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英雄传 - xp1024.com
《赵武灵王英雄传》


作品介绍

赵武英雄是以赵国邯郸赵武灵王为背景。主要是讲述地赵武灵王时期,影响中原大地叱咤风云地人物。

小说第一卷,讲的是赵国一代雄主赵肃侯甍,年少的赵武灵王继位,面对内有外患,是如何守护住赵氏先君辛辛苦苦打下的千里江山。

第二卷,燕赵风云,讲的是燕国试图南下争霸中原,赵国要守住北疆,必须阻止燕国南下。

燕国乃姬姓诸侯建国数百年。赵国乃赢姓赵氏一族建立的国家,三家分晋进入战国时代,建国不足百年。

燕赵两国交战,是底蕴雄厚建国数百年的燕国强,还是建国不足百年的赵氏一族生命力更加旺盛。

第三卷,纵与横,讲的是纵横家张仪、公孙衍为了自己的平生的抱负,大展拳脚。

张仪秦齐楚,三家均分天下;公孙衍倡议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以及三晋之间分分合合,最终在公孙衍等三晋男儿的努力下,三晋再次合在了一起。

其中,还有赵武灵王年岁长大后,与韩康王之女一见倾心地爱情故事。

第四卷,诸侯争霸。讲述地是诸侯为了成为诸侯伯长,相互攻伐。如秦国借道韩魏,剑指齐国,以争天下。

公孙衍首倡合纵,邀集韩赵魏燕楚,五国攻秦。秦楚争霸,秦惠王是如何将楚怀王打成了一个悲剧人物。

由于作息时间不定,不能及时更新,还请支持的读者多多包涵。我真诚地欢迎读者替我纠正错误。

倘若有读者想讨论一下赵武英雄里面的人物,欢迎读者留言。

胡服骑射

不知不觉,赵武灵王英雄传第四卷总算更新完了。第四卷《诸侯争霸》,以魏惠王罂、齐宣王田因齐甍,秦国借道韩魏,讨伐齐国,以争天下霸主为开端。以燕国在韩国质子公子职在韩赵等诸侯的帮助下复国结束。

《诸侯争霸》用简单几个字概括,就是诸侯之间相伐征伐。

先是,秦国借道韩魏攻伐齐国,以争天下。

随后,韩赵魏燕楚五国兵发函谷攻秦。

秦破五国之纵,横扫义渠,威慑西戎。

观泽一战,齐国破赵魏。

修鱼一战,秦国破韩赵魏,斩首8.2万。

秦赵之间,相互征伐。

秦将司马错远征苴、巴、蜀,以窥楚国。

燕王哙禅国子之,燕太子平回国争位,爆发了子之之乱。

齐国、中山国乘虚而入,攻破燕都蓟城。

楚王欺韩,秦国攻韩。

韩赵联合,护送公子职,回燕复国。齐、中山扶持燕太子平。韩赵支持韩质子公子职。燕国,成为韩、赵、齐、中山四国决斗的场地。

秦国趁着中原诸侯的目光在燕国,离间齐楚之盟。

秦国欺楚,楚王勃然大怒,领三军攻秦。秦楚重丘之战,楚胜秦败。丹阳之战,秦胜楚败,秦国一举攻破汉中郡。次年,楚王悉全国之兵,攻打秦国雪耻。于是,以秦韩魏越及秦国管辖之地苴蜀巴军事联盟,对抗齐楚宋军事联盟。一场史无前例、声势浩大的第二次中原大战,一触即发,其战线达数千里。

第二次中原大战,包含四个战场。西线战场以秦韩魏三国对抗楚国。楚国势如破竹,北围韩国雍城。楚军攻破武关、商於,兵峰抵达秦国蓝田。秦国以偏师解了韩国之围,随后北上解了魏国煮枣之围。韩魏联军为了策应秦国,攻打楚国江汉地区。楚国邓、江陵沦落。秦国在做出巨大牺牲之后,秦楚总算议和。韩魏联军也撤军归国,西线战场结束。

东线上,楚越在淮南、淮南展开激战,楚国五战三胜。楚军战广陵、江都。秦韩魏三国联军,在濮水之边与齐宋联军开战。濮上之战,齐国惨败。

北线上,赵国兵围中山国,燕地中山君撤军。齐国为了组织军力,抵抗秦韩魏三国,也不得不召燕地匡章回国备战。齐、中山国撤军,燕赵联军展开疯狂反扑。最终以公子职战胜燕太子平而告终。

《诸侯争霸》是一段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不仅是中原诸侯国为了霸主,相互征伐。各国谋士,也尽心为国,出谋划策。乱世出明君名将名臣。

秦国的张仪、樗里疾;齐国的田罂、邹忌;魏国的惠施、公孙衍;韩国的公仲侈、韩鹏;楚国的屈原、陈轸;赵国的赵豹、肥义等等,都为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增添了关辉的一笔。

我也没想到,从动笔写这部小说到现在已经九个月了,但总是断断续续的更新。还好,有读者和同道中人的支持和鼓励,才坚持到现在写了六十万字。虽然,《赵武灵王英雄传》取得的成绩微不足道,但是你们的支持和鼓励,我才走到了今天。

第五卷《胡服骑射》是赵武灵王雍终身最大的成就,也是他能够名垂千古的原因之一。本来,预计在春节前结束第四卷。年后,正是开始写《胡服骑射》。我的拖延症又犯了,第四卷《诸侯争霸》才完结,《胡服骑射》又被往后推迟了。

写这部小说是个人爱好,随心而写。故而,也没有存稿之类。由于,工作上和其他原因,导致更新也是断断续续的,在这里向各位说声抱歉。希望支持我的读者,继续支持我。也希望读者给我意见,指责书中的不足,让我更正。

第五卷《胡服骑射》第一章《关雎》,明天与各位见面了。

赵武灵王英雄传

《赵武灵王英雄传》是以赵国邯郸为背景,赵国一代明主赵武灵王生活的那段璀璨时期,韩、赵、魏、燕、齐、秦、楚七雄和越、巴、蜀、周、鲁、卫、宋、邹、滕等实力偏弱的诸侯国以及中山、义渠、楼烦、东胡、林胡等胡国,明君、贤臣、名将风起云涌,大争天下。

赵武灵王上承魏国独霸,下启秦始皇政天下一统。去年到今日,不知不觉写了五卷。

一路走来颇为艰辛,感谢读者和同行人支持,感谢好心人士,为我制作的封面。

《赵武灵王英雄传》更新到现在,取得的成绩微不足道,但突破两万点击率,对于本人来说,还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由于工作和其他原因,没有存稿,所以不能按时更新,也不能每日一更。

由于赵武灵王英雄传是随性而写,文中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写赵武灵王英雄传的缘由及感谢制作封面大神

下笔写赵武灵王英雄传之前,已经收集了很多资料,也听了很多评书。2017年5月开始写赵武灵王英雄传,至今不知不觉已经有十个月了。因为在小时候听过有关赵武灵王一些英雄的传奇,比如说,赵肃侯甍逝,赵武灵王继位,年龄十五岁。魏国邀集齐、楚、燕、秦四国,以会葬的名义,伺机伐赵。对内局势不稳,对外五国图谋,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会如何应对这次国难。如何才能保住先君的英明。

其次,赵武灵王和韩女、孟瑶之间的爱情故事,又是那么令人醉迷。皆说,身在帝王家,许国,难许卿。在这个战国大争之世,赵武灵王是用什么方式,守护自己的江山,守护自己的爱情。

其三,胡服骑射是赵武灵王最大的功绩。华夏礼仪,蛮夷效仿之。赵武灵王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胆识和魄力,学习师夷长技以制夷。

其四,灭中山、攻楼烦、灭林胡。建塞北云中、雁门、代三郡,修内、外长城,扬威名于草原。秦始皇一统天下,在秦赵燕三国旧址上修建长城,惹得国人怨恨。赵武灵王以赵国之力,修养内外千里长城,国人不怨。这是有多么强大令人折服的魅力。

其五,韩赵魏楚燕五国合纵攻秦;秦、楚丹阳、蓝田大战,引发了第二次中原大战;齐韩魏三国合纵攻进函谷关。中原诸侯和秦国交锋,胜少败多。赵武灵王在胡服骑射,捍卫北疆之后,竟然有勇气孤胆入秦。也制定以云中、代郡之兵,灭秦。赵武灵王这是具有多大的魄力和胆略,能够挑战秦国。以及赵武灵王壮年退位,自称主父;中原诸侯纷纷称王,就连义渠、中山等蛮夷之国,也行王道。然而,赵武灵王不称王,反而称君...无实力,安敢称王。令人遐想不断。

所以决定写一部有关赵武灵王小说的题材。

这本小说主要是写公元前326---公元前296年,这段战国璀璨的历史时期,明君、贤臣、名将,英雄辈出的年代。由于人物太多,本人文笔不够,对很多人物的个性塑造不够完善。由于个人的见识和阅读有限,有很多地方不够完美,有写的不好的地方,还请诸位见谅。

另外,感谢海之灵o大神为我制作的封面。经过一番周折,赵武灵王英雄传总算有了封面。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由于这部小说是随心而写,没有存稿,更新也是断断续续的。还请诸位读者以及一同走在漫长艰辛创作的人见谅。

今天暂停更新,因为要换封面

连更了十几天,这种结果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写赵武灵王虽然准备了很多材料,但由于很多原因,导致没有存稿,每天更文的时候,总是会卡文,所以就断断续续的更新。

今天就暂时不更新文章了,更换海之灵大大制作的封面要紧,也感谢海之灵大大推荐。

赵武灵王在攻下楼烦、林胡后设立云中、雁门两郡。为了加强两郡管理及抵御北胡入侵,赵武灵王修建了内、外两道长城。

这张封面有王者君临天下的气质,还有千里长城,还有赵武灵王首创的轻骑兵。

嗯,今天不更文,换封面了。给诸位读者带来的不便,还请见谅。

《赵武灵王英雄传》今天暂停更新,因为要换封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赵武灵王第一段爱情

韩姬瑶和孟瑶是赵武灵王雍两个影响最深的女人。韩姬瑶也是他第一段爱情。这一段爱情是人生最美,它叫一见钟情。

她是韩国韩宣惠王康的女儿。他是赵国少年国君。

那年年少,赵雍对她许诺今生…长大后,非君不娶。

韩姬瑶也答道…长大后非君不嫁。

这年他十九,她十八,两人年华正好。赵武灵王雍以隆重、盛大的婚礼迎娶她。韩以《桃夭》送她出嫁。韩国百姓为了纪念公主出嫁的场景,自发主动站在新郑大街两旁送出祝福:硕人其颀,衣锦衣。韩王之女,赵王之妻。东宫之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世人都记得那个美人。可谁又懂得,那为美人,时常独守空闺的幽怨。谁又懂得,那位美人独自一人守着空旷大殿的冷清,内心承受着黑夜的煎熬。谁又记得,那位美人夜夜独自倚栏望月。谁又看见了那道悲悯的眼神留下泪珠滑落,印下一道道泪痕。

韩姬瑶和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面,对他儿时的记忆,也是一片模糊。然,为了韩赵两国的关系,她没有选错。她在别人眼中的幸福,其实是最大的伤痛。她曾向往的爱情,最终败给了现实,也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

赵雍对她也是一样,儿时的记忆早已经荡然无存。他明知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的婚姻,要以国家利益为重。既已许国,再难许卿。

韩姬瑶是韩国的公主,身份地位高贵。赵雍是赵国一国之君,地位显赫无比。他们的结合也被韩赵两国传位佳话。两个当事人却对自己的另一半,充满了担忧。为了国,他们都没有选择。所谓的爱情,已经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他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但礼节上不能少。他亲自领着百官,在漳水之边,迎接自己的君后,希望可以一睹她的芳容。她坐在车内,礼节也不敢有半点逾越,心中却期盼着能够一睹他的容颜。当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神情痴迷,眼神一刻也离不开,他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她却觉得对方是一位登徒浪子,但她的心猛然跳动。

大婚日,她画眉,涂脂,唇含朱丹,头戴凤冠,以纚束发,穿玄色纯衣纁袡礼服,轻纱掩面,长裙拖地…出嫁;他头戴爵弁,穿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绢单衣,纁色的韠,赤色舄…迎娶。一个气质娇美,容貌清丽。一个气质闲淡,风度清雅。韩赵两国无论是迎亲,或是送亲之人,以及祝贺之人无不真心赞美这对璧人乃天作之合。上百名穿着礼服的童男童女开始咏唱婚礼颂歌。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在悦耳隆重的歌声中,他衣袂飘拂,风姿卓绝向自己的夫人走去。她听着他的脚步声,心开始怦怦直跳。幸运的事,她是他想要迎娶的女子;他是她想要嫁的男子。大婚夜,她说:君不负我,我不负君。他眼神充满深情地答道: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今生今世,你的后半生由我照顾。

他斟满一杯酒推给她,含情脉脉地说道:“喝了交杯酒,你我永生永世都是夫妻。”

她不善饮酒,为了这几个字,鼓起勇气,一饮而尽。

同年,她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她说,“以后,我们母子,请多指教。”

“谢谢你。”他有了子嗣给孩子取名,立他为太子。然,她却染上一声病疾。

她临走前对他说道:“答应我,忘了我,好好活着。”

此生有她作伴,他怎能忘却。她不想看见他掉眼泪,他却控制不住心意,早已经泪流满面,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会忘了你。”当他嘴里说出这几个字,也不知道他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笑了,轻声说道:“我走后…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为我流泪…好好地活着”

他点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唱《关雎》,回忆着点点滴滴幸福的时光,记住他最后的样子。嫁给他,她不后悔。为他生子是她最大的幸福。若有来生,她还有以他为夫。

他用歌声,诉说着相思和等待。他要送她走完最后的旅程。他明知道她已经走了,但还是唱着她最爱的歌谣。若有来生,他还要娶她为妻子。

从见面时的心动,到送别时的伤痛,有一种爱情叫一见钟情。

韩姬瑶走了,孟瑶,赵武灵王生命中第二个女人,又会在这个乱世之中,演绎出怎样乱世爱情。赵武灵王的第二段爱情,又会怎样开始,又会怎样结束。

君与臣

最近由于事情比较多,暂时没有更新新的章节。

一代明主身边必定会有一群贤臣、名将,方能振兴国力、共图霸业。今日就说点额外的话题,那就是君与臣之间,相互搭配,缔造的丰功伟业。以下就是战国时期在赵武灵王生活的那段君与臣的搭配。

秦国:秦孝公嬴渠梁和公孙鞅;秦惠文王嬴驷和张仪;秦武王和甘茂

魏国:魏惠王和惠施;魏襄王和公孙衍;

齐国:齐威王和邹忌;齐宣王和田罂;

楚国:楚怀王和昭阳、屈原;

赵国:赵肃侯和赵豹;赵武灵王和肥义、李兑;

燕国:燕昭王姬职和郭槐;

韩国:韩宣王和公仲侈;魏襄王和公仲。

这段璀璨的历史,君与臣,谁才是最佳完美搭档。

说说清明节的由来

今天是清明小长假,所以忙碌祭祖踏青的同时,也怀念一下历史圣贤...介子推。

清明节起源于东周,距今已经有两千五百多年的历史。清明过后,气温升高,也是春耕播种的大好时节。后来由于,清明节和寒食节接近,而寒食节是禁火的日子。寒食节和清明节合二为一。寒食节成为了清明时节的一个重要习俗。清明之日,不动烟火,吃寒食。

因为清明节,才有了三天小长假。忙碌漂泊的身影,总算是有了片刻的停留。

正所谓,一年一清明,一岁一追思。

文人墨客,也借着这一天,表达对亡妻的悼念。

比如,唐宋八大家的苏东坡,十九岁美好年华,与十六岁王弗相遇、相爱。然,天命无常。王弗二十七岁就走完了自己的人生。王弗的死,对苏东坡的打击沉重。对于一个深爱的人,突然离去,那份精神上的痛苦,言语是说不尽的。十年后,苏东坡梦到已故的妻子,来到妻子孤坟前写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纳兰性德与卢氏相遇,两人成婚三年,卢氏亡故。生离的无奈已然人盈盈含泪,死别,更是令人断肠。纳兰性德吟唱道:“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话说,清明和寒食节的由来是因为春秋时期,有三杰…介子推、伍子胥和管仲。

介子推忠君,伍子胥爱国,管仲爱国又忠君。由于今天是清明节,就重点介绍一下介子推。因为有介子推,所以才有了寒食节和清明。看到一则笑话,屈原说,不是我纵身一跳汨罗江,你们能吃粽子和观看划龙舟。你们能享受端午小长假。

晋文公也惭愧地说道:“寡人当初不放火烧山,你们岂能享受寒食和清明。”

介子推委屈地说道:“你们祭祖的时候,也不要忘了祭奠一下我吧!”

话题扯远了,这样说圣贤人是不对的。

介子推是春秋时晋国人,因割股奉君、隐居不言禄的壮举,深得后人怀念。相传,晋国公子重耳流落他国时,差点饿死。介子推割了一块肉,烤熟了送给他吃。十九年后,重耳回国继位,这人就是晋文公。晋文公继位执政后,与他共苦之人,都得到了封赏。唯独忘了割股奉君的介子推。后来,晋文公偶然间想起了介子推,于是派人去请他出来受赏做大官。但,也不知道介子推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出来受赏做大官,三番五次推辞不就。晋文公成为晋国国君,威风凛凛,诸侯国也要看他脸色。然,介子推的拒绝,令他觉得自己脸面挂不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晋文公竟然放下身段,决定亲自去请他。

介子推知道晋文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知自己违背了君命。如今君上亲自来请,不能说不见。介子推思前想后,只好躲进大山。

晋文公来到介子推的家,扑了一个空,仍不死心。晋文公听说介子推带着母亲进了大山,连忙派出好几拨人搜山。大山茫茫,想要找到一个人何其不容易。前后进去几波人,也没有发现介子推的踪迹。

晋文公怒了,骂道:“介子推太不知好歹。等他出来,寡人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然,如何才能将介子推从大山里面给逼出了。

晋文公听取下属的意见,让人举火烧山,大火连绵不断,烧了三天三夜。大火过后,晋文公见介子推和其母仍旧没有从大山里面走出来。后来才得知,介子推和其母抱着一颗大柳树,已经在那场大火之中被烧死。晋文公被介子推‘贫富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高尚气节所折服。晋文公亲自厚葬介子推和其母于柳树下,并为其立庙,享受烟火。晋文公也把放火烧山的那一天,定会寒食节。昭告全国百姓,这一天禁烟火,只能吃冷食。

晋文公在位时,把晋国治理得很好。晋国百姓安居乐业,对有功不居、不贪图富贵的介子推非常怀念。每逢清明这一日,大家都禁止烟火,吃寒食,柳条插在屋前屋后,以示怀念。

不一样的秦武王荡

不知不觉,赵武灵王英雄传写到了秦武王荡。公元前329年出生,公元前310年,19岁继任王位,公元前307年,举鼎死在洛邑,年仅23岁。那么,秦武王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又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词来描绘秦武王荡短暂的一生。评论秦武王荡的人有很多。经过不断的挑战和尝试,我打算写出一个不一样的秦武王。

秦武王荡给人有多种印象…第一个是任力好武,孔武有力;第二个是洛邑举鼎;第三个是英年早逝。这三个印象加起来就是说秦武王的形象是身高体壮,力气大,又爱争强好胜,身边的大臣都是些粗鲁的野蛮人。因为自己争强好胜,与乌获、任鄙、孟贲等大力士,跑去洛邑举鼎,举鼎不成,而被鼎压死。所以,秦武王和英明神武般的君王无缘,反而被冠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是一个爱作死的少年。

所以呢?在写《赵武灵王英雄传》的时候,就会面对如何描写秦武王这个人。思前想后,决定在写秦武王荡这个人的时候,添加了属于自己个人的观点。今天,我要说的就是…不一样的秦武王荡。

公元前329年,秦武王荡出生在咸阳,是秦惠王嫡子,母是魏国人。秦惠王得子,心中大悦,为这名男婴取名为荡。秦惠王对这名男婴充满了期望,他希望这名男婴长大后,能够荡平四海,横扫宇内,扬秦国威名于诸侯。秦惠王嬴驷膝下有二十几子。然,他最钟爱太子荡。秦惠王钟爱他,不仅是因为太子荡是他和秦王后生下的嫡子。更重要的是太子荡的个性十分像极了他。

丹阳、蓝田两役之后,秦王驷甍逝。

公元前310年,年仅十九岁的秦武王荡,成为秦王。

秦武王继位后的第一件事…破五国。

秦武王荡继位后,第一件是就是要击破诸侯谋秦的阴谋,保住秦国历代先君留下的基业。秦惠王驷甍逝,韩、魏、楚、齐、越五国派出使者前往秦国,以吊唁秦王之名,试探秦国。面对五国来使不善,秦武王荡倚仗赢疾、甘茂等人,连横齐国,拉拢魏国,结好韩赵,制衡楚国。诸侯国见秦王荡英气逼人,不是一位软弱之主,再加上秦国早有准备,不敢有所图。秦武王的表现没有辜负秦惠王对他的期望。秦武王荡击破五国,守住了秦惠王生前的英明及秦国的故土。他用行动向秦国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君王。破五国,足以证明秦武王荡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他能肩负齐秦国天下兴亡。

秦武王继位后的第二件事…以甘茂入蜀平定叛乱,以赢疾横扫义渠。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五国风波刚去,蜀地陈庄叛乱。秦武王召集大臣商议蜀中之事,赢疾等人皆认为,蜀地得之,不能增加秦国国力。失之,也不会对秦国有所损伤。蜀地彪悍,好斗。民心不归秦国。我们将蜀地强制纳入秦国,恐怕会损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张仪也认为,巴蜀之地,实乃荒壤之地。得其地,不足以耕;得其民,不足以臣。蜀地,群山环绕,道途艰险,声息不通外界。我们不如空其地,任夷人居之。

秦王荡在听取司马错等人的意见之后,不以为然。他说父王将王位传给寡人,就是因为父王相信,寡人能够守得住秦国每一寸山河。父王费尽千辛万苦才打下巴蜀之地,怎可在寡人手中失去。巴蜀之地已经是秦国的疆土,岂能让他人所得。且不说巴蜀之地有用,亦或者没用。陈庄叛国,在蜀中自立为王,此举是对大秦的天威严重挑衅。寡人出兵平叛,亦是向诸侯宣告,大秦不放弃任何一寸山河。一场激烈地辩论之后,秦武王以甘茂为将入蜀平叛。甘茂入蜀的同时,义渠也趁火打劫,攻略秦国。秦武王毫不含糊以赢疾为将,攻灭义渠。

秦武王继位后第三件事…驱逐张仪,削弱魏籍权臣,稳定内政。

秦武王在解除外患之后,着手整顿内政。驱逐张仪,削弱魏籍权臣。秦国没有出现动乱的迹象,反而平稳渡过。秦惠王驷和公孙鞅之间往事,并没有在秦武王和张仪重新上演。

秦武王继位后第四件事…设左右丞相,修改封疆

攘外安内之后,秦武王以甘茂为左相,以赢疾为右相。提拔乌获、任鄙、孟贲等人,重组朝局,打压宗室之力,修改封疆。丞相制度改革,也深刻影响了后代的王朝。

秦武王继位后第五件事…东出函谷,攻韩国,拔宜阳,定三川,通周室,问鼎中原

秦国要东出函谷,争霸诸侯。就必须攻韩国,拔宜阳。宜阳的位置,无论对中原诸侯,还是对周室都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对于,秦国来说,也是意义重大。秦武王拔宜阳,也是秦国东进中原战略的第一步。

秦武王继位后第六件事…举鼎

对于举鼎来说,看似荒唐可笑。实则不然,秦武王举鼎,其意是夺鼎,举周室天下,欲取周代之。周室衰微,但天下共主虚名仍在。天下诸侯皆是争霸,成为诸侯伯长,也没有起灭周的心思。然,秦王荡举鼎,意在灭周,取周室而立,而不是争霸诸侯,成为诸侯伯长。秦武王举鼎的行为,为秦国东进中原,灭周室、扫六合,一统天下,指明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然而,遗憾的是举鼎不成,图周不成,而亡。正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此外,宜阳之战,秦武王和韩王仓激烈交锋。举九鼎,秦王荡和周天子之间又会演义出怎样惊心动魄的言辞交锋。息壤之盟,是君主和臣子之间的协议,也是君臣和睦的典范。如果秦王荡不死,又会演义出怎样惊心动魄的战国史。

秦武王在位三年,但一生精彩传奇。秦武王荡用最短的生命,上演了最完美的人生。正所谓,无志空活百岁,又有什么意义。所以,个人认为,秦武王荡足矣对得起一个‘武’字。

话说,秦武王举鼎而死,我给他设计成为举周室天下。这种大胆新颖的观点,会不会是第一个人提出啊!由于,本人才学有限,所以说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只是个人的推断而已。大家认为我说的,不是真实的秦武王,还请见谅。

那么,你们心目中的秦武王荡,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劳动节快乐

清明节的时候,简单介绍了清明节的起源,也介绍了晋国大圣人,介子推。当然呢?在清明节的时候,也提到了春秋霸主晋文公。因为晋文公惭愧的一把大火,介子推葬身火海,宁死不屈的性子,所以有了清明节。

明日开始,便是五一劳动节的开端,趁着节日到来之前,还是也简单说说劳动节吧!

五一劳动节,起源于美国芝加哥工人大罢工。话说,万恶的资本主义,只知道剥削、压迫,无产阶级工人。工人为了反抗压迫,争取自身合法权益。1886年,5月1日,芝加哥20多万工人为争取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举行大罢工。经过艰苦、残忍的流血斗争,伟大的工人们,最终获得了胜利。

1889年7月14日,世界各国马克思主义者召集社会主义者代表大会,在法国巴黎召开。大会上,正式将五月一日定为无产阶级劳动节日。1890年5月1日,欧美各国的工人阶级走上街头,举行盛大的示威旅游与集会,争取自身合法权益。从此,每逢这一天世界各国的劳动人民都要集会、旅行,以示庆祝。

1949年5月12日,我国也正式将五一定为法定的劳动日。

劳动节给我的映象呢?四个字...热爱劳动。

唉,人生最悲催的莫过于在节日期间,来一场突然的感冒。所以啊!珍惜今天的同时,也要向往明天,更要好好养着身体,加强锻炼。同时,也谢谢大家对我和《赵武灵英雄传》的支持,也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

今天感冒了,头重脚轻,感动得鼻涕一把一把流,还有点呼吸困难,这种感觉,可真是不好受啊!所以啊!没有心情和精力更新文了。今天暂且不更新了。

秦武王荡在位之时,破五国,平蜀乱,伐义渠,修改封疆。攻韩国,拔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以观九鼎,不惜自己王者身份…举神州九鼎,举周室的天下。秦王荡用自己短暂的一生,向我们证明了一件事…趁着自己年轻,一定要有梦想。

明日过后,如果感冒好点,便会携带着秦国诸公子之乱回来。再一次,祝大家劳动节快乐和光荣。

战国七雄和上古八姓

赵武灵王英雄传,讲述的是公元前326年到公元前296年,这三十年狼烟四起、诸侯争霸的战国史。这个时代,大国图强,小国图存,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今天呢?是五四青年节。按照国务院公布的《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的规定,5月4日,14周岁以上的青年放假半天。放假适用人群为14至28周岁的青年,但并不负责执行和监督。所以虽然青年节有假期,但是放不放假掌握在用人单位手里。

看着这条信息的时候,刚开始很激动,随后内心碎了一地。青年节,总是离我好远。好了,伤感的话题不多说了,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能够怪得了谁呢?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暂时不更文了。就简单说说战国七雄和上古八大姓之间的事。

姓,源于母系社会,由于当时的子女“知其母,不知其父“,所以同一个姓代表同一个母系的血缘关系的氏族符号,上古八大姓,都从“女“旁,表示这是一些不同的女性始祖传下的氏族人群。故而,姬、姜、姒、嬴、妘、妫、姚、姞为上古八大姓。

轩辕氏、青丘氏等上古部落皆为姬姓;姜姓,起源于炎帝神农氏;姒姓起源于大禹;嬴姓,起源于皋陶,皋陶生于曲阜,因而以嬴为姓;姚、妫同源,都是起源于舜;妘姓,起源于祝融氏。

周武王伐纣,将王族之人和有功之臣,分封诸侯。到了春秋时期有五霸...齐恒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故而,当时的好战国有四,东齐,南楚,北晋,东南吴越,四分天下之说。

到了战国时代,五霸演变会七雄。所为七雄,指的就是韩、赵、魏、齐、秦、楚、燕。这七雄当中,秦、赵属于嬴姓;燕、魏、韩属于姬姓,当然还有周国、卫、鲁等也是姬姓;齐国立国时是姜姓,战国时,姜齐被田氏取代,田氏属于妫姓;楚国属于芈姓,是祝融八大姓之一。当然呢?宋国是殷商的后裔,属于子姓;雄踞江南的越国属于姒姓。

秦国和楚、燕联姻,齐国和赵、魏、楚联谊,赵国和韩国、魏国、齐国联姻。诸侯之间,除了同宗同祖不相互联谊,诸侯之间是要靠联姻来维持两国的关系的。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诸侯之间打来打去都是这几个姓氏。原来,春秋战国之间的诸侯都是一家人啊!

战国有七雄,那么谁可以跻身为战国第八大雄呢?是疆土不足八百里的中山国,还是传承千年的宋国,亦或者是雄踞江南的越国。我个人觉得若按实力来说,越国是战国第八雄当之无愧。

你呢?你会认为谁才是战国第八大雄。

胡服骑射总算写完了

赵武灵王英雄传,不知不觉更新了五卷。如今胡服骑射也落下帷幕,不管成绩如何,还是先自我恭贺一下。

第五卷胡服骑射是以赵武灵王雍的君后韩姬瑶的死为开始,以赵武灵王在众大臣的帮助下,克服重重困难,推行胡服骑射为结束。本来计划是用四十五个章节讲述胡服骑射的,最后还是用了五十八个章节。这一卷,讲述了随着秦惠王驷的死,战国进入了新时代。

有乐毅向赵君献策,齐、赵换地,引发齐、赵两国言辞交锋。赵武灵王雍游大陵,因为长袖折腰舞,遇见了人生之中第二个女人,孟姚。赵武灵王率领万人铁骑,纵横中山国南疆。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遇见的困难和阻碍,除了肥义等外族大臣的支持和公子成宗室为代表的拥护,以及费游通、鹖冠子等人改革宏图的设计。当然,还有孟姚的一份功劳。

有秦惠王死后,秦武王荡为秦国做出的贡献。其中,秦武王破五国的智慧;平巴蜀,朝堂之间的辩论;以及伐宜阳是君臣之间的息壤之盟;秦武王荡和韩襄王之间的军事交锋;秦武王举鼎和周王姬延之间的心里战;秦武王为举周鼎,谋周室天下而死。当然呢?为了写出不一样的秦武王,花费了太多的笔墨。以及秦武王的死,秦惠后和芈八子为了争夺权力,秦国陷入诸公子之乱。

有齐、楚、越三国混战,谋士巧嘴改变战局。随着楚国攻灭越国,引发了中原诸侯的恐慌。最终中原诸侯推举齐王田辟彊为盟主,共同攻打楚国。中原第三次大战,一触即发。

当然,还有屈原因为太爱国被贬,张仪的悲剧人生,荒草丛生地商君墓,中山王厝以儒治国的悲剧以及楚国为何没有朋友。

胡服骑射之后的赵国,会走向何方。赵国离强国、大国之路有多远,敬请期待第六卷,胡服骑射后,赵武灵王的铁血金戈,尘定北疆...塞北四郡。

此外,谢谢大家的支持。同时也祝大家,取得好成绩。创作苦涩、漫长,你我同行

人有四喜,也有四悲,亦有四憾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就不更文了。高考,这两个字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怀念和记忆。还记得高考的时候,我们老师说:高考不是人生的终点,也不是人生的起点。无论是喜,是悲,还是憾,都要学会笑着渡过。

那时的我太年轻,怎么笑也笑不出来,更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我只知道每年这个六月,这两天,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话说,每逢高考必下雨,这是什么原因呢?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

高考对我来说已经成为过去。今天就说说人生四喜、四悲、四憾。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 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 金榜提名时.

人生有四悲: 少年丧父母,中年丧配偶,老年丧独子,少无遇良师

人生有四憾: 幼无名师,长无良友,壮无实事,老无令名。

所以,趁着年轻,多点喜,少点悲,不要留遗憾。

端午节...屈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天是端午节,也是小长假的尾端。虽然是小长假,但对我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也许,这就是上班族会面临的莫名的悲哀吧!唉,有些话说多了就是泪。不知不觉写赵武灵王英雄传已经一年多的时间。因为没有存稿等多方面的原因,断断续续的更新,坚持到了现在。虽然说创作的过程很苦,但能够认识几个人,也会有几分快乐。

两个月前,是清明节。所以简单地写了有关清明节的由来,也怀念了一下晋文公时代的大圣人…介子推。介子推是春秋时的晋国人。因为姬重耳落难之时,介子推割股封君。流浪数十年后的姬重耳,在秦国的帮助下回国继位,这就是晋文公。晋文公继位后,与他同甘共苦的人都得到了封赏。也不知道为何,介子推当时是怎么想的。晋文公喊他出来当大官,他三番五次的拒绝。也不知道晋文公也是怎么想的,介子推不愿当官吧!非要他出来当官,还放下身段,亲自去介子推简陋的居室请他。

介子推无奈,只好躲进了大山。

晋文公为了见到介子推,听信谗言,往大山里面点了一把火,逼介子推出来。介子推不愿出来,最终葬身在火海。晋文公被介子推‘贫富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高尚气节所折服。于是就有了清明和寒食节。

明天是端午节,至于端午节的由来,我们也是家喻户晓。既然写了点文字,怀念介子推。今天就不更文了,写点文字来纪念一下战国时代,楚国的伟大爱国诗人…屈原。

屈原的前半生,是一个有自我,有原则,有梦想的少年。他更是一个爱国更重于爱自己生命的人。他身负济世安邦之能,又能写出与众不同的文章。他出生在丹阳,又是楚国王族的后裔。楚威王、楚怀王时期,楚国的朝政由屈、景、昭三大家族把握。屈氏一族位立于三家之首。屈原也养成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以楚国天下为己任,孤僻自傲的个性。

屈原为了坚持自己心中的理想和让楚国强大的信念,跌跌撞撞走进楚国政坛。因为他自傲的性格,不懂得,更不会选择向现实低头。再加上他有着忠贞不屈的大志,又有浩然正气和英雄无畏的斗争精神。楚怀王早期,任命屈原为三闾大夫、左司徒,负责新政。楚国在屈原、昭阳等治理下,国力蒸蒸日上。

然,屈原的后半生也就成为了一个悲剧,一个爱国者不该有的悲剧。

纵观屈原的的一生,作为一位政治家和改革家,他失败了。他的理想和事业为后人所惋惜。但作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他成功了。他忧国忧民、行廉志洁的情操被誉为后世楷模。他气魄宏伟、辞章瑰丽的文章,堪称世界文学殿堂的精品。他创造的“楚辞”文体在中国文学史上独树一帜,与诗经并为风骚。

在赵武灵王英雄传中,屈原出场的第一个情节,就是秦国张仪提出三分天下。屈原为了楚国的利益,仗剑意欲张仪一较高下。张仪压不住屈原,导致秦、齐、楚三国会盟失败。秦国的三分天下的阴谋,也无疾而终。随后,屈原、昭阳等人帮助楚怀王改革内政,楚国国力大增。

魏人公孙衍推行楚怀王为合纵长,率领中原诸侯,兵临函谷,五国攻秦。楚怀王见秦国与楚国有二十八世之交,向来保持友好。尤其是春秋时期,吴国以伍子胥和孙武为将,起兵三万,攻破楚都。若不是秦人出兵援助,秦国早就亡了家国。五国攻秦,楚怀王惦记着对秦国的情谊,对中原诸侯阳奉阴违,导致五国伐秦之心不坚定,最终被秦国各个击破。

屈原在郢都以信义二字痛斥楚怀王。随后为了应对秦国,楚国与中原诸侯交恶。屈原为了应对秦国、中原诸侯,于是前往齐国,与齐国结盟。

秦国得到巴蜀,便要攻打楚国。以张仪为使,欺骗楚怀王。楚怀王仗着国力强盛,轻视秦国。他更不相信秦国敢有胆量和楚国开战。结果,齐楚绝盟,丹阳一役,斩杀楚军八万。屈氏男儿也在那场战争之中,为国战死。屈氏的地位,一落千丈。

屈原从齐国回到楚国,以《国殇》悼念为国战死的屈氏一族和大楚男儿。同时讥讽楚怀王刚愎自用,导致数万将士战死。昭氏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联合屈氏向楚怀王施压。楚怀王被迫不得不调集大军与秦国再次开战。楚国上下一心,势如破竹,攻克秦国关隘,收复疆土,兵峰抵达蓝田。蓝田是秦国抵御楚国最后一道关卡。楚国攻破蓝田,秦国关中之地,便无险可守。

楚国对秦用兵,战场形势一片大好,楚怀王却与秦国缔结城下之盟。

楚国的背盟,再次伤害了齐国。齐王田辟彊对楚怀王祸水东引之仇,更是恨之入骨。从此,齐楚交恶。

秦国为了巩固和楚国之盟,又以张仪出使秦国。楚怀王为了自身的利益和大计,不顾国家大义,再次上了秦国的当。楚怀王不但没有杀了张仪,以告危战死的楚国男儿,反而还放走了张仪。

屈原见好不容易巩固的齐楚之盟,又被楚怀王给毁了。屈原站在宫廷,大骂楚怀王昏庸。楚怀王一生气就将屈原发配汉北,并以无诏令,不得归。

本以为屈原的一生就会这样惨淡渡过。谁曾想,楚怀王为了应对中原战局,又将屈原从汉北召回郢都,但又不重用他。丹阳之后,屈氏地位一落千丈,屈原更是不受楚怀王待见。几年后,楚怀王作茧自缚,被齐、韩、魏,三国攻打,又被秦国多次打败。楚国国内也爆发了大规模的动乱。强大的楚国也渐渐走下了人生的辉煌。楚怀王被自己女婿秦昭王扣押,最终郁郁而终,魂归他乡。

楚怀王的死去,不是屈原生命的转折点。反而是屈原命运悲剧的开始。屈原等人拥护楚顷襄王继位。新王没有重用屈原,反而不断疏远隔离。屈原提出政令,新王也不听。楚顷襄王得位也不正,继位后又不出兵救楚怀王,反选择与秦国讲和。

刚正不阿的屈原,多次上书,请求新王出兵,恭迎楚怀王回国。屈原的个性和主张,令新王十分不爽。楚顷襄王于是将屈原贬去江南。屈原没有迎来自己生命的春天,被新王一贬再贬。最终居住在汨罗江江畔。然而,秦国以白起为将,攻破郢都,践踏楚国王陵。

屈原见国都被迫,不堪受辱,自己的美政和理想都被击碎,整日郁郁不乐。屈原留下一首绝笔《怀沙》,便纵身跳入汨罗江,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屈原用自己的死,却没能唤起国人的觉醒和血性。庞大的楚国,五十年后,最终被秦国所灭。

屈原的精神和爱国情怀,被楚人及后人传诵。

一个人不能改变他人的想法,也不能让他人改变。正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此乃大丈夫的情怀。

好了,今天的话题就说道这里。我们就用自己的方式,吃粽子、划龙舟,享受端午的同时,也要怀念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

乐毅和白起谁更厉害

白起、王翦、李牧、廉颇是战国时四大名将。白起善战,廉颇善守。然,令人感到遗憾的是,长平之战,这两大名将,错失了一次真正交手的机会。白起和廉颇对战,谁更厉害,也成为了历史遗憾。我时常在想,白起和廉颇之间的对战,谁胜,谁负,想想都让人热血澎湃。

由于赵武灵王英雄传写到了赵国插手秦国内政。秦、赵之间展开了激烈争斗。当然呢?也提到了具有将帅之才的白起和乐毅。白起和乐毅也因为公子稷展开了一次激烈地交锋。

廉颇和白起之间没有真正交手,留下了历史遗憾。同样的历史之中的遗憾,还有很多。比如说,乐毅和白起也是同一时代的名将。如果乐毅和白起对战,谁胜谁败,哪一个更厉害。想想,也是令人热血翻涌。然,同样遗憾的是白起和乐毅也未曾真正地交过手。

纵观白起和乐毅一生。

白起在秦昭王时期,在伊阕之战大破魏韩联军,攻陷楚国国都郢城,践踏楚国王陵,长平之战重创赵国主力,坑杀赵军四十万,功勋赫赫,累累白骨。白起担任秦国将领30多年,攻城70余座,受封武安君。

乐毅曾在赵武灵王麾下为官。沙丘宫变之后,乐毅见赵惠王为了夺得王位杀兄弑父,对赵国心灰意冷,离赵,赴魏,去燕。沙丘宫变,导致赵国人才大量流失。走得不仅是乐毅,还有鹖冠子、庞暖、剧辛、楼缓等人。如果上天在多给赵武灵王十年,战国的格局,走向还不好定论。

沙丘宫变之后,乐毅离赵,赴魏,入燕。燕昭王拜乐毅为上将军,受封昌国君。乐毅竭心尽力辅佐燕昭王振兴燕国。公元前284年,乐毅统帅燕国等五国联军攻打齐国,连下70余城,以弱燕之力,攻破强齐。乐毅不但名扬四海,威震诸侯。也替燕昭王报了强齐伐燕之仇。

乐毅也是唯一一个合纵统帅,攻破强国之人。

白起善战,不善治国,只知道扬威武力。乐毅善战,亦能安邦定国。秦昭王没有白起,秦国国势依然强盛。然,燕国没有乐毅,国力就一落千丈。足以见得,白起和乐毅,个人对国家,谁更重要。

白起军功之甚,招秦昭王猜忌。乐毅伐齐,燕昭王从始至终对他信任有加。这又是为什么?

白起和乐毅统兵作战能力,不分伯仲。然,白起统帅是秦国精锐之旅,破城杀敌,征战诸侯。乐毅统帅燕国弱旅之师,攻伐强齐。聚燕昭王三十年之力以治燕国,一举破东帝强齐,可谓存亡续绝第一人。乐毅和白起,两人的综合能力谁更强自然不言而喻。

诸葛孔明,为何把自己比喻成管仲、乐毅。因为管仲,能辅佐明公称霸乱世。乐毅,能逆转局势,以弱胜强,平定天下?

赵武灵王英雄传提及到赵武灵王趁着燕国内乱,扶持了燕昭王。十年后,趁着秦国内乱,扶持了秦昭王。赵武灵王一个偶然地决定,扶持了两个贤王。如果没有赵武灵王,就不会有燕昭王和秦昭王。没有燕昭王和秦昭王,就没有乐毅和白起施展才华之日。

战国史也就不会显得惊心动魄。

那么,乐毅和白起是不是也要感谢一下赵武灵王呢?

至于秦昭王和燕昭王那个更适合为君王,那个更贤能呢?谁会主导天下大势。

今天闲话就说到这里,明日带着赵君插手秦国,为芈八子选择的第三条路归来。

一路走来,颇为艰辛。谢谢,大大们一直支持默默无闻的我。同时,也祝你们创作愉快。

赵武灵王扶持两王(秦、燕昭王)

《赵武灵王英雄传》,不知不觉更新到了第六卷《塞北四郡》。至于成绩,还有创作的艰辛,我就不多说了。这一次,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毅力,竟然连更一百天。要知道,以前的我,能够坚持连更十天,那就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情。

我时常说会断文,但不会弃文。说实话,很多时候都有弃文的想法。以前觉得写作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自己亲自体验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是另外一回事。也许,只有同道之人才能体会到的心酸和无奈吧!

《赵武灵王英雄传》,由于写到了赵武灵王趁着秦国动乱,拥护公子稷为秦王,伺机插手秦国内政。所以,今天呢?不打算更新下章节。简单说说,赵武灵王趁着天下大乱,是如何扶持两王…燕昭王、秦昭王。

燕昭王和秦昭王本来都没有被历史选择的机会。然,赵君的选择,成就了一段历史的偶然性。因为历史的偶然性,所以战国史才会显得惊心动魄、璀璨夺目。战国?大国图强,小国图存。赵武灵王是如何扶持燕昭王和秦昭王。

《赵武灵王英雄传》第四卷《诸侯争霸》曾提到公子职复国之战。

公元前316年,燕国第二代燕王姬哙崇信儒家禅让学说,又在权臣子之地逼迫下,废太子平,并将他送去齐国为质。姬哙禅位子之,北面称臣,出居别宫。姬平等姬姓宗室不服,与子之相争,从而引发了燕国大动乱。这场动乱也叫子之之乱。

因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众人恫恐,百姓离志。

这场动乱长达数月之久,燕地之众,死伤无数,严重动摇了燕国的根基。齐王田辟彊见燕国大乱,有机可图,以‘匡扶正义’的旗帜,起五都之兵,不足六十日攻破燕都蓟城。

遥想当年燕国始祖奭,是周武王的弟弟周召公,与周公旦、太公姜尚位列三公。燕国历经数百年,抵御犬戎、北胡而不被灭。却因为子之之乱,被齐国所破。燕国名义虽在,也是名存实亡。齐国攻破了燕都蓟城,便想要吞并燕国。燕国有识之士识破了齐国的狼子野心,在公子升的率领下,试图复兴家国。奈何,齐国国力强盛。齐将匡章以太子平的名义,击败反对者。

此时的中原,一片大乱。韩、魏、秦、越及秦属地苴、巴、蜀结成联盟,攻打楚、齐、宋三国的军事同盟。第二次中原大战,打得也是不亦乐乎。齐王田辟彊见诸侯无心插手燕国内政,向孟子问政,以霸道之术管理燕国。

然,田辟彊失策了。赵武灵王出手了。

赵国虽然和秦国打了三年,伤了国力。但赵武灵王见齐国攻破了燕,会威胁到赵国的安全。赵武灵王不顾众臣反对,执意插手燕国内政,阻止齐国并燕之举。

经过甄选,赵武灵王拥护在韩国的燕质子公子职回国。

赵武灵王以乐池为将,前往韩国,有说韩王康。韩、赵两家向来同气连枝,相扶相持,再加上赵武灵王又是韩王康的翁婿。韩、赵之好,亲上加亲。韩王康也看不惯齐王田辟彊目中无人之态。于是,答应了赵武灵王的请求,护送公子职回国。

公子职得到了韩、赵两国的拥护,得到了赵武灵王的支持,在乐池、赵固等人的护送下,踏上了归国之路。

赵武灵王以‘平叛驱齐’名义,护送公子职回国。随着,齐、楚、宋三国军事同盟,被秦、韩、魏和苴、巴、蜀击败。燕、赵两国也在燕地,对齐国进行反击。公子职在诸侯的拥护下,成为了燕国的王。他就是燕昭王。

值得一提的是,公子职复国之后,筑黄金招贤。集聚三十年国力,在乐毅的带领下。燕国弱旅之师,攻破强齐,一雪国耻。

……

公元前307年,秦国的少年君主,秦王荡举周室天下,英年早逝无子。秦国诸公子为了王位,进行了长达三年的争斗。秦国,三年无主。

《赵武灵英雄传》第四卷《胡服骑射》之中,提到了秦王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阐述了个人的观点。这里就不具体述说了。秦国诸公子之乱,再加上芈八子和秦惠后之争。秦国,乱上加乱。三年后,这场动乱,最终以芈八子获胜而告终。

此时的中原也是一片混战。

因为楚国灭了越国,成为大江上巨无霸。楚国对整个大河上的诸侯国虎视眈眈。为了解除楚国带来的恐惧,齐、韩、魏三国结盟,以齐国为核心,号召天下诸侯共同讨伐楚国。

赵武灵王意识到中原虽是一团乱局,但楚国奈何不了中原诸侯。中原诸侯也不能灭了楚国。于是,赵武灵王不想卷入中原纷争,更改南下争霸中原的国策。选择开拓北疆,继承简襄之志。于是,赵武灵王以自己的胆识和魄力,在赵国推行胡服骑射,锤炼了天下诸侯第一支大规模的骑兵。

胡服骑射之后,赵国军力改革,国力大增。赵君亲率铁骑,两伐中山,大获全胜。随后,赵军西渡黄河,收回了被秦国占据的河西北地郡,给秦国造成一种压顶之势。赵君北上击败林胡,林胡王献马,臣服赵国。

赵武灵王见秦国内乱结束,决定干涉秦国内政。由于秦国诸公子和嬴姓宗室在动乱之中被芈八子诛杀。赵武灵王经过甄选和考虑,拥护远在燕国的秦质子公子稷。

公子稷因为被赵武灵王选择,也被历史选择。

于是,赵武灵王以乐毅、赵固前往燕国,有说燕昭王。

燕昭王感念赵君的恩情,同时,又处于对燕国大局的考虑。燕昭王决定拥护赵武灵王的决定,护送公子稷回国。

公子稷在燕、赵两国的拥护下,回到秦国继任王位。这个人就是秦昭王。

有趣地事,公子稷虽是秦王,也是有名无实的秦王。秦昭王的前半生,军政大权基本被宣太后和秦国四贵掌控。

秦昭王隐忍了数十年,最终在魏人范雎的帮助下,才摆脱了宣太后和秦国四贵的束缚,开始亲政。秦昭王为了展示自己的才华,成为秦国的一代先王。为了让大秦后世子孙铭记他的千秋功业,以及展示出他兼并天下的雄心壮志,发动了著名的长平之战。

这一战,也是战国有史以来,最为惨烈、悲壮的一次。赵国损伤四十万将士,秦国损伤近半。长平之后,赵国再难成为强国。天下归秦,大势所趋。

话说,赵武灵王扶持了秦昭王、燕昭王。燕昭王攻破强齐,秦昭王长平之战击败赵国。这两王都改变了战国的格局。同时,也影响了战国的进程。如果没有赵武灵王偶然地选择,战国又会演绎出怎样令人惊心动魄、神思向往的战国风云。

随便提一下,赵武灵王十年前以乐举护送燕昭王归国,十年后以乐毅护送秦昭王归国。这难道又是历史偶然地选择?

赵武灵王,上承魏国独霸,下启秦始皇嬴政一统天下。

赵武灵王这个时代,令人向往、追思...鬼谷一出,天下纵横。谁能逐鹿中原?谁能主宰天下沉浮?

赵武灵王雍和中山衅王厝

趁着有点时间,就不更新下一章节了。今天就简单说说《赵武灵王英雄传》中,赵武灵王和中山衅王这两个人。赵武灵王和中山衅王既是朋友,也是对手。他们既有合作关系,同时也有对抗。合作之中对抗,两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为是朋友,所以燕、赵、韩、魏、中山五国相王,共对诸侯。随后,赵武灵王帮助中山国,抵御齐国。公元前323年至公元前307年。赵国和中山国整体保持和平,对外没有战争。

然,中山国镶嵌在赵国代郡和邯郸之间,是赵国的腹心之患。赵不灭中山,难以复兴。所以,赵武灵王和中山衅王又是对手。

赵武灵王和中山衅王,有共同点。都是引领国家走上强盛之人。他们都是国家之中第一个称王的男人。他们也是主动学习外来事物的第一人。但不同的是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打破华夏贵,胡狄卑的传统观念。主动向北胡学习骑射,推行军制改革。中山衅王为了向中原诸侯靠齐,学习中原文化。中山衅王推行以儒治国,改革风俗。

令人想不到的是两人都是改革风俗。但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而强国,中山衅王以儒治国而国弱。这又是为何?

难道是中原文明,比不上草原胡风?

答案是肯定的,当然不是。

中山衅王的学习,偏离了国家的根基,故而导致国弱。然,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改革军制,富国强兵。赵武灵王并不是推行胡服而远离中原。赵王灵王既看到了胡服骑射的好处,同时针对胡服骑射的弊端进行改革。在利用中原先进的军事理论,锤炼一支令诸侯威风丧胆的铁骑,也称之为百金之士。

总之呢?两人都是为了强国,用胆识和魄力向外学习。虽然取得的成效不一,但两人不因为本国的理念,固步自封。这份天下先的理念,令人肃然起敬。

好了,今天就说在这里。不以成败论英雄,赵武灵王和中山衅王,你更喜欢谁。

燕昭王、秦昭王、楚襄王质子人生路

不知不觉《赵武灵王英雄传》这部战国三十年的小说,写到了第六卷《塞北四郡》。由于在这部小说里面,提到了三个人物…燕昭王职、秦昭王稷、楚顷襄王横。

这三个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曾出使他国为质子,然后回到本国为王,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并在战国史上留下了隆重地一笔。今天呢?就不更新下一章节,简单地说说这三人的质子人生路。

燕昭王职是《赵武灵王英雄传》中第一个提及到出使他国为质子之人。

燕昭王职前往韩国为质,一则是为了避祸,二则是为了燕、韩交好。燕昭王职前往韩国为质,从战略上看,燕、韩结盟对赵国的威胁最大。但战国注定不会太平。

随后,燕王哙开历史先河,禅位权臣子之。太子平不服,从齐国回国争位。最终引发了长达数年的子之之乱。这场动乱,导致燕国死了数万人,君臣惶恐,离心离德。于是,齐宣王田辟彊看准时机,起五都之兵,不足六十日攻破燕都蓟城。

燕国险些亡国。

齐国吞并燕国,声势浩大,也会威胁到赵国的安全。赵武灵王刚结束和秦国之间的战争,决定插手燕国内政。于是,赵武灵王就派乐池前往韩国,有说韩宣王康。韩、赵达成同盟,一起护送燕质子职归国。燕质子踏上了漫长归国,争夺王位,复兴燕国之路。

齐国最终被诸侯击败,退出燕国。

公元前312年,燕质子职成为燕国第三十九任君主,这就是燕昭王。

燕昭王继位后,一心为雪国仇家恨,在易水之边,高筑黄金台,广招天下贤才。燕昭王在位期间,休养生息,图存图强,避免卷入中原混战的局面。燕昭王在位期间燕将秦开大破东胡、朝鲜、真番。上将军乐毅(沙丘宫变,离赵逃魏,前往燕国)联合五国攻齐,占领齐国七十多城,使齐国只剰莒、即墨二都尚存,造就了燕国的盛世。

秦昭王稷是《赵武灵王英雄传》中提到的第二位前往他国为质子之人。

秦惠王晚年,崇尚迷信,偶然间他得知一个预言。那就是祸乱秦国者,楚人也。秦惠王为了避祸,也为了实行远交近攻的战略,将芈八子长子公子稷不远千里送去燕国为质。秦惠王之举,一则是为了消除祸端,二则是为了增加一个盟友。从战略上看,秦、燕结盟,威胁最大是赵国。

公元前307前,秦国的少年君王秦武王荡,为了实现拔宜阳,通三川,以观九鼎,取周而立的伟大夙愿。秦武王亲自举周室的天下。然,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让人无限的唏嘘长叹。秦武王因举周室天下,而死在了雍鼎之下。

秦武王死,先王诸公子为了王位,手足相残,引发了季君之乱。季君之乱,导致秦孝公、秦惠王和秦武王三代君王积累的人才毁于一旦。秦国的国力严重受损。先王诸公子争来夺去,笑道最后的是楚人芈八子。芈八子身份低贱,卑微,竟然在内乱之中获胜。这个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然,芈八子为了掌权,诛杀惠后及先王诸侯公子,手段相当残忍。秦惠王的预言,总算得到了印证。

赵武灵王刚攻伐中山,取得大胜,索要四邑与中山王姿议和。赵武灵王腾出手来,决定插手秦国内政。于是,赵武灵王派乐毅前往燕国,有说燕昭王。燕、赵达成同盟,一起护送秦质子稷回国,争夺王位。

有意思地是十年前赵武灵王以乐池出使韩国,护送公子职回燕国;十年后,赵武灵王又以乐毅出使燕国,护送公子稷回秦国。真是十年前有乐池,十年后有乐毅。乐氏一族在战国重重也增添了精彩一笔。

公元前307年,秦武王死至公元前305年,秦昭王稷继位。这三年,秦国无主,一片乱局。公子稷也没有想到自己从一个质子的身份,最终会成为秦国的王,他就是秦昭王。

秦昭王稷也是最悲催的君王之一。他也是秦国在位最长的君王之一。他也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地傀儡君王之一。面对芈八子异族义渠王,他也不敢出声,维护礼教。

秦昭王在位前期,其母宣太后当权,贵族外戚骄横,大权旁落,足足有四十年不能成为秦国最高的掌权者。此漫长的时间受制于人,也被人称之为懦夫,无能之辈?天下人也为他感到羞耻。然,秦昭王能够巧妙周旋与宣太后和贵族外戚之内,屹立不倒。又足以见得此人隐忍的功夫乃当世一流。

秦昭王前期,先后任用魏冉、楼缓为相,但政令由芈八子所出。这四十年时间里,秦将白起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白起在伊阙之战,打败韩魏,斩首24万。随后,秦将白起,攻破楚都,血洗楚陵。秦国国力蒸蒸日上。

秦昭王后期,采取断然措施驱逐专权的贵族外戚,废黜太后,重整纲纪。任用魏人范雎为相,白起为将,采取范雎远交近攻的谋略,大破韩、魏、楚军,夺取邓、宛、河东之地,攻取楚都,建立南郡,又联合各国破齐,并大败赵军于长平(今山西高平北),使秦疆土日广,为日后秦的统一奠定基础。秦昭王也建立了赫赫功业。

楚顷襄王横是《赵武灵王英雄传》提及的第三位成为质子身份之人。

公元前306年,楚怀王攻灭越国,成为大江上最大、最强、领土最广的大国。楚国也对中原诸侯虎视眈眈。

中原诸侯为了自身安危,联合起来攻打楚国。楚国虽大,但国力整体不强。楚怀王再与中原诸侯争霸之中,处于下风。为了打破中原诸侯的封锁,减轻楚国的军事压力。楚怀王和秦昭王缔结联姻,又举行黄棘之盟。

齐宣王田辟彊以楚怀王背盟为由,再次联合韩、魏攻楚。楚怀王不敌中原诸侯,于是派出使臣前往秦国求助。秦国不愿意和中原诸侯开战,提出要楚国太子横入秦苛刻的条件,方才出兵。楚怀王被中原诸侯逼得没有退路,只好让太子横前往秦国。

太子横前往秦国。秦国也信守承诺出兵攻打韩、魏。楚国和中原诸侯保持短暂的和平。然,太子横杀了秦国大夫,逃回楚国。秦国以此为名,出兵攻打楚国。楚怀王深感无奈,只好把太子横送去齐国。楚怀王落得一个朝齐慕秦的恶名。太子横送去齐国为质,齐宣王不买账,又一次联合韩、魏攻楚。

可怜的楚怀王得罪了齐、韩、魏、秦四国。

垂沙之战,楚国惨败,并引发了国内大起义。楚国疆土四分五裂。秦国也打得楚国抬不起头来。楚国内外交困,楚怀王只好响应秦昭王的建议,前往武关会盟。

然,楚怀王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女婿秦昭王扣押,最终死在了秦国。

楚怀王被扣留秦国,楚国大臣,迎立太子横为王。这人就是楚顷襄王。

楚顷襄王被秦国吓破了胆色。为了权利,他没有全力救援楚怀王。也没有利用诸侯攻秦之际,乘势攻打秦国,收回疆土,反而还和秦国交好。

楚顷襄王本以为秦、楚两国会和睦相处。然,秦将白起却攻破郢都,马踏楚陵。楚顷襄王前期就是败、败、败,不断割地。但也有雄起的时候,那就是收集东部地区十万士兵,向西收复秦国攻占的楚国长江沿岸十五邑设置郡县,抵拒秦国。以及派遣三万军队帮助赵、魏、韩三国攻打燕国。齐王田地也死在了楚人之手。

可怜的楚国,坐拥五千里疆土,兵家百万,泱泱大国,走向了颓废之势。

燕昭王职、秦昭王稷、楚顷襄王横皆为人质,都成为王者,也在战国之中,存活了数十年。但这三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有的人能使国势强盛,也有的人能使国势衰败,也有的人韬光养晦,一战成名。

这到底是天意如此,还是认为而至。对于,那些逆天改命,以弱胜强之人,总会令后人推崇、敬仰。哈哈,质子之路就说道这里。不知,这三个人当中,你更喜欢谁。

春秋和战国

《赵武灵王英雄传》是写的赵武灵王时期,以邯郸为背景,描述了那段明君、贤臣、良将、谋士、诸子百家,风起云涌的战国三十年。不知不觉,写了六卷。所以呢?今天就简单说说周王朝,也说一下春秋和战国。无论是春秋,还是战国。这个时代,总是令人血脉喷张,荡气回肠。

周朝是继夏商之后诞生的一个新的王朝,也是历史上第三个世袭奴隶制王朝。公元前1406年,武王伐纣,定都镐京。及至公元前256年,秦破洛邑,杀周赧王。七年后秦攻破东周国,周朝灭亡。周朝共传30代37王,共计约806年。

周朝又划分西周和东周。

公元前1406年,武王伐纣,定都镐京;及至公元前771年,犬戎攻破镐京,周幽王战死于骊山之下。这段时期,称之为西周,亦或者宗周。西周,共经历11代12王,历经275年。

公元前770年,镐京被犬戎所迫,周平王虽收复疆土,忌惮犬戎的势力。于是,周平王前往东都,定都洛邑。及至公元前256年,秦破洛邑,杀死周赧王。这段时期,称之为东周,亦或者成周。东周共传25王,历时531年。周平王东迁,定都洛邑。但由于周平王得位不正,天下诸侯不服。于是,这个时代开启了礼崩乐坏。东周又分为春秋和战国时代。

公元前770年到公元前477年,这个时期称为春秋。

春秋是因孔子修订《春秋》而得名。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有四十三名君主被臣下或敌国杀,五十二个诸侯国被灭,有大小战事四百八十多起,诸侯的朝聘和盟会四百五十余次。这个时期,周室不断衰微,诸侯争相称霸。当然呢?春秋初期,郑庄公主要成就,便是四方是维,称霸诸侯。尤其是繻葛之战,周天子威信扫地,郑庄公声威大振。郑庄公素有春秋小霸主的称谓。

春秋时代周王势力减弱,诸侯群雄纷争,故而有春秋五霸。所为五霸指的是齐恒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夫差、越王勾践。这段时期,主要发生了几件重大之事。

1、齐恒公尊王攘夷,九匡天下,建立会盟制度,成为诸侯首霸

2、宋楚之争,宋襄公拒绝半渡而击,因仁义败给楚国,贻笑诸侯

3、晋文公城濮之战大败楚国,举行践土之盟,成为中原霸主

4、秦穆公称霸西戎

5、楚庄王问鼎中原

6、晋楚大战与弭兵会盟

7、吴越雄霸东南。吴国数万精兵,攻破楚都,成为了第一个攻破万乘之国的国家。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攻灭吴国,北上与齐晋会盟于徐,成为最后一个霸主。

