嘴却抿得紧紧的,刚才一路走来,也是一句话都没说。

究竟什么样的故人,会让小姐有如此神色呢?夙清跟在身后,满心不解。

终于,他们走到了屋子地最里边,最深处的一个庭院,这庭院的门是关着的,推门进去,众人眼前一亮:里面居然是异常地干净,地上连一片落叶也无。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一间小木屋,木屋的门窗紧闭,站在外边看过去,并不能看到什么。

夙清拦在文敛面前,慢慢抽出背上的双剑,警惕地看着那扇门道:“小姐,小心有诈。”

文敛淡淡一笑,就要上前推门,夙清脸色一变抢先几步,“小姐,我来。”

木门一推应声而开,外面的光线争先恐后而入,照亮了里面一室的幽暗。

文敛看得眉头微皱,这屋子里非常阴冷,是长时间紧闭门窗所至,如果有人住在这里,又怎么受得了。在门口站立片刻,适应了里面的暗度后,这才看清有个人影在离门口最远地地方,背对着他们坐着,文敛眼睛微微眯起,那背影如此瘦削,几乎不似人的骨架,又如何与记忆里的那人相仿。

正当几人为那背影发呆时,一个低哑柔和的嗓音在这幽暗里响起,“五年不见,小姐已经长大了,却也认不出我来了。”

文敛听到那个声音身体微微一震,夙清却是更加不解。

那人不知何故,一直没有转过身来,刚才说话时也是对着墙壁。文敛默默注视着那个背影,终于开口,只是声音有些低哑,“先生——何以落到如此?”

那人低低一声叹息,黑暗里,似乎笑了笑,文敛更觉心中恻然,向里走近几步,“当年先生离去,家里人都很挂念,二哥和四哥难过了好多天。何以五年不见,先生——竟然会在定州?”

那隐身在黑暗里,全身充满冰寒衰败之气的人,正是曾经做过文家四位少爷地先生,五年前黯然离去的李羡白。

在看到李羡白的字迹时,她先是升

股无名邪火,爷爷失踪,妩妩中蛊,一切地事情都有其中,突然她最熟悉的一名问道者出现,文敛地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找他问清楚所有的事。

然而一路走来时,她已冷静下来,以她对李羡白地了解,这些事不可能是他所为,尤其在看到外面那样一个景况时,心里对他的怨气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腹惑不解。而现在,蓦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里那一个白衣潇洒的形象相去何止十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一贯从容冷静的李羡白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纵是心伤格桑之死,也不会在五年里形销骨立至此。

李羡白轻轻笑了笑,声音里竟然听出了一丝轻松愉悦之意,“我如何来的定州,此事说来话长,倒是听到小姐来这里的消息后,我一直在联络小姐,却直到今天才与小姐见面。”

文敛皱眉不解,“我到定州有好多天了,先生要找我应该很好找才是——难道有什么人阻挠先生?”

李羡白笑出声来,“小姐看来不负老爷子所望,真地非常聪明呢。”然后笑声一收,语转严肃,“不错,硬实有些人不想我与你见面。”

“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全部告诉我。”

李羡白低下头,“就算你不问,我也是要告诉你的,毕竟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事,非你不可。你们坐下吧,这些事说完可能要一些时间。”

文敛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赫与夙清也各自坐了下来。

李羡白沉默片刻后,语气低沉地开始说道:“老爷子的失踪和小姐身边那位姑娘的中蛊,小姐想来也知道是问道者所为了吧?不错,他们确实是问道者,是属于天命流那一支的问道者。”

“天命流?难道问道者也有流派了?”夙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李羡白点点头,“问道者发展了数百年,早在几十年前内部已经开始分化,只是外人不知罢了。其实几百年来,我们这些道尊的追随者一直有一个很大的分歧:道尊的意志,究竟是追寻天道探索宇内的奥义,还是以天人之姿上达天命下改凡人之命数?两派地分歧越来越大,终于彻底绝裂,形成天道流与天命流两支。这毕竟是有违道尊所愿,所以问道者分裂之事,两派都守口如瓶,严令泄露出去,而几十年来,天道天命两支,互为仇敌,势同水火——若是道尊天上有知,一定会对他这些信徒很失望吧。”

李羡白说着深深一叹,文敛却想到上善珑曾告诉过自己,问道者其实已经发生分化。

“这样说来,也是天命流的人阻挡先生与我见面,然而这又是为什么?”

“——老爷子给了小姐一枚指环,是吧?”

文敛眼神微凝,轻声道:“是,成王戒。先生也知道?”

李羡白低着头呵呵一笑,“成王戒?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因为知道那枚指环的人,都叫它作‘王戒’。”

“王戒?”文敛微微皱眉,这个名称她却是没听过。旁边地夙清身体微微一震,低沉着嗓音脱口而出,“王戒归来,财定乾坤。”

文敛眼神微变,向她看去,夙清喃喃道:“这是数百年来在富商之间流传的话,老主人说这是无稽之谈,要我们不必理会。”

文敛听完微微苦笑,爷爷自然知道那枚指环的价值,所以才更加不想刻意张扬,当初他传自己这枚指环时也说过,轻易不要现于人前,现在看来它除了能号令文家的商人外,似乎还有更大地一层作用。果然听到李羡白继续说道:

“那枚指环本来是当年道尊所佩之物,后来在帮助文家先祖省三公将所有的财产转入暗地时,便是以那枚指环为凭证,藏于天下各处的文家所有管事商人,见指环如见东家,但有所令,虽死而从。几百年下来,当年的人娶妻生子,一代代传承下来,到现如今真要再统计当初那一批人所拥有而扩大的产业,那绝对是任何人都无法想像的。如果那些人还能记得当初地誓言,还保有当初对文家的忠诚,那么,这一枚指环所代表的财势,恐怕只有当今皇帝的玉玺才能相比。能够号令天下富商,那么说是财定乾坤也不为过。”李羡白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屋里一时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

文敛脸色越来越凝重,甚而有些微微苍白,李羡白没说完地意思,她明白,李羡白话中的危机,她也不是听不出来。文敛手心冒汗,双手慢慢握成拳,李羡白今日所说,让她心里那个一直以来模糊的想法慢慢清晰起来。这些,也是爷爷一直以来不肯说,不敢说,也无法说出口地事情——能够调动天下财势,足以对一国造成动荡的人,当权者,又怎能容忍这样地存在。

只是她有一点想不明白,这种局面应该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形成,也就是说文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有这样的影响了,可是为何这些年来才有行动?文敛想不明白,所以继续看向那个瘦极地背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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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梦里故乡何时还

羡白停顿片刻后,再次开口说道:“当然,如果只关,还不足以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虽然有分歧,但作为道尊的追随者,没有谁将一个钱字看得很重要。(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李羡白在说这话时,语气里明显有一丝自豪的意味在里面。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那一枚当年交到文省三手里的指环,是道尊一直以来戴在身上之物,几乎是成了道尊的信物,道尊的很多追随者,将指环上的花纹画下,然后放在家里供奉,道尊去后,那种图案就成了问道者的图腾。”

文敛听到这里,终于完全明白,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嘲弄之意,语气也有些讥讽道:“所以,他们掳走爷爷,就是想拿回这枚指环?”

李羡白叹气一声,点点头,“问道者一直将王戒当成是如道尊亲临一样的圣物,只是天道流的人认为,既然道尊将之给了文省三,那文家人也是问道者的中的一员,并且还是道尊钦点的圣物掌管者。”

文敛恍然道:“所以当年先生才会来到文家,其实是因为王戒的原因。”

“不错,老师将前因后果告诉我后,让我去文家尽量给圣物掌管者提供帮助。无论文家遇到什么样的事,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努力为之化解。只是——”李羡白的语气渐渐有些沉重起来,“天命流的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王戒流落出去,必须要找回来,并且坚持拥有王戒的人可成为问道者的领袖。问道者延续几百年,道尊信徒也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粗略计算下来,至少也有几百万人。如果被天命流的人拿到王戒,不仅在‘道命之争’中天道流会败下阵来,恐怕到时,还要听从他们的号令。”

夙清惊呼,“怎么会?”

文敛也是暗暗皱眉,真要是变成那样的话,这天下不想乱也得乱。

李羡白苦涩一笑,“你们不要低估王戒在问道者中地影响,问道者作为道尊的信徒,对道尊的崇拜,绝对超过一国臣子对皇帝的忠诚,甚而,已经达到一种狂热的地步。而王戒,无疑是最能代表道尊的东西——文家人世代将王戒藏而不露,其实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如若不然,早在狂热信徒地抢夺下家毁人亡,那里还能延续到现在。”

文敛下意识地向胸口摸去,那里,一枚小小的指环用绳索系挂着。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那么,先生其实是天道流的人?先生知道王戒在我手中,如果不能被天命流地人拿去的话,先生是想让我交给天道流么?”

李羡白却是一摇头,“不,现如今以我们的力量,已经根本保不住王戒了。像老师那种秉持道尊遗志,追寻天道地人已经越来越少。而问道者中,除了天道和天命两支流派外,其实还有许多不属于两派的人。天命流的人寻找王戒的意图,主要就是想将那些人联合起来,到时一团散沙分布各处地问道者被他们集于麾下听从号令,那么势众如他们,想要做什么,恐怕都不是不可能了的。”

文敛越听心里越沉重。也更觉心烦意乱。真是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本来事情就已经是一团乱麻。现在突然又掉下一个更大地麻烦。天一样大地麻烦。她转世而来。居然是要做救世主么?可是要救。她现在也只想救爷爷和妩妩两人而已。

文敛眉头深深蹙起。眼里地烦躁之意却慢慢地沉淀下去。“先生今日特意将我叫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吗?”

“我……”李羡白刚说一个字。忽然抑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将胸腹里地所有地空气通通咳出体外一样。咳得身体似乎也无法坐稳。文敛神色一变。抢步上前扶住他。却在看清他地面容时愣住——

那是一张怎样地脸啊。

本来看李羡白背影已觉他瘦得不像话。可是此时与他正面对上。却发现那一张脸。眼眶深陷。颧骨突出。牙齿外露——真真是找不出一丝肉来。除了说是一张人地面皮附在脸上外。再也找不到更恰当地说法。

夙清跟上来看到。差一点便要惊叫出声。她捂住了自己地嘴。心里却忍不住在想:人瘦成这样。还能活吗?

文敛待李羡白咳嗽停下,如此剧烈咳嗽后那面上除了一片腊黄外,没有任何其他颜色。看着眼前这样地容颜,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五年前那飘逸的面容联系起来,想起那些有关李羡白的事,一时恻然,觉得有些冷,也不想说话。

李羡白喘息平复下来后,挣扎着笑了笑,“怎么,被我这张脸吓到了吗?我已经很久没看自己的样子了,在这个乌漆麻黑的屋子里,我连自己的手变成什么样也很少看到。”

文敛低头往他的手看去,毫无意外地看到一双瘦骨棱棱的手,开口,声音有些发紧,“是什么人做的?自诩天命的那一群人吗?”

李羡白抚了抚胸口,慢慢转过了身,笑了笑——虽然那脸上已不能分辨这些表情,只能从声音里听出是带着淡淡笑意,“我很早之前被他们找到,他们想从我身上得知一些事,可惜我不知道。”

文敛怔怔然无语,她如何听不明白,李羡白之所以被天命流的人找上,是因为他在文府呆了五年,那些人想逼问的,无非是王戒的下落。这样看来,李羡白落得今天这种田地,却是被她文家所连累。

李羡白知道文敛此时在想什么,叹息一声道:“我们两派争斗多年,就算没有那一件事,单我天道流派的身份,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其实我今日叫你来此,却是有事要托付于你,我如今除了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你外,也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了,但我有一件事不安排好,就是死了也不安生。”

文敛声音异常干涩,“……先生有什么事,直说无妨,文敛一定为先生办到。”

李羡白欣慰一笑,知道文敛说出一定两字,那是绝计没问题了。“说起来,小姐到现在还不知我身份——我其实是棘罗一个部落的王子,很多年前在部落争斗中,除了我跟妹妹慕

全族的人包括父亲母亲在内,都死啦。”

文敛神色一动,脱口道:“杀死先生父母的,是真烈部的可汗吗?”

李羡白微微一震,向她看来,忽而叹笑道:“小姐真的是很聪明敏感啊。我是洛洛勒部地王子,那时的洛洛勒与真烈部都是当时很强大的部落—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旧事就让它们随我永沉地底罢。我在蒙瓦草原生活了很多年,直到——慕欢死了,我终于记起了所有的事。离开草原后不久便遇到了我的老师,海途大师,得他收留并让我加入问道者的行列——差不多就这样了,我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地棘罗名字,麦尔罗特。”

“是,麦尔罗雷特。”文敛低声唤道。

李羡白顿时显得很高兴,这个名字,自那一场烧去他所有的大火后便不再提起过,今日为何会对文敛提起,难道是因为自知将死,而希望在最后一刻回到最初?

文敛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兴奋,然而她却越觉这人世实在索然得很,她不想让自己被这种情绪淹没,于是问道:“先生方才说有一事要交托与我,不知是什么事?”

李羡白一顿,眼里显出一片慈爱宁静地光辉来,文敛看得微愣,然后听到一个异常稚嫩,带着一种令人怜惜到心坎里的温软,奶声奶气地声音在门口响起:“阿爹,胭脂回来了。”

文敛掩不住震惊地向门外看去,却见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牵着一个驼背老人地手站着,那孩子长得冰雪可爱,驼背老人却已经老得快连眼也睁不开了。文敛愣愣看着,忽然听到赫轻轻说了声,“是他。”

文敛再吃了一惊,赫是说传信的人是这个驼背老人。怎么可能,依这老人的老态,恐怕连身边那个三岁娃娃也赶不上,居然能在赫的手下逃开?脑中灵光一闪,文敛忽然想到了棘罗地巫庙。

小胭脂并不进来,喊完后还是站在门口,满脸好奇地盯着屋里的人看——阿爹房里,除了哑爷爷外,都没人进去过哦,她都没有呢。

李羡白此时已经转过身去对着墙壁,声音不自觉便变成了最温柔的,“胭脂乖,先和哑爷爷说会话,阿爹这里的事做完了,就陪胭脂说话,好不好?”

小胭脂非常懂事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好。”然后拉着驼背老人去院里的石凳上坐下,开始所谓地说话——对那位又驼又哑的老人说话。

文敛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调回,放在李羡白身上,喃喃问道:“这是,先生和格桑姐姐地孩子?”

李羡白静默片刻后,无限温柔地说道:“是,当年格桑没死,我和她去了很多地方,后来来到了定州这里。那时格桑已经怀孕,所以我们暂时决定在这里住下。胭脂出生后,那一段日子我们很快乐。”

虽然李羡白的声音很平静,文敛却有一种不忍再听下去地感觉,可是她必须要问,因为她已经猜到李羡白要托付给她的事了。“那么,现在呢?”

李羡白声音还是轻轻地,不脱一点淡淡笑意,“天命流地人找到我,用格桑和胭脂做要挟——我,用小姐是老爷子继承人的消息,换取了一个人可以离开的机会。”李羡白的声音里有微微歉意,文敛却只全神关注着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我让格桑回草原去——虽然她与家里人闹翻,但我想,那终究是家人,不会真的不能回去——到了棘罗,天命流的人也不敢对她怎样。我让她回到棘罗后,摘一朵格桑花让人给我送来,好让我知道她是否平安回到了家。然后,我再告诉那些人另外想知道的事。我说了一些小姐的事,他们认为我是在愚弄他们,就给我下了药——他们不敢再拿胭脂来威胁我,因为我说只要胭脂受一点伤害,我立马结束自己的性命,在有一次他们把胭脂抱离我的视线,我以头撞墙险些丧命后,那些人便不敢再打胭脂的主意——我知道我的命对他们来说还很有用,因此才能让他们受了我的威胁。”李羡白声音稍稍低了下去,“我答应过格桑,一定会将胭脂好好地送到她面前,我答应她的事,一定要做的。”

李羡白慢慢转过头向文敛看去,眼里有一种异样的认真,“后来是哑伯救出了我和胭脂,哑伯是洛洛勒族巫庙的长老,当年躲在巫庙里幸免于难。他算出我还在人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找我。他把我藏在这里后,天命流的人一直没有发现,而我所中的毒连巫庙的巫术也起不了作用,只能呆在密闭的房里,一天天瘦下去,变成今天这个模样——我并不是怕死,早在很多年前我本应该死去,我只是放心不下胭脂,我答应过格桑要将胭脂送到草原上,送回到她身边。可我现在的身体,连这个门都出不了,哑伯也已经很老了,这几年他耗尽巫力,只怕也不能照顾胭脂到棘罗。所以,小姐,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替我照顾胭脂,如果你将来去蒙瓦草原的话,就将胭脂带回草原上去吧,将胭脂,带回故乡去。”

李羡白终于说完,静静地看着她。文敛却慢慢地低下了头,此时,说出一个字来。

其实先生也知道吧,纵然他看到了格桑花,那也不一定是格桑姐姐亲手摘下的——若不然,最后也不会说是将胭脂交给她照顾,而不是希望她想办法将其送回棘罗的草原——以她现在的财势,要办到这一点并不难。

可是,还是执着地想相信那人一切都好,在草原等着自己,所以,想将答应的事做到。

她转头看向外面树底下那个笑容明亮的孩子,那种笑,她很熟悉,五年前,她曾经想要保护那种笑容。

现在的草原上,格桑花开得正灿烂,那人是否又开始每一天,骑着马来回地跑,开始在等待?

等待着一个人回故乡,等待着一个——永远也回不了故乡的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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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拱手财富讨你欢

够调动天下财富?能够号令百万信徒?

当年的万千流只因那枚指环奇特无法仿制,于是给了文省三做信物用,可是怎样也不会想到有今日之局吧?而拥有了这样一枚指环的文家,究竟是大幸,还是大不幸?

文敛走在回去的路上,一时也无法给出答案。(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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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敛走出不远,夙清从后面追了上来,向文敛禀报道:

“小姐,他们已经到了,我和归云说了,小姐让他们保护那座屋子里面的人,如果发现可疑人出现就要立刻来告诉小姐。”

文敛点点头,眼里有淡淡的萧索之意,“我现在能为先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夙清眉头一皱,疑惑地问:“小姐是说,那些天命流的人会来取李先生的性命?”

“若他们在我之前发现先生,有此可能,现在么,不是不能,而是没有必要——不过,既然他们了解先生与我文家的关系,应该也不会就这样简单放弃才是。”

夙清点点头,蓦地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小姐,既然我们知道下蛊的人是谁,是不是现在立马将其擒拿?”

听到夙清的话,文敛眼中闪过刹那凌厉,淡淡地摇头道:“不要轻举妄动,解蛊不是解毒,就算知道是谁,在没有把握令他为妩妩解蛊之前,先不要惊动他。

”语气微微变冷。“不管怎样。妩妩地安全才是最重要地。至于下蛊之人。我总要让他还回点什么。”

就是这样淡淡地冷意。让夙清心里一惊。忍不住向她看去。然而只看到文敛一脸平静地表情。

文敛领着赫与夙清走过闹市。去宅看望飘香——那一日发病。飘香身体虚弱现在还不太能下床。

经过某处酒楼时。两双眼睛透过窗户微开地缝隙。追寻着那三人地身影在人流中消失。

白衣男子一边挥着扇子。一边嘀咕着:“怎么就这几天便折腾出这么多事。蛊尸?爆炸?果然不是一般人能遇上地啊。想我凌虚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顶多也就是十几个姑娘爱慕让我烦扰不已。那样血淋淋地事从来不会找上我地啊。”

另一名青衣冷漠。面容俊美地年轻公子自然就是宣嚣。他二人接到上善珑地命令后昨日刚赶到定州城。小小帮了一把赵子义。现在便是在此待命。

宣嚣看也不看他,回来坐在椅上沉思不语。凌虚之耍宝了一会儿,见没有理他,叹息一声天才寂寞,摇着扇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不甚满意地瞪了宣嚣一眼,恨恨道:“虽然那些姑娘家爱你冷酷的面容,可我不爱看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我每天对着你,看久了会受影响哎,若我一张春风般温暖地笑颜变得跟你一样冷梆梆硬绷绷,伤了爱慕着我的少女心,你拿什么赔?”

宣嚣终于抬眼看了看他,对他了解甚深的凌虚之看出了那一眼中地不耐烦与警告之意,耸耸肩,不甚在意的笑笑,不过终于还是住了口。

片刻后,凌虚之以折扇抵住下巴,说起正事,“事情倒也没我们当初想像中那样坏——至少那人不与我们为敌不是吗?并且还与王爷达成了某种协议。虽然不知文家在定州势力如何,但能得她相助,我们要做的事也会顺利许多——不过,”此时他脸上没有先前地嘻笑之意,再是认真不过,甚而目光向宣嚣看去时,一抹精光即闪而逝,“难道真的要那样做?”

宣嚣扫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有什么不可以?既然那人做了决定,你想改变什么吗?”

凌虚之再次不满地瞪了瞪他,“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王爷在这里筹划了那么多年,现在却要将快要成熟的果子拱手让人,我总觉没必要嘛。”

宣嚣极冷漠的笑了笑,“他筹划多年,要地从来不是这定州满城的财富,又何来可惜。更何况,你将

出去,别人也不一定会要。”

“耶?”凌虚之不信地看着他,“别人不知道那文家老头会不知道?这定州的一枚铜钱都要比别处的一两银子值钱,这么好的事他会推开不要?”

“哼,定州铜可作银,那又如何?你忘了现在主事的人是谁,那个人会在意这些东西?”

凌虚之动作滞了滞,慢半拍想起,现在文家地当家人,是那个冷静地不像话的小姑娘,而那个文家老头,他们现在还帮忙找着呢。“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还要说在事了之后,将定州经营多年地财富全交予文家?”

宣嚣微微垂下眼,淡然道:“谁知道,或许,是想那个人高兴吧。”

凌虚之眼瞪得大大,不知是为他话中的含义吃惊呢,还是为宣嚣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而惊诧莫名。上善六王爷哎,从来世人讨好他,何曾见他取悦人?或许——凌虚之眨眨眼,王爷只是不想要这些东西吧,那样地人,这些俗世的东西根本配不上他。那人心中所想,从来不是他们这些世俗之人可揣摩地。

唉,他一意追寻那天神般的少年,想以有用之躯报之大好河山,抚剑颇看勋业事,拂试山河影。

这么多年来,那人从来没让他失望过,此次定州之行,想来也不会例外。

文敛并不知道,她在经过大街某处时有人在看自己,她只是想赶到柳宅,和飘香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行动。今日本要去和隐藏在匡衡身后的那股力量直接碰面,却意外的见着了李羡白,也知道了,发生了这么多事的来由。

文敛来到柳宅大门时,刚好遇到从里面出来,给飘香送药的荀且的药童蓝实,夙清当日去请荀且时见过,蓝实也认出了眼前十三岁的孩子,是先生特意提到过的文敛,虽然不知文敛的身份,但先生交待过他,有关柳家小姐的病,见到文敛时要将所有情况告诉她。于是他对着文敛躬身行礼道:“柳小姐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先生重新给她配了药,只要按时服药,再过几天便能无事。”

文敛点点头,这无事只是指这一次的发作不再有影响,她当然明白。飘香的病,除了他们三人外,目前并无更多人知道——嗯,那位许如芒也是知道的。

蓝实看着她一脸沉静,心里升起一股怪异地感觉,继续道:“另外,先生说,昨日收到的医书非常有用,先生看过之后许多瓶颈问题都迎刃而解。先生正在研制新药,说有可能解决一个大难题,当面拜谢就不能了。”回想起先生当时的神态,蓝实更觉怪异到极点,先生的医术是定州最好的,而他跟随先生多年,从未见有任何病症难倒过先生,有时候他不免会想,先生的医术说不定,能和那位传说中的北神医相比。可就是这样的先生,昨天在收到有人送来的一本薄薄册子,翻看几页后便以前所未有的兴奋喊着:“奇书,奇书啊,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能得见又一本《医典》再现,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哈哈哈。”

《医典》是两千年前的医神大人所著,被天下医者奉为圣典。先生对那一本小小的册子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让他非常震惊,可让他更震惊的是,那本册子居然是这个小姑娘文敛送给先生的!

文敛再次点点头,淡然道:“能对荀大夫有用,我感到非常高兴,我对医术并不精通,交给荀大夫才是物得其主。请荀大夫不必记挂在心。”

说完这句话,文敛向大门走了进去。

蓝实愣愣站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文敛还比自己小四五岁呢,怎么那短短一句话,竟让他有一种面对先生时的感觉,怪异,当真怪异。蓝实搔搔头,向着大门里望去一眼,提着药箱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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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临到难时独自扛

敛见到飘香时她正在看帐簿——这几年来她明面上店铺,实际上却控制着许多大小不等的商号,暗中经营三年,只为今朝与匡衡一较长短。www.65txt.com虽然她经商之才不下匡衡,但论起不择手段却是万万不及,否则何以当年柳成应会被活活气死。唯一可行之计便是由明转暗,积蓄力量日后再图报仇,也就是当下。

飘香躺在床上,将看完的账簿放在一边,看到文敛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并不起身。文敛在桌边坐下,向她看去几眼,开口道:“荀大夫重配的药,效果还好吧?”

飘香不由放下账簿看向她,没想到文敛第一句话会说这个,仔细盯着她,没有在她平静的脸上找出任何东西来,当下扭过头去重拾账簿,淡然说道:“暂作调理用,以酒送服,与以前相差无几。”

文敛望着她片刻,忽而一叹,“荀大夫在很努力地调制新药治你的病,不管你表现得如何恨他,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飘香干脆彻底放下手里的东西,深深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敛亦认真回望她,“我想说,荀大夫既然从不曾放弃,何以你自己如此自暴自弃?你这样做,岂不亏负他对你的一片苦心?”

飘香身体猛地一震,双眼瞬间睁大。文敛定定地看着她,继续说道:“你不想他一场辛苦到头来一场空,所以执意不配合,到时若是身死,希望可以此减轻他心里的负疚——是你不愿治,不是他治不了——你是希望他作如此想吧?可是,既然荀大夫无论如何都不曾放弃,你这样做,岂不是更有负于他?”

文敛淡淡一番话说下来,飘香把头低下,良久,才从嘴里轻吐出一句话,“结果已经注定,何必徒劳挣扎。”

“不试,怎知?你连机会都不给他,也不给自己,这样地做法对他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二十年地时间,对你对他来说,都已经不可能割舍的下,如果用尽了一切努力,到头还是一样的结果,或许对他来说也算一种安慰。可是,如果连试的机会都没有,你以为,他真的可以不再为你所累,可以从此解脱?不,那才是真正的一生也不得解脱。”

飘香抬头呆呆看着她,文敛此时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极如一个饱经沧桑的智者,飘香看着她,不仅为她话中的意思而震惊,也是吃惊于她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对自己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就像,那些事她曾千百回地经历过一样。

文敛定定地看着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相信他吧。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飘香默然不语。从很小地时候。她就要天天吃药。知道自己生了一种随时都可能死去地病。虽然有一个医术很好地荀爷爷在身边。可是。依然不能保她平安到老。小时候。看多了爹和荀爷爷担忧地眼神。听多了他们无奈地叹息。虽然这些他们都是躲着自己时才流露出来地。可是。她依然看到听到了。还记得第一次听到时。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死去。一个人跑在娘地坟前。哭了很久。记忆里。那是自己最后一次哭。后来即使爹爹去世。也没再哭过。那一次哭泣后。她开始很听话地吃药。再不嫌药苦。也不再问自己地病什么时候好。爹当时对自己地转变很吃惊。不过后来也只以为是人长大了。懂事了而已。只有荀爷爷。偶尔看向自己地眼神带着点点地悲意。

后来荀爷爷做出了一种药。吃了可以活得更长久些。只是这个长久相对于正常人来说。依旧短暂地可怜。她开始吃那个药。虽然酒很呛。很刺鼻。辣得她胸口痛。但只要想着能够多活一些时间。爹跟荀爷爷都会很开心。她自己也就觉得幸福了。虽然有时爹在一旁看了。会背着她偷偷抹眼泪。

她就那样一直活了下来。还练就了千杯不醉地本事。当然。有时候还是会觉得累。会在那两个人不注意时弃了药。扔了酒杯。可是。在因为断了药而发病昏迷。醒来时看到那两张满含忧虑和爬着些许皱纹地脸。在发现自己醒来后绽放笑容时。她就再也没有那样做过。从此她日日与酒为伴。夜夜畅饮欢歌。只是心里。早已认定了自己地死期。早已。认命。

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对她说。让她不要认。让她不要放弃。不试试。谁能知道那结果究竟能不能改变——然而。她真地可以么?

文敛看了看默然不语的飘香,任她心绪起起伏伏只在一边安静坐着,没有再说话。

良久之后,飘香抬头向她看来,一眼之中,感情极其复杂。文敛淡淡一笑,不待她说话,悠然开口说道:“待这些事情完结之后,我会找人来管理这些产业,当然,你如果想为柳家留下一些也可以,如果不耐烦经营之事,自会给你找个可靠地人打点,到时你只分红,剩下的就要交给那一个人了。”

飘香眼神一变,过了片刻,声音低沉地开口说道:“这本就是你文家地东

资格拥有的,也只有你而已。”

文敛笑了笑,表情不若刚才般严肃,“我想好了,那些人为文家经营这么久,就都转给他们好了,最多我再占些分红,随他们给。爷爷现在将权力交给了我,我这样处理,他也应该会同意地。”

飘香皱眉看着她,分不清她话中有几分真意。

文敛一径微微笑着,自然不会告诉她,如今这全天下文氏的财富,就如融门所有的霹雳珠一样,时刻都有可能让她文氏一族尸骨无存。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淡化手中地力量,无论那力量现在是不是属于自己,她都必须想办法令其淡去,尤其要做得令人相信。

“本来匡衡想要地我也可以给他,只是他一开始弄错了方向,而今纵是回头也已晚。”文敛淡淡说道,飘香微微一震,看着文敛的目光更添复杂,“你如今做你想做的事,光明正大地打败匡衡,收复你柳家被抢去的地盘。其他的事便不要担心了,就交与我吧。”

飘香沉思片刻,皱眉问道:“那一场爆炸事件?”

文敛不说话,向着默然立在一边的夙清点了点头。夙清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走向前去递给了飘香。飘香接在手里,向文敛疑惑地看去一眼,文敛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将视线放在那些纸上,才扫了一眼,脸色登时全变。上面不仅记载了爆炸发生前一些人的言行,还有事件发生之后,各人有什么异常之举。飘香翻看完后,将目光钉在了上面久久不语,这一张纸上,写着:

匡家伙计黄元,因有事回家,躲过爆炸一劫。黄元于事后不胜感慨,人生真是福祸难料,若非贝管事突然给自己批了半天的休息时间,那他在店铺里面恐怕也难逃一劫。

除黄元外,另有四名伙计并一名掌柜都因有事,在爆炸发生前离开店铺。

飘香慢慢将那几张纸攥在手里,脸色发青,怒意勃发,只是又因着什么其他原因而苦苦压抑着,没有暴发出来。

文敛淡淡扫好一眼,向夙清说道:“夙清,接下来的事,你来告诉姑娘。”

“是,小姐。”夙清先对着文敛一点头,然后看向飘香道:“姑娘,根据我们的调查,刘二地伤并没有他说的严重,只是些皮外伤,他回去之后,有人送去了一百两银子。马姨太在同盟会去领了银两后,一个人又去了西四街的一间小院,出来后手里多了一包东西,是几样她曾经瞒着马守真典当的手饰。另外一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从另外一帮人手里拿到好处,这就说明,那些你们收买地人又被别人收买。他们煽动定州城里的人抵制匡衡时,其实暗地里是在将人引去爆炸点,并在爆炸发生后将嫌推到姑娘身上。”

飘香从最初地怒不可遏到现在的默然不语,嫁祸,她如何不知?当那一个人站出来时她便已经知道,她掉进了一个陷阱。只是,如果单为了嫁祸于她,为了打破僵局给匡衡制造机会,还有很多方法可以使用,为什么——要夺去那些人的性命?

“不是因为你。”文敛忽然淡淡说道,飘香诧异地看着她,文敛没看她,眼睛盯着空中的某点,神色显得有些寂寥,“从一开始便不只是匡、柳两家的事,就算没有对匡衡的打压,或许还是会有一场爆炸。因为,那是对我地威胁警告。”

飘香不解地皱眉,“什么样的威胁要拿那么多条命来做底?你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文家在这里地财富,威胁你的人不就是支持匡衡地那伙人吗?”

文敛淡然地笑笑,飘香眼神微凝,觉得文敛此时的笑与方才地淡笑不同,多了几分萧索之意。“匡衡一意想冲破文家的束缚,殊不知却是引狼入室,只怕他想像中的虎还未驱尽,家里的狼已将他啃的尸骨无存。”文敛说着站了起来,向飘香看去,“你只管在商场上打败匡衡便是,其他的事,已经与你无关。”

飘香看着她,眉头越皱越深,脸色阴沉。文敛再向她微笑一点头,转身就要走。

“你以为我飘香是什么人?因为对手可怕就胆怯退缩?别人帮了我,我却在她有难之时袖手旁观?”

文敛脚步一顿,微微低下头,“你自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接下来的事,不是你能插手。”这样说完,不再看她一眼地走出了房。

飘香瞪着她的背影,眼里浮起一股新的怒意,今日专门跑来,解开了自己二十年的心结,又为了减除她心里的自责将昨日之事揽在自己身上。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像一个十三岁的人能做出的事,可这人不仅做了,在最后自己提出帮忙时,却想也不想地回绝。怎么,这世上的事难道真只有你文敛做得,别人就做不到?只有你可以帮人,别人就都是负累?

心里愤愤想着,一抹精光从眼里一闪而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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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寒士阁中语惊人

敛离开柳宅后没有马上回客栈,而是来到了河边。(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宽,是宓江无数支流中的小小一支,小河自西蜿蜒东去,河上架着石桥,两岸遍植杨柳,一株柳树下面系着一只木船。

夙清见文敛一直看着河面出神,也不敢出声打扰,赫站在文敛身边,望着岸边的杨柳,也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在发呆。过了一会儿,夙清收回向远张望的视线,对文敛低声说道:“小姐,夙渊来了。”

文敛点点头,没有转过身的意思。片刻后,夙渊来到文敛身边,躬身行礼道:“小姐,你交待的事已经办妥。”

文敛依旧只是轻轻地一点头,望着河面的视线没有收回。夙渊微感奇怪地向夙清看去一眼,夙清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时,文敛淡然的声音响起,

“你说吧。”

夙渊忙站直身子,恭声道:“在公子的帮助下,属下等人找出隐藏于城内外各处暗月教众三十七人,问道者十三人,以及其他零散势力五十二人,全部歼灭!”

文敛眼皮微微一跳,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方问道:“和你们一起动手的,可是那晚在匡府发现的人马?”

“是,小姐。”

文敛闭了闭眼,慢慢抬头看向远方。夙清小心翼翼看她一眼,道:“小姐,那些人对一般百姓下手,罪有应得,死了也不可惜。小姐这样做,是在为民除害而已。”她看出文敛似乎有些心事沉重,小姐说,找出爆炸一案凶手,将其剿杀。因手上力量单薄,于是向那位天齐公子求助,这样杀人地事,没想到那位竟是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她犹记得回复的信上只写了五个字:如君所愿,。那位天齐公子,果然也是一个让人难以揣摩的人啊。

今日夙渊来禀报任务情况,杀人对他们这些暗护来说是家常便饭,可是小姐从小长在家里,又还只得十三岁,所以对于第一次下令杀人有些无法接受吧。夙清这样想着,顿时对前方静立的身影涌起一股怜惜。

夙渊似乎也明白了一点。想了想说道:“此次找这些人。白狼帮了大忙。将那日蛊尸地衣物让白狼熟悉气味后。很快便在城外地山林里找到了一些人。属下本想留下几个活口问话。不过被我们抓住自知无望后。那些人全都服毒自杀了。”

文敛知他们在安慰自己。遂嘴角扬起一抹淡笑。问道:“白狼可好?”

想起那个骄傲地不得了。偏生实力又强悍地不得了巨型狼。夙渊露出一抹苦笑。有些无奈地说道:“找人地时候很好说话。可是一闲下来后就要找人打架。我们那一群人。个个都吃过它地苦头。”

文敛听了也忍不住笑了笑。语气轻松起来。“那自然。白狼以前都是跟赫还有妩妩练习地。在它看来打架就是玩游戏。以前它只跟一两个人玩。现在有你们那么多人陪着。它自然要兴奋些了。”

夙渊听了咋舌不已。跟赫和妩姑娘打过架地狼。他们哪里是对手?文敛回过身看着他。脸上有淡淡笑意。“你们不要小看这个打架。白狼可是在打架中教出个高手呢。”

夙清眼一亮。从旁问道:“小姐说地就是那个惊枭地少主。扶野?”

文敛点点头,想起那个离开有一段时间了的少年。

夙渊更觉兴奋,抑制不住激动道:“小姐说的是,开始打架地那几次,人人都躲白狼躲地很狼狈,几次下来后,发现自己应付地不如先前吃力了,身法似乎也快了许多。从那以后,每个人都想着法子地跟白狼打架,现在我都快排不上号了。



文敛听了还没什么,一直跟着文敛的夙清却瞪大了眼,她那日见过白狼快如雷电的身形,却不知白狼在调教扶野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很不错的老师。小姐身边,不论人还是兽,本领都不简单啊。

文敛笑了笑,沉默片刻后向夙渊问道:“其余的人,都控制起来了吗?”

夙渊马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点点头道:“是,匡衡和那位贝先生,按小姐所说的,将他们困在城里,不能出去与人通消息。”

夙清听了不解问道:“小姐不是正要引出那些人吗?不让他们主动去联系,我们怎样顺藤摸瓜,将那些人找出来?”

文敛听了,目光再次投向河面,淡淡道:“我不喜欢太麻烦的做事方法,这次夙渊他们找出来的人,还只是一些小人物。真正厉害的,一定更可怕,隐藏的更深。我切断他们彼此间地联系,就是要逼背后的人现身——我总不能,一直被动下去。”

“夙渊,你去吧,有事再来告诉我便是。”

“是,小姐,夙渊告退。”夙渊躬身行礼,然后对夙清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开去。

文敛再静静站了一会儿,便领着赫与夙清回了客栈。

白天的寒士阁很热闹,文人学子高谈阔论,挥毫落纸,好学不倦之气蔚然成风。

此时

三楼赋诗作文,讨论激辩,也有人作学问作累了跑到透气,轻松轻松。这寒士阁主做得好的一点就是,一楼除了谈话聊天的休息室外,像棋牌室,蹴鞠场,游泳池,曲艺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设了赌场。所以寒士阁在青越与癸丘名气虽大,却是毁誉参半,有许多正统清流对其嗤之以鼻。

现在快要到午饭的时间,所以那些去娱乐完了的人大多都坐在休息室,等着吃饭。坐着无事,自然要找些主题来说,从早上打牌牌烂到午餐的菜是什么,很自然地便说起了定州城里最近发生地大事,闹市中心爆炸死伤事件。

举凡到这里的文人或是学子,和其他地方地都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少了一些酸腐文人之气,多了一些指点江山的豪情——自然,也没有什么不谈国事的禁忌。

有人当日就在事发现场,目睹了整个过程,向在座的人将事件经过徐徐道来后,热火朝天的讨论便开始了。

有人双眉拢起,作忧国忧民状,“如今地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当街埋起了炸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咄,就是有那胆大妄为心思狠毒之辈,才搅得朗朗乾坤一团浊气。”另有人激愤不已,“我青越自开国皇尊一帝定下了江山,奠定了中原三大国的大势后,得了几百年地安宁。连定州这样史上有名地边境乱镇,如今也是一片祥和,可是,就有人见不得这样地宁静,想要兴风作浪,为所欲为,犯下那样令人发指的罪来。”

“这位仁兄,此言差矣。”旁边一位白衣书生拱手作礼后,慢条斯理地道:“兄台说贵国开国皇帝奠定天下三分地局势,倒也没错,可若说因此而得天下太平则有些言过其实了。先不说青越立国之后如何剿杀边境小国,与北方获国也是屡屡相侵,时有冲突。尤其最近这些年来,癸丘与青越多年争战,导致两国边境之民苦不堪言。战事之祸,更甚于天灾。而三年前青越军一直攻到癸丘玄启城,迫使嘉喜帝签下辱国伤民的城下之约。三年来为支付巨额索赔,癸丘国早已是疲不堪。说起来这定州如今已是青越的边城,定州发生今次地爆炸事件,是否又从另一方面说明了青越穷兵黩武之气,对普通民众也产生了影响。既有此一因在,说天下安宁实是无法令人信服。”

早已有青越的学生按捺不住,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已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方才说话之人,喝道:“你简直胡说八道!癸丘战败是自己君主无能,将士懦弱,现在却又将矛头指向我们。”说着双手抱拳作礼,向着某个方向一拜异常恭敬地说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青越国河海清宴,更有六王爷如天神降世,保境安民。百年前两国本是互不侵扰,后来癸丘国却屡次挑衅,犯我青越边境,难道我国要忍气吞声,纵是挨打也不还手那才叫泱泱大国之风吗?”

眼看两国学生双目冒火,摩拳擦掌,大有打起来的架势,一名年纪稍长,看起来在学生中颇为威信的青年,站起身来说道:“我等都是读书人,既没有上过战场,也不曾朝堂参与政事,这些国与国之间的事,纵是有所了解,也总存了偏颇,大家就不要为此事起争执了。”

两边学生看看他,然后双方犹自恨恨地瞪了彼此一眼,这才坐下。像这样的争论,实际上在寒士阁一天不知发生多少,所以双方虽是一副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扒肉的凶狠模样,过一会儿还是照样同坐一堂吃饭。

静默片刻后,有一个声音很清晰地响起:“其实无论是青越还是癸丘,都各有自己的所长,也有自己的所短。青越以武为尊,文事与商事也很昌盛,但是由于当权者太过强势,不许民间有反对的声音,民众呼声难以上达天听,听说尊一帝有一个极好地朋友,就是因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而遭尊一帝疏远。与此相比,以文立国的癸丘不仅允许文人论政,还有人因此而得朝廷赏识破格提升的例子。但是政权机构缺乏管理力度,驭下不严,人浮于事。也使得许多异端学说和邪门歪道在癸丘立足生根。一个是集得太紧,另一个是放得太松,如果能两相中和一下,或许能创立一个完善的治国体制来。”最后一语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小。然而,在坐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此时,大厅里一片静悄悄,半点其他的声音也无——不是别人不说话,而是全都在此时忘记了说话,呆呆地看着刚才那说话之人,脑中完全来不及消化那一番言论。

两国治国之策融合,那岂不是要——

其他人看着他一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滞和疯狂,有人愣半天后,喃喃地说了一句:“这个怀慎,真是疯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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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家中来人商本色

然怀慎在这些人当中算是比较出名的,至少有一大半,然而,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与他说话。(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在他发表了那样一番荒诞的言论后,大厅里出现了片刻的静默,然后,似乎所有人都商量好了一样,恢复到最初的热络,谁也没提怀慎刚才说的话。

无人理会他,怀慎显然也并不想与这些人有交集,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微仰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人群里,司徒送三人没有延续他们之前的话题,而是表情各异地看向怀慎。

冉阳纯净平和的目光,此时看着怀慎,亮的异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少年心里慢慢落下,生了根,开始发芽。

无人注意的另外一个角落,两个年轻人一脸闲适的坐着。其中一个身穿白衣,潇洒俊秀的公子,向对面的黑衣青年笑道:“文兄,让你陪我这个书呆子在此闲坐,真是委曲了你这大老板啊。”

黑衣人眉目清秀,面容坚毅,温和的眼中偶尔闪过的锐利,令见者心惊,闻言笑了笑,说道:“慕容兄说笑了,能到这寒士阁来坐坐,也可驱散些我身上的铜臭之气。况且慕容兄说,要了解这定州城里发生的大事,并不一定要去酒楼茶馆,此处也是一样。现在看来,慕容兄所言不差,对那一事我已然明白经过,虽然还有些内因不明,但那也不是别人能告诉我的了。

”说话间眼眸微微眯起,还是刚才温和的笑容,却令人感到一种凌厉,“小五在这里被人欺负,我这做哥哥的,怎能不来看看。”

慕容名眼神微凝,眼前之人年岁与他相仿,性情也颇为相近:一个仗剑执酒游遍大好河山,一个黑衣行商踏尽关山万里。他在一次偶然当中与之相识,得知对方是要到定州来,便出言陪同前往。一路上,这人的魄力气度已多次让他折服,然而像现在这样外露的凌厉神情,他却是首次看到,之前一直是一副温和地公子哥模样。

他现在对那个叫小五的人,还真是有一点期待呢。

这个黑衣青年,当然就是文敛那位行商遍天下的二哥文离,却不知他为何也来到了定州。

慕容名微微一笑后,有些好奇地问道:“文兄既然是来帮令妹,为何不直接去见令妹?让她知晓你的到来,能安慰于她,令她安心,如此不是更好吗?”

文离将目光投向外面。脸上露出一丝既骄傲又温暖地笑容。“小五跟别地女孩不同。很多事情都能自己做到。我来帮她。她或许不会怪我。但也决不会因此而更安心。”他望着庭院那一株柏树淡淡而笑。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安静宁定。永不会变色失措地稚嫩面容。

慕容名心里更觉惊诧。忍不住开口问道:“文兄地妹妹不是只有十三岁吗?”十三岁地小姑娘远行寻人已经令人很吃惊了。他本以为她只是先到。其后会有更能主事地人赶来。比如现在地文离。可是此时听文离地意思。却是那个叫小五地小姑娘要独自完成。还不愿别人插手地样子。

“小五年纪虽小。做起事来有时连我这做哥哥地都要叹气。”比如说那一对兄妹护卫。他一年前回家时。那两人地武功已超出了他外出见过地所有人。将两个懵懂无知地狼孩。教成一对武功高强地护卫。这种事。恐怕没有几人能做到。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续道。“小五先我半个多月来定州。我此次贸然前来。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去见小五地话。极有可能对她造成困扰。打乱小五原先地计划。如果是那样地话。我这做哥哥地也没脸见她了。所以。在见到小五之前。我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拟定一个初步计划。纵是不能帮上忙。也要确保不对小五有所损害才是。”

慕容名听得有些发愣。如果不是同行几日已知文离为人。他真要怀疑文离是在开玩笑。正如一个疼爱幼妹地兄长。吹嘘自己地妹妹有多调皮了不起一样。像他有时就会夸碧歌聪明可爱。

文离没有看他此时表情如何。而是低下了头。饮了一口有些凉地茶水。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慕容名。没有说来之前爹娘是如何地叮嘱。没有说从小到大小五学地都是些什么。也没有说他们地爷爷——或者说他们这一支文氏。究竟是什么背景。

不错。出门前父亲将自己多年地猜测都告诉了他。而他将之与爷爷平日有意无意透露出来地信息两相印证。便得出了一个惊人地答案:他们这一支文氏。竟是开国之初皇帝要灭掉地那一个文姓家族。那一个富可敌国已成为传奇地文家!而爷爷多年来暗中经营地。似乎就是那一份传承下来地文氏家产。推断出这一点后。很多点便迎刃而解。比如爷爷为什么要教小五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会时常和李先生密谈。为什么他出去行商后总会碰到一些奇怪地人事。一切地一切。都有了答案。

而知道了这些的文离,此时却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选择小五,无论小五多聪明能干,让一个十三的人独自承担下所有的事,爷爷他,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心啊。

午饭时的钟鸣声响起,其他的人纷纷往膳厅走去。

冉阳等人在经过怀慎身边时,都悄悄看了他一眼,而怀慎却像是没有听到那声钟鸣一样,安静地坐在椅上,如老僧入定。

很快大厅走得不剩几个人,除了怀

离、慕容名三人外,便只有一个白衣人。那人隐在没人注意到他,而此时厅内一空才露出他的身来。没人能看出他长什么样,因为此时——他正脑袋埋在桌上呼呼大睡。刚才那么大的声音都没吵醒他,而此时人去楼静的厅里,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打呼的声音。这人一手随便地搁在桌上,一柄长剑被压在手下,瞧穿着打扮,有些浪荡子的样子,头发也只是用白巾随意束着披散在肩上。

慕容名微微皱眉,瞧此人地形容,令他想起一个人来。不久前听闻那人在久川出现,不过以那人的胡闹性子,定州这边如果发生有趣的事,他决对会不远万里地赶来的。

文离此时却是看着怀慎不语,他跟慕容名都不太习惯与许多人一块吃饭,一方面是家教的缘固,另一方面则是这两人都有一种同龄人所没有的傲气,甚至贵气,后者多是家族地原因,前者却是因多年的走南闯北见识了各色人事物后所沉淀下来地见识与阅历。

“在下文离,不敢请教兄台尊姓大名。”文离向着怀慎一拱手,隔着一张桌子地问道。

怀慎微微吃惊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癸丘怀慎。”

这样表明身份,是因为他看出了文离是青越人,不想招惹麻烦。

文敛望他微微一笑,“在此寒士阁,只论学问知交,不问出身。我见怀兄卓尔不群,方才更是语出惊人,因此有心结交攀谈罢了,还请怀兄不要见怪。”

他说不要见怪,怀慎却正觉奇怪,怎么这两天他突然如此受欢迎,主动跟他说话的人,一个接一个,对着文离抱拳道:“文兄言重。”

“实话跟怀兄说,我其实不是个读书人,乃是一介商人,今日跟朋友来这寒士阁见识一翻,没想到就遇到了怀兄这样出众的人才。”文敛侃侃而谈,倒是看不出一丝商人的样来,完全一个书生的模样,慕容名毕竟与文离相处过几天,对他也算了解,所以此时也不吃惊。文离对着怀慎微微一笑,眼里有一丝精光闪过,温言道,“我看怀兄此时境况不佳,不过,纵是龙困浅滩,终不是池中物,总有一天会遨翔九天之上——文某不才,一双眼睛却能识人,他日怀兄有成,还能记起文某今日一言,文某便觉足矣。”

怀慎默默听文离说完,眼中闪过种种情绪,最后定定看他一眼,向他拱手示意,起身离开了大厅。

文离微笑着注视他地背影,像是完成了一件不错的事样,显得甚为悠然。慕容名皱着眉,等那怀慎地身影全不见了,向文离问道:“文兄认识此人?”

文敛但笑摇头,表情慢慢沉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怀慎此人,日后定非常人可比。”

慕容名更是不解,“就算他在癸丘位极人臣,对文兄来说似乎也影响不大。”

文离看着他,笑了笑,“我是一名商人,商人不仅讲求眼光独到,还要出手快、狠、准,怀慎会不会对我有作用,那是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而我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并没有花多少力气。”转首注视着怀慎方才离去的方向,声音低沉地说着,“能发惊人之语,日后也能行惊人之事。我看他一脸郁,显是有什么事困扰于他,那一句话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恶语伤人六月寒,良言一句三冬暧,哪怕让他对我稍有好感,我的话也不算白说。况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何其复杂,不能为友,也要尽量不做敌人才是。”

慕容名听得眼睛睁地大大,看了文离好一会儿,叹道:“文兄,我今日才算对你真正服了。时刻不忘商人本色,于日常言谈举止中进行投资,我慕容名也算见多识广,像文兄你这样将经商做买卖融到了生活当中去的,却是今日才始得见。”

“慕容兄过奖了,文离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满身铜臭地商人而已,哪像慕容兄,不仅身怀名家武功,兼之文采风流,学识渊博,文离是万万不及的。”

“文兄过谦了,文兄弱冠之年就已身价不菲,有一代大贾本色,又哪里是普通商人能比地——我与文兄如此投契,不若我们就此结拜,今后兄弟相称如何?”

文离一愣,旋即笑道:“再好不过。”

两人通了生辰八字,慕容名比文离虚长了一岁,于是一个口呼慕容大哥,一个连唤文贤弟,两人高高兴兴,正要去外面好好吃一顿以示庆祝,那一直睡觉的白衣人终于醒了。

这是一个白衣少年,只见他先是打了个大大地哈欠,然后不满地瞪着慕容名与文离两人,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二人片刻,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大爷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说话做事都变成你们那样,这人生还有何乐趣可言。”拍了拍嘴打个哈欠,自顾往外走去,“饿死了,找吃地去。”

文离对他的话只是付之一笑,慕容名盯着他走出的背影,微微沉思。文离奇怪地问道:“怎么,慕容大哥难道认识此人??“

慕容名摇摇头,皱着眉道:“跟我听说过的一个人很像,不过那人我也没见过。”说着一摇头,笑道,“算了,别管他,我们去吃饭吧。”

文离点点头,两人也离开了大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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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一抱只为胭脂笑

照与李羡白的约定,文敛再次来到了城外那座废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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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哑伯和胭脂都在,看到他们来,三岁女童显得很欢快,因为可以有人陪她说话了。她一直都只能跟阿爹说话,可阿爹又有病,不能说太久,所以她总是一个人,自己跟自己说话。

“胭脂,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吗?今天让这个姐姐带你去,好不好?”李羡白还是坐在窗户紧闭的屋里,那里光线昏暗,只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单衣显得非常空荡的背影。

胭脂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掩不住兴奋问道:“阿爹,真的么?胭脂可以出去了么?”自她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呆在这个地方,最多也只是哑爷爷带她去后面的林子里玩,而且还不能玩太久。

孩童清脆的嗓音让在场之人都觉得心里有些发紧,李羡白默然片刻后,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嗯,胭脂可以出去了,不过这回哑爷爷不能跟着你去,让这个姐姐带着你,好不好?”

胭脂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小脸兴奋地有些发红,向旁边站立的文敛看去一眼,脸上笑得很灿烂,这个姐姐,她很喜欢呢。重重一点头后,向里面那个一直没有转过身来的背影看去,“好啊,阿爹放心,胭脂只去看一下下就回来的,胭脂只是去看一下,阿爹告诉过胭脂的,长长的街是什么样子。”胭脂挥舞着小手,兴奋地比划着,阿爹说,外面有大马车,有很多很多房子,她今天可以去看了呢。

里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那样暗淡的光亮下,文敛居然能一眼看出那背影的颤抖。李羡白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握着,他要用上怎样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回头,不转过身去向那笑颜可爱的孩子看上一眼。

“阿爹,等胭脂回来后,告诉你胭脂看到了什么,胭脂就去看一下下,然后就回来陪阿爹喽。”胭脂继续欢快地说着,在她小小的心里,阿爹其实比她更可怜,连小黑屋都没出来过,连移动一下地方都没有过,胭脂深心里的阿爹,就是那很不亮堂的屋子里,一个永远坐着地、最多会点点头的背影。

可是,胭脂的小小眉头皱了起来,她站在门口这里,远远看着阿爹的背影,忽然很想很想走近,想走到阿爹的另一面看看,看看如果回过头来的阿爹,会是什么样子。这个念头,甚至强过了想出去看看的心。

文敛在胭脂身边慢慢蹲下,“胭脂,想到阿爹身边去吗?”

胭脂眼里。蓦然放出比刚才更耀眼地光。

“小姐。别胡来。你知道我现在地样子!”李羡白几乎是立时叫了起来。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地回过身来了。

文敛听而不闻。继续认真地看着胭脂。声音异常柔和地说道:“不过胭脂要闭上眼睛。姐姐抱你进去。如果不听话睁开。阿爹就不会抱哦。”

听到阿爹会抱她。胭脂立马闭上了双眼。张着双手兴奋地喊道:“胭脂听话。胭脂不睁眼。姐姐抱我到阿爹。阿爹抱。”

此时。李羡白也已明白了文敛地意思。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抱胭脂吗?自从他毒发变样后。就一直没抱过胭脂了。一年还是两年?在胭脂懂事之前。他就已经只能呆在这个阴暗地方了。

文敛弯腰过去抱起胭脂——她自己虽然也只有十三岁。但胭脂才三岁。又比一般三岁孩童轻。所以她抱着并不吃力。文敛抱着胭脂向那个背影走去。时间仿佛已经停止。四周一片宁静。只听到文敛慢慢走去地脚步声。

背对着外面看不到一切的李羡白,只能凭声音听出文敛离自己还有多远,推测那个孩子离自己有多近,那一声声的脚步,如巨鼓敲在心房,让他浑身轻颤不已。

文敛抱着胭脂走到李羡白身边,轻轻喊道:“先生。”

李羡白身形蓦然一顿,像是有一生那么漫长,李羡白僵硬着身体极慢极慢地转过来,看向文敛怀里,胭脂紧紧闭着眼睛,睫毛不停地颤动,小嘴也抿地紧紧的,脸上兴奋的红晕将她衬得异常可爱——虽然心里很想很想,却依旧听话地没有睁开眼睛,胭脂,一直是个很自律的孩子。

李羡白那张全然看不出表情地面皮,忽然之间给人一种非常安详的感觉,他伸出手,将胭脂轻轻地抱在了怀里,动作那样轻,因为他怕自己一身的骨头硌得胭脂痛。

“胭脂,阿爹不抱你,是因为阿爹抱着会让你不舒服。”

“不是不是,阿爹的抱抱比哑爷爷好,比姐姐好。”胭脂将头埋在李羡白的怀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揪着李羡白宽大的衣袖,哀求道,“阿爹以后经常抱抱胭脂好不好?”

李羡白浑身一颤,将胭脂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胭脂觉得有些痛,可是,她舍不得

爹的怀抱。李羡白那样小心而用力地抱着,缓缓低之后,一滴泪水落下,在胭脂的衣服上迅速浸染开,至于无痕。

他将胭脂慢慢地放到文敛怀里,然后再次转过身去,声音异常平静地说道:“小姐,你们走吧。”

文敛默默看他一会儿,点点头,什么也不说地走了出去,走出大门时,对着怀里依旧紧闭着双眼地胭脂轻声说道:“胭脂,可以睁开眼了。”

胭脂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一直以来看到的阿爹的背影,可是刚才阿爹真真正正抱过她了,她还记得阿爹身上的气味,和哑爷爷不同,和这个姐姐也不同。

胭脂冲着李羡白的背影挥着手喊道:“阿爹,胭脂很快就回,阿爹等哦。”

文敛抱着胭脂渐渐走远,那一个阴暗中的背影,过了很久很久,依然没有动一下。

胭脂自出大门后便处在一种亢奋中,文敛抱着她走了不远,胭脂指着房子后面地树林兴奋地喊道:“那里,那里,哑爷爷带胭脂去的地方,就在那里哟。”

文敛点头笑笑,柔声道:“嗯,今天带胭脂去更远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人,很多房子,还有很多吃的,胭脂想吃什么,都给你买好不好?”

胭脂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是糖葫芦吗?圆圆的,甜甜地,一颗一颗的哦?”

“嗯,有糖葫芦,还有好多好多其他地,胭脂一定会喜欢的。”

胭脂眨眨眼,忽然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文敛,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姐姐,胭脂可不可以不吃?”

文敛停下脚步,略显不解地看向她,胭脂眨了眨眼睛,微微低着脑袋,闷闷地说道:“胭脂想拿回去,给阿爹,阿爹出不来,胭脂可以,所以,胭脂不吃,给阿爹。”

这样一段不连贯地话,文敛却是听懂了,无言地拍了拍胭脂的头,往来时地方向看去一眼,然后起步,继续向前走。

进了城后,胭脂顿时被繁华热闹的街市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文敛也终于是抱不动了,胭脂很懂事地说下来自己走,并不要夙清来抱,也没有乱跑,而是乖乖地拉着文敛的手,转动着小脑袋四处张望,一双眼睛根本忙不过来。

文敛怕她小小的身体会吃不消,让夙清雇了一辆马车来,到特别热闹或胭脂喜欢的地方便好好逛逛,其他的则在马车上看看而已。为了胭脂能看得尽兴,文敛特意交待雇的马车是敝开的,只有一个车盖。

马车里已经堆满了各色东西,凡胭脂流露出喜爱之情的,文敛都让夙清买下,而对于一个第一次见识外面多彩世界的孩子来说,几乎样样都让她欢喜得不得了,也正因此,不过行了三条街,马车里便快要堆不下了。

胭脂的亢奋情绪一直维持着,睁大了眼睛,看了这处却又怕漏了那处,小脸上都已开始冒出汗来。文敛掏出手绢为她擦汗,胭脂忽然紧紧抓住文敛的手,异常兴奋地指着左前方喊道:“姐姐,姐姐,那里,糖葫芦在那里,哑爷爷给胭脂的。”

文敛看过去,那里确实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难道胭脂从刚才,其实一直在找卖糖葫芦的?

文敛带着胭脂下了马车,问她要几串,胭脂伸出两个小手指,兴奋地道:“阿爹一串,哑爷爷一串。”

文敛微愣之后,看着她笑了,半蹲着身问道:“两串么?胭脂自己呢,胭脂不要么?”

胭脂放下手,看看文敛,又看了看身边的马车,声音小小地问:“可以么?胭脂还可以要么?”

“当然,我说过,只要胭脂喜欢,要多少都没关系。”文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让老板取下了三串。

回到马车后,胭脂爱不释手地举着三串糖葫芦,不再向外面看去一眼,高兴地望着文敛道:“姐姐,我们回去,阿爹等,胭脂要快快回去。”

文敛刚坐下的身形微微一顿,满街的声音在刹那消退,天地之间,一片寂寥。她慢慢对上孩童充满兴奋和期待的眼睛,静默片刻后,方对着胭脂轻声问道:“胭脂,想看阿爹长什么样吗?”

胭脂顿时小嘴微张,大眼圆睁,拼命点头。

文敛轻轻一笑,以更轻的语气说道:“所以现在胭脂不能回,等胭脂长大,就可以回去看阿爹的样子。这是胭脂阿爹说的,胭脂会听阿爹的话,是不是?”

胭脂看着文敛,眉头很苦恼地皱了起来,姐姐说什么她不太懂,可是阿爹要她听话,她从来都不会不听阿爹的话,所以,胭脂看着文敛,点了点头。

文敛望着她再笑了笑,只是那笑,有几分悲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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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贝姓先生名望山

晚,留守在那所宅子外的归云来报,酉时一刻大火进,烧至戌时渐灭,他们的人一直守在外面,终至火灭,不见一人出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也就是说——

文敛无言地摆摆手,让归云退下后,垂首默立良久,之后向胭脂睡着的房间走去。看到那样一张纯然稚嫩娇弱的脸,文敛面色平静,脑海中响起李羡白那日说的话。

“胭脂叫胭脂,是因为洛洛勒旧时处有一座胭脂山,我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去看看,小姐,你带她去看看,看看山上的胭脂花,是否如旧时一样红。”

那山上的花,或许年年开得灿烂,一年比一年好,可惜那看花的人,却早已不见,再也回不去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贝先生向以冷静自恃,可是这几天他却快要失去冷静了,只要他出了门,无论去哪个地方,都有人跟着他,并且出不了城门一步。他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可是,目前还不到彻底决裂之时,所以他也只好忍耐。

他是行动受制,匡衡却是几乎要疯了,本以为将矛头引向飘香等人,民心回到自己身上,再对那小小年纪的文敛恐吓一翻,自然就万事无忧。可是,看到眼前那样一场爆炸发生后,常人都会要考虑下自己的安危吧,而文敛居然连踌躇一下都没有,立马就展开了激烈的手段,与现在的雷霆手段比起来,之前的那些真的只能算是小动作。难道她自恃身边之人足以保护她,所以行事没有顾忌?一个妩妩居然还不能让她警惕吗?那位叫赫的少年,武功虽高,他难道就没有对付的法子?如果,最后不能如他所愿,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匡衡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案头摆满了手下递上来的请示与报告,他承认自己看走眼,数年来以为柳家只出了个女酒鬼,却没想到飘香喝酒是真,借醉搞鬼也是真。因为一直以来的不提防,才弄得现如今处处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地地步!但是——匡衡蓦然脚步一顿,眼里厉光一闪而过——就算她飘香如何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将他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加上一个文敛也能!这是他盘踞定州多年,经营谋划多年所得来的自信。还有人在背后助她们,往日相安无事的同盟会今次对他穷追猛打,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公子,当日他对此人的到来已经生出意外之心,虞老板曾提醒过自己,贝先生也让他小心万上,可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那样一个出尘出世之人,竟然会与文敛联成一气,共同对付他一人!天齐公子加文氏传人,他匡衡再有能耐,又如何会是这两人联手之敌!

越想越烦躁,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大,外面的声音更显得异常扰耳。眉头一皱,大踏步走了几步将书房的大门推开,扬声便要喝斥:“在吵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制造噪音地人。正是他唯一地、视若珍宝地儿子。只见多多蹲在一棵大树下。手上拿着一根小树枝正扒拉着什么。嘴里同时不停喊着:“加油。快走。加油。”

匡衡可以对任何人冷心无情。可是对于自己唯一地儿子却是真地爱护。微微缓和了脸色向多多走去。对于那个坐在一边凳上地人却是看也不看。莫云浮站起对匡衡欠了欠身。喊了一声:“夫君。”

匡衡略微点了点头。走到儿子身边。探首一看。原来多多正在看蚂蚁搬东西。手里拿着树枝。看哪一只蚂蚁慢了就用树枝去赶。

“多多。在干什么呢?”

多多正玩得投入。突然头顶上响起父亲地声音。吓了一跳站起来。投入到匡衡地怀里。撒着娇喊道:“爹。你事情做完。要陪多多玩了吗?”

匡衡摸着他地头笑笑。此时地脸上再找不出一丝阴郁冷酷。语气也变得很温和。“爹还有事要做。多多自己一个人玩。多多今天怎么不出去玩呢?”

多多小脸一垮,用手拉着匡衡地衣袖摇来摇去,嘟着嘴道:“娘不让出去啊,娘说外面有坏人,所以多多只可以看蚂蚁。”

匡衡眼神微凝地向莫云浮扫去,莫云浮垂着头,柔顺地说道:“最近几天外面很乱,我不放心多多出去,所以就让他在家里玩着。”

匡衡看她片刻,却是没有说话,蹲下身将多多抱在怀里哄道:“多多乖,等爹把事情办完,把坏人都赶走后,爹再陪多多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多多眼睛一亮,兴奋地伸出小手指,“我们来拉钩,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爹不可以骗多多哦。”

匡衡哈哈一笑,伸出手与多多拉钩,“爹自然不会骗人。”

莫云浮站在身后,微垂眼眸注视着这父子俩人,眼神复杂。

匡衡安抚多多后踏出院子去找贝先生,莫云浮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微笑着转向多多,柔声

多多,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多多听后双眼发亮,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娘,笑着喊道:“好啊,好啊,娘跟我玩捉迷藏。



娘以前经常跟他玩捉迷藏,可是现在却很少跟他玩了,所以听到娘说要跟他玩,他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莫云浮望着他淡笑不语,目光向院子四周扫视一圈,在打开地书房门口微微一顿,然后温柔地让多多去找地方躲起来。

贝先生正在茶馆里喝茶,他早上起床后,到外面去吃了两根油条一碗粥,然后去各处的铺子巡视了一翻,中午回到家里吃了午饭,再小小午憩了一下,醒来后洗了把脸,慢慢踱到了自己经常去地茶馆。像往常一样,点了一壶自己最爱喝的云山雾片,便安坐于椅,一口一口慢慢地品茶。

半个时辰又两刻钟后,贝先生将一壶茶喝完,放下了银两,又慢慢地踱出了茶馆,他并不急着回家,也没有要到匡府去地意思,而是沿着街道一直一直地走,路途中经过匡家的铺子时,也只随便地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这样随意走着,行人渐稀少,贝先生低着头,沿着围墙根慢慢地走,围墙里伸出不少大树地枝桠,风起时,送出模糊的秋千的影子。

又走过了几户人家,再往前的话就要出城了,贝先生却没有停下来地意思,暗中监视着他的人员微微皱眉,打算他再走出几步就现身拦阻。谁知这样的念头还没转完,眼前忽然失去了那一个人的身影,然后脑袋开始有些昏昏沉沉,难道是连日地监视让精神开始不济了?这样的昏沉似乎没持续多久,等到双眼重新变得清明起来时,急急向前看去,却发现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回转身来,正向来时之路走回去了。

使劲地甩甩头——难道是精神恍惚之下的幻觉,那人其实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正要再跟上前去,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让他不用再监视了,任务结束。没有疑问,没有停留,二话不说,迅速掩住身形遁走。

贝先生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偶尔向四周的景致看去一眼,显得很悠然自足。忽然间,脚步微顿,停了下来,慢慢地将视线放在前面突然出现地那一个人身上,然后错开,紧紧盯住了旁边的另一人。

文敛悠然转身,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贝先生,几日不见可还好?”

贝先生双眼微凝,他可不会认为文敛此时的笑是为了向他表示善意。双手微微蜷曲起来,脸上一片冷定,“文小姐在此等候贝某,不知有何要事?”

文敛目光遥遥看向他身后某处,淡然笑道:“贝先生,贝望山,单是先生这一个名字,文敛就头疼了好久,总算还是知道了。”

贝望山目光愈沉,“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何劳小姐费心费力。”

“先生此言差矣,先生在匡举严身边十数年,又能躲过爷爷的眼睛,最后得到匡衡的赏识成其手下第一心腹,若非匡衡心急出手,先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快地露出破绽,以至暴露身份,还让文敛查出。”文敛慢慢向贝望山看去,眼底一片平静,“天命流的人,果然不简单呢,只贝先生一个就搅动定州乱象渐呈,若整个天命流地人动起来,不知这天下,还能有几分现在的平静。”

“贝某不知小姐所言,贝某只是匡家一个普通地管事,最多是为主上献献策而已,小姐所说引起定州动乱,实与贝某无关。”贝望山微微低着头,语气平静而谦卑。

文敛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依旧定定望着他,语气不为所动的平静,“有人认为,敌国财富为国家社稷之危害,却不知致乱之源另有所在。我文家几百年来只求自保安稳,却总总事与愿违,我无伤虎之心,虎却有害我之意,事到如今,想求一安字何其难为。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保得我文氏一族安然无恙,还请先生教我。”

听完文敛一番话,贝望山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文敛微一叹气,缓缓摇头道:“天下如何与我无关,先生之天命一派要如何在这乱世中取利,也非我文敛所关心在意。我今日来只想问一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天命流的问道者,一定要与我文家为敌吗?”

文敛说那最后一句话时,双眼定定看着贝望山,口气并不怎么强硬,贝望山却是忍不住地心里一突。

看贝望山依旧沉默语,文敛的耐性渐渐消失,语气终于冷了下去,“‘乱神术’百年不出,天命流逆道尊之意研习。怎么,贝先生不会修习地,连自己的神智也乱去了吧?”

贝望山浑身微震,看着文敛地目光再添几分警惕慎重,终于缓缓开口道:“不愧是与道尊并存一世的文家。文氏传人,地确非常人可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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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杯中之酒饮且尽

望山说那句话时,文敛只安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

贝望山负手而立,向远方的天空看去一眼,沉声说道:“千百年来,怀璧之罪常令人百口莫辩,身死名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文小姐既知此理,想来也有化解之法,只是我道者自有追求所在,恐怕难如小姐之愿。”

“哼,好一个道者自有追求。”文敛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贝望山说道:“问道者同起道尊一代,现而今却分化天命天道,其余不肯归附者大有人在。天命流自命为上天使者,代天传命,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以天命为借口,想要作乱天下,从中取利罢了。贝先生又何必说得正义凛然,徒惹人耻笑。”

“我辈中人所求,难与外人道。”贝望山平静说道。

文敛眼神愈冷,“我最后问先生一次,你我一定要为敌吗?”

贝望山眼皮微微一颤,他听到文敛说的是“你”而不是问道者也不是天命流。曲着的手慢慢舒展开,低声说道:“贝某的使命其实已经完成了,至于小姐刚才提及的那件事,相信不久之后会有人跟小姐好好商量。”

文敛眼中蓦然厉光一闪,贝望山将头更垂下了些。

“我今日来,是做一次努力,而这种尝试,我想也不会有下一次。我给先生三天考虑时间,三天后,将是我最终的忍耐底线。还有,我想最后送先生一句话。”文敛认真地看着他,贝望山也抬起了头,凝神向她看去。

“我想请先生记得:难为知己,难为敌。”

淡淡地说出最后一句话,赫施展轻功,眨眼间和文敛消失在贝望山面前。

贝望山瞳孔微缩。以他地修为和眼力。有人在他地眼皮子底下消失。而他居然一点也看不出那两人消失地方向。

有那样强地助力在。难怪文敛此人有恃无恐。行事几乎无所顾忌。若非她身边有一个人地性命掌握在他手中。还不知今日会发展成何种局面。

三天?若他所料不差。那种蛊虫地苏醒时间最多也就是延至一月之期。三天后就还只剩最后一天。文敛给自己留了一天是要做什么呢?

脸色更加严肃起来。回想着文敛最后一句话。或许。他应该问问上面人地意见。

“难为知己。难为敌么?文解明。你这孙女到底会——做出些什么呢?”贝望山低低自语一声。慢慢向前走去。

当天晚上。贝望山坐在自己地小庭院里。石桌之上摆着酒。他却没有在喝;天际月华皎洁。他也没有心思赏月。只是安然坐着。隐于树地阴影下。树影在他脸上来回摆动。将脸上地神情衬得越发阴郁难明。

傍晚时分,他被匡衡叫了去,好一通斥责,最后发下狠话道:“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你当初既然能联上天命流,害她身边一个人,那么现在将第二个除去,应该也不会太困难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后我要另外那个跟在她身边的人消失——没有了高手保护,看她还怎么跟我斗!”

匡衡是他名义上的主,贝望山将脸隐在树影里,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匡衡此人论机智与手段,确是上上之选,并且他还有野心。当初挑中他为将来作筹谋,也是考虑了各方面地因素,他潜伏十数年,几乎已完全取得匡衡的信任。剩下地那一点不信任,也是他所需要的——一个对他人完全信任的人,极容易受制于人,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做他们天命流的合作者。

按他原本的打算,利用匡衡除去文解明后,接着就是接手文家所有地产业——那一比庞大的财富,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可或缺,当然,如果王戒确实在文家人地手里。他们能将王戒也拿到手,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惜,他低估了文敛,又出现上善珑这样一个变数,致使计划连连受挫,以至匡衡冷静全失,说出那样一番歇斯底里的话来。

现在让匡衡夺取文家整个产业地计划,似乎已经完全失效了,而王戒到底是否在文敛手上,他却到现在还不能下论断。文敛今日与他说的那些话,让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条可行地路。刚好他给那人留了讯息,就借此机会好好问

也可陈述一下他的意见。

贝望山慢慢将桌上的两个杯子倒满酒,然后垂手坐着不语。庭院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另外一个人,此人全身笼罩在斗篷下,连身形也不大看得出来。

这人背对着匡衡站着,虽然是站在月光下,身影看起来似乎比贝望山更模糊不清。

“你太急躁了,匡衡失措连你也受影响,如今目标没有达成,我们的身份却已暴露。”那人开口,声音很是古怪,似乎说得很清晰,但人听来却有些无法捉摸那些发音,好像一个一个字出了那人之口,会蹦达在空气中自行组合一样。

贝望山垂着头,脸上神情异常恭敬,知道这是使用密术说话下的效果,越是身份高的人,使用起来就越得心应手,而他到现在,却只是勉强能听懂而已。听说能使用这种密术说话的人,天命流所有加起来的人不超过九个,包括那位神秘至极,他至今无缘得见的流主。想到这里,对这位出现在眼前的斗篷人更加恭敬,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尤其他听出那话中含有指责之意。

“既然已被查知身份,就先行退出吧。上善珑暂时不要去招惹,还未到直接对上的时候。”

“是。”贝望山恭声应道,在这个人面前,他丝毫兴不起违逆之意。

“那个孩子今天说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贝望山微微一震,然后平静地答了一声“是。”他不会蠢到问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另外,确保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你之前拿暗月教来用的事,做得并不好,幽灭明可不是个大方的人,下次要谨慎些。”说起那个旁人畏之如鬼神的名字时,语气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在说某家小狗不听话一样。

然而听到那个名字的贝望山很明显地神色变了变,也只有眼前这人才会直呼其名吧,在南般百里瘴林中,甚至在南般夷民与不少癸丘人口中,都是叫那人教神。而数百年来与他们相抗的问道者们,一般也只会称“那个人”。忽然想到自己本也是与暗月教相抗的人,现在却借用了他们的力量,果然如今天那人所说,难为知己难为敌啊。

贝望山恭恭敬敬地应声,那人似乎已经说完要说的,看了一直低垂着头的贝望山,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想说的?”

贝望山微微一怔,忽然发现本来有许多要说的话,此时却全无说出口的必要了,眼前之人三言两语将他的虑解去,不仅点评了他此次的所有行动,还给出了今后的大致方向。是,他从来不会接到什么让他具体照做的指令,只有一个大略的指向与进度要求,这些人,从来是站在一个更高更广的地方,给予他指点,却从不会有具体指示。想了想,最后说出了一个请求。

“对于匡衡,我想请您允许,若他所知未触及内部核心,我们可以不用管他。”

“这个由你自己把握。”那人淡淡地答了句,顿了顿,然后说道,“十数年相处,让你还是无法完全割舍了,是吗?”

贝望山脸色一变,诚惶诚恐地道:“是我多事,您就当我没说过。”

那人摆了摆手,淡然道:“我说过,要做到哪种程度,由你自己把握。道者并非无情,当年的道尊更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这一点,你要记住。”

“是。”贝望山点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那人静默片刻后,语气略为随和地说道:“嗯,酒还不错。”

这一句话后,院子里便失去了那人的身影。贝望山垂头静坐良久,直到身上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压力彻底消失,才慢慢地抬起头,往方才那人站立的地方看去,然后将目光放在桌子的酒杯上——虽然有一杯依旧是满的,另外一杯却几乎见了底。

嘴角溢出一抹笑,上次那人来时,可是只饮了半杯酒,这次一杯将尽,说明对自己这次的表现要满意些了吧?

淡笑着举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举头望着那轮明月,笑了笑,就这样对月而饮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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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不作师傅作老大

敛听说定州来了一个很出名的杂技班子,待胭脂午睡着她去看虽然有那么多事生,可是文敛的行止却无一丝慌乱,都与平常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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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娘只剩下最后的四天期限,小姐直接去找了那个贝望山贝先生,给了他一个三天的期限回客栈后像往常一样陪妩姑娘坐了一会儿,然后就与那个小胭脂说话,现在还带胭脂出来逛街看杂技夙清一直很纳闷,而她悄悄观察着文敛,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最后却是徒劳。小姐一直很平静,或是她眼中的小姐很平静,因为以她的眼力,真的看不出那张不时带笑的脸有一丝勉强。

文敛牵着胭脂的手慢慢往前走很奇怪,小小的胭脂除了文敛外,不要任何人抱,文敛抱累了时,宁愿牵着她的手走路胭脂小脸兴奋地红,对刚才看到的杂耍念念不忘,仰着小脑袋对文敛一直一直地喊着:“姐姐,明天还要哦,胭脂还来看哦。”

文敛低下头对她一笑,“好,他们若没有走,我们便来看。”

“不走不走,”胭脂有些急地喊道,放开文敛的手,伸出三个小指头,脸上带着急切的表情,“狮子姐姐说,在这里三天,今天没有了,还有两天。”勾下一根小手指,举着两根手指,小脸认真地看向文敛说道,“阿爹教胭脂算术哦,三个没有了一个,还有两个,三天没有一天,还有两天啊,狮子姐姐他们,还会在这里两天的。阿爹教的,胭脂没有忘记!”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急,似乎得不到文敛点头就要哭了的样子。文敛蹲身,拉过胭脂对她温言笑道:“嗯,胭脂很乖,记得很清楚,骑狮子地姐姐,还会在这里两天。所以,明天,后天,姐姐都带胭脂来看,好不好?”

胭脂转嗔为喜,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好哦,好哦,今天胭脂看到狮子,阿爹说,狮子是大王,好多好多动物都要听狮子的话,是不是呀,姐姐?”

文敛淡淡一笑,“嗯,是的。”

胭脂却又皱起眉头,咬着小手指,一脸困惑地问道:“可是胭脂看到,狮子很听话,那个姐姐还骑在它身上,用长长的鞭子打,狮子都没有生气。为什么呀,阿爹说狮子好厉害的,怎么会被打?阿爹是不会骗胭脂的呀。”

“那是因为阿爹看到狮子,跟胭脂看到地不一样,胭脂阿爹看到的,是非常非常厉害的狮子。

”文敛笑容不改。温和地对她说道。

胭脂眼睛一亮。立时欢喜起来。“胭脂也要看阿爹看地狮子。姐姐。等到胭脂看到阿爹后。要阿爹带姐姐和胭脂一起去看狮子。很厉害地那种哦。”

文敛淡然一笑。没有说话。摸摸胭脂地头。牵起地手。继续往前走。

在后面跟着地夙清。忽然间。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那个满心欢喜地孩子。一直念念不忘着自己地阿爹。每日里至少要提五六次。每一次说起都是异样欢快满足地样子。每一次都说要快快长大。然后去见阿爹。可是。她却知道。那个她只见过两次地人。那个小姐唤作先生地人。已经在那场大火中。永远地不可见了。连那个胭脂喊爷爷地老人。也永远不会再出现了。然而这个孩子却一直在期盼着。每次在笑得最开心时。便会提起那个最最期盼。却也是再也不可见地人。她每每听到。总觉心酸难耐。却是哭也哭不出来。她已如此。那亲口给了胭脂一个虚假期盼地小姐。每一次听到时。又会是什么样地感受?

她努力地想分辨文敛脸上地情绪。却像曾做过地任何一次一样。在那完美地平静面容下。依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赫跟在文敛身边。依旧沉默地不一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前面的文敛不知跟胭脂说了什么,胭脂放开她的手,张开双臂作出飞翔的样子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快乐地咯咯笑着。

“飞哦,胭脂飞喽。”

或许这样也好,虽然小姐本身也才是个十三岁地孩子,平日里却沉静冷定地让任何一个**自愧弗如,现在身边多了一个才三岁的孩子,每每看着那孩子快活天真地笑容,小姐也会笑得轻松随意起来,这时的小姐,才更像是一个孩子,而不是担负着那样沉重使命地文氏继承人。

此时街上的人已少,倒不用担心胭脂会撞着什么人,不过看那小小身体跑得飞快,文敛略提高了音量喊道:“胭脂,不要跑那么快,会跌到地。”

胭脂稍微停下,回头冲文敛笑着,“胭脂常常和哑爷爷跑,没有跌倒哦。”说完便又转过身去,继续张开双手,嘴里欢快地喊着“飞啊飞”,然而还没等她完全跑起来,便撞上了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咚”的一下坐倒在地上,撞红了鼻子,摔疼了屁股。

可是她却没有哭,而是仰起头,睁大了眼睛,满是好奇不解地望着,不明白这个穿白衣服的哥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本来不会撞到人的,不撞到人,也不会像姐姐刚说的一样跌倒了。想到这里,胭脂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于是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那个像傻瓜一样直直盯着前方的某人。

文敛眉头微皱,走过来将胭脂抱起,为她拍去身上的灰尘,问道:“痛吗?”

胭脂本来痛得小眉头皱成一团了,被文敛抱起听到她的问后,对着文敛扬起一朵大大的笑容,摇摇头道:“姐姐抱抱,不痛。”

文敛不放心地检查了下胭脂的手和脚,确定她没有哪里受伤才放心,只是不再让她自己跑,抱起她便准备继续走路,对那个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甚至害得胭脂跌倒的人,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倒是夙清在经过那个两眼直,像白痴一样愣愣看着前方的少年时,略带不满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也没多放在心上,追随着文敛而去。

文敛抱着胭脂走了十几步,然后,一个惊天动地,整条街都能听到,如羊癫疯作一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师傅哇,我可找到你了啊。”然后一个像炮弹一样地人影窜到了文敛身后,当然,在他要接近文敛时,被赫与夙

挡下,双双警惕地盯住他。

抱着胭脂的文敛微微一寒,这声音她怎么听着觉得有些耳熟。她转过身来,然后微微退开一步,皱眉注视着那一脸激动莫名盯着她看的白衣少年。

少年神情激动,兴奋莫名,拿一双闪闪亮的眼紧盯着文敛,这个声音啊,就是这个声音啊,在他梦里出现了千百回,就算他耳朵聋了也能听得出来的声音啊,终于给他找到啦。少年满怀兴奋与热情地紧紧盯着文敛看,忽然感觉到了一带着熟悉感的冰冷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于是分出一丝丝的眼角余光向那个方向看去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表情冰冷到可以将他地兴奋热情冻结一半的人为什么是一半?因为他此时的兴奋与热情纵是倾冰山之雪澎河之水也是不能浇灭地呀。

2009202:

文敛皱着眉,再微微退开一步,她怕这疯癫少年吓到胭脂。定睛看这少年时,隐约记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袭宽大的白衫,长剑胡乱地绑在背上,头随意扎着,有一偻黑丝不受束缚,在少年额际随风飘。看起来十八岁的样子,偏偏一脸兴奋到痴呆到的表情让人难以信服。

知道文敛在打量他,所以摆出了平生最最潇洒有看头的姿势,一甩额前那缕丝,负手在后,眼睛注视前方,作一副思考人生,不经意红尘的深沉模样可惜那一双眼睛总时不时向文敛瞄去,所以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耍猴戏般好笑。夙清已忍不住笑意爬上眼角,胭脂眨了眨眼看他,觉得这和她刚才看到的杂技一样好看呢。

文敛只是微微皱眉,轻轻说了一句:“我不认识你。”然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少年神情大变,焦急中带着无限委曲,伸出手要拖住文敛奈何赫与夙清一左一右挡着,他只好扯开嗓子,声泪俱下地喊道:“师傅,我是沈放啊,您老人家不记得我了吗?我说过一定会回来找您地,可是我迷了路,找不到您老人家当时现身的地方。

现在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您,这就是缘分呐,上天注定我要做您的徒弟啊。”说着双膝一软,向地下跪去,喊得情真真,意切切,“师傅,您收了我吧。”

文敛眉头抖动,那一声“老人家”终于让她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人:差不多三个月前,临江城外的林子里。当时这叫沈放的正被融门的人追拿,文敛耐不住他的聒噪,让赫将所有的人丢出了林外,还将他引去了很远地地方。

她这里在回忆,旁人听着却觉一阵阵诡异。那沈放嗓门不小,此时附近零零散散的行人都驻足向他们这里看来,脸上一片怪异惊讶的表情。

因为文敛看起来顶多十三岁的样子,为何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对着她一口一个“老人家”地喊呢。就算那个女孩看起来比同龄人沉静了些,有智慧了些,也不到称“老”的地步吧?

沈放看文敛神情松动,再接再厉,“师傅,我们初次见面您就送了徒儿一个难忘地见面礼高空飞行的体验,又为了考较徒儿地轻功与徒儿奔行数百里那是为了远远摆脱他以免受骚扰,还用心良苦地将徒儿带到深山老林是赫随便引去的地方,越找不到出路地那种越好,磨练徒儿的意志,锻炼徒儿的胆量,更是提升了弱小的徒儿我的能力,让我在与野兽为伍中学会野外生存的技巧,从此不怕独自一人荒山求生。师傅您老人家高瞻远瞩神机妙算智计过人料事如神……”

看沈放大有如江河溃堤滔滔不绝不势,文敛再好的定力此时也忍不住要暴了,冷冷地两个字,“闭嘴!”

沈放倒还真是收放自如,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只是一双眼睛还是闪闪亮地望着文敛。

“我不是你师傅。”文敛看着他冷冷地说,沈放张了张嘴想反驳,文敛再冷冷地加了一句,“还有,我今年十三岁,没你喊的那么老。”

沈放一时瞪大眼睛,嘴巴更是张的老大。怎么会?武功到了那样出神入化步的人,怎么可能只有十三岁?

唉,只能说,那先入为主的观念真是能害死人。

“可是……可是……”沈放结结巴巴地指着文敛,说是不可置信也好,大受打击也好,总之他现在不能正常思考。

“当日把你丢出去的人是赫,所以,不要再喊我师傅。”文敛再淡淡扫他一眼,不再打算理会他了。

心里返老还童的绝世高人突然变成一个只有十三岁的真正小孩,饶是沈放那样粗的神经一时也有点接受不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忘了收回,看着文敛抱着胭脂一步步走远,嘴唇开开合合,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赫在文敛转身后便跟着走了,根本连一丝注意也没有给沈放,无论他是否记得这人就是他当日引离数百里的那一个,只要此时是与文敛无关的,他绝不会浪费一丝精力在上面,哪怕仅仅是一个眼神。

还是夙清在临走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嗯,饱含同情。

倒是胭脂被文敛抱在怀里,小脑袋伸出文敛的肩膀看着后方呆立着的沈放,脸蛋上满是好奇的意味。是个很有趣的大哥哥呀,她第一次看到人能一下说那么多话,而且说得好快好快。以前无论是跟阿爹一起,还是现在跟着文敛,都不是多话的人,甚至话说得还很少,这也让三岁的她深受影响,长成了一个乖乖的安静的小孩子。

文敛抱着胭脂轻声说道:“胭脂,我们回去了。”

胭脂收回视线,回以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她今天玩得很高兴啊,在外面真的和她原来住的地方不一样呢。

文敛回以她一笑,往客栈方向走。至于刚才的事,她一经放下,心里便不会再想半分。

然而,在下一刻,毫无预警地,一个比之前更大、更响、更震人耳膜的喊声自后方传来,

“老大,等等我啊。”

文敛身子一僵,停下了脚步。

第七十二章 胭脂欢喜沈放留

一副完全想通了什么的样子,挥舞着双手,咧开敛追来。www.65txt.com一边跑口中一边喊道:“老大,等等我啊,你不能再一次丢下我了啊。”

文敛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对目瞪口呆着的夙清说道:“夙清,我们回客栈。”

迈步向前,对响在身后耳侧的声音听若未闻。赫眉头微皱,然而文敛没说什么他便也不多做什么,夙清则是一直微张着嘴,无限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看起来似疯实傻的少年跟在小姐身后,满脸喜悦向往之色,从大街上一直跟着到了客栈,而他一路上一张嘴就没有停下来过。夸完了文敛再夸赫,然后说什么老大有先见之明,知道他没有在荒林里呆过所以特意让他去见识了一回,还让他学会很多东西,武功也是大进,所以他甘愿做小弟追随老大希望老大能再磨炼于他。

从他喋喋不休对往事的回忆中和自我总结中,文敛与夙清都了解到了,那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这名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少年,究竟是怎样渡过的。文敛听后不过是终于知道赫将他引去了一个什么地方而已,夙清则在少年继续的喋喋不休中,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她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叫沈放的少年公子,不仅精神不正常,还有被虐待的嗜好,小姐怎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在沈放可以不喘气地,走一百步而说话无有一下停顿的聒噪中,从东七街一直说到西三街的望月明客栈,文敛那是连眉毛都没抖动一下,一路平静安稳地走到了客栈,夙清瞧着,真是佩服到极点。因为在那样简直可以令人抓狂的废话连篇中,时而夹带着一些让人喷饭的自我陶醉的言辞,连赫那样冷情地人都会有忍不住的蹙眉,而正被那些话直指着的小姐,不但能面不改色,还能不时叮嘱胭脂几句,不要因听得太入神而没有抓好滑下怀去。

文敛跨进客栈,掌柜的看到了笑容可掬地跟她打招呼,“客倌,您回来了。”文敛点点头,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先在一旁地桌子边坐下,将胭脂也放在了凳子上坐着,然后对过来招呼的伙计说道:“上一壶茶,再拿几碟点心来。”

“好嘞,马上就来。”伙计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文敛在这里一住将近一个月,这客栈上下没有人当她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不光说她身边随时跟着两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护卫,单是文敛本身表现出来的气度也不会有人小瞧于她,况且那来往之人,个个看起来又都不简单。

文敛让赫与夙清也坐下后,对着胭脂轻声说道:“胭脂逛这么久饿了吧?先吃一点东西,过一会儿我们再吃晚饭。”

胭脂乖巧地点点头,眼睛骨碌碌地瞄向站在文敛身后的沈放。

沈放见文敛没叫他坐下,无限委曲地站在文敛身后,眨巴着一双纯洁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文敛即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自己脖子上冒出无数个小疙瘩。

最后微微转首看了沈放一眼。用手指了指另外一边地坐位。沈放双眼一亮。满心欢喜地坐了下来。

文敛淡淡扫他一眼。终于开口跟他说话。淡然问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放笑容一滞。哀怨地看向她。“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视纯洁地我呢?我不是一直一直在跟你说吗。我要认你做我老大。



文敛无限淡然地向他看去一眼。沈放瑟缩了下。然而依旧睁着一双无辜地眼睛勇敢地与她对视。文敛一指轻轻敲在桌上。平静地说道:“我跟你说过。那日动手地不是我。甚至。我根本一点功夫也不会。所以。我也根本不会教你什么。”

沈放猛点头。如果说他之前因为盲目地崇拜而有所误会地话。那与文敛同行了那么多条街后。再怎么陷在那个虚幻里也醒了。况且他此时已经能肯定。武功出神入化地那个人确实存在。就是坐在文敛身边地赫。“知道知道。可是我要认老大为老大并不是因为老大地武功算老大啊。”

他这几个老大下来,夙清听得晕头转向,而文敛居然是听懂了,不说话,只拿一双能直视人心地眼睛看着他。

沈放一边说一边猛点头,以加强自己所说的可信度,“不错,当日那个将我们一干人等丢上天,又领着我满山跑的人武功确实高到不可思议。可是,小时候老头就教我,真正厉害的人,是不动一根手指头就有人为他将事情办好。老大你就是这样的人啊。看看你身边的人,光瞧一眼就知道是高手,尤其那位表情严肃高大威猛地老兄,往他身边一坐,这大热天的,都不用喝冰水来降温呐。再看看你旁边坐着的小姑娘,一看就是聪明可爱长大后祸国殃民——啊不是,是倾国倾城的绝代美人啊。

“老头虽然很嗦,可是讲的话还是很有用地。什么役人而不役于人啊,什么用人之力不若用人之智啊等等等

说我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空学一身武艺脑袋却不是骂我笨嘛!所以我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要到江湖上吃喝玩乐一番——哦不对是好好历练长长见识,回去后让老头刮目相看。



说着神情一变,变成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恳求道:“所以老大,你就行行好,收了我吧。让我在你睿智英明的带领下,沐浴你无限地智慧之光,令我这蠢笨愚钝之人,将那不通的一窍给通了,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回去也好让家里那个老头乖乖闭嘴无话可说啊。”

夙清听完后还是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什么样地人家才会养出来的人啊。她小心翼翼瞧了眼文敛地表情,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什么,小姐那敲在桌上的手却是半天没有再动一下。她觉得此时此刻她应该说点什么,要不然,就算小姐还能再忍下去,但小姐身边的那位,刚才被说成可以夏天拿来做冰镇之用地人,似乎快要忍不住出手,将眼前的少年再丢飞一次了。

夙清咳了咳,一脸正经地向沈放问道:“那个,沈公子,你刚才一直提到的老头不知是谁?”

“呃,老头啊。”沈放搔搔头,露出少年特有的憨厚表情来,“老头是我家老爹地老爹。”

夙清微微一愣,那不是爷爷吗?用得着如此别扭地解释?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缓冲,文敛似乎不怎么在意了,而这个时候点心和茶水也送了上来。文敛暂时不管沈放,为胭脂倒了杯茶,挑了几块糕点放到她面前。胭脂也终于收回一直看着沈放的视线,她听不懂沈放说的话,却觉得这个大哥哥非常好玩,尤其沈放说话时七情上脸的样子,这让她觉得异常新鲜有趣。

沈放说话太多,此时口干舌燥,望着胭脂那一杯茶不由咽了咽口水——虽然胭脂收回了视线,其实还是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尤其沈放那一声吞咽很清晰,胭脂知道那是一个人肚子饿了时会发出的声音,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大眼睛关心地向他看来,对沈放说出了自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大哥哥,你也饿了吗?呐,这个给你吃。”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地糕点递了过去。沈放哪敢接,小心地向文敛瞄去一眼,垂下了头,而且让一个三岁小姑娘送他东西吃,他觉得很丢脸,所以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胭脂满是不解地看着他的头顶,不明白大哥哥做错了什么——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当她作错事时,阿爹对她叹气她才会低下头去。

文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胭脂,再向那个垂着头不敢抬起的人看去一眼,然后温和地问胭脂,“胭脂喜欢这个哥哥在身边?”

“是啊。”胭脂重重地一点头,欢喜地说,“这个大哥哥好好玩,比狮子姐姐还好玩哦。”

文敛点点头,再对着愕然抬头的沈放淡淡说道:“胭脂既然喜欢你,你如果真的想留下,那就留下吧。”说完后抱起了胭脂向楼上走去了,也不管身后沈放如何愕然,嘴巴张得如何大。

沈放愕然之后更觉哭笑不得,他居然因为一个三岁小女娃地“赏识”而如愿以偿地留在了老大身边。

夙清跟在文敛身后,微皱着眉问道:“小姐,真的让那个人留在身边?如今我们是多事之秋,那个叫沈放的我们并不知其身份。”

文敛脚步不停,口里淡然说道:“沈放或许不是他的真名,或许他接近我也是有所图谋,不过,倒不是与今次的事有关。”

夙清更不解,“小姐既然知道他别有用心,为何还留他在身边?此人装疯卖傻,言行古怪,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江湖上有哪一号人物与之相似。”

文敛望着胭脂笑了笑,“别有居心的,那居心并不一定就是坏。我看沈放那人虽然放浪形骸,言辞荒诞,但眼神清明,你看他年纪虽轻,倒也不真是一个莽撞之人。何况胭脂是真地喜欢他,让他留下,能让胭脂高兴一点,其他的,我可以不计较。”

“是。”夙清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声后,才觉有些奇怪。文敛方才那番话,明明就是一个长辈在点评晚辈的口吻,可口口声声说人家年纪轻的,自己还比那人小了整整五岁呢。可是这些她回味过来才觉奇怪,说的时候却一点也没觉察到不对。

文敛不知她此时心中所想,向赫问道:“赫,他武功怎样?”

赫想了想,然后看了看夙清,说道:“比她强一点。”

文敛点了点头,“这样地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应该是出自名门,有名师指点的可能性要大点。夙清,你往这个方向查一查,看有没有与沈放性情相近地人。”

“是,小姐。”

文敛交待完后,推开了面前的房门,房里,妩妩沉睡如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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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夏夜笛音声悠扬

月当空,夜风温柔,静谧的夜空中,此时有一管悠扬起,飘荡在微凉的月色下。www.65txt.com笛音清丽婉转,令听闻的人可以感觉到,舌尖有一丝微凉的甜意,如在江右水乡的细雨微风中,划着乌篷船在河面留下道道水痕。

赵子义在房里静静听着这时的笛音,刚毅的脸上柔软了全部的线条。

王爷又在吹笛了,每年这个时候,王爷无论身处哪里,总是会在月下的某处吹奏笛音,有时月光明亮,有时星月全隐,可是既使是下着雨王爷也会在这一夜吹笛,而吹的永远是同一支曲子。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很早之前,王爷去了那个有江右水乡之称的地方,那里有许多澎河与宓江的支流纵横交错,似乎是在那里学会了这一支曲子,然后每一年的这个夏夜,便会吹起这首曲子,有时候,甚至整夜整夜地吹。

这个时候的王爷,多了些人所有的淡淡哀伤,可是这种哀伤没有人能看见,只可以从那悠悠的笛音中找寻。他不知道王爷此时的心情究竟如何,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摸清楚这个主子的心思。而对于这夏夜笛声他唯一所知道的,就是十八年前的越妃过逝,似乎就是在某个夏日的晚上,而越妃娘娘,正是王爷的亲生母亲。在同一年仙去的,还有先皇,道治帝。

虽说王爷在宫里倍受帝王宠爱,可实际说起来是个很可怜的人,先皇与越妃驾崩时,王爷还不到一岁。襁褓之中父母违,纵是帝王之家,这也是件很不幸的事吧。那是很久远的事,发生在他入宫之前,所以他知道的并不清楚。听宫里的老人们说,似乎是先皇驾崩后,越妃因对先皇情深难逾,所以追随而去,连一岁不到的小皇子也丢下了。年深日久,那些事早已掩在皇宫里堆满灰尘的卷宗下,想查也无从查起。更何况,皇宫里地事,最是晦涩难明,牵扯到帝王家事,没有哪个人说命长了想要到处探寻。

他自然不是想将十几年地旧事给挖出来,实际上他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能耐,更别说他跟在王爷身边后,时常会忘记王爷和那个皇宫的牵扯。因为在外面,王爷只是他赵子义用生命保护的主子,无关身份。

犹记得王爷初次去大丰时,那里除了统帅外没有人知道王爷皇子的身份,在大丰地将士看来,那只是一个将战争当儿戏,跑到边来玩不知天高地厚,外加漂亮的不得了的十一岁无知小儿。

因为统帅地恭敬态度,让另外的人猜测是京都哪个高官的公子——没有人会往皇子王爷的身上去想,毕竟对他们来说,那是太过高高在上地存在。

其实当王爷提出要到大丰去时他也觉儿戏,更没想到皇上会同意。到了大丰后,王爷又不肯乖乖呆在营帐里,坚持与将领们一块儿去守城巡视,将统帅吓了个半死,死活不同意。开玩笑,堂堂青越国最年轻的王爷,跑到他的营地来已经让他心脏快要负荷不了了,还要往战场上去跑,万一王爷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皇上要怪罪下来,他全家老小的命都要不保。

王爷也没有为难于他,当时只有十一岁的王爷,似乎就已经拥有了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将听到他要巡视后吓得不轻地统帅安抚好后,王爷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以为王爷就会这样静静呆着,直到觉得够了起程回京。可是片刻后,营帐周围地防守稍微松懈了点后,王爷挽着弓令他跟在身后走了出去。

然后——他永远也忘不了接下来发生地事。

当日正好敌军有人出来骂阵。这样地事两军都习以为常。城上地守军无聊地打个哈欠。偶尔向那个骂得唾沫横飞地敌人士兵瞄去一眼。听听有什么新鲜地词。好学来在下一次骂回去。不远处。似乎有一名敌军将领出来视查情况。远远站着听了一会儿。感觉今日这个人骂得很不错。非常有力兼抑扬顿挫。应该回去向将军提一下。给他小小地升个职。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然后打算转身回去。放下手地刹那。似乎听到周围有无数地吸气声响起。还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可不等他回头去看是哪个混蛋如此没有规矩。在营里大声喧哗。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完成那个转首地动作了。

当冰冷地利箭穿入前额。似乎才听到长箭飞来地破空声。敌人地城头离此至少三里。再强地弓也不可能射来。那这支箭究竟从何而来?

他临死前地这个问。可惜再也无法知道答案了。

一时之间。敌我双方。全都陷入一种可怕地沉寂中去。那在城头下呐喊叫骂地士兵早失了声。双股战战。甚至无法站立。因为离地近。叫骂时仰着头角度地关系。他很清楚明白地看到了那支箭来自何方。

城墙之上。烈日之下。那白衣挽弓地孩子便如天神临世般。震慑住了在场所有地人。

一箭之威,敌我胆皆丧。

持弓立于墙头,俯视脚下众生,眼底一片平静——虽然,他刚才挽弓射杀了一人。

然后,所有的人,听到一个淡定平和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

“三年之后,吾当来此,与尔一战。”

从那时起,青越六王爷上善珑之名,便在两国交战的边传了开来。

这样的主子,让他下了誓死追随的决心。

即便杀场征战,血染铁衣,那个人,依旧显得清雅如神,他战马上的杀戮如一场仪式,他长剑下的鲜血似朵朵红莲。因他这个人的存在,仿佛所有发生在他身边的事,都成了一盛舞,一朝拜。

可是,就算是如此与人世淡漠疏远,如此接近于神的存在,终究还是一个人,是一个人就会有人的感情——虽然那感情极之淡漠以至于无,可到底还是有人的感情存在。

在面对他们这些下属时,主子是温和的,望之极为可亲,可他知道,那终究是表象。主子真正的情绪流露,或许只有像今夜这样的时候,在那悠扬淡远的笛音里。

主子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也从不想知道,每当每当他听到这种笛音时,总像回到了最初他还年幼时,家门口的小黄花,村子里头的青石板路,母亲挑着水晃晃悠悠地从青石路上走过,他跟在身后,默那滴在石板上的水滴。然而现在,家乡在哪里都已然记忆模糊,那些情景,生平梦中都已不会再出现,一切都已逝去,不分昼夜——往日不再!

这样的笛音,这样的笛音,在边关,在军营里,也有听到过。那时雪满关山,笛声悠悠,霜花满地,天地一片沉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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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灵华寺中论禅机

盟会是一个商会,虽然比较松散,但实际上那是外的样子,或者是一些边缘人物所以为的状态。www.65txt.com做为同盟会的核心人员,伊浩月知道,这不仅仅是个商会那么简单。

他现在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将同盟会组织起来的人,他不知那人真正的身份,但能猜想,那绝对不只是个江湖人物,或许与官府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甚至可能,是朝廷来人。

还是那一所小院子,当日他们三人来也没讨到好,今日他只身前来却有着非那一日可比的信心。因为—捏了捏手里的信封,伊浩月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进了厅堂,见赵子义迎了出来,伊浩月向他一拱手,笑道:“赵护卫,我有事求见公子,请代为通传。”

赵子义不甚在意地看他一眼,道:“不必了,你回去吧。”

伊浩月笑容一滞,脸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赵护卫,我先前并没有得罪过你,况你我同为公子办事,你实在不必如此刁难于我吧。”

赵子义不为他语气中的怒意所动,没精打采地往椅子上一坐,抱着剑像个没得到糖吃的小孩一样,蔫头耷脑地说道:“主子昨晚上出去就没回来过,你要我通传,也得我找到人才是。我还想让你给我通传了。”

伊浩月一惊,“公子不在?怎么公子去哪了赵护卫不知道吗?”

赵子义白他一眼,主子昨晚后就一直没回来,虽然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偏偏这伊浩月这个时候又找上门,没好气地道:“到底谁才是主子?主子要去哪里?我一个做护卫地能干涉的了吗?”

伊浩月干笑一声,顿时觉得手里的东西拿出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赵子义无意往他手上一瞄,看到了那信封不由问道:“你找主子何事?或许你可以告诉我,等主子回来后我替你转告。”

“这——”伊浩月迟着。不知是不是该跟他说。

赵子义察言观色。看这伊书生今日前来似乎有很重要地事。别地事他可以不管。但他知道主子这些时间来谋划地事。如果与此有关。他可不想让主子地计划出现任何一点意外。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本来我还想看看你今天来找主子。是不是找到了什么主子想要地东西。”赵子义撇过头去。故意做出一副略有遗憾地样子。“不过。你如果执意要等主子回来地话。请便。我就不奉陪了。”说着站起身。向他做出告退地动作。

“赵护卫稍等。”伊浩月一个急步窜上去。脸上表情有些急切。“赵护卫说公子想知道什么?我这里查到一些东西。或许正是公子感兴趣地。”

赵子义走出两步脚下一顿。略显惊讶地向他看来。“伊老板查到了什么?”

伊浩月一扬手中信封。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公子上回提到地文氏传人。那个十三岁地小姑娘。事实证明是公子多虑了。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不仅匡衡背叛。连飘香也不再认她为主。还有一些与文家有关地老商人。几乎都与文敛撇清关系。”说着眼里精光一闪。“这些人当中。有地就是商会里地成员。如果我们好好利用。将那些人再拉过来。对公子地大事。不是更有帮助吗?”

赵子义沉默地听完,然后向他看去一眼,“伊老板,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跟主子说了,也最好不要再查下去。”

伊浩月一愣,“为什么?”

赵子义摇摇头,“原因不是你所能想像到的,但是那天主子说的话很对,所以也请你记住,在这一件事上,你最好不要再插手,越早脱身,脱身越远越好。



伊浩月有些不甘心,脸色沉下来,双眼微眯,“我不知道公子在顾虑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难道就为了一个谁也无法证实的传言而放弃这大好机会吗?”

“伊老板。”赵子义轻声一喝,语气也变得重了起来,“主子做事自然有其道理,你如果一意孤行,最后后悔的却是你自己!你以为你查到地那些事主子不知道?利用文家在定州的力量,确实可以事半功倍,可随之带来地后果却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伊浩月如一匹饥饿地孤狼般紧紧盯着赵子义,他一番努力下来的心血,如果就这样被否定掩埋,总要有个让他服气地理由。

赵子义与他对视片刻,想到伊浩月如此急切其实也是在为主子办事而已,这样想着语气便松软了下来,抬起头向天际望去,“伊老板,你们只看到了这小小的定州,却没有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主子这次要做的事,也只是借用了定州而已。如果只是看到眼前狭小的利益就忘形,等待的一定会是更为可怕的后果。这

经常说的,我今天也转述于你。”

伊浩月身躯微微一震,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伊老板,这些年来你们做的一直都很好,主子对你们必会有所封赏,而你跟其他人在定州的地位也只会升不会降。定州在变,这天下,也将会变。”赵子义定定地看着伊浩月,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伊浩月深深地向他看去,眼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而此时的赵子义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护卫,皇家高级明卫,在宫里浸染数年的气势与本色全都散发出来。

伊浩月震惊地看着,那个人在他心里也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此时身在灵华寺的上善珑,并不知道有人大清早的去找过他,更不知道他的护卫跟对方说了些什么。他昨晚吹奏一夜的笛,天明时分,突然想外出走走。而无论他的性格还是外貌,都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出现,所以就来到了定州唯一的寺庙——灵华寺。

上善珑正与灵华寺的住持闲归大师对弈,闲归大师是位得道的方外之人,在定州很受人敬仰,也是定州少数几个知道上善珑真实身份的人之一。

上善珑徐徐落子,表情平静柔和。

闲归大师眼眸微敛,似要睡着一般,双手拢在袖中,视线在棋盘上停留片刻,没有捏起棋子下下去。

室内宁静异常,上善珑久候不见闲归落子,抬起眼向他看去,略带不解地唤道:“大师?”

闲归稍稍睁眼,如刚醒过来一样,语气有着一种点尘不惊的超脱味儿,“公子三年后初莅敝寺,今日对弈之局依旧,公子的心却似与往日不同。”

上善珑淡淡一笑,神色平静得很,“以为掩饰得很好,并不露痕迹,不想依旧逃不过大师的眼睛。”

“肉眼所见,俱为表象,唯心眼视之,方得真实。公子心有挂碍,形之诸相。贫僧见公子执棋较昔日停留稍长,故有此猜测。”

上善珑敛去笑容,将手上棋子放入棋盒中,认真看向闲归问道:“大师既说肉眼见之乃虚幻表象,又何以从之执棋时间长短知心中所想?”

闲归慢慢向他看去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一切即一,皆同无性;一即一切,因果历然。见诸相非相,不执着于所见之相,乃得之。”

上善珑微微蹙眉,现出些许困惑,“大师乃得道之人,我等凡夫俗子遍历红尘,所见种种繁杂,有些事哪怕与本心相背也需去做,到头来,何者该执着,执着的又是什么,只怕早已分不清了。”

闲归垂眼默然,末了淡淡向上善珑看去一眼,缓缓问道:“若有一座金狮放在公子面前,公子眼中见到的,是金,还是狮?”

上善珑默默想了片刻,语声略为迟:“金无自性,随工巧匠缘,金在狮中,狮亦有金。”声音渐低,最后对着闲归微摇头,“驽钝,无法回答大师的问题。”

闲归眼中含笑,抽出手捋着颔下白须,点头笑道:“公子乃贫僧所见最具慧根之人,况有此一言,公子可谓知之甚矣。”

上善珑微带不解地看着他,闲归淡然一笑,“见狮子与金,二相俱尽,烦恼不生。好丑现前,心安如海,妄想都尽,无诸逼迫。出缠离障,永舍苦源,名入涅。公子眼中无金亦无金狮,可见心中早已如明镜,何需贫僧再多言。”闲归说完,拿起一枚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上善珑微微皱眉,望着那一枚刚落下的棋子久久不语,沉默过后,终于再抓起一枚棋子毫不停顿地下了一着。

闲归含笑点头,“看来公子已自破缠障,决心下定,不会再有所困扰了。”

上善珑淡然一笑,那笑看不出苦涩之意,却也无解脱之意,“决心早下,这世上能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却也不是没有困扰的。”

闲归微微一愣,不知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上善珑一笑之后,再无言语。手执黑棋,只专注地看着盘上棋局。

闲归微愣之后也跟着淡然一笑,这位王爷本非常人,就是以他的修为也不能看透其内心如何,方才一番言语,其实多是平常对一般布施者的讲说罢了。

二人行不数子,有一小僧入门来报,“住持,外面有一位叫文离的施主说要见这位施主。”

上善珑眉毛微扬,文离?文家的二公子,此人怎会找到这里来?

闲归闻言让小僧将人请入,转首对上善珑说道:“公子,今日之局至此已矣,该是离去之时了。”

上善珑微一点头,也不多说,起身告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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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奔赴边远兴一城

善珑出了禅房来到客厅,便看到了负手背对着他。www.65txt.com虽然厅里其实有两个人:白衣之人安坐于椅,黑衫男子负手而立。

他从未见过文家那位据说经商之才直追当年的文省三的文离,可是今日乍然见了,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甚至,他其实还没见到文离的正面。

在上善珑出现之时,慕容名已经从椅上站起了身,目光瞬也不瞬地向他看来,而文离也在此时转身,这三人初次相见,眼里心里都有着一丝赞赏。尤其文离和慕容名两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激动的。

“天齐公子。”文离向前几步,对着上善珑认真地行了一礼。他行商几年足迹遍及南北,对这位天齐公子的名字可说是如雷贯耳,今始得见,却与想像当中有些不同,尤其不曾想到闻名江湖的天齐公子,竟如此年轻且俊美。

上善珑淡淡看了看他,向他旁边的慕容名看去一眼,“文离,慕容名,你们找我何事?”

慕容名脸上带笑,心里却忍不住一阵阵惊异,上善珑能一眼叫出他的名字,文离真的找到了天齐公子所在,两者都一样令他吃惊。他记得文离也是第一次来定州,何以竟比他四大家更消息灵通,找到这个他们家族一直想拉拢亲近的人呢?

文离拱手致歉,“冒昧前来打扰,请公子见谅,只是文某确有要事与公子相商。”他执礼甚恭,丝毫不以上善珑年纪比他小而有觉得不自在。毕竟,人家的名头摆在那儿呢。

上善珑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实则心里已经想到文离的来意了,连他背后的目的也清楚一二。

“我是要跟公子谈笔交易。”文离直起身来,方才的温文尔雅倏忽不见,眼神灼灼地看着上善珑,声音里带着强大地自信,“我乃一名商人,而公子在定州似乎有不少产业。据我所知,公子将定州的一切都交给了一个叫伊浩月的人打理——可是,好好的一份产业,却叫他给败坏了!”

慕容名听得一惊,错愕地向文离看去,慕容家在定州也有势力,而据他们传回本家的消息,那外号叫伊书生的商人可是手段了得,与匡衡硬抗数年,手下的生意也打理地很好。爹曾经称其有商才——怎么现在文离却将他批得一文不值,纵是要争取这天齐公子的援手,也不可如此诋毁吧。因此,他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忧虑。

上善珑听后与慕容名想法完全不同。他看着一脸坚毅地文离。眼中闪过一抹情绪。默然片刻。淡淡开口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文离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如钉子一颗一颗钉在板上一样。“换我来做。我会做得十倍百倍优于他。”文离不管慕容名在一旁着急使眼色。目光扫视一圈。踱开几步。傲然道。“我看过这城里几处主要地市街与坊居。定州城是人员居住最复杂地一个城市。三国地人都有。甚至棘罗人与南般夷人也会在此出现。如此枢纽要地。却以走私盛行。市集上既无北获良马。亦无癸丘黍麦细粮。更不用说南般人炼制地轻甲弯刀。开市本为互通有无。然而现在却成了走私商牟取暴利地途径。定州财富虽多。城民生活却不见得比京城百姓地好。富者多为外乡之人。有银也是流出定州。所谓地遍地白银。其实只不过是虚富而已。伊浩月等定州本土商人。被这虚夸表相所欺。自以为天下财富尽在此。所做之事其实是为他人做嫁衣。多少人来了之后赚个盆满钵满然后不是衣锦返乡。有多少人是愿意留在这边远之地?长此下去。定州永远只是一座边城!”

文离蓦然一顿。

目光灼灼地盯着上善珑。一字一句道:“我虽然不。但我想你绝对不是把这定州利用一番。待其山穷水尽之时便弃之不用——你地想法。绝对不是如此。”

上善珑静待他说完。目光不由幽深了几分。再看慕容名。看着文离地眼神简单是有些呆滞了。

文离先前那番话说出来时。他只不过以为文离年少气盛。不惜夸下海口也要争取他天齐公子帮助。可后来他洋洋洒洒一通话下来。居然已是不局限于定州。竟然是跳到了一个他想也想不到地广度去了——天下!

遥想青越立国之初,曾有位大商人富甲天下,以其财力助尊一帝扫平障碍,开朝立国,甚至有人说那名大商人曾与尊一帝对半筑城——堰都的城墙有一半是那名大商人出资修建。

这些传说中地事本不足为信,可今日他却在侃侃而谈地文离身上,似乎看到了那名开国大商人的影子。

上善珑默然望他片刻,将视线放至别处,淡然说道:“你说地很对,但既然连定州本土商人也做不到的事,我凭什么信你能做到?”

文离望着他,只轻声说了一句:“因为我是文离。”

因为我是文离。这一句话落入在场二人耳中,令他们俱为一震,上善珑慢慢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异常认真地看着文离,“耕田之利亦有十倍,珠玉之赢甚而百倍,开市通商兴一城,所得利虽无法计数,其风险也非常人能承担。既然你现在的成就已少有人及,又何必再如此以身犯险?”

文离微微一笑,神情中带着几分自豪与暖意,“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想来也不用我多说了。我既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那么更加不可能允许自己失败。”

“我明白,只是不认为你要做到如此地步而已。你方才所说确是我心中所虑,然而定州几百年的荒乱下来,想要改变非一朝一夕之功,就算你能耐大,要做到,恐怕也会很辛苦。”

文离依旧是无谓地一笑,“我多年行商,自然深知其中艰辛,可是——”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外面的天空,语声低了下来,“总不能让她一人承担,我们这些做哥哥地,总该做些什么才是。”

上善珑深深看他一眼,那一眼流露出的感情有些复杂,最后他终是一点头淡然道:“好。”

然后取出一枚玉佩交到文离手中道:“你拿着这个去找商会地人,他们自然会配合你。”说着淡淡看他一眼,“我能做的只有许你些权限,可以走到哪一步,一切就看自己。”

文离微笑接过,道:“多谢。”

“另外,我需要你做地会有人告诉于你,若有疑问,当场提出便是。



“好,我知道了。”

上善珑最后看他一眼,最后加了一句:“我建议你去找一个人,她叫飘香。”

文离眉毛一扬,颇有些讶然地看向他。上善珑却不再多做解释,似乎打算要走的样子。

一直静静听他二人谈话地慕容名,此时见他要走忙上前了几步,以比文离刚才更谦恭的态度向着上善珑深深一揖,道:“还请公子多留片刻,慕容名有事请教。”

上善珑脚步微顿,看他一眼淡然道:“你回去告诉慕容庭,我不会插手四大家的事,所以你也不必刻意来找我。”

他这样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完,潇洒地不挥衣袖走了,留下怔然不语,笑容苦涩的慕容名以及一脸沉思的文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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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为达目的出奇招

出灵华寺后,文离与慕容名一路无语。www.65txt.com他们与上善?后脚出寺,然而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齐公子早已没了踪影。

两人想着各自的事情,直走了好一段路后,慕容名自嘲一笑,道:“你我二人同时来见天齐公子,他对你我所求之事一清二楚,而最后你的请求得到满足,我却——”再无奈一笑,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自然不是忌妒文离有求必应,而是对自己要求上善珑的事有些不能释怀——或者说是对慕容家求上善珑的事不能释怀。

文离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与慕容名约为兄弟,虽有些随意轻率,然而多日相处下来,两人也是难得的投契,确是有了些真感情。见慕容名有些消沉,皱眉想了想,说道:“慕容大哥不必介怀,公子在江湖上是神人一般的存在,而今日所见证实,传言确是未夸大。公子所虑之事皆非同一般,我想他现在也是有要事在身,无暇顾及其他。”

慕容名听后冲他笑了笑,语气放轻松不少,“你倒也不必安慰我,本来我认为并不一定会遇上那天齐公子,这次托你的福,居然让我见到了传闻中的天齐公子,虽然我没有将父亲的话带到,可是他心里知道的不是?那就相当于我已经告诉他了。既然如此,我对父亲也有个交待,没什么可失望的。”

文离觑了眼他的神色,看着还算自然,心里也轻松不少,“慕容大哥能如此想再好不过,大哥是洒脱之人,本不该为了那些事而烦扰。”

慕容名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抬头望着天际的白云,轻轻一叹说道:“洒脱?四大家族百年积弊,各自问题重重,别人都羡慕我们家大势大,出生富贵之家,可谁又知身在其中的无奈。我从小不爱习武,喜欢读书,可是慕容家祖训,家族弟子不得入朝为官,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一人一剑游遍大好河山——可是,我终究是慕容家地人。”慕容名再深深一叹,眼底浮起几许萧索。

文离听后沉默不语,他虽不是武林中人,对江湖事却非常了解,否则也不会找到江湖的一大传奇——天齐公子的所在。

四大家族传承数百年之久,其家族庞大导致内部争斗不休,对外则为了争第一的名头,彼此攻伐各尽所能,不仅家族宗主心力交瘁,也有许多家族弟子因为看不惯或其他原因而纷纷离家。这慕容名是其中一个,三年前离家后几乎走遍青越每一寸土地,活得倒也逍遥自在。另外一个同辈中较出名的,则是西门家的长孙,西门放。听说一年前其在家族内部地比武中输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从而被剥夺宗主继承权,心灰意懒之下亦离家出走,从此下落不明。

慕容名收拾心情,转而向文离说道:“不要再说我了,你地事听起来似乎很麻烦,毕竟你是孤身一人在此——我慕容家在此也有些影响力,不若我去找找他们?”

文离对他感激地笑笑。摇头道:“多谢慕容大哥。这毕竟是我自己地事。也就不劳烦慕容家地人了。何况——”文离神秘一笑。“你怎么肯定我在定州是孤身一人?”

慕容名微感讶异。不解问道:“难道你是要去找你那位小五妹妹?”

文离轻笑摇头。目光注视前方。“我们商人。只要有利。随时都可成为朋友。我自信能看透天下商人间利益地本质——有此资本。何愁无人可供驱遣。”

那一刻地文离。再次让武功强他数倍地慕容名。生出无比强大地感觉——他地这位文贤弟到底是什么人。普通地商人怎会有如此气势?