8、三家分晋,战国时代的到来

公元前476年到公元前221年,这个时期,称之为战国。

战国是因为西汉刘向,将这段历史的各种资料编成一本书,取名《战国策》,而得名。这个时期,战争频繁,大国图强,小国图存。战国二百五十五年中,有大小战争二百三十次。星罗棋布的诸侯,不复存在,最终天下,走向一统。

春秋有五霸,战国有七雄。所谓七雄指的是韩、赵、魏、燕、齐、秦、楚。

战国时期诸侯各自为政,相互混战,国际社会非常不稳定。战国初期东周境内尚有十几个国家,其中以齐、晋、楚、越四国的实力最强,有四分天下之势。

到了战国中期,剩下来的七个主要大国秦、楚、韩、赵、魏、齐、燕被称为战国七雄。小国尚有东周、宋、卫、中山、鲁、滕、邹、费等。与七雄交界还有少数民族的势力,林胡、楼烦、东胡、匈奴、义渠,南面有巴蜀和雄踞东南越、闽。

战国时期,最大的特点就是七雄为了图强,都在本国掀起变法。

1、魏国李悝、吴起变法,成为首霸。西取秦河西,北跨赵灭中山,南击楚,东伐齐。

2、赵烈侯用相邦公仲连进行改革

3、楚悼王用吴起实行吴起变法

4、齐威王用邹忌“谨修法律而督奸吏“实行改革,马陵、桂林,大败魏国,奠定东方强国的地位。

5、韩昭侯起用申不害,以“术“变法。

6、秦孝公任用商鞅,两次进行变法。

7、燕昭王黄金招贤

8、赵武灵王胡服骑射

合纵与连横,也是战国时代的特色。

战国这个时代,风云辈出,人才济济。法家的李悝;兵家的孙膑;纵横家的公孙衍、张仪、陈轸;名家的惠施;儒家的孟轲等等诸子百家也活跃舞台之上。

诸子百家,唯我纵横。战国这个时代,令你向往的时代。

齐、韩、魏三伐楚国那些事

《赵武灵王英雄传》从更新到现在已经写了六卷。今天,就不更新下一章节。简单来说说,齐、韩、魏三国联合起来,三伐楚国之事。

齐宣王田辟彊趁着燕国内乱之际,以匡扶正义为名,起五都(临淄、高唐、即墨、莒、平陆)之兵,攻伐燕国。大齐竞技之师不愧是一支战场打磨出的雄狮。齐国不足六十日就攻破了燕国国都蓟城。

赵武灵王不愿齐国吞并燕国,进而威胁到赵国安全。于是,赵武灵王扶持燕质子职回国,复兴燕国。濮水之战,齐国被诸侯联合击败。燕地,得而复失。此战,齐国大伤元气。

历经第二次中原大战之后,齐国和中原诸侯进入了和平时期。

公元前306年,越王无疆为了恢复先祖霸业,剑指中原。

楚怀王派出使者陈轸前去有说越王。

越王无疆听说,齐国是天下第一强国,心中不服。于是,越王无疆起兵二十万,挑战天下最强的国家...齐国。

齐宣王的战略目标在中原,时刻也想着恢复齐国山东第一强国的地位。齐宣王自然不想因为越国进犯而空耗国力。齐宣王派出使者田鞅,前去做越王无疆的工作。越王无疆被齐使的理由给说服,放弃攻齐,转而攻打楚国。

齐宣王为了让楚、越相争,坐收渔利。只是象征性地出兵,摇旗呐喊,并没有大规模攻伐楚国。

第二次中原大战,让楚怀王清醒。楚怀王西不能进,北不能攻。于是,调整国家战略,决定向东扩张。楚怀王以越国背盟为由,以昭雎为将领兵二十万,一举攻灭越国。

楚国灭越之后,疆土猛增,成为大江上巨无霸。楚人披荆斩浪,以启山林的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楚国的大国、强国之梦,逐渐复苏。

齐宣王误判形势,助长了楚国灭越。由于楚国灭越之后,对整个大河上的中原诸侯虎视眈眈。齐宣王以盟主的身份,号召中原诸侯攻楚。

韩、魏为了自身的图存、图强,拥护齐宣王,攻打楚国。

于是,齐、韩、魏三国发动了第一次攻楚的战争。

当然呢?楚国为了打破齐、韩、魏三国的军事压力。楚怀王以屈原等人为使,前往赵国邯郸。有说赵武灵王,南北夹击中原诸侯,平分天下。

赵武灵王既不想攻楚,也不想攻打中原诸侯。赵武灵王想要利用楚国,牵制、吸引中原诸侯的兵力。从而达到,攻伐中山的目的。赵武灵王为了让楚国和中原诸侯对战,消耗双方实力。赵武灵王派出富丁、楼缓、仇液、赵爵、王贲等五使入诸侯。

赵国趁着中原混战之际,起兵近三十万,攻伐中山国。此战,赵国攻破了中山国三分之二的疆土,声势浩大。大有剑指灵寿,踏平中山之势。

齐宣王不想看到南边有一个庞大的楚国,东边又出现一个强大的赵国。齐宣王为了报赵武灵王插手燕国内政一箭之仇。于是,匆匆和楚国议和。韩、魏两国不是楚国的对手,也选择与楚议和。

齐、韩、魏三国第一次攻伐楚国,也暂时告一段落。

公元前305年,赵国插手秦国内政,扶持秦质子公子稷回秦国。秦国为了打破北赵南楚的军事威胁。于是,秦国和楚国联姻,结为昆弟之国。随后,秦王和楚王举行黄棘之盟。

秦、楚结盟,最害怕的莫过于齐、韩、魏三国。

齐、韩、魏三国为了打破秦、楚之盟。

齐宣王以楚国背盟为由,联合韩、魏,发动了第二次攻伐楚国。

楚怀王与齐、韩、魏三国对战,战事不利。为了减轻中原诸侯的军事压力,楚怀王不得不接受来自秦国既苛刻,又屈辱的条件...楚太子入秦为质。

楚太子入秦为质,进一步巩固了秦、楚之盟。

一时间,齐、韩、魏三国,对战秦、楚之盟。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秦国以魏冉、芈戎、客卿通为将,攻伐韩、魏。魏国蒲反、封陵、阳晋被秦国占领。韩国武遂被秦国占领。韩、魏为了迎战秦国,解除本国危机。韩王、魏王不得不调回攻楚的精锐之师。

韩、魏撤军,齐国也独木难支。齐、楚议和。

齐、韩、魏第二次攻伐楚国,也告一段落。

秦国虽然打败了韩、魏,但秦国大病初愈,不能扩大战事。秦国忌惮韩、魏之势,同时也为了瓦解齐、韩、魏三国之盟。秦国主动归还韩、魏疆土。同时,秦王稷、魏王嗣、韩太子婴在临晋举行会盟。

齐、韩、魏、楚、秦五国进入和平。

然,这份和平是短暂的。随着,楚太子横杀死秦大夫,逃离秦国。秦国派使前往楚国讨个公道,楚怀王倚仗国力,欺辱秦国。秦、楚两国交恶。

秦国不甘受辱,以庶长奂为将,起兵十万,攻伐楚国。同时,秦国派出使者,有说中原诸侯攻伐楚国。

齐宣王自感大限将至,临死之前,他要捍卫齐国霸主的地位,让齐国鼎立于诸侯之上。于是,齐宣王又一次联合韩、魏,第三次攻伐楚国。齐将匡章、魏将公孙喜、韩将暴鸢三国总兵力达二十五万,南下攻楚。

楚怀王见诸侯欺人太甚,也不示弱。楚怀王一边以唐昧为将,领兵二十万,迎战齐、韩、魏三国。另一边以景缺为将,领兵八万迎战秦国。

楚申息、齐竞技、秦锐士、魏武卒、韩劲弩齐聚楚地,天下大乱。

由于,燕、赵、宋缔结同盟,赵国五伐中山。第三次中原大战爆发。

齐、韩、魏三国在垂沙大败楚军,杀死唐昧。秦国在重丘,大败楚军,杀死景缺。唐昧死后,楚将庄跤起义,楚国大乱。楚国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楚怀王也开始了自己的悲剧人生。

随着,赵国攻破中山国灵寿,中山王姿亡齐。齐宣王甍逝。

齐、韩、魏三国攻伐楚国之事,落下帷幕。

有趣地是齐、韩、魏三国联合起来,三伐楚国。

受伤的人是楚怀王,得利的人是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用自己的智慧、谋略和胆识,更改南下争霸诸侯,选择北灭中山,开拓胡疆。赵武灵王没有加入中原混战,反而趁着中原大乱,抓住时机,先推行胡服骑射,后推行胡服令。赵国数伐中山、西渡大河、北击林胡而不落败。

这三次战争之中。楚国和齐、韩、魏打得两败俱伤。秦国从内乱之中走了出来,还挑战了楚、韩、魏三国,国力渐渐复苏。燕国休养生息,发展国力。赵国推行胡服,数伐中山,逐渐走向了强盛之邦。

赵国在这三次战争之中,选择置身事外,攻伐中山,开拓胡地,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赵武灵王用自己的行动和智慧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未来是不可知的,但也不要因为不可知,选择止步不前。如果你觉得一件事是正确的,首先要踏出第一步,其次选择好目标,排除万难,勇往直前。你要相信天道酬勤,这几个字的魅力。总有一日,你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用赵武灵王的话说...虽驱世以笑我,胡服、中山,寡人必有之。

感谢大家对本人和《赵武灵王英雄传》的支持。本人才疏学浅,文笔不够,多有不足之处,还请包涵。

鹊桥相会,情定七夕

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情定七夕的神话故事在我国早已经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七夕情人节,也是一年一度牛郎和织女见面的日子。今天就不更新《赵武灵王英雄传》下一章节,简单说说七夕情人节。

七夕节,也叫乞巧节。这个节日,文献最早记载起源于汉代,到了唐代,不仅宫廷盛行(据说唐玄宗李隆基和杨贵妃杨玉环每逢七夕还在宫中举行夜宴,佳丽乞巧。),在民间也广泛传播。当然?伟大的诗人总会用自己的笔墨纪念这个节日,同时也纪念牛郎和织女那一段凄美,哀伤,但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生在他乡,对妻儿的思念。

正如唐朝大诗人,有小李杜之称的杜牧,在花前月下,想起自己的孤寂落寞的人生,曾写令后人传诵的《七夕》。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杜牧在这个寂寞凉如水的秋夜,羡慕牵牛织女,抒发自己心中悲苦,以及感叹自己的人生。当然呢?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时,单身的佳人也会来到花前月下,抬头仰望着心空。她们不仅祈求智慧和技艺,同时也祈祷自己有个美满幸福的婚姻家庭。

而你,在这个夜,又想到了什么。

破碎的君王梦

中山王姿是中山国第二代王。他万丈雄心,欲继承先祖伟业,开疆拓土。可惜,他生不逢时。

公元前307年,中山衅王厝,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人世。太子姿继任王位。

中山王姿是个早熟的少年,继位之后,改革图新。中山王姿一边任用先王留下的大臣,治理朝政。另一边,中山王姿提拔废黜的国相司马喜。中山王姿看到了司马喜的才华,同时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很好的掌控司马喜。就在中山王姿志得意满,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赵国给他万丈雄心,一次沉重地打击。

中山衅王再世时,称王、御齐、破燕、拒赵,威风赫赫,开拓疆土,建立功名。

中山王姿甍逝,赵雍怎么也得亲自送上一份厚礼。

公元前306年,赵国攻伐中山。此战,赵国攻破中山国在南下设下的第三道关卡,收回被鄗城,破宁葭、占井陉,切断中山国西出太行要道。赵国战果颇丰,不但收回失地,还攻占了中山国东出太行要道井陉,斩杀敌国疏远大将和数万将士。

中山王姿继位,尚未建立功勋,便落得惨败。此战虽败,但也激起了他对赵国强烈的斗志。

公元前305年,这一年,齐、韩、魏因为楚国攻灭越国,三国联合起来第一次攻伐楚国。秦武王死后,秦国无主,引发了诸公内乱。赵雍一边派出大使前往诸侯国,另一边和燕、宋结盟。赵雍抓住中原混战这个天赐良机,亲自领兵近三十万,分南、北、东三个方向,攻伐中山。

中山王姿以乐举为北疆统帅,抵挡赵国从北往南直下。又以季辛为南疆统帅,阻挡赵国从南往北而上。中山王姿坐镇灵寿,统筹全局。

此次会战,赵国南路军,兵峰抵达东垣;西路军攻破石邑;北路军抵达曲阳。赵国三路大军,剑指灵寿。中山国三分之二的疆土,被赵国攻破。赵国为了插手秦国内政,同时又避免被齐国插手中山国内政,主动和中山国罢兵息武,缔结和平。

秦、楚结盟,令中原诸侯感到恐惧。为了打压楚国,齐、韩、魏三国联合起来,第二次攻伐楚国。赵国和中山国进入了短暂的和平。但赵雍利用中山国两姬之争,打破中山国平衡局势。季辛被杀,乐举辞官。中山国吾统兵大将,深陷囹圄。

随后,楚太子杀死秦国大夫,导致秦、楚交恶。齐、韩、魏、秦四国联合起来攻打楚国,引发了第三次中原大战。赵国趁机,北伐中山。赵国铁骑和中山国胡人大力士巅峰对决。奈何,中山国大势已去。

中山王姿惶恐,趁着夜色,逃离灵寿,来到扶柳。中山王姿害怕赵国打过来,不得不远逃齐国。中山王姿不惜降低自己的身份,赠送中山国全部的疆土,向齐王称臣。

中山王姿刚逃到齐国,赵国乘势攻破中山国东部军事重镇扶柳。

随着,齐宣王甍逝,新王田地继位。齐王田地忙于国政,无力支援中山国复国。中山王姿见复国无望,心力交瘁,最终客死他乡,永远留在了齐国。

中山王姿的君王梦,被击得粉碎。破碎的君王梦,破碎的君王心。中山王姿临死前想起了过去的人和事,悔恨自己的一生,弥留之际,含恨而终,“中山国亡于他,他死后无颜面对先祖。”

《塞北四郡》完结感言

《赵武灵王英雄传》第六卷《塞北四郡》总算更完了。

这一卷,主要是从公元前307---公元前300年,这几年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之后,建立盖世功业为主线。由于是赵武灵王巅峰时期,当初预计更新的章节,应该在六十多章节左右。结果因为大大们给出的意见,多了很多灵感,所以一不小心写了八十二章。在这里先感谢给我提建议的大大们。

《塞北四郡》,以大国和强国论述开始,以赵武灵王击三胡,尘定北疆,建立云中、雁门、九原郡。赵武灵王是否是预言之中,那个让天下走向一统之人为结束。

这一卷讲述赵武灵王如何在复杂的乱局之中,引领孱弱地赵国,走向强盛。赵武灵王是如何,攻伐号称坐拥疆土八百里,甲兵数十万,第八大强国的中山国。赵武灵王是如何一步又一步将自己的对手中山王姿,逼上穷途末路。

当然?中山王姿也不是昏聩之君,为了振兴国家,也是呕心沥血,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说用越王勾践,选拔美人送给吴王夫差…以美人计,迷惑赵君。中山国在赵国攻破灵寿时,逃亡齐国,向齐王田辟彊称臣,其目的就是为了将齐国卷入赵国和中山国战火之中。可惜?中山王姿的对手是赵武灵王,所以他的计谋,都被赵武灵王轻易化解。最终克死异国他乡,没能回到中山国。

在赵国数次攻伐中山国的时候。中原也发生了很多大事。比如说楚怀王在经历第二次中原大战之后,厉兵秣马,深知向西不能突破秦国,向北有中原诸侯阻挡。楚怀王不甘心残度余生,将目光看准了盘踞在东南的越国。于是,楚怀王一边休养生息,另一边派人潜入越国考察。

数年后,越王无疆攻楚,楚怀王一举攻破越国,成为大江上超级巨无霸,对整个中原诸侯虎视眈眈。楚怀王甚至雄心勃勃,挑战中原诸侯,以‘南北分治’,联合赵国,夹击中原诸侯。

齐宣王田辟彊在第二次中原大战之中,北边燕地得而复失,还和燕国结为世仇。东边和秦、韩、魏三国在濮水之边决战。齐国惨败诸侯。此次惨败,动摇了齐国的国本。齐宣王为了再次树立齐国东方第一强国霸主的地位。于是,一边休养生息,另一边伺机而发,攻伐诸侯。

由于齐宣王的目标在中原和赵国,所以在齐、越、楚三国混战之时,误判形势。导致楚国一举攻灭越国。楚国灭了越国,齐宣王自然不甘心。于是,齐宣王以楚国威胁为由,联合韩、魏三伐楚国。齐宣王又是如何将楚国一步不逼入绝境之中。

秦武王攻伐宜阳,问鼎周室,举鼎而死。秦武王是少年英主,死得太突然。秦惠王诸子,为了争夺王位,手足相残。其中以惠后和芈八子之间的较量最为激烈。秦国诸公子之乱,也被称之为季君之乱。

秦国这场动乱,持续了三年。这三年,秦国无主,相互混战。这场动乱,也是一场浩劫。不仅秦国嬴姓宗室,遭受到了灭顶之灾。秦孝公、秦惠王和秦武王三代积累的人才,毁于一旦。

赵武灵王趁着秦国内乱之际,西渡大河,收回被秦国占领的河西北地郡。随后,赵武灵王以赵固、乐毅为使者,前往燕国,有说燕昭王干涉秦国内政,并护送秦国远在燕国的质子,也就是秦昭王回国继位。赵武灵王给秦惠后、芈八子提供了第三条路,为秦国内乱画下了句号。(芈八子想要拥护公子芾为王,秦惠王想要拥护公子壮为王。秦昭王能够回国继位,是燕、赵之功。尤其是赵武灵王出了很大的力气。)

秦昭王继位后,也想学习赵武灵王和燕昭王成为一代明君,发扬父兄的伟业。秦昭王继位后,先与燕、赵保持友好的关系。为了打破赵、楚一南一北威胁秦国。秦昭王为了瓦解赵、楚之盟,迎接楚怀王之女为后,缔结昆弟。其后,秦昭王和楚怀王在黄棘举行会盟。

离间楚、赵之后,秦国出兵攻打韩、魏,向中原诸侯证明自己的存在。后来,秦国以楚太子杀秦大夫,逃回楚国为由。秦国向楚国兴师问罪。楚怀王仗着国势必秦国强,侮辱秦使,导致秦、楚交恶。秦、楚交恶之后,秦国先发制人,联合韩、魏、齐,共同伐楚。进而引发了第三次中原大战。

楚国一国之力,对战齐、秦、韩、魏四国。楚国垂沙之役,败给了齐、韩、魏三国联军,楚将唐昧战死。楚国重丘之战,败给了秦国,楚将景缺战死。楚国两战皆败,丧失大片疆土,国内还引发了部将起义和叛逃。楚国不仅四分五裂,大国梦也支离破碎。

赵国攻破扶柳,断绝了中山国和齐国之间的联系。中山国面对国家危亡,有志之士,四处奔走。中山国为了避免亡国,联合东胡、林胡、楼烦,南北夹击赵国代城。由于三胡南下侵犯赵国,威胁赵国北疆。赵武灵王暂时放过了灭亡中山,决定北上尘定北疆,肃清边患。中原文明和胡人之风激烈交锋。赵武灵王击三胡、拓胡疆,设立云中、雁门、九原三郡。

赵武灵王也是第一个击败三胡,尘定胡疆,降服胡人为赵所用,并开拓三胡之地的人。河套地区,第一次被中原人踏足;纵横数千里的大河,也成为了赵人的内流河。当然呢?赵击三胡,也是前人想做,未能完成之事。赵武灵王击三胡,尘定北疆,除了赵国文武大臣之谋,还有孟姚之功。

其中也,简单介绍了。赵武灵王是用什么样的胆识和魄力,与三胡迎战。赵武灵王为何想要建立远超齐恒、晋文等先祖的伟业。

燕昭王复国之后,拒绝加入中原战事,以黄金招贤,发展国力。其中也涉及到燕昭王、燕易后和秦质子(秦昭王)三者之间身份的论述。以及面对赵武灵王插手秦国内政之时,燕昭王为何会拥护赵武灵王的政令。

当然呢?这里面还谈到了乐毅在赵武灵王时期为官,建立功名之事;名将乐毅、白起的首次会面,言语上的冲突。也涉及到楚国谋士,是如何离间越王无疆北伐齐国;齐国谋士又是如何扭转形势,离间越王无疆攻伐楚国;屈原是如何有说赵武灵王,南北会盟,夹击中原诸侯。以及中山国相司马喜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和地位,是如何巧立阴姬为后,并排除、打压反对自己的人。

还在这一卷提到了赵国铁骑,对战三胡,对战中山国胡人大力士;齐国竞技之师、魏国魏武卒、韩国良弓劲弩,迎战楚国申息之师;秦国锐士和魏武卒、楚申息之师再次对决;以及秦、楚之盟对战齐、韩、魏三国同盟。

高手过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一卷当中,无疑赵武灵王是最大的赢家…击三胡,拓胡疆,设三郡,数伐中山,收回河西北地郡,以及扶持秦昭王插手秦国内政;韩、魏也有中兴之势,联合齐国,三伐楚国,获得大片疆土;齐国重新树立东边第一强国的地位,联合韩、魏三伐楚国;秦国破了楚、赵之盟,齐、韩、魏三国之盟,以及在重丘击败楚国;楚国无疑成为了最大的输家,垂沙败于中原诸侯,重丘败给秦国,国内起义、叛逃,四分五裂。当然,楚国最大的战绩,那就是攻灭越国,将大河成为楚国的内流河。中山国也是输家,想当初中山国疆土八百里,文成武将赫赫,伐赵、破燕、抵齐,是何等威风。如今,被赵国逼上了穷途末路。中山王姿落得客死他乡的悲惨命运。

说实话,更新《塞北四郡》的时候,出现了很多难题。无论是赵击北胡,还是数伐中山,甚至是秦国内乱,以及齐、韩、魏联合三伐楚国,楚国灭越,等等这段时期历史资料比较乱,还比较残缺。本来这里面藏有很大的信息量在里面。由于本人脑回电路不够强大,联想能力也不够丰富,用词也不够华美。所以老是出现卡文。写了上章节,不知道下一章节如何写。也曾向前辈们请教了,有关卡文的时候,如何应对的策略。好在,大大们的帮助下,总算将这一卷更新完了。

由于,本人没有存稿,每天写得急促了些。所以有很多错别字和语句不通顺,也没有时间在当天修改,所以错别字是第二天在修改。要看正文,还是要到正规网站哦。

感谢支持我,给我提供意见和灵感的大大们,也祝大大们在创作这条枯燥、乏味,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这条道路上,找到属于志同道合之人,一起越走越远。

下一卷《最是无情君王家》,有了灵感将会在明日献上。至于人气啊!还有什么的,就不说了。还请大大们多多给出宝贵的意见哦。

第七卷《最是无情君王家》开始更了

第七卷《最是无情君王家》开始更新了。哈哈,心里有点小激动。

说句实话,《赵武灵王英雄传》更新了六卷。我其实是一点都不想写这一卷。

因为这卷,将会涉及到赵武灵王,壮年之际,悲惨的事情…葬身沙丘。当然?赵武灵王为什么在壮年的时候会死自己儿子手中?这个疑惑也同样困扰着我。

看了很多题材都说赵武灵王晚年,雄心不减,想要将赵国一份为二,才会导致赵惠王(赵武灵王的第二个儿子)以围代诛的方式杀死。也有人说,赵武灵王因为接班人选得不对,最终酿成了一场悲剧。

我在想?一个在诸侯称王的时代里,唯独赵国没有称王的,反而称君的人?会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这难会不会是叛逆者,为了让自己名正言顺呢?答案是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意见吧!

有人说,赵武灵王是军事上的天才,改革的明君,推行胡服骑射的谋略家,却是不通政治的蠢蛋。真的是这样吗?

赵武灵王能够在复杂地战局之中,远离中原混战,推行胡骑射,数伐中山的同时,也击北胡、插手秦国内政。这样的人物要说他不懂政治,我个人认为这是不可能。赵灭中山,打了又停,停了又打?难道是赵国没有实力攻灭中山,才断断续续的攻伐?

齐吞燕、楚国灭越都遭到,中原诸侯的攻伐。然,赵武灵王攻伐中山,却没有遭到诸侯群殴。这是为什么了?

有人说,这是因为中原诸侯在混战,无暇干涉赵国内政才让赵武灵王数伐中山。当然,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若非赵武灵王审时度势,游离在诸侯之间的同时,又联合燕、宋制衡诸侯,并远离中原战事。赵国想要攻灭中山,诸侯也不会答应吧!纵使诸侯当时没能干涉赵国内政,但诸侯结束混战之后,也同样就会对赵国出手。

要知道,赵武灵王继位之时就破了齐、魏、燕、秦楚,五国会葬之谋?难道是赵武灵王乱打乱撞,侥幸获胜?

随后,天下诸侯皆行王道,唯独赵武灵王以无其实,安敢称王乎?拒绝称王,降为君。难道这也是赵武灵王,胡闹之举?

赵武灵王继位后,对外交好韩、魏,终赵武灵王一生,三晋不曾发生兵戈?这难道是运气。

赵武灵王先插手燕国内政,终其一生和燕国交好?后插手秦国内政,秦、赵和睦。这难道也是运气。

运气不会一直蒙阴一个人。所以,赵武灵王若非不懂政治、外交,岂能够在乱局之中,将孱弱地赵国引领强盛之邦?赵武灵王若没有政治眼光,岂能推行胡骑射,北击三胡?

赵惠王懂政治,却击秦、击韩、击魏、击燕、击齐,打遍了诸侯。结果呢?他将赵国带入了四战之地的困境。赵国陷入的困境就像是昔日的魏国一样。东征西讨,炫耀武力,得罪了天下诸侯。以至于赵、秦长平之战,为何铁杆的韩、魏竟然没有发兵助赵。要知道赵惠王的妻子是赵威后,赵威后可是齐王之女。孟尝君田文的妻子是魏王之妹。长平之战,齐、魏都没帮助赵国,反而还帮秦国牵制赵国,这是为何?

赵武灵王之后,赵国和诸侯国只是相互利用,最终落得没有一个朋友的惨地?所以啊!战国的历史,总是有很多相似之处,又有很多吸引人的目光。历史正是如此才会显得生动、有趣。

也有人说,既然赵武灵王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会落得沙丘宫难?

这就是要写这一卷的目的,这里暂且将不提及这件事。

当然呢?第七卷《最是无情君王家》,不仅会涉及到赵武灵王沙丘宫变的悲剧,同时也会提及到赵武灵王攻灭中山,降服楼烦;齐、韩、魏攻秦;楚怀王入秦,客死他乡。以及赵武灵王为何会孤胆入秦?赵武灵王为何会制定以云中、雁门、九原三郡,南下攻秦的策略。

本人文笔有限,写的东西是代表个人的意见。有多不足之处,还请诸位包涵。在这里,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大大们。明天带着本卷的第二章《何以度余生》归来。

第一章 赵国殇

邯郸,晋国时,是赵氏族人旁支一个分邑。赵敬侯即位,将国都从中牟,迁往邯郸。邯郸,成为赵国国都,历经赵敬候、赵成侯以及如今的赵侯语,不过数十载而已。邯郸的规模盛况,与齐国临淄,魏国大梁,楚国之郢都,相形媲美。

赵都由赵王城及大北城组成。赵王城由东城、西城、北城组成,平面似品字结构。龙台宫是赵国邯郸城中最高的楼台。此台,回廊环绕、重檐迭嶂。位立龙台,可以俯瞰整个邯郸。孔丘登泰山,而小天下。赵国君王登高阁,而小邯郸。

高台上伫立着一位身穿衮服,头顶冕冠之人。其后位立四名女婢,及八名黑甲卫士。随着大风起兮,高阁之人,衣抉翩飞,好生威武。近处探去,这人,容颜憔悴,形如枯槁,仿佛大限将至。

这人,就是赵国国君,赵侯语。

赵候语,头颅微扬,展开双臂,忆昔往日,“江山…美好…寡人…咳…咳”。赵语单手抚着胸口,声音苍白无力,“寡人…想多看一眼。”

宦者令韩忠见状,上前一步,低声道:“君上,起风了。”

赵语双眸散发的神色惆怅,微微低头俯视着邯郸城,声音沧桑道:“无…妨,寡人…想…多…看一眼大赵的美好江山。”

登龙台,望江山,也许是他人生之中最后一次。这些时日,他时常在睡梦中,梦见已故人的影子。每当梦醒,总会泪湿衣襟。身为赵君,赵语感觉好累。曾几何时,他想闭上眼睛,魂归九天。可,赵国的江山需要他。年少的孩儿,也需要他。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韩忠知晓主君心事,默默伫立,宛如一根石柱,任凭风吹雨打。他十六岁步入宫中,侍奉过先君赵侯种。这位宦者令,深晓君王离去前,最放心不下的东西是什么。

高阁归来,赵候语病情每况愈下。往日,尚能少食,短行,言语。而今,只能静静的卧在榻上。瞳孔,散发的神色,愈发黯淡无光。夜幕,韩忠见君上醒来,低声道:“君上。”

赵语艰难地抬起右手,往殿外的方向指去。韩忠,揣度他的意思,“君上,是否传诸位大臣入宫。”赵语微微点头,合上双眼,高举的右手,无力的落在床榻上。

少时,太子雍急色而至。

太子雍见君父面容憔悴,气若游丝,含泪跪立床榻。相邦赵豹等宗室之人也随即而至。赵语寝殿,一时间挤满了许多人。昏黄的灯火,随着微风摇曳。在座的大臣嘴上不语,但心里如明镜一般,国君深夜将大臣汇聚于内殿,必是将要交代后事。

韩忠见诸位大臣都来了,伏在赵侯语的耳畔,轻声道:“君上,大臣到了。”

赵语闻言,睁开疲惫的双眼,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寡人年纪大了,难以同诸位一起,重振我赵氏江山。寡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必是要早各位先走一步。临走前,寡人对太子雍儿…这片山河不放心啊!寡人一生,东征西讨,夺地平叛,与中原诸侯以争天下,就是为了守住祖宗留下的百年基业。今夜,寡人召你们入宫。寡人…将太子和这片山河交给你们了。”

诸臣拜倒,含泪而答,“诺。”

“君父…”赵雍早已泪落不止。

赵语,气若游丝道:“我大赵男儿,是不会流泪的。”

赵雍拾起宽大的衣袖,抹去眼角的残泪,泣道:“孩儿,不哭。”

听见孩儿之语,赵语脸上呈欣慰之色。他悠然地将目光转向伏地的大臣,竭力地说道:“寡人去后。太子雍,继承大位。诸位爱卿,皆乃贤能忠君之臣,拥护吾儿,振我赵氏基业。”

诸臣齐声答道,“臣等,不负君上之托。力助新君,共创赵氏基业。”

赵语微微颔首,用慈父的目光,看着跪在床榻边上的儿子,嘴唇一张一合,“寡人,不曾给你留下,兄弟姐妹。你…少了兄弟乐趣。可怨恨寡人。”

赵雍喉咙哽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语看着孩儿的面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人生在世,数十载,他也算英雄了得。然,膝下育有赵雍一子。这孩儿,曾经给他带来了诸多快乐,同时,也兼有莫多的痛苦。因为对孩儿,怀有太多太多的期许,对他的管教,难免重了些。赵雍年少顽皮、胡闹,令他的期许,逐渐演变成失望,甚至是绝望。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心里曾涌现出一种念头。他想?若是自己多几个孩儿,自己的期许,会不会多一点。

叹息归叹息,赵语,不会因为留下一子,心生半点悔意。他的一生,太过跌宕起伏。至从遇见了君后,他的世界,才明亮起来。能与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下一个孩儿,对他来说,此生足矣。如果,可以多奢求一点,那就是陪伴着自己的夫人,看着孩儿长大、娶妻、儿孙满地,尽享天伦。然而,他知道,那是一场期许的梦幻罢了。

身为赵君,既以许国,再难许卿。

赵语无悔,是因为他明白,君父赵侯种育有子女七八人,兄弟和睦同心者,却不多。为君者,最令人心寒,莫过于手足相残。他已经尝到了手足相残的苦果。怎能忍心,将这份苦果,延续给下一代人。他不是一位好君侯,好兄长,好丈夫,也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赵语神色渐差,叮咛道:“寡人去后,你要…行国政…振国威…富国…强兵...

赵雍,含泪道:“孩儿牢记君父嘱托,振我大赵基业。”

赵语微微颔首,猛地,说话声、喘息声,一切的声音都停止了。在他合上双眼的一刹那,眼角滑出两行热泪,含笑而去。公元前326年,赵候语,含着满腔热泪,走向了人生的终点。死后,谥号为‘肃’。

赵成侯晚年,魏国以庞涓为将,北围邯郸。赵成侯怀着满腔悲愤,签下漳水会盟,一年后,郁郁而终。赵肃侯涉位之初,赵国战火狼藉,百姓食不果腹。赵肃侯即位,内修国政,以振兴国力。夺地平叛,征战诸侯,以扬国威。其,戎马一生,既能保住赵国基业,又不败于诸侯。在与诸侯国争霸之中,立于不败之地,实乃赵国一代雄主。

跪在一侧的太医令,见君上没了声音,上前伸出手探了探赵侯语的手脉,忽然脸色大变,泣道:“君上…”太医令,朝榻上的赵语匍匐一拜,含泪道:“君上,去了。”

赵雍闻言,身子一颤,软了下去。

韩忠见状,上前搀扶住太子,低声道 “太子…君上…去了。君上,走的很安详。”

赵雍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跪在君父遗体之侧,放声痛哭。其他人众,见他哭声哀凉,显然是他们父子情深。随着他的哭声,也是热泪盈眶。忽然,韩忠惊叫道:“太子…”

太医令连忙上前,替太子把脉。众人见状,也是一惊。先君刚去,太子是赵国的希望,可不能有半点闪失。赵豹,焦急地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太医令,起身拱手道:“太子因伤心过度,才出现晕厥。歇息片刻,就没有事了。”

赵豹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吩咐道:“送太子下去歇息。”

年少的太子雍再次醒来,坐立床榻,怔了半响。往事如潮水,一时涌上心扉。泪水,宛如珍珠断线一般,簌簌地滚落。赵雍口中喃喃自语道:“母后走了,君父也走了。”

曾今的天子骄子,瞬间沦为被人遗弃的孤儿。回望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赵雍稚嫩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多希望昨夜是一场梦,哪怕是一场噩梦也好。次日醒来,都会烟消云散。然而,当讣告之音,一声又一声,无情传入他的耳畔,他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君父是真的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忽然,一股甜味涌上喉间,从他嘴里涌出。

“太子,你醒了。”来人见地上摊了一地血,脸色大变,喊了一声,道:“快传太医令。”

赵雍抬眼看去,眼前的这位,正是昨晚扶着他的肩膀,用柔和的声音告诉他,‘君父走了,走的很安详。’韩忠身后,跟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摸样清秀,正是赵雍身为太子时,居在东宫时的玩伴,穆涧。

看着这两人,赵雍感到很亲切。

穆涧,朝他喊道:“太子,你总算是醒了。昨夜,你可吓坏我了。我…”

赵雍,挥了挥手,抹去残留在唇角的血迹,逞强道:“我没事。”

韩忠虽是年过六旬,对于生离死别,早已司空见惯。见太子雍对先君用情至深,心下也不禁有些怜悯。走近床榻,温和道:“太子,逝者如斯,你要保重身体。”

不多时,太医令前来,把脉之后,方道:“太子,身子虚弱,需要好好静养。切不可,再度伤悲。否则…”

说道此处,太医令摇了摇头。

赵雍,脸色苍白,对着他们说道:“我要去送君父最后一程。”

穆涧,劝道:“殿下,你生病了,还是好好休息。”

太医令和韩忠也害怕他触景生悲,坚决不允许他去。

赵雍,沉思半响,抬头看着他们,道:“身为人子,怎能不去送君父最后一程。”

第二章 魏国谋

公元前326年,赵国一代雄主赵侯语,走完了人生最后的旅途。年仅十五岁的太子雍继位。由于先君刚去,新君即位举行的典礼仪式,暂且从简。根据周礼,凡诸侯国君甍。新任国君,要上书禀明周天子及昭告诸侯列国。赵太子雍涉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颁发两道国书,一道是先君语驾崩,一道是新君雍即位,告知诸侯列国,国内百姓,共同祭奠先君。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五声低沉而又*肃穆的讣告之音弥漫整个邯郸,赵国进入了国丧期。赵侯语甍,太子雍守孝,宗室、重臣随祭。除边塞重臣,不用回宫祭祀先君。诸臣凡是享受三百石以上者,需入宫尽礼。赵侯语突然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席卷整个赵国。新旧政权交替之际,本来就是国家最脆弱、最敏感时期。因此,赵国军民,既要怀着悲痛祭奠先君,又要时刻警惕着诸侯列国,会趁着先君刚去之际,图谋赵国。

赵侯语的去世,对于赵国来说,是一件噩耗。对于其他诸侯列国来说却是一道再好不过的消息。尤其是对魏王罂来说。赵侯语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与魏国争雄。与其说是与魏国争锋相对,倒不如说与魏罂敌对来得贴切。面对强劲而又彪悍的对手,撒手人间。魏罂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开怀大笑,反而有点落寞。

魏罂生于公元前400年,是魏国第三任国君,公元369年即位。他即位之时,正是魏国国力最鼎盛时期。也是战国初期,第一个挑战大周王权,敢于称王的男人。公元前371年,魏武候在尚未指定魏国继承人的情况下病逝,魏国国内,发生混乱,儿子魏罂与魏缓相争。

同年七月,魏缓争位失败,逃亡邯郸。魏缓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打不赢大哥魏罂,但他又不甘心失势,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于是,他向赵侯种许下承诺,请求韩赵两国出兵帮助他回国争位。魏缓身边的大夫公孙颀献计,从赵国进入韩国会见韩侯若山,请求韩国出兵。

魏缓去了韩国,见到了韩候若山,对韩候分说魏国的利弊。韩候若山听了,暗中寻思?若能趁魏国内乱之际,联合赵国,定能除掉魏罂,打败魏国。退一步说,即使不能灭了魏国,也可削弱魏国的实力。使之,不能与韩国争锋。

韩候若山,派遣大使出使赵国。与赵国结盟,共同对付魏国。经过几日商议,韩候若山与赵侯种约定,两国合兵一处进攻魏国。赵侯与韩侯亲率两国军队,向魏国都城安邑进发。

魏罂听说魏缓邀请韩赵两国出兵干涉魏国内政。魏罂不愿屈服,力排众议,选择向两国开战。自己坐镇都城安邑,派大将前去迎战韩赵联军。魏军与韩赵联军,在浊泽相撞。韩赵联军势大,败魏军於浊泽,进而包围安邑。

魏罂将此次事件,称为浊泽之耻,安邑之辱。

好在天不亡大魏,韩赵联军因谋略不合,不战而退。魏罂感念上苍的同时,发愤图强。十五年后(既公元前354年),魏候罂奋发图强,以庞涓为将,北攻赵国,包围邯郸。公元前351年,魏候罂逼迫赵侯种在漳水之畔缔结合约,这便是魏人给赵国带来的邯郸之难,也是魏罂的复仇之战。

签订合约后,一年后(公元前350年),赵侯种,郁郁而终,死后谥号为成。同年,赵语带着国仇家恨即位。魏国对赵国挥出的利剑,并没有迫使赵人臣服,魏赵之间也结下更大的仇恨。赵语继位,南征北讨,夺地平叛,与诸侯相争。

赵语的一生过去了,而魏罂的人生还在继续。

春秋战国时,人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呢?孔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愈矩。魏罂即位之时,已过而立之年。而今,又过耳顺之年。魏罂的生命力也足够顽强。熬过了赵国国君从赵烈侯、赵敬候、赵成侯及赵肃侯语四代国君。

对于魏罂而言,不管昔日的对手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英雄好汉,终究走在了他的前面。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尤其是看着一个又一个对手步入黄泉,而自己活的好好的。那是一件多么令人值得庆贺的事。因此,魏罂得出了一个道理…战胜对手的方式,就是要好好的活着。唯有活着的人,才能功成名就,才能洗刷耻辱。

赵侯语夢的消息,传入魏国大梁。魏罂扶着头,黯然神伤,“孤,没了赵侯语这个对手,未来的日子,会不会太孤单。”

出于对昔日的对手的尊重,魏罂说什么也要送上一份大礼才对。

这日,魏罂召见部分重臣,问道:“赵语在世,也算是个英雄人物。孤,欲趁赵国先君刚去,新君尚未立威之际,出兵赵国,诸位大臣,可有意见乎。”

诸臣相顾一视,皆明白魏罂话中的意思,齐声说:“王上,此计可行。”

这些人说了魏罂心中想要听的话。魏王罂闻言,发出笑语,起身面对诸位大臣,慷慨而曰:“孤,即位四十余年,才是三晋之霸。”

诸臣伏地,齐声高唱道:“王上英明。”

翌日,魏王罂举行朝会,将出兵赵国一事,告知百官,名为采纳意见,实则暗地观察,有多少人会反对他。不出魏罂所料,百官之中,反对他的人还不少。见朝局僵持,魏罂,瞥了一眼亲近的臣子,问道:“惠子,你身为相国。邦交征伐之事,你比孤厉害。孤,欲趁赵国丧主之际,出兵攻打,你认为此计可行否。”

惠子,躬身而出,面有难色道:“魏国刚历经大战,国库空虚,不宜出兵。”

魏罂闻言,脸色不悦,心中责骂道:‘孤,如此倚重于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孤的心思’。魏王罂叹息一声,眼神很失望,转而问道:“公孙将军,孤,以你为将,出兵赵国。将军,可愿意否。”

“王上有命,莫敢推辞。”公孙衍起身而答。魏罂闻言脸色大喜,忽闻对方话锋一转,“但,末将以为,赵国丧主,新君年幼,此乃弥合两国关系最佳时机。”

魏王宠臣田需善于察言观色,见王上有忧,起身对答,“公孙将军谬矣。我大魏联合齐国,败赵将韩举于平邑。秦国败赵军于河东。战胜国怎能以失败国相交之。将军所言,岂不惹天下诸侯笑之。臣以为,赵国丧主,新君年幼。正是出兵讨伐赵国的最佳时机。”

“赵国败于平邑不假,但,赵人围我襄陵,岂能忘之。”公孙衍环顾群臣,面视王上,“赵国虽败,实力尚存。一战,不足以灭之。臣以为,秦国才是魏国最大的敌人。魏赵交恶,秦国得利。魏国北有赵国,西有秦国。若是赵国在联合宋国和韩国对付我们。我国危矣。王上,对赵用兵关乎国家大计,望王上思之。”

惠子思忖,也觉得公孙衍之言,很有道理,也进言道:“王上,公孙将军所言甚是。魏国刚解韩赵襄陵之围,国库空虚。此刻出兵伐赵,只会增添百姓疾苦。望,王上思之。”

魏罂才不管百姓疾苦,也不会计较其中厉害。他心中想的是成为三晋霸主,进而称霸中原。那份称霸之心,始终未能动摇半分。赵国丧主,新君年幼,正是让赵国臣服魏国最佳机遇,他怎能轻易错过。

“赵国实力尚在,难不成大魏没有实力?”魏罂环顾诸臣,一字一句道:“孤,即位之初。也没少吃赵种的苦头。今日,也该让他的后代子孙尝尝被人欺凌的滋味。孤,这点微薄的愿望,你们都不能帮孤家实现。孤,何以振兴魏国,称霸中原。”

田需见王上动怒,带头跪拜,高唱道:“臣等,愿为王上解忧。”

魏王罂心意已决,无论任何人都难以改变他做出的决定。国相惠施,身为名家开山之祖及主要代表人物,又是合纵抗秦最主要的组织者和支持者。魏王的性格和心思,他是在明白不过的。无论他说破口舌,也难劝王上收回成命。

惠施,见魏王执意出兵攻赵,苦着脸问道:“王上,以什么名义,欺凌赵国孤儿。”

魏罂想过攻打赵国。至于什么样的名义,不曾考虑。自古春秋无义战,比的是谁的拳头硬,管它仁义道德。殊不知,宋襄公高举仁义,泓水之战,大败于楚,为天下诸侯笑。但,有个名义,总比没有道义好。惠施,一问,已然有了主意。

魏罂,向他求教,“国相,有何良策。”

惠施,转身对着公孙衍行了一礼,“征伐之事,公孙将军比我精通。请将军对王上说吧!。”

征伐之事,师出有名,方得大道。楚人虽在泓水之战,击败宋国。然,楚人并没有赢得中原诸侯的尊重,也没能成为中原新一任的霸主。几年后,晋国人在城濮之战大败楚人。纵横家公孙衍,深知师出有名之道,心中拟好对策,“若要欺负赵氏孤儿也不难。只需花费钱财,联合其他诸侯以会葬名义,伺机伐赵。”

“好,太好了。”魏王闻言大悦,双手击掌,“公孙将军不愧为寡人的智囊。以会葬名义,以窥赵国,伺机相伐。寡人有将军,焉能不破赵国。焉能不称霸诸侯。”

第三章 布局

赵国新君雍涉位,面临的第一次挑战,就是魏候罂派来的大使向赵国递来的国书。魏国国书既表达了对死去的赵肃侯语敬慕之情,又表达了对新君恭贺之语,以及希望魏赵两国能够化解以恩怨,和平共处。在国书最后一列,魏候罂露出了真面目,他向赵国提出了一个请求。魏国愿意派出一万人前来参加葬礼。魏候罂的国书,言语诚恳,毫无半点蛮横之态。若是一般人,决定会相信魏候释放出友好的善意。

正因为魏国主动放下姿态,让赵国相邦公子豹,捉摸不透。按理说,先君去世,诸侯国派人前来告慰国君亡灵,本应该是正常的现象。周天甍,也不见诸侯派出万人前来祭奠。除非,诸侯心中有所图。赵豹连将魏国国书看了数遍,不看则好,一看觉得国书中大有文章。再加上,魏国大使,放低姿态,弓着身子,等待答复。赵豹明锐的鼻子,嗅到了战火的味道。

赵豹以事关国体,不敢擅自做主,择日以国书,告知魏国大使,以此观察对方会有何种反应。魏国大使面含微笑,既不逼迫对方做决定。也不多言,以免坏了大事。索性给对方时间,让他自己去琢磨。

赵豹没有从对方嘴里得到有用信息,心中暗叹:“这位大使,果真不能小觑。”

魏使为了不打扰对方,躬身退了出去。

魏使告退后,相邦赵豹拿着魏国递来的国书,立马入宫,将这件事禀告给新君雍。新君雍见兹事体大,邀请重臣共同商议。不多时,赵国诸臣,鱼贯而入。大臣以享受俸禄、品位高低分为左右两列依次跪坐。赵豹身为诸臣之首,第一个位置理所当然由他居坐。

赵豹对着高坐的赵君,行了一礼,双手高举魏国国书,“君上,魏候罂(魏罂虽已称王,但是赵国人并没有承认),请求一万人前来赵国告慰先君,臣不敢擅自做主,请君上定夺。”

赵雍虽然年幼,深谙为君之道。在情况尚未明朗,就急于表明立场的国君,不是一个好的君主。此刻,位居殿中心怀叵测之人,也在静静等待着,甚至期待年幼的国君,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面对魏国国书,新君雍与赵国诸臣,举行了一场辩论。辩论的内容:赵国应当以何种方式,回复魏国的国书。

以大司寇公子成为主的宗室重臣认为,应当以柔。他们认为,先君刚丧,新君年幼。目前赵国是不能刺激魏国,以防魏人出兵,乱我家国。魏国有什么要求,尽量答应他们。只要满足魏人的胃口,魏人是不会和赵国过不去的。魏人开出的条件,他自信赵国给得起。

公孙璞、肥义、李兑等人认为,赵国新君年幼,先君刚去之际,来此国书,显然是隐藏着阴谋。尤其是国书中说的一万人,显然是包藏祸心。这一万人表面是吊祭先君,实则也是图赵的一支军队。无论,赵国以刚,或以柔回复国书。魏国会趁机,出兵赵国。与其以柔,不如以刚。如此一来,魏人即便征伐赵国,尚有后忧。再说,大争之世,魏人想凭借一国之力覆灭赵国,简直是黄粱一梦。

正当两派争得耳红目赤之时,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赵雍一个人的身上。赵雍心里明白,无论支持哪一方的意见,总会伤了另一方人的心。如此,赵国君臣关系,犹如水火。他问自己,君父尚在,应当如何抉择。然而,目前的情况,容不得他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

赵雍将深幽的目光转向相邦赵豹,问道:“君父常说,宗室子弟君最贤。若遇邦国大事,难以决断,需请教相邦。今,魏国来信,我应当如何回之,还请相邦教我。”

赵豹脸颊抖动,敏锐的鼻子,已经嗅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敌意。他为赵国相邦多年,乃睿智之人。赵侯语尚在,时常向他讨教治国之策。他的意见,也总是被采纳,用于治国之中。

赵语也时常说:宗室子弟君最贤。

他用余角的目光,瞥了一眼高坐的君上。他身为相邦,对待魏国的国书,本可自行决断。他将国书告知君上,就是为了不趟浑水。思虑再三,他决定将这个皮球,踢给君上,让他定夺。赵雍得知,先听取了他的意见。然后,召集诸臣共同商讨。皮球踢来踢去,又踢给了他。赵豹心叹:君上年幼,但不简单。

两派各执一词,见解都有道理。赵豹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颇有些为难。更何况对于刚出入朝堂,政治不深,年仅十五岁的孩子。倘若抉择不对,为赵国带来灾难。任何人,都付不起这个责任。一想到,新君雍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尚能保持镇定,颇有为君之道。

短暂权衡利弊之后,赵豹必须做出选择,抬头道:“回禀君上,臣以为,诸位大臣言之有理。眼下,赵国处于多事之秋,能免则免。魏人以一万之众,送我先君,必是受先君德义感昭。我们以刚烈之词拒绝魏人善意,会惹怒魏人。臣以为,理当以柔。”

赵豹选择站在了宗室一方,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赵国立国,不能缺少宗室子弟的支持。即便寒了肥义等人之心,也不能让自己树敌于宗室。

宗室盘根错节,力量是无比巨大的。

宗室之人,见相邦也站在自己这一边,无不笑容相对。肥义、李兑之人的意见虽没被新君采纳,也看不出他们脸上有不悦之色。对于他们而言,分说利弊是臣子的责任。他们的言论,是否得到君上的重视及采纳,又另当别论。

“相邦所言甚是。”赵雍沉吟片刻,续道:“还请相邦不辞劳苦,亲自处理这件事。”

赵豹怔了一下,随即行礼道:“喏。”

翌日,天色未明,魏国大使很早就在相邦府邸等候。府邸佣人,早将此事通报进去。赵豹沉吟一会,心道:“魏使来得真早。”他身为一国之相,若是抬高架子,让他国大使等着!此事传出去,恐怕就会落得个冷落他国大使的‘美名’。赵豹,最爱惜自己的名声。于是,整理好衣冠而出,拱手作揖,含笑道:“大使,起得可真早。”

魏使拱手回礼,“心中有事,不敢入睡。”

赵豹知他意思,从长袖之中取出一副竹简,“这下可安心睡觉了吧!”

魏使伸出双手,谦恭的接过竹简,假意糊涂道:“相邦,赵君的意见如何。”

“赵君,答应了魏候的请求。”

魏使暗中高兴,躬身谢道:“有劳相邦辛苦。”

“我等,皆为君上做事,怎可言苦。”赵豹,执着魏使的手,“魏使,何不进去,与我小酌几樽。”

“相邦好意,我心领了。”魏使,大手一挥,身后两名士卒抬出一个箱子。魏使命人打开它,指着箱子里面的东西说道:“我即将回国,将此事告知魏王。他日相聚,再与相邦大醉。这点东西,算是我请相邦喝酒。”

赵豹也不正眼去看那箱东西装有何物,随手一挥,命人将箱子抬了下去,对手魏使道:“魏使有事,我就不多加挽留。”

“告辞。”

魏使走后,赵豹对佣人说道:“将箱子装入马车,我要进宫。”

佣人不解,问道:“大人,这是魏使留下孝敬您的。”

“我身为一国之相,还缺这点东西。”

魏使得到赵国回复的国书,便出了邯郸,快马将赵书送回魏国宫中。魏王罂一览国书,朗声大笑:“季大夫,你不愧是我大魏杰出的大使。”

季大夫道:“能为王上效命,乃臣之幸。”

魏王大悦,赏赐千金。

魏太子嗣,恭贺道:“父王如此高兴,必是赵君应允了我国提出的条件。”

魏王点了点头,流露出的目光,颇有赞赏之态。

惠施出列道:“大王,能否将书信,传给臣阅览。”

魏王将信交给身边的宦者,命他传了下去。惠施见此书文,心中大乐。魏王,笑呵呵地道:“国相,你看出什么没有。”

惠施,将书信传给其他大臣,“公孙将军临走之时曾说:赵国回信以刚烈之词,出兵之事,暂缓。赵国以柔回之,图赵可行。”

“公孙将军,果真是个人才。”魏王,容颜大悦,“竟然能想到用一封书信,试探赵国虚弱。孤以为,赵人性子刚烈,竟有如此柔和之态,也出孤家意料之外。公孙将军出使齐国,有些时日。不知,公孙将军能否说动齐王田因齐,与寡人一同谋赵。”

“王上不必担忧,公孙将军出马,此事可成。”惠施说道:“不仅齐国会响应。秦国、楚国、燕国也会加入我们图赵。”

“这真是个好消息。”魏太子嗣看完书信,慷慨而谈道:“父王,赵人向我大魏示弱。看来,赵人是怕了我国。有了其他四国相助,赵国何愁不灭。”

惠施道:“王上,我们探出了赵国虚实,公孙将军交代的下一步,可以实行了。”

魏罂点了点头道:“选择精壮之士,交给吾儿和相国。”

太子嗣、惠施相互一视,齐声道:“喏。”

魏罂起身,面向宫门,意气风发,道:“孤,给赵国下了这盘棋。赵人应当如何应对。”

第四章 破局

赵国回应魏国国书,态度过于软弱,必会导致魏人小觑。引发的后果,将是难以预料的遭难。甚至,会为赵国带来灾祸。这是赵国有志之士共同得出的结论。很快,他们的结论得到了时间的印证。赵国放低姿态,不但没有得到其他各国尊重。反之,各国看到了蚕食赵国领土的机会。面对天赐良机,谁不想分赵国一杯羹。因此,秦、齐、燕和楚国大使,同时向赵国递交国书。国书中的内容,大使的语气皆与魏国一致。五国以会葬之名,伺机蚕食赵国,称之五国会葬。

五国会葬,象征赵国主张以柔对诸侯的策略,陷入了失败。赵国的敌人,除了魏、齐、楚、秦、燕五个大国,还有中山等胡人国家。顷刻间,赵国陷入四面征战的危难之中。

对于年仅十五岁的赵侯雍来说,君父的这场葬礼,硝烟弥漫。稍有不慎,赵国就有可能被五国联军灭掉。赵侯是赵国之主,享受最高的荣誉和尊崇。然而,君王的苦与乐,又有几人能理解。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无助的少年,会在深夜独自漫步在羊肠小道,仰望苍穹,寻求救国的答案。

这日,赵雍步出殿外,仰望着暮霭沉沉的天空,神情落寞道:“君父,孩儿令你失望了。孩儿没能振兴赵氏基业,连你的英明都守护不住。孩儿,没用。”

韩忠,走了过来,低声道:“君上,肥义和李兑求见。”

“请他们进来。”赵侯雍平复情绪,回到大殿。

李兑和肥义并肩进入殿内,对着赵雍拱手,齐声道:“拜见君上”。

赵雍,指着空置的坐位,“请座。”

肥义和李兑,齐声道:“谢,君上。”

赵雍,命人搬出一张桌子,指着案桌上黑白相间的棋子,求教道:“两位爱卿,此局可解否。”

肥义和李兑起身,走近棋盘观看,半盏茶的功夫。李兑,已然有了解开这道棋局的方法,拱手道:“白子被黑子围困,处于劣势。但,并非死局。若要扭转白子的颓废之势,也不难。”

赵雍紧皱的眉宇渐渐舒缓,总算有人可以解开棋局。

李兑,挽起大袖,将手伸进棋盒,取出数粒白子,放在棋盘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雍见他落下数子,白子顿时扭转劣势,整盘棋局活了起来。黑白相间,鹿死谁手,还真不好定论。赵雍点了点头,进一步问道:“此局可解,我国的危局可解乎。”

肥义与李兑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肥义从宽袖之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竹简,递给赵雍。竹简,修整干净,也不厚重。赵雍接过竹简,缓慢展开,字迹苍劲浑厚有力,只见竹简上写着破敌之策。

‘五国会葬’这件事,宛如一根刺,哽在赵雍喉间。今日手中握有破敌之策,如获至宝。也许是竹简上的内容,深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至于,肥义和李兑脸上的神态,他也没有用心去留意。赵雍展开竹简,连续看了三遍,对竹简之中出现很多地方有不懂之处,问道:“破敌之策写得很好。但,我心中尚有疑惑。请,两位指教。”

肥义上前,指着棋盘道:“赵国目前的局势,犹如白子。虽被逼入绝境,但,可绝处逢生。正所谓,福祸相依,任何事物总会有两面。五国以会葬之名,伺机伐我,看似一场灾祸。实则,不是一种福分。国君,何不以此立威。”

赵雍盯着棋盘,沉思良久,“我正有此意。可,为之奈何”

肥义稍顿,一改和颜悦色,语调颇为强硬,“五国之势,异常凶猛。我国不可再软弱退让。我,退一步;敌,进一大步。唯有怀着争锋相对、鱼死网破的决心,才不会遭受他国欺凌。”

“好。”赵雍少年心性,心中豪气,瞬间被激发。他说,君父英雄一世,怎可刚去,就任由诸侯欺凌。一昧退让,陷国家于危难。他有何脸面,面对地下赵国历代先君。赵雍克制情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怎能因为自己的情绪高涨,忽视了赵国的不足。赵雍,握着竹简,“我国国力,不及魏国。再加上齐、秦、楚、燕等国,一国之力,抵抗五国,有几分胜算。”

会见之时,肥义曾多次叮嘱李兑,若是国君问起胜算,不能据实回答。一则,他是担忧李兑处事过于轻狂,言语不逊,会坏了大事;二则,是因为肥义身居邯郸多年,处事风格稳重。

李兑忘记了肥义的叮嘱,据实相告:“以一国之力对抗五国。赵国的赢的机会,很小。”

“哦”,赵雍脸色凝重,显然心中早已经明白这个答案。他少年心性,不愿承认罢了。虽然,李兑的话,敲碎了他的心中的期盼。但是,赵雍就是不甘心,咬紧牙根,“面对五国欺凌,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吗?”

“魏国可以联合其他国家攻我。我国,也可以效仿魏国。”李兑从棋盒中取出四粒黑子,成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摆放。又取一粒白子,位立中央。北面代表燕国、中山国;南面,代表魏国、楚国;东面,代替齐国;西面代表秦国。孤零零一粒白子,代表赵国。

李兑,指着南面那颗棋子,“楚国,离我国最远,也非我邻国。国君只需派出使者携带宝物去说楚国。再派一名使者,去越国,与越国联盟。”

赵雍,脸色狐疑道:“越国?”

李兑点了点头,又将一粒白子放在齐楚之间道:“越国与齐国、楚国,皆有领土相争。现在的越王,不安于现成,颇有争霸之态。越国答应与我国联盟,向北即可骚扰齐国,又不能让楚国安心对抗我国。楚国的危机可解。”

赵雍,点了点头,表示已然明白。

李兑的手指往北移,又放下一粒白子道:“五国之中,燕国国力最弱。燕国虽有心伐我,但有北胡之患。国君派遣大使,出使北胡,与之结好、游说。若燕国出兵,北胡便可骚扰燕国边境。北有胡人,南有我国。燕君,不是昏庸之辈,会计算此间厉害。”

去掉楚国、燕国。赵雍指着剩下的三粒黑子道:“剩下三国,又当如何。”

“韩赵同盟,范荀同枝?”肥义一边将手伸进翁合取出几粒白子放在掌心,一边继续说道:“魏国伐我国之心,最坚。要对付魏国,就不能忘记韩国。韩赵两国,荣辱与共,又皆受魏国之害。先君在世,两国早有盟约。魏国出兵我国,韩国焉能视之。”

赵雍思之,肥义之言在理。如果说万乘之国当中,与赵国邦交最坚,韩国排名第一。韩赵两国,共同对付魏国,的确是个好法子。肥义谋事,必有十分把握。韩赵两国恐怕是不能威慑魏国,续道:“我国再派出大使,游说宋国。北面有赵,南面有韩,东面有宋。魏国的处境,与我国,好不了多少。”

“这个计谋是不错。”赵雍认为此计可行,但思考后抛出心中的困惑,“宋国又怎会与赵国结盟,而得罪齐、魏两国。”

肥义,见国君提出疑问,深感欣慰,用心的纷说道:“臣,曾出使宋国。宋乃殷商之后,其地不足千里。其国民富国强,兵车五千盛。宋国国君偃,用武力取得君主之位。宋君剔成,逃亡齐国。宋齐之间,多有间隙。然,宋君偃,仪表甚美,面若有光,力能屈伸铁钩,不是平庸之辈。”

去掉魏国,剩下东齐,西秦两国。对于赵国来说,也算好消息。但,齐、秦两国,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赵雍沉思片刻,问道:“秦国,乃虎狼之国,理当如何去之。”

肥义,挪动白子,道:“秦公赢驷,自然明白,赵国不是秦国最大的敌人。魏秦世仇,岂能止戈。秦国出兵的目的是为了探听我赵国的虚实。若赵强,则敲打一下,削弱我国的实力。况且,谋伐赵国,最大的受益者是魏国,而不是他秦国。倘若魏国谋取了赵国,实力大增。日后秦国可会有大苦头吃。保存赵国,制衡魏国,对秦国也是一件好事。关键时刻,秦国不但不会成为赵国的敌人,反而会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赵雍点点头,指着东边的那粒黑色棋子,“独留齐国,又当如何。”

肥义一边指着棋盘上白色的棋子,一边解说道:“齐国,南有越国,东有宋国、赵国。齐国国君田因齐,乃睿智之人,怎会选择以一国之力对三国。齐国有今日格局,实乃不易。田因齐也不希望,身边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出现。此次谋我国,不过是摇旗助威罢了。”

赵君雍审视着棋盘上黑白相间的棋子,心中豁然开朗。面对两位大臣,这位少年君主,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魏、齐、楚、燕、秦,皆有我国之忧。魏国给寡人精心布下的残局,却让你们两位所破。君父再世,皆不屈魏人利剑,寡人有何惧之。魏人愿战,寡人迎战便是。寡人受辱不要紧,若是辱没了先君的英明。寡人,有何面目。”

第五章 五国会葬

新君雍穿着孝服,召集五百石以上的大臣,在赵宫举行朝会。此次朝会,是他继位国君以来举行的最大朝会。韩忠往前一步,高呼道:“君上有令,即日起,邯郸郡、太原郡、上党郡及代郡,进入紧备状态,赵国境内全面戒严。”

韩忠话语刚落,赵国诸臣发出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君上总算醒悟了。魏赵两国怎能和平共处,君上早就应该颁布强硬的命令。否则,诸侯国真的以为,赵侯语去后,赵国无人,软弱可欺。也有人闻言,脸上流露出惧怕之色。他们都说,君上是被邪灵附体,才会做出愚蠢的决定。赵国全境戒严,步入战备,等同于对诸侯国宣战。

赵雍静坐不语,暗中观察诸位大臣的反应。

宗室子弟赵俊第一个沉不住气,出言反驳道:“国君,不可啊!我国全境戒严,会激怒其他诸侯国。诸侯一怒,必会联合起来,举兵伐我。诸侯兵多势大,我们如何应对。”其他人,纷纷附议。

赵豹闻言,脸色也不好。当初是因为他支持了宗室,赵国才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局。赵国以柔对待魏国,故而答应了魏候提出万人前来会葬的要求。谁曾知,齐、楚、秦和燕国四国,也请求万人前来会葬。得知五国数万精兵会葬,这些时日,赵豹寝食难安。五万他国将士,前来赵国参加会葬,怎么也不会让人信服,他们是带着善意。

五国会葬,稍有不慎,便有灭国之危,赵氏英烈将不复存在。

赵俊等人见祸难将至,仍是抱着妥协之心。赵国能有今日难局,少不了这类人的推波助澜。赵豹面向而立,发出几声冷笑道:“敌人都要打进来了。我等皆乃大赵男儿,岂能伸出脖颈,任人宰割。”

赵俊,一甩长袖,面露凶恶地问道:“相邦之言,是何用意。”

面对国难,赵豹也不在示弱。他用冰冷的眼神,瞥了一眼赵俊。赵俊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气场向他袭来。他问?这个人还是温文尔雅的相邦吗?