“现在既然天齐公子地玉佩已经拿到手。你现在就要去见他们那个所谓地同盟会吗?”过了片刻慕容名向文离问道。

“不。现在还不必着急。”文离眼神沉稳。语气平静。“在此之前。我要见一个人。”眼睛微微眯起。一抹精光闪过。

慕容名眼神微凝,旋即笑了笑,想着他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陪文离一起去好了。

飘香坐在椅子上,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事情还未成功,这些人就已经开始计划事后的利益分配了,甚至,连正在讨论地事也丢弃一边。

庄笙等人也跟了来,毕竟打垮匡衡后对于他们寻回霹雳珠一事也大有帮助,只是见眼前这些人吵吵嚷嚷个没停,只怕就要等那匡衡自己老死了。他看得皱眉,宫如暖也连连叹气。

忽然一声,“够了。”声音不大,好歹让满场的声音小了下来。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伊浩月,从刚才讨论时起,伊浩月一直脸色阴沉地坐在角落边,一句话也不说,在场大都数人对他都有些顾忌,可后来看他似乎打算就坐那儿发霉不动了,那份顾忌才慢慢消磨掉。现在他一出声,顿时就让好些人闭上了嘴。

既然是好些人,那么就还有另外一些人不会因忌惮他而闭嘴,一名瘦瘦地老头阴阳怪气地看着他说道:“怎么,伊书生你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怕我们这些人将匡家的财产全分了去?”

伊浩月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冷漠地看他一眼,口气也是冷得可以,“邱视沙,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不要再来惹我。”

邱视沙先是一愣,既而怒上心头,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伊浩月地鼻子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爷。老子出来混时,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呢。”

伊浩月乜斜着眼看他,口里毫不客气地道:“是啊,所以现在我

,你不是就该滚回去了?或者—躺到棺材里去。

邱视沙一张老脸登时便被气得通红,指着伊浩月的手抖啊抖,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伊浩月却不再看他,向其他人扫去一眼,脸色肃穆,口气阴沉道:“照你们这样地闹法,这小小一件事还要拖多久?公子把定州托付给我们,我们就是这样回报公子的吗?——整日争论不休,让整个定州陷入乱局当中!”

伊浩月说到最后一句猛然一喝,让众人脸色都有些发青,倒不是说他姓伊的有多大威慑力,而是那公子两字,知道其中意义地在场之人,没有谁会对那个人生出一丝不敬来,连正要拉开架势跟伊浩月大骂的邱视沙也偃了旗,息了鼓,露出一脸悻悻然的表情。

这厅里终于恢复了宁静,刚才是闹腾得厉害,可是此时又静得过了头,人人作出一副低头苦思样,就是不说话。

飘香向四周扫视一眼,眉头皱起,知道靠这些人是徒劳的,什么决定也下不了,到最后什么事也做不成。咳嗽一声,开口说道:“我不管你们最后想分到什么样的利益,我只知道,这些东西一日在匡衡手上,你们就一日也别想得到任何东西。”

那些人全都抬起了头向她看去,有人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让匡衡速速垮掉?他在定州多年基业,不是我们一朝一夕能挤垮的。”

“是啊,是啊,我们虽然这么多人联合在一起,可是那匡衡也不是省油地灯,三两下就能将他手里的产业夺来地话,那我们大伙还杵在这里讨论个啥。”

也有人不满她出现在这里的,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听说柳姑娘是酒中高手,却不知跑这里来做什么,我们可不是在开品酒会——或者你以为,可以将匡衡灌醉,让他乖乖自己交出所有的家产来?”

飘香听了没什么反应,但坐在她身的庄筑却忍不住向那人狠狠地瞪去了一眼。

其实在场之人认得飘香的不多,但大都知道她后面有庄宫两家地支持,四大家在定州的势力虽然不是很强,可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地商人来讲,还是需要顾忌的。因而尽管有不少人看不起飘香,认为她女流之辈还醉酒丧志,却终究是没有人再对她说些什么。

“各位,我们今日是来商讨如何让匡衡彻底破产之事,大家或多或少与匡衡有过交往,现在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日。”伊浩月淡淡一句话,然而里面的狠绝之意却是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前几天匡衡就要名声扫地,被全城的人孤立起来,可是那场爆炸后,大家的同情心又回到了他身上。想要再煽动民众抵制所有的匡家货——这一条路似乎已经走不通。”

“当然不能再这么做。你真以为老百姓是傻子,可以一次又一次地上当。利用民心本就在于不着痕迹,既然已经有所觉察,再用这一招,恐怕会引起反感,到时被抛弃的是匡衡还是我们就难说了。”

“可是我们直接出面硬碰硬地话,损失会很大。”

…………

一时间众人又陷入愁云惨淡中,全都皱着眉头费力地想着解决之道。

静默中,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

“那倒未必。”飘香缓缓站起身,无视那些投注在她身上地眼光,异常清晰地说道,“上次我们是诱导着他们去做,这次可以换一种方法,逼得他们不得不做,让他们觉得是自己非要如此做不可。”

几乎有一大半的人看向她地目光转为迷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伊浩月则是微微蹙眉,略带思索之意地向她看去。

“我们只要放出消息,说朝廷有将定州肃清之意,不日将来封铺盘查。这里多是走私之商,谁都有一些怕朝廷知道的事,所以在那名巡查官员到来之前,不少人要迁铺走人,到时再配合着关掉一些商铺——尤其是几家大钱庄。那样的话,还有谁能安心地将钱放在钱庄里?还有谁再有心思去做买卖?整个商市崩溃了,覆巢之下,匡衡一人又岂能保全?只要逼得百姓将存在匡家钱庄里的银子取走,加上债主上门,就不信那姓匡的还能保住他搜刮来的钱财!”

飘香一席话说完,整个大厅落针的声音也可听到,那些人望向她的目光都带了些震惊。

让商市崩溃,这种想法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过,那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强硬的手段。一时之间,在场商人全都向伊浩月看去。

伊浩月眉头深皱,心里快速地计算着这样做要花费的人财物力以及由此带来的损失,他那“会打算盘伊书生”的称号绝不是随便叫叫的。

半柱香后,伊浩月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向在场之人扫视一眼,淡然开口道:“若只做出市面崩溃的假象,损失会有,但与正面相抗比少了许多。并且——”伊浩月再向众人看去一眼,目光在飘香身上停留片刻,沉声道,“匡衡败破无。”

众人顿时一阵骚动,关几天铺子表面做出要走的样子,如果这样就能斗垮匡衡,他们谁都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再次看向飘香的目光便又多了一些惊异——不想这只会喝酒的柳家姑娘居然也会出此奇招。

就在人人都觉这是个最好的解决方法,便要举手赞成时,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地响在众人耳际。

“不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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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文离初会枊飘香

声“不可”自大门外传来,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向门口见一黑衣人逆着日光,无比沉稳自若地向里走来。www.65txt.com

伊浩月微微眯起眼睛,他可是有交待外面的人,里面正在进行非常重要的会议,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何以这黑衣人会如此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造成商市崩溃以击垮匡衡,这是飘香连着几日来苦思想出的办法,她自己也觉是唯一可行的一条路,却在众人都要赞成时,忽然出现一个反对的声音。她倒要听听,这人会说出些什么理由来,倒要看看他是否有更好的法子。

当那人从逆光中走出时,飘香看清了他的容颜,不由愣了愣——对着一屋子人说“不”旁若无人般走进来的人,居然如此年轻,年龄与她相仿,那一张俊秀的少年脸,此刻庄严肃穆,眼神更是平静非常,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阅尽百态将所有锋芒沉淀了下来的智者一样。

“在下文离,受天齐公子所托来此。”黑衣少年再向前几步,将目光放在了飘香身上,拱手一礼后非常客气地问道,“请问姑娘可是飘香?”

飘香眼神微凝,看着文离不由皱起眉头,片刻后方点了点头,等着他接下去说什么。然而文离在问过她名字后就将视线转开,向着立于人前的伊浩月微一点头。

伊浩月在脑中回忆了片刻,确实找不到一丝有关文离的讯息,前时与公子相见时也未听公子提及过。不过,既然是姓文,倒也有一种可能,正自心里拿不定主意时,文离掏出一枚玉佩,向他一展示后再放入怀中,笑道:“这位便是定州城鼎鼎大名的伊浩月伊老板吧?我今日与公子相见,达成合作之意,所以你们遇到的麻烦也是属于我的。以后自当相互扶持,共渡难关才是。”

伊浩月看着他脸上的淡淡笑容,心里下了一个判断:无论这文离是谁,恐怕都不是一名简单的少年郎。既然文离还拿出了公子地佩玉,他也只有选择相信。当下对文离拱手回礼,然后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方才说不可,可是认为我们的法子有何不妥之处吗?”

文离瞬时眼神一变,几许犀利闪现出来,语气也变得慎重严肃,“硬实不妥,万万不可。”

他这样直接了当不留情面地说出来,不仅在场商人脸现不忿,庄笙宫如暖面呈诧异,自文离出现后便紧盯着他看的庄筑,更是怒眼瞪他,已自忿忿开口了,“你凭什么说不妥?这是柳姑娘想出来的办法,你听都没听完全,有什么资格说不可以!”

文离其实只听到伊浩月最后说地那一段话而已。只听到崩市。至于是何人提出。又是要如何实施他确是一点也不知道。此时听庄筑道出是飘香所提。不由再看了那个女子一眼。之前天齐公子提到飘香时。他只以为这是因文柳两家地关系。现在看来却似乎不尽然是。

飘香安静坐着。倒成了这里最平静地一个人。伊浩月见文离略带不解地望着飘香。以为他是因为不了解整个计划所以才说出反对地话。于是就将飘香地计划从头到尾地给他说了一遍。

文离静静听完。没有露出什么恍悟后认错地表情。反而脸色越来越沉。这让伊浩月解说地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然后以比之前更迷惑地眼神望向他。

文离静默片刻后。抬头向四周看去。沉声问道:“你们都认为这样做可以?”

在见到文离掏出天齐公子地佩玉后。这些商人也不敢对他放肆。只是望向他地眼神带着几许轻蔑——或许认为他只是年轻冲动。好出风头地人吧。所有人中。只有飘香看向他地目光平和。还带有一丝反省之意。文离向她看来时。两人地视线胶着了片刻。然后文离若无其事移开目光。说道:

“这样做。确实能让匡衡在最短地时间里一无所有。也可以让你们地损失降到最底。”他这样说来。其他人更是不解。文离语气一顿后。话锋一转。“然而这样做地后果。你们恐怕谁也不曾想到过。”

“只是停市将铺子关几日,等到匡衡势败,复市再开便是,或许前面几天还有些混乱萧条,只要多几天时间,一切便会恢复原样——这些后果,我们都是有考虑过的。”伊浩月在一边解释道。

文离淡淡看他一眼,“你们所说的损失,只是不能照常开门做生意没有收入,少赚几天银两的损失,我想问的是,你可有想过商市崩溃后,那些小商人地损失?这满城百姓的损失?还有——定州城在经历一次崩市后——虽然是人为地——又会变成什么样?”

伊浩月在文离越来越来严厉的诘问中,脸色开始苍白起来,他方才心中计量,确实只是从自身商人地角度出发,当自己的损失可以降到最小时,还有什么理由对那个法子抛弃不用地呢?现在听文离一句句问出,他隐隐觉得自己先前确实将事情想到过于简单,可是到底会造成哪样严重的后果,

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而飘香,虽然文离问的是伊浩月,她却觉那一声声喝问直如锤子般敲打在自己身上,本来病愈后还没完全恢复的脸色,此时也更加苍白起来——与伊浩月不同的是,她知道商市崩溃后的一些后果,比伊浩月设想更严重的后果,只是在提及时被她刻意忽略了而已。

相较于他二人,其他的人就是完全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表情了,毕竟天赋眼界种种阻隔摆在那里,他们只能凭自己的主观判断来预测计划后的事情,而能具体准确到那里就不能强求了。

庄筑听完文离的那一番话,眉毛已然要纠成一团了——他是隔行之人,更加难以明白文离话中的意思。但是,他虽然不懂,在看到飘香苍白的脸色后,却是想也没想地又怒了。直接从座位上跳到文离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是从哪里跑出来地小子,根本就不了解情况,所以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文离没有理他,将目光再次往在场商人身上转一圈,语气逐渐冷了下来,“你们以为,一个商市是极好操控之物?想让它崩溃之时便随意放些消息,制造些动乱,想要它正常运转时只要重新打开门来做生意就是?—真以为那是你们家的后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么?”

庄筑瞪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文离一个眼神望过来,里面的凌厉之意顿时让他住了嘴。

“商市,是我们作为商人的安身立命所在,岂可如此轻忽糟蹋!况且,一旦崩市,那后果不是在场之人所能控制住的。这与先时的民意同理——只能疏导顺势,不可强行扭转。

“你们想想三年前,两国交战最激烈地时刻。定州因为有军队驻守,许多战时物资也在此流通,所以不仅未受影响,定州的商人们还因此大发一笔。所以你们或许就想不到,未受战火波及,只因一个莫名其妙的讯息而引得满城慌乱,后来虽经证实敌军不会到来,然而曾经非常繁荣的城却迅速萧条下来——为何?因人往往会做最坏地打算:这次是假的,难保下次不会来真地,所以还是早做准备,离去方为上策。提心吊胆下,留着的人也没多大心思做买卖。结果就是,往日昌盛不在,三年后也还未完全恢复。

“无论你们要传播什么样的消息,如果足以引起定州动乱,即便你们知道是假,可满城的百姓是将其当真——否则,你们何以继续这个谎言?或许在你们看来不过关几天铺子,可其他人呢?他们不会说等动乱平息下来再重新开始,而是动乱之前就迅速撤离。

“定州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不安定,来这里地人多是冒险之人,可不安定的因素再次出现——他们又不是将祖坟埋在这里,有什么理由再留下?退一步说,当有人发现原来所有地一切只不过是有人散布的流言,定州本来就是一个商人有特权的所在,再让人觉得连商市也能操控,败坏至此,又还有多少人愿意留下?

“你们使市集不能正常开放,货物无法如往日一样流通,这对百姓的生活又会造成多大不便?你们只看到了眼前自己的利益,何曾将目光放在更远更广的地方?

“崩市之计不可用,我要说地就是这些。”

文离长长的一番话下来,没人发出一点声音,有人从最初地轻蔑不屑,慢慢转成现在的无地自容,而众人看向文离地目光,更与先时不同了——当然,在文离这一长篇大论后,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对他不以为然,认为他只不过一张嘴能言善辩,是在危言耸听罢了。

所以在其他人都沉默不语时,那几人中就跳出一个,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你认为崩市之计不能用,那想必也有了一个更好的法子吧,不如说来听听,让我们大伙儿也见识见识,什么办法既能扳倒匡衡,又能不损自身,还可以保这定州城长期地繁荣昌盛。你说来听听,让我们学习则个。”

他们不怕文离真说出来,就等着文离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他批得体无完肤再说——今日文敛闯入,然后对着他们一阵教训,这口气是无论何也咽不下的。

伊浩月皱眉,在文离说出那一番话后他更加不会再小看文离,可是真的有那样三面俱顾的办法吗?

飘香一直沉默,此时定定向文离看去,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文离,文离,这个名字,她其实听到过。那个笑容淡然而从容的人,在有一次与她聊天时,说了一句:若我二哥文离在此,定然会给你提出更好的建议。

得文敛推崇之人,她不会小看,所以在文离出现自报姓名时,她便只是安静地听没有说话。而现在,事实证明这个人确实没有让她失望。

文离向那说话之人看去一眼,淡然道:“此事,我自有办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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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斯人已逝今始知

敛带着胭脂再次来到那杂技团,昨日因为有事而没能弥补,她很早地带着胭脂来到让她多看一会儿。www.65txt.com其实昨日文敛自己走不开身,而她又不想失信于胭脂,所以就想让夙清带她前来,然而,小小的胭脂只愿跟着文敛一人,纵是被困客栈也不要与其他的人出去玩。

来到杂技团停留的地方,却因来的太早表演还未开始。临时搭建的台上空空如也,四周零散的站着几个人,似乎也是来早了等着表演开始的人。

一名穿着杂技团服装的女子端着个大盆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正在引颈张望的胭脂一眼看到,兴奋地大叫起来:

“狮子姐姐,狮子姐姐。”一边喊,一边拉着文敛走过去。

那女子闻声看来,视线触及到兴奋的胭脂时,脸上也绽放了笑容。

“狮子姐姐,你在做什么呀?”胭脂走近后瞪着女子手中的盆子,好奇问道。

女子先是一愣,既而笑了起来,狮子姐姐,这称呼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她前天在台上表演时,偶尔目光投向下面的人群,似乎看到过这样一张可爱的脸。

“等一下要上台表演,我去喂辛达,吃饱了才能更买力啊。”

“辛达?”胭脂皱着小眉头望她。

“哦,辛达就是那头狮子的名字,我叫若雅,辛达一直是由我来照顾的。”若雅冲他们一笑,目光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伙人。看起来,应该是哥哥姐姐带着妹妹出来玩,可又感觉不像。除了这个小娃娃跟她说话外,那两个年纪大点的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反倒是这小姑娘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淡然地说道:“我是文敛,胭脂很喜欢你的表演。”

“对呀。对呀。若雅姐姐。你可以带胭脂去看辛达吗?”

“当然可以。”若雅微愣之后跟着一笑。托着盆子往前走。“你们跟我来。辛达在那边地笼子里。”

那盆子里装满了鲜肉。看起来很重地样子。可是若雅提着站那跟他们说了一会儿地话。却丝毫不显得吃力。看来这若雅不仅会驯狮。还有武功防身。

那天威风凌凌做着各种表演动作地辛达。此刻乖顺地趴着笼子里。看到若雅来。知道是给自己送吃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没有表现出多热情地样子。

胭脂可以这样近距离地看。眼睛瞪得大大地。更显兴奋。拉着文敛要再走近些要摸它。若雅连忙伸手阻止。“不可以。辛达不喜欢陌生人靠近。你们站太近地话。可能会被抓伤。



胭脂不懂她话中意思,只知道这个姐姐不让自己摸那头很漂亮,看起来毛茸茸的狮子,扁了扁嘴,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文敛——虽然与文敛在一起不过几天,可她心里却有了这样地认知:只要她想要的,姐姐一定会给她,而只要有姐姐在,什么事情都能办到——或许是文敛让她得李羡白一抱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本是她小小心灵中最渴望却也是最不可能的事,然而文敛说抱就真的抱了,因此,她认为没有什么文敛办不到的事。

文敛看出胭脂眼中的渴望,微微皱眉的向那头狮子看去。此时若雅已经将辛达地食物放到它眼前,可奇怪的是,辛达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嚼起来,而是动也不动地站着,向文敛望去。

若雅不明所以,眼睛在文敛与辛达身上来回打转。文敛与辛达对视片刻,末了微微一笑,拉着胭脂的手向铁笼走近。若雅嘴一张,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不容生人靠近的辛达居然摇了摇尾巴,向着外面挨了过来,看着文敛的眼睛也异常温顺。

若雅呆呆地看着,嘴巴越张越大,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文敛将手伸进笼子,摸了摸辛达的脑袋,然后对着胭脂鼓励的一笑。胭脂在对着狮子这样地庞然大物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但看文敛在身边,又想一想阿爹,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小手,慢慢地向辛达摸去。辛达稍微动不动,尾巴甩了甩,不过最终还是允许了胭脂的手摸到它身上。手下传来皮毛滑顺的感觉,胭脂对着文敛灿然一笑,“摸到了,胭脂摸到狮子了,以后告阿爹,阿爹也摸。”

文敛对她点点头,淡然一笑。

若雅看完全程,呆呆看着文敛喃喃问道:“你也学过驯兽?”而且水平还这么高,只一个照面便能驯服一头凶猛的狮子。

文敛只是微微一摇头,并不说话。倒是夙清听了,不由想起那一头体形巨大的白狼来。

表演开始时,若雅为文敛几人安排了一个比较好地位置,不仅可以坐着看,还能将整个舞台纳入眼中,胭脂坐在文敛的怀里,从头到尾都在不停地欢呼喊叫,尤其是辛达上场时,更是挥舞着小拳头大喊起来。看着胭脂如此高兴地文敛,眼里始终含着淡淡笑意。

在最后一个演员下台后,胭脂拉着文敛的手说要去给若雅姐姐说再见,文敛自然依她。

杂技团地人在表演结束后会在后面的大帐篷里换装,而今日是他们停留在定州地最后一次表演,所以此时换好衣服的成员已经开始在收拾东西,准备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文敛找到若雅时,她正在将其他人的表演服叠好放进箱子,看到文敛几人来不好意

笑,说道:“不能好好陪你们了,我们必须要在|另一个城市,所以现在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呢。”

胭脂向其他忙忙碌碌的人看去一眼,然后站在若雅面前甜甜一笑,“嗯,若雅姐姐要走了,胭脂来向若雅姐姐说再见。”

“胭脂真乖,若雅姐姐都舍不得胭脂了呢。”若雅对胭脂笑着说道,然后手上动作一顿,似是想起什么的样子,快速地对胭脂和文敛说了一句,“你们等等。”便向着某个人跑了过去。

那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正在收杂技团的旗子,若雅跟他说了句什么后,他向着文敛等人所在的方向看来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去另外一个箱子里翻着什么东西,找了一会儿,递给若雅一样物件。

若雅对他笑着鞠一个躬,然后开开心心地跑了回来。

“给,小胭脂,这个送给你。”

若雅手摊开,上面躺在一块石头样的东西,质地非常奇怪,似金似玉,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鹅卵石般大小,红褐色,光泽暗淡。而让文敛此专注看着的原因不是这些,是那上面天然裂纹形成的图案——那朵花地图案。

虽不曾亲见那种花,图案她却看到过,那种图案的花,名字叫作格桑花。

“这是有一个人留在我们团的,大家都不认得是什么东西,不过我看着挺看,觉得送给胭脂很合适。”若雅笑着解释道。

文敛眼皮一跳,凝着那块石头样的东西,凝声问道:“是什么人留下地?”

若雅眉头微皱,思索道:“嗯,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差不多两年了吧,我也不太记得了。而且当时遇到那个人的也不是我,是小明。”

“好漂亮地石头哦。”胭脂抓在手里后仔细看了看,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对着若雅开心地说道,“若雅姐姐,这个漂亮的石头你真的要给我吗?”

“是啊,”若雅笑了笑,“是一个人很重要的东西,因为我觉得胭脂很合适,所以就送给胭脂了。”

胭脂显得很高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文敛在问了那一句话后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胭脂,眼里分明闪过了一丝悲戚。

文敛和胭脂回到客栈,才刚跨入大门,沈放不知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一脸不满地瞪着文敛,“老大,你出去玩怎么可以丢下我自己偷偷跑了,这非常伤害我纯洁的心灵的你知不知道?”

文敛难得的没有再一次无视他直走过去,放下怀里地胭脂,对他淡淡说道:“你闲着无事,陪胭脂一会儿。”然后再对着夙清吩咐道,“你留下。”

“胭脂,姐姐有点事,你和他们一起玩会儿好不好?”

胭脂眨眨眼,懂事地点头,“嗯,姐姐要快点回来哦。”

文敛对她一笑,点了点头,然后马上转身朝外走去。

“唉,等等,老大,老——”沈放在后面跺脚大喊,非常不满文敛再一次将他丢下,还塞了小孩子给他。

夙清看着文敛比往日急促的脚步,眉宇间染上了淡淡担忧。

文敛领着赫再次找到了若雅——杂技团已经将东西全部装上了马车,正准备起程。

“哦,那个人啊,是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子。”杂技团的小明一手托着下巴,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天气很冷,团长刚好让大伙儿休息,我去找柴禾时看到了她倒在雪地里——样子很模糊了,毕竟有两年多了嘛,我记得她脸上好像有一颗黑痣,眼睛边还是嘴边?她看到我后就将那块石头给了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石头——说白什么的,我没听清楚。

“呵呵,我想她可能是想我将那块石头给什么人吧,可惜没有说完。阿正说那可能是棘罗产的一种玉石,那位姑娘或许是棘罗人。不过我不知道她想将那石头给谁,现在若雅姐送给你,其实也不错——咦,小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文敛有一会儿没说话,眨了眨眼,慢慢抬起头向他看去,平静地问道:“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一眼,他却觉心跟着猛然痛了一下,怔然片刻后,才轻声说道:“我找来团里地几个人,随地埋了——那样的荒郊,不埋了怕是会被狼给吃了,那样的话,也就太可怜了些。”

文敛抬头望向天际,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那样仰着头,久久没说一句话。小明看了看她,觉得这小姑娘实在古怪,尤其此时,全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一种与人疏离的气息。他皱起了眉头,然后听到团里的人在叫他,远远地应了一声,再看向文敛说道:

“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想问地吗?不过,我能记得的已经全说了。”

文敛收回视线向他看去,摇了摇头,“谢谢。”然后转身,向着来时地方向走了去。

小明对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想不明白她此行地用意,甩了甩头,也再想。而即将到来的又一次远行,让他脸上荡起愉悦地笑容,撒开步子,朝自己的伙伴跑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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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文敛因哀一怒起

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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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的那一刻,她希望魂魄飞向那一个方向?再也回不去的故乡,还是不愿离去的人旁?虽然知道,早在听到所有事情后有过了这样的猜测,可是,在得到证实的那一刻,依旧有些无法接受——那样让人期待的一次回家,却原来在半路上就已经倒下。那个誓要完成诺言的人,在临死前也念念不忘,却不知道,他以为在草原上等待的人,已经永远地回不去了,已经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在半路上死去了。

她曾经想过要打探格桑的消息,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棘罗,然后,她可以将胭脂亲自送到草原上,送到那一座胭脂山下,送到格桑的手里——却原来,再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她得知了格桑的死讯。知道了格桑身死,然而,却不知道葬在哪里。

格桑不知躺在这茫茫天地间的哪一处,李羡白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尸骨无存,这两人,生时经历了种种磨难才得已在一起,却又相聚的时间那么短,生离还未完全适应,就已在悄无声息之下成了永别。死了的,依旧挂念着活着的人;活着的,却不知心头思念的人已经死去。

悲哀吗?文敛不知道,她只是越来越觉得冷,想到客栈里那一张天真纯稚的笑颜,蓦然感到胸口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在人流里穿行着,此时街上还那么热闹,她却觉得好冷清,太冷清。如此夏日暖阳,她却如置身冰雪世界,身心感到一股彻底的冷意,而仿佛浸在寒冰里的心,慢慢地,被一股无边怒火包围了起来。

问道者,天命流!

文敛回到客栈,守在大厅的夙清三人都向她走了过来,或许是她此时的表情平静到有些怪异,所以连一向最多话的沈放也没在第一时间向她唠叨抱怨,只是站在一边,看向她的眼里偶尔闪过一丝复杂神情。

文敛将胭脂抱在身上,然后往旁边的椅子一坐,拿出了一个刚买的荷包,“胭脂,若雅姐姐送你的石头呢?姐姐给你放在这个小包包里,好不好?”

胭脂从前面地口袋里掏出,高高兴兴地递给文敛,“嗯,姐姐送胭脂的漂亮包包,胭脂也很喜欢呢。”

文敛笑了笑,将那块红褐色的石头放入荷包里,将荷包口的绳子束紧,然后再小心地放入口袋里,又在扣子上绕了一圈,这样的话就不怕轻易弄丢了。

“胭脂喜欢这个小石头是不是?”文敛为胭脂整理好后。拉着她地手问。看到胭脂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浮起淡淡地笑容。“那么胭脂要记住。一定不可以弄丢。要好好保管。知道了吗?”

胭脂睁着困惑地眼睛看着她。不过。还是很听话地点头。

文敛摸摸她地头。笑容里有一些令人无法说出地意味。夙清在一边看着。眉头越皱越深。小姐刚才出去。到底又遇到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跟胭脂有关地事?

文敛一手拉着胭脂打算回房间去。走出两步后。对夙清轻声说了句:“就等到酉时吧。”

夙清微微一震。立马应了声。然后稍稍向赫瞄去了一眼。看到地依旧是一个如雕像般地赫。

文敛没再说什么。牵着胭脂地手慢慢向楼上走去。赫亦跟着上了楼。

沈放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文敛的背影在楼角处消失,一惊回神,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可以问的人。

“呵呵,那个,夙清姑娘,夙清大姐。”沈放看向夙清,一脸谄媚笑容,“老大神神秘秘的,好像有许多我不知道地事啊。本来是与我无关的,可现在我已经认她作老大了,老大有事,小弟服其劳哇。可是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也就不能为老大出一臂之力,这是不对的,你说是不是?”

夙清斜着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问他一句:“你真想帮小姐?”

沈放一拍胸脯,满脸豪情道:“想我沈放也是一代少侠,遇到不相关的人有难也会伸出援助之手,现在自家老大有难,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你放心,无论什么样的困难,交给我,我都会替老大解决的。”

夙清凝神看着他,分不清他这话有几分真意,面色微沉,皱眉问他,“你不怕麻烦?”

沈放做顶天立地状,语气深沉,“我只怕不麻烦。”

“小姐所遇非寻常事。”

“我沈放只管非常事。”

“小姐不想牵连无辜。”

“我沈放不是无辜者。”

“你当真要管?”

“当真。”

“果然要管?”

“果然。”

“……附耳过来。”

沈放送上耳朵,夙清压低了声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交待下来沈放脸色越来越怪异,最后忍不住出声道:“不是吧?这样也行?”

夙清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

沈放一张脸登时皱成苦瓜样。

傍晚时分,文敛站在窗户边,望着太阳一点一点向山那边沉下去,而她此时的神情,亦是沉静如水。

这间房里,除了站着的文敛外,还有坐在桌边神情更加冷漠地赫,以及躺在床上二十九天的妩妩。

房里异常安静,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而文敛自晚饭后哄了胭脂睡着,就一直站在那里,连姿势也没换一下。

安静无声的房间,一个人忽然出现向着文敛单膝跪下,低声说道:“一切准备完毕,从尺特来请示。

文敛眼波微微一动,没有直接答复从尺,轻声问道:“我这次要做的事,你们清楚吗?”

从尺一愣,抬起头向前方的那个背影看去——或许是面对着落日霞光地关系,他以这个角度看过去,感到了一种极度的萧条意味。眼角余光扫向床上躺着的女子和静坐着的那人,想起头儿和清姑娘说过的话,不由将头更低下了几分,“属下很清楚。”

文敛沉默,过了一会儿,自语般说道:“会死人地。”

“属下明白。”明白文敛口中的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后那样清晰果断地声音,文敛听了,微微垂下头,嘴角扬起一抹清冷的笑容。

霞光慢慢从身上退去,一直退到天地尽头,夜色拉开了帷幕。

文敛将头隐在阴影里,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成拳,而她平静地、带着冷意的声音在房里响起,“去告诉夙渊,开始吧。”

“是。”从尺响亮地喊了一声,身形慢慢地自房里消失。

房间里一时又陷入沉静中去。直到天际的那一抹红光再不可见,室内完全黑暗。

“赫,我不想再退了——如果我今夜不能如愿,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黑暗里,赫抬头向文敛看去,一双眼睛,亮得异常。

贝望山现在很狼狈,心里很震惊,在巷子里快速穿梭,躲避着身后如附骨之蛆的追杀者。脸上再也保持不了平静的表情,惊惧地小心四处张望时,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层又一层惑——他不知此时这些人为何要杀他?为何如此急于杀他?难道他们不知道,若他死了,另外一个人也会陪葬吗?

靠在一堵墙喘气,方才从家里逃出时已经耗去大半体力,以他的修为居然差点就永远地留在了那一所小院子里,看来那人培养出来地人手,还真是不能小看。

忽然间,贝望山眼神一凝,慢慢将手曲握,全身内力提至极处,目光望着黑暗中的某处。

那里,一个人影背着亮光走了出来,贝望山瞳孔微缩,认出了他就是在院子里与自己交手而占上风的那人。

那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看着他,右手执剑,然后轻轻地说了句:“杀了他。”

立时从四边八方扑出数条人影,所有兵器齐齐往贝望山身上招呼去。贝望山心脏猛地一缩,平生第一次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先前那人故意露出破绽让他发觉,其实是为了令其他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他身边,使他无法察觉,然后一齐发难,要将他斩于乱刀之下!

居然——如此绝决,不留退路么?

贝望山双手捏诀,使出了最后的保命一招,危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

四面飞来的兵刃在刚刚触及身体时,一股无形地反弹之力蓦然间由贝望山身体里爆发出来,将最前面的几人震得兵器脱手,连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夙渊双眼一寒,嗤声道:“雕虫小技。”随着声音落下长剑已飞离手中,直向着贝望山而去。

贝望山拼着被反噬的危险,使用了天命一派的密术,只想逼退身前之人然后遁去,然而那一柄鬼魅般飞至的一剑却让他不得不再运功回防——那一种密术其实只能以人体为介质发生作用,一旦兵器脱离人身,那一层防御就形同虚设。只是人在与敌交手时,兵器总是要握在手中,除非失手将兵器脱落。像现在夙渊这样直直如暗器般投掷长剑的,只能说是他识破了此等密术——然而怎么可能

靠自身内力险险躲过那飞来一剑的贝望山,踉跄退后几步,终于还是支持不住地跌倒在地上——反噬之力已伤及内脏,而他与这些人的交手也多多少少受了一些伤,此时两伤发作,他再想逃走已是不可能了。

贝望山坐在地上,一缕黑色血丝自嘴角慢慢溢出,静静望着夙渊,没有流露出多少惊慌的表情。

夙渊向他走过来,有人拾起他地剑递还给他。

冷冷地与贝望山对视了片刻,夙渊不含感情地向他开口说道:“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贝望山一手撑地,缓缓地站了起来,望着夙渊冷冷一笑,“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没想过再逃。只是,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敢与天命流为敌。难道,那两个人的性命她真的不在乎了吗?”

夙渊不屑冷嗤,“天命流?天命流当真就了不起?小小把戏在主人看来也值一提。”

贝望山眼神骤冷,他不明白文敛为何会杀他,更不明白她为何能如此轻易识破天命流的密术。

“你以为你威胁得了主人?你以为你们使些卑鄙手段主人就只能俯首听命?你们也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夙渊向着他走近几步,慢慢将长剑抵在他脖子上,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主人说三日为期,是你要放弃这最后的机会,现在,你又能怪得了谁?”

贝望山登时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文敛要杀我,就因为我今天没有去解蛊?难道她不知道我死了,蛊毒便无人能解,那人必死无疑吗?”

夙渊双眼微微眯起,握剑的手慢慢用力,盯着贝望山一字一句说道:“这些,等你下了地府再去问阎王吧。”

说着便要一剑结束了贝望山的性命,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淡淡喝止:

“且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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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妩妩蛊毒终得解

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几丈外,一声“且慢”出他的存在。www.65txt.com夙渊迅速绕到贝望山身后,以剑抵住他的脖子,其余人各自抢占最佳位置,做出防御的姿势。

那人全身笼在一件斗篷里,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也无人能看出他的模样,只能从声音判断是一名年纪稍大的男子。

贝望山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喜色:这正是那天晚上出现在他家里的人。

“你终于出现了。”夙渊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不动,目光如冰般向那人看去,淡淡地说了一句。

无风的夜晚,那人的斗篷似乎微微动了一动,然后一个极为普通寻常的声音说道:“看来,今晚的一切,原是要引我现身。”

贝望山身躯微震,一时忘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愕然地想转过头去看夙渊,等到脖子上微微一凉,痛楚让他停止了动作。

夙渊伸指在贝望山身上连点数下,放开他收回长剑,眼带不屑地望着他说道:“你当自己是谁,若非你一开始在妩姑娘身上下蛊,主人根本懒得管你。”然后向那斗篷人看去,眼神冰冷,“想来你在天命流的身份应该不低,就算换不回老主人,让天命流的人有所顾忌还是可以的吧。”

贝望山被封住武功,行动未再受制,闻言满脸不信地向夙渊看去——他们竟然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竟然是想捉住那个人!贝望山震惊的目光在夙渊与斗篷人身上转了个来回,越来越觉那女孩儿让人难以捉摸。

这样的言语却换得那人轻声一笑,似乎是听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说了一句让人发笑地话。“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没想到文解明教出来的孙女有如此胆魄。只是我今天来其实是要解释一件事,文敛对我们天命流恐怕是有些误会,那位姑娘的蛊毒望山本是要去解的。”温温和和的话像是在拉家常一样,斗篷下的眼睛似乎往贝望山看了看,方才生死之际尚有几分从容地贝望山,心里冒出一丝寒气。

“另外,你们所说的老主人确在天命作客,兴尽之时自会归去,你可以转告文敛,让她不必太过忧心。”

“如此。不知可否告知老主人现居何处?老主人年老体衰。为尽孝道。主人该亲去侍奉左右才是。不是吗?”夙渊步步紧逼。

那人一时没说话。夙渊向着黑暗中某个地方看去一眼。转向斗篷人时。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坚定。“你以为我们如此辛苦将人引出来。只是为了在此闲话家常吗?不错。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无法追上你。一个看不到地人怎么去追。但是。你能隐住身形。难道连气味也能掩去?我们人无法发现你地形踪。难道嗅觉灵敏地白狼也不能?”夙渊一声冷笑。说得斩钉截铁。“你今夜既然来此。就别想再全身而退。”

斗篷人明显地一震。终于抬起头向夙渊看去。声音也转为低沉。“文敛。确实让我很意外。难道她从一开始。在身边地人中蛊之时。就已经想到要逼我现身了吗?”

夙渊平静道:“这个。你可以直接去问主人。”

“好。为她能逼我现身且不得不留下。我且见她一见。”

文敛要与天命流地大人物相见。自然不能再留在客栈。她此时抱着妩妩坐在河边。一轮明月挂在树梢。映在清冷地河水里。天上河间。两月相映。文敛将妩妩地头靠在自己肩上。眼睛望着河面地莹莹水波。似乎有许多事在眼底浮现。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安静坐着。赫立在文敛身后。像是要为那两人挡去这微凉地夜风。

此时白日的喧闹皆消逝,月华无声,唯有河水流动的声音在这夏夜显得异常响亮。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静谧中,有些声音渐渐响起,一些人出现在文敛身后。

夙渊在文敛身后恭声道:“主人,天命流的人带到。”

文敛似乎没听到般动也不动,贝望山一眼看到倚文敛坐着的妩妩,眼神微凝,眉头深深皱起。

河水哗哗声中,那个身穿斗篷之人开口问道:“你就是文敛?”他自然知道文敛是谁,只是今晚第一次看见还是让他有些微吃惊。文解明他见过几面,可说眼前此人是文解明调教出来地话,他却有几分不信。同时也有些明白了,文解明为何身为阶下囚却不见一丝慌乱,偌大家业居然说不管就不管——原来不是被逼无奈而放手,却是有了这样一个极之出色的继承人。

“费了这么多周折将我引出来,难道是为了陪你在这河边赏月?”见文敛久久不作声,亦不回头,纵是一言能乱一城地人也忍不住再开口——倒不是他定力耐性弱于文敛,而是难得的对一个人起了好奇之心,所以才出言试探。“你可知你今夜所为,完全有可能令自己多一个强大地敌人?与天命流正面为敌,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你这样做,那坐在你身边之人可能

死去。”

文敛低低一笑,笑里有着淡淡讽刺意味,“在你们将爷爷抓去的那一刻,是敌是友不是就已注定了么?难道你们用爷爷来作要抰,我乖乖听命,如此,便是关系好地表现?”

“我们从没有打算要挟过你什么,你的爷爷现在很好,时机到了,自然会回去。”

文敛呵呵一笑,低下头去,向来淡定的声音有了一种极深刻的感情,“你们不会自承为坏人,我也从不自认是好人。

你们知妩妩对我的重要性,所以伤她比直接伤我更有用。可是你们难道不知,伤愈重,反击愈烈。我死则已,否则,若我心伤,我又何妨让这天下替我掉泪?

“你们自命为上天使者,也不顾惜这天下苍生,我又何须介怀。若有无辜者为此丧命,我下地狱便是。

“你看我不哭,以为我不伤心;看我不喊,以为我不愤怒。我不言不语,你们便以为我会隐忍不发——可是为什么,我要一直容忍这欺辱不公?”

文敛缓缓回头,将最后一问说出口,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皆觉心受重击,尤其她那样平静地直直看来,那一回首,仿佛河面上的风骤然席卷而过,带着无往不回地气势与些微寒意。

“文氏传人,这才是真正的文氏传人,勾句今始得见。”片刻的静默后,那人缓缓开口说道。

文敛再转首看向河面,先前地情绪此刻已完全不见,声音恢复到一贯的淡然,“我是什么人,你们当然最清楚不过。你是什么人,我也未必不了解。今夜你来,或许只是因为想见我一见,倒不一定是被迫,所以现在,我亦不留你。爷爷现在安好,我信你,你说不为敌,我也愿相信——我言尽于此,今后是敌是友,全在你们。”

勾句轻笑出声,简直对文敛赞赏到极点,就连她一直不起身甚至背对他说话的无礼也不在意了,这样的年纪便有如此智慧,尤其是做事不焦不躁,没有自恃聪明去做一些愚蠢的事,更难得的是,如此有自知之明。这真地太难得了,这样的人如果为他们所用,那倒不一定要去寻什么王戒了。

勾句一掀斗篷,霎时黑夜亮如白昼,漫天白光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人人都惊恐莫名,只有赫静立无语,而文敛在白光亮起地刹那,闭上了眼睛,嘴角有着极浅的笑意。

“贝望山,你将蛊毒速速解了。”

“难为知己难为敌,这句话我会记得。”

当天地再次恢复到黑暗时,那最后一句话犹响在众人耳际。贝望山向前走近几步,对着文敛拱了拱手道:“请让我解蛊毒。”

当初下蛊之时,怕是怎么样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请求为中蛊者解蛊之事。贝望山忍不住苦涩一笑。

文敛对他似乎并无怨恨,示意赫解去他身上禁制,让他给妩妩解蛊。赫对这个害得自己妹妹昏睡一月的人,除了看他时眼神冰冷外,也没有太多情绪。

解蛊对贝望山来说很简单,可是在文敛一行人眼中却是古怪而诡异。不消片刻,贝望山已经完成,抹了抹额上汗珠——其实这解蛊之法还是颇耗心力的。

贝望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对文敛说道:“将这药每隔三个时辰给她服下,七日后,自当醒来。”

文敛眉头一皱,“还要七天?”

贝望山无奈一笑,“要想蛊虫彻底死去,最少也是要七天,这个过程会有一些痛苦,不过有了这瓶药也不会有危险。你放心,上头有令,我不敢不尽心尽力治好她。”

听到妩妩会再受苦,文敛看着贝望山的眼神越发冷,听他说完,点了点头,最后淡淡地说道:“你走吧。”

贝望山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掉头走入了夜色里。

夙渊看着贝望山地身影慢慢融入黑夜里再不复见,转首看着文敛不解道:“小姐,为何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文敛让赫抱起妩妩准备回去,毕竟这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更何况还是在河边。听到夙渊地问后微微一顿,眼望着安睡的妩妩轻声说道:“我今番谋划,只是为了两个目的。现在妩妩身上蛊毒可解,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至于第二个目的,不到最后关头,我并不想与他们绝裂,但是也要让他们明白,我非软弱好欺。发生了今晚的事后,如果他们再要对爷爷做什么,总会有更多顾虑了才是。”说到这里向夙渊看去微微一笑,“要他们明白我非易控之人,看到我有资格与他们谈判,以后不是可随意欺辱之人,而是能与他们对等说话——让他们有了这样地认知,难道不比杀几个左右不了大局的人强吗?”

夙渊听完,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文敛率先走在前面,往客栈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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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骄蛮少女也娇羞

飘香看着有条不紊一个个指令发下的文离,眼中闪绪,相对于文敛的淡定与举重若轻,文离果断快决的行事手法更让她佩服尤其见他在短短时间里便凭一己之力,使得那些利益至上的商人对其俯首帖耳,听话乖顺,她便会想起爹曾经说过的那一位文家先祖——以商人之身,成不世之业,文家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精彩。www.65txt.com

文离将最后一个指令交待完毕后,微一转头,看到了安静坐在椅上的飘香,眼神不由微凝。几日相处,这名女子表现出来的种种才能亦让他惊异,眼光独到,往往能从一些小事中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提出一些奇妙的想法,做事干净利索,且又能沉得住气,在他看来,不比当年的余敏差,就天赋而言甚至更上一层楼。

两人坐着,一时似乎找不到什么说来说,有些尴尬的静默着。过了片刻,飘香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微微咳嗽了声——自那天病发后,她的身体好像就差了许多,一直没完全好起来过。

“嗯,文公子,既然今天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文离跟着站起,对她点了点头道:“姑娘有病在身,应该在家休养才是,不必每日都来这里。”

飘香只是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过身正打算离开,从门口处出现的人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望着那个同样顿住的身形,飘香扯了扯袖子,有些漠然地注视着。

文离看到这样的情形,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走近几步,脸上带笑地问道:“许老板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许如芒微微失神后收回看飘香的视线,对着文离勉强一笑,拱手道:“文公子事务繁忙,许某前来打扰实是不该。只是……”说着将头垂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本来要走地飘香,此时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整整衣服,或者像是突然被这屋里的摆设吸引而观赏起来——反正就是不往外走了,甚至还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

文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不说什么。客气地向许如芒伸手道:“许老板有何事。不如坐下再说。



许如芒地眼睛时不时瞟向飘香。眼中诸多苦涩无奈之意。可是飘香看桌看椅看盆栽。就是不看他许如芒。对他眼中地恳求之意更是彻底忽视。

低头沉默片刻。终是鼓起勇气对文离说道:“许某此来其实是有事想求文公子。文公子以雷霆手段整顿定州商市——许某。想请文公子手下留情。”

文离眉头微皱。虽然在许如芒刚出现时已经猜到其用意。现在听到他当面说出。还是觉得有些为难。不等文离答话。正举着一只茶杯细细端详地飘香忽然说道:“我们主要针对地是匡衡。没有涉及其他人。因此也没有手下留情一说。”

许如芒表情一滞。慢慢转动眼珠向她看去。飘香全部目光依旧停在那只茶杯上。语气也显得很轻松随意。“没办法。谁叫我是心狠手辣。为达目地不罢休而又睚眦必报地小人呢。我做不到虚与委蛇。明着跟人推心置腹。暗地里却狠狠捅人一刀。我做不到这样省事。所以只能大张旗鼓地向他宣战。光明正大地打败他了。”

说到那光明正大四字时,她狠狠地加重了语气,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只杯子,像是要用视线将其灼穿似的。

许如芒全身都变得僵硬,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文离对他二人间的事了解地并不深,现在实在不能说什么,不过,他目前所做地事是关乎到文敛,甚至是文家的未来,所以不管什么人来都是不可能妥协的。拧眉想了一会儿,逐对许如芒说道:“许老板请回吧,文离订下的计划已经全然开始,现在不可能为任何一个人停下。许老板若有什么损失,事后我或许可以给你补上。”

“纵有损失也损地是自己的那一份,何必心疼,文公子又何必出一份冤枉钱,白便宜了某些人。”飘香终于放下茶杯,却也没看在场两人的任何一人,而是直直注视前方,冷冷地说了一句。

许如芒嘴唇微颤,眼中痛楚之色一闪而逝,迅速站了起来对着文离一拱手道:“既如此,许某打扰了。告辞。”

然后不等文离答话,有些急促地走了出去,那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文离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再向此时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将头低垂着的飘香看去一眼,微微叹气道:“既然恨不起来,何必要强装出一副憎恨地模样,伤人一千,自伤八百。”

飘香身体微微一颤,文离注视着她认真道:“或者,他是有什么苦衷,你也不必如此自苦。”

“苦衷?”飘香一声充满讥讽的冷笑,让文离稍稍愣了愣,飘香抬起头,眼里盛着无限冰冷之意,“世人就是有太多苦衷,所以到最后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有了苦衷,就可以做任何事而不受指责了吗?就可以将所有做过地

托了吗?苦衷,好一个苦衷,有了它,什么事情都能应当。”

文离怔怔然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飘香一通发泄后,蓦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着一张脸从文离身前走了出去。

飘香离去,这屋子里就只剩文离一个人了。

过了半晌,文离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喃喃道:“世人皆有苦衷,却也不是做什么事都能得到谅解——镜,你呢,你地苦衷可以让你无愧于心,去做任何事么?”

本来没有第二个人的屋子里,帘幕微动,一个人影很诡异地出现,银白宽袍,发丝掩面,倚着柱子露出半张邪魅地脸,开口,声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魅惑之意。

“那要看是什么心,若是良心么—那东西打出生我就没看到过。”

这样的情形与对话文离都似习以为常,笑了笑,没说话。

镜淡淡向他看来一眼,说道:“你家地老头帮过我一次,所以我这次助你渡过难关后,从此便不欠你们文家。”

文离翻看着账册,闻言呵呵笑了起来,“你可真恩怨分明啊,报了恩之后就是去报仇了吧?可是我也说过,爷爷帮你的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你突然找上门,我其实想不出有什么要你做地。不过或许再过几天就会有你出手的机会了。”

镜目光微凝地向他看去,文离却微微一笑不再说了。对于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镜,说什么要报当年爷爷对他的相助之恩,文离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对这个男人一点也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武功了得能随意隐身来去外,其他的一无所知。不过,他也从没想过要向外人求助,况且他以商入手不诉诸武力,一切靠自己地力量来解决,所以虽然知道镜是个神秘高手,却也一直没动过他的主意。

镜的身形慢慢淡去,若有可能,他其实并不想在定州出现。

文离将手头上地事处理完后,站起来伸了伸腰,看看时已近午,他跟慕容名约好了要一起吃午饭的。慕容名对经商不感兴趣,所以在文离办事时他便自去溜达,逛逛街,去寒士阁坐坐之类的。

一手轻抚着腰间的荷包,脸上露出温暖地笑容,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时小五上寺里求来的,他们几个兄弟都得了小五亲去求来的护身符。小五感情内敛,对家人却是真的关心在意,所以他也不能让小五一人承担如此辛苦。

或许,该是去与小五见面的时候了。

定州城最大的酒楼,此时人满为患,不过文离倒不担心,慕容名早上去了一趟寒士阁后,接下来便在这酒楼里坐了很久,直到现在。

文离找到慕容名早先跟他说过地位置,一看之下却不由愣住:不大的桌边已经坐满了人,居然没有他地位置了。

慕容名看到他来,快速地站了起来走向他一拍文离的肩膀道:“贤弟你可终于来了,你再不来大哥可要去找你了。”

文离被他拍地愣了愣,向那边桌上扫去一眼,认出是庄宫两家地人。其中那宫倩儿瞪着他,很不客气地说道:“喂,就是你让名哥哥在这里等这么久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哎,名哥哥饿了怎么办?”

庄筑翻了个白眼,得,您老人家还知道有礼貌俩字呢。

文离被她瞪得有些莫名其妙,看看她,再看看慕容名,然后笑意爬上脸庞,却只是笑而不语。

庄笙此时也站了起来,对着文离与慕容名一拱手道:“两位既然事先约好了,我们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慕容名含笑回礼,“庄兄客气,是我失礼了,改日我当请诸位吃茶陪罪。”

庄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宫倩儿一跺脚生气地喊道:“才不要呢,好不容易见到名哥哥,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人而要我们走掉。要走也是他走。”说着气呼呼地瞪着文离。

宫如暖慢慢走过来对着文离与慕容名歉然一笑,道:“小妹不懂事,让两位见笑了。”文离当她小姑娘,不与她一般见识,慕容名也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倩儿天真率性,没想到三年不见依旧如此活泼,真是令人羡慕呢。”

慕容名这话说得很真诚,但除了宫倩儿一脸喜色外,其余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地眼神。宫倩儿欢欢喜喜地跑到慕容名身边,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低着头,有些扭捏地问道:“名哥哥真地认为倩儿、认为倩儿让人羡慕么?”

慕容名一脸如春风般的笑容,点了点头,宫倩儿的脸更红了些,飞快地抬起头向他看去一眼,那一眼无限娇羞,简直要滴出水来。

“那,名哥哥说话要算数,倩儿、倩儿等你。”说完后身子一扭先自己跑走了。留下几个人或错愕,或无奈,或叹息,表情各异。

庄笙苦笑地摇了摇头,再次向慕容名和文离一抱拳,告辞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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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酒楼围杀沈放戏

五年前我还没有离家时,宫倩儿曾跟着宫家宗主去客。www.65txt.com那时就我年纪最小,而且有空,所以我爹就让我陪那个小姑娘玩了一段时间,我与宫倩儿便是在那时认识的。后来庄宫两家的人陆陆续续去过几次,我先后认识了宫如暖和庄笙兄弟。今日无意间遇上他们,便聊了一聊。”慕容名与文离坐下后,先喝了杯茶,然后向文离解释道。末了对着文离一苦笑,“若你再晚来一点,我只怕就要从窗子外面跳出去了。”

文离微微一笑,“大哥得美人青睐,怎还会着急想走了。我还在想,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要退出去四处走走再来。”

慕容名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说道:“倒拿我开起玩笑来了,岂不闻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是宫家的那朵小雏菊,当年我已尽数领教过。”慕容名叹笑着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二人坐着叙些闲话,再过一会儿伙计将他们点的菜给送了来,慕容名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一杯,看向文离,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自问眼力不差,可直到今日却还不能看透你,这几日来,你给我的惊奇太多,多到让我怀你是否有底限。”说着又倒了杯酒,一口喝下,继续说道,“我这些年来游历江湖,也算见过形形色色人物,能操控一城多数生意往来的也见过,但那些人身后都有一些武林门派在支持,和官府也有着千丝万偻的联系。如你这般,纯靠利益关系便控住局势,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文离很少喝酒,今日也没虽,抰了一口菜吃,微微笑道:“大哥太高看我了,我从小立志做一名商人,所以有很多事都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去看,看的多了,便知人与人结交不外两种。”

“哦?”慕容名放下酒杯,认真看着他。

“结心或结面,结心可以同死生,这是极之难得的;结面却几乎是今人的写照,富贵相妒,贫贱不共,彼此结交,只讲利害。时有人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并不是无病呻吟。大哥本性洒脱,以游戏红尘地心态观察所遇之人,自然看不到一些微妙的所在——或者说看到了但根本不放在心上。而我作为一名商人,其实谋算的是人心,世人之间,一关微利或已交恶,如何在大难之时肯来相亲。我以利相诱,各有所得,如此方无牵无挂,不会有太多牵扯。”

文离侃侃而谈,令慕容名听得入神,手一晃,差点碰倒边上的酒杯,待文离结束那一番说辞,慕容名慢慢端起杯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再看向文离缓缓说道:“你这样做,固然能改变自身势孤地局面,可是既然讲到利害,有人得利,自然也有人利益受害。你保住了一些人的利益,他们对你感激,但另外一些因你而蒙受损失的人呢?你难道就怕他们报复?”

文离听后缄默,他知道慕容名是为他好,在为他担心。与慕容名对视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我自然知道有得必有失,如果放在以往,或许可以采取温和些的手段,现在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慕容名闻言心里一叹,知道他又是为了自己那个妹妹,除了知道这兄妹二人的爷爷失踪,文敛先来一步寻人外,他对文离来定州的用意并不十分了解,所以也就不知道文离为何会有如此激烈而冒险的手段。

一时之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一个吃菜。一个喝酒。

忽然间。听得哗声大作。并迅速向他们这一桌靠近。慕容名皱起眉头。听出那些人似乎是冲他们这一桌而来。或者——看了看依然在吃着东西不为所动地文离。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那些人根本就是为了文离而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消片刻。那些提着刀剑地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满脸横肉地人用刀指着文离喝问道:“你就是文离?”

文离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掏出白巾擦了擦手。这才看向那问话之人。平静道:“不错。我正是文离。”

那人眼中暴出一抹寒光。二话不说。手一挥道:“兄弟们上!”

霎时杯盘交错变一片刀光剑影。桌椅被踢飞。上面地菜和酒水全都散在了地上。旁边几桌地人在这些拿着家伙地人出现时就已经走得差不多。此时见打了起来。更是逃得飞快。

文离练武只为强身,所以本身武功并不高明,应付起来有些吃力。慕容名在那些人冲上来的前一瞬,闪电般抽出所佩宝剑挡在了文离

以慕容家的家传绝学,对付这些三流角色绰绰有余,只是——慕容名眼中寒光一闪,在这些人发起进攻后,窗户,楼道,屋顶,各处都有人涌现,并且武功参差不一,现在与文离交手地那两人,明显是高手。慕容名一剑逼退围着他的几人,想要过去支援文离,却在堪堪脱身的刹那又被几个更强的人围住。眼见文离左支右绌,形势岌岌可危,只能在心里着急却无法脱身相救,那真是无比煎熬。

反倒是文离自己,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命丧刀下,他却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哪怕对方的刀已经指到他鼻子底下了,居然躲也不躲一下。

慕容名时时在关注文离这边地情况,这时看到不由急得大喊,“快闪开!”奋力格开劈来的几柄刀剑,拼命地想要冲过去。

“你大爷的,硬是要逼着我现身是不是?”一个略带愤怒的声音响起,一个漂亮的连环踢,文离身边地人都倒飞了出去,然后一送一带,将文离拖出了包围圈。

“我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刀枪不入来着?有人拿刀砍来了居然站着不动,真没想到老大那么英明睿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一个呆兄弟。”那人将文离拉出去后也不急着跑路,反而指着他无比愤怒地骂了起来。

这一幕顿时让敌我双方地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齐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茫然地看那突然出现地白衣少年人骂得唾沫横飞,忘乎所以。

文离也有些蒙,他刚才不躲是因为知道躲不过,更加因为知道镜就在他身边。这个白衣人突然出现将他拉出战圈,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真是让他完全糊涂了。

来人是沈放,他骂了个过瘾后,转过头看到所有人地视线都放他身上,干干一笑,对着一干人等挥挥手,陪笑道:“你们继续,继续,我路过的。”

“妈个巴子的,耍老子呢。”那满脸横肉的大汉往旁边一吐唾沫,提着刀就往沈放身上招呼了来。

“唉呀呀,我都说是路过的了,你要讲道理啊,怎么可以直接拿刀来砍人呢。”沈放一边哇哇大叫,一边往人群里跳来跳去。其余的人如梦初醒般,一个个举起手里的兵器向文离砍去。

可是才跑了几步便觉出不对劲,手里的刀一时常沉重,竟然连拿都快拿不起来了,有好些人更是觉得头昏眼花,昏昏欲睡。

那提刀追着沈放的汉子,眼见一刀就要砍在沈放身上了,莫名前面出现一条凳腿,而他一个没及时刹住步子,顿时便酿造了眼前的一幕惨剧—五体投地而去,扑在了满是酒水和菜渣的地上,手在挥舞自救的过程当中,又非常不幸地碰翻了另外一张桌,上面各色菜盘子一齐往他身上砸去。于是间,一时红的、绿的,全都在他脑袋上挂着,咸的、甜的,齐往他鼻子里钻。

旁人看得都忍不住为他抽搐了一下眼皮,沈放不知从哪里跳出,指着地上的人哇哇大叫:“呀,你饿到这种程度了么?连地上的残食都要捡来吃,可是就算这样那咸菜汤和甜酒也不要一起喝嘛。”沈放在他身边蹲下,对着他开始教育,“你如果饿了你就跟我说嘛,你说了难道我会不让你吃饭?难道还会继续跑给你追?吃饭是人生大事,我们不该如此轻忽。虽然你这勤简节约的习惯非常好,但我们也是要讲卫生的,你如果一定要吃这地上的东西,起码该捡起来洗洗——你眼睛瞪那么大看我干嘛?我知道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已经悔恨得全身发抖了。唉,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小时候没吃过饱饭,现在看到一根肉骨头都要跟小狗抢,你娘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沈放蹲在地上,一脸怜悯地说着,与那双恶狠狠瞪着他的眼睛对视,给他一个我明白的眼神。而在那汉子倒下时,“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来取文离性命的人一个个站不稳地倒了下去。

对于这一变故,在场之人都有些反应不及,尤其加上沈放那一番唱作佳的表演,一场严肃而险象环生的围杀便有了一种闹剧的感觉。

当有人终于能说话时,瞪着沈放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你下毒?”

沈放笑眯眯一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错,我不是下毒,我是下迷药。”

说话的慕容名呆愣地看着他,很是无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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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文家兄妹终相会

迷药不是毒,你不能诬赖我。www.65txt.com”沈放注视着慕容名,真。

慕容名瞪着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话了。沈放一拍衣服站了起来,回头扫视了一屋子躺着的人,不由感叹道:“迷幻门的药真好用啊,以后我要多多备些在身上才是。”

文离皱着眉向沈放走近,向他一抱拳说道:“多谢兄台方才相救,敢问尊姓大名——刚才提及的老大又是何人?”

“尊姓大名就免了,我叫沈放。”沈放挥挥手,然后一脸兴味的盯着他,“原来你就是文离啊,看起来倒是一副聪明的样子。我不是来救你,是有人让我来救你,也不是让我来救你啦,其实是想通过救你来帮我一个忙。”

文离眉头皱得更深,被他一连四个“救”字弄得更加迷糊——或者说是这个叫沈放的人是个迷糊人,好好的人只要听他说上两句再聪明都会变糊涂。

似乎自己也觉刚才的话有些文不对题,沈放对着文离略显尴尬地笑笑,想起了他前面的一个问题,遂道:“老大啊,老大就是我老大啊。呃,老大叫你二哥,夙清姑娘是这样跟我说的。”

不错,夙清当日跟他讲,文敛的二哥文离最近有危险,只要他跟着文离随时保护于他,如果能为文离化解危机,文敛一定会很高兴,到时也一定会非常感激他的,这是他取得文敛好感的唯一方法。为了得到文敛的认同,沈放当时一咬牙便同意了。夙清当时还说,这可能会是一项非常危险艰难的任务,他随时可以退出。可他沈放哪能做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呢,不过他也不打无准备的仗,于是将多年收集到的宝贝武装在身上,就如此悄悄地跟在了文离身后了。

想他堂堂一少侠,行走江湖乃是为行侠仗义,现在却沦落到给一个商人做保镖,虽然这保镖是老大地二哥——不过他实在是很怀啊,沈放兀自托腮沉思着,夙清姑娘说老大是个极为尊老爱幼的人,这点光看文敛对小胭脂的态度就能知道。可夙清姑娘说什么要他走曲线救国的道路,说文离的一句话抵他一车的话(他的话就那样不值钱?),而从文离入手要比直接讨好文敛简单得多,所以就让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沈放摇头晃脑地想着,完全忘了他此时应该做的是让文离对他感激涕零,然后可以为他在文敛面前大说好话。而文离,在听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身躯微微一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慕容名眉头微微一皱,想起另外一件事,望向沈放问道:“你既下了迷药,何以我和文离无事?”

沈放闻言得意一笑。用手指着自己地鼻子。“那是我神机妙算。事先伙计给你们上菜时就在那个菜盘子里散了点东西。嘿嘿。当然。此物无色无味。不添加任何有害物质。吃了之后还对身体非常有好处呢。”

慕容名脸色一沉。“如此说来。你早知有人来杀我文离弟。却还任由他来到这酒楼?”

沈放笑容一滞。表情尴尬地看着他。如何能说若他事先示警了。还怎么会发生江湖少侠危难关头及时现身救人性命地故事呢?而他若不表现一下自己地神武。这文离又怎会对他感激。不感激又怎会在老大面前为他说好话呢?

“算了大哥。沈兄弟毕竟出手救了我。”文离对着慕容名摇摇头。脸上地表情有些沉重。“况且既然是小五让他如此做。一定有她地用意。或许。小五是想让我知道其中地凶险。从而让我多些防备——或是离开此地。总不会让我陷入险地就是了。



“呃——”沈放张了张嘴。想说这不是老大地意思。脑中回忆起当日夙清姑娘说地话。说只要文离没有真正遇险。他可以不用现身。这个。是不是有那么一层意思在里面呢?

慕容名听后脸色稍解。文离对他说完后转首看向沈放,说道:“我本来也打算今天去找小五地,既然沈兄弟来了,还请带我前去。”

“呵呵,这个是小事一桩。”沈放大刺刺地一挥手。

“我们就这样走了,这些人如何处置?”慕容名指着地上的一众人等问道。

文离向地上扫视一圈,眼里闪现一抹寒光,声音亦冰冷地道:“伤其十指,不若断其一指,他们不过是山泉流出来的一股,只有将泉眼堵了,那样才是永绝后患!”

慕容名眼皮一跳,向文离看去一眼,难道还有什么更凌厉的手段没使出来?

“走吧。”文离说完没再往地上那些人再看去一眼,率先走出了酒楼。

在文离三人走了后,酒楼里沉寂无声,因为除了那些昏迷躺地上的人外,其他客人都被吓跑了,连掌柜与店小二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再沉寂了一会儿,一扇包间的房门打了开来,走出一名艳装女子,看不出多少年纪,却绝对称得上四个字:一代尤物。容貌艳丽无双不说,那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地成熟韵味,带着无限风情,虽然穿戴了整齐,却更让人看得心里发痒。

女子带着审视的目光向某个方向望去,轻掠鬓发,带着三

,六分妩媚,还有一分淡淡的趣味,开口说道:“还真不能小看呢。”

她背后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披风里的人,恭敬地站着,闻得她说话,静默片刻后方道:“护法初来,不宜人前现身。”声音空洞干涩,却听得出是名女子。

“无妨,我自有分寸。”女子在面前一挥袖,容颜未改,气质却变了,少了那份妩媚风情,多了些清丽之感。

此时看来,虽让人觉得她容貌美丽,却也只会将其当作哪家爱打扮地美丽夫人。

“我们先去见那个人,竟敢将我教不放在眼里,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说话间已经走了出去。

文敛此时正在喂胭脂吃饭,妩妩蛊毒解去之后,虽然不能立时醒来,脸色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所以她也觉开心。

“姐姐,睡觉的姐姐睡好久好久,什么时候醒啊?”胭脂一边吃着饭,一边指着床上躺着的妩妩问。今天姐姐喂她吃饭,她好高兴地,可是那个睡觉的姐姐怎么还不醒呢?

“嗯,已经睡了太久,不久就会醒来,到时一起跟胭脂去放风筝好不好?”文敛端着碗与胭脂对坐,语声轻柔地问着。

“好啊,好啊,风筝,就是飞得高高,胭脂要放风筝哦。”胭脂顿时兴奋抓住文敛地衣袖,不停地点头。

文敛笑了笑,伸出手将她嘴边地饭粒拣下,“嗯,到时睡觉地姐姐醒了,我们一起去。”

女孩儿给三岁小娃娃喂着饭,旁边坐着神色淡然的少年——但只要细看,便会发现那双似冰一样的眼睛里有着淡淡温暖,床上躺着面容平静的少女,时值夏日午时,带着热气的风从窗子外吹了进来,帘幕轻轻晃动。

这画面很温馨,而慕容名与文离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慕容名一眼看到文敛脸上淡然柔和的笑容,顿时愣住,心神有些恍惚。

文离在脚未完全踏进去时,已高声喊道:“小五。”

刹那间,仿佛风有一瞬间的停止。

文敛手上动作微顿,眼眨了眨,似乎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等第二声响起时才慢慢地将头转了过来。看着掩不住激动欢喜之情的文离,文敛眼睛睁大了些,带着点不敢置信地轻声喊了一句:“二哥?”

文离走近她身边,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末了叹了口气道:“小五你瘦了很多,我来晚了。”

文敛眉头一皱,将碗放下后,不解地问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文离一愣,未及答话,沈放跳了过来做出惊奇状,“咦?老大你不知道自己地哥哥来了吗?那夙清姑娘怎么还叫我去——”猛然顿住,眼睛眨了又眨,向领着他们进来后便不出声站在一边的夙清看去。

见此情景,文离明白了过来,虽然不知夙清为何隐瞒,但他知她是爷爷的属下,现在又是为小五办事,想着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遂不在意地笑了笑,向着文敛说道:“可能是这位夙清姑娘忘了说,我也不过来几天,本就不想让小五你知道以免多增困扰。今日你我兄妹既然相逢,多大地事都有二哥在呢。”

文敛静静听着文离说话,面色微沉地向夙清看去。见她如此神色,夙清脸微微一白,向她跪了下去,口中说道:“是属下擅自作主,明知二公子到来故意隐瞒不说,请小姐责罚。”

看到局面演变至此,沈放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他可没想要出卖夙清姑娘让她被老大罚,更何况他压根不知老大被瞒之事,要不然,要不然也不会说——吧?

文敛安抚地拍了拍胭脂,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前几步将夙清扶起。夙清愕然地看着她,欺主乃是大不敬,她以为文敛会生气,尤其她隐瞒地还是小姐家人的事。

“我不是怪你,我只想知道原因。”文敛平静地看着她说道。

夙清微微低下头,犹豫片刻后,轻声说道:“小姐已是如此辛苦,我们却未能为小姐分担。属下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就算帮不上忙,但是不让其他的事打扰到小姐,也就……”

她虽说得不清不楚,但别人都听明白了,尤其文离,本来还要再劝说的,此时却张着嘴说出话来——夙清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对她地真实意思听得很明白,夙清是怕他的到来影响到文敛,也就是说:他确确实实、真真切切,被嫌弃了!

文敛听后也一时无语,看着夙清摇了摇头,半晌后叹了口气道:“你们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何况你应该知道,就算是为我好,但这样的行事方式,我并不喜欢。所以,这事就此作罢,以后也不要再提,当然——”文敛认真地看向她,“我希望这种事,以后也不要再出现。”

夙清默然半晌,最后对着文敛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着文离说道:“二公子,是夙清无知妄为,夙清向您道歉。”

文离微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为小五考虑,我又怎会怪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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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亲人遇难岂相离

敛将夙清留在房里照看妩妩与胭脂,与文离等人来个房间。www.65txt.com其间向文离说出了胭脂的身世,得知胭脂是李羡白与格桑的孩子,二人如今皆已身死,文离听了之后也是不胜唏嘘。

文离也将慕容名介绍给文敛,文敛听了没什么反应,倒是硬要跟着来的沈放,听到慕容两个字时,眼神似乎闪烁了下。文敛有意无意地向他望去,眼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文离将自己来定州几日做的事,一并向文敛做了个简单的说明,文敛听后默然片刻,向慕容名与沈放各望去一眼,淡然说道:“定州之事牵扯良多,非是商人之间彼此争利,问道者与暗月教裹挟其中,似乎还有朝廷的影子。我兄妹因爷爷为问道者所掳,有不得不为的原因,只是今后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现在却是说不准。能够安然无恙全身而退自然好,怕只怕——”文敛轻轻叹息一声,未竟之语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沈放皱着眉头听完,然后抢先开口,瞪着文敛用很不满的语气说道:“我说老大,我都认你做老大了,难道你想这个时候抛下我?我沈放乃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急人之难行侠仗义人见人爱受人景仰的堂堂一代武林少侠,现在你让我临阵脱逃那不是陷我于不义,让我传之天下的美名蒙受污点吗?”

他这一闹,除了文敛安然喝着茶,眉眼不动,另外两人都向他投去一眼。沈放说完这番话,自己似乎觉得很满意,脸上登时变做得意表情。

慕容名一笑之后,说道:“我与文离结为异姓兄弟,商战我是帮不上忙,若有哪里需要打斗倒是可以去充充手脚。”

文敛淡淡看他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文离身上,微微蹙眉。爷爷的事家里她最清楚,纵是爹和哥哥觉察到一些东西,那也只是一小部分,正因为不是全然了解,所以也不知真正的凶险在哪里。刚才她虽不高兴夙清瞒她,心里却与夙清想得不差,希望文离不要来,更不要插手这件事。

看她脸上表情略显为难,文离稍一猜测便知原因所在,眼中浮起一抹宠溺的笑容,执起文敛的手拍了拍,温和说道:“我或许还不了解事情全部,但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不明其中凶险。爷爷失踪,多么大的一件事,家里那么多人又怎会真的让你一人承担。”文敛诧异地看向他,文离微一点头,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不错,在你出发当日,爹传信将事情告诉了我。不过你放心,大哥和三弟因职责所在,不可擅离,所以爹并没有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他们知道。我接到信后,火速赶回家,与爹商量好后便决定南下定州——这是我们文氏一族地事,爷爷或许有他地顾虑,然而我们又怎能让最疼爱的小妹独自去面对这些无知的危险。”文离说到这里,认真地看着文敛,声音低沉地说道,“所以小五,爷爷究竟为何失踪,你要定州到底又遇到了哪些事,你都一一告诉我。”

文敛怔怔然听完,慢慢低下头去,房里一时静默无声,似乎因为知道文敛接下后要说的事非比寻常,沈放乖乖坐在椅子上,眼睛没有乱瞟,一副凝神细思地表情。

慕容名静静望着文敛,目光如水,眼底藏着一抹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愫。

“爷爷失踪是被问道者地天命流抓了去。”沉默片刻后文敛略带苦涩地说起。“他们在找一样东西。同时也希望爷爷地财富能为其所用。天命流掌握了问道者地绝大多数。又与南般地暗月教勾结。这两股势力如今同时在定州出现。图谋地恐怕都是爷爷手上掌握地财势。”

文敛这几句话说下来。只是另外三人更觉局势复杂。对于其中地凶险却还是了解地很彻底。主要是因为暗月教虽是一大邪教。但其势力隅于青越之南。不曾真正在青越兴起过。加之五年前天元帝下令整肃镜内暗月教众。对暗月教地认识仅留在邪教二字上。而问道者。那更是青越国中深受民间好评地一帮道尊信徒。虽然为皇室不容。但普通老百姓对他们非常有好感。而数百年下来。问道者关心民间疾苦。教化百姓地正义形象更是深入人心。说暗月教要对文氏不利还好。可若说问道者也觊~文氏地财富。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不太令人相信了。

所以听到文敛那几句话后。三人都有些困惑不解地望着他。文离因对内情了解地更深一些。看着文敛地眼神更多地是询问之意。

文敛因沈放与慕容名二人地存在。有些事不好说得太明白。偏偏问道者地事又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地。想了想。说道:“几日前地闹市爆炸一事想必你们都已知道。策划此事埋下霹雳珠地。正是问道者地天命流。在我来定州当日。遇蛊尸袭杀。而被留在客栈地妩妩因中了蛊毒。直到现在还

来。”

“霹雳珠?那不是融门最厉害地暗器。传说因其威力太大。从研制出来后门主便禁令不得轻易使用。为何会在此处出现?”慕容名猛然站起。盯着文敛惊呼出口。

“融门霹雳珠的制作方子被盗,庄笙等人正是为此事面而来——爷爷他最初来定州,也是为着这个原因。

”文敛微微低下头,双手慢慢握起,“霹雳珠属火器,朝廷严令青越火器可流入癸丘国,定州出现了走私火器一事,朝廷追究下来必是重罪。爷爷接到定州这边的信息,说走私火器一事与文家有关,所以才决定亲自来看看,结果,却在定州边界失去了踪影。”

文敛猛然抬起头,目光直视前方,眼神虽说不上凌厉,总有几分凉意,“匡衡与天命流的人勾结,都想抢夺爷爷手里的财产,而天命流不知何故又与暗月教联手,加上朝廷亦在关注此事—也就是说,我们很可能会陷入与天命、问道甚而朝廷三方为敌的境地去。”

“不、不是吧?”沈放愣愣地看着文敛,脸上尽是不相信的表情,“和那什么天命流暗月教为敌的还说得过去,与朝廷——”吞了吞口水,拿眼角余光瞄了瞄了文敛,继续说道,“就算那什么霹雳珠很厉害,是皇帝老子下令禁止买卖的火器一类,现在不是证明那个人是背叛了文家的匡衡么?还干老大你家什么事啊?”

慕容名也是满脸不解,微微的皱眉说道:“我虽然对朝廷的事不是很了解,可是也知道这定州是处无官府的所在,朝廷的禁令到了这里往往要打好几个折扣,即便霹雳珠之事引起朝廷重视,应当也不至于有太大动作才是。到时若追究起来,顶多是对浮在表面的匡衡等人封铺拘禁——无论如何也不会牵扯到文家吧?”

只有文离低头沉思不语,他与文敛对望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真实意思。小五说可能会与朝廷站在对立面去,自然不是因为霹雳珠的缘固。火器流于他国让皇帝心里有所不满,但真正令一朝天子顾忌的,恐怕另有他物。而那样东西,此时正掌握在他的爷爷文解明手中——或者说,已经慢慢移交到小五那里。

“总之,现在是大危机时,也是大转机之时。”文离沉思片刻后慢慢说道,还是少年的脸上有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决心与毅力,“小五你说的天命流和暗月教,或许背地里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实力与威胁,但也因着某种原因没有与我们正面相抗,否则也不会躲在匡衡身后进行谋划。还有小五你方才说妩妩的蛊毒解了,这说明天命流还未想与我们彻底为敌——至少目前他们更愿维持一种表面的平静。至于暗月教,小五你刚才也说是天命流的关系,很有可能是被利用,或许和我们并无冲突。”

文离说着认真看向文敛,语气坚定地道:“至于其他的事,现在既然只是停留在商场上的争夺,那我们就不妨让他们见识见识,何谓文氏后人!”

文离最后一句充满决心的话,令文敛原来有些沉重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接连不断地有事情发生,文敛纵是两世为人也会觉得累了。今日见到文离,那一种孤身奋战时乍见亲人的喜悦,以及之前的委曲可得到弥补的心情一齐涌了上来,令她生出了淡淡的酸涩之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与满足。

入夜后,文离与文敛来到某一个桥头,之前的那番谈话两人将各自入城后做的事都作了个简单的说明,该说的差不多都已说清,没有说出口的,那当然是只有文家人——不,目前为止,是只有文解明,文敛,文离三人知道的事。

文敛跟在文离身后,静静听他将与上善珑的对话说出,末了,文离顿住脚步,反身过来看着文敛问道:“小五你之前说那位天齐公子救过你一次,后来又为妩妩镇压蛊毒,是吧?”

文敛点了点头,看到她这个二哥眉头皱起,一手托腮喃喃自语道:“我总觉这天齐公子身份不一般,若只是个江湖人物,何以对定州局势如此关心,还组建了一个同盟会?”

文敛淡淡一笑,走到桥栏边俯视河中黑沉沉的流水,月华映着河水闪现清冷的幽光,“他身份当然不一般,试问堂堂青越国的六王爷,怎么会是一名简单的江湖人呢?”文敛的声音就如桥下幽幽的河水,听不出情绪,只觉幽深难明。

“六王爷?”文离真真被吓了一跳,虽然他自己有做过猜测,但那猜测离一个王爷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啊,更何况是如此富有传奇色彩,有青越之神称号的上善六王爷!

文敛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他亲口告诉我名字,上善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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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夙愿得偿犹疑梦

离怔愣半晌后亦走过来靠在栏杆上,眼神一时复杂莫片刻后望着文敛说道:“这样的话有许多事倒还好解释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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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敛将收回的视线放在他身上,认真听着。

“三年前王爷破癸丘,之后天齐公子横空出世,诛逆党,扶危城,不仅很快平息癸丘国的反弹,连向有乱都之称的定州也建立了秩序。而我进入同盟会后更加发现了一件事——同盟会虽组织较为散,真做起事来却速度不慢,且效果惊人,若说这天下财富定州占去十分之一,那这个所谓的商会则占去定州至少七成的财富,可就是这样一笔庞大的财富,居然大多不知去向,在账本上只记录了流出数量,却没有说明到底是用在了哪里。并且——”文离语气转为凝重,看着文敛一字一句说道,“知此事者,同盟会里,加我不超过五人。”

“那么,二哥认为那笔钱是用在了哪里?”静默了半柱香的时间后,文敛开口问道。

文离摇了摇头,没有立即回答,拧着眉细思一会儿,说道:“之前不知他身份,只能做无端猜测,可现在即使知道他是皇室中人,也还是无法参透他背后的真实意图。只是,他既然是皇家的人,又恰在此时出现在定州,很有可能是为了我们而来。



他越想越有此能,按小五跟他说的那些,如果爷爷掌握的财势已经达到那样的地步,并且天命流一直在找的那枚指环也是在小五手上,那么,当权者一定不会希望身边有这样强大到可脱离控制的存在,他们的命运,或许早在那位祖先和道尊将文氏的产业保存下来时就已注定。

可是,既然这样,上善珑有什么理由放手让他去做?不仅给他随意调动商会之人与物资的权限,还为他指明道路?——如果他没有在第一时间与飘香达成同盟,那他在商会里的行动也不会如此顺利。

越想越觉矛,忍不住向文敛看去,问道:“小五,你与他相处的时间长些,你认为他是针对我们还是另有所图?”

文敛低着头,听到那一问后慢慢抬起头向着无边的夜色看去,语气一时变得与这夜色一样飘乎,“我曾经问他,如果当有人被认为有害国家时,他会如何。”

“那怎么回答?”文离问得有些急。

“……他当时说:是否危社稷。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

文离愣了下。怔怔地看着又将头下一点地文敛。不知道能说什么。

“是啊。不是自己能说了算。”文敛低低叹息般说了一句。然后慢慢抬起头。眼神明亮地望向文离。“可是。自己地命运就算不能完全由自己掌控。也不能由别人控制。自己说地不算。那别人说地——也不能算!”

文离呆愣片刻后清醒过来。用力一点头。脸上神情一片坚定。拉起文敛地手。慢慢露出笑容。“小五说得对。我们文家地子孙。从来不信命。更不会认命。不管发生什么事。现在有你我兄妹二人在。还有大哥和文[<文巽。他们虽然不在身边。也不知晓此事。但一定在心里想着念着。如今我们各自做着自己喜欢地事。不管前途结果如何。至少所有地事都能自己作主——仅这一点。已经可以安心地继续走下去了。”

文敛听后微微点头。然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伊浩月今日很高兴,所以与段中正、明全两人去痛饮了一翻,然后才回家去。

他当然高兴,多年夙愿终于到快要实现的一刻,他苦心经营企盼了那么久的事,如今眼看着就要达成,怎么让他不心喜。想起来,他实在要好好谢谢那位少爷公子,若不是他,定州之局不会变,他伊浩月与匡衡的对抗局势也不会变。哦,对了,还要感谢那个叫文离的人,他自诩有经商之才,但和那个人比起来还真如小儿顽童一般。

不过,最要感谢的却是一个不知身份的人,不久前他收到一个纸包,里面居然是匡衡多年来的行事记录和账册。账册上明确地记录了匡衡这些的生意往来,当然,除了明面上的外,真正对他们有价值的,是上面关于走私与癸丘人勾结,甚至是好几次借暗月教除去对手的事。有了这些,就可以很轻易的打垮匡衡,让他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也在找能彻底被打败匡衡的东西,还买通了匡衡好些个下属,可惜,那些人离匡衡的中心圈还太远,所知有限,知道最多的贝望山他们又

法买通。因此几经努力,依旧没有透入匡衡的管>搜寻能将其击垮的东西也是不成。而近来的局势变化,令匡衡如丧家之犬,要败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过,能够像现在这样,将匡衡身边的每一分力量都分化出去,令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这种效果,却是他伊浩月以前想都想不到的。

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匡衡的那张脸,向来高人一等冰冷傲气的脸在那一刻白,眼神不再是往日的不可一世,虽然是恶狠狠地看着他,冒着仇恨的光芒——可惜,再如何瞪他也只是弱者的表现了。胜利的人从来只会轻描淡写付之一笑而已,只有失败了的人才会歇斯底里将情绪暴发。而明显,失败了的人就是弱者,弱者,只有承受强者加诸的一切—正如许多年前,匡衡从他手里将青梅竹马已有婚约的表妹莫云浮抢去一样。

他如今年近三十,却没有子女,身边的女人只有一个顶多算妾的名叫柔琴的人。这些年来,他总是伴着噬心的仇恨与刻骨的思念成眠,而又往往在恶梦中惊醒。从很多年很多年前开始,他的人生就只有两件事要做:打败一个人,抢回一个人。他后来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为了那两件事而已。财富、地位,在他眼里又怎抵得过那人的回眸一笑。如今这两件事眼看着都要成功了,他如何能不高兴,高兴到破了多年来的酒戒。

伊浩月眼睛有些迷醉地走回了自己家,迎面走来一位美人,眼波含情扶住他温柔道:“老爷,妾身为你备好了热水,老爷沐浴后先歇息一会儿吧。”

伊浩月睁着微醉的眼看着扶住自己的女子,眉如黛月,眼若秋水,唇似丹朱,雪肤玉颜,这样的相貌,本是能让众多年轻公子趋之若的资本,而其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更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好女子。可是,现在她眼眸含情望着自己,细心体贴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他却全然没有感觉,眼里心里看到的,都只有那一个人——那一个,令他由痴狂少年变成如今偏执疯狂模样的人。

坐在冒着热气浴桶里,先时的酒劲再次涌了上来,直昏昏欲睡,半醒半睡间,神思不属,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一时间,他心醉神迷,伸出手抓住那个梦中的影子,呐呐地唤了一声:“云浮。”

他有许多话要说,想要向倾诉这数年来的思念,告诉她这么多年来自己一个人的孤苦——然而一阵睡意袭来,终于是不甘地合上了眼皮。睡过去的刹那,口里轻唤了一声,眼角有泪滴,唇边却是一抹夙愿得偿的满足笑容。

女子手中的作微微一滞,然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无限温柔地将伊浩月扶上床,为他穿好衣服,拉上被子,倾身的一刻,伊浩月被擦干的脸上,滴落一颗水珠。

“老爷,老爷醒醒。”柔琴轻着沉睡地伊浩月,有些焦急地唤着。

伊月睁开眼,“什么事?”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才睡下,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

“老爷,会里来人,有很要紧的事,务必要妾身叫醒你。”

伊浩月眼皮一颤,完全清醒了过,马上从床上起了身,一边更衣一边向柔琴问道:“人呢?”

“在大厅候着。”柔琴为他扣上扣子,顿了顿,微低着头轻声说道,“好像是说,匡府那边出了事。”

伊浩月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问道:“匡府出事?出了什么事?”

“……不、不知道,妾身问时那人只说了这一句。”

伊浩月将柔琴的手一甩,也顾不得最后一颗扣子没扣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柔琴静立原地,刚才伊浩月那用力一抓,她手上已有淤青,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痛,因为身体是麻木的,没有感觉——而更加麻木的,其实是心。

匡府,匡府,他关心的其实不是匡府出了什么事吧?只不过因为那一个人在那里,在匡府——也在他心里。

伊浩月急急赶到大厅,未等站稳已自问道:“匡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匡衡,还是其他什么人?”

“伊老板,匡衡死了。”

伊浩月身形一滞,那一刻,他亦不明白自己是何感受。乍闻那一个消息,只觉天与地一瞬间都安静了好多。

匡衡——居然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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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无尽相思有尽时

衡死了,那个罪大恶极的人竟然就死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虽然这么多时每刻都想着怎样让那个人死,可是这死讯来得如此突然,在他毫无准备之时乍闻到,只觉又是跌入梦中般,怎样都没有真实感。

或许是做过太多这样的梦,所以当梦境成真时,依旧怀自己处在梦中。

伊浩月急急地走着,心也跳得很急促在听到那个消息的刹那,他二十八年的隐忍和平静都被打破了,满心满脑都只有一个声音:那个人死了,那个人终于死了。

天地仿佛陷入了最初的混沌,而他的意识也是浑浑噩噩一片,忽然混沌中劈下一道闪电,他浑噩的意识也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匡衡死了,表妹终于得到了解脱,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这个念头一起,先前所有的感受到变成了兴奋,抑制不住的兴奋。伊浩月加快了脚步,这个时候云浮表妹一定非常想要见到他,还有多多,那个孩子他见过很多次,不管多多的父亲是谁,只要他是表妹的孩子,他也一定会像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他的。

伊浩月跨进了府的大门,远远的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伊浩月嘴角一扬,一定是其他人先他一步赶来了,为了怕自己控制不住跑来见云浮,他刻意住得离匡府很远。

进了大厅,果然看到很多都在,除了明全、段中正几个商会的人,飘香和庄宫两家的人也赫然在里面。伊浩月走了进去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匡衡的尸。双目微闭上并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显然对方让他在死前并没有受多少痛苦。伊浩月冷冷一哼,当真是便宜他了。

其他人看到来,只是向他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伊浩月稍稍控制了激动的心情,向着众人望去,这才现大家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他愣了愣,向着段中正不解地问道:“段兄,怎么回事?哦对了,匡衡究竟是怎么死的?什么人杀得他?”

不能怪他在完全没搞状况时便满心欢喜,只因匡衡的死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跟这相比他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旁枝末节。

段正淡淡看他一眼,一点也没被他眼里的兴奋之情所感染倒沉重的叹了口气,道:“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受什么内伤,更不像中毒的样子正因为死因不明,才让我们高兴不起来。匡衡一直以来在跟我们作对,现在他人突然死了们却连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有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人存在着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也杀掉我们,这样的话你说谁能高兴得起来?”

伊浩后只是稍微愣了愣。在他心里只要匡衡死了就好至于是谁杀地却不在他地关心范围。段中正最后说地一句话。伊浩月不由笑了笑让匡衡身死。就算他填上性命又何妨?

然而其实在场之人虽然脸色都沉重。其原因却各有不同。段中正说地。除了明全与他看法一样外。其他人完全有另外地原因在。

庄笙看着匡衡地尸。眉头皱得紧紧地。他方才与庄筑、宫如暖等人将整个匡府搜了一遍。却没有找到融门丢失地密方。他们此行地主要目地就是为了找回霹雳珠地方子。顺道将已经流传出去地霹雳珠尽量收回。可是现在匡衡突然死了。贝望山又彻底失去了踪影。想找出密方所在却是线索全无。让叫他又如何能开怀。

飘香皱眉地原因却很简单。匡衡地生死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没有什么可高兴地。同时。也没有什么可不高兴地。她来。只是因为文离抽不开身。替文离来看看而已。

伊浩月向大厅扫视一圈。向段中正问道:“其他人呢?这府里只有匡衡一人吗?”

“我们来地时候就只看见匡衡一人倒在这里。还有个老人家昏倒在厅外。好像是匡家看门地老伯。至于其他人么。我们刚才将整个匡府搜遍了。没看见其他人。”段中正说着一手抚摸下巴语带不解地道。“下人们见机不妙跑了倒还好说。匡衡地夫人和儿子却也不在。那倒是奇怪。”

伊浩月闻言脸色微微一沉,一把抓过段中正问道:“你说得可当真?他们都不在?”

段中正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明全在旁边抹了抹汗说道:“莫云浮和她儿子确实都不在,听说第一个现匡衡死了的是那个看门的老头,外面的人听到里面有人叫了一声,大门没关,跑进来一看现匡衡已经断气。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府里除了一死一昏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外,可没看见其他人啊。”

他们两个人知道莫云浮与伊浩月的关系,对他的表现也就能理解。

“不在这里,那会去了哪里?”伊浩月一时脸色有些白,之前的喜悦全化成了此时的担忧,以及莫名的恐慌。

“现在匡衡死了,要找的东西没有找到,接下来要怎么办?”庄笙一手撑头,显得很苦恼。

“是啊,之前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肯定东西就在匡衡手上,现在他人死了,我们问谁要去啊?”庄筑抓抓头,叹了口气。

飘香淡淡扫了正好地上的尸体,开口说道:“那贝先生是匡衡的第一心腹,现下匡衡身死,而他不知所踪,有没有可能你们要找的东西被他带走了?”

庄筑眼睛一亮,拍手道

娘说得有道理,那个姓贝的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刚刚死了的时候不见,搞不好是他杀了匡衡将东西抢走。”

“哼家就算放个屁你也说是香的。”宫倩儿冷嗤一声|看不惯庄筑事事以飘香说的为准的态度。

庄筑扭头看外面天气,假装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那个你们在找的东西,是不是这个?”伊浩月忽然小声问了句,说话时从怀里掏出了样东西。

庄笙一眼看过去,立马从椅上站了起来,快步走近伊浩月,将东西拿在手里端详一会儿,声音控制不住激动地问道:“你,这是你是从何处得到?”

“这是某天有人到我家里的,我也不知是谁。”伊浩月因为担心着莫云浮个时候并没有心思多做解释。

庄筑跳过去,瞪着庄笙手的东西哇哇大叫,“就是它,就是它可让我们找到了。没想到我们费尽心力到处去打听这样东西的下落,居然让你随随便便在家里给捡到了。”

“我当日收到因为看着好看,所以就带在了身上,本来打算”伊浩月没有再说下去,眼神微微黯然,他本来是打算有朝一日送给莫云浮的。

一直安坐椅上的飘香向着庄笙手里看去,一直听庄宫两家的人提到霹雳珠的密方其实也是有些好奇的。哪知一眼看去便愣住了,所谓的火器配方样的东西她以为是一张纸或其他什么可写字记载的物事,可是现在那躺在庄笙手里的却是一块光泽很好晶莹剔透白玉这便是融门的霹雳珠的配方?

飘香满脸不解筑凑过来嘻嘻一笑,指着那块白玉说道:“不要怀疑就是炼制霹雳珠的密方,只不过需要一种特殊的方法才能打开。还有,那上面除了记载如何配制霹雳珠外,本身相当于一块试器因为配制霹雳珠的材料总存在着差异,所以每次混合的比例都不一样,而究竟什么是最佳比例,人不会知道,这块玉却能告诉人。”

飘香点点头,明白过来,怪不得上次庄笙说此配方不可仿制,等她看到了自然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庄筑,这个少年对她的心意她其实是明白的,像现在这样对她毫无顾忌地说出一些门派的禁忌,不理宫倩儿瞪着他愤愤的目光,她真的心存感激然而,也就是感激而已,因为她最多只能将他当弟弟。

“既然匡衡死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们看着办吧,我有事先走一步。”伊浩月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也管庄笙和宫如暖满脸感激地看着他,并且似乎有许多话要说的样子。

不等他人挽留,伊浩月一脚已踏出了大门。

“你如果要找莫云浮,不如在这里等。”

伊浩月脚步一顿,往前方看去,失声喊道:“公子?”

上善珑自远处一步步走近,并不理会其他人看到他时的反应,只是平静地望着伊浩月说道:“莫云浮母子是被暗月教的护法如砂罗抓了去,文家的小姐带人追去了。以你的身手,根本追不上他们。”

伊浩月一听急了,“暗月教,暗月教为什么要抓走云浮?云浮从来都不管这些事,又有哪里惹到他们?”

上善珑向厅里众人淡淡看去一眼,视线在庄笙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匡衡行事极为谨慎,即便贝望山也不能得他全然的信任,那么能将重要的东西从他身边盗走的,你认为有什么人能做到?”

伊浩月一时陷入呆滞,上善珑望着他轻轻叹息一声,“重要的东西,也只有重要的人才能拿到。我告诉你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莫云浮并不是完全与这些事无关但暗月教为何会将她抓去,我却是不知。”

厅里的人在上善珑出现时都出现了短暂失神,那天人般的容貌,看过再多次的人都依旧会迷失其中,就更别说那些第一次见到的人了。而段中正与明全更比别人多了一层惊讶,因为他们在天齐公子手下做事时长,知道公子从来都是不轻易露面,为何这次死一个匡衡却让公子亲自来了呢?

“那公子知道匡衡是被什么人杀的吗?”明全一手抹汗,微低下头对着那个淡雅如莲的人恭声问道。

上善珑在匡衡身边停下,看了一眼,微微皱眉道:“如砂罗的‘忘生咒’。”

在场之人眨眨眼,面面相觑,全都没有听说过的样子。上善珑声音依旧淡然,“是暗月教的密咒。”说了这一句后却不再说。

“公子你说是暗月教的人抓走了云浮,文敛去救云浮了是吗?那她能不能救出云浮?云浮和多多不会出事的是不是?”伊浩月突然清醒过来,满脸期盼地看着上善珑一迭声问道。

上善珑没有回答他,目光遥遥地向大门的方向望去,眼里,似乎有一些怅然。

众人一时被他这种目光吸引,全都自觉不自觉地跟着他向大门看去,没有人说话。一片安静中,一个非常苍老的声音在大门边响起:

“夫人,少爷,你们回来啦?”

伊浩月浑身一震,顿时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一撩衣袍急不可耐进往大门外冲去。

他等的人,终于要回到他身边了。

第八十七章 邪教妖女索命绫

了城后,夙渊招集了一众暗护,而文敛很快招来了白狼身上继续追赶。(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白狼速度之快,不久之后身边只剩赫、沈放、夙渊、夙清四人。

“小姐,就在前面。”

文敛点点头,安稳地坐在白狼背上,脸上有着明显的忧虑。

在密林中穿梭一阵,眼前之景突然开阔起来,文敛眼神微凝,令白狼停了下来,直直往前方看去。

“暗月教。”文敛望着前方的人,平静地开口。

怎么看也是大小姐一样的人,倚在枯藤边,闻言向着文敛展开一笑,顿觉身周环境发生了变化——不,应该说是那名女子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变化,连带的让人觉得周围的景色也与先时不同了。

“文家小姐,暗月教护法如罗在此有礼了。”女子淡淡一眼望来,烟视媚行,无限妩媚中又带着无限娇羞,其魅惑风情直与虞摇比肩。然而两人不同的是,虞摇给人的感觉是阳光下艳光逼人令人无法直视,觉温暖而沉迷;而眼前这位暗月教的护法,却如同黑暗中盛开着的娇艳毒花,令人沉陷其中不可自拔。

沈放看过去眼,顿时觉得心神有些不受控制,赶紧转过了头去,与此同时也发现了二夙早将目光放在了别处,从听到那个名字开始就未再正眼看那人。不甘地瞪了瞪眼,那什么如砂罗眼睛能惑人心智,这两人居然都不通知自己。瞪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劲,往身边之人溜了一眼明白过来——文敛和赫此时都在与如砂罗对视,可这两人似乎没受半点影响。赫还好说,武功强到非人的地步,可是老大明明是不懂武的呀。

沈放正自纳闷,与如砂罗对望完文敛开口说道:“放了他们。”

如砂罗呵呵一笑一指,“你是说他们?匡衡不是你文家的判徒么,怎么你还要救他的妻儿?”

“这是我文家与匡衡地事。与他地妻无关。更与你们暗月教没有半点干系。”文敛冷淡地看着她。她本在房里与胭脂一起陪着妩妩。夙渊派去保护多多母子地人来报。有人闯入匡府匡衡死。多多与莫云浮为人掳去。她当即带着人追了过来。然而方是暗月教地护法。这个身份却是让她小小吃了一惊。

如砂罗蹲下身。手指在莫浮脸上游走着几分迷醉地神情。叹息般说道:“多么漂亮地一张脸蛋。男人为了这样一张脸可以连性命都不要。你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地丈夫死在面前睛都没有眨一下呢。”

莫云浮行动受制无法言语。听到这句话后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之色。如砂罗眼睛微微眯起。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单手一挥。莫云浮顿时得到了自由。她将多多紧紧搂在怀里于目前自身地处境竟似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而多多此时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一样。

“如砂罗将多多母子带来这里。究竟有何目地?”

如砂罗回过头露出淡淡惊讶地表情笑问道:“怎么。文小姐那么聪明会不知我这样做地用意?”

文敛冷冷看着她。脸上也没了什么表情。“你杀匡衡。报他利用暗月教之仇。那日地蛊尸之袭。取你教众命者乃是我文敛。你大可冲着我来。现在却欺凌寡母弱小。你暗月教只会做一些鬼>之事。五年前如此。五年后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笑容在脸上冻结,如砂罗蓦然眼神冰冷,袖子一挥,一抹绿光如闪电般向着文敛飞去。文敛站立不动,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那抹绿光在堪堪解及文敛面时被抓到了一只手里,如砂罗眼色转沉,定定看了过去。

赫站在文敛身前,左手缓缓张开,一条已然断气的绿蛇正躺在他的手心里,绿蛇只有小指般大小,浑身闪着绿幽幽的光。

“碧玉蛇,身小若指,速飞如电,绿光一闪,夺魄取命。南般瘴气林里的毒蛇,果然如传言一样,夷民与教徒皆随身携带,对敌之时做暗器之用,令人防不胜防。”夙渊缓缓走到文敛身侧,抽出长剑摆出御敌架势,说话时微微低着头,并不去看如砂罗。与他一样,夙清也取出了兵器站到了文敛另一侧。

“还挺有见识的嘛。”如砂罗妩媚一笑,先前凝重的表情全然不见,就连防身用的小蛇被人两根手指捏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手玩弄着发梢,视线定在了赫的身上,淡然笑道,“这位便是当日杀尽我暗月教众的公子了吧?果然少年出英雄,长得俊秀不凡呢,若去了我教,不知有多少南般女子为你着迷。如何,跟着姐姐加入暗月教吧?我可以保你得一个执事的身份哦。”

赫冷冷地望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如砂罗作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抽出丝绵轻按眼角,幽怨地看了赫一眼,语气里带着无限娇弱柔情:“这样无情,姐姐伤心了。让姐姐伤心,你拿什么来陪我呢?”

那似嗔似怨带着无尽情意的眼神落在赫的身上,如同向情人倾述委曲般的话语还在舌尖打转,白绫已如闪电蛇一样从四面八方缠上了赫,一直如影子般站在如砂罗身后的人,鬼魅一样在众人眼前一晃,再出现时已到了赫的正上方,闪着幽光的双勾对准了赫的头顶。

夙渊夙清护着文敛迅速后

放大叫一声“小心”飞身扑上。沈放击飞了那双勾缠斗在一起。

赫此时全身被白绫绑住丝毫动弹不得,索命一样的白绫依旧不停地从各个方向向赫飞射而去,将他裹了一层又一层。

夙清看得满心焦虑,手一挥道:“我去帮他。”

文敛拉住了她的手,眼睛望着那一团白色,轻轻摇了摇头,“要相信赫。”

如砂罗的身形在不断飞舞的白绫中飘乎不定,那种能直达人心深处的笑声时而在东面响起,进而又转去西方得人脑袋昏昏沉沉,提不起反抗之力。

“好弟弟,姐姐不了,你要哄姐姐开心啊。”

“果然是邪教妖女,说得最蜜时突然出手,令人防不胜防,使得又是这样邪门的妖术。”夙渊将文敛护在身后边小心提防着会突然出现的暗算,一边关注着前方的战局。

文敛眉头微:皱起,直觉有哪里不对的地方眼睛望着正前方,只见白绫已经缠成了一个球,且越来越紧地在向里收缩——如砂罗是打算用白绫生生将赫绞死。

白绫越扯越紧砂罗的笑声越越张狂。

“文敛,你身边的人就死了,你不来救他么?你救不了他,你谁也救了。哈哈。”

“不好。”文敛脸色突然一变了拍身躁动不安的白狼,对夙渊夙清二人说道:“你们快去将多多与莫云浮带到这边来。”

夙清眉头一皱,“小姐,暗月将我们引到这里,应该不只这两个人,我们不能离开小姐身边。”

“我身边有白狼们快去快回。”看夙渊也有开口的意思,文敛面色微微一沉向着另一个方向指去,“与沈放交手的那人很强斗下去他很有可能支持不住,你们速速去一个人将多多母子带来外一人去帮他。”

二夙同时看去,沈放虽然武功不错而且身法极快,但那个使用双勾的人所使招术相当诡异,勾子总在一个令人无法想像的角度出现,若不是仗着自身轻功好,沈放恐怕此时已经撑不下去了。

夙渊与夙清点点头,分向两个方向激射而出。

“哼,想救人,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比蛛丝还要密集的白色布条顿时四散开来,缠着赫的那一团在收缩,而仿佛长了眼睛般的长长白绫,如无数条吐着信子的银蛇一样,向外围的文敛三人袭去。

文敛跨坐在白狼身上,白狼左腾右跃,避开射来的白绫时狼爪挥动,将长长的白绫撕成破片。

文敛不用御敌,带着担忧的目光向赫的所在看去。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被困住的赫却还没有一丝动静。如砂罗窈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文敛前方数步之远,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文敛,脸上亦是戏耍的笑容,白绫绕着她的四周水一般飘动,随着如砂罗一步步走近文敛,她身周便似有一层层白浪在翻滚一样,“怎么样,现在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难道你指望这头畜牲救你性命?”

白狼站着一动不动,警惕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如砂罗。文敛面沉如水,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如砂罗目光中似乎带着无限惋惜,一边笑一边摇头,“本来你好好的做你文家的小姐多好,偏偏跑来这定州凑热闹,来了便来了,为何又要惹我暗月教。虽然你一个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可那些人的死终究是因为你的缘固。所以,你也别怪我找你来填命了。不过——”向着那似乎已经停止挣扎不静止不动的白色布团看去,嘴角一翘,啧啧摇头,“会有人陪你的。好好一个少年郎,多可惜呀。”

望着文敛妖媚一笑,“不要怪姐姐哦,黄泉路上有人相伴,这是姐姐最大的善意了。”

水般柔软的白绫霎时变做能取人性命的利刃,直取文敛咽喉处。白狼跃起身形迅速躲避,然而那白绫竟似长了眼睛一样,始终在白狼身后三尺,对着狼背上文敛的致命所在。

如砂罗眼睛眉梢堆着无尽笑意,凌空站在纵横交错的白绫上,身如羽毛般被带着向文敛飘去,右手再微微一扬,再一条白绫冲着文敛而去,封死了白狼的前路。

“不要再逃喽,先你一步的人已经等得心急了,说你怎可迟迟不去见他们呢?”

文敛在白狼背上晃了一晃,差点一头栽下——如砂罗一直对着她使用惑心之术,她能够到现在还保持清醒,全是因为——再用力抓紧了手,那手抓住白狼的两处,已然被鲜血染红。

前后无路,眼看着夺命的白色转瞬即至,文敛瞳孔微缩,如果让她此时丧身此处,她一时间居然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如砂罗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什么文氏后人,其实还是不堪一击,她是如此,她身边的人亦是一样。余光看去那白绫缠成一团的地方,没有将尸体绞得粉碎,也是她今日最大的仁慈了。

忽然脸色一变,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身体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自动远远地逃离开。

裂帛之声,如刀枪交鸣一样,从最中心处,传了开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八章 生既无欢死何惧

成千万片的白绫四散而开,中心处如旋风一样迅疾地无数有形无声的白色光点齐齐往如砂罗疾射而去。www.65txt.com本来在空中纵横交错的白绫,眨眼间像是被看不见的细线绞成碎末,在空中化作无数的白蝶飘落于地。

当所有的白色碎片纷纷落在地上时,人的动作也一齐停了下来。

如砂罗睫毛轻颤,慢慢向前方不远处长身玉立的人看去,手指动了动,横在眼前的白绫瞬间裂作无数碎片,眼神微微一变,看着赫静默无语。

赫破身而出,此时静静站在文敛身边,低垂着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沈放那边也早已停手,那名披风人回到了如砂罗的身后,目光微微一扫,看到了如砂罗手指尖的一滴血。

“护法?”

如砂罗摆摆手,容慢慢在脸上浸染开来,向着文敛走近几步,眼睛看着文敛,话却是对着赫说的,“不错,不错,这样的身手,他们将命留下也不算冤啊。少年英雄,果然了得,姐姐先前还是看走眼了。”

文敛眉头微皱,这暗月教法的实力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小姐,他们好中毒了。”夙清抱着昏迷过去的莫云浮,手指连点,脸上浮起忧色。

文敛身躯微微一震,眼神如刀剑向如砂罗投去一眼,看到如砂罗在听到这句话时似乎也愣了愣。

“解药。”文敛沉声喝道。

“呵呵。有趣。有趣。”如砂罗着莫云浮淡淡看去一眼。手指轻点下巴。笑得一脸灿烂。

“小姐。不行了。呼吸越来越:。这样下去。恐怕——”

敛再不迟“赫!”

赫却没有立马行动。只是往如砂罗走了几步。全神戒备着。然而却不出手。文敛疑惑地向他看去一眼。“赫?”

“他现在可不敢随便离开你身边则到时就算杀了我恐怕也会后悔终生呢。

”如砂罗看着赫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眼神却是幽深冰冷地。末了望着文敛妩媚一笑。“文敛。我记住了。”

文敛一急步上前,然而有个人影比她更快地朝如砂罗扑了过去。

如砂罗只是手指轻弹,淡然一笑“毋沙,我们走。”

下一刻,沈放挥着剑扑上去,却只扑了个空明刚才还有两个人站在面前,现在居然是空空如也。沈放用力揉了揉眼睛,没有就是没有。

“哇,大白天还真见鬼了不成。暗月教,暗地里的影子,我沈放今天总算见到了。”沈放将剑往肩上一扛步向文敛走去。

赫仿佛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着文敛淡淡说道:“刚才,一直都有人在|强。”

文敛眼神微凝,夙渊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刚走近的沈放听到了不由哇哇大叫起来,“什么什么,还有高手在旁窥伺?你都说是高手的了,那会怎样的高啊?暗月教的人真那么恐怖?”

文敛淡淡瞄他一眼,迅速地向夙清走了过去。“怎么样?”

夙清一手抵着莫云浮的后背,脸色已有些苍白,显然是一直用真气在给她吊着,闻言摇了摇头。文敛眼神微微默然,目光向旁边的多多扫去,脸色瞬间白了白,张了张嘴,声音变得干涩,“多多他——”

夙清不忍地移开视线,低声道:“我刚发现他们中毒时,这个孩子已经—”

文敛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晃,一双眼睁得大大地注视着多多童稚的面容,脑海里有一个脆脆的声音在说着:

“姐姐,你就是今天爹爹请来的客人吗?”

“姐姐,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云香糕,我给你吃哦。”

“姐姐,你要常来玩啊,多多等你哦。”

……

文敛只觉嗓子干涩得发疼,她慢慢蹲下身,将多多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多多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如睡中进入甜美的梦境一样。这个爱笑却不喜欢睡觉的孩子,如今,却是永远地睡去,再也不会醒来了。

“小姐,他们的毒……”

“暗月教——这次又是什么毒?”文敛微低着头,声音里有了一层淡淡的冰冷之意。下毒的手段,这些人最是擅长,五年前二哥入狱时险遭毒害,现在,这个她只见过一面的孩子又躺在了她的怀里。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肯安生些,就如此喜欢下毒害人?!

“不是如砂罗下的毒。”夙清极轻地说了一句,文敛猛然抬头向她看去,那眼神竟让夙清觉得烫人而不敢与她对视。“也不是暗月教,多多和莫云浮身上的毒——是她自己下的。我刚才看了她的手,毒药就藏在指甲里,可能是趁刚才混乱时服下的。”夙清一口气说了下去,然后便觉此时的空气静默的有些可怕。

过了一会儿,文敛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淡淡问道:“为什么?多多是你的儿子,你为何这样做?”

夙清感到怀里微微一震,看过去,只见莫云浮睫毛轻颤醒转过来。

“我想不出你这样做的原因——

衡死了,你带着多多也不会活不下去。”文敛望着光里满是沉痛。她上世活得那样艰难,也还是坚持着活了下去,没有意义的死,跟没有意义的生一样,都是不值得同情的。

莫云浮看着她,眼里的痛楚比她更深,颤抖着双手从文敛怀里将多多搂过去,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轻抚着怀中孩儿的脸蛋,莫云浮泪落如雨,她慢慢抬头向文敛看去,那目光,说不尽凄婉哀切。

“我……有愧于文老爷子。”文敛望着她的目光微微一颤莫云浮继续以微弱的声音说道,“既然,你作为他的后人不能谅解,我也就无法厚颜再求你照顾多多,与其让多多变成孤儿独自活着,不如……让他和我一起……”

“什么有愧?什么不能谅解?”文敛皱着眉,微带怒意地看着她,“如果说匡衡背叛爷爷,你作为他的妻子心里有愧也没有什么,就算你参与了此事我也不会怪你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这些,值得你这样做吗?”

“我……你不怪我?”莫云浮有些呆愣地看着她,语气不由变得急促起来,“当日匡衡用计将老爷子骗来是知道的,可是……可是我什么也没说。老爷子对我莫家有恩,他救过我爹,我却……我却……”

莫云浮一把抓文敛的袖子,眼里透出怨恨调更是渐渐转为癫狂,“那个人,拆散我和表哥害死我爹,后来又要害老爷子,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做不了。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却又不得不每天面对他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

如果不是有多多在,我会疯,我一定会疯掉——暗月教的人找到他时,我就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我看着他流了满身的血,他看着我着多多,怎么也不闭眼些血,怎么样也流不尽——我望着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高兴的感觉。等到我和多多也被抓走时却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甚至想,就这样死了也好……”莫云浮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除了搂着多多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外,整个人顿时如委顿的花瓣一样,连最后一丝生气也失去了,然而,眼泪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文敛的眼神变的悲哀,莫云浮嘴角浮现一抹凄凉的笑容,声音变得空洞,“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到表哥身边去了……其实,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就算有一日我离开了匡衡,也不可能再与表哥在一起了。那个时候,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多多,可是在你拒绝了我的请求之后,一切就已经不重要了。”

文敛顿时如被烫着一样退开了步,瞪着莫云浮,极力控制着不使身体颤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量,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出口:“我——拒绝了——你什么?”

莫云浮渐渐无神的眼:微动了动,“你那天走的时候,我将纸条放在云香糕里给你,请求你的原谅,并且,带走多多,替我照顾他。我等了一天,你没有来——其实我知道,多多他,毕竟姓匡。”

“不是这样的!”文敛轻声一,脸色苍白到极点,旁边几人都担心的看着她。除了夙清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其他人听得全都是一头雾水。

敛慢慢握紧双手,望着双眼闭上的多多与生命在流逝的莫云浮,心底翻起的愧疚几乎要将她吞没,“不是这样的。”慢慢低下头,声音干涩,虽然觉得心口沉重地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窒息,可是她依旧坚持着说了下去,“我,没有看到纸条,不知道多多给我的糕点里藏着纸条,因为,我没有吃,也不知道最后放在了哪里。”

莫云浮微微一震,勉强撑开眼皮向文敛看去一眼,然后,嘴角流露出一抹解脱般的笑容,“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其实不管将多多交给谁,都是丢下他一个人。多多怕冷,怕黑,怕我不跟他说话……这样的他,我真的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留下。让多多成为孤儿,我每次想起都会心疼得发颤……这样也好,也好,到了地府,他可以再喊我娘,我可以继续给多多讲故事。如果能忘了人世的一切,那样也好……只是,对不起表哥。”莫云浮的声音愈来愈不可闻,“文小姐,你见到了表哥,替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就说是云浮负他,若有来生……若有来生,但愿他不要再遇见我……”

双眼阖上,声音再不可闻,从说话时起便没有停过的泪水,在她闭上眼的时候,也终于不再流。这些年来,她或许在很多该哭的时候没有哭,蓄了太多的泪水,所以在临死之时,将半生的泪都流尽。

如果这一世的眼泪流尽了,下一辈子,是不是会多些欢笑,少些眼泪?

文敛呆呆看着,良久无语,其他的人在听完后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也静默着,谁也没去打扰此时的文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九章 昔日之言犹在耳

浩月一路奔跑到大门前,他听出了刚才那声音是匡伯,他们说匡伯昏倒后将他抬到了房里,却不知那位老得不能再老的匡伯是何时回到了大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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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衡死了,匡府的人都散了,那个给匡家守了一辈子大门的老人,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那位死去的匡家主人,而是来到了大门边,继续着他的职责——虽然那扇大门可能已经没有看守的必要了。或许在他所剩无几的生命里,人的生死其实还比不上他每天开门关门的重要实在。

从大厅到大门的距离并不长,伊浩月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跑的过程当中,他依旧觉这一段路是无尽漫长。只是,再漫长的路,终有尽头,而路的尽头那边,是他等候一生的人。所以,他觉得时间是一种煎熬,而他,在这种煎熬中感受着甜蜜。

伊浩月的这种喜悦奋之情,仅仅维持到他跑到大门边,看到了那走进来的人。停步,收笑,所有的表情刹那从脸上消逝,整个人,化作雕像——他的喜悦,其实很短暂。

匡伯年迈混浊的眼睛,几天前还能看清楚东西,现在却连站在自己对面的人都无法看清面貌了。但是,虽然无法看清面貌,他依旧能马上认出夫人和少爷。涌进来的那么多人当中,匡伯知道夫人和少爷就在其中,所以,他很欢喜地重又喊了一声:“夫人,少爷,你们回来啦?”

伊浩月愣愣地着,眼睛在看,却不知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耳朵能听,却分辨不出那些话的意思。他只是站着,望着前方,无法言语不能动弹,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丧失了肢体所有的功能。

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自在做梦,或者彻底失去意识无知无觉也好,可是,虽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中却还有着一丝清明,正是这仅存的清明,让他看到了比匡伯看到的更清晰的画面。看到云浮和多多同那些人一齐进来,然而,却是被人抱在怀里紧闭着双眼。他没有靠近,但那脸上苍白也尽收眼底,还有——唇角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

脑海里有个在疯狂地喊着醒来,快醒来,这个是梦,是他做过的最可怕的恶梦。

不知过了多久浩月的手指动,然后,仿佛是一个暗号般,睫毛轻颤,眼珠转动,微微侧了侧头向前跨进一步——整个人似乎活转了过来。

伊浩月的视线放在莫浮的脸上,眨也不眨那样直愣愣地看着,然后慢慢地步一步向她走近。一边走,一边伸出双手上慢慢现出温柔的笑容。他走到夙渊面前,将莫云浮抱了过去,夙渊任他抱过,安静看着,没有言语。

“云浮。我终于等到你啦。”

从后面赶来地其他人见此景。全都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宫如暖目光黯然。而那个一直任性地宫倩儿眼睛湿润。泪水不由落下。

伊浩月抱着莫云浮跪在地上。神那么专注。动作那样小心翼翼。他轻轻将莫云浮额前地发丝拨开。声音轻柔地说着。“云浮。我终于等到你了。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你可知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不。你是知道地。因为你也在跟我一样地等着。我做那么地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回到我身边。然后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一起在花下看书。在亭中赏月。你不是最爱听月夜下流水地声音吗?我在我们从前去地地方建了一间绣屋。以后你就可以躺在床上。听一整夜地流水声。看一晚上地月亮。那里在春天地时候还开着小黄花。是你最喜欢地那种花——”伊浩月将头埋在莫云浮地头发里。声音里地痛楚再也压制不住。“我做了这么多。为我们相聚地这一天准备了这么多——可是。你为什么不遵守诺言?当初不是说好了。无论如何。一定会有再聚之日。一定要等到再聚之日?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

文敛越听脸色越苍白。一直握着地双手始终也没松开过。在伊浩月一声声痛楚地嘶喊中。慢慢地垂下头。站在人群之外地上善珑。对于眼前发生地一切从表情上看不出异样。他只是淡淡地向所有人看去一眼。而视线在经过文敛时稍稍停留。

伊浩月紧紧抱着莫云浮。浑身颤抖不已。虽然他埋着头。众人看不到他此时地模样。从那颤抖破碎地句子中。却很容易想像到一张泪水纵横地脸。

“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云浮——云浮——你不在了。我至今所做地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在其他人都为伊、莫两人无声默哀时,一个苍老的身影颤颤巍巍地向夙清走近,双手和声音都抖落得如秋风中的叶子,“夫、夫人死了,少爷,少爷怎么样了?”

匡伯走到夙清身边,伸出手在多多身上来回摸着

是想唤醒沉睡中的人儿,“少爷,少爷累了睡着了吗皮了,不累着了是不会睡的,今天太累了吧,少爷那么小,哪里经得起折腾。”

夙清再也听不下去,就想要冲口而出。

“多多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让在场之人的心似都被扯了一下。

夙清微微一震,向文敛看去,只见文敛抬起了头,目光注视着她怀里的多多,很平静。

匡伯在听到那句话后,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些,嘴唇哆嗦着,随时要倒下的样子——然而,已经干涸的眼睛没有泪水。庄笙走过去将他扶着坐下,看了一眼伊浩月,眼里也是黯然。

“你不是去救云了吗?你不是文氏的后人吗?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云浮?”伊浩月忽然抬起头向文敛质问道,看着文敛的眼神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眼里燃着怒火,而脸上,沾满了泪水。

文敛后退一步色变得白,没有回望伊浩月,也没有说话。

其他不少人眉,夙清怒瞪着他说道:“莫云浮不是如砂罗杀的,她是自己服毒,从一开始莫云浮就将毒药藏在了指甲里,她根本就是早作了自尽的打算!这不关小姐的事!”

伊浩月一愣,既而摇头道:“不会,云浮不会这样做,表妹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你若不信可以看她的甲,那里藏着毒颜色已经变了,一看就知。”夙清气恼他将过错推到文敛身上所以说话很不客气。

“夙清!”文敛轻喝。

夙清抿了抿嘴,表情很有些甘愿,然而在看到听了这些话后的伊浩月情也转为怜悯。

伊浩月整个人便如被抽去了魂一样,有那么一瞬,令人直觉他其实已经死去。看看莫云浮此时的面容,伊浩月再开口声音是一种心死的平静,“云浮最后……跟你说了些什么,她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

文敛点点头,声音亦是平静的,“对不起——她让我跟你说对不起。还有,她说如果有来生望——再与你相见。”这一刻文敛脑中浮现的,是前世的种种虽然她所遇之人令她一生孤苦凄凉,可若是今生能选择其实,还是想与他们相遇因为,虽然有那么多悲苦,可是却也不是没有幸福——只因那一丝温暖难得,所以才更显可贵,而只要有一点点温暖,对于所遇到的一切也就能够说不后悔。

莫云浮死前说来世不与伊浩月再相遇,是因为她以为伊浩月今世受她所累,很是孤苦,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到自己,可以过得快活一些。可是,对于伊浩月来说,如果在做了那么多努力后,依旧是今生无望,再听到一句来世不相见的遗言,那对他来说,将会是多么可悲可怜的一生。

夙清目光担忧地望着文敛,那一声对不起,她听出了一股特别的味道,不像是只是转述而已,还有最后那句话,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也骗伊浩月,但小姐的的那份自责,她却是从那时起就感觉到了。

伊浩月听到那句话后,哀伤绝望的目光中似乎有了一丝温暖与安慰,他不再说话,抱着莫云浮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着门外走去。

“想不到这个伊书生是这样痴情的一个人。”宫倩儿眼睛红红的说道。

在场之人看着伊浩月离开,谁也没开口叫住他,全都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匡衡虽然罪大恶极,但人死如灯灭,也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遂商量着将匡衡与多多父子好生安葬。

文敛没有参与其中,而是转身走出了大门外,走不几步,忽然顿住,吐出一口血,身体也晃了晃似要倒下。夙清被吓了一跳,忙走上前去想要扶住她,一只手却如早已等在那里一样,将文敛揽入怀里,操起她的手腕把脉一个淡雅的声音说道:

“旧伤未好,又添患,还有郁结于心。”上善珑淡淡向文敛看去一眼,“何苦。”

“一定是先前被如砂罗暗算,小姐她又不懂武功——公子,小姐的伤要紧吗?”上善珑曾多次为文敛疗伤,还医治过妩妩,所以夙清对他并不如其他人一样疏远隔阂。

“哇,老大受伤了,我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老大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个字都不说,挨到现在。”沈放跳过来,哇哇大叫,口里虽然说得胡闹,语气却是真真的夹着关心。

上善珑看着低头不语的文敛,在心底浮起一丝叹息:想要这个人喊苦喊痛,恐怕是比令死人复生更难实现的一件事吧。

文敛身上有一种跟他一样的气息,一种跟世人疏远,彻底孤独的气息,因为这样,他的目光总是会被这个女孩吸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章 事了自当拂身去

那件事我听夙清说了,过错并不在你,所以小五你责了。”

文敛苦涩一笑,“那天多多将糕点给我之时,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妩妩爱吃,所以就拿回了客栈妩妩当然吃不了,那块糕点或许是被伙计打扫房间时丢了吧。”

文离微一皱眉,“这并不能怪你。”

“二哥不要担心,我只是觉得人的际遇有时真的太过令人无奈,哭笑不得,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文离看她一眼,顿了顿说道:“虽然你从小便看起来对人感情淡漠,对什么都表现得不在意,但事实上却是一个很敏感重情的人,否则当年也会偷偷跑去牢房第一个发现我中毒。爷爷曾经对我说过,小五你是一个非常看重家人,对身边的人极为用心的姑娘,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文离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小五,你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无情,你其实比我们大多数人更懂这人世间的感情,或许是因为看得太透,所以就从来不会有太激烈的表现,呈现出来的,便总是万事不萦怀的样子这样的你,其实最容易受伤害。”

文敛低头无语。在二人身后的夙清听到这里时,忍不住在心里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小姐总是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关心在意的样子,就算是她在意的人出了事也没多大反应但这并不是小姐铁石心肠是她比一般人更能隐忍,就像她受了伤从来不说一样要关心一个人的时候,只会默默地为那个人做最好的打算。小姐关心一个人,会连那人的感受也考虑进去,就像她第一次与小姐见面时些话,其实更多的是为他们着想。

小姐总说自己不是好人,但实上,她夙清从没见过一个比小姐更令人感到温暖的人。只是常让她觉得温暖的小姐,自己却没有感受到那样的温暖。所以,看小姐对待别人时,她觉得温暖感动,可是当目光注视着小姐时,却总能感到一股淡淡的孤寂冷漠之意。

几人沿山路走了一阵势渐渐开阔起来,文离看了看四周的地形,不解地问道:“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离定州城也不算远,为什么选在这样一个地方呢?”