那道眼神,真是太可怕了。

赵豹用一道冰冷刺骨的眼神,就将赵俊逼退。赵俊倒也识趣,也不加反驳。赵豹也不和他纠缠,环视诸臣,“斥候来报。魏国挑选的一万男儿,皆乃精壮之士,大有以一敌五之勇猛。现今魏国正在国内征集粮草,军队调动频繁,大有战争之态。齐、楚、燕、秦等国亦然。”

赵文闻言,心里不是滋味,冷言道:“当初,相邦可是主张以柔对待诸侯,如今改弦更张,诸侯国皆会笑我赵国朝令夕改。”

赵豹已经表明立场,对先前的决定已有悔恨之色。赵文足够聪慧,就不应该用这句话来堵他的嘴。赵豹闻言,那根刺,刺激着他的神经。不过,赵豹为人和睦,也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大加指责,而是平静地指摘自己的过失,“我身为相邦,没能振兴国力,让国家陷于为难危。乃,臣之过。”

赵俊不服,拉出公子成做为自己的后盾,叫嚷道:“大司寇,你的意见呢?”

大司寇公子成乃先君赵语的弟弟,也是新君雍的叔父。赵语死后,将国君之位传于年少的赵雍,他是不甘心。赵语甍,他心中也滋生出夺位的想法。然而,善于观察的他发现,大臣中有很多人忠于新君。夺位,只怕会给自己招惹灾祸。

国家危难,身为赵肃侯的弟弟,新君雍的叔叔,公子成又怎能置身事外。赵国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对待这个国家,他还是有很浓重的感情。他不喜年少的新君雍,并非眷恋候位。而是,他觉得听命一个小孩,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反而觉得很可耻。现今国难当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而是,如何凝聚人心,共同应对国难。

此刻,公子成的想法,与赵豹不谋而合。

公子成,沉声道:“我们礼遇诸侯。得到的,不是他们的尊重。而是,他们觉得我国好欺负。战争既然避免不了,我大赵男儿,何惧战事。我,赞同君上发布的诏令,赵国全境戒严,进入战备状态。”

赵文、赵俊见公子成也变更主张,刚要张口申辩。身居一旁的赵炤,暗中使去一道眼神。赵文、赵俊,刚要出口的话,强行咽了回去。肥义、李兑、公孙璞、庞武等文臣武将,纷纷进言,表示拥护。

有了宗室赵豹、公子成以及重臣肥义、上大夫李兑、将军公孙璞、庞武等人支持,局势朝着赵雍预期中发展。赵雍对着殿内的大臣道:“私通外敌者,杀之。不听调遣着,以叛国罪论处。”

忽闻殿内有啜泣之音。赵雍,对着那人问道:“你哭什么。”

那人,走了出来,跪在地上,放声痛哭道:“臣,不是为了自己哭。是为了赵国国运而哭。诸位大臣眼睁睁赵国一步步走近坟墓,无一人挺身而出。想到赵国大祸,不久将至。臣,满含涕泪。”

他的一番言语,触发了诸多大臣的内心。赵雍虽奈何不住宗族之人,这种跳梁小丑,他还是可以用威严镇住的,愤然道:“胆敢再言妥协者,寡人将灭之。”

赵雍虽幼,但他的身份毕竟是国君,有着强烈的威慑作用。

那人见状,很识趣的闭口不语。赵国的国运,和他脑袋相比,后者比前者重要得多。

散朝后,赵文、赵俊等人对年少国君的表现很失望。赵文仰天长叹,双手拍得啪啪作响,“赵国拿什么抵抗五国。我看啊!赵国这下,没救了。”

赵俊,也觉得他的话在理,赵国以一国之力,抵抗五国,这不是以卵击石吗?赵俊的眸色之中尽显对新君的不满,“君上,年轻不懂事,也就算了。相邦、大司寇,也跟着胡来。先君去后,在无能人。我看啊!赵国,将亡于竖子之手。”

两人对视,相顾摇头叹息。

赵炤,走上前低声道:“非议国事,你们不怕国君治罪吗?”

赵文、赵俊并不感谢对方善意提醒,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李兑,走出殿外,望着彤云密布的天空,对着肥义私语,“君上,以强硬姿态,颁布诏令,难以让人心悦诚服。恐怕还会引发事端。赵国,外有强敌环伺,内忧虎狼异动。这不是明智之人,做出的政令。”

肥义对于李兑的担忧一笑而过,“有相邦、大司寇在,他们岂能搅动风云。”

李兑静下思之,宗室有相邦、大司寇在,的确没人敢造次。不过,他心里充满担忧,国君的诏令,岂不会寒了士大夫之心,“君上,对待谋士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人也算谋士?”肥义,斜睨了李兑一眼,“非常时期,必用非常法则。你真以为方才哭泣之人,是一心一意为国。他不过是为了博个名声,沽名钓誉罢了。”

李兑,怔了一下,问道:“这是何意。”

肥义居在赵宫的时日比李兑早些,对赵国宫廷的了解也比他深刻。他只是看破,不说。否则,以他胡人的身份,难以在邯郸立足。当下四周没人,方才说道:“他们真的是为了国家,就应以死进谏。怎能,因为国君发怒,而不敢言。这些人啊!总是想出尽风头,奈何我们的国君,识破他们的小伎俩。”

李兑点了点头,同意肥义的观点。

魏王派遣公孙衍出使齐国,随即北上燕国,通过赵国西进秦国。再由秦国南下进入楚国,最后回到魏国。魏王见公孙衍出游一趟,不仅为自己请来齐国,还邀集了秦、楚、燕三国。中山国见赵国可图,想要分一杯羹。中山国使者,不请自来,也到了魏都大梁。

诸国使者,齐聚魏国大梁。魏王罂以国礼隆重招待。

魏宫来了几国大使,魏罂整个人有点飘飘然。魏罂在逢泽,行王道,也没有这么多大国使者参加。诸国大使齐聚大梁,给魏罂产生了一个幻觉。他觉得这是上天在助他完成一统三晋,进而称霸诸侯的伟业。念及大业可成,魏罂心中大乐,频频朝他国使者敬酒。席间,各国大使放下过往恩怨,也是其乐融融。

次日,魏罂再次邀请诸国使者,前来商议图谋赵国一事。

商谈的内容,一,是要与诸国达成协议,缔结和平。二,商议出统领五国将士的最佳人选。三则,谋赵成功之后,如何瓜分赵国的土地。

前面两件事,诸国之间,达成协议。如何瓜分赵国土地,众人据理力争,难以达成统一的意见。公孙衍见五国争吵不休,给出一个折中的方案:“瓜分赵国土地,因根据他国取得战况而定。”

魏罂反正是想图谋赵国,公孙衍的意见,被他采纳。齐、楚、秦和燕国大使,也没意见。至于中山国大使,一进魏都遭到魏罂冷落。这次共商大事,也拒不让中山使者参加。昔日,魏武侯以李悝、吴起及西门豹变法,国力大增,拜乐羊为将,三年攻伐,将中山纳入魏国版图。

魏罂觉得,见中山使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齐国、燕国也觉得中山国乃戎狄之国,没有他们资助,中山早就不复存在。怎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魏齐燕三国,讥讽中山国使者。中山国使者到了魏国不但受了魏罂的冷遇,还受到齐、燕大辱。中山使起誓,有朝一日,一定要给齐国、燕国好看,以报今日耻辱。

中山使对着身边人道:“中原诸侯看不起我们,我们自己去攻打赵国。”

魏王罂为了保证,‘以会葬之名,伺机伐赵’这项计划可以顺利进行,这次密谋会议开了三日。最终决定会葬队伍,由魏王罂指派的正卿公孙衍统一指挥。公孙衍的威望、才德足以令四国大使信服,因此以公孙衍为将,他们都没有意见。

魏王罂见四国将大权交给自己,无不痛快,当即赏赐财物。

齐、楚、燕、秦等国家,将指挥权交给魏国,并不是因为魏国实力有多强,威望有多高。而是,这些诸侯国有着自己的打算。计划成功了,便可以分赵国一杯羹。倘若失败了,他们便将责任推给魏国。再联合赵国,一同对付魏国。

得罪人的事,既然魏罂想干,就让他去干。

当然呢?其他国家只负责出兵,至于钱粮问题,当然是发起这次计划的人,统统代劳。魏王罂才不会去思考伐赵,会损失多少钱财。他想看到的、听到的,就是五国军队听他魏人调令,就足够了。再者,挥金如土,方乃彰显大国的气度。

第六章 赌国运

魏、齐、秦、楚、燕五国会葬的军队,由魏国邺城,前往赵国重镇中牟。赵人曾将国都定都中牟,彰显他们南下称霸中原的决心。然,魏人不想看到赵人比自己强大。将重兵囤积邺城,阻挡赵人南下。赵国南下受阻。其次,中牟之地狭小交通不变,离赵国旧都晋阳和北疆代郡相隔甚远。

公元前386年,赵敬侯章继位后,看出了以中牟为国都的弊端。他认为,中牟不适合赵国长治久安,离魏国、齐国又近。同年,将国都迁往邯郸,并规划邯郸,修建宫城区和大北城区。当五国军队离赵国重镇中牟,尚有百步距离。赵国境内尘烟四起。等待尘烟消散,赵国士兵,整装待戈而至。

楚人见了,上前一步,质问道:“我奉楚王之命,前来吊唁你们先君。你们,这是何意。”

为首的赵将,面不改色道:“奉赵君之令,前来迎接尔等。”

楚使,指着赵将身后的将士,怒道:“你们整装待戈,岂是迎客之道。”

“你们是朋友,我们自然会按照礼节,迎接你们。”赵将稍微停顿,按着手中的宝剑,“你们是敌人,休怪我手中三尺长剑。”

楚使,怒不可遏地骂道:“赵君就是这样对待送葬的人吗?这也是赵国礼数不成。”

“我也没见过送葬之人,携带凶器。”赵将,有理有节,语调不卑不亢地回道:“你们携带兵器,个个身体强壮,是想不费一兵一卒进入我赵国。我赵国,有那么好欺负吗?”

“你。”楚使语塞,说不出话来。

的确,哪有人参加葬礼,携带兵器的。

赵将见五国使者不说话,宣读赵君传达的指令,“凡是进入赵境者:首先,需尊赵国法度。违反赵国法律者,一律按赵国法律论处。其次,入赵者,不可携带凶器。拒不放下兵器者,视同与赵宣战。赵国虽弱,必会以全国之力相抗。第三,入赵境者,需根据赵国指定路线行进,随意更改路线,骚扰我百姓者,杀无赦。”

魏使见赵国态度,发生逆转,拿不定主意。于是,低声问道:“公孙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办。”

公孙衍尚未说话。齐使,抢先一步,刺激魏人的神经,“是啊!公孙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呢?要不,我们就放下兵器,徒手进入赵国。任由赵国人欺凌。”

燕使也道:“公孙将军,你是这次计划的发起人,能否拿出一个好的主意。”

秦使,语调有几分嘲讽道:“公孙将军乃当今不可多得的将才。秦公,经常在咸阳宫对着秦国臣子,称赞公孙将军的文韬武略。公孙将军,不妨拿出带领我秦人,收回河西之地的谋略,攻打赵国。”

河西之战是公孙衍指挥秦军对魏国作战。这场战役,魏国大败,魏将龙贾被俘。魏国不但失去河西之地,河东要塞,也被秦人占领。秦军占据肴山之险,函谷之固,完全控制黄河天堑,进可攻,退可守。

这是魏国的耻辱,魏使怎会忘怀。今,秦使说出这番话来,魏使闻言后,心中不乐,怒忿道:“你,什么意思。”

秦使道:“我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够明白。对了,我是个粗人,不懂文雅之词。魏使听不懂,也不奇怪。”

“你…”魏使气的胡须乱颤。

秦使才不愿意和魏使打口水仗,他说话目的达到了。纠缠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静静地看看秦公嬴驷口中的将才,是怎样应对突发的局面。齐、秦、燕、楚等国大使,与其说是静静等待着公孙衍会有出其不意的计策,倒不如说,他们正在等待魏人出丑。

面对突发的状况,公孙衍当机立断,高举左手,往前一按。五国将士,携着兵刃,齐声踏步行进。眼前的情况复杂,但公孙衍的头脑依然保持冷静。他赌赵国还没有准备好与五国开战。赵国也没能力,挑战五国。赵人反常的举动,不过是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公孙衍让将士整队前进,第一是为了试探,赵国的底线,究竟在什么程度。第二,他自信,目前的局势,完全掌握在他手中。

魏使见状,暗中提醒道:“公孙将军,国相交代了,不与赵国开战最好。此举,不是与赵人争锋相对了吗?”

公孙衍,眸色之中,彰显自信,“我自有主张。”

公孙衍面对对手,是赵将楼缓。楼缓身上流淌着胡人的血液,对于五国强大的阵容,毫无惧色。他见五国将士整装待戈而至,右手高举过头,随时准备迎敌。赵国将士,弯弓搭箭,等待着将军下达最后的命令。只要楼缓手势往前一挥,箭矢离弦飞奔而去。

蔚蓝色的天空,早已经被厚厚的乌云遮盖。四周散发的空气之中,也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楼缓,单手按着剑柄,试图用疼痛来保持头脑清醒。五国军队不进入赵境,他是不会下达最后的命令。眼见五国联军离赵境尚有十箭之地,他早已经汗流直下。他问,真的避免不了吗?

战争一触即发,双方剑拔弩张。五国大使,也是焦躁难安。五国国君只是下达‘以会葬之名,伺机伐赵’,但是真的要开战,恐怕还得派人回去禀报国君。就因为这些将士是以会葬的名义来到赵国。他们怎能身穿铠甲,装备精良。不说,赵国有没有能力,对抗五国。但他们明白,与赵国开战,这些将士,必定是首当其冲的罹难者。

离赵国三箭之地,公孙衍高举右手,高喊道:“停。”

斥候奔走相告,高喊道:“停止前进,停止前进。”

五国联军停下步伐,等待公孙衍新的作战命令。

五国大使提起长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楼缓见五国联军,停了下来,也松了一口气。新君雍以他为将,前去迎接会葬队伍时。临走前,楼缓问道:“君上,五国联军,不放下武器,进入我国。我理当如何抉择。”

赵雍果断答道:“开战。”

楼缓,心中一紧。他不怕打仗,也不怕死。但他觉得国君此举有点冒险。以一国之力,对抗五国。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怎能轻易开战。一旦开战,赵国可是与中原诸侯为敌。君上,真的能够承受住强大的压力。还是说君上年少气盛,为了争一口气不惜与诸侯为敌。眼前的君上,他身上是否有先君语的魄力与胆识。

楼缓心下骇然,越想越害怕,连吞几口唾沫,言语也不加修饰,“国君,太冒险了。”

赵雍问道:“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楼缓答不上来。

“我也是在赌。”赵雍,向前踏出两步,深吸一口气,“赌,赵国的国运。”

夕阳落入山涧,带走了大地上最后一片余辉。黑夜,又一次笼罩大地。赵宫中,却是灯火通明。赵雍在宫中,焦急的来回走动。黑夜的降临,让他怀有不曾有过的担忧。前线一直没有传来消息,让他心急如焚。

肥义起身告辞道:“君上,天色已黑,容臣等,告退。”

赵雍道:“不许走。”

李兑,揣摩出君上的心思,见他少年心性,微笑道:“君上,赵国境内,没有战事。否则,赵国的夜色,怎能这般安静。”

赵雍需要有依靠的人聚在身边,才能充满斗志。突然,他有点不适应黑夜的漫长。忽闻,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走来。赵雍,询问道:“有消息了吗?”

来者道:“回君上,尚无消息。”

赵雍的神情无比落寞。若不是大臣阻拦,他想亲自前往边境一探究竟。毕竟是少年心性,守在宫中等待消息,对他来说是无比的煎熬。事关赵国国运,赵雍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凝重。计划稍有差池,赵国好不容易取得的基业,就会败在他的手上。他就会像帝辛那般,惹后人诟病,甚至还会遗臭万年。

肥义见君山心急如焚,安慰道:“君山,你就安心地等待消息。楼缓将军,有才智,善言词,通达外交,懂武力。君上,派他去迎接五国会葬队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兑心里也道?新君,是多么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啊!

楼缓这个人,赵雍曾经听赵肃侯说过。赵肃侯给他的评价是能文能武,有谋略,可为一郡之相。但,唯一不足,就是个性桀骜,难以掌控。迎接五国会葬的人选,可为是重中之重。赵雍选择,楼缓。一是肥义推荐。其次,赵肃侯的评价。当然呢?忠君,是赵雍首先考虑的因素。

楼缓,富有谋略,能文能武,但又和宗室毫无瓜葛,的确是最佳人选。选择宗室之人,他们会为了自己私利,出卖赵国的利益,私下与敌人讲和。国难当头,最需要的就是忠君之人。赵雍排除万难,以楼缓为将,前去招待不速之客。

赵国的命运,对待新君雍来说,是一场豪赌。胜了,他将保住赵国基业,保住赵肃侯生前的威名。败了,他就万劫不复。赌国运,亦是赌人生。

第七章 韩候康

公孙衍在最后关头,下达停止前进的命令。他这一停,不但避免了与赵国开战,还挽救了数万将士的性命。五国联军与赵军隔着三箭之地,相互对持。简短的三箭之地,公孙衍将赵国将士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望着赵国仪整的军容,在瞧着五国联军,公孙衍心中已经得出了一个答案…赵国,不好*。

公孙衍提声道:“我欲征伐赵国,你们可愿意跟随我,并肩作战。”

秦使道:“大秦将士,愿听将军调遣。”

秦人高喊道:“我等愿为将军效命。”

魏国将士也高声响应,“我等听从将军之令。”

楚国、燕国和齐国,三军将士保持缄默。良久,楚使,神色微动,“征伐之事,我做不了主。待我回去,禀报楚王。”

公孙衍,冷哼一声,“楚使一去一回,我等岂不是白骨一堆。”

燕使神色桀骜,“我燕国将士,个个都是英雄男儿,怎能轻易随将军去做无谓的牺牲。你,为魏将。为魏国流血牺牲,是情理之中的事。我燕国,没有义务为魏国流血。”

齐使颜色温顺道:“征伐之事,事关国体。公孙将军,你要三思啊!”

楚使道:“我敬佩将军英勇,但不可莽撞,一意孤行。”

魏使也道:“公孙将军,事关重大。我还要向王上汇报。你不要冲动。”

面对四国使者的答复,公孙衍心中明白,图谋赵国,难以成功。公孙衍的目光环顾五国大使,微扬头颅悲痛万分道:“岂是我负尔等。”

就在五国军队共商以会葬之名,谋取赵国的同时。韩候康收到了三封国书。一封来自赵国的结盟。另外两封国书,是魏国和秦国的。魏、秦两国国书,带有威胁之意。韩候康收到三封国书,召集了诸臣商议。

韩赵魏三国分晋而立。韩国国力虽弱,但韩国的兵器领先诸侯。中原诸侯也不敢小觑他的存在。韩国建国至韩候康,这段时间,韩国发生了几件大事。一则,韩哀候灭了建国432年,具有春秋小霸王之称的郑国,将国都迁至新郑。韩国国力大增,成为战国七雄之一。其二,韩昭侯任用申不害为相,主张改革。申不害为韩相十五载,‘内修国政,外应诸侯’,主张以法、术治理国家。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其三,魏罂破周礼,独行王道。韩昭侯不服,以一国之力,对抗首霸的魏国。魏国以庞涓为将,韩国五战皆败,魏军逼近新郑。韩昭侯以国都新郑为根据,负隅顽抗,誓死不降。

面对诸侯国进犯,韩国军事连败。韩昭侯闭宫门不出,一代具有雄心壮志的韩国君主,郁郁而终。公元前333年,韩昭侯甍。韩国公子康在国力颓废,内忧外患之中,登上主君之位。

韩候康继位,对内修养生息,以存国力。对外,结盟赵国,应对诸侯。韩候康忍辱负重数载,韩国在他的带领下,渐渐恢复了元气。今,韩候康同时收到韩赵魏三国大使带来的国书。韩候康召集诸臣商议,并将三国国书递给诸臣观阅,征求他们的意见。

韩相看后,脸色大变,“君上,五国之师伐赵,赵国国势微弱,难以抵挡。”

韩候康道:“韩相,你是什么意思。”

“放弃赵国。”韩相续道:“韩国与齐、魏、秦国相比,是小国。小国凭借什么与大国较劲。今日,我国与赵国结盟。他日,诸侯国必然会举兵攻打我们。那时候,我国应将如何应对。赵国现今难保,不如我们也加入五国之势,图谋赵国。分割赵国领土,壮大韩国。”

“君父,我们不能这样做。”太子仓面向韩相道:“君父常说,与人相交。不因富贵而亲近,不因落魄而远离。朋友有难,理应帮衬,岂能弃之不理。昔日,魏国举兵伐我。我国五战皆败。若不是齐国、赵国相助,我国早就亡了。今日,赵国有难,我国不帮助也就罢了。怎可,趁火打劫,谋取赵国的土地。赵国有难,我们选择抛弃它,试问,天下人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韩国。韩国以后,还会有朋友吗?”

“太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韩相平静地应答道:“魏国举兵灭赵国时,齐国来了一个围魏救赵?现在如何?魏国和齐国成了盟友,共同对付赵国。赵国如今难保,我国去救它,这不是给诸侯国落下一个讨伐的借口吗?君上、太子,时局变了,我们应该调整国策,放弃赵国,保存自己。”

“韩赵两国,感情深厚,历史渊源悠久,岂能轻易割舍。”太子仓,不悦道:“韩相,你放弃赵国,是何居心。魏、秦两国,真的就让你害怕吗?”

“太子,你刚才也看到了魏国、秦国的国书。这是魏、秦两国给韩国的警告。”韩相道:“今日,我们帮了赵国,他日魏国、秦国来攻打我们,应该如何。我是为了韩国好,怎会有什么居心叵测。”

太子仓,冷哼一声道:“韩相什么居心,我等岂会看不出来吗?魏国、秦国,就让你那么害怕。”

“太子…”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韩候康听他们争吵,有些头疼。秦、魏两国对韩国的不友好,他亲身感受,那些往事,现今还是历历在目。英明神武的韩昭侯,就是因为魏秦两国进犯威逼,自觉无颜面对先祖,躲在宫中数年,郁郁而终。面对三国的国书,韩候康他有自己的思想和个人见解。

韩候康,不愿意在做一个软弱无能,任人欺负得君主。

韩候康挺身直立,向前踏出三步。他说出自己的心里的想法,也就不用顾及韩相的脸面,“太子说的对。韩赵同盟,感情深厚,怎能说放弃就放弃。赵国有难,我们与赵国断交,趁火打劫谋取赵国土地。韩相,你可知道趁火打劫者会有什么下场。”

韩相见君上平时对自己言听计从,怎么今日变了风格,态度强硬。心中虽是百般不解,脸色带着微笑,道:“请君上示意。”

“趁火打劫之后,以后便没有一个朋友。将来也是被他人打劫的对象。”韩候康训斥那些主张放弃赵国的人,声调强硬无比,“你们口口声声说放弃赵国,言及放弃赵国的好处。你们可曾想过,寡人今天帮赵国,就等于帮韩国。难道你们想五国瓜分了赵国,接着就来瓜分韩国。你们真以为寡人不帮赵国,魏国、秦国就不攻打我们了吗?可笑之极。”

韩相道:“韩国帮了赵国,得罪了魏国和秦国。以小国之力,得罪大国,这不是明智之举。”

“韩相,你太过于患得患失。今日,寡人就愿意糊涂。魏国、秦国妄图以国书警告寡人,寡人是吓大的吗?”韩康将秦、魏两国的国书,仍在地上,愤然道:“韩国是小国,得罪了魏国、秦国又如何。韩相,依你之意,大国举着长剑要杀我们,我们就应该伸出脖颈给他们,然后拍着掌声高呼,说他们做得对,请求他们的原谅。小国就应该没尊严苟活于世,就应该受大国欺凌与侮辱不成。”

“韩国是寡人的天下。寡人也是有脾气的,知廉耻的。为了赵国,得罪秦国、魏国,又如何。赵侯雍乃小孩,胆敢以一国之力对抗五国。其胆识魄力,谁敢与之相争。赵雍尚且不惧五国,寡人又何惧秦、魏。”韩候康直接下令,霸气地说道:“韩赵两国,荣辱与共。传寡人旨意。派遣重兵囤积魏韩边境,一旦魏国进攻赵国,韩国与魏国开战。”

韩相道:“君上…”

韩候康拂袖道:“休要再说,寡人心意已定。”

随着,第一道晨阳,漫进邯郸城头。新君雍总算得到了来自边境的消息。五国联军,按照赵国给出的条件,进入赵境。当新君雍得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大块人心。诸臣鱼贯而入来到赵宫,朝拜新君。赵雍,对着朝臣道:“楼缓,将也。他,没让我失望。”

赵豹略微思忖新君之意,很快他明白。这是新君赏给诸臣一记响亮的耳光,其目的是告诉各位,他的决定没错。错的是那群‘义正言辞’阻扰的人。当初的谩骂、争吵,终于因楼缓完成了使命,新君雍胜利告终。

诸臣听后,皆是尴尬不已。当初他们大放厥词,说新君识人不明…胡人误国…新君的鲁莽行事,必将招致赵国祸端四起。还说什么挑衅五国,赵国将亡。这群悲观者,本是想新君吃了苦头,才能论证他们说的话,更有分量。然而,楼缓完成使命,让他们真是无地自容,更有几分羞愧位于大殿。

众人见状,恭喝道:“天佑赵国。”

赵雍,对着众人,一字一句,道:“乃卿等之功。”

“君上,这是我国两位大使,出使韩国与宋国带回的国书。”赵豹恭敬地高举国书,道:“韩、宋两国与我国结盟,韩候表示,魏国攻打我国,韩国将对魏国宣战。”

韩宋赵三国缔结盟约,这是赵雍得到的第二个好消息,

相邦赵豹道:“君上,该我上场了。”

赵雍点了点头道:“有劳相邦辛苦。”

第八章 分化

五国大使商议之后,接受了赵国提出的条件。五国联军按照赵国规划的路线行进。沿路,赵国将士持戈相随。对外说是保护他们在赵国境内不会受伤害,实际上五国联军是遭受了赵国严密监视。中牟离邯郸不过百里之地,五国联军走了几日,方才抵达邯郸城外。

楼缓见相邦亲自前来迎接,抛下众人,上前行礼,“末将,拜见相邦。”

“将军辛苦。将军没有辜负君上对你的期望。”赵豹对他的表现相当满意,点了点头,褒扬道:“五国之事,接下来,交给我处置。”

“喏。”楼缓行礼告退。

赵豹对五国联军及大使,采取的策略第一步是将帅分离。赵豹笑容可掬将五国大使及公孙衍等有威望之人,引进城内。送葬的军队,则被他安置在邯郸城外。为了不失礼数,彰显赵国气度。赵豹精心准备了许多美酒、美食,犒劳长途奔涉前来参加先君葬礼的‘好心人’。

五国大使,虽有争论,但在赵豹面前,言谈举止不敢太放肆。五国使者深知相邦的地位在赵国是无人能及。招惹了他,日后难以相安无事。俗话说,今日退一步,他日安可好相见。再说呢?入赵境时,他们已然选择退让。此刻气焰强势逼人,惹恼了赵人。他们的结局,注定是无可挽回的悲剧。

五国大使及部众,按照赵君旨意行事,赵人是不会对五国军队发难,亦不会为难他们。五国大使商议之后,携带着本国国君吊唁之物,由负责接见的大臣赵豹,直接送入邯郸。赵豹将他们安置官驿,备好美酒,招待他们。

席间,楚使一边欣赏歌舞,一边饮酒,冒然问道:“相邦,我们是客人。赵君怎能让客人住在城外。这不符合周朝的礼数。”楚使一句话,瞬间让良好的气氛降到冰点。其他四国大使,只顾饮酒,也不帮他言上一句,就好像他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公孙衍,放下酒樽,静静地等待着赵国的回答。他在为下一步的行动做思考。

“邯郸城小,你们人多,容不下。”赵豹指着身后的美酒,软硬相加,“各位一路辛苦,请饮酒去除旅途上的劳苦。”

楚使哼了一声,心中不乐,举樽而饮。四国大使明白相邦话中隐藏的意思,岂非邯郸城小。识趣者频频向赵豹敬酒,重新塑造良好的气氛。公孙衍思考着眼前这个老者说的话。赵国相邦之言,不温不怒。他的意思,代表赵君的意思。看样子,赵国做好了与五国撕破脸的准备。

赵豹陪酒,招待客人。直到夜深,方才离去。

先前和谐融洽的氛围,随着赵豹的离开,突然冷了几分。楚使将酒樽掷于地面,愤愤不平地道:“赵国将我们和将士分开,是什么意思。”

秦使,转着酒樽,语调散漫道:“你说是什么意思。”

楚使,不满道:“我们在城内吃好的,将士在城外受苦。”

秦使,冷笑道:“我们是客,就得听主人的安排。”

楚使,面立而向,发难道:“我乃楚臣,怎听赵人的安排。”

秦使,冷言冷语道:“你想身首异处,不归故里,就去寻衅赵人。这里,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楚使见口头上占不了秦人的便宜,问道:“公孙将军,难道我们坐在这里,任由赵人宰割不成。”

公孙衍早已心寒,起身离去。楚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大骂道:“他是什么意思。”

魏使,拂袖道:“楚人,岂懂我们中原礼数。”

其他四国使者,也抽身离去,懒得跟野蛮人多说半句闲话。赵豹,离开官驿,没有回到府邸,直接进入宫中。他将从五国大使收集到的情报,加以整理之后,禀明新君雍。

赵雍,思倾少许,方道:“将五国使者隔离,我们分化他们,不就很容易。”

相邦赵豹,笑容可掬,也不解释:“国君所言甚是。臣,才学浅薄,虑不周全。”

肥义见状,忙道,“国君有所不知。兵法有云,遇事宜缓不宜急。分化瓦解五国之势,不宜操之过急,以免弄巧成拙。”

李兑,也道:“相邦将五国将帅分离,我们已经成功了第二步。如此,五国使者的意见,便不能很好地传达给将士。他们行事处处掣肘,难随心所欲。倘若贸然将五国使者分离,定会让五国使者心生疑虑,引发诸多变故。”

肥义、李兑之言,即为新君雍解答疑惑,又替相邦赵豹申辩。赵豹暗中观察着这两人,心道:“这两人在一起,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在,他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新君雍听了,恍然大悟,赔礼道:“我一时疏忽,误了相邦之意。险些,坏了大事。”

赵豹拱手示意,也不说话。

赵雍,继续问道:“敢问相邦,接下来的路,又将怎样应对。”

赵豹稳了稳心神,双手做楫,“分化五国大使。”

分化五国大使,让他们离心离德。如何分化,怎样分化,这是一件难度挺高的事情。毕竟,想要把抱团的人,悄无声息的分开,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想要出色的完成这件事,分化之人,首先必须懂得圆滑世故,左右逢源。其次,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获得五国大使的态度。做到最好,莫过于让敌人误认为你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这项任务,落在相邦肩上,再也合适不过。相邦,对五国大使,有一定的了解。再加上他身居相邦多年,对于处理此类事件,有着丰富的经验。否则,赵肃侯怎会给他的评价…宗室子弟君最贤。

魏使慌乱来到公孙衍房间,喊道:“公孙将军,不好了,楚国和燕国的使者,被赵君派人接走了。”

公孙衍思之,方道:“齐国和秦国的使者呢?”

“尚在官驿之中。”

公孙衍,徘徊踱步,思考对策。说话间,齐使、秦使已经来到。

齐使率先道:“燕国和楚国的使者,被接入赵宫。公孙将军,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公孙衍思忖少顷,方道:“这是赵君离间我们的计策。”

魏使道:“今日,我欲出官驿探寻将士的情况如何。谁知接待使派人将我等挡住。接待使说,没有相邦命令,不得随意进出。”

齐使也有相同的遭遇,点了点头道:“我们被赵人监禁。”

公孙衍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官驿四周,增加了许多赵军将士。大街上,又来了几波赵军,整装待戈,按列行进。不曾看出这是赵军精锐,已经进入邯郸。

“赵人不会知道我们的意图,准备对我们动手吧!”魏使大惊道:“难不成,楚、燕两位大使,已将我们的密谋,告知赵君。”

齐使也觉得魏使的话,很有道理。要不然,楚、燕两国使者刚被召进赵宫,官驿四周突然增加了许多赵国将士。魏使发出叹息,“五国少了两国,该如何是好。”

秦使道:“少了楚国和燕国。魏国、齐国加上秦国,何惧赵国。依我之见,我们趁着赵人不备,杀出去,会同城外的将士,血战赵国。”

公孙衍关好窗户,回到座位,目视众人,问道:“我们现在还走的出去吗?”

秦使道:“有何不能,秦人的剑,岂是赵人能阻挡。”

“官驿四周,各个要道,都有赵军重兵把守。我等出得了官驿,又怎能出得了邯郸。此地有异动,城外的将士必先快我一步,成为赵人刀下亡魂。”公孙衍续道:“秦人的剑,虽是锋利无比。我等身在赵都,面对赵君数十万之众,秦使有几分把握获胜。”

秦使心里明白,与赵人发生冲突,凶多吉少。但是,他做为秦国使者,怎可嘴上服软,“公孙将军怎可长他人志气,灭我等威风。赵人虽多,又有何惧。”

“哈哈哈”,公孙衍一笑,随即脸色一沉,肃然道:“等燕国和楚国两位使者,探听回赵国的情况,我们在商讨下一步。”

秦使愤然起身,“告辞。”

齐使也道:“告辞。”

秦、齐两位使者离去。魏使问道:“公孙将军,我们真的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赵国全境戒严,邯郸更是一级戒备,随时准备迎战,而今赵国精锐涌进邯郸,情况对五国联军来说,的确不容乐观。不能图赵国,就会多树立一个敌国,那时的魏国处境,可就堪忧了。作为谋士,唯有以牺牲最小的损失,换取本国最大的利益。

公孙衍,思之道:“有。”

魏使,忙道:“什么办法。”

公孙衍,果断道:“上国书,与赵君讲和。”

第九章 扬国威

公孙衍发出求和的信号,令老谋深算的魏使有些迷惑。魏国为了谋伐赵国,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未立半点功业,就向敌人求和,这不像公孙衍的作风,也不符合公孙衍刚烈的个性。再者,与赵求和,他身为魏使,有何脸面回到魏国,见到王上。魏使心情凝重,眉宇高挑,道:“王上派我等入赵,伺机灭之。我等无功而返,如何对王上说之。公孙将军,除了与赵国议和,就有没有其他办法。”

公孙衍,见魏使还没看透目前的局势,心中只记得王上的旨意。魏王挑选的这位大使,比不上季大夫的才能。季大夫懂得适时而变,这位大使只知王命,却不知局势已然对魏国不利。公孙衍乃魏国人,让他一战成名、脱颖而出的是秦国。公孙衍在秦国名声鹊起,因与同出魏国的张仪政解不同,在秦国朝堂上几番争论又败给了张仪。再加上,他的孤傲的性格,使得秦公嬴驷及秦国诸臣远离。

公孙衍在秦国难以继续施展才华,又回到了母国的怀抱。公孙衍见昔日拥有霸主的魏国,向东连败于齐,向西被秦所辱,楚国也出兵攻打魏国。就连同出三晋的韩赵,也联合起来攻打他。魏国的国政、外交,一塌糊涂。若不是因为有霸主的根基,魏国早就被众诸侯国瓜分。

魏罂也时常仰头,道:“上将军去后,魏国再无将者,能替寡人排忧解难。”

公孙衍到了魏国,欲以一己之力变革图新,改变魏国颓废之势。公孙衍到了魏国,也颇得魏*任重用。公孙衍也发挥自己的才智,联合齐国,制衡秦、楚,改变不利于魏国的外交政策。在军事上也让韩、赵两国吃了苦头。但,魏国朝政,复杂多变,牵扯甚广。魏罂也不在拥有当年的雄心万丈。他空有一身经天纬地的才学,也不能大力施展。他在魏国行事,也处处受人掣肘。‘五国会葬,伺机灭赵。’这个谋略是他提出的。魏王虽将五国会葬军队,统一交给他指挥。但他行动决策,没有魏使点头,也难如心愿。

公孙衍吸了一口气,语调有几分寒透了心,道:“等到楚、燕两国递交国书,与赵修好。我们不但错失与赵国交好的良机。局势,对我们更加不利。”

魏使闻之,略加思索,觉得公孙衍之言,未免有点杞人忧天。魏使心想?没有楚国、燕国相助,还有齐国和秦国。伐赵大业,仍旧可成。公孙将军不战,却发出求和。是因为自己入赵境没有支持他伐赵的决策,而心生怨气。或者是魏国朝堂太小,容不下他。公孙衍打算离开魏国,投入到赵国的怀抱。

公孙衍,洞穿了魏使内心中的想法,直言不讳地说道:“大使,莫非将希望寄予秦国和齐国。”

既然被人点破,魏使也不加隐瞒,桀骜道:“齐国与我国是亲密无间的盟友,魏齐两国,也曾联盟进攻赵国,大败赵将韩举与桑丘。秦国谋赵,在四国之中,心智最坚。齐国和秦国都是我们的朋友,他们怎会出卖我国。少了楚、燕,大事依然可成。公孙将军不战,选择求和。不知将军是不愿意战,还是不敢战。将军的谋略是真的为国家考虑。”

“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公孙衍闻言,极力抑制心中的情绪,冷笑道:“只有朋友才会有机会出卖你。”

魏使闻言,心中颇为惊骇。他不相信,齐国和秦国会抛下魏国,与赵国单方讲和。公孙衍见他面容,是质疑自己说的这句话。

“我的谋略是否真心为国,天地日月可鉴。”公孙衍,也不多为自己解释,讪笑道:“秦国谋赵,表现最突出。大使,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

魏使,狐疑道:“公孙将军,有什么奇怪的。”

公孙衍,情绪波动,道:“秦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魏赵两国相争。最好的结局是魏赵两国成为死敌,他秦人才能坐收最大的利益。”

魏使不愿意被他高涨的气焰所压迫压,选择用提高音调的方式,来为自己壮胆,呼道:“邦交之事,由我负责。公孙将军,该怎么做,不用你教我。”

魏使选择了愚蠢的方式与公孙衍对话。公孙衍见他桀骜之色,心中愤怒难平,不愿与他多说,起身离去。留下魏使一人,独自对着忽明忽暗的灯火。

楚国、燕国使者一早入宫,直到夜幕降临,亦不曾回归。宫内早已传出消息,说燕、楚两国,上表国书,与赵修好。此刻,赵君正用美酒佳肴招待他们。

一个人说,魏使还不相信。但是,两个人说,他开始有点凌乱。等到,有第三人说,他的心智动摇,也不在坚定。夜过三更,忽闻有人来报,说赵国相邦公子豹。亲自送燕、楚两位大使醉酒而归。

魏使心中不安,派人前去打听消息,却被拒之门外。楚、燕两国这一反常举动,让魏使多了几分狐疑、猜忌。第二日,魏使又得到了第二个不利于魏国的坏消息…韩国、宋国和赵国已经结成盟国。一旦,魏国进攻赵国,韩、宋两国也会给魏国武力打击。

整理好所得的情报,魏使觉得公孙衍说的话很有道理,他要及早做出改善与赵国的关系。一旦,齐、秦两国与赵国较好,那么魏国手中的底牌不在浑厚。缺少了底牌,再去与人较好,即使自己带着一百分的诚意,换来的也是对方的冷漠。不如,趁着自己手中尚有底牌,早日与赵较好。

魏国大使,幡然惊醒,对邦交之事,处理相当果断。第三日,便躬身递上友好国书。齐、秦两国大骂魏国不仗义之余,也跟着递上早已备好的国书。随着,秦国最后一个递交国书,这场席卷赵国的暴风雨,总算迎来了安宁祥和。

赵雍面对五国使者递上的国书,起身走出殿外。这几日,他的心情很沉重,也很压郁。赵雍要走出殿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道:“君父,你看见了吗?孩儿,没有损你的威名。”

灵期满,赵雍及赵豹等一干重臣,扶着赵肃侯棺木,自邯郸而出。邯郸百姓,跪立街道两侧,含泪恭送先君灵柩仪仗出城。五国使者,领着吊唁之军,一同送葬。前往寿陵之路,哀歌高奏,纸钱纷飞。赵国境内,被一片白雪覆盖。仿佛间,天地混合一色。

赵国,屡次给五国使者带来震惊。其中,最让他们内心震撼的不是拥有庞大的送葬队伍,以及五国居心叵测的送葬军队。而是,他们眼前呈现出一座宏伟壮阔的陵墓。宽阔的道路,以青石铺街而成。路面两侧,林荫相间。陵墓前,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碑上刻写着后世对赵肃侯的赞颂。

祭祀读完吊唁之文,扬声道:“起。”

健壮的赵国男儿,抬着灵柩,步入长长的神道。祭祀,道:“跪。”

“祭”

“落。”

送葬之人,忽闻一声巨大的落石声,震得地动山摇。等到大地恢复平静,众人眼前,呈现出一块巨石,千斤之重,非人力而起。

赵雍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身子,双手捧着一坡土,朝着陵墓探了最后一眼。将手中坡土,含泪撒向墓穴。祭祀,扬声道:“起土,送先君。”

“君上,一路走好。”

公元前335年,赵侯语下令为自己修建陵墓。其人力、财富、规模及气势乃前代君王所不能相比。道家常言,人死,魂不灭。帝王在世之时,会为自己修建高大的坟丘,并尊称为陵,其含义即指其高大如山林,也象征着王权的尊严和地位的崇高。因此,帝王死后,会选择带走生前的荣耀及财富。帝王陵寝,以赵肃侯而始。

五国使者徒赵期间,见赵国精锐铠甲一身,枕戈待发。这些时日,过得也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差错。厚葬赵肃侯后,五国使者一同上书,告求回到母国。赵国虽与五国递交友好国书。可,五国数万人马,徒留赵国,也是不稳定的因素。为了避免不测,赵国方面也就同意了五国使者回国的要求。

五国本想以会葬之名,伺机图赵。谁曾知,这些人,真的成为了送葬之人。对于他们而言,的确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但,对于赵肃侯语而言。死后,能够有如此庞大的送葬队伍,也不枉昔日的一世英明。也许,这才是对英雄最好的仰慕方式。赵肃侯语,泉下有知,定会发出一番不凡的感慨。

随着五国使者领着吊唁大军离开赵境,困扰着邯郸城数日的浓雾烟雨,终于渐渐散去。正如赵肃侯语死亡的噩耗,给臣民带来的恐慌,也正从赵国慢慢褪去。笼罩在邯郸上空的阴霾,也随着大风飞舞而去。而,年少的赵雍,在面对困局,所做出的努力和表现,又给赵国带来了新的希望。

赵雍站在龙台高阁,迎风而立,心中激情澎湃,道:“扬我赵国国威,振我赵氏雄风。”

第十章 继位

赵肃侯语,葬入寿陵后。过了数日,司礼择好吉日,以供新君雍继大位。赵肃侯语的离开,为赵国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赵雍在群臣的帮助下,粉碎了五国联军企图以会葬为由,讨伐赵国的阴谋。新君雍继位,赵国举行了隆重而又盛大典礼。一则,是庆祝赵国新生。其次,是为了向诸侯国展现赵国的气魄。

赵雍身穿衮服,头戴冕冠,腰佩三尺长剑,仪态从容,位立祭台下。赵国诸臣,位居其后。赵国将士英姿挺拔,站立两侧。亲眼目睹,年少的赵君雍登上大位。这一刻,是激动人心的。

司礼高呼道:“舞。”

笙歌奏乐,歌者起舞。起舞者,乃六佾之舞。何为六佾。佾,乃行列。据周礼,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士二佾。新君雍为诸侯,理为六佾。一佾八人,六佾乃四十八人。舞者,身穿礼服,左手执籥,右手秉翟。

“礼成。”舞毕,司礼高呼:“请君上登台。”

新君雍,从容不迫,一步一步登上象征赵国最高权力的地方。赵雍昂首阔步每上一台阶,吟唱道:“烈文辟公,锡兹祉福。惠我无疆,子孙保之。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继序其皇之。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於乎,前王不忘!”

这首诗歌,是周成王姬诵继位登台祭祀祖先之时,吟诵的诗歌。成王姬诵,面对祖宗留下的万里江山,有感而发。其意是为了劝诫公卿诸侯不要忘记姬周君王的功绩德行,要向文、武二王学习,修德用贤,以永保福禄。姬诵言外之意,对公卿诸侯具有安抚和约束双重作用。

赵雍登位,以此诗歌,既是铭记赵氏先祖的贤德,同时告诫自己要做一名如周成王之类的明君。也表达了他渴望有贤德的大臣辅佐自己,振兴赵国基业的殷殷期望。

赵雍登上高台,傲然独立。大风四起,衣角翻飞。赵雍迎风而立,气概万千,宛如神人天降。

司礼道:“告天地、祭社稷。”

赵雍一一取过酒樽,将三盏酒樽里的美酒洒下大地。

司礼道:“礼成,朝贺。”

赵雍转身,面向诸臣,展开双臂,气吞天下,接受来自臣子的朝贺。

司礼道:“拜。”

诸臣皆跪,高喊道:“恭贺君上。”

赵雍俯视诸臣,见着自己的三军将士,朗声道:“天佑赵国,永世不衰。”

公元前326年,赵语甍。其子雍,年仅十五岁,继承大位。赵雍即位,成为赵国新的主人。为了对赵肃侯语的尊敬,赵雍沿袭君父的年制。年少的新君雍初涉大位,便粉碎了五国试图以会葬名义,伺机伐赵的阴谋。百姓对这位年少的国君,涌现出好感。

有人说:“他才十五岁,承担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好在,君臣和睦,历经住了考验。”

“他会是一位好国君。”

“新君,会引领着我们走上富强。”

诸臣和百姓从赵雍胆识和魄力,又一次看到了赵国的希望。

祭太庙、告天地,一系列繁文琐节的周礼,累得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够呛。好在劳累的一天,随着夕阳最后一道余晖散尽,总算结束了。赵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入寝殿,躺在舒适的大椅上。随后,韩忠领着四名宫女前来,为他宽衣解带、除鞋乇袜。

赵雍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淘气道:“赵君真不好当。一套礼仪,就将寡人累坏了。”

四名宫女,面对君上少年的淘气样,忍不住窃笑。韩忠见状,咳嗽一声,以示警告。四名宫女,敛起笑容,认真做事。赵雍努了努嘴,问道:“你们不累?”

“今日,乃君上荣登大位,我等高兴还不及。”韩忠,抿嘴笑道:“怎敢言累。”

赵雍不喜欢韩忠的回答,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四名宫女。四名宫女,因为犯上,韩忠用眼神警告过她们。赵雍问话,四名宫女心中害怕,不敢出声应答。

赵雍见这几位宫女,年龄与自己相仿,性子拘束,好生无趣。他的一声惨叫,吓得四名宫女跪地。

韩忠义,骂道:“笨手笨脚,不要命了。”

四名宫女,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骇道:“女婢该死,女婢该死。”

赵雍道:“大令,是寡人的过错,你就不要责罚她们。”

“谢君上不罚我管教不严之罪。”韩忠,又对着四名宫女道“你们还不快谢君上不罚之恩。”

四名宫女,齐道:“谢,君上。”

赵雍,对着刚才脱袜的宫女,道:“寡人,脚下不知长了什么,行走的时候,总会有一阵刺痛。”

宫女神情有些迟疑,她害怕自己手脚凌乱,会弄疼了君上。伸出的双手停留在半空中,不敢靠近。赵雍看她很紧张,笑道:“不用顾虑寡人,放开胆子。”

宫女吞咽了几口唾沫,深处洁白细长的双手,轻柔地替君上脱下袜子。等到脱下鞋袜,也没听见君上喊疼,宫女松了一口气,道:“君上,脚下生了几个疮。”

赵雍害怕道:“寡人以后,不能走路了?”

宫女回过神,忙道:“君上不必担忧,只需抹上膏药,歇息一阵,便可恢复。”

赵雍闻言,神情放松道:“有你这句话,寡人,放心了。”

赵雍性子,爱动,不受拘束。冕冠、衮服颇有重量。稍动一下,礼仪显得不会得体。笨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一整天,实在是辛苦。起初,很多人真怕他小孩子撑不下来,坏了礼纲。还好,赵雍没有令众人失望,都撑过去了。

赵雍,舒缓疲劳,道:“抬起头来。”

宫女想了想,鼓起勇气将头颅抬高。当她眼神和赵雍对视的一瞬间,宫女立刻将头埋得更低。赵雍问道:“你,可有家人。”

宫女眼中闪现出几片泪花,含泪道:“家人已故,只有贱婢一人。”

赵雍出生,也不曾见过祖父。年幼时,母后去了。如今,君父也去了。他,何尝不是一个人?也许,是对方的言语让他衍生出同情。赵雍不愿深问下去,道:“你,为寡人沐浴。”

宫女怔了一瞬,方道:“喏。”

赵雍又对着年老的韩忠,道:“大令,累了一天,你不用陪着,回去歇息!”

韩忠,笑容可掬,拱手道:“喏。”

沐浴之后,赵雍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先前的乏、困,也去的无影无踪。进入内室,面对宽大的床榻,赵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迫不及待跃上床榻,翻来覆去。也许,是因为高兴,竟然忘记了脚底的疼痛。赵雍躺在宽大的床榻上,不停地询问着四周的人,“这些,是寡人的?”

宫女点了点头。

赵雍,又翻滚了几次,眼神之中折露出伤感。赵雍问自己,这些,真的是自己的?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宫女见君上刚才还是一副孩子脾气,转眼间多了几分忧伤。叹息道:小孩子的心性,总是易变啊!

为他沐浴的那名宫女,娇声道:“君上,你怎么了?”

“寡人,想起了过去的人和事,心中有点感伤。”赵雍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闭上眼睛道:“寡人累了,你们退下。”

宫女行礼,退了出去。

赵雍带着睡意入眠。当他从梦中醒来,看见有位美丽动容的女子,正在他的身侧入睡。他以为自己是做梦,又往左边挪了挪身子。同样有个女子,睡在了他的左边,女子身上清香扑鼻。赵雍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微弱的鼻息。

这不是梦,是真的。

赵雍第一反应,便是跳下床榻,指着床榻上的人问道:“你们是谁。”

两名宫女被君上的尖叫声给惊醒,连人带滚翻下床榻,跪在地上。

赵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宫女,埋头道:“女婢,乃宫中侍人。”

赵雍道:“何人派你们来的。”

宫女,羞怯道:“奴婢,是奉大令之命,来…”说在此处,宫女脸色红润,接不下去话。

赵雍,追问道:“大令,让你们来做什么。”

宫女,娇羞道:“侍奉君上。”

赵雍脸色不悦,“寡人,不是几岁孩童,怎可让你们侍奉。”

先前那名宫女,噙着泪光,凝望着他。那道幽怨的眼神,惹人迷醉。赵雍从小到大,最怕有人当着自己掉眼泪,尤其是女孩子。见着她眼泪,微怒的神情渐渐消失了,对着不曾抬头的另一名宫女道:“你,抬起头来。”

那名侍女,咬了咬嘴唇,轻轻地抬起头。赵雍见了,诧异道:“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名侍女,正是为他沐浴更衣之人。侍女稳了稳心神,声音平静道:“奉大令之命,特来伺候君上。”

“这糟老头想干什么。”赵雍,走了两步,转过身来,“胡闹,胡闹。寡人五岁,不曾让人伺候。如今年长,怎可让人…伺候。这,不是将寡人视作孩童。”

赵雍心思单纯,对黄老学说半点不通。两名侍女,深在宫中,早已通人事。从她们进宫那一刻起,她们就深知自己命运…侍奉国君,以供国君消遣的女人。尽管,她们内心深处渴望寻觅一位懂得嘘寒问暖的男人嫁了。可,命运由不得她们选择。她们不怪别人,只怪自己命不好。

赵雍怒气渐消,对着宫女道:“你们快起来。”

两名侍女愣了片刻,相互一视,惶恐道:“贱婢不敢。”

赵雍,正色道:“这是寡人的命令。”

两名侍女犹豫片刻,站了起来。赵雍见她们衣衫不整,背对她们,言语慌乱道:“你们穿好衣服,这儿,不要你们作陪了。”

两名侍女相互一视,清澈的双眸,流出两行泪水。两名宫女,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等在殿外侍候的女婢,见君上发怒,忙将此事禀告给中正穆涧。穆涧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正巧碰见了离去婢女。穆涧看着离去的婢女,笑道:“君上,这两位侍女不合适,我再去寻两个佳人来就是了,你别生气。”

说话者,正是赵雍身居东宫时陪伴左右的人。这人,赵雍最是信赖,言谈举止也不用拘谨着,大骂道“ 你,还嫌我遭受的罪不够。”

穆涧,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安排侍女前来伺候君上,也不是大令的过错。”

赵雍,朝他屁股踢了一脚,“大令没错?我错了。”

“也不是君上的错。”穆涧没有闪躲,挨了一脚,见君上脸色稍和睦,续道:“君上,我替两位侍女,感谢君上的活命之恩。”

赵雍气呼呼,坐在床榻,问道:“活命之恩?”

穆涧,解释道:“君上有所不知,这些侍女是经过宫舍悉心*,以供君上消遣取乐。凡是被君上,宠幸的婢女,次日便会秘密处死。”

赵雍道:“处死。”

穆涧点了点头。

赵雍怒道:“荒唐,荒唐,怎会有如此残忍的规定。”

穆涧道:“君上息怒。这项规定,古来有之。要怪就怪这些低贱的婢女命太苦。”

赵雍,鼻子重重哼了一声,道:“寡人不知则矣,若知晓此事,绝不会袖手旁观。”

第十一章 朝会

侍女之事,折腾了赵雍一宿。就在赵雍睡下的同时,韩忠已经命人备好洗漱用品,站在殿外,供给新君使用。一眨眼,半个时辰过去了,也听不见寝殿内有半点躁动之音。

韩忠,招来一名宫女,问道:“君上,醒了吗?”

宫女欠身,答道:“不曾苏醒。”

韩忠举手一挥,宫女退了下去。韩忠,心里琢磨道:“这个时辰,该醒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内仍不见有动静。

韩忠见天色渐明,内心暗自着急。君上再不醒来,恐怕会误了朝会时辰。韩忠也管不了那么多,命侍卫推开殿门,领着侍女走了进去。

穆涧见宦者令只是抛来一道冰冷又头疼的眼神,之后,便绕过他,直接走近新君床榻。穆涧,深深呼出一口气。韩忠见新君安然侧卧于塌上,发出粗重的鼻息声,显然赵君睡意很沉。按这种情况,赵君再睡几个时辰也难苏醒。

“君上…君上...”韩忠位立床榻,轻声喊了几次。

韩忠的声音一道又一道传来。赵雍本能的坐起身子,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睡眼惺惺无神。赵雍见来者是宦者令,身子不听话就倒在床榻,不耐烦地说道:“别吵,寡人,在睡会儿。”

穆涧见国君呆板的神情,躲在一旁窃笑。

韩忠,见他这般摸样,也是头疼不已…睡在床榻上的少年,没有半点君主仪态。头疼归头疼,但事情还是要继续去做。他好不容易才将新君从睡梦中唤醒,哪能让他继续入睡,柔声道:“君上,时辰已到,该上朝了。”

赵雍闻言,宛如做了一个噩梦,猛然睁开眼睛,问道:“几时呢?”

韩忠见他清醒,不快不慢地回道:“辰时已过,廷臣已在殿外等候。君上,要不你在睡会,我出去告诉廷臣,让他们耐心在外面候着。君上睡醒了,在去接见他们。”

“辰时了。”赵雍,瞬间睡意全无,跳下床榻。双脚落地,一股锥心的疼痛袭遍整个身体,但他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对着身边几位侍女,喊道:“快快快,替寡人更衣。”

韩忠见状,已然成功的将新君从温柔乡中,拉了起来。举起双手,击了两掌。四名宫女迎了上来,为国君更衣。赵雍见她们动作太慢,不停催促她们动作快一点。

穆涧傻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赵雍,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吗?

“现在慌了,早干嘛去了。唉,年轻啊!不知轻重。睡懒觉,也应该分个时候。”韩忠,将这些话留在了心里,带着微笑问道:“君上,昨夜睡得可好。”

“好...好。”赵雍,懒洋洋地道:“大令的安排,寡人终身难忘。”

韩忠不知赵雍说话的深意,含笑道:“谢君上。”

赵雍匆忙来到一名宫女面前,以冷水浇面,去除睡意。冷水接触面颊的一刹那,他清醒了几分。也许,是着急了些,动作幅度太大,以凉水浇面的同时,水花也溅了宫女一身。宫女恭恭敬敬地端好盛水的器物,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也不敢侧身躲避。任由君上溅出的水花,扑面而来。忽然,赵雍的动作停了下来,对着韩忠尴尬地说道:“大令,你先出去,替寡人应付一下廷臣。寡人,随后将至。”

韩忠顿了一下,满脸苦笑不得,拱手道:“喏。”

韩忠走后,宫女见君上淘气十足,嘴里发出了清脆的笑音。穆涧,一边望着宦者令离去的身影,一边挪动步子朝赵雍走去,“君上,你昨夜明明没有睡好,怎么对大令撒谎呢?”

赵雍,无奈道:“我能说什么。”

“实话实说,最好将大令臭骂一顿。”

赵雍瞪了他一眼,“你是想要我落下一个欺负老人的罪名吗?”

穆涧,顿了顿。怎么也不明白君上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忽见国君模样,穆涧忍不住笑道:“君上。”

赵雍,问道:“我怎么了。”

“哦,没事。”穆涧怕打断了国君的雅兴,也就没有将自己看见的异样,告诉他。穆涧脸上送出微笑,道:“君上,你累了,就歇息一会。让那群臣子,安然地等着呗。你看你现在,一点国君的仪态都没有。”

“你是想要我做昏君吗?”赵雍,张开双手,两名宫女手脚利落地擦干君上双手残留的水珠。清洗之后,赵雍也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续道:“等会出去,指不定大臣,会说我什么坏话。”

穆涧歪着头,不解道:“你是君,他们是臣。臣子胆敢指摘君上。这是犯上的重罪。”

“君父留下的臣子都是有脾气的。我可惹不起。”赵雍想着朝堂上臣子严肃的面孔,身后感受到了一股冷气,“得罪了他们,以后可有苦果子吃。”

穆涧,瘪了瘪嘴唇,表示不理解。

赵雍一时半会,跟他说不清楚,忙道:“走吧!去会会那群有脾气的臣子。”

穆涧,瞪大眼睛说道:“君上,你就这样去见他们。他们会说你,礼数不周全。”

赵雍茫然道:“寡人,有什么不对。”

“君上…”穆涧说不出下半句,憋不住笑了起来。

赵雍站在铜镜前,铜镜中有一个发丝凌乱不堪的少年,正在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再低头,看着自己的着装,被水淋湿了一大片。忽然,赵雍明白,镜中的少年,就是自己。赵雍整个人,有点崩溃。他暗暗地告诫自己,要克制,要忍住。

穆涧,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道:“我早就想提醒君上。可,君上…”

面对这种幸灾乐祸之人,赵雍可没有给他好脸色。一边吩咐宫女,重新替自己更换新衣,一边喊道道:“你还杵在这里,快去给我探探外面的情况。”

“我这就去。”穆涧,连滚带爬地离开,嘴角不断发出笑音。

大殿上,诸臣久久不见新君踪影,私底下议论纷纷。好在,有相邦赵豹压阵,情况不是十分糟糕。李兑走近肥义身旁,低声问道:“都过巳时,还不见君上的踪影。”

肥义低声答道:“昨日大典,国君累坏了。现在,说不定尚在约会周公。”

“约会周公。”李兑,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他,“国君不怕臣子指摘过失吗?”

“今天是国君大行封赏之日。这些臣子,耐住性子不发作,为的就是争取留个好印象?”

李兑,看了看四周的人,点点头道:“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能否在朝堂站稳脚跟,还得由新君说了算。”

肥义,窃笑道:“说不定,这些臣子,还以为是国君在考验他们的定力呢?”

李兑,赞同道:“有理、有理。”

忽闻,宦者令韩忠面朝廷臣,提声高呼道:“君上,到。廷臣,见礼。”

廷臣,起身恭迎。

赵雍仪表端庄,走向自己的位置,抬手道:“请坐。”

诸臣谢礼,齐道:“谢,君上。”

“魏齐楚燕齐五国试图在君父葬礼上,欺我赵国。多亏众卿之功,方化险为夷。今日,寡人行赏赐,封有功者。”赵雍对着宦者令使去一个眼色。韩忠上前,展开厚厚的竹简,对这次有功人等进行大加封赏。相邦赵豹,赐亿金;大司寇公子成封为奉阳君,赐亿金。国柱赵鼎,赐五十万金。国尉赵寅,二十万金。肥义,为大司马,赏十万金;李兑,为左司寇,赏万金;楼缓,为邯郸将军,赏千金。其他人等,爵位升一级,赐千金。与民同乐,邯郸大喜三日。

韩忠收起竹简,道:“大臣谢礼。”

诸臣拜倒,齐声道:“谢,君上。”

韩忠转身,等待君上示下。等了很久,也不见赵雍给出指示。韩忠暗中瞧了一眼君上,见君上一只手撑着下颚,好似睡着一般。韩忠额上冒出几滴冷汗,君上第一次大行朝会,竟然安然睡着了。面对突发状况,韩忠很快拟好对策,“君上,封赏已毕。”

“喏”韩忠自言自语作答,转过身去,神色平静,面向廷臣,“封赏已毕,各位,都散去吧!”