他们此时要去的地方是夙渊等暗的临时藏身处身为暗护,他们从来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呆太久,一般除了贴身保护主人的那一名暗护其他人都是就近隐藏起来,不轻易现身指令行事。

这次文敛在定一呆一个月,夙渊等人的藏身之处就更要妥当些只是这里文敛也是第一次来,所以能回答文离问题的就只有夙清了。

夙清先是笑了笑。再一指前道:“就是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才更能掩人耳目。二公了看那里。可有看出什么不对地地方来?”

文离凝神看去。只是普通地一块大头。周围散布着许多碎石。而山路延伸到那便是尽头。转而右去。

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文离摇头说道:“我看着与一般地景象无异。难道那里有什么玄机?”

文敛一手撑着下巴沉吟道:“莫非那块大石被动了手脚?”

夙清一脸惊讶地看向文敛。文敛放下手微讶道:“怎么。当真是那块石头有问题?”

“我们当中有人会布阵。那块大石正是阵眼所在。”夙清走过去。对着大石地某个地方按了按。本来右转地路忽然变成了直通到底。“这个阵法虽然简单。可是非常难以看破。从望说过。就算是大师级地人来了也不一定会一眼看破。想不到小姐只看了一会儿就能指出。”夙清看着文敛地目光带着点不可思议。

文敛摆摆手,淡然一笑,“我是乱说的,你们不要当真。”

文离本也是略显惊讶地看着她,闻言叹气道:“乱说都能说中,而我想乱说却还没话可说。小五,你让我这做哥哥的很有种无力感。”

“二哥的本事是我比不上的,其实要认真起来,我可是什么也不会啊。”

文离和夙清都是一愣,文离摇头略显无奈地一笑,“你啊”

文敛笑咪咪向他投去一眼,那表情显出几分天真俏皮来。

再走了不久,一行四人来到了一处空地,此时聚集了不少人在空地上,全都围作一圈,文敛等人走近了都不知。

远远看见那些人围成一圈,呼喝之声不绝于耳,文离在看清楚里面的情景后,愣愣地忘记了迈步。

只见围成的大圈里,一头巨大的白狼正与一个人在进行着搏击,一人一狼速度都极快。那人嘴上留着两撇胡子,躲过白狼的一爪后嘿然笑道:“我申又今天一定要拔下你身上一撮毛来。”

“申又你就吹吧,你跟白狼交手十七次,连尾巴都没碰到过,说什么大话呢。”

“就是就是,头儿也就跟白狼打个平手,你小子那点本事,最多撑不过二十个回合。”

“白狼加油,摔死那小子。

“申又你加把劲儿啊,可别输得太难看。”

“小又子你别磨蹭了,你赶紧认输了吧,我还要上呢,我都三天没跟白狼打架了。”

……

周围呐喊助威的声音此起彼落,不过大多是为白狼加油,调侃申又。

文敛看了会心一笑,“看来白狼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啊。”

夙清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白狼与同伴间的搏斗,眼里满是惊讶真如阿渊所说,大家似乎很喜欢跟白狼打啊。

正打得高兴的,忽然动作一顿,向着文敛所在的方向看来一眼后兴奋地头一昂发出一声嚎叫向着文敛冲了过来。

申又赶紧一退让开,惊诧莫地看着白狼向前冲去看到文敛时,露出恍然的表情。

白狼一纵身,飞扑到文敛身边,绕着她不住打转而也向旁边的赫甩甩尾巴,低低地发出叫声,还向文离蹭了几蹭表示亲近因为它从小是被文离买下送给文敛的,所以对于这第一位主人还是有印象的。

文敛搂了搂它的脖子着说道:“白玩得很开心了啊。”

白狼不满地发:低呜声,表示文敛不在身边自己并不十分开心。

那边夙渊与一众暗护走了来,整齐划一地喊道:“小姐,二公子。”

“你们不必拘礼,我今日只是和二哥来看看。”

“是,小姐。”夙渊一挥手余人退了开去,然后面色微沉地看向文敛,“不知小姐是有什么打算?”

文敛微微一愣,既而略显无奈地笑道:“怎么你们好像都能猜到我的打算。”

夙渊夙清同时低下了头,脸上有着隐隐担忧清更是眉头深皱。反倒是文离,表情平静,偶尔望向文敛的目光只有淡淡的温暖之意。

“此间事情已了没有再留下的必要,既然知道爷爷很有可能是被天命流的人带去了癸丘也不能再耽搁了是二哥还要留在定州,爷爷在这里的一切以后就全部交由二哥,自然你们也要留下来帮他。”

“可是小姐,你难道要独自去癸丘救老主人?这万万不可。”夙清喊了出来,虽然早猜到文敛可能做的决定,现在听她讲出来,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夙清向沉默地文离看去一眼,对着文敛沉声说道,“老主人指定小姐为继承人,那夙清怎样都要跟在小姐身边。况且营救老主人之事,我们更是责无旁贷,如何能在此时让小姐孤身犯险。二公子,你难道就放心让小姐只身前往癸丘?”

文离淡然一笑,“这是小五的决定,我就算担心也只能支持。”

“可是癸丘毕竟是敌国”夙清大急。

“我并不是一个人,赫会和我一起去,妩妩很快也会醒来,有他们两人在,夙清你还担心什么?”文敛认真地看着夙清,“更何况,爷爷在癸丘也有许多隐蔽的力量,夙清熟悉的是在青越国。我去癸丘后自会联系那里的人,你留在这里帮二哥将爷爷的产业稳固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如果太多人去的话,反而暴露的可能性更大,那样的话,无论是对爷爷还是我们自己,都更加危险。”

文敛淡淡地向散布在四周的其他人看去一眼,“我其实担心的是没有爷爷的直接命令,你们不愿为二哥做事。定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二哥能在这里站稳脚跟,那我们文家或许……”文敛的声音低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文离拍了拍她的肩,给她一个安心的表情。

夙清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如果这是主人的命令,夙渊自当从命。”夙渊沉声说道。

文敛沉默片刻,轻声道:“那么,就当是命令好了。”

夙清身躯微微一震,抬起头看向文敛,半晌后低声说道:“夙清,听命。”

文敛对继承文解明的一切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抗拒,只是,为了爷爷,为了一家子的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接下了了这副担子。

“好了,正事说完,大家都轻松一下吧。”文离双手一拍,指着白狼道,“我经常听小五说起白狼如何了得,今天才是第一次见识到它的厉害。刚才见你们与白狼搏击甚是乐在其中,那就继续吧。



文敛也笑了笑拍着白狼的头道:“是啊,我很久没看到白狼跟人打架了,等一下让赫与白狼打一下怎么样?”

夙清顿时双眼一亮,看赫与白狼交手,这正是他们最近与白狼打过后最盼望的一件事。当日赫与暗月教的那些蛊尸交手,可惜他不在,没有见识到赫的身手。

“嗯,那就这样吧,如果你们能让赫满意,我就送一样东西给大家。”文敛微微一笑,神情很是欢喜。

夙渊与夙清对望一眼,不解她是何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泡书吧!)

第九十一章 迅疾如风徐如林

够宽敞的空地上几十个人围在一起,一头巨大的白方,偶尔看去人群的眼神,那是相当神气。文离在跟夙渊咬了几句耳朵后,走到众人面前,微笑着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今日就权当是放松。不过,虽然说是为了大家开心,也须要你们全力以赴。我刚问过夙渊,你们平日与白狼对抗一般能支持五十招,所以我决定,凡能与白狼对抗六十招以上的,皆会送上宫家鸣器阁的一样兵器,能在白狼爪下支持最久的,我会送他宫冶大师亲手打造的一柄长剑。当然,如果大家发挥的好,小五也有东西送据我所知,赫与白狼如今的身手,其实小五功不可没啊。”

顿时就起了一阵骚动,四大家中宫家的兵器无是最好的,尤其鸣器阁里的每一样兵器都是经宫家最精湛的铸造大师设计,集合众多经验老到的铸造师打制而成,每一年不过出炉一百件,价格都在千两以上,而且还往往有价无市,更别说数年难得动手一次的宫冶大师亲自打造的兵器,那恐怕是许多兵器收藏名家都梦想得到的东西。

他们这些暗护由于身份的原因很难像正常人一样享受生活,而唯一的乐趣就是练武,能够提升武力的除了日以继夜地修练外,就是有一柄称手锋利的兵器。所以在听到文离说出那些条件后,连夙渊都觉兴奋,更别说其他人热血激荡了还有文离最后那一句话,虽然不知文敛送出的会是什么,但光是听说赫与白狼似乎都从中受益,心里自然更是心痒了。

文敛微微一笑,如果二哥说是赏银子的话,只怕他以后就更难驾驭这些人了,二哥不仅会做买卖,更会揣摩人心啊。

先前与白狼打架没打完的那人跳出来,一脸兴奋地看着文离问:“二公子说得可当真?我如能和白狼玩过六十招二公子就送我一件鸣器阁的兵器?”

文离对着他轻一笑,“我是商人,商人最讲究是信誉自然不会骗你。”

“嘿嘿,那就好日我就让小见识见识下我真正的实力。”申又转首去看向白狼,一边卷着袖子,眼睛发光地紧紧盯着白狼,他想要一柄鸣器阁的长剑已经很久了。自知做不了第一,也就对那件宫冶大师亲自打造的兵器绝了念想,但在白狼爪下支持个六十招应该还是办得到的吧。这样想着时,不禁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二公子生出许多好感来,做商人的二公子比现任主人更对他们的脾性啊。

夙清靠文离几步低声音问道:“二公子当真有那位号称宫家铸剑第一的宫冶大师所铸的剑?据我所知,宫冶数十年来亲自铸造的剑不超过五柄,其中还有二柄被宫家自己留下。宫冶是宫家百年难得一见的铸剑奇才,武林中想得到他所铸宝剑的人多如翻江之鲤,连京城一些大官武将都想得到,二公子又是如何会有?”

文离似笑非笑向她看去一眼“我自有法怎么,难道夙清姑娘是担心我拿一柄假的出来?”

夙清脸色微,忙退后躬身道:“夙清不敢,我只担心二公子为人蒙蔽,白折了钱财。



文离负手淡然一笑“我虽若用剑高手般能辨天下名剑。但对于得到手地东西是真是假却还是能分辨地。”

夙清望着他地笑容微:一愣。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文敛看了看夙渊夙清二人他们笑了笑。问道:“就算是鸣器阁地东西哥能拿到手地。一定是其中地精品们不去试试吗?而且。还有宫冶铸地剑呢。”

“属下虽然也心动那柄剑。不过现在随身带着地宝剑是当年老主人送地。现在就算有一柄天下名剑放在我面前。我最多也只是看看赞叹两句罢了。”夙渊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抚着手中长剑。那表情。仿佛他此时抚摸地是情人柔软地身体。

“那柄剑虽好。可惜我用地是双剑。它并不适合我。”夙清低声说了句。

听完二人的话,文离兄妹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而此时申又与白狼的较量已进入到**,申又满头大汗,脸也胀得通红可见这一次他确实是拼了全力。

其他人看着,本是在心里默数,到现在也不由地数出了声,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统一。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

“申又,加油啊,就差最后几下了。”

申又全神贯注地盯着白狼,根本没有闲暇去听场外的声音。若在往常,白狼早已一爪子将申又拍飞了出去,哪知他这次如此较劲,久攻不下,又听得围观的人喊声越来越大,白狼似也知道这不是为它喝彩的声音,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申又蓦然眼中寒光一闪,人如离弦之箭般向白狼扑去,白狼嘶吼一声,腾身跃起,露出森寒白牙,闪着冰冷之气的利爪对着了申又雷霆之势般挥去。

数声顿时停了下来,所有人屏息看着眼前的一幕。在狼爪吻上申又的那一刻,只见他忽然用了一个超出常理

白狼爪下斜掠出去,双手一抓,身子一翻,居然让白狼背上。

一阵欢呼顿时传了开来,有人挥舞着拳头大声喊:“五十八、五十九”

声音嘎然而止,一众人表情都有些呆滞地望着前方,瞬时的欢呼就如同所有人同时被掐住脖子般,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刚才申又跳上白狼背上,还没来得及坐稳,白狼被真正惹怒了,一声狼吼,往前一跃,用力一甩,申又便被甩了下来,还幸得他身手矫健,在空中一个翻身,才没有头脸朝下地被摔趴在地上。在他落地溅起一片尘土时字刚好停在五十九。

申又啐了一口,将溅到嘴里的灰尘吐出,看着白狼一脸不甘声道:“奶奶的,将差一下。”

文离满脸笑容:走了过去拍他的肩说道:“你是使剑的吧?回头我便给你送一柄鸣器阁的剑来。”

申又怔了怔,呐呐道:“可是我有撑过六十招啊。”

“招数是达到,但你跳上了狼背,能做到这一点不是比支持六十招更不易么?我不是个死板的人,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其他,都要讲究变通。”

文敛在旁边听了,无言地笑了笑。

当日一翻较量下来,共有五人获得了器阁的兵器由于夙渊没参加,第一名是那个叫作从望的人所得,此人不仅精通阵法,更是一名用剑高手,铸造大师宫冶亲自打造的剑,送给他倒也是物归其主。

接下来赫与的较量才是重头戏过白狼与那么多人打斗过,即便是以白狼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所以就让白狼休息一会儿补充体力。在这段时间里,众人便坐着闲聊,文敛自是不怎么说话离却是走南闯北见过各色景物风俗,见识比起这些暗护来只高不低,加之他本身言语有趣面笑容亲切感十足,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些人虽还是“二公子”的叫着,与他说话时顾忌却少了许多语间原先存在的那一层戒备也消去不少。

文敛安静坐在一边听着,时用手为躺在她身边的白狼抓抓皮毛,挠挠痒,白狼发出满足的哼哼声,逗得几个偶尔看向文敛这边的人暗自好笑,而文文静静,挂着淡淡笑容的文敛,则让他们觉得更像一个邻家的小妹妹,也生出了几分亲近疼爱之心。

等到白狼休息足了,与面对面站着,那双时常盛满傲气的狼眼,射出谨慎与戒备的光来。那一人一狼对峙着,其他看着的人便如同被石头压着般,大气也不能喘一下,现场的气氛很是肃穆。

赫与白狼并没有让人等多久,很快便行动起来,如在临江城外的林子深处一样,说是打斗更像是赫在调教白狼,白狼的每一扑跃,赫都像是等在了那里一样或者说,是故意引导着白狼往那一点攻击在狼爪堪堪触及他的衣角时,又如风一样飘开了几尺。除此之外,白狼此时的速度与先前比起来又是快了许多,申又看了几眼后喃喃道:“要刚才是这速度,我拼了吃奶的劲儿也摸不着半根毛啊。”

至于赫么,已经没有人可以对他说出评价啦,快起来时只能看见道道残影,又总会在下一刻身形凝滞,竟如同在空中站立着一般。当真是,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在场的人,除了文敛不懂武外,连文离这样功夫并不怎样的人也看得很投入,更别说其他人睁大着眼睛,瞬也瞬地望着那一人一狼在空中交错的身影。

赫与白狼的这一场较量或者说是对练,并不没有持续多久,等到赫的身形在众人前方站定,衣角发丝没有一点波动,仿佛他是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一样。白狼蹭过去,用头轻轻撞了撞他,赫冷漠的眼里,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文敛站了起来,走到白狼身边,奖励似地拍了拍白狼,然后面向众人轻咳了一声,余人才如梦初醒般,看向赫的目光,有着掩不住的崇拜。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赫刚才看过你们的武艺了,对你们现在的功力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所以回去后会为你们设计一套适合的训练方法这便是我刚才说的礼物,不知各位可肯接受?”

众人一时有些反应不来,夙渊在一怔后,喜色爬上面庞,对着文敛深深一揖,口中感激道:“多谢小姐,我等感激不尽。”

其他人纷纷向文敛拱手为礼,“多谢小姐。”然而目光都是看向赫。

文敛不以为意的一笑,虽然设计一套训练方法赫不可或缺,但她也不是白拿赫来做人情,她脑子里的东西也非常有用,当年,赫跟妩妩也还是靠她教出来的呢。

她今日临时起意有此一想,当然是想自己这一边的力量变强,这样不仅文离留在定州多些保障,以后也会是多一份力量。

看着大家一脸渴望地看着赫,想亲近却又不敢的模样,文敛慢慢地,微笑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泡书吧!)

第九十二章 天上人间梦里谣

鸟儿飞,鸟儿飞,鸟儿鸟儿天上飞。鱼儿游,鱼儿水里游。我在路上走,牵着姐姐手姐姐,你要带我去放风筝哦。”胭脂转着手里的风车,唱了一会儿歌,跑到文敛面前认真看着她说道。

文敛摸着她的头笑笑,“当然,等到睡觉的那个姐姐醒了,我们就一起去胭脂刚才唱的歌儿,是哪里学来的?”

“这个大哥哥胭脂甜甜一笑,手指着含笑坐在一边的文离。

“这是江右水乡的一首童谣,我偶尔听到记下,所以就教给了胭脂。不过原来唱的是‘牵着娘亲手’,胭脂自己改成了姐姐。”

胭脂仰着小脑袋,一脸天真地说道:“因为,胭脂没有牵过娘亲的手,只牵过哑爷爷和姐姐的手。姐姐,等胭脂见到阿爹,也要牵阿爹的手,也给阿爹唱歌听。”说完后笑着跑开,一边转着手里的风车,一边开心地唱着:

“鸟儿飞,鸟儿飞,儿鸟儿天上飞。鱼儿游,鱼儿游,鱼儿鱼儿水里游。我在路上走,牵着阿爹手,阿爹对我笑,日日无忧愁。”

文离看着她的目光,沾染丝悲愁,他看向文敛问道:“胭脂很依恋你,你走了话,她怎么办?”

“二哥带着,胭脂很听话,只要跟她好好说,她都会听的。”文敛淡然说道,垂下了头。

文离微微皱眉,向笑得开心无忧胭脂望去一眼,“这样好吗?李先生已经难道要瞒她一辈子?”

敛慢慢抬起头,也向胭脂看去,眼里渐渐露出一丝温暖之意,“死去的人只能活在人们心里,胭脂心里永远有她的阿爹在,岂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有一天连胭脂也不再说起自己的阿爹了李先生就是真的彻底死了。



文离怔怔地看文敛。“小五”

文敛对他淡淡一笑。“二哥。我走之后。这里地一切就拜托你了。”

文离沉默片刻着她深深地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都不说话时。夙清推门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地说道:“小姐。飘香病发。恐怕”

文敛一惊站起。“怎么会?荀大夫呢?”

“荀大夫在他说这次发病非同一般,飘香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荀大夫让她服了保命的药,可是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很难说。”

文敛皱起眉头匡衡已经身死,还有什么事能刺激飘香到发病的地步?难道

文离也已经站了起来,“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还是赶去看看吧。”

文敛点点头,招呼着胭脂过来,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荀且说过,以飘香的状况每发病一次更危险一分,随时可能昏睡过后就永远不会醒来。可是依飘香的性子,让世上能让她情绪失控的事已经很少,似乎就只有那一件了那个叫许如芒的人的背叛。

来到飘香的家后,发现庄筑居然在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将霹雳珠配方找回的庄笙打算离开定州筑无论如何想来跟飘香打声招呼说再见,结果正好看到昏倒在地的飘香。因为症状和上次很相似所以他马上想起了荀且,将大夫荀且找了来。

此时荀且愁眉深锁坐在飘香床头,像是已经束手无策。

庄筑在一旁看着,着急的喊了起来,“你已经这样坐了一柱香的时间了,快点想想办法啊。姑娘到底得的什么病?你不是这里最好的大夫吗?为什么还不给姑娘用药施救?”

荀且沉重地一叹息,抬头刚好看到赶来的文敛几人。文敛询问的看向他,越发显出老态的荀且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庄筑大急,抢步上前一把抓住他,“上次姑娘的病不是你治好的吗?你在这里坐了半天,什么都不做,现在竟然还摇头!”

文离走过去将庄筑的手拿开,轻声斥道:“你这样抓着人,荀大夫就算有办法也施展不了。”往床上看去,只见飘香紧闭着双眼,脸颊上有着异常的红晕,眉头紧蹙,似乎很痛苦。

文敛皱着眉走近,“为什么这次发病这样厉害?”

荀且缓缓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被汗水浸渍,有几个字模糊的差点认不出。文敛一怔,接了过来,一眼看下去后不免愣了愣她看到下面的落款写着许如芒三个字。

荀且摇摇头,叹息道:“原来我们都错怪了他,许如芒因为家人的性命被匡衡握着,所以才会有哪天的事发生。之后他一直觉得对不起飘香,加上店铺倒闭,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所以为了请求飘香的原谅,就自杀谢罪。”深深叹了口气,向床上的飘香看去,眼里渐渐地涌出悲哀,“这个孩子从小就对他很依恋,那次的事件后只是失望,其实完全没有怪许如芒的意思,现在他竟然为了此事而死,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吧。”

文敛将信纸慢慢放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眼神深沉地向飘香看去,“不是已经有了新药吗?难道就一点作用没有?”

荀且的语气更是沉重,“不只是药的问题,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文敛微微一震,庄筑已经冲着荀且大叫起来,“你什么意思?什么自己不愿醒?你医不好她,就找这样烂借口吗?”

此时谁也不再关心他语气是否恶劣,荀且注视着飘香昏睡的

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我空有一身医术,现什么,如果这一次她不能自己醒来,恐怕”一声长长的叹息,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纠了起来。

文离一直看着飘香,不知为何,心竟有撕痛一般的感觉,他不喜欢她这样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不喜欢看到她这样满脸痛苦。他与飘香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是这个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明明病痛着眼睛却总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所有的人和事,这个看起来很坚强,现在却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的女子,不知何时然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了。

如果不是飘香再次病发,如果不是荀且说她有可能再也不会醒来,如果不是心口那一波接一波的痛楚,他不知自己要到何时才会发现这个女子,已然在他心上了。

昏睡中的飘香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声,呆愣中的文离突然回神深地向飘香看去一眼,转过头对着荀且问道:“荀大夫,如果有雾颜花,你是不是可以保住她一命?”

荀且一愣之后一喜,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放光地盯着文离,语气也是掩不住的兴奋,“雾颜花?你真的有雾颜花?”

文离点了点头,:筑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里有惊喜,更有震惊。

雾颜花,传说中可以起死生的人间灵花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在古书的记载上,只有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山峰才会有这种花,花期一百年,可到了真正绽放的时候却又极短暂,从盛开到凋谢过一个瞌睡的时间。寻到雾颜花的人本已极少,而在守候的过程当中往不过打个瞌睡,花期已过前漫长的等待便已成空。

所以,雾颜虽不是绝迹能够摘到手里的,十数年来也难得发生一次。文离机缘巧合下也是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得到了一朵雾颜花,可是现在,他居然要将这人间致宝轻易送出!

庄筑看着他,震惊过后,眼神极其杂。

离点头过后,目光却是看向文敛,淡淡的眼神似乎有着歉意。

文敛淡然一笑,也知道雾颜花的稀有珍贵,二哥一定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能得到一朵,而他本来的打算,应该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跟爷爷出了什么事而所做的最后打算。

文敛的容更深了些,以后的事谁也无法预料,或许会有需要雾颜花的时候,但却根本无法使用,那么,还不如现在用在正好需要的人身上。况且,她看得出,飘香对二哥来说,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了。

那样贵重的东西,文离不仅带来了定州,更是随身带在左右。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盒,递给了荀且。

荀且凝视了好半晌才接过,雾颜花,是他们医者所追寻的圣药,不管多重的伤多难治的病,有了雾颜花至少可以保人不死,让他们有更充裕的时间找出治愈之法不错,雾颜花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毕竟不是什么仙丹,不能一花而治百病。像飘香现在这种情况,雾颜花也只是能够保她此时不死,并不能医治她的宿疾。不过,能让飘香渡过这次难关,他已经谢尽九天神佛了。

荀且既然是当年的北神医,自然知道怎样服食雾颜花。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灵药,飘香服下后脸色立马好转了许多,痛苦之色也减轻了不少,再过了一会,脸上的红晕慢慢淡去,呼吸也正常了起来只是,依旧眉头深锁,似乎不愿醒来。

庄筑看着焦急,不由问道:“为什么人还不醒呢?姑娘是不是没事了啊?”

荀且探手过去,为飘香把脉,脸上凝重之色没有丝毫减少,过了片刻,他将飘香的手下,皱着眉说道:“脉象上并无异常了,恐怕还是她自己不愿醒来。”

“许如芒的死,对她打击当真如此之大吗?”文离脸色沉重,眼里的忧虑不曾减去半点。

文敛摇了摇头,轻叹道:“或许只是不想再伤心,也不想别人再伤心。”说着淡淡地向荀且看去一眼。荀且微微一震,眼里一股悲哀开始弥漫开来。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说话,安静跟在文敛身边的胭脂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床上躺着的飘香身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扯了扯文敛的袖子,对着她大大地一笑,“姐姐,这个姐姐也在睡觉,胭脂也给她唱歌好不好?”

文敛微愣之后,淡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胭脂从她身上跳下,跑到床边趴着,像她原来对妩妩做的那样,大大的眼睛望着飘香,用脆脆的,软软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开始唱道:“鸟儿飞,鸟儿飞,鸟儿鸟儿天上飞。鱼儿游,鱼儿游,鱼儿鱼儿水里游。我在路上走,牵着娘亲手,娘亲对我笑,日日无忧愁……”

房里,只有胭脂童稚的歌声,众人安静听着,一时都陷入了一种儿时甜美的梦里。在胭脂唱第二遍的时候,庄筑忽然指着床上的飘香大叫了起来,“看,、姑娘好像要醒过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飘香身上,只见她的手指动了动,睫毛轻颤,慢慢地,眼睛睁开一点,迷蒙的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声音嘶哑地、低低地,唤了一声:“娘”

(今天感冒了,差点就要断更,不太有精神码字,倒看了几集柯南,呵呵。)

第九十三章 非自愿式的自杀

飘香睫毛抖动着醒了过来,慢慢地,将眼睛完全睁开“娘”叫后,整个人似乎也清醒了许多。目光有些呆滞地向房里众人扫去一眼,然后看向荀且,怔怔地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唱歌。”

胭脂看她醒来很是兴奋,因为同样是唱歌,另外那个睡着的姐姐却总是不醒,她扬着一脸笑容凑到飘香面前,手指可爱地指着自己说道:“是我唱的哟,刚才的歌是我唱的哟。”又一指指向文离,笑眯眯道,“是那个哥哥教的哦,胭脂自己会唱呢。”

飘香一愣,慢慢地向朝文离看去。

文离也是怔住,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姑娘的娘亲是北方水乡的人?”

飘香愣愣地一点头,庄筑在一旁大笑起来:

“姑娘,你终于醒了,终于没事了,看到你昏倒,你不知道我我们有多着急呢。”

飘香现在才真的完全清醒过来,她在床上坐起,向文离看去一眼,然后对着庄筑点了点头淡然道:“害各位担心,是我不好。”

“醒来就好,醒好。”荀且自语般说了两句,走过去收拾着药箱,将两瓶药放在了桌上,没有回头,而是盯着药箱轻声说道:“以后的药量要加倍了,要小心,不能再发病虽然很辛苦也要活着啊,很多人希望你活着,活着的人是这样希望信死了的人也是如此。所以,不要辜负大家啊。”

那最后的一句话,如同从心底深发出的叹息。荀且说完之后背起药箱便要离开,在他的脚刚跨出房门时飘香忽然出声喊道:“荀爷爷。”

荀且脚步一顿,身躯也着一震,从柳成应去世到现在,多少年了啊,飘香都没有再喊过他一声爷爷。

飘香撑着身子望向房门处。眼里一贯地疏狂淡漠被一种深刻地感情所取代“荀爷爷。对不起。”

荀且慢转过身。满是皱纹地脸上挂着一抹欣慰地笑容目光慈祥地注视着飘香。“傻孩子。荀爷爷都知道。你也要相信荀爷爷荀爷爷一定有办法治好你地。”

飘香眼中泪光闪动。她回望着荀且良久。重重地一点头。用力之重。一颗泪珠溅落。滴在地上。

荀且冲她微笑着轻轻一点头么也没说地走出了房间。

文离也站了起来。对着飘香说道:“姑娘你好好休息吧们也告辞了。”然后竟然就真地那样掉头走了。

文敛上前将胭脂抱在怀里。对着她微微一笑么也没说地走了出去。胭脂冲着飘香挥手。脸上满是笑容“再见哦。”

当房里只剩下庄筑与飘香时,庄筑站立的身体有些僵硬,微低着头,眼里似有无限挣扎。

飘香拉了拉被子,向着唯一留下的庄筑看去,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开口,在心底叹了口气,问道:“融门的东西已经找到,听说你们正打算起程离开定州了,是吗?”

“大哥大哥本来说今天就走,我央他晚一些,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所以,明早出发。”庄筑依旧低着头,双手慢慢握起。

飘香再次无声一叹,嘴里却说道:“依飘香的身体,明日怕是不能去送行了,那我就在此祝你们一路平安。”

庄筑猛地抬起头,双目异常闪亮地向飘香看去,“我不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双手越握越紧,少年的眼睛简直亮到令人无法直视,“我我是有话要跟你说,但不是跟你辞别。我是要告诉你”

“飘香今日发病昏倒,多亏有公子在。”飘香打断他,直直看着他说道,“公子救命之恩,飘香在此谢过了。飘香是福薄之人,睡下的一刻,很难知晓能否见到第二日的太阳,生命有如巨浪中的孤舟,随时会覆倾。所以,公子厚爱,飘香会铭记于心,却恐怕无法回报。”

庄筑脸色发白,愣愣地看着她,飘香叹息一声,不再看他。房里静默了良久,飘香以为庄筑已经离开,却听到他的声音在房中低沉地响起。

“我从没想过要你回报,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将我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少年,虽然小不了你几岁,与你相比却差得很远。与那位文家少爷相比,更显得我没用。”飘香眉头微蹙,不太明白他为何会提起文离。只听得庄筑继续说道,“我今日来,其实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不会一直只是站在你身边却什么也帮不上,总有一天,”庄筑目光灼灼地看着飘香,少年

有一股强大的自信,“总有一天我会再次来到你个时候,再告诉你我此时想说而没有说的话。”

飘香微微一震,忍着没有回头去看他,庄筑在说完那些话后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异常坚定地向着门外走去。

“在此之前,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当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时,过了许久,庄筑最后那一句充满力量的话似乎还响在耳边。飘香慢慢躺了下去,望着头顶雪白的床帐出神,又过了许久,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文离与文敛走在大街上,文离紧抿着嘴唇,似乎对街两边的店招牌十分感兴趣,眼睛一直望着,连对文敛说话时也没有转开视线。

“小五,你认为如?”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问,文居然眉头也没皱一下,想也不想地说道:“许如芒的自杀,不是自愿的。”

夙清听着不皱起了眉,自杀如果不是自愿的,又怎么叫做自杀?

文敛将睡着了的胭脂换了姿势着自跟文敛后,胭脂的体重增了不少,虽然也只是和一般三四岁的孩童差不多,但对于文敛来说已经是有些负担了。文离终于将目光收回,望着文敛笑了笑,伸出手道:“我来抱吧。”

很奇怪,胭脂除了文敛本是任何人都不让抱的,却愿意让文离抱她这个孩子,似乎和文家有缘。

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胳膊,文敛觉得轻不少,抬起头向着远处望去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那一封信上虽然写得很清楚,许如芒是因家人性命受到胁迫,兼之为了保全飘香,所以才不得不与那些人周旋,最后甚至将那起爆炸归罪于她,而他自己因为这种种事,内心愧责难当,最后以至自杀谢罪。所有这些,表面看起来好像顺理成章,然而”文敛语气一顿,眼里透出了几丝寒芒。

“然而样?”夙清急问。

“许如芒的那封信,总共三十二句,将每句话最后一个字放在一起,再隔八字挑出一字,这样挑出来的四个字便是‘天命杀我’。”

夙清一怔,这事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愣了一会才又问道:“天命杀我?许如芒是说天命流的人杀他?”其实她更意外的是那不长不短一封信,文敛为何就能看出这四个字来?

文敛点头。

“为什么?许如芒不是一直被匡衡胁迫吗?现在匡衡死了,按道理来说他正好可以与飘香尽释前嫌,不是吗?”

“匡衡也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回答的文离,他抱着胭脂,步子迈的不很大,声音也很平静,“从一开始,许如芒真正听令的人便不是匡衡。我本该早就想到的,从那日他来找我,我就该想到。若真正威胁他的人是匡衡,那个时候他应该不必再有那么多顾忌,可以跟飘香言明。凭我们的力量,无论匡衡拿来威胁他的是什么,都可以为他解决了。

然而他依旧什么也不说,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威胁的力量依然存在,并且,以我们的实力还无法抗衡。”

“那么,为什么要杀掉许如芒呢?”夙清皱着眉不解问道,“现在既然匡衡已经死了,再杀许如芒又能有什么用?”

“那些人取人性命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文敛冷嗤,“或许是因为留着不再有用,又或者,是他知道太多而被灭口”文敛忽然顿住,身躯也是微微一震,与此同时,文离也停下了脚步,两人对望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之意。

如果只是简单的灭口,杀了人即可,为何还有伪装成自杀的样子?他们这样做,是不想有人知道许如芒死在谁手里,天命流杀人,何时这样遮掩过?难道许如芒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事,而这些事又万万不能被文敛他们所察觉的?

文敛站立街头,面沉如水,缓缓开口:“夙清。”

“是,小姐。”

“你马上带人去许如芒的住处,将周围监视起来,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立马来告诉我。”

“是。”夙清点点头,立即去传令了。

文离皱着的眉一点也没舒展开来,他看了看文敛,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小五,你认为会跟爷爷有关?”

文敛默然片刻,答道:“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天命流,根本没有诚意与我们合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泡书吧!)

第九十四章 心有愧疚兄弟情

放的步子很急,他走得很快。脚步很轻,然而,心的。他离家这么久,过惯逍遥自在的生活,然而,毕竟还是不能全无挂碍。

来到信中所指的地方,城郊一处破庙。

沈放轻轻落下,没有溅起一点灰尘,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过站在佛像前的那名白衣人还是知道了他的到来,负着手,慢慢转过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这人盯着沈放看了看,笑容愈发温和,“小放,一年不见,你看起来更精神了啊。”

沈放嘴一撇,扛着剑向他走近,脸上满是不耐烦的表情,“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家里那些事还不够你烦,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白衣人叹笑着头,也向他走近,“怎么说我也是你七叔呀,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又怎能用如此态度和我说话呢。”

“七叔?我还有大叔二叔,四五叔六叔呢,对他们我是什么态度你不是一直看在眼里?怎么,难道你想试试?”

“呃——”白衣人脚微顿,笑容微微一滞,摇头叹道,“你这性子倒还是跟以前一样,半点没变呐。”

沈放怪异一笑,忽然一前冲,本在肩上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在手里握住,倒拿着剑柄向白衣人撞去。这一撞的速度极快,在白衣人说到“变”字时沈放突然加速,最后一个字音才落,已经冲到那人怀里。看沈放的架势,绝对是用了全力的,即使用的是剑柄,被如此一撞,那滋味也绝对不好受。

然而,衣人并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放的动作也在刹那停顿,剑柄之上,一只白玉般的手轻轻地放在那里,如同捏着一枝花一样地没用什么力道。

“不过。功夫是有些长进。”白衣人笑得一脸春风。

沈放抽身。收剑。脸臭得跟里地石头有得比。冷冷道:“不过比我大七岁。多学了几年功夫有什么大不了。”突然用剑指着他道。“西门成川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赶上你地。”

“你若肯呆在家里好好学。以你地天赋。不出几年便可超过我。到时西门家第一高手地称号非你莫属—你又何必离家出走呢。”西门成川说着轻地叹了口气。

沈放——或者说西门放。听了西门成川地话后翻了个白眼算是回应旁边地供桌上一跳。一屁股坐了上去。瞪着眼看他。“说吧。你这次来到底是什么事?如果只是想找我切磋武功地话我十二万分地欢迎。如果不是想你可以走了。”

西门成川袖子轻挥。扫去桌上地灰尘也跟着坐了上去西门放不同地是。人家动作表情都是一派优雅同贵公子般。尊贵中又带着一股随性洒脱像他那样乱七八糟。随随便便。只是这一切看在西门放眼里。除了让他眼睛瞪得更大之外。还响起了一阵可地磨牙声。

“你我叔侄一年不见。难道就不能说些亲近地话?”西门成川望着他。露出一个明亮地笑容。

西门放一跳三尺远,险险从桌上直接跌下,瞪着眼如临大敌般看着他,“你又想了什么法子来害我?我可告诉你,这里可不是在家里,我就算打不过难道还逃不过吗?”

“小放放,你那什么表情?”西门成川泫然欲泣,居然还掏出了手帕按眼角,“这些年来,叔叔我对你照顾有加,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如此曲解我的好意。”

西门放嘴角那个抽搐,口水马上就要流下来了,他这一年过得太舒服了,舒服的忘了自己就算可以气死天下所有人,但那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一个,因为这一个,是全天下唯一可以将他气得全身发抖,倒地而亡的人。本来,他可以更早的得到自由,来到这花花世界吃喝玩乐大大享受,可就是——就是这个人,一句话便毁了他的美好未来,生生要他多等了三年。等他想了一个绝妙好计,终于甩脱了那些烦人的事和人,好不容易快快活活了一年,现在这个人却又找上他了——难道是天妒英才上天想要他英年早逝?

“咦?小放放,你终于醒悟懂得要感激我了么?我心安慰啊。”西门成川放下帕子,俊脸上一片灿烂笑容,哪里有什么眼泪。

“放——放屁!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让我听到那三个字,因为那会让我想起三岁时被你骗去拿石子买糖五岁时被你骗去看姨娘洗澡六岁时被你骗去烧了爹最喜欢的一幅画……”西门放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了足足有一柱香时间还未有停下的迹象。期间西门成川笑眯眯地听着,还不时点几下头,更是令西门放怒焰高涨。

西门放的血泪控诉史足足说了近半个时辰,若有第三人在场的话,实在不知是该同情呢还是会无言以对,毕竟被同一个人以同样的手法骗了一次又一次的,这——只能说小时候的西门放真是太单纯了。

“所以,当你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时,就表示你又要算计我了,而我的拳头又有了揍人的冲动。”西门放最后总结,冲着那安然悠闲坐着的人挥挥了拳——就算打不过,过过干瘾也不错。

“呵呵,小放出门一年,也长不少见识了嘛。其实我这次来确实是专门找你的。”西门放眼神微凝,静静地看向他,“不要那样严肃嘛,家里那位说,你走了有一年了,也该收收心回去了。”

西门

微沉,偏过头去,“我不会回去的,我已经失去继格,还回去做什么?你回去跟老头说,我现在是叫沈放,不叫西门放。”

“啧啧,败给小回有那么可耻吗?”西门成川看着他,淡然的目光微微一凝,“还是说,你故意这样做好给了自己一个不用回家的借口?”

西门放愕然地看向他,脸上满是吃惊的表情。西门成川摇摇头,从供桌上跳下,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那点小把戏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大家都不说是想着你的性子毕竟不适合,所以也不为难你罢了。”

见西门放还是一脸愕然地看着他,皱皱眉,问道:“怎么,你想抵赖到底吗?”

“切说要抵赖了?没有做过的事,你让我怎么承让?”西门放将头一昂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

“真不可爱,和小比起来,你真是非常不可爱。”西门成川忽然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来回扯。

“痛痛痛——”

“虽然你和小回同一天生,早了半个时辰做哥哥,可是和小回的实诚比起来这做哥哥的实在太合格了。你知不知道自你走了后,小回每天睡几个时辰?”西门成川伸出二个手指脸沉痛地说道,“二个时辰,一天只有二个时辰休息。”

“你骗我的吧?里那么多人,哪就能让小回累到那种程度?”西门放终于摆脱魔爪,连忙跳开好几步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一脸不信地瞪着西门成川。

“小回的性子你又不是知道刚好跟你相反,什么事都要揽在自己身上。你走之后自然认为肩上的担子更重,为了不让三哥丢脸天拼命练功还要处理一大堆事务,况且你很清楚,”西门成川语气微凝,眼神亦冷了起来,“在那样一个家里,小回继承人的身份,会给他带去一些什么。”

西门沉默地低下头,所以他错过了西门成川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所以,这是欠小回的。”西门成川重重地结语。

静默少许,西门放慢慢将抬起来,脸上是认命的表情,“好吧,你说吧,到底是要我做什么事?”虽然很是不甘,可他不能将所有的事都推给西门回,那个家里,他唯一觉得愧疚的就只有西门回,因为——七叔说得对,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个叫文敛的女孩,一个叫赫的少年,刚好是你认识的,你只要呆在他们身边就好。”

西门放蓦然抬头,双目射出寒芒,语气冰冷,“你到底想做什么?”

“瞧你的表情,好像我对人有什么不良企图的似的。”西门成川很不满。

西门放不屑道:“听你说的好像对人有过什么好企图似的。”

西门成川被咽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只是叫你多注意一下那女孩身边的事,因为在她身上,很有可能隐藏着一个关系到我西门家兴衰的秘密。又不是叫你去害人,难道连这也拒绝?”

“文敛确实不是普通人,可我也看不出她与我西门家的兴衰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小放你外表看起来胡闹,实则心思比小回更细腻,你既然能看出那文敛不是普通人,当然也知道她身边一男一女两名护卫也不是普通护卫。如今,慕容名出现在她二哥文离身边,庄宫两家也与她有过交汇,而她又将你留在身边——”

“留下是我的意思,根本与她无关!”西门放怒瞪他。

“但她同意了不是吗?”仅这一句话就又让西门放哑口无言,西门成川摇摇头,叹息道,“此人与四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关系,甚至连天齐公子也与她认识。她来定州到底为何?只是单纯寻找失踪祖父?小放,你不要将自己的心蒙蔽了啊,文敛来头不小,莫说西门家族,恐怕四大家都会受她影响。我如今只是防患于未然,也是为小回除去将来可能出现的危险啊。”

西门成川说了那么多,单最后一句话就让他无可反驳,默然片刻,转身向外面走了去,“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我尽量按你说的做。”如此说完,一去不回头。

直到西门放的身影慢慢消失,一个人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向着西门成川不解问道:“七爷,那个叫赫的少年使的武功,与西门家失传百年的绝学很相似,七爷是想放少爷摸清他的底,却为何不直说呢?”

西门成川摇头叹道:“小放心太正,与人交结若要怀着目的,这种事他不会愿意做,否则也不会离家出走。所以还不如说得模糊些,让他自己做选择。况且,仅留起手式的失传绝学,太过虚无缥缈,爹他老人家想依靠这套武功来振兴西门家,唉,毕竟是人老了啊。”

听西门成川说到西门家至高无上的宗主,那人不敢接话,想了想,笑着说道:“不过七爷能想到通过回少爷让放少爷就范,不怪乎宗主让七爷出马,说只有七爷才能说服放少爷。”

西门成川淡淡看他一眼,“靠弟弟来逼迫哥哥听话,你认为这很了不起?”那人一滞,愣愣地说不出话。西门成川向着门外看去,语气有些惆怅,“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来打扰小放。”

第九十五章 月照高楼无隐遁

饭过后不久,阳光正好,院子里散发着一股慵懒温~

文离要处理大量匡衡死后遗留下来的问题,每天吃过饭便出了门,到很晚才能回来。文敛没什么事做,让赫将妩妩抱了出来,和胭脂四个人一起,坐在外面晒太阳。

妩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醒了,只是因为睡了太久身体虚弱,到现在几乎还开不了口说话。文敛右手扶着妩妩,左手抱着胭脂,三人坐在青藤下的石板上,阳光细碎地洒在身上,透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人鱼公主看着王子与他的爱人,那一刀怎么也刺不下去,可是若没有王子心口的血,她会在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来时消失。

“当王子从沉睡中醒来,船上到处都找不到人鱼公主的身影,他不知道,就在第一缕阳光照在船上时,人鱼公主已经在太阳底下化为泡沫,回到大海里啦。”

文敛用低缓柔的语调,向妩妩与胭脂讲述了这个凄美的童话故事。妩妩无力地靠在文敛身上,听得时候异常认真,眼睛也不眨一下——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文敛给她说故事了。

“人鱼公主好可怜哦。”胭脂听后,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文敛微:一笑,没有说话,这些故事全都是她在爷爷留给她的书上看到的,似乎全是那位道尊当年留下的东西。

文敛摸了摸胭脂的头上挂着温的笑容,这样的静谧安详是她愿付出所有来守护的。

赫坐在离她们远的走廊上,他虽然不喜欢晒太阳,但每当视线转到太阳底下的那三人身上时,眼里总有一点淡淡的温暖之意。

这几人坐着旁人似也能看:他们之间流转着地安详。虽然有人来来往往。却无人上前打扰那一份宁静。直到慕容名出现。看到眼前之景先是一愣。然后向文敛走了过去。

“文姑娘。”

“哦。慕容公子是来找二哥地么?二哥不在。”文敛对他淡然一笑。因为妩妩靠在身上。就没有起身。

“我知贤弟他事务繁忙。所以不多做打扰这次来其实是找文姑娘你地。”慕容名温文有礼地对文敛一拱手后。撩起衣摆在另位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文敛微怔。“找我?”慕容名虽与文离结拜。但他们二人可没说过几句话。

慕容名点点头。俊眉微蹙乎颇有为难。文敛看得更是不明所以。

沉默片刻后,慕容名忽然目光灼灼地向文敛看去,文敛吓了一跳却听到慕容名平静地问道:“不知姑娘对四大家族了解多少?”

文敛微微皱眉,“四大家?是指你慕容和西门、庄、宫四大家族吗?”看着慕容名点了点头敛语气不由有了几分淡漠,“了解如何?不了解又如何?”

似乎被误会了慕容名露出一抹苦笑,却也没有解释,只是说道:“我只是想告诉姑娘,四大家族虽积弊成弱,但实力依旧不可小觑,希望姑娘你——小心为上。”

文敛眼神微凝,“你的意思是说,四大家族有人打我的主意,或者,打我文家的主意?”

慕容名一愣之后,摇头叹道:“文姑娘冰雪聪明,是个明白人,一点即通。”

文敛紧紧盯着他,“我不明白,你也是慕容家的人。



“我——我是慕容家的人,可也是你二哥的结拜大哥,不是吗?”慕容名笑了笑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天际,笑容慢慢收了起来,“离开家族的,除了我之外,西门家的,还有一个西门放。我虽然出走已三年,但还是慕容家的人。”

说完这样一句意有所指的话,慕容名向着外面走了出去。文敛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慕容名突然跑来跟她说这样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当真只是因为他与二哥结拜过?如果,当真有那么多势力对他们虎视眈眈,她又如何能放心离去?

走到门口的慕容名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沈放,沈放愣了愣,慕容名对着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地走了出去。

沈放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脑袋,一脸迷惑,甩了甩头向文敛走近,蹲在她面前咧嘴一笑,问道:“老大,这个慕容名来做什么?”

文敛似笑非笑看了他一会儿,“慕容名抛弃大家族的舒适生活不要,宁愿独自四处流浪。他说,有一个人跟他志同道合,也舍弃了一身的荣华富贵,这让他觉得很高兴。”

沈放听着,将脸垮了下来,“老大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现在是沈放嘛,沈放才是现在的我嘛。”

文敛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你姓沈也好,姓西门也好,本就与我无关,你知道吗?”

然后抱起胭脂,招呼了赫过来将妩妩抱进房里去。独留沈放一人低着头蹲在地上,像是在思考,眼睛里闪过好几种情绪,过了许久,抬起头,慢慢地站起身来向文敛进去的那个房间看去,嘴角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

傍晚时分,文离与文敛兄妹二人吃过饭后在房里商讨着,将现在的情势分析一翻后,对文离留在定州要做的的事做了一些规划。

文敛将自己最近的一些推论告诉了文离,然后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文离站起身,在房里走了一圈,然后看着文敛说道:“沈放是西门家的长孙,慕容名是慕容家的幼子。加上前天离开的庄笙等人,”文离摇头一笑,“小五,我们与四大家族还真是有缘啊。”

文敛微微皱着眉,“四大家的人我其实并不担心,妩妩再休养一天便无大碍到时我走了,我怕那些人会

转移到二哥身上。”

“按小五你说的果天命流是想得到王戒,应该不会为难于我。现在定州的局势基本已经稳定,又有天齐公子坐镇,我在这里其实安全得很倒是小五你——你真的只打算带赫与妩妩二人去,不让夙渊他们跟着?”

文敛笑了笑,“他们两人的武功,二哥你又不是不了解。”

文离听了时也没有什么可说。不一会,外面响起敲门声。

“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渊,手里拿着些东西。

“小姐,二公子。”

文敛点点头,“你手里拿的是么?”

“小姐让们去追查当日留在门客栈里的人,属下交待了下去在这些是他们递送上来的报告。”

文敛微微一愣,这事已经过去了将一个月,况且带走爷爷的人她现在已经知道,当初那样做实则是大海捞针,并不抱多大希望夙渊却在她要离去拿来这些资料,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文离接过去翻,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人的日常琐事过,却非常有条理仅一看可知那人做过什么,连为什么那样做的动机也有分析不住赞叹道:“想不到爷爷训练下来的人如此有才干,做暗护的话真是有些委屈了。”

“二公子误会了,虽然监视的是我们,可整理这些报告作详细分析的却另有其人。”

“哦?”文离微微挑眉,“你是说,那些人不直接听令于爷爷?”

“老主人培养出来的暗护分布于各地,我们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但我们这些人专司保护之责以及其他一些跟武力有关的事,像这种费时费脑的事并不是我们所长。当年老主人本也打算建一个自己的情报组织,后来发现那必须花上大量的精力才能完成,而老主人的精力却容不得分散。”

“可是,照楼不是一个很强大的情报机构吗?其分支机构遍布三国,说是这天下第一情报组织也不过。”文敛不解地说道。

夙渊对着她点点头,“照楼的情报能力为天下之最,这一点确实毋庸置疑,否则老主人也不会与他们合作?”

“合作?”文敛这是下真糊涂了,临江醉颜阁的忆香,文解明对她非常信任,拿她作心腹,而忆香对文解明也非常恭敬,难道竟不是主从关系?

“照楼创立之初与文家确有渊源,不过很多年发展下来已经完全**,曾经有好几代甚至双方处在敌对关系,老主人费了不少心思才与照楼楼主达成合作,借用了照楼的情报网。所以我们不仅是依靠照楼传递消息,有时遇到像这次一样的事,也会请他们的人帮忙。”

“原来是这样。”文敛点了点头,“那照你这样说,一旦照楼与我们交恶,我们岂不是要陷入眼不能视,耳不能听的尴尬境地?”

夙渊想了想,然后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老主人曾说过,季楼主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文敛皱眉,这句话一点也没让她放下心来。

一直安静听着的文离,此时不由问道:“季楼主?可是叫季均言?”

“是,其实当年与老主人谈的是老楼主,也就是现任照楼楼主的父亲。那时的照楼远不如现在这样强大,最多算是青越国内比较大的一个帮派。十三年前老主人去见了一次刚接任楼主之位,只有十五岁的季均言,回来之后只说了一句:‘照楼,不出十年当为天下第一楼。’”

“哦,没想到那位传奇的楼主竟与我们文家有这样的渊源。”文离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

“二哥认识那位季均言?”

“认识倒谈不上,只不过这些年我在外行商,也孝敬了照楼许多银子,听过许多有关照楼楼主的传闻罢了。”文离坐了下来,一边轻轻敲着桌子,一边说道,“季均言十五岁接掌楼主之位,短短五年时间不到,照楼已是青越的大帮派。江湖中人传说,只要是照楼想知道的事,没什么可以隐遁。听说他从初时几无米粮下锅的窘境,慢慢发展到现在财富无人可及的地步,如果江湖上要排一个富豪榜的话,他绝对名列前茅。只是此人挣得钱快,花得也很快,常常为搏红颜一笑便轻掷千金。他在江湖中的风流名声,不比他江湖第一富的名声弱。”

文敛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摊在面前的几张纸收拢了来,看着夙渊问道:“你今日告诉我照楼之事,是想提醒我到了癸丘之后,其实很多事情是要靠自己是吗?”夙渊不出声,微微地低下了头,文敛叹了口气,“就算不说,我也知道此行不易。你们都不必再劝我了,该说的我都已说,不要看我年纪小就老担心我一个人,二哥和你们留在定州也不轻松呐,你们有很多事要做,而你们做得越好,我在癸丘也会越轻松些,不是吗?”

文离听后看着她笑了笑,然后转向夙渊说道:“好了,我相信你拿这么一堆东西来,除了向小五说明照楼的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事吧?”

夙渊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从一堆资料中挑出几张纸,摆在文离文敛面前,肃然道:“经过调查分析,这几个人都有些可,尤其是二十三号,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查到的就只有纸上写的那些东西。”

文敛拿起编号二十三的纸张,上面只有这样一句话:二十五日回京,时二刻,进入西子胡同王小二酒馆,至此消失不见,查,无此人。

文敛皱眉,果然,参与那一件事的,除了天命流外还有其他人。

第九十六章 山腹深处琅寰城

暗的山洞里,只有一丝微弱的火光,在黑夜里也披着膝盘坐于地,面对着岩壁。

贝望山跪伏于地,连脸都帖在了潮湿的泥土上。

“流主有旨,令你明日配合暗月教之行动,为确保此事成功,流主特别调来二十八星听你指派。”

“二十八星——”贝望山身躯一震,微微抬起了头。

“不错,你可知流主对你有多看重?连一向只听令流主一人的二十八星都借与你,这是其他人都不曾有过的殊荣。所以,明天的事,只许成功,知道吗?”

“是。属下一定竭全力,不负流主期望。”贝望山激动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勾句满意地点点头,“你在州所做的事,流主也还满意,所以令我传你第八密术。你现在第七术修练得如何?”

贝望山平生:负冷静,可他此时全身都控制不住地在微微颤抖,这不是害怕,而是兴奋。那可是第八术啊,要知道加入天命流的人,前六术都只是入门,只有天赋特别好且有过重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继续学下去,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第六术上,而他进了天命流十五年才得到第七术。现在才过了五年不到,居然可以学习第八术了吗?流主修到第几术无人知道,不过越修练到后面,武功越高不说,人也会变得越年轻,听说修练到第一百术后,人就可以长生不老死不灭。当然只是一个传说。不过修练到越多,在天命流地位越高却是实实在在的事。

极力平复下心绪,贝望尽力平静地说道:“回大人,到‘化’镜了。”

“虚、、化、元,每一术都有这四个进阶,只要入了‘实’镜便可修习下一术。”勾句闭着眼,顿了顿才又说道,“你差不多已经到‘元’镜了,看来这些年修练倒没有落下,也不负流主对你的期望。



“我传第八术后明日地事也能多些把握。只是你要记住。凡事不可轻举妄动。一切以配合暗月教为重。知道了吗?”

“——是。”贝望山顿了顿有不甘地回了一声。

勾句虽然是背着他。却似乎对他脸上地表情看得十分清楚“我知你对暗月教杀匡衡地事有所不满。但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幽灭明是一个非常小器地人。看在流主地面子上没有动你。已经是他容忍地底限了。况且。若非他如此记恨们也不能这样如愿地借力使力。所以。事关流主大计万不可因私人感情而坏了大事。”

说到后来。明明声量没有提高贝望山却觉耳朵被震得有些发痛。边心脏也“碰碰”地急跳起来。他诚惶诚恐地将头伏在地上“是。属下知错了。”

“嗯。”勾句地语气似乎恢复了常态。点了点头。“另外。流主有交待。除非必要。不要伤了那两人地性命。”

“是——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文解明已经在我们手中,为何不直接利用他使文敛就范?”

洞内一时静默下来,空气似乎也有些凝滞,贝望山的吸引变得急促。直过了好一会儿,勾句无甚感情的声音才又在洞里响起,“流主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贝望山冷汗涔涔,“是。”

“好了,你上前几步。”

心里掠过一阵狂喜,知道这是要向自己传授密术了。

隐密的山洞,除了山林间掠过的轻风,无人知道这里进行过一场谈话。

群山环绕的一座大山,周围百丈高树连绵数十里,绝壁陡崖,猿猱欲渡也无处攀援。这样的地方莫说人踪,连飞鸟也在此绝迹。这一处荒山,往西北三十里便是定州城,向东南十里就是癸丘北边的大片草原。

大山深处——准确的说是在山腹之中,正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巨大工程。

众多赤着上身的精壮大汉,汗流浃背地在打造着兵器,“嘿嘿”呼喝之声响彻耳际。在他们周围的岩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已经打造完成的兵器,在如此闷热的炼器场所,泛着幽冷的铁光。

另一处更为宽阔的场地,三千人在此手执长枪练习冲阵杀敌也一点不觉拥挤。其声如雷,其势如虹,他们一个个身披软甲,精神百倍,仿佛对面站着的就是敌人。一刺一挑,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沿着天然生成的通道一路走下去,居住的石室,存放兵器的库房,操练的场所,然后眼前光线突增,再走几步便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色。

飞龙一般的朱色走廊攀附在绝壁上,将几处山壁连在一起,平旷处楼台高起,遍植奇花异草珍稀树木——俨然人间帝王家。

一名宫装丽人手执纨扇,笑吟吟地注视着脚边独自玩得高兴的孩童,那小女孩儿才五岁不到的样子,长得粉妆玉琢异常可爱,手里抓着一只精巧漂亮的绣球,一会儿抛高接住,一会儿又拿在地上滚,玩得不亦乐乎。

宫装丽人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慈爱。走廊另一头匆匆走来一名宫女打扮的老妇人,看着宫装丽人那样随意地坐在青石板上,随即皱起了眉头念叨着:“娘娘,你身份尊贵,怎可如此坐在地上,老身一不在娘娘身边,娘娘就总是忘了。”

“苏嬷嬷,这又不是在宫里,就不要那么多讲究啦。”柔兰温声打断她,要不然又不知念叨到几时。

苏嬷嬷神情一黯,呐呐地住了口。那孩子看到她,捡起竹球一蹦一跳地来到苏嬷嬷身边,扯着她的袖子喊道:“嬷嬷来陪我玩。”

看到这个可爱的孩子苏嬷嬷从心底生出一股笑意,脸上的皱纹一时也淡去了许多,蹲下身怜爱地拍了拍孩子的小手,慈祥地说道:“公主乖啊,嬷嬷还很事要做,等嬷嬷做完事了,就来陪公主玩好不好?”

小女孩不高兴,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不好不好,笑笑要娘还要嬷嬷一起玩嘛。”

“笑笑听话乖的话,小叔叔不来看你哦。”柔兰搂过她轻声哄着,知道无论笑笑怎样闹,这一招都百试百灵。

笑笑果然停下不喊着大大的

向母亲,“娘笑笑乖,可是小叔叔好久没来看笑

柔兰将笑笑抱起,亲了亲她的脸蛋,“小叔叔有那么那么多事要做,当然不能经常来啊,所以笑笑更要听话样小叔叔才会再来哦。”

笑笑困惑地皱着小小的眉毛,对着柔兰点了点头乖地‘哦’了一声。柔兰欣慰地一笑,其实能够有这样一个地方让她和笑笑住着她已经非常感激了,再也不奢求其他。

忽然想起急匆匆跑来似乎有重要事情的苏嬷嬷过头问道:“苏嬷嬷,你刚才那么急地赶来是什么事吗?”

苏嬷嬷一拍双手,这才想起了自己来此的原因,向安静坐在母亲怀里又开始玩起绣球的笑笑看去一眼,微微压低了声量恭声说道:“娘娘,王爷来了,就在前面的通天阁。王爷说因为马上就要走,所以就不来跟娘请安了,让老奴代为转达。”

柔兰秀气的眉微微拧起,“这样急?是要什么要紧的事吗?”

“老身也不知道,只看到王和卓将军他们进了石室。”

微低着头沉默片刻后,柔兰温和一笑,“珑是做大事的人,我们不要去打搅就是。”

“是,娘娘。”

石室当中,上善珑背窗而坐,因为逆着光让他一张脸看不分明,另外几人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一个是身穿铠甲的魁梧将军,一个是青衣儒衫手拿羽扇的文士,还有一个是短袖短袍的中年大胡子,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站着的一人,却是个神情冷漠相貌俊秀抱剑而立的青年。

室内的静默首先由那名文士打破,他站起身,手把扇子向上善珑微微躬身说道:“王爷,琅寰城的修复已经完成十之**,剩下的一二分再有一段时间也可完成,不过——由于渗入雨水的侵蚀和老化等原因,有一部分已经没有修复的可能。”

身子微微前倾,轻轻皱起眉头,“无法修复?占多大比例?”

“王爷不必担心,只有百分之一不的部分,且这些不会影响到琅寰城的正常运转。”

上善珑点点头,“清绝,那剩下的事依旧要辛苦你了。”

“王爷言重,属下愧不敢当。”叫清绝的文士退回座位坐下。

大胡子站了起来,冲着上善珑咧嘴一笑,“王爷,新的淬炼法试验成功了,现在打造出来的器具无论硬度还是韧性都比以前的增强了好几倍,如果将这一批武器投放到战场上,那绝对会成为敌人的噩梦。”

上善珑听了也露出淡淡的笑容,“莫~大师不愧是铁流子前辈的传人,这么短的时间就研制成功了。”

莫~神情转为肃穆,“王爷谬赞了,师尊才是真正的铸造大师,我最多是一打铁匠,宫冶么,更加只会打些小孩子玩的玩具罢了。



“那宫冶也算是江湖上第一的铸造大师,你们师兄弟向来不合,不过你也必每次说话都贬低他吧。”那位将军在旁插口道。

莫~向他一瞪,“轩辕起,老子爱说谁就说谁,干你什么事?你练你的兵,我炼我的兵,你为什么老跟我过来去?”

“好了,好了,王爷在呢,你们两个难道就不知收敛一点?”清绝无奈地劝架,这两人当真是八字不合,或许两个都是练兵的人,只是一个练的是士兵,一个炼的是兵器,所以有些犯冲了吧,每一天都能听到他们的吵架声。以为在王爷面前还能克制些,看来他高估这两人了。

莫~再瞪过去一眼,轩辕起抖了抖铠甲,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对着上善珑行了一个军礼后,朗声说道:“王爷,五万兵卒的训练都已完成,随时可以派上战场。”

“哦?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吗?我方才见他们操练气势很足,枪法亦颇为凌厉,之前的那些都有如此水平么?”

轩辕起用力一拍腰间配剑,傲然道:“当然!我轩辕起练兵怎会允许出现参差不齐的情况。”对着上善珑拱手为礼道,“待这最后一批参训之人离开后,我可以去驻地进行一次大集训。毕竟若五万人上战场,和五千人还是不同的。”

上善珑微微点头,“如此,就请轩辕将军多辛苦一些了。”

轩辕起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其实能够去驻地也是我一直所盼望的事,早年跟随王爷的铁甲军就驻守在那里,我在王爷面前卖弄了这么久,实在很想见识见识王爷手里的铁军之威。”

“哼,算你还有自知之明。”莫~将头一昂,不去看轩辕起。

轩辕起不以为意,淡然道:“比起某人来说,我确实是非常的有自知之明。”

莫~登时扭过头怒瞪着他,这下换轩辕起看左看右看上看下就是不看他。清绝在一旁看着,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轩辕起虽是武将,却是典型的有勇有谋,相反莫~沉溺铸造不问外事,两人口舌之争向来以轩辕起的云淡风轻和莫~的满腔怒火收尾,谁胜谁负一眼就能看出。

摇着头站了起来,先对上善珑行了一礼,扇子一左一右敲在了两个人头上,往门外走去,“事情谈完了,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要王爷请你们喝茶?”

轩辕起和莫~本来一起怒瞪他,听到他说的话后两人将一口气吞下了肚子,要知道这清绝在琅寰城相当于大管家,王爷不在时一切事务由他负责,他们两个其实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齐齐对着上善珑行礼告退。

然后石室里便只剩下上善珑与那名一直站着不说话的青年。

静默片刻后,上善珑也站了起来,转身往窗户外面看去,远处是一片丛林,映着红日斜辉将所有的叶子也染红了。

过了许久,红光慢慢从室内退去,一直退到了天的尽头,上善珑终于开口,“既然萧将派了你来,我信他,那么,也就信你。”

抱剑青年眼神一寒,室内的温度骤降,然而站在前方的那个身影却没受到半分影响,目光微凝,沉声说道:“无却,剑下无生。”

一阵沉默后,上善珑淡然说道:

“那好,就是明日。”

第九十七章 雁回峰顶匕首现

果上天能够再给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绕道去三里胡买包子,就算早点不吃让他饿着肚子办公他也认了。

文离醒转看了周遭的情形之后,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同时心里将一个姓的胖子骂得半死。若不是那个胖子说什么包子只有三里胡同的刘记才算真正的包子,说了还不算,第二天早上便给自己带来了一笼,然后他也便成了刘记的常客。三里胡同离他每天早上要去的地方有些远,是要绕路的,中间有一段比较偏僻的路。然后更可恨的是,镜说他很厌恶包子的气味,所以往往是在胡同外面等,不会随他进去。于是,种种缘由相加,他今天早上去买包子时便被人从后面敲了一棒,人事不知,也无人知他遇到何事,醒来时就是躺在这样一个冷风啸啸的山顶上了,身边也不见其他人。

动了动手脚,居然没有被绑住,想来是认为没有必要吧。文离起身的动作一顿,如此说来,那个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人也一定就在附近。

文离站起身,后脑勺有些疼痛,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句,一定肿了好大一块了吧。晃了晃脑袋,等感觉好了些后一边走着,一边向四周慢慢搜索看去,然后目光便在前方不远的树藤上胶住了。

青藤缠住的树干上,斜斜躺着一名绿色罗衫的女子,瀑布般的秀直直垂落下来着风起轻轻地飘舞,女子眉目如画,双眼微闭,唇边却扬着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文离眼睛都不能眨一下,他从未见过那一位女子能将绿色穿出如此的无边春意来。忽然他目光微凝,注意到绿衣女子身后,一个全身罩在黑色披风里的女人虽然看不清样貌,他依旧知道那是一个女人,同时也知道了躺在树藤之上的绿衣女子是什么人:如砂罗,暗月教的护法。

那两人似乎完没有看到他一样个闭着眼睁也不睁,一个裹在披风里动也不动。文离听文敛说过这两人的功夫,他是万万不能敌的,索性也去看她二人,自顾又坐了下来,观看周遭的地形。这一看之下心里不禁冒出一股寒气他方才躺着的地方只要再往后滚一滚,那无论对方打什么主意都不用怕了,因为一个摔下深渊粉身碎骨的人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的。

他站在这里向四周看去,见任何一座高过此处的山顶,心里也明了这是哪座山头了,定州城方圆五十里最高的山峰:雁回峰。

雁回峰,是说雁飞来遇到此峰也只能折返,别寻路线。往那一处断崖望去,只见层层翻滚着的白浪,竟不知一去深几何。

文离望着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暗月教的人将他掳来这里,到底有何用意?这个山顶很宽阔,古树大石密密麻麻排列着,不知他暗月教有多少人躲在那里。若如砂罗的目的是小五,她又会做些什么呢?

他这样胡乱想着,而在州城里有一个人比他更焦急。

文敛一早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保兄命。妹独前来。雁回峰顶再会。

文敛看完之后纸条慢慢抓在手里。然后点了火烧掉。静默了一会儿之后。慢慢抬头向着雁回峰地方向望去。再之后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雁回峰实在是很高。就算是想看日出地人也很少来这座山峰。在马不能跑车不能行地情况下。普通人几乎都上不了峰顶别提还有旧伤未愈地一个文弱小姑娘了。然而。文敛虽然不会武她也不是一个普通人。所以。虽然到了山顶时非常气喘吁吁。甚至冷汗直流。文敛终究是自己上来了。并且花地时间还不多。此时地太阳升到头顶地一半不到。

文敛走上来时。看到地情景便是如砂罗站着。摆出一副等候已久地架势。而文离则被那个叫毋沙地人抓在身前。

文敛迈着沉重地步子向前一步一步走近。文离看着。眼里满是沉痛。这些人抓他果然是要对付小五。可恨他这做哥哥地。却要累得幼妹如此。

如砂罗看着文敛走近。文敛每走一步。她眼里地笑意便更深一分。似乎见到文敛吃苦她心里很高兴。

终于,文敛在如砂罗面前五步远站住,如砂罗一双妙目往她背后一扫,笑语盈盈地问道:“怎么,你那位武功高强的护卫,不再跟着你了吗?”

文敛喘息渐平,冷冷地看着她道:“赫就算跟来,凭你也看不到,所以你说的话,根本就是废话。”

如砂罗脸色一沉,她没想到文敛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强硬,忽然又想到什么,脸上扬起了春风般的笑容。

“是不是废话一会儿就见分晓。不过,无论你那位护卫武功如何高强,想在我的手底下救人怕是做不到吧。只要轻轻一捏,你这位二哥的性命没了,如何,你能在我动手前将人抢去吗?”如砂罗满面笑容,慢慢将手指放在了文离的脖子上,十指纤长,涂着血一般妖艳的颜色。那双手,柔软的仿佛连花也折不断,然而文敛知道,只要她愿意,拧下一个人的脑袋对那人来说绝对是一件比吃饭还要容易的事。

尽管如此,文敛在听她说了那句话后却没有看她,而是四下里打量了一翻,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受到威胁的表情。如砂罗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气,她有人质在

文敛凭什么还可以如此无视于她?放在文离脖子上的加重了力道,文离脸上慢慢露出痛苦之色。

文敛看向她,皱了皱眉,“你说吧么交换条件。”

她那样理所当然而又平常的跟谈天气一样的语气,让如砂罗稍微愣了愣,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觉的松了。

文敛眉头再皱,表情有些不耐烦,“你们将二哥抓来,不过是想对付我。因为直接对我出手的话,有赫在身边,你们永远也得不了手,否则也会要求我一个人来了,不是吗?所以只要我还好好站在这里,你们是不可能对二哥怎样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多余的事?”

如砂罗当下掩口笑了起来,“小姑娘真是有趣,不枉教主亲自下命令。不过既然知道对付的是你然还敢来,敢孤身前来。不知是该赞你有胆识呢,还是笑你狂妄自大?”

文离一脸担心:看着她,“小五。”

文敛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上带着淡淡笑容,“二哥你放心,我会保你无事的。”

文离内心的虑更深,小五只说保他无事,看来今天的事她并无多少胜算。

“哟,好一个兄深呐然如此,你就走到那崖边跳下去,一命换一命如何?”

文敛一愣,文离却忍不怒骂起来了,“你们好歹也是一个堂堂教派,居然用这种手段逼迫一个小姑娘,难道就不怕人耻笑吗?”

“我教在你眼中不是个邪教吗?邪教行事向来无所顾忌,还怕别人小小的耻笑?”

“你小五她到底:了什么,让你们非要取她性命不可?如果是冲着文家来的,有我文离难道还不够?”

如砂罗轻笑着摇头“其实我并不想她死,毕竟像她这样有趣的小姑娘并不多见,不过没办法,谁让她得罪的是我教教主呢。教主给我下了死命令,别的人可以不计较敛却是一定要死的。”

文敛皱眉,说得罪确实令暗月教在定州折了不少人,早就听说暗月教主是一个气量极其狭窄而护短的人道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要置她于死地?

文敛慢慢往崖边走去,文离急得大叫“小五你做什么?你难道当真相信她的话?你如果真的跳下去了,她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文敛没有回头,一直走到距离崖边二步的地方才停下,望着下方翻滚的云浪,没有出声。文离挣扎着,可以他的武功实在起不了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急得五内如焚。

“如果我死了,赫一定会为我报仇,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活不了。

拿这么多条命来换我一命,我文敛的性命何时这样值钱了?”文敛回过看,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如砂罗,慢慢说道。

如砂罗一挑眉,“那你这样说,他确实是跟着上来了?”

“是否跟着上来,还是守在山下,又有什么关系?赫如果要杀人,你认为有谁跑得掉?”

如砂罗不说话,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隐去了笑容,眼神冰冷地看着文敛。

文敛慢慢往回走,笑意开始呈现出来,“你当然是想杀我,但更想除去赫,既然我上了山,赫无论如何都会跟着来的。当初的蛊尸阵杀不了他,可暗月教里比蛊尸厉害的手段不知凡几,你们若铁了心要杀一个人,那人武功无论多强都不可能逃过你是这样想的,是吧?”

如砂罗的脸色随着文敛的话,一点点白下去,在她看到那个突然出现在山顶的人影时,脸色更是只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山顶多风,衣袂如飞,赫静静站立着,长剑之上有血滴落。

“你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赫,赫死了,再要杀我易如反掌。相反,若是先杀了我,赫的报复,你们谁能躲得过?”

“你早就知道?如此说来,那些人全死了?”如砂罗脸色恢复过来,眼神却比冰雪更冷。

“你要问的不是我。”文敛淡淡说道。

如砂罗微微一震,慢慢地看向那个右手执剑傲然而立的人。埋伏了那么多人手,居然被这一个人全解决了吗?杀了那么多人,衣服上不见半点血迹武功到达此种地步,这个人,还算是人吗?

“你将二哥放了,我不会为难你。”

如砂罗咬着牙将文离推了出去,用力地握了握拳,望着文敛语气冰冷道:“我如砂罗两次败于同一人之手,仅凭这一点,文敛,你当可自傲。”

文敛冷淡道:“这种事情,我没兴趣。”

文离向着文敛走近,他除了后脑勺有些痛外,没有受什么伤,倒是走近后看文敛的脸色有些苍白,担心地问:“小五,你没事吧?”

“我很好,二哥”文敛的声音蓦然止住,愕然地看向文离。

赫脸色一变,闪电般扑向文敛,然而,却已经晚了。

如砂罗蓦地大笑起来,笑声得意,“文敛,你想不到吧?”

在如砂罗刺耳的笑声中,文离如梦初醒,有些不明白生了什么事,然后低头一看,整个人就不能动了

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匕,匕的另一端,正在文敛的肚子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九十八章 不受威胁意已绝

离呆呆地看着,看着文敛的嘴角流出血,看着她脸_v了下去,不能动,不能言,也不能思考。

文敛伸出手要握住他的手,文离顿时如被烫着一样松开了手,退开几步,然而,脸色变得比文敛更苍白,全身都止不住地在抖。

“我,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文离狂般地扯住自己的头,眼睛看着文敛,却没有焦距。

“二哥,二哥,不是你,是暗月教,是……如砂罗……”文敛吃力地说着,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赫的怀里。

“眼看着自己将匕刺进至亲的身体,你说这样的事会不会使一个人疯呢?”如砂罗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文敛,再看向已陷入癫狂的文离,再一次放声大笑起来。

文敛捂住伤口,向赫,赫连点她身上几处大穴,然而,却止不了血。饶是他一向冷定,双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赫,你点了二哥的穴道,不……就晚了。”

如砂罗笑声顿,慢慢看向文敛。

赫点了文离睡穴,再看向血流不止的文敛,已不知如何是好了,“敛……”

“想救她吗?很简单,”如砂微微一笑,向着文敛走近几步,“匕上淬了毒,此毒没有解药,点穴根本止不了血,必需要一个内力非常深厚的人,一边用内力给她保命止血边将她体内的毒逼出来。这可是一项很难完成的任务呢,凭我的功力恐怕都做不到。”如砂罗说着,露出了一抹真正的满意笑容。

赫听了。当二话不说就要按她说地做。文敛费力地抓住他地手。喘息着说道:“不可以。如果按她说地做了。就要……耗尽内力。到时就可以轻易地……杀了你。”

“我不在乎。”赫小拿开她地手。便要开始。

“笨……笨蛋敛有些生气。声音提高了少许。但这一挣扎。血流得更多了。“你死了。我……我和二哥们都……活不了。听……听我说……你现在……去杀了她……然后……也不迟。”

如砂罗目光一寒。旋即笑道:“就算他武功高我二人许多。但要杀了我们也不是立时就能办到地事。你以为。自己可能撑到那个时候?况且”如砂罗唇角一扬。“你凭什么认定此处就只有我二人?”

赫皱了皱眉。看着她。显然他要拿下如砂罗二人得费点时间。文敛摇摇头。慢慢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药丸服下“这是用雾颜花地碎末。提炼而成地续命丸。虽然比不上雾颜花。但杀几个人地时间还是可以地。”

如砂罗面色微沉。眼神愈寒。那一粒小小地药丸吃下去。文敛地血竟然真地止住了。并且就这么一会儿。连喘气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闭了闭眼,慢慢地将手一挥丛中岩石后面,顿时涌出不少人来,如砂罗看着赫冷冷一笑,“就算你杀得了我,你能救得了她?”

已经站起身来的赫此情形不得不退回到文敛身边。

“小姐由我们保护,你但去除掉那邪教妖女。”蓦然一道响亮的女声传来如砂罗身躯微微一震,看到上山的路口出现些人为,正是手拿双剑的说话女子。

夙清跑到文敛身边将她扶住上满是自责,“小姐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赫见文敛身边有了人保护,胸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再无迟,狼入羊群般杀了过去。如同一个信号,两边的人马开始混战起来。

一时间,场中肢体横飞,鲜血喷洒,几个回合下来地上已经躺下好几具尸体。夙清与几名同伴护着文敛,其中一人背着文离,慢慢地向山下退去。

如砂罗被逼得连连后退,她自己与毋沙都受了伤,而若不是赫在追杀她时也会顺手宰掉那些撞到他身边的人,只怕她现在已经性命不保。也是至此才知,那日赫与她交手根本就没有当真她今日伤了文敛,已然激起赫真正的怒气。

在赫一剑劈飞一名暗月教众时,如砂罗得到了片刻喘息,对着天空一声怒喊:“你们还不出来?!”

声音未落,赫的剑尖已经来到她的心口,如砂罗蓦地瞪大眼睛,这一剑来得如此之快,避无可避难道她今日要丧身此地了吗?

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鲜血飞溅。

拔剑,剑拔不出。

“毋沙!”

“护法,快走……”毋沙用手抓住赫的剑,手上鲜血直流,而她的风帽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清秀年轻的脸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赫再一用力,将剑拔了出来。

这一次,再无人为她挡剑。

然而这一剑,却没有刺出。赫眼神一寒,向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二十九个人,武功比暗月教这一批人高出不少,夙清几人被逼得步步后退。

他如闪电般飞了过去,一剑逼退上前的几人,看看文敛没有再受伤,横剑立在几人身前,目光冷冷地看着前方。

文敛在夙清的搀扶下慢慢坐了下来,淡淡地看了看那突然出现的人一眼,声音里不含感情地说道:“贝望山,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复?”

贝望山挥挥手,双方交手的人都停了下来,向着文敛拱了拱手道:“文小姐误会了,我们这次全是听如护法的差遣,并没有要与文小姐为敌的



“姓贝的,你是想等到我们的人全死了再出现吗?说得倒好听我看你根本是想借刀杀人!”如砂罗指着他怒道。她带的人被赫杀去了将近三分之一,加上与文家暗护的打杀,现在身边剩下一半都不到的人。如果贝望山早点来,也不至于死伤的如此惨重,无怪乎她心里冒火。

“你的意思是说,她要你杀我,你天命流的人也会听从?”

贝望山看了看如砂罗,没有说话。

文敛向四周看了一眼,几乎除了赫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带了伤也有好几人丢了性命。贝望山带来的这二十八人武功很高,而她总感到这次看到得的贝望山,与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赫武功再高也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更何况药效快要过了,赫到时不顾一切给她输入内力,恐怕他们所有的人都不能活着下山。

文敛附在夙清耳边说了句话清一脸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文敛认真看着她,“这是唯一的办法。”

夙清低头沉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抱起她向着悬崖边走去。文敛对着一脸担心的赫安抚地笑笑,“赫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

其他人看着二人的举动满是不解,却也没有人出来阻挡。倒是如砂罗冷一笑,道:“怎么,终于觉悟了,知道只有你死了他们才可以活?”

文敛没有理她夙清向怒瞪一眼。

在离悬崖有几步的时候夙清不愿再走,将文敛慢慢放了下来,然后紧紧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走了回去。

在所有人的注下,文敛慢慢站起了身,伸出手,将握着的拳头展开,贝望山眼皮一跳,双眼不由大睁,紧紧地盯着文敛伸出的手当然不是因为文敛的手好看是在她的手掌上,正躺着一枚银光闪闪的东西。

文敛看着贝望山,说道:“这样东西,想必你是知道的。”

“王戒。”

如砂罗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果然是传说中的那枚指环么?

文敛淡然地点点头续说道:“不错,它的价值想必也比我更清楚。”贝望山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文敛向崖边走几步清等人都是脸色大变。文敛在崖边站定,将拿着指环的手伸了出去。

“你要做什么?”这次轮到贝望山脸色大变。

文敛对他淡然一笑“很简单,不想它跌落悬崖永远再无法找到,那么,杀了如砂罗,或,你们一起退下山去。”

如砂罗顿时充满杀意地向贝望山看去,她知道王戒对天命流的重要性,很难保证他会不会听了文敛的话倒戈相向。

贝望山面沉如水,静默片刻后,望向文敛肃然问道:“我可以退下山,但你如何保证会将王戒交给我。”

文敛再次笑了笑,“我向你保证,否则就让我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小姐。”夙清大急,就算是誓她也不想听到这样不吉利的话,这让她感到心惊胆战。

文敛冲她笑了笑,慢慢地坐了下来。贝望山再次沉思片刻,然后向着她一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将王戒拿来,我保证你们的人都会没事。”

“在此之前,必需让暗月教解了我二哥身上的蛊。”文敛看向如砂罗,“你在我二哥身上下了蛊,所以他才会受你的控制,将淬了毒的匕刺向我,这种蛊不解,会使一个人慢慢地陷入疯狂其实若不是赫将二哥点昏,恐怕他一旦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是吧?”

如砂罗眼神复杂地看向她,“我说过,你非常有趣。”

“那么,解还是不解呢?”文敛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如砂罗与贝望山对视一眼,然后向昏睡着的文离走去,为他解去蛊毒。

“好了,现在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你该将东西给我了吧。”贝望山跨前一步,对着文敛说道。

“是……是么?”文敛脸色苍白地一笑。

“怎么?难道你想反悔?”贝望山脸色一变。

文敛向着赫与夙清看去,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道:“赫,你要保护妩妩。夙清,要好好照顾胭脂。”

“小姐。”夙清心里的不安在扩大,她没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了。

“我答应胭脂的事,一件也做不到了啊。”文敛低头自语了一句,最后看向贝望山,笑了笑,说道,“我没有反悔。”贝望山才刚要松口气,却听到文敛接着说道,“我刚才怎么说的,现在就怎么做,这可不是反悔啊。”

然后,所有人的眼睛,看着文敛轻轻往后一仰,一眨眼的功夫不到,那里已经失去了文敛的身影。

“小姐”

夙清与赫同时向着前方扑去,然而,纵使赫身法再快,他毕竟离崖边有着一段距离,况且当文敛提到妩妩时让他分了神,等现文敛往悬崖下跌去时,已经慢了半拍。于是,他扑到崖边,只看到文敛最后的笑容,听到最后一句,极轻的话

照顾好妩妩啊。

在所有人为文敛跳崖而震惊时,一道白色身影如闪电般也向着崖边扑了过去,居然与赫差不多同时到达,然而他却没有停顿,直直向着落崖的文敛扑了下去,然后,随着文敛一起,消失在茫茫白雾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卷三浪淘沙 第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天气!

老何忍不住咒骂了声,将锅里的面捞起,重新放了些进去,又加了几勺清水,蹲下身凑了几根柴,火旺了起来,这才感觉暖了一点。

拿起桌上的面团用力地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变得跟冰块一样,又冷又硬。滴上几滴热水,洒了些面粉,用面棒一下一下地用力压,这样做了几下,出了不少力,身体也热火了起来。

街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寒风呼呼地吹,各家各户的门窗都封得严严实实的。他这儿只竖了个遮雨的棚子,挡不了风,所以冷的不得了。

今天的风一阵寒似一阵,刮在身上跟刀割一样,听人说河里都有好几处结了冰的。

今年的冬天,来比往年早啊。

他一边揉着面,一边注意炉子里的火,这种天气,火也容易熄。

本以为这子不会有人来了,打算等锅里的面熟了后就收摊,刚好回去给家里的几个小崽子吃。

“老板,来两碗面。”

两名客人坐了下来,其中位年长的冲着老何喊了句,另外一位非常年轻,却有一种冷然决断的气息,浑身上下更散发着一股威仪。他在这里摆摊,南来北往的人可是看多了,一眼就瞧出这年轻人不是个普通人,也是两人中为首的一个。再看两人都带着剑,年纪大的那一个一脸森然,不像个好说话的人,赶紧将两碗面送了过来,然后躲进去继续揉面。

现在地世道可不比以前。尤其是三败给敌国后。朝廷似乎无暇管束。连在这京城里当街打架杀人地事都时常发生没少见过。所以对这些高来高去地武林人还是躲着点好。

年轻地那一看着碗里地面出神。眼里闪过一些复杂地情绪。

“首领?”老者轻轻喊了一声。

年轻人怔怔。眼神有些黯然了一会儿。低叹了一声。“三个月了。



老者默然无语。

当二人埋首吃着面条时,本来无人的街道忽然出现了好些个人,一个个身着黑衣,手里的兵器闪着寒光。为首一人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慢慢地向吃面的二人走了过来。老何见情况不妙,吓得往桌子底下一钻,抱着头一个劲地求神拜佛。

“扶野教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几次三番来找麻烦?”那人在他几步远站定,对着他喝问道。

扶野将碗里的面吃完,抹了抹嘴,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冷冷地向那些人扫去一眼声音没有感情地说道:“你们害了她,当然就跟我有仇。”

那人眉头一皱,不解问道:“谁?”

扶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们这次来,是想报我上次挑了壶口分堂之仇,还是再上次杀你十七教徒之仇?”

那人身上蓦地暴发出一股杀气神森冷,“之前听说惊枭少主扶野,武功可以与闾丘风比,今日我便见识见识。”

他话音才落,扶野已如一阵风般向他扑去手里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想要举剑相抗然而剑只抽出一半,就再无机会抽出了。

扶野将剑送入他的心脏至死也不能相信,一个人的剑竟然可以快到那种程度。他想不到以在剑未拔出时,人就已经死了。

扶野看着他一脸震惊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该拿我跟那个人比,还有——我现在是惊枭首领,不是少主。”说完之后,慢慢将剑拔出,目光在剩下的那些人身上一一看去。

“秋长老,你在一边看着就好。”

秋慎行叹了口气,还是如此,每次只要遇到暗月教的人,首领便会一个人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这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从首领听到那个消息时,那个时候,他也才接任首领之位没多久。

不到一盏茶时间,所有来的黑衣人都躺在了地上,扶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一具尸体身上试去剑上血迹,收剑入鞘。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那里有着一个人,心里再一次向着那人问道:

有那个人在你身边,为什么,竟然还会发生那样的事?

放了一块碎银在桌上,如来时一样,两人又静静地离开了。

当街的一间大药铺,白日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因为这庆生堂不仅价格公道,坐堂大夫的医术也很高,对没钱看病的穷人也很照顾。在这玄启城里,庆生堂可是一家颇受好评的字号。

然而,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没有人想到其实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惊~的一处分堂。

杀人,救人,本是完全相反,却又密切相关的两件事。

扶野一边喝着荼,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他每每来到这个地方总会觉得很讽刺,尤其当知道庆生堂生意很好时,更加抑制不住地想笑出声——这药铺的事是闾丘风一力主张的,那个人伪善的嘴脸,若非他亲身经历,恐怕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首领,这是梁渠传来的消息。”一名属下恭敬地给扶野递上了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站在屋里的其余三人同时向他看去,显得颇为关注。秋慎行看了看扶野的神色,问道:“霍期说了什么?”

扶野看完后慢慢露出一丝冷笑,纸张在手里碾成粉末,“没有上令,不敢妄自擅离。”

三人中长相最为凶恶的那一个,左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后,闻言后双眼一瞪,森寒道:“他这样说,就是不承认首领的继位,表明要反叛!”

秋慎行沉思片刻后,叹息着说道,“霍期一直以来都与闾丘风不和,十年前在谷里和闾丘风大打出手,被

派去梁渠。这些年来表现得一直忠于惊~,大力培些年来,更是逼得索愁湖退出癸丘西部。这种人如果要反,现在确实是最佳时机。”

“不,他不是要反叛是在观望。”扶野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在场三人都看向他,那名一直没有说话,微闭着眼像睡着的黑衣人,眼睛睁开了一点,看向扶野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以霍期今时之力,占据癸丘西一隅顶多为一方之霸,虽然将索愁湖赶出,可癸丘毕竟是索愁湖的地方他们有心将我惊枭驱出癸丘也不是不可能。”

“首领?”秋慎行听得不解。

扶野淡淡看他一眼,“霍期既然有能力,为何这么多年来只待在梁渠?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或许他能占据梁渠一带已是不易。我想索愁湖可能是与他达成了某种协定,将那一块势力范围特意留给了他此约定互不侵犯—更有可能,这种协议或许是我爹在时惊枭与索愁湖定下的。

“现在惊枭内部稳,下一任首领是谁对癸丘这边的局势影响很大,所以霍期想要保住现有的势力就必须非常慎重——也就是说,他现在面临一个选择,是投向我是投向闾丘风!”

扶野最后一句话说得斩截铁,已是下了定论的语气。

屋里的几一时谁都没有说话,但各人脸上的震惊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的,连那名黑衣人眼睛都已睁开,里面浮现一丝意外。

秋慎行看着扶野的目光惊又喜,带着无限欣慰。然而说他是被扶野的一番话所震惊了,还不如说是对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扶野感到吃惊。短短时间里野由一个有些单纯的少年,成长为现在犀利成熟的惊枭首领一个过程,他全看在眼里。在初来玄启城时,扶野便是完全靠着自己的能力将这些人收服——当初的扶野少主,已经变成一个不逊色于大首领的新一代首领了。

“当初的少主是惊枭的下任首领,这所有惊枭人都知道的。如今大首领不在了,自然就由少主接任,霍期持观望态度,本身就是大不敬!”刀疤脸满面怒气,本就颇为吓人的脸,此时看来更显狰狞,不过屋里的人谁都不是吓大的。

秋慎行沉吟:“首领发下飞枭令,招霍期前来玄启,他却以没有接到上令为由拒不前来,这样的话,想借助梁渠的力量对抗闾丘风,恐怕就不太可行了。”

“未必不可行。”扶野眼神微沉,气充满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闾丘风远在青越,而我人就在癸丘,梁渠再西便是南般夷族所在——我想他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如意。”

秋慎行不明白,扶野却是微微一笑不再多做解释。

“邵白平,你继续带人去破坏暗月教在各处的点,要杀人时不必软。”

“是,首领。”刀疤脸弯下身领命,对着其他人略一点头后走出了屋里。

秋慎行眉头微皱,没有说话。扶野再看向那名黑衣人,神情中带着一丝敬意,“醉墨先生,请你联系萧将,说惊枭新主要与他一见。”

醉墨睁开微眯的眼,看了看他,然后微一点头也走了出去。

秋慎行看着黑衣人离开的背影,不太放心地说道:“首领,这个醉墨真的可以信任吗?自我们来了之后,几乎不曾听他说过话,没有明确地表态过,他心里是不是真的认你为主,谁也不知道。”

扶野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然而眼里却没有笑意,“秋长老,作为玄启城这里的负责人,我要在此站住脚,除了相信他没有其他选择。更何况这段时间来,他对我的命令都执行地很好不是吗?这世上没有谁能相信到底,他此时能为我所用就已经足够。就算是虚情假意,可现在做的这些事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我应该知足。”

或许是接连失去两个最重要的人,昔日阳光开朗的少年,如今已有了沧桑,秋慎行看在眼里,也只有在心底偷偷地叹气。沉默一会儿后,秋慎行看了看他,小心措辞道:“首领,虽然你对暗月教非常愤怒,可现在我们实不宜与他们为敌,等有朝一日能重回神缺谷,那时再来对付他们不是要好得多?”

“长老,你认为我对暗月教做的事,是为了泄私愤?”扶野语气淡然地问道。

秋慎行微微低着头不说话,但那神态却表明了他正是此意。

扶野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背对着他说道:“我故意处处针对暗月教,确实是有私心在,不过更重要的却是,我如今对外仍然是惊~的少主,闾丘风也依然是奉我为主。

我在外所做的一切,难道他们不会以为是闾丘风授意?我是惊~的少主,他闾丘风要代表惊枭,自然也当接下我这个少主惹出来的麻烦。”说到后面,扶野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秋慎行听了久久无语,望着那凝住的背影,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个少年——往日的少主,今朝的首领。

过了片刻,扶野转过身看着他问道:“今非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秋慎行点了点头,扶野脸上显出略为失望的表情。想了想,秋慎行还是决定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首领到底——打算如何?”

扶野怔了怔,然后一股冰冷之意慢慢在脸上化开,低声说了句语气里的杀意让秋慎行这个杀手长老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除闾丘风,夺惊枭,灭暗月!”

卷三浪淘沙 第二章 上有碧落下黄泉

辆普通的马车缓缓在路上行驶,厚厚的帘子垂着,也用布条封了。赶车人一袭白衣,头上戴着一顶纱帽,将脸挡住。

马车在碧水溪停下。

碧水溪是一条溪水的名字,也是一处地名,因此处溪水澄碧,两岸遍植桃花而得名。每到暮春时,城里的人便会穿着春服来此赏花,临溪赋诗,咏而归。而在这个时候,桃花落尽,游人不来,除了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便只有一间小酒馆,冷冷清清。

现在是近午时分,小酒馆里除了老板外还坐了几个熟客,也是没什么事做,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罢了。两个头上缠着布巾的女子,各自提着一篮子衣物来到溪水边,看到有马车停下,都不由站直了望过去。

这里离官道有些远,现在这个时候来到碧水溪的人实在很少。看到那人跳下马车,头上戴纱帽,依身形来看,应当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心里觉得奇怪。虽然脸被遮住了,可光是那挺拔的身形和看起来让人觉得清雅的气质,也让两个姑娘微微红了脸。每一年来碧水溪的达官贵人不知有多少,然而像现在这样不看样貌都能令人心折却是头一次遇到。

酒馆里的老板注意到了,在那人停下马车的那一刹,他便将目光放在了那人身上。他开了这家小酒馆好多年,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可像今天这样只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却是第一次生当然,他不是姑娘家,看得目不转睛不是因为对方或许是个俊秀少年,而是那一身可能存在的莫测高深的武功。

正思量着,那头戴纱帽的已经向小酒馆走了过来,或许是错觉,酒馆里的人在看着他走进来时,本来是无风可他的衣袍和帽纱还有绸缎般的头,似乎都在如流水般的飘动。这样一晃神的功夫,那人已经走了进来,也没有向四周看去一眼,直直对着柜台后的老板走去。

“老板这有暖手用的炉子吗?”

老板被问地愣住,进酒馆不买酒是问暖手的炉子,这种事他可第一次遇到。他本来对这神秘的年轻人就充满了好奇,也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竟是如此地出人意料。

人见他很久不回答,略为失望地叹了口气,“没有吗?”

不知为何这带着地失望地语气。竟让酒馆里地几人同时感到一阵不忍。其中地一个客人站起来冲着他问道:“可是姑娘家用地那种小手炉?我家娘子地小妹有一个。如果需要地话我可以回去拿来。”

年轻人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道:“若那位姑娘尚要用是不必了。”

他地声音非常好听。比姑娘家地声音还要好听。可是。却绝不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名女子。那是少年人特有地清澈嗓音。又带着点温润淡雅。令人一听便难以忘怀。

那名客人豪爽一笑。“那丫头整日闹腾水里都去得。备个手炉不过是作作样子。”说话间向着外面地马车看去一眼。继续笑着说道。“车上有一位姑娘吧?这样冷地天赶路。确实该多准备些保暖地物什。”

年轻人淡淡地应了一声酒馆老板直接从柜台下摸出了一个精致地小炉子。对着年轻人说道:“不用那么麻烦这儿刚好有一个。留在这儿也没人用好可以给车上地那位姑娘。”说着也向马车那看去一眼。当然围得严严实实地马车什么也看不到。冲着年轻人挤了挤眼。笑问道。“那位姑娘是心上人吧?姑娘家身子娇弱。可得仔细着呐。”

年轻人似乎笑了笑。没有答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上。“多谢老板。”

酒馆老板微微一愣,“哪里需要什么银子,这本来也是有人落在这里的,我放着还愁占地方呢,现在有人需要那才真是再好不过。”一把将银子塞到年轻人手上,笑着说道,“你收起来吧这炉子我先加上炭,你等会儿啊。”

年轻人没有与他争下去,一言不地站着等,慢慢地转头向马车看去一眼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种关心呵护之意却能从他静立的姿势看出来了。

酒馆老板很快将弄好的小手炉递了过来,乐呵呵地笑道:“好了,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保持一段时间了。”

“多谢。

”年轻人接过之后望着他道谢虽然有一层面纱遮着,他似乎还是能感到那一抹仿佛能将他看透的视线。年轻人道谢之后接着问道:“请问老板,此去碧泉山庄还有多远?”

酒馆老板脸上的笑容有刹那凝滞,马上恢复后呵呵一笑,“原来你是

泉山庄,不远了,沿着溪水一直往前走,碧水溪的庄旁,溪水之源就叫碧泉,山庄也是由此得名呢。”

年轻人再道了一声谢,转身走出了酒馆。

酒馆老板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些什么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赵老板,那一锭子他忘了拿,你看,就落你柜台上了。”

他低头一看,愣住,果然刚才那一锭银子此刻正静静躺在柜台上。

那名惊呼的客摇了摇头,啧啧说道:“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人啊,出手居然这么大方,就这一锭银子可够买好几个手炉了,赵老板你可赚了一笔啊,早知道我就将自己家的那一个拿来好了。”

赵老板往外面看去,那个人已经上了马车,赶着马车走了。将那一锭银子放在手里,眼里的神情很凝肃,他明明是将银子塞到了那人手上,也注意着那个人一直静静站着没什么动静那他到底是何时将这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的呢?

还有,那人手或许很大方,但也不是他赚了便宜,因为那一个手炉市面上是买不到的,这一锭银子倒也是值的起。想到这里忽然一怔那人是不是就因为看出了那个手炉的价值,所以才坚持留下了这一锭银子的呢?

“碧泉山庄啊,倒不知那人去碧泉庄是做什么的。”另外一名客人沉吟道。

“些年来上碧泉山庄的人不外三种。”唯一一个坐在火炉边的人喝了一口酒,慢慢说了一句,听到他这样说,其他人都停下了喝酒的动作向他看去,“一是为名,只要向山庄里的人起挑战,能得三胜便可大大出名;二是为利,听说就算做碧泉山庄的一名普通护卫,每月的银钱比天香楼的掌柜还要多,并且还可以得到高级护卫甚至是庄主指点武功;三是为美色,这也是三条中最重要的一点,听说碧泉山庄的小姐貌若天仙,许多前去挑战的少年公子其实是为了见山庄小姐一面。”

“说得是,那位小我其实见过一次,真正的天仙般的人物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美的人。将来娶了那位小姐的人,一定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想想,碧泉山庄的庄主只有那一个女儿,将来娶了小姐不是等于拥有了整个山庄吗?照我说来,那三条加起来就等于一条都是为了碧泉山庄的小姐而去!”

赵老板得直摇头,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这时坐在临窗位置,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人淡淡向上一个说话之人瞥去一眼,淡淡道:“你一辈子见过多少个真正的美人?虽然那位小姐我没有见过,但至少知道,刚才那一个人,不会是因为三个原因中的任何一个。”

先前说话之人不服地瞪向他,“你又见过很多真正的美人了?你又凭什么说不是?”

窗边的那人不理他,自顾喝酒,赵老板见苗头不对,呵呵一笑,说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小方的意思其实是说,刚才进来的那一位年轻人,马车上已经有他的心上人了,当然不会再去想山庄的小姐。”

那人了一声不说话,窗边那个叫小方的人,依旧神情淡然地喝着酒,没有再开口。

此时那个被谈论的人,正驾着马车沿溪水慢慢行进,马车行得很慢,但是很稳,一点也感觉不到颠簸。一直安静的无声的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听声音很虚弱。

年轻人停下了马车,眼里有着深深的忧虑。

“我不要紧,继续走吧。”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听着很平静。

“这样咳嗽已经很多天了,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自责,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马车里静默了片刻,里面的人才开口轻声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其实你不必为我如此。”

年轻人也沉默了一阵,默默地看着厚厚地帘子,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赶起了马车。过了一会儿,才极淡地说了句:“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马车里的人沉默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不远处,一座山庄出现在眼前。他向后面看去一眼,语气轻柔道:

“放心吧,到了碧泉山庄,自然会有办法。”

马车里的人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说话。

他目光中的淡然,慢慢转变成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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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浪淘沙 第三章 为了你抢又何妨

庄的大门敞开着,然而,却不是欢迎有人进去的,至戴纱帽的年轻人请求见庄主一面时,被站在大门口的两个人挡住了。

“不行,庄主不随便接见外人。”左手边那人语气冷淡,什么人都跑来碧泉山庄要见庄主的话,那庄主岂不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有要事,无论何,请让我进去。”年轻人被拒绝后,语气依旧不愠不火。

右手边那人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摇头道:“你还是回去吧,碧泉山庄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显然他是将这个戴着纱帽不露真面目的人,当作是一心想攀附碧泉山庄的江湖少年。

年轻人没有再话,沉默片刻后忽然抬起手抱拳道:“如此,得罪了。”

两个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就完全不能动弹了。年轻人出手如电地点了二人穴道,径直跨进大门走了进去。

才走了两步,突然一下子跳出了不少人,一个个手执兵器,警惕地盯着他。

“何人这般大胆,敢闯碧山庄。”一声响亮的大喝,伴随着呼啸而来的长剑破空声。

那剑来得极快,声音响起时还在远处,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剑已指到胸口,其势有如奔雷,带着有往无回地绝决。

其他都站在了一边。似乎认为年轻人挡不住这一剑。他们全都没有出手地必要。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当那一剑下时。剑已经完全换了方向本该指着年轻人胸口地剑尖。此时却正对着它原来地主人。剑柄却握在了那一个年轻人手上。

在众人愣地当口。被剑指着地人回怒骂:“混蛋!全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将这小子拿下!”

众人如梦初醒。然后居然不顾剑尖下地同伴。齐齐向那名年轻人动了攻击。

手起。剑落。

一弹指有六十刹那。而一刹那之间。所有人手上地剑都脱落了出去在众人身后地泥土地里。没入了半个剑身。

刚才是意外,那现在则完全是震惊了。

好快地出手,好厉害的武功!山庄里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一顶纱帽是要看透那后面的脸是否真是一张人的脸。

而造成眼前这一切的年轻人却像没事生一样,将拿着的剑放在说话的那一人手中气还是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现在我可以去见你们庄主了吗?”

那人接过剑后,对着他微一点头沉声说道:“以阁下的武功,无论所求的是什么事,都可以与庄主一见。在下徐直,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你可以叫我珑。”他的姓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他上善珑又是个连假名字也不愿编造的人。

“龙?这种姓氏倒是不常见,龙公子里面请。”徐直非常客气地说道。

看徐直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在徐直说出“请”后没有往里走,反而转身向外面走了去。在经过大门时顺手解了那两人的穴道。

徐直一愣,跟着走了出去,然后,在看到那个上善珑抱出来的人时愣住

那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姑娘,脸色苍白,身体瘦弱,明明一副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样子,然而一双眼睛却异常镇定,根本不似她那个年纪该有的眼神。当她淡淡一眼向自己看来时,他这个活了四十年的人徒然生出了一丝心虚,居然无法直视那样一双眼睛。

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啊?男的武功高到不可思议,还戴了一顶古怪的纱帽;女的明明是个小姑娘,却看不出一丝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年轻人是上善珑,小姑娘自然是文敛。

上善珑抱着文敛进了碧泉山庄,见到了山庄的主人端木化方。这个癸丘国第一山庄的主人,生得一副儒雅俊逸的好相貌,由父知其女,看来那端木小姐所传的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声也非虚有。

“龙公子,这位是?”端木化方听徐直说明了原委,所以对眼前这个戴着纱帽的神秘高手很有兴趣,而对他怀里的女孩也有些好奇。

上善珑没有出声,文敛对着他微微一点头,淡然道:“我是文敛。”

端木化方眉头微皱,文敛?完全没听过的名字。不过相对于这个小姑娘,他对始终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上善珑更感兴趣。脸上带着笑容地问道:

“不知龙公子和这位文姑娘,来庄所为何事?”

上善珑沉默片刻,抬手拿掉了头上的纱帽,在场之人都觉眼前一亮,端木化方忍不住在心底赞了句:天下竟真有如此人物!

上善珑拿掉帽子后,认真地看着端木化方,直接了当地说道:“庄主,我们此来是想借贵庄的|:澜珠。”

“哦,原来是要借澜珠啊什么,|:澜珠!你是说|:澜珠?!”端木化方脸色蓦地一变,见上善珑点头,顿时就沉下脸来,“龙公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事关人命,请庄主肯。”

语气诚挚,向着他微微低下了头。

“|:澜珠乃我碧泉山庄镇庄之宝,你开口便要借去,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端木化方怒道。

“我知此举太过冒昧,但请庄主将澜珠借出,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缩在他怀里的文敛微微一震,慢慢向他看去。上善珑注视着端木化方,脸上神色异常认真。

端木化方微愣住,他不知眼前这少年是何身份然有这样大的口气是听到他说出那句话时却不会让人觉得狂妄,倒真让人认为,只要他说出口,无论什么事他都能办到。

目光向上善珑怀里的文敛看去,早在第一眼时他就看出,这个女孩必定是受过极严重的伤,若非有极深的内力或极高明的医术,她恐怕已经是一个死人。只是现在虽然没死,却离死也不远了,只怕她也是时时刻刻受着极难熬的痛苦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奇怪文敛现在身体的状况,一个大男人恐怕也会躲在床上呻吟,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上善珑开口向他借|:澜珠他自然明白,此珠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疗效。上穷碧落,下黄泉阎王手里留命,佛祖座下抢人,这才是碧泉山庄真正的由来。澜珠在每一任庄主手里世代相传,为端木家祖传圣物,平日供奉在天灵阁,由庄内武艺最强的高手看护身为庄主的他要用澜珠时都必须沐浴更衣,戒三日何会轻易借与外人。

“你不必多说,澜珠从不借与外人事休要再提。公子若有其他需要,敝人愿效犬马之劳。”

“没有|:澜珠他东西我要来何用?”上善珑眼神微微黯然,纵是说样斩钉截铁的端木化方,看了之后也不由有些心软,当然只是心软而已,决心一点也没有动摇。

文<轻吐出一口气,反倒淡淡地笑了,“我早说过此法不可行,人家那么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借给我们呢。”

看着她,眨了眨眼,“我也说过只有|:澜珠还可一试,所以无论何也要来此。我更说过不会让你有事,你难道想拦我吗?”

文敛望他片刻,似乎因说了几句而有些累,向他怀里靠去,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在救我的命,我又怎会拦你。只是现在别人不借,你还有什么办法呢?”

上善珑平静地向端木化方看去一眼,再转注视着文敛说道:“总要拿到手,非只借用一途,抢又何妨?到时就算他不愿意,我也只能说抱歉了。”

端木化方越听越心惊,眼睛也越瞪越大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当着他的面讨论抢珠之事,完全将他这个碧泉山庄庄主,澜珠主人给无视掉了。

那两人还在旁若无人地讨论着,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也没有。

“可是碧泉山庄高手如云,这个办法并不比前一个简单。”

“你无需担心,我心里有数,总不至让你一直这样病下去。”上善珑眼里的忧虑慢慢浮现,“怕只怕连|:澜珠也无法使你痊愈,界时天下之大,我再上哪里去寻药?”

文敛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轻柔地说道:“生死有命,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若不到最后,还是不要用激烈的手段,别人也是不容易。”

上善珑沉默不语,而端木化方听着,一腔怒火也不知何时化去无踪了,明明是两个那样年轻的人,他们的身上却看不到年轻人应有的朝气,而是那样的沉重,令旁人看着也觉难过。

一时三人谁也没说话,厅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而沉重。端木化方拧着眉,心里将近年来出道闯出一翻名堂的年轻人挨个想了想,看能不能找到与这位“龙公子”相像的人来。可他将自己所知的人全作了一翻比较,没有现有哪个与这位龙公子相符合。尤其是武功一项,听徐直描述,恐怕还不在他之下。如此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这种人他怎会不知道呢?

正愁眉不展地想着,眼角余光瞟到一个可疑的影子,徐直悄悄地走了过来,见端木化方看到了自己,索性大方地走到他面前,附过去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端木化方先是一愣,接着眉头一皱,然后起身向上善珑拱手说道:“龙公子,失陪一会儿。”说着便匆匆走了出去。

他一直走到一间房前,推门进去,口中说道:“红罗啊,你说你知道这位龙公子是什么人,你不是骗爹爹的吧?”

坐在妆镜前的红衣女子回头,嫣然一笑,“女儿当然没有骗爹,不过要女儿告诉爹,爹必需答应女儿一个条件。”

端木化方呵呵一笑,“红罗想要什么,你跟爹说。”

“女儿要爹爹答应他,”端木化方一愣,却听到自己的女儿继续说道,“因为他娶了女儿就不是外人了,因为他就是爹爹最想见的公子。”

端木化方整个人完全呆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卷三浪淘沙 第三章 性命由我天难夺

善珑和文敛被请到山庄的客房去休息。

端木化方让管家来给二人安排好了住房,自己却没有露面,当然,上善珑与文敛都不会在意这种事。

为文敛输入内力疗伤,又施了针,将随身带的药的服下后,文敛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些,安静地躺在床上。

“龙公子,庄主请你过去。”上善珑在收拾东西时,山庄的侍女来到门外相请。

上善珑眉头轻皱,向床上的文敛看去,显然是不放心让文敛一个人待着。

“你去吧,我刚吃药,现在正想睡会儿。”文敛对他微微一笑,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

上善珑点头,跟着侍女走了出去。

单独请人去,那位庄主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了吗?不,应该说是知道二人中有一个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天齐公子了吧。

文敛拉了拉被子,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碧泉山庄占地很广,庄内屋数百间,走廊七拐八拐,沿途看到不少侍女与护卫。在经过一处练武场时,数十人正在对练着,看那些人的对招,武功都颇为不俗,一叶而知秋,碧泉山庄内普通的护卫都有如此修为,其整体实力可想而知。

不过上善珑显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那些侍女见到庄内来了一个头戴纱帽地人。又得庄主接见。全都露出一脸兴味地向上善珑看来。更有人指指点点测着面纱下面地容颜。

引路地侍女将上善珑带到一处花园。随即告退。此值秋末冬初。花园里本该百花凋谢。然而这里却花团锦簇。各色不知名地花开得好不娇艳。除此外。并不见其他人在。

上善珑静立片刻。然后走过小桥着前方地琉璃八角亭走去。转了一个弯。抬眼望去。便在花丛地另一面看到了一个美好地背影。

那女子坐在花丛里。正背对着上善珑弹琴。琴曲优雅动听人一种不在凡尘地想像。她似乎不知身后来了人。忘情地弹奏着。像是在用生命演绎了一曲千古菜绝唱。

上善珑静静站着不出声。看不到面纱笼罩下地脸。所以也不知他是在欣赏琴曲。还是在纯粹无聊站在发呆而已。

一曲终了花园里静寂无声。女子慢慢起身。转过脸来地一刹。园子里所有盛开着地鲜花一时都失了颜色。

如果这世上真有羞花之美,那就是指眼前这个女子;

如果这世上的女子,五官真能到达完美之境那也是指这一个从花丛中站起身的女子。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美丽,女子转过身来后着安立无语的上善珑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此情,此境人,再加上那回眸一笑一般人简直要失了魂,怀自己在是在梦里才能见到如此美好的事了。

端木红罗对自己的样貌极为自信,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男人在见了她之后能还可以正常思考,所以她相信那张面纱下的脸,此时也已是一副着迷的神情。虽然这个人大名鼎鼎,几乎可以说是全天下武林人的传奇,连她身在癸丘也对他的事耳熟能详,可是,再如何了不起的一个男人,毕竟还是一个男人不是么?是男人,就有男人的通病,而她的法宝也就永远不会失效。

端木红罗轻移莲步向他走近,而上善珑依旧不言不动,像是真的被眼前的美貌给震住了一样——女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

“小女子产端木红罗见过公子。”终于移步到面前,端木红罗马盈盈下拜,连声音也是娇羞无限。在拜下的时候,头却慢慢抬起,向着上善珑投去深涵感情的一瞥。

上善珑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看着她,端木红罗脸上挂着娇羞的笑容,似嗔实喜的望着他。这样静静过了一会儿,上善珑慢慢开口问道:“是你要见我?”

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情绪,端木红罗怔了怔,然后又恢复明艳的笑容,“红罗假借父亲之名邀公子前来,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何事?”上善珑的声音听不出冷淡之意,却也绝无热情。

端木红罗微羞地低下头,手指弄着罗帕,“公子当世奇人,红罗对公子仰慕已久,所以今日请公子来,是想——是想见公子一面,所以希望公子能拿下面纱,满足红罗这一个心愿,可以吗?”端木红罗蓦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

上善珑一时没有出声,花园里又变得安静起来,过了一会儿,上善珑平静地声音响起,“只是要见我?”

端木红罗很快地点头。

然后,看到面纱被拿了下来,而在见到这一张在心里想念了三年有余的脸时,端木红罗顿时整个人呆住,一下子分不清是喜地忧。

她自负貌美,可跟眼前的这一张脸一比,她的美丽便多了一份烟尘气。虽然知道这

貌出众,可她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出众到了这样的程度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形容的词。

所以,看了之后她是没有失望,却在面对这样一张脸时,先前的勇气此刻皆消逝无影。

端木红罗陷入自我情绪,愣愣出神,等她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上善珑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花园。

端木红罗望着远方,手里无意识地折下一枝花,将花瓣一片片扯下,当手上只余一根树枝时,明艳自信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吃晚饭时文敛也被请到了膳厅,端木红罗盛装出场,然后在大家吃得差不多时到上善珑面前——此时他的纱帽已经拿下——用女皇般的口气居高临下地对他宣布:“我要你娶我——虽然你是公子,但我碧泉山庄小姐的身份也不是配不上你。”说着信手向文敛一指,“至少比起她来,我才是最应当站在你身边的那一个。”

她这一番话出,仅端木化方激动地掀翻了桌上的荼杯,周围山庄里的其他人也全都震惊地向上善珑看去。

这个好看的不得了的人然就是天齐公子,是那个小姐一直挂在嘴边的武林神话。虽然他是青越人他狙杀癸丘刺客,一人一剑转战千里之外,独对癸丘第一杀手团——索愁湖,这种种事迹也早已在癸丘国传了开来,癸丘武林的少年弟子中也不乏天齐公子的崇拜者。现在,这个人居然出现在碧泉山庄里小姐竟然说出那样一番话!

就在端木红罗一石激起千层浪时,上善珑却是一言不发,抱起吃完饭的文敛准备回房了。

端木红罗脸色一变气也沉了来,看着离去的两人发下狠话,“你若不答应,休想得到|:澜珠也活不长!”

上善珑却是脚步也没停顿一下直直走了出去,倒是文敛回过头,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端木红罗举起手边的花瓶用力地摔了下去,对着端木化方大着:“爹爹,我不管,我要嫁他!我要嫁他!”

回到房里后上善珑难得有些气闷地坐着一言不发,而文敛脸上的笑容却一直不曾淡去。

“这样的要求倒真是出人意料在你要怎么办呢?”

上善珑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这样荒唐的事你还能笑得出来。”

“正是因为荒唐以才觉可笑啊。”虽然是这样说,但她脸上的笑容弱了许多这样一番折腾她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

上善珑在她身边坐下,为她盖上薄被,轻声说道:“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

文敛回以他淡淡一笑,“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不用再为我劳神了,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怎么能如此整天陪在我身边。



上善珑眼色微沉,“那些事就算我不在他们也能做好,你呢,你忘了你要做的事了么?”

“我——”文敛微微侧过头去,“我知道爷爷现在安然无恙,二哥他们也很好,我当日带着成王指环跳下悬崖,便是希望事情有一个了结。我死了无所谓,却没想到你竟也——”文敛忽然顿住,愕然地抬起头。

上善珑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眉目间全是一股疏狂凌厉之气,脸上看不到一丝平日里淡然的表情,声调也忽然变得孤傲绝然起来,“你若死了,我不介意让所有的人陪葬。|:澜珠他们借也好,不借也罢,我是要定了——如果还是治不好,大不了去皇宫,我不信集两个国家的灵药还是医不好你。”

文敛怔怔听后,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过说说罢了,你竟也跑了出来。”

上善珑放开她,眼神激烈——那绝对是不管不顾,不惜杀戮也要将手里的一切留住的眼神。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文敛,“如果靠他,只怕也是看着你什么也不说,如果不能让你明白我的决心,难保你一直会抱着如此想法。你若不肯好好医治,纵是我找尽天下灵药也不能让你恢复如初。”

文敛苦涩一笑,向他怀里靠去,“我是命早已是你的了。”

是啊,当日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那个凌空跃下的身影已经印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在谷里的那段日子,发生了一些事后,她看到了那个一向淡然的人突然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看到他的痛苦,看到他的脆弱和那一份深深印入骨髓的孤独,在那个时候,两个人恐怕已经是再也不能分开了。

“是,你的命,是我的。”上天也夺不去。

上善珑轻轻搂住她,思绪也飘回了三个月前,那时他看到她扑落悬崖后,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纵身一跃……

卷三浪淘沙 第五章 坠落悬崖求共生

昏沉沉,究竟睡了多久才醒来她是一点也不知道了,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本以为是必死,却没想到还能睁开眼睛看到那么美的日出,让她一时恍如梦中,以为是死后见到的美景。可是随即看到身边那人苍白的脸色,先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那人脸上从不曾如此苍白,在见她醒来后,露出了好温暖的笑容,那抹笑,令天地也为之失色,东边日出的万丈霞光在那样的笑容下也黯淡了,而文敛在看到那笑容后,心仿佛被钝钝的东西在拉扯,忘了言语。

她落崖时已知生无望,现在居然能再次醒来,不知他花费了怎样的一番努力——这一点,她很快就知道了。

虽然醒了过来,可是能开口说话却是好几天之后了,在无言的这几日,她亲眼目睹了这个人,为了她的性命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每每在为她输入内力到力竭时,虽然走路都已成问题,他却依然挣扎着出去为她寻药。而在她日后自己可以出去看看这周围的环境时,才知她每日喝的药是他千辛万苦,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采来的。期间她因为他憔悴的面容而曾经拒绝过接受疗伤,知道那样耗损内力对练武之人是多么有害而危险的事,每当这个时候,他便是静静地望着她,眼里的哀伤令她无法直视,然后再做不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在有一次治疗毕即将陷入沉睡中的前一刻,听到他有如耳语般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十八年前失去的我无法回,现在我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了。”

她意识模糊:想,十八年怕只有一岁吧,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令他痛悔一生的事吗?耳边似乎还听到一句什么,她却睡了过去,没有听清楚了。

梦里,爷爷就站在面前祥地微笑,可是她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就那么微笑着越离越远,不顾她拼尽全力地呼唤;娘亲倚着门翘首而盼的身姿,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道道风霜,而爹只看得到一个忙碌的背影;再有那烟花灿烂时,星空下一张张洋溢着快乐的笑脸。一张张,一幕幕,在脑海里不停闪现。

忽一切归于沉寂只有大片大片的黑暗,然后男一女两个潇洒出尘的身影背对着她越走越远——即便是在睡梦里,她亦是胸口处如被重击,脸上隐有痛苦之色,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一切光亮也:着那两人远去。两人牵着手。回头对她一笑——刹那间便忘了呼吸。怔怔看着喊。喊不出动。动不了那样望着两人离去地背影无法思考。忽然间。女子地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寒光闪闪地匕首。她向着后面一回头。一张脸突然变成狰狞地鬼面。对那个缩在角落里苍白瘦弱地孩子咧嘴一笑。然后。举起了手里地匕首——

“不。不要……爹…………不可以……”

那样无望地呼唤。即使在最深地梦里也很少出现。像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被人遗弃在角落只能等待着死去腐化地孤单身影。

“醒醒。快醒醒。你是在作噩梦。不要怕。没事地。没事地。”

陷在可怕地噩梦中不能醒来地文敛。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好温柔好温柔地嗓音。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地怀抱里。而上善珑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眨了眨眼。似乎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上善珑轻轻拍着她。一边为她擦拭额上地汗珠。一边安慰道:“别怕。没事了。你只是在作梦。”

作、作梦么?文敛笑了笑,是啊,那些事都已经久远得她想不起来了,如果不是梦魇,又如何会在她记忆里重现?