诸臣行礼告退。

韩忠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骗过了这群精明的廷臣。这时,赵雍,突然醒来,茫然道:“大臣,都到哪里去了。”

“大臣,走了。”韩忠眼神呆滞,暗中发出担忧,封赏这么大的事,国君竟然睡着了。赵国有这样的国君,是福还是祸。

赵雍才不知道韩忠的想法,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戏谑道:“大令,你做得对。这些老头子若是知晓寡人刚才睡着了。指不定又会说寡人的坏话呢?”

“大臣散了,我也该好好歇息。”

回到内殿,赵雍可没仰卧在床榻,耽误时光。朝堂封赏,他故意做睡眠之姿,那不过是一种伪象。实际上,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赵肃侯语在危重之际,曾谆谆督导。赵雍继位后,不要任性而为,随意赏赐大臣,更不要让朝局有太大的变化。封赏之事,皆是按照赵肃侯语生前安排。

肥义、李兑等乃国之栋梁,君父却选择对他们的功绩视而不见,也不加重用。今日,赵雍方才领悟,君父的良苦苦心。赵肃侯此举是暗中为儿子培养了一批有用之人。赵雍封赏他们,必会让这群有志之士,深感国君的知遇之恩,他日,必会竭心辅佐。

可,赵肃侯语那一句:李兑,富有谋略,然,私心慎重。可用,却不能重用之。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到目前为止,赵雍也没将君父的言语,理解通透。穆涧,身为他的好友,赵雍当然也不会把他抛在脑后,即位之初,就封他为中正。

赵雍正在思考着,国家的未来。穆涧,喜色而至,“君上,司马望族,回宫了。”

赵雍问道:“司马望族在哪里。”

“正在殿外等候。”穆涧道:“我得到消息,立马前来告知君上。”

“还不快叫他进来见我。”赵雍在殿内走来走去,静下思之少许,忙制止道:“等等,我要亲自去见他。”

第十二章 屠彝

司马望族,其先祖是陈国贵族。陈国是周朝分封下的诸侯国,国君妫姓,是虞舜后裔。武王伐纣,将长女大姬嫁给遏父之子妫满,备以三恪,以示敬重奉祀虞舜。何为三恪,周朝新立,封虞、夏、商前三代子孙,于陈、杞、宋,给以公爵名号,称三恪。后世帝王亦多承三恪之制。

陈国,始都建于株野,后迁都于宛丘,辖制十四邑。共历25世,延续567年。公元前478年,楚惠王以公孙朝为将,讨伐陈国,陈国被灭。陈国亡后,有识之士不甘做亡国之人,被迫迁移。其中陈国公子陈完迁徙齐国,其后世子孙田和,于公元前386年取代了姜姓齐国。

司马望族先祖,迁徙晋国。后,晋国被韩赵魏三家瓜分,先祖徒留赵国。因为军功赫赫,累及司马。其祖先,索性弃掉亡国之姓,复姓司马。

公元前354年,魏王罂以庞涓为将北围邯郸,司马望族的祖父,力战魏军而亡。其父,奉赵肃侯之命镇守赵国旧都晋阳以西的重邑离石。秦军东渡黄河,占了赵国蔺城,进逼离石。其父身先士卒,力战秦军而亡。司马庞大的家族到了司马望族这一代,人丁稀少。曾经的司马家族除了留下一个显赫的姓氏,别无他物。

赵雍行至外殿,见着殿内伫立着一位翩翩少年,模样俊朗飘逸,叫道:“望族,你总算回来了。”

司马望族身穿武服,头戴紫冠。手中持有一把宝剑,跪迎道:“望族,见过太子。”

司马望族为亡父守孝三年,闭门不出,也不会客。灵期满,便回到宫中,面见君上。司马望族的身形和赵雍差不多,只不过三年时光打磨,让他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稳重。

穆涧,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司马望族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改口道:“不,不。应该叫君上。”

赵雍对司马望族说的话,也不计较,走过去朝着对方的胸膛就是一拳,“三年不见,长结实了不少。”

赵雍用手比划,尴尬道:“望族,你长高了。”

司马望族凝视着赵雍,眸色之中,带着几分感伤。离开宫中的这三年,赵国发生了很多事。尽管如此,他们之间的情谊,仍旧不变。赵雍从司马望族的眸色之中,读懂了什么。眸色之中,涌出感伤道:“三年前,我还是太子。君父尚在,司马将军也在。三年后,司马将军去了。君父,也走了。我,由太子成为君上。三年的时光,改变了太多的人和事。”

司马望族,见君上,不仅记着自己,还惦记着死去的家父,感激道:“君上还记得家父。家父九泉之下,也该含笑了。”

赵雍,挥了挥手,一扫忧郁之色,“不说这些伤感悲秋之事。你回来,真是太好了。以后,我身边多了一个帮手。”

穆涧嚷道:“君上,我们三人又可以再一起了。”

赵雍听着这句话,好生无语,纠正道:“是聚在一起,不是再一起。”

穆涧挠了挠头道:“三人之中,我的学问最不好。”

赵雍拿他没办法,无奈道:“学问不好,就不要胡说八道。知道者,皆以为我们关系很好。不知道者,还以为寡人...”

穆涧,请罪道:“君上,我错了。”

司马望族收拾好悲伤的情绪,“先君夢逝,魏、齐、秦、楚、燕五国以吊唁之名,伺机伐我国。君上,不惜国力弱小,胆敢以一国之力,对抗五国强大的阵容。并粉碎了五国的阴谋。君上,你太厉害。”

“我,有什么厉害的。御外敌,破五国,皆乃先君之德,诸臣之功。你,可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可是怕的很?也是,最煎熬的。”

穆涧插话道:“司马望族,你没能目睹君上继承大位时的风采,好生可惜。”

司马望族,叹道:“孝期刚过,我便赶回。可惜,还是没能赶上。”

“你有心,便可。”赵雍道。

穆涧见君上心情愉悦,趁机说道:“君上,你也给望族许个官才是。”

“我正有此意。”赵雍,对着穆涧道“今晚,寡人替望族接风洗尘,你快去准备。”

穆涧,笑嘻嘻道:“我,这就去安排。”

赵雍,将目光落在司马望族身上,很认真地问道:“望族,你想要什么官。我许你便是。”

司马望族怔了一会儿,方道:“我只愿陪在君上左右。”

赵雍,顿了一下,方道“何来许多拘束。你大可放开些,我等名为君臣,实乃兄弟。不可因俗世之礼,坏了兄弟情谊。”

司马望族,拱手道:“喏。”

赵雍计划单独和望族叙旧情,再来个酩酊大醉。三年没见,他们总是有很多的话要说。韩忠毕竟是侍奉过赵国两代君主。他见君上为司马望族设置酒宴,就已经猜出了君上的心思,主动提议道:“君上,何不宴请相邦、司马、国柱等人,前来参加酒宴。趁此机会,将司马望族引荐给他们。”

赵雍正有此意,接受了他的建议。

席间,穆涧一人讲解着赵国破五国合谋之事。司马望族因为错过了,听得是相当兴致。赵雍一边喝着酒,一边赞赏道:“好,说的好。”

穆涧得到君上的奖赏,更加卖力,说的也是栩栩如生。司马望族听了,更是惋惜,身为大赵男儿,没能亲临此次盛况,心中留有遗憾。

赵雍,环顾殿下之人,举樽道:“诸位,请。”

诸臣,举起酒樽,齐声回应道:“君上,请。”

酒过三巡,赵雍放下酒樽,问道:“望族,三年不见,你的剑术可有长进。”

司马望族,放下酒樽,行礼道:“君上,我以舞剑,为诸位助兴。”

“好。”赵雍思之,摇了摇头,又道:“一人舞之,未免无趣。”

“君上,宣几名侍卫,与之博弈。”韩忠位居一旁轻声说道。

赵雍眼睛一亮,爽快地答应了,“就依你说的办。”

韩忠双手击掌。四名壮汉,束着盔甲,持着长剑,走了进来,朝着赵雍行礼,朗声道:“君上。”

韩忠对着四人叮嘱道,“副宫卫使与尔等舞剑博弈。”

宫卫使是屠彝,侍卫却是知晓。可,不曾听说有副都尉。几人面面相觑地你盯着我,我看着你,毫无半点头绪。肥义和李兑是个明白人,他们见君上安排这次酒宴,早已明白了其中的玄机。相邦赵豹,虽知此举荒诞,可他也明白眼前这个少年,在君上心中的地位,也不加阻拦。大司寇公子成,露出鄙视的目光,脸色不满。

赵雍见众人,无一人有杂议,开口道:“望族,你打赢他们,副宫卫使就是你的。”

司马望族,自信满满道:“君上,副宫卫使,我是当定了。”

赵雍见他眸色之中绽放出自信,笑道:“打败了四名侍卫,再说这样的话也不迟。”

司马望族出列,坦然地走入殿中。四名侍卫,迅速围了过来,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站立。韩忠扬声道:“比试开始。”

“几位,请。”司马望族语调之中,颇有几分侠者风范。

北边站立的侍卫,见对手是个小孩。眼神之中,充满失望。他心里寻思,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比试。于是,他对着剩下三人发出指令,其他三人会意,快速发动攻击。司马望族见侍卫来袭,身手敏捷,宛如鱼儿一般,穿梭在四人之间。几个回合,司马望族,夺下了侍卫手中的利刃。

先前,那名侍卫见自己手中的利刃被夺走,眼神之中流露惊愕。四人之力,竟然没能制服这个小孩,反而被对手夺去了利刃。惊愕之余,他也醒悟过来,这场比试,他们输了。

国柱赵鼎,拍手称赞,声音稳重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安静的殿内,被一片掌声覆盖。司马望族,对着赵雍行礼。

“好。”赵雍心中喜悦,“你们几个下去。”

侍卫齐声道:“喏。”

“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展现。”公子成一边把玩着酒樽,一边用软绵柔和的语调,折射出了他心中极大的不满。

赵雍闻言,强力压制心中涌出的怒火,脸色平静道:“叔父,你有话直说。”

“打败几个侍卫,都可以授命副宫卫使。宫卫使岂不是,莽夫可得之。”公子成散漫地说道:“内廷甲士,皆可以一敌二。四名侍卫,竟然败给了一个娃娃。”最后几个字,公子成故意抬高声调,其一,是激怒宫卫使屠彝,迫使他亲自出手教训司马望族。其二,含蓄的表达了这场比试,是侍卫作弊,司马望族胜之不武。

赵雍年少,哪能听见这样刺耳的言语。当下将要发作,只见韩忠朝他抛过来一道他人不易察觉的眼神。赵雍会意不语,看着在座的大臣。的确,他选择一意孤行,任命司马望族为宫卫副使,不但难以服众,还会惹出更多的麻烦。他警示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一定会有服众的法子的。

屠彝,乃尽忠义士。但其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过于喜好自己的脸面。他*的侍卫,皆有以一敌二之勇。如今,四名卫士,被一个黄毛小儿击败,自身脸面,必然是挂不住的。加上,公子成言语挑唆,屠彝已是怒火中烧。

“屠都尉,你*的卫士,竟是这般不堪。”公子成的目的,就是要让屠都尉,亲自出手。司马望族胜了,屠彝脸上无光;司马望族败了,也可折了新君的锐气。无论获胜者,在是那一方,对于公子成而言,都没有坏处。这场较劲,胜利者,非他莫属。

第十三章 宫廷比试

公子成寥寥数语,整个赵宫弥漫着明争暗斗的痕迹。李兑刚想开口,替君上解围。肥义朝他使去眼色,劝他不要干预。李兑会意,缄默不语。殿内众人,也静静地等待着这场胜利的天枰,会倾向那一方。是年少的新君,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子成。

他们,等待着胜利者前来揭晓答案。

屠彝喘气如牛,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伸出粗大的手掌,拍在几案上。几案上摆放的美酒,也随着他施加的力道,溢了出来。屠彝双眼喷射着火焰,声调颇为不满,“我也来讨教几招。”

公子成嘴角露出一瞬即逝的微笑,唇角上扬,心道:“莽夫就是莽夫。”

赵豹见局势突然失控,身为都尉的屠彝,要亲自教训司马望族。无论哪一方获胜,总会有一方脸面挂不住。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丢尽颜面的人,定会是新君。

赵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当下出面调和,“屠都尉剑术高超,已是众所周知。这场比试也就不用比了。”

赵豹的话,不但没能平息屠都尉心中的愤怒,反而激发对方心中斗志。屠彝认为相邦此言是对他的轻视,不满道:“不分出高低,难免会有闲言碎语。日后我也难以服众。”

公子成暗中推力,“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屠都尉输给了眼前这个娃娃,会折辱你的名节。这场比试,不比也罢。”

公子成笑中藏刀,背后使力。赵豹又怎能不明白对方真实用途。为了化解这场没意义的争斗,赵豹的语调之中,弥漫着强硬气势,“大司寇,你这是什么意思。”

“屠都尉胜了,会让人觉得他欺负一个小孩,有失身份。倘若屠都尉输了,名节声誉将尽毁”公子成,面色平静,双手摊开,表示很无奈,“我是为了屠都尉来之不易的名声考虑。屠都尉,你放弃吧!”

赵豹责道:“你…”

公子成截断道,“相邦,你也认为,屠都尉不是这个少年的对手。”

“我没这个意思。”赵豹,本想以一人之力,化解朝堂争斗。谁知,公子成的几句话,将他推进陷阱。如今的赵豹,也是进退两难,心中骂道:“狡猾的狐狸。”

屠都尉心里本来有气,加上公子成言语挑唆,更加激发了他心中求胜欲念。屠彝豁然起身,步入殿中,朝着司马望族,发出对战,“请赐教。”

面对不可控制的局面。赵豹是最好调剂之人,可他也被公子成逼近角落。肥义、李兑、公孙甫虽然懂得应对之策。但,这是赵氏家族内部的事,生为外族之人,不但人微言轻,还会四面树敌。众人选择不开口,端着酒樽,静静品尝。

公子成,唯恐天下过于太平,不断地扇风点火。

赵雍曾听君父说过,屠彝臂力过人,能力举千斤,勇猛无敌。其,剑术高超,宫中少有对手。然而,他缺乏智谋,性子太急。好在,屠彝十分忠君。因此,赵语封他宫卫使兼都督一职,管制禁卫,负责宫中安全。

人,最可怕的是缺乏自知之明。屠彝成为宫卫使兼任都尉,也是尽心尽职,少有埋怨。但他倔脾气,一旦认真了,几头牛也拉不回来。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盯着君上。面对此局势,新君会用什么手段,来化解这场明争暗斗。

赵雍选择以国君之命,呵斥屠彝。必会伤了这位都尉的脸面,也会令国中将士心寒。若让屠都尉与司马望族比试,望族必败无疑,也会折辱自己的声望。思虑再三,赵雍寄希望于司马望族识大体,选择知难而退。

赵雍开口道:“司马望族。”

司马望族道:“在。”

赵雍见他没有放弃的意思,又把目光落在屠都尉身上,“屠都尉,臂力千斤,勇猛过人。其,剑术甚是高超。你,可愿意和他比试。”

屠彝见新君这般吹捧自己,脸上顿时呈现傲色。司马望族明白,这是君上暗中提醒他屠都尉剑术高超,劝他主动放弃认输。然,司马望族肩负着振兴家族名声的重任,兼之少年心性,他则可轻易放手。即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家族名声受累。司马望族也很想知道,这三年苦练剑术的结果。

司马望族,应声道:“能与屠都尉这般高手比试,我输了,也是大快人心。”

赵雍见司马望族没有领悟到他的心意,捏了一把冷汗,身子往前倾斜,“你真要和屠都尉比试。”

司马望族,眸色之中,态度坚决,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

赵雍暗中着急,额上滑落几滴冷汗,急道:“你已经打败了侍卫,也证明了你的实力。你不与屠都尉比试,副都尉还是你的。”

赵雍的心意,再明白不过。然,司马望族,有自己的想法,怅然道:“我有一言,君上愿听否。”

赵雍见他不开窍,哪能听得下去,拧了拧眉头。司马望族,正色道:“齐大饥, 黔敖为食於路,以待饿者而食之。有饿者蒙袂辑屦,贸贸然来。默敖左奉食,右执饮,曰:‘嗟!来食。’扬其目而视之曰:‘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於斯也!’从而谢焉,终不食而死。”

赵雍心道:“这就是你要向我表达的意思?”

屠都尉以为司马望族是膏粱子弟,只因和君上近乎,而得副都尉。平生,他最瞧不起这种小人。听司马望族言语,尚有几分男儿骨气,对待眼前这个少年,也有几分好感。

赵雍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过多袒护。他能做的就是给屠彝施加无形的压力,“屠都尉,望族与寡人亲如兄弟。你们比试,点到即可为止。你,不可伤了他。”

屠都尉闻言,内心虽有不满,但君上发出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双手合拳,朗声道:“喏。”

司马望族,闲庭阔步走向自己的对手,拱手道:“屠都尉,请赐教。”

屠彝,碎了一句,“拿出你的真本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训练的人真的太没用。”

屠彝高大威猛,身体强壮。司马望族和他站在一起,顿显劣势。然,他这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魄力,到让屠彝对眼前这个对手的勇气,大大赞赏。司马望族年少气盛,君子之礼刚毕,拔剑向前一指,冲向屠彝。长剑逼近,屠彝举剑抵挡,轻易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一招刚过,屠彝见对手太弱,双眸之中尽显鄙夷之色。未免日后有人说他,欺负晚辈。屠彝决定,礼让对方三招。司马望族,连刺数剑,采取快攻。屠彝一时大意,险些败下阵来。他心里暗惊,“这小娃娃,有点本事。”

屠彝眉宇一紧,剑气寒霜,司马望族见他认真了,往后退三步,与对手拉开距离。屠彝追上去,长剑劈下。对方出手太快,司马望族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举剑格挡。两剑相交,激发出耀眼的火花。屠彝力大,震得司马望族虎口隐隐作痛。

“好”殿内,响起一股掌声。

这股掌声,对于屠彝而言,就是一种屈辱。为了展示自己真正的实力,屠彝给司马望族来了一个重击。对方出手凌厉,司马望族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小心”,穆涧见司马望族,顷刻之间落于下风,险些失声地叫了出来,但他立刻闭紧了嘴。赵雍脸色也变得严肃,心中更是紧张万分。与此相反,公子成却是掌声雷动,嘴上说道:“精彩。”

清风徐来,殿内的烛火闪烁。两剑相交,发出哧哧的火光之声。众人屏住气息,观赏这场比试。赵雍知道屠彝的手段,惦记着司马望族,祈求道:“望族,你千万不要受伤啊!”

面对强大而又厉害的对手,司马望族面无惧色,一边专心应对,寻找对手露出的破绽,一边思考着应对之策。司马望族明白,一昧的被动防守,他是不能扭转劣势。

这场比试,以司马望族长剑被夺,屠彝长剑掉在地上而结束。面对这样的结果,赵雍见了,脸色大喜。公子成,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哀叹。其他人,不忘为这场比试送出掌声。

屠彝看着手中夺过的长剑,剑身,刻着司马二字。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眼神之中,流出出很复杂的情感,他问道:“你不怕死吗?方才我力道有点偏差,你就死了。”

司马望族,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能死在屠都尉的剑下,也不枉来世走一趟。”

“两位的比试,相当精彩。”赵雍笑道:“望族,还不谢过屠都尉的手下留情。”

司马望族,拱手道:“谢过屠都尉。”

屠都尉,捡起自己的长剑。司马望族也取回自己的长剑,回到自己的坐位。

赵雍举起酒樽,道:“各位爱卿,请。”

诸臣共同举樽,回道:“君上,请。”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旦,人开心,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此次比试,司马望族给他长了脸,赵雍心里大乐,也就多喝了几杯。

诸臣离去后,赵雍拉着司马望族的手,往内殿而去。

“君上,慢点。小心,碰着。”穆涧见君上步态不稳,伸手去搀扶,“君上,你醉了。”

赵雍,拂开对方伸出的手,醉语道:“寡人没醉,没醉。”说着,往另外一条路走去。司马望族见君上走错了路,忙道:“君上,这边才是回内殿。”

赵雍身体摇摇晃晃,看了看路,“你看看,我竟然,不识回去的路。”

“望族,你太给我长脸了。我,今天高兴,高兴。叔父那张脸,太绿了。这老狐狸,总是跟我作对。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满意。”赵雍见他不答,停下脚步,对着他道,“你,不高兴?”

司马望族,赔笑道:“我高兴。”

赵雍笑了,“我也高兴?”

安顿好赵雍。

穆涧对着司马望族道:“望族,今晚的宴会你也看见了,欺负君上的人,可多着。君上,表面上很开心,但他心里,不知藏有多少苦,多少疼痛。至从先君去后,我就没见他笑过。君上,太苦了。”穆涧叹了一口气,续道:“君上,那颗稚嫩之心,承受着不应该是他这个年龄的勇气和胆识。我,看着也心痛。真怕他?撑不下去。”

司马望族看着安睡的赵雍,拍着穆涧的肩膀,“为了心中的理想,我相信,再苦、再累,君上会撑下去的。”

第十四章 三晋相会

安顿好赵雍之后,司马望族起身出宫,行至殿外,被人拦了下来。屠彝双手交叉,依靠在木柱上,他的眼睛盯着司马望族腰上佩带的那柄青铜古剑,眸色之中散发出很复杂的感情,既有喜色,又有悲痛。司马望族见他没有恶意,走上前拱手道:“见过屠都尉。”

屠彝的双眼始终盯着那柄古剑,也不回话。

“多谢屠都尉手下留情。”司马望族和他交手后,发现自己和他的等级不在一个层次上。自己多苦练十年的剑术,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或者,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赵宫比试,司马望族以性命相博,逼得屠彝弃剑。宫廷比试,屠彝只需用三层实力,司马望族也会输的很惨,甚至丢掉性命。司马望族和屠彝从未见过面,谈不上有交情。屠彝对他不以武力相逼,处处手下留情。司马望族想了很久,心中藏有诸多疑惑。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就是君上给屠彝施加的压力。

屠彝注目良久,开口问道:“这柄剑,你从何得之。”

司马望族按住剑柄,脸色哀伤,答道:“这是家父的遗物。”

司马望族尚未报出家父的名字,耳边忽闻一阵拳风直逼面门而来。司马望族也没料到,屠彝会对自己突然出手,慌忙之中出招迎敌。

屠彝喝道:“显赫四方。”

司马望族被他逼得后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脚步,摆好姿势,准备迎接对方下一轮的攻击。他清楚自己实力不如对方,但临阵退缩也非是他的个性。打不赢,输也要输的体面。

屠彝站在原地,也没有进攻的意思,问道:“千军万马,你可记得。”

司马望族,惊道:“你怎么知道,家父用的武功招式。”

“像...像...太像了。”屠彝垂下双手,仰天而立,眼眶中饱含着热泪。若非司马望族亲眼所见,屠彝这般铁铮铮地汉子,竟然会留下眼泪。

“我早就该知道。”屠彝走向司马望族,情绪异常激动。司马望族误以为对方又要出手,连忙做好防御姿势,但耳边听到一股令人暖心的声音,“望族,我不会对你出手。”

屠彝散发出的语调,宛如是叔叔对侄子说话般。屠彝宽大粗糙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你和他,太像了。”

司马望族猜出了屠彝口中所说的那个他,忙道:“屠都尉认识家父。”

“岂止是认识。我和你父亲是患难兄弟。”屠彝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在宫中呆了近三十年,竟然不知,他还有一个儿子。”

赵宫比试,屠彝看见少年手中那柄古剑上刻着司马两字,神情震荡。这把古剑,乃司马家世世代代相传的宝剑。屠彝曾听司马望族父亲说起过这把古剑对于司马家的意义。所以,当他看见这柄古剑时,他断定这个少年与司马家有深刻的渊源。

司马望族神行与他父亲的确有几分相似。屠彝见义兄还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将他拥入胸怀,泣道:“好小子,你没有丢你父亲的脸。”

赵雍醉酒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君上,韩国大使递上国书。韩候康,携太子仓,韩相等随行两百五一人,十日后,出使我国。”赵豹,有意停顿一下,他见赵君没有打断的意思,续道:“五国之兵伺机伐我,韩候不趁人之危,略我土地,反而与我结盟。五国图赵破灭,尚有韩人之功。韩候出使我国,礼节需得隆重才行。”

其他大臣,也道:“臣,附议。”

韩候康先帮了赵国。今,特来赵国祝贺新君登位。面对这样的客人是应该隆重招待。天下传闻,韩候康是个贤能之人。韩国若有人破周礼、行王道,非韩候康莫属。

赵雍心想,是什么让韩人不惧魏人长剑,对韩候康也是充满好奇,允道:“寡人,正有此意。如此,辛苦相邦了。”

赵豹道:“喏。”

韩候康,乃韩昭侯武之子。韩昭侯任职期间,以申不害为相,以术变法,国力大增。申不害死后,诸侯国不希望看到一个强大的韩国。多加干预韩国内政。韩国与魏国桂林一战,韩国变法成果毁于殆尽。韩候康继位,已无力继续变革图新。

秦公赢驷见魏国削弱了韩国的军事实力。趁着韩国国力不稳,实力大减,趁机出兵攻打韩国军事重镇宜阳。韩候武因失其地,闭宫不出,郁郁而终。公元前332年,太子康即位,距今已有数载。韩候康为储君时,魏国南围新郑。韩候康也在这场战争中锻炼了一身胆识和魄力。韩候康与韩昭侯不同的是,韩候康懂得韬光养晦、休养生息。

此次,韩候康出使赵国,一是为了庆贺赵国新君即位。其次,是为了进一步改善和加强两国的同盟。最后,韩候康还想目睹一下赵国新君,德行如何,进而思考韩国下一步外交方略。韩国地处中原,四面皆是虎狼,若要保住基业,就离不开赵国的帮衬。

韩赵两国,荣辱与共。

韩候康携太子仓等人出了新邓,往上党郡而去,行了十几日,便进入赵国境内。太子仓向赵国守关将领,递上国书。赵将看了国书,不敢怠慢,下令放行。太子仓拨回车马,对着车内的人道:“君父,已入赵境。”

车内传出稳重的声音,问道,“此地,距离邯郸,尚有多少行程。”

太子仓看了看手中地地图,答道:“按照我们目前行进的速度,二十日后方可抵达邯郸。”

“传令下去,务必十日后抵达邯郸。”韩候康闭上眼睛,不在说话。太子仓得到君父的指令,对着众人说道:“君父有令,加快行程,务必在十日内抵达邯郸。”

又过了三日,一名赵将拦住韩候康等人去路。韩太子仓上前察看,得知来将的情况后,将赵将引到韩候康车旁,“君父,赵君派人来迎接我们。”

赵将躬身行礼,掷地有声道:“末将乐池,奉赵君之令,特来迎接韩候。”

韩候康,掀开车帘,“将军辛苦。”

韩国出使赵国的线路,早已通报给赵国。赵国对韩国的此次出使,也是高度关注。先是,让守关将领果断放行,不可怠慢客人。其次,又派出高阶将领前去迎接。跟着下令,赵国境内沿行驿馆提供食宿。赵雍领着相邦等人,出邯郸三十里相迎。

赵雍站在车上见远方尘土飞扬,一大队人马正朝他的方向走来。赵豹指着前方的车队,“君上,韩候到了。”

韩太子仓见赵君亲自相迎,忙道:“君父,赵候,亲自前来相迎。”

韩候撩开车帘,眼前是一位身穿衮服,头顶冕冠之人。根据对方身高、容貌、年龄判断。这人,正是赵国新君雍没错。赵君年幼,但眉宇之间,散发出一股英气。次出访赵国,赵侯竟然会亲自出城迎接,倒是令韩候康有些意外。

韩候下车,迎了上去,“赵侯亲自相迎,寡人,受宠若惊。”

“韩候前来,寡人怎可不亲自相迎。”赵雍指着身后宫女双手端起的美酒,“寡人,备好薄酒,韩候,请。”

韩候康见赵侯礼数周全,言谈举止甚符合他心意。起初,他认为赵侯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言谈举止定会桀骜不驯。据传闻,这个小鬼调皮捣蛋,性子顽劣,让先君赵侯语费了不少事。甚至,赵侯语一度想废掉他太子之位,择贤而立。今日一见赵侯雍其人,谣言不攻自破。此子不立为君,赵国怕是会一病不起啊!

“赵侯,请。”韩候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捋了捋胡须,赞道:“赵酒味美,名誉四海。今日饮之,名不虚传。”

赵雍见他说话爽直,一点也不作为,心中颇乐。起初,赵雍觉得韩候年老,诡诈多变。稍不谨慎,就会走近对方设计的陷阱。在他心目中,这些人不但总爱摆出一副老人的姿态,还会经常在耳边念叨子云什么的。他们说的话,总会让你头疼。敬老是应该的,但老者不能因为自己年老,总认为对晚辈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有些老人,不值得让人尊敬。尤其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老人。

面对眼前这位长者,赵雍性子也不用拘束,“美酒佳酿出邯郸,良弓劲弩在新郑。”

赵侯雍说出这番话来,让韩候康颇为吃惊。韩国在三晋之中是最弱的,但韩国的强弓劲弩,比赵魏两家厉害得多。韩国因为强弓劲弩这一点优势,四周强国,也不敢过分小瞧了他。恭维的话,韩候听了很多,赵侯雍嘴里说出的话,让他倍感受用。

赵豹见眼前一老一少,聊的甚欢,似乎已经忘记了身在郊野。他害怕这两人,说着就忘了时辰。若是诸侯国知道,赵君在郊野招待韩候,恐怕会被人说赵国少主年幼,怠慢客人。赵豹陪笑道:“君上,野外风大。请客人与我们一同进入邯郸。”

“韩候可愿意与我,共坐一车,齐入邯郸。”赵侯雍此举一来是发自内心的邀请,二来是向诸侯国表明韩赵两国,亲如兄弟,不分彼此。

说来奇怪,韩候康和他言语不过几句,心中到有几分高山流水之味。赵君相邀,他怎能拒绝,上前执着对方的手,“求之不可。”

回到邯郸,赵侯雍安顿好韩候等人,回到赵宫。

“君上,魏候来了。”肥义,从宽大的衣袖掏出国书,“这是魏国派使者送来的国书,请君上过目。”

魏国邀请齐、楚、秦、燕四国,以会葬之名,伺机攻取赵国。魏赵之间素有间隙,今,魏候不呆在魏宫大梁,反而出现在赵国邯郸。魏罂就不怕在赵国会有生命危险。

赵雍看完国书,问道:“魏候,现今身在何如。”

肥义,答道:“正在官驿。”

第十五章 魏太子嗣

赵、韩、魏同出晋国。三家分晋之初,魏国制定的国策,团结韩赵,共抗诸侯。三家齐心,对外扩张,彼此之间少有争斗。魏武候利用其父留下的大好局面,以李悝、吴起变法,魏国国力大增。魏武侯以吴起为将,大败秦国,取河西五百里土地。以乐洋为将,借道赵国,三年攻克胡人之国中山。魏国国力大增,便有独霸之势。对待韩赵兄弟,不在客气。为了迫使韩赵臣服于魏国,先以庞涓为将,北围赵国邯郸。十年后,逢泽称王,南围韩国新郑。

赵侯语的一生,也是和魏国争斗不断。往近说,魏国以会葬之名,纠合齐、秦、楚、燕等国伺机图赵。图赵不成,就要改变原有的策略。魏罂到了邯郸,因为水土不服,伤了身子。休息几日,听闻韩候也来赵国。于是,令魏国使者,送上国书,请求会见赵候。

赵雍看了魏国国书,放在一旁,“魏候身在邯郸。寡人是见,还是不见。”

赵豹道:“不见。”

“君上,我国应该将魏罂老儿驱逐出境,以示我国与魏国之恨。”

“魏候敢在邯郸,即刻派兵围住官驿。”

“血洗国耻。”

“杀了他。”

赵雍虽年少,却有自己的思想。现今赵国,群狼环绕。魏候前来邯郸,正是赵魏之间改善最佳的时机。同时,也为赵国打开一扇窗户。魏赵交恶,高兴的人是诸侯国。怎可因为一时之快,犯下长久的痛苦。再者,用这种方式血洗国耻,赵雍觉得不太光彩,反而可耻之极。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多数人认为,赵国应该断绝魏罂会见的请求,强硬将他驱逐国境,以示魏赵之间的仇恨。赵雍环顾大殿,见外臣很少发言,将目光落在了李兑身上,“李兑,你怎么看。”

李兑,本想保持沉默。如今,赵雍问了,他不说话是不行的。朝会至今,他一边暗中观察国君的神态。另一边密切注视着朝堂上的变化。李兑将收集到的信息经过整理,得到一个结论。君上是反对驱逐魏候的。

身在朝堂,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一不小心都会招来祸端。李兑也明白,选择站在国君一边,便会开罪许多大臣。如果意见倾向诸臣,君上看不到自己的能力,未来将会永无出头之日。李兑斟词酌句,步步小心地说道:“君上,这是魏国对我们释放出友好的信号。我们冒然将魏候驱逐,将会失去一次和魏国改善关系的良机。”

赵雍顺着他话语的意思,问道:“什么良机。”

“我国四周,犬狼环视。与魏国缠斗不休。能与魏国改善关系,休养生息,发展国力。待他日,诸侯有变,便可扬名立威。”

赵雍没有对李兑之言进行评论,将目光放在了肥义的身上,“大司马,你有何意见。”

“驱逐魏候,魏赵之间只会结怨更深。杀了魏候,虽有一时之快。魏国势必举兵报复,赵魏之间战火不断,我国便不能养精蓄锐,发展实力。君上,对待魏罂,因以礼相待。我们应借此机会,与魏修好。”

“魏人欺我久矣,怎能以礼相待。”公子成冷道:“君上不计前仇,礼遇魏候。但,魏人朝秦暮楚,今日与魏相交,明日魏国便会与我国交恶。”

肥义道:“世人皆知,魏人朝秦暮楚。却不曾知,齐人亦有朝晋暮越,秦人亦有朝魏慕楚。邦交之事,随时态而更,不失明智之举。”

公子成道:“魏国与我国结交,我看不出半点诚意。”

“魏候身在邯郸,这就是最大的诚意。”肥义,顿道:“君上,对魏候以礼相待,既能彰显赵国新君新朝的气象,也能表明赵国气度。”

肥义话语刚落,殿中有很多人出言抨击他的观点。

“你们休要争吵。”赵雍,出言制止,“魏赵交恶,终究不是一件好事。魏国有心改善与我国关系。我国,又怎能轻易错失良机。”

殿下大臣见君上表态,躬身行礼,齐声高呼道:“君上英明。”

寡人很英明吗?赵雍没有觉得自己很英明。不过,见没人反对自己做的决定,也就不去追究这两个字。于是,留下赵豹、肥义等人,其他人众各自散去。

赵雍问道:“相邦,酒宴一事,准备的怎么样。”

赵豹回道:“已备好美酒,只等客人前来。”

“相邦辛苦。”赵雍起身,走下台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寡人邀请魏候一同参加酒宴,可行。”

“这…”

赵雍见他面有难色,问道:“有难处。”

韩国出使赵国,赵国司礼等人,早在半月前,紧锣密鼓筹划着。赵雍临时增加魏候等人,打乱了原来的部署。其实,在原有的座次上,添加几个座位,也不是太大的难事。赵豹心中担忧,韩候和魏候同时出席,两人发生争执,可就不好了。

赵豹不愿在这个年轻的君主面前表现出无能,咬了咬牙,“臣,去安排。”

赵雍,对着肥义道:“魏候,在邯郸多日,寡人怠慢了他。寡人派你前去官驿,邀请魏候,前来赴宴。”

“喏。”肥义说完,转身离开大殿。赵豹也躬身告辞,前去筹划宴席之事。

魏王罂,以吊唁之名,伺机图赵。奈何,他空有一身雄心壮志,却少有良机。图谋赵国不成,反而和赵国的关系僵化。魏罂除了叹息之余,接下来要考虑就是怎样和赵国改善关系。

公孙衍回国后,谢罪道:“末将有辱使命,请王上降罪。”

伐赵不成,只能说人心归赵,天意如此。魏王罂叹道:“非将军之过。实乃,寡人误判形势。”魏王罂没有处罚公孙衍,还赐他千金。公孙衍伐赵不成,心中有愧,拒不收纳。

公孙衍归国后,惠施见魏罂连数几日,额头上愁云密布,开解道:“王上,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谋赵之举,皆是魏罂的想法。图谋不成,魏罂可以大骂其他人办事不力。然而,这位魏相,为魏国做了许多事。魏罂,年岁虽高,但不糊涂。谁尽心为国,谁尸位素餐,他心里有底。

魏太子嗣,进言道:“父王,接下来的局势,我国应该如何面对。”

魏罂,看了看儿子,仰天叹道:“天意如此,寡人,怎能逆天而行。”

太子嗣,茫然的盯着魏王罂。尽管,他为人善于察言观色,此间,也猜测不出父王的心意。

魏罂,无奈道:“魏相,替寡人安排,出使赵国。”

惠施闻言,一点也不吃惊,行礼道:“喏。”

太子嗣,不明父王的意思,急色道:“父王,我国联合齐、燕、楚、秦四国,一同谋取赵国。已经和赵国结下死仇。此去赵国,不是自取其辱?”

“你就知道自取其辱。”魏罂,拧了拧眉头,不悦道:“东边齐国,西边秦国,南边韩、楚,哪一个国家不想蚕食我国。再与赵交恶,我国四面树敌,可就危矣。”

太子嗣辩解道:“孩儿认为,我国可以和齐秦楚三国改善,赵国不去也罢。”

魏罂见眼前这个儿子,只知受辱,却看不清目前的局势不利于魏国,气得他胡须乱颤。不过,见孩儿心中惦记着屈辱,瞬间转怒为喜。俗话说,知耻方能后勇。魏国交给他,还不算太坏。魏罂心想?日后要对他性格加以约束,再选拔几名贤能的大臣辅助他,魏国还有希望。

惠施本以为魏王会大骂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却看见魏王眉梢藏有一丝喜色。魏罂露出慈父般的笑容,温和道:“我国与赵国同出三晋。与赵国改善,与韩国也会改善。三晋化干戈为玉帛,方能解开不利我国的局势。寡人徐州之行,尊齐人为王,已经丢了一次脸面。再丢一次,又有何妨。”

魏罂行事,虽不周全。但他是在为心中残留的理想而活着。惠施见王上能够静下心来,仔细分析局势,心中倍感甚慰。也庆幸自己寻觅了一位值得以命相托的王上。

太子嗣年少气盛,怎能听进去魏王说的这番颇有哲理的话。他仰着高傲的头颅,据理力争,“我国乃强国,赵国乃弱国。强国不交好强国,而与弱国相交。不但有辱国体,且令天下诸侯笑之。父王常说,富有者,不与贫贱者相交。与赵国交好,不正是与贫贱者相交吗?”

“有辱国体?寡人看是你放不下自个脸面。”魏罂,脸色一沉,脸色不在慈和,看着被自己溺爱坏的儿子,训诫道:“治国,要眼观四合,耳听八方,时刻保持理智。怎可为了脸面,不顾国家利益。”

太子嗣欲上前辩解。惠施,朝他使了一道眼神。魏嗣乃机警聪慧之人,立马醒悟。已到喉间的话语,憋了回去。魏罂满目哀伤,语调凄楚道:“寡人两败于齐,河西再败于秦。脸面,丢的已经够多了。寡人,多丢几次脸。吾儿更要铭记于心,他日继承大位,理当振兴国力,重振大魏威风。”

惠施思道,魏罂言语间已经流露出让太子嗣,继承王位。

太子嗣,起誓道:“孩儿不忘,父王之辱。他日,定当振兴国力,为国雪耻。”

魏罂见儿子,还算懂事,微微点头,以示褒奖,对着惠施道:“出使赵国,麻烦你前去筹划。”

惠施见魏罂又苍老了许多,心中也是一片悲凉,“臣,即刻前去安排。”

魏罂说的已经够多了,略感乏了,扶住额头道:“嗣儿,你与寡人一同前往赵国。寡人是该让你出去走走,历练一下。以后多向国相及公孙将军请教治国之策。”

魏嗣领会父王话中之意,面向惠施,郑重地行了一礼,“有劳相国。”

“太子严重了。”惠施回礼,心中揣摩王上之意是决定将太子托付给他。

魏罂打了一个哈欠,疲惫道:“若无国事,你们退下。”

太子嗣,行了一礼,与惠施一块退了出去。出了大殿,太子嗣一挥大袖,恼怒地撂下一句,“父王老了。”

惠施,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意味深长地劝慰道:“太子啊!这句话,你对我抱怨也就算了。”

诽谤君过,乃储君大忌。好在,魏相及时提醒,太子嗣明白过来,压下话头,抿了抿嘴,谢道:“多谢,魏相提醒。我胡言乱语,请不要放在心上。”

“太子,有说什么?我,怎么不记得。”

太子嗣见他处事高明,指了指他,会心一笑。

惠施见他没能理会魏王出使赵国的良苦用心,同他并肩走下台阶上,“太子,王上决定出使赵国,也是无奈之举。谁让我们魏王国力日渐衰落呢?”

太子嗣,停下脚步,问道:“魏相此言何意。”

惠施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范荀同枝,韩赵同盟。我国伐赵不成,不但得罪了赵国,也得罪了韩国。韩赵两国,也吃过我国的大亏。因而,韩赵两国其心协力,团结一致。倘若我国北边有赵,南边有韩,再加上楚国,和东边的齐国,以及世仇秦国。我国日后的路,太难走了。”

“相邦的意思是说,我国处于四战之地。稍有不慎,便有灭国之隐患。”太子嗣目若口呆的盯着他,道:“我国和齐国是盟友,和楚国关系也不错。韩赵两国,敢同我魏国争先。”

惠施微微一笑,太子嗣毕竟年轻,阅历不足啊!

“我国可以联合四国,攻取赵国。赵国也可以联合其他国家,灭我魏国。邦交之事,以利益为先。因势而导,因力而变。魏赵韩三国先祖齐心协力,灭了智伯,瓜分了晋国。那时的三晋是朋友,三家对内和平,对外征伐。河西一战,数万魏武卒,力挫数十万秦军,秦人也难以向*破。东败齐,南制楚。就连,遥远的中山国也曾被攻破,成为我国的领土。那时的魏武卒横行天下,天下诸侯莫敢争锋。”回想起魏国光辉岁月,惠施颇有几分神往。随后,惠施喟然叹息道:“三晋由朋友成为了敌人。两败于齐;河西之地,三败于秦;楚国也压在我们的头上。魏武卒的辉煌已成过往,魏国方有今日的颓势。”

惠施,整理好波动的情绪,平复心境,“齐国,楚国和秦国,今天是我们的朋友。明天,有可能就是殊死相搏的敌人。国与国之间,想要成为永久的朋友,那真是比登上青天,还要难。”

太子嗣,恍然大悟,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他因不懂得这个理,险些误了大事,谢道:“多谢相国赐教。出行赵国一事,魏相辛苦了。”

“分内之事,不敢言苦。”惠施,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拱手做礼,“太子,就此别过。”

“魏相,请。”太子嗣目睹着惠施的背影渐行渐远。至从公叔痤走后,能在魏国为相,深得魏王罂依赖的人,可谓不算多。惠施待人和睦,与他人交,总是留有几分余地。即使,有人开罪了他,魏施也不会用手中权力去打压。朝臣与百姓都称颂他的贤能。

太子嗣,望着远去的背影,目光悠悠一转,“此人,能助我。何愁,魏国的天下不是我的”

第十六章 折冲樽俎

赵豹,选择在信都,并以诸侯之礼接见魏罂,其用意是为了羞辱他。从而达到以报先君受辱的目的。赵豹也想看一看,当年那位不可一世的男人,又将会如何面对这个局面。魏罂受不了屈辱愤然离去,破坏两国关系,过失不在赵国。赵豹的用意,瞒不过魏罂那双眼睛。魏罂见了不但不生气,坦然接受了赵国准备的礼仪。

赵豹见魏罂表现太过平静,心中纳闷,魏罂这是怎么了,越活越糊涂了不成。当初赵成候种,不承认魏罂称王,魏罂以庞涓为将,出兵讨伐。赵国历经邯郸之难。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锐气逼人的魏罂,哪里去了。

面对赵国的羞辱,魏嗣觉得父王表现太懦弱,岂是七尺男儿所为。若非惠施在一旁劝阻,魏嗣怎会忍气吞声。为了魏国的国运,魏罂选择了退让、忍受,放下了高傲的身姿。魏罂以一人之辱,换来魏赵两国和平。也换取了魏韩赵三位君主信都相会。也为裂缝中的三晋重新打开了一扇和平大门,三晋的历史也将翻开新的篇章。

信都,将会留在三晋的历史之中。

三晋相聚,这一幕,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宴席间,赵雍居中,韩候居右,其后是太子仓、韩相。魏候居左,其后是太子嗣,魏相惠施。赵国重臣,按照官阶,依次落座。韩太子仓,低声问道:“相国,上面坐的那位少年,就是赵君。赵君,好年轻,分明就是一个孩子。”

韩相答道:“太子,不要以为赵君年轻就轻视他。这位少年,不简单啊!假以时日,他会在诸侯国叱咤风云。”

韩仓又看了一眼赵君的容颜,的确有几分英明神武,处在韩候和魏候之间,仪态从容得体,不失君主身份。但,韩仓怀疑,赵君日后真能叱咤风云。韩相见太子仍然在听,续道:“赵君不因国力弱小,而任人欺负。魏国邀集齐楚燕秦参加赵国先君葬礼,其用心路人皆知。赵君选择与诸侯国鱼死网破、硬碰硬。赵君的魄力胆识,岂非常人能比。也许,这就是赵氏一族独有的魄力。无论道路多么艰险,也不会选择退宿。赵氏孤儿赵武、赵简子赵鞅都是人中之龙,并在晋国政坛上叱咤风云。赵君虽幼,但有其祖丢失血性。我也从赵君的身上,看了赵氏先祖的影子。太子啊!你说得对,韩赵同盟,休戚与共,不可分割。我以愚人之见,竟然说出放弃赵国的胡话。我先前的主张,是错误的。”

韩仓也不责怪他,韩相的出发点,也是为了韩国的利益。只是,韩相太注重得失,少了点人情味。韩仓不愿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侧目瞧着魏罂,“魏候得罪了赵国。胆敢来到邯郸,他不怕赵国兴师问罪。”

韩相也有点费解道:“魏候发难赵国。按理说,魏赵两国的关系降至冰点,两国应该水火不容。赵君不但冰释前嫌,还选择礼遇魏候。赵君的行为处事风格,让人琢磨不透。”

韩仓道:“魏赵两国和好了。”

韩相咧嘴一笑,“魏赵两国间隙太深,想要和好,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魏候不是一位轻易服输的人,也许我们将会看到一场精彩好戏。”

韩仓点了点头。

惠施对着魏嗣,低声问道:“太子,你觉得赵君德行如何。”

魏嗣注视良久,方道:“有主君仪态。”

惠施道:“王上为了魏国牺牲了太多,才换来目前的局势。他日你继承大位,要和赵国保持和平相处。不可为了一己之怒,毁了这一切。”

魏嗣道:“相国,你是什么意思。赵国施加给父王的屈辱,就这么算了。”

惠施道:“赵君年少,尚有如此胆识和魄力。他日,必将显赫闻达诸侯列国。与赵国交恶,不利于我国。太子可知,与富贵显达相交,虽不失身份,却得不到几位真心朋友。一旦你有难,富贵显达之人,便会弃你而去。与贫贱者相交,虽失身份,可得一片丹心。所以,交友不宜以贫贱、富贵而定。今日赵国看似贫贱,明日又当如何。太子可听说过,贫贱者会一直贫贱。富贵者,一直富贵的道理。”

魏嗣不曾想过这般深奥的问题,一时语塞。他将目光盯着赵君,去思索答案。魏候罂、韩候康和赵侯雍三人和颜悦色,频频敬酒,其场面相当融恰。韩太子仓、魏太子嗣这两位储君,也是第一次面见赵君。信都,聚集了许多三晋的大人物。

“魏候,请。”赵雍举着酒樽,左右道,“韩候,请。”

魏候、韩候相互举樽道:“请。”

赵雍道:“诸位请。”

众人举樽应答。

赵雍举樽,一饮而尽。魏罂,放下酒樽,面向赵雍,声音虚无缥缈地道:“赵侯,喝酒无雅乐,好生无趣。可有助兴节目。”

韩候笑道:“赵国美人长袖折腰,我是见过了。”

魏罂明白韩候话语中的意思,叹道:“真羡慕韩候,竟能目睹赵国美人长袖折腰。可惜啊!寡人没你运气好。”

韩候道:“魏候想一睹赵国舞姿,那也不难。只需喝三杯酒,为以前犯下的过错道歉。赵侯高兴,就让你一睹为快。”

魏嗣闻言,有些坐不住。惠施扯住他的衣袖,不许他胡来。魏嗣动了动唇角道:“韩候,如此羞辱父王,我们就这样忍了。”

惠施道:“太子,不可造次,否则坏了王上的大事。”

魏嗣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魏罂脸色平静,举起酒樽,笑道:“赵酒名扬四海,寡人喝三坛也是乐意的。寡人记得,韩国弓弩厉害,但不足为惧。韩国酝酿不出如赵酒般的玉露琼浆。”

肥义见韩魏两国君主,绵里藏针的对话,心中一紧。若是韩魏之间发生争执,赵君又该如何面对。唉!就不该同时以礼招待两国君主。

赵雍对着身后的宦者令韩忠看去。韩忠会意,举起双手,间断的击掌三次。七名宫女徐徐而进,两边宫舍击着钟鼓,宫女闻声起舞。

“好。”魏罂,瞧着赵国曼妙舞姿,举起酒樽道:“赵侯,请。”

赵雍,回礼道“请。”

酒过五巡,正值酒酣耳热。大殿之人,均有几分醉意。魏候借着酒劲,对赵雍道:“赵侯,给孤一杯酒喝。”

惠施闻言,吓得握不住酒樽。

惠施频繁使出眼色,魏罂皆不搭理。

惠施,笑容可掬道:“王上,您醉了。”

魏罂,笑道:“胡说,寡人没醉。寡人,怎么会醉了。”

惠施,道:“王上没醉,怎能说醉酒之语。”

魏罂,道:“寡人,说什么?”

惠施,道:“王上欲喝赵侯杯中之酒,岂非不是醉酒之语。”

魏罂,拍了怕肚子,“赵君,寡人能喝么?”

惠施好言提醒,魏罂坚持要喝赵君杯中的酒。气的惠施直跺脚。心里暗自责备,“大王,怎能如此糊涂。”魏罂欲喝赵君杯中之酒,赵雍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于是,回头告诉侍臣,“斟满一杯酒,递给客人。”

魏罂一脸含笑,接过侍臣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他让侍臣斟满酒,带着几分醉意道:“给赵侯送去。”

韩候本来有七分醉意,见了魏候之举,整个人瞬间清醒。他将目光瞧向韩相。韩相摇了摇头,示意不可出声。韩候就当没有看见,端着酒杯自饮自酌。

公仲侈心道:“赵国诸臣,又将怎会应对这个难题。”

赵豹、李兑、肥义等在一旁,也把这一切看在眼中。赵豹见侍臣端着酒走向赵侯,赵雍并没有拒绝之意。眼见国君受辱,也顾不得礼仪,厉声呵斥道:“还不快扔掉此樽。”

侍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将酒,撒了一地。魏罂指着侍臣嘲笑道:“惠相,你说寡人醉了。你看看,他没喝酒,竟然连酒樽拿不稳。”

惠施,抹去额头的上的冷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赵雍,挥手道:“下去。”

一个樽喝酒,平常人觉得没什么大碍。然,赵豹、惠施、公仲侈身居相位,对于邦交之事,没人有他们精通。魏罂此举,藏有挑衅之意。惠施明白,出言暗中提醒。公仲侈也不傻,示意韩候,不可声张。赵豹见国君受辱而不知,厉声恫吓侍臣。好在,侍臣将那杯酒撒落余地。赵雍也没有与他人共饮一尊,不曾受辱。魏罂以假醉之态,用醉酒之语,化解这场危机。

依照礼制,酒宴之上,君主不能饮用他人酒杯。魏罂喝了赵雍酒樽里面的美酒,是对赵君不敬,兼有轻蔑之意。魏罂这般做法,无非是为了试探赵侯及赵国诸臣的反应。赵侯年少不知,却被赵国臣子识破。

春秋时期,诸侯分立,战火不休。晋国欲谋取齐国,派大夫范昭出使齐国,探听齐国虚实。齐景公见大国使者前来,设宴款待。范昭以酒樽之事,试探齐景公,被齐相晏婴识破。范昭回国,告知晋平公,齐有贤者,不可伐取。晋平公听之,故而放弃了攻伐齐国的打算。

后人以“不出樽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的字句,称赞齐相晏婴的贤能。这就是晋国史上有名的折冲樽俎,用计胜过用力。

魏罂,心道:“赵有贤者,攻赵焉能成功。”

第十七章 秦风

韩赵魏三国国君聚首赵国,畅谈数日。这个消息传到诸侯国的耳里,是一个不好的信号。三晋争斗,诸侯国才能趁火打劫。殊不知,崤山之战,晋国大败秦国,秦穆公霸主不在,雄风难存。秦人,百年不敢东出函谷。河西一战,魏将吴起一战成名,击溃秦军,创下了数万魏武卒击溃数十万秦军的经典战例,秦军东出无望。秦公赢驷,以秦孝公嬴渠梁二十多年留下的根基,凭借三晋内耗之际,占据肴山、东出函谷,一雪前耻。

三晋和睦,对于秦国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嬴驷本想借会葬之名,挑拨魏赵两国关系,从中获利。秦国也暗中将魏国攻赵的企图,告知了赵国。本以为魏赵两国,难以和平相处。谁曾知,嬴驷没有得到两国开战的消息,而是三晋聚首赵国邯郸。

秦国宫殿,秦公赢驷笑容僵硬,道:“左庶长啊!三晋和睦,秦国有苦头吃了。”

左庶长嬴疾是秦孝公竖子,秦公嬴驷异母弟,擅长外交军事,颇有治国良策,也深得嬴驷倚重。赢疾闻言,沉吟片刻,“国君不必忧虑,三晋是不可能走到一块的。三晋真的走到一块,我们还有张仪那张嘴可用。”

秦公赢嗣,似笑非笑道:“你啊!总是过于乐观。”

嬴疾道:“人生不乐观点,岂是无趣。”

“这一点,寡人不如你。”秦公驷,往前走了几步,凝视着案桌上的地图,陷入沉思。过了半响,嬴疾见他脸色一沉,问道:“国君,怎么了。”

秦公驷嘴里发出长长的叹息声道:“中原诸侯,行王事,唯齐魏两国。今,我大秦东取河西,屡败三晋。北扫义渠,南压蛮楚。寡人欲行王事,以争天下。此计,可行乎?”

嬴疾心中计较厉害,肃道:“秦国一路艰辛,走到今天,实属不易。魏国、齐国称王,皆遭诸侯,共同讨伐,以至国力大损。国君,不可图虚名,怒天下。臣以为,行王道,以争天下,尚需时日,不可操之过急。”

“尚需时日?”秦公驷深邃的双眸凝视着他,语调颇为凄凉,“寡人继位至今,已经等了十四年。左庶长,你要寡人,在等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寡人能等,上天会给寡人时间?”

嬴疾知晓他的脾性。秦公嬴驷杀伐果断,一旦做了决定,无论前方有何荆棘,是阻挡不住他前进的步伐。昔,秦孝公嬴渠梁去世。国人只知商君之法,不识秦君之道。赢驷即位,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和地位,不惜冒着风险,腰斩商鞅。

赢驷以商鞅之死,慑服群臣。赢驷告诉秦国的百姓,秦国是他的。没有商鞅,还有秦公嬴驷,秦国无畏惧中原诸侯。商鞅死后,嬴驷励精图治,秦国群臣在他的带领下团结一心,共创大秦盛世。赢驷不负期许,连败魏国,不但夺回河西之地,而且让秦国的国土,跃过黄河,占据肴山、函谷。秦国,不仅一雪前耻,还扬眉吐气。

嬴疾日夜常思,秦国行王事,争天下,定当出于他。然而,嬴疾的激情,被理智压制。他要为大秦百年之计考虑。沉思良久,嬴疾垂首道:“可…”

秦公驷双眼闪烁出灼热的希望,截住他的话,“你不必再说了。寡人称王之志,已定。中原诸侯,欲讨伐秦国,要看他们是否有这个本事。”

三晋相聚,除了酒宴时的波折,到也相处和睦。韩候、魏候徒留赵国数日后,便返回各国。送走韩候、魏候,赵国尚无边境之忧,赵雍的日子过得也是相当舒适。每日,除了学习政务,便是和司马望族一同习剑术,学骑射。

这日,秦国使者递上国书,道:“秦公,欲行王事,邀请赵君前去会盟。”

秦国欲行王事,遭到赵国大臣,纷纷叱责。秦国使者,没有搭理这些朝臣,静候赵君答复。赵雍看了国书,将它搁置一边,对来使,道:“寡人一定去。”

秦国使者,行礼,道:“我即刻回咸阳,告知秦公。赵君,告辞。”

秦国使者转身,大踏步走出了赵国的宫廷。赵国诸臣谏言,欲让赵雍取消这次行程。赵豹也想通过相邦这个身份,迫使他收回成命。赵雍不顾众人反对,将国事交予赵豹、公子成处理。自个领着肥义、司马望族等人前去祝贺秦公称王。

前往秦国的路上,赵雍望着赵国的秀美江山,狂歌高吟,久久沉迷其中。司马望族也跟着高歌一曲,展示胸怀。一曲告终,赵雍问道:“司马望族,我选择一意孤行。我做错了吗?”

司马望族,回道:“家父常说,要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就应该出去走走。君上名为去恭贺秦公,实则是为了多了解秦国。秦国与赵国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君上此行就是为了知己知彼,早日做好准备。”

赵雍笑道:“知我者,望族也。皆说秦人如虎狼,我倒要看一看,虎狼究竟是怎么样的。秦人,果真如大臣传言那般,如狼似虎。”

秦公赢驷,将称王之地,选在宁秦。

秦国用兵,大败魏国。魏国被迫将阴晋邑划给秦国。秦国除去阴晋之名,更为宁秦。宁秦,乃有安宁秦疆之意。赢驷将称王之地,选在这里,深谙其音。他是要告诉天下诸侯,土地在你们眼中不值钱,在我秦人眼中是一块宝地。你们管理不好自己手中的土地,寡人愿意为之代劳。

秦公赢驷,穿王服,戴王冠,在左庶长嬴疾的陪同下,意气风发的迎接各国使节。嬴驷,谈笑风声,好生威风。

司礼高声道:“周天子特使到。”

周天子虽然无实权,但士子之心,归周。赢驷见周天子派出太子这位特使前来庆贺,对他礼遇有加。周天子特使,刚落座。魏国、韩国、燕国及宋国等国国君先后而至。面对几国客气话,赢驷笑了笑。当他背对着几国之君,脸色阴沉,对着身后的嬴疾道:“赵君,身在何处?”

正说话间,前方有一大队人马奔来。嬴疾指了指那队人道“赵君来了。”

根据礼制,天子驾马六骑,诸侯四,士大夫二。赢驷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也见不远处,四匹骏马,拉着一辆大车,车子四围了许多甲士。其中,走在最前面的甲士,双手擎着一面大旗,旗帜上面,刻着赵字。

赢驷,笑道:“赵君,真给寡人面子。”

赵国车队,离赢驷尚有五十步之距停了下来。赵雍站在车头,望了望四周。眼见人群之中,韩候和魏候也在。在看了看,远处的高台,高十丈,宽五丈。高台之上,摆放着一个大鼎,一张桌。桌面上陈列数个小鼎,鼎内装有猪、牛等祭祀之物。高台每个角落,插着黑色的旗帜,旗帜随风舞动,散发着咔咔响声。

赢驷笑道:“赵君,能亲自来,寡人面子大得很?”

赵雍下了车,肥义一旁低声道:“君上,他是秦国国君赢驷。”

赵雍,迎了过去道:“秦公之邀,我怎能不来。”

赢驷的目光始终观察着对方的一言一行,撩起大袖,往前一伸,“赵君,请。”

赵雍回礼,“请。”

躲在人群中有一妇人,低声道:“张相,此人,乃何许人也。国君,对他礼遇有加。”

张仪,顺着妇人修长洁白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数秒之后,他道:“哦?那是赵国的国君。”

“列国的国君要么是个糟老头,要么是壮年。怎么?赵国是个小娃娃。”妇人,忍不住窃笑。笑声之中,带有几份调侃,几分轻视。

“芈八子,你不要小看这个娃娃。”

张仪性格自傲,乃一狂士。放眼天下,他瞧不起任何人。能得到他的赞许,定不能小觑。眼前这个小娃娃,勾起了妇人的好奇心。芈八子问道:“赵国小娃娃,得到张相的赏识,必有过人之处。芈八子不懂,请张相赐教。”

张仪,捋了捋胡须,正色道:“赵君是个小孩不假,到也少年英雄。去年,赵君语甍,魏国纠合秦、齐、燕、楚国以会葬之名,伺机图赵。这个小孩涉位之初,破五国联军。其胆识、气魄,非一般人能比。”

芈八子见赢驷等人走来,欠身行礼,脸上送去明亮的笑容。赢驷驻足,投去一笑,算是回应。嬴疾,招呼着赵雍等人继续前行。

赵雍的眼神也不自觉投在芈八子身上,问道:“秦君称王,会盟诸国,皆不带美人。这里怎会有美人。”

肥义,答道:“此女,乃楚人。因其产下一子,母凭子贵,秦君封她为芈八子。今日,秦君称王,身边只带了她一个女子。足以见得,此女在秦君心中的地位。”

赵雍也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凭借什么手段,竟让不可一世的秦君为之倾倒。赵雍,再次将目光落在了芈八子身上,仔细打量着她。芈八子身着简单,挽着云髻。虽,没有俗物修饰,却也是一位令人心醉的美女子。尤其是,她的一颦一笑,脸颊呈现出的梨形窝,最是让人痴迷。

三鼓刚过,高台上的司礼,拖着长音高呼,“良辰,到。请,秦王登台。”

号角长奏,赢驷穿着王服、冕冠,脚穿着金丝软鞋。昂首阔步,一步一步,往高台的方向走去。赢驷心胸澎湃,朝着高台走去。每上一步台阶,那些峥嵘岁月总会在他脑海浮现。

公元前900年,东周孝王封嬴非子于秦邑,始建秦国。历史长河,滚滚流淌,秦国历经数百年。秦国历代先君,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开脱疆土,乃有今日局面。赢驷称王,不仅是个人的荣耀,而是秦国历代先君的努力,得到了认可。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此八字,深入秦人血骨,是他们的灵魂。

秦国君臣,见国君登上高台,很多人留下了眼泪。

司礼道:“祭天地。”

赢驷,端着一杯酒,撒落大地,心中呐喊道:“历代先君啊?你们可曾看见。子孙赢驷,不负期许。”

司礼高呼礼毕。

赢驷,拾起子孙的感伤。赢驷挪动着步子,站在高台上,展开双臂,放声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台下的秦国将士,齐声回应,“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此八字,绵绵起伏,回荡在山野之间,久久不能停息。

嬴疾面对秦国三军将士,拔出腰中长剑,往前一送,高呼道:“秦国万岁。”

“秦王万岁,秦国万岁。”

赢驷毫不客气地接受了秦国将士的颂词。对于他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秦国能有今日,除了历代圣贤的治世开疆之功,更重要的是他,成为了秦国第一代秦王。也是他,为秦人洗清了屈辱。

在多的豪情壮语,也不能囊括他心中的那份凌云壮志。赢驷,面对着秦国将士,慨然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第十八章 太傅

周王室为备戎狄之患,举国东迁,封嬴非子于秦邑,秦国建国始。岁月流转,秦国先辈的血液,洒在这片大地,已有数百年。公元前325年,秦公赢驷登台称王,让年少赵雍的心脏猛然跳动。望着台上魁梧的身躯,在瞧着秦国威武的三军将士。赵雍傲然而立,赞道:“男儿,应当如此,不负青春。”

秦国能做的事情,赵国也能做到。秦王赢驷可以富国强兵,血洗国耻。赵雍也可以振兴国力,一雪前耻。回到邯郸,赵雍召集相邦、大司寇、国柱、国尉、大司马以及左司寇等重臣入宫,商议富国强兵之策。

赵雍道:“魏国任吴起、李悝、西门豹等人变法,历经两世,国家兴盛。魏罂独行王道,诸侯莫敢不从。齐国以田婴、邹忌、孙膑等人变法,国力大增,两败魏国。秦公嬴渠梁任商鞅主持变法,秦王驷也行王道。寡人欲行新政、除弊政,立志革新,振兴国力,诸位大臣有何意见。”

赵雍提出新政,是为了试探一下诸臣的态度。话音刚落,宛如一颗石头,掉入水中,激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公子成对眼前这个‘无知无谓’的少年,心中充满怜悯。魏国、秦国和齐国变法,那一代人历经了多少重重磨难与艰险,才取得了成效。富国强兵,变革图存,本来就牵扯甚广,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多。赵君却把它看做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此说来,赵国历代国君,岂不都是庸人。

公子成眼神斜睨,唇角微动,讥讽道:“君上,有如此雄心壮志,乃赵国福分。君上,欲行新政,应如何行之。历代先君尚无变革图新,你能做好吗?”

赵雍见他冷嘲热讽,心中微怒,左手半握拳头。

赵豹见君上年少,却有雄心壮志。秦国之行,收获颇丰。他想,假以时日,赵国他日定能傲视诸侯。但,赵豹没有因为赵君言语,丧失理智。赵国的国政、内情他是最知晓的,也是最有发言权。赵君想要行新政、除弊政,现在不是最佳的时机。

赵君力图革新,不仅阻力众多,怕会伤了诸臣的心。赵君出使秦国归来,突发此语,不能让人相信,他会有如此的胆识和魄力。赵豹也坚信,赵国目前维持的这种局面实乃不易,怎可轻易推行新政。面对君上胡乱之语,身为相邦,他要纠正君上错误的观念,让他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中去。

“新政事关国体,望君上三思。”赵豹道:“赵国政体历经百年,尚无错落。君上变更其道,另辟蹊径。此言流传宫外,赵国境内人心惶惶。若有不慎,将酿成大祸。”

赵雍心中寻思,寡人想要做点实事,就这么难吗?

“大司马,寡人欲行新政,以增国力。寡人如何行之,方可富国强兵。”

赵雍出使秦国归来后,的确是变了不少。此间朝会,更是语出惊人。肥义闻之,心中涌出一腔热血。他见君上胸中有如此大志,出列道:“臣以为,重农是强兵之本,重商乃富国之源。君上,欲行新政,农、商并重,方可振兴国力,傲视他国。”

公子成闻言不屑,反驳道:“大司马,你是想更改历代先君百年国策吗?岂不是祖宗之法,错了不成。”

赵豹见肥义口出狂言,脸色也是不悦,“大司马之言谬矣。重农抑商,乃立国之本。农商并重,只会让赵人迷失本性。商人重利轻义,只会榨取钱财,难有大义之为。商人不会用自己的财富,帮助国家富国。”

公子成以祖宗之法,这顶大冠,覆盖在肥义头上。加上赵豹以身份、地位,出语高压。肥义虽有理,也不好与之争辩。公子成、赵豹两人的地位,岂是他人能够动弹的。肥义见众人盲目跟随,叹道:“赵国,正因为有太多你这种墨守成规的人,才难以兴盛的。”

赵雍与肥义相处有些时日,知他满腹经纶,可以安社稷。肥义不加辩驳,也不说出胸中之志。其深意,一则是迫于局势,另一则,怕是对自己这个国君,充满失望。赵雍也不想为难他,将目光落在李兑身上,“左司寇,你的意见呢?”

李兑看懂了朝局,拱手道:“君上,事关国体,新政之事,应当从长计议。”

赵雍面向众人道:“国尉、国柱,你们的意思呢?”

国尉、国柱相对一视,“事关国体,请君上三思。”

争论半日,新政一事,尚无结果。赵雍宣布散朝,往后宫走去,嘴里骂道:“老匹夫,总是逆寡人之意。”

赵雍心情不畅,遇路而行,行到藏书阁。

藏书阁是存放了许多贤圣古籍,这里汇聚许多圣人的智慧。赵雍凝视着藏书阁古老的三个字,忽然,灵光一闪,道:“太傅通六艺,晓古今,乃博时通达之人。与其,在这里苦添愁恼,何不去请太傅解忧。”

赵肃侯语封费游通为太傅,教导太子学业。费游通教导太子学业,也是兢兢业业。居在宫中,一住就是十年。随着赵肃侯语离世,赵雍即位。他会步上一个新台阶,也会得到新君的倚赖与重用。然而,费游通做出一个让众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主动上书,请求归隐山林。

赵雍身边亲人尽去,不舍太傅离开。便让他去藏经阁专研学问,修正古籍。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太傅。转眼间,一年时间,悄无声息的走过。赵雍先忙于君父葬礼,应对诸侯。跟着一大堆国事,压在这个少年肩上。若不是偶然经过藏书阁,也不会想起太傅。

“太傅,君上到了。”一名女婢急色道。

费游通闻言,亲自出门相迎,拱手道:“不知君上驾临,有失远迎。”

“太傅,不必多礼。”赵雍,见太傅白发飘然,下颌白须,长了不少。太傅宛如仙风道骨,世外高人。见他佝偻着身子,赵雍上前搀扶,“寡人,途径藏书阁。想到太傅,就过来看看。”

“谢,君上记得我。”太傅做礼,安详道:“君上,里面请。”

赵雍站在门口,停了下来,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众人齐声道:“喏。”

进入藏书阁,赵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禀明了来意,“请太傅为我解惑。”

女婢,捡了些精致的糕点,呈上好的茶水,送了过来。将茶水和糕点放好后,躬身退了下去。赵雍知道,太傅修身养性,陶冶自然,酒色不沾。端起眼前的茶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将朝堂之事,和盘推出。说道情急之处,赵雍的情绪波动激烈。好在,赵雍不是乡间野子,否则,言语定会粗俗不堪。

费游通身居藏书阁,不过问赵宫内政。但他,时刻留意着赵国的动向。更注视着自己这个不受约束的学生一举一动。赵雍前来,他早已猜到对方的来意。一边倾听赵雍之语,一边面带慈祥的笑容,替他斟茶,“君上欲行新政,这是一件好事。”

赵雍也认为是件有利于振兴国家的大事。他不理解,怎会遭到大臣的抵制。

“君上,没预料诸臣会反对。”太傅顿了顿,抚摸长须,续道:“君上推行新政,势必会涉及到大臣的切身利益。为了利益,他们当然要抵制君上推行新政。”

费游通取过一盏茶,送到嘴边,“君上推行新政,离不开重臣的支持。君上专断独行,新政,不易成功。怎样获取重臣的支持,这是君上面临的难题。”

费游通,寥寥数语,将赵雍点醒。

费游通抿了一口茶水,续道:“君上,欲行新政,革除弊端,以振兴国力,此乃善举。君上,任用何人新政?怎样去革新?诸臣、士人及平民对君上的态度又是如何?邻国见赵国振兴,会有什么反应?”

太傅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赵雍皆不能回答,顿时语塞。

费游通,叹道:“赵国,不能效仿魏、齐两国,推行新政,变法图强,乃四周环境所致。君上欲行新政,首先,要保证赵国境内稳定,对外不可有战事。”

“请太傅教我。”

费游通注视着他。眼前这个人,不在是那个任性而为的孩子,而是长大懂事的少年。这个孩子经历了许多事,脾性收敛了许多,也成熟了不少。他依稀记得,君上,从来都不会静下心来,听他讲话。费游通教导自己的学生,“君上,只需派遣大使,携带宝物,较好各国。”

“这点事不难办。”赵雍端起茶水,用唇角沾了一点,“新政,从何入手。”

“君上,欲行新政,重点整顿吏治。赵国吏治看似井条有序,实则腐败不堪。我出宫游历,略闻朝中有人趁着国难之际,发不义之财。此类人不除,赵国难以兴盛。”费游通又重新斟满一杯茶,放下茶壶,正色道:“新政实施,也会涌现出许多人抵制。君上,要做好应对来自各方的压力。有多大的决心,就要做好来自决心背后的压力。”

赵雍恍然大悟,“我以为新政,乃一纸文书罢了。这里面蕴藏的学问,实在是太多了。”

费游通闻言,苦笑道:“一纸文书能够解决,变革图新,就不会有流血牺牲了。”

“今日听太傅一言,雍,收获颇多。”赵雍道:“太傅,可有最佳人选推荐给我。”

费游通摇了摇头,给出忠告,“君上挑选之人,定要慎重。所选之人,品德威望足以服众。”

经费游通点播,赵雍脑海中已然有了人选,问道“太傅,我心中有一人。他身为相邦,又是宗族,威望品德足以服众。太傅,以为何。”

“相邦,品行才德,的确不错。”费游通默然少许,摇了摇头道:“但他身为宗族,新政与宗族利益冲撞,他会存在私心,导致政令不通。”

赵雍沉思一会儿,又道:“宗族之人不可选,方可从朝中重臣入手。”

“朝臣,为了私利,也不会尽心尽力。”费游通起身,拱手道:“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君上的机遇?日后有人问起有关此事。君上,不可提到微臣。”

赵雍琢磨太傅话语中的意思,叨扰半日,起身告辞。

从藏经阁出来后,穆涧见赵雍整个人容光焕发,喜滋滋地道:“君上这般高兴,必是太傅之功。”

赵雍回过头看着他,眸色之中绽放自信,“太傅给我开了一剂良药。”

穆涧,顿了一下,问道:“君上,何不请太傅出来为官。”

赵雍望着藏经阁的大门,苦笑道:“太傅专心学问,不愿理世俗之事。”

第十九章 齐人田不礼

出了藏书阁,赵雍回到寝殿,静下心来,将太傅肥游通的言语,认真梳理了一遍。推行新政,他的确想得有点简单。新政牵扯甚广,不是靠一纸文书和他主君之令,就可以畅通无阻的推行。对于推行新政,赵雍心中最佳人选是左司寇李兑。

李兑不仅是年轻才俊,有谋略、有见识,注重大局,处事机警,能够巧妙地处理与众人之间的关系。最重要的是李兑的脾性符合赵君。赵雍命人将李兑召进宫,并将新政一事交给他主持。

李兑闻言,感谢了赵君对他的信任,也发表了有关对新政的看法。随后,李兑话锋一变,以自身资历浅薄、德行威望难以服众为由,婉拒了君上。

赵雍明白,李兑拒绝他真实原因不是资历浅薄、威望德行难以服众,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赵雍看破,但不点破。强人所难的事,他不会去做。赵君要的,是一心一意之人。

李兑,婉拒了君上。同时,又谦恭的给君上指了一条明路。李兑将这个谁也不敢轻易碰触的苦差事,转嫁给了中尉赵襄。李兑满脸歉意说,中尉的职责是为朝廷、为君上选拔、引荐贤能。由于李兑婉拒的同时,又替君上献计分忧,赵雍并未感到半分恼怒。李兑走后,便派人去请中尉入宫。

赵雍的动向,总会引发朝臣的密切关注。中尉见了君上派来的使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这几日,因为君上欲行新政,赵宫各方争吵不休。他身为中尉,必然是关注的重点。为了避免自己深陷困境,很多人都试图躲避新君。其中,这个中尉赵襄,躲得最远,连数几日告假不入宫参与政事。这一次,赵君找上门来,他想躲,注定是躲不掉。

赵襄整理衣冠,跟随大使进入宫中面见君上,刚行完礼。

赵雍仔细打量着他,“中尉大人的贤能、才学,寡人早已知晓。你也是寡人心中行新政最佳人选。”

赵襄听君上的意思是要自己负责新政,吓得两腿发软,也惊出一身冷汗,顿时跪下,声嘶竭力地喊道:“臣的贤能,不足以担当大任。君上,请另择贤明。”

赵雍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当这句话从中尉口中说出时,他憋了一口怒气。赵雍尽量压住心中的怒火,神态保持自然,脸色平静,问道:“中尉的贤能不足以替寡人分忧。中尉,可有贤明之人举荐给寡人。”

赵襄,再次俯身拜倒,“暂无贤者。”

赵雍脸色一沉,怒道,“你身为中尉,不替寡人分忧,也不为寡人举荐贤能。寡人,要你何用。”

赵襄见君上突然发怒。顿时,额头汗如雨下,心中惶恐不安,好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惊骇的面容。赵襄的语调,再也不能维持平和,颤抖道,“请…君上…治罪。”

赵雍起身,长袖一挥,转过身来背对于他,“寡人,给你一天时间。明日午时,尚无贤者替寡人分忧,中尉,你也不用当了。”

赵襄战战兢兢地道:“这…”

赵雍,仍旧背对着他,语调中颇为失望,“明日期限已到,尚无贤能之人。今日寡人对你说的话,必将兑现。”

赵襄一边暗中抹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另一边暗中揣摩赵君的心思。君上正在气头上,今日要是不允下诺言,很难安然地全身而退。灰头土脸的离开这里,怕是再难登入这座雄伟的宫殿。赵襄吸了一口凉气,硬着头皮道:“臣,立马去办。”

赵雍见他应允,也不在和他说话,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赵襄躬身告退,“喏”。

走出宫殿,赵襄头颅微扬,用力地吸了一大口宫外的新鲜空气,“被君上看中了,命苦啊!我去哪里,寻觅一位有才智的人。苍天啊!你是要处罚我。”赵襄也是够倒霉的,碰上了君上怒气正盛的时候。若是平时,赵雍大不了骂他几句,说他无用也就躲过了。

穆涧见中尉走后,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赞道:“君上,你训斥中尉大人的表情,可帅了。”

赵雍没有觉得自己帅,他只是将这几日憋在心中的怒气,朝着赵襄发泄了出来。赵雍转过身看着穆涧,一字一句道:“这群老家伙,寡人不发怒。他们还真以为寡人年少可欺。”

穆涧嘀咕道:“君上,发起脾气,怪吓人的。以后,我要小心点,不可招惹他。”

赵雍见他嘀咕半天,含词不清,问道:“你说什么。”

穆涧笑呵呵地道:“这群老家伙是可恶。君上,早该好好治一治他们。”

第二日,中尉赵襄按照赵君给出的期限,领着一人前来,“君上,你要的人,臣找到了。”赵襄见被举荐之人傲然而立,不行跪拜,暗中拉了一下对方的衣角。

赵雍手握竹简,被竹简上的内容吸引。赵襄说话时及被引荐人的表情,他没有认真观看。赵雍心里琢磨,赵襄昨日一脸悲痛地说没有贤者举荐给他,逼得他拿出君主威仪施压。谁知,第二日尚未到限定的期限,赵襄就带来贤者。赵君狐疑,不会是自己给出的期限太短,对方顶不住压力。随便请了一个庸才来忽悠自己吧!

那人,不搭理中尉,双手做楫,不卑不亢道:“齐人田不礼,拜会赵君。”

田不礼不温不媚的音调传来,赵雍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观看来者。只见中尉赵襄身旁站着一位身穿华服,身体欣长健硕,气质清新飘逸,五官俊美,举手投足尽显贵族之气。见他一身装扮,必是出生富贵之家。起初,赵雍以为来者是位自诩博古通今,却是迂腐不堪的糟老头。如今是个美男子,加上对方言谈举止,既不浮躁,也没降低身份,心中甚是满意。若是来者,露出谄媚之态,赵雍必定会心生厌恶。

为了试探一下对方胆量如何。赵雍,佯怒道:“来者何人,为何不行礼跪拜,还是你觉得寡人没有资格让你匍匐在脚下。如此傲慢无礼,你不怕寡人治你重罪。”

田不礼闻言,面色无惧,双手负在背后,傲然而立,嘴上发出郎朗笑声,“跪拜之礼,乃上对吾家君主,下对生我父母所使。赵君非我君,我亦非赵臣,我也非阿谀谄媚之徒。赵君以礼为由,杀了我,就不怕寒了士子之心。”

赵襄闻言,面色骇然,低声道:“先生,你别害苦我。”

田不礼瞥了他一眼,似乎再说:“你这种人,懂得什么是傲骨。”

赵雍本来就没有想要杀他,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胆量罢了。见对方有礼有节的还击,脸色毫无畏惧。齐人从容淡定的表现,再加上这番别样的言论,瞬间激发了来自赵雍心底的好奇心,“你到说说,寡人是如何寒了士子之心。言语有半点差错,寡人,不会饶了你。”

田不礼也不解释,侧身道:“赵君,请动手吧!田不礼,何惧刀斧。”

赵雍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见过对自己无礼之人,怒道:“你真不怕寡人杀了你。”

田不礼闭上眼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慷慨道,“赵君杀我一人,寒了天下士人之心。我虽死,名犹存。齐人田不礼,何惧生死。”

赵襄见请来的人,桀骜不羁,出言放肆,又用余光瞧了瞧国君,心中满是酸苦,低声道“先生,你害苦我了。”

“寡人听闻,真正的君子是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立于危墙,任然不顾生死,只为坚守心中的道义。今日见先生铮铮铁骨,实乃大丈夫。”赵雍起身,走下台阶,走到田不礼面前,拱手道:“寡人,方才言语对先生多有冒犯。寡人,向先生赔罪。”

田不礼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年国君。赵君乃一国之君,竟然向自己赔罪。这小孩的言行举止,一点让人捉摸不透。高高再上的人,怎会轻易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田不礼看不懂,也不明白。

赵雍言语谦恭,“寡人推行新政,需要先生的魄力与胆识。先生,可愿意帮助寡人乎。”

田不礼道“在下,乃一外人,怎能帮助赵君。”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赵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沉思片刻,赵雍,肃然道,“寡人封你为上大夫。”

田不礼,见他言语诚恳,不像是说着玩的,也放下高傲的身姿,拱手行了一礼,问道:“赵君,当真要推行新政。”

“势在必行。”赵雍的语调不高,却也彰显出他推行新政不屈不挠的决心和意志。

田不礼崇尚法家显学,怀有一颗赤子之心报效齐国。然,在齐国由于整顿吏治手段辛辣,秉性刚直不阿,开罪了齐国重臣,遭到残酷打压,最终不能在齐国立足。田不礼心灰意冷,选择离开齐国,出游诸侯各国。离开齐国时,暗自立下誓言,定要那些鼠辈刮目相看。

转眼间,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周游列国多年,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主君效命。周游列国之后,便留在了赵国。今徒赵多年,未树立半点威名。一日,他在酒肆饮酒狂歌,倾诉心中满腔抱负。店家及所有人,都当他是落魄的狂士。

忽闻,几名士大夫在酒肆议论,赵君欲行新政。于是,他打发钱财,疏通关系,进入赵国朝廷。当他见到赵君之时,赵雍对他的态度不是冷淡,就是淫威恫吓。心中早已打算离开赵国,去其他国家谋求发展。怎知,赵雍态度发生逆转。田不礼见赵君革新之志,异常坚定,又礼贤下士。

田不礼思忖道:“赵君,虽然年轻了点。却不是昏庸糊涂之辈,辅佐他,正好能说明自己的能力,同时也能为自己树立功名。”

赵雍见他久久不语,问道:“先生愿意帮助寡人乎?”

田不礼退了一步,跪拜道:“愿为赵君效命。”

赵雍又问了些政务,田不礼一一解答。他的见解独特新颖,总会给赵雍另一个角度看待问题。赵雍和他交谈甚是投机,仿佛有相见恨晚之感。

次日,举行朝会。赵雍以齐人田不礼为上大夫。赵国诸臣一片哗然,皆说:“赵国岂无能人,尽用齐人。”散朝后,赵雍心里憋了一股怒气,对着田不礼道:“寡人不惜抵住朝臣的意见,以你为上大夫,实行新政。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第二十章 《管子》

赵雍以田不礼为上大夫,这一信号,传递出了赵君立志改革图新的决心和毅力,无论前方遍地荆棘,赵君也会用他腰上的长剑,斩出一条道路。田不礼虽是第一次,登入赵宫朝会。但他徒赵多年,对于赵国的朝堂,及相关重臣做足了功课。

田不礼,拱手道:“君上,推行新政,有多大的决心。”

“只进不退。”赵雍眸色之中散发出坚决果断,语调掷地有声。

田不礼,思忖少许,道:“臣有一言,如若冒犯君上,请君上治罪。”

赵雍,道:“你大可畅所欲言,寡人绝不会治你的罪。”

田不礼,道:“君上,家父曾经告诫过我。一个人能力在怎么突出,也离不开其他人支持。凡是亲力亲为,不辞辛劳,这个能人最终的结局注定是被活活累死。一个人,也不能愚蠢的选择跟大多数人的想法对抗。如今,君上要推行新政,注定会伤了大多数人的心。包括赵氏族人的心。一旦这些人伤心了,会共同联名反对君上发出的政令。君上,你曾想过,新政引发诸多的变故。强力推行,将会引发骚乱,甚至会动摇国本。”

赵雍闻言,沉思片刻,眼眶中饱含心酸。先君语在时,赵国国力弱小,遭至诸侯国讨伐。那段日子,赵肃侯食之无味,彻夜难眠。赵肃侯的身躯,也因前方战事,消瘦了许多。赵雍见了,想要为君父分忧,却苦于年少,又缺乏谋略。君父临走前,将赵国江山交给他。赵雍稚嫩的肩膀,要扛起振兴赵国的使命。

赵君推行新政,一则是秦国称王的刺激,二则,他真心想要国家强大,国家强了,诸侯国自然不敢来犯。然而,为什么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包括自己的叔父、相邦赵豹。每当夜深人静,赵雍倍感孤独,他问自己,推行新政,难道真的错了吗?但,赵国一层不变,何来振兴,何来富国强兵。

赵雍相通此节,眸色渐渐明亮清澈,盯着田不礼的眼睛,道:“赵国羸弱,才会被诸侯国欺负。寡人推行新政,就是为了富国强兵,傲视诸侯。赵国强了,才不至于被他国欺负。推行新政,势必会伤害了宗室部族的心,也会伤了诸臣的心。他们不理解寡人心中之意,甚至会出言反对。但是,只要寡人新政,族人得利,赵国疆土广袤无垠,他们也会体谅我的初衷。上大夫,你想怎么做,大胆放开手脚,不要有任何顾虑。推行新政,寡人势在必行。”

赵国政体,以宗室为核心,赵氏族人,武能为将,文能安邦。赵氏一族,控制着国家命脉。赵君想要推行新政,离不开宗室子弟的支持。君上年幼,又无实权。赵君虽为一国之主,可以倚赖的力量并不多。赵君,推行新政,遇见的阻力,将会是巨大的。

怎样推行新政,又不得罪多数人,这是田不礼要多加考虑的。

然,赵君之语,也为田不礼所动。赵君虽少,但有高大宏伟的志向。田不礼乃八尺健儿,岂能输给他。赵君身上散发的东西,正是田不礼缺少的。瞻前顾后,虽能明哲保身,但终不能功成名就。有时候,选择任性而为、一意孤行,也是明智的选择。哪怕推行新政,会让他身败名裂、丢了性命,他也要与君上,登高山,以观天下景色。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穆涧走了进来,道:“君上,你交代的事,我办好了。”

赵雍,定定看了他一眼,迫不及待道:“还不快给我拿上来。”

“诺”,穆涧双手高举,击了一掌。

只见八名宫女吃力的抬着案桌走进来。

“抬过来,放这边...轻点,轻点…小心,小心…”穆涧上前指挥着,督导道:“你们做事毛手毛脚的。这是君上交代的事请,你们要用点心。搞砸了,小心,君上责罚。”田不礼见案桌上摆满了许多书籍,就已经猜到了赵君的心意,“皆说赵君按捺不住性子,行事作风,总让人头疼,今日一见,那些人说的是真的。”

赵雍闻言,翻了一个白眼,好生无奈。穆涧之语,显然说赵君脾气不好。宫女显然是相信了穆涧的话,用心做事,不敢出差错。赵雍心里,叹道:“这家伙,心安理得糟蹋了寡人的名声。”

“下去吧!真是笨手笨脚的。”穆涧,遣走了宫女,笑嘻嘻道:“君上,你还有何指示,请尽管交代。”

“你,过来。”赵雍,沉着脸说道。

穆涧,不自觉退了一步,道:“君上,你说就是。”

赵雍,见他警觉,命令道:“过来。”

穆涧挠了挠头,很不情愿走了过去。赵雍伸出手,扭着对方的耳朵,还未用力。穆涧,躲在一边,发出鬼哭狼嚎大喊,“疼疼疼。”

“过来。”赵雍,道:“寡人未曾用力,你就喊疼了。”

穆涧,瘪了瘪嘴,道:“君上,你不高兴,总不能拿我撒气。”

“我就拿你撒气了。”赵雍使出三分力道,“你不服吗?”

穆涧,无辜道:“你是君上,我能说什么。”

赵雍,嘴角勾起一丝坏笑,道:“你知道寡人是君上,胆敢毁了寡人的名声。寡人,在你眼中就是爱发脾气,任意处罚他人吗?”

穆涧一见君上不坏好意的笑容,知晓方才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是为了塑造一位亲民的君上。正因为君上,女婢做事,尽心尽职。”

赵雍皱了邹鼻子,道:“如此说来,是寡人误会了。”

“君上,总算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穆涧,疼痛感袭遍全身,求饶道:“君上,轻点。君上,你能不能换一种惩罚我的方式。揪耳朵,太土,也有损君上的身份。”

穆涧见君上,松了手,也不在疼痛,松了一口气,误以为逃过一劫。

赵雍,端着双手,道:“你,趴着。”

穆涧,支支吾吾道:“君上…我错了。”

赵雍,靠近他道:“揪耳朵有失寡人身份。寡人想来想去,还是踢你屁靛合适。”

穆涧不自觉摸着屁股。赵雍,只是为了吓唬他,也没真踢,说道:“给我滚。”

穆涧如释重负,为了博君上开心,竟然真的滚了出去。经过穆涧这一闹腾,赵雍的心情好了很多。田不礼见君上孩性,念想,君上的童年,多姿多彩,好生有趣,令人不敢恭维。

赵雍坐在案桌前,指着堆得小丘般的书籍,道:“上大夫,我们该做做功课。”

田不礼回过神,坐在赵君对面,拾起一卷观看。

赵雍,道:“这些都是变法图存的书籍,寡人废了好大力,才收集在一起。”

田不礼看了一眼赵君,便埋着头博览群书。赵雍见先生看书仔细,也没打扰。也不知过了多久,田不礼看书久了眼神疲惫,不经意抬起头瞧见一缕光芒恰好打在赵雍身上。赵君在阳光的陪衬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赵君聚神凝目,观阅群书。田不礼思忖道:“少年赵君,有如此性子,乃属不易。”

此时,赵雍手中拿着一卷《管子》,看了几遍,对书中的内容,不太明白,问道:“上大夫,管仲素有第一相之称,《管子》一书,备受尊崇,寡人看了,也是热血翻涌。但有一点不懂,请上大夫赐教。”

田不礼,道:“臣,竭尽所能为君上分忧。”

赵雍,放下书卷,道:“历代先贤,皆以重农抑商为治国之本,强兵之策。先贤认为,商者,重利轻义。只顾私利,不顾国家大义。《管子》一书,以商建国、以商治国、以商止战,是为何意。”

田不礼,道:“宋国乃殷商后裔,以商建国、以商立国。今日宋国,四邻皆强国,而不灭。其国力财力亦不能让人小觑。至于,商人重利不假,职业使然。若说商人轻义,有失偏颇,商人亦有可取之处。国富光靠君主及官吏难以成功,商人出现是国家最好的润滑剂。重农抑商乃儒家之言,非我法家之语。”

赵雍,沉思半响,问道:“以商止战,是什么意思。”

田不礼,道:“对内大力发展经济商品,国民富有,人心稳定,国家亦可安定祥和。对外扩大贸易,并以强大的武力为后盾,他国怎敢来犯。”

赵雍,道:“重商者,容易让人少了血性,亦让人迷失本性。上大夫,是这样的吗?”

田不礼,道:“姬周建国,大封诸侯。而今,诸侯国寥寥无几。宋国至今数百年不灭,宋人少了血性、迷失了本性吗?赵国邯郸由赵宫及大北城构成。大北城的兴建,岂非因商之故。”

赵雍闻言,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赵国能否以商立国,以商止战。”

田不礼思虑片刻,道:“齐国通商工之业,便渔盐之利,地理位置显赫,方能由地薄民寡,一跃而成为经济富庶、人口众多的泱泱大国。齐恒公任管子为相,管子重商,大开方便之门,齐国以天下之财,致天下之民、商贾归齐如流水。齐恒公以尊王攘夷为旗帜,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为春秋首霸。赵国乃四战之地,缺少地利之优,不能以商业立国。”

赵雍,点了点头,道:“上大夫,对管子有何评价。”

田不礼的眼光流露出无比的尊敬,道:“管子为相,四十余载。其学识渊博、政绩斐然,乃诸子百家中功成名就的典范。管子之才,无人能及。第一相之称,受之无愧。”

第二十一章 赵氏雄风

赵雍也曾听君父及太傅肥游通谈起过齐相管仲,说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对他更是赞不绝口。管仲为相四十余载,辅佐自己主公,驱逐蛮夷,匡扶正道,树立首霸。赵雍心想?若是有管仲这样有才华、有谋略,对主上忠心无二的人来辅佐自己,赵国何愁不能傲视诸侯列国。

赵雍微微发出冗长的感叹,齐恒公生在那个时代运气真好,有管仲这样出类拔萃的人辅佐他。齐恒公不仅可以尊王攘夷,北击山戎。还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齐恒公威风凛凛,不愧是男儿中男儿。其功德伟业,无不让人追思向往。

赵雍拾起心底的感慨,从案桌上拿起另一份竹简,递给田不礼,道:“上大夫,你对此人有何见解。”

田不礼谦恭的接过竹简,端正身子,轻车熟路展开竹简,一看是《商君书》,随即便合拢,将竹简扔在一边。

赵雍,问道:“上大夫,为何不继续看下去。”

田不礼,摇了摇头,不屑道:“此类书籍,不看也罢。”

秦国对《商君书》评价是很高。秦国也将他视为法学经典。奈何,到了田不礼手中,竟然一文不值,随手扔弃。赵雍,充满疑惑,道:“秦国以商鞅变法,国力大增,连败魏国,力压楚国。《商君书》记载着秦国变法的辛酸历程,及商君变法心得。上大夫,为何将他弃之如履。”

田不礼,嘴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线,显然是对君上之语,不敢苟同。赵雍怔怔地看着他,想听一听来自上大夫的高论。田不礼,指着《商君书》,道:“君上,秦国变强,你觉得真是商君之故。”

赵雍,顿了一会,方道:“秦国连败三晋,力压楚国,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国能有今日,离不开中庶子的功劳。但秦国的强大,岂是中庶子一人之功。世人皆知,中庶子之功,不识秦孝公之道。若非秦孝公胸怀天下,有一双识人、任能的双眼,中庶子,安能成名。”田不礼见君上迷惑,问道:“君上,中庶子为秦相十年,主持变法,秦国国力大增。秦国能有今日,乃中庶子功不可没。然,一代功臣,为什么会死。还是死刑之中最残酷的一种…五马分尸的车裂之刑。秦公嬴驷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斩杀秦国的大功臣,他就不怕落下一世骂名?嬴驷的气量就这么狭小,容不得人。”

功臣,为什么会死,这是一个值得令人深思的问题。赵雍想了一会儿,道:“商鞅,得罪了嬴驷及秦国诸臣,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君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田不礼,冷声道:“赢疾乃嬴驷异母同胞的弟弟。赢疾之才,也在诸侯国倍加称颂。如果说,中庶子变法得罪了嬴驷及秦国诸臣。秦孝公为什么选择嬴驷,而不是赢疾继位。”

赵雍,道:“嬴驷乃嫡出,赢疾乃庶出。姬周之礼,不可废长立幼,亦不能废嫡立庶。赢疾为君,不但坏了礼仪,秦国也难以安宁。”

田不礼暗自,道:“君上不愧是姬周礼仪及儒家显学熏陶下,长大的孩子。嫡长制度,根深蒂固啊!”

姬周之礼,沿用宗法制度嫡长继承、顺序嗣位的原则,既王位由正后所生的长子继承,如长子早死,有子即立其子,无子再由嫡次子顺序继承。只有在正后无子的情况下,才考虑庶生的长子。王上无子则依照穆亲疏顺序选立继位人。制订这套制度是为了避免皇族内部因争夺王位而激成内讧,希图借此保持皇位交替的相对稳定。

其次,嫡长孙继承。周平王东迁,太子早逝,长孙周恒王继位。

但秦国与赵国除了上面两种继承制度,也打破了周礼的局限性。嫡长嫡孙贤能不足以为王,把江山交给他,江山安能不亡。秦赵两国储君继位制,多了一种选择,乃择贤而立。故而,赵简子鞅临死前,宗主之位不是世子伯鲁,而是由从侍翟人之女,生下的庶子赵毋恤继任。秦献公的继任人选择嬴渠梁,而不是长子赢虔。

嬴渠梁临死前,立赢疾而不立嬴驷,这也符合祖宗之法。然,嬴渠梁选择了嬴驷,而非赢疾,此乃嬴驷的才能远在赢疾之上。秦孝公坚信嬴驷能很好的驾驭秦国诸臣,重整秦国雄风。嬴渠梁选择嬴驷那一刻,心里面已经做好了抛出商君。商君的结局,只有一死。

“君上,秦国在秦献公时,在国内进行改革,其中废止数百年的人殉制度、迁都栎阳、扩大商业活动、编制户籍和推广县制,数次发动收复河西失地的战争。由于秦国内斗,整体国力下降。魏国变法,蓬勃发展,那时的魏国太强大,诸侯国皆不敢与之争先,秦国又怎么是他的对手。秦献公的惨败,嬴渠梁历历在目,也刺激了那时方才二十岁左右少年的心。嬴渠梁在君父榻前,立下誓言,他日必将振兴国力,一雪前耻。嬴渠梁继位,无时不刻提醒自己勿忘了先君遗志。他在位二十多年,兢兢业业,推行休养生息,改革图新。”田不礼,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秦国的强大,乃历代秦国先君努力,及秦国霸主的根基。中庶子运气比较好,赶上了秦国重振雄风。君上,中庶子为秦相十几年,变法两次,秦国的大功臣?然,嬴渠梁死后,中庶子被腰斩于市,处于车裂之刑,秦国朝堂上竟然无一人出言为之求情,秦国也无发生骚动。这是为何。”

赵雍,道:“请上大夫赐教。”

“庶子之法,惹得天怒人怨,不得人心。否则,庶子临死前,怎会没有一个朋友。庶子不死,秦国难以长存啊!”田不礼,掷地有声道:“诸侯皆知商君之法,不识秦孝公之道。若非嬴渠梁之功,秦国怎能强大。若非秦公嬴驷及诸臣之力,嬴驷何来称王的资本。臣以为,中庶子之法不可取,商君之法,苛政暴虐,泯灭人性。尤其是,连坐法,更是天理不容。中庶子的连坐之法,一人犯法,集体连坐。表面上看去无懈可击,能够让人团结一致,共同对付外敌。但秦国百姓为了遵法,就会出现子提父,父防子,兄弟反目,妻离子散,身边没有一个人值得信赖。曾经倍感温馨的家庭,也找不到当初家的感觉,整日活在恐慌之中。害怕一觉醒来,就被连坐,死的不明不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没啦!

中庶子为了变强,无所不用其极,乱了礼仪伦常。百姓没有自由,没有思想,没了仁义道德、礼义廉耻。连人的天良也被抹去。中庶子为秦国训练一支军队,不,应该说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只会砍下他人的头颅,来证明自己的军功。这样的国家,还不如毁之不要。”

赵雍神情一凝,嚼碎着来自上大夫的言语。商君之法,的确有太多的不可取之处。否则,诸侯列国皆不用商君一书。

田不礼,道:“君上可曾听过秦人吟唱的《黄鸟》”

赵雍点了点头,扬声道:“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

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鍼虎。

维此鍼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田不礼,凝神倾听,君上喉间发出的天籁之音,沉醉其间,道:“君上,秦人的活人殉葬制,已经够残忍了。中庶子之法,与之相比,更胜过百倍。臣据闻,中庶子出生魏国,但不受魏罂重用。公孙痤曾建议魏罂,不用则杀之。魏罂不但没有杀他,反而让他安然离国。君上,魏罂是糊涂了吗?”

赵雍,笑道:“魏候,精明如猴,怎会糊涂。”

田不礼点了点头,道:“至今魏罂,尚且如猴精明,何况三十几年前。”

赵雍,似乎明白了什么。魏罂不重用商君,并非商君德才不够,亦非魏国人才太多。魏国历经吴起、李悝、西门豹变法,什么大的场面没见过。商君向魏罂递交的良策,有违魏国治国之策。魏罂也明白,庶子之法,不足取。杀了他,反而成全了庶子之名。

田不礼从案桌之上,取出几圈书籍,递给君上,道:“君上,这几卷书籍,才是你应该要看的。君上,这里面的精华,你要好好吸取。”

赵雍稳了稳心神,挑起一卷,惊道:“这是我先祖的书籍。”

“不错。”田不礼,笑道:“正是赵氏先祖所写。”

“寡人只听闻简襄之烈。”赵雍,拿着书卷,爱不释手,喜道:“竟不知我赵氏先祖,也写下如此好的文章。”

“君上,乃赵氏先祖简子的七世子孙。”田不礼见君上的眼睛盯着自己,续道:“晋昭公时,公族弱,大夫势力强,赵简子为大夫,专国事,致力于改革,为后世魏文侯李悝变法、秦孝公商鞅变法改革首开先河。赵简子是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改革家。晋国法律,皆刻在晋阳刑鼎,赵国之法,皆来自与此。赵简子,是战国时代赵国基业的开创者,也是郡县制社会改革的积极推动者,更是先秦法家思想的实践者。”

赵氏先祖赵武、赵鞅,曾经在晋国的政坛上叱咤风云,在诸侯列国之中大放异彩。赵氏雄风,也名震诸侯。赵雍闭上眼睛,缅怀过去。忆往昔,峥嵘岁月,道:“此生之年,重振我赵氏雄风,万古长存。”

第二十二章 出宫

赵雍深居后宫,吸收先贤留下的智慧。与此同时,公子成邀请了诸多同僚在府中饮酒。按理说,非法聚会,按照赵律,应当重处。然,公子成掌管刑法、诉讼,位高权重,又有何人能够奈何得了他。公子成坐在主位,一边饮酒吃着美味,观看歌舞,一边问道:“散朝后,新君在做什么。”

赵文,放下酒樽,嚷道:“除了在宫中瞎折腾,还能做什么。”

赵炤闻言,心中不乐,有意为新君辩解道:“我们的国君,是有为之君…”

“停停停…君上乃有为之君?”赵俊闻赵炤话中之意,眼角闪过一丝轻蔑,“安安静静做一名君上就好了。去趟秦国,回来就头脑发热,要推行新政。这不是瞎折腾,又是什么。”

“就是!就是!”赵俊一言,得到很多人附和。赵炤见这里的人,都站在赵文的立场,自己孤立无援,也不在答话。

赵文,放过赵炤,盯着坐在角落,只顾垂首饮酒,一言不发的中尉,问道:“中尉大人,君上推行新政,你不是也反对吗?我就纳闷了,你是怎么想的,将齐人引荐给君上。”

赵襄闻言,垂着脑袋,叹道:“前几日,君上派使者召我入宫,给我定下期限。如果没有举荐贤能,我这个中尉也就不用当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将齐人引荐给国君。”

“中尉大人,你也真是的。”赵俊,摆了摆手,道:“赵国,怎能让外来之臣推行‘新政’。这里的诸位,皆可以推荐给君上。中尉大人,你举荐齐人,不会藏有私心吧!”

“我藏有私心。”赵襄环顾众人,眼神颇具疲惫与无奈,“你们有人愿意站出来,我也不会将齐人带入宫中。”

公子成看出了隐藏在赵襄心底的苦衷。君上突然出招,令中尉毫无招架之力。他也是被君上逼急了,才将齐人引入宫中。公子成,问道:“齐人田不礼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襄摇了摇头,一脸酸楚。

赵文,撂下酒樽,横加指责道:“中尉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连齐人的底细都没有摸清楚,就推荐给君上。齐人得势,日后与我们作对怎么办。”

赵襄闻言,心中充满怒气。赵君给定下期限,他是硬着头皮,将这件事应允下来。出宫后,赵文遇见中尉,见他满脸愁苦,上去就拖着他去作坊饮酒。赵襄心情苦闷,也随他而去放纵自己。三樽赵酒下肚,赵襄,诉说自己的心中的不快,请赵文为他出个主意。

赵文一边饮酒,一边安慰着他,“中尉大人,出来玩,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你也不要闷闷不乐苦着一张脸,对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喝酒不给钱。君上,推行新政,也是一时兴起。君上要贤者,那还不简单,你随便带一个人去见君上就是了。”

赵襄见他说得轻巧,他要是有贤能之人。今日,怎会被赵君呵斥。自己,何必坐在这里发愁。赵文见他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继续说道:“你呀!先过了君上定下的期限再说。你带去的人,不符合君上的心意。君上,大不了骂你一顿。再说,你被君上骂的次数,还少吗?中尉手中没有人选,我到认识一个人,你带去面见君上,以解燃眉之急。”

赵襄见他说话颇有道理。与其过了期限,找不出一个贤者,被君上摘去官职。还不如,找个人先去应付一下。次日,赵襄怀着百分之百的信任将赵文举荐的人才,带入宫中。齐人桀骜不羁,险些将他置于危险之地。现在,赵文却横加指责,埋怨他的不是。赵文却将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赵襄极力控制紊乱的气息,咬紧牙根,回了一句,“齐人不是你,介绍给我的吗?”

“是吗?我介绍的。”赵文故作沉思,努力在脑海回忆。过了片刻,赵文笑道,“哦,是有这事,齐人是我推荐的。你看我,忙起来,把这件事都给忘了。我推荐给你的齐人,不但得到君上的重用,你也保住了官职。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我是该好好谢谢。”赵襄苦着脸道。

“好了。”公子成听不下去了,他心里如明镜似的。赵襄是老实人,总是被这伙人欺负惯了。对于齐人的底细,他也不会知道多少。赵文爱耍小聪明,又收了齐人诸多好处,才会不辞辛劳将他举荐给赵襄。赵文看中的不是齐人的才华,而是齐人手中的财宝。公子成,叹了一口气。有这样的下属,不得不说是一件悲哀。

公子成,啧啧有声地说“用人,一定要用自己人。你们要我说多少次,才会记得。你们难道忘了,李兑、肥义等人是如何与我们作对的吗?”

赵文,见公子成脸色不善,笑脸相迎道:“齐人,没什么厉害之处。”

赵襄,也跟着道:“大司寇,齐人对我们不会产生威胁,也没什么好担忧的。齐人,就是嘴上厉害罢了。”

“就是。”赵俊,趁机插嘴道:“齐人在赵国无根基,亮他没有胆量得罪我们。”

公子成真信了他们说的话,那他,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齐人通过手段认识赵文,又经过赵文之手,结识赵襄。再由赵襄引进宫去,面见赵君。翌日,赵君以雷霆之势,立他为上大夫。这些行为,看似巧合、偶然,必定是下了一番心思筹划。如此说来,齐人不简单啊!再者,朝会上,赵君的表现,也让他感觉不安。总觉得,赵宫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种感觉,很强烈。

公子成冷道:“今后你们的言谈举止,要倍加小心。倘若你们犯下错误,被君上抓住把柄。我是不会出手相救的。”

公子成的言语,让众人骇然。一个齐人,用得着担惊受怕?

赵俊,多喝了点酒,有点醉语,嚷道:“大司寇,你是什么意思。”

“管好你们自己和下属,少给我惹事。”公子成撂下这句话,起身离去。

连着几日,赵雍躲在后宫,拒不上朝。赵雍躲在宫中,也会听见反对新政之声,一波比一波强烈。赵雍也有点质疑自己主张的新政会不会是一项错误的的政令。

田不礼见君上这几日吃得很少,时常皱眉,早已明白赵君心中的担忧。田不礼也理解赵君矛盾的心情。但有些话他是不能明说,只能靠赵君自己去体会。

田不礼,拱手道:“君上,我们出宫走走,去听一下来自百姓的声音。”

“寡人正有此意。”赵雍刚走出宫门,又退了回来,“寡人出行,势必扰民。百姓知道我是君上,他们也不会说真话。出宫,有什么意义?”

赵雍的担忧,不无道理。出宫,真的能听见来自百姓的声音。

田不礼,笑道:“君上不愿扰民,这好办。我们只需乔装打扮。”

赵雍停下来,回过头凝视着田不礼,“寡人,怎么没有想到用这个办法出宫。不愧是上大夫,鬼主意真多。”

田不礼满脸堆笑,思索着,赵君的话是赞美呢?还是赞美?总之呢?田不礼将它当做赞美语听之。

赵雍一边命人去取华服,一边命穆涧去找来司马望族。司马望族听闻君上欲出宫游玩,惊呼道:“宫中有诸多乐趣,还不够君上取乐。宫外,有什么好取乐的。你身为中正,就应该好好劝解、开导他。”

穆涧,一脸无辜,“君上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我说话,有效果吗?”

司马望族道:“君上爱玩,你也跟着瞎胡闹。”

“我…”穆涧曲着指头,指向自己,无语道:“我也是受害者。”

赵雍换好衣服,从内殿走了出来。赵雍一边打量这身衣服,一边对着四周的人,问道:“这身衣服,好看吗?”穆涧上前,笑着拍着马屁,“君上,穿什么都好看。”

司马望族道:“君上,宫外有什么好玩的。”

“宫外不好玩,可自由啊!”赵雍,饶有兴致审视着自己的乔装打扮,果真有几分认不出,乐道:“你想我成为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你,还不去把衣服给寡人换了。”

司马望族拿君上也没办法,老老实实接过婢女手中的华服,“君上出宫,得多带点人手才行。”

赵雍,摆了摆手道:“人多眼杂,太过招摇,寡人的身份也容易暴露。出宫,就不好玩了。”

“君上的安全比任何人都重要。”司马望族道:“我去叫屠都尉一同随行。”

“站住”,赵雍制止他道:“屠都尉知道我出宫,肯定会将所有卫士派出去。”司马望族,刚要张口说话。赵雍立马打断道:“有你在寡人身边护卫,寡人,还怕什么。”

司马望族见君上如此信任自己,拱手道,“喏。”

第二十三章 九里居

公元前386年,赵敬侯元年,赵武公之子犯上作乱,邀请魏国袭击邯郸。魏军被赵军击败而撤退。同年,赵敬侯排除众议,力主将国都从中牟之地,迁往邯郸。邯郸成为赵国国都,历经赵敬侯、赵成侯、赵肃侯及赵侯雍四代国君。

赵王城和大北城是赵国邯郸最重要的两个城区。邯郸街道纵横,橫有七十二坊,纵有三十六街道。地理位置显赫,商业经济发达。赵国邯郸与齐国的临淄,魏国的大梁,楚国的郢都及秦国的咸阳,并列于世。

出宫之后,年少的赵侯雍对民间的玩意,充满着浓厚的好奇心。看中一件好玩的物事,总会拿起来询问田不礼。田不礼博闻多见,回答总是能令赵君满意。一路上,赵雍见司马望族沉默寡言,劝解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别绷着脸对着寡人。望族,好好放松一下。来,给我笑一个。”

“公子说得对,出来玩,就应该放松才是。”穆涧见君上发话了,也不忘调侃司马望族,笑道:“望族,好不快给公子笑一个。”

司马望族见状,觉得君上和穆涧的行为相当幼稚。自己又深感无奈,咧着嘴,笑了笑,算是对君上的回答。司马望族发出的笑声,比哭还难看百倍。

“望族笑了,笑了。”穆涧,好生乐乎,挑逗道:“望族,再笑一个,再笑一个。”

司马望族,见着他欠揍的面容,皱了邹唇角。赵雍,送去掌声,乐呵呵地赞道:“嗯,这种表情才对吗?”

田不礼暗中观察着三位少年的一问一答。虽然和他们接触的时日不算太长,心中却早已得出结论,赵君和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赵雍等人从邯郸王城出发,在邯郸城内周游半日,歇息片刻,便动身前往大北城。邯郸王城算是繁华什锦,而大北城另有一番风味。大北城因商贸著名,故而百坊林立,行人流水,遍地皆是吆喝之声。忽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越往前走,散发的味道越浓。赵雍陶醉散发的香气,皱着鼻子吸了一口气,四处搜寻着这股味道的来源,香甜地说道:“好香。”

田不礼,指着前面,道:“公子,到了。”

只见,大门前写着‘九里居’三个字映入赵雍的眼前。赵雍点了点头,笑道:“这股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我饿了,进去吃点东西。”

田不礼会意,伸手向前,笑道:“公子,请。”

店家见来了客人,身着虽不华丽,但怎么看也不像是穷酸之人。立马笑脸相迎,嘴里不停地说道:“几位,里面请,里面请。”

司马望族在前面探路,赵雍跟随其后,穆涧也蹦蹦跳跳跟了上去。田不礼最后一个进入屋内,从宽大的衣袖之内,取出金子,递给店家,叮嘱道:“我家公子,喜欢雅静。”

店家,接过金子,连忙揣入怀中,脸上乐得合不拢嘴,忙道:“这边请,这边请。”

店家见客人出手大方,定是有钱的主儿。于是,将店内最好的雅间布置给他们。田不礼阅历深,见识广。深深懂得市井之徒的心思。他出手阔绰,店家服务才会热情周到,也不会失了礼数。见众人对他的安排,皆感到满意,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

九里居,地处大北城最热闹、最富裕的大街之上,但在二楼雅间里,却是很清静。身坐此地,丝毫不会受到外面的嘈杂之音影响。明亮、宽敞的雅间内,摆放着五张桌子、五张地毯。赵雍仰头走进屋内,四处认真打量,这里既不富丽堂皇,也不光彩夺目,却是有着一股超脱世俗之态。穆涧见了,也是大力称赞,心想大北城还会有这样的地儿。

赵雍挑了一个位置坐下,问道:“店家,我有一事不明。”

店家,笑道:“公子请问。”

赵雍,道:“你身为店主,做生意,既无闻吆喝之音,又无见招揽客人之意。试问,你是如何经营这家酒坊的。”

店家嘴角藏有笑意,这种微笑,是对自己经营有道,备感满意。客人有问,也不欺瞒,店主绘声绘色地说道:“这位公子,你是外地人吧!邯郸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这家酒坊是大北城中最有名的。诸侯国游子,无不慕名而来,畅饮赵酒之美味。”

穆涧见店家如此托大,嘴角露出一声讪笑,道:“这里的酒,有赵宫里面的酒好喝吗?”

店主收敛笑意,脸色一沉,心下盘算这几位穿着打扮,怎么也看不出是宫中的人。神情、语调颇为不满道:“这位先生,可是宫中人。若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佳酿,比不上赵宫里面的美酒。”

“好大的口气。店家如此抬高自己,不怕闪了舌头。”穆涧,正准备开口,数落一下井底之蛙的店主。赵雍怕穆涧争长论短,不小心泄露自己身份,截断道:“素闻赵酒味美,名誉诸侯。今日,我要喝个痛快才是。”

店主见来了一个懂事的,笑意重新溢于脸上,道:“还是,你这位公子有品位。”

田不礼也为穆涧刚才之举,吓了一跳。倘若穆涧与店家发生争执,不小心将赵君的身份泄露,应该如何收场。好在,赵君见势不对,亲自压了下去。为了转移了店家的注意力,田不礼点了几道这家店的特色菜肴。赵雍见他神情语态,已然得知,田不礼对这里很熟悉,多半是这里的常客。

“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安排。”店主见有人点了本店几道名贵的菜肴,几坛赵酒,生怕怠慢了客人。吩咐下人,备好美酒美食。

店主走后,穆涧,环视了一下屋内的构造,对着田不礼问道:“上大夫,这里吃饭,价钱不便宜吧!”

田不礼,道:“九里居,位居大北城最繁华的中心路段,又是有名的酒肆。赵酒招牌,传遍了大街小巷。寻常百姓,来这里也是喝不到这里的美酒。价格虽高,但物有所值。”

穆涧听了不乐意了,道:“上大夫,你想喝酒,也不用来这个破地方吧!”

田不礼,笑道:“这个地方虽比不上赵宫。可,再此饮酒,别有一番乐趣。”

这时,店家送来几坛美酒,酒香弥漫整间屋内。店家赔笑,简单说了几句,转身离开。

赵雍,见穆涧愁云缭绕,闷不做声,笑道:“穆涧,你不开心就要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我可付不起责任。”

穆涧闻言,冷道:“我就是不喜欢店主的那副嘴脸。老家伙,如此托大,也不怕咬了舌头。”

赵雍,见他还在纠结这件小事,顿时笑出了声。

穆涧,道:“君…”

赵雍瞪了他一眼,穆涧会意,委屈道:“公子,有什么好笑的。”

赵雍,道:“这里的赵酒,味道是否如店家所言,我不能得知。但是,他是个生意人,不把这里说的天花乱坠、云里雾里,怎会招揽客人。这种小事,你也要去争得耳红目赤,太无趣了。”

“好好,是我无趣。”穆涧努了努嘴,满脸委屈,低声道:“我还不是为了你的颜面?你倒好,责怪起我的不是。”

田不礼说了一半的话,勾起了赵雍的好奇心。赵雍,撇下一副不悦的穆涧,问道:“先生,这家酒坊有何不寻常之处。”

田不礼,拱手道:“此间酒坊,名为九里居。九里之内,皆无美酒可饮。虽有些夸大其词,不过这里的赵酒,算是一绝。”

穆涧闻言,又是一声冷笑。店主托大也就算了,上大夫也如此追捧。这间酒坊,真的有这么好。当下自饮自酌,品尝一下。倘若,不符他的心意,他会想出一百种为难店主的方法。

连游遍列国的田不礼,也如此追捧这家酒坊。赵雍对这家酒坊的‘赵酒’,颇有几分好奇。田不礼,道:“这家酒坊能在邯郸名列前茅,只因三绝。”

赵雍来了兴致,问道:“何为三绝。”

田不礼兴趣盎然地道:“酒美,为第一绝。”

田不礼为赵君斟满一杯酒,拱手递给赵雍。赵雍举起酒樽,一饮而尽,把玩酒盏,回味道:“此酒虽比不上宫中所藏,饮之,另有一番别韵,好酒。”眼下赵雍饿得厉害,无论是多么次的东西,吃进肚里,总会美味无穷。

“请,君上移步。”田不礼双手推开窗户,让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君上,九里居位于大北城最繁华地段。闹中取静,此乃二绝。”

赵雍移步位立窗边,此地居高临下,城中景色一览无余。熙熙攘攘的人群,奔走在街道上,声声不息。然而,此处却是相当安静,不受外界之音干扰。能在纷纷扰扰的热闹处,寻找一处静谧处,着实不易。说话间,店家送来牛肉、鸡肉、鱼和几道精致别雅的小菜。酒香、菜香,弥漫在这间屋内。闻着香味,赵雍饥肠辘辘。田不礼见状,将赵君请回主位,斟满一杯酒樽,道:“君上,请。”

赵雍,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穆涧喝了几樽赵酒,也没觉得此间的酒,有宫廷内好喝,对着田不礼抱怨道:“此酒,也不过如此。与宫廷酿制相比,差了许多。”

一向不开口说话的司马望族,呆道:“此酒不足饮,你一人喝了数杯。”

穆涧语无伦次,道:“这是…我…口渴。”

司马望族,一脸嫌弃地说道:“口渴喝酒,你真是好兴致。”

“我…”穆涧理屈词穷,一下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众人见状,哄堂大笑。

赵雍吃了些酒菜,又饮了一尊酒,放下酒樽,问道“上大夫请我来这里,恐怕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什么都瞒不过君上。”田不礼,一边斟满酒樽,一边命人掀开帘子,道:“君上,请看。”

赵雍放眼看去,不远处有几位身着美服的男子,聚在此地辩论。也许是因为距离较远,赵雍隐隐听见:“新政…齐人…宋人….”

“九里居,是赵国士人聚集的地方。”田不礼做个手势,命人放下帘子,道:“这里,能听到许多朝堂不能听到的事情。”

赵雍的眸色之中,闪现出惊讶,赵国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他竟然从没有听任何人说起过。忽然,把守在外面的一名侍卫走了进来,道:“公子,有人求见。”

第二十四章 辩论

侍卫按照司马望族先前交代,不允许任何人来叨扰。可,求见者,执意要见君上,无论侍卫怎么说,就是不肯离去。侍卫见求见者,言语不凡,气质逼人,衣服穿着不俗,也不敢过度放肆。只好将这件事禀告君上,请君上定夺。赵雍闻言愣了片刻,心想?此次出宫,行踪极为隐蔽。该不会是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了。赵雍,端起酒樽喝了一口,稳定心神。

“你们,看见了吧!寡人出宫喝酒消遣,就被人发现了。心中渴望的那种逍遥人生,我是不敢期许呀!”赵雍,放下酒樽,苦笑道:“寡人,就不能有自己独处的时间吗?唉,身为君上,真苦啊!”

田不礼,安慰道:“君上,乃一国之主,辛苦是应该的。”

“上大夫,你就是这样安慰寡人受伤的心灵。”赵雍,努了努嘴,盯着众人道:“是啊!我辛苦是应该的。寡人,也要拖着你们一起受苦。”

田不礼明白,君上是不需要人安慰,拱手笑道:“能与君上同苦,乃无上之光。”

赵雍指着他,呛白道:“上大夫愿意苦命,寡人可不愿意。”

穆涧,道:“君上,我出去将来者打发了。”

赵雍,挥了挥手,制止道:“来都来了。寡人见见,又有何妨。”

司马望族,起身道:“君上,我先出去看看。”

赵雍点了点头,又端起酒樽饮了一口。少时,司马望族从外回来,拱手道:“公子,大司马、左司寇求见。”

“请他们进来。”赵雍闻言,怔了一怔。忽然,嘴角含笑,神情恢复自然,双手扶住额头,对着众人道:“还好是这两位。要是宗室之人,寡人的脑袋,又要痛上好几日。”

田不礼心中发笑,君上说话,还真坦诚啊!

司马望族见君上发话,出去将肥义、李兑引了进来。肥义、李兑见着君上,拱手行礼,道:“君…”

赵雍,抢先一步说道:“两位先生,找我何事?”

肥义、李兑相顾一视,已然明白了赵君话中的意思。肥义,忙道:“见公子来了,我与李兑,特来拜会。”

赵雍,盯着他们的眼睛,问道:“两位先生,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赵雍实则是问他们如何得知他出宫,又在此饮酒的消息。肥义一眼便道破了君上的心思,笑道:“臣听说,九里居出产的赵酒,比得上赵宫佳酿。正好我的酒瘾犯了,便邀李兑一同来九里居解解馋。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公子。据闻公子,乃豁达之人,故而前来拜见公子,讨杯酒喝。”

李兑,应和道:“正是如此。”

赵雍见肥义忠厚老实,不像说假话,抬手指了指闲置的空位,笑道:“原来两位先生,也是闻着酒香味过来的。我还以为你们闻到了别的味道。既然我们有缘,先生想喝赵酒解馋,快请入坐。”

“谢,公子赏赐。”李兑、肥义也不客气,大袖一挥,便坐了下来。

从肥义、李兑走进房间的那一刻。田不礼则在一旁,细心观察。未进赵宫之前,田不礼对眼前二人,略有所知。今日近距离相见,却是第一次。田不礼,起身拱手道:“齐人田不礼,拜会两位先生。”

李兑、肥义举手回礼。

赵雍命人替李兑、肥义满上酒樽,高举道:“诸位,相请不如偶遇,请。”

众人,道:“谢公子。”

这时,忽闻,外面的辩论之声越发高涨。

赵雍,放下酒樽,对着众人问道:“这些人,在辩论什么。”

肥义、李兑刚至,就在人群之中瞧见了赵雍等人。于是,走过来拜见赵君。至于外面辩论的内容,他们也不知一二。田不礼,看了看外面,回道:“公子,他们在争论治国需以德治或以法治。”

赵雍,静静想了一会儿,唇角露出微笑,道:“这个争论,有点意思。”

只见一黑衣之人,上前一步,面对众人,慷慨而谈,道:“山东六国,由鄙秦到侍秦。秦国去公,行王道,朝会诸侯,莫有不从者。如此剧变,皆以法之故。法者,乃强兵之道!”