上善珑也不问她梦到了什么,只是为她理了理额际凌乱的秀发,轻声问了句:“好些了吗?”

文敛点点头,终于有了力气可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转头看了一圈后,她发现他们是在一个山洞里。

“这是哪里?是因为我才被困在这里,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虽然身体依旧虚弱,文敛却在醒来后马上恢复了正常思考,以上善珑的武功,在落崖时因为用身体护着她而挡去了大部分的冲力,从而也受了不轻的伤,但应该也不至于受困于此,在能清醒思考后,她脑海里第一个便闪过了这样的惑,而唯一的原因恐怕也是在她身上

上善珑对着她微微一笑,“这里是癸丘境内,我们被水冲去了许远,已经不在定州了。



文敛眉头一皱,她无知无觉,两人在落崖后竟是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那雁回峰的崖底竟是一条河吗?她动了动,想

坐起来,全身霎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五脏六腑更像里烤一样,一时忍不住呻吟出声。

“你不要动,”上善珑脸色微变,连忙制住了她,“你受伤很重,现在还不能有大的动作。虽然毒已除去,但已经伤了元气,需要养些时日。”

文敛乖乖躺在他怀里——其实是她再想动一根手指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转动着眼珠将周遭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略为无奈地说道:“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你是找到了出路了吧?”

“你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中间偶有醒来,却也不是完全清醒,算起来自我们落崖,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月时间了。”

“三个月?”文敛一激动下顿时又牵动伤势,斗大的汗珠冒出,然而她只是抓住上善珑的衣袖,紧紧地盯着他,气息不稳地问道,“过了这么长段时间,那外面——外面的局势——”

“不要担心,一切都好。”上善珑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有人到崖底来寻过,自然什么也没发现,所以你身边的那些人还是抱着一点希望,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大都留在定州城,看来是想等你出现。”

文敛怔住,渐渐平静下来,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暗月教?”

上善珑对着她露出安心的笑容,“放心吧,他们现在忙于应付索愁湖和朝廷的人,自顾尚是无暇,应该不会去找别人的麻烦了。天命流的人也是如此,所以你大可放心。”

文敛愣愣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上善珑不急不缓地向她解说,似乎她所有的忧虑他都能解决。而他们现在虽说是被困此处,但并不影响上善珑向外传递消息,也不妨碍他了解外面的情势变化。文敛呆愣地看他片刻,忽然向他问了一个本该在第一眼醒来时就该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上善珑默然注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不会死,也不想你死。”言虽轻,却让文敛低下头,良久无语。

她一直以来因为上善珑的身份而对他多有抵触,甚至在雁回峰顶时,她一度怀那样的局也有他参与其中。

青越国自国后便一直繁荣昌盛,文家数百年下来相安无事,可到了文解明这一代,不仅朝廷对其虎视眈眈,暗月教问道者这两个敌对的势力居然也联合起来对付他,小小文家能得如许关注,他们是不是该好好自豪一番呢。

究其原由,文姓与上善姓倒是有那一则预言:上善王,文氏亡。

星辰变,命轨迁。也是因为这个,让她以为与上善皇族之间始终无法友好共存,所以才对上善珑的出现那样敏感。可是,那毕竟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当今天子英明神武,难道会因为这样一个荒谬的原因而对自己的子民下手?更别说大哥文震如今戍守边,三哥文[<在朝为官,都是在为国效力,皇帝又怎会杀戮对国家有功之士,自毁长城?

至于暗月教,更是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原因,她曾经听爷爷提起过,暗月教极力反对天元帝一统天下,而他们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认为文家会助其统一,所以要阻挠天元帝的大业便要除去文家的人——或者准确的说,是文氏继承人。

而在其中最让她感到难以理解的则是问道者,或者说是天命流,也是这些人到目前为止与文家冲突最大,可以说是文家当前的主要大敌。他们抓走文解明,或许本来是想逼文解明就范,令其交出王戒以及文家身后的无数财富。可后来知道,文解明竟然将所有的东西交给了他十三岁的孙女,根本不受他们威逼,于是只能转而以文解明来胁迫自己听话。与天命流的人几次交手下来,她几乎是完全处于被动,爷爷被掳走她无能为力,后来又是妩妩中蛊,李先生身死而她只能保住李羡白和格桑的女儿胭脂,最后落到现在她自身也难保的地步。

她最初以为的盟友问道者,其中天道流无力帮她,天命流与她为敌,而她时时戒备的上善皇族,到头来却是成了救她命的人——文敛突然怔住,慢慢地抬头向上善珑看去——或许不是上善这一个姓氏,而只是因为那一个上善皇族就是眼前这一个人吧。

犹记得他说那一句话时的神情。

“是否有害国家,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

说那句话时的上善珑,神情无比寂寥,眼神无比空寂。也是从那时起,她慢慢降低了对他的防备之心,然后,防备不再存在。

卷三浪淘沙 第六章 竹林相会双人格

善珑每天为文敛重复着繁复的疗伤过程,而他不与外界取得了联系,许多灵药也被送了来,此处虽然也可采药,但大都是些普通的药材,若靠这些,上善珑再好的医术也无法使文敛有所好转。

又过了几天,文敛终于可以自己行动,虽然只是能走一小段路。这几日来,除了最初的那一天文敛问过有关事情之外,此后两人谁也没再提起,上善珑没问她有关天命流与文家的事,也没问她当日为何会落崖;文敛也没有问他当日怎会出现在雁回峰,又如何在困于此处时取得与外界的联系——或者说,只是暂时藏身此处,计划着与进行着的事一件也没耽搁。

两个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自文敛真正醒来后,说过的话一天也不超过十句,当然,也因为文敛一天里睡着的时间远远多于醒着的时间。

不过,这种情形却在某件事后发生了改变,当有一次,文敛醒来后却看不到上善珑的身影——这是很少见的,在她清醒之时,上善珑从不会去做其他的事,不会自她眼前消失。

虽然了解他的武功,知他应不至于有什么危险,然而文敛心中依旧有一丝不安,就是这一丝不安令她无法只是安静地等待下去。

捡了根木棍作杖,一步一步地缓慢行走,文敛撑着虚弱的身体出去寻找。

附近的情况她大致了解,因为上善珑每一天会抱着她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出了洞后,正面是万丈绝壁,一条小河蜿蜒着远去,不知流向何方。右手边是一片绣林,苍劲青翠,全都又高又大。她向着绣林里走去个地方也就这么大点,一个人如果要跑到哪里躲起来,唯一的选择便是这片竹子林。

想来这个:方是从不曾有人来过,所以绣子才会长得如此茂盛,文敛进了竹林后简直是难以行走。她走得很慢,不过她很有毅力和耐心,所以除非身体支持不住倒下,要不然就算是走遍这片竹林她也要找到上善珑。

如此没有目的,闷着头乱闯,多多少有些违背文敛的本性只是她无法违背心里的那个声音,那个自她醒来后便响在内心深处的声音。

了好一会儿,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她拄着拐杖将身体全靠在竹子上,一边四下里看有没有上善珑的身影边急促地喘息着。然而,除了高大青翠的绣子,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除了她自己的喘息声和偶尔会有的竹叶“沙沙”的响声,也听不到任何其他人的声音。

文敛微微皱起头。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附近自己进了林子。他应该也是知道了地。以自己此时地状况。根本不适合进行这样地行走。那人应该比她更清楚可居然放任她一直走到现在。她心里有些担心。上善珑似乎是有意躲开她个坚韧如磐石。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地人居然会想要躲开她敛想不明白其他地原由。所以显得更加担心。脸上地忧虑越来越深这点她自己似乎还没有查觉到。

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如果上善珑不现身。她今天恐怕都不能走出这片竹林。慢慢靠着身后地那一株绣子坐了下来。没有上善珑为她施针或以内力镇压。她其实每时每刻都在痛苦着。胸腹处总像是有一把火。五脏六腑便是在这把火上烧烤着。

身体越来越痛。可文敛却慢慢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或许是她感觉失误。上善珑已经离开了这里。而她不知死活地一个人跑进这竹林里来。就算里面没有什么野兽。无饮无食。她也只有在此等死一途而已——没有从崖上跌下来时摔死。却要在一个不知名地竹林里饿死。这是不是有些荒谬啊。

这样想着。身体地疼痛也顾不得了。笑容慢慢扩大。

“如果能死在这里。你似乎很高兴。”

忽然一个声音从离她不远地高处传来。带着一丝嘲弄和冷酷。文敛笑容微怔。抬头向上方看去。正好看到一袭白衣地上善珑踩在一根细枝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不。那不是上善珑。虽然除了头发略显凌乱外。样貌服饰一模一样。可是整个人地气质全变了。完全不是她之前所认识地那一个人。

他看着下方的文敛微一皱眉,语气不快地说道:“你平时不是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却做出如此笨的事。还是说你以为我是神仙,任你如何折腾自己的身体我都能医好?”

文敛从最初的呆愣中醒过神来,对于眼前这个忽然变化了的上善珑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异,抬着头太累,便收回了视线看着前方挺拔的绣子,轻声说道:“我只是

走了,你若走了不回来,我进不进这片竹林都一样。

上善珑神情微凝,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听得文敛继续低声说道:“如果我出去了依旧做不了什么,那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说起来,我还没有谢你救我一命呢。”文敛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虽然活着或许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可是能够选择的话,还是活着的好,起码可以看到这样漂亮的竹林不是吗?”

上善珑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情绪,他忽然如羽毛般飘落在文敛面前,带着一丝奇怪的表情看着她轻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文敛也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回望着他,“你是上善珑,青越国的六王爷不是吗?”

“六王爷?”上善珑一声冷笑,脸上的嘲弄意味更浓——这样的表情是绝对不会在上善珑脸上看到的,“做这个王爷有什么好?如果不是现在做的事还有些趣味,谁愿意当就谁当去,也就只有那个笨蛋,一心一意想着为皇宫里的那个人打天下——这天下打来也不是自己的,何必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的声音忽然顿住,因为他面前的文敛在听他说话时,表情越来越平静,后来在看向他的目光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哀伤。

“有时会弄不清自己是谁,很辛苦吧?”文敛望着他慢慢开口,“不知自己是谁,不知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不知可以为什么人付出,不知什么才算是获得。分不清楚,自己是这世上所有疯子中的清醒者,还是那一个唯一疯狂的人,无论怎样都是一个人,这样,很辛苦吧?”

上善珑只是看着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间褪去,眼睛深得看不到底——此时的他,分不清是平日的那一个上善珑,还是忽然变作另一个人了的上善珑。

“如果疯了好,可若是清醒着,记得发生的每一件事,这样才更加痛苦,不是么?”文敛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平静到有些异常。

在说完这些话后,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上善珑,两人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感觉如何能不了解呢?虽然已经是过去了很久的事,但有些地方,一旦刻上了印记,那是再也无法抹去了的。

静默间,文敛忽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她在地上坐了这不短的一段时间,寒气入侵,怕是有些受寒了。

上善珑仿佛是在突然之间醒来,有些慌乱地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探出手来为她诊脉,然后皱起眉头,忍不住诅咒道:“真该死,居然让你在地上坐这么久。



“你告诉我,我的伤……是不是很难治?是不是……会死……”文敛气息不稳地抓住他的手问道。

上善珑面色一沉,望着文敛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现在的我,不再是当年只有一岁什么也做不了的婴孩—所以,没有人可以再从我手里将你的命夺去。我一定会治好你,哪怕穷天下之力。”

文敛虚弱一笑,“这样说得……我好像成了……祸国殃民的人了啊。还有……说这些话,一点也不像平日的你了。”

上善珑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抱着她问道:“那——如果不是平日的我,你会怎样?“

“现在的你,平日的你,不都是你吗?你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躲起来,我会……笑你的啊。”这样说着,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上善珑怔怔看着她,忽然将她紧紧地搂住,却是一个字也说出来。

是的,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了,平日的那个他就是压抑的太辛苦,所以才有了另外一个他,而现在的他,却是不想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继续淡然下去了。他在这个世界孤独了太久,好不容易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找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气息,这样静静地相处时,内心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之前就是因为顾虑太多,所以才害得怀里的人变成如此,到了现在,无论是为她还是为自己,他都不必强迫自己再淡漠以对。像此刻这样,想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那就不必再有一丝迟疑。

文敛嘴边的笑一直不曾淡去,眼帘慢慢垂下,声音也更小了下来,“我想睡觉了,等我睡醒后,你再告诉我那些我想知道的事,好不好?”

“好。”上善珑轻轻抱着她站了起来,向怀里凝视着看去,那一眼,仿佛是在看着他在这个世界的一切,他的天下。

卷三浪淘沙 第七章 此番相遇可为错

一夜,天上没有星星,夜黑得有些可怕,人们早早:一天夜里发生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是在第二天醒来时,大街小巷都流传着一则消息:阮家完了。

那个显赫的家族在一夕之间化作了一堆灰烬,所有的人,包括阮家的厨师和马夫,全都葬身火海。

阮家,数十年来无人可比的荣耀,长女为当朝最受宠的贵妃,阮家家长为两朝太师,权倾朝野,两个儿子,一为枢密院院使,一为当朝二品文官,二女嫁与镇守西川的莫年将军,三女待字闺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火中烧为了灰烬。

然而,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其原因却没多少人知道,坊间流传的言论说是阮家招致了上天的怒火,所以才会降至一场大火,而除了在皇宫中的越贵妃与她不满一岁的小皇子外,那一场大火中没有谁逃出来,连带着才满月的女儿回娘家小住的阮家二小姐,亦与自己的孩子困在了火海里,终至火灭,不见一人出来。

所以才说怪异,一场大火烧了一夜,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及为何会起火,无人知道,而阮府中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逃得出来,这不是怪事还是什么?

阮家一门显赫,阮家大小姐成了贵妃后,阮氏也成皇亲,风光一时无两,连府上一个门童都比普通富贵家的少爷要尊贵,低品级的官员见了阮府一个赶车的马夫都要以礼相让,或许正是因为这们的权势,连上天也无法容忍了,因此才降下了一场大火。

一夕之间家毁人亡,宫里越妃得此噩耗后当场昏倒,而本就身体不适的皇帝陛下更是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竟就此驾崩,传位当朝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天元帝。才历丧亲之痛紧接着又失去所爱,越妃最终因无法承受,在先帝去后的第二天便服毒自尽,留下才学会说话的小皇子。

在阮府的事生后,先帝一怒之下将许多官员革职下狱,其中不乏二朝为官的有功大臣。天元帝即位,查清阮府的事与那些人无关,亲自去监狱将那些人一个个释放几个老大臣当场痛哭流涕,说誓死也要报答陛下的圣恩。

而阮府的事最后竟是不了了之,一场大火的由来成了青越国开国以来最大的一个迷团,至于街巷的议论,在先帝驾崩与之后一连串的人事变动里慢慢地淡化了。对那一时期的事,街头巷尾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版本,流言满天飞廷禁不住,到最后连老百姓听着也只当是饭后消遣,再无人对其深究了。所以又过不久,西川传来大将军莫年卸甲归田的消息也没有再引起多大反应流言听得多了经对其麻木而产生免疫。

听说道治帝最后下的道旨意是有关那位小皇子的,先帝生前便对小皇子疼爱非常,临死之时下的旨也是为小皇子的将来打算。而即位的天元帝对于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似乎也很是疼爱,甚至在批阅奏章和上早朝时也会抱着他。一岁不到的小皇子,失去了父母的疼爱,而母亲那边更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么小的皇子却完全不像一个婴孩乎是从来不哭不闹,安静地令人心疼。据宫里的老人讲那个时候的小皇子,就已经给人完全不似真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佛。而在小皇子十一岁时,陛下给他封了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青越国年纪最小的王爷时常离开皇宫,出现在战场上。慢慢地,有了青越之神的称号。

“没有一个人从火里逃生。这么可能?”饶是文敛素来镇定。在听完上善珑地诉说后也忍不住惊呼出声。而她眼里地震惊慢慢也转变成了哀伤。

上善珑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却比世上所有加起来地悲伤更宁人痛彻心扉。“已死地人。又怎能再逃。”

文敛顿时瞪大双眼。虽然之前她有些模糊地猜想。可当听到上善珑亲口说出来时。依旧让她震惊不已。尤其上善珑此时平静地语气。让她只能呆愣地望着他地背影。根本说不出话来。

“调动三千御林军。将所有出口封死。然后。便是一场屠杀。皇帝身边地执甲卫士。又有谁能相抗。又有谁能抗拒地了?血水将地染成红色。一把大火之后。所有地东西都烧成灰烬。又有谁能知道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可是为、为了什么?”

上善珑悲伤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什么怨恨。“外戚势大。有乱朝纲。图谋造反。危害家国。为社稷长远计。剪除之。”他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文敛。语气有些轻飘。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是皇兄亲口给我地答案。”

文敛一惊,上善珑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而当今皇帝知道他知道,那

“所有的一切在发生之前,皇兄也不知情,都是先皇计划好的。他要消除国内的不安定因素,要为皇兄即位扫除障碍。那些功高权重的大臣,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所以也一并借此机会将他们停职下狱,等到皇兄登位,只要让那些人官复原职就是天

,自然就可以得到效忠。先皇的谋略,真是我等望

”上善珑说话之时,语气里似乎含着感佩之意。

文敛怔怔地看着他,“这些,你很早就知道了吗?”

上善珑向她走近,蹲下身与她对视着那一双眼睛,幽深的看不到底,“知道所有的事,是在我十一岁那年。而在事情发生时,母亲喝下毒酒的那个时候,我就睡在母亲的寝宫里。我虽不记得其他事,但母亲临死时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却至今记得:儿,不要恨你父皇。”上善珑慢慢握住文敛的肩膀,声音越来越轻,“我当时不是很明白,只知道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和母亲突然间全不见了,就算我哭哑了嗓子也没有再来到我面前。后来皇兄取代了父皇与母亲的位置,他对我很好,我怕他也像母亲一样突然消失不见,所以从小就很拼命地学很多很多东西,很听话,再也哭不闹。然后,直到我十一岁那年,忽然间得知了所有的事第一个反应便是跑去找皇兄问,当年那件事发生时,皇兄十九岁,而事后先皇也不再对他隐瞒,所以皇兄知道所有的内情而他,全部都告诉了我。”

他的手慢慢收紧,脸上平静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可是依旧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一丝丝悲凉,“从此我知道了,是先皇杀了那些与我有血脉联系的人他下旨让母亲服毒而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为了这片江山,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进行了一次血腥屠杀,哪怕他真的至爱母亲,也依旧毁灭了她的家族。母亲不恨他,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而我算不恨,却又怎能在那个埋葬了母亲的坟墓里呆下去。

“我知道皇兄一以来都想统一天下既然不想留在皇宫,那何妨常上战场。有些事情知道了永远无法说出口;有些人无论是爱是恨,都已经不在么都做不了的我又能如何?世人都以为上善珑神人一样无情无爱,又有谁相信他其实是可以发疯的不,或许已经发疯,已经疯得有时候连自己是谁也分不清了。那个行事从来冷静的人,或许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掩藏在平静下的面容,是世人不知的恶魔。你可知道,每次杀戮时的血腥,都能唤醒那个沉睡的我?只有在面对死亡时,似乎才能发觉自己原来是活着的。我从来不如世人想像中的好,因为,在最黑暗的地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我。”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上善珑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陌生,他几乎是不带感情地看着文敛,然后,慢慢地起身。

在这一刻,文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所以她想也不想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不,不要走。”这句话不经思考地地脱口而出,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彷徨,然而虽然理不清此刻心中所想,却清楚地知道不能放手,如果这一刻放手了,或许将会遗憾终生。所以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抓着尽管此刻她依旧虚弱。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变成这样的,?”文敛望着他,眼里的怜惜一点一点呈现出来,“可是,那又如何?世人眼中的你的是什么样,跟你实际是什么样又有何干系?而无论你变成怎样,都是你。既然如此,就算有两个上善珑,那又有怎样?”

上善珑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对她说的话不能理解,而文敛抓着他的袖子慢慢转为抓住他的手,眼睛熠熠生辉,更有一股坚定不移地执着,“对我来说,你便是你,万千人中只有一个你,而你身化万千,于我来说却都没有分别。”

上善珑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她许久,然后以同样奇异的语气看着她说道:“那你可知道,当日雁回峰之围也有我的一份谋算在里面?无论是平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从未心软过,人命在我眼中,从来不是值得顾惜的东西。”

文敛与他对视片刻,然后轻轻地了笑,“那你跟着我落崖可也是在计划中?为我疗伤耗损内力,不惜自己性命,也是在计划中?你现在所说,真的是你心中所想么?或许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人值得你去爱,可也未必如你所说,会罔顾人命。若真是那样,也就不会有两个你了,你也不必如此矛盾,如此痛苦了,不是吗?还有,你真的会害我么?会么?”

那样一双平静的眼睛看过来,他的心里却有如翻起巨浪,而文敛依旧平静而认真地看着他,再问了一句,“你会害我么?会让我丢了性命么?”

上善珑静默良久,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她拉进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

“曾经,我不在乎失去,现在,我依旧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除了你,只是除了你。”

文敛亦慢慢闭上双眼,叹息了一声,“如果每一次落崖都是一次重生,我愿意相信,相信这一次的相遇,不再是一个错误。”

由此之后,她真的有了一个相依为命的依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泡书吧!)

卷三浪淘沙 第八章 东南西北寻宝易

木红罗在遭到上善珑的拒婚后,气恼非常,可是上善珑闹翻,如果真那样了,那她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在经过了一夜的苦思后,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一早,她便让自己的爹出面,告诉上善珑,如果他一定要借用澜珠的话,那就必须要做到一件事——半个月内,集齐四样宝物以作交换,否则就要娶她端木红罗才可得到澜珠。

这四样宝物分别是:东海的日照珊瑚,西高原的冰晶蟾蜍,南地极谷的破魔之花,以及北方雪山的玉雪灵狐。这四样东西,但凡能得一件都是极大的幸运,而每一件几乎都可与|:澜珠相比。端木红罗故意说出这四样东西,正是想让上善珑放弃从而娶她。因为条件她已经提出,上善珑无法做到当然就不能再怪她趁人之危,而以她对传言的那个公子的了解,她既已开出条件,他就不会再强抢,最后只得愿赌服输。

端木化方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从来就没学会说不,所以即使是如此荒唐的条件他也一五一十地照样对上善珑说了,哪知那个人在听后只不过沉默片刻就点头同意,然后对他说半个月后定将四样东西找齐,也希望他不要食言。然后也不管他被那一句话震地说不出话呆呆地站着不能动弹,自顾走了。

为了一听就能让人放弃,端木红罗不仅想出了四样世上极罕见的东西,更将这四样东西分布在四个方位,半个月的时间根本连一半的路程都完成不了,又怎么可能真找到那些传说中的东西?除非那个人不是人,能在半个月里找齐那四样东西的,也只能说他是神了。

端木化方没想到上善珑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就答应了,难道他是假装答应然后趁他防备降低时将|:澜珠偷到手?然而,更加令他意外地是善珑在答应了那一个条件后,只着重交待了他要好好照顾文敛,第二天便离开了山庄。这让端木红罗始料未及,深深挫败的同时,冒出了一种看好戏的心情,只等时限到来而上善珑无法找到那四样宝物,乖乖认输。

上善珑在离去前与文敛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心中都明白对方所以也用全部说出口。上善珑最后只对她说了一句:“等我。”而文敛仅仅是笑着点了点头,根本不去问他哪里去找那些东西有多少把握之类的。

上善珑离开后,由于没有人再为文敛以针灸佐以内力镇压伤势,所以发作起来时几乎要了她的命,最后是端木化方拿来了澜珠才暂时压制住——上善珑不在之时以澜珠为文敛暂时压住伤势,这其实也是上善珑离去之前的要求只是端木红罗心有不甘,想看文敛多受一些苦愿早早拿出罢了。

文敛呆在碧泉山庄,一哪里也去不了,只是躲在房间里围着火炉,透过窗户欣赏一下碧泉山庄的花园罢了。

两个鬟端着盘子从她窗前经过,走了几步双双回头往文敛房中看去一眼,交换一个彼此明白的眼神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也不知她哪里长得好,瘦不拉几的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能跟我们家小姐比啊。”

“就是。就是们庄里地丫鬟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强。更别提她一副随时会没命地样子。闻名天下地公子。身边居然跟着这样一个小丫头。让人知道了绝对不会相信啊。



“对。也知公子怎么留下她地——我听说天齐公子是一个很好地人。会不会是她缠着公子。借病不肯离开啊?”

“嗯。很有可能……”

两个人嘀嘀咕咕。硬是将一番话说完了才离开。而那声量也刚好让在房里地文敛听个一清二楚。

文敛微微摇头。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自上善珑走后。这样地对话每天都会发生一次。内容几乎没改过。端木红罗在她地饮食起居上不敢动手脚——主要是文敛地身体经不起折腾。可态度方面就实在谈不上友好了。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见到杀母仇人地表情。说话也是极尽嘲讽。这不一个人说还不够。还让山庄里地下人躲在一个她刚好能听到地地方表示一下可惜之情。表达着对上善珑将她留在身边地不以为然。说得她是有多无赖地硬要留在上善珑身边。而上善珑又多么委曲似地。

文敛刚开始听到时莫名其妙,现在最多付之一笑而已。

几天过去后,在|:澜珠的作用下,文敛已经可以自己到花园里走两步。所以在出太阳的时候,她便会去花园里走走,瞧瞧这癸丘国第

别样的景致。

“今天倒有闲情逸致呀,”端木红罗从另一边走了过来,眼里既有兴灾乐祸,更有一股子不甘,拖着长裙一路款款而来,即便脸上是怨恨的表情在她作来也显出一种柔弱娇美来,“你倒好,安逸地坐在此处赏花,让名动天下的公子为你东奔西跑,心里面是不是很得意啊。”

“原因不在我,本可以不必东南西北跑的,不是你说要那些天各一方的东西么?是为你差遣,若真要得意,也该是你才对。”文敛淡然地说道,说话之时视线没有放在她身上,而是看着满园子的花。

端木红罗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还真没想到文敛居然会口齿伶俐地反驳她,见文敛一副淡然的表情,想来之前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黄毛丫头了。快步走到文敛面前,将手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指着文敛说道:“你别忘了,是我好心将你留在山庄内,也是我同意用|:澜珠给你治伤,你吃我的住我的,至少该对我客气一点吧。



文敛回过头来望她淡淡一笑,“你若不愿意,我立时可以走。”

端木红罗为之结,可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文敛是能拴住上善珑的唯一筹码,她当然不能文敛离开山庄,所以虽然可以对文敛冷言冷语,却不能真的不顾她的身体,否则上善珑回来后恐怕不能交待。

文敛似乎觉得端木红罗脸色还不够难看,皱了皱眉,看着她略带不解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天齐公子以前对你来说只是个传说中的人,你也不过是第一次见,何以对他有如此大的兴趣,连带在他身边的我都被你敌视。”

“你少得了便还卖乖。”端木红罗瞪她一眼,“看你这副快要死的样子,他不过是因道义所在不得不将你带在身边罢了,如果真的选择,难道凭我端木红罗还比不上你一个没长开的小姑娘?”

文敛眉头皱得更深,显更为困惑不解,“奇怪了,我们如何会在一起你又不知道,为什么却说得如此肯定?你对于我和他之间很了解么?还有——”文敛认真地看着她,用更认真的语气说道,“你虽然长得不错,但却不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至少有两个人你就比不上。”

端木罗顿时就不服气了,她最骄傲的便是容貌,哪里容得别人说她不如人,虽然她生平在容貌上受过两次挫,而第二次便是在上善珑摘下纱帽的那日,“公子的容貌就算是女人也没有比得上的,我比不过他那是当然,否则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为何偏偏要选中他?你说两个人,难道另外一个是说你?别开玩笑了,就你那模样还想跟我比。”

“我说的两人中当然不包括我,”文敛不紧不慢地接道,“而我比起你来么——你显得老了点,不是吗?”

“你——”端红罗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可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说她老,在她十八岁时被人说老,偏偏又是她无法反驳的一句话,因为说这句话的人至少比她少了个四岁。端木红罗最后愤怒的一甩袖子,抛下一句,“虞摇那个女人比不上我,你也休想!”然后带着满腔怒气走了。

虞摇?文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虞摇跟碧泉山庄有关系么?如果真是如此,她或许可以通过这里找到虞摇,然后,也许可以问一些她想知道的事。

如果上善珑要十五天后才能回来,她不可能十五天都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如今外界都以为她已死——至少也是生死不能确定,原先她很大的一个劣势就是敌明我暗,现在情况倒转过来,她正好可以借此做许多事。虽说这样做有些对不起一些人,可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她文敛现在活着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一切又将回到原点,她依旧要处于被动的局面,并且,或许会害得身边的人再次陷入险境中去。

从上善珑那里得知,二哥自那次事后很受打击,因为他认为是他的原因而导致自己落崖,不过还好身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如果她回去了,难保那日的事不会重演一次,而再来一次的话,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还有这次的好运气。总是拿着对方心里很重要的人做要抰,用身边人的性命逼着就范,似乎只有彻底孤独的一个人才能无坚不摧。所以,为了避免历史重演,她最好还是不要太快暴露身份。

文敛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满园的花,她感觉不到丝毫春意和温暖。

卷三浪淘沙 第九章 梧桐叶落更无语更

都城

皇宫,御书房。****

天元帝将手里的折子放下,闭着眼揉了揉了眉心,声音有些疲惫地说道:“珑也太胡来了些,如果出一点意外也是朕不想看到的。”

御书房里除了皇帝外就只有太监总管任伦,他低眉顺眼地侍立一旁,听得皇帝陛下说了那一句话,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王爷武功非凡,定是有了万全把握才会如此做。”

天元帝慢慢睁开眼,眼里闪过一抹厉光,语气也低沉了起来,“皇弟做事朕自然放心,不过朕没想到闹出这么大动静,老家伙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倒是朕有些小看了他。”

任伦没有说话——为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他非常清楚陛下什么时候希望他开口,什么时候只是要他安静听。

“朕本以为经此一事,他至会有些动静,没想到三个月过了居然全无反应。难道他知道了个中内情?”天元帝说最后一句话时,淡淡地向朝任伦看去,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然而任伦却身周温度猛地下降,一时有如置身冰窖,将头垂得更低,用更加谦卑的姿态对天元帝说道:“奴才保证绝无一人泄密,文解明不可能得知。”

“是吗?”天元帝收回视线,淡地问道。

“奴才;,或许是文敛与文解明取得了联系,文解明认为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必要,所以才按捺着不动。”

“如果文敛何行动。你以为她可以瞒过皇弟?还是你认为皇弟他有事隐瞒于朕?”天元帝地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

任伦个激灵跪了下来。头上冒出冷汗。“奴才不敢。”

天元帝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传令下去。再给我好好地查。”

“是。”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花等闲度。

魏无举杯敬清风。一身黑色裘衣躺在椅上是满园欢歌依旧掩不去他眼中地寂寞之意。美丽地女子手弹<。低吟浅唱。含情地双眸不时向前方躺着人望去。可是她令人沉醉地歌声到了这里。似乎就成了那人耳边地一丝清风。拂过耳际却入不了那人地心。

<琶声停欲语迟,简凝儿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望着魏无,传达着无限的情意可那个人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似乎一点也没察觉。

过了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向魏无走过去。“小侯爷,凝儿已经唱完了。”

“啊——是吗?”魏无像是突然回过神,对着她抱歉地笑笑——神态依旧优雅无比,“今天辛苦简姑娘了此,今天就到这里吧让管家送姑娘回去。”

魏无叫来了管家,吩咐他将简凝儿送回流青阁,然后依旧躺在椅子上默默出神,沉入到个人的思绪中去。简凝儿抱着琵琶,长裙拖于地,走去几步忽又站定回着魏无叹息着说道:“小侯爷,今日怕是凝儿最后一次为您唱曲了以后若您觉得寂寞想听曲解闷,凝儿也无法再为小侯爷弹奏琵琶了。”

这一句终于让魏无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愣愣地看向简凝儿问道:“为何?”

简凝儿再一次叹息,微微低下了头去一半的脸掩在了<下,“凝儿为小侯爷唱了三年的曲,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魏无一怔之后明白过来,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那我在此先祝福简姑娘,姑娘为我唱了三年的曲,如果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姑娘可以直接来找我。”

简凝儿向他望去,那样温和的笑容,是她这三年来时时看到的,从第一眼看到时她便陷入其中,然而看得久了,那种笑容却越来越让她感到绝望。无力地闭了闭眼,最后向他看去一眼,没有再用尊称,“你的心事太深,三年来不曾真正听过我在唱什么,但是——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说完这句话,再不迟地走了出去,离开了这个让她怀有过美好梦想的地方,将曾经有过的最美的心事也一并带走。今生她或许再也无缘见那人一面,那就让她伴着那些美好的回忆来渡过一生吧。

魏无怔然无语,手举着酒杯半晌没有动一下。

“真可惜了那样一个好女子啊。”庭园里忽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一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带着无限婉惜之情。

魏无回过神,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和刚才的笑不同,这是一抹自内心的笑容——寻声看去,果然见叶子尽落

坐着一个人,一个女子。

“什么时候我家的后花园,成了你家的大厅了,想来就来,一点也不知会我这个主人啊。”

虞摇一只脚掉在下面晃啊晃,不以为然地向下方的魏无看去一眼,“自己呆不知道我来,还好意思将错归在我头上——我可是听到了啊,”虞摇忽然看着他摇头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不满地说着,“人家对你那般痴情,弹了半天的《惜花吟》,你这不解风情的呆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喂,你是真想东西出神没听见呐,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魏无先是一愣,既而苦笑摇头。《惜花吟》,那是一名女子给自己深爱的人作的曲子,只是那名男子不知女子对他的情意,虽然欣赏她的才华,却也只是将她当作一般的朋友。后来男子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子,要娶那名女子为妻,成亲当日请这名女子去弹琴作乐,女子内心痛苦不已,却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婚宴当日弹奏了这日后流传甚广的曲子。

简凝儿今日以<琴奏此曲,心情约莫与那名女子同,不同的是这回成亲的是她而已。那种求而不得,等不到,说不出,将所有悲苦都独自饮的心情,想来却是相差无几的。

魏无微微一叹,什么也没说。

虞摇坐在树枝上遥望着方,眼里一时深得看不见底,过了一会儿,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魏无问道:“裴丞相五十寿辰,陛下令群臣前去祝贺,太子殿下也派人送了礼去,你不去么?真要算起来,你还是他的学生呢。”

魏无默然片刻,然后笑了笑说道:“丞相向来不喜这些虚礼,我去与不去于他都无分别。而我一个赋职在家的闲散侯爷,就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虞摇盯着他的笑容深地看了一眼,也没再问下去,话锋一转,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怀慎回来了,你知道吗?”魏无眨眨眼,向她投去一瞥,虞摇却没有再看他,自顾说下去,“就这几日回的,前天晚上还去了一趟裴丞相的家,听说丞相见到他很是高兴,特意留下他与自己喝了几杯——要知道今日他可是连太子的敬酒都没喝的。”

“怀慎个有才能的人,裴丞相赏识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魏无语气淡然地说道。

“说起人之明,你并不下于裴丞相,否则怀慎第一个找的就不会是你。然而你却什么也没说的让他走人,背地里却又派人将他引见给裴丞相,此后亦对他多作关注。你为他做了这些,他本人却不知情,说定还在怨恨于你。其中的原因我不知道,也想追问于你,你既然决定要做什么事,自然有你的考量,我相信你便是。”

魏无握着酒杯,低头沉默着。

虞摇在树枝上站起身,飘飘如乘风而去,她望着远方,静默片刻后开口说道:“我要走了,今日来便是向你告别的。”

魏无微微一震,抬起头向她看去。虞摇回过头来望着他轻轻一笑,“这次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你独自一人留在京城,要多保重。”

“你——他同意让你离开?其他的人会允许?”

“我昨日在宫里留了一夜,就是与他谈这个问题。”虞摇莫名一笑,有着淡淡的哀伤。慢慢仰起头,魏无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而我这几个月来,可不是总闲着找你聊天而已——如果真的一切已经注定,我只是希望埋葬自己的时间不要来得太早,尽量将其延后一点罢。只是有些不甘心,没想到,桐凰为我牺牲了,而我依旧没能逃掉。”

魏无凝视着她站立树枝的身影,眼里满是心疼,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出现一种无法言喻的神情。默然片刻后,皱了皱眉说道:“如果——如果你真是如此不情愿,或许我可以帮你。”

虞摇朝他一笑,只是那笑显得有些无奈而苦涩,“算了,你自己都有那么多麻烦事。我这点事就由我来解决好了。况且,我还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桐凰啊。”

魏无默然,然后说道:“嗯,那——保重。”

“保重。”

树枝微微晃了晃,上面已经失去先前那人的身影。

魏无静立树下,默默地望着前方出神。此时已是入冬的季节,那里井边的梧桐树也已经是凄凉叶落满地。

(章节名多了一个字,不过好像改不了,上回有一次想改章节名也没能改成,真是抱歉了。

卷三浪淘沙 第十章 为掩行藏离山庄

围没有灯光,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夜很冷,没有时候离开温暖的被窝出去。可是,漆黑的走廊里,却有一个人极其缓慢地行走着,虽然披着很厚的衣服,一眼看去依然发现身形很小。

这是一段没有挂着灯笼的走廊,已经是碧泉山庄的后院,再往前走就是后山了。这里不仅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夜晚看去更显得森然而没有人气。

文敛将衣服的领口拉拢,沉静地往前走。从房间到这里有一大段路,而她一路走来却没有半个人影,碧泉山庄的守卫当然不可能差到这种地步,当然是有人为她暗中清除了障碍。

按照纸条上所写的走到一扇小木门前,文敛站定先喘了口气,然后伸手将木门轻轻地推了开来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文敛站在门口,等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后,依稀能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背对她站着。

“一直听说你文如何聪明了得,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仅不聪明,简直愚笨到极点。”黑夜里那人的声音虽轻,此时听来也极为清楚,所以文敛很轻易地听出了那里面的嘲讽之意。

嘴角扯出一抹笑,文敛靠门上,淡淡地向那人看去一眼,“引我到这里来的人就是你么?能在碧泉山庄来去自如,看来不是你本事大就是身为碧泉山庄的人了。不过选中这个时间和地方见面,我想你是山庄的人这个可能性要大一点不,应该说是一个以碧泉山庄为掩护天命流的问道者。我没说错吧?”

那人沉默片,转过身来,黑夜里一双眼睛显得特别亮,似乎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文敛,再开口时那种冷嘲热讽的语气没有了,“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也该知道我的目的竟然还敢来?”

文敛笑了笑,“有什么不敢?你不就想杀我么?杀了我取走你们想要的东西。如果我不来,你们这些人早晚也会按捺不住动手,与其将整个碧泉山庄牵连进去不如我自己来早早解决。”

“,自以为是。上善珑不在你身边,你以为还有谁能救得了你?”那人冷一声后略为得意地笑了起来“对付一个病怏怏的丫头,我一个人就已足够,何需劳烦他人。只要杀了你,王戒就是我的可没那么蠢,到手的肥肉还要给别人分去。”那人说完慢慢向文敛移近。

“这来。知道我还活着地其实就你一人而已?是你在碧泉山庄恰巧发现了我。而为了独享功劳你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发布出去。是吗?”

那人脚一顿。因为他听出文敛说这些话时一点紧张都没有全不像落入陷阱而面临绝境时该有地表现。反而倒有一种猎人捕捉猎物成功时地轻松。

“对付你一个人足矣。”话虽说得满。但底气明显没刚才那么足了知为何。他此时觉得有些不安眼珠转动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地存在。

文敛对于他地靠近丝毫不以为意。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以为你们所谓地天命流是极为团结地。没想到一个王戒就可以让你背叛。”

“。这哪是什么背叛?”那人冷冷一笑。在文敛面前停了下来。此时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拧断文敛地脖子。但他似乎不想如此快地结束文敛地生命。“我入天命流。不过是因为可以在那里得到许多以前不能得到地东西。可现在我有机会得到更多。为何还要舍大取小?只要筹码足够。以前地一切都可以推翻。这是人性。你虽然聪明。年纪却小恐怕不能明白。”

“是吗?”文敛依旧从头到脚地平静。“可我听说你们地流主强大到可怕。虽然有足够多地筹码令你背叛。但这些筹码可以让你有足够地反抗力量吗?”

那人明显地迟了下,然而眼前的诱惑终是战胜了将来可能有的危险,“我们谁也没见过流主,他到底有多可怕也没人知道,甚至这个流主是否真的存在也未能肯定。只是说的人多了,大家自然便信了。我却宁愿赌一赌。”

“是吗?”文敛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些失望,“原来你也不曾见过他。”

他心头的不安在扩大,为免拖下去再生事端,所以决定速战速决,慢慢将手伸向文敛的脖子,而身体抱恙的文敛似乎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你说的太多了。”

他的脸上已经露出笑容,眼睛盯着文敛的脖颈处,里面散发着兴奋的光芒这样纤细的脖子,稍稍一用力就可拧断,到时将王戒拿到手他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眼看着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可文敛却像眼前没有这个人一样,根本连眼皮也懒得动一下。而这不足一寸距离,对他来说却成了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终

伸出的手顿住,双眼大睁,连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慢慢地,整个人向地上倒了去。

背心之处,一柄长剑贯穿致命。

文敛眨了一下眼睛,对突如奇来地转变一点也不意外,向倒在地上的那人看去一眼。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你身后有一柄剑随时可取你性命,我又怎会将自己的命置于你手下?”然后向着某处望去,道了一声,“多谢。”

角落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右手执着的长剑正闪着寒光,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地从剑尖滚落于地。

虽然受命要保文敛,可他显然比自己的剑更沉默,文敛向他道谢他却似根本没听到一样。

文敛也没想要他回答自,说了一声多谢后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死去的那人身上,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着:“就算真的只有一个天命流的人知道,此地也已不能久留。恐怕我不能等下去了。”

黑暗里的那眼睛向她看来那双眼睛,比他手里的剑更冷,更无情。

“放心吧,就算我离开碧泉山庄,他可以找到我的。”文敛冲他微微一笑,好像什么也不担心的样子。

是啊,无论她走到哪里,个人自然能找到她。而她因伤留在碧泉山庄,始终不能心安,这里是癸丘国,也是离爷爷更近的地方了吧。

夜沉,天愈冷,今年她恐怕无法找到爷爷然后一家团圆了。她有一种预感,爷爷现在很好,只是回不了家,甚至可能不希望她去找他。她不知道的是,这种回不了,是暂时的还是会演变成永远。

如果那叫勾句的人说的话是真的,那爷爷现在很有可能是和天命流的流主在一起,那个流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困住爷爷,让他无法脱身或者,是不愿?

文敛来时必须躺在马车里,不过几天功夫,她已经可以自己走一段很长的路了,这其中当然有:澜珠的功劳。

取出一个乳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吃了,然后将全部的药倒在手掌心,数了数,刚好十颗,也就是说她刚好可以支持到上善珑在规定时限内找齐四样宝物换取澜珠的那一天。上善珑在离开的那一天,有考虑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所以留下了急救的药。

今天的天气好了些,没有冷风,还出了一点太阳。文敛此时正坐在太阳底下休息,她悄悄地离开了碧泉山庄,现在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山庄里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了吧?不知端木红罗在发现她不见后,会是什么表情,尤其在那个小木屋里还有一具冰凉的尸体,应该不至于怀是她杀人潜逃吧?

文敛这样想着,嘴角挂着一抹清淡的笑意。然后从领口处掏出一枚指环,深思地看着,眼神越来越幽冷,然而那抹笑却不曾逝去。

成王戒,对她文家来说,究竟会是救命的法宝,还是带来毁灭的不祥之物?

没有让她沉思多久,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出现在她身后,他来到文敛身后站定,向四周打量一番,然后微微皱起眉头。

这里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所在,周边是密林,而前方是峭壁。看到文敛一个孤身小姑娘出现在这种地方,怎么想都有些不合理,更何况他一眼能看出眼前的人不仅不会武还身上带伤。

“你就是文敛?”沉默片刻后中年人先开了口。

文敛似乎早知道他的到来,又似乎不知道,在听到他的问话后并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了声。

中年人眉头皱得更深,如果王戒是在这样一个小姑娘手里,他和其他的人恐怕都会很担心。

“王戒在你身上?”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文敛的背,中年人又问了一句。

文敛还是不说话,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举起来,让他看到自己手心里的那一枚指环。

中年人看着文敛背影的眼神越来越凝重,文敛的不说话与不回头显然让他非常意外,也终于觉察到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小姑娘不是普通人。遂对着文敛抱拳道:“在下闵宽,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文敛沉默片刻后终于回过身,望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淡然一笑说道:“我要见你们流主,我有些话要跟他说。”

闵宽一愣,下意识说道:“他老人家不随便见人。”

“如果不想天命流将你们蚕食了,不想道尊大人的精神彻底变质消失,他必须见我。还有”文敛的声音略略低了下去,“我希望见到海途大师,代李羡白向他问好。”

闵宽凝视着她,然后,终是轻轻点了点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泡书吧!)

卷三浪淘沙 第十一章 虽死亦将愿了却

敛独自走在癸丘国的官道上,她走得很慢,因为不走快。{p-a-o-s-h-u-8.c-o-M}上善珑特意留下保护她的那个暗护,带着她离开那片人迹罕至的林子后,到了官道上便放下了她又隐藏了起来。文敛能够感觉得到,他很不情愿在光明下现身,似乎宁愿永远藏身在黑暗里。

轻摇头笑了笑,她是无所谓,而她身体虽然不好,但是慢慢走,走累随时可以休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可以走到城填,到时再雇一辆马车赶往玄启城就是。反正她也不急,那个天道流的流主现在外出,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回玄启城,所以她也就慢慢地往那儿走吧。

文敛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内心深处叹息着。不知此时二哥、赫与妩妩还有胭脂他们怎么样了。

走累了,便坐在路边休息。举目向前方望去,长长的一条道看不到尽头,也不知还要走多久。文敛微微叹了口气,为自己捶着腿,之前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大爷,向他问了路,他说再走半个时辰就到前方的城镇。而从那时到现在,她已经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了,不仅看不到什么城镇,连个人影也不见了。

当然这跟她的速度有关,按照她现在走半里便要歇半刻的状态,能在日落之前走到就很不错了果然没人在身边打点真的是一件很麻烦事呐。文敛感慨着,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一个人,以前不是有哥哥在,便是赫与妩妩跟着自己算落崖了也有上善珑在自己身边,可现在她真是彻彻底底地一个人了当然,那些在暗处保护她的人不算。

坐了片刻起算继续赶路,听到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往路边退了退着让马儿先过去了再走,这样也安全些嘛。

文敛自认不是个好奇心的人,所以她只是退到一边目光随意向四周扫视去没有刻意去看那马上的骑士是何模样。

那一骑飞快:从她面前奔驰而过,文敛只看到他头上绑着的白色布巾被风拉扯着向后飘。淡淡地向绝尘而去的那一匹马看去一眼,文敛轻轻拍了拍衣服,继续走路。

这样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头经能隐隐看到前方城镇的一角,文敛舒了一口气,终于快要到了啊。

突然目光定在了某不动,文敛眉头一皱,认出了不远处的河边的那一匹马,正是之前从她身边跑过的那一匹。此时马儿低头似乎在用力地拱起什么东西停悲鸣着。

文敛走近了一看才现那躺着一个人。满身鲜血着一动也不动。文敛也认出了他是自己不久前看到过地那个马上地人。怎么现在会全身是伤地躺在这里道遇上仇家?

文敛蹙眉站着。她看出此人胸口地一乃是致命伤算上善珑在恐怕也救不了他。所以在叹了口气后她转身打算离开。这人还有最后一口气。而她没必要留下等他断气后挖坑掩埋。她也没那个能力。刚才站着默哀片刻也算她为这个只有一面之缘地人尽了一份心了。

然而。在她转身地刹那右脚忽然被地上地人抓住。垂死之人地力气居然拉得她差点跌倒。

“明盘县……不可去……危险。快走……走……”那人嚅动着嘴唇。意识模糊地说着。

文敛眉头一皱。犹豫着是挣脱离去还是蹲下身听他讲。她现在自顾不暇。实在不宜节外生枝。那人在说了前面地话后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清醒了一些又或。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姑娘……请帮我传一句话。我……活不成了……话不能……不带到。请你……请你帮帮我……”

他眼里那种垂死前的光让文敛蹲下了身,认真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快要死的人似乎笑了笑,松开了抓住文敛的手,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文敛,“拿着这个……到桃城县,找……找永和当铺的……秦泰,让他……告诉……上面的人……明盘县不……不能去,一定不要去。”

文敛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后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废话,直接问道:“好,我知道了。如果他要问是谁传的话,我应该怎么说?”

“说……是小方……会明白的……”他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声音也小了下去,几不可闻,“不要去,危险……”

声音彻底消逝,眼睛闭上,不再有一点声息然而他的脸上却有着一丝满足的笑容。是因为文敛答应了他,了

事,所以能含笑而去吗?

文敛默然看着他片刻,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这个人得到了一个有谁要对另一个人不利的消息,于是拼了命地想去报信,结果却在快要到达时被人截在了这里,再也不可能到达。这人是谁?他想救的那个人又是谁?能够让他拼了性命不要只为传这一句话?

桃城县,正是文敛现在要赶去的地方。

唉,算了,只是去传一句话,应不至于牵扯太多,她的身份也不会曝光才是。文敛这样想着,没有再往地上看去一眼,慢慢地向前走了。

桃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城,文敛稍一打听,知道了永和当铺的所在。见到了那个叫做秦泰的人,是个微微福的中年人。

文敛问了他的字后,一句话也不多说,直接将东西交给了他然后转述了那一句话。秦泰在见到文敛给他的东西时已经是脸色一变,再听到那句话,整个人顿时呆住了,脸色也是变得苍白。

文敛看着他,补充了一句:“他叫小方,你听了后就知道的好了,话我已经带到,告辞了。”说着就要向外走。

秦泰终于回神来,想也不想地拦在了她面前,紧张地看着她问道:“小方呢?小方人现在哪里?”

文敛抿了抿嘴,看他一眼,答道:“死”

秦泰身体剧震,不相地瞪大了双眼,“死死了?怎么会这样?是谁杀了他?他在哪里?”

文敛眉头微皱,按理来说他该更关心那个“上面的人”,怎么反而好像对那个叫小方的人更为在意呢。

“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他,我看到他时他经快要死了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所以求我来为他传话。他拼了命地要来报信,看来是非常想要救那一个人。”

秦泰一张脸像是要哭出来,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声音干涩地说道:“可可是,家主已经去了啊。小方他用命换来的消息,却是晚了一步啊。我与他一场相交,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为了家主而丢掉性命。”

文敛看着他,沉吟道:“如果是一条没用的消息,那些人不至于追杀他到这里。你将这个消息马上传给那人知道,或许会改变一些什么也不一定。”

秦泰精神一震,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小方不会做没意义的事,他既然说要将这句话传给家主知道,那一定是非常有必要。我这就是去做。”秦泰一边念叨着,一边转身向里间走走。走了不到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向文敛说道,“姑娘大恩,秦泰没齿不忘。

还请姑娘留下名字,日后定当全力以报,也请姑娘能将看到小方的地点告知。”

“往北,沿路走大概五里就能看到。”文敛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干脆在转身走了。

秦泰想要追去,跨出了一步顿住,他现下要做的是马上将话带给家主,而如果来得及则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人手就算不是为家主,单小方舍了命来报信他便必须做到全力以赴,保证家主的安全。至于这个代小方报信的人,过了这次危机再说吧。

文敛出了当铺,感觉好像总有些放不下,这个家主是什么人难道和自己有关?她难得管了一下闲事,然而只是顺便给人带了一句话,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按她的性格现在应该将这件事完全给忘了,然后去做她应该做的事。可为什么心里好像总惦念着?虽然不是非常在意,却是控制不住地要往那里想。

文敛揉了揉了眉心,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她现在要做的事已经够她头痛的了。

因为身份不能公开,所以她不方便去联系那些爷爷的人,况且夙清不在她身边,对癸丘一点也不熟悉的她,又怎么知道到哪里去找那些人呢?而且如果爷爷真的是在癸丘国的话,在这边的势力一定也受到了严格的监视,她一去联系说不定就泄露身份了。到时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没了,而她又将陷入被动中去。

综合以上原因,所以她不能去找爷爷的人,只能依靠自己,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文敛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更何况她并不是真的只有一个人。

所以还是赶紧找辆马车,快快去玄启城吧。

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卷三浪淘沙 第十二章 先遇乞讨再遇劫

丘国的都城玄启,那真是相当热闹,文敛不曾去过堰做出比较,但她就进城这一会儿,满眼看去都是各种不曾见过的物品。{。首.发}

癸丘位于南方,多雨水,所以这里的建筑大多是斜顶,相较青越的房屋,也矮了许多。

文敛向车夫问明了醉香楼的所在,然后独自一路逛过去。那个叫闵宽的人说她到了玄启城后,先去醉香楼,到时自有人带她去该去的地方。

文敛没什么热情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她从来对于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事就上心,虽然第一次来到这样一个大城,还有着以前从未见过的异域风情,依旧没显出多少热情来。

“糖炒栗子哎,卖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子,不好吃不要钱嘞。”

听到街边小贩吆喝,文敛会心一笑,想起以前四哥文巽带着她出去买栗子吃的事,看来这糖炒栗子还是不分国境的嘛,南北都有,连小贩用来招徕顾客的吆喝词都差不多。

这样一想,牵动了文敛心某处的回忆,走过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抱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剥栗子吃,视线偶尔会投向某处,然而都只是漫不经心的眼神。

走过了一片华热闹的街市,而前面似乎是一个广场,除了一些摆摊的,大多人是路过或出来在那里溜达。四边的长木椅上也坐着好些人,聊天歇脚什么的。文敛其实也想去歇歇了这么久,她已经觉得累了,而那个醉香楼像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

在广场人流往来最密集的地方,些个几岁到十岁左右的孩子,一个个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全都端着一个有缺口的碗,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往来人群是在四下搜寻着什么似的。

其中一个看到了边走边栗子的文敛,在文敛走近时马上围了上去,将手里的破碗高高举起,然后只是眼睛眨了不眨地瞪着文敛,一句话也不说。

文<先是愣了愣。待看到那碗里有几个铜钱时才明白过来这原来是一群乞讨地孩子。她很少上街算去逛街也是有哥哥陪着坐马车逛。而文家那几兄弟当然不会将文敛带到乞丐堆里去。所以这竟是文敛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遇到向她乞讨地乞丐。以前或许远远地见过到墙角处缩成一团地卑微身影。偶有行人经过会往那一只缺了个大口地碗里扔进去一枚铜钱带着一种高高在上地施舍神情。皱着眉头远远将铜钱扔进去。然后快步离开佛稍微靠近一点便会被染上什么不干净地东西。

敛此时也是皱着眉头。她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地人。况且当乞讨已成为一种职业时。有些不必要地同情便显得无聊甚至愚蠢。她只是看到眼前孩子身上单薄地衣衫和他眼里地企求而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往左移一点。那孩子也跟着向左移一步向右走一步。那个孩子也向右走过来虽然什么话也不说那种不达目地不罢休地气势却很好地传达出了。

文敛眉头皱得更深。站定了和那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倒不是不想给他钱。虽然有可能这孩子只是个被人操控地棋子面有人等着收他们每日地乞讨所得。甚至这孩子单薄地衣衫及脸上可怜地神情都是作出来地这些都是二哥跟她说地。而她只是觉得。给他们一枚铜钱并不能解决问题。靠施舍来维持生计。从来不是长久之计。既然不能为其彻底解决问题。那一时地施舍就显得有些假惺惺。而且。她从来都是讨厌施舍这种行为。

两人间地对视并没有维持多久。文敛掏出了一枚铜钱放在那只破碗里。她不是当权。像这种民生问题只不过是引起一时感慨罢了。又不能真地改变什么由此可以看出。文敛其实是一个非常有忍耐力地人。就算她对当前环境有许多不满。在未触及她地底限时她可以容忍下去。哪怕对她造成伤害。只要还没到底限她就可以一直容忍下去。

那个孩子在得了钱后心满意足地退了开去。可是马上一群孩子虎视眈眈地将文敛围在中心。一个个无言地向她举起手里地破碗。强烈地表达着自己地意思。文敛可没想到为求脱身一个铜钱丢下去会引来更大地麻烦。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将身上所有地铜钱都拿出来给了他们。分到地人心满意足。没得到地人锲而不舍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此时他们已将文敛看成一个既好说话身上又有银子地最佳目标。又怎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文敛将身上所有碎银都掏出来了。连那一包栗子也放在其中一个孩子手里。最后实是被逼得没法。对剩下地几个孩子说道:“我身上没零钱了。你们不要再跟我要了。”

那几个孩子不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破碗举得更高,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她,分明在说:他们都有了,凭什么就不给我们。

他们虽然不出手拉扯,然而这

敛围着,依她此时的体力却是摆脱不了。难道要喊:镖来为她赶一群小乞丐?文敛一时之间真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然走过来一人对着那些孩子说道:“你们要铜钱,到我这里来拿吧。”

文敛和那几个孩子同时向说话之人看去,是一个儒雅的书生样的人,相貌清俊,手指修长白晢,三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很是沉稳,长袖儒袍,有几分潇洒,但更多的是一种疏离之气。那几个孩子再回头看了看文敛,确定文敛真的不会再给他们钱了头便向那人跑了过去。

文敛轻轻吁出一口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几个铜钱逼得狼狈不已。

那人掏出几枚铜钱一个个放在孩子们的碗里,然后不向文敛看去一眼,迈步离去。文敛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怕那些孩子再来纠缠,也赶紧走了。

这只是一个小曲,有人为自己解围或只是想单纯地施舍,既然不想她上前道谢,那她也乐得轻松。

穿过一条巷子,再往前走大街上便要到醉香楼了。文敛扶着墙壁稍稍休息,待喘息稍平再举步向前。然而,在她迈刚要迈出一步时面突然转出了一个人,一副地痞打扮,用看肥羊一样的眼神看着文敛。

文敛眉头微了一步向后面看去,不知何时有两个人已经跟了上来将她的后路堵死,那两人跟前面那人一样的眼神,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

这下文敛连想都不必想也知道生什么了她正在遭遇抢劫。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是流年不利还是跟这座城犯冲?怎么才来玄启就接二连三地遇到种事。先是被迫散财以求赶紧走人在怕是要破财消灾了吧。可她却纳闷了,她这样一个年纪的姑娘,哪里就认定她是一个有钱人呢?至于讨了一遍之后还来抢一次吗?

在还在纳闷时,那三个人已经逼近了,拿着小刀的那一个人对文敛嘿嘿一笑,刀子在手里转着圈“乖乖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放心吧们不会伤害你的。”

外两人上下打量她一翻,涎着脸笑“小妞一个人出门啊?身上的银子蛮多的嘛,分几个给哥哥用用。”

文敛眼神微沉说财不露白,难道这几个人是在刚才盯上自己的?淡淡地向他们扫去一眼,并不说话。

见文敛没有表现出预料中害怕的样子,三人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文敛那淡淡地一眼,让他们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冲着文敛一扬手里的小刀,作出凶狠的模样,“动作快点,惹我不高兴了,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是啊是啊,最近杨妈妈说没新鲜货了,正让我们给找找呢。老二,你看这个怎样?”

那名拿着刀子老二闻言,凝神向文敛再仔细打量一次,“长得倒还可以,年纪嘛”

“嗨,好多人就好这口,杨妈妈也说过,年纪小点更好调教。

怎样,她可是独身进城的,没见过的生面孔,最合适不过了。”

这三个人竟然就当着文敛的面讨论起将她卖身的问题来了,文敛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人居然是在她一进城时就注意到了,光天化日下抢劫掳人,逼良为娼玄启城的治安已经败坏到这种地步?

“战败对癸丘国的影响如此大,京都已乱成这样了吗?”文敛喃喃自语,想起上善珑说的一些话,脸上隐有忧虑这种忧虑却完全不是为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那三个人讨论了一番后,见文敛一副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不由恼羞成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动手。

“如果我是你们,就会什么也不做的马上离开,否则到时后悔也无用。”文敛看着他们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当我们是被唬大的小妞胆子不小。”伸手便向文敛抓去。

文敛面色不变,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面孔已换上一副惊恐的表情他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冰冷的长剑,剑尖的血滴落在他胸前的衣服上。微微转过眼,离她身边很近的地方躺着两具尸体。

文敛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然后对着他摇了摇头,叹气说道:“我劝过你了。”

转身走出了巷子,不再管身后的事。她是被保护的那一方,所以不会说什么能不杀人时就不要杀人之类的话。别说对方不会听她的,就算会,她本身也不具有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不踩死蝼蚁,不代表蝼蚁在她面前丧命时她要哀悼。

她不会主动去害人,却也从不将自己当作救世主。各人的命,各人去救,她只管那些她在意的就是了。

她说过,也从来这样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

第卷三浪淘沙 十三章 感君只是一回顾

头望去,醉香楼在眼前。{,首。发}

占了临街两个铺面,楼高两层,生意甚好。

文敛盯着那板招牌看了一会儿,脸上笑容慢慢加深了些——在“楼”字最右边的那一笔划处,刻着一幅小小的图案,正是成王指环上纹饰的一角。

那一枚小小的指环,图纹却是极复杂的,将其分解开来各个方位的图案便代表着一些地方。如现在她所看到的,是整个图案偏右下的一处,也就代表着文家在癸丘国的产业。如此,即便有人见过王戒上的图案,只见冰山一角也不会产生什么联想,而文氏传承下来的财富也得以标识。

文敛没想到自己来玄启城后的第一个地方竟是文家的产业,在她正势单力薄之时,上天将她送到了自家人的门口,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只是不知这家楼与天道流有什么关系。文敛想着,迈步走进了醉香楼。

按着闵宽所说,文敛走进楼后上了二楼,在东边的第二个窗口处坐了下来,点了一两花生米,二两瓜子、三两豆腐干、三两二钱一壶的梅雪酒。坐着等了一会儿,伙计将她要的东西送上来,摆好了三个碟子一壶酒。

文敛拿起酒量了下,对那伙计说道:“这酒怕是多了,我要六两二就,你这里恐怕有五两九。”

伙计看她一眼,客气说道:“不多,三而已,客官将就一下吧。”

文敛慢慢放下酒壶,淡说了一句:“一钱也不行。”

伙计再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壶拿在了手里“给您换去。稍等。”

文敛不语。坐着慢慢等。刚才地对话不地人听了定然是一头雾水不过那是闵宽给她地接头暗号。正是要别人听不懂才对了。这里地梅雪酒最贵地只有二两三钱一壶。而为了怕有人误打误撞说出那一句暗号意将少了说成多了。而少了三钱正是说文敛早到了三天。她要见地人要三天后才能见到。

文敛最后说“一钱也不行”说无论如何要先见一见对方地人。就算见不到最重要地那一个。见次要地也行。一天也不可等。

伙计说要去换酒自然是请示去了。

看这个架势。这家酒楼与天道流地那些人关系很深啊。不会是已经转到那些问道者手里去了吧?

文敛轻敲桌面。目光向四周淡淡地扫视了一回。不见什么特别地人。拣起碟里地瓜子。剥好一粒丢在嘴里细咀嚼着。

文敛将瓜子啃了一半,先前那名伙计才又出现向文敛行了一礼后,说道:“客官随我来。”

文敛笑了笑站起身,拍拍手过他面前往楼下走去。

那名伙计目光一错,看到了文敛放在桌上的瓜子壳,眼神微凝,脸上变得更为严肃——那些瓜子壳看似随意地扔在桌上,然而他一看之下却总觉有些怪异,想了想才醒悟过来:原来它们的摆放很像一个图纹,这家酒楼招牌上的图纹。

伙计向走了几步的文敛看去一眼,目光愈沉,拿下肩上的白布巾将瓜子壳扫到了怀里,然后快步向前追上文敛。低着头显得很是恭敬,也不说话,将文敛引到了楼下,然后由掌柜的带着一掀帘子进了后面的房间。

文敛跟在那掌柜身后安静地走,房间外是一所院落,掌柜将她带到后院门口,一辆马车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姑娘请上车,他会带你到要去的地方。”掌柜的一指车上戴着斗笠的车夫说道。

文敛微一皱眉,向那车夫看去一眼,这人应该是天道流的人了吧?如此谨慎,这样兜兜转转,是这天道流的人向来如此,还是为了防备某些人?

事已至此,不再有退缩的余地,文敛上了马车,掀了帘子正在钻进马车之际,忽然顿住,回头看向那名掌柜。

“替我问候贵东家,也替我问一句:十年故主,可堪再见。”指了指北方,右手比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最后对着他笑了笑,进了马车。

那车夫一直沉默着,等文敛一进了马车,二话不说地打马前行。醉香楼的掌柜甚是迷惑地站在原地,文敛最后的话与举动都很古怪,她有用意他却不明白。

十年?忽然神情一变,想到了什么,急急转身走了回去。确实,他应该马上去向老板禀明此事。

文敛一上了马车后再也撑不住,靠在壁厢上不住喘息,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一手捂着胸口,脸上隐有痛苦之色,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一会儿,直到缓过了劲儿,才稍微挪了挪了身子,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往手心里一倒,只有三粒药丸。

只有三粒药丸了,也就是说她最多只能再独自撑三日,到时若上善珑不能及时赶到,那她——

不过,她相信不会走到那一步,相信他不会赶不到,所以现在还是安心地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吧。

服下药丸后,呼吸平稳下来,脸色也不再苍白,慢慢地向后一靠,闭上眼睛让自己

会儿。现在没有谁在她身边,没有人来照顾她,当个人时就必须好好地自己照顾自己。只有自己照顾好自己,那些关心她的人才不会担心,只有自己的身体好好的,她才可以去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

马车在后面的巷子里绕了一圈,穿过前边的大街,往一条行人较少的路行驶而去。文敛闭目躺着,也去看马车会将自己拉向哪里。

在马车消失在前一刻,热闹的大街上,往来穿行的人流中,有一双眼睛向着那儿望了过去,带着一丝自己不明白的情绪。

“首领怎么了?”他身边的人顺着望过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子,什么也没有由压低了声音疑惑地问。

扶野驻立街头,默默看着,他也无法解释刚才的一刹那胸口处有一种悸动,像是有什么要蹦跳而出,想要追寻而去。

默然凝视了片摇摇头,向着另外一方向率先走了。

秋慎行不解地看了看他,:微皱了皱眉,跟了上去。

首领成长的快似乎心里总一块是放不下的,这让他略为忧心。

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扶野改变了多,当初那个笑容明朗的少年,现在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那明朗清澈的笑容已经很少出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让身边的人摸不透。就像刚才本在好好走路的他知为何种原因突然停了下来,那一回顾上种种怀念、期望、温柔、神伤等复杂的表情一闪而逝,然而却又什么也不说继续走开。

首领其实还不到二岁要面对如此大的压力,需要做的事哪怕是向天首领再生也困难重重,可是从他找回首领一直到现在,扶野慢慢表现越来越像一个组织的领袖,即便内心有再大的迷茫或痛苦,却依旧将所有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在找到向天首领亲眼看到死在面前时是如此,在那一个消息传来刹那惊得失了魂魄时还是如此。

他是记得的,当首领听到那一个消息,整个人便如被抽去了灵魂,好半晌没有一丝动作,连眼皮也没动一下。在他沉默了许久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继续他们当时正在讨论的事,而他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分析都和平时没有差别,就算是有,那也是分析得更透彻,做的决定更让人钦服于心。

他曾经问过扶野,所以对于那个名叫文敛的姑娘知道一点,却也并不了解她对扶野的重要性。当时在场之人除了今非一脸忧心忡忡地不时看向扶野外,谁也没将他那片刻的失神与沉寂放在心上。当散会之后,首领对着大家略一交代便袖着手走了出去,他无意间往首领坐的位置看了一眼,顿时便呆住了——实木打成的扶手凹下了好大一块,可以看到木头的碎屑,甚至还有灼伤的痕迹以及斑斑血迹。

能将一块实心的木头折腾成那样,那得需要怎样的内力啊,而首领当时又是忍受着多大的痛苦。不必亲眼看,他也知道首领手上的伤一定不轻,可他们坐着讨论了整整两个时辰,居然谁也没发现首领的异样。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他们有那样一个成熟的首领而高兴,还是为那么年轻的扶野就学会压抑并遭遇种种痛苦而悲哀。

那一次,首领除了将一直跟在身边寸步不离地今非派了出去外,就自己闭关了三天,出来后便以更凌厉的手段实施了他们的一部分计划。

秋慎行默默地跟在扶野身后,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凉的表情。他现在人老了,头发也白了,可曾经也年轻过,所以对于扶野的心情多少都能体会到一点。

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姑娘,可无论如何都对她感激,在他看来,正是文敛成就了现在的扶野,今后的惊枭首领。

扶野自不知秋慎行在想些什么,他迈着步子向前走着,从身到心都透露着一股深沉,尤其微蹙的眉与眼里的沧桑,使他本来年轻的脸看起来有了一种非常吸引人的魅力。在他走过的地方,不少年轻的姑娘或少妇纷纷向他行注目礼,更有胆子大点的,对着他搔首弄姿挥舞手帕,若不是扶野身上还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和他身上散发着的威势,只怕早有人贴上来了。

然而对于身周的这一切扶野却不知道,他刚才只是突然心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然后蓦然向那个方向看去一眼,却只看到一辆渐渐远去的马车。

他不知道那一刻的心情为何而来,而他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离开玄启。所以那一刻的心情虽然让他很不解,也只得放下。他,有着许多必须要做的事情。

扶野渐渐远离了玄启,自然不知道他那时的一回顾是错过了多么重要的东西,等到日后知道时,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很多时候,错过了,倾一生,也再难挽回。

第三卷浪淘 第十四章 烧饼婆婆话真味

车在一个大杂院停了不来,这真是让文敛觉得奇怪无论是闹市中心,还是野外僻静之所,或是小巷深处的静谧院落,她都能够理解,可现在马车却将她送到了一个贫民聚集的大杂院,却是真的有些糊涂了。[!超!速!首!发]

以前见过的问道,不管是李羡白还是贝望山或是勾句,给文敛的感觉都是不爱与人亲近、离群索居之人,所以无论如何都难与大杂院这样一个地方联想起来。

那个车夫将马车赶进了院子里后,一手脱下了头上的斗笠,掀了帘子出来的文敛乍见他的真面目稍微愣了下,因这又跟之前认定的不同。她见过同样戴着斗笠的勾句,而勾句身上那种神秘与深沉的气质让她印象深刻,于是下意识里也以为这个赶马车的人是与勾句同类型,哪知那斗笠摘下来后暴露出的面容,令愕然之后差点笑出声这个人却是长着一脸大胡子,眼睛小小,眉毛又黑又粗,乍看之下,除了一片毛茸茸的胡子与同样黑亮的眉毛外,根本就看不到五官。

敢情他戴一斗笠是为长相所累凭他一副尊容走出去,定要遭到围观以至寸步难行哪里是什么装神秘呀。

再看马车停着的院子里,角落处堆着各样杂物,两根竖着的竹杆横着一根长绳,绳子上晾着许多刚洗的衣服,院子里的污水通过一条小沟向外流去。

怎么看也不像一群求学问道的人居住的地方啊。文敛眨了眨眼,真有一种是幻觉的想法。

那名除了斗笠的马车夫她憨厚一笑,伸出手要扶她下来,文敛刚皱起眉头子里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冲到赶车人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嚷了起来,“黑熊熊要你给买的东西呢?你买了吗?不会又是给忘了吧?”

黑熊?文敛向认为自己的镇定功夫很到家所以她很安全地自己下了马车,虽然眼角稍微有点抽搐,然后心里边跟着点了点头,表示了一下赞同:黑熊,谁的名字能叫得如此形象?

赶车的不熊,努力地大眼睛望着那名小男孩拍脑袋惊呼道:“我真忘了。小牙子,真对不起,我只想着要去接客人,把你给我说的事忘了。”小心翼翼地向小男孩瞄去一眼,“要不,我回头再给你买去?”

那小牙子的男孩小大人般叹了口气了手退开几步,对着黑熊叹气摇头道:“唉了,就知道你靠不住我已经叫犁二叔给我去买了。”

黑熊搔搔头。不解地望着他不仔细看般人都会认为他在闭着眼睡觉或是眯起眼睛在生气。“那你刚才还问我?”

小子白他一眼。“我这不是给你一个证明自己地机会吗?结果是我高看你了。”伸出手很认真地拍了拍黑熊地腿。“算了。你也不要伤心。以后有我罩你。”

黑熊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雪白地牙小男子不高兴地眉头一皱。瞪着他道:“怎么。你牙齿白啊?明知道牙是我地一件伤心事。小湄就是这样才不跟我玩跑去了找大猫地。还要故意来气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黑熊连连摆手。“你是糖吃多了牙齿长虫。只要不再吃那么糖就会好了地。”

文敛靠着马车向小牙子看去一眼。果然见他说话时露出来地牙有些黄。还缺了一颗。小牙子听到黑熊如此说。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他。

黑熊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那。小牙子。我今天是接客人。所以才忘了你说地事。以后我一定会记得。不会忘地。”

“等你能记得,母猪都能上树了啊,你说接客人,客人在哪里呢?”小牙子白了他一眼后,伸长的脖子向马车上看去。

黑熊往旁边一挪,被他整个遮住的文敛露出了身形,冲着小牙子点头微微一笑。

“婆婆要见的人,就是你么?”小牙子指着文敛一脸惊讶地问。就他知道的,婆婆几乎是不见什么人的,只则见爷爷来了才会见见面,说说话。所以在听到说婆婆要见什么客人时,他真的非常好奇,黑熊赶着马车出去了后他就一直在院子里等,都没出去玩就想第一时间看看婆婆要见的是什么样的人,可现在一看之下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嘛,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吃惊了。

“是我。”文敛但笑点头。

黑熊忽然一拍手,想起什么重大事情的样子,“婆婆说客人来了之后直接进去见她,她老人家一直在等着呢。姑娘,请

。”

小牙子望了望文敛,眼珠子一转,拍手笑了起来,一把拉着文敛往屋子里走,“姐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婆婆。你放心,婆婆不凶,不会骂人的。”

黑熊站立原地,挠着头,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是你是从哪里为的呀?找婆婆有什么事?姐姐是一个人来这里吗?”从院子到屋里短短几十步的路,小牙子拉着文敛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文敛一心二用地一边思考着他所说的“婆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边有条不紊地回答道:“我叫文敛,从很远的地方来,找婆婆是想问她一些话嗯,有朋友跟我一起,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

“很远?很远的地是哪里?”小牙子刹住脚步,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为什么你们大人不想对小孩子说的地方,总是说很远?那到底有多远,你告诉我呀。”说完之后双手叉腰地望着文敛,大有她不说出个四五六来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呃”文敛为之语塞,难道她说出自己是从青越来的?小孩子虽然对国家的概念不是很明确,然而她总不能在癸丘的国土上大喊着自己是青越国人,是将他们癸丘人打得大败的青越人吧。

两人无语对中,一个略带嗔怪的清脆童音从旁边传来,“小牙,你又缠着别人问东问西的了。婆婆的烧饼已经做好了,说请这位姐姐进去,尝尝婆婆亲手做的饼。”

小牙子一听有吃的,马开了文敛的手,也不执着索要一个答案了,扭头便向那边跑去,“哇,我要吃婆婆的烧饼。小湄最好了,我就知道小不会真的不理我,只和大猫玩的。”

那叫小湄的,是与小牙子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小小年纪却是一个十足的美人坯子,眉心有一点红痣,人文文静静的,就那样垂手站在门口边,令人打心底生起一股怜惜。

小认真地看了小牙子一,然后轻轻摇头说道:“不行,你的牙已经坏了,不可以再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婆婆说的。”

小子不服气,“我吃的是饼,又不是糖,哪里会吃坏牙。”

“饼也不行。”

“小湄坏!”

“……”

小牙子委曲至极,两个小人儿互瞪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文敛摇头一笑,从两人中间走过去,“牙齿坏不坏,我不知道,但你们若还这样站下去,婆婆一定会不高兴的。”然后走进了房门。

文敛进去后,一看之下稍微愣了愣。做烧饼的婆婆,本来就与她心中所想的问道形象相去甚远,不过向来那些个高人都会有异于常人的行经,像深宫里的公主也许会对民间女子的生活很感兴趣一样。

然而,当文敛第一眼看到屋子里那个人时,看到她此时正在做的事,心里想,再也没有人做烧饼能比她做得更好了,没有人可以比她更适合做烧饼。

她即便是在门口处站着,一股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光只是闻着也已经垂涎三尺了。文敛眨眨眼,认真打量着屋子里的那一个人。

那是一个白苍苍的老婆婆,然而她的头梳得一丝不芶,脸上的皱纹也并不是让她显得老,而是给人以沧桑睿智的感觉,一种经历了人生大风浪后呈现出来的平静淡然。她此时正专心地将烤好的烧饼一个个码放在盘子里,似乎没有注意到文敛进来了,那种神情比打磨珠宝的珠宝师更为专注,仿佛她此时摆放的不是烧饼,而是她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孩子。

文敛静静看着,一时也不敢出声打扰。这个婆婆给她的感觉,有点像她在面对爷爷时,却又不全是。

两个孩子也已经跟了进来,小牙子在外面时猴子一样调皮,可进了这个房间后,乖乖地、安静地站在一边,简直成了最听话的孩子。

小走到婆婆身边去,帮着她收拾着桌上的杂物。

婆婆终于将烧饼码放完毕,端详了一眼,满意地笑了。然后端着盘子慢慢地转向文敛,看着她对她流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刚出炉的烧饼,趁热吃才是味道最佳的时候。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很久没有做出这么满意的烧饼来了。来吧,孩子,过来尝尝,只有真的自己吃了,才能知道它真正的味道。”

卷三浪淘沙 第十五章 天道孤绝微斯人

敛将最后一口烧饼慢慢咽下,味道确实很好,比她东西都要好吃如果她此时不是心里还想着其他事,或许更能品尝其中的美味。

婆婆擦干净了手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就如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一样。小和小牙子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小湄很文静地坐着,而小牙子坐了不到半刻,便如凳子上长了刺一样,不安地扭来扭去,一双眼睛不时向盘子里的烧饼瞄去。

“味道很好。”文敛吃完之后,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婆婆温和一笑,拍了拍身边两个孩子的肩膀,“将饼子拿出去给院里的其他人,去吧。”

小牙子眼睛一亮,“婆婆?”

婆婆伸出一根指,慈祥地看着他,“一个,只能吃一个。”

“嗯。”小牙子重重的一点头,开心心地拉着小湄,端起盘子出去了。

文敛静默一会儿,认真地看向婆婆问道:“您是其婆婆?”

婆婆但笑不语,文敛微微皱了皱眉,婆婆的大名她听李羡白说过,那是一个与天道流的掌门人平起平坐的人物,天道流三长者之一。天道流三长者,传道,授业,解惑,其中其婆解惑,海途传道,藏元授业。

三人的事迹,文敛听爷爷和李羡白都说起过,所以今日一见这古怪的老婆婆便想到了那一个解惑其婆。

那一问。也不是真地在。心里已经肯定。

再看向其婆婆时。文敛地眼多了一丝敬意。“那我来此地目地。想必您也知道。”

“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我如不知。难道你便不问了?既然无论何你都一定要问我。那我知不知道实在没有区别。”

“我要问地事。与你们天道流也是有关非为我文氏一族而已。本来我要见地人是你们流主。既然他不在。其婆婆想来也是可以代表天道一流吧?”

其婆婆听了摇头。“天道也好。天命也罢。只是一个称号。为了天道流还是文氏一族。真地有区别吗?”其婆婆脸上露出一丝怜悯地神情。望着文敛语转叹息。“孩子。你要寻求地答案并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些普通人在过平凡地生活而已论是争斗还是杀戮。都与这里没有关系。所以。你来错地方了。”

文敛眉头越皱越深。确实。要这些老地老。小地小。手无缚鸡之力地人去对抗天命流以卵击石。当初问道者地分化便是武力与纯文化地分离能安心做学问地人。练武最多也是为强身健体。否则当初李羡白也不至于那样毫无反抗之力。落得凄凉下场。

“不过,我不能给你答案,但能指引你去何处寻求答案。”其婆婆似乎不忍文敛太过失望,要给她指出另一条道路。

“如果你们都不能帮我,我还能去哪里寻找同盟?我们有共有的敌人,我想你们的流主不会给我和你一样的答案。”文敛直直地看向她有些不领情的样子。

其婆婆对文敛宽容一笑,“孩子,世间之人不是非敌即友那样简单,人既然可以对另一个人又爱又恨,那不爱不恨的岂非也是寻常?则见与我不同,他需要考量的东西也与我不同,所以你说的对的回答也是与我不同的。我见你一面,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在你心中划分所有的敌友。人总是只能看到自己愿意接受的,放开胸怀,当你心中没有任何设限时将看得更多,看得更远。”

文敛看着她不说话中却分明有了一份了悟。

“孩子,你跋涉千里所追寻的答案许已经在你的心中。”其婆婆对着一笑,“你是个不错的孩子望你能达成所愿。其实你应该找的人不是我,你要找的人在明湖之畔,月照高楼。”

文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思索了一阵,再抬起头时原来紧锁的眉已经舒展开来,“我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因为您解了我心中的惑。”其婆婆望她一笑,“不过我还想问一件事,海途大师现身在何方?”

“海途?”其婆婆喃喃念了一遍,然后望着文敛摇了摇头,“自他出走之后就再没有消息啦。我记得他最后见的人应该是他的徒儿,叫做李羡白吧。你因何会问起他?”

文敛微微黯然,“李羡白曾做过我家的先生,但在不久前,他被天命流的人害死了,海途大师是李先生的师傅,先生生前很是挂念。”

其婆婆点点头,神色倒没什么变化,或许到了她这个年纪,生死已是一件太过普通的事了。“对于他的所为,我也是有些了解的,李羡白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确实可惜了。”

文敛低头静默了片刻,起身告辞道:“多谢您的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有指点你什么,只是跟你闲聊了几句,请你吃了饼。”

“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会记在心里的。”

文敛最后对她点点头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您知道所有发生的事,是吗?”

其婆婆笑着摇摇头,那笑容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不,我不知道。”

文敛再看她一眼,不再说什么地走了。

在文敛走出那间后不久,有一个人推开另外一扇门走了进去。他看着文敛离去的方向,沉声说道:“文氏后人,一个比一个出色,或许,他们不会再重复自己先人的命运。”

“谁知道了。”其婆婆站了起,整理一下衣裳,不甚在意地说着,“海途的占星术也是绝对的,虽有道尊留下的预言,不过未来是一件太难以把握的事。道尊自己也说,除了像太阳每天东升西沉这样的事,所有有人参与的事情,都将变得复杂难辨,无人可以真正预测的出来。所以预言,其实只不过是对未来的一种参考,从某种程度上控制着人的行为。受此控制的,恐怕不只他文氏一家啊。”

那人皱着,显然对这一番话听不太明白,而他也没打算深究下去,其婆说的话,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听懂,文敛可以从这里真正解惑,正是他对文敛能另眼相看的一个原因,“您刚才跟文敛说了那些,真的没关系吗?”

其婆婆看着他笑了笑,“那又有什么系?则见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未来不可预测,但要发生什么,同样也是人改变不了的。”说着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孩子来,怕也不是单纯求助,她了解的或许比你想像的要多。我们这些人,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其实很是虚无缥缈,不过坚持了这么多年,已经是谁也放不下罢了。



“寻天道,又怎么能说是虚无缥缈?”那人很不服气,所以即便是对着自己异常尊敬的长辈也不由地语气生硬了起来。

其婆婆宽容地看着她,没有因他的态度而生气,“天道本身就是虚无缥缈,我们自命为道尊追随者,然而能明白道尊大人真正追求的,恐怕都没有啊。你不要急,这并不是对我们现在所做的进行否定。我年轻时也是一腔热情,到老来突然明白了许多事,甚至可以略微体会到道尊当年的心境。孤山孤绝谁肯庐,道人有道山不孤,可我们所走的路,千百年来走过的人也是寥寥可数,天道孤绝啊。”

其婆婆说着三步一叹地走出去,从后面看去,才觉察那已经是一个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

那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独自发呆,其婆的话他听得是很明白,可那话中的孤寂之意,那一种末路般的叹息,他却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问道者,问道者,时至今日,能坚持此道的还有多少人。他们的分化,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了吗?

虽然留下的只有一小部分,而他们在保持自我的同时,又要与外力相抗,到现在,除了三长者,只怕谁也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问道者了。他刚才不也是一方面想那文氏后人为他们挡去一些刀枪暗器,一方面却又怕跟其靠得太近而遭到天命一支的报复吗?

问道者发展至今,早已脱离一个纯粹的追寻天道的人,而那天命流的流主,更是将手底下的人聚拢,成了他的武器。

在这一条孤独的路上,人已经越来越少。可即便是少,他们还有着同伴,还不是彻底的孤独。那创立了此道的道尊大人,没有任何同道中人的道尊大人,当年,又是何等的孤独!

他深深叹息的同时,对那个早已逝去的人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这不同于以前将其当神拜一样的感情,不同于平常跟伙伴间谈及时不敢直呼其名的敬畏而是对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存在的一个人的崇敬,一个曾经真正活在这个国家的、孤独的探索者的尊敬。

院子外面,两个小孩欢快地跑着,笑闹不休,这个年纪正是能享受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彼此间哪怕有吵闹,下一刻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其婆婆坐在树下的凳子上,银白的发丝在冬日暧阳下闪着一点点光,老人微微眯起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露出一丝笑容。

其中一个笑起来露出缺了一颗牙的小男孩停下来,望着其婆婆大声问道:“婆婆,你在笑什么啊?”

老人慢慢将头转过去,看到两个孩子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层,“婆婆在笑,就算是冬天也会有太阳啊,小牙子你又可以出来顽皮了。”

孩子咧开嘴,笑得更加欢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泡书吧!)

卷三浪淘沙 第十六章 国有良相扶社稷

湖之畔,月照高楼,文敛知道其婆婆说的是谁,可下脚步,举头望了望远方那些人,可以信任吗?

会被背叛的人,那是因为他身上有可以让人出卖的价值,而她也不妄自菲薄,现在的她,有太多能让人出卖的东西。[`超`速`首`发]作为文氏后人的一名继承者,她可以说是风头正劲,炙手可热,否则哪里会有当日悬崖被困的事发生。

所以现在她正好能遮蔽锋芒时,贸然前去,很有可能自投罗网。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错,若她真去了刚好可以得一助力也说不定。

文敛举步,却不知该迈向哪个方向。

唉,当不知有谁可以相信却又必须选择一个相信的人时,那已经不是选择,而是一次赌搏。输了固然会落不得好结果,赢了却也不值得可喜。

文敛最后微微了一口气,迈步向前方走去。

当文敛出现在大街上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在她思考着是找家客栈等下去,还是马上自己行动时,她的身后,一双闪着仇恨光芒的眼睛眨也眨地看着她。

文敛那样闷走着,忽然看见前方的人纷纷闪避,本来热闹的街市瞬间安静下来,人们彼此间让出了一条道。文敛被人群推着退到了一边,她暂时停止了自己的思考,跟着别人一起向前方望去。

缓缓行过来的是一辆马车,一辆是宽大朴实的马车,赶车的车夫眼睛注视前方,双手稳稳地执着缰像是很习惯这样的场景,虽被大街上那么多人围观注视着表现地很平静。

其实这样说并不准确,群注视的焦点并不是在那个马车夫身上是那一辆掩着厚厚帘子的马车。众人脸上不约而同挂着尊敬或敬服的表情,文敛看得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不是因对方的身份地位或其他什么外在的东西而衍生出来的。这样看来,那里面坐的很有可能是一名官员且是一名官职不小而深受百姓爱戴的官员。

马车从人群中穿。渐渐走远。却还有许多人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地远去。直到马车走去了很远市地热闹才慢慢恢复。尽管如此。在场地却没有人发表一番议论。依旧各自做各自地事。

文敛眼神微凝着马车离去地方看了一眼。在民间能得如此威望地。她想到了一个人:癸丘丞相。裴修简。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癸丘国皇帝无能。太子夺权臣相互倾轧或逢迎拍马。朝纲已经败坏到相当程度而还能维系不至崩溃。全赖一人之力就当朝丞相裴修简。

裴修简乃是二朝重臣。所以即便是太子栾豫也要对其忌惮礼遇。在癸丘国战败朝廷越发**之时修简便如一株屹立不倒地松柏一样。成为癸丘一国地支柱。

他选贤任能。关心民生。整治朝纲。心怀百姓。癸丘国地百姓说。正是因为有了裴相爷。他们才得以有片瓦遮风挡雨。有一顿饱饭吃。所以他们宁可没了皇帝。也不愿没了裴相爷。

而裴修简虽有如此威望。却是个极不喜张扬地人。行事极为低调。不结交官员。不收纳门徒。出门不带随从。吃住与民间普通百姓同。听说曾有一次。癸丘某地发生水患。几个县上万人流离失所。许多人没被水魔夺去性命。却在逃难地途中活活饿死。那个时候。玄启城里地达官贵人依旧夜夜笙歌。过着酒池肉林一般烂地生活。而裴修简只带了一个人就赶去发水地地方。见了当时地惨状后泪洒当场。硬是不眠不休地持续了数天与当地官员讨论计划出一个合适地方案。将灾民安置好了。以及如何治理水患。重建灾地。以最快地速度给流离失所地人们重建家园。

那些得他援手才又有了家的人,在新建的屋子里供起了长生牌位,日日祈祷望裴相爷能够长命百岁,无灾无难。当地也建起了裴修简的生祠,听说香火很是旺盛。

有人说当朝丞相何以要亲自去料理一场水患,却丢下整个朝廷擅自离京。如果他知道那个所谓的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知道裴修简连连上书却被太子一句:丞相若是如此心系百姓,何不亲往安抚。给挡了回来时,就知道离京亲自前往的裴修简是心痛到什么程度,又是失望到什么程度了。

可以说,战败后的癸丘国,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已经降到最低,甚至有无此朝廷也是无所谓的事,全国各地暴动起义时有发生,全赖裴修简从中幹旋,重振朝纲。

上善珑说过,要败癸丘国,或许只需败

一人而已。

文敛一边想,一边低头默默往前走着,感觉到迎面有一人走来,她稍稍往旁边移了移,依旧没有抬头。

可是,她往左边移过去,那人也跟着往左走了一步,她往右边走去,那人还是跟着往右走这不分明在拦她的路吗?

文敛皱眉,微带不快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文士长袍,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模样看起来甚是落拓的大叔正眯着眼,带着一丝趣味的看着她。

“麻烦,让让。”文敛客气地说道。

那位大叔的眼似有意似无意地往她身后瞄去,先自灌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文敛,微微低下头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文敛闻言一怔,她还真不道呢,而如果她无性命之虞,保护着她的人也不会主动现身。那大叔见她神情,猜到了她的想法,摇头叹气道:“唉,女孩子家家的,干嘛一个人跑大街上来?还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逛,爹娘没教过你,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不要独自上街么?”

文敛无语地着他,对于这个突然出现挡在她面前,说她被人盯上的大叔猜不透他如此做的原因。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第一次来到玄启城的她在这里绝对没有认识的人,所以也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她。

那名大叔假装没有看到文敛眼的戒备,对她挤了挤眼,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等着,我堂堂谷怀大侠怎能任一个小姑娘落到坏人手里,且让我去将坏人赶跑。”

说着手执酒壶,一摇一往文敛身后某处走去。那个一直跟着文敛的人,见突然有人朝他走了过去,神情转为慌张,然而仔细一看向他走去的人是个身上没几两肉流浪汉模样的人,似乎还喝了些酒神智不是很清楚的样子,不由转为安然。再加上自己跟踪着的人站在那里没动,更加放心,于是斜睨着眼睛,抱起胳膊等着。

自称谷怀的人走,看着他面带微笑,很客气地问道:“你是在跟踪那个小姑娘吧?说说看,你打着什么主意?”

那人白他一眼,认为他问的问题很蠢,于是很不客气地回道:“你管得着么?”

“唉,这天下人管天下事,更何况若你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要不利于那个小姑娘,这时就更应该有人站出来伸张正义了,你说是不是?”

那人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哪里来的疯子,这里没你什么事,赶快给我有多远滚”

他剩下的话被咔在了喉咙里,瞪大的双眼望着谷怀,此时的他不仅半点声音发不来,还恐惧地全身发抖,脸慢慢变成紫色。

谷怀还是满面笑容地看着他,表现得像两个人交谈甚欢的样子如果他铁钳般的手没有放在人家的脖子上,或许对方还会认同。

“我现在问你话,你会乖乖回答了吧?”

因为脖子被掐着说出话,他只能拼命地点头。

谷怀满意地一笑,松开了手,语气甚是轻松,“说吧,为什么要跟着她?”

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不敢逃,连高声呼喊同伴过来相救都不敢虽然谷怀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可是他却有一种眼前之人很可怕的感觉,不说刚才那神鬼般莫测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单是此时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便觉森寒到极点,此人虽在笑着,可一双眼睛却比冰更寒。这样的人,他刚才竟会认为只是个醉鬼搞不清状况找麻烦!

他向文敛看去一眼,咽了咽口水,“我她杀了我两个兄弟,这几条街是白二爷的地盘,所以”小心翼翼地看了谷怀一眼,有点不敢再说下去。

文敛在旁边听了,眉头一皱,想起了之前那两个死在巷子里的人,说道:“你们是一伙的?”见他点头,只淡然地说了一句,“他们不是我杀的,你找错人了。”

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他,向谷怀看去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声谢,也问他为何要帮自己,然后便打算离开。

见她如此干脆想走就走,谷怀着实愣了一下,而那人趁他愣神之际,再无迟地扭身跑了。

谷怀也不去追,却只望着文敛离去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脸上笑容慢慢敛去,露出一种深沉的似悲似喜的神情来。一瞬间从一个落拓狂生变成了一位满是沧桑的失意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泡书吧!)

卷三浪淘沙 第十七章 一心为民白发生

修简回到府里时,怀慎正好在等他。[~超~速~首~发]裴修简一言不书房,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沉重。

怀慎倒了杯茶,恭敬地端在手里递过去。“老师,请喝荼。



“坐吧。”裴修简随意地接过茶杯,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还是不要叫我老师了,我只是向陛下推荐你,并不曾真正做过你的老师。”

怀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小心地观察着裴修简的脸色,轻声说道:“在怀慎眼里,裴相是全天下学子的老师。怀慎得您点拔,能为朝廷效力,心里早已视您如师。”

裴修简喝了一口茶,没有搭话,他放下茶杯看着怀慎,“我今日再次去求见陛下,还是被挡了回来。”怀慎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认真听着,“如今朝中大事,全由殿下决择,陛下不管事久矣,大臣们阿谀奉承的是太子,百姓听闻的也是当今太子我怕长此以往,朝廷只知有太子殿下存在,却忘了还有一个皇帝了。”

怀慎一惊,“裴相?”种话怎可说出来,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听到告诉太子,那本来就容不下裴相的太子不知又要如何报复。

裴修简不甚在意地挥挥,“不必担心,如今谁不知癸丘朝君相不合,别国虎视眈眈,可是只要我跟殿下不会真的闹起来,就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外人都能明白这一点,殿下更能明白这一点,所以无论他心里是如何恨不得斩了我,最多也只是放在心里头想想罢了。”

怀慎低着头,言不,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光芒。裴修简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里踱步,踱了一圈,停下来看着怀慎语气深沉地说道:“我今日将你的事提了下没有拒绝,或说他没有在明面上拒绝。我推荐你入吏部,殿下以礼部有空缺为由,将你调礼到部做司务,说是从最基层做起。”

怀慎微微皱眉,司务是九品,几乎是一个不入流的官职,所做的事无非是些打杂的下手活尤其又是在礼部,可能就是第天摆放下礼果抄膳谱或收收旗子之类的事。太子将他调到最清闲的礼部,很明显是要阻止裴相的人或说是裴相推荐的人掌握实权。

裴修见他皱眉。以为他是对此不满。拍了拍他地肩膀安慰道:“你放心。这只是暂时地。一个真正对国家有用地人是不会让他成为政治斗争地牺牲品。现在你先去礼部呆着。等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你转走。你既有经国之材会令你有一展抱负地机会。”

“裴相?”怀慎激荡地望着他。眼里甚至有泪光闪现。“怀慎何德何能。得裴相如此看重。我”

“如今家正是用人之际。能多找到一个有用之才我离去之时也能放多放心一些。”裴修简微微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地癸丘国是百废待举。然而朝廷上至君主下至宫女太监。全都想着如何在将来地君主易位时获利何保住自己已有地权势地位。能真正为百姓着想地。嘿嘿”裴修简一声冷笑没有说下去。语气更多地却是自嘲。

看着这个头已经斑白地老人。怀慎心里复杂到极点。在所有人置国家百姓于不顾时。这个老人却用自己枯瘦地双手独力维持着。在其他人想着如何争权夺利。如何在国家危难朝廷之时保住既得利益。争取更大地利益时。只有他心系着南方地灾情。在独灯下彻夜不眠。

权利之间地斗争。牺牲地往往是国家是利益。受害地从来是普通百姓。当权胜。苦地是百姓。当权败。苦地还是百姓。在帝王眼里。百姓只是他治下地数字。这个数字越大。代表着可以组成更多地军队。可以捍卫自己地君王之位或是去侵略他人;在地方官员眼里。百姓只是他们政绩上地一些文字。可以任他们修饰却不必去管实际如何。

他正是看过太多。亲自经历过太多此类地事情。所以不再将希望放在帝王身上。更不放在那些个大臣身上。在他最绝望地那个时刻。也是他人生最明白地时刻人。靠不了别人。只能自救。

“怀慎啊,你记住。”裴修简的语气有一种深刻的感情,他望着怀慎这个身体快要腐朽的老人,眼神却令怀慎这样的年轻人无法直视,“无论你将来做什么,还是这个国家生什么,百姓才是根本。君王将相能得享受,宝马裘衣也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弄权势也罢,都是因为有无数普通百姓的存在,只是很多人忘了这一点。百姓是水,善利朝廷而不与之争,却身处于最下层,那正是他们

之处,可惜却有很多人不明白,一旦得势便任意妄姓。有一点他们也不明白,百姓能成就你,也可以将你毁灭。古来更朝换代,哪一个朝廷不是亡于百姓之手?青越国的密史有一句话: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你定要记得。”

裴修简在说完这一长串话后似乎有些累,坐在椅上久久无语而怀慎听了后,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裴相曾经说过,自己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忠臣,更不是什么诤臣、孤臣,他也会权衡利弊,也会明哲保身,甚至,也是会去争权夺利。他对裴相尊重佩服,只因为裴相是癸丘国唯一一个真正这百姓做过事情的大臣,是一个真正将百姓装在心里的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裴相不仅真正将百姓装在了心里,更是只在心里装着百姓,所以他不畏强权与太子争,不惧流言以自己的权利将一个个有用之人推荐给朝廷。

当年与青越国打仗时,朝中有战和两派之争,裴相却保持中立未参与任何一方,那时许多人认为他是明哲保身。可现在怀慎明白了,当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战争的生时,裴相的沉默是为了积蓄力量,为了积蓄能将战败后的癸丘支撑下去的力量。

只要他将之放在心里的百姓能依然有安稳的生活,他不怕死后骂名满天。

这是一种什么的舍弃!

怀慎深深地看着他,看着前这个手握半个国家的老人,太子忌惮于他,朝臣忌恨于他,民间百姓敬畏于他,可他们都忘了,这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啊。他头上的白,每一根都是权衡各方势力,周旋在帝王与同僚之间,心忧国土上的每一位臣民而生的。在他以一人之力支撑着整个国家时,在他还有太多放不下心的事来时,

可怜白生!

怀慎的眼睛些湿润,对着那个疲惫的半闭着眼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去吧。”裴修简微微睁眼,对着他挥挥手,意识有些不太清楚,快要睡过去的样子,“先去礼部报道。”

“是。”怀直起身,小声而又坚定望着他回答了一声。他极其小心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地将门关上不敢出一点声音,甚至都不敢上前为裴相披一件衣裳。

裴相太累他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在他好不容易可以睡着时,一点声音都可以将他吵醒。怀慎不忍心,所以即便是心里担忧也还是没有上前为裴相披上一件阻挡寒气的衣服。

他出房后默默无语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找来了裴府里的下人,让他过一会儿去书房将裴相叫醒既不愿打扰裴相休息,又不能让裴相身体受凉,裴相能休息的,也只有那么一点时间而已。

怀慎没有感慨多长时间,步出裴府向礼部的官署走去。他有太多事要做,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了裴相。

怀慎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出了书房没多久,在他还未从裴府走出时,裴修简就已经醒了。比起战场上枕戈待旦的将士,裴修简更要警醒,就算没有任何声音扰惊扰于他,他自己也不会睡去太久,哪怕只是稍稍地打一个瞌睡,他也会很快地醒来,让人以为他不过只是闭了闭眼。

可是他毕竟年纪大了,这样高度的紧张在成为习惯后如今要改也已是来不及,而他的身体已经不能跟年轻时比了。就在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已经明显地感到体力和精神各方面都不比从前,一不小心就睡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裴修简醒来后出了书房,那个听怀慎吩咐站在门外等的下人见他出来吃了一惊。裴修简看到他,问道:“怀慎走了吗?”

“是,老爷。”下人异常恭敬地弓下腰回答,裴府的下人都对这个老人有一种自内心的敬重,他们比外人更了解一点,知道这个权倾朝野的相爷远没有外人所认为的那样风光,相反,相爷付出的心血是这个国家谁也比不上的。

“怀公子离去时,交待小的过一会儿去唤醒老爷,想不到老爷这么快就自己醒了。”

“嗯,他有心了。”裴修简点点头,抬头望了眼外面的天色,离天黑还有些时间,“我要出去一趟,你去备好马车。”

“老爷,您刚回来”

“去吧,我有要紧事。”裴修简挥手打断了他,然后向着书房的另一方向走了去。

他的步子依然稳健有力,然而,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已然有些偻了。

卷三浪淘沙 第十八章 月照高楼有所问

敛此时已是疲惫至极,躺在床上连话也不想说了。\更新超快/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

“进来。

”文敛强打起精神自床上坐起,看到进来的是醉香楼的掌柜,他的后面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文敛下了床,在椅子上坐了,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那名醉香楼的掌柜对着文敛一躬身说道:“小姐,这位是我们楼的东家。”作完介绍便退了出去,还为二人将门关上。

“蔡,蔡智年。敢问小姐与文家是何关系。”

“我姓文,单名一字。”文敛望着他笑,“你说是什么关系?”

蔡智年脸上添了一丝恭,“原来是主家小姐,蔡智年见过小姐。”

文敛微微皱,先请他坐了,“蔡老板一向可好?是没有想过我文家会来人找你,是吗?”

“这”蔡智年稍一迟疑,也多做隐瞒,“当初文爷离开之时说,他可能不会过多管,一切让我们自己好自为之。还说,很有可能终一生也不会再跨入癸丘境内。”

“哦,那老板原来是文家的老人,还是后来才跟着爷爷的?”

听到敛说“爷爷”两字时。蔡智年眼皮微微跳了跳。恭敬答道:“蔡家地祖先。是当年文家地管事。”

这样说来还是关系比较了。文敛淡然望着他打量。这蔡智年三十来岁。相貌端正。并无什么出奇地地方。倒像是一副好好先生地模样。她本来就对这里不熟。贸然来与蔡智年接触实是冒着一定地风险地。

文敛想了想。很认真地看着蔡智年。用一种很真诚地语气说道:“蔡老板。我也不瞒你。我到癸丘来是有很重要地事情。比起我来。蔡老板对癸丘更为熟悉以希望你能帮我。”

“小姐言重了。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蔡智年拱手谦让道上看不出什么特别地表情。

文敛不再绕弯。单刀直入。“我想找照楼地人。蔡老板可与他们认识?”

蔡智年稍微一愣。“照楼?照楼与文家不是向来有合作吗?小姐有事直接去找就可怎么”

文敛微微一叹息,站起身在房里走了几步“我也想能直接去找,只是我初来此地,身份也不能暴露。况且做情报一行的规矩,若没有熟人恐怕很难得到核心的资料,再加上”文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了笑,两手一摊“我没钱。照楼情报价高,我却没有那么钱支付。”

蔡智年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敢情文敛跟他说了这么多实只是向他要钱而已,他突然现这个文家的小姐很有意思。

“蔡老板可是觉得没钱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文敛语气淡淡地问他。

蔡智年笑声一顿文敛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笑了笑,说道:“不是,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堂堂文家的继承人会为了银子而愁,有些难以相信而已。”

文敛淡然看他一眼,“文敛当然不会为银子愁,但我现在所有的钱只够吃饭睡觉而已。”开口向人要钱,就算这钱本来是属于自己家的,文敛她其实也是有些不好意的。

“是,我明白了。”蔡智年点点头,脸上还有残余的笑意,“小姐放心,我会与照楼此处的负责人联系好,到时小姐只要去见他就可以了。”

文敛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再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蔡智年起身告退。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文敛脸上的轻松表情变得微微凝重起来,这个蔡智年很不简单,能直接与照楼的负责人联系,爷爷之前却从来没提过此人的名字。

当然文解明将三国中可以相信且很有能力的一些人都跟她细说过,说到如果有一天她需要人手,可以找这些人。可是这些名字当中没有蔡智年,这也是文敛会对他有所保留不敢完全信任的原因。

她开口要钱,其实只是一种借口与试探,就算不能动用文家继承人的身份去钱庄提钱,当初上善珑在离开时也给了她许多银票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块能同时调动许多人财物的令牌,只是她不想轻易动用。虽然文敛不知道那块令牌的具体用途,但上善珑留在身边的,总不会是什么无用之物。

所以,能够用手头现有的资源将事情解决时,就要动用太多其他,以免浪费,或惊动什么突生意外。

明湖之畔,月照高楼。这是玄启城许多人知道的地方,明湖是玄启城郊较大的一处湖泊,那里四面都是高高的芦苇。

明湖有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之前,明湖畔住着一

双绝的美貌女子,女子的容貌与才艺为她引来了许多在众多追求当中女子选择了一个英俊的书生,在他们成亲当晚,书生突然失踪,怎么找也找不到。有人说那书生是水中精怪所化,日日在湖里听着女子的歌声而迷恋上她,于是化身为人骗她一夕温存。女子天天在芦苇丛中等,可一天一天过去了,书生却再没有出现。到第三年的时候,当人们再次经过那片芦苇丛时,却没有看到那名痴情的女子,只在她平时坐着的地方,留下一件红色的舞衣与一丛荒芜花。

因为这个传说,明湖边除了一座木制的高楼外,再没有其他的房屋留下,而这座高楼据说就是当年那名女子住的阁楼。当然,传说始终是传说,那一座楼到底是什么人的,谁也不知道,而在有几次人去无回的情况出现后,已经没有人敢踏足了。

文敛不再绕弯,单刀直入,“我想找照楼的人,蔡老板可与他们认识?”

蔡智年稍微一愣,“照楼?照楼与文家不是向来有合作吗?小姐有事直接去找就可,怎么”

文敛微微一叹息,站起身在房里走了几步,“我也想能直接去找,只是我初来此地,身份也不能暴露。况且做情报一行的规矩,若没有熟人恐怕很难得到核心的资料,再加上”文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了笑,两手一摊,“我没钱。照楼情报价高,我却没有那么钱支付。”

蔡智年愣愣地了她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敢情文敛跟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向他要钱而已,他突然现这个文家的小姐很有意思。

“蔡老板可是觉得没钱是件很好笑的事?”文敛语气淡淡地问他。

蔡智年笑声顿,看文敛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笑了笑,说道:“不是,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堂堂文家的继承人会为了银子而愁,有些难以相信而已。”

文敛淡然看他一眼,“文<当然不会为银子愁,但我现在所有的钱只够吃饭睡觉而已。”开口向人要钱,就算这钱本来是属于自己家的,文敛她其实也是有些不好意的。

“是,我白了。”蔡智年点点头,脸上还有残余的笑意,“小姐放心,我会与照楼此处的负责人联系好,到时小姐只要去见他就可以了。”

文敛头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再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蔡智年起身告退。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文敛脸上的轻松表情变得微微凝重起来,这个蔡智年很不简单,能直接与照楼的负责人联系,爷爷之前却从来没提过此人的名字。

当然文解明将三国中可信且很有能力的一些人都跟她细说过,说到如果有一天她需要人手,可以找这些人。可是这些名字当中没有蔡智年,这也是文敛会对他有所保留不敢完全信任的原因。

她开口要钱,其实只是一种借口与试探,就算不能动用文家继承人的身份去钱庄提钱,当初上善珑在离开时也给了她许多银票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块能同时调动许多人财物的令牌,只是她不想轻易动用。虽然文敛不知道那块令牌的具体用途,但上善珑留在身边的,总不会是什么无用之物。

所以,能够用手头现有的资源将事情解决时,就不要动用太多其他,以免浪费,或惊动什么突生意外。

明湖之畔,月照高楼。这是玄启城许多人知道的地方,明湖是玄启城郊较大的一处湖泊,那里四面都是高高的芦苇。

明湖有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之前,明湖畔住着一位歌舞双绝的美貌女子,女子的容貌与才艺为她引来了许多追求。在众多追求当中女子选择了一个英俊的书生,在他们成亲当晚,书生突然失踪,怎么找也找不到。有人说那书生是水中精怪所化,日日在湖里听着女子的歌声而迷恋上她,于是化身为人骗她一夕温存。女子天天在芦苇丛中等,可一天一天过去了,书生却再没有出现。

到第三年的时候,当人们再次经过那片芦苇丛时,却没有看到那名痴情的女子,只在她平时坐着的地方,留下一件红色的舞衣与一丛荒芜花。

因为这个传说,明湖边除了一座木制的高楼外,再没有其他的房屋留下,而这座高楼据说就是当年那名女子住的阁楼。当然,传说始终是传说,那一座楼到底是什么人的,谁也不知道,而在有几次人去无回的情况出现后,已经没有人敢踏足了。

卷三浪淘沙 第十九章 墨华四绝画公子

华宝是什么地方?不知道?没知识了吧,没知识你常识吧。这本书墨华宝呐,不是什么角落里的老鼠洞,就算你不是本地人,就算你是南般的夷人,也应该知道墨华宝是个什么地方吧?

墨华宝,比癸丘立国的时间还要长久,可以追溯到前朝盛光年间,收藏字画名宝,千金易主。墨华宝里最低价的一件物品,从不曾低过三百两银。所以有人说,进墨华宝里吸一口气,也比去揽月楼白吃一顿赚。然而墨华宝真正出奇的地方却还不是在这里,而是数百年来出自墨华宝的人,那都是惊才绝艳,不世出的人物。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风头最劲的墨华四公子,各以琴棋书画称绝,当世几无人可以匹敌。

琴公子,谦谦公子,温润如玉,《青霄》一曲动京华,传说沉睡三年的人,闻其一曲双眼睁。

棋公子,翩翩公子,浊世佳人,棋艺妙绝天下,行军如布局,战场之上难逢对手,说的是镇国侯府小侯爷,魏家无,这也是唯一一个向民间公开身份的一个公子。

书公子,潇洒疏,放浪形骸,人如其字,天地不拘。一字千金不易,行止但看我心。据说癸丘神胥来,看了他的字后悟出一套枪法,传之军中,令军阵威力大增。

画公子,出神入化,来去无,是四人中最神秘的一个。曾于山中作画,画一凤凰挂于树上,引来百鸟朝拜,真凤降临,国人视为祥瑞,其年大丰。

因这四人,华宝成了玄启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尤其是女子,无一不想能见到那四位传说中的公子。魏无以棋称绝,本人不仅英俊潇洒生贵气,更是当朝侯爷,太子亲信,京城里有一半的未婚少女视其为梦中的良人。可惜众人虽知其名,魏无却行事低调,很少出门,想见一面也不容易,又不能闯入镇国侯府。

文敛来到墨华宝,却站在外面默无语。不是说墨华宝最是不将银子当银子看的地方吗?这样的地方该是清静得很,偶有达官贵人来此一游一把奢侈之事。可现在谁能告诉她是怎么回事?眼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的地方就是那什么墨华宝?那像菜市一样吵闹的地方就是别人说的“最高雅之所”?

敛默然无语站着,后头还有人不停地赶来往里面挤,连她站在大门数步远都被人撞得退了又退。

文敛看了。里面围着地几乎全是风华正茂。打扮得鲜艳漂亮地姑娘家。一个个在故作矜持又掩不住满脸地兴奋。笑得让人看见牙齿也顾不得用手娟遮一下了。

“还没来么?还没来么?”

“是啊。到底什么时候到?我已来等了快半天了。”

“去年没有见着。今年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不管什么价。这次拿出来地东西。我肯定要了。”

“别以为你爹是京城富就了不起。满身铜臭地商人之女。整天将钱挂着嘴边多俗气啊。”

“以后你是尚书之女我就怕了你啊。你这样地才不会被看上呢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说两遍我都说,我说你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啊,你竟然打我,人,我跟你拼了”

……

文敛无语望天,眨了眨眼思考着:进是不进,这真是一个问题。

照楼给自己说的是,未时三刻,墨华宝。她后来问了蔡智年才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传说中的画公子便会在墨华宝现身,送上自己最新的作品只是对店里画进行一次赏鉴。

这样说来,那什么画公子难道就是何雪落?就是爷爷说的在癸丘国可以什么事都找他的人?

为了不再被人撞敛退到了靠墙角的地方,时不时往里面看去一眼。现在是未时二刻了要见那个人难道一定要进屋子里去等,可问题是凭她现在的身子板与体力,只怕连大门也挤不进去。

文敛皱起眉,有些苦恼,她本是想去探那爷爷很有可能去过的院子,但没个可信的人在身边又实在是不好孤身前往,这才来到了墨华宝。如果见不到那个人,那她今天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姑娘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正在文敛皱着眉苦恼时,一道清和好听的嗓音在她身边响起,文敛微微一怔,举头望去,见是一个白袍绶带的年青公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嘴角含笑,双眼如一溏清水般地望着她。

何雪落在说完那句话后,紧跟着眉头也是微微一皱,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走到这位小姑娘面前来。

是要进店里去的,在看到里面的情况后微微踌踌,然四边望了一眼,这一眼便望到角落边的那个女孩。

街上行人往来,墨华宝里闹成一片,可这些,好像全然与她无关,她静静地站在角落边,双眉微蹙,眼神却是无比淡然澄澈,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一眼望过去,除她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陪衬。在自己还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开口关切地询问了。

文敛一怔之后却是看着他不说话,何雪落微微一笑,以为她是不愿和陌生的自己搭话,遂指了指墨华宝说道:“我叫何雪落,嗯,或许说画公子你会比较熟悉一些。”

文敛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愕然,她正想着如何排除万难地进到墨华宝里去,怎么自己要找的人就这样随随便便出现在了面前?是老天爷在帮她?

何雪落却以为文敛是在对自己的身份吃惊,于是脸更为温和的声音说道:“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麻烦事的话,不妨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你真的想帮我?”敛表情怪异地问道。

“当然,我何雪落说出话,从有不作数的时候。”

“如果你真何雪落,应该真的可以帮到我。”文敛低下头喃喃自语了一句。何雪落没有听清,向她靠近了一些,“什么?”

文敛摇摇头,向墨华宝看去一眼,“不去那里了吗?”

“以不必去,我已将画作送给了老板。”

“那好,你跟我来。”文敛说转身便走。这下轮到何雪落愣住了,他看出文敛并未将他的身份放在心上,而她方才的语气又是那样理所当然何时他画公子的身份变得这样不值钱了?

然则,虽作如此想,他的脚步没有一丝迟地跟着文敛走了去。若说刚才他是被文敛身上的恬淡气质所吸引,那么现在则是被她勾起了好奇,无论如何也想弄清楚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了。

文敛雇了一辆马车,当二人坐在马车里后,文敛才又对他说了一句,“我姓文,叫文敛。”

何雪落身躯微微一震,抬头紧紧盯着她。文这个姓,在癸丘国并不多见,而他知道的文姓却只有一家。

“你你是”

“我是。”文敛望着他点点头,他眼里的震惊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锁山半岭,辞别双亲,造化自然,功成离难。”

何雪落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当年他的家乡生灾荒,父母带着年仅八岁的他逃难,到了锁山岭却遇到了强盗,父母为了保护他双双惨死在刀下,就在他也要成为刀下亡魂时,有一个人出现救了他。后来不仅为他将双亲下葬,还送他去给当时最有名气的画师作学徒,满足他从小学画的心愿,而他当时的入门画作,便是描绘的家乡惨状,名字叫作《离难》。

他能有今日成就,完全是那人一手造就,且他可说是嗜画如命,救命之恩可以不报,但那份收殓双亲以及这份让他心愿得偿的恩情,他却是粉身也要报的。只是当年那人将他安顿好后就离去,这么多年来除了偶有书信就一直没出现过,他出师之后之所以留京之日少,也是因为一直在打听那人的下落。可惜除了知恩公姓文,是青越国的大商人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今日他无意中遇到的一个女孩,竟是与当年的恩公有着莫大关系?看其年龄,难道是恩公的孙女?文敛接下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的爷爷文解明说,若日后到了癸丘需要找人帮忙,可以找一个叫何雪落的人。”

“恩公他”

“爷爷失踪了,被问道的人抓了去。我现在知道他在癸丘,甚至很有可能就在玄启,可是我不能暴露身份被那些问道知道,否则他们不仅会再次将爷爷转移,也有可能会对我再下杀手。”

“再下杀手?”何雪落一惊。

文敛稍稍沉默后,点头道:“是,其实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也因为他们以为我已死,我才能趁其松懈之时找到并救出爷爷。”

何雪落深深地看着她,在看到文敛第一眼时他只觉这个女孩比别人有些不同,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一人不远万里来救其祖父。问道,他也知道,那是一个很庞大的教派,文敛竟要一人与整个问道为敌?

“现在是要去哪里?”何雪落稍稍冷静下来后问道。

文敛看他一眼,慢慢说道:“洛华街,平里巷。”

卷三浪淘沙 第二十章 千里寻踪终有望

车在洛华街,平里巷,往里走的第二个院落前停了下

何雪落跳下马车,伸手去扶文敛,文敛看他一眼,还是将手递了过去,落地的时候明显一顿,略显痛苦的皱了皱眉。

“怎么啦?”何雪落担心问道,“你的手很冰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文敛摇摇头,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他一笑,“没事,我们进去吧。”

何雪落俊眉忧心地蹙起,在接过文敛手的一刹那,简直像握了一块冰在手里,他这时仔细看才注意到,文敛的脸色也是不正常的苍白。因为从见面起,文敛便是很淡定镇静的样子,所以他完全没想过这个女孩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文敛走了两步他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解地说了句:“走啊。”

“你真的没事?”何雪落不放地问道,“有什么不舒服说出来,事情我可以一个人去做。”

文敛望他一,“我还能走,你不用担心。我们快进去吧,一直站在这里会惹人怀疑的。”

说着自己率先走了过。

文<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她的药已经吃完,到明天就是听天由命了。

文敛先拍了门。半天没反应。确定里面没人。她回过头认真看着何雪落。问道:“你会轻功吗?”

何雪落怔地一点头。文敛给了他一个明亮地笑容。

等何雪落站在院子里时还在回味着文敛那回眸一笑。在那种笑容下。他完全是无意识地按着文敛地话在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里看起来像是很久没人来过了。”文敛四下里一打量。慢慢往里走去。何雪落赶紧跟了上去。

确实上满是落叶。窗台下都结了蛛丝。难怪照楼地人不知这里主人地身份。因为这里根本就没人住嘛。

“恩公被带到这里来过?”何雪落皱着眉问。将面前地门一推而开。灰尘簌簌扑落。里面一览无余。却怎么也看不出有人住过地迹象。

文敛也是不解,“照楼的人是如此跟我说的,一个月前,有一个很像爷爷的人被带到了这里。”

何雪落抬眼四处打量了番“怎么看这里也不像一个月前有人住过的样子。倒像有半年没人来过了。”

文敛用手指抹了抹桌上的灰尘,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照楼的情报不会有错,那就说明有人故意作了如此布置何要做掩饰?这不就可以将那‘疑似’二字去掉了吗?—爷爷他,确实曾来过这里。”

何雪落略显诧异地看着她“即便如此,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他们再做转移又当从何处找起?”

文敛对他一笑,“所以我才要来这里,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既然会在这里作停留,说明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不会离此很近。”文敛小心地四下寻找量不去碰屋里的东西。

何雪落凝视着屋里的摆设,其实从刚进来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学画的缘固,他对视觉上的东西很敏感。

视线在最角落处的花盆凝住是屋里最不显眼的地方,本来放一盆花也没什么是这盆花的位置却与其他花盆不对称,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那里是常年都不会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与屋里另外的几盆花比,那一盆花显得叶小茎弱了许多。

何雪落大步走过去,蹲下身慢慢将花盆移了开来,现花盆掩盖下,角落处的一个奇怪印迹。

“这是什么?”

文敛闻言走了过去,乍看之下却也糊涂。那不是王戒上的纹饰,也不是她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图案,看了之后更不能让她有任何联想。

虽然不明其中含义,但这个绝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文敛掏出手帕,对着那个印迹用力一按,将之拓印下来。

两人再在屋里搜索了一阵,没有其他现,文敛决定不再找,先找人弄明白那个印迹的含义。离去前她将移过的东西小心放回原位,再让何雪落抹去了两人的脚印。

出了院子后何雪落一直盯着文敛看,文敛觉察到他的注视后奇怪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何雪落沉默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叹息着说道:“你的表现,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姑娘。”文敛心下一惊,她的心理年龄确实不只十几岁,难道这人竟会现她最大的秘密?

“想不到恩公竟会有你这样一个孙女,纵我在江湖闯荡多年,论起细心老练怕还是不如你。”

何雪落

着,文敛放下心来,对他淡然一笑道:“这也没那么多灰尘,说不定就是他们为了查知是否有人进去过而故意弄的。好了,”文敛突然站住看着他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快弄清这块图案的意思,你我分头行动吧。若有什么事你找醉香楼的掌柜,叫他带你来见我便是。”

文敛说到这里微微皱眉思索道:“刚才我只拓印了一块图案,不如现在找地方你先画下一幅如何?”