“秦人自大,僭越周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简直是可恶之极。”黑衣人话语刚落,其左侧一位身穿白色,冷哼一声,鄙视道:“秦出西戎,蛮横专杀,百年不入中原之流。倘若齐桓晋文明君贤臣良将聚在,蛮人安能放肆。《商君书》泯灭人性,竟被秦国推崇备至。我山东六国,遵循周礼,岂能听之任之。”

其中有人拍手称快,道:“仁兄,说的太对。三晋大地,多几位吴起、庞涓之流,蛮人焉能如此放肆。否则,秦人欺负我三晋无人。”

黑衣人,怒目而视道:“秦源于周,焉能以蛮人相称。尔等,张口闭口,言我秦国为蛮人,有何居心。”

“我们有何居心,你听不出来吗?”白衣人冷笑,正色道:“仁兄所说,秦国以商君之法,富国强兵。秦国的百姓富了吗?仁兄口中的商君之法,禁锢人性,以杀人为荣,泯灭天良。尔等不知,上天有好生之德,此等做法,岂是仁义之国所为。秦国,不是蛮人,为何做出蛮人的政令。秦国虽强,诸侯何惧之。”

“孔丘乃儒家大宗师,学问无人能出其右。鲁国效仿文明之举,高谈仁义,未见国强,反见其国弱。今,朝不保夕。”黑衣人,争锋相对,道:“大争之世,我不亡你,你必亡我,何来仁义。若是文明人的代价,就是亡国灭种,这种文明,不需要也罢。”

白衣人尚未出言教训他,四周的人,早已经愤愤不平。

“贤兄,你还是少废口舌吧!仁义之理,岂是蛮人所能懂之。”

“对对对,蛮人是不能讲道理的。”

“他日山东各国齐聚首,焉能让尔等猖狂至此。”

“蛮人,只能用武力征服,岂能用礼仪教化。”

另一位穿着华丽的服饰之人,淡淡地说道:“秦国虽强,百姓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你看我宋国,平民皆能饮酒。仁兄,秦民,能比乎?”

黑衣人,不屑道:“秦国百姓虽苦,却是兵强马壮,他国胆敢觊觎。宋虽富裕,国家难存,早晚沦为他国之民。”

那人,满不在乎地说道:“君,殊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下本一家,百姓过得好,沦为哪国子民又有什么关系。”

……

“齐恒公以管仲之法,九朝诸侯,一匡天下。天下人,皆服,赞扬其美德。”赵雍,回顾众人,笑问道:“秦穆公时,秦国乃大国,有霸主之迹。今,秦国挫败三晋,力压强楚。秦公嬴驷,破周礼,行王道。秦国虽强,却不被山东各国所服,这是为何。”

“嬴渠梁以商君之法,秦国国力上增。商君之法,对内,采用严刑峻法,实行苛政。对外不断对诸侯国彰显武力,手段太过残忍,缺乏仁义。武力,只会让人惧怕,难以让人诚服。”肥义,发出一声长叹,心中向往道:“齐恒公,九朝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敢不从。其一,乃齐国国力强盛,诸侯国不敢放肆,心中畏惧。其二,齐恒公不以国强,而恃强凌弱,*诸侯,反而以礼相待,推行仁义教化,诸侯国心中敬服。故而,齐恒公的美誉,流传至今,天下人赞之。”

“齐国和秦国,皆以变法图强。得到的结果,却是大相径庭。”赵雍,问道:“怎样才能让天下人心悦诚服。”

肥义,回道:“蛮人效仿华夏。不仅是被武力征服,最重要的是华服美冠,以及先进的文明所吸引。”

李兑,也道:“公子可听说,孟轲乎?”

赵雍,点了点头,道:“太傅曾说,诸子百家,非儒即墨,其次尚法。然,儒学集大成者,前有孔丘,后有孟轲。孟轲博硕古今,智慧超群,乃百年之中难有一人。”

李兑,又道:“魏候罂问政于孟轲,公子可知乎。”

赵雍思之,道:“五十步笑百步,我岂能不知。孟轲,以治国之道,讥讽魏候,读书人还真是有几分傲骨。”

“孟轲具有识人之能,安知魏候不会屈辱他,才会大放厥词。”李兑,稳了稳心神,又道:“读书人就知道空谈高义,不知误人他国。今乃大争之世,岂能以仁义所为之。”

赵雍,思之觉得有理,问道:“治国需以法,还是以仁政治天下。”

李兑、肥义见君上突然一问,面对这个问题,也有点犹豫。他们不是不知,而是捉摸不透君上,突发此问,是什么意思。田不礼,摸透了赵君的个性,直言道:“儒家之学,治学尚行,岂能治国。天下未平,海波四起,怎可以仁政治天下。”

这几句话,赵肃侯平生也对赵雍说过。

李兑见赵君脸色,已然明白,也出言道:“治国理当以法,法度明,则政令行,政令行,则国家兴盛。”

赵雍,道:“法令是对百姓,还是对官吏?”

李兑,道:“当然是针对百姓。”

“法律针对百姓。”田不礼,曲着手指,瞧着案几,问道:“官吏,该如何束之。”

李兑,脱口而出,道:“以德束之。”

“百姓皆守法,天下可太平。”田不礼闻言,语调有点生硬,道:“倘若官吏德行欠缺,又应当如何。”

李兑,笑道:“以法处之。”

田不礼,道:“制定法令,乃为了少数人之利。为了利益,制定之法,便有所偏向。制定者,也会成为法外之人。法令乃品行不公之人制定,岂能使人信服。”

赵雍思之,觉得有理,问道:“依上大夫之言,理当如何。”

田不礼,朗道:“以法制吏,以德束民。”

李兑脸色一沉,道:“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先生此言,岂不缪也。”

田不礼,道:“百姓无德,祸害一地。官吏无德,祸害是无穷无尽的。吏有法,岂敢无德。民有德,岂会不守法。吏者,心中无德,又无法束之,便可为所欲为,难以管制。若任其放纵之,民对吏所作所为就会产生抱怨及不满。一旦,民愤高涨,便不可收拾。国家,动乱之象,皆乃吏所致。”

赵雍见肥义不发一语,只顾埋首喝酒,问道:“大司马,你有什么意见。”

肥义,举着酒樽,道:“君上,这里酝酿的酒,真是好酒。”

赵雍闻言,暗自头痛,道:“大司马...你...”

“公子...”肥义,茫然地看着众人,道:“我回答的不对。”

赵雍,挥了挥手,道:“没事,这几坛酒,我送你了。”

第二十五章 胸中之志

天色逐渐暗淡,李兑、肥义和田不礼起身告退。穆涧,对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愤愤不平道:“大司马只惦记杯中之酒,也不为君上筹谋划策。君上,你还将几坛酒,赠送给他。这…”

司马望族,双手交叉,道:“你真以为,大司马是酒色之徒。”

穆涧,伸出三根手指,道:“喝了三坛酒,还不能证明大司马是酒色之徒。”

“穆涧!这次你看人,没有望族看得准。”赵雍,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方才多亏了大司马,否则,李兑和田不礼定会分个高下。辩论是件喜事,可,伤了和气,终究不太好。大司马,用自己的智慧,巧妙地化解寡人处境的尴尬。”

回宫后,赵雍陷入沉思。此次出宫,收获良多。除了听闻了一场精彩的辩论之外,他还间接得知了有关新政,来自平民的心声…平民皆对赵君的新政,持怀疑,以及漠不关心之态。

也是,赵国历代先君,皆说实行新政,却无影而终。平民对国君的新政,从希望演变成失望,甚至是绝望。再说,赵国的政体,从赵简子传到至今,也没人发现不合理之处,变不变革,都没有影响。司马望族位立一旁,这才发现君上出宫不是为了玩,而是用不同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从而找到一个新的出发点。司马望族,凝望着赵君落寞的身影,内心感慨,道:“君上已经长大了。”他的声音,宛如七八十岁的老者之言。他自己也不过才十六、七岁。

赵君继位后,在得力臣子的辅佐下,对国政处理,也是得心应手。可政务处理多了,他就想得深远。渐渐地他发现国政,有许多弊端。于是,对着田不礼问道:“上大夫,寡人有一事,想要请教你。”

田不礼,怔了一会儿,双手做楫,道:“愿为君上分忧。”

赵雍,长长出了一口气,语调黯然,显然内心藏了许多事,道:“邯郸、太原、上党及代四郡。其中,邯郸者众,代郡寡民。这个难题,我应该如何解决。”

田不礼思虑少顷,方道:“君上何不移民戍边。即可解决代地寡民,又能戍边,抵御来自北胡与燕国的骚扰。”

赵雍陷入沉思,方道:“代郡处于赵国北疆,北地苦寒荒芜。又有胡人之患,何人愿意前往。”

“邯郸乃赵国富裕之地。达官显贵、商贾平民自然不愿意前去北疆受苦。”田不礼,见君上眼神失望,话锋一转,道:“君上,有类人可以。”

赵雍心里本来有点落寞,忽然田不礼口风一转,这个难题,有了转机,顿时扫去了颓废之色。田不礼见赵君少年心性,也不加刻意渲染气氛,说道:“君上,何不将罪犯及奴隶发配北疆,让他们戴罪立功,为国家出力。”

赵雍闻言,再次陷入沉思。将罪犯及奴隶发配北疆,的确可以解决北疆寡民,开垦戍边,同时也可以缓解邯郸人口的重压。这个主意虽好,但罪犯及奴隶本身就是不稳定因素。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动乱。再说,以他君侯名义,发配罪犯尚行。奴隶,牵连甚广,关系重大,不是一道命令就可以解决的。

这些时日与赵君共处,田不礼对赵君的品行已有几分了解,眼前这个少年虽幼,既不是一位怀有三分热度、缺乏持之以恒之人。也不是一位心血来潮、品性冲动之人。倘若,赵君不经过深思熟虑就贸然做出决定。他,不会认为自己寻觅到了一位明君。田不礼常说,日后这个少年,必定会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他,将会亲眼目睹这一切。此刻,他真心的期盼着,这一天可以早日降临。

赵雍思之,但觉得田不礼这个主意虽好,但尚有欠缺之处。他在心中呐问:怎样才能让平民、罪犯及奴隶心甘情愿前往北疆,而不是诏令强行迫加压力。慎重考虑后,眸色之中充满自信,显然有了主意,对着田不礼,道:“上大夫言之有理,但寡人认为,罪犯前往北疆,不但可以戴罪立功,也可免其罪行。至于,自愿前往代地的奴隶,寡人也会去除他们奴隶的身份,还他们自由”

“若是平民愿前往北疆,国家给予钱粮资助,并可获得土地,官获一个爵位。”

赵君心下盘算?寡人给这类人重新树立了一个希望。凡是可以看到阳光的地方,谁愿意呆在黑暗忍受寒冷。

解决了北地寡民之事,赵雍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眸色之中对田不礼也是大加赞赏,道:“上大夫不愧是我的智囊,但凡有忧,尔皆可解。寡人得你,实乃一生幸事。说吧!要什么样的奖励。”

田不礼闻言,言语谦卑道:“为君分忧,乃理所当然之事。”

赵雍闻言,眼珠转动,心底颇为震惊。一个外臣,有见识、有谋虑也就算了,难得居然不贪图财物。不过赏罚分明,也是身为明君,必要的条件。

“上大夫出谋为寡人分忧,赏赐是应该的。”赵雍想了想,赏赐什么好呢?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微笑道:“我就将《管子》一书赏赐给你。”

《管子》一书,乃齐相管仲所著,乃法家经典。然而,数百年后,此书已经失传。如今,在赵宫得到此书,田不礼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行礼道:“谢,君上。”赵雍见他高兴的样子,显然是对自己这份赏赐相当满意。

赵雍和田不礼商谈有关移民戍边之策,廷臣不知道从何处嗅到风声,纷纷进言纳谏。有的人说:“释放奴隶,容易导致秩序混乱。”

“奴隶就该是奴隶,怎可去除他们的身份。”

“国君年幼,怎可做出如此令人难以所思的决定。”

“国君受了齐人蛊惑,应该驱逐齐人。”

“亲贤臣,远离小人。”

“赵国基业得来不易,国君三思啊!”

廷臣骂声一片。赵雍明白,这些人,以国家的命运,义正言辞的痛诉。无非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这类人,不但可憎,简直是无耻至极。但,令他心中充满疑惑,是谁将他移民戍边之策散播出去的。

“君上,时辰到了。”韩忠软语提醒他。

韩忠见君上,陷入沉思,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续道:“君上…”

赵雍精神为之一振,截道:“大令,你出去告诉那群家伙,寡人累了,今日朝会作罢。”

“这…”韩忠侧目瞧了一眼赵君的脸色,见他怒气正盛,压住了话头,顺道:“诺。”

面对廷臣施加的压力,赵雍索性‘躲’在后宫,拒不上朝。赵雍在殿内来回走动,心中憋着一股怒气,道:“寡人无论做什么,这群老家伙总会有理由反对。好吧!寡人随他们心愿。什么都不做,总不会出错吧!”

穆涧,躲在一旁,满脸委屈道:“君上,我又没惹你。”

“谁让我心烦的时候,你总会在我的视野之中。”赵雍瞪着他,一字一字道:“活该。”

穆涧知他被外面大臣欺负,需要找个人发泄。然而,自己又撞上了,除了怪自己命苦,还能怨天不成。穆涧,努了努嘴,也不反驳,道:“好好,你是君上,我自认倒霉。”

朝臣等了多时,仍不见赵君身影。忽闻,宦者令韩忠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君上身子不适,今日朝会作罢。诸位辛苦了,都散去吧!”

赵豹闻言,暗自摇头,君上连这点困难都不敢面对,日后怎能治理好赵氏先祖留下的千里江山。公子成闻言,嘴角弯出了一道弧度,君上不上朝,他便可以联络下面的人大做文章。肥义、李兑及公孙义等人,嘴角微微一笑,不发一语。赵俊、赵文等人见了,压郁不住心中的喜悦,若不是身在宫廷,恐怕会放声大笑。

散朝后,公子成居在府邸,想着今日朝会之事。他本以为今天朝会不同往日,君上会颜面扫地。他很想看一看,面对来自诸臣强大的压力,他的少年侄儿,应该选择如何应对。然而,赵雍拒不上朝,这场好戏,终究没让公子成如愿以偿。

随着,几盏美酒下肚,公子成如换了一个人似的。

“大司寇,我敬你一杯。”赵俊,高举酒樽,但公子成眼神呆滞,陷入沉思。赵俊顺着公子成的目光看了看,并没有发生异常,问道:“大司寇,你怎么了。”

“君上,今日有些奇怪。”公子成说出了心中的忧虑,道:“君上,继位以来,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君主。这次君上拒不上朝,背后会不会有高人指点。”

赵俊不以为然,认为公子成的神经过敏,语调散淡道:“面对诸臣的压力,君上,哪有心思上朝。大司寇,你多心了。”

“赵君不是不理朝政,而是正在和我们赌气”。赵文,见公子成脸色动容,续道,“君上,毕竟年轻。处事,任性而为,从不考虑会引发的后果。君上,拒绝今日朝会,倒也是明智之举。”

赵俊点了点头,附议道:“君上,真会折腾。新政推行不力,又来一个移民戍边。”

公子成,才不认为赵君此举,是折腾。一个十五岁的孩童,能有这样的想法,早已经超出了同年人的心智。实行新政、移民戍边,这本身需要多大的勇气及魄力。忽然,他脑海深处涌现出了一个清晰的答案…新君该不会要变革朝局。果真如此,赵雍负气不理朝政,岂不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麻痹众人。

赵文,碎了一地,道:“历代先君,皆不能改变赵国的局势,他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又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君上,真是胡闹啊!长久下去,君上的威信,必不能让众人归服。”

赵炤,笑道:“君上,异于常人,他可是胸有大志。”

赵俊不想听见有关赞美赵雍之语,眸色之中尽显蔑视,道:“他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赵君胸怀大志,要我说,君上,是头脑发热。。”

此言,引发众人一阵大笑。

赵炤微微一笑,整理措词道:“新君初涉大位,魏国邀请齐、燕、楚、秦等万乘之国,欲趁先君丧期之迹,分我领土,亡我赵国。就是你口中的十五岁少年,以一国之力,抵抗五国,不惜鱼死网破、争锋相对。试问,寻常的少年,岂会有如此胆识与魄力。”

面对不争的事实,赵俊仍然不服,冷哼一声。

赵炤,续道:“二十四年前,魏人以庞涓为将,围我邯郸。赵成侯种欲迁国都,暂避魏人锋芒,众臣,皆以为然。然,先君语那时为太子,深知迁都后会引发种种恶果。宁可与魏人决一死战,誓死不愿迁都避祸。事后证明,不迁都是正确的。邯郸之难,我等虽年幼,却是亲眼目睹。难道,你们没有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先君的影子?”

赵俊,冷声道:“哼,那又能怎样。”

赵炤深知自己言语,不受众人喜爱,因而嘎然而止,埋首饮酒。

赵炤的话语,触发了公子成的内心。逝去的往事,逐一涌上心头。那个少年是哥哥的儿子,他不但继承了君侯之位,同时也继承了他的胆识和魄力。忽然,公子成从那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已大哥的影子。他相信,那个少年,决不会是半途而废之人。新政、戍边之策,他势在必行。然,此刻不见他有动作,想必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赵雍‘躲’进后宫,避宫不出。任何人,都拒不相见。这一躲,就是一个月。赵雍躲在后宫,表面上是闲着,其实是在思考,奴隶前往北疆,就可以获得平民的身份。按照赵律,平民就可以为官。如此,改变奴隶命运之举,为什么他们会反对呢?

很快,赵雍在先辈圣贤古籍之中,找到了答案。奴隶制存在了数百年,它对国家和社会有一定作用的。它的存在,也有必要性。奴隶不愿意前往北疆,一则,他们习惯了被别人安排生活。其次,脱离了主人,他们不知道怎样生活,对未来有深深的恐惧。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不相信,这个少年君主魄力与决断。

司马望族见赵君一月不上朝,每天都是吃喝玩乐重复上演,觉得君上有颓废之意。长此下去,整个人都毁了。还谈什么理想,还说什么大志。司马望族再也坐不住了了,进宫劝导:“君上,你忘了胸中大志了吗?”

赵雍闻言,怔了一会,他的言行举止不但蒙蔽了百官,就连司马望族最亲近的人也一同蒙骗过去。他虽身居宫中,不理朝政。但赵宫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看在眼里。他也明白,只要有赵豹等贤臣在,赵国政务不会出现差错。面对司马望族的进言,赵雍也没有责怪他,对着身旁的穆涧问道:“我是不务正业的人么?”

穆涧也没细想,点了点头。赵雍冷冰冰的眼神直视过来,穆涧连忙摇了摇头。

赵雍瞪着他,双眸深处散发出不友好的眼神,道:“说。”

穆涧,定了定心神,道:“君上,是你要我说的。那我就说了。但,你不能生气,也不能踢我屁股。”

赵雍,爽快道:“好,我答应你。”

穆涧明白,君上脸上呈现出这种表情的时候,等待他的定会有苦头吃。往日,穆涧会选择躲避。然而,今日的穆涧,不知从何处借来勇气,直言,道:“君上,不务正业。”

赵雍面带微笑朝他走来。

穆涧,不等对方靠近,一个快闪,躲在司马望族后面。

赵雍,停下脚步,抑制住气息,道:“过来。”

穆涧,嚷道:“不过来。”

赵雍,坏坏笑道:“你确定不过来。”

穆涧,道:“就不过来。”

赵雍,道:“你这样,我就没办法收拾你了吗?”

“够了?”司马望族,面对两人,脸色极差,道:“君上,你拒不上朝,一月有余,你可知外面的大臣,是怎样议论你的吗?望族听了,皆为君上感到万分羞愧。”

“他们是怎样说寡人,寡人不在乎。”赵雍,莫不在乎地道::“寡人在乎的是你心中的想法。”

司马望族,抑制住心底涌出的悲愤,拱手道:“君上,你在龙台高阁,立下的誓言,你还记得吗?”

赵雍心神激荡,顿了顿,凝视着司马望族,一字一句道:“胸中之志,一刻也不曾忘。”

第二十六章 整顿吏治

那日,赵雍站在龙台高阁,展开双臂,拥抱天下道:“寡人,不仅要守住先辈留下的千里江山,寡人,还要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传给后世子孙。望族、穆涧,你们愿意效忠寡人,和寡人一起努力,建立不朽的功德吗?”

望族和穆涧,振奋精神,齐声道:“君上,我等誓死相随。”

赵雍怔怔地看着他们,朗声一笑,道:“死了,就不能享受山河。你们,要给寡人好好活着,寡人的功业,要与你们一同分享。寡人,常年居在宫中,对待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你们,要做寡人的耳目,替寡人多看,多听。”

望族和穆涧相顾一视,道:“诺。”

那日的誓言,时隔今日,不足三月。君上,便拒不上朝。司马望族见君上,走得太远,不忍心见他堕落。故而,进宫谏言。赵雍的回答,让司马望族,觉得曾经熟悉的君上,又回来了。忽见,君上初心未变,拱手道:“君上,请你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望族,告退。”

赵雍见他数落完自己,就想全身而退,岂能便宜他,沉着脸道:“等一下。”

司马望族心中明白,自己的言行举止,冒犯了君上。君上,要处罚他,也在情理之中。好在,他在说话之前,已经考虑好了后果。司马望族挺起脊骨,脸上刻着三个字不屈服。无论,赵雍怎么处罚他,他绝不吭声求饶。司马望族心下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岂会计较身后事。”

赵雍,洞穿了他的心意,凛然道:“你开罪了我,就想一走了之,哪能便宜你。”

司马望族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赵雍,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望族,你想好了吗?”

司马望族没有足够的自信,与君上对视不足三秒,就自动躲避,垂首道:“君上,望族,甘愿受罚。”

“你要寡人罚你什么。”赵雍注视着他脸上的变化,嘴角微动。他见望族心中不服,巧妙的将这个难题,交给他自己做决定。种下的果子,无论是甘甜,还是酸涩,都要亲自去品尝。

司马望族闻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穆涧见君上脸上刻写着认真,实则是故作姿态,目的是为了吓唬望族。谁让司马望族胆敢,指摘君上不务正业,忘了胸中之志。穆涧转念一想,今日替望族说点好话,日后便可以和望族,联合起来,欺负君上。但穆涧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也要见见望族出丑的模样。主意已定,穆涧笑嘻嘻地说道:“君上,你就罚望族吃五十只鸡,喝三坛赵酒。”

“对,君上罚我吃五十鸡,喝三坛赵酒。”司马望族顺口说了出来。忽然他张开小手算了算,顿时觉得掉进了穆涧设计好的陷阱。司马望族发现自己上当,使去一个眼神,道:“算你狠。”

穆涧不理会那道眼神的含义,顿首道:“君上,你觉得我这个处罚怎么样。”

赵雍,明白了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好,按你的意思去办。”

司马望族面露难色,五十只鸡,三坛赵酒,他怎么吃得完。司马望族,道:“君上,你还是打我一顿板子算了。”

“寡人好酒好肉招待你,你不乐意。”赵雍,数落道:“心中想着吃板子。”

“我生来就是食肉之物。君上,要我吃太多的肉,喝三坛赵酒。”司马望族,顿了顿,抚摸自己的肚子,“我怕撑坏了肚子。”

“你还知道会撑坏肚子。”赵雍,取笑道。

一听见美酒和肉几个字,司马望族已经忘了神。等他醒悟过来,已然来不及了。他怎么也没料到,穆涧会给他刨个坑。他想,与其被撑坏肚子,不如来得痛快,顿首道:“请君上处罚。”

赵雍闻言,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谁说寡人要处罚你。”

“君上,你…”司马望族怔了一瞬间,原来君上是和他开了一个玩笑,是他误会了君上的意思。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赵雍,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道:“宫中太闷,让人难以呼吸。望族,我们出宫吧!”

司马望族,惊道:“君上,你又要出宫。”

赵雍用坚定的目光告诉他,势在必行。司马望族犹豫片刻,方道:“我去安排。”

赵雍,摆了摆手道:“将屠都尉也叫上。”

司马望族,道:“诺。”

赵雍一行人乔装打扮,溜出宫去。此次出宫,一则是因为呆在宫中时间日久,心情烦闷,出来走走,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二则,他想要看看,自己的国都邯郸郊外,究竟是一个什么真实摸样。三者,他要核实一下田不礼之言是否属实。屠彝随驾,因此护卫赵君安全的任务,落在了他的身上。

几名士卒见远方来了一辆名贵的马车,见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邯郸人,一名士卒,大摇大摆往前走去,道:“兄弟们,走,看看去。猎物送上门来了,今日的酒钱有了。”见他穿着服饰,应该是这群人官级最大的。

其他人见领头说有酒喝,无不喝彩。

那人,呼喝道:“给我站住。”

几名士卒上去围住马车。屠彝,见士卒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呵斥道:“给我让开。”赵雍见马车停了下来,前面一阵吵闹,问道:“望族,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望族,道:“君上,不用惊扰,士卒盘查而已。”

为首之人,对着众人,道“你们几个,去看看车上是什么人。”

“尔等休要放肆。”屠彝手中宝剑,向前一送。

“哟哟,我放肆了,你能怎么着。”其他几名士卒听了,一阵大笑。若不是赵雍临行前一再叮嘱屠彝。眼前这名士卒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赵雍见屠彝要动手惩戒他们,从车内传出声音道:“屠彝,不要胡来。”

屠彝强忍着怒气,只听见他手指发出卡卡清脆的声音。那名士卒见他不敢动自己,耀武扬威从屠彝身旁走过。对着车内的人,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穆涧,上前一步,赔笑道:“我们是宋国的商人。”

“你们宋国够有钱的,马车都是这么豪华。”那名士卒,嘴唇弯出狡黠的弧度,道:“车上坐的是什么人,你们来邯郸做什么。”

“是我家公子。”穆涧,续道:“来邯郸做生意。”

“你小子还算识趣,不像刚才那个大块头,不懂规矩。你知道吗?我不高兴,就可以把你们统统抓起来。”那名士卒见这行人没有懂得起自己话中的意思,直接说道:“来邯郸做生意,知道规矩吗?”

穆涧怎知做生意有规矩一说,摇头道:“不知道。”

士卒闻言,大伤脑筋,寻常商人听他一说,即刻笑脸逢迎,钱财不断。今天怎么遇见来了一位不懂礼仪,不知规矩的人。也许,看在穆涧年少的份上,士卒耐着性子,指着前方道:“看见了吧!不懂规矩,就是这种下场。”

穆涧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前方有对父女被四名士卒押解捆绑。父亲脸上伤痕累累,衣服残缺不全,想必是遭到了暴打。那女的穿着破旧,脸上布满尘土,仔细一看还算是个美人。

“他们犯了什么错。”穆涧见此,心中有股怒意待发。

士卒,嗤了一声,道:“他们没有错,错的是女孩长得太美。”

女孩长得太美,也是一种错。这是,哪来的歪理。穆涧瞳孔睁大,半握拳头,语调生冷道:“长得美,乃天性索然,如何有错。”

“啧啧啧。”士卒见他义愤填膺,无所谓道:“我家大人看上了这位美人,是她的福气。这个老不死的横加阻拦,兄弟们才教训了他一顿。”

“放肆”,司马望族冲上去,拧着对方的衣领,怒道:“你们如此无法无天,置赵国的律法何在。”

“律法。”士卒一阵狂笑,推开了穆涧,讥讽道“我们就是赵国的律法。”

“你们欺压良善,就不怕传入赵君耳里。”穆涧往后退了几步,方才站稳脚跟。

“赵君身在宫中享福,哪有时间管制我们。”士卒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露出狰狞可怖的表情,恫吓道:“小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没有钱财,牢狱之灾,可会等着你。”

“岂有此理。”司马望族平生最恨这类人,冲了上去,一拳重重击在那名士卒脸上。

士卒捂着挨打的脸,退在一边,呼喝道:“兄弟们,把这群刁民给我拿下。”

屠彝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谁敢。”

众人见屠彝面容,皆不敢上前。

“你们给我上啊!”那名士卒,推着身边的人,道:“你们胆敢殴打官府中人。”

数名胆大的士卒上前,屠彝瞬间将他们撂倒在地。只听见,士卒倒地,发出的惨叫声。四周的人群见了,齐声喝彩,皆说:“打得好。”

那人见了,喊道:“反了,反了。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屠彝提起那名士卒,将他抛了出去,怒道:“岂能让你这等无耻之徒,活在世界。”

那名士卒战战兢兢爬起来,带着受伤的人,一边逃窜,一边威胁道,“你们给我等着。”

屠彝走近赵雍车旁,道:“君上,请治罪。”

赵雍,掀开布帘,道:“屠都尉,你干得漂亮。”

屠都尉见赵君嘉奖自己,顿时语塞,说不出半句话来。穆涧上前,道:“君上,他们离去,肯定会召集人手前来报复,我们还是速速离去。”

“我为赵君,在自己的领土上,还怕他们不成。”赵雍,走下马车,望着邯郸城两个字,道:“寡人,就在这里,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那名女子,扶着受伤的父亲前来向屠彝致谢,若不是他们出手相救,他们父女再难相见。老者说他们是上党郡人,来邯郸是为了投靠亲戚。谁知还未入城,就遇见了这等事。老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赵君治理下的邯郸,会如此之乱。屠彝,拿出钱财给他们,让他们离开是非之地,以免碰上这群无耻之徒。老者身无分文,愧疚地接下财物,感谢恩人,领着小女离去。

忽见,前方尘土飞扬,马蹄声起。

屠彝,冷声道:“君上,来了。”

赵雍,点了点头,道:“屠都尉,呆会动手,你不必手下留情。”

屠彝命身边穿着素衣的侍卫,保护赵君,自己便独自上前。那名士卒,见屠彝等人,道:“两位公子,就是这人,打伤了我们。”

那士卒口中的公子,年龄不大,一位二十三,另一位二十五,两位长得不错,却是斯文败类。穿着黑衣的那名公子,轻蔑道:“耀兄,你手下的人真没用,这么多人奈何不了一个莽汉。”

公子耀忍住怒气不发作,对着他道:“我手下皆是废物,这下看你的呢?”

“耀兄你且退下,看我李侈如何料理这群刁民。”李侈领着身后的将士,耀武扬威的朝着屠彝等人走去。

士卒,嗫嚅道:“公子,我们不去帮忙。”

公子耀,冷笑道:“这群人胆敢殴打官府中人,且不离去,想必赵宫有人为他们撑腰。李侈想要逞强,就让他去。我们何必去凑这个热闹,见见情况在动手不迟。”

李侈,领着身后之人,大喝道:“来人,给我把这群刁民抓起来,反抗者…杀”

“你们身为一方将士,理应保境安民。竟然做出如此不耻的事情来。”屠彝,提剑上前,喝道:“欺负良善,算什么有本事,好男儿,就该为国家立功。”

“死到临头,嘴还硬。”李侈心中冷笑,道“我就是没有本事。所以,欺负良善。你有本事,还不是被没本事的我欺负。”屠彝胸中有气,拔出长剑,将剑鞘随手仍在一边,冷声道:“我不想杀人,但你是我想要杀的。”

屠彝,朗声道:“胆敢上前者,死。”

李侈一伙,向来是欺软怕硬。屠彝等人求饶,他便顺理成章将他们捕获治罪。此刻见了,心下有些犹豫。可,刚才在公子耀面前夸下海口,若不动手,脸面挂不住。就在这时,几名士卒将那对父女押回。李侈见状,拔出利刃,一剑刺入老者胸膛。少女见状,哭着喊道:“父亲。”

屠彝,怒不可遏,挥剑杀了上前的恶奴,剑指李侈。李侈被屠彝气场,吓得直打哆嗦,对众人命令,道:“给我杀了他。”那些士卒惧怕屠彝之威,面面相觑,不敢独自上前。

李侈,杀了一名退后的士卒,骂道:“胆小的家伙。”

“准备好受死了吗?”屠彝撂倒几名恶奴,一个箭步,将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李侈,感觉到脖子冰冷,桀骜道:“壮士,你不能杀我。”

屠彝,冷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国尉赵寅是我舅父。”李侈,哆嗦道:“我的父亲是邯郸令李苘。你杀了我,会…”

李侈尚未将话语说完,屠彝便结果了他的性命,道:“此等恶人,狗仗人势,焉能存活于世。”公子耀见李侈血染当场,一下慌了神。等他醒悟过来,聚在身边的人,早已逃之夭夭。

屠彝将长剑指向公子耀,道:“该你了。”

公子耀,寻思逃不掉了,大义凛然道:“壮士,请你下手快一些,不要让我感到痛苦。”

屠彝将长剑收起,道:“有骨气。”

公子耀楞了一会,问道:“你不杀我。”

“我不杀你。”屠彝,转身指挥侍卫擒拿他,道:“将他送去官府查办。”

赵雍坐在车内,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田不礼曾经给他上书说:有些恶人,借着官府大衣,冠冕堂皇欺压良善,甚至将其杀之,视人命如草芥,不但无罪,反而有功。而良善为求自卫,伤了将士,被冠之刁民,处以极刑。世道何在,天道何在,赵国律法何在。

赵雍见着躺在地上的尸首,慨然道:“我知军纪败坏,没想到败坏到这样的地步,是该动手,整顿吏治的时候了。”

第二十七章 卸剑

赵雍不上朝理政也就罢了,竟将政务悉数交给相邦赵豹,自己过得是相当的逍遥惬意。很多人,都替相邦鸣不平之音。赵豹也是实诚人,任劳任怨,做好国君应该做却没有做的工作。这位相邦虽上了年纪,脑袋可不糊涂。处理朝政,也是井然有序。

这日,赵豹如往日一般,在家中处理政务。忽然,管家范阳急色来报,道:“禀相邦,宦者令来了。”

韩忠,与赵国诸臣,皆无结交。赵豹虽贵为相邦,和他也没多大的交情。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府中,莫非宫中出了问题?赵豹,思前想后,也猜不出对方的来意。范阳在一旁催促,赵豹回过神来,这才起身出去接待宦者令。韩忠站在会客厅,四下打量着相邦府的格局。诺大的客厅,除了摆放几张名贵的几案、毛毯,并没有其他耀眼的物件。廷臣都说,相邦身份尊贵,为官清廉。今日一见,韩忠十分敬仰相邦的为人。

赵豹来到大厅,对着韩忠,满脸推笑道:“不知大令前来,未能相迎。大令,莫怪我才是。”

韩忠,转身相迎,拱手道:“相邦严重。”

“请坐”赵豹坐在主位,问道:“大令能来我府做客,真是令本府蓬荜生辉。”

简短地嘘寒问暖之后,韩忠轻咳一声,以示警戒。赵豹笑容僵硬,屏退众人。韩忠,见四周无人,低道:“相邦大人,君上召见。”

一进屋赵豹就暗中观察对方表情,希望能够从他身上收集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然而,韩忠毕竟是侍奉过赵成侯、赵肃侯两代国君的人,深藏不漏。

赵豹,问道:“君上,召我入宫,所谓何事。”

韩忠,语调平稳,答道:“请相邦进宫。”

赵豹怔了一瞬间,心下寻计,韩忠滴水不漏,不愿意透露任何消息。想必是,赵君曾嘱咐过他的,嘴角含笑,道:“请大令带路。”

韩忠,见他待人和睦温厚,又见他衣着单薄,温言道:“骤雨初降,天气凉了。相邦乃国之栋梁,不能伤了身子。”

赵豹神色迟疑,心中一动。他虽上了年纪,这点风寒怎会伤了身子。韩忠,说这句话,岂非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赵豹,虽没能琢磨透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也感谢来自对方的好意。赵豹凝视着他,致谢道:“请大令稍等,我这就去取点衣物。”

赵豹前往内室,取些御寒的衣物。一路上,寻思着韩忠说的那句,“骤雨初降,请多穿衣物。”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嘴唇一张一合,惊讶道:“下雨了,不好。”

夫人田氏见他喃喃自语,问道:“夫君,怎么了。”

赵豹,问道:“耀儿,最近惹事没有。”

田氏,委屈地道:“孩儿被你关在房间,没有你的命令,谁敢放他出去。我可怜的孩儿,呆在房里,能惹什么事。”

赵豹,脸色一沉,道:“当下乃多事之秋,我不让他出去鬼混,也是为了他好。”

“孩儿不会惹事,也不会令你名誉受损。”田氏欲言又止,哭哭啼啼,道:“庄儿…会不会惹事,我就不知道了。”

对于*之事,赵豹才不愿多费神色。只要几位夫人闹得不太过分,他是不会去管的。这位相邦始终认为,男儿志在宫廷,岂可为后院之事烦心。赵豹对夫人简单交代了几句,拾好衣服,跟着韩忠一同进宫。

进宫的这条路,赵豹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今日进宫,双眼跳动异常厉害。心里,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望着黑压压的云层,覆盖天空,赵豹的心里更不踏实,吸了一口气,道:“黑云压城,赵国的天,将要变了。”

一股大风袭来,尘土四起。赵豹放下帘子,端正地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赵国的天,真的要变了。刚进宫门,赵豹,远远就瞧见宫殿外,围绕着许多人,吵吵闹闹。

宫卫使屠彝,挺身而立道:“奉赵君令,凡入殿者,需取下利刃。”

见到如此阵势,赵豹已然明白,这场袭击赵宫的雨,将会是一场暴风雨。赵豹心中也有点落寞,赵国的天要变,君上也不找他商议。唉,看样子自己老了,不中用呢?

屠彝,见一人神色倨傲,莽橫无比,欲持剑进入宫廷,对着那人背影,道:“站住。”侍卫闻言,伸手挡住闯入者。

“放肆,我乃堂堂国尉,尔等胆敢拦住我的去路,你们不想活了。”国尉赵寅,蛮横无比,训斥道。

侍卫,道:“君上有令,进入大殿者,需取下利刃。请国尉大人,主动卸下利刃。”

这把宝剑,赵寅从不离开自己的身旁。因为他坚信,任何人都可以出卖你,唯有它是最忠实的朋友。赵寅见自己被两名小小的侍卫拦住去路,还被要求主动卸下利刃。心中怒火燃烧,蔑视道:“我若不取,你奈我何。”

屠彝见状,对着一名宦者暗中使去眼色。宦者会意,准备上前强行卸下赵寅的佩剑。赵寅,长剑离鞘,呵斥道:“混账东西,给我退下。我乃堂堂国尉,岂能容尔等放肆。”

宦者见国尉脸呈怒色,也不敢上前去招惹他。

屠彝闻言,心中越发充满怒意。此人,就是在宫外遇见那人的舅父。当下怒意暗涌,沉声道:“请国尉自己卸下利刃,否则,休要怪我动手。”

赵寅按着剑柄,面向屠彝,眼神喷出一道怒火,傲色道:“屠彝,你胆敢放肆。尔乃小小都尉,休要嚣张。此剑乃先君所赐,要我卸剑,你还不够资格。”

“来人”,屠彝眸色沉静,丝毫不惧,道:“给我取下国尉的利刃。”

“谁敢。”赵寅剑身离鞘一寸,倘若宦者走近,他必将拔出利刃,结果了对方的性命。赵豹,刚到不久,也弄清了此间来龙去脉,上前劝阻道:“两位,休要为了小事动怒。”

赵寅,拱手道:“见过相邦。”

屠彝心中也对这位相邦生有敬意,行了一礼。

“你们在宫门前吵吵闹闹的,这么多人,都看着。这件事,流传出去。其他诸侯,岂不笑我赵国没有规矩。”赵豹走在他们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训道“这,成何体统。”

赵寅启口申辩,道:“非我无理取闹,实则…”

“国尉大人,你还嫌不够丢脸吗?”赵豹脸色一沉,肃然道:“不就是取下宝剑,有必要剑拔弩张,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乃一殿之臣,抬头不见低头见。休要为了小事,伤了和气。”

赵寅强压住怒气,他在怎么逞凶斗狠,眼前之人,他是不能开罪。赵豹三言两语,控制住局面后,主动取下腰中的佩剑,递给一旁的宦者,温色道:“暂且,替我看管。”

宦者拱手接过利刃,道:“诺。”

赵豹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进入殿内。

赵寅见相邦如此身份,也卸下宝剑,想必真是君上之令,并非下人故意刁难。赵豹主动卸下兵刃,赵寅也有了台阶可下。他再不知趣,与之发生冲突,君上怪罪下来,也不好收场。赵寅沉思片刻,很不情愿地取下宝剑,重重塞给宦者,恫吓道:“给我看好了,若有损伤,小心你的脑袋。”

赵寅踏入宫门那一瞬间,回头看着屠彝,双手握拳,指节发出咔咔之音,咬紧牙根,道:“你给我等着。”

屠彝,站在宫门前,看看还有那些自命高贵不愿卸下利刃者。赵寅‘被迫’卸下利刃,后面之人,也就不再吭声,乖乖地将携带的利刃交给宦者。前一个宦者接下利刃离去,下一个宦者上前,高举双手等待着下一把利刃。

进入殿内,赵豹已然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供着双手,对着在座之人打招呼。坐着的人,怎敢妄自尊大,起身回礼。赵豹眼神扫过殿内,见这里面的坐着的人,享受俸禄,皆是五百石以上。

赵雍望着黑压压的云层,心情有些沉重。吏治混乱,若不加整治,江山早晚会败在他的手中。赵国走到今日,实乃不易。此次行动,他不能输,亦输不起。

司马望族,见君上紧张,自己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道:“君上,我们会不会太冒险了。”

赵雍,看着他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寡人的百姓,被这些人祸害吗?寡人不知则已,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司马望族,脸色惊恐道:“君上,为了万无一失,我们应该找可靠的人商量才是。”

赵雍面对着案桌上摆放的证据,叹道:“寡人,身边还有可信的人吗?”

赵雍拿出箭羽递给司马望族,靠近他的耳畔,低声了说了几句,道:“望族啊!箭在弦上,难有回旋的余地。此事,只可成功,不可失败。你,是寡人最信任的人,不能让寡人失望。”

司马望族紧紧捏着箭羽,就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令他不能呼吸。司马望族,轻咬唇角,抬起头看着君上,道:“君上,望族怕辜负了你的信任,这件事交给屠都尉去更合适。”

“屠都尉,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赵雍,拍着他的肩膀,道:“寡人相信你能够出色的完成。”

穆涧快步跑了进来,喘气道:“君上,宦者令来了。”

“望族,你退下吧!”赵雍,挥了挥手。

“诺。”司马望族躬身告退。

赵雍对着穆涧,道:“请大令进来。”

“诺。”穆涧,应声答道。

韩忠走进殿内,对着君上行了一礼。赵雍,问道:“大令,大臣们都到齐了吗?”

韩忠,拱手道:“诸位大臣,都已经来了。”

“好”赵雍单手握拳,咬紧牙根,道:“是该会会他们。”

第二十八章 邯郸令

赵君一月有余不理朝政,突然召集众人。众人顿生疑惑,神色不安,尤其是卸剑一事,诸臣在殿内议论纷纷。皆不知晓这位少年君主又有什么新花样。忽闻,一名宦者,高呼道:“君上,到。”

众人起身行礼参拜。

赵雍,端坐在主位上,对着群臣抬手,道:“坐。”

“谢,君上。”众人谢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待众位大臣,坐定。赵雍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直接问道:“诸位大人,你们对寡人的行径,可有不满之处。”

众人闻言皆惊,忙道:“臣等,不敢。”

“好一个不敢。”赵雍,脸色一沉,怒道:“你们真是寡人的好官吏,邯郸的父母官。你们竟敢背着寡人,私底下犯下滔天罪恶,却让寡人背负骂名,简直可恶至极。百姓是怎么骂寡人的,你们知道的。”

“臣等不知。”众人起身,跪拜道:“臣等未能替君上分忧,乃臣之错。请,君上责罚。臣等定当改正,以报君恩。”

“凡主动服罪者,寡人可以宽恕你们的罪责。”赵雍,话音一转,语调冰冷,道:“如果拒不认错,寡人得知,休怪寡人没有给你们机会。”

众人皆想,君上突然召集诸臣入殿,举行朝会,原来是这件事。但要他们认罪,他们有何罪?倘若他们真的有罪,君上手中又有他们犯罪的证据。君上,早就拿他们问罪,何必再朝堂上多费口舌。众人心中揣度,赵君身居宫中,也许听闻了什么。奈何,手中缺少证据。因而,恫吓群臣。想要他们认罪,那是不可能的。再说自行服罪,招我罪行,那不是自寻死路。众人心底发笑,国君啊,毕竟年幼呀。处事,性子太急,也不够周全。

官吏为人狡猾,城府极深。赵雍是听说过,也领教过。这些人面对恫吓之语,能做到面无惧色,实在是不同寻常。不过,这些人倒是小看了赵雍。既然决定整理吏治,肃清贪官,没有一点的准备,赵雍是不会出手。

赵雍见没有一人,主动承担自己的罪责,冷哼一声,对着中正官穆涧,道:“给寡人呈上来。”

穆涧躬身,递上竹简。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穆涧高举的竹简上。

赵雍接过竹简,指向众人,道:“寡人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没能好好珍惜。”众人心中一冷,面面厮觑,皆哑口无言。难不成赵君手上真的藏有证据。宫外传闻,赵君要着手整顿吏治,还一个美政的言语,是真的。可,赵君,有这个能力吗?

赵雍,道:“邯郸令李芮,何在。”

只见一位长得肥头大耳,挺着个大肚的人,缓步而出,双手伏地道:“臣在。”

赵雍盯着他的面容,问道:“近日,邯郸可有什么事发生。”

李芮心下惊骇。但这微妙的表情转眼即逝。当下,思量着君上这句话背后潜藏的意思。该不会是君上发现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证据。李芮不愧为官多年,处事不惊,很快平复心境,正色道:“回君上,邯郸治理甚好。虽不至社会大同,家家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好一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赵雍将手中的竹简,朝他扔去。赵雍目视着他,李芮纵子白日行凶,侵占良田,犯下滔天大恶。这家伙竟然心安理得的说出这番话来忽悠自己。顿时,心中怒火燃烧,赵雍勃然大怒道:“你看看,上面写着什么。你真的以为寡人耳聋目瞎,不知道你犯下的过错吗?”

李芮,捡起竹简,仔细看了一篇,喊屈道:“君上,臣冤枉,冤枉。”

赵雍,见他表演的功夫,相当一流。若是,没有做足功课,恐怕也会被他的言辞给轻易糊弄过去。事到如今,李芮言辞还在狡辩。赵雍沉下心来,倒要看看,此等险恶之徒,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芮,面向君上,急色申辩道:“近日邯郸,刁民闹市。我,派将士镇压。不曾刁民反抗激烈,局面失去控制。为了稳定邯郸的治安,我只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派出犬子领着将士,威慑刁民。奈何刁民人多示众,起身反抗。犬子也不幸,被刁民所杀。君上,老臣就只有一个儿子,惨死于刁民恶奴之手,你要为我做主啊!”

李芮说完后,拜了三拜。

众人见邯郸令丧子,心下充满同情。有的人,说道:“势要捉拿凶手,替邯郸令的儿子报仇。”

“这些人太目无赵律,竟敢在邯郸行凶。杀害大臣之子。”

肥义讪笑,邯郸令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他怎能不清楚。李侈,可不是善良之辈。他依仗权势。除了欺压良善,侵占良田,强抢妇女等等罪恶,并没有可取之处。李侈,被人一剑取了性命,平民百姓,也包括他,无不拍手称快。皆赞扬侠客美德。李侈,被人所杀,乃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赵豹,见自己治理下的邯郸,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他却毫不知情,急色问道:“刁民聚众闹事,你为何不报。”

“臣,丧子事少。坏了君上新政事大。”李芮,拜了拜,痛哭流涕地道:“臣不敢上报。”

“邯郸令大人,你是怕将此事上报后。君上得知,必会派人去调查。”田不礼,冷哼一声,道:“你儿子,犯下的滔天罪恶,怕是瞒不住了吧!若是君上,刨根究底,也许会牵出很多为虎作伥的人。”

“你…”邯郸令指着田不礼,辱骂道:“你羞辱我可以。但,我的儿子已经死了。你连死去的人,都要羞辱吗?”

“哈哈哈。”田不礼朗声一笑,道:“你儿子为什么会死,你是心知肚明吧!”

“诸位,这齐人死在可恶至极。”李芮,一改柔弱之态,大声怒斥道:“这里是赵国,不是你齐国。我为赵国人,岂能任你辱之。不如…”李芮,言及深处,气愤难平,朝着大殿上的柱子撞去。幸好,有人反应快,拦住了他。否则,李芮定会血溅大殿。

李芮以死明志,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情。朝臣中,有几人站出来开始对着田不礼发难。李芮,瞥了一眼,见这么多人帮着自己,嘴角微动。他总算是混淆了视听,不但打乱了君上的问话,还将田不礼推入火坑。如此,君上,便会分心,也不会全力深究他的罪责。

“杀鸡儆猴?李芮,你张口即来的刁民,指的就是寡人吗?”赵雍重重一拳,拍在案桌上,起身怒喝道:“若不是寡人亲眼所见,怎知身为邯郸父母官的你,竟会有如此手段。李芮,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君上?你…”邯郸令瞳孔增大,脸色惶恐,整个人身子软了下去。昨日,李芮得人来报,才知自己的儿子惨死于宋国商人。李芮大怒,调派人手前去捉拿凶手,想要替儿子报仇。但宋国商人,就好像会妖法一样,邯郸城内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他更不知道那队宋国商人,正是君上等人乔装打扮。今日,赵君发难,他本想以丧子之痛,博得百官同情,进而掩盖真相,同时将事情原委推脱的一干二净,来一个瞒天过海。但,人算不如天算。李芮,怎么也没想到,他口中说的刁民,正是赵君。眼见事情败露,无论怎样狡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李芮用惊骇的目光环视左右,众人纷纷侧目躲避,不与他直视,更无一人替他求情。刚才同情他的那些人,如今也站在君上一边,倒戈斥责他。李芮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这些平日里称兄道弟,酒肉之人,心中念道:“我虽对不起低贱者。但对你们,我却问心无愧。如今落得众人这般下场。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邯郸令放弃扎挣,俯首认罪,道:“臣,知错。请,君上责罚。”

第二十九章 国尉

赵雍没有听见邯郸令李芮的哀嚎求饶之音,也不曾见他出言为自己辩驳。反而见李芮俯首认罪,脸色十分宁静。赵雍在将目光转向诸臣,大多都是一副痛打落水狗之态。见着这般令人作呕的行径,赵雍双手握拳。

穆涧见李芮无话可说,请君上示意。赵雍不愿见到李芮,抬手一扬。穆涧会意,上前一步,提声高呼道:“来人,将他拖出去。关入地牢,等候君上发落。”

李芮身居邯郸令十几载,关系网可是盘根错节。殿中的人,几乎都受过他的好处。为了自己仕途顺畅,李芮也主动结识朝中的人。即便,朝中显贵之人,触犯了赵律,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大送人情。此刻,落到赵君手中,已难独活。李芮,本可以动用多年来积累的人脉,及手中藏有的证据,要挟他们,替自己求情。然而,他却选择缄口不言。谁也不知道、也不清楚,他此刻的想法是什么。

也许,他是一个高明的人,懂得在这种场合,不说比说,更具有效力。

赵雍本想,以李芮为契机,整顿吏治,打开突破口。李芮,倒好俯首认罪,也不为自己开脱,亦不牵涉他人。赵雍,不得不临时变更原有定下的计划。

众人眼睁睁见李芮被侍卫拖了出去。随着李芮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内,他们那颗不安的心脏,总算得以平静。众人心中存在侥幸,也敬佩李芮的为人,道:“李芮,真够意思,是条汉子。”

这些人却不知,他们选择明哲保身,弃掉李芮。又何尝不是,也会被人当做弃子。然而,他们更没有想到,李芮被囚禁,不是结束,却是开端。这场暴风雨没有因为李芮的离开变得风平浪静。

赵豹与李芮毕竟是多年的同僚,望着他被拖出去时孤寂的身影,心中不忍道:“君上,欲将罪人李苘怎么处置。”

赵雍,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过身对着大司寇公子成,说道:“叔父贵为司寇,刑罚之事,你懂得可比寡人多。李芮纵子行凶、欺压良善,侵占良田,恶行昭昭,按照赵律,寡人应当如何处置。”

公子成心中计较,赵君话中的意思。原来,赵君明着是问他赵律,实则是告诉众人,处置李芮不紧是赵君的意思,而且公子成也参与其中。公子成,没想到君上会突然来此一招,打得他有点措手不及。公子成及时做出应对之策,正色道:“按照赵律,李芮犯了重罪,理当罢黜官职,逐出邯郸,永不录用。”

李芮犯下了这么多罪,杀几次都不够。公子成给出的结论却是免官,逐出邯郸。这种处罚,未免太轻了。但,有的人,可不想李芮活着。尤其是那些有把柄在李芮手中的人,恨不得立刻处死他,无不义愤填膺地说:“李芮罪恶滔天,理应斩首,以戒后人。”

“对,对。此等败类不出,天理何在。赵国律法,何在。”

“杀了他,还我一片朗朗乾坤。”

公子成鼻息重重出了一口气,面露鄙夷之色,暗骂:“这群糊涂蛋。保住李芮,等于保住了自己。此时落井下石,等于日后给自己埋下祸事。”

赵雍也心知,这些人不是真心为国。这些人的秘密,落在了李芮的手中。李芮,一日不死,他们一日不得安宁。赵君给李芮开出诱人的条件。李芮为了减轻罪责,说不定会开口咬住他们。倘若,李芮把他们的罪行也招出来,赵君命人追查下去,这里的人,还会倒下一大片。对于他们而言,唯有让李芮永远闭口,他们方能高枕无忧。

赵雍懂得这些人的心思,筹划了这么久,怎能半途而废。李芮,竟然不愿意为他打开僵局,那么他的投石问路,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赵雍高举双手,击掌三次。掌声在殿内每一个角落回荡着。六名内侍,抬出三个箱子,放在大殿之中。群臣脸色惊骇,难不成这件事,还没有彻底完结。诸臣面露忧虑,心中揣度,谁会是这个少年处罚的下一个目标。

赵雍命人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箱子,问道:“这些人,又该如何处置,请你们教我。”

面对这三个箱子,田不礼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目光。为了推行新政,实现赵君心中之志。为了收集到诸臣犯下的罪证,他不辞辛劳了一个月。李兑刚要张口说话,肥义暗中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李兑是聪明人,怎能不明白肥义的用意。

赵霞,见箱子中的东西,会对自己不利,悄悄走近国尉赵寅身后,低语道:“国尉,我们的事情恐怕隐藏不住了,该怎么办。”

“不要慌张。”赵寅,唇角微动,轻声道:“等会听我号令,见机行事。”

赵霞心中没底,也没有他那般心境,急色道:“箱子里面的东西,对我们极大不利。赵君得知...”

赵寅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慌乱。赵霞,吞下了尚未突出的言语。

“年轻人,遇见事,首先要学会谈定,怎可慌里慌张的,丢人啊!”赵寅,努力安抚住赵霞,用余下的目光瞥向赵雍,言语轻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先君尚在,我心中尚有几分顾虑。这孩童,能奈我何。”

赵霞定了定心神,看了一眼君上,心下祈求道:“但愿如此。”

赵雍,指着摆放在群臣面前的三个箱子,对着赵寅问道:“国尉,你有什么话想要对寡人说的吗?”

话语刚落,赵寅成为了一道明亮的风景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寅心如明镜,处置邯郸令不过是赵君的小试牛刀。赵君,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他。好在,赵寅长久位立宫廷,大场面见多了,也让他练就了处事不惊的本领,笑道:“我无话可说。”

赵寅能够在这种氛围之下,保持镇定,这是赵雍要学的东西。

赵雍,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下他,冷声道:“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赵寅眼珠轻动,脸色平静如水,叹道:“君上,要处置我,何必大费周章。只需给我安置一个罪名就够了。”

赵寅似乎在向廷臣传达,自己没有罪过的同时,也向他们表达了君上有残害重臣嫌疑。好在,赵雍早有准备,当着众人的面数诺他的罪行,一字一句道:“你趁国难之际,大发不易之财,陷国家于危难,罪不可恕。”

赵寅轻描淡写,笑道:“国家危难,我可是没少出力。不过,就是纵容下属,抢了点财物罢了。君上,有必要为了那些贱命之徒,处罚我吗?”

赵雍,抑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道:“你发国难财,良心就不会受到谴责。”

“良心?”赵寅,放声大笑,狂道:“若是有这东西存在,姬周天下,岂会不平。”

“国尉赵寅,革去官职,贬为庶民。”赵雍,见他总算露出了真实面目,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冷声道:“发配代地,终身不得踏入邯郸。”

“发配代地,终身不得踏入邯郸。”赵寅宁可死去,也不愿意去北寒之地,“先君若在,我尚有几分顾虑。先君已逝。竖子,你能奈我何。”

赵寅寒冷的目光,宛如一把锋利的剑,逼视着赵雍,狰狞道:“你能奈我何。”

赵豹,训斥道:“国尉,你犯下重罪,还不快向君上谢罪。请,君上开恩。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赵寅放声一笑。他想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赵寅无论也想不明白,聪慧之人,会问这般毫无意义的话来。当下也不愿与他多说,面对赵雍讥讽道:“君上,你说的罪行,我认了。不过,还有很多罪,我要补充一下。”

“叛国。”赵寅面对廷臣,有意提高声调,仿佛这是他的荣誉,要让每一个人都听见,道:“如果魏罂老儿灭赵决心坚定,今天,你能坐在高位,数我罪行。”

“今天,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我,是我。”

公子成,怒色道:“国尉,你疯了不成。”

“对,我是疯了。”赵寅转身,恶狠狠盯着公子成,续道:“你身为先君之弟,位高权重。但凡有一点骨血,怎会听命于黄口小儿。大司寇,你的所作所为,太让我寒心。”

公子成自诩阅人无数,城府极深。然而,比起赵寅,简直不是一个等次的。他依稀记得,国尉是一位敦厚老实,待人和睦的长者。而今,赵寅的真实面目,击碎了他的内心。

国尉展现给众人的映象是忠厚老实,待人和睦友善,从不与人相斗。然而,今日在宫门前,为了一件小事与屠都尉发生争吵,言辞激烈。此刻,赵豹才恍然大悟,国尉卸剑有意与屠都尉发生争吵。其实,是为了告诉暗地里的人,去做准备。

此刻,赵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该不会...赵豹不敢继续往下想去。

赵雍,目视着赵寅,心道:“君父常说,看得见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敌人。”

“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公子成冷哼一声,面对着他,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是想我们叔侄相斗,你能坐享其成。”

“聪明。”赵寅打了一个漂亮的手势,目视着他的双眼,满脸惋惜道:“可惜,你让我失望了。否则,哪里会有今日之事。”

“来人,还不快将狂妄之徒,给我拿下。”公子成,朝着殿外高喊。久久不见有人进来,公子成再次喊道:“来人。”

“大司寇,怎么没人听你的。”赵寅竖着耳朵倾听,笑道:“对了,我忘了交代了。我发的国难财,买了许多兵马,造了许多利刃。”

“为了私造这些东西,我是煞费苦心。每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犯上作乱者,人人得而诛之。”殿中,有人喊道。

赵寅看了那人一眼,努力回想,道:“哼哼,你小子,为了收集我的罪证,做了不少工作吧!我看你是个人才,要不跟了我吧!我饶你不死。”

田不礼,仰过头去,不屑道:“你还是杀了我吧!”

“有骨气...等会,我给你留个全尸。”赵寅面对众人,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他不想再多费口舌,以免迟则生变,脸上忽然展现出一股杀气,道:“顺我者...活。不顺我者...死。”

第三十章 黑衣卫

赵霞,走在了赵寅的身后,第一个表示拥护。许多摇摆不定的大臣也跟着站在了赵寅身后。不愿随波逐流,选择与国君共进退的人,则位居在相邦赵豹和公子成身后,满脸怒视着这群乱臣贼子。

赵寅,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对着赵君说道:“君上,反对你的人,还不少。”

赵雍,沉默不语。

“好,你们甘愿为君上而死。”赵寅面对拥护赵君的人,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发自地狱的冤鬼,道:“你们一起下地狱吧!顺便替我带句话给先君,是我让你们下去的。”

赵豹,昂首而立,慷慨道:“为国而死,足矣。”

公子成,也是昂首不屈,“不过就是死而已,动手吧!”

赵寅用余角的目光对着身后赵霞示意。赵霞点头,朝着宫殿外,提声高呼道:“来人。”

宫殿大门,仍旧关闭着。赵霞,再次高喊:“来人。”

‘咯吱、咯吱’,宫殿的大门被人推开。身穿铠甲的卫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铠甲声、脚步声、长剑碰撞声等多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演奏出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旋律。

卫士整齐划一拔出利刃,剑尖指向大臣。

赵寅见局势完全由他掌控,得意地笑道:“君上,你没想到吧!除了宫卫正副二位使,是你的人,其他的人,都是我安插在宫中的。”

赵雍,冷冷地盯着他,道:“寡人戍边移民之策。也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泄露出去的”

“多亏了你的戍边之策,招怒了众人,反而帮了我一个大忙。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的。”赵寅脸色呈现傲视,轻轻说道:“但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

“秦国攻我河西,赵疵将军战死,也是出自你的手笔。”赵雍,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赵寅见君上问起此事,心神一动,回道:“是!他该死。赵疵能力不如我,官位却比我高,处处压着我。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宗亲的人。”

赵雍咬紧牙根,道:“所以,你就将离石要塞防御图,告诉了秦人。秦人,以此偷袭离石,导致我军大败。赵疵及数万将士战死。”

“不错。”赵寅见君上说起这件事,又多说了几句,“先君,妄图以一国之力,挑战秦国和齐魏联军。简直是糊涂啊!”

赵雍得知真相,身体颤抖,往后退了几步,方可稳住脚力。赵国在河东与齐魏交战,在河西与秦国交战。赵国,国力比不上三国,同时,陷入东西作战。河西一战,秦国占领了蔺城和离石,赵国失去了主帅赵疵、司马将军等多位将领。河东一战,赵国失去主将韩举,及数座城邑。东西惨败,对雄心万丈的赵肃侯语的打击,是最致命的。赵肃侯语也因战事,染了一声病疾。然,赵肃侯语心高气傲,不愿服输。临死前,联合韩国,发动对魏国襄陵之战,其目的是为了向诸侯国宣誓,赵国不屈服的决心。

赵雍念及过去的种种往事,心中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若非,赵寅的一己私利,怎会有那么多人为之付出生命。这,代价太沉重了。

“好了,事已至此,我说的够多了。”赵寅,盯着赵君哀伤的表情,道:“你虽有智慧。但少了先君的胆识、魄力。倘若君上,再有三五年的时光,也许可以制衡我。君上,也能重振先祖的雄风。可惜啊!君上,你的性子太急了点。”赵寅笑声嘎然而止,背对卫士发出了指令,脸色狰狞道:“诸位,带着你们的忠心,陪着国君,下地狱吧!”

人心,真是奇怪的东西。一旦有人决定为你尽忠,哪怕是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也会毫无顾忌的献出。廷臣朝着赵雍行了跪拜之礼。他们的眼中,没有流露恐惧,只有悲愤。

“君上,臣,先走一步。”赵豹,朝着君上,拜了三拜,昂首而立,不惧生死,“动手吧!”

赵豹想着,先君的托孤,不禁老泪纵横。幸运的是,他是为君上而死,也算是死而无憾。临死之前,他的目光朝着赵雍探去。他本以为,君上会因为此次变故,陷入极度恐慌。然而,赵雍心境宁静,处事不惊,完全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势。

“动手。”赵寅也对这类人怀有崇高的敬意。他敬意的同时,也兼有一丝惧怕。因为他明白,这些人,不为自己所用,就不能让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旦仁慈,放过了他们,日后定会给自己带来灾难。过了片刻,赵寅没有听见杀戮的声音。赵寅,用余威恫吓侍卫,“你们,还不快给动手。”

侍卫巍然不动,仿佛一根石柱般。

赵霞,走到赵寅身后,低声道:“父亲,有点不对劲。”

赵寅,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至于,那点不对,他心中有谱。因为他明白,这群侍卫不动手,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是赵君,他们忌惮君主的威严。就在此时,大殿侧门响起了一股掌声。只见,大殿侧门齐步涌出一群黑衣甲士。黑衣卫,以迅雷之势控制住了宫中的侍卫。面对涌出来的黑衣卫,赵寅也是一脸惊骇。

黑衣甲士,身穿软甲,披着黑衣,面带青铜,手持长剑。黑衣卫是赵国男儿翘楚,大有以一敌十之勇。昔日,赵肃侯语夺地平叛,就是因为有这支黑衣甲士,击败了试图夺位的公子桀、公子范。平叛之后,这支黑衣甲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有人认为,黑衣甲士早已被先君语秘密遣散。谁曾知,这支甲士,一直隐藏在宫中。

韩忠,走了出来,拱手道:“君上,臣护驾来迟。”

“大令,你来得太及时了。若非如此,寡人成为了板上鱼肉,任人宰割。”赵侯雍见上天还眷顾自己,对着一脸惊骇的国尉,道:“国尉,不是你的精彩表现,寡人还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反对自己。还有…这么多忠君爱国之士。”

“你…”赵寅本是聪慧之人,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眼神诧异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没有充足的准备,寡人怎敢问罪于你。”赵雍说这句话时,语调稍微凝重。念在对方曾经对赵国的江山社稷有功,他本想留他一命,毕竟赵寅为赵国做出的贡献也是不能抹灭。事到如今,恕难如愿,他的眼神颇有些惆怅,道:“来人,将谋逆者,给寡人拿下。”

“诺”,众人齐声响应。

“国尉,你还有什么话说。”赵雍认真地盯着赵寅深邃的眼睛,面对眼前的这种局面,对方会放弃挣扎,还是会殊死搏斗。

赵寅满脸悲愤,问道:“君上,你是什么时候…”

赵雍,道“寡人,在你入宫殿之前,早已经命人,着手压制你的人。”

“什么,从一开始,你就…”赵寅心境波涛起伏,难以宁静。瞬间,他便沉下心境,凝神思考着赵雍说出的这句话,有几分真实性。进宫之时,赵寅也意识到赵国的天,将要变了。但是,他步入宫中,一路上也没发现端倪,更没看见宫中有大的格局变动。守卫赵宫的侍卫,依然是自己安插的眼线。顷刻间,自己的人怎么会悄无声息的被压制了。退一步说,赵雍早已经控制了局势,那么刚才的一切,是他有意为之,其目的就是为了…

“已经猜到了吗?”赵雍见他眼神一亮,声音又飘了起来,道:“寡人之所以先处置邯郸令,就是为了给屠彝及宦者令争取时间。其后,不选择对你提前动手,就是为了目睹…眼前的一切。”

站在赵寅身后之人,面对国君抛过来的眼神,个个都无颜面对。赵寅怔了一会,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真的只有十五岁?

这时,屠都尉大步走了进来,禀道:“君上,我已经控制住了宫中的局势。”

赵雍点了点头,道:“屠都尉做的好。”

叛国?纵容下属大发国难财?私自铸造兵器?如今,犯上作乱?无论从那个角度,赵寅犯下的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事已至此,赵寅应该感受到恐惧,跪地求饶。然而,赵寅不但没有跪地求饶,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恐惧。只见他,目视着赵雍,那双眼睛,含有很复杂的情感。忽然,国尉赵寅放声大笑。众人皆惊,他还能笑得出来。

“君上,是我小瞧了你的本事。好吧!我承认,你会是一位不平凡的国君。”赵寅,环视众人,语调颇为轻松,“但是,你忘了,我是国尉,掌控着全城兵马。邯郸城内,还有我的人马。胜利的天枰,依旧站在我的一方。君上,你终究是百密一疏啊!”

一道蓝色的火焰,飞向邯郸上空。紧跟着,就听见外面蹄声如雷,杀声震天。随着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近。廷臣躁动,乱了阵脚。

一名黑衣卫士,气急地走了进来,道:“君上,不好了,有一大队将士,直逼王宫而来。”

廷臣,出现一股骚乱。

“叛军就要杀进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逃吧!难不成真的在这儿等死。”

“听见了吗?我的人,开始行动了。”国尉赵寅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声响。声音阴冷地朝着众人说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重新选择。不想死的人,位于我的身后。”

赵豹,冷声训斥道:“我乃堂堂八尺男儿,何惧生死。”

屠彝也紧张地看着宫外,面对赵雍,道:“君上,让我出去迎战吧!”此言一出,其他人也跟着发誓,于赵君同进退、共生死。

“君上,你还是放弃吧!”赵寅,戏谑道:“等我为赵君,封你一个顺服君。”然,令他意外的是,他的言语,并没有给赵雍内心带去一股强大的冲击。赵雍那种安然和坦荡,就好像宣告他,放弃吧!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已经输了。

赵雍的视线,也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观察着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静默少许,他见对方脸上刻写着不甘心失败,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赵寅可不会觉得这声长叹会是一个好的信号,几乎让他怀疑自己,又一次失败了。想到此处,赵寅打了一个寒颤,内心震惊,脱口而出道:“难不成城内的局势,也被控制住了?”

“赵霞俸禄不过三百石,寡人为何让他进入宫中。”赵雍的声音,宛如一道利刃,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楼缓将军,早已经控制住了你在城内的心腹之人。”

“你听,外面的声音,已经停了。”

赵寅见他神色自然,不像是故作镇定。可短短地一瞬间,那种失败的眼神转眼即逝,因为他记得,楼缓奉赵君之令身在代地。然而,赵雍的下一句话,又将他带进了冰窟:“一个月前,寡人已经秘密将他召回。此刻,正在为寡人驻守城防。”

“城外尚驻扎五万将士,我还有一线生机。”赵寅露出狡黠的笑容,事到如今,唯有困兽之斗,“刚才发出的烟火,也是攻城的信号。”

赵雍凝视着他的双眸,唇角微揚,语调淡然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赵寅默默思索着,哑然道:“驻军换防。”

“不错。”赵雍,见他神色暗淡,又给他重重一击,“在你入宫的途中,我早已经派宫卫副使,持着信箭,将你的人,远调邯郸。”赵寅脸色惨然,瘫坐在地上。他密谋了十几年的大事,竟然输给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不仅输了,简直是一败涂地。

“你肯定想知道,寡人是如何将局势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赵雍见他抬头看着自己,显然是很想知道答案。赵雍盯着他失落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太蠢。寡人,送你一句话,不要以为就你聪明,所有人就是傻子。”

赵寅抬起头,迎着赵君的视线,惨笑道:“你是赢家,怎么说都行。”

“寡人,说你太蠢,你还不接受。”赵雍,洞穿了他的心思,长长叹了一口气,让他明白自己蠢在何处,扬声道:“你安插在寡人身边的眼线,寡人早就察觉。寡人之所以不动手清理他们,就是为了等待今日。不过,因为他们的存在,寡人才能将计就计引你入局 。”

“看来,我是低估你了。”赵寅脸色苍白,苦苦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自诩聪敏,暗中筹划了这么多年。他的隐忍,连英雄一世的赵肃侯语都没能察觉。竟然没曾想到,这个少年,让自己一步一步走近死亡的深渊。

他不甘心,他怎么会输给一个小娃娃。

赵霞见大势已去,也不在反抗,束手就擒,喊道:“父亲, 收手吧!我们输了,输了。”

赵寅,咆哮道“我不会输的,我不会输的。输的人,不会是我,不会…”

赵寅,夺下侍卫手中的长剑,持剑奔向赵雍。

突如其来的变故,群臣大惊,想要上前阻拦,却是来不及。穆涧见状,忘我的冲了过去,挡在赵雍面前,喊道:“君上,小心。”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我承认,我输了。但我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老天。”赵寅持剑,一步一步朝着赵雍逼近。环顾殿内诸臣的表情,他是彻彻底底的输了。输了,就没有任何退路。与其身后受辱,还不如早点了解自己的性命。于是,赵寅举起长剑对准自己的身子刺去。赵寅,往前走了三步,方才倒在血泊之中。临死前,他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说道:“作为奖励,我会匍匐在你的面前。”

第三十一章 先辈遗志

日暮,余晖散尽,黑夜取代白昼,重新统治这片大地。黑夜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觉得漫长难熬。这个夜晚,邯郸令李芮伏法,国尉赵寅犯上作乱自戕。此刻,会不会再起意外的波澜。邯郸宫内、宫外及城外的局势,存在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这群大臣,被留在了宫中。

今日,着实凶险,无论哪个环节,稍微出了一点纰漏,都会满盘皆输。幸运的是,这一次,他又赌赢了。不仅大获全胜,还俘获了忠心爱国的臣子。等到局势稳定,赵雍命人备好食物,招待这些可歌可泣的国士。面对危难,他们宁折不弯的高风亮节,深受赵雍钦佩。

这漫长的一夜,总算随着天明而结束了。

楼缓、司马望族控制住宫内外局势后,进宫复命。赵雍表彰了二人,便将善后之事,交给了相邦赵豹、大司寇公子成两位去处置。新君雍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他们去处置,足以看出他们在赵君心目中的地位。

经过漫长的一夜,赵豹静下心来,想了很多,也琢磨透了许多事。但,赵豹,却琢磨不透君上会如此安置反叛的人。赵豹询问一旁公子成,请他出个主意。他心中计较,公子成是君上的叔父,除了差错,自己也可减轻罪责,“大司寇,我们该怎么办。”

公子成打了一个哈欠,疲惫道:“有劳相邦辛苦,我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赵豹怔了一瞬,尚未搭话,公子成早已抽身离去。赵豹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大司寇,你可不能将这个担子,扔给我一人去办。”

公子成没有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公子成,回到府邸,对着铜镜,摸着自己的脖颈,问道:“我的脖子,还在肩膀上吗?”

公子成之子赵英,见父亲昨日入宫,今日回来就对着镜子说胡话。镜子不能回答公子成的问题,赵英爽快地回答道:“父亲的脖颈,当然在肩膀上。”

公子成,见脖颈还在,深情地看着儿子,回忆起昨天发生的境况,惊魂不安,道:“昨天,赵宫发生了大事。”

赵英听闻赵宫昨天发生了大声,顿时来了兴致。他也很想知道,昨日赵宫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父亲说出许多胡话来,“父亲,昨日赵宫发生了什么大事。”

公子成,稳了稳情绪,收回心神,“邯郸令李芮伏法,国尉赵寅,犯上作乱。”

“什么。”赵英惊呼地嘴巴合不上,道:“国尉,竟然会犯上作乱。难怪昨日,孩儿见邯郸城中将士调动频繁,起初以为是宫中有变,不得不按照父亲的吩咐,及时做好了应对之策。后来,据探候来报,说是日常军事演练,害的我白白虚惊一场。”

“多亏了国尉,否则先君留下的那柄利剑,将会落在自己的脖颈处。”公子成,至今回味昨天发生的事情,背后还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赵成侯种儿子当中,公子成的年纪最小。公子范、公子桀起兵叛乱,被赵肃侯语镇压,他是起身经历的。赵肃侯语镇压叛乱,稳定局势后,选择与公子成,共同治理赵国的江山。

公子成见赵肃侯如此说,越是谨小慎微,不敢有任何差错。因此,终赵肃侯一生,他不但位高权重,而且深得信任。然而,他明白大哥其实对他并不是仁善,只是因为没有找到证据而已。公子成摸着漂亮的脖颈,原来大哥在临死前,早就安排好了。倘若他死后,赵国有人犯上作乱,黑衣卫就是拨乱反正的有效力量。

公子成庆幸自己,在赵肃侯死后,他虽萌生夺位的想法,但终究没有付出行动。否则,黑衣卫对付的人,就是他。公子成见赵肃侯临死前,筹划了周密,深感赵肃侯的深谋远虑及才华,他是比不上的。

赵英,连数问了几次,公子成皆没有反应过来。赵英大声,道:“父亲,你在想什么。”

“没事。”公子成,摸着脖颈,道:“君上的胆子,可真大啊!”

“可不是吗?”赵英抿嘴,道:“君上,做事没轻没重。索性,胆识过人,他人皆说不敢做的事情,他做了,还做得那么出色。比如五国谋我赵国,诸臣都说不能选择硬碰硬,君上才不管,直接来个鱼死网破。秦人称王,君上也要去凑热闹。就连国尉,君上…”

“好了,不要说了。”公子成,制止道:“退下吧!”

赵英,见父亲不高兴,想来是哪里说错话了,退了出去。

公子成,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脖颈,想着黑暗处,尚有许多不明的势力盯着他,叹道:“大哥,你还是对我不放心啊!”

赵雍回到内殿,坐在软塌上,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了,但他的热血还在燃烧。穆涧和司马望族见君上的神情,躲在在一旁窃笑。

赵雍,瞪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笑什么。”

“君上,你没看见。”穆涧极力忍住笑声,还是没有忍住,“你把苦差事扔给相邦。相邦的表情,耐既无奈,又痛苦。”

司马望族也道:“是啊!君上。你怎么把所有的苦差事,都留给相邦一人。身为你的臣子,好辛苦。”

“胡说。”赵雍,反驳道:“你们忘了,还有大司寇。”

穆涧,撇了撇嘴,一脸鄙视道:“得了吧!你叔父啊!可不会为君上分忧。大司寇不给君上添乱,就是莫大的福气。”

司马望族,接话道:“穆涧说的没错。君上将这件事交给了他们,真正为君上分忧的人是相邦。大司寇,可不是一位合格的叔父。”

穆涧迎合道:“就是,就是。相邦办事,干净利落不说,还让人放心。”

赵雍见他们一唱一和,突然明白过来,“瞧你们说的,寡人是遇见困难就躲避的人吗?嘿,我说你们,竟然替相邦叫屈。要不,以后有事,就让你们替寡人分忧,你们意下如何。。”

“相邦不叫屈,那是他为人实诚。君上,偏偏爱欺负实诚的人”穆涧,见赵雍脸色不悦地看着他,连忙转移话题,“伤脑筋的事情,还是司马望族擅长,我资质愚笨,只适合躲在一边看热闹。”

“我是什么料子,君上在清楚不过了。”司马望族略微顿了一会,满脸痛苦地说道:“伤脑筋的事,还是相邦处理比较合适。”

司马望族和穆涧交换眼神,高唱道:“君上处事英明果断。用人得当,乃当世贤君。”

赵雍见他们话锋转得太快,也是哭笑不得。

其实,赵雍将善后的事情,交给相邦赵豹。一是信任对方办事的能力;其次,因为邯郸令李芮一事,牵扯到了赵豹的长子。亲情与法度,他会如何抉择。

过了三日,赵豹将善后的结果,呈了上来。穆涧,代替赵君犒劳了几句,便让他告退。赵豹一边退出内殿,一边思考着赵君话语中的意思。他本以为君上会询问相关事宜。聪慧的他,就可以准确领悟主君的意思,进行下一步。然而,赵雍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说,甚至连面都没有露。

赵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道:“君上,臣教子无方,还请治罪。”

穆涧,道:“相邦,君上,让你起来说话。”

“臣,有愧对君上信任。”赵豹,不愿起身,继续跪着道:“君上,我老了,请你允许我辞官归隐田园。”

赵雍闻言,耐不住性子,光着脚丫子,跑了出来,上前搀扶着赵豹的手,道:“相邦,你是国之重臣,你若归隐田园,享受人生。赵国的国政,就要寡人一个人处理。寡人,离不开你。”

赵豹见赵君说话孩子气,内心倍感温暖,足见赵君记得他为国付出的精力。但赵豹心中有愧,仍坚持最初的意见,请罪道:“君上…”

赵雍,不让他说下去,对于相邦的才华和能力,毋庸置疑。赵雍弯着身子,以最高的礼仪扶他起来,道:“相邦,你不要说了。无论如何,寡人是不会放你去的。寡人的千里江山,不仅要仰仗你。寡人,还要将这片千里江山都托付给你。”

赵豹沧桑的眼眶包含着泪水,道:“君上。”

赵雍,宽慰道:“这几日,相邦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赵豹,拱手道:“诺。”

赵雍面对着赵豹离去的身影,感叹道:“宗室子弟君最贤,奈何子孙...”

穆涧捧着竹简,递了过来。赵雍对着竹简,摇了摇头,很不情愿,接过竹简,认真查看。随着竹简上的字迹,映入眼中,赵雍的脸色愈发肃沉。

司马望族见君上神情骤变,问道:“君上,怎么了。”

赵雍将看完的竹简,递给他,语重心长地道:“赵寅背后,牵扯了这么多人。我这个君主,很失败。”

穆涧安慰道:“君上,想点开心的事。这种闹心之事,交给相邦去处置就好。”

“开心?寡人能开心吗?”赵雍眼色不平,道:“相邦顶住压力,为寡人分担了不少事。寡人身为国君,是不是该为国家做点事。”

穆涧双手摊开,表示很无奈,“你是君上,应该你拿主意。”

赵雍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君,此刻,他多希望自己不是君。如此,便没有诸多的苦恼,缠绕在心扉之间。

司马望族看完竹简,皱眉道:“君上,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穆涧努嘴道:“望族,君上已经够烦忧的。你…”

赵雍打断穆涧的话,道:“君上,本来就不是令人舒心的位置。有烦恼,那是在正常的。身为君上,没有烦恼,那真是怪异之象。真怀恋身为太子的时光,哪会有这诸多的苦恼。君父若在,就好了。”处在国君之位日久,赵雍到有几分理解君父往日的心境。做一名君主不难,难的是做一位合格的君主。

穆涧闻言,满脸颓废。赵雍身为太子的那段时光,是他最不愿意回想之一。穆涧,回想起那段‘悲惨’的时光,嘴角埋怨道:“回想起太傅手中的三寸戒尺,至今还记忆犹新。我手心和屁股,还有些生疼。”

司马望族见过去这么久的尘年往事,穆涧心中还没能释怀。一想到穆涧被罚的情景,司马望族忍不住笑了笑,毫不留情揭穿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伤疤,数落道:“谁让你不好好做学问,也不完成太傅交代的功课。太傅罚你,乃为人师的职责。在你眼中,难不成还有错。”

“太傅处罚我,是没错。可…”穆涧两眼无光,读书识字,在他眼中就是恶魔,望而生畏,“我不是块学问的料子。要不是我父亲,逼着我去读书,我才不会去遭罪。如今,要我回到不堪回首的岁月,打死我,我也不愿意去遭受那份罪。”

穆涧的气话,也勾起赵雍藏着心中的往事。仿佛,一粒石头,掉进平静的水中,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当年的他,又何尝不是一位令君父烦忧,太傅头疼的人。

穆涧和司马望族的争论恰如其分地静了下来,正好目睹国君一瞬即逝的表情。

穆涧,扁了扁嘴唇,道:“君上,想先君了吧!”

“嗯”,赵雍也不加隐藏情感,点了点头。愁绪犹如江河决堤,涌了出来,“我想着君父的教诲、母后的微笑,还有司马叔叔教我射箭…我…”

司马望族闻言,内心也是一动。他心里,何尝不想逝去的父亲。司马望族的父亲常年在外守着赵国的边境,很少回家。司马望族对父亲的记忆,很大一部分是空白。突然有一天,母亲派人告诉他,父亲回来了。司马望族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当他回到家中,看见朝思暮想的父亲,静静地躺在棺椁里。面对如此骤变,司马望族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塌了。平日里,司马望族故作坚强,努力维持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每当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候,眼角总会轻轻掉落几滴眼泪。

穆涧见他们神色悲哀,担心他们,伤心过度,无法自拔,安慰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君上、望族,你们可要看开些。先辈未能完成的遗愿,还需要你们去继承。”

赵雍,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是啊!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他们没有完成的宏伟遗愿,就让我们去继承。”

司马望族闻言,顿时一扫悲伤,恢复平静道:“君上说的是。先辈未能完成的遗愿,我辈应当铭记于心,奋发向上才是。”

“你们…”穆涧顿时傻楞地站着。原来他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不过看着他们恢复如初,也替他们高兴。

“望族,你说我该如何处置这些人。”赵雍一扫心中的悲凉,对着望族,说道:“杀之,亦赦之。”

司马望族,踌躇片刻,方道:“君上,这些人,固然可恨。杀了,也不能弥补他们犯下的过错。与其让他们轻易的死去,还不如饶他一命。让他们用余生,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

赵雍回味着司马望族这句话。的确,就这样让他们轻易的死去,还真有点便宜他们。用他们的余生,偿还所犯的罪孽,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赵雍,点了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三十二章 千里江山

这时,韩忠来报,“君上,肥义、李兑、庞武及公孙璞等众位大臣,正在殿外候着。君上是见,还是不见。”

赵雍,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大令,你说寡人见,还是不见。”

韩忠,眼珠快速转动,揣摩着君上话语中的意思,低首道:“君上的心思,我不懂。”

“大令,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韩忠静默不语,他是真的猜不出君上话语中的意思。赵雍,怕这位老人想得很远,误解了原有的意思,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道:“大臣都来了,寡人,能不见吗?大令,你去传话,寡人随后就至。”

韩忠,愣了一会儿,醒悟过来,君上的意思是责怪他没有将大臣挡下去,拱手道:“诺。”

穆涧,悄无声息走到赵君身后,挠了挠头道:“君上的命,真苦。相邦大人刚走,又来一群臣子。唉,君上又要头疼咯。”

赵雍,苦笑道:“现在知道,寡人这个位置坐的不舒服吧!”

司马望族闻言,挖苦道:“君上,你是一国之主,你不辛苦,谁辛苦啊!”

赵雍,似乎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想了一会儿,抚着额头,道:“望族,你说话,怎么和上大夫一个口吻。”

司马望族,笑道:“上大夫说的有理。君上,辛苦是应该的。”

“对,寡人辛苦是应该的。你…”赵雍,又指向一旁看热闹的穆涧,头痛道:“还有你,要与寡人一同受苦。寡人,有多苦、有多累,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穆涧见自己无辜受牵连,垮下一张脸,委屈道:“君上,我什么都没说。”

“哼。”赵雍不会因为对方流露出委屈的眼神放过他,挑眉道:“穆涧,你觉得自己还有选择吗?”

穆涧仰天长叹,道:“天啊!我上辈子都干了什么呢?”

司马望族微微思忖,拱手道:“君上,诸位大臣前来是商议国事,我就不去参合了。”

穆涧,连忙应和道:“君上,你是去商议国事,我和望族,就不凑热闹。”

“你们少给寡人来这一套。诸位大臣的话,你们有什么不能听得。”赵雍,见他们一唱一和,以退为进,道:“走吧!楞在这儿做什么,赔寡人一起去见见大臣吧!有些东西,不仅寡人需要用心去看,去听,去想。你们,也要。明白吗?”

司马望族见君上如此说了,也不能说不去。只好,跟在君上的后面,一同前往。

肥义、李兑、庞武及公孙璞见君上降临,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各位,请坐。”赵雍,端坐在主位上,招了招手,对着诸位大臣,道:“几位,面见寡人,不知有何要事。”

李兑、庞武、公孙璞等人朝着肥义看去,示意让他说。

肥义,抬头目视着君上,声音稳重道:“君上,你打算如何处置赵寅一事。”

赵雍沉默少许,反问道:“大司马,寡人应该如何处置。”

“赵寅谋逆自戕,乃罪有应得。”肥义,有意停顿一下,观察君上的神色,续道:“但,朝中大臣,有很多人是被胁迫,所以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请君上开恩,不要株连,饶了他们。”

赵雍,环视众人,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众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肥义的说法。

赵雍,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肥义,道:“君上,杀人容易。但杀人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寡人,以此为契机,整顿吏治,肃清官场灰暗之风。如此,寡人便可,行新政、移民戍边。倘若,上天垂帘寡人,只要十年时间,寡人便可塑造一个美政。”赵雍,抑制不住的心中的激情,双眸之中,透露出殷殷期望,“若是多几位上大夫之流,主持新政。他们,定会还寡人一片朗朗乾坤。”

“君上有宏图大志,臣,倍感欣慰。”肥义,脸色一变,换了一种语气,顿首道:“君上,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雍,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

肥义,吸了一口气,整理好措辞道:“赵国宗室者众,不同诸侯他国。宗室之间,沟壑渠深,来往亲密。赵寅地位显赫,身份尊贵。他们若不随波逐流,何以位立高庙,何以明哲保身。君上,若处罚他们,必会牵连甚广,弄得人人自危。倘若不慎,引发新的变故,便会导致朝政不稳。一旦,乱了国政,动摇国家根基。君上的美政,岂非空谈。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大局。”

赵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为什么,没有随波逐流。”

“臣生性愚钝,坚守心中的真理。不懂随波逐流,亦不愿同流合污。世人皆浊,唯独其清。若为登上高位,违背初心。这样的官,不要也罢。”肥义,皱着眉头,续道:“如若仕途不顺,邯郸容不下我。大不了,我回到代地,放牧打猎,了我残生。”

“好一句,世人皆浊,唯独其清。”赵雍见他所言,字字发自肺腑,宽慰道:“大司马,寡人不会放你回代地放牧打猎,悠闲度日。今日,寡人就依你之言,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但,寡人有个条件。他们不能留在邯郸,更不能身居要职。”

“君上,圣明。”

翌日,举行朝会。这几日,赵国风云突变,令廷臣惶惶不可终日。他们除了身体上的摧残,还有一层精神上的煎熬。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也不会停留。

赵雍命人抬出三箱收集来的证据,命韩忠举着火把,当着众人的面,点火烧之。这些人,昔日犯下的过错,赵雍可以不追究,也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但是,跟随国尉赵寅犯上者,他是不会宽恕的。廷臣似乎明白,赵雍此举的用意。

面对这种赏罚,廷臣跪拜,皆高呼,道:“君上圣明。”

朝会后,赵雍位立龙台高阁,目睹天边被夕阳染红的色彩。抬头望着一行行飞禽纵横与天地之间。一片飞禽洁白色的羽毛,映入赵雍眼中,见着白羽随着微风摇摇欲坠。赵雍伸出左手,白羽轻轻落在他的手上。细看着手中这片羽毛,这么微小之物,竟能使飞禽纵横九天。

许久后,赵雍对着身后之人,问道:“上大夫,寡人此举,你心中可有怨言。”

田不礼,低头沉思,不发言语。

赵雍,声调颇为平静地说道:“你会说,寡人不该让那些人活着。寡人应该将他们处斩,以告戒臣民。然,寡人,手中一把火,却将你劳苦收集到的证据烧之。让你的努力,付之一炬。你,埋怨寡人,也是情理之中。”

“我的使命是替君上收集罪证。如何处理罪证,已不是我的职责。君上仁慈,饶他们性命。但…”田不礼,睨视一眼,继续说道:“他们不会感念君上的恩德。他们就好比一颗毒瘤,若不连根切除,只怕往后,会危害无穷。君上,对待这些人,不能心慈手软。”

这些,赵雍又何尝不知。赵君此举,的确是违背了初衷。可,他身为国君,考虑的因素实在是太多太多。他的一把火,不仅烧毁了大臣犯错的证据,同时也稳住了朝局,更保住了赵国的根基。最重要的是赵雍明白,赵国是病了,需要时间去治理,不能冒进。

赵雍,面色沉静,心中泛起波浪,他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寡人累了,你告退吧!”

田不礼欲言又止,他自诩阅人无数,善于揣摩他人心思。面前的这个少年,他真的有点读不懂。智者止于言,他不会选择成为愚笨之人,行礼道:“诺。”

田不礼走后,史官迎了过来,问道:“君上,臣,应该如何记载近日发生的事情。”

赵雍转过身来,道:“你想怎么记录。”

“赵寅谋逆,乃罪不可恕,应将他们犯下的罪责,昭告诸侯列国。”史官凯凯而谈,却久久得不到国君的回应,善于观察的他深知自己的话没能切中要害,及时停了下来,问道:“君上…”

赵雍神情迷惘,望着天边的云彩,忽觉有点黯然神伤,“我们总是爱记住别人犯下的过错,却忽视了他人曾经立下的汗马功劳。难道就因为犯下一次错,可以全盘否定他人的一生。”

史官深深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否则,怎会听见国君说出如此一番胡话来。赵雍长袖一挥,史官躬身退了下去。他不明白自己据理力争,怎会惹得国君不高兴。韩忠见史官喃喃自语,走了心神,险些撞上了他,停下脚步,“大人,你是怎么了。”

史官回过神来,拱手歉然道:“我刚才出神,险些撞了大令。还请大令,不要见怪。”

韩忠,问道:“大人,因何故出游。”

“还不是…唉”史官,重重叹息,见刚才的经过说了一片,压低声音道:“大令,君上是什么意思。”

“君上的意思,你还不明白。”韩忠,出言提醒道:“君上的意思是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

这下,史官脑子更乱了,他身为史官,就应该据实书写,何罪之有。

“国尉犯下的罪,那不是说先君昏聩无能识人不明吗?君上,敬仰先君。身为人子,岂能不爱惜父亲的名声。”韩忠,出言提醒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不但要让百姓得知,还要昭告诸侯。你这是将国君脸面置于何地。大人手中那支笔,真的那么好拿?”

史官豁然开朗,辞别而去。

韩忠见君上的处事风格,的确与历代先君迥然不同。少年迎风而立,衣抉翩翩。赵雍仰望着头顶上的云彩,偌大的云层随风涌动,或聚,亦或散。

赵雍对着一旁不语的韩忠,问道:“大令,寡人做错了吗?”

韩忠,道:“君上的用意,岂是我这类人所能领悟的。君上,你还是不要折磨我了。”

赵雍,面对着他,问道:“黑衣令,是怎么回事。”

韩忠,拱手道:“是先君留给君上的。”

赵雍,眼眶饱含泪水,道:“君父…”

韩忠,道:“先君嘱托我,不要将黑衣卫的事情告诉您。”

赵雍,仰头望着天空,不让眼泪掉下来,怅然道:“大令,你给寡人说说黑衣卫的事情。”

“诺。”

黑衣卫乃先君语身为太子时,由君后组建的一支卫队。这次卫队,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赵语及东宫的安全。赵氏一族,既坚强也很脆弱。每当新君交替,外患不断,内斗不息。君后,见赵成侯年事已高,尤其是邯郸之战后,身体每况愈下。君后,害怕夫君登位,会有谋反者。为了替夫君分忧,君后建立了这支黑衣卫。

后来,赵成候种病重,临死前将君主之位传给太子语。公子范、公子桀不服,起兵反叛。这支黑衣卫,成为了一股力挽狂澜的力量。赵肃侯语稳住了朝政,每当见着这支黑衣卫,总会想起同室操戈的伤心事,有意将这支卫队遣散。但因为黑衣卫,既有战功,还有夫人的情谊,赵肃侯语才将他保留了下来。

赵肃侯自感大限将至,放心不下孩儿及这片山河。那日,他登上高阁,展望赵国山河,道:“韩忠啊!寡人死后,雍儿能稳固江山,坐稳君候之位吗?”

韩忠,道:“君上,你青春正盛,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多不好。”

“你啊!就不要安慰寡人了。寡人的身体,自己还不明白。”赵肃侯,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心肺间郁闷之气,语调黯然沧桑,“上天留给寡人的时日不多了。寡人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雍儿和这片山河。”

“君上…”

赵肃侯挥了挥手,道:“寡人去后,我儿是管不住手下的人,也许会有人反叛。雍儿,怕是守不住这片千里江山啊!今日,寡人将黑衣卫交给你,你可要帮寡人,照看好这片江山,还有雍儿。”

韩忠,顿首道:“君上,我的资质愚钝,才华不足,请你另择贤能。我怕辜负了君上所托。”

赵语,深深地看着他,道:“寡人不依赖你,还能仰仗谁。”

“大司寇、相邦德高望重,又是宗室,是最佳人选。”

赵语,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正因为如此,寡人才不放心啊!他们的能力太突出了,雍儿难以制衡。寡人要的,就是忠君之人。寡人物色了二十几年,你是最佳人选。”

“君上,屠都尉能够担当重任。”

“屠都尉性子太急,容易冲动,又无城府,难以和大臣们周旋。寡人将黑衣卫交给他,会坏了寡人的安排。韩忠啊!你不要辜负了寡人对你的信任。”赵语,黯然伤神,要是那个人还活着,那该多好。

韩忠将先君语交代的事情,向君上和盘托出。赵雍听了,感念君父之德。韩忠见君上一挥衣袖,便拱手告退。赵雍整顿吏治,除去国尉,若非君父筹划安排,恐怕他会败得一败涂地。

赵雍何尝不知上大夫口中那些人,是一颗毒瘤。可,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赵国好比大病初愈的孩子,稍有点起色,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他要为了赵国大局考虑。也许,有人会说,他违背了初心,那又有什么关系。国尉赵寅和邯郸令李苘一事,牵涉甚广,沟渠很深。处置稍有不慎,就会动摇国之根本。赵国的安危,和他的初心相比,他选择了前者。

赵雍位立龙台高阁,放眼俯视邯郸。夕阳落入山谷,一轮圆月高升。随着大风袭来,赵雍,闭上双眼,展开双臂,道:“寡人要守住,君父替他留下的千里江山。”

第三十三章 狩猎

赵侯雍二年春,根据赵国以往的惯例,凡是俸禄在百石以上的官吏,除留守及边塞之人,其他人都要参加春季狩猎。眼见狩猎行程将至,赵国廷臣也忙碌起来。这次狩猎,不仅是掌握生存技能,还是一项军事大典,是一次练兵的综合演练。也是赵雍继任国君以来首次举行盛大典礼仪式,可谓是重中之重,丝毫马虎不得。

不仅如此,狩猎线路的规划及诸多繁琐的典礼仪式,还有对众臣的安排,以及国都留守之人等等,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虽然,早在几个月前,都在筹划这件大事。但这件事,是开年之后头等大事,故而不得不慎重考虑。为了争取做到万无一失,好让君上满意,计划方案,不断被更改、修正。

根据周礼,君王四季狩猎。分别称之为春搜、夏苗、秋狝、冬狩。春天乃万物繁衍,不可胡乱杀生。因而,春搜之意,搜寻猎取未怀孕的奇珍异兽。君王实行春狩,一则,是感谢上天的福泽恩厚,为新年祈福;二则,告诫后代子孙时刻牢记历代先君的文治武功,激发当代君主尚武的情绪;三则,控制生物种群,维持自然界生态平衡。

经过众臣商议数日,国都留守之人,赵豹是最佳人选。至于狩猎期间君上及诸臣的安全问题,统一由邯郸将军楼缓负责。富丁将拟定好的方案,拿去给相邦过目,请他最好拿主意。赵豹拿着方案,细心观察一遍,方道:“好,这个方案,富丁你做的不错。”

富丁,言语谦卑,“谢相邦谬赞。”

赵豹,将文案放在一边,沉声道:“但有一个需要修正。”

富丁,挑了挑眉头,这方案是经过多方论证及方方面面都考虑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既然相邦说有一个地方需要修正,他取过文案看了一遍,也没觉得何处有纰漏,请教道:“请相邦示下,好让我回去加以纠正之后,再请相邦过目。”

“也不是大问题。就是,留守国都的人,是不是另有人选。”赵豹,笑道:“上一次,参加狩猎典礼,乃是五年前的事了。这几年深居邯郸,忙于国政,不知我的弓马骑射,退步了没有。身为赵氏健儿,怎能忘本。”

富丁,明白相邦的意思。相邦之意是不愿留守国都,想要去参加狩猎。但留守国都,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又深得君上尊崇之人。思来想去,除了相邦,别无合适的人选,“国都,关系国之命脉,由相邦主内,既服众,又周全。请相邦辛苦,莫要推迟。”

赵豹,思虑片刻,摇了摇头,叹道:“唯有如此。”

富丁见相邦不再有异议,问道:“我即刻进宫,将这份文案,呈给君上过目。”

赵豹,点了点头,道:“去吧!”

富丁,步入宫中,将制定好的方案,呈了上去。

赵雍捻起文案,看了看,笑道:“富丁大人,你将留守国都的重任,交给了相邦,相邦可有话说。”

富丁,苦笑道:“相邦说能否将留守国都的任务,交给其他人。相邦还说,多年没参加狩猎典礼,怕是荒废了弓马骑射。身为赵氏健儿,怎能忘本。”

赵雍将文案递给司马望族,坏笑道:“你瞧瞧,寡人说什么呢?”

司马望族接过文案,快速看了一遍,笑道:“富丁大人,您的这份文案,相邦过目了吗?”

富丁,答道:“相邦看了。”

“相邦,可有异议。”

富丁,摇了摇头,道:“相邦也同意了。”

“寡人,还以为相邦大人,会拒不接受。”赵雍,见富丁唇角藏有笑意,定是他说了什么,“你是用什么方法,制服了相邦。快说来给寡人,听听。”

富丁,抬头看着君上,“臣说了很多赞美的话。”

赵雍愣了一下,随后明白,用坏坏的眼神,盯着他,道:“真多亏有你。”

“邯郸有相邦,寡人,可以安心的出宫多玩些时日呢?”

富丁闻言,怔了一会,瞬间明白,赵君命他负责安排狩猎,原来是这样。富丁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暗自苦笑道:“苦了相邦啊!”

猎期已至,邯郸街道两侧站满了许多百姓。为了一睹新君的风采,他们不顾风霜雨露,很早就来到街道,选择一个最佳的位置等候。赵豹备好美酒率领留守邯郸的廷臣,为君上送行。

一名侍者,道:“禀相邦,国君到了。”

相邦对着众人,道:“我们一起去迎送国君。”

众人齐声道:“诺。”

赵雍坐在车内,一边向街道两侧的百姓挥手,一边接受来自百姓的贺语。穆涧见到这么大的阵势,对着司马望族,笑道:“望族,你看看,街道两边站了很多人。君上,可是风光八面啊!”

司马望族,也道:“谁让我们君上,深受百姓爱戴。”

赵雍听见他们的对话,咧着嘴,轻声道:“对你们来说,寡人是风光八面。你们可知,寡人心中的苦楚。”

穆涧,白了一眼,道:“君上,你心里就偷着乐吧!”

司马望族,也道:“君上,我可没见你有半分苦楚哦。”

赵雍,用旁人不易察觉的语调说道:“为了保持君主礼仪,不被老家伙及司仪叨扰。从出宫到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寡人不敢越礼。此刻,寡人的肩膀好酸,整个身子都麻木了。”

“君上,你应了那句话。”穆涧,取笑道:“若想人前显赫富贵,必先学会遭罪。”

“你…”赵雍神色微变。

司马望族,使去一个眼神,道:“君上,大家都看着,保持微笑。”

赵雍,对着他呵呵两声笑,笑得很是勉强。

赵雍见相邦领着留守的人,在道路一旁等着。于是,命人停下马车,“相邦,你替寡人送行,寡人很高兴。可,你也不用安排这么大的阵势,欢送寡人吧!”

赵豹环顾左右,站在这里的人,都是留守的人。君上狩猎,作为臣子,怎能不亲自相送。赵豹是个聪慧之人,很快理解了君上说的是另一回事,忙道:“君上,百姓不是我安排的。”

“不是你安排的。”赵雍闻言,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自己亲眼看见的这一切,都是相邦有意安排的。

赵豹也有些含糊,他见诸多百姓自愿前来欢送君上,邯郸出现了万人空巷。这种现象,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呢?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相邦特意命人调来很多士卒,维持秩序,保证君上顺利出行,“君上说了,不可扰民。我怎敢违逆君上之意。”

赵雍心想,不是他,会是谁呢?难不成,百姓认可了他这位少年国君。

“君上,请饮此樽。”赵豹见时辰不早了,命侍女呈上美酒,拱手笑道:“臣,祝君上多捕获一些灵兽。”

赵雍,举着酒樽,对着众人,托付道:“寡人不在国都的这段时日,国中大小事物,请诸位辛苦。”

“臣,不负君上所托。”众人齐声答道。

赵豹侧身一旁,让出一条路来,躬身行礼,道:“恭送君上。”

“臣等,恭送君上。”其他留守大臣附议。

赵雍,点了点头,登上马车。右手向前一按。

韩忠,高呼道:“起程。”

彩旗招展,荆旗蔽空,浩浩荡荡的人马,往狩猎目的地北山行进。北山离邯郸五十里,按照繁重的周礼行进,只需半日的路程,却需要一日。太阳落山之前,狩猎队伍,抵达北山脚下。骑行官对各营传达安营扎寨的指令。

用过晚宴,赵雍回到营帐,便早早入睡。等养足精神,明日多射灵兽。

翌日,三通鼓声刚过。

韩忠,站在国君帐外,提声高呼:“君上,到。”

赵雍,从帐内走了出来。

诸臣,齐声道:“拜见君上。”

赵雍,对着整装待戈,全副武装的众人,抬手道:“起身。”

“谢,君上。”

今日,赵雍穿着一身铠甲,玉冠束发,在阳光的映衬下,愈发的英明神武。在中正官穆涧的指引下,赵雍仪态从容的登上马车,举行狩猎仪式。鼓声大作,司马望族双手高托弓箭,走了过来。

赵雍接过弓箭,取出一支箭矢。拉了一个满月,嗖的一声,箭矢随声离炫而去,飞向高空。赵雍高举大弓,面向将士,朗道:“狩猎,正式开始。”

鼓声雷动,将士高呼,山呼海啸之音,久久回荡在山野沟谷之间。北山乃赵家园林禁地,寻常人家不得靠近。此山绵延数百里,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又少有人类的踪迹。故而,这里繁衍聚集了许多飞禽走兽。由于鼓声大奏,将士高呼,惊得林中飞禽走兽,四处逃窜。

赵雍见众人,涌向密林,前去捕获野物。而叔父公子成,则满脸颓废,安然坐在位置上,一点动身的痕迹也没有。赵雍,问道:“叔父,你不去捕获野物,活动一下筋骨。”

公子成,咳嗽一声,道:“我老了,没那份精力。捕获野物之事,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君上,若没有其他事情吩咐,请允许我回到帐内休息。”

赵雍见叔父的身子,的确不太好,应允道:“叔父,请自便。”

公子成不见礼,起身往自己的帐内走去。

赵雍回头,对着司马望族,道:“望族,你、我一同,进入密林,打些野物如何。”

司马望族心中早有此意,闻言喜道:“好。”

赵雍神色焕发,豪气冲天道:“今日,我们就来比试一下,谁捕获的野物更多。”

穆涧,插话道:“望族,君上的箭术,是很厉害的。再加上,我和屠都尉的帮忙,你还是趁早认输吧!”

穆涧的话,提醒了司马望族,倘若有人帮君上,他肯定是输定了,“君上,比试就要公平,你可不许找帮手。”

“君上,你不能答应他。”穆涧反对道。

赵雍也觉得司马望族言之有理,比试,就应该公平,怎能胜之不武,“穆涧,望族说的有理。你捕获的野物,不能算在寡人的头上。寡人今天,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司马望族见穆涧沮丧的脸庞,幸灾乐祸道:“某些人,看上去不开心哦。”

屠彝听闻君上要进入密林捕猎,心下骇然。此地山高林密,凶猛之兽众多,倘若伤了国君,那可不妙。当下,拦住他们的去路,进言道:“君上,你贵为一国之君,怎能进入密林,亲身涉险。”

赵雍,指着前方的密林,“屠都尉,寡人不入密林,怎能捕获野物,与望族分出高低。”

“君上若要和司马望族分出胜负,这也不难。”

“哦,你说。”

“我命侍卫将藏于密林之中的野物赶出。君上与司马望族谁射中野物多,谁就赢了。”

“屠都尉这个主意不错。”穆涧,顺着屠彝的话说道:“密林道路崎岖难行,蚊虫甚多,若遇上豺狼虎豹,就不好了。屠都尉这个主意,既安全,又周到。望族,你觉得怎么样。”

“这…”司马望族抬头看了一眼赵雍,再将目光聚在屠彝身上,“就依屠都尉之言。”

屠彝见司马望族领会自己的意图,又见君上没有说话,拱手道:“君上,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赵雍制止屠彝离开,脸色沉道:“屠都尉,你是想要寡人坐享其成。寡人若依你,捕获再多的野物,岂能有多大的乐趣。”

屠都尉本意是担心国君的安全,然而,他非但没有劝服国君,反而激发了君上心中的斗志。此刻,又见君上误解自己心意,急忙为自己申辩。但他是个粗人,憋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话来,道:“君上,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上,我也觉得屠都尉的主意甚好。”穆涧试着替屠彝解围。

“你们的心中有什么想法,我还不明白。”赵雍看了一眼司马望族,又将眼神盯在二人的身上,郑重道:“纵然前方道路坎坷,寡人也要去走一遭。若因豺狼虎豹,不敢上前。日后,寡人又该如何治理国家,振兴赵国。”

“君上…”屠彝还想劝阻。

赵雍截断道:“屠都尉,你就放心吧!寡人答应你,不往密林深处走去便是。”

事已至此,屠彝无论说什么,国君也听不进去。于是,召集几名可靠的侍卫,叮嘱他们寸步不离的保护君上的安全。穆涧刚要开口申辩就被赵雍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眼下屠彝不在阻扰,赵雍对着司马望族暗中使了一个眼色,往密林的方向涌去。

第三十四章 怪物

赵雍命人驱赶马车,往林荫中而去。司马望族紧随其后,穆涧不善坐车,足足落后了一大截。赵雍回过头朝着司马望族,喊道:“望族,拿出你的真本事。不要因为我是君上,你就故意输给我。”

司马望族,笑道:“君上,我不会手下留情。”

赵雍,开怀大笑,道:“如此甚好。”

刚进入树林,一只野兔从赵雍跟前闪过。赵雍眼疾手快,迅速抽出箭矢,拉了一个满月弓,对准猎物,嗖的一声,箭矢射了出去。

“君上,射中了一只兔子。”一名侍卫,提着肥硕的野兔,跑到赵雍的面前。

赵雍放下弓箭,观赏着侍卫手中的猎物,瞥了司马望族一眼,饶有趣味地笑道:“看样子,我的运气,比你好些。”

司马望族,明白君上话中的意思是说开局就占了上风。司马望族,左右观望,嘴角含笑,也不气恼。

穆涧追了上来,大口踹息道:“你们…太不够意思,也不…等等我。”

赵雍和司马望族见他狼狈样,互相对视一眼,放声大笑。他们是故意撇下他的,谁让他刚才多嘴多舌,阻扰来着。穆涧见侍卫手中提着肥硕的野兔,箭矢的标记是君上的,仰着头道:“望族,服了吗?君上,刚进树林就捕获野物。啧啧啧,我看你,趁早认输吧!”

司马望族弯弓搭箭,往穆涧身后射了过去。穆涧,听见箭风在耳畔呼啸而过,骇然道:“望族,你干什么。我不过数落你几句,你就想射我一箭。”

司马望族转过身去,对刚才的行为既不道歉,也不做任何解释。穆涧握紧拳头,呲牙咧嘴盯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不久,侍卫提着野物回来道:“君上,宫卫使也射中了一只野兔。”

穆涧闻言,才明白对方射出的那一箭不是针对他。原来,是自己的情绪太波动了。

赵雍看着野兔,是被一箭穿胸,赞道:“望族,好箭法。”

司马望族,放下弓箭,苦笑道:“君上,我是误打误撞,射中了而已。”

穆涧,叫嚷道:“就是,望族是误打误撞。”

司马望族的这一箭,乃真才实学,怎么可能是误打误撞。赵雍,驱车靠近他,道“你不会告诉我,也是运气使然。”

司马望族,使劲的点了点头,道:“还是君上明白我。”

忽然,一只飞禽从他们头顶飞过。两人见状,快速取出箭矢,同时射出。侍卫拾回射中的猎物,有些犯难。他也不知道这只猎物,应该算谁的。

侍卫提着猎物,言语吞吐道:“君上…这…”

赵雍,看着面前的飞禽,一只箭矢射中了飞禽的翅膀,另一只箭矢,穿胸而过。穿胸而过的箭矢,是司马望族射的。赵雍将目光转向司马望族,道:“望族,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司马望族,抿嘴笑了笑,道:“今天运气是好了点。”

赵雍也不接话,心想,司马望族的箭术,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他依稀的记得,第一次学习箭术,司马望族的箭术,是上不了台面的。而今,射出两箭,都是一箭穿胸,这段时间,他是没有少加练习。倒是自己得骑射,有些懈怠了。

“君上。”司马望族见他入神,连续喊了几声,道:“你在想什么了。”

赵雍回过神来,坏坏地盯着他,道:“我在想,你的运气这么好。我会输给你。”

司马望族闻言,精神振奋,笑道:“君上,我总算有机会赢你一次。”

“等你赢了我再说。”赵雍说完,命人赶车去其他地方寻找野物。司马望族见他不服输的表情,暗自笑道:“君上也有较真的时候。”

穆涧将车驱赶到司马望族跟前,冷道:“君上若是尽力,哪有你的什么事。”

司马望族朝他,伴了一个鬼脸。穆涧,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前去追君上的马车。穆涧刚走,其他侍卫忍不住笑出声,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宫卫使,竟然能将中正大人气的半死。

一名侍卫,道:“宫卫使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司马望族的目光看着前方,对待下属也是平易近人,道:“但说无妨。”

侍卫,道:“每个人都在巴结中正大人,你刚才的举动,会不会惹恼他。他要是在国君面前说你坏话,你可…”

司马望族闻言,放声大笑。

侍卫,摸着脑袋,疑道:“宫卫使,你为何发笑?我说的不对?”

司马望族止住笑声,淡淡道:“每个人都巴结他,那是他们想要做官,不得如此。我惹他生气,那是故意的。反正,又气不死他。”

侍卫抓着脸颊,更是想不通了。

司马望族,道:“放心吧!中正大人看上去不和睦,但他不是背后嚼舌根的人。”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司马望族闻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只见一辆马车,支离破碎。几名侍卫躺在地上哀嚎。司马望族跃下车,走近一名侍卫面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骇色道:“怪物,好大的怪物。”

司马望族,急色问道:“君上,在哪里。”

侍卫,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树林之中,又想起阵阵惨叫。

司马望族留下两名侍卫照顾受伤的人,便跃上马车,率着剩下的人去寻找声音来源。见着眼前的情景,司马望族忍不住放声大笑。

穆涧见有人来搭救,连忙呼喊道:“望族,还不快来救我。快把底下的怪物赶走。”

司马望族也没有立即上前搭救他,数落道:“行啊!你爬树的本领,够高的,好久教教我。”

穆涧心中怕得要命,哪有跟司马望族斗嘴的力气。穆涧驾车追上国君,往前行了一段路程,怎知从树林中冲出一只巨大的怪物,直扑而来。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恐怕他要车毁人亡了。好在怪物撞车的一瞬间,他便跳下马车。穆涧惊魂未定,怪物发了疯似的朝他冲了过来。情急之下,穆涧爬上了一棵大树。

面对怪物带来的恐惧,穆涧一边用双手牢牢抱住大树,一边大喊救命。

“望族,你先把它赶走。”穆涧话语说完,身子往下落了少许。再往下落,怪物可会将他屁股撞得开花。

侍卫见状,急色道:“宫卫使大人,中正大人支持不住了。我们,还是快去救他吧!”

“生死之间,他还能在支持半刻钟的。”其实,司马望族明白,以目前的情况推测,穆涧尚能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已经算厉害的。司马望族双手聚在嘴边,朝穆涧大声喊道:“你是中正大人,在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来救你了。”

侍卫脸色狐疑,望着搭在树上的人,对方真的能在坚持半刻钟。

“我快不行了。”穆涧心中越急,消耗的力气越大。

“求我救你。”司马望族双手交叉,笑着倚靠在一棵大树上。

侍卫瞬间明白,司马望族的用意,顿时傻了,叹道:“大人,你们可真会玩。”

“难得看他出丑,不多看一会儿,对不起自己。”司马望族含笑对着众侍卫,问道:“你们不想看一看,中正大人在生命垂危之时,爆发的求生欲望吗?”

其他侍卫听着他的这番话,忍不住窃笑。

“望族,我求求你”穆涧,吃力呼喊道:“救我。”

司马望族侧耳大声道:“你说什么,听不见。”

穆涧,嘶喊道:“救我。”

司马望族点头,道:“听见了。”

穆涧,嚎叫道:“听见了,还不快救我。”

先前的侍卫,道:“大人,他真的坚持不住了。我们还是去救他吧!”

司马望族拉开弓箭,连射数箭。怪物中箭,掉过头对着司马望族等人冲了过来。侍卫见怪物冲了过来,竖起盾牌,摆好阵势。

司马望族,连射数箭,怪物仍旧不倒。眼见,怪物用蛮力冲破了侍卫的阵势,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丢下弓箭,拔出长剑,吸了一口凉气。

忽然,一只长箭射了过来,将怪物死死钉在地面上。怪物,挣扎了几下,便也一动不动。穆涧见自己得救,掉落在地上,用力地呼吸着。司马望族见赵雍突然出现,迎了过去,道:“君上,好手段。”

赵雍见他连射数箭,箭箭射中怪物,赞道:“你的箭法,也不错。”

司马望族看着倒地的怪物,道:“还是君上神武,一箭就制服了怪物。”

“运气,运气。”赵雍见穆涧躺在地上,腹部起伏,笑道:“穆涧,你这是什么姿势。”

穆涧,仰天泣道:“总算得救了。”

侍卫跑过去扶起穆涧,穆涧回想起命悬一线,脚跟还在发软。司马望族,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他。穆涧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感谢道:“望族,刚才谢谢你。你可真…好。”

“知道我好了吧!”司马望族说出这句话,自己也没忍住发出笑声。但见穆涧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压制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你好好养伤吧!”

赵雍,见穆涧脸色苍白,问道:“穆涧,你受伤没有。受伤了,就回营帐休息。”

穆涧,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余光盯着司马望族的马车,道:“君上,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儿。”

“哇!好大的怪物。”一名侍卫,放出感叹道:“再来两个人,过来搭把手。”

先前的侍卫,也狐疑道:“这是什么怪物,蛮力大,皮糙肉厚,连中数箭,也射不死。”

司马望族也琢磨不透,这是什么怪物,“要是太傅在,肯定知道它是什么怪物。”

赵雍,看了会庞然大物,“它可不是怪物,是野彘。”

“野彘?”司马望族惊道:“有这么大的野彘。”

赵雍点了点头,道:“我从先辈记载的典籍中看见过。野彘,体躯健壮,毛色褐,腹小脚长,耳小直立,尾巴细短,两颗獠牙外露。其肉赤色如马肉,食之,比家豕肉汁鲜美。但它性情躁动,容易攻击人,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碰见了。”

司马望族,匪夷所思道:“我从家父哪里也有些耳闻。但,这么大的野彘,我还是第一次见。”

赵雍,抚摸下颚思忖道:“典籍上说,野彘出现在密林及沼泽,一般在早晨及夜幕时分出行。最好的猎人也难以捕捉到它。此刻,应该休眠才是。”

司马望族,道:“也许,是我们狩猎的动静太大,吵醒了它。”

“也许吧!”赵雍脸色骤变,骇然道:“野彘乃群居之物,常常数只同行。”

“君上,会不会是它落单了。”

“典籍中是这样记载的。”赵雍,狐疑一会儿,“可能是我记错了。”

穆涧闻言后,脸色苍白。若是他被野彘追逐,攀树逃命。这件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那些人会用什么言辞嘲笑他,也许还会编出一道歌谣。他想着这些,顿时觉得刚才的表现,是多么丢脸。穆涧摊着身子,一动也不动,捂住脸泣道:“完了,完了,以后没脸见人了。”

第三十五章 白狐

司马望族看着躺在地上的野彘,吸了几口冷气。他想?要是在出现几只野彘,那该如何应对。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被动局面,司马望族脑海翻转,思考计策。此刻,赵雍,也感受到了司马望族的脸色不对,问道:“望族,你怎么了。”

“君上,你说的没错。野彘,是不会单独出行的。”司马望族,左右看了看,竖耳聆听林中的动静,高度戒备道:“家父曾告诫我,在林中遇见野彘,能避则避。切不可,去挑衅它。”

“不会吧!周围还有野彘。”穆涧闻言,直起身子,目光警惕地往四周察看。见林中没有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君上,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司马望族,停顿一下,他见君上没有阻止的意思,续道:“先前捕杀野彘的动静太大,野彘的哀嚎声,是召集同类的信号。”

穆涧一听附近还有野彘,心中发慌,“君上,我们还是听司马望族的,赶快离开这里。”

赵雍,耳根微动,手指微曲,闭上双眼,叹息道:“来不及了。”

司马望族也察觉到了林中出现异动,连忙吩咐侍卫保护君上。侍卫得令,竖起盾牌,高举长戈,将赵雍和穆涧、司马望族等人围在中央。众人听见树林中发出声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众人,皆是你看我,我看你,不断吞下唾沫。

“一..二..三..四..五..六”赵雍,根据林中的动静,心里默念着。忽然,他睁开双眼,眼神清澈明亮,道:“众位将士,准备迎战。”

“诺。”众人高呼。

穆涧,声音颤抖道:“君上,我们还是逃吧!”

“逃?往哪里逃。”赵雍,一边注视着林中发出的声响,一边朗声道:“你要所有人知道,赵国的国君,被野彘追得四处逃命。”

穆涧也觉得君上言之有理。自己的脸面,丢了也就丢了,无关紧要。但君上的脸面,那是万万丢不得的。对于君上而言,尊严、荣誉,那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为了尊严和荣誉,他们可以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穆涧被君上话语一激,顿时有股力量支撑着他。先前丢失的脸面,是时候找回来,“君上,我愿跟随你,与它们一战。”

赵雍见他苍白的脸色,明显是故意逞强,笑道“你不害怕。”

穆涧,吞了几口唾沫,鼓足勇气,“有君上在,我一点不怕。”其实,他心中怕得要命。

“好。”赵雍按着剑柄,神情动容道:“我们就并肩作战。”

“君上,你自己小心。”司马望族可没有他们乐观,他亲自领教过野彘的厉害。野彘力大,皮糙肉厚,普通的箭矢对它的杀伤力是微不足道。忽闻林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近,司马望族冒出冷汗,道:“我可不能照顾你。”

“你还是照顾自己。”赵雍,拉着满弓,笑道:“我们就来比比谁斩杀的野彘多,如何。”

“比就比,谁怕谁。”

话语刚落,树林中同时冲出几头野彘。十名侍卫为一组,以盾牌护住身体,将野彘分割围困,举起长戈直刺。经过半个时辰的奋战,总算是将最后一头野彘制服。赵雍望着眼前倒在地上的野彘,放下手中的弓箭。侍卫长,收拾残局,走进赵雍近旁,道:“君上,有六头野彘,够吃几个月。”

赵雍,对着侍卫长吩咐道:“你派人,将野彘送出树林。”

“诺。”侍卫长,转身前去派遣侍卫,将眼前的战利品装上狩猎车,送出树林。

料理完野彘,司马望族也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六头野彘,会倒在他们的面前。再看看众多侍卫,除了两人受伤,其他人神情愉悦聚在一起议论着。穆涧也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大口大口喘息着。司马望族见状,问道:“死了没有。”

“还可以喘气。”穆涧没有看他,反问了一句,“你呢?身上有没有缺少零件。”

两人对视,放声大笑。

赵雍闻声,也走了过来,道:“穆涧,好样的。你杀了一头野彘。”

穆涧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回想刚才危险的举动,心中还有几分后怕。

赵雍,又道:“望族,你也干得漂亮,斩杀了两头。。”

司马望族也不居功,拱手道:“非我之功,乃众侍卫用力,君上之德所致。”

赵雍转身,对着众侍卫,高呼道:“这一战,你们都是好样的。出去后,寡人赐美酒一尊。”

众侍卫欢呼道:“谢,君上。”

见着眼前被制服的七只野彘,赵雍心底有点失落,若是能够遇见灵兽,那该多好。忽然间,赵雍心中升起,前往密林深处去探寻灵兽。不动念头尚可,一动就宛如潮水翻涌。他想?若是捕获几只灵兽,众位大臣,定不会小看他。赵雍,对着众人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司马望族闻言,顿时紧皱眉头,“君上,密林深处枝叶繁茂,不见天日。加上道路崎岖,难以行走。倘若密林深处,偶遇大虫,那就不妙了。”

穆涧,也道:“君上,望族说得对。今日捕获了野彘,还有许多野物。侍卫们都已疲惫,我们还是回营休息,等养足了精神,明日再来捕获灵兽。”

“今日之事,今日完成。留给明日,岂不荒废时日。寡人,只争朝夕。”

无论司马望族和穆涧说破了嘴皮子,赵雍初心不改,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简单休整片刻,带着侍卫往密林深处去寻找奇珍异兽。赵雍,一心想到会碰见麒麟祥瑞,精神为之振奋。

司马望族和穆涧见君上精力充沛,深深地感到无奈。穆涧将矛头,对准司马望族,埋怨道:“都怪你,非要和君上分出高低。君上趣味正甚,非要捕获灵兽。密林深处又冒出巨型怪物,那可怎么办。”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是有能耐,你去劝解君上止步。”

穆涧心中抓狂,君上要是听他的,他能不去吗?

肥义坐在帐内,不停地喘息、咳嗽。李兑掀开帘子,不容守卫禀报,走了进来,“大司马,你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好好休息。”

“无妨,我的身体,我知道。”话音刚落,肥义又重重咳了几声。李兑,劝道:“身体不适,就该向君上告病假。非要逞强,前来狩猎,一路颠簸至此。我说你啊!脾性够倔的。”

肥义平息了咳嗽,道:“这是君上继位以来,首次狩猎。我等身为赵臣,岂能不来观摩这场盛况。再说了,君上狩猎,但凡百石官吏,皆至。我怎可因为小病,拒不前来。”

“你啊!”李兑,道:“得病了,话还这么多。”

肥义见李兑没去林中狩猎,问道:“诸位同僚,都去狩猎了。你怎么不去大显身手,展示一下你的武功。”

李兑闻言,尴尬笑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我就不出去丢人了。”

肥义会意,也就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问道:“君上出去狩猎,可有音讯。”

李兑,望着账外,道:“君上出去,有几个时辰了。待君上归来,我会告知你的。”

两人说话之间,一名侍卫性急地走了进来,禀道:“两位大人,君上捕获了几只怪物。”

“怪物?”肥义寻思,道:“长什么样。”

“想知怪物长什么样,我们前去看一看,不就清楚了。”李兑,放声笑道:“君上捕获怪物,一定很高兴吧!”