何雪落摇摇头,笑着道:“不必,我已经记下了,待回去后我再画下不迟。”说着神情转为关切,他望着文敛的脸说道,“你脸色不好,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事情一旦有了结果,我便去找你。”

文敛摸摸脸,这么快?她的气色已经差到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的地步了吗?

“好,那我就先走了。”依旧是淡然一笑,向着何雪落挥挥手,转身一个人走掉。

何雪落伫立原:,凝神望着文敛的背影,直到文敛的身影淹没在人流中再不可见,才转身离开。

文敛用手指抹了抹桌上灰尘,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照楼的情报不会有错,那就说明有人故意作了如此布置,为何要做掩饰?这不就可以将那‘似’二字去掉了吗?——爷爷他,确实曾来过这里。”

何雪落略显异地看着她,“即便如此,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他们再做转移又当从何处找起?”

文敛对他一笑,“所以我要来这里,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既然会在这里作停留,说明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不会离此很近。”文敛小心地四下寻找,尽量不去碰屋里的东西。

何落凝视着屋里的摆设,其实从刚进来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学画的缘固,他对视觉上的东西很敏感。

视线在最角处的花盆凝住,那是屋里最不显眼的地方,本来放一盆花也没什么,可是这盆花的位置却与其他花盆不对称,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那里是常年都不会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与屋里另外的几盆花比,那一盆花显得叶小茎弱了许多。

何雪落大走过去,蹲下身慢慢将花盆移了开来,现花盆掩盖下,角落处的一个奇怪印迹。

“这是什么?”

文敛闻言走了过去,乍看之下却也糊涂。那不是王戒上的纹饰,也不是她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图案,看了之后更不能让她有任何联想。

虽然不明其中含义,但这个绝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文敛掏出手帕,对着那个印迹用力一按,将之拓印下来。

两人再在屋里搜索了一阵,没有其他现,文敛决定不再找,先找人弄明白那个印迹的含义。离去前她将移过的东西小心放回原位,再让何雪落抹去了两人的脚印。

出了院子后何雪落一直盯着文敛看,文敛觉察到他的注视后奇怪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何雪落沉默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叹息着说道:“你的表现,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姑娘。”文敛心下一惊,她的心理年龄确实不只十几岁,难道这人竟会现她最大的秘密?

“想不到恩公竟会有你这样一个孙女,纵我在江湖闯荡多年,论起细心老练怕还是不如你。”

何雪落如此赞叹着,文敛放下心来,对他淡然一笑道:“这也没什么,屋子里那么多灰尘,说不定就是他们为了查知是否有人进去过而故意弄的。好了,”文敛突然站住看着他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快弄清这块图案的意思,你我分头行动吧。若有什么事你找醉香楼的掌柜,叫他带你来见我便是。”

文敛说到这里微微皱眉思索道:“刚才我只拓印了一块图案,不如现在找地方你先画下一幅如何?”

何雪落摇摇头,笑着道:“不必,我已经记下了,待回去后我再画下不迟。”说着神情转为关切,他望着文敛的脸说道,“你脸色不好,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事情一旦有了结果,我便去找你。”

文敛摸摸脸,这么快?她的气色已经差到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的地步了吗?

“好,那我就先走了。”依旧是淡然一笑,向着何雪落挥挥手,转身一个人走掉。

何雪落伫立原地,凝神望着文敛的背影,直到文敛的身影淹没在人流中再不可见,才转身离开。

卷三浪淘沙 第二十一章 上善珑玦夜探府

啊,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超!速!首!发]*****”谷怀脚步一顿,有地看着文敛,眼里有浓浓的醉意。

文敛静静地看他一会儿,平静道:“是,又见面了。”

谷怀灌了一口酒,望着文敛呵呵笑了起来,“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死气沉沉。小姑娘,这是要不得的,天大的事也有你家大人顶着呢,你嘛,就应该摘摘花,唱唱歌什么的。不要我见你两次,两次都在皱着眉头嘛。”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表现得倒像是文敛的什么人似的。

文敛不自觉又皱起眉头,其实以她的性子,不认识的人完全不搭理就是,可遇到这位叫谷怀的中年大叔,总觉得他与他人有些不一样,会不自禁地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往他手里的酒壶瞄去一眼,淡淡说了句:“少喝点吧。”也不再多说,越过他身边走了。

谷怀眼中的醉突然淡去了许多,他调转了身朝着文敛喊道:“丫头,你身子很不好啊,可不要再强撑了,我多少可以帮你一点啊。”

这一句话喊出,却看到文连脚步也没顿一下,根本就不将他的话放心上,自顾走了。

谷怀盯着她背影看了半刻,末了喃喃自语道:“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啊,也不知这是像谁呢。”仰头一饮,似乎一下就将这事给抛到脑后了,摇摇晃晃地继续边饮边吟,却还是刚才那几句:

“江湖多风波,世事波上。欲持一壶酒,远慰风雨夕。”

“你说什么?她走了?”上善珑看着眼前的女子,语气是少有的冰冷。

端木红罗望他一眼。那一眼含着心碎与怨气。“不错。你走后没几天她便离开山庄了。现在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她又不是我什么人。难道我还管得了她去哪里?”

上善珑看去她不说话。可他眼里地冷漠深深刺痛了端木红罗。

“四样东西既然你都已找齐澜珠……给你就是。我……”端木红罗望着他。声音已是哽咽。然而。她地骄傲却不容许眼泪落下。“我只是说要与你交换。可没答应帮你看人。

更何况。她还是杀了人畏罪潜逃。我碧泉山庄不拿她问罪已是额外宽大。又怎么会留一个杀人犯!”

上善珑眉头一皱目光如炬地往旁边地端木化方看去。眼神冷冷。“出了什么事?何以你们山庄会有人对她图谋不轨。若非如此不会离开山庄。”

“你——你这么维护她?”端木红罗气愤地瞪眼看他。那眼神真是绝望到极点。

见女儿如此情绪失控木化方忙站出来打圆场,“那个小姑娘是在晚上突然离开的,第二天一早现庄里一个护卫死了。当然以那个小姑娘的本事是杀不了人的,不过她在我山庄死了人后消失不见,这事总该与她有些关系吧。”

上善珑眉头紧锁,恐怕是这碧泉山庄里隐藏着天命流的人敛离去,怕是身份暴露了。加上以她的性子不肯坐以待毙,会自己行动也是不可能。只是他给的药支撑不了多久是她伤势复之时未得到及时医治,恐怕——

想到这里上善珑再无心思与端木父女纠缠下去,望着端木化方说道:“四件东西我已找齐,请将|:澜珠借出。”

端木化方微微一滞,当初提出这个交换的时候是以为上善珑根本不可做到,而到了现在他也不能食言而肥了——只得破例将|:澜珠借出。

上善珑拿到澜珠后,片刻也耽搁,向端木化方说了一句:“用后自当奉还。”然后毫不迟疑地离开了碧泉山庄——直至走出碧泉山庄大门,都没有再看端木红罗一眼。

当上善珑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时,端木红罗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她扑到自己的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端木化方亦感无赖,轻柔地拍着女儿的肩安慰道:“好了,红罗。你跟这天齐公子看来是有缘无份,况且他也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啊就想开点吧。过些时候,爹给你召开一个选婿大会,定要挑出一个人中之龙来,绝不比这个天齐公子差,你觉得如何?”

“呜呜呜,我不要,他们都不是他,我不要。”端木红罗哭得伤心欲绝,“爹啊,你知道我已经喜欢他三年了,从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就开始喜欢他了。其他的人都比不上他,我就要他,爹,我就要他!”

“可是——”端木化方心疼自己的女儿,可他实在不知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那天齐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说句灭自身威风的话,他这一个碧泉山庄只怕也不放在人家眼里。

端木红罗忽然自他怀里抬起头,止住了哭泣,脸上虽满是泪水,眼睛却透露出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光来,“爹,我不会放弃,碧泉山庄的大小姐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我要去找他,找到他后我就跟在他身边,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留在他身边!”

上善珑并不知刚才离开的山庄里了生了什么事,就

他也不会关心,此时他唯一放在心上的是尽快找到出了山庄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自己在这边的人,倾所有人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文敛。他知道,时间越是拖得久,文敛便越危险。

那个人,从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心上,所以哪怕是躺在某个地方等死,脸上也不会有太多表情吧。

这样想着,眼神变得更为深沉了些。慢慢握紧双拳——他想守护的东西本来就少,所以,绝不容放弃!

很快得知了文敛现在身处何方——玄启城。

上善珑快马加鞭,分毫不停歇地向玄启城方向赶去,**的超影再无保留地全力奔驰起来,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玄启!

当上善珑赶到玄启城时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也就是说他连着赶了二天一夜的路。饶是以他上善珑的体力,此时也感疲乏至极,可是,他却不能休息。

上善珑来到一间房屋,里面早已有人等着,见他来了异常恭敬地行礼喊道:“主子。



“人在那里?”上善珑一挥手来废话,开口便问。

“这——”那人迟地看他一,见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忙低了头说道,“是在镇国侯府。”

上善珑双眉微挑,“镇国侯府?”

“是,小姐突然在街上晕倒,恰被镇国侯府的小侯爷魏无救了,带了回去。我等不能靠近,所以也不知小姐现在情况如何。”

上善珑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他已晚到一天,文敛晕倒,现下不知情况如何,更是令他心急如焚。还有——魏无他在战场上唯一的对手。文敛为他所救,实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如此。

自三年前魏无败于他手乎在癸丘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除了一个的侯爷的虚衔,什么都没有。太子依旧对他宠信,可这种宠信只不过赏赐些珠宝奇玩,请入宫中与太子共餐。与未来的皇帝吃饭,这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天大的恩宠。可对于一个曾经征战沙场的将军来说当有一日手中再无一兵一卒,沙场点兵变成歌楼舞馆点曲点美人时有什么,会比这悲哀了。

所以于了解所有事情的上善珑来说,他是同情魏无的——这个可敬的对手。

不过虽然同情,也觉可敬,他也还是要到侯府一探。既然文敛身在镇国侯府,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去闯一闯,哪怕这镇国侯府是龙潭虎**。

天色暗下之后,上善珑的体力也已恢复,而在癸丘安排密探多年的他,对癸丘国所有重要大臣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包括其府邸具体布局。

今夜无风无月,不过对上善珑来说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困扰。纵身跃进镇国侯府,于树下静立,向四周探视一眼——他虽知此处地形,但要在这里找出一个人来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好在以他的身手,不虑被人现形迹。

上善珑转了一圈,并没有现文敛。这座侯府虽大,不过摆设却甚是简朴,有一种军旅中人才有的阳刚大气。

走廊另一面有两个婢女提着灯笼走过来,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

“小侯爷昨天救回来的姑娘已经醒了,你不知道,当时她看起来就只剩半口气了,脸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也不知生的什么病,请回来的郎中全都摇头,连莫神医都说没办法呢。”

上善珑心中一痛,文敛身体之差普天下他最了解,可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另一名婢女听了,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呢?已经是官府报了案,可都过一天了,却没有家人来找她——难道她不是本地人?”

“唉,或许吧。你又不是不知咱们小侯爷心肠好,什么人都往府里带,侯爷说也不听,说他万一哪天将敌国奸细带入府里那可如何是好。你知道小侯爷是怎么回答的吗?”说话人叹了口气,“小侯爷说,他救的是人,是奸细也是人,就算他知道对方是奸细,可只要那人是真的受伤,真的需要帮助,他就不会袖手不管的。”

“我真没见过哪个人能比小侯爷更有善心的了,小侯爷心肠好,家世好,样貌好,这样的人全癸丘也找不出几个——不,是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先前说话的那人忍不住一笑,“小侯爷是好,可再好也轮不上你,你还是少作梦了吧。”

另外这名婢女有些生气地道:“我只是说说罢了,当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小侯爷,像小侯爷那样的人,也只有虞姑娘才配得上。”

“是是是,小侯爷与虞姑娘才是天作之合,你我给虞姑娘提鞋都不配——我们是要去给那位姑娘送药的,再不去药就要凉了,小侯爷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

“还不是你说起这些的。”有些委曲的声音。

上善珑从暗处走出来,跟了过去。

卷三浪淘沙 第二十二章 举世为敌以何堪

姑娘,吃药了。{。首.发}”两名婢女推门而入,其中一人端床边。

文敛刚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正思考着下步该如何做时,正她有人来了。她看了没看那碗药,问道:“这是哪里?”

“姑娘,这里是镇国侯爷的侯府,你在街上晕倒了,是小侯爷将你救回来的。”婢女很客气地解释着,是小侯爷救回来的人,如果怠慢了会让小侯爷不高兴的。

“镇国侯?”文敛听着觉得有些耳熟。

“是啊,咱们小侯爷可是个好人呢。看姑娘你晕倒在大街上,就将你带回了侯府,请大夫来给你看病。才不久小侯爷亲自来看过你的,那时姑娘还没有醒过来。”这婢女的话还不是一般的少,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住。“对了,姑娘家住在哪里?我们好派人去通知姑娘的家人。”

“我的家,不在这。”文敛淡淡地说道。

“啊,姑娘真是外地来的?这不好办呐,可有亲友在这里?难道是一个人?”

“莲姐,我们来给姑娘送药的,你还提醒我呢,怎么自己又给忘了。”另外一人看不下去地提醒道。

“是是,是我不好,姑娘你别放心上,我这人向来嘴快。你看还是先喝药吧,这药有些苦,还是趁热喝了好。”说着将手里的药递了过去。

文<默然不语地将药碗接过,将药喝了,没有一丝勉强,像她喝的不是有苦味的药,而只是一碗清水而已。文敛喝完后将碗递过去,淡然道:“你们下去吧。”

“是。”

两人迟了一会儿。这才应声。然后互看一眼。双双退了出去出房门后那个叫莲姐地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莲姐。不要乱说。让人听到好。”

“是……”

待两人地声音再听不见。文敛收回视线。慢慢向窗户外望去。那里。上善珑一袭白衣默然凝望着她。

上善珑一言不发地执起文敛地手为她把脉。末了握着她地手。眉头微皱道:“那碗药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他们不解你病情出来地药不过应付而已。你怎地想也不想就喝了。”

文敛耸耸肩,说得不甚在意,“我不喝,她们就走,你不就不能现身了么?”她现在觉得一身的轻松,好像所有的事都已经不再算什么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上善珑微怔,看着她敛脸上虽有笑意,颜色却还是苍白了些,轻声叹了口气,抚上文敛的鬓发,“我来迟了。”

文敛一笑,摇了摇头,“来迟了,总比不来好。”顺势靠在上善珑怀里,静默片刻享受了片刻的静谧温馨,文敛轻声说道“碧泉山庄,出现天命流的人了。他知道了我的身份独自抢走王戒。”

上善珑双眼一凝,“就他一人?”

“是,因为想独吞,就没有告诉其他人,否则我不死的消失恐怕就要泄露了。于是我就离开了碧泉山庄竟光是等着于事无补,我想快点找到爷爷的下落。”

上善珑眉头一皱望着她,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孤身一人又没好,这样做实在太不安全了。你可知你现在的身体,稍有差池便再难挽回。像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我再晚来几天,纵有:澜珠也是无用。你”

文敛一愣,“你生气了?”

“我我不是生气。”上善珑突然一把将文敛抱在怀里,虽然他在竭力维持着平静,可怎么也控制不住身上轻微的颤抖。“想着你身上的药已吃完,我却不知你在哪里,不能马上来到你身边,可如果来不及如果来不及”

是的,他在害怕呀,如果来不及那就是要遗恨终身,可是这种遗恨,他如何能再承受第二次。

文敛愣地半天说不出话,如果是另一个上善珑说出这番话她不会吃惊,可现在这个明明是平日的那个上善珑啊,竟也有如此情绪激荡的时候?那张无情无欲如天人般的脸,只有在看到她时会一些温柔的感情流露,可依旧只是淡淡的,如她一样。喜欢两个人在一起,然而也不会说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他们两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做,所以就算是在一起,也不会眼里只有对方而什么事都不做。其实她与上善珑,就像是两个在尘世中孤独的旅人,在清冷孤寂了太久之后,找到了自己的同类,知道彼此存在就已足够,不需拥抱着相互取暖。

当两人在一起时,甚至不会刻意坐得很近,也不会总是用眼神来传递什么,就只是静静坐着,各自做着各自的事,然而只是这样,却已让人觉得两人间的浑然一体,无法插足其中。在碧泉山庄时,上善珑与文敛虽没有表现的很亲密,端木红罗却已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种

都无法打破,无法了解的默契,所以才千方百计地;开。

文敛轻叹口气,双手慢慢环抱着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不会来不及。况且我也不会那么容易死,现在这点事就不能应对的话,那到以后遇到更大麻烦时,岂不是更加没有办法。我也是想你能更放心,因为,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上善珑闭闭眼,神色是少有的无力沉痛,“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从未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做到一切的人,在这个世上,有太多事是我无法掌控,是凭我的力量也无法改变的。我只是,尽量去做,他人以为我无所不能,可其实,我还是有许多事做不到的我只是不想,那样的事再发生。”

“我知道,”文敛轻声安慰着,知道他又想起小时候的事以及她落崖的事,“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别担心,好不好?你不是借到澜珠了吗?那我的伤就可以完全治好了,这样你是不是会不那么担心一些?”

上善珑倒还真差点给忘了,他望着文敛点点头“好,我带你走。”

“不。”文敛却意外地摇了摇头,她认真看着上善珑说道,“我想了想,现在还是留在镇国侯府比较好,你我二人都不是能光明正大出现在癸丘国的人。你在癸丘有许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如果有镇国侯这个掩护,于我来说便多了一层有力的保障。”

上善珑蹙眉,要将文敛留在他最大的敌人身边可从来没想过,可文敛说得对,对于在此毫无依靠的文敛来说,能得到癸丘国侯爷保护是最好不过的了。虽然他完全可以将文敛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来保护她,但一来以文敛的性格怕会不开心,二来,他也不愿将文敛束缚住。

“你也跟我说过魏无这个人,留在他家里想必也不会有问题。我就说我是来玄启城寻亲的,在途中与家人离散下也是无路可去,以魏无的为人,他应该不会赶我走。”

看上善珑还是有点犹豫,文敛一把抓住他的手,进一步说服道:“以天命流的本事,或许已经在怀我的死,这里又是他们的大本营,我无论藏在哪里都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有你在虽然可以不用怕他们的暗杀,可要找爷爷就难上加难了是他们绝想不到我会躲在镇国侯府。”

上善珑沉默片刻,叹息一声“天命流的人,我总要找出他们来的。你留在这里,自己要当心。”

文敛对他一笑,“嗯,其实已经找到线索了。”

“哦?”

文敛将怀里的帕子拿出,还好她藏在里衣里面则很有可能被这府里的婢女给发现了。

“看,这是我依着照楼的线索而找到的是我不明白它的意思,这种图案之前没有见过”文敛正说着然发现上善珑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块图案看,她微微一顿,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见过?”

上善珑沉思着,看了看她说道:“这个图案,我似乎见过,但是,却又有些区别。”

文敛精神一振,喜道:“是在哪里?这上面的图案有些模糊,我当初拓印下来时就不是很清楚,所以你可能看不大清楚。”

“这个图案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洛华街,平里巷,第二个院子,爷爷在一个月前被带到那里去过。”

“那好,我先去那里看看,如果真是我见过的那个,顺着这条线索,我想很快就可以找到你爷爷了。”

“是。”文敛略有些兴奋,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你”上善珑有些迟疑地问道,“如果找到了令祖父,你要怎么做?”

文敛看着他微微一愣,被问住了,一直以来她只是想着怎样找到爷爷,将他救出,可是却从未仔细想过要怎么救。尤其她现在在癸丘势单力薄,二哥夙清他们都不在这里,到时要救难道就靠她自己?当然上善珑会帮她,可她知道他在癸丘有更重要的事做,如果因她而暴露了身份,她心里一定会非常自责的。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硬碰硬,只怕很难救出你爷爷。而若是我的猜测没有错,事情或许会变得更复杂。”

文敛微愣,抬头看着他,“你说你有看到过与此相似的图案,那到底是什么?是在哪里看到的?”

上善珑认真地望着她,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癸丘皇宫,那是癸丘皇室御用之物上的花纹。”

文敛呆住,一个天命流已是让她深感棘手,现在居然还扯上癸丘皇室,这样下去,她文家难道真要与举世为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泡书吧!)

卷三浪淘沙 第二十三章 伊人已逝枉断肠

敛在镇国侯府住下,并将何雪落的事与上善珑说:人去将自己的情况转达。

侯府的主人魏无自那日将她救回来后,这几天都没有出现过,文敛只是想借他这侯府藏身罢,倒也并不怎么关心他的去处。

上善珑去了文敛所说的院落,证实了那一个图案确实是癸丘皇室所有,同时他亦安排了人手对这件事追查下去。而通过上善珑留下的人,文敛可以很方便地与外面的人保持联系,况且,她是暂住在侯府,又不是被囚禁于此,等身体恢复后,若要外出,只说是去打探自己亲戚的下落便可。

可惜几日查探下来,根本是一点进展也无,文敛也不知再从何处突破。她如今身体总算好了些,澜珠的功效果然不是虚传,上善珑连着三个晚上来给她疗伤,终于有了起色,已经不需上善珑每天用内功压制了。这样下去,就算不能彻底治好,但也不会再危及生命了,只要好好调养,该可以与常人无异。

文敛坐在房中想事情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看到许多的婢女男仆全都跑了起来,脸上神色非常惊慌。

依稀听到有人“侯爷”“虞姑娘”之类的。文敛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她只往窗外看了一眼,连起身的打算也没有。

此时小莲——也就是那天被作莲姐的婢女走了进来,脸上一片担忧的神情。

“姑娘,小侯爷来了,但是现在有事,所以就不来跟姑娘打的招呼了娘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奴婢就行。”平日叽叽喳喳开口便要说个不停的婢女,此时忧心忡忡,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文敛觉得自己还是有要问一下,起码主人家出了事,作为寄居于此的客人理该表示一下关心。

“嗯生什么事了?”

小莲吸吸鼻子。眼圈红红“是虞姑娘。虞姑娘受了伤。快——快死了。

”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这虞姑娘或许是魏无地心上人吧。几日不在府里。难道就是去救这位虞姑娘?只是现在看来似乎迟了一步啊。

“虞姑娘那么好地人天爷怎么忍心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小侯爷本来就朋友少。可以说上话地人更少果——如果虞姑娘不在了。那小侯爷、小侯爷不是更加可怜。”小莲抽抽咽咽地说了起来。

文敛微微皱起眉头。虞这个姓倒是少见。这位虞姑娘对魏无似乎真地很重要。可她又不会医术。就算想帮也帮不了啊。

“像虞姑娘那样地人。世间没有几个女子可以比得上长得那样好看。是癸丘国最好看地女子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小侯爷。可是——可是现在——”

“等等,你说的这位虞姑娘叫什么名字?”文敛突然问道,她怎么越听越觉怪异。

小莲一愣泪也停了下来,“虞姑娘,她的名字是虞摇。”

文敛一惊站起,竟然真的是她!

“你快带我去。”她拉着小莲就往外走。

“姑娘,你——你是要去哪?”小莲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带我去见虞摇,我要去看看她现在的情况怎样。”

小莲恍然大悟,开始以另外一种眼光来看文敛。她之前看文敛,总觉这位姑娘年纪不大,人却有淡漠了,好像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太放心上,更不爱说话。可是现在她听到虞姑娘受伤的事后,却表现得这么关心,还要马上去看虞姑娘,自己之前真的是误会她了。之后她便带着一种抱歉的心情,领着文敛来到虞摇所在的房间。

想来虞摇在镇国侯府很受下人们喜爱,她的房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大家都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文敛在不远处站着,看到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出,一个个大夫进去了之后,又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围在外面的下人也在不停地议论着,文敛听了一阵,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前几天魏无不知何故出了侯府,然后今天突然抱着身受重伤的虞摇回到了侯府,自己也受了一点伤。虞摇满身是血,性命垂危,可连连请来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此刻魏无在房里对着奄奄一息的虞摇,已经开始垂泪了。

围着的人中也有不少哭了出来,文敛心里也有些怔然,她想起了与虞摇相处的那段日子,那样一个像是走到哪里身上都会光的女子,就要死了吗?

突听得一道尖细地嗓音:“太子殿下驾到。”

文敛一惊,癸丘国的太子,传闻中性情暴戾而对魏无特别宠信,癸丘皇宫中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人物?

院子里一切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变得安静无比,所有人都

急匆匆走来的男人跪了下来。文敛也跟着跪下,她,在出现的一刹那,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作恐惧的东西。

对跪了一地的人看也不看一眼,脸上也是焦急地不得了,快步走进了房间。跟在豫后面的太监,守在门口,尖着嗓子对满地的人喊道:“都杵在这干嘛?散了,散了,都散了,不要吵到殿下。”

其实就算他不说,在栾豫来了之后怕也是没几个人敢留下的。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喜怒无常,生起气来砍几个脑袋那是家常便饭,他们没有胆量留下来验证这种说法的真实性——虽然是在侯爷府,太子要砍谁那还不是照砍。

文敛在离去前往那个房门看了一眼,她真的很不希望那个女子死去。而以虞摇的武功,她身边还存在着赫也看不透的神秘气息,别人要杀她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可现在她居然会重伤——濒死。

会是什么人要杀她?而又能够杀得了她?

文敛此时也是心忧虑,只能在心里希望虞摇能平安渡过此劫。

一进房便直奔床前,看到床上那个毫无生气,昔日美丽的容颜此刻便如凋零的花瓣一样的女子时,胸口如被重重一击,有些站立不稳地晃了晃。魏无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只是握着女子的手,目光凝在她身上一丝也不肯离开。

“她——怎么样了?”日杀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的栾豫,此时竟有些不敢靠前,不敢自己去看。

魏无浑身一震,然后极慢地转过了身,木然地望着栾豫,却是一句话也说。被他看得心里更慌,再向床上的女子看去一眼,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朱丹,快给她服下。”

魏无双眼蓦然一亮,可是很快地又黯淡了下去,栾豫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魏无望着他,摇摇头,“殿下,来不及了。”声音已是嘶哑到极点,几乎都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脸色变得惨白,踉跄了一步,不信地看着床上,“怎——怎么可能——”

魏无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中更是平静到极点,“她的五脏皆碎,是我一直用真气吊着,就算有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救活的血朱丹,也是无用。我——其实早知道救不过来了,可是没有办法只是抱着她,看着她一点点死去,身体变得冰凉却什么也不做。殿下,我真的做不到。”

“你——”栾豫看着他平静到极点的面容,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丝恐惧。

“殿下,你知道她当时有多痛苦吗?她被震碎了心脏,手跟脚都断了……”栾豫往她露在外面的手看去,果然见那只手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垂落着,他的脸变得更白,魏无每说一句,他脸上似乎就更白一分,像是没有终止一样。

“她还被刺了五剑,五剑都刺穿了身体,血一直在流,一直在流啊。你看看她,她的身体里已经一滴血也没有了。殿下,她很痛苦,很惨啊。我帮不了她,我去晚了。你说是什么人下得了那样的毒手,为什么要让她那样痛苦?为什么?”魏无忽然以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豫,极慢极慢地问道,“殿下,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豫一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似乎这样才能支持着不倒下,他望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女子,眼里的冰雪慢慢凝聚,然后所有的软弱与慌张都离他而去,他又变成了那个至高无上掌握他人生死大权的癸丘国太子。

静静望了床上女子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近,伸出手,似乎想摸摸那一张脸。

“殿下,”魏无蓦然喊了一声,定定望着,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她已经死了,死了。”

的手一滞,然而也只是微微顿了顿,依旧坚定无比地将手放在了那一张脸上,“我要亲自证实,虞摇她——是不是真的再也没救了。”触手一片冰凉,那已不是活人的体温,而栾豫,此时浑身散的森寒之气,足以将整个癸丘朝堂的大臣吓到只有半条命,“证实了,然后,让人来给她陪葬。



说完这一句话,栾豫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魏无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握着女子的手,看着,一直看着,过了许久,眼泪再次滑落—神情并不显得激动,只是很平静,一直都是很平静,声音也是如此。

“你死了,就算让所有的人陪葬,又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

卷三**淘沙 第二十四章 争天下孰失孰得

卷三**淘沙

第二十四章争天下孰失孰得

栾豫挟着雷霆之怒回到皇宫,然而这次他虽然心里恨不得撕裂所有的人,脸色更是阴沉得能让那些个宫女太监吓破胆,可他却没像往常一样,立马杀人泄愤。

皇宫里被一种可怕的气氛笼罩着,栾豫所过之处,空气结成冰,所有的人皆胆颤心惊。那些个平常服侍栾豫的宫女太监,有些已经开始在写遗书了。

虞姑娘死了啊,死的是虞姑娘啊。只要服侍过太子殿下的人都知道,将殿下用过的碗筷失手打破都会被砍去手脚,毁了殿下喜欢的物品,那更是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而现在,死的是虞姑娘,是殿下唯一喜欢的虞姑娘啊,没有人敢想像栾豫会做出什么事,但就算是他将半个皇宫的人杀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栾豫此时便如噬人濒临崩溃的野兽,一双眼布满血丝,红得可怕。他紧握着拳头一刻不停地往某个地方走走,沿途中侍卫与宫女太监纷纷下跪,他视若无睹地一路往前走。

一直走到皇宫最深处的一座宫殿,此处偏主殿甚远,比宫里最偏僻的冷宫还要冷寂几分周也是一个人也没有。栾豫直直走进去,里面空旷沉寂,毫无生气。他一直走,穿过重重帘幕,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双目赤红,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像是随时都可能要扑过去一样。

粗重的喘息声在大殿里响.起,如此单调,如此令人感觉压抑。

栾豫眯起双眼,血色越来越浓。

“你想杀我?”静寂的大殿里突然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那样随意而稍显轻快的声音,将此时的压抑气氛瞬间打破。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披风下的人,脸也被严严实实地遮住,除了一双冷漠的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睛,见不到身上其他任何地方。

栾豫气息微微一滞,然而他绝.不允许自己示弱,哪怕是面对这个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声音竟像是濒死的野.兽一样,连栾豫自己也吃了一惊。

“她?哦,你是说虞家的那位小姑娘。”像是不经意间想.起,他淡淡应了一声,“你是从她那里回来?”

“——我只问你,为什么要她死?!”

“殿下,你似乎忘了,事情是我们一起定下,最终的.决定是殿下定的,我只负责执行。”淡淡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

栾豫如被人在.心脏刺了一剑,脸色苍白若死,踉跄退了一步——但很快又恢复到先前含煞的模样,紧紧盯着那静坐着不动的人,暴风骤雨在眼中凝聚,咬着牙,一字一字说道:“我只要求剪除那边的势力,并没有说——要你杀了她。”

“殿下要剪其羽翼,令其臣服,可,若她不就范殿下又当如何?”

这一句问到栾豫的痛处,他脸上阴晴不定,紧闭着嘴,没有回答。

“虞氏数百年来与皇室平起平坐,世代虽无人为官,其地位却远超人臣之上,可以见君不跪,不缴税纳粮。虽无人在朝,却可左右国家大事,连君主更替都能产生影响。殿下不是在很早之前便有心除去了吗?如今愿望达到,怎到反而怪起我来了。”

“我——可是这一代是虞摇掌权,我若娶了她,虞氏一族还不是由我掌握,又怎会、怎会……”

那人一声冷笑,“她会听你的?会乖乖嫁入皇宫?”栾豫又不说话了,“若此计可行,你也不必等到今天让我出手。”

“这不是计!”栾豫忽然大叫一声,“是,是我真的要娶她,她入宫之后,我会好好待她,不会让她委曲——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违背我的意思?虞家迟早是我的,她为什么还要冥顽不灵!”

那人用一种讥讽的眼神看着她,“无论她会如何,虞家你都要夺去,依虞摇的性格,她会一句话也不说的随你入宫?若她不听你的,你能放任她离去?”

栾豫握得指节泛白,微垂着头,不言不语。

“她但凡有一丝服软,心里有一丝你的存在,或许都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而她之所以今日会身死,是因为你,在你打算灭虞之时,虞摇的命运就早已注定。”

栾豫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看着他。那人摇了摇头,“你为了这样的事便要来见我,说实话,我有些失望。我可不希望自己当初选错了人。”

栾豫脸上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然后慢慢地恢复到平常的模样——只是眼中红光消退后,还有一丝令人胆寒的酷厉。他望着那个披风里的人,慢慢地一字一句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失望的机会。接下去要怎么做,我心里自然明白。”

“那最好,我也不是能时常来这里。另外,听说你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你不怕他事后查觉,对你不利?”

栾豫微微眯起眼,神情冷漠无比,“不会,我很了解魏无壃,就算他知道是我做的,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因为他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更何况,他此时手中无兵无权,想做什么也未必能做到!”

“如此,甚好。”

栾豫再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去了宫殿。

那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嘲讽之意越来越浓,最后轻声说了一句,“失去最后的羁绊与温暖,只有这样,心里的魔,才会彻底醒来。”

栾豫走出宫殿,在宫殿门口站住,他回过头往里深深地看去一眼,眼里是彻骨的寒冷。

那个人,他现在还非常需要,等事情完成后,他会将发生在虞摇身上的一切如数奉还。这一天,他相信不用等太久。

栾豫举头望天,在心底深处说道:

阿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此时的镇国侯府却是一片悲伤笼罩,当知道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香消玉殒时,侯府里瞬时响起一阵哭声。

文敛愣愣坐在房里,也是久久回不过神来,那样一个女子,居然说死就死了,居然就真的这样死了?

她还记得那天,抱着狐狸盈盈而立的女子扬唇一笑,

“这便是文家的小姐么?我是虞摇。”

那样的光华夺目,竟已是人间不再了吗?

文敛轻轻叹了口气,府里的人除了为虞摇的死而伤心难过外,全都还担心着另外一个人,小侯爷魏无壃。

听府里的下人说,自栾豫离开镇国侯府后,魏无壃一直守在虞摇的房间里,既不安排人准备后事,也没有出来的打算,完全是无声无息。有人忍不住担心想闯进去劝劝,却全都被赶了出来,等去的人多了,魏无壃便直接用东西砸。虽然没有歇斯底里,可他那样一句话也不说,却更让人担心,最后老侯爷担心自己的儿子,不得不亲自出面。

这镇国侯早在好几年前便除了军职,闲赋在家,平日也就养养花,种种草,再不就是上名山古刹与那些个得道高僧喝茶聊天,完全不像个贵族样。满朝文武几乎都已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老侯爷了。

老侯爷平日深居简出,也难得与儿子见上一面,昨日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出面。可是听到说自己的儿子呆在房里已经一天一夜,不吃饭,不说话,也没有哭,就跟个没有魂的人一样守在床前,任人怎么劝就是不理,老侯爷终于也出面了。

侯爷站在房门前,知道里面是他的儿还有,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漂亮的孩子。这几年淡泊宁静惯了的侯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些。他走向前,伸出手拍了拍房门。

“无壃,我是父王。”

房里没有声音,老侯爷却在喊了一声就不再出声,只是静静站在房门外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围在四周的下人全都松了口气。

魏无壃看着自己的老父站在门外,眼里闪过一丝凄凉,而这短短一天,他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眼睛显得黯淡无神。

老侯爷看看他,又向房里望去一眼,嘴唇微微哆嗦,手也有些发颤,他握住魏无壃的手,感慨地喊了一声,“孩子。”

“父王,孩儿让您担心了。”魏无壃歉意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声音很平静,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也比人想得好,他回过头向里望了一眼,轻声说道,“孩儿想带她去一个地方,然后,就不会让父王担心了。”

老侯爷摇摇头,沉重地叹息,他其实心里也是一阵阵抽痛,那么好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唉,你去吧。你要做什么,父王都会帮你。”

魏无壃喉头发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多谢父王。父王放心,我只是答应过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一定要去看看。看过之后——”看过之后如何,他却也说不下去了。

老侯爷再往里看去一眼,摇摇头,叹息着转身走了。

魏无壃看着父亲微弓的背,看着父亲头上变白的头发,心里更是一阵苦涩。然后,他回到床边,将那个女子轻轻抱起,脸上是最温柔的笑容。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日出,你最喜欢看的日出。我说过的,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卷三**淘沙

第二十四章

争天下孰失孰得

卷三**淘沙 第二十五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卷三**淘沙

第二十五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晚上的时候,上善珑玦来侯府最后一次用灏澜珠给文敛治伤。文敛向他简略地说了一下侯府里发生的事,然后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上善珑玦听到虞摇身死,也是有些微吃惊,摇摇头,“我知道的也不清楚,不过据下面人传来的消息说,虞摇在明盘县遭到过袭杀,死了不少人,却不知虞摇生死——怎么了?”上善珑玦说到一半忽然发现文敛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文敛看了看他,眼色奇异,“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人,他为了报信而被人追杀,最后是我去传的口信,说的便是明盘县不能去。”

上善珑玦凝神细思,“看来那人便是想去救虞摇,只是到最后没有成功。”

文敛轻轻叹口气,“没想到我在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人,竟然也和自己扯上关系,我曾经为她报信,不过,却还是什么也没改变。虞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虞摇本身已经神秘,她身后的家族又会是什么样?而又有什么人与她有大仇?”

上善珑玦沉思片刻,望着她.问道:“你可听过癸丘立国的故事?”

文敛老实地摇头。

“癸丘立国更在青越之先,那时前.朝**,导致各方起义讨伐,其中最有实力的要数羽王与刘王两支。羽王霸气盖世,很快便占了上风。可是刘王手里兵多将广,又善用人,终于在一次反败为胜,将羽王困在了潜龙山。霸王被困,数次突围无果,羽王心知颓势已无力挽回,便召集了军中最精锐的士兵,让出了他的坐骑,要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送出去。

“临别之际,羽王唱起了家乡的.歌,女子也作临别之舞。当女子离开之后,羽王领着剩下的人与刘王的兵马展开撕杀,这一战便是七天七夜,羽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而刘王也是死伤惨重。这一战,只能算是两败俱伤,就在刘王要擒获羽王时,忽然山的另一头涌现大批兵马,猝不及防之下,此战再次出现逆转,刘王兵败身死。

“原来这一队人马是羽王弟弟的兵马与那名女子.的家族子弟兵,那女子突围之后,联系上了羽王的弟弟,又说动了自己家族的家主。然而虽则战局扭转,羽王却身负重伤,医治无效,临死之际交待自己的弟弟,要许以女子与她的家族永世尊荣和至高无上的地位。然而,在羽王死后,那名女子也自刎于羽王帐中。

“后来羽王的弟弟,也就癸丘国的第一代君主,遵守.着对羽王的承诺。女子的家族,便成了在野的王侯,得以与癸丘皇室平起平坐。”

上善珑玦终于说完,难得说这么多话,说到口渴,.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文敛拧眉思索,望着他问道:“那女子,便是姓虞?”

上善珑玦点头一笑,“是,羽王叫她虞姬。”

“原来如此,可既有如此尊荣,什么人还敢去惹?”

上善珑玦叹息.一起,站了起来,负手走到窗前——今夜并无月亮,“正因位高而重,却无实名,才有今日这之祸。这与功劳太高,君主无物赏赐之时只有杀之是一个道理。虞家数百年来以畸形之态存于癸丘,哪个君王会容许身边有超脱控制的存在。天大的恩情,早在开朝几代消磨殆尽了。”

文敛略感吃惊,“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杀了虞摇的是癸丘皇室?”

上善珑玦回过头,温和地望着她,语气却是极淡的,“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

文敛深深叹息一声,摇头道:“人与人之间,为何总是有如此多的纠纷?如果君主好好对待百姓,大臣尽职做好属于自己的那些事,孩子可以开开心心地进学堂,耕种了庄稼就能吃饱饭、有衣穿,一家人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这样不才应该是正常吗?为何总有人费心去做一些伤害别人,于己也不利的事?人心太复杂,而人的**,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

“有些人,追求的东西很简单,可需要走很复杂的道路才能达到——世事,历来如此。”

文敛轻轻一笑,舒出一口气,“是啊,我今生所求,不过一‘安’字而已,可如今局势之复杂,我怕是永远也没有全部弄明白的机会。我是来找爷爷,然后和他回家,可现在看来,好像,越来越渺茫了。”

上善珑玦走过来扶着她,望着她的眼睛,“别担心,我会一直都在的。现在已经有线索,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你爷爷了。”

文敛一喜,抓住了他的手,问道:“真的?已经有线索了么?那爷爷他,是在哪里?”

“具体在哪还不知道,但确实在玄启,离城应该不远。”

“我——”文敛有些抑制不住激动,恨不得立时出去寻找。上善珑玦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有何雪落,你不必自己去。另外,我得知了一则消息,你身边的那叫赫与妩的两兄妹,已经离开定州往玄启而来。”

文敛这下坐不住了,一惊站起,愕然地看着上善珑玦,“你——你说赫与妩妩,来玄启了?”

“是。”上善珑玦点头,拉着她坐下,“除他二人,还有一个叫西门放也来了。”

文敛却是没听进他后面的话了,她此刻心神有些乱,“赫与妩妩离开二哥,要是天命流的人再去二哥怎么办?光靠夙渊和夙清他们,只怕对付不了天命流的人。”

“你不要慌,”上善珑玦拉住她的手,声音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天命流的目标始终是你,你不在他们身边时他们反而安全。否则若要挟于你,岂非早对你临江城的父母下手?还有在他们手上的令祖父,他们并不曾真正拿来威胁过你,上次的事主要是暗月教主导。所以,你不必太担心。”

文敛眉头微皱,“话虽如此,定州还有暗月教的人在啊,如果如砂罗还在,也只有赫才能对付,赫留在那里我才能放心。”

上善珑玦对着她摇头,“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却又独自去做,你要相信你的二哥。你望大家都好,但同时,他们也不愿你有任何闪失。”

“我——”

“有亲人在,是事情发生时可以分担,不是反成彼此的负累。”

文敛微微一震,慢慢抬头看向上善珑玦的眼睛,那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此时正异常认真地看着她,而其中闪烁的,是海一般平静的光辉。

“是。”文敛望着他,重重地一点头,眼里分明也闪着一种柔辉。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言语都不必再说出口,彼此从眼中都看明白。

魏无壃回家梳洗过后,一个人去到了问学楼。这问学楼属于墨华宝斋,是专供文人交流学习的地方,然而,如果不是有墨华宝斋主人或者三名以上掌柜的连名推荐,就算是天下名士也是进不去的。魏无壃可以进去,自然更是因为他是棋公子。

在魏无壃要出门时,老侯爷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叫人跟着他,可魏无壃是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安静,而且他去的是问学楼,就算府里的下人跟去了也进不去。

在魏无壃进了问学楼后,两条一直缀在他后面的人影再守了片刻,然后其中一人急匆匆地走开了。

与此同时,皇宫里栾豫正眉头深锁,他淡淡扫了一眼跪在脚下的人,问道:“你亲眼看到的?”

“是,奴才一直跟在侯爷身后,看到侯爷抱着虞姑娘的尸体上了山,又在山上坐了一夜,然后就直接火化了。奴才保证其间眼也没眨过,侯爷亲自点的火,亲眼看着虞姑娘在火中化为灰烬。奴才——奴才还看到——”

“看到什么?”栾豫不耐烦地提高音量问道。

跪着的人身子一抖,赶紧说了下去,“侯爷他、他哭了。奴才看到侯爷,流了好多好多的眼泪。”那样英勇无畏地侯爷,居然哭了,流了那么多眼泪,他当时真的被吓到了,可是同时,心里却又有一种莫名的难过。

栾豫也是微微一怔,早在他去镇国侯府时,就听人说魏无壃流泪了。那个人,在还是孩子时就算是骑马不小心摔断了腿也不吭一声,不掉一滴眼泪的人,居然真的哭了么?他认识魏无壃将近二十年,一直都不曾看到他哭过,现在他为了两人同时玩伴,终于流泪了么?

看来,他心里也早就有了虞摇,可却从不曾与自己说过。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魏无壃却比虞摇更像个女孩子,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可是这样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最在意的玩伴是被另一个玩伴给害死的,会做什么呢?

栾豫猛地用力一捶,脸上厉气涌现,虞摇是自己的,是他栾豫的!魏无壃别想将她抢走,活着时不能,死了也不能!

可是,可是——栾豫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胸口一阵阵的痛——摇儿死了,他也想哭,比魏无壃更想掉泪。但他不能,也没有这个资格,所以,他嫉妒魏无壃,非常嫉妒!摇儿活着时,对魏无壃也比对他好!

栾豫的脸阴晴不定,那名跪在地上的太监此时恨不得将埋在地板下去,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不知过了多久,栾豫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他斜睨了地上的太监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拖下去。”

“殿下,殿下饶命……”

魏无壃进了问学楼后,一直往里走,他其实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也知道他们进不了这里。他一路走下去,没有看到一个人,而魏无壃也不作停留,直来到一处密室。按了石门上的开关,石门缓缓而开。

洞开的石门,里面是一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人。听到石门打开的声音,那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然而那双眼睛,却是空洞异常,没有生气。

魏无壃轻步走过去,看着床上的人,眼里也是浓浓的哀伤,然后,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似乎将床上的人惊醒,眼珠转动了下,慢慢向魏无壃看来,又过了一会儿,向他伸出一只手,声音空洞地问道:“姐姐呢?”

魏无壃眼中涌现痛苦,他握住那只手,轻轻地,慢慢地,一字一字说道:“阿摇,凰儿已经不在了,凰儿她——死啦。”

卷三**淘沙

第二十五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卷三**淘沙 第二十六章 结拜大哥楚界者

卷三**淘沙

第二十六章

结拜大哥楚界者

“死了?你说姐姐,桐凰她——死了?”虞摇喃喃问了一句,魏无壃望着她,沉痛点头。

在问过一句后,她便不再说话,躺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温热的眼泪慢慢溢出眼角。然而她脸上并没有多少悲伤的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安静,安静地,就像已经死去,只有眼泪在不停地流,似乎流不尽。

魏无壃亦是沉默不语,他明白那种安静下的绝望与心死,只因他的心情与虞摇一样。不同的是,阿摇失去的是她唯一的亲人,而他永不再见的,是生命里的至爱。二者虽有不同,但同样,是一种令人心死的悲哀。

这样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虞摇依旧空洞低哑的声音在密室里响起——如同一粒一粒弹珠滚落于地,撞击在空旷静谧石室里,一声声,就像是撞击在魏无壃的胸口一样。

“桐凰说,要保护我,她一直一直都在保护我,可她却说,她是个没用的姐姐。我说过,要让她自由,可以自由地站在阳光下,可最后,却让她死在了我的面前。”虞摇慢慢抬头望向魏无壃,笑了笑——那笑,却有一种哭也不及的悲伤,魏无壃虽看得不忍,却没有转过头去,“你说,没用的,其实是我这个被选作家主的妹妹才对,是不是?”

“阿摇……”

“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桐凰会.不在我身边,从来没有想过。”虞摇自语般说了一句,然后又安静了下去。

她当然没有想过,那个不能现于.人前,却和自己融为一体的姐姐,那个连吸引的空气里都带着她气味的姐姐,她怎么会想到,怎么可能想到,有一天,会不在,会离开自己身边,让她再也找不到,再也感觉不到。

“只要有姐姐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才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只要有姐姐在……”

现在没有桐凰在身边的她,不再是那个能掌握所.有的家主,更不再是那个潇洒任意的摇老板。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软弱,都感到害怕,双亲离去之时,她接任家主之位时,都不曾如此害怕过,因为那个时候,有桐凰在,有姐姐在她身边。

“阿摇,你不要这样。”魏无壃闭了闭眼,不想再流露太.多的悲痛,否则,他自己无法承受,阿摇更无法承受,“凰儿她——做到了自己要做的,保护了自己的妹妹,难道你要食言吗?你答应过她的——难道要不算数了吗?”。

虞摇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生命似乎慢慢地.回到了她的身体,她转动着头,向魏无壃看去。

“阿摇,凰儿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你是她的妹妹,会做不到这一点吗?你说过要还她自由,你忘了吗?”。

“自由?让桐凰自由?”虞摇喃喃地问,好像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然而声音,已不再空洞。

“是。”魏无壃定定看着她,说得更是斩钉截铁,“凰儿成了你的影,像影子一样只能躲在你身边,永远无法现身于阳光之下。这么多年来,可以与她说话的,只有你我而已,她想看黎明前的日出都不可得。你说要挣脱束缚,要给自己和她自由,现在,凰儿已经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你呢?你要就此放弃吗?”。

虞摇默然不语,一直沉默,魏无壃定定看着她,眼睛一瞬也没离开,他相信阿摇,阿摇不会让他失望。

石室里的沉默不知又过了多久,虞摇躺在石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头上的石顶,开口时,似乎已回到了原来的那个虞摇。

“阿壃,你放心,我不会对桐凰失言,她答应的,做到了,我也会。”

魏无壃仰起头,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望了一会儿石室顶端的纹路——虽然其实那根本什么也没有,他望了一会儿,再次看向虞摇说道:“所以,阿摇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你才可以去做答应过凰儿的事。”

虞摇又是沉默,然后轻轻点头,应了声,“是。”

静候了片刻,虞摇转过头,望着魏无壃问道:“阿壃,你是怎么会来到明盘县的?若没有你赶到,最后只怕我也活不下来。”

听到虞摇这样问,魏无壃才觉彻底放心,然而听到此问,他亦感不解,微微皱了眉说道:“是你的人通知了我,似乎说是有人报信,你在明盘县有危险。”

虞摇沉吟,“我此行甚是机密,没有几个人知道,中伏已是意外,竟还有人洞敌先机,前来报信?那你可知报信的人是谁?”

魏无壃摇头,“我当时只想着赶去救人,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声音忽然一顿,似是想起什么,“不过来给我报信的,好像是桃城县永和当的人,我记得当时那人穿着永和当的伙计服。”

“永和当?”虞摇眼神略显黯然,“秦泰也已经死啦。”

魏无壃不想她再想起这些事,遂说道:“阿摇你好好休息吧,我找人去永和当打听,问明当初报信之人后,或许能顺着这条线索——查明所有事情。”

虞摇微微一怔,有些失神地望了他片刻,然后只是点头道:“好,你去吧。我也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魏无壃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光芒,最后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石室。

石室归于沉寂,虞摇望着头顶石板,久久没有动一下,慢慢地,她嘴角浮现一抹极淡的笑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说道:“姐姐,那些不想我们好的人,我们也不要让他们好过,好不好?”

魏无壃出了石室后却没有直接离开问学楼,而是一直走着,来到了一间非常雅致地小木屋,木屋是在问学楼的后院,此处安祥宁静,遍植绿竹,木屋的门关着,阳光照耀,温风熏人,一派恬静温馨。

魏无壃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如他所想地正在写字,双手执笔,在铺开的宣纸上挥洒书写着,似乎不知有人到来。魏无壃走进去,静静站在他身后,也不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儿,那人写好,两手将笔往桌上一掷,退后两步看自己写的字。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好字。”魏无壃念了一遍,赞叹道。

“果然好字。”那人微微一笑,转了身来对魏无壃笑道:“我楚界临摹了这么多年,今日才总算有了几分神似,自然是好字。”

魏无壃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怎么样,小摇还好吧?”楚界让魏无壃坐下,取了茶叶茶具出来,动作优雅地开始泡茶。

魏无壃微微沉默,然后点了点头,“阿摇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了,再休养些日子,身体应该也无大碍。”说着抬头望向他,感激道,“大哥,谢谢你这次出手相助,否则就算阿摇逃过了一劫,却也无处安身。”

楚界却似全没将这些放在心上,专心致志地泡着茶,然后倒了一杯递过去给魏无壃,脸上还是和煦的笑容,“这是今年新出的采桑子,我亲去云雾山摘来的,你尝尝看。”

魏无壃不知该做何表情,微微苦笑道:“大哥平生爱好,除了书法便是饮茶,更是其中高手,既是大哥亲去采来,又亲自泡的,自然是最好的了。”

说着举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他本不擅此道,却在这位结拜大哥的影响下对茶也有了一定了解,只是这种了解仅限于品茶而已。若让他动手来泡,更兼亲去采摘茶叶,亲自动手完成所有的过程,那还不如让他独自去面对千军万马。

心里虽这样想着,品茶时却不敢有一点马虎,有时就算心里急的不得了,也不敢急急地一口喝下,因为如果他真那样做了,大哥一定会不惜取下墙上作挂饰的配剑,毫不留情地教训他一顿。

小小地抿了一口,等那点液体滋润了舌尖,然后向喉咙滑去,他顿时感到一股格外清新的气息在嘴里弥漫开来,然后慢慢扩展到全身,忍不住再喝了一口,觉得通体舒坦起来,原来有些郁郁的心情,此时也变得舒畅了许多。

魏无壃面露惊讶地看着楚界,“大哥,这茶——”

楚界了然一笑,自己端起茶怀抿了一口,闭上眼睛,过了片刻睁开来,眼里还是淡淡的笑意,“此茶长于万丈悬崖之壁,终年为云雾滋绕,而我取初春之雨水与冬时第一场雪水,以特殊手法制成,方才有今日之效。”

魏无壃不禁叹道:“大哥不仅书法绝伦,更是武艺高强,惊才绝艳,却无意尘世名利。爱茶,为此不惜身犯险境,我实是佩服。”

“无壃,你大哥我一生可说是过得非常逍遥自在,世俗的名利于我来说全是枷锁,我抛开,所以能得大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呢?我知你亦不是为名与利,然而你牵绊太深,始终挣脱不出。要到何时,你才能为自己而活?”

“我——”魏无壃想要说些什么,楚界手一挥,“你不必回答于我,只要你自己明白就好。放心,我是你大哥,别人的事我不管,不过你若有什么事,我是一定会帮的。”

“大哥。”魏无壃微微低下头。

楚界对他一笑,起身走到书桌前,负手看着那一幅字,“这一幅字,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而我们这一派,世代单传,能将祖师爷这一幅字写得入神的却至今未有。”

魏无壃跟着走过去,也看了看了那两行字,闻言不解道:“此句甚好,当我还在军中时,亦是日日要写上几遍,写了读上几遍,总有一种热血澎湃之感。能写出这种句子的人,一定也曾征战沙场,可大哥——”

“不错,我虽习武有成,却从未曾上过战场,不只我,除了祖师爷处,每一代传人都不曾亲身体会过这一句话的意思。因为祖师爷有遗令,门下传人,终生不得参与战争,所以我除了写字喝茶外,也就是到处走走罢了。我一直不明白祖师爷的用意,直到与你相识,又亲眼见过战场上的杀戮,才稍稍明白——战争,无论胜负,都会使文明倒退,百姓受苦,这与祖师爷的理想背道而驰。”

魏无壃沉默片刻,轻声道:“当年的万千流大人,辅佐青越尊一帝开朝立国,结束战乱,然后功成而退,终身不愿入朝为官。”

“啍,”楚界一声冷啍,笑容也冷了几分,“祖师爷功成,却未能全身而退,祖师爷眼中无国界之分,却成了招祸的缘由,这也是我等弟子虽为青越人,却不愿留在青越的原因。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期间不知出现了多少他国的人。我的师尊,便是癸丘国的人,所以我才长久留在癸丘,也是为了替他老人家打理墨华宝斋的事务。”

魏无壃不想楚界想起些不好的事,遂笑了笑说道:“说起这个,我想癸丘国的人都不知道,大哥不仅是那位从不露面的书公子,更是墨华宝斋真正的主人。老师与大哥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大哥可还记得,他老人家说,很是想与大哥再见一面,拜赐墨宝。”

楚界望了望他,微微一笑,“这有何难,你稍候片刻,我写一幅你带去给胥来将军。至于相见,等有机会我再去他老人家府上拜会。”

忽然想起一事,对魏无壃笑道,“我已去信将我那徒儿招回,他的武功已得我真传,到时需要帮忙便可找他。”掐掐手指,眉头一皱,“算算日子,应该也差不多到了,不知是不是又在路上耽搁了。”

魏无壃感激地对他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大哥。”

楚界手一挥,笑道:“你我二人不说这个,好了,过来陪我再饮一怀。”

卷三**淘沙

第二十六章

结拜大哥楚界者

卷三**淘沙 第二十七章 血字寄言归家去

卷三**淘沙

第二十七章

血字寄言归家去

文敛坐在房里休息时,忽然从窗外射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她到城郊西边竹林的木屋去。这条消息透露着什么信息,又会使上次回雁峰的事重演么?文敛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了上善珑玦,与他一块儿去。

在此季节,寒风吹在人的身上,如同刀割一般。上善珑玦带着文敛骑马往西郊而去,他用披风将文敛紧紧护在怀里,不让她吹到一点冷风。文敛感受着他胸堂上的暧意,那种温暖,一直流进心里。

忽听得耳边一声“到了。”披风被掀了开来,抬头正对上上善珑玦温和的双眼。文敛望着他,回以淡淡一笑。

上善珑玦抱着文敛下了马来,他们二人此时正站在一片浓密的竹林外边,高大茂盛的青竹,遮住了上方的天空。

正在他二人迈步要进去时,一声急切的大喊传来:

“不可,这竹林万万进不得!”

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袍子的少年,扛着把巨大的剑,急匆匆地往这里跑来。

那少年看起来一副又累又渴的狼狈模样,明显跑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但却不是因为扛着把少见巨大的剑的缘固,那剑他扛在身上,就如一片竹叶般轻飘飘地不必着力。

上善珑玦望着跑来的少年,.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目光凝在了那把不同寻常的剑上。一般的剑都讲究轻灵而巧,像那样比寻常剑大了二倍不止的巨剑,是非常少见。如果是不懂用剑的人胡乱打了把扛在肩上那还说得过去,可是以他的眼光,能看出那少年武功之高,可能不在他之下,而那把剑,也非寻常。

少年一边跑一边喊:“这林子万万.进不得,你们要是想看风景,哪里都可去得。为什么偏要进这片竹林啊?”

文敛与上善珑玦彼此对望一.眼,对这莫名出现的少年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少年在他二人面前站定,气喘吁吁地也不休息,心.有余悸地往竹林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这片林子有古怪,进去了就很难出来。我不小心闯了进去,整整走了三天到现在才出来。若不是我楚天阔体力好有毅力,早就累趴下了——不过现在就算没趴下也差不多,我本是又累又饿要去找吃的,哪知就看到你们要进这竹林。”

说着有些不高兴地看了看文敛与上善珑玦,像是.怪他二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害他不能去找吃的似的。

文敛与上善珑玦彼此再对看一眼,有些明白了。

文敛面带笑容地看着他,问道:“既如此,不知你是.以何种方法走出来的呢?”

听闻此问,楚天.阔微微仰起了头,面有得色地说道:“当然是凭着我聪明无比的脑袋想出来的办法啦。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只要在走过的地方作个标记,不走重复路,无论是迷到哪里,都可以走出来的。”

文敛听了,眼中隐隐可见笑意。

上善珑玦眉头微皱,带点疑惑地看向那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据我所知,这片竹林最深不过十五里,若直走不出半个时辰应可走出。”言下之意便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半个时辰就能走出来的竹林,他硬是走了足足三天——他不走重复路,却几乎将竹林的每一寸土地都踏了一遍,这——实在也是非常人所能及。

自称楚天阔的少年表情微滞,他或许在认路上有点糊涂,但这并不表示他在其他事情上也笨啊,当然是听明白了上善珑玦的意思,于是看天看地,看那片让他心惊胆战的竹林,就是不看眼前两个活生生的人。

“呃,那个,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一步了——我已经劝过你们了,你们若走不出来,可别怪我。”说着以比来时快好几倍的速度消失在二人眼前,地上荡起点点尘埃。

文敛与上善珑玦对看一眼,笑着摇摇头。上善珑玦眼里也有着淡淡笑意,“人不坏,只是糊涂了些。”

这一件事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自然不会造成什么其他影响。上善珑玦牵着文敛的手走进了竹林。

在外面看来这片竹林已是浓密地不得了,进到里面更觉其遮天蔽日,难见外面的景物。文敛跟着往里走了几步,想起了两人在崖底的那段时间,不经意抬头望去,只见上善珑玦正好回过头来凝神看她一眼,知他亦是和自己想起了相同的事,不由对他报以一笑。

二人默默行了一阵,脚下是不见路的。文敛微微叹了口气,纸条上只说竹林里的木屋,可这竹海茫茫,要找一间小小的屋子怕也不那么容易。

“那个叫楚天阔的人,既然进了这片林子,也很有可能见到过那间木屋,当时若问问他或许能知道。”才说完,自己忍不住一笑,依那楚天阔的认路程度,就算真的见到了一件木屋,只怕要他再回头找,也是要个三两天吧。笑容还未完全展开,慢慢凝在了脸上,变成一抹忧虑。

上善珑玦没有回头,却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不用担心,不会再发生雁回峰的事。”文敛微微一震,抬眼向他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异常美丽的侧面,“这片竹林四周都有供车马通过的道路,里面虽少有人进,外围该是常有人去的。若不想轻易暴露,那件木屋当是在竹林中心处才是。”

说着回过头来望着文敛,脸上一片平静表情,“有我在,别担心。”

文敛默然无语跟在他后面,竹林里静寂无声,偶有风起,长长的竹叶旋转着飘落而下,更显得安详宁静,不似在红尘俗世。

这样静静走了一会儿,听得耳边上善珑玦淡淡地声音响起:“到了。”

文敛微微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片空地,那空地上一间小小的木屋孤零零地坐落在那里。

文敛近屋情怯,不知为何,她看着那门窗紧闭的木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一丝丝恐惧。

上善珑玦将完全她护在自己身后,慢慢向前靠近,举步前不忘向文敛叮嘱,“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站在我身后。”

文敛紧紧望着前方,神情一点也不轻松,点了点头。

上善珑玦走近木屋,站在那木屋门前,凝神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却在站了片刻后眉毛微微皱起,显得略为困惑。举手敲了敲门。

“在下应邀前来,里面是否有人?”

喊完之后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得到竹叶被风吹着的“沙沙”声。上善珑玦皱眉更深一分,他感觉不到这四周有别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也无人回应,难道那张纸条只是一个玩笑?与文敛对看一眼,却在她脸上看到越来越多的紧张不安。

他只是将她更向自己拉近一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然后用力往门上一推,木门应声而开。

小木屋里的东西一目了然,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而已。上善珑玦与文敛都有些怔忡,里面什么也没有,自然更没有二人先前所担心地暗器埋伏,如这茫茫竹海一样,除了风声之外听不到一点其他非自然的声音。

正当上善珑玦皱眉不解时,忽然感到身边的文敛全身微微一震,盯着木屋里某处,竟似有些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上善珑玦惊诧莫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上善珑玦也是心尖一颤——在那张桌子的一角,有一淌早已干涸的血迹,血迹已变成黑色,顺着桌腿一直滴到地上来。

虽然血迹已干,然而望着那一淌血,可以想见当时发生什么样惨烈的事。上善珑玦眉头愈皱愈深,担心地看着文敛。

文敛却是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一淌血,眼里翻滚着种种不安的情绪。她抓着上善珑玦的衣袖往里边走去,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双手也是冰凉。

伸出手要去抚摸那一处血迹,虽是竭力控制,似乎还是有些微颤抖,而她的手定在离桌一寸的地方就再也摸不下去。

“或许非你所想,现在要镇定下来,不要害怕,好不好。”上善珑玦握住文敛的手,轻柔安慰着。他心里在担心的同时,也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到底是谁这样做?如果这些血真是文解明的,那他现在是生是死?为何要文敛来,让她看到这些?若不能尽快找到自己的爷爷,文敛一定会非常不安、害怕,会在心里责怪自己,而她若心里痛苦,往往又不会说出口,只是自己一个人承担。

文敛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将桌腿——劈开。”

上善珑玦一愣,虽是不解其意,但也照着文敛的话做了——对着那处染血的桌腿劈了下去,然后再次愣住。

碎开的桌子腿,居然掉下一块染血的小布条。文敛呆呆看着,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思考,将布条紧紧攥在手里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打了开来。

布条之上,用血字写着短短的五个字:小五,回家去。

小五,回家去。会叫她小五的,在这里,除了那一个人外还会有谁?而如此急迫短促的语气,竟像是一种急呵,要她不可再寻下去,而是快快回家。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文敛极慢极慢地转过头望着上善珑玦,用一种极轻极轻的语气说道:

“这是,爷爷的笔迹。”

(我悲伤地告诉大家,我的笔记本被盗了,门被小偷撬了拿走了我的笔记本。我这本小说的原稿,头天写的存稿,还有我的论文,我几年来下的电影、小说、游戏、和种种资料,全没啦。心情真的很不好,一个人偷偷地抹了几滴眼泪,如果哭能让我的笔记本回来,那让我怎么大哭都可以。

发现盗后马上报了警,可像这种盗窃案,不知听到发生过多少,却从来没听到谁说有找回来的。去派出所作了笔录,立了案,他们还来现场采样了。当时找到一枚指纹,共了好大的力气拍下,结果一对照那是我自己的指纹。

我不能去想这件事,一想会痛苦得受不了,而且也不让自己报什么希望,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时去派出所时,还心里安慰说,我也坐了一次警车了,也进了一次派出所了,难得的经历不是?

可当一个人回到家,看到那被破坏的门和原来放电脑的地方时,真的很难过,很想哭,不想一个人呆着。今天发的这章便是昨天已经写好了的,可是没有发,然后现在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按着昨天的思路重

写了一遍,可怎么也没昨天那种感觉了,怎么也

没昨天的好了。在事情发生了后,心情极度差,根本不想写东西。现在好了点,借同学的电脑,一是不想断更,二是写写东西对我来说也是一点安慰。

晚上睡觉时希望自己不要作梦,因为怕梦到笔记本回来了,而醒来后却发现只是一个梦。

大家放心,后面这些话是修改上去的,不计字数。)

卷三**淘沙

第二十七章

血字寄言归家去

卷三**淘沙 第二十八 事到险境得盟友

卷三**淘沙

第二十八

事到险境得盟友

文敛呆呆地坐在地上,手里一直抓着那张布条——文解明以血留书与她,实在让她震惊太大。什么样的情形,什么样的事情,让爷爷留下那样五个字。她其实想不通,但就是因为心里不明,所以更觉不安,不安地几乎让她无法思考。

上善珑玦站在她的身后,眼里有着浓浓的担心。不过他更多的是在想着其中的因由,文敛是关心则乱,否则以她的头脑,这件事明显透着几丝怪异。首先,若文解明是被天命流的人抓去,处于他们的控制下,从青越国千里迢迢地被带到了癸丘国,又如何知道文敛会找到他,从而留下那样的信息?退一步讲,就算文解明是凭着对文敛的了解,相信自己的孙女会找到自己,可那样的讯息难道就不怕被天命流的人发现?他不相信天命流的人会让一个阶下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留了讯息而全不知晓。或许这些讯息本就是天命流的人仿文解明的字迹留下的,又或者故意让文敛发现而没有除去。无论哪一种,文敛看到这字迹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害。

他却是没有想到文解明对文敛的影响如此巨大,五个带血的字迹便让她失了神,全不似平常模样。当日雁回峰那样的绝境也不曾露出如此神色,可是此时文敛完全如一个失去依靠,将那布条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在手里的小女孩——虽然这样的表现才算是正常。

他们现在身处木屋外的竹林,此时这茫茫林海寂静到极点,文敛坐在地上,一直呆呆地没有说话。

上善珑玦眉头微微皱起,虽然他为文敛铺了一层裘衣,可如此天气,在地上坐久了也是对身体有害,况且文敛受过大伤,虽然现在是治好了,那样的损伤却已经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已经伤其根本。以后无论怎样调养,都不会回到原来完全健康的状态,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地上吹冷风。拧眉看了文敛一会儿,终于还是蹲下身将她拉入了自己怀里——才这么一会儿,文敛的身体和双手都已经冰凉。

上善珑玦轻柔地给她搓着.手,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似乎怕一大声就吓到了怀中的人儿一样,“我们先回去吧,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将事情查清,尽快知道真相。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样糟。”

文敛眼神微微一颤,头跟着转了.转,似乎是听到上善珑玦的话后才回过神来。她慢慢地将眼对上上善珑玦,睫毛轻轻一颤,“爷爷他——不会有事?”

上善珑玦望着她,只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承诺,文敛像是忽然看到了亮光,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她刚才看到那五个血淋淋的字时,眼里也是一片红色血光,灵魂颤栗,似乎很久很久之前那一幕,那温热的血溅在了自己身上,再一次重演。

她是害怕呀,她从来不怕自己流血死去,可是那些.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的人,那些她将之放在心里的人,她无法看着在自己眼前流尽最后一滴血。谁说经历过一次后再面对时就可云淡风轻?不,不会,有些事经历过一次只会让人在心里更为恐惧,更加不惜一切也不想令其发生。

文敛紧了紧手里的布条,转着头向眼前看不到.尽头的竹林看去,看着萧萧竹叶在眼前纷纷落下,抬起头只看到细碎的天空——被一株株高大的青竹割裂成一小块一小块。

文敛看着,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是,爷爷他,不会.有事。”此句虽轻,却有着一种无比坚定的信念。

文敛向后微微一靠,闭着眼说了句,“若是我一人,现在真的要心力交瘁了。”

上善珑玦抚着她的秀发,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溢出点点心痛。文敛此时的心情,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体会过。只是他那时根本连痛苦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就以更绝望的心情接受这一切。而文敛现在,是一点点受着折磨,无穷无尽的担心,哪怕以性命相抵也在所不惜——他那是一刀了结的痛快,那文敛就是身受着凌迟。

上善珑玦将文敛送到镇国侯府,临去前握了握她的手,“那人能闯进镇国侯府传信,也不是简单人,从他身上入手,或许也能查到一些东西。你——要好好的。”

文敛轻轻点头,回以他淡淡一笑。

等她回到侯府时,镇国侯府的小侯爷也已经回府了,在她回房稍作梳洗休息后,魏无壃便遣了人来请她过去一叙。

文敛微微皱眉,虞摇刚死,以魏无壃当时的伤心程度,要回复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如何现在就有心思见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说起来对于魏无壃这个救命恩人她还没正面见过,在侯府住了好几天,现在应该是第一次见。不知这在沙场上能与上善珑玦相抗的年轻侯爷会是什么样一个人,观他这几日对虞摇的举动,倒是个极性情义的人。

文敛来到一处园子,不远处一座亭里有人背对她坐着,桌上置了酒菜,他手里执着一壶酒,另一手拿着酒杯,对那些菜看也不看一眼,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

从远处看来,那人背影虽是挺拔俊秀,可让人看着,却显出一种强烈的萧索孤寂之感。明明年纪看起来不大,举手间却是一片沧桑沉重。

文敛更是不解,这个样子的魏无壃,见自己所为何事。就算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似乎也无见自己的必要。

魏无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将酒壶与杯子放在桌上,慢慢地转过了身来。看着文敛,淡淡地一笑——笑容里透着几分温和。

“文敛姑娘。”

文敛微微一愣,那笑容虽然有悲伤苦涩之意,笑容里的温和却也不是作假,她在魏无壃面前站定,对这个黑衣的小侯爷更是不解。

“姑娘请坐,这桌酒菜本是另有人相请,只是她现在身体不适,无法亲自前来向姑娘道谢,只好由在下代劳。”

文敛望了桌上的酒菜一眼,慢慢坐了下来,静静看着魏无壃,也不说话。

魏无壃对她的沉默倒不是很意外,微微笑了笑,拿起筷子挑了一样东西放在文敛面前的碗里。

“这是我癸丘国的特色菜,文姑娘尝尝。”

文敛看到他夹到碗里的东西,眼神微微一凝,那是蛳螺,她在入定州界吃过的东西,也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神姿仙态的人。

看了一眼碗里,再不动声色地向魏无壃看去一眼。嘴里没有说什么,然而一双眼睛却变得有些凌厉起来。

魏无壃望了望她,忽然叹了口气,将筷子放下叹息般说道:“阿摇果然没有说错,文氏传人确与一般人不同。更难得,文姑娘小小年纪却有如此的镇定功夫,无壃自愧不如。”说着起身退后一步,对着文敛躬自拜了下去。

绕是文敛镇定非常,此时却也惊的神色一变,也根本管不了魏无壃这一拜了。她定定地看着魏无壃,“她,活着?”

魏无壃浑身微微一震,抬眼看她,然后,眼里的惊诧化为轻柔的笑意,对着文敛,轻轻地一点头。然后叹息一声,说道:“若非文姑娘报信及时,只怕阿摇今次是难以逃出生天了。所以对于姑娘的救命之恩,无论是她还是我,都非常感激。”

文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看他此时情态全不像作假,可他身上那一股浓浓的哀伤也不像装出来的。魏无壃见她望着自己,脸上的笑慢慢有些维持不住——还是淡淡的笑,却更有了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沉重与悲伤。

“阿摇活着,却也比死好不了多少,我、也是如此,因为我们——都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魏无壃将视线放在远处,像是要透过虚空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又或者,只是不想文敛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情。

文敛默然,将事情前后联系起来,心里明白了一些。

“你为何要告诉我?既然当时死的是虞摇,癸丘太子知道的是虞摇死去,你今日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文敛沉默一阵后望着魏无壃问道。竟然连镇国侯与太子都瞒住了的人,说明此事事关重大,却为何对自己一个异国人道明?她就算与虞摇有交情,但凭那点交情,恐怕也不能让对方以性命相托——诈死以瞒朝廷,若被事发那就是死罪啊。

魏无壃回过头看着她,苦笑着说道:“阿摇她除我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朋友,此事对她打击太大,我希望你可以去和她说说话。”

文敛一愣,还真没想到魏无壃将如此隐密的事告诉自己,竟是为了这样一个要求。不过,失去至亲之人,那样的心情她能了解,她虽对虞摇了解不深,可也看得出她不是一个薄情之人——不但不薄情,反而是个非常重情的人,这猝然的打击想必很难熬过。

可她不明白魏无壃为何以为自己可以影响虞摇,可以劝解到她?

魏无壃似乎看出文敛的疑惑,他对着文敛淡淡一笑,语气也变得很轻,“你和阿摇很像,在你的身上,可以看到阿摇当年的影子。在定州之时阿摇助你许多,想必也是这个原因。”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飘乎,“另外,从此后阿摇在癸丘怕是再也无法现身人前,而她要面对的人和事,或许,你也会面对上。”

文敛脸色一沉,想起上善珑玦跟自己说得那些话,眼神不由微黯。静默片刻,对着魏无壃点点头,轻轻说了一个字,

“好。”

卷三**淘沙

第二十八

事到险境得盟友

卷三**淘沙 第二十九章 癸丘国师忽隐现

卷三**淘沙

第二十九章

癸丘国师忽隐现

文敛见到虞摇时吃了一惊,虽然事先也有心里准备,可一见到那个往日无比意气风发、如同一个发光体一样的女子,变成眼前这副凋零花瓣一样的人儿毫无生气时,她真的有些吃惊。

虞摇此刻已能在床上坐起,她看到文敛来,对她露出勉强一笑——眼神依旧没有多大光彩。魏无壃轻轻叹息一声,留下她二人走出了石室。

“能见到你,我很高兴。”文敛笑了笑,确实,得知虞摇身死之时她心里有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悲切,可是后来魏无壃告诉她虞摇没死,此刻见着虞摇本人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心里的喜其实是大过于惊的。

虞摇无力地一笑,看着她道:“我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若非你去报信,只怕此时你也见不到我。”声音与平日的她相比,显得空洞许多。

看着明显削瘦很多的虞摇,原本圆润的脸此刻变得下巴尖尖,眼眶也陷了进去,文敛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望着她问道:“那么,你以后打算如何?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

“听闻你现在也是麻烦缠身,.本自已是焦头烂额,还有余力管我的事么?”虞摇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神情不像是笑,也不像是哀,“当阿壃告诉我去报信之人的模样时,我就猜到可能是你,毕竟这世上十几岁却看起来七情不动的人实在是少。是,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你死了,可我不相信,我不认为你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就像我本以为必死,最后却活了下来,无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总归是活了下来。”虞摇喃喃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文敛望着她有一会儿没说话,当.日跳下悬崖时,她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活下来,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却认为她不会轻易死去?那些人信她,甚于她自己相信自己。赫与妩妩已在来的路上,如果不是身边的事实在放不下,二哥也会来的吧?

抬头四顾,石室里除了一张石.床外什么东西也没有,只能看到光滑的石壁。文敛将目光再对向虞摇,认真严肃地说道:“如果我死了,可以换回一些人的性命,我不会惜命。可若是无论怎样努力,最后注定抱憾终生,那或许,我会变得不惜他人性命。”

文敛说着转过了身,背对着虞摇缓缓说道:“无论是.否曾经拥有过,其实都不可能说舍就舍,很多在意的人,来了又走,渺小如我们又能做些什么才能斗过老天?原本以为所接受的已是最差的结果,可接踵而至的,却一个甚于一个,似乎是上天要逼得你发疯发狂才罢休。我早已放弃与老天斗,可是——如果安排给我的命运我不能接受,我还是,宁愿抗争到底。”文敛再次转过身面对虞摇,脸上神情淡然,有一种决心已下哪管它天崩地裂的神气,她定定望着虞摇,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如果魏无壃让我来是劝慰于你,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些。”

虞摇怔怔听着,望向文敛的眼神有些奇特,微微偏.了偏头,略为困惑的语气令她显出几分稚气来,“为何你说话,像已是历经沧桑?”这一问却也不是要她回答,虞摇很快接着说了下去,“是,今日的结局于我来说,是我从未想过的。我本还企望哪天能一起得自由,从此山长水阔任遨游。可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变得我在最深的噩梦里也不会梦到的情形。”虞摇眼中泪光闪闪,语气轻的如一片羽毛,然而,还是没有显出多少悲伤,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我不能想,那里已成不可碰触的伤痛。这样的结果来得如此突然,我只是觉得——有些没了方向。”

没了——方向么?文敛微微低下了头,她如何不明白,.那一种不能说,不能想,稍一想起心就会抽痛到痉挛的味道,她有过,且不能忘。

事情发生在他.人身上时,再悲惨凄绝却也不过是个故事,故事看得投入或许会与里面的人同喜同悲,但转眼间还是生活如常。然而当有些事降临在自己身上时,那便恨不得天地与己同悲,可太阳依旧每天升起,河水依旧缓缓地流。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或者就是如此吧。

“你,尽快养好身体吧。”文敛最后看着虞摇,轻声说了一句。

“你——”虞摇看着文敛走到石门,犹豫着问了一句,“如果最后找不回爷爷,会如何?”

文敛脚步一顿,在门口伫立半晌,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不会找不回。”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那小小的背影,宁虞摇感到一种凄然与绝然。

这个小姑娘,心里并不比自己好过多少。虞摇轻轻地笑了笑,望着虚空中某处,笑容美丽而悲伤:桐凰,以后你不在我身边,我要变得更坚强才是。这样的我,才能让九泉下的你安息。

文敛出来后往外走了走,魏无壃正在走道上等着她。

“多谢你能前来,和你说说话,我想阿摇会好许多。”魏无壃看着文敛走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对她点了点头说道。

文敛走近站在他身边,看了看走廊外绿意盎然的藤萝,低声问道:“死去的,是她的姐姐或妹妹么?”

魏无壃笑容微滞,然而也只是一刹那,刹那后脸上神情恢复如常,还是那样淡然地笑,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她叫桐凰,是阿摇的孪生姐姐。”

文敛微微转过头看着他,这个人的悲伤一点也不比虞摇少,当时他说,两个人失去的都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原来是这样。

“这件事,栾豫不知道?”如今虞摇诈死,情形与她相差无几。而她以假死避开人前,只是想让自己不处于被动,变明为暗,争取一些主动罢了。虞摇用了和她同样的方法,那说明她面对的敌人也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就能战胜的,如今的做法其实是最基本的保命而已。

魏无壃神情微微一黯,顿了顿,摇头答道:“知道阿摇有一个孪生姐姐的人,都以为凰儿在五年前就死了,知道她未死的,到现在,恐怕只有我与阿摇两人而已。”

如此倒不虞虞摇诈死之事暴露,至于她,就算那些人怀疑她没死,只要一日不找到她,也没有他法——或是,想到那布条上的五个血字,文敛瞳孔微缩,心沉下几分。

文敛思索一阵,眉头微微皱起,“我听你说了那日的情形后,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现在突然明白过来。”文敛望着他,一字一字说道,“围杀虞摇的人,很有可能与要杀我的是同一伙。”

魏无壃身体一震,瞪大眼睛,不太相信的看着文敛,他从阿摇那里可是知道,与文家为敌的好像是那天命流的问道者。难道说——

“——是天命流。”

望着魏无壃无法置信的眼神,文敛没有解释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向魏无壃递过去,“这是我在天命流的某个点所拓下的图案,你看看可能知道些什么?”

魏无壃接过一看,一瞬间眼睛睁得更大,“这是——宫里的?”

“不错,但我只知这是癸丘皇宫里御用之物的图案,你是癸丘国的小侯爷,久处宫中,或许能知道的更多。‘

魏无壃捧着那个图案凝神细看,忽然又是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文敛在旁看了,也是一惊,有些急切地问:“怎么,可是想起什么?”

魏无壃看了看她,深深吸了口气,“皇宫中的御用之物分很多种,这一种是最少见的,因为它是癸丘国国师的标识。”

文敛微微一震,“癸丘国师?”这却是她第一次听闻。

魏无壃将帕子递回给她,仰了仰头,像是将什么激荡的情绪压抑了下来。“癸丘国师,是癸丘国最为神秘而伟大的存在,职权之大甚至可以主持君主的更替,因为在癸丘民众心中,那是接近于神的存在,是代天传命。可是除了少数的几个皇族,很少有人见过国师,也没有人知道这一代的国师是什么人,甚至有人怀疑所谓的国师根本不存在——大家唯一熟悉的,便是这象征国师身份的图纹。”魏无壃越往后说,脸色越是苍白,似乎连他自己不能相信,癸丘国的国师竟然会和天命流扯上关系么?

文敛听他说完,脸上倒没原来的震惊了,慢慢地平静下来。或者是早已习惯,已经不寄望于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好,而是能有多坏就向多坏的方向发展。她作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就算知道以后面对的除了天命流外,还有一个更加神秘的什么国师,这也不能再让她震惊到哪里去了,这也没什么。

她能接受,可魏无壃却没有她这样轻松,在向文敛说完那些话后,眼中神情不断变化,脸上也不阴晴不定。牵扯上天命流本来就已经够让他意外了,现在居然很有可能连那个不知究竟存在不存在的国师也卷了进来——事情,越来越超出他的控制,凰儿的死,难道隐藏了更大的秘密?

“国师,皇宫,这事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魏无壃喃喃自语着。

卷三**淘沙

第二十九章

癸丘国师忽隐现

卷三**淘沙 第三十章 怒气纵马端木女

卷三**淘沙

第三十章

怒气纵马端木女

天色将黑之时,镇国侯府的大门依旧敝开着,两名卫士手执钢枪立在大门两边,普通百姓往此走过都不敢太过靠近。离侯府大门不远处的地方,一名头戴纱帽的女子遥遥往此看来,一身雪白衣衫,衬得其人清灵俊秀,透着几分出尘气质。

在女子的身边,跟着一名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他此时恭敬地对女子躬身说道:“小姐,那位离开山庄的姑娘此时就住在镇国侯府里。”

女子是端木红罗,她追寻上善珑玦到此,却不知其身在何方,但知道只要找到文敛就一定能够找到上善珑玦。文敛一路行来,后来经镇国小侯爷魏无壃所救而进了镇国侯府,这些事凭她碧泉山庄的耳目还是很容易查到的。

只是——端木红罗眉头微皱,她现下找到了文敛的行踪,可却没有从她身上发现上善珑玦的所在,更何况文敛此时住的镇国侯府,这皇亲贵戚却不是她一个碧泉山庄想进就能进的了。

端木红罗狠狠盯着侯府的大门,像是她这样看着文敛便会从里面突然出现一样。觉察到她情绪不好,那名黑衣人微微退开一步也不言语。

“明光,这侯府你可能进去?”沉.默半晌后端木红罗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声音里夹着冰冷之意。

叫明光的黑衣人被吓了一跳,蓦.然抬头向端木红罗望去,“小姐?”小姐的意思竟然是要他独闯镇国侯府吗?

端木红罗不耐烦地看了看他,.袖子一甩不高兴地说道:“你不是山庄里的高手吗?连小小一个侯府都不敢进去?那爹爹还让你来保护我什么?”

明光苦笑道:“小姐,属下的武功虽不能说纵横无敌,.但若是保护小姐属下一定会没死以报——可小姐说的是镇国侯府,就算属下能进得去,可万一被发现岂不是连累整个山庄?离庄之时庄主有交待,一定要保护小姐不使小姐受到一点伤害,可是,万万不能与官府朝廷起冲突。这魏小侯爷是当今太子宠信的人,我们不可轻易得罪了他。”

这明光虽是碧泉山庄的护卫,但其见识与思虑周.全却都比寻常人强了不少,否则端木化方也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他保护。

端木红罗忍着听他说完,心里更是烦躁,语气愈.加不耐烦起来,“我就叫你做一件事,你罗哩罗嗦地说那么一大堆做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你去还是不去?”

明光眉头大皱,苦恼得不知该说什么,“小姐——”

“她来了。”端木红罗忽然望着前方说道。

明光一愣,顺着.端木红罗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那个比大人还沉稳老练的小姑娘朝这边走来。这还真是说谁谁到啊,倒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样想着时,却见端木红罗二话不说地大步向那个小姑娘走去,他怕自家小姐做出什么事来,赶紧跟了上去。

文敛在看了虞摇后并没有和魏无壃一起回府,在问学楼与魏无壃告别后她自己一个人走了。对于那座楼的神秘以及楼的主人是谁,魏无壃不说,她自然不会去问。只是今日见到了虞摇,又从魏无壃那里知道了关于那个图案更详细的情况。

癸丘——国师么?

她一路上一边走一边想,不觉已快到侯府,却忽然面前有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文敛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端木红罗?”望着蒙着面的女子,文敛有些吃惊,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这名女子,而且还是在玄启城。

端木红罗透过薄纱定定看着她,那一层薄薄的轻纱挡不住她眼里的层层冷意,“我不是来找你,我只问你,公子玦在哪里?”

文敛怔了怔,明白她问的人是上善珑玦,脸上微感不解,难道这碧泉山庄的大小姐竟是为了上善珑玦一路寻到了此处?不知为何,她望着眼前怒意明显的端木红罗,忽然间觉得心情好了起来,面带着微笑说道:“你既然不是来找我,也不必来问我,你要找什么人见什么人,自己去找吧。”

留下这句话,也不管面纱后的脸色会如何难看,绕过她身边径直走了。

当初上善珑玦为求灏澜珠,所以不得不因端木红罗一句话而四处奔波,却又在四样东西找齐后半点不停留地离开碧泉山庄来找寻她,这样的事一定让那位过惯大小姐生活的端木红罗很不高兴吧。这位大小姐在山庄里时,以一种异常强硬的语气向她说了那些话,宣示自己对上善珑玦的占有欲,这其实让她很不舒服,所以对这个碧泉山庄的大小姐也很不喜欢。

现在这个端木红罗却又追到了玄启城,这一点,让文敛心里的不舒服重又泛了起来。所以以她一贯平和的性子,也忍不住对端木红罗说话讥诮起来。

望着文敛走进侯府的背影,端木红罗双手慢慢握成拳,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明光在一旁隔着面纱也感觉到了她的怒意,不由小心地喊了一声:“小姐?”

端木红罗却是听而不闻,咬着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文敛,你欺人太甚!‘

‘我们走!将红衣卫调来!‘端木红罗袖子一甩,转身怒气冲冲而去。

明光一惊,红衣卫!小姐这次是动了真怒了。可他却不能让事情发展成那样,如果伤了文敛,势必会让公子玦震怒,到时无论是对小姐还是碧泉山庄都不会有好结果。

“小姐,你万万不可冲动,此事当从长计议。属下先回报庄主再作定夺如何?”

端木红罗蓦然顿步,转过身来对他怒目而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才是碧泉山庄的大小姐,现在我说如何就如何,就算爹爹在这里也不能改变!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明光脸色微微一僵,端木红罗的大小姐脾气还是让他有些难看。端木红罗训完他之后,走到拴马的地方,一翻身上了马也不管他如何,狠狠一挥马鞭朝前方的街道跑去。

那马本是极好的马,被端木红罗一鞭子狠狠打下去,身上吃痛,也顾不得街上行人多,横冲直撞而去。大街上蓦然有一匹马直冲而来,吓得行人纷纷闪避,而看着众人惊惶失措尽皆避易的样子,端木红罗这才觉得稍稍出了点气,想将速度放下来。哪知今天这马吃痛之下撞得街上行人哭爹喊娘,虽没有撞伤人东西却洒得满大街都是,引来阵阵怒骂,马也受了惊吓,此刻想停竟是停不下来了。

端木红罗这下也惊慌起来,她是对自己的骑术极为自信,所以才敢当街纵马,可现下马儿失控,她虽不至于被甩下马,可要不伤人却比刚才困难许多。使尽全身力气想要马停下来,可她越拉那马似乎跑得越快,根本不听她驾驭了。

后面的明光没有跟上来,端木红罗开始六神无主了。

这样在街上横冲直撞,迟早都是要出事的。所以毫不意外地,在端木红罗跑过一条街后,刚转过弯,还没为行人变少而舒口气,便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一辆马车而彻底慌了神。

“闪开!快闪开——”端木红罗扯开嗓子大喊。

然而两方相距甚近,对方又是马车调头不易,眼看两马相撞便要酿造一场悲剧。马车里的女子探出头,也露出惊慌的表情。

端木红罗绝望地闭上眼睛,

心里已将对文敛的怒气转为浓浓的恨意——如果不是她,自己不会离开山庄千辛万苦出来找人,也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危险,此刻摔下马去,不死也要重伤,而如果在脸上留了伤疤,那将是她所无法承受的。

然而,两马相撞的事并没有发生,端木红罗闭着眼等了许久也没感觉身体飞起来,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身上。疑惑地将眼睛睁开,却见到自己马与马车相距不过两臂的距离,正好有一人站在两匹马之间,竟是一手按住一方马头,生生将两匹都给按住了!

端木红罗呆住,这样的武功,怕是明光也不能做到。

那马车中的女子本也是一脸惊慌,等一切静止下来后定眼望去,脸上神情瞬间转为兴奋,一张明艳的脸此际看来更是娇艳欲滴。掀了帘子将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望着那制止了这场灾难的人兴奋地喊道:“先生,你怎么来了?”

那人放下双手,负手而立,淡淡向马车中的女子看去,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刚才徒手将两匹马给止住的人不是他一样,“我见你许久不来,所以来看看。”

女子脸上喜悦之情更甚,索性跳下了马车,站在那人面前一脸娇羞道:“邢辰是为先生准备礼物,所以才来得晚了些,先生莫怪。”

那人只是静静望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邢辰微感惊慌,以为他不高兴,“今天是先生生辰啊,邢辰知先生不喜外物,可这把‘星辰琴’是我亲手做的,先生琴艺高超,邢辰得拜先生为师,自当为先生尽一点心力。”

静静地望了望邢辰片刻,点了点头道:“走吧。”

邢辰脸上转忧为喜,跟着他便走。从头到尾,这两人竟是谁也没向呆立马上的端木红罗看去一眼。

卷三**淘沙

第三十章

怒气纵马端木女

卷三**淘沙 第三十一章 少年莫话封侯事

卷三**淘沙

第三十一章

少年莫话封侯事

“先生今天要教我什么曲子?——今天是先生生辰,不如我们今天不练琴,先生和我一块出去走走如何?——那,要不我们去吃东西?我知道一家店的烧烤很不错哦,我们去试试——”邢辰兴奋地说个不停,马车也不上了,跟在他身后走。

端木红罗握了握拳又松开,脸上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黑,瞪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双眼简直要冒出火来。她今日实是流年不利,才在文敛那里碰了一个钉子,现在又是被人如此无视,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

“易了情,你给我站住!”蓦然一甩马鞭,而头上的面纱再也支持不住,脱落了下来,露出端木红罗一张绝美的脸。美人此时怒目而瞪,更有一番别样风情,几个路上行人登时便看呆了。

前方的人脚步未停,只有那邢辰回过头望了一眼,对着身边的男子说道:“先生,她在叫你呢,先生认识?”

男子对后面的喊叫充耳不闻,倒是听了身边之人的问,淡淡答了一句,“不认识。”

他声音虽然不高,可毕竟离.得不远,端木红罗听懂得很清楚,所以一时间血色全往上涌。拍马拦在了他二人面前,怒气冲冲用鞭子指着他问道:“易了情,你堂堂墨华宝斋琴公子,见了熟人居然装不认识吗?”。

原来这男子便是墨华宝斋四大.公子之一的琴公子,名头不小,只是知其真名的却是不多,端木红罗一口道出他的名字,这让他身边的邢辰稍稍愣了下。

被人当街叫出名字,他却一点.也不慌张,依旧淡漠地只是望了端木红罗一眼,语气冷漠却有礼,“碧泉山庄的大小姐,我能认出你来,但,我跟你很熟吗?”。

端木红罗一滞,脸上颜色可真是格外精彩。她今日.连遭羞辱,早已到达所能承受的底限,可现在她进不了镇国侯府,打又打不过眼前这个人,明光虽已跟了上来,可面对这个人他绝对不会出手。端木红罗毕竟是碧泉山庄的大小姐,气极之后反是一片平静,脸上颜色也恢复如常,她看了看易了情身边的女子,脸上更是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易先生,红罗今日来到京城,本该去拜访一下先生和易夫人。”后面三个字她咬得颇重,说话之时目光还稍稍在邢辰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邢辰本在笑眯眯地望着两人说话,却没想到他.们几句话还没说完竟然扯到自己身上,不由得先是一怔,然后不太高兴地沉下脸来。

这什么山庄的.什么小姐是什么意思?与先生说话就好好说话嘛,干嘛眼角抽筋往她这里瞄来,还搞出那样一副意有所指的样子来,给谁看啊?

两手往腰上一叉,摆出一副要跟她好好理论的架势,易了情却一抬手止住了她,淡淡一眼向马上之人扫去,这一眼,顿时让马上女子瑟缩了下。

“端木红罗,你在你碧泉山庄撒泼我不管着,别来惹我。否则伤了你——那也是你自找的。”

耶?邢辰瞪大眼睛看着易了情,像是第一次见他。她心里确实惊诧,平时先生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怎得今日说话如此——如此刻薄呢?

“你——姓易的,别忘了你爹都要听我爹的,你敢如此对我!”端木红罗指着易了情大叫,从易先生到易了情再到姓易的,可见易了情将她气得不轻。

易了情依旧不愠不火地看她一眼,说得云淡风轻,“端木庄主是端木庄主,不是你。而我,也不是我爹。”说着对她一拱手道,“端木小姐,在下还有事在身,就不陪你在大街上聊天了。告辞。”话音一落,抱着邢辰跃上马车,赶车走了。

依稀听到女子在问:“先生,这个女人好怪啊,先生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呢?”

“此人嚣张任性,说话肆无忌惮,你无须理会。”

“哦。”

马车远远去了,端木红罗此刻的脸,绝对称不上好看,甚至有些狰狞了。明光在一边看着暗暗叫苦,怎么他如此倒霉,跟着个任性的小姐出来已是很不情愿了,偏偏接二连三遇上些敢顶撞小姐且比小姐更肆无忌惮的人。

唉,人说有美色相伴是人生一大乐事,可也要看有没有福气去享受这种艳福啊。

他在这兀自感叹着,端木红罗动也不动地坐在马上一会儿,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速招红衣队。”

明光暗叫一声不好,这下事情真的大条了,他得赶紧将这个消息通知给庄主。

当晚魏无壃回到府里,想着再找文敛好好商议一翻,却在此时宫中来人,说太子殿下请魏小侯爷入宫面圣。

入宫面圣?这癸丘朝廷有多久没听到有人提起陛下了,大家都快忘了皇宫里头还有一个皇帝陛下。难道说陛下终于清醒过来,要开始重振朝纲,管理朝政了?可若是如此,为何他见的第一个人会是徒有虚名而无权的魏小侯爷呢?

魏无壃一路行来,满心不解。太监一直将他领到皇帝居住的寢殿,然后留下他一人退了出去。殿里空荡荡的,既无太监也无宫女,魏无壃越发觉得古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往里走去,终于在皇帝陛下就寢之处停了下来。重重帘幕后面,躺着的便是癸丘国的一国之君,已有三年不曾上朝的嘉喜帝。

魏无壃不敢怠慢,赶紧跪了下来,朝里面的人恭敬地行礼,“微臣魏无壃,拜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声呼喊之后却久久无人应答,忍不住将头抬起一点,重重帘幕密遮灯,他根本看不到里面之人如何。这样又静静等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出声,魏无壃直起了身,不过还是没敢起身,依旧跪在地上。

“无壃,你还是老样子,再遇不合理的事,总能自持镇定,不惊慌失措。”终于一道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同时有人将帘子一掀,走了出来。

魏无壃看到来人,脸上吃惊神情一闪而逝,像那人说的一样,镇定地再行了一礼,“微臣魏无壃,拜见太子殿下。”

栾豫面带微笑,向前几步将他扶了起来,“你我之间何须行此大礼,无壃快快起来。”

魏无壃站起身退后开几步,微微躬身保持着一个异常恭敬的姿势,“殿下为君,无壃乃是臣子,君臣之礼万万不可废。”

栾豫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看着魏无壃点了点头,然后很是感慨地说道:“无壃说的对,这君臣之礼无论何时都是要守的,所以你我虽为儿时玩伴,却也不能真正像儿时一样可以无所顾忌地玩闹啊。想起以前我们一起爬树的日子,真是令人想念。”

魏无壃眼中亦闪过一丝怀念,然而他很快将所有的表情隐了去,微微低下了头,听着栾豫继续往下说。

“无壃可还记得,某次我将皇祖母最喜欢的花给弄坏了,在皇祖母生气要惩罚时,是你挺身而出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让我免去一顿打,结果你自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魏无壃低着头默然不语,太子今天将他叫到陛下的寢宫来,却跟他大聊儿时旧事,而且,还故意不提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儿时玩伴——不,这位癸丘国的当朝太子,他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还有一次我跟几个兄弟意见不和打了起来,无壃你本在一旁看热闹,见我敌不过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你从小武功便好,所以最后变成你一人打他们好几个,倒变成我在一旁看热闹了。当时父皇很生气,你又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看当时你一个小小孩童,殴打皇子是什么样罪岂是你所能承担的。如果——如果后来不是有虞妹妹跑去向皇祖母求情,只怕现在就没有战无不胜的镇国小侯爷了。”

栾豫说着叹了口气,认真看向魏无壃问道:“无壃,现在就剩你我二个了,你还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能帮我,不管何时——都能站在我这一边?”

魏无壃浑身轻轻一震,盯着地上那人的靴子,眼神复杂难辨。

沉默并没有延续多久,栾豫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我这话是白问了,无壃你为癸丘争战沙场,多年来出生入死,我交待的事没有哪一桩令我失望过,今后自然也不会有例外。是不是?”

问最后一句话时,栾豫的眼睛盯盯紧着魏无壃,逼得魏无壃不得不抬起头来与他对视。魏无壃看到那双眼睛里迸发出来的冰寒之意,心更加地沉了下去。然而他望着栾豫,默然片刻后再次退后几步,向着栾豫跪了下去,

“殿下有令,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栾豫定定看着他,眼神微一闪烁,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先前话语里的笑意完全消失没有了,他现在是癸丘国坐镇朝堂,决人死生的太子!

“好。魏无壃听封,自即日起,采南子爵魏无壃加封为安远侯,官拜威武大将军,位列一品大员,受禄千石。”

魏无壃微微一顿,将头深深叩了下走,“臣领旨,谢恩。”

一门父子封侯,这是莫大的荣宠,然而他此时却只觉满口苦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栾豫淡淡扫他一眼,似乎很满意他此时的表现,挥了挥手说道:“你起来吧,父皇现在需要休息,不便打扰,你以后若无要事,也不必来请安了。”

魏无壃愈觉苦涩,封侯现在是太子简简单单一句话,陛下,陛下根本成了摆设。殿下说若无要事便不必来请安,其实就是让他以后都不用来见陛下了。

将头按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却一点感觉也无,心若已成冰,诸事皆休。

“是。”

栾豫看着一脸平静的魏无壃,神色微微有些动摇,最终只是对他摆了摆手道:“你去吧。皇祖母很相念你,回去之前去向她老人家请安吧。”

“是。”

魏无壃微垂着头,应了一个字,慢慢退出大殿,转身离去,终已不顾。

卷三**淘沙

第三十一章

少年莫话封侯事

卷三**淘沙 第三十二章 江湖非远庙堂高

卷三**淘沙

第三十二章

江湖非远庙堂高

当看到那张骤然又老去许多的脸时,魏无壃才意识到,在这个国家,对虞摇的死只是单纯的悲痛,除了他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或许大家都已经遗忘的人。

“皇奶奶。”魏无壃握着那一双枯瘦的手,望着床上那已然生命不多的老人,心里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声音也是干涩异常。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妃就已不在,所能享受到的长辈的关怀,几乎有一大半是来自这位皇宫中最尊贵的老人。他和阿摇都是叫太后为皇奶奶,心里也是将这位太后当作了自己最亲的长辈,自己的亲奶奶。可自他们长大后,阿摇离开了皇宫,而他也远去战场,他们已然长大,不知不觉间,那位最敬的奶奶已是满头银发,到现在甚至只能躺在床上,话也说不了几句了。

太后是刚睡醒,所以看着精神还不错,勉力睁着双眼,其实已然看不清楚眼前之人的样貌了。那双浑浊的眼里依旧漾着慈祥的光辉,颤巍巍地伸出手,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是小壃啊,你跟小虞儿来看皇奶奶啦?”

魏无壃心中一痛,握住老人的手尽量温柔地说道:“皇奶奶,是小壃来看您了。您——身体还好吧?”

“哦,小虞儿又调皮啦,好好,小.壃你要看着她,别让她调皮,这个孩子,从小就让人操心啊。”

“——是,皇奶奶,我会看着阿摇的。”魏无.壃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宫里的人都知道了虞摇身死.的消息,可此时看着老人殷殷嘱咐的样子,没有谁愿意站出来说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几个平时与虞摇较亲近的宫女太监,忍不住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阿豫了,他怎么没来?你们闯了祸总是三个人一起.来求情,都是阿豫犯的错,你和小虞儿来帮他。这回,是不是阿豫又做错什么事啦?”太后显是将现在的魏无壃当作了小时候的魏无壃。那个时候,栾豫犯了错,便会央着魏无壃和虞摇二人来向太后求情,三个孩子在太后面前撒娇耍赖,逗得太后笑起来便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魏无壃微微一震,抬头望向老人平和的面容,有些.分辨不出这个垂暮老人是不是已看不见眼前人,记不了当前事,意识开始不清起来。他对着太后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用很温和的语气说道:

“皇奶奶,殿下有政事要处理,他现在没有时间来.看您老人家,小壃在这里陪您。等殿下事情做完了,我回头去叫他跟我一起来看您老人家可好?”

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慢慢躺好,脸上出现的困倦的表情。旁边的宫女马上走过来为她将被子盖好。“阿豫长大了,是太子,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来陪我这个老太婆了。你和小虞儿要看着他,不要让他犯错啊,要看着——看着——”太后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眼睛闭了起来。

旁边的宫女为太后拉好被子,看了魏无壃一眼,轻声说道:“小侯爷,太后睡着了。”

魏无壃静静握着太后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将太后的手轻柔地放在被子里,站起身凝视着老人安祥的睡脸,轻轻地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太后。”

“是。”

魏无壃走出太后的寢宫,心里感到有些空荡荡的,向着这个皇宫看去,只觉越来越陌生的紧,许多事变得无法掌握。

回头向太后的寢宫望去一眼,这皇宫里,或许最明白的反而是这个老得已不记得人,看不清人的太后吧。世人自以为精明而算计种种,可到头来浊世之中有几人清?酒醉之中还有谁醒?

想要留住的总会失去,想要握在手里的,却发现握得再紧也如指间之砂,一粒粒,自手掌滑落。

上善珑玦这些天来几乎都没有时间好好坐下来喝杯茶,他要做的有国家大事,也有事关文敛之事,哪一件对他来说都是非做不可,非要做好不可。

两个人,明明在同一地,却都不能心顾着对方,见面也是不常。他与文敛,都是同一种人,所有的事心里明白却不说出口,想要为对方好只会去做,做了也不会说。他明白文敛心中焦虑,也明白她不太愿意自己插手是怕坏了他的事情。他虽明白,可又如何能看到她一人担心着急而无动于衷?

上善珑玦轻叹一声,立于他身侧的耿青微微抬头向他望去,小心地询问道:“主子,癸丘国朝中大臣已掌握大半,不过像上将军胥来和丞相裴修简之流我们依旧水泼不进,是否要加派人手?”

上善珑玦将手中折子放下,摇摇头道:“这两人为癸丘国之栋梁,岂是如此容易渗透的。当初我告诫你们不可轻易招惹这两人,也是不愿打草惊蛇。”

“是。不过那魏无壃近几年来似乎都无多大行动,与太子栾豫的关系也大不如从前,癸丘国若无他上战场,也是不足为惧。”说着以钦佩的目光看向眼前端坐那人,能以一己之身抵挡一国之师的,除了眼前这个人外还能有谁?

上善珑玦却是默然片刻,声音里叹息更重,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胥来与裴修简乃癸丘国支柱,魏无壃师承胥来,有此三人在要想癸丘国覆灭也非易事。只是如今胥来年老,裴修简为太子所忌行事阻碍重重,至于魏无壃,”上善珑玦抬眼望向远方,语气里满是感慨,“鹰困笼中,日日哀鸣罢了。”

耿青却是一喜,“嘉喜帝数年不上朝,太子栾豫擅政,自毁长城,癸丘国早已是内里破败,只消外力轻轻一推,当如大厦之倾,势无挽回。”说着脸露兴奋之情看向上善珑玦,“主子,现在癸丘朝堂又起内争,太子与丞相势同水火,为着怀慎一事两方再起争端。我们只消再加把火,到时恐怕不用我青越大军压境,癸丘灭亡也在转眼之间!”

“内争?祸起于萧墙。”上善珑玦摇头一叹息,他数年所为就是为了征服癸丘国,助天元帝一统天下,可现在事情发展于他有利,他却没有多少高兴之情。“栾豫只想做专政之君,一心剪除国内阻挠势力,却忘了还有外敌——你暂且莫做行动,栾豫如今已不足为虑,但他能从原来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做上太子,除了本身能力之外,只怕也有高人相助。现在,我要你们去查一个人。”

耿青微微一愣,什么人能引起主子重视,比栾豫更重要?“是什么人?”

“癸丘国师。”上善珑玦轻轻吐出四个字。

耿青呆了呆,“癸丘国师?癸丘国真有国师存在?”

癸丘国虽一直有国师一说,可从来不曾出现在世人眼前,世人只当其是一个名称所在,并不曾真正有过什么国师。可现在王爷让他查此人,难道竟是说这癸丘国真有国师在吗?

上善珑玦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他,“这是癸丘国师的饰物,你可从天命流入手。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但这两者必定有关,查清癸丘国师一事,也可更多地了解天命流。”

耿青皱眉思索,才要说什么,忽然有人进来,对着上善珑玦行礼后说道:“主子,外面有人求见。”

耿青微惊,此地极为隐密,什么人会找王爷找来这里?却见上善珑玦神情不变,只是淡淡一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是。”

上善珑玦吩咐完后对着耿青说道:“此人在癸丘影响不小,对天命流的事也颇为清楚,你以后要多与他合作。”

耿青疑惑不解,他知主子在癸丘发展了不少助力,为了保持隐密,这些助力原来都不曾透露过给他,更没有两方合作过,怎么现在主子要将在癸丘的势力进行整合了吗?

他正皱着眉头苦思,

已经有人走了进来,耿青一眼望过去,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人不是索愁湖的第一智师,现在的索愁湖首领,萧将吗?看着萧将对上善珑玦异常恭敬地行了一礼,神态间也是无比尊重,耿青心里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感觉。

三年前王爷一人一剑独闯索愁湖,世人只知青越国的六王爷靠自身实力与索愁湖达到协议,解决了青越国的刺杀事件,也约束了癸丘国内的江湖力量,可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他这个在癸丘国做密间的头子都不知道。看今日这种情况,这萧将竟是已听令于王爷,为王爷办事的么?

上善珑玦抬抬手,也不管耿青脸上表情如何,对着萧将说道:“你在查的事,如今已与朝廷扯上关系,我想索愁湖作为江湖力量,还是不要牵连太深。所以今后一切有关癸丘朝的事都交与耿青,你依旧只负责癸丘江湖力量便可。”

萧将恭敬点头,上善珑玦望着耿青说道:“索愁湖的情况我不说你也知道,从今后你与萧将全力做事,若能将祸事消弥于开端,那当然最好不过。即便不能,也要避免太多死伤吧。”说完之后轻轻一叹,语气颇为沉重。

耿青听得心里一沉,看了看垂手站在一边的萧将,对上善珑玦重重地点了点头。

“主子放心,耿青定当全力以赴,不负主子所托。”

上善珑玦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们二人好好商议,事情有了结果便来禀报于我。”

“是。”二人点头应了声,彼此对望一眼,退了出去。

卷三**淘沙

第三十二章

江湖非远庙堂高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三章 此道虽孤却未绝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三章此道虽孤却未绝

文敛来到了何雪落所说的酒楼,此时离中午还有段时间,楼上的人不多,倒显得有些安静。

何雪落见到文敛上楼,忙起了身迎接,对着她微微一拜,视线却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只觉几日不见,文敛的气色比起他刚见的时候好了许多,她脸上依旧是淡然表情一片,却不再是毫无血色,红润了起来。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却又微微一愣,自与文敛告别后,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才见过一次的女孩儿竟已是让他如此在意了吗?

或许是因为她身为恩公孙女吧,对,就是如此。

文敛坐下了之后,看到何雪落似乎在发呆,脸上神情更是奇怪,不由开口问道:“何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何雪落微微一愣,醒过神来,望向文敛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几日不见,你的脸色好了许多,我也放心不少。”

文敛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她先四下里看去一眼,此时用餐的人少,离他们最近的也隔着两张桌子。待何雪落坐下后,文敛看着他问道:“你说事情有了进展,要跟我见面一谈,不知可是查到些什么?”

何雪落稍稍犹豫,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他认真地看了看文敛,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城东十五里的平风岗,发现有天命流关人的囚牢。”

文敛这一下所惊非小,瞪大眼睛.看着何雪落,手紧紧地抓着桌沿,“那爷爷他——爷爷他——”居然一句话问不完整。

何雪落平静地一摇头,神色肃.然,“不知里面所关何人,但若恩公在一个月前被带到玄启城,倒有可能被关在那里——退一步讲,就算在那处找不到恩公,我想也能找到更多的线索。”说着不解地皱起眉头,“问道者向来低调,天命流也不曾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我却是不明他们这样做有何有意。且一番调查下来,似乎除了恩公外他们还控制了其他人——”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因为发现文敛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兀自愣愣地望着前方出神。文敛在听到他说出那一句话后,心里勾起那日竹林血字的记忆,总有几分不祥的念头。她在片刻失神后将视线放回在何雪落身上,脸上也多了些忐忑,“你确定那里是天命流关押人的所在?”

倒不是她不相信何雪落,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马虎。而且,以上善珑玦在玄启城的势力连日查探下来都没有什么结果,为何何雪落会直接找到天命流的牢狱所在?文敛此刻虽有疑惑,但她现在更想弄清楚的是那里面关着些什么人,爷爷会不会也在其中。

何雪落对着她一点头,沉声道:“消息不会有错,我.曾得到过照楼的证实。”

文敛再一惊,这.照楼情报能力之强她不怀疑,可令她不解的是照楼为何会三番五次帮自己。竹林的那一次纸条,现在虽然还不能十分肯定,但她隐隐约约察觉到有照楼的影子。

何雪落看了文敛一眼后,继续说了下去,“那里本是一处荒无人烟的所在,也是最近才有人活动,照楼的人现在已经盯上那里了,如果有新的情报,可以向他们取得。”

文敛听着默默无语,何雪落再看她一眼,双目微凝,“现下你打算如何?我们并不能肯定那里关着的人是否有恩公,如若贸然前去,不仅打草惊蛇,你的身份也会暴露。”

文敛慢慢呼出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抬起脸向着他笑了笑,“我不能等下去。”何雪落听着一震,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文敛将目光转向别处,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哪怕是一有丝线索,我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地等着,因为我不知道等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何雪落眉头一皱,脸上涌现忧色,那日竹林的事他也知道,也能明白文敛寻亲心切,“可是——我只觉事情太过蹊跷,先是有血字出现,接着又是暴露关人的所在。虽说事情有了进展我也是高兴,然而心里却不踏实,总觉得像是有人故意引导出如今这种局面。就像是——”何雪落望了文敛一眼,还是将话说了下去,“设好了圈套,等你入瓮。”

听了他一番话,文敛却无多大反应,看起来有些怔怔然。她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望着何雪落,声音是平静的,“那么你说,我能不去吗?”。

何雪落怔然,文敛笑了笑,虽然那笑看不出喜色,“就算知道是有人以爷爷为饵设下的圈套,我却不能不去,想来那背后策划之人也知道,他不怕我识破。这不是阴谋,是即便看破了也会一脚踩进去的阳谋。”

何雪落沉思片刻,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文敛向着窗外看去一眼,淡淡道:“我会去,但去那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虽然只是来过一次,文敛依旧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大杂院。

与她第一次来时一样,这个大杂院四处散落着各种杂物,却没有人的嘈杂声,显出一片宁静祥和。何雪落跟在文敛背后不由奇怪,文敛明知陷阱也要去,却要在去之前想见一个人,那个人就住在这里吗?

四下里看去,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找出什么不同来,那恐怕就是这里比一般的大杂院都要安静许多——这样的地方,住着的又是什么人,让文敛在危难之时想来一见的人?

文敛站在院子里,心里有些疑惑,相比于她上次来的情况,现在这里变得更加安静了,她与何雪落站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你要见的人就是在这里吗?”。何雪落向院子扫了一遍后,看着文敛问道。

文敛此时也是眉头微皱,她这次来其实是想再见见那个其婆婆,或者若能见到他们的则见流主也好。可为何上次来时这院子里还有着好些人,热闹着了,现下竟像是一个人也没有。往里走了几步,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里面摆设井然,倒不像是匆忙逃命的样子。

“看起来,不像有人在。”何雪落走在文敛面前,往里探看。这屋子里显得很干净整齐,一切摆放和井然有序,如果主人家离开,也是从容自主看不出有逼迫的迹象。

文敛眉头微皱,大步走向上次其婆婆所在的房间。何雪落跟在后面,见状感到疑惑,不过他没有问什么,径自跟着文敛走了过去。

那一间房,还是和上次见到的没什么不同,甚至还能闻到烧饼的香味,可是那时的人现在却一个都不在了。

何雪落目光往里一扫,也只觉得是个普通的房间而已,不明白文敛执意要来这个地方见什么人。忽然他的目光在某处凝住,直直朝着那里走过去。

文敛刚要问,已然见他拿起一张纸。何雪落匆匆扫了一眼,递给文敛,眼神有几分肃然:很明显,屋里的人知道文敛要来,所以给她留下了信。

看过一遍,信上大意是说危难即将降临,他们无力抵抗只能选择暂避其锋。而文敛若想事成,必须合众人之力,事虽艰难,但终有望。

文敛默默将信放下,知道这是其婆所留,难道是他们被天命流发现,天命流的人已经容不得他们?

此道孤未绝,斯人同与归。

这些人的理想值得尊敬,可是他们的力量又太过渺小,一点阻力都可将其毁灭。他们的坚持,他们的信念,在这个世道上显得单薄而又有些可笑。

何雪落望她一眼,轻声问道:“现在要怎么做?这里的人恐怕都已离开,你若要找他们帮忙,现下是不能了。”

文敛摇摇头,才要说自己不是来找他们帮忙的。何雪落突然脸色一变,反手将文敛拉到身后,一枝长箭破窗而入,钉在了文敛身后的柱子上。

这一箭射入却没有再射另一箭,大门被哗地一声推倒,放眼望去,此时院子里涌进了不少人,人人手执弓箭,身披红甲,不仅武功看起来不弱,更兼来者不善。

何雪落冷静地打量场中形势,凭他的武功若要一人突围应该不难,只是旁边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文敛。如果他们乱箭齐射,他实难保证文敛还可无虞。只是——何雪落眼中透出一股冰冷——就算他今日死在此地,他也要让文敛安然无恙。

“你们是什么人?”望着那些幽幽泛着寒光的箭头,何雪落沉声问道。

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绝非一般的江湖庸手。是什么人会来杀他们——或者,要来杀文敛?何雪落眼皮微微一跳,却见他将之护在身后的文敛推开他走向前去,脸上沉静无波,似乎没有看到眼前对着她的无数箭簇。

文敛走到门口,缓缓向周围看去,闭了闭眼,淡然道:“碧泉山庄的红衣队,端木红罗,你在搞什么?”语气已隐隐有些不快,这端木红罗仗着自己是碧泉山庄大小姐,任意妄为,多次挑衅,已经让她感到厌烦了。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三章

此道虽孤却未绝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四章 两方对峙势难料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四章两方对峙势难料

碧泉山庄?何雪落吃惊不小,这竟然是碧泉山庄的人吗?他再次向场中众人看去,只见这些人端凝肃穆,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在场之中虽然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而其中所蕴含的肃杀之意,让何雪落都感到吃惊——看来这癸丘第一山庄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只是——何雪落面色不豫地看向自人群里缓缓走出的女子,虽有如此实力却被一个大小姐拿来任性胡为,是端木化方太不将自己打下的江山当回事,还是他宠女儿已到了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地步?

端木红罗冷冷地看了何雪落一眼,然后看向文敛——带着一抹挑衅而又不屑的冷笑,“我还是小看你了嘛,就算没有那个人在身边,你还是可以找到很多人来供你驱遣,你的本事还真不小啊。”

何雪落眉头一皱,脸上已隐有怒意,“端木红罗,你来这里做什么?不要仗着你碧泉山庄的势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不要忘了,这里不是你的碧泉山庄,玄启城可不是一个能任你胡来的地方!”

端木红罗将视线放回到何雪落身上,扬起明艳的笑容,“我倒是忘了,你就是那什么墨华斋四大公子之一的何雪落是吧?”说着笑容敛去变了脸色,冷冷一啍,“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还轮不你来管!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现在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有多远走多远!”

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文敛这个当事人反倒是看起来一脸平静,在何雪落与端木红罗对话之时,她静静站立一旁,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你!”端木红罗一手指向文敛,带着.怒意说道,“如果真是那什么文氏后人的话,就不要找旁人来帮忙,站出来和我比一比,如果你胜了我,从此后我就不再找你的麻烦,也永远不再找他!”

这样带着一大批人,还人人手.执弓箭,嘴里说着什么比试的话,这碧泉山庄的小姐果然是蛮横得可以。何雪落将文敛挡在身后,冷冷注视着当下的情形,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暗暗着急。如果当真惹怒这端木红罗,她命人放箭,那今天他与文敛两人就真的很难走出这个院子了。

文敛在听到端木红罗的话时,眼色一凝,本不甚在.意的眼神不由深沉了些。

果然,碧泉山庄知道了她的身份。往场中淡淡望去.一眼,对那些寒光闪闪的箭头一点也没看在眼里,看向端木红罗的眼神也是淡淡的与看其他物事无异。

“我没兴趣。”淡淡抛下这一句,竟是不看那些对着.她的箭头,径直往围着她的红衣队走了过去。

“小心,不要过去。”.何雪落心下一惊伸手去拦,急得大喊。随着他的喊声一枝箭擦着文敛的耳朵飞了过去,带着几根发丝钉在了文敛身后的柱子上。

何雪落顿时心神倶丧,一时忘了言语,好半晌才有了反应将文敛的手紧紧抓在手里,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文敛摇摇头,看着那枝箭射来的方向想要再走过去。何雪落那里容她再这样冒险,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转首愤怒地向端木红罗望去。

“端木红罗,你敢伤她一根手指,今天也别想活着离开!”

端木红罗却是毫不以他的威胁为意,摆摆手,她身后的那人收弓静立一边,像是刚才那迅若疾风让何雪落挡也无法挡的一箭不是他射出的一样。

“你想就这样离开,没那么简单。”端木红罗却是看也不看何雪落一眼,直直盯着文敛一字一顿地说着。

文敛闭了闭眼,她此刻实无心思与端木红罗耗下去,偏偏这个女子不依不挠,而她到现在也总算明白了,这个端木红罗对上善珑玦到底有执着。

遇上这样的事,她当然不会怪上善珑玦,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在碧泉山庄的时候,面对端木红罗的言语挑衅,她还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分析思量。毕竟她虽然与上善珑玦在一起,可两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说从此后生命都已融为一体,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能活到几时。

然而现在端木红罗为了上善珑玦追到玄启,还不惜动用碧泉山庄的核心力量对付她。据她所知,碧泉山庄有五色队,没有庄主号令,不是事关碧泉山庄的存亡大事,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不可轻易动的。现在竟为了一个女儿家吃醋赌气的事便出动,还拿来对付她。

文敛的心脏跟着一缩,眼帘微垂,眼中多了几分凝重之意。

“我不管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你真的想今天在这里杀了我,不妨动手,不必再故意射偏。”文敛望着前方,淡然说了一句,推开何雪落跨步向前走了几步。

端木红罗身形微微一滞,“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杀我?杀我如果能让你如愿,不妨杀之。”文敛将视线放在她身上,闻言脸上浮现淡淡笑容。

那一抹笑更刺痛了端木红罗,可就是不明白,为何文敛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看起来随便一推就会倒下的人,却在面对这么多人拿弓箭指着她时还能如此镇定,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端木红罗眼中怒意涌现,看着文敛便如看她几世的仇敌,声音里也是夹着无限冷意,“我是碧泉山庄的大小姐,你什么都不是,我能为他提供人力财力物力,而你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跟我争?你在他身边,完全只会拖累他。我说过,只有我端木红罗才是佩站在天齐公子身边的女人,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凭什么能得他青睐!”

文敛奇怪地看好一眼,语气也好是不解,“争?我什么时候跟你争过?只有自己在意却又没得到手的东西,才会去跟别人争,这些东西就算有,却也不在你的手里,我为什么要去跟你争?”

“你——你好——”端木红罗缓缓吸了一口气,那盯着文敛的怨毒眼神,让旁边看着的何雪落忍不住打个冷颤。

看到她缓缓举起了手,何雪落脸色变得非常凝重,缓慢向前走上几前,想将文敛挡在身后,这样到时就算万箭齐发他也要保文敛无恙。

然而文敛用手止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场中未有一丝波澜。

眼看着只要端木红罗一声令下,文敛与何雪落便会被利箭穿心,可文敛好像不在乎,静静站在那里,任端木红罗将手高高举起,庭院里的人将箭对准着她。

何雪落急得额上冒出冷汗,只等端木红罗号令出口便是以命换命也不能让文敛有事。眼神微微一颤,看到文敛此时平静的表情,那样自自然然不将眼前危机放在眼里的神情,忽然之间也让他镇定下来。

罢了,如果今日难免一死,那能死在她身边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文敛的平静,对此时气得要失去理智的端木红罗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她再无迟疑,将手重重一放,从齿缝里冷冷喊出一个字:“放。”

何雪落凝聚了毕生功力,打算做殊死一搏,可是端木红罗那一声令下之后,并没有意想中的万箭齐发。那些举着弓的红衣卫没有射出手上的箭,就像没听到端木红罗的命令一样,雕塑般依旧举弓站立原地。

莫说何雪落感到吃惊,端木红罗错愕之后更是怒不可遏,转过身怒瞪着众红衣卫,“你们没听到吗?我说放箭!连你们也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吗?!”

在端木红罗的怒骂声中,一个人排众而出,对着她深深地行了一礼,说道:“小姐息怒。红衣卫只听庄主号令,庄主没有令他们射杀眼前之人,自然也不能如小姐所愿。”

“莫大总管,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端木红罗本在生气,可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时,心里的惊诧竟是将怒意重重压了下去。

这个莫大总管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闻言不慌不忙地对端木红罗说道:“小姐独自外出,庄主甚是不放心,所以命属下随侍在侧,以防万一。”

端木红罗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这个人陪在父亲身边如同影子一样从不曾离开半步,从她有记忆以来,只要父亲在的地方一定有莫大总管在,可现在这个人居然离开山庄来到了自己身边?真是因为父亲不放心她吗,还是——

眼睛慢慢向文敛看去,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表现得最镇定的却是这个年龄最小,她打算要射杀的人。

从端木红罗举手发令到这个莫大总管出现,文敛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神情,像是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个莫大总管在向端木红罗作了说明后,也将视线转到了文敛身上,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神色,他对着文敛恭敬地拱了拱手说道:“文小姐,方才多有得罪了,请文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莫大总管,你为何对她这样客气,难道这也是爹爹的命令吗?”。端木红罗看着很不舒服,忍不住出声训斥。

莫大总管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变,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小姐,庄主说小姐在外面玩要玩得尽兴,我等也要负责让小姐不受委曲。不过,现在小姐应该已经尽兴了,所以应该跟我们回庄去。”

“我不回去!这个人不除,我不会回庄的!莫大总管,你回去告诉我爹,就算他阻止我,我不信凭我端木红罗会有做不到的事!”端木红罗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莫大总管轻轻一点头,“小姐既然还不愿回庄,那属下也不强求。庄主说如果小姐拒绝,那就随小姐再多待些时日,我们也不打扰小姐了,这就先行离去。”说着向文敛点了点头,然后竟真的领着一众红衣卫退出了这个院子。

本来挤满了人的大杂院,霎时间就只剩文敛何雪落与端木红罗三人。端木红罗久久地凝视着文敛,最终不发一语地转身走了出去。

对于发生的这一切,何雪落真的是从头到尾地糊涂,望着干干净净的庭院,他有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究竟是什么事儿啊。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四章

两方对峙势难料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五章 成王指环终现世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五章成王指环终现世

“碧泉山庄,好一个碧泉山庄。”文敛却是望着离去的莫大总管,双眼微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何雪落一愣,脸上满是错愕地看向文敛,“你是说——难道?这不可能吧。”

文敛闭目再睁,那一刻她的眼神有丝凌厉,“有什么不可能!你当真以为端木化方是陪着吃醋的女儿胡闹,那真是太小看他了。”文敛说着走出了大杂院,何雪落赶紧跟上,望着前方热闹的街市,文敛眼中的叹息更深了些。

手里握着某样事物,文敛思绪起伏不定。要去救爷爷定须有高手相随,她不愿再拖累上善珑玦,而赫与妩妩还未到,她却不能再等。

然而,即便是龙潭虎穴她也不怕——她不是没有力量。问道者,数百年来你到底有多神秘,隐藏的力量是否真的可怕,我今日便要亲眼看看。

日当午,暖风微熏。还是那处.静谧的小院,看起来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蓦地一声大喊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师傅,我来啦,我终于找到这里啦。”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剑。少年喜滋滋地往屋里冲了进去。

推开门闯进去的一刹那身形.蓦然顿住,笑容僵在脸上,愣愣地看着鬼魅般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眼珠一转,露出讨好的笑容。

“呵呵,师傅您老人家好呀,半年不见,师傅你风采更.胜从前——啊,痛痛痛。”话说一半忽然抱着头痛呼起来。

楚界手指在少年头上一敲之后便回身,动作看起.来潇洒从容,令人完全无法与他刚才那迅若疾电的出手联系起来。

“就说你这小子迷路迷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长进。说说吧,这回又是在哪里耽搁了,楚天阔?”

楚界说着,淡淡.一眼向他扫来,楚天阔瑟缩了下,师傅连名带姓的叫他,可见真有些不高兴了。

露出一脸憨厚笑容的凑上前去,“师傅莫恼,徒儿知道这回师傅是有要紧事,所以在来见师傅您老人家之前就先去将这附近的地形打探了一翻,如此也不怕到时误了师傅您的事啊。徒儿这是为师傅您着想,您就莫怪徒儿了吧,莫怪。”

楚天阔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自己的徒儿什么性儿他自然了解,虽说有时会犯些迷糊,不过正事却是一件也没误过的。

“你可知我此次招你来是有何事?”

楚天阔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师傅信上没说,徒儿不知。不过——”蓦然地身体站得笔直,双眼注视前方,射出坚定的光芒,“只是师傅吩咐的,徒儿上刀,下火海也绝无二话。只要是师傅想做的,徒儿肝脑涂地,马革裹尸也要为师傅达成!”最后一个字用斩钉截铁地语气结尾。

如此一番大义凛然的说完,末了偷眼去瞧楚界的反应,看到自己的师傅正端着荼好不悠闲的喝着,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说的话。

楚界轻抿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用眼角余光瞄了他一眼,口气淡得仿佛天边的云一吹就散,“说完了?”

楚天阔小心看着师傅的脸色,不敢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你说完了,那么便由我来说吧。我此次找你来本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给人帮个忙而已。”

听得楚界如此说,少年刚要拍胸脯保证,却被那淡淡横过来的一眼给吓住,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听得楚界继续说道;

“如果你当时按期来了,我要跟你说的话便是这些,不过你迟到了这几天,事情起了一些变化,你可知是什么变化?”

楚天阔自然不敢接话,楚界望着他,眼里神情没什么变化。然而楚天阔自小跟着他,外人看来无异的师傅,他很容易看出那眼眸深处藏着的不快。

咦?等等,师傅会出现不高兴的情绪?楚天阔蓦然清醒过来,望着楚界揉了揉眼。他跟随师傅二十年,从有记忆起这个师傅便不太有什么情绪波动,现在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他到看了师傅有些不快?

楚天阔眼中射出冷光,手里的剑也握得紧了几分。不管是谁,竟然令师傅生气,他绝不会轻饶对方!

感受到他情绪上的变化,楚界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是站起身来,看向天空极远处。

“就在今天,成王戒,现世了。”以楚界的冷定,短短一句话却也是顿了三顿,可见他心里其实是有多么惊诧与震动了。

楚天阔听后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地望着楚界的背影一时无法思考。

“成王戒乃昔日道尊信物,自祖师逝去便不再出现过,可是就在今天,它现世了。”楚界负手而立,声音有些深沉。

“那些——问道者正在寻找它,”楚天阔找回说话的能力,却是眉头深皱,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嬉皮笑脸的神情,“尤其天命一支,如果是被他们拿到手里,那岂不是要搅得天下大乱。师傅,是在谁手里?真是天命流吗?还是天道流?”

“不是。不是在问道者手里。”

楚天阔更加吃惊,“除了那些问道者对祖师爷的信物如此执着外,还有谁也想要它?”

楚界望着他微微笑了笑,“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文家,当年文省三的传人。”

“师傅说那个富甲天下的文省三,祖师爷的生死至交?”

“成王戒本就是祖师给了文省三,比起问道者来说,出现在他们手里的确可能性更大一点。只是隔了这么多年,如今成王戒重现人间,不知风云会如何变化。”楚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师傅,那现在成王戒是在文家哪一个人手里?他现在拿出来又有什么目的?如果是想扰得天下大乱,坏了祖师爷的声誉,我去将他除了,抢回成王戒让师傅你销毁,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再起祸端。”楚天阔的语气无比坚定。

楚界看着他,颇感欣慰,然而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一个人我虽没见过,但相信她不会做出什么为害天下的事,实际上她也是迫不得已。她以成王戒招集天下的问道者为她做事,也是情有可原。我怕的是此戒一出,各方势力必将出现失衡,隐忍多时的天命流也会趁机出手,扰乱天下。”

他语气里的忧虑令楚天阔眉头深锁,不过师傅会为那手执成王戒的人说话倒在他的意料之外。是什么人会被逼到拿到成王戒来求助,师傅说是文家的人,可这么多年来,他们与问道者也好,与文家也好,都是互不相干,那么现在是有谁出现的玄启城他并不知道。

当然,他不知道并不代表师傅也不知道,实际上,在他的意识中,似乎还从来没有师傅不知道的事。

“那么师傅,那个人究竟是谁?徒儿应该做些什么呢?”

楚界凝神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她叫文敛,文家掌权者文解明的孙女,我要你尽全力保她性命。”

楚天阔微微一震,然而他只是异常认真地看着楚界,缓缓应了声:“是。”

楚界走近他,拍了拍少年的肩,望着少年的眼睛说道:“祖师当年与文省三结为生死兄弟,最后也是为了保其性命而不遗余力。我们既为其弟子,也当好好完成祖师的遗愿。”

楚天阔眼里闪着某种光彩,“师傅你放心,就算舍了我这条命我也会保护这个叫文敛的人不有性命之危。只是师傅从不插手问道者的事,如果到时问道者也牵连其中,徒儿又当如何?”

“天阔啊,为师这么多年来不理国事江湖事,却又不是完全地置身事外。只是这一代一代的遗训传了下来,若非天下百姓遭大难,生灵涂炭,我们这一派的人永不入世。现在我是这一派的传人,你只是我的徒弟而已,由你出面便不算破了遗训。所以,也正因此,许多事得由你自己去做,为师帮不了你什么。”

楚天阔听完后露出释然的表情,“徒儿知道了,师傅请放心吧。”

“嗯。”楚界点了点头,“你有巨阙在手,武功亦得我真传,我对你不担心。好了,你去吧,城东十五里的平风岗,希望不会太迟。”

少年庄重地一点头,也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楚天阔离去的背影,楚界黯然静立良久,收不回视线。

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徒弟此去有危险,只是对如今事发展的有些把握不住。今日得知成王戒突然出现的世人眼中时,心里的震惊当真是多年来都未有过的。如果不是因为魏无壃事先告诉了他有关文敛的事,他其实还不能知道成王戒是在文敛手中,那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行事居然如此老练。如果不是真的被逼到无路可走,她也不会拿出成王戒吧,那一枚指环的影响,相信身为文家人的她不会了解和比自己少。

天命流,这些人也实在过份了些。

平风岗,今日会否有什么改变大势的事件在那里上演呢?他虽然没见过文解明,可也是听到过那人的,也希望平安无事才好。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五章

成王指环终现世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六章 地牢之中救人质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六章

地牢之中救人质

此际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玄启城东十五里的平风岗,黑鸦鸦的岩石矗立着,偶尔风起,吹得一人高的草“沙沙”作响。蓦地一条人影从草堆里站了起来,谨慎地向四下里看去几眼,然后回过头往身后无声地招了招手,“刷刷刷”静谧无人的草丛里霎时冒出好几条人影来,他们全都瞅准了一个方向猫着腰缓缓行去。

一块高大的岩石被藤萝密密地遮盖住,一般有人往此经过只看到丛丛青草绿藤,也就不会去多看一眼。黑影来到此处,拨剑一挑,露出里面黑幽幽的洞口。反身对着后面一点头,所有的黑影如灵猫般迅捷地钻了进去。

离此不远的一处山坡上,一大一小两条影子面朝这个方向站着,夜风吹动着衣袖翻飞,然而那个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却显得异常宁静。远处的山峰庄严温柔,而那个背影则透着一种静穆。

“他们——已经到了。”何雪落站在文敛身后,为她挡去大部分的寒风,轻轻说了一句。

方便嗯了一声,依旧眼也不转地望着那个方向。

何雪落望着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对于文敛所做的,他向来是静静站在她身边,做一切他能做的,却一会多说些什么。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做起事来总是心里有数,心里总是认定了才会那样做,也是别人三言两语无法改变的。

静谧的夜里,偶有风里传来.的夜枭叫声,文敛站着一动也不动。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何雪落忽然眉头一皱,轻呼出声。

“怎么了?”文敛终于发声,抬头看向.他问道,脸上也隐有急色。

何雪落凝神细听,双眉紧锁,“似.乎有打斗声,看来他们遇上了。”

文敛怔然,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何雪落忙伸手.抓住她。“你不能去!他们既已被发现,那就说明这真是个陷阱,你不能去。”

“可是——”文敛眼望着那个方向,轻声说道,“那些人是我.招来的,找爷爷的是我,可现在冒着生命危险身入险地的却是别人,我却什么事也没有地站在这里。”

何雪落眉头一皱,拉着文敛的手并不放开,“他们.既以王戒为尊,听从手执王戒之人的号令,那你也不并太过在意。”顿了顿,望着文敛说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去一趟。”

文敛默然片刻,.抽出了自己的手,摇摇头道:“不必了,如果是他们想引我去,爷爷也不会真的在那里——他们如此做,难道只是想引我出来?”文敛一手抚额,神情很是苦恼无力。

“再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何雪落点头,这附近还有他们的人,倒也不怕文敛身陷险境无法脱身。风里隐隐约约传来刀剑击鸣声,还有——血的腥味。

正在二人安静等待之时,前面的草丛忽然飞起一只夜枭,一道人影迅急地往这里掠来。何雪落一惊,拦在文敛面前,全力戒备着。

那一道黑影飞到文敛面前跪了下来,“里面埋伏的人太多,我们的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文敛拧眉看着他,“你们遇到了什么?可有伤亡?”

“里面是一座地牢,我们已经打开了几间房救了些人,只是这些人大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带着他们很难离开。除了机关,里面守护的人都是些武功高强之辈,很难对付,到现在我们已经死了三人。”

“有机关,有守卫,这里关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啊?”何雪落喃喃低语,他没想到一个无意发现的地点竟是如此难缠,那天命流的人不知在谋划些什么。往文敛看去一眼,却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文敛缓缓抬起头,对着那人点头然后轻轻挥了挥手。四周顿时又冒出不少人来,那人向文敛躬身行礼,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领着众人往来时的方向飞掠而去。

三人,死了三人。文敛慢慢地抬头望着夜空,今夜星星很少,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她在心里沉沉地叹息一声。现在还只是个开始,为了能让家人得到安宁幸福的生活,能够将爷爷找回去,与天命流的敌对已成必然,那死亡也不可避免。要死多少人才能将爷爷救出,才能让文家真正得到安宁,才可以让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为了救一个人,为了心中的一片乐土,须要付出许多代价,须要——有人伤,有人死。她虽然不后悔,可心里已难得安宁。然而,她不会因此而停步,她不是个好人,好人的定义是为了多数人的幸福可以放弃自己的幸福,可她若伤心了,宁可以天下为她发泄的场所,令天下之人与她一同流泪。

如果因为她所做的一切而必须有人受处罚的话,那就让惩罚降临在她身上吧,她并不在乎,哪怕她入了地狱,只要她所关心在意的人能幸福快乐,她亦能含笑面对。

她拿出了成王戒,招集人手攻入天命流的地牢,这已经是与天命流宣战,双方从此,已无转圜余地。

文敛一直抬头看着天,看着天际一抹亮色慢慢跳出,黑夜无声退去。

这一夜梗在心头令她放不下的事,是那地牢中究竟有无爷爷的消息,她不奢望能马上找到爷爷,可若辛苦一夜却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到的话,那是否表示天命流已经不想让她找到,或者——其实她已是不能找到?

“我们——去吧。”当天际第一抹曙光出现时,文敛轻轻地说了一句。

当文敛与何雪落来到那处地牢时,战斗也已结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浓郁的血腥味加上地牢常年不见日光透风少而产生的怪味,使得刚进来的人都忍不住掩鼻皱眉。

那些被关着的人虚弱的要死,此时除了手铐脚链一个个瘫在地上,竟是没有人急着逃出这黑暗不见天日的地牢。在看到文敛与何雪落二人走来,这些人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

何雪落看着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忍不住摇头皱眉道:“连这么老的人都关进来,这天命流真是没有人性。”

哪知那位白胡子老头听了他的话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以一种干涩嘶哑——明显是长期不说话的原因——声音说道:“老朽虽不算壮年,今年也不过五十又二,并不如这位小哥说得那么老。”

何雪落惊讶地看着他,胡子雪白长到胸口,脸上看起来也是皱皱的像老树皮,就跟禄寿堂八十岁的高寿老人一样,居然只有五十二岁吗?

老人似乎知道他心里的疑问,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如果你像我一样被不见天日地关个十几二十年,你看起来与我也差不了多少。”

“十几二十年?你们——你们竟是被关了这么久吗?”。何雪落更是吃惊,一脸震惊地向坐在地上的有看去,“可是这么多人被关在一个地方,没可能二十年都没有发现吧?”

似乎是知道了文敛与何雪落是救他们的人,在老人与何雪落进行对话时,另外的人也向他们看来。此时听到何雪落所说,有人解释道:“我们并不是一直被关在这里,都是近段时间才送来此处的。且大家被关的时间也不一样,长则二十年,短则一两年,我从被抓到现在,算起来应该有七年了。”

文敛听到这里,看向那人问道:“你说是近段时间被关来此处,那是什么时候?是何种原因而转来这里?”

那人看了文敛一眼,倒不因她年纪小而轻视她,回答道:“大概一个月前,至于是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那关押我的人,我到现在还不十分清楚他的身份。”

文敛心中一动,问了一句,“请问你在被抓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名商人,在力秋有十八家店铺。”

文敛再看向那名老人,“请问您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乐安号的大掌柜,乐安少了我,生意一定大受影响,也不知现在怎样了。”白胡子老头说着叹了口气。

文敛再看向另外一个人,这人不等她问已自说道:“我是钱柜的老板。”

到后来,只要文敛眼睛看去,就有人报出自己的营生。

“我家是做烧酒的。”

“震威镖局可是我一手建起来的啊。”

…………

何雪落听着也是越听越惊诧,这些人具体所做虽有不同,可有一点相同——都是做买卖的生意人!而且都是一方富豪,跺一跺脚都是震动一州的人。天命流将这些抓来一直关着到底有何有用意?

“那么,你们被关后那些人可有要你们做过什么?”文敛听完后,平静地问了句。

那名老人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他此时看文敛的眼神也与先前不同了,已经不再是将文敛当做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自我被关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让我写一封信,说是要送给家人看的。我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在我认识的人中根本没有人可以与他们相抗。所以就写信告诉家里的人不要担心,我只是有事暂时不能回去,等事情解决了自会回家——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年了啊。”

顿时好几人跟着叹息起来,说了各自的情况,与这位老人是大同小异。文敛听着感觉心越来越沉。这些人,明显是被抓来做人质,以其性命逼迫其家人效力,如此役人,不正是天命流的手段吗?爷爷被抓去,不也是为了同样的原因吗?

虽然对天命流的手段早有了解,可她没想到竟是十几二十年的威逼胁迫。另外,以天命流的手段,将人关押了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为何却叫她给找到?一个月前转移,这是否表示正等着她来发现?

如此做,是威慑?是警告?还是只是想告诉她,她其实别无选择,只有乖乖就范?

文敛轻轻握拳,久久无语。

(自电脑丢后,灵感也跟着丢失了,这些天写出来的实在是很没水平,我自己也知道。今天去重新买了一台来,状态也慢慢好起来了,我相信后面的不仅会恢复正常,还会越来越好的。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六章

地牢之中救人质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七章 红颜白骨披嫁衣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七章

红颜白骨披嫁衣

“小姑娘,你是否在找人?”正在文敛沉默无语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问道。

文敛微惊,寻着那说话声音看去,见是一个长着国字脸形的中年人,应也是被关了许久,脸上是一片不健康的白,可是却不显得颓废病态,与其他人看起来显得更沉着些。见文敛望来,那人只是轻轻一点头,说道:“实则我们这些人被关,也是分等级的,越是无关紧要之人才会被随意转移,这许多人关在一处自然也容易被发现。可对于那些关系重大的人,看守则与之不同。我想姑娘要找的人对他们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所以也不会跟我们关在一起,应该是另上关在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

“那你可知会是在什么地方?”文敛握着拳头上前两步,紧紧望着他问道。忽又觉得自己语气急了些,缓缓吸了口气说道,“我是——在找爷爷,我已经找他很久了,他和你们一样,也是被这些人抓了来。”

文敛说着慢慢向那些黑衣人走去,看着地上躺着的天命流人,眼神变得冷了起来。那些黑衣人——也就是非两派的问道者,文敛不知他们的过去如何,现在是何身份,但既然他们以成王戒能号令这些人,她也就不想深究下去。虽然文敛不了解他们,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的武功都很高强,否则也不能将天命流的人制住。

黑衣人的头领忽然脸色一变,跨前几步蹲下身向一个人的脖子摸去,末了转过头对文敛缓缓说道:“不好,他们都自尽了。”

文敛脚步一顿,双眉微蹙,头.领跪下请罪,“是我等疏忽。”

文敛摆摆手,所得结果总与期望.不符,她已经习惯了。既然找到了这里依旧没有找到爷爷,那么恐怕从这些看守嘴里也无法问出什么。

先前那说话之人见文敛失落.的样子,皱眉想了想,忽然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对着文敛说道:“那些更重要的人关在什么地方我是不知道,不过在我被转移到这里来之前,听到一直有人提及什么空方子,说有此人在不会出问题。听那些人的语气,似乎对这个空方子颇为敬服。”说着他认真地看向文敛,诚恳道,“我也不能肯定这人是不是和你要找的人有关,不过听到那些人提了几次而记住了,现在说出来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非常感谢。”文敛对他点点头,虽然他没听过这个什.么空方子,不过或许这人真与爷爷有关也说不定。文敛对那人道谢,没有看到何雪落在听到那三个字时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转身向四下里看去,天命流的人已经没有活口,文.敛轻轻叹息一声对头领说道:“你带着这些人先离开吧,出去之后让他们自行离去即可。”

交待完后她自己又向里走去,何雪落心下一惊,.赶紧跟了上去。此处是关押人的地方,已经到达地牢的最深处,再往里走尽头处是一间牢房。何雪落不知文敛是何意,但他看得出文敛心情很低落。动用了成王戒,不惜流血却依旧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换成谁心里也不会好过。

文敛慢慢往里.走,走到尽头处一手抚在墙上,微低着头轻轻一拍,一拍手便定在了那里,慢慢握成拳。

“爷爷——爷爷——”那样轻如叹息般的呼声,让后面的何雪落听得心跟着一紧,驻足凝视着前面的人儿,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心痛。

文敛靠在墙上,将头挨着墙壁,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一下。何雪落看着,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走向前几步,伸出手想将那个瘦弱的人搂进怀里,然而手伸到文敛的肩膀处却顿住。那样凝在空中半晌,终于还是慢慢地放了下来,只是拿眼深深地注视着她。

“你——不要难过,会找到的,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文敛没有动,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可是——不在这里,爷爷他还是不在这里啊。”她慢慢转过头向何雪落看去,眼里并不能看出什么情绪,然而何雪落就那样望着,却觉心一抽一抽的痛。

“我不知道这样的寻找何时会结束,充满希望地找到一个地方,往往却是失望而回。我已经要求很低了,只要能确认爷爷是安然无恙的,就算让我一辈子找下去也愿意。可是——”文敛低下头去,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竹林里的那五个血字,让她再也无法安心下来,而之后的种种,她总有些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因为摸不透对方的真实意图,所以她心里的不安不仅没有减少,反而随着一步步找下去,越来越扩大。到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马上找到爷爷,还是不要找到一直找下去就好。

何雪落看着她,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他只能陪在她的身边,却不能真正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忽然他眉头一皱,想起了什么,走上前抚着文敛的肩,让她对着自己的眼睛。

“你听我说,现在我们了解的情况越来越多,一定可以很快找到恩公。只是这天命流行事诡秘难料,像这次救出的这些人天命流打算对他们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他们最多有被关了二十年,可见是蓄谋已久。如果恩公对天命流来说是更重要的人,那我们应该早做准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找到了人想要救出去恐怕也非易事。”

文敛认真地看他一眼,推开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何尝不知,而我也知道天命流为什么抓走这些人——这跟他们抓走爷爷的目的恐怕是相同的。”

何雪落皱眉看着她,文敛向旁边走去,嘴角的那一抹浅笑不曾消失过,她一边走一边用手下意识地在墙上拍打,“掳人要挟,他们又能做出什么其他事来呢。问道者向来超脱俗事之外,可这天命流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谋划,虽然不知所谋事为何,却一定须要大量钱财。他们不事生产,所以就强征他人的财产。我文家有财,于是便成了觊觎的对象。”文敛说着冷冷地一笑,眼底掠过一抹讥讽之意。“这样的事,世间再寻常不过,我不意外——”

忽然脚底一滑,文敛整个人向前扑了去,何雪落眼疾手快,窜了过来将她扶住。

“你没事吧——”一句话还未问完忽然顿住,瞠目结舌地望着前方几步处,文敛也露出愕然的表情。

只见牢房的角落处,可能是文敛触动了哪里的开关,在那里露出了一截地道来。文敛与何雪落对望一眼,彼此都有些惊疑不定。然而很快地,文敛脸上显出一种坚毅的表情来,她抿了抿嘴,抬起脚便走了下去。

何雪落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抓了一个火把在手里,抢在文敛之前走进了地道。顺着石阶走了一段时间,出现一条不知多长的通道,何雪落用火把四周照了照,看出应该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二人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地道曲曲折折也不知到底有多长,何雪落将文敛护在身后,谨慎地盯着前方。文敛原是紧张,随着越走越深入,心里的紧张慢慢被一种奇怪所取代。这个地方看起来许久不曾有人来过,所以也不可能是关押爷爷的地方。只是天命流关押人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地道,地道里会有什么?

这样又走了一会儿,地势变高,前面也慢慢宽了起来,走在前面的何雪落忽然一顿。

“怎么了?”文敛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到前面有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何雪落安抚地拍了拍她,举着火把靠近石门看有什么机关可以开门。

在石门的右下方发现一个小洞,里面凹进去的部分看起来像是一个很奇怪的花纹。文敛凑过去仔细看,双眼一亮,取出了挂在脖子上的指环,往那个洞口按下去,刚好可以完全放进去。

当文敛将指环放进去后,石门缓缓地打开了,在石门往上抬升的时候,指环也被慢慢地吐了出来。

文敛将指环接在手里,与何雪落同时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石室,最前面摆着一个巨大的火把,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燃料,居然烧了这么长时间依旧燃烧的那么亮。

石室里面很亮,什么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正中央的高台上,玉石做的高台上摆着的是一副石棺。

当两人走进去之后,石门“碰”的一声落了下来,文敛与何雪落都吓了一跳。看到石门完全关上,文敛倒不怎么担心,既然进得来应该也可以出得去。此时让她在意的是那一副石棺,石门的开关居然是成王戒,那棺里的人一定与问道者有关系。

文敛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何雪落伸手拦住。

“小心,我走前面,你跟着我。”

文敛对他一笑,没有反对,跟在他的后面沿着阶梯走上高台,除了一副石棺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何雪落站在石棺前,望了文敛一眼,然后运功将石棺的棺盖慢慢打开。

石棺打开之后,两人望着里面都觉意外——不是因为里面什么也没有,实则他们看到的东西很正常,正常的每一副棺木里都应该有的东西:一具骸骨。

只是文敛没想到的是,这具骸骨穿着的是一身红色女装,一身红色的嫁衣。

这以成王指环为钥匙的石室,石室的棺木之中,居然躺着一具身穿嫁衣的骸骨。很明显人已死去好些年,然而那身红嫁衣看起来非但没有损坏,很非常的崭新,鲜艳漂亮不差从前。

文敛与何雪落对望一眼,脸上满是诧异。

这具骸骨,到底是什么人?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七章

红颜白骨披嫁衣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八章 不及黄泉无相见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八章

不及黄泉无相见

文敛与何雪落对棺木里的骸骨研究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出什么。女尸穿着齐整,应该是死后经过细心的收拾。何雪落在石室里转了一圈壁上敲敲打打,看有什么其他机关没有。走至石室的右前方,一处青铜兽头,其下挂着一个铁环。何雪落走上前去,轻轻一拉,居然真的被他拉动了,听得身侧轰隆巨响,左边的石壁移了开来,露出里面一个小些的石室。

这间小石室比外面大间更简洁干净,除了一张石床与石桌外别无他物,所以二人也很容易地注意到了倒在床边的另一具尸骨。

那是一具男尸,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碎,胸口处一柄长剑穿心而过,看来是被人一剑刺死。何雪落走过去细看,胸骨竟是被搅碎成一个洞——何人对其怨恨如斯,一剑穿心不够,还要搅碎其心脏,让他在死前一刹那遭受极大痛苦?

“这人是谁?跟外面的女尸又有什么关系?”文敛皱眉不解地问道。

何雪落目光往石室里一扫,摇头道:“这个地方很奇怪,应该很多年都不曾有人来,可照外面的石棺来看应该是有人可以进来的,并且对石棺里的女人很重视,却又为何将女子放入棺内后不再来看一眼——还是说,将女子收殓的是眼前这名男子?但这种伤,不可能是自杀。”何雪落边说边摇头,眉皱得更深。

“你看那里是什么?”文敛忽然.指着骸骨的右手边问道。

何雪落忙退后几步,将那具骸骨.往左边移了移,脸上显出惊讶之色。文敛看到的,是几个以手指写成的字:叛徒弑师,流主几非。

“流主?莫非是天命流流主?”何雪落拧眉猜测道。

“不是。”文敛轻轻一摇头,何雪落.顿时不解地望向她,文敛却是注视着那几个字,看不出脸上是什么神色,“是天命流上任流主,被自己的徒弟杀了,现在的天命流流主或许就是这里所写的叛徒。”

“这人能以指力在石床上留下如此深的字迹,功力.实是非同小可,那杀他的人武功岂不是更高?”何雪落双眉紧锁,盯着那几个字显得忧心忡忡。“且这人留字之时至少已经受伤,否则何必坐此待死?以重伤之身还能有如此功力,当真称得上可怕二字——只是,我们很容易发现了这些字,那杀他之人难道竟看不到?”

“如果知其必死,又是对他极之仇恨厌恶到不愿多.看一眼,没有发现也不是不可能。”文敛再看了那具骸骨一眼,轻轻说了一句转身走出了这间小石室。

“这——你怎么知道?”何雪落惊讶不已,忽然想起那个.剑伤,一时也有些明悟。却依旧感到些微不解,“既然是师徒,是什么样的事让两个人走到这种地步?还有,外面的那名女子与这二人又是什么关系?”一时间觉得错综复杂,头都有些大了。

文敛笑了笑,向.石室的周围看了看,最后望向何雪落说道:“这些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如果我们不把动过的东西还原,谁也不知那个徒弟会不会来,若他发现有人进来过,我想我们的麻烦还会不只眼前的这些。”

何雪落点头称是,将那具男尸移到原位,再推合了棺盖。石棺颇重,也不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何雪落轻抚着棺木,不由有些感慨道:“这两师徒先后做了天命流的流主,都是惊才绝艳之人,这名女子想必是其中一人的心爱之人,必定也是有着惊人的美貌才是。可惜红颜成白骨,枯骨一堆披嫁衣,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极之可悲的事吧。”

跟着叹息一声,将棺盖完全合上,忽地动作一顿,语气讶然道:“这上面有字!”用手抹去上面的灰尘,字迹变得更清晰了些——因为时间过了很久,虽是密室之中字迹也有些剥落,并且字迹颇乱,显是当时写字之人心绪并不宁静。还有,这些字与那间小石室里的字明显不同,亦浅了许多。

“这些字当是那个徒弟所写,看来武功还是低于那位几非流主。”何雪落仔细辨认,不由得皱起眉头。那几个字依稀是: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朝暮相伴已成空,不到黄泉永不见。怀字。

“不到黄泉、永不见。”何雪落轻轻念着这几个字,心底生出了一股无限怅惘凄凉之感,这八个字虽说起来决绝,然而联系看那前面几句,分明是痴心之人痛失所爱,今生已无法相见,只有他日同归黄泉才有相见之期,所以在那一日到来前,竟是不愿来到爱人的埋骨处看一眼——只因多看一分,便是肠断一分。此人情到浓处,却是对自己心狠决绝如斯。

“这个‘怀’恐怕就是那个徒弟了。”何雪落轻轻叹息一声,一时对这名弑师逆徒也不知是同情还是鄙夷。说话间向文敛看去,却见文敛双眉微皱,默默地注视着那几行字,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话。

何雪落身为画公子,自然对这些诗词之类较为敏感,然而文敛于此并不擅长,所以她看了是看了,然而令她如此在意地却不是那几句话里的深情绝望。她一看那些字后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因为这些字给她一种熟悉感,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名字里有一个‘怀’字的很多,凭这一点并不能找到什么。”文敛想不起来也不再想,看了看何雪落说道,“我们走吧。”

这一处天命流关押人质的地方,暗道下有两间石室,然而除了两具骸骨与几行留字外文敛并没有找到有关爷爷的线索。在回到外面后,文敛最后向里面看去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此处。里面的人已救出,石室她也已经看过,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再来的必要,而对于那个临时冒出来的疑惑,文敛也没有去深究,毕竟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样干脆地放下,确实符合文敛的性格,然而没有对那突然冒出的想法深究下去,让她与真相擦肩而过,在日后明白过来时,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悔恨。

何雪落将文敛送回到镇国侯府,临去前深深地看她一眼,说道:“你不要担心,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从昨天晚上一直没睡,到现在已是中午,文敛感觉有些累,所以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并没有细看何雪落脸上的表情,也就没有发现他眼中与平日的不同。

望着文敛微微苍白的脸,何雪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样地看她一眼,终于是转身而去。他心里,此时充满着一种淡淡的幸福,因为自己终于可以为文敛做些什么——就他何雪落独自一人为文敛做些什么。虽然那个人不知道,可那又如何呢?比起石室中那只能到黄泉相见的人来说,他已经是幸运多了。所以无论如何,他要为她做一些事,总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一直奔波劳累却屡屡失望。

何雪落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驻足而立,脸上淡淡的笑容慢慢转变成一丝坚毅,手握成拳。他此时决心已下,不会再回头。

空方子,他没有想到会在天命流的口里听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曾经也听过,并且也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人是谁。

希望,不要是他想得那个样子。

临溪弹琴,虽是寒意尤甚,邢辰却依旧觉得欢喜,心里也是暖烘烘的。望着树下盘膝而坐的男子,手指有如自己有灵性般不必她刻意去弹哪一根琴弦,悦耳的琴音便清泉流水般从指间滑出。

一曲终了,邢辰起身款款走到易了情身边——她其实是想跑着过去的,可是怕先生又会说她没个女儿家样,她自然不想让先生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先生,你听我今日弹得怎样?”少女的声音里有强自强抑的兴奋,没办法,谁叫她一个月才能跟先生出来一次,平日里都是先生去邢府都她弹琴。

易了情眼睛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抬头向邢辰望去,对上少女明亮的双眼,下意识想要回避,淡然道:“今日状态甚好,琴曲多了几分韵味。”

“先生是在敷衍邢辰嘛。”邢辰不高兴地说道,虽然易了情说得分毫不差,可以她对此人的了解,还是可以很容易地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在听。”伸出手很不客气地指着易了情说道,甚至直呼“你”连先生也不愿喊了。

易了情浮现淡淡的笑容望她一眼,轻声道:“那你也不曾好好弹奏,否则何以知我有无在认真听?”

邢辰一滞,有些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气呼呼地转过身说道:“哪有人承认自己不专心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的。”

易了情默默望着她的背影。邢辰知道就算自己先生这个人也不来哄自己,所以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不过有些不甘罢了。并且,如果她真的耍小姐脾气令他厌烦,让他一走了之那自己真是哭也哭不出来。

望着远方的山林,邢辰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这样的心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她在沉睡三年后听到那一曲灵魂深处的琴音醒来时?是她睁眼看到眼前那个人清冷的笑容时?还是每一回这人伴在身边,手把手教她弹琴之时?

她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只是从她十八岁醒来后,她的世界仿佛就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以及那人时而会浮现面庞的清冷笑容。

在心里对自己鼓了下劲,邢辰转过身在易了情身边坐下,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先生给邢辰弹奏一曲如何?邢辰好久没有听到先生的曲子了。”

易了情望着她脸上不带半分勉强的笑容,心里蓦然感到一阵抽痛,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轻轻地一笑,点了点头。

他的琴,今生也只为一人弹而已。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八章

不及黄泉无相见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九章 真的人生由你始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九章

真的人生由你始

易了情揽袍在琴边坐下,三年前的那首曲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弹了。

风萧萧,水泠泠,邢辰娴立树下,静静凝望着易了情的背影。虽然只是能这样的凝望,于她来说却已是满足。

“人说知音少,弦断无人听。可你此弦未断,而你所奏之曲我却已是听不明了。”易了情手指刚放在琴弦上,琴音未响,却蓦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

邢辰吃了一惊转身去看,今日来此只她与先生二人,未跟家里人说,有谁知道他们来此?邢辰看到来人完全不认识,不由得皱起眉头,往易了情身后一拦,作出维护的姿势。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虽然不认识,可她凭直觉意识到此人来找易了情不是什么好事。

易了情却是坐着未动,身也.未起,手指只是微微一顿,然后仿似未听到身后的声音一样,轻抚着琴弦。

“空方子,我未想到你不好好弹琴,.却跑去跟那些人就搅和什么!”何雪落的声音里有些微的怒意大公子中,他与琴公子易了情有几面之缘,彼此观感不差,可没想到的是他所以为的清高自许的琴公子,竟然也与天命流有关。

“何雪落,你来听曲我很欢迎,若.是兴师问罪,易某今天不能奉陪。”琴音未断,易了情说得慢条斯理。

何雪落看了他身后的邢辰一眼,脸上的怒意慢慢.平息下来,“我今日来也并非问罪,只是有些事想问你,希望可以告诉我。”

易了情停下了弹琴的动作,终于回过身来认真地.看他一眼,“何雪落,我做事向来不会对人解释,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事,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不可不为。”

邢辰微微一震,缓缓向他看去一眼,易了情刚才.所说的话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何雪落慢慢吸.了口气,将手里的剑缓缓抬起指向易了情。话既已说得如此明白,他知道再问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正如易了情那句话说的,他有他的原则,他的原则就是不让文敛受到伤害,为了使文敛不受伤害,他将为一切可为之事。

邢辰见状脸色突变,心里大急,拦在易了情身后怒目瞪着何雪落,“你要做什么?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莫名其妙,跑来说几句话就动刀动剑的。”

“邢辰,你退到一边去。”易了情站起身将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张手护着他的邢辰拉了开来。

邢辰一急,怕易了情对付不了何雪落,拉着他的手担心道:“先生,这个人莫名其妙,我们不要理他,我们走吧。”

易了情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对她淡淡一笑,“莫要担心,我能应付。”

何雪落冷眼看着他二人,“易了情,我并不想干涉你的事,所以我只问你一句,文解明的下落你知道不知道?”

易了情眼神微凝,却是不发一语,将邢辰慢慢拉至身后。何雪落眼神更冷,易了情的态度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他右手握剑,向前走了三步,看着易了情说道:“很好公子各有艺才,武功也是不弱,今日便让我来讨教讨教你琴公子的武功,看看孰高孰低。”

何雪落话音一落,人便如离弦之箭向易了情扑去,易了情眼色一沉,带着邢辰掠去数丈远,反身朝何雪落扑去。人在半空中,何雪落有剑而他无任何兵器在手,邢辰看得心惊胆战。在两人交手之时却听得一声兵器交鸣声。邢辰注目看去,愣了愣,只见易了情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一把软剑。

她时常陪在先生身边,竟不知那剑是藏在何处,更不知先生不仅琴艺了得,身手原来也这般好。

邢辰惊讶不已,而此时两人已经交手不知多少招了,邢辰在旁看着,除了两个人飞来飞去,不时听到叮叮当当的金石之声,她根本看不出两人的战局如何,兀自一个人在那里提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邢辰忽然惊叫一声,用最快地速度向前方扑了过去。

“先生!”

易了情中了何雪落一掌,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何雪落紧追不舍,长剑追魂夺命一样地急刺过去。

邢辰跑了过去抱住了易了情的身体,强大的冲力差点使两人都跌倒在地。易了情眼见她冲过来,心里一急,不顾身后的何雪落,将邢辰抱在怀里。

“先生,你怎么样了?!”看到易了情嘴角的血丝,邢辰顿时觉得一颗心被利剑穿透,什么也无法思考,泪水滚出了眼眶。

“你——”易了情望着她脸上的泪水有些怔然,抬起手想擦去那滚烫的泪水,邢辰的眼泪让他发了慌,已至于根本就忘了身后那追来的夺命一剑。

邢辰这是第一次被易了情抱在怀里,脸上还有泪水,她却觉得幸福得想要微笑,然而笑容未及展开,蓦地脸色一变,一脸惊恐地将易了情推开。

易了情被推开的刹那终于看到那追魂的一剑往邢辰后背刺去,顿时瞪大双眼,整个人如遭雷噬般全身动弹不得,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一张略带微笑的脸,完全丧失了言语。

“了情,了情,你叫了情,我却不要与你的情了。”邢辰望着他含泪而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了他的名字。

“邢——邢辰——辰儿——”易了情颤抖着声音将软倒的邢辰搂在怀里,看着她嘴角不停涌出的鲜血,绕是他一贯冷定此时也无助地有如孩童。“辰儿,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除了重复这几个字外他竟然找不出其他的话来说,也根本不知道要看邢辰的伤口。

何雪落一剑刺去未料到是这种结果,他没想过要杀掉易了情,更不会想伤了无辜之人。望着心爱之人受苦而无能为力时的绝望,那样的感觉他很清楚。看易了情此时完全失了神不知此时该做什么,何雪落闭眼叹息一声将剑抽出。

邢辰顿时痛苦的脸皱成一团,她的痛呼声震醒了易了情。

“你为什么伤她?!”易了情双目尽赤地瞪向何雪落,若非此时邢辰在他怀里,只怕即便不敌他要上前去与何雪落拼个你死我活。

何雪落对他不于理会,拔剑之后立马双手如电地点了邢辰身上数处大穴,末了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了几粒药出来。

“快让她服下,虽然没有性命之危,但如果失血过多以后怕留下病症。”

易了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何雪落眉头一皱,推开他将邢辰抱在怀里给她将药服下,为了不让邢辰太过痛苦,他刚才顺手点了她的睡穴。

“我方才将剑移开了几分,并未刺中要害,回去之后好好休养几天便可无事。”喂邢辰吃下药后何雪落再将她放在易了情怀里,站起身对着此时已平静下来的易了情淡淡说道。“你可知若文解明有事,一直在找他的文敛会有多痛苦?绝不下于你刚才所尝受到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将所知的告诉我,何某毕生感激。”

易了情轻抚着邢辰的脸,为她擦去嘴边的血,也许是伤势不重,或是何雪落的药非常有效,此时的邢辰看来已不如方才好般痛苦,安详地就如睡着。

何雪落候了一会儿见他不开口,深深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他看得出易了情对怀中女子的感情,虽然不知这女子身份,但他知道她绝不是易了情的原配妻子。听这女子叫易了情为先生,看来是跟着他学琴的女学生。家有妻室,却非所爱,这个易了情原也是个可怜人。

“在大非塔,三天前已经有另外一个人接手,那个人——你要小心。”易了情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也不看何雪落,抱着邢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何雪落心中一喜,转身对着的背影行了一礼,“多谢,你自己——也要小心。”他的意思是易了情将文解明藏身的消息透露给他,这么做算是背叛天命流,可能会遭到天命流的报复。

易了情的脚步微微一顿,“我跟他们说过,那已是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后我便与他们无关。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已失去太多,现在我唯一在意的就是——不能再辜负她。”往怀里之人看去一眼,那一眼包含着无限的温柔之意。

在说完那几句话后,再无停顿地走了,抱着怀里的女子,便如抱住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一切。他已隐忍太久,故作漠视以致变成真的漠视,如果不是今天邢辰为他挡了一剑,不是看到她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里,他可能还会将自己压抑下去,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她。

邢辰,他唯一所爱的女子。

为了问道者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奉献了太多,包括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人生。他从一生下来命运便由不得自己作主,连娶什么样的妻子都已被安排好。他原来没觉得怎样,既不抗拒,也不觉得欢悦。直到那天受邀为一个生病昏睡三年的少女弹琴,当那一双带着些许惊悸和茫然,有如新生婴儿般的眼睛在他面前睁开时,那一刹那他有如被雷电击中,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原来的他其实并不曾真的活过。

他的人生,是在邢辰睁睛醒来时才开始,虽已有妻,虽已有子,那却是别人硬塞给他强行控制了他的生活。属于他的,他唯一的,是怀里的这个女子,只是这个女子。

望着易了情抱邢辰离开的背影,何雪落忽然觉得这天空蓝了许多,今天的风也暖了许多,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祝福他们。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九章

真的人生由你始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章 大非塔中终寻到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章

大非塔中终寻到

大非塔并非什么名塔,只不过是西边郊林的普通佛塔,不常有人去,几近荒废。所以当何雪落站在杂草丛生的塔下时,有点怀疑文解明是否真的在这塔里。

“无论如何先进去看看吧,如果真的在里面,就算是送了命也要将人给带出来。”何雪落喃喃自语,他没有去告诉文敛,在与易了情分开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他现在所做的事,非只为文敛,也是为了他自己。文解明对他有救命之恩,此恩当以一命相报!

绕过前面坍塌的石门,何雪落提剑在手,小心地往上面走去。这里面布满灰尘,油灯早已干涸,显是许久前这里面的僧人就已经离开了。何雪落一边向上走,一边仔细地观察四周,从一些蛛丝马迹里看出此处确实有人来过。

握在手里的剑一紧,何雪落双目微凝——既然真的有人来过,那么恩公或许也真的就在这里。何雪落小心戒备地一直走到第六层,却发现往上的楼梯是断的,此塔共有八层,除了可以往楼梯上去外,其实也可以从外面的窗户飞入。只是那样一来动作太大,万一若有人在里面看守,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何雪落走近,横量了一下上下的距离,凭他的轻功跳上去不成问题。他侧耳聚神了倾听了一会儿,上面并无任何声音,不过他依旧不敢稍有大意,越接近顶层越发小心。

就这样小心谨慎地来到了.顶层,然而令何雪落意外的却是此处空无一物,更别说是一个人了。何雪落站在中间环目四顾,眉头也越皱越紧,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

正当他百思不解怀疑是否被易.了情骗了时,忽听得一声极细微的咳嗽声,他竖起耳朵想听仔细些,然而那声咳嗽只一下便止住了,像是被人强行捂住了嘴巴。

何雪落心下一紧,回忆刚才的.咳嗽声慢慢地移步过去,虽然听得不很仔细,不过似乎是从上面传来的。难道这上面还有一层?何雪落心中疑惑。

他往窗户边走去,想从窗户外看看上面的情况,正.走到窗口边,异变突生。

何雪落探头出去,然而窗外迎接他的却是一柄冰.冷锋利的长剑。何雪落瞳孔骤缩,整个身体往生一扭,生生避开了那一剑,与此同时,后面又传来破空时。

何雪落临危不乱,向后弯腰,手中的剑从头上刺.过去。后面那人显然想不到何雪落有此一招,不仅一剑刺空来不及收回,向前滑去的身体控制不住硬生生往剑止撞了去。

解决了后面一.人,危机却未消除,在何雪落站起来的同时面的窗户甚至是头上的地板被撞破,一下子本来空无一人的大非塔忽然之间便出现了不少人,且人人手执兵器往何雪落身上招呼去。

一时空,小小的空间内充满了兵器交鸣的声音,木屑翻飞,不断有人被打飞出去,然而又不断有新的人加入。何雪落虽则武功高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一翻激斗下来身上早已添了不少伤口。

难道他今日就要葬身此处了吗?好不容易找到了文解明的下落却无法将人救出。何雪落双目尽赤,手中之剑取人性命毫不迟疑。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流血,然而他却仿若未觉,一副找人拼命生死不放在心上的疯狂模样。

“住手。”一声淡淡的呼喝令那些杀手全都停了下来,连那名正被何雪落举剑刺去的杀手居然不顾夺命之剑,说收便收了招式站立一边。何雪落的长剑堪堪在他颈边一寸的地方停住。

转首望去,不知何时这阁楼中出现了一个白袍微须的中年人,此时负手而立,那些前一刻还在与何雪落拼命的杀手此时全都如最听话的孩童一样垂手站着,不发一语。

何雪落双目微凝,缓缓地转过了身与那人对视。然而只看了一眼,他的心便沉了下去,这个人,他绝对打不过。其实若此人不出现,光凭眼前这些人他也已支持不了多久。

“阁下便是画公子何雪落么?”白袍中年人对着何雪落微微一拱手,语气闲适,有如在跟老朋友聊天一样,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点笑容。“早听闻何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花名川,为天命流流主办事,镇守此塔的便是区区在下。”

“如此说来,我要找的人确实就在这里!”何雪落冷冷看着他说道。

花名川微微一笑,“哦,何公子要找的人?却不知那文解明与何公子有何关系,公子不是常人,本不该只有现在的区区微名,以何公子的本事,应该有更远大的抱负与成就才是。公子,我说的可对?”

何雪落心头微震,想不到这人出现竟是对自己起了招揽之心,顿时讥诮一笑,“你是要我学你们做这些掳人要挟的事吗?恕何某资质愚钝,学不来这些鬼域伎俩。”

听得何雪落如此说,花名川却也不恼,脸上笑容不改,他挥了挥手,顿时阁楼里的人都退得干干净净。花名川找了一张破旧的长凳,也不看那上面的灰尘便一屁股坐了上去,还对着何雪落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何雪落自是没有理会他。

“何公子,我想你对天命流是有些误会,我们是将文老爷子请来,却没有对他做出什么无礼的事。让他老人家住在这里,不过是不想让人打扰罢了。”说着望向何雪落,脸上的表情转为严肃,“何公子,人生短暂不可虚渡,天命流可以为你提供一个让你完全自由发展的空间,公子年少,难道不想做一翻轰轰烈烈的大事?我辈男儿,岂可效仿闺中弱女,不求一生安顺,只怕不能经历风雨。何公子,我对你观察了很久,不可讳言,我很欣赏你,所以也希望你能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不要与我作对。”

何雪落脸上的讥诮之意随着他的话慢慢褪去,变成一片漠然,若换作一般的意气少年,说不定便要被此人说动。然而对他来说,先是欠着文解明天大的恩情,又有后来出现的文敛,就算这人说得一切都可实现,他也不可能背叛文家改投天命流,更别说在他眼中的天命流并不是像这个人所说的那样光鲜明亮。

何雪落漠然注视花名川片刻,冷冷吐出几个字,“若我说不了?”

似也料到他会如此说,花名川闻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只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往何雪落走近几步,摇摇头,说得有几分惋惜,“人各有志,既然公子如此说,那花某也不便强求。只是此处甚为机密,现在被公子发现了,少不得要公子也留下来了。”

最后一个字话音才落,也不见他如何起势,手慢慢抬起,落下之时却是准确地落在了何雪落的肩膀上。

何雪落早就作好全副准备等着他,在花名川往自己走来时就已提起全身的功力,然而眼看着那一只手向自己拍来,第一个动作他都看得分明,也知道要往哪里闪避,然而不等他作出任何反应,那只手已如铁钳般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何公子,为我天命流计,只好委曲你了。”花名川微微一笑,笑得胸有成竹。

“花名川,放了他。”蓦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显得略为微弱,然而话语里的气势却不容人违逆。

一直表情闲适的花名川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脸色微微一变,按在何雪落肩上的手一顿,迟疑片刻终究是移了开来。何雪落心里震惊,在得到自由的一刹那退开几步,往声音来处看去。

却见头上的地板不知何时被移开了一块,何雪落看上去,正好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看起来身体并不好,脸上布满皱纹,然而一双眼睛看起来依旧犀利。

“您是……您是恩公?”何雪落一时震惊,连话也说不完整。

老人对着他慈祥一笑,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温暖之意,“是雪落啊,已经长这么大了,本事也不低啊。只是,不要为我老人家浪费时间了,回去吧。”

“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花名川眉头微皱,虽有不满却似乎不敢对他无礼。

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赫然正是文敛苦苦寻找的爷爷文解明!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当初看起来相当精神的文解明却已苍老憔悴到如此地步。何雪落虽多年不曾见过自己的恩公,然而现在一见之下,依旧觉得心里发酸——不是说不会怠慢吗?那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这种,看起来随时会闭上眼睛的样子?

在何雪落的心中,一股无法言喻的怒火慢慢升腾起来,他咬牙握拳,眼眶发红,然而这些情绪却不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文敛。

文解明在与何雪落说了几句后,看向花名川说道:“让他走吧,这事与他无关,你们不要为难不相干的人。”

花名川看了何雪落一眼,脸上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微微笑道:“老爷子真的能肯定何公子是不相干的人?”

文解明微微一愣,何雪落此时却蓦然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花名川一眼,然后眼神异常坚定地看向文解明说道:“雪落承蒙恩公相助,才有今天,所以无论如何我今日一定要救恩公出去,也请恩公莫要以雪落为念。因为、因为,小姐费尽千辛万苦来找恩公,雪落也希望恩公与小姐祖孙二人早日团聚。”

花名川悠然一笑,“如何?现在就算我要放他走他也不会走了,我乃职责所在,还望老爷子不要见怪。”

文解明轻轻叹息一声,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他望着何雪落沉默半晌,终是开口问道:“小五她,可还好?”

何雪落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他这是在问文敛,眼神一黯,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想了想才道:“她找您找得很辛苦,受过重伤,身体也不怎么好。”

文解明看他神情心里已明白几分,然而听到他亲口说出,还是感到有些难过。他知道自己突然失踪,来找到的恐怕只能是小五,那个孩子外表看起来冷淡,实则心里却比谁都还得情,一旦认定了的,无论是感情还是事物,都不会轻易妥协。当初选她为文氏一族的继承人,也不对是不对。

文解明在心里叹息一声,忽然感到浑身无力,自己,真的是老了。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章

大非塔中终寻到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一章 抛开生死何足道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一章

抛开生死何足道

文解明终究是文解明,乍闻文敛受伤的一刹那,内心有小小的松动,然而很快地又恢复过来。他对着何雪落摆了摆手,然后看向花名川,眼神里带着一种天然生成的威严感。

“花名川,回去跟你们主人说,若文家再有任何一人受到伤害,我一定会让他后悔。要知道我肯听话的呆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原因,连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达不到,他凭什么要我文氏一族为他效命!”

文解明蓦然一喝,令花名川脸色微变,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这,这便是文氏当代家主真正的面貌么?不怒而威,虽是老迈之身却依旧让人感到一股压抑的气势?他自接管看守文解明的任务后,文解明一直表现得很配合,与普通的老人并无二异,若不是流主说要他好生看管,不可怠慢,他恐怕也不会将此人放在心虽然知道这个老人有着可动摇三国的财富。

“您、您请息怒,”花名川对着文解明躬身说道,态度已变得很恭敬,“对于令孙女受伤之事那实则是一个意外,文家的任何一人我们并不曾伤害。只是——我奉流主之命要好好看护此地,不可让他人随意闯入,所以这位何公子我们不能让其离去。”

“恩公莫要为我与他多费口.舌!”何雪落提剑与花名川相对,脸上一片坚毅之色,“今日我何雪落就算是血流尽于此,也要将恩公救出去,让恩公能与小姐早作团圆。”

他一句话说完便要冲上前去与.花名川拼命,虽然这人的武功高于他,但若他抱着必死之心只攻不守,也未必没有胜算,只要冲出一条血路让恩公能离开此塔,他会如何这并不重要。

“雪落且住!”文解明高声止住他,.见他不顾自己劝说不免有了争色,“你若还记着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就快快离开此处,回去告诉小五,叫她离开癸丘国,回到青越国去。”

何雪落脚步一顿,回首向他看去,脸上已是一片平.静,“恩公,既然知道您被关在这里,我都不愿丢下您一人,您说小姐会丢下自己的爷爷吗?”。

文解明被他问住,愣在那里说不出话出。何雪落却.在说完那句话后义无反顾地朝花名川扑出过去。

“米粒之光,敢与日月争辉。不自量力。”花名川冷冷.地说了一句,袍袖微甩,人已往旁边飘去数尺,轻松避开了何雪落的一剑。

何雪落紧追而.上,然而无论他怎样拼尽全力的一剑都无法挨上花名川的一片衣袍,相反花名川袖子轻轻一甩,便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这样不到半柱香时间,何雪落已是气喘吁吁,嘴角溢出了鲜血。

“何公子,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花名川淡然看着他说道。

“没有到……最后,谁能知道……胜负如何……”何雪落不顾嘴角的血水,稍一喘息便又提剑向花名川刺了过去。虽然他此时脚步已有些踉跄,可眼里的斗志不仅没有减少半点,反而越来越强。

花名川眉头一皱,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下一袖施了全力往何雪落身上打去,何雪落半点也没避开,顿时如一个血人般滚开了墙角。

文解明在上面看得不忍,语气沉痛的说道:“孩子,你快走吧,不要白白将性命丢在了这里。”

“您……您放心……我一定会打败……他的。”何雪落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身雪白的衣裳此时早已被血水与灰尘染得惨不忍睹。他以剑拄地站了起来,明明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嘴角却挂上了一抹笑容。

吸了一口气靠着墙壁站立,何雪落看向花名川,嘴角的笑意变得有几分讥诮,“就算我打不过你,可你要杀我也没那么”蓦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然而他却依旧一脸若无其事,将话说完,“容易不是么?”

花名川瞳孔微缩,他还确实是低估了何雪落,此人的韧性远超他的想像。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耐着性子将一片竹叶画上三天三夜,才有今日画公子的成就。

何雪落踉跄着脚步,拖着剑向他走近,虽然嘴角的血一直都没有停止,而他的气力也随着这鲜血的流出在慢慢消逝,可他却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脸上看不出一点绝望之色来。

在何雪落走至他身边三步之远时,花名川冷着脸一袖挥出,将何雪落又打至墙角,身体撞在墙壁上,一口血便又喷了出来。他再爬起,慢慢走过去,然后再被打飞。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文解明已经闭上眼睛,眼中有了泪光。而花名川根本不再看他,只要他一走到自己袖子所及范围,便毫不客气地将他打趴下。

当何雪落最后一次撞在墙上时,喷出的血将墙也染红了,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文解明大恸,急切地喊道:“雪落,孩子你怎么样?”喊了半天却听不到半点回应,心里更急,怒目看向花名川,“如果他出了事,之前我们谈得一切全都作废!”

花名川无奈,那样的后果却是他承担不起的,所以不得不走到何雪落身边看看。花名川用脚踢了踢,何雪落没有反应,看来是昏过去了。看着地上之人一身的血,饶是花名川杀人无数也依旧觉得心惊,这人的韧性已到达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中了他那么多招到现在才躺下,令他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铜皮铁骨。

“他怎么样了?”文解明在上面一层,视线受阻,何雪落滚开角落里去他根本看不到,此时不由着急地问出了声。

花名川蹲下身向何雪落的脖子探去,虽然微弱不过确定还是有脉搏,一边继续查探何雪落身上的伤势,一边说道:“他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你——”花名川话音未落惊恐出声,以毕生功力往后退去。

“怎么了?”文解明看不到此时的情景,心里干着急。如果不是他身体太差,强行移步到此,此刻已觉头晕目眩下一秒就要昏厥于地,他一定要跳下去看个究竟。

只听得下面一阵兵荒马乱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以文解明此时的视线只能看到花名川的衣裳一角。他看到花名川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事,心里不由更担心起何雪落来。

阁楼里一时谁也没出声,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过后,只听得花名川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何雪落,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了你。”

在上面的文解明听得一惊,怎么好像是花名川吃了亏。一阵低哑的笑声过后,文解明终于听到了何雪落的声音。

“我说过,不到最后……谁也不能断定胜负。你以为这天下……当真就只有天命流而已了吗?花……花名川,我要将人带走,你拦不住我。”

花名川一声冷笑,“我只不过中你一剑,论伤势远不如你,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体还可胜我?而我在中了一次计后还会让你再得逞?何雪落,虽则我小看了你,但你也不要太过将我天命流不放在眼里!”

花名川一手按在腹部,声音明显有些中气不足。原来刚才何雪落假装不支昏倒,赚得花名川走到身边,又趁他为自己查看伤势全无防备之时,突然出剑将他刺伤。

听得花名川话语中的冷意,何雪落却是笑了起来,他慢慢拄剑站直身子,看向花名川的眼中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

“我挨你无数下是重伤,你现在吃我一剑……也是重伤,你下一掌不一定致我于死地……但我下一剑,却可以……要了你的命。”

“好,很好,等一下我看你还能不能再笑得出来。”花名川语气森然,一股强烈的杀意不可抑制地散发了出来。他慢慢向何雪落走去,管他什么协议不协议,他此时只想让眼前这个人再也笑不出来。

何雪落表情沉静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花名川,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即便他刚才的一击已是用尽了所有余下的力气,此时站着也只不过是靠剑的支撑而已。但是,哪怕是即将死去,他也不想向这些天命流的人哀求什么。

人生除生死外,还有许多比活着更重要的事,微微侧头向文解明的方向望去一眼,哪怕到现在他也不后悔独自前来,只是有些遗憾——他终究是不能为文敛将她的爷爷救出。

何雪落现在已然视线模糊,他看不清花名川的表情,但花名川身上散发的冰冷杀意他却感觉到了。然而,面对着必半他杀之而后快的天命流高手,何雪落却慢慢露出了笑容,他此时不看花名川,微微侧过脸看着窗外的天空,脑海里浮现一个人清冷的笑容。

文敛,对不起了,我只能为你做到这里,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我——我已经不能陪你了。

何雪落慢慢闭上眼,脑海中全是文敛或期盼或淡然的模样,所以他一点不觉死亡的可怕,此刻赴死,脸上犹有笑容。

花名川缓缓举起了手掌,这个人受伤已深,他只消再加上一掌便可完全绝了此人的生机。这个人,武功弱于他却在重伤之际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这是他毕生的耻辱,此仇焉能不报!

这个人,就算再欣赏他,到现在,却也非杀不可!

花名川运起全身功力一掌向何雪落打去——用上他所有的力量,没有保留,这也是他能给何雪落最后的一点敬意。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一章

抛开生死何足道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二章 是天意还是人力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二章

是天意还是人力

花名川一掌向何雪落拍去,这一掌他用了十足的功力,掌力落在人身上那人焉能活命,更何况此时何雪落还是重伤之身。

然而面对这必死的一掌,何雪落却连闪避的念头也没有,他微张着眼,虽然面前的景色已经模糊,此刻他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嘴角挂着一丝笑容,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幸福。

掌风已经触到他的胸口,胸腔被挤压的仿佛要暴烈开来——只有这一瞬了,只有这一瞬还可以再想起那个女孩的面容,等到他死去,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何雪落恍惚想着,心里闪过一丝遗憾,双眼无力地闭了起来。

下一瞬,何雪落的身体飞了出去,可是却不如预想中的痛苦。而他仿佛还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住手!”

等了片刻,再等了片刻,寂静.中感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并不是被花名川一掌给劈飞。何雪落微微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张有如有天神般完美的脸,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漂亮,而此时这双眼睛正略显担心地看着他。

“公……公子……玦……”何雪落喃喃喊了一声,最后失去了意识。

在最后关头,上善珑玦突然出现.在这一层阁楼上,先喊了一声“住手”,然后闪身带着何雪落避开花名川的那一掌,同时举起另外一只手将花名川逼开几步,当这一切完成时,不过是“住手”两字话音刚落,刚刚传到何雪落的耳中。

花名川立足不稳地后退了几.步,脸色更沉,他缓缓抬起头盯着突然出现的上善珑玦,心头震惊不已。

天齐公子,这便是传说中的天齐公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公子玦。”花名川表情森然地盯着他,一字一字沉声.说道。

来人正是上善珑玦,在他出现之后,又有数人尾.随而至,花名川向下看去一眼,心里不祥的感觉愈加明显。

上善珑玦将手.中的何雪落交给手下,看着花名川淡然说道:“我是,阁下是天命流的人么?”

“我乃天命流主座下使者,花名川。”

一名属下走到上善珑玦身边,附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上善珑玦眉头微皱,向他点了点头。上善珑玦再看向花名川,眼中多了一丝淡漠之意。

“你如果是等下面的帮手,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来不了了。”

花名川双眼微凝,紧紧望着他,“是你,你杀了他们。我天命流与你天齐公子并无恩怨,为何你却要坏我好事!”

上善珑玦淡然一笑,“你们所为之事,违逆天意,难道还想无人插手,一路畅通无阻吗?天命流身为问道者一脉,行事却大违道尊万千流本意,此乃欺师灭祖之罪,尔等竟是不以为意吗?”。

花名川神色微动,凝望着他默然无语。

在两人说话间,上善珑玦带来的属下已经去到上一层,将文解明带了下来。而文解明,却在何雪落与花名川两人相斗到后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失去意识昏倒在地了。

上善珑玦马上来到文解明身边,竟是对花名川视而不见,花名川脸上表情更冷,可是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看着上善珑玦的一举一动。

上善珑玦为文解明把脉完毕,脸上涌现浓浓的担忧,喂文解明吃下好几种药,伸手点了他的睡穴。然后慢慢站起身向花名川看去,向来淡然无波的脸,此时散发出一股冷意,虽然不是很强烈,却让在场之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花名川,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上善珑玦望着花名川,语气没有起伏,可花名川却听出了其中的森寒意味。他本是经过大阵仗的人,可是望着面无表情的上善珑玦,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退缩,不自觉便回答了上善珑玦的问题。

“他咬破牙齿中的毒药,又以瓷片自戕,所以才——变成现在这种状况。我们一直都对他小心照料,发生那些事也是我们所不愿看到的。”后面一句话听起来竟有种向上善珑玦解释开脱的意味。

上善珑玦淡然望他一眼,花名川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战。这个天齐公子看起来如此年轻,为何却有这样令人无法直抗的气势,那样淡淡的一眼,却让他有如面对千军万马时所感觉到的无边压力——那是一种,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势。

上善珑玦看他一眼后,没有再说什么,令人背起文解明向塔下走去。花名川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文解明带走,竟是连一丝想拦阻的念头也升不起来——倒也不完全是他不敢,而是他先前受了何雪落一剑,后又受到上善珑玦掌风伤害,实则已经受伤颇重。

下面的几层,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些个天命流的人,上善珑玦本身武功深不可测,带来的人也个个是好手,花名川留在下面的人根本抵挡不住。

出了塔,上善珑玦没有直接回城,却是往另往一个方向走去,走不出几步,前面停着一辆马车,上善珑玦命人将文解明与何雪落一齐抬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看着文解明苍老的脸,上善珑玦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浮起一丝忧虑——这丝忧虑却不是因为文解明的身体,虽然他已看出文解明此时已如将枯的油灯,生命所剩无几,人之生老病死乃不可违之天命,但并不十分在意——他所在意忧虑的,是此时正要去的那一个地方,在那里正有一个全心等待着的人。

“你是……你是公子玦?”正当上善珑玦在心底叹息时,却听得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文解明微微睁开双眼,想了坐起来却只能无力地动了动手指。他看到马车里的上善珑玦与何雪落,心里已然明白了过来,虽然他不曾见过上善珑玦面,可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公子玦,也是青越国堂堂六王爷。

“你醒了?”上善珑玦倾身过去扶住他,探出手去为他把脉,“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不宜多说话,好好休息一下吧。”

文解明望着他笑了笑,“你不用宽我的心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明白。”看到一边昏迷着的何雪落,担忧地问道,“雪落如何了?他受伤不轻啊。”

“他的伤倒无大碍,我已给他服下药丸,好生休养几天便可无事。”上善珑玦回答道,而对于文解明说自己的话却没有反驳,只因,作为医者,他比病人更明白其身体状况。

文解明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上善珑玦的眼睛浮现一种奇异的神情,“是文敛让你来的吗?你——你可是姓上善?”

看到上善珑玦点头,文解明闭上了眼,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似是有些累,一时没有开口。

“如果累了,还是躺下歇息吧。”上善珑玦看出他的疲累,虽然心里也有疑惑却也没问出口。“文敛就在前方不远等着,马上可以见到。因为此行危险难料,虽则她执意要来,我将她劝住了。”

文解明睁开眼睛,看着他,里面有微微笑意,“你,很好。”上善珑玦微感疑惑,文解明却没有再说下去,顿了顿叹息般说道,“小五这个孩子,一直找到了这里啊,路上,受了很多苦吧?”

上善珑玦默然无语。

文解明说完后跟着沉默下来,从青越国找到癸丘国,路上所遇的险境他能想像。闭上眼,那个异常安静乖巧的孩子便出现在脑海中,那个孩子,不爱说话,安静地让人心疼,可他却让自己最疼的孙女卷入这样的事。被迫不得不离乡远走,远离了家人独自踏上寻亲的路。而之后,在找到他之后,却不是结束,才是刚刚开始而已,那个孩子将在面对更多的困难。而他却知道,文敛最想要的,其实只是守在家人身边,平平静静地渡过一生。

想到这里,文解明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一声,感到心有一种揪痛。他老了,肩上的担子是可以放下来了,可心却不能放下。不只文敛,文家所有的人以后将要面对的,恐怕会远超出他们的想像。

文解明在沉默片刻后,忽然看向上善珑玦问道:“你们是如何找到那里的?”

“文敛从一群被天命流关押的囚徒口中听到‘空方子’这个名字,我知道是空方子是易了情。这个人本就与天命流有关,我一直在派人监视他,发现他曾经来过大非塔。”说着向昏迷着的何雪落看去一眼,“至于何雪落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我不清楚,能赶来救下他,完全是巧合。”

文解明听完沉思片刻,然后对上善珑玦说道:“你将所知道的事一一说来,任何有关小五寻找我的过程,都说出来。”

上善珑玦听了,虽是不解,但还是如实将自己所知道的,文敛在寻找他的途中所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无论是文敛落崖,还是后来在竹林中发现血字,文解明都没有说话,只是眉头越皱越深,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在上善珑玦说完之时,文解明长长叹息一声。

“天意如此。”

其中虽有人力,可到底是上天的意思,让文敛最终找到了他,在玄启城,找到了他?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二章

是天意还是人力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三章 命无轻重却亲疏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三章

命无轻重却亲疏

马车行了数里,在一处庄园停下。文解明与何雪落被分别安排在两间房里休息,上善珑玦才刚将文解明扶上了床,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上善珑玦动作微顿,转头看去,正好与走进来的文敛双眼相对。文敛脚步一顿,眼睛错开看向了床上的文解明——

虽是在竭力控制着自己,一双手紧握着,还是微微有些颤抖。睫毛颤啊颤,脸上的淡定与冷静此时全不见踪影,此时的文敛,便如一个最最无助的孩童,乍然见到最亲的人全然不知该做什么,只会直愣愣地站在门口望着。

“小五。”文解明轻轻一唤,文敛顿时惊醒过来,她望着文解明,眼睛眨了眨,深深地,慢慢地,喊了一声:

“爷爷——”

文敛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一样,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奔向文解明身边,蓦然在床边站定,到了跟前来看时才发现文解明此时的状态很不好:脸色腊黄,眼眶深陷,头发全白而没有光泽。文敛的眼睛定在了文解明的那一双手上,那只能用枯瘦如柴来形容,就是一层皮包在枯木上而已。她伸出手,却定在半空不敢摸下去。

文解明吃力地抬起手将她.握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文敛,有欣慰,有感慨,“小五,苦了你了,孩子。”

那一刻,上善珑玦以为文敛会哭,.因为文敛的样子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流泪一样,然而文敛只是一摇头,慢慢蹲下身靠在了文解明的膝盖就像她小时候经常做的一样。

“爷爷,小五不苦,小五终于找到.爷爷了。”文敛将脸贴在文解明的手上,那带点刺痛的触觉令她感到格外怀念,“小五来迟,让爷爷受苦了。”

文解明用另一只手轻抚着文敛的头发,微微叹息.一声,他见了文敛本有许多话要说,可现在却不知要说什么。身体弱此刻有些昏沉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所要说的那些话并不适宜于在这一个祖孙相见的时刻说出来。“家里的人还好吧?我离了这么些日子,可发生了什么事?”

“嗯,爹娘的身体还好,几个哥哥也很好。二哥已经成.长好多,定州的事现在是全由二哥在打理——”文敛说到这里好像已经没什么话说,文解明失踪不久她便出来寻找了,其间虽和家里保持联系,可书信往来并不能让她知道详尽的事,雁回峰落崖更是一家人断了联系。可现在蓦然见到文解明,听到记忆中慈详的声音,她想说些什么,想听这个声音说些什么。

“大家都很担心爷爷,爹爹接了家里的生意,每日.都托往来两国的商人打探爷爷的消息,他其实是想自己来,可是要照顾娘亲,临江的事情也要他坐镇。大哥又立军功了呢,”文敛的声音透出淡淡的欢悦,“现在已经做了将军,管着上万的兵马,皇帝陛下亲自发了旨去嘉奖。”

“嗯,文震确有将.才,能为国家效力得到陛下的嘉奖,那是我文家几辈子修来的神气。”文解明轻声说道,语气颇为淡然,听不出什么激昂的情绪。

“三哥文艮在京师以断案清廉出名,不仅师座顾成言对他赏识有加,朝中大臣也很少有人对三哥有微词。因为三哥心中只有百姓,几乎不与其他官员结交,无论是太子党,还是其他皇子的党派,三哥洁身自好,皇帝都说三哥是青越国的忠臣直臣。还有——四哥,”文敛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四哥近年来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四哥一定是因为找到了好师傅,所以要一心一意地学艺——”文敛高兴地抬起头来说道,却在看到文解明的脸时突然消声。

不知何时,文解明已经闭上眼睡着了——或者,说昏睡过去更为合适。

文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里的哀伤此时终于慢慢渗透了出来。在看到文解明的第一眼,她已经看出这个老人的身体是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已经衰败到某种程度了。所以文解明问她有关家里的情况时,她搜肠刮肚地将所有自己知道的情况向文解明说出来,一点一点地讲,只要爷爷在听,她就会一直讲下去。可是,她才说了个大概情况,爷爷却已经支持不住,已经没有在听了。

“——四哥说,他要练成高强的武功,以后来保护我,保护爹娘和爷爷。”文敛轻轻握着文解明的手,将一句话说完了下去。

自始至终,上善珑玦都在一边静静看着,他知道文解明是何是累得睡着的,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提醒文敛。此时看到文敛脸上露出悲哀的表情,眼神哀哀地看向他,蓦然觉得有什么扯住了心脏,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文敛小心地将文解明扶倒在床上,上善珑玦默然无语地走过来帮忙。文敛为文解明盖上了被子,将被角掖好,然后也不转身,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爷爷他——他的身体会好起来吗?”。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文敛身后站着上善珑玦,自然也是问他。

上善珑玦轻轻揽过文敛的肩,从后面抱住她,没有说话。

文敛将头向后轻轻一靠,再看了看床上的文解明,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算上善珑玦不说,她心里又如何不明白,以他的医术,在她进来之时却不见他有任何举动,不是因为爷爷的身体无甚大碍,也不是他医术入神已经医治完毕,而是——此时爷爷的身体已是药石罔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爷爷,终于可以一起回家去团聚,可爷爷的身体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文敛慢慢地转过身,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上善珑玦,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着上善珑玦,可上善珑玦眼中并没有惊喜之意。文敛紧紧抱着他,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听到胸前有压抑着的沉闷的声音。

上善珑玦满是心疼的拥着文敛,此时此刻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这样抱着文敛;他心里明白文敛此时的感受,所以便什么也不做的任她抱着。

文敛将头深深地埋在上善珑玦怀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她没有在哭,眼中并没有泪水,只是控制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了那样的声音。

不辞辛苦,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也不曾气馁过,无论陷入怎样的险境也不曾绝望过,因为在心里一直有一个追求的目标,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家人团聚,过快快乐乐的日子。虽然一直在寻找,虽然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可她从不曾放弃。她期待结果,也从不曾觉得过程如何难捱,正是因为她所寻求的结果是文家人都愿看到的,企盼的,所以只要是在向着这个结果前进,哪怕花再多的时间,走再远的路,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从她入癸丘境,自从开始知道祖父的消息,她的信念其实已经开始动摇——这不是说她已经觉得疲累想要放弃,而是接踵而至的事情令她感到了一种无力,甚至是不安。

在竹林中发现那几个血字时,文敛心里的不安已经到达一定程度,可是她依旧压抑着,依旧拼尽全力地寻着蛛丝马迹去追踪爷爷的下落。那是因为她知道,无论过程如何难熬,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她所寻求的那一个,那么就都值得。

现在,结果已经出现,她是找到爷爷了,可是,却又面临着会永远失去的命运。这样的认知深深地打击了文敛,她为之赌上一切的却是如今这种结局,而她,已经无力做出任何改变。

就像是被告知某一天在某一座山可以看到最美丽的日出,然后费尽千辛万苦地爬上了那座山,却发现当日是个大阴天。人力无法改变天意,错过了那一天最美的日出,那就只能是永远地错过了。

文敛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她一再将自己的愿望降低缩小,到头来,仅有的一丝企求也不能得到满足。越是卑微降低姿态去企求,越是将自己逼到一个死角,以至到最后,退无可退!

“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只愿留在这里,不过有另外一个人,你应该去见一见。”上善珑玦扶起文敛的肩头,温柔的声音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文敛唤醒,文敛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是何雪落,他先找到了你爷爷,为了救人他现在身受重伤,我想你应该是去看看。”文敛向床上望去一眼,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上善珑玦明白他的想法,对着她微微一笑,“放心,这里有我看着,我会尽全力照顾好你爷爷的。”

文敛微微垂下眼睛,终于是点了点头。

是啊,为了救自己的爷爷,已经有很多人付出了代价,救一个人,却要死更多的人,虽然那些人是自愿,可文敛想来,心里总有几分沉重。

当然,如果让她知道有现在这种结果,她也不会为了其他人的性命而放弃的。人命无轻重,可是人有亲疏,所以她的选择只能说是人性如此而已。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三章

命无轻重却亲疏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四章 人生背叛岂无伤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四章

人生背叛岂无伤

在床上躺了几天后,虞摇的身体已经好了起来,其实她的伤本已没什么大碍,主要还是未从丧亲之痛中恢复过来。

这些天,魏无壃每天都来看她,而今日,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阿摇。那边有消息了。”魏无壃手上握着一封信,微皱着眉头地望着虞摇。

虞摇身体微顿,慢慢转过身去看他,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凝滞,张了张嘴,想开口问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魏无壃看着她的表情,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想到即将要告诉阿摇的事情,他有些犹豫了。虞摇看他表情,心里亦明白了几分,望着他笑了笑——虽然那笑很是勉强。

“你——说吧,我没事的。”

魏无壃将信展开,再看了她.一眼,说道:“扶摇山那边说,虞昊人已经接掌家主之位,家族中的大多数人都已向他表示效命,那些不肯听令的人——都被关了起来。”

虞摇身体微微一震,半晌才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飘乎,她的眼睛也没有看向魏无壃,“关了起来?那么关长老他们也——”

魏无壃点了点头,“虽然信中没.有提及,不过想来应该也是被关了起来,关长天身为七大长老之首,虞昊人就算再对他不满也不可能对他如何。”这话其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虞昊人觊觎家主之位久矣,可是虞摇的家主是正统传承,得到了当时长老会的承认,也得到了族中大多数人的支持。自虞摇继承家主之位以来,凭借着自己出色的才能,已经获得了许多人的效忠,其中更有对虞摇死忠之人。

所以尽管虞昊人早就想抢夺家主之位,可凭他手.中的力量还不足以成事,如果不是因为有人帮他的话,这一次他不可能将虞摇逼到如此地步。

虞摇听后沉默不语,默然片刻后什么也不说地转.身将墙上的剑取了下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魏无壃看着皱眉,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阿摇你要做什么?你不能冲动。”

虞摇不为所动地看他一眼,那一眼所包含的东.西极之复杂,让魏无壃抓住虞摇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然而他还是紧紧看着虞摇没有移开视线,“阿摇,你不能去。扶摇山已不是当初的扶摇山,你现在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更何况虞昊人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再追杀于你,可若你现在现身,那岂不是让桐凰的死变得毫无意义。”

最后那个名字.让虞摇身体僵了僵,本来淡漠的眼也慢慢变得哀伤起来。

“阿摇,你听我的,关长老他们现在还不会有危险,你不可贸然行动。”

“阿壃,我不是要去扶摇山。”虞摇沉默片刻后轻轻开口,“什么虞家,什么家主之位,我并不在乎。这个家主我也很早之前就不想当的了,不过是为了桐凰啊。所以——”虞摇眼神坚毅的定定望着他,“我不会让桐凰白白死去的。”

“那你是要——”魏无壃发现自己开始不懂现在的这个虞摇了。

“如你所说,我虞摇作了五年的虞家家主,愿意追随我虞摇而不是为了那个所谓家主头衔留在我身边的,也有许多人。我诈死以敌,却不是为瞒他们,所以,我、当、去、集、结。”

魏无壃愣了愣,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带点不可思议,“阿摇你是要?”

“是。”虞摇望着他,答得斩钉截铁,“事到如今,我难道还有妥协的必要?还有回旋的余地?不,阿壃,你我都知道,虞昊人的叛变没有那么简单,而我虽不愿做虞家家主,可说到底还是虞家的人,”虞摇说着低下了头,语声也轻了下来,“身为虞家子孙,怎可眼见她走向灭亡。”

是这样么?阿摇你心里想的是这样么?魏无壃抬手扶着虞摇的肩膀,眼神真挚地看着她说道:“我不再劝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一定要告诉我。”

“——谢谢你,阿壃。”虞摇看着他轻轻笑了,然后退开一步,在魏无壃略显诧异的眼神中带着笑容说道,“可是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这场战争一旦发动,所牵连的就不再是家族间的事,你我都明白,所以阿壃,我希望你最好置身事外,因为你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

魏无壃浑身一震,表情僵凝在脸上,他呆呆看着虞摇,然而虞摇已经转过了身不再看他,只听得她深沉了几许的声音在继续说道:“你和我不同,为了国家而奉献自身是你从小的理念,无论经历什么——哪怕是背叛。”

魏无壃顿时如被人在心脏上重重打了一拳一样,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眼中流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她知道了?阿摇知道了!原来阿摇已经知道。

这一刻,他心里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有些恍惚地意识到,原来那件事阿摇一直都是知道的。那件事给他带来的痛,他没有刻意去想——然而即使是这样,那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就已经差点将他击倒了。

虞摇的声音变得像是在叹息,而她依旧没有回头来看魏无壃——有些事,有些痛苦,自己并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人也无法帮上什么。“那一场战败,并不是你技不如人,而是当你在战场上与人撕杀之时,却有人断你后路——九道金牌,招回战场上的主将,一道圣旨,逼回四十万大军,将大好河山拱手让人!”

魏无壃似再也承受不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神情惨白若死,比虞摇重伤时的脸色更为难看。

“那个人假借皇帝陛下旨意,不仅将你召回朝堂,还削去你的职权,让你堂堂大将军变得无一兵一卒的闲散侯爷。”虞摇语气不变地继续说下去,然而只要往她的双手看去,可以看到她将自己的手攥得死紧,攥得变成一片白色,“你身为臣子,所以不得不听;你立志报效家国,为此不惜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所以无论这个国家怎样待你你也不怨不恨。可是,阿壃,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样明确的国家观念,所以在这个国家这样对待了我,这样对待了桐凰之后,我不可能像你一样只是独自忍受着所有的痛苦,却不会做任何对这个国家不利的事。”

“不是的,阿摇我——”魏无壃挣扎着想说什么。

虞摇蓦然转过了身,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气势逼人地问道:“在你看来伤害他就等于伤害这个癸丘,因为他是癸丘的太子,是癸丘国未来的皇帝,不是吗?”。

魏无壃顿时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痛苦地看着她。

虞摇沉痛地摇了摇头,“阿壃,我不是你,做不到你那样的舍弃,更何况,是这个国家先背弃了我,我现在要做的,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我失去了桐凰,可我不想失去最后的一切。”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虞摇不再停留,转身走了出去。阿壃其实已经帮她很多,可现在她是要与栾豫绝裂,与栾豫绝裂,也就相当于与这个国家绝裂。所以——虞摇默默回头看了后身一眼——阿壃,以后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为了这个国家而放任别人和自己,来伤害你自己。

“阿壃,保重。”

虞摇离去的身影没有半丝迟疑,在这里的日子,她已经想得清楚了,刚才与魏无壃说的那些话,其实才是最让她感到难以做到的,可她既然在最后还是说出了口,那以后的事也不算什么了。

魏无壃瘫倒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直愣愣地望着虞摇离去的方向,却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看到虞摇的离去——或许就算知道也不在意了。

他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可原来阿摇还是发现了,还是知道了当初发生的一切。知道一切的阿摇,为他不平,为他痛心,或许,也有些对他的怒气吧。

不怨么?阿摇,你怎知我真的——就不怨么?

魏无壃嘴角溢出一线笑容,那笑容让人看了,却是觉得哭也哭不出来的悲伤。

看到虞摇出了门,身影在门角消失,问学楼的二楼出现了两个人,一齐望着大门处。

“师傅啊,这个人,就是那个叫虞摇的人吗?”。楚天阔一手挠了挠头,另一手依旧将那把巨大的剑扛在肩上。

楚界向虞摇过来的方向望去一眼,那一眼中涵着淡淡的忧虑,楚天阔看到了,心里更是不解。像师傅这样冷性冷情的人,连他这个从小就跟着的徒弟也没得到过那样的眼神,里面那叫魏无壃的什么侯爷,怎么就让师傅如此在意?

楚界没有回答他,只淡淡问道:“我让你去做的事如何了?”

楚天阔笑容一滞,眼睛眨了眨,小心地看向楚界想看看他问这句话时的心情如何,然后很挫败地耷拉着脑袋细声说道:“我,我去的时候,那边已经结束了——不过我后来有找到那个小姑娘,”楚天阔稍嫌做作的在脸上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声地说道,“她已经找到了她的爷爷了呢,现在他们就是在一起,另外还有一个长得好漂亮的人,就是他将人从大非塔救了走的。这个人我还见过一面哦。”楚天阔说到后面一句,有些得意起来,虽然不知他在得意些什么。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四章

人生背叛岂无伤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五章 祖父身死孙何哀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五章

祖父身死孙何哀

“人已经救出了吗?”。楚界喃喃自语了一句,双眉微皱,似乎是想到什么难以明白之事。

楚天阔见师傅皱起眉头,心里不由有些忐忑,然而接紧着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让他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师傅,人是救出来了,不过我看到了文解明,他恐怕不好。”

“不好,哪里不好?”

楚天阔声音略低道:“他恐怕活不了多久。”

楚界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文解明,要死了么?楚界双手负于身后,思索片刻后望着楚天阔说道:“你去将我房里书架上第五个格子的盒子取出,送到文敛的手里。”

“师傅?”楚天阔瞪大了眼睛,师傅竟然要将他收藏的东西送人,虽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可据他对师傅的了解,凡能随身带着的必是相当稀奇的物事,以师傅的身份也不可能带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在身上。

楚界抬手摇了摇,阻止了他再说下去,“你送去吧,或许用处也不大,不过若能救得了一时也是好的,文解明现在还不能死啊,否则——”楚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楚天阔也没有再问,师傅这.样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而对于楚界没有说完的话,他其实也能了解一点,正因为他也知道一些,所以没有再问下去。

在楚天阔走了之后,楚界再站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一片平静,可是心里已经平静不下来了。望了望头顶的天,叹息了一声。

癸丘的天,恐怕难以平静了。

文敛在去看了何雪落后,独自.一人走到院子里。何雪落受伤很重,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在她去到何雪落的床时,那个一直昏睡着的人突然在梦中喊了一句:

“文敛,快逃!”他脸上的挣扎痛苦之色,令文敛怔然了.好一会儿。这个人,即使是在睡梦中,忧心的也是她的安危,他为了爷爷而不顾生死,而现今躺在床上,心里担忧的却也还是她。

爷爷啊,你说我在癸丘能信任的人只有他,可现在.连他也已经躺下了,爷爷,你是不是应该快醒来,快快好起来啊。

文敛对天祈祷,哪怕是一丝希望,她也会为之付.出全部的努力。所以,上天啊,不要让她只剩下绝望。

“小姐——小姐,不——不.好了。”一名侍女忽然惊慌地跑了过来。

文敛脸色骤然变了,她望着那名跑向自己的侍女,脸上的表情比她更惊恐——这个侍女,正是上善珑玦找来照看文解明的。

“小姐,老爷子他——老爷子他——”侍女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说话也说不完整。因为她知道文敛对公子的重要性,更知道那个老人对文敛的重要性,如果老人出了事,公子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文敛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根本不等她将话说完,以平生最快地速度向文解明跑去。

不是说现在无事吗?她刚刚离开的时候不是还睡得好好的吗?难道会突然变严重了?不会是那样的,不会!

文敛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呐喊。

“呯”地一声撞开门,然后整个人就化作了雕像。

床上的文解明躺在上善珑玦怀里,脸如金纸,嘴角一股一股的血水似乎流不尽一样,而在上善珑玦脚边的地上,黑色的血将整块地都填满了。

文敛停顿的时间其实没有多长,在可她自己觉得那一刻漫长的有如一生。在一眼望过去之时,她便觉眼前突然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剩一片暗红。

“小……小五……”文解明睁眼也已经看不见东西,但他知道是文敛来了,颤巍巍地向着门边伸出手。

文敛像是突然醒了过来,向里面扑过去时却又跌倒在了地上,可是她根本感觉不到痛。上善珑玦扶着文解明松不了手,所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敛摔在地上,任凭胸中闪过浓浓的不舍。

“爷爷……爷爷……”文敛爬起来,走过去握住文解明伸出的手,一握之下整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文解明的手冰冷的不似人的体温。

“怎么——怎么会这样?”文敛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上善珑玦,之前看到文解明时她还能勉强作出镇定,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现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已经击中她,“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样无助的眼神与哀哀的语气,是上善珑玦第一次看到,可是现在他却不能抚慰,他甚至不能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担心,他会为她解决一切。

“小……小五,”文解明微微睁开了眼睛,里面的光已经很暗淡了,“你……你不要害怕……爷爷,爷爷是不行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文敛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摇头,她脸上没有什么激烈的表情,只是看起来有些茫然,如一个年幼无依的孩子般茫然。

上善珑玦看着文敛,眼神柔和,仿佛是怕惊吓到她般地轻声说道:“是潜藏在体内的一种蛊毒,宿主自己发动后便——”

“自己动?”文敛目光颤了颤,终于向上善珑玦看去一眼,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浑身一震,登时脸色苍白地望向文解明。

“我……怎能……再受制于人,文家……也不是凭人宰割的……”文解明闭了闭眼,喘息着说道,“小五,你要记住,文家数百年的传承,不可轻易他人……你,勿以爷爷为念。”

“爷爷……”

“不管……不管怎样,你都要守住文家……守住先祖传下来的东西……”文解明说到这里忽然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而他此时咳出来的血更黑,还有着一股异味。

“爷爷!你不要再说话了,小五听你的,小五都听你的。”文敛跪在床前,她抓住文解明的手,文解明每咳一时,她眼里的痛苦便更深沉一分。

上善珑玦一手抵在文解明背上,小心地为他输内力。他甚至不敢点穴,因为文解明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而他一只手抵在文解明背上便不再放开。

文解明咳了一阵后,突然挣扎着起身,想要坐起来。

“爷爷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躺下。”文敛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想要将文解明扶着躺下。

“小五,你听我说。”文解明喘息过后,说话突然流畅起来,或许是上善珑玦在他身后的那一只手起到了作用,也或许,是回光返照。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住文家,我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小五——”文解明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完全睁开了来,他此时的模样不像一个病重濒死的人,眼睛射出坚毅的光来。文敛却是有些愣神,脸上的表情似茫然,似痛苦,“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以文家为重,无论什么人,若要对先祖给我们留下的东西不利,你就——你就——”文解明双眼圆睁,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

文敛浑身一震,“爷爷!”

“就——杀了他。”文解明挣扎着说出最后一个字,直直地瞪着眼睛,抓着文敛手的松了开来,然后,再没了声息。

文敛呆呆地看着文解明的脸,什么表情也没有,在这一瞬间,她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耳中什么也听不到,只是觉得这世界的一切都在沉沦,沉沦,沉到一个什么也看不到的地方。

上善珑玦第一时间发觉了文敛的异样,他将文解明放下,马上将文敛拥了过来,伸手在她身上一拍一送,文敛便大声咳了起来。

在文解明咽气的那一刻,文敛也忘了呼吸,差点让自己窒息追随而去。可是,她自己却不知道,在咳嗽声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后,文敛拿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上善珑玦。

“爷爷——死了。”

上善珑玦蓦然一阵心痛,文敛的眼中没有泪水,可他知道,此时文敛心中的悲痛,不比他当年丧母之痛轻。

对于一心一意要将祖父寻回去的文敛来说,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可是却还未好好地叙一叙离别情,却又已是离别。而这一次的离别,是天人永别,再无相寻见的可能。

某座深宫里,空旷的大殿没有任何守卫,一个全身裹在黑色风衣的人,一动不动地盘坐在榻上。他双眼微闭,双手搭在膝盖上,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仿佛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微的叹息在大殿里响起。

“死了——吗?最后还是选择了死亡啊。”

大殿里看不到其他人,这个人或许是在自言自语,他在叹息了一声后又沉静下来,而就在此时,另一个飘乎的声音从某处传了来。

“流主给了他机会,是他自绝生路。世人愚蠢,不知流主的伟大志向。”

“伟大?”他有些讥讽地重复了一遍,眼中也流露出淡淡的嘲讽之意。他抬头想向外面的天空看去,然而这殿中帘幕深深,外面又是宫殿之间各抱地抛,檐牙高啄,被割裂的天空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见他没有再说话,那个声音在沉默了一阵后又响了起来,“流主,栾豫这几天将流主留在宫里,是否有什么阴谋?”

又是一阵静默后,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淡然道:

“跳梁小丑,且让他光辉一时罢了。”

之后的大殿便陷入沉静,再也没有声音响起。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五章

祖父身死孙何哀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六章 赫妩兄妹终来到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六章

赫妩兄妹终来到

“我——我又来迟一步了吗?”。楚天阔怀抱着盒子,愣在当地。他听从师傅之令将救命的灵药送来,可是到了之后却只看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文解明与呆滞的文敛。这种情况不必有人解说,他已经明白。

文敛毫无所觉,上善珑玦听到他说不由抬眼向他看去。

“呃,那个——师傅让我送药来,说就算救不了人也能起到缓解作用——”楚天阔尴尬一笑,话说到一半没能再说下去。

眼睛望向床上,眨了眨,也不知还能说什么——现在这药就算再怎么有缓解作用,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楚天阔再向文敛看去,此时的文敛既没有痛哭流涕,也不是状若疯狂,他虽然不知文解明对于文敛的意义,可是看着文敛布娃娃般没有表情而平静到麻木的脸,他忽然觉得,在这个时候说任何话对于眼前这个小姑娘来说都是苍白无力,是残忍的。

“不管如何,替我谢谢令师。”上善珑玦说道,从楚天阔进来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看着文敛没有移开分毫,虽是对着楚天阔说话却没有分给他一丝视线,这让楚天阔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与此同时,在离玄启城不太.远的某处旅舍,一名表情冷漠的少年忽然浑身轻轻一震,眼中透出一抹微黯的表情。旅舍外面的走廊上,一名样貌天真可爱的少女蓦然站起了身,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她身边华丽贵气的男子双眉微.挑,脸上的笑容显出一种蛊惑来,“怎么了?”

他往日无往不利的笑容此时.却没有一点用处了,少女仿佛没有听到般往远方望去,秀气的眉毛微微拢起,眼中有着担心。

男子笑容一滞,换脸般变成了一副哀怨的模样,他.扯住少女的袖子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委曲,“小妩妩,你又不理我了,你又为了那个人而不理我了吗?”。

妩妩好不奇怪地回头看着他,睁着忽闪忽闪的眼.睛,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敛不是那个人,她是妩妩的敛。”

男子表情一呆,不死心地追问道:“那我呢,我是小.妩妩的什么人?”

妩妩显得困惑,.歪着头看他,“你是季均言啊,你自己忘了自己的名字吗?”。

季均言捞起妩妩的袖子作痛哭状,“小妩妩,你没良心,小言言我对你一心一意,可你怎么还只当我是季均言——我的心啊可凉透了。”

妩妩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更加困惑不解,季均言被她盯得不能再装下去,干脆长袖一裹,将妩妩卷进了自己怀里。耍赖般说道:“小妩妩,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跟了你那么远了,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偷偷地走掉。”

后面的话妩妩听懂了,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看着季均言说道:“我不会一个人偷偷地走掉,”还不等季均言脸上的笑容展开,妩妩说出了下面的话,“赫会跟我在一起的。”

“小妩妩——”季均言的笑僵在了脸上,在这一刻他的表情变得很可怕,照楼楼主发怒,那是真的没有几个人可以承担,至少那些拜倒在季公子美丽多金外表下的女人们,是不会对这个时候的季公子趋之若鹜的。

妩妩却是娇憨一笑,一点也不认为此时的季均言有多可怕,反而用她的小手抚上季均言的脸,软软地说了一声,“不伤心。”

她就说了这三个字,自季均言跟在她身边后,妩妩说话越来越流畅了,可她还是比较喜欢说简短的语言。

季均言听了,先是一愣,既而收拾起所有的表情,望着妩妩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来。

因为赫与妩妩的坚持,季均言利用自己的势力沿途准备了最快的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玄启城。其实按季均言的意思,他是不愿意这么快地赶到文敛身边,虽然他对这个文氏的传人也有那么一点好奇,但这好奇最多的来源却是因为赫与妩妩对她的依恋。

玄启城也有照楼的存在,所以要想知道文敛在哪里是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并且,在季均言来到玄启城之前他已经通过某些方式与文敛取得了联系。

当赫一行三人赶到玄启城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挂在天边,映得西边的天空像是血染一样,地上的万物亦在红色夕阳的映照下透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得知文敛此时是在城外的一座庄院,赫与妩妩二话不说的立马就要飞奔而去,季均言苦笑一阵,却只得无奈地尾随而去。

难道自己以后要跟一个小姑娘抢人,他堂堂照楼楼主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三人三骑马不停蹄地一路奔去,上善珑玦的庄院并不太远。季均言一边骑马一边想,不知那位被传得神乎奇乎的天齐公子见面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对方还是位皇子呢。一个是文氏传人,一个青越之神,这两个人对他来说倒都有一见的必要。

这样奔了一阵,季均言望着前方的眼睛骤然闪过一丝警觉,前方出现一片树林,练武人的天性让他心生预警。季均言抬手向身后示意,全神望着前方慢慢将速度降了下来。

然而他抬起手话还未出口,两骑从他身侧速度一丝也不降地奔了过去。对于赫与妩妩来说,可没有什么逢林莫入的禁忌,更何况为了文敛,就算他们知道什么禁忌也不会真的去在意。

“慢着!前方有危险,不可轻入!”

季均言喊了一声,不得不摧马前去将两人拦下。赫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绕过了他继续催马前行,而妩妩则停下马不解地看着他,然而见到赫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妩妩也没再多做停留,在季均言没来得及说什么之前,她也打马追上赫去了。

“这两个人,仗着武功高还是什么的。”季均言苦笑摇头,也顾不得什么林中的危险,只能尾随而去。

打马走到林子深处,一直没有什么事发生,然而季均言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在林子外时的那种不安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重。他知道,这个林子一定隐藏着什么。季均言做为照楼楼主能够安然至今,除了本身武功不弱外,还有就是他那种近乎神迹般的直觉,无数次将他从死亡关口救了回来。

“前面是什么?”忽然走在前面的妩妩开口问道,季均言顺着妩妩所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微震,脸上一片凝然。

在三人前方不远处,一株大树倒下横在正中央,树根处是锯齿般地断裂口,像是被人一掌从根部打断。大树挡道,阻碍对手路程,这是常用的手段,然而这一株横在三人面前的树,树杆上却横卧着一个人。枝叶交叉将此人的大半个身子掩住了,离远一点根本看不出是一个人。

“阁下是什么人?还请行个方便,为我等让开一条道路。”季均言自马上向那个人抱拳说道。

在这种时候,赫与妩妩都是不说话的,一切都由季均言来处理。当然在没有遇到季均言前,赫都是采取最直接的手段。

季均言一句话问出,那人连动也没动一下,赫已有些不耐烦,眉头一皱,一股杀气自然而不受控制地散发了出来。他可不管眼前是什么人,阻拦他的道路,耽搁他的时间,他可没那个好耐性等下去。能阻止他的只有文敛,而此刻文敛又不在身边,那如果他不想控制自己就没人可以约束的了他。

赫提着缰绳往前走了一步,季均言脸色微微一变。

“赫,不要过去!”虽然赫的武功是少有的高强,可眼前那个随随便便往树杆上一躺的人,却给人一种大山压顶般的感觉。其实凭他们现在三个人,这世间怕还没有人可以真的拦住他们,但是,他不想在没搞清楚对方的意图前就大打出手。

季均言一喝之下赫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那个人动了。只见他懒懒洋洋地自树杆上起身,睡眼惺忪地向骑在马上的三人看去,然后支着一条腿坐了起来,向一脸冰冷表情的赫看去,脸上带着点点笑容。

“少年人,不要这么冲动。我只不过在此睡了一觉,现在刚醒过来,就算要我走,也得等我完全醒过来吧。”

赫不为所动地打马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看着那个人,简短道:“走,还是不走?”

那人似乎也为赫的态度所吃惊,愣愣看了赫一会儿,既而笑道:“好吧好吧,我走。真是不知感恩的家伙,我为你们赶跑了坏人,你们竟然要赶自己的恩人。”那人说着站起了身,抬了抬腿,伸了伸手,对着赫三人笑了笑。

季均言闻言微微一震,自看到这个人后,进入林子时的那种危机感突然就消失了,可惜的是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人身上,倒是忘了这件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望着季均言微微一笑,“在下谷怀,萍水相逢,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话音才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下不仅是季均言变了脸色,赫也吃惊不小,能在他们三人面前突然消失的人,其他武功暂且不说,轻功绝对是当世一流。

这个自称谷怀的,到底是什么人?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六章

赫妩兄妹终来到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七章 灵堂有灵叔侄见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七章

灵堂有灵叔侄见

季均言若有所思地望着谷怀消失的地方,一手摸着下巴,眉头微皱,“谷怀?谷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应该不是什么小人物吧?”

他在喃喃低语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季均言,你在做什么?走了啊。”季均言从妩妩的喊声中回过神来,只见赫已经提着缰绳骑马跃过路中间的大树走了,看了没往他这一边看一眼,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而妩妩也是作出要走的样子,只不过是顺便叫了他一声——对于那个自称谷怀的人,无论是赫还是妩妩,都没有放在心上。

季均言愣了愣,露出一丝苦笑,打马跟了上去。

——等等,季均言脑中突然闪过一丝讯息。谷怀,那不是四大族中宫家二小姐的丈夫吗?此人极度低调,没什么名气,照楼注意到并收集他的资料,也是在这个人成了宫水清的丈夫后,不过,即便如此,对此人的事情却是所知甚少。除了二十年前谷怀突然与宫家天才二小姐成亲,然不出半年宫水清即暴毙,而谷怀黯然神伤,多年来一直四处漂泊不再涉及情爱——照楼所查到的也只有这些,至于谷怀在成亲之前是什么人却是一无所知。

这人的武功竟是如此之高么?拥有这样高强武功的人,为何却籍籍无名?季均言眉头深锁,满是不解。

直到三骑走远,本来已消失的谷怀慢慢从树影后走了出来,他看着赫三人远去的方向,神情越来越肃穆,眼神越来越冷,端凝的身形如大山一样让潜伏的人心如重压。清冷的日光照在林间,道路两边看不到人影。

“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冰冷没有感情的话自嘴里吐出,所有的人都屏息听着,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然后谷怀身影一闪便离开了这里。

三人来到庄院,赫与妩妩迫不及.待地便要闯进去,季均言才想阻止,却见大门被赫一推便推开了,两兄妹埋头往里冲,哪里还管后面的季均言错愕成怎样的脸色。

季均言跟在后面越往里心里.越惊,他们这样一路闯进来,沿途不见半个人影,可是他分明查觉到这庄院的防卫不比他任何一处分楼差,在看不到的地方不知暗藏了多少人,且个个呼吸绵长不是弱手。赫与妩妩见人心切不在意,可他作为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的老大又怎能对此视而不见?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院,里面布置却是铜墙.铁壁,可见庄院主人势力强横,也可知此间非一般驻点——然而,既是重地,为何却如此轻易让他们闯入?

季均言带着疑惑一路跟随,当三人跑过前院,望着.四面的走廊与密密麻麻的房间不知何去何从。

妩妩四下张望,心中焦虑,她想快些见到文敛,想.快些听到文敛能叫她一声妩妩。找了这么久终于知道了人在这里,可是为什么看不到,不能马上看到?

咬着嘴唇,很是.无助地向周围看去。敛,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妩妩找你好久了啊。

眼神忽然一颤,整个人便定在了哪里,不止她,赫也往相同的方向望去,然后这个一直冷漠的少年眼底也闪现出激动的情绪。

在走廊的尽头,在凋零梅枝的掩映下,一个白衣沉静的人儿仿佛从不曾离开过般地站在那里,亘古如是。

“……敛。”妩妩喃喃喊了一声,然后,不曾流泪也不知泪为何物的妩妩,突然之间,眼泪溢出眼眶,顺着雪白的脸颊滑落。

远远地,似乎能听到文敛无声的叹息。她温柔地望着赫与妩妩,慢慢地走过来,脸上没有多少激动之情。在她身后,上善珑玦的视线一直追随。

妩妩扑到文敛怀里,就如一个受尽委曲的小孩儿寻求亲人安慰般,紧紧抱着文敛,哭了起来。而赫在一旁看着,眨了眨眼,一丝极浅的笑容在他脸上泛开,一闪即逝。

文敛轻拍着妩妩,给她以无声的安慰。

季均言从头看到尾,眉头皱起,尤其见妩妩扑在她怀里痛哭根本忘了他这一号人的存在,心里老大不爽。瞪眼看着文敛,赌气孩子一样,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这样看得久了,忽然就有些无法再看下去,无法维持现在的表情。

文敛,这个年纪还小的文氏传人,在见到久别重缝的亲人时,脸上的表情为何不显得愉快呢?那样平静到简直如一潭死去的水,不像一个姑娘家该有的表情,更不像是重缝时应表现出的样子。就像是——就像是一个人在拥有享受了一切后再失去,整个人都是空的了。

妩妩在文敛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她抬头看着文敛,露出她独有的美好笑容。

“敛,妩妩找到你了,妩妩与赫,找到敛了。”

文敛看着她,淡淡地笑了。她一笑,妩妩却收了笑,皱起了眉头,微偏着头带些困惑地看着她。

“为什么敛笑起来这样悲伤?敛很难过,为什么?”

文敛身体微微一震,似乎是有些恍惚站立不稳,始终跟在她身后的上善珑玦立时扶住了她,眼底有藏不住的担忧关切。

除了那一瞬的恍惚外,文敛没有流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她只是慢慢地眨了眨眼,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是啊,她还有家可以回,她想回家了。

该要找的人已经找到,需要一起回家的人,也可以回去了。

赫与妩妩还不具备太多人的感情,他们有的是对文敛的依赖与信任,然后再慢慢地有了一种越来越深厚的,与亲情相似的感情。因为从小就与文敛在一起,三个人相处的时间可以说是最长的,所以虽然文敛感情不外露,情绪波动不大,而赫与妩妩根本不知何为感情——可这世上恐怕就是他二人最能了解文敛的心情,那是不用问,不用看,只要存在便能感知到的。

文敛不是掩藏,不是压抑,而是在情绪产生之时几乎是本能地将之遗忘了——遗忘了自己悲伤,愤怒,难过,表现得就像一个木头人。可是没有表现出来并不代表那不存在,没有表现的很浓烈并不代表就无关紧要。表象,麻痹的是别人,麻木的却是自己。

文解明的死到底对文敛造成多大伤害,外人无法估量,就是文敛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没有觉得天崩地裂,没有觉得有多么生不如死,只是有一点痛,一点钝钝的痛——似乎如此而已,似乎。

无论玄启城还有多少事要解决,有多少敌人要对付,现在这些都不是文敛要考虑的事,她现在想要做的,只是带着文解明回家去,带着爷爷的骨灰回到爹娘身边去。

有赫妩在,上善珑玦自然不必担心,不过他接到皇兄的旨意让他回宫一趟,所以也就和文敛一起上路了。癸丘国的事,暂告一段落吧。

设了简单的灵堂,文敛坚持要在这里陪爷爷,上善珑玦没说什么,赫与妩妩自然也不会反对文敛的话。因为要求独自一个人守着,所以在这个深夜时分,诺大的灵堂里就只有文敛一个人。简单的布置,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死去的人不会在意,活着的人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文敛静静跪坐于地,本来就很安静的她此时看来更是比屋里的柱子还像房子的一部分——寂静,冰冷,没有生气,虽然上善珑玦已给她穿上了最保暖舒适的衣服,地上垫的也是最明贵的软垫。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外面有庄院的护卫看守,相信上善珑玦,赫与妩妩他们也不会任文敛一个人在这里,还有那个硬跟着住了下来的季均言。有这些人在,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闯得进来,所以上善珑玦才能放心地让文敛一个人待在灵堂。

可是,就算身为青越之神的上善六王爷也有算错的时候,在四大高手的看护下和一大堆武功高强的护卫地围守下,竟然还是有人可以不惊动任何人地来到了灵堂。如果不是他故意想让文敛发现他,那么文敛也不可能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发现有人来到了灵堂。

知道有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可文敛还是纹丝不动,眼皮也没多眨一下。那人先是看了文敛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在了灵牌之上,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

两人就这样仿佛谁也不知对方存在一样,只静静地望着那尊牌位。过了差不多一柱香时间,也许是觉得哀悼的时间已够,也许是认为目前两人这样的情况有些诡异,总有人说些什么。不管哪一种,文敛身后的那人还是率先开口了。

“人死如灯灭,丫头你——节哀吧。”

很关切的语气,然而不知为何,文敛听着却似受不住地打了一个冷颤,此时已是深夜,也许真的很冷吧。

又是沉默,文敛似乎要将沉默进行到底。那人像是能明了她的心情,轻轻一叹,放弃与文敛继续沟通的打算,转身要走,却叫身后幽冷的一句话给止住了脚步。

“就走了吗,二叔?”

文敛的语气向来平淡,可这句话听着,总让人多了几分莫名的冷意。

只见文敛极慢极慢地转过身,眼线慢慢对上他的,极轻极缓地说了一句:

“爷爷一直很想念你的,文怀谷,二叔——或者叫你,谷怀二叔。”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七章

灵堂有灵叔侄见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八章 再回首已百年身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八章

再回首已百年身

文敛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前方神色复杂的男子,眼神平静。

似是没有想到文敛会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来,谷怀先是一愣,尔后脸上表情归于沉寂,只是静静地看着文敛,然后,寂然的脸上绽现一抹笑容。

“真不亏是父亲唯一承认的接替人呢——文怀谷啊,很久没人叫出这个名字了。”

“二叔也不差,爷爷对二叔,一直不曾忘怀。”文敛背对灵位,月华从窗户流泄进来,洒满一地,两人的侧面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文敛低垂着头,双手自然握着,脸上神情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显得特别亮。

二人既是叔侄,此时作为离.家太久的儿子来拜祭死去的父亲,照理来说该是抱头痛哭一翻的场面,然而无论是文敛还是谷怀——应该说是文怀谷,都显得太平静。

文怀谷静默地看了文敛一会儿,.忽地笑了笑,将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干脆地走到灵位前挑出几只香,点燃了拜了几拜。最后一拜时头垂得很低,没有马上起身,文敛站在他的左侧望着,有一刹那,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掉下眼泪。

“父亲——父亲呀——”文怀谷两声低低.地叹息,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望着那牌位眼神诲涩难明。文敛脸色微变,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我十七离家,至今已有二十年,二十年啊。”文怀谷低.着头感慨,文敛不确定他是否有怀念后悔之意。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文怀谷转眼望向文敛,眼中除了淡淡的笑意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丫头,文家有你在,我很放心。”

文敛先是微微一震,然后慢慢抬起头直直望向文.怀谷,文怀谷为她嘴角的冷笑给怔住。“叔叔如此信任,侄女定不叫叔叔失望。”

文怀谷敛了笑,又是一阵沉默后,他柔柔地望向.文敛,目光中有了几分沉痛之意,“你——在怪我?”嘴角扯出一抹笑,扭头看向窗外,“也是,空有一身武艺,竟不能救父以偿生养之恩。二十年,幸好有大哥在。”

文敛垂着眼,“侄.女不敢。”顿了顿,又轻轻加了句,“若是爷爷在,想来也会教我不怪任何人。”

文怀谷深深看她一眼,然而文敛一直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眼中任何情绪。这个孩子,有他所不及的冷定,或许经验不足,但光是她这一份任何事也无法动摇的冷静,他相信,文家交到这个孩子手里,定不会教人失望,不会——教他失望。

他期待着。

脸上扬起一抹肆意的笑,不再说什么,如来时一样,转眼间消失在灵堂,无声无息。

文敛一直那样站着,似乎不知眼前已无任何人影,月光洒在她的身上,透出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意,一侧闪着莹莹光晕,如同大理石般光洁发亮;一侧隐在黑暗中,照不到一丝光亮。

久久,文敛抬起头直望着窗外,夜风拂动,衣袂飘飞,发丝轻扬,然而文敛却是一动也未动,眼睛直直望着窗外如最坚硬的石头般没有一丝波动。

文怀谷,十七离家,变名姓为谷怀,与宫家二小姐相识相恋,飘然江湖,不汲恩仇。

飘然江湖,不汲恩仇么?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再现身?为何又要再相遇?叔叔,二十年来,你心里挂念的是文家多一点,还是宫家多一点?你忘记的是什么?放在心里的又是什么?

爷爷临终不提你一字,是他忘了你,还是——不愿提起?

窗外月明星稀,暗香浮动,没有答案。

癸丘之西,梁渠。

一处颇为庄严的大宅邸,厅堂上聚集了不少人,个个面露愁容,其中几个隐隐有着强压的怒意。堂上为首一人面目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眼睛沉静如水,淡淡一眼看过去,所有的人都不免屏气噤声,将头深深低下,大气不敢喘。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冷凝,在座的人中有的额上开始冒冷汗,可是堂上之人不开口,他们谁也没那个胆子出声打破现在的安静。

蓦地,为首那人眉眼微动,抬首向外面望去。厅里的人注意到他的动作,也随着向外面看了过去,见拱门外走进一个人的身影,全都不自觉地舒了口气。然而待那人走近看清他脸上凝重的神情后,本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连一向冷静自持的韦先生亦出现那般表情,这说明他带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有人向堂上瞄了一眼,开始揣测待会看了消息后那人会有反应。

韦先品疾步走到主位,将手上的纸张递了过去。

霍期冷冷看过,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个字也不说地将纸张递回到韦先品手上。底下的人不知是何消息,不由地都忐忑地望向韦先品手上的纸张。

“主上?”韦先品皱着眉唤了一声。

霍期摆摆手,韦先品再皱眉,将手里的纸条递了下去。

那接过的人一看,没有霍期的定力,神情大变,“刷”地从椅上站了起来,“什么?!派去的人全给杀了!这暗月教竟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众人一听,顿时全都变了脸色,也有人自座上站起,一脸愤怒。

“西山的事并非我们一方的过错,主上不与他们计较,派去讲和使者,望两我惊枭与暗月教继续保持友好关系。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们此举分明是不将惊枭放在眼里!”

也有能够保持冷静,理智分析事情的,“主上镇守梁渠多年,与暗月教一直相安无事,西山一事颇多疑点,主上委派使者求和,照理说幽教主不是愚顽之辈,何以再起事端?”

听到他一说,本来气到失去理智的众人皆冷静下来,齐齐望向霍期。

霍期一动不动地坐着,眼也没多眨一下,不久前在西山他的人与暗月教的教徒发生冲突,双方都有死伤,事后追究责任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自他来到梁渠后,可以说与暗月教井水不犯河水,也正是少了暗月教阻挠才得以稳定梁渠,所以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不想与暗月教交恶。可是,他释放出了善意,对方却不接受。

难以善了吗?

霍期眼神微动,向底下众人看去,这里的都是他这些年来一手调教出来可当一面的人才,方才听及使者被杀表现出来的怒意,实则是想掩饰心里的惧怕吧。那个男人,即使嘴上说不怕,可是真的能不将那个男人放在心里的,只怕这世上还没有。

所以——惹动那样一个可怕的人,你到底有着什么打算,少主扶野?

闭了闭眼,手一挥,众人即便还想再说什么也不敢在此时违背主上的命令,所有的人除了韦先品外都退了出去。霍期揉了揉眉,等了这久久,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他绝不让任何人来破坏。

韦先品望他一眼,看出了这个人眼中的疲惫。惊枭最有实权的堂主,底下人以“主上”相称,这个人当初带着几个亲信来到梁渠,开创出如今这样的局面,即使是惊枭的两位首领扶向天与闾丘风来也不会做得比他更好了吧

疲态只是一刹那,霍期复睁开眼时再找不出一丝软弱,有的只是这些年来铁血堂主的威仪,也许说血腥更为合适。

脸上浮现淡淡笑容,此时的霍期身上,既没有最开始时的阴沉酷厉,也不若刚才的疏离倦怠,倒有几分温暖温柔之意,虽然说出的话与此差了十万八千里。

“无论如何,先将那人的怒气安抚了吧。不过我向来是个护短的人,要死的话自然不能死自己身边的人。看看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若能保持平和,我不介意为他送上猎物。”

韦先品依旧皱着眉头,而且在听到霍期说了那番话后,眉头皱得更深了,霍期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只是——“妄动刀兵,恐怕正如了别人的愿。更何况,暗月教教主是个难以捉摸的人,此次杀了主上派去的使者,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泄一时怒气?”

霍期静静听完,看他一眼,手指轻轻敲在茶几上,发出单调的声音。

“这段时间非只与暗月教,只要是在梁渠的势力都或轻或重与我们发生了冲突,照此下去放任不管,岂不是四处树敌?主上多年来的心血就要为之毁折了啊。”

韦先品说完一怔,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一翻利害分析下来,霍期没有露出烦恼沉重的表情,怎么眼中好像闪过一丝——愉悦?欣喜?韦先品垂下了头,他跟着霍期十年,对于这个自己跟随的人,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即为谋士,只为主人铺陈利害,出谋划策便是,其他的,皆不在责任范围内。

沉思片刻后,霍期敛去所有表情,嘴角一扯却不是一个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能让你皱眉如此的,不管那是什么人也可自豪了。”

韦先品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霍期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向厅外走去。

“主上!”韦先品猛然抬起头,恼意自脸上一闪而逝。

霍期脚步一顿,笑意淡去,不曾回首,“‘他’人已经到了,是吧?你去处理吧,按我说的去做便是。”霍期挥了挥手,似是不想再留,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韦先品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双眼微微眯起,然后一叹,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喃喃道:“不死自己人么?他来了,做了这么多事,他当然来了。”

双掌慢慢握起,脸上神情变成一片冰冷,再次望了霍期离去的方向一眼,毅然踏着步子跨出了大堂。有些事,即使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有些事,就算做了却不表示是真心想要。所以,即便会被主上责怪,他却不能只是在一旁看着无动于衷。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八章

再回首已百年身

卷三浪淘沙 第四十九章 背叛了就是背叛

韦先品一直走到最西边的一个厢房,房门外有两人把守着,看到他来都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守一边。在梁渠,谁都知道韦先品是霍期身边的第一谋士,虽然名无实权,但实际上有时霍期也会听从于他,所以绝对是除霍期外另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在门外深呼吸了一口气,韦先品推门而入。

霎时房里挤里了一地的阳光,角落里的人因这突来的光照而眯起了眼睛,不由地举手挡在眼前,随着他的动作,房里响起了一阵铁链晃动的“哗哗”声。

韦先品跨入房内,门外的守卫自动将门给关上,房间顿时陷入一片灰暗。好了一会儿,韦先品适应了房里的光线后,一直落在角落里的目光也看清了那里的人,一个手上脚上都锁着铁链的人。

韦先品静静地看着那人,并没有说话,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眼里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光芒,叹口气,拉了把椅子在那人身边坐了下来。

“刚才——”说了两个字语气微顿,似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主上召集众人在大厅里议事,所有的人都在——”

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眼.前锁着铁链的人——尽管对方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前面,看不清脸上表情。

韦先品慢慢露出笑容,微向那人.倾身过去,“那样重要的事情主上希望大家都能到场,可是你这个主上最器重的属下却不在啊——南思空,为什么主上没有叫上你,反而要你在房中反省,你可知道?”

或许是话语里有着一丝凛厉,.一直垂着头的人没有反应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慢地招起头,对上了韦先品的双眼。

那样的眼神让韦先品微愣,墨玉般漆黑,然而,没有.任何神采,木然,冷漠。这是一个相当年轻也相当好看的人,白玉般的额面垂着几缕散乱的发丝,或许是有段时间不见阳光的缘固,皮肤显得过于白皙了。

他抬头看了韦先品一眼,也就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然后又低下头,归于沉寂。

韦先品先是一怔,继而怒气开始在眼里聚集。这.个南思空,自事发将他关在房里后就一直是这副样子,虽然说他平常也差不多和个哑巴一样,但至少每天还会说几句话,可现在到好,无论什么人来审问,他连个反应也懒得给了。

“主上如此器重.于你,可你的回报是什么?南思空,挑动惊枭与各股势力为敌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由于你的背叛,我们死去了多少兄弟?算起来,你跟着主上的时间比我还长,几乎是主上刚来梁渠你便成其下属——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背叛!”

韦先品的怒喝并没有让垂着头的人有一丝丝动作,反而是那一道随着怒气而出的气流荡开了他额前的发丝。那样的无动于衷令韦先品感到一股冷意,难怪,自知道叛徒是谁后许多人都来审问呵斥于他,但是霍期却一次也没来过。事情发生后,霍期除了表示将人锁在房内而不是关押在大牢里外就再无任何举动,仿佛已经遗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

南思空,霍期视之如手足的人啊。

韦先品闭了闭眼,将升腾的怒气强自压下。再看了南思空一眼,那一眼,已满是悲哀。

“知道吗,如果将你交出去,大抵可以平息各方势力的怒气?可主上说,不要死自己人。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他还承认你是自己人,还不愿意以你的命来作交易。”南思空微微一震,韦先品却没有理会他,自顾说了下去,“有主如此,南思空你何其幸运,但对他来说,又多么可笑。他视作兄弟的人,只怕此刻在嗤笑他的愚蠢吧。毕竟被人卖了还不将叛徒舍弃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显得多少可笑。”

南思空的头越垂越低,再低下去只怕就要触到地板了。韦先品说完后,短暂的静默,一道压抑的声音在室内低低响起。

“不,不是——”南思空抬起了头,这次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里不再是死寂一片,而是充满了挣扎与痛苦,然而韦先品望着这样的眼神脸上却是冰冷一片,嘴角甚至挂着讥讽的笑容。

“不是什么?不是主上愚蠢,还是如此显得主上不是可笑?”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南思空低低吼了一句,目光灼灼地望着韦先品,竟是比他还要生气。

韦先品继续以讥讽的笑容看着他,语气也是不变的冰冷,“那又如何?事到如今,难道可以说背叛者不是你?或者说你是无心的,你并不想背叛主上?如果是这样,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理由。”看到南思空眼里的动摇,再慢慢地加了句,“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主上的做法显得不是可笑?”

最后那一句话有如一道魔咒般,让南思空眼里所有的挣扎皆消散无影,也使得激动不已的人蓦然间沉静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全被抽离。

看到这样的南思空,韦先品脸上的冷酷也出现了裂痕。原来,真有苦衷么?

他站起身,走到南思空面前视线与他平行,语气平和下来,“你有苦衷是么?只要你说出来,我想主上一定会原谅你的。”

南思空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苦衷么?所有的事情在做了之后只要找一个‘苦衷’,就会得到谅解,就可以——心安理得了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南思空慢慢闭上双眼,他今日情绪激动,而现在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韦先品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恢复到先前那个木头人的样子不再有开口的打算,也终于决定放弃。

走到房门口时他停了下来,似自语般地说了一句:“既然不能交出叛徒,那么,就用谷中的出逃者来替代吧。”

南思空身体微动,依旧未发一语。

韦先品退出房间,吩咐门外两人小心看守,然后不再留恋,转身离开。

房门再次被关上,室内又是一片黯然。

角落里的身影久久不动,慢慢地,用双手捂住脸埋在膝盖里,一道极之压抑的呜咽声溢出唇畔。

“首领——”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章 江湖风云须我辈

一片乌云飘过来挡住了月亮,无法看清的地面一道人影在奔驰,虽然速度不减,但从那不稳的身形可以看出这人已身受重伤。

跑上了一个小山坡,体力快要消耗尽了,回首向后望去,只见一片漆黑,黑暗中不知是否有敌人的眼睛在窥视。一手按在胸口上,另一只手扶着巨石急促地喘息着,后背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与她所受的内伤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知毋沙现在怎样了,她与毋沙在逃亡过程中走散——如砂罗轻扯嘴角,露出一抹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的笑意,在自家门口被人追得有如丧家之犬,这真是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完成了教主交待的事后,她与毋沙一路游玩着回暗月教,哪里想到竟然在梁渠遭到狙击,她与毋沙双双受伤,而毋沙为了掩护她逃走留下断后,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狙击啊,那样的暗杀手段,又是在这个地方,除了盘踞梁渠多年的惊枭还会有谁。嘴角的笑慢慢变冷,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么,果然是名不虚传。被狙杀重伤甚至死去,这不是她在意的,她想知道的是,这一次出手,究竟是有人雇杀买命,还是——霍期终于隐忍不住要与本教撕破脸两立?

忽然眉毛微动,如砂罗眼神凌厉地往左前方望去,将刚才心中所想全部驱除出去,聚起所有的心神戒备着。

惊枭,惊枭,两方若真成势同.水火状,幽教主一定会很伤脑筋的。想及此不由一笑,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在此一笑下明艳了几分,这个原本妖娆妩媚的女子一瞬间有了原来的七成丽色。

此时乌云散去,皎皎明月穿云而.出,地面上的情景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你追得这般辛苦,小女子实在.是受宠若惊呢。”如砂罗柔柔的嗓音,居然听不出她是一个重伤之人。

在月光的照射下,离巨石的三丈之远立着一名白.衣人,手执长剑,遗世独立,黑发在夜风的吹拂下飘扬着。月很明亮,所以如砂罗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亦是亮得盛过月光,可是,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因为白衣人脸上戴着一面银制面具。

此时那面具后的眼睛清清冷冷的看着她,那样的.眼神,显然不受美色的一丁点影响,那样能蛊惑人心的娇艳颜色,在这个人看来似乎还不如她背后的巨石。

如砂罗的神色一点点沮丧下来,虽然知道没有.用,可她还是抱着一丝丝侥幸再试。难道她真的要命丧于此了么?霍期手下何时有了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这人虽然戴着面具,从身形却能看出年纪很轻,能凭一己之力挫败她和毋沙两人的联手,这个年轻人的身手在教里又有几人可以抵挡?

白衣人缓缓将.剑平举起,再出手,便是要将眼前猎物终结。如砂罗脸上的笑也慢慢消失,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月下独立的白裳剑客,再一交手,不是生便是死,她的性命,是否要终结于今晚?

四周蓦然安静下来,一丝风吹草动的声音也无,只有天上的云在移动。

白衣人身形未动,举着剑直直向如砂罗挥去。明明是简简单单地一挥,如砂罗甚至可以看到剑尖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她知道可以往哪躲,可是——可是——躲不了!

她无处可躲!

结束了吗?真的要结束了吗?堂堂暗月教的护法,就要这样在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被人杀掉了吗?

映着莹莹月光,那宝剑的光华却比月光还要闪亮,还有华丽。

光芒散去,巨石上溅了一泼血水,鲜艳欲滴,闪着诡异的光。

白衣人持剑而立,望着那抹鲜血片刻,然后收敛入鞘,转身,没入黑夜里。

在月亮的照射下,巨石上那一淌血,鲜红,鲜红。

“首领这样做是何用意?”木屋里,一盏油灯闪着昏黄的光,秋慎行皱着眉头,语气满是不解。

白衣的少年轻轻探试手中的剑,未发一语。

“首领挑起惊枭与其他各方势力的仇怨,尤其以暗月教为甚,如此令梁渠的惊枭陷于四面为敌的困境,这样确是能削弱霍期的实力,可若霍期手中的杀手减少,易于首领争夺,却怕无法应付之后树立的仇敌。首领难道只是想要消灭霍期,也要将梁渠的势力一并消除了吗?”

扶野抬头淡淡看他一眼,秋慎行立马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随着扶野出任首领时日越久,身上的威仪也越来越重,往往一个眼神丢过来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这,是身为下属的幸事,也是不幸。

“听秋长老如此说,想来我的话被执行的很好。”扶野语气淡然,继续探试着手中的剑。此时的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与初出神缺谷时相同的气息。那时的扶野是开朗而温暖的,但现在的这个扶野,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靠近的气息,这种气息,令人害怕,也令人臣服。

秋慎行屏气恭声道:“是,首领的计谋十分好,我们并没有出动多少人手却已经让霍期焦头烂额,再经今晚一事,霍期想要再与暗月教交好,除非他做了暗月教教主。”

扶野淡淡一笑——这个笑容其实跟某个人相似,“那就好。不过秋长老他说错了一点,霍期并没有焦头烂额,我现在做的事只是给他造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但若说他应付不了却是不可能的。”

秋慎行抬头看他,扶野将剑插入鞘中,轻轻抚摸着剑身,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霍期称霸梁渠多年,那些势力早已是他的囊中物,怎么可以说是麻烦了。他唯一的麻烦只有暗月教,也一直只有暗月教而已。我来到梁渠,至今所做的,其实也不是给他制造麻烦。”扶野眼神灼灼地望着他,“我从来没有寄望靠暗月教来打败霍期——或者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削弱梁渠这边的势力,我只是想看看,霍期对上暗月教能有几分胜算而已。现在看来,答案还比较令我满意。”

秋慎行一呆,望着扶野久久无语。

扶野心情似乎很好,他看着秋慎行笑了笑,“秋长老,你觉得我现在带着霍期的人去攻打暗月教,能有几成胜算?”

“首——首领——”秋慎行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信我能打败幽灭明?”跟着眉头一皱,语气里也有了些困扰,“幽灭明几乎没有出过教,外人无法知他武功到底有多高,我若对上他确实不知能有几分胜算呢。”、

“首领,我老了。”秋慎行深深叹息一声,他确实是老了,所以对于年轻的首领要做的事,他真的是想都无法想,至少在扶野还未正名之时他无法想像他能靠什么力量去灭了暗月教。

扶野望着他一笑,笑容看起来有几分高深莫测,而语气有几分意味深长,“是啊,你们老了。”

扶野说完后拿着剑走了出去,秋慎行沉默地坐着,跳动的灯光在他脸上映出明明暗暗的光线来,他慢慢将头转向角落的椅子上,那里,一面银制的面具正躺在上头。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一章 这就是皇恩浩荡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一章

这就是皇恩浩荡

当文敛回到临江城时,她看到城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而家门口的那株杨柳跟以往的这个时节一样,抽出了几根嫩枝,那往大门方向延伸的枝条似乎是长长了一点点。两边的邻居看到她回来,也没有露出多大的惊奇之色,只道她是那去探亲住了些日子,而现在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她回家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离家好久好久了,可认真算下来却是一年还没到,一年还没到,她却觉得又是一生了。正这样想着,在看到迎出来的爹娘时蓦然一呆,胸口泛起一股酸涩。

她不是离家没多久么,可是为什么爹和娘看起来——老了好多啊,爹的头上已经出现了白头发了啊。文敛看着,一向冷情的自己,此时居然会眼眶发热。她看着爹头上的那些白发,忽然间想起了爷爷很久前,她走到爷爷身后,而那时的爷爷——已是满头白发了。

时间的快与慢,多与少,原来并不是看它有了多少个时节更替啊。

文敛将祖父的骨灰送回了家,文夫人在看到文敛的一刹那眼泪便流了下来,她的泪,不知是为了文敛手中的骨灰还是捧着骨灰盒的文敛自己,又或者,是透过文敛所看到的其他人。

比起文夫人来,文若虚是显.得镇定许多,如果他在接过那个盒子时手没有抖得那样厉害的话。谁能想到,二十年不出家门的文解明,第一次出了门却再也没能回来——只能以这样的形式回归。

回到了家,在外面无论多能干的.文敛,此时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有父母疼,家中最小的孩子。所以,接下来的事不再需要她来做,她可以暂时休息了。

因为是骨灰,可以不必担心不.能长时间存放,所以文若虚向京城发去了急信,将远在京城的大儿子与三儿子召了回来。

大厅里,文若虚一脸沉重,文解明去逝了,文家现在.的当家人便是他。虽说文解明在世时是将家主之位传与文敛,文家的当家人与文家的家主,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并不冲突。

“小四依旧没有音讯,看来是不能参加葬礼了。”文若.虚重重叹口气,父亲的骤然去逝,要准备的事很多。好在文敛在回家之前派人先送了消息回来,这样才没有显得太仓促。“再过五天,文震和文艮也都能从京城赶回来,只是不知文离是否能赶得回。”

文敛低垂着头坐在母亲身边,文夫人自她回来.后就一直拉着她的手,很少有放开的时候。听得文若虚如此说,文敛微微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回来时经过定州,二哥已经不在那里了,留了话在,如果二哥收到了,一定会赶回来的。”

“嗯。”文若虚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文敛,眼里的神色又沉重了一点。虽然文离在信在没有说得很清楚,他也知道这个孩子吃了很多苦。出门时本就单薄的身体,现在更是瘦得不成样了,难怪妻子在初看到时便忍不住流泪不止。

文敛,还只得十四岁啊,那样的单薄的肩膀却要负起文氏几百年来的命运。父亲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可恨他作了一个父亲,天大的事居然不能为女儿分担,居然要**来保护家人,一个父亲做到他这样,也是少见了吧?

文敛看他脸色忽明忽暗,一双眼睛放在自己身上竟是痴了,也知他心中想着什么。不由直起身子向文若虚看去,轻声道:“爹,不要担心,我答应过爷爷的,一定会做到的。”

文若虚身躯微微一震,看向文敛的目光更是复杂难明。文夫人却是一把将她搂到了怀里,眼泛泪光。

“傻孩子,傻孩子,你有爹娘和哥哥呢。你只要快快乐乐的,快快乐乐的就好,别管什么继承人不继承人的,孩子,好孩子。”

文敛无言任母亲搂着,想对爹笑一笑让他不用担心,可是一对上文若虚的眼神,她却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了。

那样沉痛的目光,是因为,知晓了一切吗?知道现在的悲哀还只是一个开始?

文敛睫毛微颤,什么也没说地低下了头。

爹知道,所有的事爹都知道。这样也好,起码可以有个准备,在她无法顾及时,爹可以自己做一些事。这样想着,竟觉心里轻松了好些。那个一直在变沉变重的东西,要爷爷死去时几乎重的将她压倒,压散,原以为一直只是自己独自在背负,原来不是,她保护的人,或许在她不知道时,也以发某种方法在保护着她。

这样也好,也好。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沉重,这样的悲哀?因为,所有的都早已注定,回不了头了,回不了了。

晚上,文敛又睡在了家里的床上,她从来不知道,一张床,居然也可以让自己如此想念。可是,尽管觉得很温暖,很温馨,她却怎么样也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窗外黯淡的月光,一直望着,直到天明。

月尽天明。

文震与文艮本该在三日后赶回来,可他们在文敛的回来的第二天便回到了,到了傍晚,文家二子也不知从何处回到了家。当三个儿子站在文夫人面前时,文夫人再一次哭了起来,直哭到天黑吃晚饭。

虽然是难得的相聚,却难有人可以露出愉快的笑容,这个时候,文敛不免有些想念爱胡闹的四哥。如果四哥在的话,是不是可以让气氛没有这么沉重呢。

她见到大哥与三哥其实是很高兴的,大哥长高了,变黑了,看起来更稳重了。三哥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看到爷爷的牌位时也没有流露出多少伤心难过的表情,可是她知道,三哥心里其实是很伤心的。不爱将情绪展露出来的三哥,其实跟她有些像,所以她能了解。

文家这一次的相聚,显得沉重而哀伤,或许,还带有几分迷茫,这样的局面直持续到文解明下葬,文家众人动手扯下各处的白布时。

就算悲伤,文敛也希望是静静地悲伤,可是连她这样的希望上天也没有满足。

文家的宁静,继文解明死后,再一次被打破,掀起了波澜。

那正是文家人送葬归来的傍晚。

一道圣旨,将文敛打入冰窖,全身冰冷,她望着那面白无须的宦官嘴巴一张一合,耳朵里,却听不清明。

什么是圣恩?雷霆雨露,皆是圣恩。

守孝三年,官升三极,这是恩宠。

钦赐爵位,世代相袭,这也是恩宠。

那么,什么叫“以商入官”?什么叫皇室御用?自今尔后,两不相分,文氏所得,即皇家所有,依其便利,行商天下,以佐国昌。

这就是——这就是皇帝的圣恩!

真是打得好算盘啊。文敛脸色木然,心里却止不住地冷笑,她本来还在想,爷爷不在了,皇家会以什么样的名义,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取得爷爷所掌握的一切。

原来,根本就不用什么迂回,连掩饰都不用,就如此直直白白地据为己有,据为己有啊!

文敛死死握住拳头,她脸色木然,眼神也是木然的,她看到父兄领旨谢恩,看到那名宦官对着爹和哥哥们笑容满面地说着什么。

恩么?这就是恩么?只消那薄薄的一块布,就什么都可以不用做,就能将爷爷拼命拉在手里的东西,轻轻巧巧地,换了主人。

是恩么?是吧。否则为何围观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那样炽烈,里面有着毫不掩饰的羡慕与忌妒。皇商啊,青越立国数百年,有几家能得这样的恩宠?贴着皇家的标识,连官员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是恩啊,有谁听说过守孝期间还能升官,还是连升三极,连升两人?

是恩啊,一介商人能得钦赐爵位,那是积了几辈子福才有的福报啊。

这就是恩,这就是浩浩天恩!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一章

这就是皇恩浩荡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二章 花重朝城何事来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二章

花重朝城何事来

朝城位于青越之东,每到春天,城里百花齐放,素有“花城”之称。当冬季的最后一天过去后,许许多多的人会从全国各处赶来,赏花。若来赏花,当然不只是看了几眼马上离去,要一边赏,一边饮酒,再吃些当地特产。远方来的客人还要在此住宿,往往回去时也要带上些朝城特有的东西拿回家作纪念,以示自己真的有到过这个地方。

所以,朝城的繁荣很大程度上就是依赖于此。

又是一年春来到,朝城的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要知道,他们一年的收入几乎就是在这一季,所以无论是贩卖物品的小贩,或是经营洒家店铺的生意人,都穿着新衣,将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要好好利用这一年的好时节,挣个满钵。

来到朝城的人,除了一定要到纪流原去赏花外,也一定会登上望海楼。望海楼其实是一家酒楼,顶楼可观海潮,凡登楼之人必会尝尝当地的蟹。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来望海楼的人非常之多,所以要上顶楼就不是什么人想上就可以了的。那都是要先到柜台去登记,轮流着才能上去。

小曹正在抄着客人的名字,他已抄得手发麻,可前面长长的队一直是有增无减呢。虽然很辛苦,他却抄得很开心,楼里的生意好,大伙儿的工钱也会跟着涨,东家可是从不会亏待手下的伙计的。他正专心地抄着,忽听得前面有人叫了起来。

“哎,姑娘你不能上去,要先去.登记再来我这儿领了牌子,等轮到你时凭手中的牌子才可上顶楼。”

咦?来这儿的客人都知道规矩,怎.么会有人乱闯吗?小曹暂时停下抬头望去,只见顶楼入口处负责接引的阿福正拦在一个姑娘面前,她手上牵着一个大约六岁的小女孩,那位姑娘——

小曹眼眨了眨,他在望海楼当.了这么多年的伙计,南来北往的人不知见了多少,可像前面那位姑娘样的人儿今儿真是第一次见。倒不是说她长得有多美,相反的,这姑娘有些瘦,脸色也不是正常的白,然而一眼看过去给人感觉是——洒脱,对就是洒脱,很难想像这种气质会出现在一个姑娘家身上。一身青衣,头发随意地挽起,比起那些常来望海楼的公子哥儿还要潇洒几分。此时被人拦住,脸上一点不快的神色都没有,两手一摊,看着阿福笑笑地说道:

“要登记么?我真不知道呢。”

阿福瞪着她,可马上就瞪不下去,这女子的神态让.人兴不起任何责怪的念头。正要说点什么时,旁边的小女孩拉了拉女子的手,仰起头,脸带不解地问道:“香姐姐,二哥哥说让我们在一号间等他呢,这些人不准我们上去,等下二哥哥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女子拍拍她的头,微笑着说道:“嗯,胭脂别担心,上不.去的话我们就这儿等,不会让你二哥哥找不到的。”

阿福听了还没什么,然而一直负责客人名单的.小曹猛然一怔,想起了掌柜很久前交待的一件事。顶楼观潮室分为许多间,以数字区分,一直以来只有一间不曾接待过任何客人,就是半年前巡检使大人来也只用的二号间。难道——

他正犹豫间,看.到掌柜毕恭毕敬地领着一人走了进来,“公子,请。”

心一跳,看那人一眼便不由低下了头,明明脸上有着最温和的笑容,却叫人不能直视。那叫胭脂的小女孩放开女子的手,欢呼一声向那名男子跑了过去。

“二哥哥,你来了哦。”

男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动作轻柔地将小女孩搂入怀中,“胭脂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哦,香姐姐带我去了好多地方呢,还给我买了这么大一个娃娃。”胭脂一边说一边用手比了个与她同高的圆。

男子眼神落在那名姑娘身上,眼里有柔柔的笑意,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了上去。掌柜的跟在

后面,像个最忠诚的仆人。望海楼的掌柜可是与当地富绅比肩的人,什么时候见他对人有过这样的姿态?

不仅阿福看傻了眼,其他见着的客人也面露惊诧。小曹的视线尾随着那三人的身影,眼中出现一丝了然的神情。

有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却又不怎么记得,或者能够记得,却不相信自己真能够看见。望海楼的东家,姓文。而这个姓氏,更在三年前达到了巅峰。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刚才上去的那位年轻公子,就是青越国最年轻的大商人,也是青越国第一代受命于天的皇商——文离。

顶楼的一号间里,青衣的女子,也就是柳飘香,一坐下便忍不住拎起了桌上的酒壶嗅了嗅,露出一脸陶醉样。

“嗯,果然很香。朝城的‘今朝酒’,真是百说不如一闻啊。”

看到文离眉头微皱,手一摆不甚甘愿地说道:“好啦好啦,我不喝多就是。”

柳飘香身体不好,因为一些原因,对酒形成了一定依赖,虽然如此,文离还是希望她能够控制住自己。

“香姐姐,你不乖哦,你答应过二哥哥说少喝些酒的,酒香香的也不可以哦。”胭脂乖乖坐在一边,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呃——”柳飘香的笑在脸上滞住,开始第一千零一次地唉叹起来。想她原来在定州时多少自由,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可现在不仅文离要管着她,连小小的胭脂也会在她偷喝酒时告状。不由哀怨地向旁边的人瞄一眼,若非这个人,她也不至于过着几近修行般的生活。

不情不愿地将酒壶放下,聊胜于无地拿起桌上的瓜子啃了起来。胭脂见香姐姐乖了不喝酒了,很开心地抿着嘴笑了起来。她将手放在桌上,小身子坐得端端正正的,转头看向文离问道:“二哥哥,胭脂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姐姐?”

文离揉着她的头笑了笑,“胭脂这么乖,很快就可以和小五见面了。”

胭脂一听,果然笑得更开心,然后也不再追问,自己在桌上捡了喜欢吃的果子吃了起来。

这里本是观潮的最佳地点,可是房里的三人,除去年纪小不懂观赏的胭脂,另外两个人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根本没往窗口移过一步。

过了一会儿,柳飘香面前的瓜子壳已经堆了起来,她看了看一脸若有所思的文离,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小五就那样去,没问题吧?”和文离在一起时间长了,她也跟着文敛的几个哥哥一样喊她小五了。

文离微微一震醒过神来,抬眼向柳飘香看去,见到她眼里的担忧脸上神色不由放松,柔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有赫妩兄妹陪着,路上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至于到了京城,也还有大哥和三弟在,虽然宫里是传她一人晋见——小五的话,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柳飘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最后那句话里的迟疑她自然听出来了,看来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怎么相信那句话。文离被她看得转过头去,过了半晌,呼出一口气,语气淡淡地,“这是——避免不了的事,准备了那么久,或许就是为了这一次的见面,我们应该要相信她。”

柳飘香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没有不相信小五,况且我等平民百姓能得见圣颜,本该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小五的话,也不会举止失措,我只是——怜惜她罢了。”

文离回过头看她,神色非常奇特,然而不待她问已恢复如常。一直是这样,似乎只要牵扯到文敛与皇家,文离的表情就会变得很奇特。文家的事,她自然是知道一点的,却没有深究过,而只要文离不说,她也就不问。反正在她有生之年若遇麻烦,她可以不问缘由挺身相护,不管背后有什么原因,也不管她瘦弱的肩膀能不能承受。

一直安静听着两人交谈的胭脂,忽然抬头说了一句,“姐姐是去见皇帝爷爷,那不是很了不起吗?”。

文离与柳飘香一愣,皆不知如何回答。倒是胭脂问完了之后,不待二人回答跟着说道:“姐姐和我说过哦,皇帝是最大最大的那一个人,住在最大最好的房子里,什么东西都可以得到,什么东西都是他的呢。皇帝想要什么,不说也会有人拿给他哦,可是胭脂要吃糖还有背诗呢。”

文离望着胭脂更无语——这些话,是文敛给她说的吗?不曾对皇室表现抵触的文敛,在与一个六岁孩子说那一翻话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柳飘香没有文离想得那么深,她只是先皱了皱眉,然后望着胭脂语气认真地说道:“胭脂,这些话听来了不可以乱说,姐姐没有教过你吗?”。

胭脂歪着头,一脸纯真,“有啊,姐姐说不可以讲给‘别人’听,可二哥哥和香姐姐不是‘别人’啊。”

这下柳飘香也无语了。这孩子,最听文敛的话,也最像文敛,明明和文敛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少的。

转过头去,看到文离也是摇着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二章

花重朝城何事来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三章 树大根深难拔除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三章

树大根深难拔除

文离来到望海楼,似乎就是为了在这间房里坐一坐,吃吃朝城的瓜果而已。柳飘香这三年来跟着他四处走,虽然她也是经商的天才,但这些年来已经较少插手了,其实只是跟在文离身边到处看看,游玩而已——哦,再加上一点,带小孩。

在柳飘香快要啃完桌上的那堆瓜子时,文离一直在等的人终于姗姗而来。这次来的人是个相貌平凡的妇人,柳飘香经过前几次的教训,已经不敢小看任何一个来与文离见面的人了。眼前这人乍看之下或许以为是哪里来的农妇,可保不准这人一出去就是那天下第一青楼的老板呢。可是她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这人有哪里化了装,是手段太过高超,还是天生如此?柳飘香不知道答案,她也并不真的想知道,只是一旁看着无聊,闲以作乐罢了。

妇人来到文离面前,也不说话,只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到桌上,垂眉顺目地站在一边。文离拿到手里掂量,嘴角流露一丝淡淡的笑意,反手取出样东西递了过去。那妇人接过一看,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喜色,对着文离深深弯下了腰,然后和来时一样,放轻了手脚,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对于妇人的离去,文离没有在意,他把玩着手里的东西,笑了笑,收进了袖袋里。抬起头,见柳飘香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发现你一次比一次神秘,见的人也一个比一个奇怪,不知道的看了刚才的情形,还以为你是在跟人交换定情信物呢。”文离笑颜微僵,不待说话,柳飘香已是一挥手颇为洒脱地道,“你不要特意告诉我,我只是发表一翻感想罢了,现在说完了,也就没什么了。”

文离摇摇头,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几年来,虽然柳飘香身体还不太有起色,但明显性格要开朗许多了。他望着柳飘香,眼里亦是浓浓的笑意,“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你要告诉我?”柳飘香一喜,随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先声明,是你要说我才听的,如果你不说,我可是不会强逼着你问为什么的。”

“嘻嘻,”胭脂捂着嘴笑了起来,“香.姐姐明明想知道,却故意不问,不是诚实的好孩子哦。”

柳飘香脸色微红,不敢看向文离,瞪着胭脂不高兴.地道:“你这丫头,这是跟谁学得呢?你姐姐可没教过你取笑人吧?”

胭脂很聪明,又乖巧懂事,可顽皮起来也是让人颇.伤脑筋的,而那个时候唯一文敛才能让她收敛。果然一提文敛,胭脂将手放下,也再笑了。垂着头,一副知错而改的模样。

“胭脂下次不会这样取笑香姐姐了,香姐姐不要.告诉姐姐。”

“啍,不‘这样’取笑.还有‘那样’的取笑,是不是?别想蒙混过去。”柳飘香自认没那么好骗——因为已经被如此骗过好几次了。

胭脂微微抬头,眼里果然有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然而看到柳飘香眼神严肃,知道她是认真的了,遂怯怯地说道歉:“胭脂不敢了。”

文离在一旁看着好笑,这样的戏码三不五时便会上演一场,胭脂的性子,真不知是像谁呢。

看这次是柳飘香“治服”了胭脂,笑了笑,握住柳飘香的手让她正视自己。

“我本来也没打算瞒你——这些人,都是我找来的合伙人,文家也好,皇室也罢,凡我所接手的一切生意,都将不只姓一家,也不是两家。”

柳飘香神情一震,瞪着文离,本来要抽回的手也忘了。文离的表情却很平静,仿佛他做的也只是平常的生意而已。他认真望着柳飘香的眼睛,像是要望进她灵魂深处。

“你若是不喜园子里的一棵树,想要拔掉——什么情况下让你只能承认它的存在而无法拔起呢?”

柳飘香镇定下来,听得他如此问,不由地蹙起眉头,想了想,“除非树大根深,连根拔起时使园子里其他东西受到波及。拔一树,毁一园。否则,如果损失在预期范围内的话,想要何时拔掉便何时拔掉。”

文离再一次露出笑容,他放开柳飘香的手,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脚下的潮水涌动,声音低沉道:“不错,为了能够继续生存下去,只有将根须延伸到每一个可能延伸的角落。当想要拔除的棋子变得不能从棋盘上丢弃时,无论是弃卒保车,还是弃车保帅,都不再是执棋的手可以任意操纵的了。只有如此,才不会再沦为被抛弃棋子的命运。唯有如此。”

柳飘香没有说话,望着文离此时坚定如山的背影,眼里柔情万千。这个男人心里一直在背负着什么,从她在定州第一次与他相见时便已看出。不是庞大家产的责任,是一种更沉更重,甚至是无法说出口的,能让人窒息的——命运。

不只是他,她所见过的文家人,似乎都在努力地做着什么事情,拼命地想要达成一些目标,为以后做着准备——那样做的目的却又不是为了自己。

将手慢慢放在膝上,低下头,慢慢握成拳。如果可以,她也想做些什么,在她所剩不多的生命里,可以为自己重要的人,做些什么。

蓦然感到一暧,是文离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同时弯下腰,握住了她略显冰冷的手。

“傻瓜,这些事自有我去操心,你安心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之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清楚,就是怕你乱想。你要相信我。”

柳飘香紧紧回握住文离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总是这样,这一家子人总是这样。看出别人的难处,想办法去化解,让身边的人都没有后顾之忧。可是对于他们自己,总不将困难说出口,总是要独自承担,总是让人看着,既心焦又心疼。

胭脂坐在椅子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似是不知道为何二哥哥与香姐姐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过二哥哥后面的那些话她总算是听懂了一点。她滑下椅子,迈着小短腿跑到柳飘香身边,一把扑在柳飘香怀里,然后从柳飘香怀里抬起头,对着她的二哥哥和香姐姐很认真地说道:

“等胭脂长大了,二哥哥的事就让胭脂去做,好不好?二哥哥只要陪着香姐姐就好。胭脂很聪明,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被她一说,柳飘香从感伤的情绪里抽离,笑着摸了摸胭脂的小小头颅,“聪明的小胭脂,你现在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的吗?胭脂真的做得很好了吗?”。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被大人一夸奖,胭脂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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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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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四章 初入堰都应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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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初入堰都应邀见

正如文离所预料的一样,文敛在赫的保护下平安地来到了青越的首府——堰都城。虽然是第一次踏入这里,虽然将来面临的是青越乃至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文敛心情还是很平静。只是在下了马车,抬头注视着堰都城的天空时会忍不住想:这里,就是那一个人出生的地方啊。目光悠悠地向皇宫的所在望去,那一所万民敬畏的地方,因为有了那个人的痕迹,在她眼里,也就不是那么可怖可憎了——就算,她依旧不能喜欢上那个地方。

文敛下了马车,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找间客栈,房门一关隔绝外界所有的信息,她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四处走走看看的兴致,想看看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是个什么样是什么样的面貌可以让人舍弃自身的权利乃至性命?可是不等她真正迈开步子,前路已经叫人给阻挡住了。

来人一袭白衣,谦恭而有礼地对文敛做出了邀请的姿势,“鄙姓白,我家主人有请姑娘过府一叙。”身体弯到一种合理的程度,语气温煦地有如春风,丝毫不受赫横身站在文敛面前对他散发出的冰冷之气所影响。

文敛双眼微眯,她现在的身高比一般女子还要稍高一点,身量修长匀称,当年还嫌稚弱的小姑娘,现在已是亭亭少女。男子微躬着身形,刚好让她能平视对方的面容。所以文敛仔细看了一眼后,确定自己真的不曾见过眼前之人。

对于自己刚来京城第一天,就有人知道了她的动向而前来相邀,文敛淡然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抬头看了下天色,这个时辰身为青越最年轻的三品员,以二十三岁之龄身居大理寺卿的三哥文艮,此时应该还在办公。而初来堰都城的她,除了三哥外实在想不出这京城还有谁会认得她,并在第一时间派了人来相请。

文敛看着眼前恭敬地挑不.出一丝毛病的人,沉默了三秒,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了去。

白若寒微愣,他对这位主人邀请.的姑娘所知不多,可也没想到有人会在面对邀请时会如此平静地拒绝,或者不能说是一种平静,而是淡漠到近乎轻视。她难道不知,在这座天子脚下的都城里,随处都会遇到一些不能得罪的人,而他身后的主人,更是其中之最。

在脑海中的念头还没有闪完,.却见前方走了几步的文敛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向他淡然望来一眼。

“还不走么?”

白若寒的表情瞬间变得错愕,心里面闪着的念头.转不过弯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文敛原来是要他带路。这位堪称完美的管家,难得的微张嘴,作出一个愕然的表情来。

文敛,这个十七岁的女孩子,便是那个文敛么?白若.寒眼神复杂地看了文敛的背影一眼,然后恢复原来有礼的模样,快步走到文敛面前为她带路。

行进的途中白若寒还是忍不住地微抬了眼,观.察了下文敛,却见这个面对突如其来邀约的姑娘,表现得没有一丝意外,既不问是谁相邀,也不问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一路悠闲地如同游玩。对于他这个贸然请人的人,并不多看一眼,只是不时会指着两边的物事对身边的少年简单解释几句。

这样的怪异状.态一直持续到众人抵达目的地,而文敛在举头望了巍峨府前的那上头的几个字后,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讶异。

“郡主府?”以她对皇族成员少到可怜的了解——虽然有一个王爷在她身边,但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所谓的皇族概念,上善珑玦不说,她也没兴趣问,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她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外对其他的皇亲一无所知。而这个郡主恰好就是那“少数”中的一员。

青越国的郡主不多,而能够拥有自己府邸的更是只有那么一位——青越国的大郡主,已故道治帝的表姐,当今皇上的表姨。说起这位大郡主,那可是二十年前的风云人物,话题多的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单她以堂堂郡主皇亲的身份,毅然与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兵的容靖私奔,当时这件事在堰都不知掀起多大的风浪,最后不知什么原因,皇家作出了妥协,竟是以赐婚建造郡主府为终结。这事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只要大家一看到这座郡主府,关于这位郡主的种种事迹便会被想起——

更不要说,当年那位小兵身上所发生的变化,那位叫容靖的士兵后来在青越到底代表了怎样一个存在。容靖,这个名字几乎没人提及,谈到他时只用另位一个称呼来代替——战将大人。青越国开国数百年来,得此称呼的唯他一人,这个与癸丘胥来并称当世双将的绝代名将!而他,也是唯一一个以平民身份得赐亲王尊位的人。

所以,许多人都在赞叹大郡主眼光之奇准,比之天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在丈夫死后而变得沉寂许多,堰都城里的人却没有忘记过这个大郡主。

文敛在抬头的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这些东西,在她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白若寒身上时,眼神已经恢复平静,她对着白若寒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在这个郡主府管家的带领下平静地走了进去。

白若寒看得暗自点头,这么一路同行地接触下来,虽然文敛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凭着他多年郡府管家的历练可以看出,这个文敛确实不是那些深锁闺中的千金小姐所能比拟的,也不枉郡主要他亲自前往请人。

郡主的府邸果然与一般富贵人家的房子不同,或许比不上一些顶级富家的奢华,但其中的皇家气派和天然而成的大气却是平民身份的大富之家所没有的。文敛跟在白若寒身后,既没有为眼前所见而吃惊,也没有刻意表现出不在意,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淡淡好奇,而这种好奇也只不过是目光随意地扫过,未曾在上面多停留一丝一毫——因为没有看过,所以看到了,那就看一眼好了。

可能是事先经过了安排,一路上不见半个下人,白若寒终于在一处水榭停住了脚步,他先是隔着水晶帘子向里面通报了一声,然后对文敛恭敬地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文敛对着那个帘子沉默了两秒,然后走了过去掀帘而入。就在她一手掀起帘子那刻,白若寒伸手拦住了要尾随文敛而进的赫。同来的路上白若寒似乎一直刻意地忽略着文敛身边跟着的这位少年,又或者是赫所散发出来的冷漠疏离之气让他没有靠近,但就在这一刻,在赫依旧沉默着跟在文敛身后进去时白若寒伸手将他拦住。

“郡主要见的只有姑娘一人而已。”白若寒微低着头,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

还不待文敛皱眉,赫身上的气势骤变,冰冷之瞬间转换成一股杀气。白若寒心中一寒,他毫不怀疑如果继续阻拦下去,这个人会当场杀了自己。早听说过文敛身边的护卫赫,武功强横,对于任何不利文敛的人从来是毫不犹豫的毁灭。他今天总算亲自体验到了。然而,白若寒依旧没有打算让步,不让任何一个人冒犯郡主,这是他身为郡府管家的责任,也可以说,是他身为郡府管家的尊严。

文敛微微皱眉,所谓的皇亲国威就是如此麻烦,但她也没有打算在见皇帝之前先与一个郡主闹起来,所以轻声喝止住了赫。拍了拍赫的手臂,轻声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与此同时,一道温和优雅的嗓音从里面传出,“不打紧,就一道进来吧。”

白若寒立马收回了手,恭敬地对里面的人回道:“是。”然后退守在一边。

文敛眨了一下眼,在她已经妥协时这个声音还真是让她有些意外。当即不再迟疑,一掀帘起了进去。

一走进去入眼的便是那道声音的主人,如同声音一样,也如同外界传的一样,这位大郡主是一个非常美丽而高贵的女人,年近四十的岁数,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什么岁月的痕迹。除了会保养外,也有一部分天生丽质的原因在。看到文敛进来,大郡主的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优雅地端坐在榻上。

大郡主仔细打量着文敛,而文敛也不开口,头微微垂着,任她打量。似乎是对文敛很满意,大郡主脸上的笑容显得更亲切了些。、

“真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孩子,珑玦的眼光很好。”

文敛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微怔,慢慢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那一双眼睛充满探究,可是眼里在的笑意并不作假。文敛不说话,更加沉默地看着上头尊贵的女子。

“是叫作文敛吧?今年几岁了?”大郡主温和地问着,并不在意她近乎无礼的沉默。

“十七。”

“十七啊,果然是花一般的年纪。”大郡主轻手抚上眼角的细纹,神情有些微感叹,“我家茉儿与你一般大呢,性子却差了老远。若她有你一半沉静,我眼角的皱纹也能少些了。”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四章

初入堰都应邀见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容茉儿,大郡主的独生女儿,郡主府的小郡主么?文敛不认为这个小郡主的性格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在大郡主这样一翻拉家常似的闲聊中,她隐隐有些明白这位大郡主叫自己来的意图了。当下对着大郡主微微一躬身,声音没有起伏地说道:

“文敛一介平民,怎能与小郡主作比。您抬爱了。”

大郡主沉默地看她一会儿,看不出那笑容底下是否有其他意味,只是声音听起来似乎变得平淡了些,“有位平远将军的大哥,又有一位官居大理寺卿的三哥,得皇帝陛下亲自召见的人,又怎能以一介平民自居呢?小姑娘家的,可不要太过压抑自己了,该放纵的就要放纵。”

文敛将头垂得更低,望着自己的脚尖语气不变地答道:“有官职的是哥哥,文敛依旧是平民布衣——不过,大郡主的教诲文敛记下了。”

大郡主双眼微眯,画着精致妆的眼角变得狭长,显出几分凌厉来。片刻后温和的笑意又染上了眼角眉梢,大郡主笑着向后靠了靠,她向着文敛招了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这样乖巧的孩子我还真的第一次见,难怪能让珑玦亲近你。”

这已是大郡主第二次提到上善珑玦,文敛眉眼不动地走到大郡主面前,一如大郡主所说地表现得非常柔顺乖巧。大郡主拉着文敛的手,又仔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翻,嘴里啧啧赞道:“生得真是好相貌呐,我看了欢喜,真想也要这么个女儿呢。”

文敛心头微震,不知大郡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虽然对外貌不甚在意,却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清秀之姿,与真正的大美人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又如何能得这位集美丽与尊贵于一身的大郡主一声赞叹。

她自认一向能识人,即便初见也.可一眼看穿对方的真实意图,可自她进了这间水榭,虽然这位大郡主说了许多话却依旧没弄懂她的意思。当然,如果从这位大人物的身后势力去做联想,她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可惜的是她懒得再作如此联想,也可惜她对这位大郡主了解的并不深厚。

在不知该说什么时,文敛选择.以沉默面对。大郡主又将她赞了几句,听得差点要文敛以为这位郡主是不是对自己生的女儿不满,真要在外面认个女儿回去了。

看到文敛的头几乎要垂到胸前了,大郡主终于放.过了她,却突然转向一边的赫。像是才刚发现赫的存在一样,大郡主赞叹了一声,目光放在赫的身上。

“就位就是一直跟着你的少年护卫吧?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真是生得好啊。”

文敛差点就忍不住要抬头瞪她,这位大郡主是.不是有见了让她欢喜的人就赞人家相貌好的怪癖啊,从她说话到现在,那句相貌好不知说了几次了。饶是文敛冷静镇定,也控制不住眼角抽搐。还好现在大郡主的目光一直放在赫的身上,并没有看到低着头的文敛此时的表情。

大郡主接着夸.了赫几句,什么容貌好啊,武功好啊,人品好啊,直将赫夸成一个三好青年。文敛的眼角又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前面两好她可以勉强赞同,可大郡主那只眼睛看出冰块木头一样的赫人品好?

她是平民,没有话语权,所以低头,将脑袋垂得更低一点。

“对了,我记得你的护卫是一对兄妹,怎么只见哥哥不见妹妹呢?”大郡主终于结束了对赫的夸奖,将目光重新放在了文敛身上。

文敛不惊不诧地垂首答道:“回大郡主,妩妩另外有事,所以没跟在我身边。”

“哦,”大郡主的语气有些可惜,“听说那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生得好看,武功又不错,这样的姑娘可是很少见啊。”

文敛低头,忍。人家是郡主,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就算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她一个小小平头百姓也管不了。

大郡主感叹完,忽然拍着文敛的手一笑,“你不错,以来常来府里玩。茉儿与你同龄,然被我养得娇纵了些,如能同你多相处,有你这样一个榜样在,我想一定可以令她改掉不少。”

文敛抽回手退后几步,垂着头恭敬道:“多谢大郡主抬爱,只是文敛奉旨来京,觐见陛下后恐不会久留,要有负大郡主的请托了。”

如不早早走人,谁知道榜样会不会变标靶。

大郡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文敛领着赫退了出去,当那道水晶帘子在眼前合上时,她微微抬头向里面看去一眼。总觉得,大郡主最后的笑容里有些别样的意味。

跟着白若寒走出郡主府,文敛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一点没减少。她还是不知道大郡主召见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只是见她一面,夸夸她和她身边的护卫?

这个大郡主是一个很难捉摸的人,到最后,文敛只能如此下了一个结论。

郡主府里,就在文敛离开不久后,一道俏丽身影无所顾忌地一头冲进了水榭,大郡主正坐着喝茶,似乎知道有人要来,对于突然闯进来的人连一点惊讶也没有,安然自在地品着茶。

容茉儿虽然娇蛮,在自己母亲面前总是收敛些的,怒气冲冲闯进母亲平常品茶的地方,然后在榻前三步生生止住冲势,刚要开口质问,大郡主抬头淡淡看她一眼,到嘴边的话就那样咽了下去。顺了顺袖子,将文才奔跑时弄乱的衣裳与头发整理好,用一个最标准的皇家礼仪向自己的母亲请安,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母亲。”

大郡主这才放下茶盏,看向冒失的女儿,眼里有淡淡的不赞同,“一个姑娘家,这样跑成何体统?更别说你还位是皇家的姑娘。”

声音不大,却让容茉儿低下了头。她自小丧父,由母亲一手养大,虽然母亲从未打骂过她,甚至有些娇纵于她,可每当母亲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时,她便不敢有任何放肆。

“是,母亲,茉儿知错了。”

大郡主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拉过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就见你认错,从不见你改过。有错不改,光是认错又有何用?”容茉儿的头垂得更低,大郡主眼里闪过一抹宠溺,不再继续教训女儿,颇有些无奈地问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容茉儿一喜,知道母亲不再责怪自己,猛地抬起头,脸上神情瞬间转为恼怒,“母亲,刚刚那个人来过是不是?珑表哥真的、真的喜欢她吗?”。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六章 各家自有各家经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六章

各家自有各家经

望着女儿脸上又恼又不甘的表情,大郡主心底的叹息更为沉重。看母亲不说话,容茉儿不由更加恼恨,一把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她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跟我抢珑表哥?母亲你为什么要让她走?像那样的贱民之女,妄敢攀附天家,理应鞭笞一百,以儆效尤!”

“茉儿!”大郡主沉声一喝,脸色也变得阴沉了些。女儿从小被她惯坏了,现在说话实在是无法无天。

容茉儿猛然止住,满是不甘地向母亲看去,见到母亲脸上难得的怒气,扁了扁嘴,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

“茉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你也要适可而止。”大郡主的语气稍微温和下来,再拉过女儿的手轻拍着,“这里是京城,就算我贵为郡主,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可是、可是,你还是皇上的长.辈啊,只要一句话,难道皇上会不应你?”容茉儿呐呐地说,神色虽平静了许多,可那双大大的漂亮眼睛里,盛着委曲与不解。

大郡主轻声一叹站了起来,走到.窗台边,目光落在外面清澈的水面上,幽然道:“这世上,哪有如此轻易便可达成的愿望。当年我还年少时,甚得圣宠,行事嚣张乖戾,以为天下间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与你父亲成亲后。更是志得意满,仿佛天下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尽得好手,可是——终究有抓不住手的,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怎样地企求,还是——抓不住。”

容茉儿一怔,走过去挨在母亲.身后,脸上再无先前的任性,轻声道:“母亲,你又在想父亲了么?你还有茉儿呢,母亲。”

大郡主回身拍了拍她的脸,神情还是平静的,“嗯,母.亲还有茉儿,你是个乖女儿,是不是?”

容茉儿柔顺地点头,一点之后脸上现出恼意来,她.本是来向母亲质问有关文敛之事的,现在倒好,变成她向母亲承诺做个乖女儿了。每回都是这样,母亲总有办法让她满腔的怒火熄灭,继而变成听话的乖乖女。

大郡主却似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脸上的笑容.越加和蔼起来,“茉儿你乖,快去梳洗一下,过会儿洛夫人要来教你习琴。”

容茉儿一听,脸.顿时一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也在瞬间暗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像极了受欺负而不能言的小狗。外人都道她是受尽宠爱的天之娇女,有一个身为大郡主的母亲,可其实她的生活一点也不像外要想的那样轻松肆意。

望着女儿没精打采地背影,大郡主美丽的眼睛里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茉儿是容靖唯一的女儿,她要茉儿快快乐乐,也要茉儿成为一个让容靖喜欢的女儿。

靖哥,咱们的女儿,长大了。

大郡主转头向窗外望去,不由想起刚刚那个沉静内敛的女孩,那个孩子,身上有几分容靖的样子。

出了郡主府的文敛自然不知道水榭里的一翻争执,却也很快知道了大郡主叫自己去的原因。她出了郡主府后,依旧打算在街上逛逛,随意看看堰都城的风物人情。只是在她才踏出郡主府大门不久,有个卖花的小姑娘就跑到她面前,央她买下了一枝花。

文敛拿着花枝,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没费什么心思地看到了花瓣上刺着几个小小的字。以花刺字传信,倒也是那个人能做出的事。

文敛把玩着花枝继续往前走着,原来是一个迷恋自家表哥痴情表妹寻母亲撑腰的故事。只是认真论起来,大郡主才是先皇的表亲,容茉儿那一声表哥,叫得实在有些牵强。

当然,文敛是不会在乎这种事的,她向街道两边各看了一眼,回过头对赫感慨了一句:“这比临江城繁华多了,可惜妩妩不在身边啊。”

赫沉默片刻,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她有看。”

真是一如既往地说话简洁,文敛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她知道赫的意思,妩妩虽然不在她身边,可是她现在跟着的那个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以期妩妩能自愿留在他身边,如此又怎会不带妩妩来逛一逛繁华如斯的京城呢。

只是,能让她体会到逛街乐趣的,是有妩妩在身边时啊,哦,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她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了,不知跟着二哥是否开心到会忘了她呢?

这样逛了没多久,文敛的兴致顿时就没了,本来她就不是一个喜欢逛街的人,只不过是初来堰都想看看这里与她到过的地方有何不同罢了。可是一翻看下来,除了人多些,街上热闹些,房子比其他地方要漂亮些外,并没有什么能让她惊奇的地方。再加上她与赫一路行来,总有许多目光追随着他们的二人行,虽然因为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而没有人敢上去来打扰,文敛还是觉得不喜欢,她习惯将自己至于众人视线之外,冷眼看旁人的悲喜。

所以,当来到一间酒楼时文敛没有丝毫停顿地便转身走了进去。好笑的是在她坐下来后,伙计送上了茶水,看到茶壶上的一处印记才知道这原来是自家的酒楼。

三年来,二哥顶着皇商的名头,不知将手中的店铺扩大的多少倍。如今走到哪里都有可能看到自家的店铺,将文家的产业交到二哥的手上,果然是再正确不过。

那一次相聚,他们兄妹决定了许多事情,虽然大哥与三哥因丧而不能复职,却也并不表示他们就只能呆在家里什么事也做不了,尤其二哥文离作为一名商人更不会受此限,三年的时间可以做许多事情。

有时候文敛会想,以今时今日文家的实力,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当他们那样拼尽力气想达到一个目标时,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阻挡得了?

不过大哥与三哥毕竟还是青越的官员,在他们心里,没有什么事是可以危害国家而能让他们置之不理的。所以,按照爷爷的意思——也是她心里真实的意愿——有关文家与皇室数百年来的纠缠,她并没有全部透露。至于二哥所知道的,其实大部分是靠他自己发现。

文敛摸着手里的杯子,有些恍神地想着。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六章

各家自有各家经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七章 情为何物叹奈何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七章

情为何物叹奈何

文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她不知道在这个酒楼里的某处,正有一人目不转睛地往她这里看着。冷漠的赫自是注意到了那道视线,不过因为没有敌意,所以他也懒得去理会。

二个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二个人,小姑娘温雅纤质,容貌秀丽,让人看着觉得安心舒坦;少年冷俊挺拔,眉眼间皆是一股清冷疏离之意。两种气质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再加上两人的相貌都还属于那种让人爱看的等级,所以不怪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们行以注目礼。文敛就是不喜欢在大街上做个会活动的观赏物,这才进了酒楼,可现在看来情况并没有变得好转。

轻叹了口气,将饮了一半的茶水放下,颇为无奈地看向一脸漠然的赫,语气带点认真地问他道:“赫,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看着我们呢?”

正自眼观鼻,鼻观心的赫,听到文敛的问,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文敛表情不变,继续感慨,“论好看,我们比不上虞摇,你跟她一起时时不是有更多人看呢?”

文敛看得出赫的脸微微僵了一下,见他还是保持着沉默不回答,文敛便也拿眼睛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体会到文敛是认真等他的答案,赫有些不甘愿地点了下头。

文敛呵呵一笑,似乎心情变.得好了些,拿起桌上的怀子继续喝茶。便在这时,一个仆人样的青年人来到了他们这一桌,那人向着文敛一拱手道:“敢问可是五小姐?我家大人已经回府,特遣小人来请五小姐回去。”

文敛一听知是三哥让人来寻自.己,她看着这人问道:“你怎知我是五小姐?之前有见过我么?”或者是见过画像,可据她所知,三哥可是从不画画儿的。

“回五小姐,大人跟小的描绘过.您跟这位公子的模样,”说着指了指坐在另一头神情冷漠的赫,“说是只要看到小姐自然能认出。”

文敛抿嘴笑了笑,想不到那样沉闷严谨的三哥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站起身,背着手慢慢向外踱去,起步进回头对着赫喊道:“赫,走了。”

赫沉默不语地跟着她走了出去,在跨出大门那一.刻,回头向着楼上某处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跟在了文敛身后。

那人看着怔了怔,文敛负手前行的姿态极像他.家大人,当朝大理寺卿文艮,可是名名才十七岁的姑娘啊,为什么就看着这么老沉呢?跟在后面心里暗自摇头,不过没敢说出来。怎么说这姑娘也是他家大人的妹妹,想到文艮一脸威仪严肃的模样,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

文敛与赫才跨.出酒楼,楼上某座的客人从酒坛子里抬起头,长发披散,白色衣衫上有沾了几点酒渍,看起来颇为落拓。他目光幽幽地望着文敛离去的背影,一抬手,将剩下的半坛酒尽数灌了下去,嘴里喃喃自语道:“还活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与此同时,与他隔了一桌的是名粉衣女子,女子容颜俏丽,双眼大而有神,可是这时却眼露哀怨,脸上神情似悲似戚地望着痛饮的男子。看着男子将一坛酒喝的满身都是,一坛即毕,又要抓起另外一坛狂饮,终于按捺不住,快步来到男子面前,将他手中的酒坛一把夺了下来,沉痛地望着男子,哀声道:“名哥哥,你不要这样,倩儿求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好不好?”

酒被突然抢去,慕容名似有些反应不及,双眼无神地望着宫倩儿。宫倩儿见他如此神态,心里更为酸楚,“名哥哥,你答应过的,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后你就不再酗酒了。她没死,文敛没死不是吗?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宫倩儿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眼泪一滴滴落下,有一滴落在了慕容名的手背上,他顿时如被烫着一样抽回了手,然后神情依旧有些呆滞,愣愣地望着泪如雨下的宫倩儿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哭?”

宫倩儿一怔,顿时眼泪流得更凶,忍不住抓着慕容名手臂使劲摇,哭喊道:“名哥哥,你醒醒啊,我是倩儿,是倩儿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哭喊吸引了诸多目光,可是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宫倩儿根本就管不了周遭的环境。慕容名愣愣地看着她哭,记忆里有什么渐渐清晰起来,是了,三年来,这个女孩一直跟着自己,跟着行尸走肉一样的自己。三年了,已经有三年了么?从他以为那个人死了后,已经有三年了么?

“名哥哥,你心里有什么苦,告诉我好不好?她不是没死吗?你看到她了不是吗?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你答应过的,看她一眼后就要醒,就会醒了不是吗?”。

慕容名浑身一震,眼睛越来越清明,然而其中神情之复杂,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内心在翻滚着究竟是些什么感情。

宫倩儿一边摇着他,一边泪流不止。她本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在家里被宠坏了,做什么事都是以自己的喜好为主。可是自从跟着慕容名身边后,不知吃了多少苦。然而那些身体上的苦痛,远远比不上内心的折磨。看到心爱之人整日沉浸在痛苦中,日日借酒浇愁,这些年来,她流的眼泪只怕与慕容名喝的酒不相上下了。

有时候,她总会忍不住怨恨着某个人。在以为那人死了时恨,得知那人生还时心里更恨。如果没有她,她的名哥哥又怎会变成如今这种模样?都是那个叫文敛的女儿的害的,为什么她没有真的死去?为什么她还要活着?宫倩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撕成好几瓣,有时候想着真以为自己会疯掉。

文敛死了,她怕慕容名伤心一世,从此与酒为伴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可文敛活着,她又怕慕容名会被抢走,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会活不下去的。可是现在文敛活着,但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上善珑玦,有那个人在,名哥哥是没有一丝机会的。她和慕容名都明白这一点,可是知道这点后,慕容名只会更痛苦,而慕容名痛苦,她也不会快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当初以为文敛死,慕容名才猛然发现原来心已经被一个人占满,痛苦来得猝不及防,而他,也已经回不了头。他这样难以挽回的伤痛,又使得另一人同他一起,坠入地狱。

情之一字,令人魂牵梦萦,悲喜难以自主。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七章

情为何物叹奈何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八章 一场交易一棋子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八章

一场交易一棋子

文敛跟着好名仆人来到文艮的府邸,对于酒楼里发生的事她自然不知道,或许,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表示什么。

文艮独居京中,住的地儿虽然挺大,不坠朝堂三品官员的威名,只是这里除了些侍卫仆从,就没有其他人了。加之文艮本性可说严酷,连带的府里的下人也多是沉默寡言之辈。

在文敛来到大门外时,早就站了一位青色儒衣的男子,相貌清俊,眼神清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看到文敛微微一拱手,自我介绍兼解释道:“在下刘铭,大人府邸管家。大人正在处理公事,不能来此出迎小姐。”

“刘管家客气了,三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这做妹妹的自然了解。”文敛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的男子,想不到以三哥的性子,竟然找了一个很温和的管家。

刘铭也不跟她在外面多说,赶紧请了文敛进去。路上文敛问些文艮的事,生活可还习惯,公事是否顺心。其实文艮比她早不了几天来堰都,而他们在家里呆了那么久时间,想要知道什么早就问完了。只不过,文敛这里第一次来到三哥在京城住的地方,亲眼看到平日三哥生活的地方,不由便想再问得详细些。

刘铭语气轻缓地为文敛一.一回答,文敛知道了这些年来基本是这个刘管家在为三哥打点着所有的日常琐事,像三哥那样一心扑在国家大事上的人,如果没有个人为他管着家,恐怕连屋子里长满了草也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不由对这位刘管家生.出几丝感激之意来。

刘铭直接将她领到文艮的书.房,然后在门外站住,看着文敛说道:“小姐请进,大人正在里面。”

文敛却是眉头微皱,“三哥还在办公么?我还是不要.打扰他吧。”

刘铭依旧不疾不缓地对她说道:“大人吩咐过,小姐.到了直接请进书房便是。”

如此,三哥怕是有事要和她商量。文敛朝刘铭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跨步走了进去。赫自然是跟在文敛身后,对于此,刘铭仿是没看到般,待文敛二人进去了,微躬着手离开了书房。

文敛第一次看.到文艮处理公事的样子,果然和她心里想的一样,也和小时候文艮的认真的模样相差无几。

正在奋笔疾书地文艮忽有所悟地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文敛,一向冷漠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小五,你来了。”

一句普通的问候,却叫文敛心口微微一震。因为两人都清楚文敛此来的目的,进京面圣。这件事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文家几人外,怕也就是皇家的那个了。毕竟文敛只是民间一名普通女子,得圣上召见实在不符合规矩,所以文敛虽是为面圣而来,名义却是来看望在京的哥哥。

“嗯,三哥,我来了。”这一问一答,透着只有兄妹两人知道的含义。

文敛一步跨进书房,对随在自己身后的赫点了点头,赫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将门一关,然后如同一面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

文艮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你还是那样谨慎。”即使是在自己亲哥哥的家里还如此防备。

如果不是对文艮很了解,会以为他这里一句玩笑之语。文敛自然知道不是,相反,文艮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故意做出来的轻松。

文敛眼神微黯,旋即展颜微微笑了笑,“三哥这样急着找我,想来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倒是瞒不过你。”文艮看了她一眼,拿起桌案上的一本折子向文敛晃了晃,“那边来的消息,癸丘国的丞相要换人了。”

文敛面色不变,癸丘国的丞相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她知道文艮一定还有话说。果听得文艮说了下去,“裴修简不久前提出回乡养病,太子栾豫没有答应,但还是准了他在家修养,现在癸丘的丞相一职可说是空置。裴修简在退回家之前又向栾豫上了一道折子,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丞相之责暂由中书左丞怀慎代替。”

文敛眉锋一蹙,这个怀慎她是知道的,虽然也是个满腹经纶有才华的人,但据她所知,此人应还不到三十,如此年纪便能出任丞相一职,虽说是暂代的,可由来能暂代丞相一职的后来都是会去掉那“暂代”二字的。即便有左丞一职,但连她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叫着好听,实际上没多少权利的闲职。也早就听说癸丘太子栾豫是个做事仅凭个人喜好的人,难道他竟也不反对?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文艮交目光定在她身上,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满朝反对声中,太子栾豫是唯一一个支持的人。”

文敛对这些官场中的斗争不擅长,所以她只是抬头对上文艮的视线。三哥跟她说这样一件八辈子打不着边的事,想来是要告诉她什么。

看到如此沉静地文敛,文艮心里升起一丝感叹。爷爷说的没错,若论镇静沉着的功夫,他们几个兄弟都比不上小五。他看着文敛,语气带着几分肃杀之意,终于将最重要的一句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是陛下今天在早朝后,私下里亲自交给我的。”在提到那个至尊的称号时,文艮的语气里没有多少尊敬之意。

文敛终于身体微震,眼里在带着一丝了悟后的微震惊。在那一次他们兄妹相聚商讨后,达到了一致意义,就是以后将所得信息共享。他们都知道文敛与上善珑玦的关系,而这些年来,癸丘那边的事全都由上善珑玦负责,想要知道癸丘的事没有比找上善珑玦更方便的了。因为知道一些事,所以上善珑玦总是将在那边发生的事告诉给文敛。

而现在,在文敛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时,皇帝却先一步向文艮出示了这样一个消息,比上善珑玦更快地得知远在他国发生的事,这代表了什么?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让文敛觉得震惊,继而脸色苍白。

文艮叹了一口气,负手在房里踱起了步子,显然这个一向冷定的少年权贵也觉事情有些难办了。

房里一时陷入沉默中,过了好一会儿,文敛才慢慢抬起头向文艮望去,“三哥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文艮快速打断文敛的话,猛然停下脚步,双目如电地看向文敛,“小五,我只知道陛下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自然不是因为我比别人长得好看,他或许——或许——”文艮说了一句玩笑话,可他一点想笑的样子都没有。

文敛攥紧双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只见文艮的嘴一张一合,冷静且没有感情地吐出几个字。

“只是想跟我们作一个交易。”

一句话后,文艮骤然不语,可文敛是何等聪慧之人,即便他没有说完,却也知道他未尽之意是什么。一双手握得死紧,指节与脸色一样苍白。

文艮看她如此模样,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非只是他生来便不会安慰人,更是此时他心情沉重,若非生性端谨,此时恨不得悲愤地大喊几句。

文敛低着头,很久很久没有说一句话。

交易——么?那样视若珍宝的宠爱,竟也是说没有,就没有了么?

她现在倒没了多少愤怒,只是觉得有些悲哀,而连这悲哀也不是对她自己的。她是为那个人悲哀——原来再怎样的手足情深,终究是抵不住帝王权术,挨不过时间的消磨。

尊一帝,在防上善珑玦,开始忌惮,他从小带大的六弟了啊。

帝王家的亲情,竟是比爱情更经不得时间淬炼。

文敛觉得很悲伤,悲伤到浑身有些无力。远在癸丘上善珑玦甚至还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还在为了他的皇兄做最尽心尽力地努力。

不知过了多久,文敛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嘲讽,“这就是——皇帝召我进京的目的吗?”。

确实,如果要监视上善珑玦,没有比她更好的选择。而她可以拒绝吗,在身后站了整个文家之时?这位青越国最擅权谋的皇帝,连人心人情都算了进去,真是半也不浪费啊。

文艮的嘴角扬起一抹毫无欢乐的笑容,在他今天从陛下手里接过这个消息后,他便处在一片浑浑噩噩中,回来将自己埋首公事里才慢慢让思考恢复正常。所有的情绪在最后都变成了一丝索然。

是啊,他有什么可愤怒的呢?就算陛下将他当作一颗棋子,还是那种为了别颗的棋子而成为棋子的人,他又有什么好抱怨呢?他当官是想做些实事,是为了心里的那一腔热血,为了青越乃至整个天下的百姓。所以就算在仕途上遭遇什么挫折都不要紧,只要他心里的那一盏灯不灭,就可以支撑他走过凄风苦雨,让他继续前行。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被告知,原来他一直在努力地事并不被人放在眼里,将他放在那个位置上,只不过为了等到有一天迎来一颗更为重要的棋子。到时候的他,在与不在,或许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八章

一场交易一棋子

卷三浪淘沙 第第五十九章 为国为家为社稷

卷三浪淘沙

第第五十九章

为国为家为社稷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当面跟我说,还要借三哥你的口来让我知道?”文敛的语气里终于还是有了那么一丝怨恨,连“皇帝”也不愿再称呼一声了。

文艮稍稍沉默后只是微微苦笑,“陛下的心思,又岂是我等能揣测的。”停顿了片刻,文艮看向文敛,轻轻问道,“小五,你打算如何?”

文敛难道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望着文艮笑了笑,“还能如何?既然他是皇帝,那么注定不能反对只能去做的那个,也只能是我们了。”

文艮定定地看着她好几秒,确定自己不知道文敛这句话的真实意思,看不出她笑容下是悲是怒,但他们在临江时早有商定,无论是谁,为家还是为社稷,都不会干涉其他人的决定。所以他在问了那一句后,也不再多说,只是提醒道:“这几日陛下应该就会召见你,你早做准备吧。”

“要做什么准备?总不会洗干净了脖子,送上去让他砍吧。”

文敛这样赌气似的一句话,.让文艮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小五,难得见你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文敛的反应是白了他一眼,虽然.她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更可以说很难得生气,但也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尤其是——当她真正被捅到痛处的时候。

因为文艮的一句玩笑,书房里.的沉重气氛减轻了许多。只是当文艮的视线再转到那些折子上时,眼里还是闪过了一丝沉痛。文敛想了想,走过去抱住了他,轻声道:“三哥,你还是做原来的你就好了。”

文艮身躯微震,眼角有些湿润,终究只是回抱了文.敛一下,说了一句,“小五,辛苦你了。”

文敛没再说什么,只是享受着兄妹两难得的亲近。.到了现在,她越来越能理解当初爷爷为什么选择了她,而不是几个哥哥中的任何一个。就如三哥一样,他们的心里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为国家,为社稷,当国与家不能相容时,没有谁还能安然自在。

正当两兄妹谈完正事叙旧事时,管家刘铭来请.文艮,说是吏部的张大人来了。文敛注意到文艮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微微一沉,然后交待刘铭好好招待文敛,随即匆匆去了前厅。

看到文敛脸上.有些微倦意,尽职的管家马上请文敛到安排好的厢房去休息。文敛没说反对,去休息的路上琢磨着那个张大人究竟是什么人,来找文艮又是所为何事,为什么三哥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看了看一脸忠厚纯良的刘大管家,文敛本来想问问他,想了想又作罢。如果只是三哥官场上的事,她知道了也无多大用处,而三哥若要找人诉苦,

不用她问自会告诉她。

就这样,文敛倒在了床上休息,竟然是一沾床就睡了过去。或许是今天的事真真让她觉得有些累了吧。而赫,自然是尽责地守在她的房门,不许任何人打搅。

文敛这一睡,到傍晚时才醒来,出了房门一看,已是落日余晖,霞映满天。文敛随便拉住一名丫鬟问文艮的所在,丫鬟知道这位是大人的亲妹妹,于是恭恭敬敬地告诉她大人出去了还没回来。

“三哥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文敛略感吃惊。

丫鬟小心翼翼地瞄她一瞄,摸不清这位小姐的脾性,遂更为小心地答道:“就在小姐休息后不久,大人与张大人谈了一会儿,送了张大人出去后大人也跟着出去了。”

文敛微微皱眉,余光看到一旁丫鬟战战兢兢的模样,知道受三哥影响所致,也不向她树立什么温和小姐的形像,挥了挥手让她自行忙去。然后抬头望了望天,喃喃道:“三哥这个官,当得一点都不轻松呢。”

当天,文艮直到过了晚饭时间才回来,回来后一脸疲惫,草草地吃了饭后跟文敛说了声有公事要处理,便一个人钻进了书房。

文敛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地向站立一旁的刘管家发问,“三哥平常,也是这么忙吗?”。

刘铭稍停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末了恭敬回答,“大人克勤克俭,向来以国事为重,像这样忙到错过吃饭时间——也是有的。”

文敛淡淡看他一眼,然后微微低下头,轻声道:“三哥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事情总是会有,他如此一人劳心劳力,我看着,有些不忍。”

刘铭觉得这位大人的妹妹说话有些奇怪,然而他绝不是那种多事之人,所以不去想文敛话后的意思,只是跟着点头叹道:“大人确实辛苦,这些年来我跟着大人,大人的所作所为全看在眼里。满朝的官员里,像大人这样年轻而一心为国为民的,真的不多啊。”

“哦,”文敛颇感兴趣地看着他,手里的茶怀也放下了,“你跟着三哥有多长时间了?”

“回小姐,八年了。”

文敛略感吃惊,“那就是三哥初来堰都时,你那个时候便跟在三哥身边了啊。”

“是。当年属下陷入一场冤狱,是大人出手解救了我,所以为了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属下发过誓要一生追随于大人左右。”刘铭微抬头,双手轻握,眼中现出一片坚毅的神情。

“一生啊。”文敛听了倒没多大反应,只是看着他继续问道,“你既而跟着三哥这么久,那么你认为,我三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官?”

刘铭惊异地看她一眼,确定文敛是认真地后,他也严肃了表情,想了想,非常认真地答了两个字,“好官。”

“好官。”文敛轻轻重复一遍,没有再问下去了,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刘铭看她不说话,也安静地站在一边不出声打扰。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府里各处已经亮起了灯。刘铭又看了眼沉思中的文敛,再看了看府里各处忙碌的人群,有些心不在焉。

文敛突然从沉思中醒来,看他如此模样,挥了挥手,“你有事去忙吧,不必陪我坐在这里。”

陪着你是对的,可不是陪着你一起坐啊。刘铭在心里小小反驳了下,当即告退。

文敛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脸上表情一片安然。

三哥,这就是你所选择的道路么?

文敛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直到觉得夜风冷得让她有些受不住了,才起身向自己房间走去。路过文艮的书房时,她看到,那里,依旧灯火明亮。

第二天一早文敛就醒了,可还是被府里的下人告知大人已经出去了。文敛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文艮不单只是为了公事而已。

当天她便一直在府里等着,反正她也没地方去,又不能乱走,因为皇帝陛下的召见随时会来。作为青越国普通的百姓,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她还是没有反抗的权利的。

然而一直等到过了中午,再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了下去,文艮还是没有回府。文敛心里开始不安,叫了刘铭派人去找,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样一来,文艮府里的管家也开始不安起来了。

在这样令人难熬的等待中,门房终于响起了一道惊呼。

“大人回来了。”

那声音带着惊诧和难掩的——担忧。

文敛心头猛地一跳,耐不住坐着等跑出了大厅,然后终于知道门房为何为惊呼了。

早上好好出去的人,此时竟然连站都站不稳,要靠人扶着才能走路,脸上更是苍白一片。

文敛立马跑过去将文艮扶住,没有立即问出了什么事,吩咐人马上准备好热水,在赫的帮助下将良扶进了他的房间。

文艮其实是一天没有吃饭,体弱疲累才变成这个样子,所以他没让请大夫,还挥退了所有的下人,连刘铭也没让留下。最后他让文敛也离去,说是自己休息一下就好。文敛岂是那样好唬弄,对着赫使个眼色,文艮便被制住不能动弹。文敛蹲下身,慢慢地,掀起了他的裤腿。

果然看到膝盖处一片青紫,当看到文艮连站都站不稳,虽然他掩饰地很好,可文敛很是看出了他膝盖的颤抖。

顿时一股怒意便涌了上来,这种怒气是很多年前文离被人下毒时有的那种,亲人被伤害而无法抑制的怒气。

看到文敛强压着怒气帮他处理伤口,本来还待说什么的文艮,终究是选择了沉默。

直到文敛将伤口处理完毕,室内沉闷的空气才有所缓解。文艮轻轻说道:“小五,这点伤,无碍的。”

文敛却是不说话,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伤大伤小的问题,而是——很明显,文艮膝盖的伤口是因为长时间下跪而形成的,要造成那样的效果得跪多长时间?难道说文艮一大早出去就是给了下跪的?

虽然长大后他们兄妹在一起的时间便少了,可文敛还是非常了解自己这几个哥哥的。除了天地君亲,他们都是宁枷锁套身头断血流也不轻易下跪的,而冷颜少语的文艮更是倔傲的容不得一丝妥协,可是他今天居然跪了一天。文敛不相信他跪的是皇帝!

那么,又是谁,又是什么理由,让文艮居然肯摧眉折腰,肯不惜一跪?

卷三浪淘沙

第第五十九章

为国为家为社稷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章 各寻办法同平安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章

各寻办法同平安

在文敛难得执拗的目光中,文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其实在他做这件事时,就没有想过要瞒过小五。望着文敛,文艮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他的声音也显得很轻,或许是因为疲累而无力。

“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人,去见他只想向他赔罪。”文艮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别处,“当朝太师庞晋举。”

文敛目光一颤,她知道庞晋举这个人,那不是一直与三哥过不去,三哥视之为仇——的人吗?纵是不知文艮在堰都作官的细节,可是文家人,不整个青越国都知道当朝庞太师与大理寺卿文大人可是水火不相容的一对。

但凡庞太师走过的路,文大人就是绕远也不会同走;凡是有庞太师出现的聚会,除非圣命难为,否则就是得罪同僚文大人也不会出席。当然了,上朝时一个若对朝议持反对意见,另一个必定支持。庞太师曾有言,有朝一日必使文三对他屈膝下跪。知道的人都当这是太师被文艮激怒时的气愤之语,要文艮下跪,还不若要母猪上树来得痛快。

可是,文敛今天居然听到文艮说他跪之一天的人,就是那庞太师庞晋举。赔罪?三哥有什么罪会需要向那个他一向鄙视的奸臣赔?

文敛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文艮。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文艮转过了脸去,神情淡淡的,语调不自觉提高了些,“小五,你不了解官场,作官的人有许多事是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的。”

“是啊,我不了解。”文敛移开目光,有.些自嘲地笑着,“我不了解三哥你作出这种决定时——有没有为家里人想过。”

文艮脸一白,然而文敛接下去.的话让他心头微颤,以为被误会的怨气在刹那转成一股极复杂的情绪。

“——我们,是会为你伤心的啊。”

文敛的眼神慢慢变得哀伤,她又怎会不明白文艮.如此做的意义。自几年前丞相边政倒台,明将军势弱后,太师庞晋举已成为权倾朝野之人。不,或者说庞太师一直是青越朝廷的实权派人物,只是他更懂得隐藏,所以在边政与明宗相继退下后,只有他不仅没被削弱,还越来越权势如天。这样的人,即使中皇帝也要忌惮三分。三哥为什么要去向一个自己讨厌的人下跪,那自然是为了多争取一份力量,保住文家,她又如何不知道。

文艮似乎慢慢恢复过来,他一脸平静地望着文敛.说道:“小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向一个人认错可以使自己多一份助力的话,我认为很值得。而我之所以与那个人不合,也是政见上有冲突而已,却也非不是我对就是你错的问题。我虽低头,可在为官之道上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我心里明白的。”

文敛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眼睛,留下一.排暗色的阴影。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传入文艮的耳中,因为太轻,他不敢肯定是否真是小五在叹息。

“我明白了。”文敛.抬起头望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竟找不出一丝阴郁不快来,显得很是明亮。

文艮以为无事了,所以在体力恢复后便开始了办公。现在他二人很清楚,文敛留在堰都是为了等陛下的召见,在旨意未下来之前文敛不可能离开。

当然,文敛不会离开京城,但也不是说需留在文艮的府邸一步不出。实际上在文艮回来的那天晚上后,文敛日日出府,几乎也是要到傍晚时分才回来。若得文艮问起,答是出去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文艮虽还有些疑问,却也没再追究下去。

那么,文敛到底在做什么呢?真的是逛街而已吗?

随意地拐起一家银楼,有赫跟着,文敛并不怕有人跟踪。银楼的老板一见她,二话不说地将她请到了顶楼上的一个房间,在房门口停下——这道门,他并没有进去的资格。

文敛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自己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布置的很雅致,然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文敛默然走进,寻了张椅子坐下,赫站在她的身边,眼神淡漠地向着房里某个角落扫去一眼。

房里没看到人,而外面的人又不能进来,文敛干坐着,无人给她送上一杯茶。只是她对这种情形似乎并不意外,静坐了片刻,看还是没有人要出现的意思。抿着的嘴流露一丝淡淡的笑意,一手扯了扯袖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对你屋子里的东西没兴趣,只是很想念妩妩,问问她是喜欢跟在我身边呢,还是自个儿去玩?”

话音落下,文敛在心里记着数,果数不到“三”,一个好听略带不满的男声就在房里响起:

“动不动就拿小妩妩来威胁我,你们姓文的还真是一个样,一样都是奸商。”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名身材修长的白衣男子,其姿容是少见的美丽,大抵世上女子也难找出他这样的绝色。只是这样的容貌并不显得女气,尤其他此刻眼神冷漠,面无表情,不是浊世佳公子,反若世外神仙人。

然而这样的美貌并不足以使文敛多看一眼,她不重外表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她此生还未见到过能在容貌比得了上善珑玦的人,这个季均言当然也不能。

“这话你说的不对,每次与照楼交易,我都有付给足够的报酬,按理说起来,我是不该让妩妩离开我身边的,她心思单纯,极易被奸邪小人所骗。嗯,越想越觉得怕呢。”

文敛气定神闲地说着,而那“奸邪”很容易可以找到对号入座者。瞄了眼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的季均言,文敛在心里偷偷地笑了下,报了刚才被骂“奸商”的仇。

季均言一撩袍子在另一边坐下,脸上的阴沉半点没减少,口气也很不友善,“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我可告诉你,现在又涨价了——不要以为你是老顾客就有好价钱。”

文敛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摸着她衣袖上的花纹,“是么?本来想告诉你妩妩可能要多留几天——”

“咦?你说的是真的?”话还没说完,季均言神情来了个大转变,一脸喜色地看着文敛,人更是坐到了文敛身边——如果不是椅子太小,他八成是要跟文敛挤一张椅子的,“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效劳的,价格好商量,你我之间不谈那些俗气的东西。”

文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过,这次她眼里的笑意却是真的。很好呢,这个人竟然为了妩妩可以不要钱,看来妩妩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如此,她也放心。

心里很柔软,语气也变得轻了许多,听着有些飘忽,“我这次,是想要朝廷所有官员的资料,越是不能拿给人看的越好,如果不够,也希望照楼可以加大力度去收集。价钱嘛,好商量的。”

季均言脸上的喜色一滞,瞬间消失,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文敛一眼,只见文敛微低着头,姿态如往常一样安详宁静,即便是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眼前的女子,是他一直以来不都看透的。

见他许久不说话,文敛抬头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你不是要跟我说做不到吧?”说着微微一叹,“如果连照楼也办不到的话,那天下间还有谁可以做到?”

季均言再深深看她一眼,“自然非是办不到,我只是想知道,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怎么,照楼不是一直不管消息购买者如何使用的吗?什么时候改了规则?”

季均言看她良久,极慢极慢地吐出一句话,“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这下文敛真的愣住,怔怔然然看着眼前的人,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她如此反应,季均言忍不住自嘲一笑,“怎么,照楼的主人想跟人交朋友很奇怪吗?是怕被我这个朋友卖了?也不奇怪,别人出卖朋友不一定获利,我却一定可以卖到一个好价钱。”

文敛回过神来,却是淡然一笑,“是啊。”

“你——”季均言怒目瞪她,却看到文敛此时的笑跟刚才很不同,而是发自内心的,很温和很温和的笑容。一腔怒气便自动消失了,“好吧,我可以将现有的资料给你,若是不够以后会有补充——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能收集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非常困难了,你如果还用再深入下去的话,就不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我明白,能得照楼全力而为,文敛感激不尽。”说着起身对季均言鞠躬道谢,然后告辞。

待那对主从去得远了,季均言还是坐在刚才的那张椅子上,寂静无人的房间时,季均言沉思片刻轻轻招了招手。立马有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季均言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文艮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那影子恭敬地附身在他耳边,将他想知的尽数说了出来。季均言听完后,双眉打结,眼睛慢慢睁开,了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后,他知道了动机,可还是不能猜出目的。

有了那些东西后,可以对青越的官场有非常深刻的了解,还能借机抓住某些官员的把柄为自己谋划。可是,文敛要做的,也是如此吗?仅是如此吗?

算了,如果真要他帮忙,文敛自会说,他也会尽力帮就是。现在最要紧可不是坐在这里发呆,他必需拼命赶到百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去。为了不让小妩妩知道文敛在堰都从而跑来找她,特意将人安置在远离京城的地方,而他自己跑死了好一匹马硬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起了来,现在又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回去。这,这不是叫自讨苦吃是什么。不过一想起那双天底下最纯洁的眼睛,他又觉得那小小的辛苦实算不了什么了。

嗯,他要回到自己的幸福身边去了。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章

各寻办法同平安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一章 千百计盼君一顾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一章

千百计盼君一顾

又过了三天,文敛正好吃了早餐,想着今日要做些什么事时,宫里终于来旨了:宣文敛进宫见驾。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文敛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不是兴奋的激动,而是有一种她自己也分不明的复杂情绪。

要见这个国家的第一人,赫自然不能再跟着她同进同退。走在路上时,文敛的神情很平静,但其实她心里有些空荡荡的。那走在前面的领路的太监,一副温顺的模样,暗地里是在打量着文敛。

作了宫里这么多年的总管太监,他任大公公什么样的主儿没过,不过今日这个能陛下单独召见的女娃确实让他有些吃惊。看她一副比自己还有平静温和的模样,走在这普通人一辈子都进不来的皇宫里,居然没一点好奇,表现地不像是第一次来,又或者,无论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还是荒野的郊区,在她的眼里都是一个样吧。

任伦在心里摇头叹息,看着是多好的一个姑娘,但再好也不会得陛下亲自召见,而与皇家有所牵扯的,又能有几人可能全身而退。他之所以叹息,是因为想起陛下在说起这个名字时那讳莫如深的表情。

大理寺卿文艮的妹妹,文敛.啊,原来是这么个——安静地小姑娘。

文敛只顾跟着前面的脚步走,对.于身周的情况并不关心,或者说,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待会见的那个人,要谈的那件事。

宫殿重重复重重,这样一长段.路走下来,文敛不仅有些气喘了,然而也因此内心竟是难得的一片平静,也能够如平时一样思考了。就在她琢磨着见到皇帝时要不要行个跪拜礼,忽然感到前面领路的太监停了下来,然后一头跪了下去。正要抬头看看怎么回事,听得一道尖细的嗓音,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一阵沉默,感觉到是有人在打量着自己。文敛在头.抬起一半时停下,倒不是省起她一介平民未得允许不可随意抬头,只是想着麻烦事能少一件是一件。因为她隐隐猜到,这位青越国的太子似乎是有意来找自己的。或许是打量够了,听得上善曦道:“起吧。任总管,你身后的是什么人?那位妃子的娘家么?”

随着岁月的增长,这个太子似乎行事说话越来越.稳重了,所以虽然此刻恨不得揪着文敛问个彻底明白,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急躁来。

任伦顿了顿,一时不知在怎么回答,他没过会在.这里遇到太子殿下。不过看太子的架势,显然是在此恭候多时了。

上善曦的目光.本来一直在文敛身上,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答,不由转过视线望向眼前的太监总管,“怎么,任总管,没听到我问话么?”

明明是平和淡然的声音,然而让人听了不自觉会感到害怕。任伦作为总管太监,每天面对比太子还可怕数陪的皇帝陛下,怎么会被这点小小的声势给吓倒——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太子殿下起来越像陛下了。

当下也不再隐瞒,恭声答道:“回殿下,是陛下要召见的人。”意思就是说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要在这耽搁了,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即便是太子也不好过关。

然而今天的上善曦似乎打算不要平日的稳重了,得到肯定回答后便将任伦抛在一边,将视线定在了文敛身上,“抬起头来。”

文敛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虽然不知这个太子怎么会来见自己,但她听上善珑玦的提及过,这个年龄与他相仿的皇侄是个颇为稳重有理的人,做事情也不会乱来。

那样坦荡荡直视的眼睛,上善曦似乎有些受不住,身形一晃差点就要退后上步。暗自咬牙挺住,面色维持不变,继续平静地看着文敛问道:“你就是文敛?”

这次文敛微微停顿了下,然后轻声答了句:“是。”因为她察觉到太子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虽然他已在竭力维持平静。

“是你——就是你么——”上善曦的情绪更显激动,竟似连表面的平静都要维持不住了。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定定望着文敛的眼神有丝莫名狂热。

在一旁看着的任伦心里急的不得了,今天这太子是怎么回事啊,难道竟和这位姑娘有深仇大恨?那目光,看着就是要吃人一样。他一边担心着太子,一边又怕耽误了陛下那边。

与他相比,文敛还是一副平静如初的模样,只是心里有些感慨。看来玦说的并不全对,上善曦并不是因为恨他才要处处针对于他——她看出了上善曦此时看她的目光没有恨意,也看出了这目光其实并不是在看她。

文敛淡然一笑,看起来显得有几分温和,“殿下,陛下召见不能晚去呢。”

上善曦一愣,想不到文敛此时竟然会对他笑,然而莫名的,在文敛那一笑之后他觉得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本来有许多要问出口的话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文敛再淡然一笑,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走了。

任伦看他一眼,见他没有再说什么,告了声退也就跟了上去,心里却在想这太子这一出唱的是什么呀,他从头看到尾,却没有看明白过。想到这里,看了前方安步行走的文敛一眼,这个人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没说什么话竟然让太子殿下放过了她。

而上善曦站在原地,表情一会儿平静,一会儿激动,直站了很久很久。

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是短暂相遇。文敛看穿了上善曦极力掩饰外表下的真心。他今日眼巴巴地跑到这里等,当然不是因为她文敛生得漂亮才来看,一切,都和那一个人有关吧,那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当年太子策划过刺杀自己亲叔的事,但那不过是——唤起重视的手段罢了,虽然极端了些。

是的,上善曦一直跟上善珑玦过不去,不是因为忌妒,更不是因为恨,只是想——换来最敬重的人重视与亲近罢了。

文敛想到这里,嘴角不由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抬头望向天空。

玦,如果你知道了,会高兴的吧。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一章

千百计盼君一顾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二章 见帝君而失所依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二章

见帝君而失所依

不管路有多长,要走多久,不管有多少人在半路挡着,文敛最终是要见到这个国这有的至尊。

所以当那位太监总管再一次停下了脚步,以无比恭敬的语气地说道:“陛下,文敛带来了。”时,文敛的心微微一颤,所有的思绪便在那一刻停住了。

任伦恭恭敬敬的向天元帝禀报了一声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现在人已经带到,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已经不适合自己在场。

大殿里一时变得沉寂,文敛没有听到皇帝说话,她微垂着头,可以看到前方不远一双明黄的靴子。皇帝此时背对自己站着,似乎在抬头看什么东西,没听到任伦的声音。

站在自己前面的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啊,三国中最强悍的君主,即便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目光也未给与一分,然而文敛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其实她是不怕这个皇帝的,心里甚至没有普通人对天下的敬畏,除了某些原因外,她两世为人的经历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皇帝的沉默有时是最后的.武器,青越朝堂上当这个皇帝阴沉着脸不说话时,底下的那一帮大臣哪个不是心惊胆战,汗流浃背。可文敛不是他们,如果天元帝想以此来震慑她好让等会儿自己变得更加听话,那么他恐怕要失望了。

总不会大家一直都不说话吧,看.谁最后熬不住。文敛这样想着,便安然自若地立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这普通人一辈子也进不来的皇宫表现好奇。

这样诡异的静默其实也没有.持续多久,就在皇帝发现自己平时对付大臣的一招根本对这个小姑娘不管用时,他果断地放弃了——毕竟一个皇帝和一个小姑娘这样子较劲也说不过去是吧。

所以,最后是皇帝慢慢地转过了声,结束了这样一.声奇怪的对峙。虽然对文敛并不陌生了,可是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免不了要打量一翻,却发现文敛跟一般姑娘似乎也无二样,面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更看不出来她哪来的本事可以入了皇弟的眼——当然文敛一直低着头让他看的并不真切。

“见了朕,为何不跪?”语气平淡,可是那一股子凌驾千.万人的气势毫无保留的表现了出来。

听到皇帝终于问话,一直如老僧入定一样的文.敛也有了反应,只见她慢慢抬起头,脸上比天元帝还要平静,定定地望了皇帝一眼——什么人敢直视天颜?可文敛似乎不知道这一点,或者说她知道了也不在乎,那一眼甚至隐隐带着讥诮。皇帝脸一沉,偌大的宫殿里空气便有些凝滞了。

文敛看一眼,垂.下头,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我,凭何跪?”一句话个字,文敛与天子的第一次交谈便有了火药的味道。

皇帝高深莫测看着她,似乎没有因她这样大不敬的话而发怒,也是不紧不慢说了句,“朕乃天子。”

文敛依旧重着头,不看眼前之人不是因为不敢看,顿了顿,好一副垂眉顺目的模样,“皇上乃天子,文敛不过庶民而已。按礼制,平民百姓入不了皇宫,既然皇上宣了我入宫见驾表示不以常规。既如此,本该见驾跪拜的规矩,当然也是遵从皇上的意思而不实行了。”

“原来所谓的文氏传人,不过一刁钻呈口舌之能的无知黄口小儿。”

文敛抬起头,很自然地看着皇帝,“皇上是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微微眯起眼,语气不由加重了些,“你是说朕以势欺人?”

文敛很平静地看着他,既没有承让,也不否认。不得不说,她这样的态度对于一个国家的君主来说,相当于挑衅了,可以直接丢出去砍脑袋。然而皇帝只是看了看她,便朝前走了几步,一手指向正堂上挂着的匾额,“你看这几个是什么字?”

文敛依言望去,却见上面写着四大鎏金大字:正大光明。看来在自己到之前,皇帝便一直在看这几个字么。文敛表情不变,心里却泛起一丝讥讽的笑。她知道皇帝不是要自己回答,所以只是看着没有说话。果然听到皇帝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先祖之训,历代皇帝以此为执政立身之基。”说着蓦然转身望向文敛,“你可知你刚才的话可算是诋毁先祖,若朕追究下来,抄家灭族也不在话下。”

虽然知道皇帝这一翻话是唬人的,文敛还是忍不住心颤了下。她此时有如一个跟家长闹别扭的固执小孩,拧着脖子摆出一副倔强孤狠的模样。皇帝看了,本来阴沉的脸色忽然一变,居然轻轻笑了起来。“朕知道你委曲,文解明属意的继承人是你,可是现在文家的一切全由你二哥文离管着。朕当年下旨将文家封为官商,也是你二哥出的头。你是否觉得有为祖父的遗愿,跟朕闹别扭?”

文敛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那是我二哥,我委曲什么。我本来就不喜欢经商,将那些交给二哥才是最正确不过的。”

“倒也是,依朕看来,你文敛虽也是聪明绝顶之辈,但论经商之能你确实比不过你那位号称天才的二哥,而论为官又比不上三哥文艮。可见,任何一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才能,并不是什么事都适合的。”皇帝满含笑意地说着,望着文敛的目光颇有赞赏之意。“你小小年纪便被祖父选为家族继承人,十三岁离家,无论遇到多大风险都一一化解了。远的不说,单是守孝这三年里,足不出户便能调和定州漕帮和河运盐帮的矛盾,不仅得了钱财,还赢得了两大帮派的人心。想必文离在定州的生意做得更顺心了吧,否则也不会抛下家业跑到朝城赏花吃酒。”

皇帝是越说越温和,文敛听了,却已是在冒冷汗。自以为做得最隐秘的两件事,竟然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前面一件倒还罢了,毕竟怎么算起来也是在为天家赚钱,也是不可指责的事。可是二哥去到朝城不仅隐密,也是没有事先计划偶尔去到连她也不知道的事。虽然她不知道二哥现在是不是在朝城,可是她知道既然皇帝说出来了,那当然不是随便找一个地方来骗她。可是,为什么皇帝会查到?

虽然身体已是一片荒凉,她的面上依旧没有表露什么。皇帝看了,眼中闪过一丝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的表情。

“你说他是去做什么的呢?据朕所知,朝城并没有什么大的生意值得他亲自跑这一趟。你是文离的妹妹,想来该是最了解他的人吧?”

文敛终于免定下心神,也已经想好了说辞,“我文家虽有兄妹五人,不过彼此都不插手他人的事的,所以,我也不知二哥去朝城的真正原因。”先说明自己不知情,然后话锋一转,不能让皇帝认为文离去什么不对,“不过,以我对二哥的了解,他从不会浪费时间去做没有价值的事。虽然朝城目前是没有什么值得二哥亲往的东西,但这也同时说明了那里有发展的余地。以二哥的性格,必是要去尝试未曾有过的挑战,而我想,现在的朝城正好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这便是我能想出的二哥去朝城的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

皇帝看了看文敛,似乎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遂说道:“行商天下,本是不拘,他有能力扩大版图,于朕有利,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两人谈话至此,对对方都已经有了一大比较明晰的了解了。在皇帝看来,文敛聪明过人,少时离家又多磨练,是许多少年公子都比不了的。心里以家人为重,行事有自己的一番原则,但正是因为聪明,大抵聪明的人都会有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傲气。虽然他在文敛身上没有感觉到,但是,却看到了。当然,文敛的性子恐怕还有加上一点——年少气盛。

是的,年少气盛。文敛心里对皇帝有怨气,所以她见驾不跪,甚至无礼顶撞,然而,又会为了自己的哥哥在圣驾面前辩解。皇帝对此理解为年少气盛。

这就是皇帝对文敛的评价。当然,更是文敛希望皇帝对她如此评论。

在来之前她已经想过,要以什么模样出现在皇帝面前,想完全隐瞒这不可能。虽然不曾见过这个天元帝,但凭她所知道的一些东西可以推测出,青越国的君主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唬弄的人。所以,她最后的决定是,既不完全隐瞒,也不可全部暴露,这样真真假假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因此,从踏进这个皇宫的那一刻起,对皇权甚至是眼前这个皇帝的排斥,她没有打算隐瞒。她不怕因此而得罪皇帝,因为自己对皇帝来说还很有用处,也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人的存在,无论如何皇帝也不会动她。

想到还是要依着人才能得到保障,文敛心里不免有些沮丧,但一想到是那个人,这股沮丧便又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见到皇帝一切和她最初的设想没有多大出入,当然,也可能是人家皇帝也掖着藏着了,没有拿出真面目来给她看。

短暂的沉默后皇帝走上的宝座,那表示拉家常结束了——相对于后面他们要谈到的话,说是拉家常一点都不为过。当皇帝在那把代表着天下最大的权势的椅子上坐下来后,先前脸上还算温和的笑容找不出一丝影子了。而那种帝王的威严让文敛感觉得更为深刻。

“文敛,你可知朕为何要宣你入宫?”

文敛不答,只是执着地与皇帝陛下对视。

皇帝威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响着,“文家祖先曾与太祖爷相交莫逆,是为开国功臣,可说你文氏一族与我朝命脉相连。到尔等一代,文氏五子,其中有三各以文、武、商佐君。然而朕知,文氏子孙还有一人可为青越立大功。朕今日命你来,就是与你文家泼天功勋,以保后世子孙至千秋万代。”说到这里,皇帝停下来看着下方站立的文敛。

文敛一阵沉默,皇帝也不催促。似乎是经过了一翻思想斗争,文敛的望着殿下端坐之人,眼神一片清冷,“皇上请说,无论做到做不到,必按皇上所愿全力以赴。”

“如此甚好,”皇帝依旧面无表情,看着文敛一字一字问道:“太祖爷的尊号是什么?”

“尊一帝。”

“不错,早在开国之初,太祖的宏愿便已召示天下。如今天下三分,此非百姓之福,唯有天下一统,方是正道。”文敛静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即使心里有不屑他打出尊一帝的名号来为自己的野心的开脱。天元帝似乎说得兴起,不仅脸现兴奋,眼中更是开始涌现狂热,“数千年来,在这片土地上不知经过了多少朝代的更替,除了一千三百年前的大月朝,从来没有谁真正统一过这个天下。其实严格算起来,大月朝也不曾真的做到过,因为他们并没有将靠近蛮族的三州收归版图。但现是,朕有这个机会,更加有这样的实力。如今癸丘已是破败不堪,只需最后一击便可入归我青越。而这最后一击容不得半丝差错,所以——”天元帝目光灼灼地看着文敛,一字一句吐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话,“我要你助珑玦,灭栾氏。”

栾氏,癸丘皇姓,栾氏灭,癸丘朝也就散了。

文敛早有心里准备,听到这些时心里多没多少吃惊,只是见到天元帝此时脸上的表情,心里猛得发寒。现在的天元帝,看起来非常像历史上那些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以天下陪葬的暴君戾君变态君主。

——这,这就是天元帝的真面目么?连上善珑玦也没有看到的真面目?文敛心里冰冷一片,可是她还是强迫自己正视对皇帝的眼睛,不许自己有半步退让。而皇帝此时也从那种狂热中清醒了过来,其实这种狂热一直存在于他体内,只是今日让其形之于外罢了——为什么会形之于外?不,不是一时没有控制,而是他根本没想过要控制。眼看毕生心愿慢慢达成,他不介意表现一下狂傲的心情。

淡淡一眼向文敛扫去,皇帝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激动痕迹,平静地就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是文敛知道,那当然不是幻觉。

“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朕允你将来一个承诺。”

文敛双手紧握,如果不是她牙根紧咬,冷嗤之声就要冲口而出。夺去了自己的东西还不算,最后还要拿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来作奖赏。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冷眼看她,“看你似乎很不满。”

文敛的拳头握了又握,语气僵硬,“不敢。”

“啍,只是不敢么?朕既然要用你,自然不怕你敢。不过,还是有一句要提醒你,朕对你的要求,最重要的,就是灭掉癸丘。其他所有的都可以不计。所以,如果有人对这个目的造成阻挠或者是想要破坏,无论是谁,你都必需给解决掉。听明白了吗?”。

文敛放弃折磨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向那个端坐于上的男人望去。这个人,前一刻可以和你很温和的笑,可下一刻马上就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一个——什么都可以抛弃的帝王。她终于放弃了抵抗,心里居然没有觉得多难过,只是有些空,再加一点冷。

这一天,还是到了么?不管怎样避免,还是不能逃脱吗?

文敛心里觉得有点钝钝的痛,是最近没有吃好饭,又犯胃痛了吗?文敛此时的目光,无风无雨也无晴,她只是看着那个天底下最强势的男人,问的有些索然,“为什么呢?他已经为皇上做到如此地步,皇上怎么——怎么还舍得这样对他?舍得,怀疑他?”

一直强硬的皇帝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然而他很快地闭了闭眼,掩去了一切有可能的软弱,望着文敛的目光就如铁锥一样,声音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朕没有要怀疑谁?只要不背叛朕,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朕的庇护。”

文敛垂下眼,她觉得心里很空,可是尽管如此,她想的事却还不是文家的事。此时她的是远在青越边境的上善珑玦,那个像神一般的人,世人都将他当成了神,可是他不是,所以,他也是会受伤的。而他所受的伤,却来自他最亲最敬的人。

先是一手将他带大,视之如父如母的兄长,马上,又要轮到她了吧。真是好计谋啊,以她来牵制上善珑玦,又用文家所有人的性命来控制了她。

既然明白结果已定,再悲哀也于事无补,所以文敛最后一次抬头平静地问:“琅寰城是皇上授意而成,军队在经过皇上的同意而建,一切诸事都是为了皇上的统一之愿而行。就算柔妃娘娘一事有意隐瞒,那也不是为了最后让皇上一家三口团聚。我实在想不出,皇上是为了什么,要对玦这样残忍。你难道不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你的愿望吗?”。

最后一句已是质问了。皇上的脸色越变越阴沉,到文敛说完时已达到历史之最,足已吓倒满朝文武。一时之间,大殿再次陷入沉寂,沉寂的可怕。

而心里空空的文敛,却已经不在乎皇帝的脸色如何了。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二章

见帝君而失所依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三章 桃之夭夭司家女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三章

桃之夭夭司家女

文敛与皇帝的谈判,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当她随着任伦走出皇宫时,略显萧索地回头向后望了一眼,这里,她不确定是否是最后一次来。

宫门外自有马车候着,文敛无声地走去坐上马车,赶马的赫也是一言不发地往文府的方向而去。文敛一手扶在额上,感觉有些疲倦,但她并没有什么悲情,既然事情已经注定无法改变,那么她只会去做。

跟皇帝的一翻交锋令她颇累,所以靠在车壁上稍事休息,有赫在她从不担心。

这样想着才要闭眼的文敛却让一阵颠簸给重睁了双眼,赫将马车停了下来,文敛没有出去,通过刚才晃动时帘子被掀起的一角看过去,却见一是辆精致漂亮的马车与他们狭路相逢。文敛微觉奇怪,她现在是在三哥府门前的巷子,三哥不喜热闹,所以挑了个僻静的地方住,连门前的路也是狭小的,容不过辆马车通过。文敛难得的起了一丝好奇心,这马车显然是刚从三哥家里出来,更明显是女子乘的马车。来堰都这么久了,可没听说过三哥跟那个女子走得近啊。

她还在这里苦心思索着,那辆车子里的主人已经下了车,莲步轻移走到面前,声音有如出谷黄莺好听听,然而若非文敛耳朵好,只怕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那女先向马车福了福,子细若蚊蝇地说道:“小女子司桃月恳请拜见文大人,若桃去大人府上找大人,不巧大人正有事外出。若桃久候不至只好改日再登门拜访。不曾想,竟于门口遇见大人。可见、大人与若桃——”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文敛根本听不清了。而她听的前面那些也是糊涂,等望了望坐着马车才想起,这是三哥平日外出坐的,这姑娘可能是将自己当作三哥了。

可是就算想清了她也没有马上出去,竟有些恶作剧般地继续坐在里面等那名自称司桃月的女子将话说完。一边听得心里诧异,一边想起在家里那些时日娘亲最常念起的话题。

三哥已经二十三了,早到了成亲的年龄。待那司桃月终于将话说完,头已经低到胸口上去了,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掀帘而出的并不是那位自己朝思暮想的文大人。

“若桃姑娘,你如果要找三哥的话,最后是晚些时候来。”本来是想喊司姑娘的,想了想还是多叫一个字好。文敛轻盈下车,走到司桃月面前将她扶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经此“狭路相逢”,她本来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听到是个女孩儿的声音,司桃月再顾不得害羞,惊讶地抬起头来,然后看到面上与文艮有几分像的女孩儿。嘴巴微张,忘了嬷嬷都的名门淑女不得随意露齿的规矩,“你——你是——”

文敛朝她笑了笑,“我叫文敛,是文艮的妹妹。”

“你是文大人的妹妹?”司桃月听过之后似乎更为惊讶,继而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那岂不是全教文敛听了去。一时羞的整张脸通红通红。

司桃月本来长得面如桃花,是个名符其实的大美人,现在脸一红更是添了三分娇态,妙不可言。文敛看着在心里嘀咕,三哥真是好福气。

文敛也不愿她继续害羞下去,遂向后指了指对她说道:“三哥应该很快就回,若桃姑娘要不要跟我一块回去再等等?”

若是换作其他任何时候司桃月肯定都会同意的,然而经过刚才一事她可不敢再面对文敛,至少现在不能。

“多谢敛妹妹,若桃今日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说着急急福了一个身,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文敛忙让赫将自己的马车赶到一边,好方便司桃月的马车通过。

望着有些落荒而逃的马车,文敛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放下。这个司桃月虽然看起来极为害羞,可却有胆子跑来找文艮,这样大胆的举动可与她表现出来的性格不一样啊。虽然对坐着文敛的文艮的马车诉了一回衷肠,看起来有些冒失,然而却懂得第一次见面就称文敛妹妹,也不是胆小懦弱没有主见的深闺小姐。总体来说,这个叫司桃月的让文敛第一印象并不坏。

晚上两兄妹一起有用饭时文敛问起文艮,文艮先是呆了呆,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闪过了一丝红色。这让文敛一时忘了嚼饭——向来跟冰块一样的三哥竟然会脸红?为了一名女子?

文艮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地放下碗筷,轻声咳了咳,“她是堰都司家的大小姐,三年前见过一面后,嗯,时常会到我办公的地方,嗯找到讨论文学。今日找上家来还是第一次。”好不容易磕磕碰碰说完,文艮装作没看到文敛那充满笑意的目光,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表情已经恢复到平日生人勿近的样子。

文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还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其实司家小姐爱慕文艮的事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那司大小姐十天半个月便会去一次大理寺的府衙或其实文艮办公的地方,三年来执着不改,可惜文艮郞心如铁,竟是一次也没有答应与司桃月见面。这让堰都百姓看热闹的同时,更为文艮的铁石心肠加了一个理由。

当然,这些全面而八卦的消息不可能是文艮亲口告诉文敛的,而是她通过别人的口中得知的。对于所谓的堰都司家她是了解的,那可是京城的第一大商人,远远不是当初那个蜗居临江的文家所能比拟的。青越并不是一个轻视商人的国度,不过做官的总比满身铜臭的商人要高一等。所以就有人说年轻有为大有前途的文艮是看不上商人之女司桃月,因此而不假颜色。对文艮了解多些的却知道文艮也是商贾出身,三年来对司桃月不与理会的原因肯定不在此。

文敛本来打算在堰都多待些时间,毕竟她布置的事非常重要最好自己能留在这里。但是第二天的一封信却叫她不得不马上离开。

因为那封信是虞摇写来的,在看了里面的内容后,她知道已经到了不得不去的时候了。不过在离去前,有些要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三章

桃之夭夭司家女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四章 再去癸丘有相逢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四章

再去癸丘有相逢

文敛与文艮说了一声。然后领着赫来到了她来到堰都时第一个去的地方。那座府邸和几日前看来没有两样,可是对于文敛来说却意义不同了。那一次她完全不知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不知对方见自己的目的,可是这一次,她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

文敛大步迈进去,不再看那郡主府几个大字。只是这一次没有上次那样畅通无阻,方向是依旧是那日的水榭,然而还走不到半路就被一个俏生生的女子给拦住。

容茉儿满脸不善地瞪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人,她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也没看出这个人有什么出奇之处,更别论外貌上还差自己好大一截了——好吧,是差一点点。

“喂,你到我家来干什么?”容茉儿双手插腰,想要从气势上压倒文敛。

文敛止住了要出手的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容茉儿就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小郡主,文敛此来是要找大郡主商讨一些事情。”

“啍,你算什么,怎么可以配和我母亲商讨事情。”容茉儿瞪眼,文敛一副平静的样子让她更加生气。

一旁的管家白若寒见自家小姐如此不讲理。一面怕她对文敛做出什么更失礼的事来,一面又怕大郡主怪罪。瞄了眼文敛身边一脸冷意的赫,白大总管忍不住悄悄抹了把汗。这个人身上的危险气息,一百个府里的侍卫都比不上。他实际上不怕郡主怪罪,却怕这少年发起火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人的名声他可是知道的很清楚啊。所以,白若寒清了清嗓子打算将自家的小姐主劝住。

“小姐,文姑娘确实是来与郡主谈事情的,郡主还在里面等着呢。小姐莫要任性,惹动郡主生气。”

容茉儿将恶狠狠的目光调向他,白若寒却不惧她身上散发的冷意,脸上甚至带着浅浅笑容,“郡主常教小姐待客之道,如今小姐却将郡主的客人挡在这里不准走,小姐你认为郡主会不会很失望?”

本来想还待继续发火的容茉儿,听到最后一句忽然如蔫了的茄子般垂下了头,从她身侧握紧的拳头可以看出她是多么不甘心。

白若寒见小姐软化,连忙领着文敛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不远,听得白若寒对文敛道歉,文敛淡然的声音传来,

“不,郡主将小郡主教得很好。”

容茉儿注视文敛的背影,松开了双手,同时心里也感到一阵空荡荡的。

这一天,文敛在郡主府坐了很久,她是早上吃过饭来的,一直到早午用餐时才离去,谢绝了大郡主留饭的美意。而至于在这一段时间里。两个人究竟谈了些什么除了当事人之外无人知道。或许可以问唯一被留下的赫护卫,不过就算有人想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恐怕也不会找那一个人去问。

由于信上说得急,文敛第二天便辞别文艮南下去癸丘,为了节约时间她甚至没有再回家一趟,直接取道最近的路赶往癸丘,也发信给夙清夙渊等人,让他们立即去癸丘并在定州与自己汇合。

临行前文敛想了一下是否要去接妩妩,后来她决定算了,妩妩好不容易愿意在第二个人身边留下,就算是自己的命令也好,她还是希望妩妩能过一种平静安详的生活。如果可以,希望有朝一日赫也不用再跟着她如此奔波。

然而人算毕竟不如天算,当看到阳光下笑得一脸纯真的人时,文敛很想问一下是不是自己有一段时间没见人了而产生幻觉。当妩妩欢快地朝她跑来扑进怀里时,文敛相信这不是幻觉了,她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妩妩的头发,轻叹口气,声音里却是含着宠溺的,“妩妩怎么会在这里?”

妩妩自文敛怀里抬起头,脸上是最纯净的笑容。随手往后一指,“是他带我妩妩的。”说着小脸一跨,拉住文敛的手哀求道,“敛,让妩妩和你一起,好不好?”

文敛无奈摇头,却是对她温柔地笑了。妩妩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显得更灿烂。这让后面走来的某人内心极度不爽,他好吃好喝好玩做尽了一切哄人开心的事,结果竟然还是被人抛弃,居然不看他一眼,居然连名字也不喊。看着她对文敛的态度,季均言真的是很挫败。而这种挫败在面对“情敌”时,就直接表现为——怒目而视。

季均言脸上臭得跟石头一样走来,文敛却似没有看到,朝他笑了笑打招呼,“季楼主。”

季均言赌气般撇过头不理,如此孩子气的表现让文敛又是一阵无奈。

“敛,他不理你,坏,我们也不理他。”妩妩扯着文敛的袖子,看向季均言一脸的不高兴。

看到愕然转过头一脸受伤的表情,文敛忍不住差点要笑出声,她当然知道不能笑,否则一个大好助力恐怕就要变为仇人了。她是最了解妩妩的人,所以拍了拍妩妩的手柔声问道:“妩妩,不可以骂人哦,被人骂了的话会很伤心,妩妩要敛伤心吗?”。

妩妩瞪大眼睛。“妩妩不要,不要敛伤心,所以也不要敛被骂。”

“哦,妩妩不要敛被骂伤心,那赫呢,妩妩要他伤心吗?”。文敛语调轻柔——或者说,完全是哄小孩子的声音。

“不要,不要赫伤心。”妩妩坚定摇头。

“嗯,那——他呢?”文敛一指郁闷到极点的季均言,继续问。

妩妩看了看文敛,然后看了季均言,季均言马上摆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妩妩可爱的眉毛微微皱起,显得有些苦恼,她再看了看季均言,然后对着文敛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说:“不要。”

季均言那个感动啊,差点没流下眼泪来,可是文敛还没问完,她笑了笑,又指着季均言向妩妩问道:“不要什么呢?不要理他吗?”。

“不要,不要季均言伤心。”妩妩的心思单纯无比,只要是心里想的无可不对人说,即便她自己还明白为什么不要季均言伤心。

文敛满意地不再问了。笑笑地看向季均言。只是此时的季均言眼里只有刚才妩妩斩钉截铁说“不要季均言伤心”的模样,再看不到其他。他那满是感动,满是深情的眼神看得妩妩很不自在,如果不是刚刚说了不要季均言伤心,所以不能骂人,她恐怕就要冲他说再那样看人不理他了。

文敛也觉得季均言此时的表情很恶心,但她承受力很强,可以装作不在乎。季均言既然带着妩妩来找到她,说明他对那边的情况也有了了解。所以,文敛直接向他问:“季楼主是要与我一同去癸丘吗?”。

季均言的视线还是放在妩妩身上,闻言头也不抬地答道:“当然。我的小妩妩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实在是——有够恶心,文敛揉了揉手上的鸡皮疙瘩,决定不再跟此人沟通。她拉着妩妩的手,微笑着说道:“好了,我们走吧。妩妩能回到我身边,很高兴呢。”

“嗯,妩妩也很高兴,所以,敛,以后不要让妩妩走开了好吗?”。

“嗯,只要妩妩喜欢。”

声音渐渐远去,有个不甘而愤怒地声音不迭喊着:“喂,你不可说话不算数,怎么能够这样啊。”

……

“敛,我不是要骂人,但是——”少女猛然回过头,脸上难得的有恼意,“你真的很吵。”

有季均言这个情报头子在,可以选最短的路程,绕过有麻烦的地带,而不小心遇到麻烦需要动手时,有赫在那从来是一眨眼的事,所以,文敛一行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地以最快的时间赶到了青越与癸丘的交界——定州。

依旧是当年的那个地方,依旧还是那家的客栈,然而,物虽在,人已非。客栈还是挂着“门客栈”的标识,可是里面的人早已换了。

文敛骑在马上望着那家门前冷清的客栈,不再有伶俐的小二来招呼她进去,里面也没有美丽的女老板。她只是看了看,没有进去的打算。

季均言看她表情奇怪,正色道:“在虞摇宣布死亡时,她所经营的一切便被虞家夺走了,这里是她当年联络走私商的地方,自然更不会被留下。你如果要找她。这种地方是不能的了。”

文敛无言地点点头,这时妩妩看着她安慰道:“敛,那个漂亮的姐姐会见到的哦。”

文敛闻言笑了,还不待她对妩妩说什么,另一边的季均言已经将脸凑过去,讨好地说道:“小妩妩,你看你面前的这张脸也是很好看的呀,小妩妩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看哦。”

妩妩伸手将面前的大脸推开,“天天看,会看厌烦的,敛说的。”

季均言的脸顿时一跨,“她是胡说的,所以说的不对。”

妩妩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敛没有胡说,敛说的是对的。”

“我说不对就不对。”季均言开始学小孩耍赖。

“是对的。”妩妩非常认真地维护文敛话语的权威。

“不对。”

“对的。”

……

文敛顿感无力——这两人,又开始了。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四章

再去癸丘有相逢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五章 莫当女子皆听命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五章

莫当女子皆听命

再次看到那个美丽非凡的女子时。两人都不胜唏嘘。虽然文敛离开癸丘后并不是就与她断了联系,但人总是不能见到了的,所以认真算下来,这竟是三年来两人第一次相见。

文敛仔细看着眼前之人,原来那个有如光环一样令得四周一切可以黯然失色的女子,如今看来便有如一颗明珠,收敛了所有的光芒,却更加的令人久看之下移不开目光。尤其她身上那种沉静的气息,静静站立时便让人疑似误落凡尘的仙子要飘然而去,重凡仙界了。

在文敛打量虞摇的时候,虞摇也在打量着她,三年时间,当年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越发显得神秀内敛,风华自然。当然,要打量文敛的时候,视线免不了要往她身边的人看一下,意料中的,那个人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甚至还没有看她一眼。心中不由有些着恼,不过当着他人的面是万万不会表现出来的。

文敛为虞摇与季均言相互介绍了下。两人其实都是知道对方的,可说是神交已久。简单的介绍后也没有废话的诉什么离别之情,文敛开门见山地问:“你在信上说得不甚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

虞摇也收回心神,闻言稍作沉吟,认真看着文敛,“你还记得走之前给阿壃看的图案么?

文敛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她在查找天命流时找到的相关线索,曾拿给魏无壃看,说那是癸丘御用之物,代表当朝国师。她一直想找出更多的东西,无奈癸丘国师当真如魏无壃所说,神秘的紧,竟是花了三年的时间还一无所获。文敛不免有些紧张,所以她望着虞摇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季均言在旁也露出略显凝重的表情听着,文敛就是交给他来查的,所以他很清楚其实的关系。

虞摇声音渐紧,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什么国师,根本就是天命流操纵了一切。”

“你是说,那位国师与天命流有关?”文敛身子一震,吃惊不小。

“不是有关,所谓的国师根本就是天命流的流主!这个人躲在皇宫里与栾豫狼狈为奸,他要搅的天下大乱,然后从中得利。栾豫那个蠢蛋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可怜虫!”虞摇这次是真的咬牙切齿了。

“竟有这样的事,照楼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查到。”季均言吃惊之余喃喃道。照楼身为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几查之事几乎无孔不入。只要有人想知道的,几乎没有查不到的,可关于这件事照楼还真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这有什么奇怪。”虞摇不由一声嗤笑,眼神冷漠,“天命流主躲在深宫之中,宫里早已由栾豫一手把持,除非他想,否则外人哪有可能得知。照楼情报能力虽是天下无双,可对重重禁卫的皇宫毕竟还是束手无策。”

她这翻说辞让本有些沮丧的季均言好受不少,脸上也有了点笑容,“那摇老板又是怎样知道的呢?”虞摇早年出名,江湖上的人皆以摇老板来称呼于她,季均言既为情报头子,自然不会不知道这点。

虞摇淡淡看他一眼,显然是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不过也没说什么,收回视线,目光幽幽地回答道:“无论是皇宫里的事,还是我诈死之事,却都不可能瞒过一个人。”

“皇太后。”文敛轻声说道。望着虞摇的目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她收到虞摇的信不久之前。也从癸丘传来了一个消息,癸丘的皇太后仙逝了。

季均言微微一愣,却看到虞摇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分不清是悲哀还是伤痛地说了下去,“不错,皇太后虽然年老眼花,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作为癸丘国唯一一位垂帘听政的后宫,宫里的事又岂能瞒得过她老人家。只是——”虞摇一顿,有些说不下去,文敛二人自然都能明白她的意思,癸丘太后再怎么精明伟大的人物,终究有一样是谁也抗衡不了的,那就是时间。看着皇帝儿子半生不死,孙子将整个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她不是不想管,而已到了有心无力地年龄了。

虞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只是一句提醒,但因为原来从未往这方面想,并不是他们就真的能防得滴水不漏。所以很快事情有了眉目。从很早之前开始,天命流主就不知以什么方法搭上了前任国师,然后又敢得了栾豫的信任,自此在便成了栾豫的一柄剑,栾豫想除掉什么人便全部交给他,据说还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虞摇说到后来,露出嘲讽的笑容。

竟然是这样么?天命流主与栾豫的组合,文敛不用想就已经开始头疼了,不过好在就算两者全没有关系。她都是要他们力拼到底的。

“现在癸丘朝廷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这里面就是天命流主搞的鬼。时局愈乱,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愈有利。现在他挑拨的栾豫根本不顾国家,一心只想集结军队打到青越去,一洗六年前的耻辱。本来有老丞相裴修简在还可以压制的住一些,但后来老丞相突然病重到了不能下榻的地步,丞相拼了老命才让栾豫答应怀慎接了自己的位置。可是那怀慎毕竟资历尚浅,根本压不住那么多人的反弹。所以现在,朝堂上一片喊打声,所有收上来的税收也都用作了军饷。癸丘本已是负债累累,现在被这些人一搞,更是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恐怕不等他们的‘讨伐’大军出发,就已经被国内怨声载道的百姓给撕了。”虞摇的声音低了下来,“真到了那时,癸丘国内只怕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虽然她不再对这个国家抱有感情,但她毕竟生是癸丘人,而她怨恨的又与癸丘百姓无关。更何况,若真到了到种地步,栾豫会如何是他咎由自取她不在乎,可是阿壃呢。如果癸丘真变成那样,阿壃一定会以死以谢天下。

文敛与季均言一时都陷入沉静,他俩虽不是懂得政事之人。但自身的聪明也足以能明白事情有多严重。文敛在沉默时,一股无法压制的怒火从内心熊熊燃起。天命流,为什么所有的龌龊事情都有他们参与其中。爷爷的失踪,李羡白的死,定州的混乱,还有——爷爷的死,一切的一切,都有那些人的影子,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消停一下,难道非得这世间变成人间地狱他们才会罢手?

虞摇抬起头,深深注视着文敛。语气慎重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不想说什么救民于水火的话。但是那些人实在太过嚣张,我看不下去。我只是想让他们稍微感到后悔一下,那样任意操纵别人的生命是不是很好玩。要让他们后悔,为什么,惹到我的头上。这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一个国家,从头到尾,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个人而已。”

文敛与她定定对视片刻,她眼里很平静,知道虞摇这番话有劝说自己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两人还是属于两个国家。只是,虞摇没有什么国家观念,她又何尝是能报效国家的志士。对着虞摇轻轻笑了笑,淡然道:“我与你相同的理由,也只是为了一个人罢了。我从青越找到癸丘,还没来得及欢喜却教人给破坏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非常生气。”

虞摇注视她半晌,也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同样的,风华绝代,“是,你说的不错。”再笑了笑,“我们生气了,是该生气了。”

一直沉默注视两人谈话的季均言,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望着眼前两名世间难见的奇女子,两人的笑直逼寒冬最烈的风。

是要变天了啊。

事情谈到这,意向达成,目的一致,按季均言的想法,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其他的细节应该明天再讨论,毕竟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就喝了一杯荼而已。所以季大楼主站了起来,想着该是洗个澡吃一顿呢,还是洗洗就睡。

他这一站起。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在他身上。虽然眼神没流露出什么奇怪来,可是众人有致一同地坐着望他,顿时便让季均言感到尴尬。他看着文敛与虞摇一点站起来的意思也没有,赖在文敛身边的妩妩更是在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窝回文敛怀里——这一举动让他忍不住恨得磨牙,这小妮子到现在根本连手指也不让自己摸一下,偏偏他打又打不过,惹恼了佳人一气之下跑掉他又根本追不上,但凡有文敛在一天,只怕他的情路就会一直艰辛下去。

既然站起来了,怎么也不好意思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重又坐下去,所以季均言打个哈哈,说出去方便方便什么的,然后留给屋里众人一个狼狈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地走了出去。

屋里的人谁也没有理他,倒是妩妩靠在文敛身边咕咙了一句什么,不过文敛也有听清楚。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五章

莫当女子皆听命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六章 徒然羡慕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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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徒然羡慕何以堪

虞摇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文敛,“他不要紧吗?”。

文敛知道虞摇这句问话的意思,自然也知道她不是在关心季均言,笑了笑,摇头道:“不必担心他,季均言这个虽有些不着调,却不会做什么龌龊事。更何况,他季家与天命流也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虞摇一惊,这事她着实不知道,不由直起了身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敛将头转向窗外,声音轻轻地听不出什么情绪,“季均言的父亲与祖父,皆死于天命流,他将照楼扩大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想有与之一拼的实力。”回过头望着虞摇轻轻笑了笑,“否则,他那样一个爱享受的人,又为何跟着我跑来癸丘?”

“天命流,又是天命流。”虞摇牙根紧咬,真是恨不得立刻能取了那些人的性命。“若是再让他们猖狂下去,这世间天道何在?公义何在?”

“是啊,到了他们该结束的时候了。”文敛默默低下头,她有一句话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爷爷,你没做的决定,孙儿要为你做了。

等到两人谈话完了,文敛拉着妩妩自去休息,赫本要跟上去,却听得虞摇在身后叫了一声。他本来是除了文敛的话是谁也不听的,可那一声很平静的叫唤,甚至并不显得亲近的声音还是让他顿住了脚步。

虞摇坐着未动,望着那一方凝住的背影,唇边有些发苦,“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可以吗?”。看着前方的人停住了却不转身,嘴角的苦涩更深了,不过她也已经习惯,三年来她虽与文敛没有见面,但代表文敛传递消息的赫却与她有过几次接触,能够听她的话没有马上离开已上最好的结果了。所以虞摇也不强求,静静地坐在椅上,絮絮叨叨地轻声说着,也不管赫有没有在听,“小狐狸不在了,那一次失了踪,后来听说是主家的人将它带了回去,回去不久后就病了。虽然被小心伺候着,可是在去年冬天时,它死了。”说到“它死了”三个字时,仿佛她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似的。一直面无表情的赫,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却不知道他是不是为听到如此无聊的事情而不耐烦。

“小狐狸陪了我八年,最后我却将它弄丢了。我有很多很多东西,都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有时候会忍不住想,我是谁呢?为什么身边的都不在了,可是我却还在。我没让落儿跟着我了,她嫁人啦。”虞摇的语气轻快了许多,带着一丝丝祝福,一些些羡慕。她说的这些赫未必会知道,然而,她只是想要一个人倾述而已,“那也是个开店的小伙子,落儿很喜欢他。小顺子哭着说要跟我,我没有同意,也把他丢下啦。我丢下了所有能丢下的东西,准备了三年,或许这一次要丢下的,就是我自己了吧。”

赫的眼神微变,右脚微一用力,似乎要转过身。

“别,别回身。”虞摇急忙出声止住他,“不要回身,听我说说就罢了。”

赫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可以阻止,可是他只顿了顿,就真的又站住了。就听得身后之人依旧用很平静的声音说话,因为太平静了,所以轻易地听出了其中的刻意。

“我其实很羡慕文敛,虽然比我小,没有漂亮,可是拥有的东西比我多,比我多很多。她有爹娘,有哥哥——还有你。”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赫紧抿着嘴,慢慢地转过了身,一眼便看着虞摇脸上晶莹的泪水,她的眼泪不停滑落,然而脸上依旧笑着。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走掉,留给身后之人一个沉默的背影。

虞摇脸上的笑容不变,泪水也没有停,她维持着刚才的坐姿不动,轻声道:“果然——总是这样呢。”她一直注视着赫的背影,即使泪眼模糊也没有眨一下眼睛。然而,尽管如此,她也没有看到赫转过身去时脸上的表情,那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表情。

既然已经知道了天命流主就是癸丘国师,流主难寻,国师却有处,那就是癸丘皇宫。**敛与虞摇商议,最后决定一起去玄启城。而此时癸丘国内一片乱象,与青越国的战争一触即发,此时的青越边境便是六王爷上善珑玦领着十万大军镇着。无论是出自哪一方面的原因,文敛都有必要在去玄启时与上善珑玦见一面。

当文敛领着赫与妩妩来到上善珑玦的营地时,正是军队吃晚饭的时间。营门前的士兵见是三个少年,最小的那一个似乎是三人中的作主的,递过去一样文书,朝守卫拱了拱手道:“在下乃监察院提司,奉上命前来助王爷一臂之力,还请通报。”

文敛与妩妩都是一身男装打扮,军营不准女子进入,她要见上善珑玦自然得用这个法子。值得一说的是,虞摇为她俩化的装居然没让人看出来,她在文敛脸上摸了些东西,顿时让文敛看起来年纪大了许多。

那守卫见是正经的监察院文书,虽然对这个所谓的提司有些怀疑——没见过年纪这么小就当提司的,身边两名护卫也是年纪轻轻,不过他还是进去通报了。

并没有等待多久,一名文官跟着先前的守卫来了,见了文敛纳头一拜,“下官卓不群拜见提司大人,提司大人请。”

文敛点点头,没有多言地跟在他后面。她刚才拿出的监察院文书并不是造假,那是天元帝亲自发给她的。说她以来要常在上善珑玦身边,而上善珑玦身为一军统帅不能有女子在侧,所以伪造了个监察院提司好让她名正言顺在跟着上善珑玦身边帮忙。

文敛却是忍不住冷笑,说得好听是帮忙,实际上却是监视。她不让赫传信然后与上善珑玦单独会面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来,她一点也不好奇军营的模样。可是,皇帝逼得她没有退路,逼得她必须面对!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六章

徒然羡慕何以堪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七章 硬起心肠再南下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七章

硬起心肠再南下

卓不群将文敛领到一处军帐。然而上善珑玦并不在里面。面对文敛询问的目光,卓不群恭敬答道:“王爷出去寻察去了,大人请先在此等候。”

文敛淡然看他一眼,这卓不群表面上对她恭敬,实则对她颇有敌意,满是戒备。这不难理解,监察院是什么样的地方,顾名思义,监察百官,更有检举之权。只是皇帝陛下一直没有将监察院的一套拿到军队来,此时却突然有一个什么提司跑来,作为王爷帐下深得信任的幕僚,卓不群当然心里不快啦。

“卓大人军备繁忙,自去忙吧。我在此等候便可。”文敛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也不看卓不群脸上的愕然的脸色。

“呃,此处乃是王爷的行帐。大人若要休息,下官去给你安排。”开什么玩笑,将这个什么提司丢在王爷的大帐,万一让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如何担当的起。所以卓不群的表情有些僵硬。

文敛却不管他,挥挥淡然道:“我奉皇上之命有督察之权,自然要留在中军大帐。若没什么事。你便退下吧。”

卓不群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文敛那种淡然的态度却让他找不出什么话,这个提司大人怎么看都不像做官的人,可是又有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气质。他这边还在犹豫,却听得外面一声呼喊:

“王爷营了。”

卓不群一喜,目光微转看到那个提司大人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下。而他在听到王爷回营的消息后,居然都没有站起来迎接的意思。当卓不群还在腹诽文敛时,大帐的帘子一掀,一个风光霁月般的人物走了进来。

文敛回首看去,只是微微地笑。上善珑玦送她回京后,一个在临江,一个在堰都,后上善珑玦又离京常驻边境,这竟是两人三年前分别后第一次见。文敛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似乎只要看着就已足够。

那边卓不群恭敬迎了上去,“王爷,京里来的提司。”他想给王爷提个醒,这个王爷什么都好,对人也太好,除了戴上面具上阵杀敌的时候,就算是要害他的人王爷也还是对那个人好。

往常卓不群向上善珑玦禀报事情时,上善珑玦都会很认真地听完,可是这次他才起了个头却见王爷挥了挥手,那动作跟方才文敛所做简直一模一样。卓不群心中疑惑,回头见那提司好老神在在的坐着,心里不由冒出一股火气。可是他从不会违反王爷的命令。所以只是狠狠瞪了文敛一眼便走了出去。

此时默然相望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他,彼此的眼中除了对方,根本容不得世间其他半点存在。或者是性子过冷,也可能是在感情在反应迟钝了些,那种从心底冒出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欢喜,直到现在文敛才慢慢体会到。她凝视着上善珑玦,心里一阵阵欢喜,眼睛闪亮闪亮,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塞满了,快要爆炸一样。

上善珑玦慢慢走近她,眼睛里也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但是他的步子依旧从容,唇边的微笑温润依旧。随着他一步步走近,两人三年时间的距离似乎就在他的步子中消失了。直到上善珑玦执起文敛的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世人眼中谪仙也好,战神也好,他此时只是一个温柔的男子。

“你来了。”轻轻的一句话从文敛头顶传来。文敛靠在他的胸口,可以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那一句话很轻,轻到文敛可能听不到,可是她从那有力的心跳中听到了,听到了他要对自己说的所有话。

此时如果有人掀帘进来,看到他们心目中的天神一样的王爷搂着个少年不松手,只怕会吓得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是那种最可怕最可怕的噩梦。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文敛轻轻推开了上善珑玦,其实有赫与妩妩在,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文敛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上善珑玦,“皇上给你的。”

上善珑玦先是看她一眼,见文敛跟平常一样淡笑依然,这才拆了信看。信很短,只有寥寥几行字,然而就是这几行字令得上善珑玦微微皱眉,很难得的语气里有了丝不快,“皇兄让你搅进这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你来军营露相。他明知你是——”

文敛温柔地看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边的笑也有了丝苦涩的意味,“是啊,我现在是提司,青越国第一个女提司,还是管着一个王爷呢。一个皇帝心里想的,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猜测到的。”文敛说到这里,低下了头。天元帝此举的真实意图,她又怎会不知,不过。不想说破罢了——就算她没有打算按皇帝的意思去办,她此行的动作就已经包含了那一层意思了,虽然她,还是不想。

上善珑玦默默看了文敛一会儿,抚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怪过皇兄,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

文敛眼一颤,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连天元帝这个罪魁祸首都没有怪责的意思,更不可能怪她这个身不由己的人了。文敛握住他的手,心里的难过却没有半点减少。因为她怕的,从来不是他怪她。亦从头到尾都知道,上善珑玦不会怪她,她只是自责不已,无法释怀罢了。

“我们不说这些了。玦,我知道如果不到非出兵不可的时候,你是不愿再起兵戈的。我与虞摇见过面,得知癸丘现在的内乱其实是一个人造成的,太子栾豫也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说到正事。两人都收拾起了心情,因为这一战,不仅关乎到青越国的统一,也关系到他们两个人的未来,文家的未来。

上善珑玦听到文敛说起癸丘的内乱,很认真地听了下去。

“皇帝沉绵病榻,太子穷兵黩武,为了征兵筹备军饷,弄得国内怨声载道,民生凋敝,这一切。其实还有一个人在幕后策划。”

“癸丘国师?”上善珑玦猜测道,他其实早已有些怀疑。

文敛深深看他一眼,慢慢点头道:“是癸丘国师,也是天命流主。”看上善珑玦没有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想来就算不确定也是有些猜测的吧,望着文敛询问的目光,上善珑玦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倒还省了文敛解释的功夫。她索性直接将这次来见上善珑玦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就是有这个人在才会闹出那么多事情,所以我想再下癸丘,将这个人揪出来。”

“敛,你将事情看得简单了。”上善珑玦闻言没有像文敛想的那样表示反对,他看向大帐里左侧挂着的胄甲,语气没什么变化,文敛却是能听出其中的萧索,“从来统一由乱中而来,如果大家都和和气气,又有谁会出兵攻打?出征得胜,要是正义之师,即如此,便需出师有名。癸丘的挑衅,癸丘的内乱,那是再好不过的借口。我不愿起兵戈,可是——”上善珑玦收回目光定定看着文敛,脸上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嘲讽笑意,“那是不可能的,要完成皇兄的心愿,那样是不可能的。”

文敛默然,抿着嘴脸上表情严肃,上善珑玦却有些不以为意地笑了,“是不是觉得很失望?我说过的话,却不能实现呢。”

文敛微微低下头,一直注视她的上善珑玦,可以看到她唇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不若他索然,却是有些冷,只听文敛独有的淡然声音。“那又怎样?如果非要打仗,那就打好了。你想护着天下百姓的命,想让天下的人少受一些苦,他们却未必领你的情。”她蓦然抬头直直望着上善珑玦,眼神像是穿透什么一样,“但是那个人我一定要找到,我一定要找到,不能让他——死于第二个人之手。”柔柔弱弱的文敛,在最后一句话说出时,竟有着隐隐的杀气。

上善珑玦却未叫她的杀气吓住,他怔怔地看着文敛,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怜惜,在他的注视下,文敛本来冰冷的目光稍稍软化,她别过了视线,犹自冷淡道:“你要必须要做的事,我也有。可是我知道如今癸丘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在那边诸多布置,我不能打乱你的计划,所以——”文敛再一次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你告诉我该如何配合,我会以你的计划为前提,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对付那个人。”

“我,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上善珑玦眨眨眼,声音竟似有些干涩,“你如果非要如此坚持,我不拦你,就算担心我也不拦你。”

文敛的心微微抽痛,勉强笑了笑,“有赫妩在,我未必会有事。倒是皇上派我来做提司,还没来一天,我却又一个人跑了。”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七章

硬起心肠再南下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八章 令人怀念而温暖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八章

令人怀念而温暖

“怎说是你一个人跑呢?皇兄既要你来做提司,你只是跟在我身边督察我,那便不算违旨。”上善珑玦说着脸上越来越轻松,说到后来已经微微带笑了。

文敛却是越听越不对劲,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上善珑玦竟对着她咧齿一笑,“很简单,我跟你一道去。下玄启。”

上善珑玦说得一脸轻极,文敛却是真的呆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上善珑玦,看起来有些呆傻,可此时的文敛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她咽了咽口水,望着眼前笑的有些得意的上善珑玦,真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被调包了。

等细瞧下来,五官还是那完美的五官,人还是那个人时,文敛撇过头,没好气地说道:“别说笑了,你怎么可以扔下军队再跑到癸丘去。上次让你来去自如,你以为这次还有那么好运吗?既然是那个人在暗中操纵一切,说不定这回就等你去自投罗网。”文敛一直说着,想要打消他这个可怕的想法。上次他跑到癸丘已是极度危险了,就算带了那么多人也是一样,现在更是两国的紧张时期,万一他的身份泄露,身处敌国内腹的上善珑玦,就算他的癸丘埋了再多的棋子也难以与一个国家相抗啊。况且,值此第三时刻,一军主帅如何能离开军队,宫里那一位又怎么会准他离开。

如果上善珑玦真跟自己走了,只怕还不等他们的癸丘泄露身份,来自另一边的怒火就足已将她烧毁,将她身周的一切烧毁。

上善珑玦在说出那翻话后就在很认真的观察文敛的脸色,他看到文敛在气恼错愕后,神情转为黯然,果然,她是有事情在瞒着自己。上善珑玦一把握住文敛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让文敛再回避,“我既然说了要跟你一起,自然就一起。任何理由,都不足已成为理由。”

文敛也不再闪躲,她定定地看了上善珑玦好一会儿,然后轻声问道:“如果癸丘朝廷崩溃,你要多少把握可以重组掌握?”

“不敢说多,至少四成。癸丘皇室成摆设,还要看民意。”

“民意么?”文敛喃喃重复一句,然后重又看着上善珑玦,以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的说道,“一个月的时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尽最大努力为你争取到更多民意。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向你解释。”

想着语气不能太硬,遂放软了声音问道,“好不好?”

上善珑玦一阵沉默,平静地看着文敛,这种平静的目光文敛却有些承受不了。可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所以回以他淡淡的一笑。

“我只是不希望,你又将所有的事压在心里。更加不喜欢,你又有了原来的那个念头。”

文敛微微一颤,这次却没有躲避,她认真看向上善珑玦的眼睛,此刻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除非你我从未相逢,除非你从来不认识我,否则,我不会再想着离开你。我只是需要些时间,相信我,好不好?”

上善珑玦盯着文敛的眼睛看了良久,终于慢慢点了点头,然后又将文敛慢慢搂入怀中。才相逢,又别离,他们似乎总是在分离,一起的时间很少很少。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背负的都要比别人多,又都是极会控制自己的人。所以这一次相聚不过短短,文敛便又要离开上善珑玦南去玄启了。

上善珑玦亲自送文敛出营,这让卓不群觉得很奇怪,奇怪这个提司怎么才来了就走,王爷又为什么会亲自送一个提司。难道是刚才那个提司掌握了王爷的什么把柄,所以王爷才如此待他?卓不群陷入无限苦恼中。

与文敛执手相别时,上善珑玦微微带笑地说了一句,“今年年底,我带你去北方看雪。”

文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我等着。”

文敛一行三人行了很远,回过头来,看到上善珑玦还站在原地,默然而立的身影,做着无言的守候与承诺。文敛望向天际,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脸上的笑容明亮了许多。

你让我以提司身份去玦的军营,我已经去了,所以接下来,是我自己要做的事。

当然她只到中军大帐坐了片刻便离去事,很快就会传到宫里。那又什么关系,当日皇帝并没有说要她去多久,算不得违背诺言。皇上的目的,是要她与上善珑玦之间产生裂痕,彼此相互猜忌。再不成,也要让她远离上善珑玦身边,以文家人的前途性命为要挟。

呵呵,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与玦之间的感情,自以为人人都该算计。她人按他说的去做,却不一定会产生他要的结果。

癸丘,梁渠。

花木扶疏,阳光正好。从支起的窗子往里望去,一年轻威严的男子正奋笔写着什么。

霍期拿着一叠书信快步来到首领的卧室,推开门见所轻的男子正在写字,不由放轻了脚步,也不出声打扰,恭敬地站在一边。

扶野将最后一个字写好,这才直起身子将自己写的念了出来: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

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

心断新丰酒,销愁又几千。

霍期在一旁看着,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们的首领不仅武功高强,还写的一手好字,所以闲暇时间总会定几个字来打发时间。但是因为前几年一直忙于收伏惊枭的势力,根本没有什么闲暇,直到近一两年才慢慢稳定下来,他也才知道这个年纪年年的首领,居然还写的一手好字。

扶野念了一遍,眼中流露出温暖的笑意——每当他写字时,总会有这样温暖的表情,带着一点点怀念,看起来非常温暖,一点也不像统一的癸丘大半个江湖和挫败暗月教的惊枭首领。

扶野将笔搁下,这才转向霍期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各地来的情报汇总,大多属下已经批过,有几件事属下不能作主,所以拿来请示首领。”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八章

令人怀念而温暖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九章 有幼弟自远方来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九章

有幼弟自远方来

扶野在椅子上坐下。示意霍期上前几步,将具体情况说出来。

霍期抽出其中一封,神情甚是严肃,“这是刀锋传回的消息,打入谷中的钉子被全部拔除,不过兄弟们以性命传递出了一个消息:目标有散失全部功力的可能,只是目前无法求证,问是否执行‘霜刀’计划。”

“功力全失?”听到如此意外的事情,扶野却只是眉头微皱,然后嘴角含笑说道,“努力三年,竟然只是带来一个不能肯定的消息,是那个人太厉害,还是我与众位无能?”

霍期神情一紧,赶紧低着头请罪,“是属下等无能,令首领失望。神缺谷为历来惊枭本部所在,其守卫森严那是一定的,加上本部弟子都已认准闾丘风,外围势力自是水泼不进。这是惊枭历代前辈的功劳,非闾丘风一人之能。”

扶野轻轻敲着桌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霍期,你脱罪的本领真是见涨啊。”霍期顿时一脸紧张,也不再等他解释,扶野挥了挥手,表情已转为严肃,“我不信他能将神缺谷做成铁桶一块,这些年来,他龟缩在谷中,不接一桩生意,外围的杀手早已对他不满,否则短短三年我又怎能接管了癸丘的所有惊枭,又渗透到青越去。现在就只有谷里的事情还不能全然掌握,他闾丘风不出来,我就一直让人进去,就算他都能发现,可是进去的人多了,说的次数多了,怀疑与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在真正长成参天大树之前,是没有人能发觉的。”扶野握紧拳头,用一种坚定不移的语气宣布,“执行‘霜刀’计划,确认闾丘风是否真的武功尽失。”

“是。”霍期点头应下,他早已对这个年轻的首领臣服,奉上了的全部的忠诚。第一件事决定,霍期拿出了第二封信递给了扶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这是刚接到的‘杀帖’。”

所谓杀帖,是将要杀的人及报酬写在纸片上,投放在惊枭所在的点。如果是一般的杀人,不必转回本部要首领过目,下级头目就能决定,能让首领决定的,都是非常重要之杀帖,不是所杀之人非寻常,就是报酬异常巨大。当然,也有很多时候二者皆是。

霍期递给扶野的便是第三种情况。

“十万两黄金。”扶野忍不住出声,语气分不清是惊叹还是意外,再往下看到那个名字时,所有的表情冻结,眉毛拧成了一个结。“青越六王爷,上善珑玦?”

“是,这是由癸丘皇宫发出的杀帖,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扶野没有说话,看着那个名字在发呆。霍期静静站在一边,正是因为知道首领与那人的关系,他才要如此慎重。虽然从未见过那人,那个名字却一点也不陌生了。

扶野沉默片刻,将贴子轻轻抛下,淡然笑道:“这样的事情还用拿来问我,霍期,我真怀疑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久了,怎么脑子倒越变越笨呢?”

霍期着实一呆,张着嘴看向扶野。

“莫说此人是不是容易杀得了的,单说癸丘国的现状,你认为事成之后对方能够履行诺言吗?”。扶野语气淡然,他这次不全是因为个人的原因,另有充足的理由。扶向天有定下规则,到了他这一代却不一定要遵守。“我们虽是以钱易命的亡命者,却也没强大到足够影响两国局势。当此之时是两国之战,栾豫居然想要出动杀手除掉劲敌,只此一点也能看出癸丘国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这个时候,任何门派组织都应该远离。惊枭再强大,以比不过国家机器,无论哪方胜,都应避其锋芒。”

还有一个原因扶野没有说出口,自从知道文敛还活着且与上善珑玦在一起后,他一直很关注那个青越之神的事情。虽然那么的希望能见到文敛,可是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就算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他也不能前去相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为她祝福,为她解决一切存在的及潜在的危险。

霍期默然,扶野看他一眼,问:“还有何事?”

“首领。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霍期显得颇为犹豫。

“哦?”扶野双眉一挑,虽然他刚说霍期脑子变笨,但那是开玩笑的,这些年来霍期跟在他身边能力如何扶野自己是再清楚不过,很少见他不如此神态。

“有一名来自怀匕的女子,说她曾经见过……向天首领,救了当时身受重伤的向天首领一命,现在,有事想见首领一面。”

随着霍期的陈述,扶野的眉头开始皱起。能够找得到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这名女子就肯定不是一般人,可是,父亲曾经被人救过吗?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名女子是怎么样的人?”难道是暗月教的人想借机靠近他好刺杀报仇。

霍期犹犹豫豫,一副苦恼的样子,“看起来,是个普通人,不像会武功的样子。而且——”似乎下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霍期猛一抬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这个女人还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娃娃,说是向天首领的儿子。也就是首领你的——兄弟。”

哪怕听到闾丘风变成女人也不会来得比这个消息让扶野吃惊,他那个死去三年的的老爹有一个私生子?扶野承认自己是被震到了,张嘴望着霍期半晌无语。

霍期一脸无辜地望着他。说完后他觉得浑身轻松了。这个消息不止令人震惊,更兼荒谬,他初始听到时也是半天回不过神,如果不是向天首领威势太盛死后余威犹在,他真会当场先大笑三声,然后对那个女人施以十八般酷行让她交待出居心何在。

“她人现在哪里?”扶野忽然想到什么,直视着霍期,眼神冷冽如刀。

霍期一愣,接着一冷,赶紧答道:“属下不敢擅自作主,叫了几个人在大厅外看着。”

扶野二话不说。扭头往外走了去。

他当年找到人时,扶向天已经陷入昏迷,醒后也是神识不清,不几天便死了。所以许多想问的问题,他一个也没问到答案。秋长老说父亲被闾丘风一路追杀,身受重伤,这才神志皆失,药石罔救。如果,真的有人救过重伤的父亲,或许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东西。如果真是那样,他可以考虑答应女人提出的要求,不管那个孩子与父亲是否有关系。

在扶野想来,能够找到梁渠的惊枭总部所在,大抵身上有些不同于一般女子的东西,至少不会太柔弱,想到这里的扶野有些失神,因为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一个永远淡然冷静的女子。正因为心里有着一双冷定执着的眼睛,所以当他看到阳光下那样惨白的一张脸上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个女子,有着南方姑娘所有的纤弱与秀丽,算得上美丽而不显张扬,一双眼睛溢满了对陌生环境的紧张与畏惧,如果不是怀里紧紧抱着的孩子,估计她不会在这个满是肃杀的院子呆上片刻。扶野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分不清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

——这样的女人,应该不是那种别有用心想打进惊枭内部获取一些什么的人。

心里有些好笑地摇头,小五那样的人,不是那里都会出现的。

看到扶野出现,看起来随时要昏过去的女子居然抬起头直视着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扶向天的儿子?”

听到女人直呼父亲名字,扶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心里疑惑更甚。如果真是与父亲生了一个儿子,怎么称呼上还如此生疏?而且,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这个女人很怕他,或者说,是害怕那个她口中叫扶向天的男人。

扶野不置可否,望向女人怀里的孩子。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孩子。此时在娘亲怀里睡得香甜,只看得见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覆盖出一片阴影,不知这样的孩子张开眼时是怎生的神气。

女人下意识地搂着孩子往后缩了缩,脸色更加苍白的可怕,然而马上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再次向扶野望去。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

“这是、他给我的,说如果我需要帮助,可以拿着这个来找你。”

扶野脸色一变,认出是父亲随身带着的玉佩,当年没有在父亲身上看到,还以为是丢在哪里。此玉父亲向来不离身,而他人想强抢也是不可能。扶野接来玉拿在手里摩挲,再看女人时心里已信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兰。”弱弱地答了一句,然后积聚起勇气望着扶野说出下面一句话,“这个孩子是你的弟弟,请你收养他。”白兰说完这一句话后便直直看着扶野,似乎忘了害怕,眼中只有浓浓的期盼。

扶野安静站着,既没有将那个孩子接过来,也没对女子表示拒绝。沉默片刻后,他轻轻挥了挥手,顿时围在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霍期都退了下去。等到院子里只剩扶野跟白兰和她怀里的孩子时,白兰显得更紧张,额上开始冒冷汗。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九章

有幼弟自远方来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章 白兰女子温如玉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章

白兰女子温如玉

扶野靠在假山旁。冷冷地看着她。“你说你曾救过我爹一命,那么对于是谁打伤他的应该也非常清楚,是不是?”

白兰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奇怪,一时忘了害怕,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

扶野双眼微眯,一股冷冽的气息便弥漫开来,本来看着就让人双腿发软的少年,此时更是有了一种令胆寒的气势。白兰咬着唇,或许是太过害怕的缘固,本该红润的嘴唇也显得太过苍白,承受不住压力的女子倒退了两步,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那个人——他,他不是被人打伤的,是、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坏了身体。”说着怕扶野不信,微微抬起头语气略为坚定地补充了一句,“这是——这是他自己说的。”

因为还是不敢抬起头看扶野,所以她不知道在听到这句话后扶野脸上的表情有多古怪,半天没有听到扶野出声,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内心更是忐忑,更加不敢抬起头来。或许又是低着头站久了的关系。白兰有些头晕,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你说我爹是练功走火入魔?”扶野的语气有点古怪,像是听到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知是站久了还是太阳晒的,白兰的身体开始摇摇晃晃,一只手死死抱住怀里的孩子。等到扶野发现不对劲时,她已经身子一软后倒了下去,若不是扶野眼明手快扶住,只怕她会连自己带孩子摔个正着。

白兰靠在扶野怀里,双眼微弱地张开看着他,然后便彻底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怀里的孩子仍然紧紧抱着,即使失去意识也没有松开分毫。

扶野心一惊,入手处一片冰冷,这白兰分明虚弱至此,不全是害怕的原因。望着女子怀里依旧睡得香甜的孩子,扶野眼神一时复杂难明。

当知道白兰昏迷的原因后,扶野心中疑虑并没有减轻,相反,内心的积虑变得愈深。

那名叫白兰的女子,兰花一样柔弱的女子,居然是心脉受了重创,已然性命垂危。重伤至此,就是身体强壮的青年男子只怕也已是举步唯艰,可这个柔柔弱弱的年轻母亲,居然抱着一个孩子从怀匕独立来到了梁渠,这是怎样一种力量在支撑!

扶野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静静望着床头女子苍白的容颜,分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他作为一个杀手头子。几年来手底下不知葬送了多少人命,不会为这种事做无聊的感慨,之所以现在心绪晦涩难明,不是为了白兰身上的伤,而是她至伤的原因。那样霸道而狂烈的劲道,除了他的亲生父亲,上一代惊枭首领扶向天外,这世间还有谁能予人那样的伤势?

扶野双手平摊在膝上,慢慢握紧,而他垂着头,闭上眼,什么也不想说。

自父亲死后,他一心一意是收回惊枭,为父报仇,一念执着至今,却发现事情与最初的设想有了偏离,有什么事是他应该知道而不知道的。

想起秋长老和自己说的,他那日逃出谷中时正是爹闭关与闾丘风起了冲突,自那之后爹便失了踪,再见时已是阴阳两隔。

扶野起身走到房外,霍期等在门边。

“霍期。你说,闾丘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扶野在院子里静静站着,目光望着远处的天空,良久之后问了一句。

霍期微微一怔,他低下头,思索片刻后轻声回答,“风首惊才绝艳,其智绝伦,其心绝决,多情而无情。”

扶野颇为讶异地回头看他一眼,“看来此人果真是个枭雄之材,他将你去国流放,你还肯为他说话。”眉头微眉,语气略为不解,“不过你说他智计绝伦,内心绝决还好,为何又说‘多情而无情’呢?”不待后面之人回答,他忽然一拍手自己笑了,“不错,闾丘风此人自命风流,当年谷中的女子十有五六都衷情于他,他却眼高于顶对其弃之不顾,惹得多少女人肝肠寸断大骂无情——不过我倒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心,真的有情?”这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霍期抬起头,嘴皮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静默片刻后,扶野轻声问了一句:“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虽然扶野没有指明那个她是谁,霍期也明白。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禀告道:“属下已经命人去查那名女子的身份,此去怀匕不算远,三天便可一个来回。”也就是说,最迟三天便能知道那个抱着儿子找上门的女人有没有说谎。

扶野依旧愁眉不展,对于白兰和那个孩子的身份,在他看到那块玉时他其实已经相信了,现在有所疑虑的,是白兰最后说的那一句话。摇了摇头,笑得有些苦,“如果事情如她所说,她为何要拖到今日才来找我,那样的伤——”

霍期也面色微沉,低头不语。他知道扶野话里未竟的意思,如真如白兰所言,她一个未婚女子生了孩子,可想而知生活过的是如何辛苦,即便如此她也没立即找到梁渠,直到她的身体再也负荷不了。

扶野转身走出了院子,去看那个不出意外便是他唯一血亲的弟弟。

三天后去怀匕的人回来了,带来了肯定的消息,同时回到梁渠的还有今非。这个自跟了扶野后便甚少离开他身边的人,这次回来。带来了两个重要的消息——其中一个便是,文敛,来到了癸丘玄启。

扶野刚听完霍期的报告,守着白兰的属下来报说人醒了。一抹光芒闪过眼中,扶野神色凝然地来到了白兰的房间,问了三个问题。

“你是何时遇见我爹?”

白兰依旧怯怯,却回答地很清楚,“嘉喜十四年,三月初六。两个月后他便走了。”

如此说来,他找到父亲正是父亲离开白兰之时。

“你看到他时,他的状况如何?”

白兰忽然露出害怕的表情。可见当日见到的场景确实吓到了她,令她至今想来尤自忍不住颤抖,“他、他在杀人,好多好多人,他们拼命求饶,他好像都听不到。几岁的孩子也、也被劈成了两半。”

扶野的表情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愤怒,原以为被追杀而身受重伤的父亲,突然之间变成走火入魔滥杀无辜的嗜血狂人,这让他有些反应不及。扶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出最后一个问题——他望着白兰,一字一字问得很认真,

“你生这个孩子,是自愿的吗?”。

一直怯怯的有如小白兔的女子,此时却露出了母性慈爱的笑容,似乎一切可怕的记忆都已不在,身上的伤痛也已消息。目光望着前方,她用一种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发现自己怀孕后,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肚子里孕育一个生命,让我觉得很神奇。我很爱他,因为他我甚至可以不怪你的父亲。”说到这里她将目光放在扶野身上,脸上是认真的表情,“其实也不能怪你父亲,他做这一切事时都是身不由己,包括杀人。可事实上他却是一个好人,知道他为什么离开我吗?他怕有一天发作起来无法控制会杀了我,他初见时打了我一掌,而我不可能再挨得住第二下。”

扶野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到那里面满是平静与宽容,这个女子,也许并不是她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柔弱,或许她可以算是父亲那一段时光里最后的温柔。扶野深深地看她一眼,许下了承诺。

“我爹的儿子,我会照顾。”

白兰柔柔弱弱地笑了,笑得满是释然的轻松。说了这么些话后已然累了,伤重的身体显然再经不起劳累。白兰躺回床上,看着扶野异常虔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或许。是我应该谢你。”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章

白兰女子温如玉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一章 言语疯狂状似痴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一章

言语疯狂状似痴

文敛与虞摇定好了计划,两人分头行动。离开虞摇现在的居所,一行人赶往玄启城。再次经过定州边界的那家客栈时,文敛惊讶地在你们看到了两个熟人——当年的落姐儿与小顺子,只是落姐儿身边多了一位夫君,而年幼的小顺子也已长大。

“这里不是走私联络点后,叔父便将其卖了,被落儿与小顺子给盘了下来,落儿嫁得夫婿颇有资产,他们——打理得很好。”虞摇远远地看着,轻声为文敛解说。

文敛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问道:“他们——不知你还活着?”

虞摇轻轻一笑,语气淡淡地应道:“是啊,他们以为我死了,所以才想——守着这家店吧。”最后再深深地望了一眼,虞摇打马离去。

季均言不明其中详情,见此情景喃喃说了一句,“既然认得,那就去招呼一声呀。”

虞摇已慢慢走到了前面,文敛也调转了马头追上,离去前回首望了一眼,轻声道:“世事变幻难料,怎知相见不如不见。”

季均言在原地歪着头想了想,当看到妩妩追着文敛走了后,顿时便将才想的东西抛到九宵云外,扯着嗓子一边喊一边使了劲儿追上去。

癸丘国的皇宫里,皇帝的寝宫如今早已是太子的居所。这座整个宫里最华丽的建筑,看起来却是一片乌烟瘴气,宫人们都躲得远远的,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的太子殿下根本已经疯了,从三年前虞摇小姐的死讯传到宫里后,太子栾豫就已经不太正常了。以前的太子虽然也是残酷暴戾,却也还有着理智,可是现在呢,跟在太子身边的人随时会丧命,并且死状总是凄惨无比。根本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会发怒,什么东西会触犯到他,所以防无可防,防不胜防。宫里的人整天都提心吊胆过日子,以往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都已不存在,他们现在想的是如何能离那个疯子远一点。

栾豫每天晚上都会睡不着,他总会梦到虞摇满脸鲜血地来找他索命,父皇和其他兄弟个个死状凄惨无比地站在一旁看他,伸手拉他。会梦到朝中的大臣全都叛变,提着剑砍下他的人头,癸丘的百姓冲进皇宫,啃他的肉,喝他的血——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浑身冷汗的醒来,然后睁眼到天明。所以,他的寝宫内总要点着宁神静气的香,后来香不能再起作用,于是他要御医加入某种可以麻痹神经的药物。

可是,随着身体的抗药性越来越强,就连这种药物也无法使他安睡了,今晚他好不容易闭了眼睡过去,那些该死的梦又来了。梦里挣扎无望时,栾豫想到那个唯一可以帮自己的人,突然喊了出来:

“国师救我,国师救我……”

梦里那个将脸掩在袍子里的人,只留出一双冰冷如死人般的眼睛望着他,望着他,身形越来越远,慢慢退出淡化直至不见。栾豫大叫一声想要抓住什么,然而他抓在手里的却只有虚无。

朦胧中,同样冰冷没有感情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栾豫浑身剧震,心里不知是害怕还是渴望——回来了,她又回来了,可是这回她不再是满身的鲜血,而是带着往日的风华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是那眼里冰冷的寒意,他会以为又回到了从前——很久很久地从前。

栾豫慢慢伸出手,梦呓般呼唤着那个名字,“虞儿——”

他伸出手并不是要碰触虞儿,只是希望这次她能够停留久一点,那么多年不见虞儿活着时候的样子,他已经快要忘记了,所以,他希望这次的梦可以久一点,让他多看看虞儿摇现在的样子。

虞摇沉默地看了他良久,冷然开口道:“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天也怨不得。”

栾豫微怔,往常虞儿入他梦从来没来说过话,这回居然对他开口了。一怔之后,栾豫欣喜地笑了,“虞儿,你肯开口和我说话了。”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尤为低落,“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无壃现在也已不大和我说话了,你不要也不理我好不好?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的,你不要怨我了好不好?”

“你敢说你不是有意的?”虞摇的声音冰冷彻骨,“你敢说当初的命令不是你下的么?”

“不,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那样。”栾豫急切地分辩,生怕虞儿一气之下马上消失,“是我下的命令,可是——可是——出主意的却不是我——不是我想你死的啊,虞儿。”

虞摇不动声色地问:“那么,是谁?是那位国师吗?”。

“是他,就是他,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让我做的。”栾豫的声音变得激越起来,“我怎么会想你死呢,你忘了吗,小时候我就说过要娶你作我的皇后,无壃当大将军的?我怎么可能要你死呢。”

虞摇的眼神一时变得很复杂,然而她最后还是压下了内心翻腾着某种情绪,用冰冷的声音继续问道:“是么?那么你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哪里,那个所谓的国师现在在哪里?”

栾豫忽然脸色大变,变得一脸戾气,“他走了,那个人在把癸丘国搞得一团糟后就跑了。我也在找他,找到他后我一定会将他抽筋剥皮。这世上没有谁能骗我,没有一个人可以背叛我!”

看他渐渐陷入癫狂,虞摇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今晚来探皇宫,确是找遍了整座皇宫也没找到那个所谓的国师。看栾豫的样子再也问不出什么,她退开一步,招呼了帘子后面的人,身形一晃,两人便已消失在栾豫面前。

栾豫看到虞摇忽然不见,身子往前一扑,急得大喊起来,“虞儿你不要走!来人,不要让她走!拦住她!”

远处的宫女太监听到声音,只探了头进来看一眼,看到太子在空荡荡的寝宫内状如疯狗般挥舞着手臂,横冲直撞,对着随风飘动的帘子大喊大叫。

太子又犯病了。所有人都这样想着,没有人敢靠近发疯时的栾豫。

虞摇站在宫外的墙头上,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轻声对身边的人说道:“整个皇宫的守卫如此差,看来癸丘国真的已经走到末路了。”她抬头望眼前之人笑了笑——这一笑,有如天边弦月,不宁静沾尘埃,“赫,谢谢你陪多来这一趟。”

少年依旧冷漠的样子,回望她一眼,便与虞摇一起消失在宫墙上。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一章

言语疯狂状似痴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二章 留与不留一纸间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二章

留与不留一纸间

“他不在癸丘境内了吗?否则以栾豫倾一国之力如何会找不到。”文敛眉头微皱。听完虞摇的话后做出如此猜测。

虞摇也是眉头深锁,想要对付天命流主,可若连人都找不到又怎么去对付?

“此事也非全无办法,”文敛沉思片刻后忽然说道,“他根基在癸丘,若将他在此的势力连根拔起,不信他不露面。”

虞摇闻言一喜,“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他即便要兴风作浪,可若没了供驱遣的棋子也是独木难支——只是,以天命流主在癸丘多年的经营,势力盘根错节,怕是不那么容易将其除去。”

文敛却是微微一笑,笑得有淡淡的傲气,“没有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这天下又不只是他天命流一家的。我一方势力推不倒他,难道不能连纵抗横?”

“你的意思是——”

“我文家再加索愁湖,你认为他一支天命流还有几成胜算?”

虞摇吃了一惊,“索愁湖,他们肯听令于你?”

文敛平静地笑了笑,“他们不是听令于我。但如果我要做什么,他们却也不会拒绝。”

虞摇静静地看她一眼,心中有些了然,也不再问,思索片刻后说道:“既如此,我去争取一下家族那边的力量,就算不能说动虞昊人倒戈,也尽量使其两不相帮。”

计议已定,两人分头行事。

索愁湖乃癸丘本土杀手,号称癸丘第一杀手组织,底下杀手何止千百,另上夙清夙渊他们带来的人,文敛相信可以将天命流的势力连根拔起。

这一日她在房里检看下面传来的简报,从各方汇聚来的资料作出分析,并下达新的指令。当她看到其中一份文件时,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针对癸丘天命流的行动,连日来居然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文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待她看完后脸上已经结了一层寒霜,随侍在旁的夙清看见,忍不住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文敛虽然心中愤怒,控制情绪早已和呼吸一样自然,所以她只是皱着眉头,语气依然平静道:“派去对付天命流的人都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尤其是玄启城,天命流早已与官家连成一体,如今见天命流的人遭殃。那些人也都慌了神,竟然不管不顾胡闹拼命。”、

夙清听得气愤,一连挥舞着手臂一边高声说道:“那还有什么好说,一起将他们杀了便是。如果阿渊腾不出事手,我带人去。小姐身边有一个妩妩姑娘应该已经足够。”

文敛淡淡扫她一眼,夙清立时灭了气焰,低眉顺目猫儿般乖顺。

“若是能杀,我何必一早提醒你们。这些人现下是癸丘的官员,以后皇帝统吞并了癸丘治国理政的还是要这么些人,你现在将人杀光了,倒时皇帝找你要人去?”文敛语气淡淡听不出责怪之意,可是夙清就是没有勇气抬头正视她的目光。

文敛站起走到窗边,凝神思索了片刻,回到桌边坐下,写了一封信交给夙清,“你派一个机灵点的人将信送给萧将,他看了之后自然明白该如何做。”

说完之后文敛招呼了一声窝在角落边睡觉的妩妩,踏步走了出去。

“小姐你要上哪儿去?我马上将事情交待了跟小姐一起。”

文敛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不必,你替我在此留守,若有急事可敲钟鼓。我会马上回来。”

夙清大急,跺脚追了出去,“小姐,你总要带些人在身边吧,现在玄启城可不比以往——”

她话还未说完,文敛已让妩妩带着消失在院中,隐约还能听到文敛最后一句话,“你不刚说有妩妩在身边已然足够。”

夙清只是干着急,谁让她武功不如妩姑娘,就算她带着一个人自己也是追不上。

文敛并没有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她只是去见一个人,一个同样与上善珑玦有密切关系的人。

耿青很兴奋,他这密间头子的官虽然很大,可是说起来实在不怎么好听,尤其是所做之事见不得光,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现在王爷终于要发动攻势了,这么多年的蓄势只为今朝,毕其功于一役,到时他耿青的功劳就是头等,日后风光自然不用多提。

这样美滋滋的想着时,忽听得身后奇怪声响,想也不想地回一掌拍过去——然而还不待他手伸出去整个人便已动弹不得。耿青惊骇地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等看清楚那个制住自己的人只是个模样纯稚天真的少女时,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这两人是什么人?怎么会无声无怎地闯入?难道他的身份泄露了?耿青脸色越来越苍白,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这时,那个神色淡然的女子开口了:

“反应倒还快,只是有些卤莽。”这女子自然是文敛,而将耿青定住的便是妩妩了,妩妩此时正怒目望着一动也不能动的耿青。因为他刚才要袭击最亲最亲的文敛。

文敛拍拍妩妩的手,温声让他给耿青解了穴,自拣了张椅子坐下,望了此时神色古怪的耿青一眼,语气淡然道:“珑玦曾告诉我,说要癸丘官员的情报便来找你,他既如此信你,我也只好来拜托你一回了。”

耿青还是那种古怪的神色,不过他已没了刚才的敌意,刚才文敛说话时他便一直在仔细打量着,此时听到文敛说出上善珑玦的名字,更是无疑,却依旧掩不住惊讶,“你是文敛?”

文敛微微一笑,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等耿青再有所表示,径直说出了此来的目的,“癸丘朝的官员一直是你在负责,哪些人留待以后用处想来你最是清楚。现在,我需要一份不留的名单,你做些整理拿来与我,不必全部。”

耿青一怔,随即明白她是为了避嫌,要保下的官员名单自然属机密。但可有可无不要的人却是数不尽,列出一些来也不算什么泄密。耿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恭敬道:“小姐稍待,我这就写。”

文敛点头,不经意加了句,“若有什么必除去的人物也可一并给我,替你一起办了。”

耿青脚步微顿,回过头却见文敛依旧是淡然地微笑着,怡然坐在椅上,对他这个密间的办事处也无任何好奇,没有四下张望一眼。说完了话便只逗着那位妩姑娘。

耿青很快便抄了一份名单出来,文敛接过后随意地扫了眼,在看到某个名字时顿了顿,抬头向耿青望去,

“怀慎?”

耿青面色不变,镇定地答道:“此人确实颇为才干,也对王爷敬重。然而,这些年来癸丘朝政**,百姓水深火热,他将这一切归到了王爷头上,曾于朝堂之上数次进谏讨伐王爷——他既有此心,便不能再留。”

文敛托着下巴,轻轻摇头,“怀慎此人,想不到三年的官场磨砺还是没能看透,迂腐之气犹存。不过,此人既是你家王爷所选,该如何处置还是由他决定才好。”轻轻挥手,阻止了耿青的辩解,“我知你是为珑玦所想,但你若真为你家王爷好,便该知道他不愿事情演变至此。好了,你不必再说,怀慎那边我会处理。”

文敛说着站起身,走了几步忽又回头问他,“你可知癸丘国师?”

耿青微感愕然,却依旧点了点头。

文敛轻轻皱眉,追问道:“那么,他是否确已不在癸丘境内?”

虽然奇怪文敛为何这样问,他还是再次点头,照实回答:“我确定,栾豫将他安置在重重深宫,除了他本人外任何人都不允许去打扰。不过在三年前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那人离开了癸丘皇宫没有再出现过。”

文敛听了沉默不语,比起刚才的淡然她此时的神色凝重了些。想了想,耿青还是说出了口:“小姐可是要找他?王爷交待我收网,尽量将人手收回。正好可以将闲置的人派去寻找。”事实上癸丘国师此人极为重要,他一直以来都是将其划做重点人物,不曾放弃过调查。

然而令他意外地是文敛竟然摇头,“不必。”

“可是小姐——”

“不必去找,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文敛此时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看起来似乎在淡淡悲伤着,“这个人,你以来——不要再管了吧。”

耿青望着文敛的侧脸有些不知所措,下意思地便点了头。

文敛看他一眼,淡然而笑,然后便与妩妩轻轻地离去了,留下耿青在原地发呆。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二章

留与不留一纸间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三章 扶野来京故人见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三章

扶野来京故人见

得了那纸名单后,文敛下令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捕杀。只是癸丘官场盘根错节,往往杀一人带出一大堆问题来,需再三小心加谨慎。如此下来,文敛在癸丘这边的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尤其索愁湖又不是她的直系属下,就算与上善珑玦严格说起来也是合作关系。她叫人送去给萧将的信没有得到这个索愁湖第一智将的完全肯定答复。

虞摇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文敛开始发愁了。正在她绞尽脑汁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出来时,消失几日的季均言忽然出现,带给了她一个极之意外的消息——

有一个人来到了玄启城,正在找她。

文敛带着妩妩来到逸仙楼,当她看到那个白衣挺拔的身影时,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自从定州边界一别后,如今算来已经有三年多了,三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印象中的少年长成了一方雄杰,可是当她看到年轻男子眼中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时,文敛也笑了,那感觉似乎一切都不曾心迹改变,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相见的那个时候。

“——小五。”两人对视良久后,还是从梁渠赶来的扶野先开了口,一声呼唤,那三年的时间间隔便不存在了。

文敛一笑——她年纪比扶野小,可这一笑却有些欣慰的成分在里面。也是,当年扶野只是莽撞少年,现在却是手撑实权的惊枭首领,在文敛看来,不啻于自己看管的孩子长大,足够抵挡一切风雨。

“你怎会来了玄启?是要——回青越吗?”。乍然相见的兴奋很快平静下去,文敛对扶野这些年来的行动也有所了解,因而稍微一想便能将他此行的意图猜个一二。

“回是要回,不过在回去之前我来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做。”显然三年的历练令扶野也沉稳许多,他将重缝的激动与欢喜放在心底,先解决此前的事情为要。

文敛微愣,因为索愁湖的势力主要是在玄启,所以这些年来扶野发展惊枭时并没有过多渗入这里。看到文敛难得露出不解的神情,扶野有些得意的笑了,“我在来之前听说你要对天命流动手了,是吗?”。说到这里神情微露霸气,“萧将是何许人,他能助你,我难道就袖手一边?小五,原来的我不敢说,但今时今日,我能助你,有我助你——绝不致当年的事重演!”

文敛怔然地望了他片刻,末了微微叹息一声,“你有此心,我已足矣,现在谁也不是无事之身,人人都有一笔烂账。扶野,你现今的力量有限,做你最该做的事吧。”

“小五,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正是我最该做的事!三年前你有事我不能帮你,但是现在我有这样的力量。更何况——”扶野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我心里有许多疑惑,我希望能跟你说,除了你,我不知还有谁可以帮我。”

文敛看着略显低落的扶野,眼中有一丝了然,默然片刻,她对扶野说道:“好,你跟我来。”

半个月后,所有潜藏在玄启城内的天命者都被铲除,一些负隅顽抗的癸丘官员也遭到了灭顶之灾。一时间,玄启城里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在城东的某座大宅,里面是癸丘国当朝二品大员,此时他全无平日的威风官仪,正苍白着脸,满脸惊惧地望着眼前的夺命剑客——其惊惧中又夹杂着些许不可置信。

“你、你是惊枭、惊枭的人?”

扶野冷眼望着他,缓缓抽出长剑——要杀的人太多,人手不够,他这个惊枭的首领自然要亲自出手。

“你——你不能杀我!”官员忽然大声喊了起来,激动的双手乱舞,“你是惊枭的扶野,是不是?你不能杀我,我和你们合作过,闾丘风允诺过我,惊枭的人不能动我一根毫毛。”他大叫着,或许是觉得自己识破了扶野的身份,有了自持生命无忧,居然慢慢镇定了下来。

“当年闾丘风亲自写信给我,要我为你们提供庇护,作为条件,惊枭不伤我性命还要保我无虞。你即是惊枭的人,就不能杀我。”

扶野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重新冷汗直流起来,才来嘲讽一笑,“闾丘风?原来你跟闾丘风是一伙的。那么,难道你没听说,我已经被他驱出了神缺谷吗?”。

官员一呆,“怎、怎么会?你是、你是惊枭的少主啊。”

“哦,原来他还跟你说过,我是‘惊枭的少主’吗?”。扶野几乎是咬着牙在说,眼中的冰冷之意不有丝毫降低,他慢慢附身过去,手里的长剑抵在官员的脖子上,“那他还有没有说,我这个少主被他逼成了丧家之犬,所以才逃了癸丘的吗?”。

“怎、怎么可能?”剑上的冰寒之气让他忍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说,他是如何让你提供庇护?”

“我、我——”忽然之间又情势逆转,本来以来是保命的法宝,现在却变成了催命的符咒,他颤抖着,也不知怎么说才能保住性命了。

“不说吗?无妨,我也没兴趣知道。等你上了黄泉路后,很快可以等到闾丘风来跟你叙旧。”扶野站直身体,便要一剑刺下。

“我说我说,我原是梁渠的州牧,当年惊枭要在那儿发展,闾丘风要我、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惊枭发展壮大后,不报朝廷知晓,为其、为其遮掩——”

蓦然声音一断,正在说话的人瞪大了眼睛盯着前方,“你——你——”

说未说完,人已气绝。到时也没明白,为何自己说了实话却仍逃不过一死。

扶野漠然地将剑上的血在死者的衣服上擦拭干净,官员与杀手组织勾结,癸丘国想不亡也不难。至于他临死前的那番说辞,扶野也不是没有触动,只是——

“是小五要你死,所以,就算是我爹曾经允你一命,我也不能放过你。”

扶野转身离开,神情一切漠然。小五说得对,他们谁也不是无事之人,在梁渠困居三年的他,是应该要再去会一会故人了。

他忽然停住脚步,举首望天,想起相见当日小五跟自己说过的话,心里不由一阵感叹——

原来所有的人,都比自己要想得明白,想得深远。听了小五的话,他明白了许多东西,可是不明白的,似乎又更多了些。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三章

扶野来京故人见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四章 结束于开始之地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四章结束于开始之地

玄启城的风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杀人,恐慌,再杀人,愈恐慌,如此,似乎陷入了一个不可逆转的循环。

不仅癸丘各地有爆乱时起,就是在玄启城也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文敛站在高高的城头,俯首望着城里的百姓呼号奔走。几天前,战线前方传来消息,癸丘国的军队与上善珑玦的王师相遇,战事一触即发,癸丘军队节节败退,边界防线已然全线崩溃。

俯视下方惶恐惊惧的百姓,文敛眼中有淡淡的悲凉,她喃喃低语着:

“如果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现在已经是了,你可满意?”

城头下夙清匆匆走来,交给文敛一封信,默然无语退后两步。

文敛抽出信纸,淡淡扫去一眼。纵是她性情恬淡隐忍,此时也不禁面露诧异,诧异过后脸上浮现一丝喜色。

夙清在一旁看着奇怪,以她对文敛的了解,不知何事能让小姐露出如此明显的表情来。

文敛微微闭眼后,轻声道:“传令下去,一切行动到此为止。”

夙清眉一跳,脸上满是不解,“小姐,还有许多人没有除去,

天命流的势力也没有完全正瓦解——我们这就停手了么?”

文敛淡然看她一眼,“我们当初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逼出天命流的幕后主脑,癸丘国的国师。”接着马上一顿,带点惊喜问道,“难道说已经有那人的消息了?”

文敛没有马上回答,轻呼出一口气,负手而立,抬头望天,“是的,那人出现了。只不过逼他现身的不是我们,而是另有其人。”

“谁?”

文敛这次没有回答,回头望了夙清一眼,脸上有淡淡的温暖笑意。再次望了望北边的方向,抬腿率先走了下去。夙清皱皱眉,心里满是不解。

文敛此时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却涌动着一股极强烈的感情,这股感情分不清是恨是怒——

失却了宫家的庇护。那个人只能再次回到玄启了吧。本以为要更长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没想到有人帮她做到了,而那个人,是她那么多年没有再见的另一位至亲啊。

四哥,原来你已学成归来,开始要履行童年的那个誓言了么?

玄启城的喋血日子终于结束,这一座饱受自己国君与外人的摧残的都城,如同笼罩在层层黑雾中一样,看不到前路,没有未来,并且,岌岌可危。

突然沉寂下来的玄启城,让人很不安,白天也不会有人走在街头。一切,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然而不管玄启城到底变得如何,此时都不是文敛关心所在,在掩息了一切行动后,文敛带着人来到了郊外的一个地方——她三年前曾到过的地方。

城东十五里,平风岗。

站在密室外面,文敛没有马上进去,默默站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夙渊带着几个属下检查了一翻,沉着脸走向文敛说道:“有人进去过,进去的时间不长,就是这几天。”

文敛依旧沉默不语,其他人静静站在她身后,也是不说话。

文敛闭了闭眼,神情分不出悲喜,她跨前一步,夙清夙渊带着立马要跟上,文敛摆手阻止了他们,轻声道:“你们不必跟去,就在这里等着吧。”

夙清听了脸色大变,张开嘴正要劝说,文敛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虽然她没再说话,甚至头也一回,可身上那种坚决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文敛不是没有过坚决的时候,只是这一回比哪一次都要强烈,强烈到夙清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嘴,却说不出话。

她心里头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一次小姐有哪里不一样,跟以前,很不一样。

随着离入口越来越近,文敛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无论里面等待的会是什么,事情到了这一步,终是快要看到结果。

一切的一切,或许是起于此处,如今。又将在这里结束。

顺着记忆中的路一直前行,密室里的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门没有关上。然后,文敛便走进了当年发现的那一座密室,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一切依旧,高台依旧,棺木依旧——除了,那里多出来的一个人,温柔眷念的目光一直望着棺里,对于他人的到来也没有移动分毫。

文敛看到那人没有丝毫诧异,她表情平静地慢慢走过去,站在高台之下,淡然开口:“我是该叫你谷怀——又或是——文怀谷——二叔?”

听到那个几要遗忘的名字,那人终于动了动,他慢慢转首望向文敛,原本死寂一样的眼中开始有了一点神彩,盯着文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嘶哑着声音开口道:“你,很好,你赢了,你们——赢了。”

听到对方自承失败,文敛并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依旧神情冷淡无比地望着他。

文怀谷,文家二子,失踪二十余年大家宫家宫主之妹宫水清的夫婿,天命流主,当今癸丘的国师。如此身份,若是换一种情形,作为文家人,她当为之自豪。

“没想到我经营一生,最后居然败在了小辈手里。”文怀谷站起身,喃喃感慨。虽则失败。可他眼里并没有多少失望绝望之情,只是透着一股寂然索然,还有一些淡漠疏离。

文敛沉默半晌,突然轻声道:“败你的,并不是我和四哥。”

文怀谷一愣,似是没想到文敛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却在一愣之后,脸上的表情出现裂痕——终于,显出了一丝痛苦之色。握着拳转过身去,过了许久,文敛才听到他从牙缝中发出的带着些许痛苦的声音。

“我没有要他死——我没有想过——要他死——”

“那又如何?当你走上这一条路时,当你做了选择时,结果不是早已经注定了么?以你之能,会想不到这样的结局?明知会有甚样的后果依然做了,那么他的死——爷爷的死,你敢说与你没一点干系?”文敛的声音绝情而冷漠。

文怀谷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的一生早已是破败不堪,本人也是疯魇成魔,不惜搅得天下与他一同沦丧。可是,内心深处并不是完全地断情绝爱,起码有些人他还不想伤害,有些人,能够一直活下去,比如,生他的那个人。

石室里陷入了一片令人压抑的沉默,良久之后,文怀谷幽幽地问:“最后,他可有说什么?”

文敛悠悠的目光看过去,声音平静地没有丝毫起伏,“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以文家为重,无论什么人,若要对先祖留下的东西不利,杀之。”

“杀之?”身躯微微一震,呆了呆,然后又像想到什么,文怀谷忽然轻轻笑了起来——虽然里面听不出任何高兴的意味。“杀了啊,果然一如既往地果敢决绝。我枉为人子,现在想来还是及不只是,他也明明有机会的吧,为什么却要让你动手,让你一个不姑娘来做这件事?”文怀谷慢慢地转过了身,定定地看着文敛,目光灼灼。

文敛静了静,蓦然流露一丝讥讽的表情,“为了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懂么,二叔?”

文怀谷脸色大变,禁不住退了一步。文敛无视他苍白的脸色,继续冷冷地说道:“爷爷早已查知是你,却最终都狠不下心肠来对付你,这才造成自己身死。你虽然少小离家,与家人久失音信,可在爷爷心中,却始终是跟爹爹一样的。”说至此处,文敛的声音里也有淡淡的悲哀,“二叔啊二叔,枉你自诩聪明,为何偏要走上一条与世人为敌的不归路?你如此做,最终来不是害人害己么?”

文怀谷再退,撞在石棺上,瞥眼看到那一角红色,顿时便平静下来,所有的情绪在一刹那回归寂然。轻抚着石棺,表情温柔而哀伤。

发觉到他神情的转变,文敛忍不住轻轻一叹,“她是宫水清么?是二婶吧。”

文怀谷寂然无语。

文敛默然看了半晌,最后不发一语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文怀谷终于有了动作,错愕地望向文敛,“你要做什么?你就这样——走了么?”

文敛脚步微顿,说了一句:“我要做什么,二叔自然明白,至于二叔要做什么,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至此,一路向外走去,不再回头。

文怀谷收回目光,望着棺木里的那具红衣白骨,喃喃低语:“清儿,我要做什么?你说我应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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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敛回转玄启城的第三天,从不现身人前的癸丘国师忽然出现在民众面前,显露神迹,留下预言:

国家溃乱,必要妖孽,癸丘失道,栾曷日丧?与汝俱亡。承应天道,玉龙布雨,泽及四海,惠归天下。

最后癸丘国师在万众瞩目中,羽化而去,万民伏拜,口中称诵不已。

当天夜晚,会有狂风暴雨,位于平风岗某处的山坡出现崩塌,曾经存在的某个山洞被完全封死。据有个当夜路过附近的人说,他当时正找了个地方避雨,忽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地底传来,似乎还依稀听到了凄厉的啸声。一定是因为癸丘国的皇室惹怒了上天,不仅使得国师弃之而去,还降下了如此天灾。

听到这一切的文敛,正静静坐于房内,望着窗外的雨幕,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置一词。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四章

结束于开始之地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五章 血刃霜刀难回首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五章血刃霜刀难回首

当文敛在玄启城的事尘埃落定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扶摇山,一场至关重要的家主之位的争夺也已接近尾声。

说是争夺,其实不若说是正式交接,因为在虞摇心里,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想过要做虞族的家主。那五年的在位期,于她来说是整整地束缚了五年。

这一次她重回扶摇山,不是为了争回被叔父虞昊人抢走的家主之位,而只是说服他脱离癸丘皇室,将家族从皇权的争斗中摘出去。虽然有长老会的支持与许多拥护她的族人的赞同,但一心要想将家族势力再次扩张的虞昊人并没有那么容易劝服,每每争执到达快要以武力解决时,她忍了下来,拂袖而去,等到气消了之后再次开始争执。、

眼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因为不知玄启那边的情况更是心焦,最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虞摇一把抓住虞昊人奔到扶摇山顶,直到天色将晚才从山上下来。在此期间,虞摇撂下落话谁也不可靠近,所以没人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虞昊人自山顶回来后便一改前几日的固执,终于同意了虞摇的建议。

关长天问虞摇是怎么说服虞昊人的。虞摇却只是娇娇娆娆的笑,交待了关长天以后要好好协助长老会辅助虞昊人,然后挥挥衣袖,飘然而去。这是虞族人最后一次见到虞摇,那一个年轻而风华绝代的上任家主。

虞昊人站在晚风中,目送着那人在漫天霞光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于天尽头。对于这个惊才绝艳的侄女,他心里一直是又妒又佩,却是从来没有恨过。虞摇最后一次跟他说的话,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会将之带入坟墓。只是在被唯一的儿子问急了时,他只有拿虞摇那日说的最后一句话来交待,而之后无论儿子怎么问,就再也不肯吐露一辞了。

那一日在虞摇说完了所有的话时,他震惊地不知作何言语,虞摇背对着他傲然立于岩峰上,然后说了最后一句话:

“就算你看不清天下大势,那么以你对栾豫的了解,他是那种可以共富贵的人吗?虞族于他,不啻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摘不掉,便毁之。”

虞摇独自一人行走在山间,这一趟扶摇山之行让她与虞族作了最后的了结,自此以后,她只是虞摇,只有一个姐姐叫桐凰,虞族的一切再也不与她相关了。

呼吸一口山林间的清新空气。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敞快,然而虞摇却在下一刻微微皱眉,停下了脚步,淡淡向右前方的一块岩石望去,轻喊道:

“出来吧,不要躲了。”

岩石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怯怯地探出脑袋,

怯生生地摔抬头望了虞摇一眼,却只看到虞摇一脸无动于衷,只好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到她面前,做错事一样低着头,呐呐喊了一声:“姐姐。”

虞摇本来是板着脸,看他这个样子终于是放柔了表情,轻叹一口气,“小穆,你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你爹会担心的啊。”

“姐姐,你是不是——是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虞穆虽则才十岁,却很聪明,这些日子看着自己最喜欢的虞摇姐姐和爹争执不休,现在姐姐一个人走了,他知道。姐姐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他实在是舍不得,所以就守在了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虞摇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温和,在虞族里除了桐凰外,她就只和这个小堂弟最亲了。离开虞族对她说是重获自由,只是以后怕再也没有机会与小穆相见了,揉了揉孩子软软的头发,虞摇温和地着说道:“姐姐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这里——”虞摇回头望了一眼,“也不再属于我了。”

虽然不是十分懂,可他听明白了,姐姐这是真的走了,不打算再回来了。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甚少流泪哭泣的虞穆红了眼眶,他望着虞摇,忍住哽咽问道:“姐姐,是不是因为爹爹和你吵架,你生爹的气了,所以才不想再回来?”

“我不生你爹的气,是姐姐自己的原因,姐姐不想再回来了。”想了想,虞摇从怀里拿出一串手链,“小穆,这是姐姐很喜欢的一串手链,现在送给你。”

虞穆眼中的泪终于滑了下来,可还是忍着不哭,一张小脸憋得红红的。虞摇看了心有不忍,将手链带上虞穆的手上,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小穆。以后我不回来,但是等你长大了,你可以去找姐姐啊。你带着这个手链,会有人告诉你我在哪儿的。”

虞穆一听,立马转嗔为喜,脸上泪水犹在,却已是迫不及待地拉着虞摇的手问,“姐姐,你是说真的吗?我以后真的可以去找你吗?”。

虞摇点点头,再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笑,转身断续向前走去。

虞穆捧着手里的手链,满是不舍地看着虞摇离去,一想到虞摇刚才说自己可以去找她,小小的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了。现在还不行,因为爹说癸丘和青越两个国家在打仗,外面很不安全。那么,等到不打仗了,他就去找姐姐。至于虞摇说的等他长大,这小孩子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因此,在几年之后,一个漂亮的男孩带着一串特别漂亮的手链找姐姐,在江湖上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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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大多数人所预料的那样,癸丘国的防线节节溃败,上善珑玦率领的王师很快进入了癸丘国腹地,而决战比人们所想的还要快地到来了。

嘉喜十七年,秋,九月初三。青越军与癸丘国的主力在昊溟原相遇,此是癸丘国的最后一道防线,若再失守,青越大军便长驱直入,踏平玄启!

九月初五,两军对垒两天。决战暴发。

初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鏖战半日后,癸丘军士气渐低,弱势不能守。到傍晚时分,主将寿奕临阵脱逃,如压在驼骆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般,终于令癸丘军队出现全线溃败,人人丢盔弃甲散而逃。

初七,上善珑玦整顿兵马,挥军南下,直奔癸丘国都——玄启城!

一封封战败报告如雪片般飞入癸丘皇宫,堆在栾豫面前的桌案上,他终于有了些清醒,独自坐在御书房中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唤来了传旨太监。

“去安远侯府,宣魏无壃进宫——不,还是我亲自去请他,阿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定会帮我的。对,我还是亲自去为好。”

栾豫换好衣服,多年来终于再一次走出了皇宫。

魏无壃自被撤去军职后便整日闲赋在家,栾豫封了他为安远侯,赐给他一座安远侯府,他便日日蜗居在府里,连门也甚少出了。拒绝了宾客的拜访,又将跟从他的侍卫仆役散去大半,如今偌大的安远侯府里也没几个人。以至当朝太子栾豫到来时,竟没有一个通报的人,栾豫一路行去,在后院几排竹子围成的休憩之所看到了正在自斟自饮的魏无壃。

栾豫眉头微皱,现在的魏无壃看起来比他还要落魄,随便地躺坐在青石上,额前零乱地散着几根发丝,若不是他穿的一身黑衣。只怕能看到满身的污渍。、

左手执壶,右手执杯,脸上的淡淡笑容让他看起来显得淡漠疏离——分明人在眼前,却无端令人生出遥不可及的距离。

栾豫心里涌出一股不安,说起来魏无壃今日的情形绝大部分是他造成的。

“无壃。”栾豫轻轻唤了一声,便如同打破魔咒般,魏无壃身上那种疏离的气息顿时散去,他满脸错愕地循声看去。

“殿下?”魏无壃连忙站了起身,眼中布满惊愕,“殿下怎么来了?我——微臣拜见殿下——”突然想起要行礼,不过在他还没拜下去时,栾豫抢步上前将他扶住。

“今日我是以朋友身份来见你,就不要管那些个虚礼了。”

听到他说朋友两字,魏无壃的眼神有些复杂,瞬间回复平静,保持着应有的臣下之礼问道:“不知殿下今日来有何事?”

栾豫却没有回答,看到他还拿在手中的酒,笑道:“无壃,你我二人许久不曾对饮过,今日难得有此机会,不若我和你好好痛饮一翻。”

魏无壃心有不解,却也只得听从,一边陪着栾豫饮酒的同时,一边在心里揣摩着他的来意。不过栾豫此来似乎真是为了与他饮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手不释盏,间或提起一些两人小时候的事,谈论一些日常的琐事。大多时候是栾豫在说,魏无壃只是面带笑容静静听着。

直到旁边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空壶,栾豫酒量没有魏无壃好,脸色已经开始发红,这才停止了这场言不由衷的劝酒。栾豫用手轻轻抚着杯盏,表情渐渐阴沉,抬头望向魏无壃,终于沉声开口:

“无壃,前线的战报你已经知道了吧?”

魏无壃一愣,刹那明白了栾豫今日来府的用意,慢慢抬眼向栾豫看去,忽而轻轻笑了笑,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苦涩,“殿下难道忘了,我不能插手军中事务了么?”

栾豫也是一愣,待想起是他亲自下令撤去魏无壃的一切军职后,即便是他也感到脸有些发热——但也或许是酒喝多了的缘固,掩饰性地咳了咳,“那个,今天从前线传来了最新的战报——昊溟原失守了。”想到这场战役对癸丘国的重要性,以及战场上自家将士的表现,栾豫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暴发了,“想不到我癸丘二十万大军居然一天都坚持不到!要粮食有粮食,要装备有装备,倾国之力竟然抵不住青越一天的攻击。寿奕那个狗奴才,居然敢临阵逃脱逃!我剁了他诛他九族不可!”栾豫气得捶桌子。

魏无壃安静地听着,并不言语,心里也没什么情绪起伏,今日之局他早已预料到了,在他尽全力挽救避免而不可得时,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已经注定。这些的年来他一直呆在府中寸步不出,其实,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吧。他在心里笑了笑,癸丘战败在他的预料中,可他没想到这一天到来时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平静,看来阿摇高估了他——癸丘在他心中,并没有他想的那样重要。

栾豫兀自愤怒着,没有注意到魏无壃的走神,等他发泄的差不多后,想起此来的目的。豁然一个转身,目光灼灼地望着魏无壃,语气坚定地说道:

“无壃,我希望你能领兵。”

魏无壃回过神来,迎向栾豫灼灼的眼神,此时的他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得知能够复出时的喜悦,只是静静地看着栾豫,许久没有说话,而在栾豫听不到的心里,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五章

血刃霜刀难回首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六章 风云际会终结时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六章

风云际会终结时

“殿下,我不能。长久的沉默后。魏无壃轻轻说了一句。

栾豫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脸上勃然而起的怒气比之刚才更甚,魏无壃丝毫不怀疑,此时若他手中有剑,一定会斩了自己。

魏无壃没有去看栾豫此时的脸色,他往一直没有放下的杯里重又斟满了酒,轻轻抿了一口,从头到尾,动作都很从容,透着特有的优雅贵气。只是此时的栾豫注定了不可能欣赏他的优雅,脸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下面的字,

“你说什么?你竟不愿?”

一杯饮尽,魏无壃脸色不变,语气越发地从容起来,“殿下,非我不愿,实不能。殿下也知兵事,若在两国交战伊始,我或有能力阻止上善珑玦的军队。可事到如今,将不是将。兵不算兵,纵是军神在世,只怕——”魏无壃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栾豫脸上阴晴不定,正如魏无壃所说,他对军事也是略有所知,知道今时已至绝境,否则也不会来请魏无壃重新领军。而魏无壃刚才那翻话里,很明显有指责他的意思,因为若不是他撤去魏无壃的军职,若不是他不听朝臣劝谏执意任用一些和寿奕一样的将领,癸丘国,也不会败得这样快。可以说,今日癸丘的战败,很大程度上是他用人不当所造成。

闭了闭眼,栾豫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着自己,他眼神阴鸷地看向魏无壃,语气森然,“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领军抗敌,你‘愿’是不‘愿’?”

魏无壃叹息出声,“殿下,此已是天命所由,非人力可抗。”

那一瞬间,栾豫身上的杀气有如实质,魏无壃再不在意,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再次深深看了魏无壃一眼,栾豫豁然转身。拂袖而去。

魏无壃接着给自己倒酒,一杯一杯地喝。这些年来他什么地方都不去,倒练出了一身好酒量,如今他就是想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侯爷的吩咐,下人们一般都不会进来,所以在栾豫离开了后,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魏无壃,不见其他半个人影。

微风轻轻地吹,竹叶“沙沙“地响,魏无壃忽然将酒杯放下,对着被树叶遮盖的那一面围墙轻喊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坐一坐吧。”

本来静谧无人的院子,一道人影飘然而至。

魏无壃眼中带笑地望着那个翩然而至的女子,那笑容比刚才的要真,也要温暖。女子也只是静静望着他,眼中明明灭灭,最终付之一笑。

“阿摇。”魏无壃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有淡淡的满足。、

虞摇笑着笑着,忽而笑容一顿。微微蹙眉,“你今后打算如何?你今日那样拒绝了他,他岂非善罢甘休。阿壃,这些年来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楚,没有想清楚吗?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癸丘灭亡已是早晚的事,阿壃,你要早作打算?”

随着虞摇的话,魏无壃的笑容也慢慢从脸上消失,末了深深一叹,低头不语。

虞摇还是很了解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的,见他不语,便也陪着静静站立一旁,知他想明白后必会对自己言语。过了一会儿,魏无壃慢慢抬起头,望着虞摇淡淡一笑,这一笑,有着此许释然。

“阿摇,你放心,我会好好待自己的。”

见此,虞摇也是灿然一笑,有这句话便已足够。她向皇宫的方向悠悠望去,声音很轻,“阿壃,我今日来是向你辞行的。我要走了。”

魏无壃对此早有预料,是以并不吃惊,只是听到阿摇说要走,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怅然。顺着虞摇的目光望去,眼神微黯,桐凰不在了。阿摇也要走,而他再过不久也会离开,昔日的玩伴,凋零破碎,往日情份已变——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一次,便是魏无壃与虞摇两人最后一次相见,日后天各一方,即使知道彼此在什么地方,却也不会刻意去相见。对于他们来说,过去都太过沉重,虽是对方在世间最为重要的人,但,相见不如怀念,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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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启城东,十五里,平风岗。

文敛站在一处坍塌的碎石堆前,在前面摆了些果品,斟了满杯的酒,临风洒下,望着那些碎石低着头喃喃说着:

“二叔,虽然你一直都没有回过家。但无论是爷爷还是爹,他们都不曾忘了你。我知道爷爷这些年来其实一直都很思念你,虽然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他不曾怪过你。所以——我已不恨,已经原谅了。”

在她的身后安静地站着赫妩兄妹,夙清夙渊几人。默默望了一会儿,文敛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伤感,这个二叔虽也是她的亲人,但对她来说和一个陌生人没有多大区别,更何况在知道真相之前还是敌对关系。

至此,她在玄启的事已经可以算是结束了。倒是有一件事情令她感到意外。那个三番五次出现的少年楚天阔,原来竟是楚界的徒弟,而楚界,除了是癸丘四大公子之一外,还是定州寒士阁的阁主,昔日道尊的嫡亲传人。道尊与文家先祖为至友,就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在,所以楚界才会令其徒相助文敛。

文敛举头望天,这片天空下的土地现在还是癸丘国的,但在不久后,马上就会变换了。她在此间的事已了,那么接下来不管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关她的事,即便是变天换日。

她不参与其间,却能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两国的战争谁是胜利的一方,但这不是她所关心的。这里是上善珑玦的战场,不是她的。她的战场,是在青越!

接下来的几天,文敛最后交待了一下留在玄启的人,做好清理事宜,便准备回转青越。这个时候,青越的军队已经离玄启不到百里,城里到处是一片亡国的景象,有哪些人离去根本无暇顾及。因为不撞上两军交战,为上善珑玦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文敛带着赫妩兄妹绕道而行。

在他们一行人刚刚走到癸丘边境的时候,上善珑玦的王师终于攻到了玄启城下。上善珑玦多年的准备与不久前癸丘国师的现身,在这个时候都显出极其有效的成果,上善珑玦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拿下了玄启。

在城破的当天,癸丘百官出城相迎,青越军队正要进驻玄启的时候,癸丘皇宫突然烧起了大火,久病在床的嘉喜帝与太子栾豫都烧死在了这场大火里。据大火中幸存的宫人说,在最后一刻,栾豫将宫里所有的宫人妃子都赶到了皇帝的寝宫,逼着他们饮下毒酒,又挥剑砍杀了好几个反抗的宫人。然后亲自在浇满火油的宫殿里点燃了大火。皇宫起火的时候,许多逃出去的人都听到了癸丘太子临死时的疯狂笑声。

随着那一把大火一起毁灭的,不仅是癸丘国的一座宫殿,还有传承了数百年的癸丘皇朝——栾氏政权走到了尽头。

这些事会让堰都城里的那个皇者高兴,而文敛在这场战事里唯一关心的就只是一人的安危而已。不过,她心里其实也是有些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两人相会有期了。

此时的文敛并不知道在国内等待她的是什么,当上善珑玦率领王师攻破玄启时,青越在北方的战事也已打响,而在这场战争里,有她的至亲正在血战沙场。

——第三卷完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六章

风云际会终结时

终卷 第一章 惊变起,有女名桃

终卷第一章

惊变起,有女名桃

“你说什么?”文敛平生第一次如此失色。猛然用力抓住来人的手臂,眼里满是震惊。

“老爷让小姐快点回去,家里出事了,大少爷去了,三少爷腿断了在家里养伤。老爷怕小姐出事,所以请小姐快快回去。”来人语气镇定,或许是因为悲伤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到现在虽不能忘却,但已经可以平静地说出了。

文敛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脑中一片空白。

大哥——去了?三哥——腿断了?她肯定是在做梦,肯定是堕入了最黑暗的梦中,不然为何会听到如此可怕的消息。距离上次与家里通信不过半月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文敛当时正与赫妩兄妹找了家客栈准备住宿,吃饭之际家里派来的人找到了自己。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当下在镇子里买了三匹马,连夜往临江赶回去。

坐在奔驰的马上,文敛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短短时日里竟发生了这样不可逆转的事,为什么不肯等她回来。乍闻消息之时,恍如做梦一样,等到脑子回复清明时。不期然想起了一句很久之前听到的话:上善王,文氏亡。

难道一切真是不可扭转的命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她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

文敛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之前一直拼命压抑的东西,终于——断了。

“夙渊夙清,你二人拿着这个,去京都。”文敛声音嘶哑低沉,有一种风雨来临前的特有宁静。

夙清接过文敛递给她的东西,与夙渊看了,两人齐齐一怔。小姐她,终于还是要行动了吗?

那是一块很普通的牌子,普通到除了上面刻了“惊蛰”两个字外,到大街上随便都可以买到。本以为是没有机会用到了,可现下,文敛终是拿了出来。

看了一下文敛此时的脸色,两人都没有作声。跟随小姐这么长时间,知道在文敛心中最重的是什么,本来以为可以守护住的东西,现在却被人夺走了,

即便是那么不争的小姐,也——生气了吧?

两人跳下马,对着文敛跪下一拜,双一起飞马而去。

文敛慢慢抬头,向着远方望去,眼中清清冷冷,只是在眼底最深处。隐有一丝悲哀。

本应躺在床上休养的文艮,此时却没有好好地在家里养伤,而是来到城中一处住宅,见了那个追随自己而来的姑娘。

“成亲!?”女子面如桃花,此刻听到这个自己盼望多年的消息,脸上又惊又喜,以手掩口,却是激动得泪水盈眶,有些不敢相信。

“不错,若你愿意,我可以即刻让人准备婚礼,明日便在临江城完婚。”文艮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说话却非常冷静。

“明天?可是、可是——”司桃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虽然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可是明天似乎太过仓促了些吧。

“喂,姓文的,你当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大官吗?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姐姐不嫌弃你,还为了你特意跑到这么一个小城来,你就这种态度啊。”看到文艮一如往常的冷漠。不放心姐姐跟来的司若梨不高兴了。想姐姐在京都,想娶她的人能从司家大门排到城门去,这个文艮却一直对姐姐冷冷淡淡的,让她看了很不爽。现在落了魄还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腿都断了,很了不起嘛。

“若梨!”司桃月轻声训斥,怕妹妹惹得文艮伤心,然而当她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文艮时,眼睛也不由黯然下来。

文艮不为所动,微微蹙眉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担忧,“我知道时间是急了点,但若是不抓紧时间,只怕会来不及。”小五她,应该快接到消息了吧?

司桃月抬头惊讶地望向他,“什么来不及?”

文艮刚要说话,忽有一人闯了进来,一把抓起司桃月的手便要走,“三妹快跟我回去,不要再跟文家的人纠缠。”

“二哥?”司桃月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挣扎,“二哥你做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回家。”

来人正是司家的二少爷司铭庆,他看也不看在场的文艮,只拉了司桃月要走,见她挣扎,眼一瞪旁边站着的司若梨,“还不过来帮忙,这回你私自跟着你姐姐跑出家来,看回去爹怎么收拾你。”

司若梨平常对这个哥哥便有些畏惧。刚见他到来时话也不敢说了,此时被他一瞪,不由地瑟缩了下,乖乖地走过去帮忙。

文艮自司铭庆进来后便没说话,冷然旁观。

努力挣扎了下没有挣脱,司桃月不由有些急了,“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是不会回去的!”一边说着,眼睛往文艮处望去,希望心上人能帮自己说说话,却只看到文艮异常冷漠的脸,心里不由发怵。

拉扯了一阵,司铭庆有些恼火了,手一甩指向文艮,“这个是庞太师要对付的人,你好好的司家小姐不做,跟他们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直沉默的文艮,闻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看向司桃月的目光也慢慢变冷了。司桃月虽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但文艮那样的目光让她开始心慌起来。好不容易文艮才有一点儿能接受她,她不要他又变回以前那个对她冷漠得像块冰一样的人。当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开来跑到文艮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脱口道:“我答应你,我们明天就成亲。”

司铭庆闻言脸色大变,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咆哮出声,“你疯了,要嫁给一个后半生要坐在轮椅上的人!爹绝不会答应的!”说着眼神如刀般地望向文艮,冷冷道,“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二妹如此死心塌地,司家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文艮眼神比他更冷,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嘲弄。“你以为,是我文艮要攀附你们司家?不错,现在是我大哥死了,我的腿废了,朝中那么多人虎视眈眈。这样,你以为我文家便是任由他人宰割了吗?司铭庆,若不是司家有一个司桃月,我根本不会多此一举。你以为,躲在庞晋举的后面就可以无事了吗?我这样做,正是在救你们司家,愚蠢的人。”

司桃月在听到那一句“若不是司家有一个司桃月,我根本不会多此一举”,脸不由得红了,原来,原来他还是在意我的呀。芳心正一片甜蜜间,却听到了最后那一句话,她知道文艮说话向来没有虚言,脸一白,不由地走向前抓住他的手问:“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文艮慢慢地看她一眼,司家人虽有做过什么,眼前这名女子却是无辜,沉默片刻,终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大哥的死,虽不是司家人造成的,但司怀明总有见死不救之嫌。而只此一点,已经够令失去理智的小五进行报复了。”

司铭庆身躯微震,“文敛?”

文艮抬头望向远方,脸上有一丝淡淡的担忧,“发生了这样的事,小五一定气疯了,而这样的小五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如今,只怕除了文家人,她谁也不放过——”而嫁与文艮,自然成了文家人,

文敛。文家的女儿,这一重身份并没有什么,然而她除了是文家的小姐外,更是文解明指定的继承人,而他在极偶然的情况下还得知了文敛的另外一个身份。若她要对家族展开报复,即便有庞太师庇佑,只怕也难逃劫难。

想到这里,司铭庆的脸变得异常苍白,说话也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文震战败身死,与我司家有什么相干?”

本在暗自欢喜着的司桃月,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文艮急于娶她的原因,她半分喜悦也没了,脸色也苍白起来,愣愣地望向文艮,“你是说——文将军的死,是、是我司家造成的?”

“别听他胡说八道!”正当众人沉寂无语时,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却是自司铭庆来后便没再说话的司若梨,狠瞪一眼文艮,不客气地说道,“姓文的没本事被人杀了,能怨得了谁。自己腿瘸了,文家要败了,现在来拉我们家垫背,哪有这样好的事!”

文艮并没有生气,只淡淡望她一眼,倒是她二哥急忙呵斥了一声,“若梨!”

司若梨不服气住了嘴。

文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望着司桃月说道:“我虽有些喜欢你,却也没到非娶不可的地步,况我如今双腿已残。若在平时,我绝计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那样会害了你。”

司桃月脉脉望着他,很想说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愿意嫁给你,只嫁给你。

文艮顿了顿,目光悠悠地望向远方,声音里添了几分感伤,“小五六岁那年,养了只翡翠鸟,很是喜爱。那时四弟淘气,逗着鸟儿玩时被啄了一下,第二天再去时便不见了那只翡翠鸟。而从那以后,小五再也没养过鸟儿,甚至看也不看。”文艮说到这里住了口,然而司桃月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被啄一口,喜爱的东西转为厌恶,一生不碰,那害了亲生大哥性命的人,文敛又怎会放过。

可是,我想要嫁你,却并不是为了活家人性命。

司桃月目光幽怨,一句早冲到嘴边的我愿意,现在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司铭庆神色一动,刚要开口,门外匆匆走来一人,却是随了文艮来到临江的管家刘铭。刘铭走到文艮身边,也不看屋里其他人,附在文艮耳边说了些什么。文艮微微一震,慢慢抬头望向司桃月。

“怎么了?”司铭庆见他神色不对,不知怎么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不由得脱口问道。

文艮没有看他,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已经晚了。”

终卷

第一章

惊变起,有女名桃

终卷 第二章 恨不休,侧生变

终卷第二章

恨不休,侧生变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早没了行人。然而一队黑衣默笠,袖子上有着竹叶条纹的五人小队,沉默而快速地穿行于小巷深处。这几人行动一致,呼吸轻微,看似动作缓慢,实则速度极快,只一会,便已穿过小巷,来到一处隐密的小院。

五人在院子外站定,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刻意压低的噪音在这深夜里划破层层寒气,犹如冰粒碎裂般,令人从心底生出一丝冷意来。

“总计一十三户,失踪七十四人,已于十里坡发现,皆已身亡。”

“八处宅邸,十四家商铺,前时大火间化为灰烬,一百五十七人,除老弱妇孺,其余九十七人。被吊在十里坡的树林里,身受不同程度内外伤。”

“朝廷内上至一品大员,下到抄文书记,同时收到书信,三天内举出与雁门关一役无关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如若不然,雁门一役五百将士的亡魂,将由他们的血来祭奠。”

“京城几大钱庄,包括司家的瑞元号,查出银钱亏空,引得满城人去兑票换银,已经无法正常经营。”

前头四人报告完毕,起身对着屋内恭敬地一鞠躬便自行离开,那留在原地一人,静侯了半晌,听得屋内之人微微叹了口气,“进来吧。”

黑衣人当下也站起身,毫不迟疑地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很朴素的屋子,半旧的桌椅,一个人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黑衣人不敢打扰,静静立在那人身后。写完了剩下的几个字,那人缓缓抬起头来——赫然是监察院前任院长闻庐生!

黑衣人将斗笠取下,露出年轻的脸庞,正是监察院现任院长闻觉。

闻觉看了父亲写的几个字,眉头微皱,因为他看出自己的父亲写的。竟是一副挽联。这个时候写副挽联,很有可能会让某些人不高兴。

“可惜——”闻庐生长长叹口气,捻着笔注视自己刚写下的字,眉间有一丝忧虑,“斯君已逝,国中无士矣。”

听到这样的感慨,闻觉心里也有了丝沉重,以及,那一点绝不会示之于人的怨愤。

“五百人陷于三万大军包围,血战一天一夜,杀敌一千七百余人,全军覆没。平远将军威名,一生不堕,虽则是战死沙场,却是被自己人送进了死地。我青越大好男儿啊——”

那样的年青人,于国于家都是栋梁,就这样没了,真的是可惜啊。

闻觉默默听着,至此眉头微蹙,忍不住开口说道:“听说杀至最后,只剩他一人。单人匹马,于敌阵中杀个七进七出,最后力竭而亡。身负一百多处重伤,更有七枪贯穿身体,却犹自屹立不倒。文震与北国人争战多年,北国人对他恨之入骨,北国皇帝曾有言,得文震身上片肉者,奖十金,所以连尸体也——”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片肉换金,这便意味着——

“是啊,真正的碎尸万段…………”闻庐生沉重的叹息一声,这样的结果谁能接受,也无怪那个人一怒至此。十里坡,那是文震当年远征时皇帝率众大臣送别誓师的地方,将所有相关人等在那里处决,其报复意味不言自明。

看着沉默下来的青年,闻庐生知道他心里必然有着不满,也不说破,毕竟这一回,宫里头那位实是做的有些过了,到现在,他也不知会如何收场。

“说吧,你这么晚了急急赶来见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早在一年前我已将监察院全都交付与你,你做的一直都很好。”

经此提醒,闻觉想起此来的目的,不由得苦笑一声,“我刚离开皇宫时。宫中的警戒加了十倍——因为,咱们的皇帝陛下在睡觉时,被人割去了一缕头发。”

闻庐生微微一震,“陛下的寝宫——”这消息显然令他也有些意外。

“不错。”闻觉到此时犹感心悸,“早听说那人身边有两位武功超凡的护卫,只是没想到,连闯入皇宫内院也有如儿戏。此次剔发,想来是威吓。”他越想便越感冷汗直流,下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断发如断头!此次削你发,下次便取你人头!

“陛下震怒,气昏了过去,严令三日内查出凶手,否则——夷九族。”闻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并没有感到轻松,初时的惊惧到现在变作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此次事关重大,无论是文敛的报复,还是陛下的迁怒,这一场风暴,都将掀起一翻全国的血雨,双方都是不死不休!

闻庐生听了,也不由皱起了双眉。可以说,这是一场两个人的战场。只因彼此都不是普通人,所以引发的这场战事无法轻易化解。不过,能让那位铁血帝王气到昏过去,文敛这一次的打击不可谓不强。

“那,陛下的龙体无恙吧?”

闻觉轻了轻头,脸上染了一丝忧虑,“太医看过,无甚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闻觉抬头缓缓向他看去,一字一句道:“陛下召回了六王爷。”

闻庐生眉头皱得更深,南方战事已经结束,只是须处理些战后事宜。皇上此时召回王爷。其用意可想而知。只是,那一个人是两方都重要的人,此时参与进去也不知会使事情向着哪个方向发展。

而那一位,会因此而停手吗?闻庐生望向窗外深重的夜色,对这个帝国的未来有了丝隐忧。

院子外面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看了一眼沉思中的父亲,闻觉轻轻走了出去,不一会进来了屋,脸上神情甚是奇怪,不知是敬佩,还是疑惑。

闻庐生注意到,知他是得知了什么奇怪的的消息,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闻觉眼神古怪,看了他老子一眼,“北获此次出征的军队,其大小将领一千三百六十人,五百人遭袭身亡,都是领军的重要人物,包括他们的统帅——越正宁。另外,还有九百多的下级军官与士兵。”

闻庐生听了也是一愣,正值两军交战时刻,失了主将意味着什么。若说青越国失了文震,在对敌的战场上失了主动,那么北获的这一次遇袭,不仅弥补了青越的损失,还大大降低了实力,甚至可能已经不能与青越抗战也未为可知。这是对青越国,对上善皇室有好处的事,是天元帝盼望的事,以文敛此时对皇帝的憎恨,又怎会做出如此事来呢?

这事是文敛做的。父子两人在乍听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便做如此想,且不会再改变想法。闻庐生凝思片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不由地摇头叹气,脸上满是感慨的神情。这文家的人,他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父亲。文敛为何要如此做?”

闻庐生沉默一会儿,叹息着说道:“虽然现在文敛对陛下恨之入骨,陛下想做的事必定是尽全力地去破坏,但,你不要忘了,染上文震鲜血的,毕竟是北获人。好一场浩大的报仇,我只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如此快。”

闻觉低下头,想了想,抬首望向自己的父亲,神色肃穆,“南方战场有六王爷,所以平远将军生平夙愿便是灭亡北获,文敛此举不仅是为兄报仇,恐怕也有承兄遗志的意思。此次无论文家会做出什么反应,这些年来,他们对青越的贡献却是无人可以取代的,若非有这一遭事,我青越商事会如何鼎盛,如今却是变生掣肘,成了敌对力量。”说到后来,眉头微微皱起,想来是对那一件事也是不满到了极点。

闻庐生闭上眼,轻一摇手,“罢了,除国之乱,卫国之安,我监察院职责所在,你只须紧记这一点。”顿了顿,缓缓睁开双目,里面一丝厉光一闪而逝,语气依旧淡淡然,“出了这样的事,有些人势必要付出命的代价,然不可太过份,你看着点,不要让事态失控——我监察院却不是吃闲饭之地。”

闻觉眼微微一跳,轻声应道:“是,父亲。”

此刻天元帝的怒火,足以焚烧一座城池——身为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寝宫里居然有刺客闯入,这是何等的耻辱!细想这一个月来的种种事端,文敛即便即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当年的万千流与文省三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还是照样在国家机器面前败退低头。就不信一个小小文敛有如此本事,逼得整个青越朝廷束手无策!一定是,一定是朝中有内应,他倒要看看,是何人有此泼天之胆,敢为此逆天之事,既如此,他就要有承担一个帝王之怒的准备!

天元帝高踞龙椅之上,脸色阴沉的可怕,还好此时殿中除了皇帝陛下无,并无他人。

当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那人的面貌慢慢展现在皇帝面前时,他满腔的怒火顿觉无处发泄,微眯起双眼,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任何人都有可能,但怎么会是这一个!

终卷

第二章

恨不休,侧生变

终卷 第三章 红莲焰,子之怒

终卷

第三章

红莲焰,子之怒

大郡主抬头看着龙椅上的男人。第一次在这个人面前毫无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憎恶与仇恨,做到这一步,她已无所畏惧,了却心中所愿,终于可以追寻靖哥而去,她——此生足矣。

沉寂的大殿,此时更添一股阴森,殿中仅有的两人都未说话,彼此互望着,眼中都是毫无感情,冰雪一样的目光。皇帝的眼中,慢慢多了一丝愤怒,这愤怒比不上刚才的盛大,然而看着,却令人从心底深处感到胆寒。

过了许久,天元帝阴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不带丝毫人类感情,“居然是你,为什么?”

大郡主面色平常,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听到发问。脸上扬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天元帝见她如此挑衅神情,哗地从椅上站了起来,声音里挟着雷霆之怒,“身为皇室子孙,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

大郡主冷笑一声,终于说话,“哈,这算什么背叛,早在靖哥死去那年,我便已不是什么皇家之人,这些年来依旧顶着这个郡主的头衔,不过是为的这一天。”她目光冷如冰刀刺向高踞龙椅上的那个人,眼中刻骨的仇恨再也掩饰不住。

听到那个名字,天元帝心头的怒火如被冰水兜头浇下,只余森森寒意。他微闭双目,负手立于殿堂之上,过了好一会儿,眼睁开时已恢复到平日威严不可侵犯的帝王模样,“原来你早就知道,以你的脾性,亏得能隐忍这么多年,是因为茉儿吧。那么现在,你就不怕?”

最后一句淡淡问来,却有着一丝浓浓的血腥味。

惶恐只是刹那,大郡主脸上浮起讥讽之意,冷冷看他一眼。慢慢闭上眼睛,已经不愿再和眼前的人多说一个字。她要做的事,到现在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自有人替她做,而她相信,那个人必不会令她失望。

天元帝深深看她一眼,知道从她这里得不到任何消息,不由目光一沉,森然道:“好,你即如此相信她,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能救得了你。”

在青越国南北都有大动作时,青越皇室又传出风声,皇室中有人不甘寂寞,通敌背国,皇帝陛下震怒,要以上善皇室的祖训来施与惩罚——叛国者,必被地狱烈火焚烧。

所以,三日之后的午时,上善族祭祖的宗庙前。将进行一场火祭仪式。

到了当日,宗庙前的高台上,高高的柱子绑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只是她容颜憔悴至此,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骄傲。连日是来的折磨,被钉在了耻辱的柱子上,只是让她的身体现出了疲累,然她的心,在这一刻,止异常的飞扬,脸上现出少女时的神采,当年那个恣意嚣张的少女,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青越国尊荣的大郡主,也不是那个一心想着复仇的悲切女子,她是任越扬,是那个人的越场。

闭着双目,脸上射出梦幻般幸福的神采,像是置身于一场美丽华贵的梦,不愿醒来——但谁又知道,这些年来行尸般的生活,是否正是一场恶梦呢?

大郡主沉浸在往日的美好中,所以当惊变骤起之时,她却有些反应不及。红莲一样的烈火开始在身边积聚,她的长发与衣裙在红莲中飞扬,仿如花朵绽放一般。

好漫长的一场梦啊,她现在是要醒了,还是会堕入另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梦中?

文敛拼尽了全力赶来时,却只看到熊熊大火中如凤凰花盛开一般的女子。火势已漫延到上身。连袖口与衣领处也是朵朵绽放的红莲,她甚至已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却依然可以感觉到女子脸上恬静安详的表情,女子的目光穿过烈焰向她看来,轻轻地一点头——那是在对她告别。

文敛握紧双手,指甲陷入掌心,带出星星血红,她却感觉不到。虽然火中的女子不感到痛苦,甚至是如愿以偿地走向了企望以久的路,但事实依旧是——她救不了她,眼睁睁看她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高台之下,早已是一片混乱,刀光剑影纵横,金铁交击的锐响,尸体一具具倒下,鲜血流了开来,渗入到石缝底下,加上那红莲焚烧的景象,活生生一片地狱的场景。

而在比高台还高的最高处,一个阴沉的身影正森然地注视着一切。

最初的悲痛过后,文敛缓缓抬头,对上那人阴沉残忍的目光,一瞬间。眼中的冰冷冻结了所有的感情,连时间也仿佛在刹那凝结——很好,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双方已是不死不休。即如此,她还有什么好顾忌!

皇室最精锐的军队,那是守卫皇族的根本所在,为此,文敛不再掩藏,倾己方之力。她不是当年的道尊万千流,也不是祖先文省三,退无可退之时。何须再退!

杀人盈百,血流成河,此时的她,又何忌死后永堕地狱!

天元帝的目光从最开始的冷静酷厉,随着战场形势的发展,变得越来越阴沉,一张脸也黑得跟天边的乌云也似。

文敛身边有赫妩跟随,她一步步向着天元帝的方向走去,所有试图阻挡她脚步的人,都在两人的强横实力下变作一具具肢体不全的死尸。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退缩,为了保护那一个至高的存在,哪怕明知是会成为那两人手底的亡魂,也不曾退却半步,飞蛾扑火般围了上去。因此,文敛前进的路,是用一具具尸体堆叠而成,是由腥红的血液铺就。

眼看着文敛越来越靠近,天元帝身边的太监苍白着脸,劝着自家皇帝退回宫中。天元帝阴沉着一张脸,就那样看着文敛一步步走来,身形未动分毫。

为首的一名将军,与文震曾有同袍之谊,此时看到文敛行此逆天之事,不由地心胆俱寒——然而此时,他却没有愤怒,只余铺天盖地的惊惶以及,心底深处的那一抹沉重的绝望。

他望着文敛,犹如望着一个来自地狱的幽暝——虽则杀人的是赫妩,而文敛在两人的保护下甚至是点血示沾。可看着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女,在血海尸堆中走来,脸上的神情如莲白般宁静安详,他的心底,便不由生出阵阵寒意。可是,保护陛下的生命不受危害,保护陛下的尊严不被侵犯。是军人的职责所在,所以,尽管心里的绝望已经漫延开来,他依旧挺身站在了文敛身前。

“文敛,你要想清楚,谋逆是什么样的罪名。文震赤胆忠心,捐躯赴国难,你难道就不顾念他九天之上的英灵?”

一句话说完,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上冷汗涔涔,心里却是空落落的没有依凭。

一路行来,遇到第一个人开口向她说话,文敛脚步一顿,目光泠泠向他看去。在那样的目光中,将领心头一颤,几乎不敢与之对视。文敛淡淡看他一眼,又极淡地看向那个越来越近的人,语气幽冷。

“正是为着大哥的英灵,所以,今日我不能退。”

轻轻一句话,却让在场经过战火淬炼悍不畏死的人,生生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今日,真的要变成人间地狱?真的只能至死方休?

文敛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语气依旧不起波澜,“我只要一个人的性命,你们退开,不要做无谓牺牲。”

在场诸人对看一眼,彼此都看到眼中的苦涩。

文敛微微抬头,对上那人阴冷的目光,刹那柔软的心瞬间冰冷起来,不再管眼前的拦路之人,掸了掸衣裳,迈开了脚步。

“你要统一这天下,那便由你,我文家说到底还是青越人。所以大哥上了战场,二哥从商也为国库贡献了银两。四哥一心为民,也为你经营这江山社稷。我文家做到如此地步,不想求什么尊荣,只要些许安宁,而你,却依旧不放过。”文敛每走一步,便说出一句,她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怨恨之意,却有些寂然和倦意。

“那所谓的预言,不过是你逼着海途大师说出口,以三千天道流弟子的性命威胁,海途大师做了平生唯一的愧事。所以远走他方有生之年不回青越,死在了异乡。

“爷爷一辈子都小心翼翼,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却查出了文家与万千流的关系,便容不得文家的存在。若只这样倒还罢了,你看中我文家储存的财物,要文家三代人为你上善皇室做牛做马,如今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所有你用完的棋子,都只有从棋盘上移去的命运。

“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文敛在天元帝十步远的地方站定,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声音不是很大,说出的话却令所有在场之人都感到一种如山般的质感。

当此之时,所有的拼杀也已接近尾声,文敛一方的人数虽不占优势,但个人武力却远非军队中的兵士所能相比,因此一翻撕杀下来,虽然人人带伤,死亡数却远比天元帝一方的人数少。此时见文敛终于站在了天元帝面前,便远远地看着,提着兵器小心戒备。

文敛远皇帝对视,文敛眼神淡淡,在一国之君的面前也自淡然处之,更是没有当初面圣时的谨慎恭敬,一身白衣在这血海地狱的修罗场,有如盛开的白莲,似乎带着一层神圣的淡淡莹光。

皇帝负手而立,他身边的太监早已吓得浑身哆嗦,如果不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不能弃主而逃,只怕面在早已爬也爬出这战场了。皇帝的脸阴沉的可怕,望着对面那个跟他女儿一般大的少女,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实在不能相信毁去他所有计划的便是这看起来白莲般的人儿。

到了这个关口,如果问文敛敢不敢弑君那便是废话了。而以赫与妩妩的实力,离皇帝只有十步之遥,若他二人动手,这天下间还有谁人能阻挡?

然而,皇帝的表情初了最初的阴沉及一丝丝愤怒外,丝毫看不出什么恐慌害怕来。难道他以为文敛最后不会对他下手?还是他认为自己有本事可以从赫与妩妩的联手中全身而退?

文敛目光一凝,她和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不管他还有什么依凭,她今日既然以这种手段来了,那任何人也休想阻止她!

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猛然跨出一步,手微微举了起来,文敛定定看着皇帝的面容,不愧是青越国有史以来最铁血无情的帝王,面对赫此时散发出来的漫天杀气,便是离的远的武功高强之辈,也不得不退了半步,惊恐地望向赫。而这个明显不具武功的皇帝,衣袍鼓动,头发向身后几乎拉成一条直线——然而他的身体,却是纹丝未动。

文敛冷哼一声,便要下令,一声叹息,极诡异地传入在场众人耳中。明明听着还很远,但当叹息声落下时,场中已多了一个人,一个总带着一身光明,如神一般的人——

青越之神,上善珑玦。

上善珑玦站在文敛与皇帝之间,依旧白衣盛雪,容颜绝世,只是苍白的脸色在雪衣的衬托下,显出几分沧桑疲倦。他向着文敛默然看去一眼,又是极轻极轻地叹息一声。然后,撩起衣摆,转身,对着文敛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震撼了在场所有人,一直沉着脸的天元帝,在他跪下的一刹那,眼神也起了波澜,眼中闪过极复杂的光芒。

尤其那些个将士,上善珑玦不仅是六王爷,更是青越**中的神,而今神向凡人下跪,在他们心中造成的冲击实在不小,连带的,那个让他们王爷下跪的人,惹来了无数愤愤吃人的目光。

万千杀人目光集于一身时,文敛却犹自寂然。她感觉不到那些灼灼的目光,只是淡淡望着那个下跪的人——那人虽然跪下了,却还是无损他一丝高洁,跪拜在尘埃里,连尘埃也染上了光辉——文敛定定望向他的眼睛,她与他不同那些望着他们的人,她看进他的眼里,看到了他心底深处,知道了他的坚决。

谁也没有说话,连重伤之人的呻吟在这一刻也沉静了下来,整个战场充斥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意味。所有人的目光最后不约而同地望向文敛。

文敛只是看着上善珑玦,久到在场之人被这种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时,她终于轻轻地一点头,说了一句别人不是很听得懂的话,“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我便如你如愿。”一指远处匆匆跑来的一群人,也不看天元帝此时是何表情,语气斩钉截铁,“留他性命,可以。但——这个国家的主人,须得换换。”

上善珑玦微微一怔,随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那里,是接到消息终于赶了过来的青越太

上善曦。

终卷

第三章

红莲焰,子之怒

终卷 第四章 神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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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神缺谷

当日,文敛逼的天元帝写下退位诏书,传位于太子上善曦。择定良辰吉日,举行即位大典,而天元帝去皇帝头衔,以太上皇的名义退居翠青宫。

整个过程都由上善珑玦在旁监督执行,他保全了自家皇兄的性命,却也算一手促成了他的退位,所以天元帝对他是感激还是恨,已是两说。

早在行动展开之初,文敛便已经令家人避往了棘罗。青越的南北两国,都将纳入到青越国土内,要离开青越,自然只能去往更北边的棘罗——而那个地方,她曾经答应了一个人,要去到那里的大草原,看看那里的格桑花是不是如心中一样开得坚强美丽。

退位书已诏告天下,事情已成定局,天元帝纵有再多不甘,此时也已不能扭转乾坤。当然,皇位最后总得传给上善曦,除了退位早一些,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

惊枭除了首领扶野有事留守神缺谷外,几乎全谷出动以助文敛。文敛正在为惊枭的人送别道谢时,今非带了扶野的一句话来——到神缺谷,见闾丘风。

文敛本有些不解,今非说了一句,“事实上,这是风首的请求。”

闾丘风要见她?而扶野竟然愿意为闾丘风传话?文敛轻轻垂下眼帘,沉默片刻,轻声道:“好,我跟你去。”

扶野在离了梁渠之后,花了心血,终于打进了神缺谷,见着了那个他恨了四年的人。闾丘风逼得扶向天离开神缺谷,舍弃了惊枭,而如今他的儿子用自己的力量,重新夺回了一切。

神缺谷中并无多大改变,与当初扶野的描述一般无异,文敛看到了那种常开不败的漂亮小花,甚至在进了村子时迎来了一只大黄狗的吠声——惊枭几经易主,这神缺谷中却未受多少影响,这,只是巧合么?

当看到那个躺在榻上的人时,文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一个惊才绝艳的闾丘风吗?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缠绵病榻,命不久已的垂死之人啊。除了一双眼睛透出几分神采,还可看出此人当年的影子,躺在榻上的身子,就只是一具皮包着的骨头。

看看了侍立一旁的扶野,这个当年恨不得将闾丘风挫骨扬灰的人,此时望着闾丘风,只有满满的孺慕之情,以及,眼底深处的歉收与悲伤。

文敛微微垂下头,见到此种情形,她已经有些明白了。若真是如此,那这个躺在榻上的人就实在是令人敬佩,而扶野,一定很伤心吧。

“你便是文敛?”闾丘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虽然他此时面容憔悴,久病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可怕,但微微一笑之时,整张脸便如发光一般,带着几许飘逸的气质,依旧令人心折。

“文敛见过风首。”

“不必多礼,劳烦姑娘辛苦一趟,闾丘很是过意不去。”闾丘风笑着点点头,挣扎着要起身,扶野赶紧扶住他。

“风叔叔,你有什么事,吩咐我一声便可,大夫嘱咐过,你不可太劳累。”

闾丘风身子实在太弱,只是动了几下,已是气喘吁吁。听了扶野的话,却只是摇了摇头,坚持要坐起身。扶野无奈,只得将他整个身子抱在怀里,这样才算坐了起来。

这样一翻折腾,闾丘风脸色更是苍白,额上已是见汗。只是他浑不在意,待气息稍稍平稳,看着文敛,神情转为严肃,语气异常郑重,“姑娘救了小野,于我惊枭有大恩,闾丘在此谢过。病体残躯,恕我不能行大礼。”

文敛也是一脸肃穆,对着他点了点头,“风首言重了,此次惊枭也是助我良多,文敛担不起风首的大礼。”看了眼扶野,语气淡淡道,“何况比起风首的用心良苦,文敛所做实在不算什么。”

扶野浑身一震,脸上现出哀色来。闾丘风也是微微一怔,旋即面带微笑道:“姑娘心思敏捷,确是世上少有。”

今日的一翻见识,加之此前的一些猜测,文敛对于当年闾丘风叛兄的真相,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这几句话间,闾丘风已变得虚弱不堪起来,不住的咳嗽,脸色由白转青。扶野眼中的忧虑掩饰不住,喂了闾丘风几粒药丸,服侍着他躺睡下,领着文敛走了出去。

扶野在院子里站定,抬头望向天空悠悠的白云,脸上神情如白云一般悠远——只是眼中的那一抹沉痛,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连带着,语气里也多丝沉痛意味。

“当年,是父亲练功走火入魔,失了心智,出手伤了谷中好些人,风叔叔也中了父亲一掌——父亲他,练了魔功,要想一统江湖,所有不从的知情者——都被他杀了。风叔叔最后一次与父亲交手时,拼着再受一掌,强行压制了父亲体内的魔功,只是那功夫太霸道,而父亲又一门心思想着做武林皇帝,不多久又复走火入魔,失了本性,大开杀戒,有一次便被一名女子救了。

“风叔叔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惊枭在父亲的带领下早已危机重重,我当时却只是一个不知世情的少年,为了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首领,所以风叔叔才——”扶野低着头,声音里有了一丝哽咽,在得知真相后,他被悔恨愧疚折磨的夜夜不能安睡,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神缺谷中,他是唯一的主人。此时见了文敛,便无须再压抑。“我却以为是他害死了父亲,恨了他这么多年。”

文敛默默听着他的诉说,知道扶野此时只是想倾述一翻,只是她听着,心里也不免轻轻叹息。她慢慢抬头,目光悠悠,像望着前生来世——世道,从来有冷心如铁,却也有那种,叫人遇见了,哭也哭不出来的深情与悲哀。

三个月之后,癸丘北获统归青越版图,三国统一,青越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大越,一应将领功臣,封赏无数。

在前北获战死的平远大将军,追封赤烈忠勇侯。

文系一脉,在大越国境内销声匿迹。成盛世之功的天元帝,禅位于太子,退居翠青宫,太上皇的日子,似乎也过得很是安然。

而那个有如神子般的人物,本该有着最尊荣的地位,普天下的百姓都视之如神如仙,却也似乎在战后掩去了消息,大越皇宫之中,不见了此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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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神缺谷

终卷 第五章 忘情,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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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忘情,离伤

“这已经是第四天。宫国御医都束手无策。我怕消息传出去后,会令天下动乱,所以封锁了所有消息。如果这天下还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我想一定是你——你,能救他吗?”。说话之人龙袍加身,面对文武大臣时的威严如山,此时却变成一种真切的忧伤。他对那人的感情极之复杂,可当登上帝位之位,心里想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与那人应得的一切,而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他明白了一些事,想通了一些事,所以对那个人,更多出了一份——愧疚。

现在这个小时让自己仰之弥高的人,此刻几乎没了声息般躺在床上,虽然看起来安详,可那双洞彻世情的清澈的眼眸,是深深闭了好些天。他已经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是徒然,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是连他也不能逼迫之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因为自己不能做的事,这个却做到过。

文敛看着榻上双目紧闭的上善珑玦,已经没有了愤怒,只余满心忧伤——到的最后,你还是没有逃过,又或许,是根本没想过要逃?可是,你欠他的,已然还清了啊。

唇角逸出轻微的叹息,手指沿着脸上的轮廓慢慢滑动,此时虽是一言不发,眼中却已流露出千言万语——当然,都是与旁人无关。

上善曦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起此人知道了前因后果时的反应,默然片刻,只是微微垂下眼帘,极淡然地说了一句:我不见他。与父皇是何其相似啊,那天他去找父皇时,问及是否想以此逼迫文敛现身,却也只得来淡淡的一句话:孤此生,永不见文姓之人。

当他叹息着走到宫门时,一句冰冷的话从后面传入他的耳膜。

“孤要她后悔,加之孤身的一切,必将十倍奉还。”

那样怨毒的语气,令他打了个寒噤,忍住了回首,心里却有些茫然。那个不惜害了唯一的兄弟只为报复的人,真的是他记忆中英明神威的父亲吗?

见文敛到来了之后久久不说话,小楼里的第四个人忍不住出声,望了望床上之人有如最精致的玉却毫无生气的脸,看向文敛急切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能救他吗?我——”再看了眼榻上之人,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果断,以及藏于眼底深处的那一丝绝望,“只要你救了他,我保证、再也不和你抢了——虽然,我本就没有抢的资格,一直都没有。”说着黯然地垂下头,不让人看见眼中的泪光。

文敛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经历了那么多事后,这个曾经淡然如水的女子,此时的眼神有如大海般,辽阔而深遂。可是她现在平平淡淡地一眼看来,却令屋子里另外两个清醒的人心一颤。

为什么,只一眼,会让人觉得,藏着那样深深的悲哀呢?

“我救他,你们出去吧。”文敛将目光放回榻上。眼中再不存他人,只是看着床上,似乎不多看一眼,此生便会看不到了。

容茉儿闻言一喜,声音藏不住雀跃,“你能救他?你会救他?”

上善曦却是眉头微皱,他不似容茉儿单纯,文敛言说能救,但他总感到那个地方不对。父皇立意要报复,现在文敛却轻轻一句话说能救,如果只是这样,那所谓的报复还有何意义?

“我当然会救他,总会救他的。”文敛深深凝望着上善珑玦安详的面容,脸上难得浮起一抹极之温柔的微笑,这微笑让容茉儿看着心里泛酸,却令上善曦嗅到了某丝不寻常的味道,不由脱口道:“现在就要动手吗?不如,你好好想想,从长计议。”

容茉儿听了却急了,抢声道:“还从长什么计议,表哥中了毒,多躺一天便多一天危险。你之前不也急得大骂御医,现在怎么改口啦?”她一急,连眼前这个人是皇帝都忘了。

“我——”上善曦被抢白一顿,无奈苦笑,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翻话来。

文敛缓缓转过头看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在那样的目光下,上善曦仿佛回到了少时现对严师。心里有些没底,却想拼了命地达成,不禁想也没想地快速说道:“你放心,这样的事以后再不会发生,我一定会让身边的人平平安安。”说这话时还向身边的容茉儿看去一眼。

文敛没说什么,只是再看看了容茉儿,末了又将目光放回上善珑玦身上,淡然道:“你们出去吧。”

容茉儿咬着唇,有些不放心,上善曦在看了一眼床上的上善珑玦,又望了文敛的背影一会儿,拉起容茉儿的袖子,步出了小楼。

无论怎样,文敛即说出能救,他相信上善珑玦很快就会醒来。

屋子的门一关,便是一天一夜,上善曦毕竟是帝王,自有政事等着他处理,不能时时守在这儿。在留下了足够的守卫后——其实有赫妩在,多少守卫都须要——便离开了小楼,只有容茉儿自始至终都望着那扇门,一宿都没合眼过。

所以当上善曦下了朝过来看到她苍白着脸的憔悴面容后,以为她是担心着皇叔的缘固。然而走近了才发现容茉儿的嘴唇翕动,在喃喃说着什么,直愣愣地望着前方,眼神也是呆滞的。

他心里悚然一惊,脸上变了颜色,当下三步并做两步冲进了上善珑玦所在的房间,然后便愣住了——房间里一如他之前离开时的样子,什么都没变,连上善珑玦也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只除了,上善珑玦没有醒来。而文敛,不见了踪影。

难道,文敛救不醒皇叔,就悄然走了?

上善曦凑近看了看上善珑玦,没什么要醒来的迹像,也没有变得更糟糕,不由皱起眉头,满肚子疑惑。想起外面还有一个守了一夜,此刻神情异样的人,立马快步走到容茉儿身边,一把拽过她的袖子问道:“人呢,人哪儿去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文敛人不见了?”

容茉儿转动了一下眼珠,人却还没清醒过来,呆呆看着上善曦,似乎一时记不起眼前之人是谁,只是嘴唇嚅动,一直在重复着什么。

上善曦眉头皱得更紧,耳朵贴近她嘴边,终于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

“白了,全都白了。”

容茉儿如梦呓般,一直重复着这几个字,上善曦听了,眉头都快要打成死结了。什么全都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容茉儿仿佛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

他留在这儿的守卫根本不知道文敛是何时离开的,有那两个人在,文敛要出入皇宫而不被人知确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悄然离开,而容茉儿又究竟看到了什么,变成这副样子。他能想到的,这一切定是跟房中躺着的上善珑玦的有关,偏偏他又看不出上善珑玦身上发生了什么。

正当上善曦纠结的要扯自己头发时,容茉儿似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慢慢调转头颅看向上善曦,只是目光依旧有些呆滞,以上善曦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她的头发,全白了。”

“她?她是谁。什么头发全白了?”

上善曦一时有些反应不及,听容茉儿说得没头没脑,语气已有些不耐烦。然而此时的容茉儿根本管不了他的心情,大大眼睛望向那扇门,语气是不可思议的,带着一丝恐惧。

“她推门出来时,我看到了——文敛的头发,是白色的,全白了。”

上善曦终于听明白了她说的,脸在瞬间也变得苍白起来。头发变白,到底,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上善曦与容茉儿对看一眼,双双回到上善珑玦的床边,两人盯着床上的人,眼睛瞬也不瞬。忽然,容茉儿大眼圆睁,惊呼起来:

“他、他的眼皮在动,要醒过来了,表哥要醒过来了。”容茉儿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上善曦也是一脸惊喜。皇叔自中毒后便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连呼吸几乎都查觉不出来——终于,要醒了吗?

上善珑玦缓缓睁开双眼,眼神纯净的有如初生婴儿,睁眼的瞬间,有着那么一丝的茫然。容茉儿看了,虽早下定了放弃的决心,此刻也不由得心一跳。

“皇叔,你终于醒了,看来,还是文敛有办法。”上善曦脸带喜色,语气也有些欢快。看来父皇这一次又是输给了文敛,他之前还着实担心了一场呢。

上善珑玦自醒来后,脸上便一直是带着淡淡的微笑,闻言只是一点头,轻轻坐起来,上善曦赶紧走上前去扶他,他不看上善曦,微侧着头,似是在想什么事,然后慢慢地,右手扶向胸口,眉头轻蹙。

上善曦见状,不由担心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是找文敛来。”

上善珑玦轻轻抬头看向他,眼睛里点尘不沾,上善曦一震,终于觉得哪里不正常了,皇叔他,醒来后什么话也不说,皇叔平时话便少,可他这次醒来给人的感觉似乎比之原来更清冷了几分,这在他有了文敛后已经好了许多的呀。尤其是,皇叔他在听了文敛的名字之后——没有反应,连眼神也不起一点波澜。

“皇叔?”上善曦很是担心,“我叫人去找文敛姑娘来。”

上善珑玦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如浮云般悠远的微笑,问:“文敛是谁?为什么要找她?”语气淡淡然,在说到那个名字时没有一丝波动——只是,眸子深处蒙上了一层迷惑。

上善曦与容茉儿双双一震,彼此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上善曦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试探地问道:“皇叔,你不知道文敛是谁吗?那你还记得我吗?”。

上善珑玦奇怪地看他一眼,微微偏着头,说道:“曦儿,你已经登基做了皇帝,怎么还来跟我闹着玩呢?虽然我自战场上负伤归来,也不必你天天来看望于我,政事要紧,你回吧。”

容茉儿听到这里再忍耐不住,抢身站到上善珑玦面前拉住他的袖子喊道:“珑玦哥哥,你怎么啦?你不记得文敛了吗?是她救了你啊?”虽然她并不喜欢那个人,可若是珑玦哥哥忘了她,对她来说,不是太悲哀了吗?忽然想起清晨房门打开时所看到的那一头如雪银发,不知为何,心一颤,眼中忽然有了湿意。

“文敛——”上善珑玦轻声道,右手再次抚向胸口——那里,似乎缺了一角,感到空荡荡。“我应该记得的吗?”。语气极轻,像是在问另外两人,又像是在告诉着自己什么。

至此,上善曦已经全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上善珑玦,他忘了文敛啊。

这便是父皇的——报复吗?果然是那样的父皇能做出的事啊,让皇叔忘了她,不是更能让文敛感到痛苦的事吗?尤其又是在——交付了身心之后。

看到上善珑玦微皱着眉,像个孩子一样努力思索的样子时,上善曦心里,一阵阵发凉。他终于想起了上善一族中所传下的密药,那是让人吃了,沉睡七天后死去,无药可解——除非,有人将之转移到自己身上,而那一个人,必须是相爱的人。转移之后的人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但,容茉儿说看到文敛头发全部变白,便是转移之后的结果吧。而被转移的那个人,保住了性命,却会忘了心底最重要的人。皇叔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以前是没有,现在,当然是文敛。可是——

皇叔他,忘了她啊。

容茉儿的眼泪噼啪噼啪地往下掉,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她看着上善珑玦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却格外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永恒的宁静,那里曾经还有一个她嫉妒的人——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却是一片空寂,容不下这个世界的一切了。忘记了文敛的上善珑玦,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变得不像这个尘世中的人,也离她,更遥远了。容茉儿哭着,不知是为文敛,还是为了自己。

上善曦深深叹息一声,这一次,似乎是父皇赢了啊。

“皇叔,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皇叔现在,可有什么想做的事?”上善曦这一问,纯粹是因为心里有些难受,希望能为上善珑玦做些什么。哪知上善珑玦听了,却只轻轻摇了摇头,很简单的说了一句:“我想等。”

上善曦愣了愣,看着上善珑玦不解问道:“等?等什么?”

上善珑玦转首向外望去,眼神如新生婴儿般清澈,脸上,也带着极淡的干净的笑。久久地,才似叹息般轻语,“我不知道,但是,要等。”那样轻的一句话,落在了房中两人的心上,却仿佛变成一座沉甸甸的大山。

他什么都忘了,却知道要等——虽然自己也不明白,他要等的,究竟是什么。

容茉儿蓦然掩嘴跑了出去,上善曦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而他,身为帝王,是不能有眼泪这样懦弱的东西存在。却也忍不住抬头望向皇宫的某处,在心里问了一句话。

父皇,他是你的亲弟弟,为何也要如此对待?

终卷

第五章

忘情,离伤

终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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