肥义看着李兑,邀他一同前行,“一起去见识见识。”

走出营帐,场地上聚集了许多人。其中,有一名侍卫滔滔不绝,讲述着君上是如何神勇的将这几头怪物制服。当然了,为了故事情节波动起伏,难免夸大了许多章节。比如说,几头怪物冲了出来,年少的国君,身上绽放出万丈光芒,宛如神人一般,轻松的将怪物制服。

众人听得是津津有味,后悔没能跟随君上左右,亲眼目睹这一幕。

李兑,笑道:“君上,真厉害。捕获了这么多的野物。”

侍卫见状,问道:“大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怪物。”

李兑,道:“野彘。”

众人听李兑一说,才明白,这几头怪物是野彘。侍卫本想卖弄一番,没想到被李兑一言戳破,当下拱手道:“大人好博学,它就是野彘。”

李兑,对着他道:“非我博学,不过是读过几本书罢了。”

肥义,将那名侍卫招了过来,问道:“君上,身在何处。”

侍卫,道:“君上,命我等将怪物送出林外,至于君上身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肥义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诺。”

侍卫走后,李兑走了过来,问道:“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晷景,将要坠落了,君上,还没有回来。”

李兑,笑道:“君上玩心甚重,忘了时辰。”

“但愿如此。”

话说,赵雍率领侍卫,往密林深处走去。越往前行走,灌木丛生,人迹罕至,道路更加崎岖难行。穆涧,见着七形八怪的灌木,就好像鬼魅一般,吓得瑟瑟发抖。赵雍坐在车上,闷闷不乐,一言不发。进入密林,的确捕获了诸多野物。但是他心中惦记的,是灵兽麒麟。折腾了大半日,连灵兽的影子也没有瞧见。此刻,众人也是人困马乏,缺少斗志。赵雍也是饿得厉害,于是下令,原路返回。

行到一半,忽然两只白色的野物,呈现在他们眼前。赵雍心中有气,一箭射了过去。野物似乎没有感受到危险,动了动身子,轻松躲了过去。嘴里还发出,怪音。

司马望族,盯着那两只白色的野物,“君上,是白狐。”

面对白狐的挑衅,赵雍怒气更甚。于是,又连发了两箭。白狐敏捷一跃,箭矢射在了树上。白狐盯着箭矢,在原地上蹿下跳,就好像在嘲笑他一般。

赵雍,咬紧牙根,道:“捕获白狐者,重重有赏。”

白狐就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纵身一跃,跃过赵雍头顶。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的朝他撒了一泼尿,瞬间逃走。面对白狐的尿味,是可忍孰不可忍,赵雍瞬间怒火中烧,举着弓箭,驾车前去追逐猎物。

第三十六章 遇刺

两只白狐的挑衅,彻底惹怒了赵雍。赵雍目视着嚣张的白狐,暗自发誓?等会捕获白狐,定会替它们编织一个精美的囚笼。要它们的余生在囚笼中渡过,算是对方冒犯自己,付出的代价。赵雍,发出命令,捕获白狐重重有赏。

穆涧,见君上与白狐较劲,诅咒道:“该死的白狐,你出来捣什么乱。”

司马望族,看着穆涧,无奈道:“看样子,又要折腾一会儿了。”

白狐身躯娇小,动作敏捷。刚开始,众人还能在树林中寻着到它们的痕迹。慢慢地,白狐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侍卫长,见白狐消失的无影无踪,扼腕道:“君上,白狐逃跑了。”

赵雍,怒道:“可恶,让它跑了。”

侍卫长见君上动怒,心下骇然,跪地道:“君上息怒。”

赵雍,看着侍卫长,道:“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穆涧和司马望族也赶了过来。穆涧见众人在此地停了下来,以为是君上捕获了白狐,心中欢喜,问道:“君上,白狐捕获了吗?”

侍卫长,自责道:“我等无能,让它逃了。”

“逃了。”穆涧吃惊的看着他。

侍卫长,沮丧的点了点头。

穆涧嘴张的大大,这么多人,竟然捕获不住两只白狐。如此说来,折腾了这么久,却是两手空空。司马望族见君上脸色不喜,用肘撞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了。

穆涧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瞪了他一眼,责道:“有话就说,你撞我干嘛?”

赵雍未曾捕获白狐,心情沮丧。聪明人,是不会谈及敏感的字词的。穆涧倒好,一副大义凛然的说着这件事。司马望族,对他的悟性,好生无语,苦笑一声,绕开他走到赵雍跟前,“君上,时辰不早了,我们是否回营。”

白狐戏谑,让赵雍神情懊恼。赵雍捕获白狐,也是为了与它较劲。他本来是想抓住白狐,将他们抓起来,关在笼子里,好好教训它们。而今,白狐消失在密林深处,毫无踪迹。顿时,精神萎靡,提不起半点精神。面对司马望族提议是否回营,赵雍瞥了一眼疲惫不堪的众人,挥了挥手。

司马望族见君上允诺,转身对着众人,道:“回营。”

侍卫长,也跟着高呼道:“回营。”

没有遇见灵兽不说,就连白狐,也轻易逃脱了。一路上,赵雍闷闷不乐,无精打采。穆涧知道君上不开心,也就没去招惹他。侍卫长护卫在君上身旁,高度警惕,他担心密林之中会有豺狼虎豹出没。司马望族则在前探路,走了数里,停了下来。

穆涧,见前面停了下来,问道:“怎么停了。”

一名侍卫,跑了过来,道:“君上,宫卫使大人说…我们迷路了。”

穆涧闻言,叫嚷道:“什么?迷路了。司马望族是怎么带路了。你去把他喊过来。”

侍卫,道:“诺。”

赵雍心中本就不乐,闻言迷了路,右手托着下颚,叹息道:“今日,够倒霉的。”

穆涧见君上闷了好些时日,总算开口说话了,问道:“君上,我们迷路了。该怎么办。”

赵雍,无精打采问道:“你说呢?”

“我哪知道,应该怎么办。”穆涧低声嘀咕道:“要不是你去捕获白狐,我们也不会迷路。”

赵雍见他低语,问道:“你说什么。”

穆涧见自己说错了话,及时转移话题,笑道:“我说,君上英明神武,会有好的法子。”

“少拍马屁了。”经穆涧这么一闹,赵雍心情好了很多,“你心中怎样想的。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肯定是怪我,因为捕获白狐,才导致迷路。”

“可不是。我和望族建议早点回营歇息。你执意捕获灵兽,这下可好,灵兽非但没见踪影,我们也迷失在密林深处。这不怪你,怪谁。”穆涧心里这样想,嘴上却笑嘻嘻说:“君上,我什么都没说。迷路,也不是君上的错。都是司马望族带错了路,等他来了,我好好说他。”

穆涧言语很巧妙避过了,但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赵雍心情不好,也就放过了他。

赵雍抬起头,见四周树木繁盛,又无路标可寻,迷路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怎么能将责任推在望族一人身上。赵雍,招了招手,对着穆涧说,道:“迷路了,望族,比任何人都担心。你,不要去添乱,以免增加他心里负担。”

穆涧,唇角泛起一抹微笑,点头道:“君上说的是。”

说话之际,司马望族走了过来。赵雍问他,能不能走出去。

司马望族,摇了摇头。

赵雍也不责怪他,迷路,他也要承担很大的责任。赵雍环顾众人,见侍卫们都疲惫不堪,问道:“真的走不出去。”

司马望族踌躇片刻,轻咬唇角,“君上,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司马望族,想了想,“让马带路。”

穆涧闻言,按捺不住性子,嚷道:“望族,我没听错吧!你让畜生带路,畜生怎么可能识路。你该不会是疯了吧!”

赵雍思之,也以为此法不可行。他理解司马望族想走出去的心情。但是,也不能随意胡来。他们怎能把希望寄托在畜生身上。即使今夜露宿树林,忍受寒冷、瘴气,也好过畜生胡乱带路,送了性命。

赵雍,狐疑道:“望族,以马带路,你认为能行吗?”

让马带路,不仅难以服众,就连司马望族心中也没有把握。遭受到众人质疑,也是应该的。此时,司马望族脑海闪过一个画面,随后,他指着眼前强壮的马匹道:“君上,马通灵性。此马乃母马,我进入密林时,将它和幼马分离。也许,它会带我们走出密林。君上,我们不妨试一试。”

穆涧,见他冲着自己,不满道:“望族,你是为了报复我,才出此下策吧!”

司马望族也不解释,回了一句:“是的。”

穆涧,叫苦道:“君上,你看看他。我不过是质疑他的想法,他却想出了一个烂主意。这是,典型的打击、报复,小人一个。”

穆涧似乎忘了,他坐的马车,是司马望族的。穆涧不但忘了这件事,反而心安理得指摘对方是小人。一向沉默寡言的侍卫长,也开口道:“君上,宫卫使的想法很独特新颖,可以一试。”

赵雍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当下应允。司马望族走近马匹,解开套在它身上的枷锁,靠在它耳边咕噜咕噜说着什么。穆涧带着不友好的眼神,看着他道:“你…要我步行,也不用出这个烂主意。”

司马望族也不理他,牵着马匹往前走去。穆涧见了,咬他的心情都有了。

肥义在帐内焦急的徘徊着,出去狩猎的人,都回来了,唯独没有听见半点有关君上的音讯。此前,他的眼皮直跳,心中担忧有事发生。现在,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也许是我多心了。”肥义若有所思,道:“说不定是君上贪玩,忘了时辰。”

司马望族以马带路,那匹马也没让他失望,小半个时辰,就将他们带出了密林。

穆涧,喜道:“君上,司马望族真行,靠着畜生带路,就让我们走出来了。”

赵雍,冷声道:“刚才是谁说畜生不能识路,说望族疯了。”

“我不是着急,才乱说的吗?”

赵雍见他转化的太快,送去一个白眼。做人,怎么能没有一点底线呢?

侍卫长,见再往前行走一段路程,就可以走出这片树林,回过头对着众人,勉励道:“兄弟们,在加把劲,很快我们就可以走出去了。”

将士闻言,一阵欢呼。

往前又行了一里地。突然,行进的车队,停了下来。

穆涧,气恼道:“怎么又不走了。不会是又迷路了。”

话音刚落,司马望族,跑了过来,神色充满警惕,“君上,情况有点不对。”

赵雍环顾四周,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理说,侍卫动静太大,应该会惊动飞禽走兽才对,林中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符合情理。赵雍坐车感到累了,步下马车,舒展一下筋骨。

司马望族,续道:“君上,这里,静的太可怕。远处就好像,有一个大怪物,张开血池大口,等着我们送上去。”

的确,这里*静,静得太不寻常,令人害怕。

“望族,我看是你多虑了。”穆涧,笑了笑,肃然道:“你怕夜色行路,遇见鬼怪,故意这么说的。拜托,你开玩笑,分个时候好不好。我们不加快赶路,是不能在天黑之前,走出树林的。”

赵雍看着司马望族,心想真的是穆涧口中所说的那样吗?

“我才没心情开玩笑。”

穆涧被他激烈的言行吓了一跳,他从没见司马望族有过这种表情。

赵雍虽然不明白,司马望族担心的是什么。不过,树林深处,不知躲在黑暗中,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他们,视他们为猎物。小心谨慎些,也没错。他也相信司马望族敏锐的直觉。

司马望族耳根一动,举着弓箭,往林中射了一箭。

一股箭风扑面而来。司马望族将赵雍推开,一支箭矢正中他的胳膊。司马望族忍住疼痛,将箭矢折断,骇然道:“不好,有刺客。保护,君上。”

话语刚落,箭雨飞了过来。

侍卫长快速做出反应,拔出长剑,高呼:“保护君上。”

众侍卫,迅速围了过来。侍卫们手持盾牌,或竖或举,筑成一道铜墙铁壁。箭雨击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等到声音停歇,大树上落下几名刺客。侍卫长见刺客从天而降,大喊道:“开。”

“放箭。”

刺客,被箭射中,发出哀嚎。清理完近处的刺客,侍卫长,大喊道:“合。”

又一股箭雨,击打在盾牌上。

赵雍,见这边的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侍卫长,道:“从箭的密集程度判断,至少有百人。”

赵雍神情也不慌乱,镇定自若道:“侍卫长,你可有取胜的把握。”

侍卫长面色如土,对于藏在暗处的敌人,他没有半点把握。尽管如此,他已经准备好,献出自己的生命,朗声道:“君上放心,我会誓死保护你的。”

这个回答,不是赵雍心中期待的结果。

赵雍也明白侍卫长的难处,目前的情况,对他们极为不利。他们对于自己的敌人,是一片空白。更不知道藏在暗处的敌人,到底有多少人。然而,敌人对他们却是了解得异常透彻。赵雍,忽闻侍卫长视死如归的豪情壮语,他身为君上也应该做的事才对,“众将士听令,与寡人共杀贼人。你们谁也不许轻易言死,都要好好的活着。”

众人精神一震,顿扫萎靡之气。

穆涧见司马望族血流不止,说道:“望族,你...”

“我没事。”司马望族朝他使去眼神,示意他不可伸张,以免乱了士气。司马望族没有时间顾及伤情,从盾牌缝隙之中,见敌人围了上来。侍卫长,一边指挥众人放箭不让敌人靠近,一边汇报战况,道“君上,他们是想要把我们围困住。”

穆涧,茫然道:“看样子,我们是逃不出去了。”

“逃?”赵雍,按着剑柄,道:“来的正好。”在赵雍的眼中,就没有这个字的存在。

面对实力悬殊的战斗,侍卫长明白,硬拼是徒劳无功的。司马望族也明白这个道理,言道:“君上,我去引开他。”

赵雍,肃然道:“不行,你这一去,就是送死。”

司马望族,急色道:“君上,让我去吧!我不去引开敌人,大家都只有死。”

“不可以。”赵雍也明白,被对方围困住后,等待他们的结局是死。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活命,就眼睁睁让望族为他而死,“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赵雍脸色,表面上从容镇定,内心竟是空前未有的动荡不定。这片树林,该不会是他的葬身之所吧!不过,一想到身边有这么多忠勇之人,陪在他的身边,哪怕是死,也是人生一大美事。

“你是一国之君,你的安危,关系着赵国的命运。我们都能死,唯独你,不能死。我们为君上而死,乃无上殊荣,死得其所。”对于赵雍内心深处的动荡不安,司马望族看得非常明白,淡然道:“君上,让我去吧!”

赵雍,愤然道:“我不能死,你们都不能死。你们都是有为之身,为树半寸功名,岂能去死。”

穆涧,见司马望族受了伤,还愿意亲身涉险。而他却躲在侍卫中间,不为君上分忧。穆涧心想?望族可以为君上去死,我为什么不可以。主意已定,穆涧鼓足勇气,“望族,让我去吧!”

“不行,你与君上的身形相差太多,还是我去。你留下来,保护好君上。”司马望族,强行将赵雍身上红色的披风卸下,系在自己的身上。赵雍见状,抓住他的手腕,急道:“望族,你做什么。我说了,不可以。”

“我不能保全你们的性命。试问,我有什么资格,做为你们的国君。”

“君上,你没有选择。为了赵国,为了赵氏基业,就让我去引开敌人。”司马望族松开赵雍的手,一个箭步,跃上马车。的确,司马望族说得对。他的安危关系着赵国。任何人都可以去死,唯独他不能去死。兄弟与国家,那个重要。为了大局,赵雍没得选择。

司马望族决意用自己的死,换来赵雍的生。司马望族是心甘情愿为他去死,不仅是因为赵雍是君上,更是因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侍卫长一边指挥应敌,一边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他也明白,司马望族一人是不能引开敌人全部的注意力。唯有他护着司马望族,才能让敌人真的相信,赵君趁乱逃走。

当下将指挥权,交给手下,请命道:“君上,我也去。”

赵雍,将指甲掐进肉里,血色顺着手腕流了下来,嘴角发出痛苦的音色,“你们都要活着回来。”

第三十七章 临别寄语

密林之中,一名刺客快步跑来,对着脸上带着铜面的人,拱手道:“大人,有一辆马车和十几名侍卫,冲破了我们的包围。”

黑衣人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忙问道:“看清了车上是什么人了吗?”

那人,想了片刻,道:“身披红袍,年龄二八左右。”

“身披红袍,年方二八。”黑衣人瞧着眼前被围困的赵军,惊道:“不好,赵君要逃。”

那人,狐疑道:“赵君是一国之主,怎会丢下自己的将士,独自逃走。这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铜面人的眼睛,盯着眼前挣扎的猎物。他瞬间明白这些猎物努力挣扎是为了拖住他们。其目的是为赵君赢得逃生的时间。想到此处,铜面人心中充满怒气,语调轻蔑,道:“抛下自己的将士,独自逃生。这也是赵君的为人。”

“大人,赵君逃出包围圈,有了夜色掩护,我们这次刺杀,恐怕会无功而返。”黑衣人停顿一会,续道:“我们的动静太大,也惊动了其他赵军。若是附近赵君援军闻声而来,我们将会错失先机。请大人速做决断。”

“这次计划,我们准备了这么久。眼见要成功了,而今却功亏于溃。”铜面人重重一拳,击在树干上,震得树叶飘落,“可恶,太不甘心了。”

“大人,不必懊恼,我们还有机会。”黑衣人,娓娓而谈,道:“唯有在夜色降临,以及赵君援军赶来之前,除去赵君。”

铜面人闻言,怒气渐渐恢复了平静,厉道:“传我命令,捉拿赵君,决不能让他跑了。”

黑衣人,瞥了一眼眼前挣扎的赵军,道:“这里的赵军,怎么办。”毕竟,这群人存在也是一种威胁。

铜面人的目标是赵君,即便杀了这群人,也无济于事。铜面人往前走出一步,冷声道:“就让这些猎物,多活一些时日吧!传令下去,放过眼前可怜的猎物,全力追杀赵君。”

随着,一阵锐耳的声音在林中飘荡。众多黑衣人闻声,瞬间消散。

侍卫长奋力厮杀,杀开一条血路,成功突围出去。正愁对方,没有追上来。他一边杀敌,一边露出痕迹,吸引刺客。忽然,耳畔传来一股刺耳的声音,全部的刺客,朝他追了上来,心中暗自高兴。也不知跑了多久,侍卫长心想?君上应该安全了。

侍卫长停了下来,对着众人,郎道:“你们几个,保护君上先走。其他人,同我断后。”他,有意提高音调,为的就是让刺客相信,车上的人,正是赵君。果然,铜面人听了,发出欢呼声,道:“捕杀赵君者,重重有赏。”

司马望族想着侍卫长此去难回,心中一片悲凉。但他不能停下了,与之并肩作战。他不能让侍卫长的死,变得毫无意义。司马望族含泪,领着四名侍卫,驾车窜入密林。黑衣人率众追赶,忽见一名壮汉迎面而来,英气逼人。只见,那名壮汉连杀数人,好生勇猛。虽被众人围困,也毫无惧色,越战越勇。

那名壮汉,正是主动留下断后掩护的侍卫长。

侍卫长长声一吼,宛如虎豹之音,吓得四周的刺客,不敢上前。这次血战,侍卫长也身负重伤,血液从他的伤口溢了出来。他顾不上处理伤口,拖着长剑挡住了敌人前进的去路,余光瞥了一眼身后仅存的几名伤残侍卫,“你们都是好样的。”

铜面人追赶的步伐慢了下来,审视了眼前壮汉及身后之人。见他装束,是赵君身边的内侍,言语讥讽道:“赵君抛弃了你们,自己逃走了。你们还要为这样的国君送死吗?”

侍卫长单手握住剑柄,他要保留体力,为司马望族逃生多争取时间。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铜面人,见他沉默不语,劝道:“放下武器,我饶你不死。”

“尔等宛如羔羊,任我宰割。在怎么挣扎,也没意义。不如放下武器,捡条性命,苟存于世。”黑衣人,喝道:“你们还不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马蹄声,越走越远,侍卫长松了一口气。

“我非羔羊,岂能任人宰割。”侍卫长说完后,放声大笑,随后收住笑声,怒吼,道:“我乃大赵男儿,何惧生死。”

铜面人见他不识好歹,冷声道:“找死。”

黑衣人,见赵君马蹄声渐远,禀告道:“大人,赵君已经走远,我们再不去追赶,恐怕…”

铜面人会意,点了点头。他虽敬重此人的忠烈,但若要继续向前,追杀赵君,只能了结了他的性命。铜面人大手向前一挥。围在四周之人,又冲了上去。

侍卫长,用尽力气,高喊道:“众将士,杀。”

众人齐声高喝,群情激愤,“杀。”

黑衣人,见自己人多示众,却没能斩杀壮汉。壮汉连杀数十人,提着长剑朝他迎来,黑衣人惧怕,忙道:“放箭。”

成百的箭矢射在侍卫长魁梧的身躯。侍卫长将长剑插进大地,支撑身体,屹立不倒。黑衣人见状,指挥众人上前。众人被侍卫长的剽悍慑服,你看我,我看你,不敢上前一步。黑衣人,对着手持弓箭的人,怒喊道:“给我放箭。”

成百上千的箭矢,又射了出去。侍卫长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身躯仍是傲然而立。几个胆大的人,前去探查究竟。侍卫长踉跄向前走了几步,便重重倒在地上,眼睛看到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唇角动了动,道:“君上,我先走一步。”

黑衣人确定对手已死,方才走近。从壮汉身上取下物件,仔细一看,惊呼道:“此人乃赵君身边的侍卫长。刚才逃跑的人,定是赵君无疑。”

铜面人,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侍卫长,声调颇为几分惋惜惆怅,“可惜了,这么好的勇士,竟然为赵君所用。”

黑衣人,叱喝道:“身为一国之君,不但没能保护自己的将士。为了活命,竟然抛下他们单身逃走。赵君的行为,简直不可原谅。有这样贪生怕死、胆小懦弱的国君,赵国何能兴盛。”

铜面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对方,心中充满敬畏,道:“将这些忠勇之士的身躯,找个地方好好埋葬。不可,让畜生玷污了他们的躯体。”

身边一人道:“诺。”

“其他人,跟随我进入密林,擒拿赵君。”

司马望族见刺客又追了上来,心中惊道:“难不成侍卫长,已经…”他不敢想象,刚才活生生的人,已经进了鬼门关。后面的人,大喊道:“站住…站住…”

嗖嗖的几只箭矢,射了过来,跟随司马望族的四名侍卫,掉转头阻挡敌人。奈何,敌人众多,纷纷送了性命。司马望族见箭矢飞来,宝马受惊,眼见要撞上一块大石。他顺势一跃,滚下马车,夺小路而逃。也许,是上天要他灭亡,他选择的路,竟然是一条死路。见自己无路可逃,司马望族坐在一块大石上,抬头仰望着黑夜,道:“原来,夜空真的好美。”

“这里有血。”刺客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司马望族,清楚地认识到目前的情况有多糟糕,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此地便是安魂之所。然而,他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受上天眷顾的孩子。否则,上天会让他父亲过早的离开自己。

“去那边看看。”

司马望族,仰望着星空,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空间。当他回忆起种种往事,不禁眼泪流了出来。他一抹眼角的泪水,笑道:“君上,应该脱离了危险了吧!”

“说好了继承父亲遗愿,现在看来,要食言了。”

“没想到我这么年轻,就要死了。”

司马望族想着赵雍说的话,“望族,这是寡人的千里江山。你,还有穆涧,我们不仅要一起守住这片江山。我们还要打下一片江山。”

“君上,你忘了先辈遗志,忘了胸中志向吗?”

“寡人的志向,一刻也不会忘记。”

“望族,你看看,寡人的江山,如何。”

“君上,太美了。”

“望族,你可愿意,替寡人守住这片美好的千里河山。”

“望族,誓死追随,百死不悔。”

“望族,寡人要你做我的耳朵、眼睛。寡人看不到的,听不见的,你要帮寡人用心去听、用心去看。你可愿意。”

“望族,你要答应寡人,一定要活着回来。”

......

司马望族眼角留下两行热泪,“母亲,孩儿,应该听你的教诲。找个孝顺的女子,结婚、生子,一家人聚在一起。如果我有个男孩,我会请你替他取个名字,我会将家族光辉的岁月讲给他听。我会教他读书、射箭。如果是女孩,我应该教她点什么了…”面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司马望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太多的眷恋与幻想。想着心中的遗憾,他的内心充满着失落。他想?据说,好人死后会进入天堂,坏人死后会下地狱。他死后,会进入天堂,还是地狱。他想了想自己短暂的一生,似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数道明亮的火光,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司马望族看着林中火光密布,一位戴着铜面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铜面阴森可怖,宛如恶鬼般。司马望族,叹道:“你们总算找到我了,动作好慢。”

铜面人见他不害怕,也不求饶。如果赵君向他求饶,许诺给他钱财,他会饶他一命也说不定。但是,赵君为了活命求饶,他心中又会鄙视他。他也不清楚自己脑海里会有这样奇怪的念想,回道:“你若是老老实实受死,我们也不会这般折腾。”

司马望族,笑道:“蝼蚁尚有偷生之念,何况是我辈乎?”

铜面人不想和他斗嘴,冷声道:“赵君,你无路可逃,投降吧!我不会让你离开这个世界,太痛苦。”

司马望族,仪态从容的站了起来,学着赵雍的口吻,道:“寡人,是一国之君,岂能降了鼠辈。”

铜面人,抽出长剑,脸现杀气,喝道:“那就不要怪我了。准备好受死吧!”

“大丈夫终有一死。”司马望族挪步往悬崖边走去。

黑衣人见赵君就在眼前,而铜面人不但没有下令杀死他,反而和对方聊起天来。为了防止迟则生变,黑衣人顾虑不了许多,嚷道:“大人,i还在等什么。”

“赵君乃一国之君,给他留点体面。”

司马望族站在悬崖边,背对着深不见底的崖底。冷风拂面,他感受到了死亡之神的靠近,不断吸了几口凉气,质问道:“你为何要刺杀寡人。”

铜面人,将长剑送回剑鞘,道:“临死之人,知道太多,又有什么意义。”

司马望族头颅微扬,面露苦涩道:“就是不想糊里糊涂的死去,才问你的。你若不说,那就也罢。”

“杀你,不需要理由。”

黑衣人,见铜面人和赵君说了太多,急道:“大人快动手,迟则生变。”

铜面人尚在犹豫,忽闻‘赵君’放声大笑。黑衣人见铜面人不做决定,大声道:“放箭。”

司马望族心想,掉下悬崖,死的够难看了。再被人万箭穿心,那真是惨不忍睹。忽闻箭矢如流星般奔向自己,他不再犹豫,闭上眼睛,身躯往后一倒,掉落悬崖。两旁风声从司马望族耳畔呼啸而过,他闭上眼睛,念道:“君上,我走了。母亲,请原谅孩儿的不孝。舒,来生再见。”

第三十八章 暗处

铜面人见赵君掉下悬崖,不曾受辱。赵君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也算对得起自己君上的身份。黑衣人领着部下,前往悬崖边,探察情况。只见悬崖下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冷风拂过,众人打了几个寒颤。忽然觉得,深不见底的悬崖通向地狱。胆小的人见了,吓得脸色苍白,不敢靠近。黑衣人取下一束火把往涯底扔了下去。那道火把散发的微弱光明,被黑暗吞噬。铜面人,挤开众人,站在崖山,迎风而立,喃喃自语道:“赵君,还算有骨气,未曾抹灭先祖的英明。”

一声惨叫,划破了夜色的寂静。只见一人,跑了过来,急道:“赵军…赵军…”

黑衣人,快步走到他的面前,道:“赵军,怎么了。”

“林中有许多赵军。”

“赵军的动作再快,也救不了他们的君上。”铜面人,悠悠转身对着黑衣人,道:“赵君已死,你我就此分手。”

话说,肥义见国君狩猎未归,命人寻来屠彝商议。屠彝立马率着五百将士,分三路进入树林,寻找君上的踪迹。屠彝与另外两路人马约定,无论那一路人马找到国君,皆以明火升空,相互告知。屠彝进入山中转了一个时辰,面对绵绵起伏的大山,也不知上哪里,才能找到君上。这时,一名士卒来报,说发现密林深处传来打斗嘶喊的声音。

屠彝闻言色变,狂行数里。忽见,树林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队人马。由于夜色太暗,他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为了预防不测,屠彝高举右手,令将士停了下来,随时准备迎战。那队人马见林中有异样,也停了下来,摆好阵势。屠彝命身边的侍卫,前去探明情况。侍卫授命,消失在黑暗之中。忽然,那名侍卫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道:“都尉大人,是君上。”

屠彝,抛下众人,独自前行。

穆涧,喘息道:“都尉大人,见着你真好。”

屠彝环顾众人,见他们脸上沾满血色,甲衣残缺,惊道:“君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们…”

穆涧情绪好点,方道:“我们在林中遇见了刺客。”

“刺客。”屠彝脸色骤变,林中怎么会有刺客。此刻,容不得细想,屠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末将护卫不周,请君上治罪。”

赵雍抬头看着他,示意他起来。

屠彝,见君上没有责罚他护卫不周之罪,躬身道:“谢君上,不罚之恩。”

这时,一名侍卫倒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都尉大人…我不负使命…可以…可以…”那侍卫,话语还没说完,便被涌出的鲜血堵住了喉间,瞬间咽了气。这名侍卫,是屠彝在狩猎前,派来保护君上的。为了兑现承诺,他身中数箭,还是苦苦支撑。如今,援军已到,他的使命也完成了,终于可以安闭上了眼睛去见底下的兄弟。

屠彝这般铁铮铮的汉子,也由衷的落下了几滴眼泪。众人也是唏嘘不已。

屠彝,抹去眼泪,目光扫视着这群活下来的将士。看了两遍,也没有见到司马望族和侍卫长的影子,问道:“君上,司马望族和侍卫长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司马望族和侍卫长为了使我们脱离危险,亲自前去引开敌人。此时,他们已经…已经…”说到此处,穆涧眼角流下了热泪,泣道:“屠都尉,快…快…救望族。”

“你们护送国君离开,其余人,随我进入密林。”屠彝,对着众将士下达命令。

赵雍闻言,一动也没动。

穆涧以为君上是受到了惊吓,上去扶着他,“君上,我们回营地,等待屠都尉的消息。”

赵雍推开他,缓缓站了起来,咬紧唇角,道“我是不会离开的。”司马望族和侍卫长为了他,不顾生死,前去引开敌人。让他回到营帐,静候消息,他做不到。无论他们是生,是死,赵雍都要亲眼目睹,方可安心。

“君上,树林中尚有太多未知的危险。为了您的安全。”屠彝,单膝跪地道:“请君上,回营。”

众将士,也跟着跪地,齐声道:“请君上,回营。”

赵雍,抑制住心底泛起的疼痛,目视着四周的将士,道:“在没有得知望族和侍卫长下落之前。寡人,是不会回去的。”最后几个字,虽然很平淡,足以表明赵雍的决心。

众人见君上重情重义,心里涌现出一阵酸痛。屠彝,也明白君上的脾性,起身对着众人,道:“兄弟们,我们要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众人,齐声高呼。

一路上,所经过之处,四周都是赵军将士和刺客的尸体,血腥味刺鼻。屠彝亲自前去查看,见地上一名侍卫,还没有断气,忙道:“司马望族在哪里。”

那名侍卫伤势太重,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前方。

屠彝,留下两人照看。率着其余的人,继续前进。又行了一段路程,忽见前方有少量敌人,屠彝拔出长剑指挥将士发动攻击。敌人见赵军人多,不作任何反抗,跑的无影无踪。其中一名侍卫,大呼道:“都尉大人,是我军将士。”

屠彝被这声惊叫吸引,跑了过去。只见在他面前有一个巨坑,横七竖八躺着赵国将士。赵雍闻言,整个身子一颤,他害怕看见死人堆里面,有司马望族和侍卫长。屠彝,举着火把,进入坑内清点了一下尸首,道:“君上,一共十五具尸体。”

赵雍,神色痛苦道:“他在里面吗?”

屠彝明白君上口中的他是指的谁,摇了摇头,道:“没有发现。”

屠彝话语刚落下,又一名将士来报,说发现了侍卫长的尸体。

屠彝跳出坑内,上前察看。侍卫长伟岸的身躯,插满着成百上千的箭矢,死相极其惨烈。从他尸体边上留下的尸体及痕迹来看,这里定是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屠彝见状,心中怒意难消,一拳击在大树上。

这时,数名侍卫抓住了几名尚未逃脱的敌人。从一名刺客口中得知,他们带头人敬佩这群忠勇之士,特意令他们留下掩埋尸体。穆涧抹了一把眼泪,上前抓着一名刺客的衣襟,眼睛布满血色,问道:“‘赵君’是否还活着。”

那名刺客心想?自己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落入赵军手中,就绝无活命的机会。仰着头,闭口不言。穆涧,恶狠狠地盯着他,想要把他生吞活剥。

屠彝,一脚把他踹在地上,拔出长剑指着他,恫吓道:“你再不说,我立马杀了你。”

那名刺客,仍旧无动于衷。

屠彝,也不想与他多费口舌,长剑一挥了结他的性命。转过身用冰冷刺骨的眼神盯着另一名刺客。不等屠彝问话,他主动跪地求饶,“大人饶命,我说。”

屠彝,喝道:“有半句假话,他就是你的下场。”

那名刺客,用余光看了看死去的人,不断吞咽,声音颤抖道:“‘赵君’逃入了密林,领头人…正在追赶。”

屠彝,收起长剑,道:“押下去。”

那名刺客,求饶道:“大人饶命。”

屠彝脸上充满忧虑,虽然从刺客口中得到了司马望族没有死在这里。但他明白,刺客既然把他当做了赵君,又怎会不追杀他。或许,司马望族已经死了。他的尸体,静静躺在林中的某个角落。

赵雍,心中叫嚷道:“望族,你不能有事。你答应我的,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穆涧也在心里祈求道:“望族,你不能死!”

屠彝指挥众人,快速前进,心中也呐喊道:“一定要赶上。”

赵雍得知司马望族葬身万丈悬崖,整个身子一震,双脚再也无法支撑疲惫的身子。忽然,一股甜味涌上喉间,喷射了出来。穆涧见君上昏了过去,吓得手慌脚乱,忙道:“都尉大人,君上…”

屠彝心中也是万分悲痛,想着司马家仅存的血脉,就这样葬送了,心中泛起了万丈巨浪。而今,赵君昏了过去,事态紧急,不能再此耽搁。于是,下令回营。

赵君遇刺,兹事体大,稍有不慎,则会酿出大的变故。倘若这件事,被人利用,赵国祸乱将起。因此,屠彝将赵君遇刺及回营的消息,严禁任何人泄露出去,做了周密的安排。

肥义见君上未归,怎么也不能安心入睡。突然,账外有一人,道:“大司马,有人求见。”

肥义猜测,应该是君上回来了,忙道:“请他进来。”

那人,走了进来。

肥义见他脸色沉重,道:“君上,回来了?”

那人,点了点头,低声道“君上回来了,但处于昏迷之中。”

“昏迷。”肥义大惊,午时狩猎,君上生龙活虎,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赵君营帐位于中央,其四通八达,地势开阔。肥义驻扎的地方,离赵君不算远,绕过几个大帐,便来到了君上的住处。肥义见君上帐外面有两队侍卫,分两列站立。帐内,灯火闪烁,也瞧不见人影传动。见此情景,肥义心中疑虑,赵君遇刺,是何等大事,这里怎会如此安静。

屠彝见有人过来,拦下他们。

肥义,问道:“屠都尉,君上怎么样。”

屠彝,往帐内看了看,道:“君上,用药之后,好了很多。”

“我可以进去面见君上?”

“大司马,请回吧!”屠彝,道:“君上,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肥义,拱手道:“麻烦都尉转告君上,臣肥义来过。”

屠彝回礼,道:“大人慢走。”

赵雍服了安神的药物,昏昏沉沉睡去。夜深,天空飘起了大雨,伴随着雷鸣般轰隆隆的声音。一道闪电,将天地劈成两半。随后,一声巨响袭来,响彻天地。

赵雍,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赵雍,呓语不断,含词不清,“不要...不要...”

“望族...你不能去...你不能死...寡人...不允许你死...”

黑暗中有一人,朝他跪拜,拜了三次,“君上,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不要走...不要走...寡人,不允许你走...”

穆涧,见君上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喊道:“快传太医。”

太医前来。把了脉,又开了药,加重了药量,给赵君服下。赵雍,睡梦中说了几句,便陷入了昏睡。穆涧,问道:“君上,没事吧!”

太医令,轻轻发出叹息,道:“君上身体没有大碍。心灵上?唉,我也无能为力。君上,能否好起来,就看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夜。”

一人背对黑衣人,冷声道:“刺杀赵君,得手了没有。”

黑衣人,道:“赵君葬身万丈悬崖,是我亲眼目睹。”

那人,仍不放心,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衣人,道:“我这就去办。”

“等等。”那人,阴冷道:“刺杀一事,你可安排周密,有无漏出破绽。”

黑衣人,想了想道:“主人放心。刺杀之人,都是我挑选的死士,他们皆效忠于我。即使,有几人落入赵军手中,线索只会指向死去的国尉赵寅身上去。他们也不会从尸体上得到任何不利于我们的线索。”

“好,你办的不错。赵君若死,赵国必乱。”那人,挥了挥手,道:“今夜,你辛苦了。退下吧!”

第三十九章 迷雾

饮下药物后,赵雍,睡了几个时辰,便被一场雷声惊醒。夜深人静,赵雍,想起了很多往事。那日,赵雍站在龙台高阁,看着脚下的邯郸城,意气风发的说道:“望族,寡人的千里江山,美吗?”

司马望族,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享受道:“君上,太美了。”

赵雍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愿同寡人一起,守护这千里山河。”

“望族,誓死效忠君上,百死不悔。”

赵雍,用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心中充满万丈豪情,道:“寡人,不仅要守护千里山河,还要创造出一片千里山河,不,是万里山河。”

“君上,有如此大志。望族自然不敢落后,定当追随君上步伐,成为一名威震诸侯的将军,替君上开疆拓土。”

“我们就一起建立功名,一起放荡不羁,一起傲视诸侯。”赵雍单手握拳,面对着他。司马望族怔了片刻,也伸出拳头。两只稚嫩的小拳头,碰在了一起。

这一生,他要做一名开疆拓土的贤君,而他,选择做一名将军,替君上守护万里山河。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

“君上,您躲在后宫,一月有余不理朝政。您知道宫外、宫内的大臣是怎么说你的吗?望族听了,都为你感到羞愧。”

“他们是怎样说寡人的,寡人不在乎。”赵雍,漠不关心地道:“寡人在乎的,是你心中的想法。”

“君上,您曾忘却,那日你在龙台高阁立下的誓言吗?”

“胸中之志,寡人片刻不曾忘却。”

......

“君上,我去引开敌人。”

“不行,你这一去,就是送死。”

“我不去引开敌人,大家都只有死。”

“不可以。”

“你是一国之君,你的安危,关系着赵国的命运。我们都能死,唯独你,不能死。”

“我不能死,你们都不能死。你们都是有为之身,为树半寸功名,岂能去死。”

“我不能保全你们的性命。我有什么资格,做为你们的国君。”

“君上,你没有选择。为了赵国,为了赵氏基业,就让我去引开敌人。”

.....

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那些年少轻狂的话,化为了一道云烟,随风消散。当年,那些豪情状语,那些挥之不去的回忆。演变成了一道又一道锋利的伤口,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原来,人伤了,心会痛,眼泪也会落下来。

穆涧,听侍寝的侍者说君上醒来,也不整理衣冠,命人备好美味走了进来,“君上,您饿了吧!起来吃点东西。”

赵雍,目视着他,沉默良久,方道:“望族,有音讯吗?”

穆涧,咬了咬唇角,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屠都尉派出的人,正在寻找。有消息,我会第一个告知君上。”

赵雍眸色之中,满是悲凉,“望族,无论是生,是死,一定要找他的。”

“君上,我们会找到司马望族的。”

“你去,将肥义、李兑、公孙璞等人,给寡人叫来。”

“君上,太晚了,大臣们都睡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不。”赵雍眼神复杂,道:“马上去。”

“诺。”穆涧行礼,躬身退了下去。走出账外,召来十几名侍卫,将君上交代的事情,吩咐下去。侍卫领命,冒雨前行。

肥义得知君上遇刺,睡在卧榻之上,辗转难眠。忽然,账外来人,道:“大司马,君上召见。”

肥义,换好衣服,跟着使者前往。李兑、庞武、公孙璞等人也来到赵君账内,众人皆不知君上深夜召见,所为何事,私下议论纷纷。

赵君带着病体,从账内后面走了出来。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赵雍一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众人见君上白日身体硬朗,几个时辰不曾见着,整个人看上去得了一场大病似的。穆涧,站了出来,将林中遇刺的事情,完整的叙述了一遍。

众人闻言大惊,竟然会有人行刺君上。

肥义,拱手道:“君上深夜将我等召集起来,想必是为了行刺一事。”

“正是。”

李兑,沉思良久道:“君上遇刺,事关重大。为了避免被包藏祸心的人加以利用,引发变故。还是莫要声张的好。臣建议,最好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穆涧神情激动,道:“侍卫长战死,众侍卫损伤大半。还有望族,下落不明。我们怎可让刺客逍遥法外。”

“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公孙璞义愤填膺,道:“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君上。”

“就是...就是。”屠都尉,神情激动,道:“若不查个水落石出,那些忠肝义胆的侍卫,不是白死了吗?”

李兑,苦道:“君上,仇恨会迷失人的眼睛,请三思。”

“看着那些忠肝义胆的将士,用自己血肉之躯,誓死保护寡人。一名又一名的侍卫,倒在寡人的面前。他们的眼神,他们的神情。寡人,一刻也忘不了。”赵雍,神色万分痛苦,道:“寡人的生,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寡人活着,就要为那些忠肝义胆的将士,做一点事。寡人,顾全大局,选择息事宁人。日后,寡人有何面目,面对那些死去的将士,还有他们的遗孀。”

“君上...”李兑,刚开口进言。

肥义,出声道:“君上遇刺,是隐藏不住的。敌人,已经亮出了利刃。君上,什么都不做,不但不能息事宁人,还会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李兑,驳道:“倘若这件事,被人利用,再加以放大,必定会搞得人心惶惶。稍有不慎,引发大的变故,动摇国本。岂不是赔了孩子,又没有套着狼。”

肥义,苦思道:“不将此事查个清楚。君上,不但不能给死去的众将士交代,日后也难取信天下。这些忠肝义胆之人,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君上。君上,不为他们做点事,以后还会有忠肝义胆的人吗?”

“大司马说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屠彝,常年在行伍之中,懂得袍泽之情,他真害怕君上听从了李兑的建议。当听到肥义一番精辟的言论,他极力平静自己紊乱的呼吸,“我们不能让将士们的鲜血白流了。更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咳...咳”赵雍,重重咳嗽了两声。待得咳嗽声好点,语调伤感道:“寡人活着,就不会让他们白死。即使,这次真相会动摇国本,寡人也绝不退缩。”

“君上,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屠彝,抿了抿嘴,道:“抓获的几名刺客,他们全部都招了。”

“全部招供了。”公孙璞,抚摸着下颚,道:“屠都尉,从他们口中,可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屠彝,神情悲愤,道:“他们承认自己是赵寅的旧都,此次,密谋刺杀君上,是由一位铜面人和黑衣人联合策划。遗憾的是,他们都没有见到真容。”

赵雍听过赵寅二字,心中怒火中烧。没想到,当初留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今日,却连累了太多的人丢掉性命。司马望族,也不会下落不明。想到此处,赵雍的指尖,掐进肉里,血液流了出来。

“屠都尉,你说了半天,一点可取的价值都没有。”公孙璞,叹息道。

庞武,淡然道:“屠都尉的消息,还是有用的。至少,我们知道,这次策划刺杀之人,是由铜面人和黑衣人联合策划的。还有,他们自称是赵寅的旧都。”

屠彝,见有人帮着自己,应和道“就是,我就说嘛?折腾了两个时辰,怎么没有半点价值的线索。”

肥义,摇了摇头,道:“诸位,若是让你们派人,刺杀君上。刺客失手被捕,你会怎么办。”

众人皆惊,道:“大司马,你胡说什么,我们对君上之心,日月可鉴。”

“大司马,你怎能说出这番话来。你是怀疑我们对君上的忠诚。”

众人议论纷纷,皆说肥义不是。

“诸位,请听我说。”肥义,面色柔和应对众人的指责,“假如我是这次刺杀发动者。我招募的人,必是死士。刺杀前,我会先给刺客一笔丰厚的酬金。然后,承诺他们,成功后在付另一半。我再将他们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扣押起来。如果行动失败,他们失手被擒。你们觉得,他们会选择怎么做。”

“以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威胁。倘若行动失败,失手被擒。他们只有一种选择...死。”屠彝,恍然之中明白过来,道:“大司马,经你一说,我觉得此事有很多蹊跷。我们抓捕这些人,也没费多大力气。对他们什么刑都没用上,全部都招了。他们使用的兵器,还有...简直是太多了。我竟然一怒,险些把这些事情,都给忽略了。”

公孙璞眼睛雪亮,道:“我明白了,他们是对手刻意留下来给我们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指向赵寅旧部。进而,引起我们之间的内斗,消耗国力。对方好会算计,其用心之恶毒,差点我们都走进了对方设下的陷阱。”

穆涧,疑道:“人都是怕死的。他们为了保命,选择说实话呢?”

屠彝、公孙璞和庞武等人,齐声道:“绝无可能。”

赵雍,盯着他们的眼睛,问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辈乎。”

公孙璞和庞武看着屠彝,点了点头。

屠彝,道:“君上有所不知,这些刺客,过的日子都是刀口上的。他们对于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这些人,一旦失手,只会选择自尽,进而维护最后的尊严。对于他们来说,死于敌人之手,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苟且的活着。”

赵雍,点了点头。对于不怕死的人,怎会做出背叛之事。

“从种种痕迹表明,这些人被抓,是对方有意留下来的。”肥义,顿了顿,道:“其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们引进一个错误的方向。然后,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引发内斗,消耗我们的国力。臣,以性命担保,刺客绝不会是赵寅旧部。”

第四十章 北疆告急

肥义,以自家性命做担保,认为刺客绝不会是赵寅的旧部所为。赵雍思之,也觉得肥义之言,合情在理。赵寅一事,已经成为过去。赵君对赵寅旧部的恩德、教化,也稳定了朝局。既然刺客,不是赵寅旧部所为,那他们是谁派的。

屠彝,见众人不语,问出心中的疑惑,道:“君上此次遇刺,何人受益最大,那他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

“除了大司寇,还能有谁。”穆涧不加思考,脱口而出。

“不会的。”赵雍抬头,目视着众人,语调充满力量,道:“刺客,不可能是叔父派来的。”

“怎么不可能。”穆涧,见君上顺着公子成说话,心中颇为不高兴,“君上遇刺,最大的受益者,除了他,还能有谁。”

肥义,琢磨片刻,拱手道:“臣,附和君上的想法。刺客,不会是大司寇派来的。”

穆涧,问道:“大司马,你说话可有证据。”

“这就是设计者的巧妙之处。他精心策划,布置了一个局。”肥义,顿了顿,继续说道:“君上遇刺,表面上看去,得益最明显的,的确是大司寇没错。但,得益最大的,不是大司寇。而是,诸侯列国。”

“诸侯列国。”公孙璞,质疑道:“大司马,你越说,我越糊涂。君上遇刺,与诸侯国有何关系。”

肥义,整顿言辞,道:“君上遇刺,为了主君之位,必将引发大乱。诸位试想一下,谁,最想看到赵国陷入内乱。”

庞武,朗声道:“当然是诸侯国。赵国一乱,诸侯国便有机可乘。”

“设计者制造乱局,其目的正是如此。为的就是,让我们陷入内斗。”肥义,道:“大司马身份高贵、地位显赫,他是不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君上,我们可不能上当。”

赵雍,冷笑道:“寡人虽愚钝,但也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庞武,目视着肥义的眼睛,道:“刺客会是谁派的。”

肥义,颇为伤脑筋,道:“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藏得太深,短时间内恐怕不会露出端倪。我们也无从得知,更无从下手。”

公孙璞仰着头,眼珠四下转动,问道:“我们有没有办法,将暗处的敌人引出来。然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难啊!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翌日,天色放晴。由于,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天气格外晴朗。这时,账外传来一片躁动,随后一名侍卫,走了进来,道:“君上,外面围了好多人。他们说…”

屠彝上前一步,道:“说什么。”

侍卫,吞吞吐吐地道:“他们说君上遇刺了。”

“君上,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我和底下的人泄露消息。”屠彝,脸色苍白道。

屠彝性子虽然急了点,但是他的为人,是信得过的。赵雍,也相信,他遇刺的消息,不可能是他和手底下的人泄露的。屠彝,心中也很纳闷,昨夜他已经封锁了消息。其他人,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眼见,在座之人将目光投向他,他们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屠彝心中明白,无论他怎么解释,这些人都不会相信。

肥义心里叹息,道:“敌人,真不简单啊!这么快又出手了。以此推测,那些人恐怕还不知道葬身涯底的人,是司马望族。”

账外的声音,越吵越大,仿佛要失去控制一般。为了平息这场骚乱,肥义恳请君上出去见见他们,谣言不攻自破。赵雍,点了点头,在众人陪同下,一起走出了账外。

众人见君上走了出来,跪拜道:“拜会君上。”

赵雍,往前走了几步,问道:“一大早,你们为何再此,吵吵闹闹。”

一人,道:“臣等听闻君上遇刺,特来看望。”

“你们有心了。”赵雍,面对众人,朗声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拜了拜,起身道:“谢,君上。”

“寡人昨日狩猎,的确遇见了刺客。好在众位将士,以命相护。寡人,今日才能站在你们的面前。”赵雍神情一顿,语调凄苦道:“诸位,随寡人一起,送一送,这些忠肝义胆的壮士。”

“诺。”

赵雍以最高格的礼仪,为这些死去的将士送行。并颁发诏令,厚待他们的亲属。葬礼后,狩猎仍旧照常进行,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风波,而打乱原本计划好的进程。

赵君,对着众将士许诺,今日若是有人捕获灵兽祥瑞、拔得头筹者,可得一个赏赐。众将士闻言,一阵欢呼。众人情绪,被安抚住了。赵君遇刺一事,也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有的人忘了没关系,有的人是万万不能忘的。

赵雍将这件事,全权交给肥义负责。

这场迷局,很多人深陷其中沉醉,但肥义是清醒的。若非他一层又一层,拨开浓雾,方见日出。赵国,恐怕又会发生很多大事。不管这次事件最终如何,赵雍相信,肥义都会秉公处置。肥义忠厚老实、又有才华,最重要他不会为了一己之力,立功心切,糊涂办案了事。既然下定决心要查,肥义是最佳的人选。

赵雍回到账内,屠彝走了进来,见四周无人,方道:“君上,有件事我要告诉您。大司马的分析没错。遇刺,这件事真的和大司寇无关。君上狩猎期间,我一直暗中关注大司寇。他未曾离开营帐半步,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我也不相信,这件事与他有关。”赵雍,招了招手,道:“不说了,取我的衣服来。寡人,要去林中狩猎。”

“君上,你...”

赵雍,制止道:“此次狩猎,关系重大。寡人因为这点小事退缩不前,留在账内。寡人的举动,恐怕会影响了众位将士的心。寡人,也不能让那些宵小之辈小觑。”

赵雍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带领着屠彝等人,再次深入密林。表面上是为了寻找灵兽祥瑞,实则他为了寻找司马望族。众人皆知司马望族在他心中占据的地位,也不多加阻扰。找了大半日,仍然没有丝毫音讯。众人,苦劝赵雍回营,安心静养。赵雍对众人的良言置之不理,他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司马望族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只要一天,没有见到司马望族的尸体,他绝不死心,也绝不会离开半步。

随着,夜色降临。树林之中,仍是火光冲天,黑夜如白昼。

密林深处,有一人站在远处,注视着树林,道:“赵君,还活着。你们的任务,失败了。”

铜面人,道:“我们有负主上的委托,罪该万死。请,主上责罚。”

那人,冷声道:“罢了,这件事你们也付出了代价。天意如此,赵君命不该绝。”

铜面人,道:“主上...”

那人,制止道:“此次一击不中,再难发动第二击。赵君遇刺,此等大事。我本以为,赵君会将此事扩大,令众人恐慌。赵君,竟然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还真是,小看了赵君。”

铜面人,道:“主上,我留下了一些证据,指向赵寅旧部和公子成。倘若他们叔侄相斗,我们还有机会。”

“赵君身边有能力。我们辛辛苦苦筹划的迷局,竟然被轻易化解。”那人,道:“此事,赵君已经生疑,凡是参加这次行动的人,你要好好看管,不能有任何错落。实在不行...杀。”

铜面人,拱手道:“诺。”

赵雍连续在树林之中,找了数日。仍旧没有寻到半点司马望族的踪迹。穆涧见状,隐隐不安道:“望族,该不会被...”

“不会的。”赵雍,知道他嘴里要说的意思,连忙打断,道:“他还活着。”

“可...”

“没有见着他的尸体,寡人不相信他真的走了。”

忽闻,长鸣之音高奏。肥义闻音,脸色大变,拱手道:“君上,不好了。”赵雍常年徒居宫中,对待军旅之音不甚了解。此音,急促悠长,绵绵不绝,乃国中发生大事的征兆。肥义,续道:“君上,国中有大事发生。请君上,回营。”

其他人,也道:“君上,请回营。”

一名信使,快步走来,跪拜道:“君上,燕国出兵,攻我代郡。”

“燕国出兵攻我代郡,代郡虽广,但人烟稀少。如何抵挡得住,燕国的进犯。”

“北疆高危,刻不容缓。”肥义,跪拜道:“君上,请速回邯郸。”

众人附和,道:“请君上,速回邯郸。”

赵雍,单手握拳,要紧牙根,“狩猎一事,暂且作罢。全体将士,随寡人一同返回邯郸。”

第四十一章 战与和

燕国出兵攻代,事态紧急。赵雍下令,狩猎之举作罢,便快马加鞭,赶回邯郸。邯郸城外,数名将士驱散百姓,一边大声说道:“散开,散开,君上回宫。”

望着风尘仆仆的大队人马,进入邯郸。百姓见了,纷纷议论着。

“君上不是出去狩猎吗?怎么突然返回邯郸了。该不会是赵国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定是国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君上不会十万火急的赶回来。”

“你们不知道吗?燕国出兵北疆代地,君上,能不急吗?”

“燕国出兵代郡,赵国已有数座城池陷落。北疆代地,告急。”

赵雍驾车,一条大道,直通赵宫。

有几位大臣,正在赵宫外焦急等候。众人见君上回来了,躬身前来行礼。

赵雍跳下马车,一边往宫内走,一边侧身问道:“北疆代郡,现在是什么情况。”

“君上,燕国突然出兵,攻打我代郡。代地官兵,准备不足,已经丢了几座城池。”

赵君,没有停下脚步,问道:“驻守代郡者,乃何人。”

“回君上,是赵固。”

赵雍愣了片刻,继续往前行走。回到赵宫,只见案桌上摆放的竹简,堆成了一座小丘。竹简上所写之事,皆是有关北疆战况。赵豹,将这几日有关北疆最新的消息,告知君上。赵雍一边观阅竹简,一边侧耳细听。等到赵豹言语告一段落,赵雍轻轻放下竹简,问道:“燕国出兵攻我北疆,诸位,你们怎么看。”

赵雍,这句话是针对高阶武将说的。这些武将,平日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倘若国家真的有了战事,他们总是很默契的闭口不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君上,我们应该主和。”赵豹,端正身姿,拱手道:“君上,不必担心。北疆代郡,城池坚固,粮食储备充盈。燕人想要取我北疆之地,乃痴人说梦。君上,只需认真推行新政,振兴国力即可。”

赵豹一言,得到多数人附议。赵国当下任务,是继续推行赵君新政。推行新政,刚有起色,怎可因为燕国出兵骚扰赵境,就轻易放弃来之不易的成果。

“主和?”赵雍言语生冷,道:“文臣主和,武将主战,乃国家之幸。诸位,你们深受国恩,难道不说点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一阵,齐声道:“君上,臣等皆以为,理当主和。”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赵雍的眼神,朝着众人的脸上一一滑过,冷色逼问道:“燕国来犯,我们坐视不管。”

众武将,不敢凝视君上凌厉的目光,一个个垂着头。

“君上,你的意思。”赵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赵君,对他的主和的建议显然是不接受的。

“寡人继位至今,坦诚与邻国较好。但,在邻国国君眼中?皆以为我国软弱可欺。先是魏国邀齐、燕、秦和楚等万乘之国,伺机图我赵国。就连弱小的中山国,时常在边境挑衅。今,燕国复又出兵攻我北疆代地。诸位,是可忍孰不可忍,无需再忍。”最后几字,赵雍有意将语调说的重了些,以此来表明自己不愿后退的决心。。

公子成回味君上之意,讪笑一声,逼问道:“君上,你是要和燕国开战。”

赵雍,对视着他,回道:“寡人,正有此意。”

赵君这般武断,这是公子成想要看到的结果。公子成诡谲一笑,面向众人,质问道:“君上愿战,不知我赵国能否与燕国一战。”

赵雍,眼神坚定,道:“有何不可。”

公子成,笑道:“君上,赵国有能力一战乎?”

赵豹见君上不顾赵国长远,执意于燕国一战,急色道:“君上,不可一战。我国应当与燕国以和为贵。不战,弥人之兵,才是上策。”

公子成,嘴唇微扬,露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道:“相邦所言甚是。现在的赵国,不可与燕国一战。”

赵雍,盯着二人,思绪翻涌,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想法,他将目光转向大司马肥义,问道:“大司马,你以为何。”

肥义思之,拱手道:“君上,臣以为,不可与燕国一战。战争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对待燕国,应该用和平谈判的手段。君上,不嫌弃我的资质愚钝,请让我出使燕国,面见燕国国君。我将竭尽全力,劝其退兵。”

赵雍,眉宇微皱,道:“左司寇,你以为何。”

李兑,拱手道:“君上实行新政,需要一个良好稳定的环境。此时君上,对燕国用兵。君上新政所取得的成效,将会付之一炬。请,君上三思。”

赵雍心中不悦,面对众人,咬紧牙根,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吗?”

赵豹见众人点头默认,率先道:“主和。”

公子成,附和道:“臣,附议。”

“附议…”

众人见相邦和大司寇两位宗室元老表明态度,挺身而出表示主和。赵雍,冷哼一声,心道:“燕国,欺我赵国,寡人手中,竟无一人主战。寡人,何时才能傲视诸国,称霸天下。”

“哈哈哈哈。”

忽闻,殿中有一人狂笑声四起。赵雍思绪拉了回来,用目光寻找笑声发自何处。只见那人,很快成为了一道别致的风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公子成见那人失了礼仪,脸色不喜,呵斥道:“上大夫,你笑什么。”

田不礼,深深行了一礼,面向君上,“今日,燕国出兵攻我。我国不战,给予宝物。虽暂时止戈,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燕国国君野心不止,但赵国宝物有尽。我国又将如何面对。”田不礼一行话,逼得众人语塞。赵国今日若是不战,给予宝物,燕人的胃口不是那么好满足的。其他诸侯国又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待赵国,看待赵君。

田不礼环顾众人,继续道:“今日是燕国,明日说不定是齐国、秦国。甚至是蛮人中山国。君上,又当如何。”

“上大夫,你有什么好的策略。”

田不礼,一挥长袖,掷地有声,道:“战。”

又有几人,附和道:“君上,理当以战。”

赵豹闻言,心中不喜,但脸色依然温和,道:“战?赵国何以战。”

田不礼,道:“赵国,兵车万乘,有何不能战。”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公子成,厉声道:“战争是要靠经济支撑的。与燕国一战,赵国积累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君上新政,也会付之东流。倘若,其他诸侯趁机也来伐我,又将如何面对。”

“君上,不仅要战,而且一定要致胜。”田不礼,慷慨而歌,道:“一战,可保燕赵两国数年的和平。”

“两国开战,势同水火,何来两国和平。”

“对啊!战事一开,燕赵两国必将是水火不容。何来和平啊!”

“君上,不能打啊!”

“兵者言,好战者,罪也。”田不礼,话风一变,续道:“以战止战,即可保国,又可安民。”

“战事一起,百姓流离,生活贫困,何来安民一说。”

面对燕国进犯北疆,赵宫主战与主和者,两派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但主和者居多,且有宗室威望之人压阵。因而,主战言论,深深被压制。然,局势虽对主战派不利,但田不礼心中也不气馁。他是个聪慧之人,心中早已揣摩赵君的心思,是主战,而不是主和。如今两派争论僵持不下,他只好将这个难题抛给君上定论。

田不礼拱手行礼,道:“战与和,请君上定夺。”

赵宫突然静了下来。众人静静等待着君上的定夺。面对目前的局势,赵雍没有缓和的空间。此刻,他必须在主战与主和之间,表述立场。赵豹闻言,豁然一笑,他相信,君上会采纳主和的意见。

随知,赵雍起身,向前走了三步,扬言道:“传令下去,整备粮草,五日后出征。”

赵豹闻言,脸色大惊,君上怎会做出如此违背大多数人的决定。

主战派见状,齐声高呼,道:“君上,圣明。”

主和派的声音,早已经被欢呼雀跃之声给淹没。

赵雍表明立场,不理会反对者的表情和言论。当下又做了一番部署,方才散了朝会。出征一事,势在必行,决不可让人动摇了心智。这次出征,不仅是为了赵国,更是为了他自己,还有他心目中的小伙伴。

赵豹想要再次进言,陈述出征的弊端。奈何,赵君又‘躲了’起来。

赵豹,踏出宫门,仰头叹息道:“看样子是我老了。”

公子成追了上来,和颜悦色道:“岂非相邦老了,是我们君上长大了。”

赵豹知他话中有话,举手告别。走出赵宫,肥义迎来,拱手道:“相邦勿要烦恼。君上,是有他的苦衷的。”

赵豹,微微一惊,问道:“君上,有何苦衷。”

“相邦若是知晓赵君狩猎发生的事情,也会理解他出兵的心情。”

赵豹,迟疑道:“君上狩猎,发生了什么事。”

肥义四下看了看,方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肥义挑了一个静谧优雅的地方,将赵雍发生的遭遇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赵豹闻言,道:“原来是这样。”

“如相邦所言,代郡城池坚固,城内粮草充足,守备完善。单是燕国一国之力是攻不下的。倘若燕国出兵挑衅,我国选择置之不理,诸侯列国皆以为我赵国软弱无能,再次合纵会盟伐我。我思虑再三,也以为国君应该出兵,教训一下燕国。”肥义稍微停顿,继续道:“国君出兵,有几大好处。其一,燕赵一战,赵国不但不会败,反而会大胜。胜者,燕赵之地,数年之内,皆不会发生战争,燕赵边境可享太平。其二,国君可以趁此机会了解一下自己的国家,了解赵国三军将士。第三,树立赵君的威望,震慑别有用心之人。”

赵豹恍然明白,肥义是来当赵君说客。不过,肥义之言,并无错处,赵豹是明事理之人,也就没有为难他。肥义,察言观色,见相邦没异议,续道:“但,有个隐患。”

赵豹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但说无妨。”

“君上出兵,性情急了些。”肥义,语调之中,折射出隐隐不安,道:“诸多同僚,与君上离心。君上,此次出兵,要想取得胜利,就缺少不了相邦的支持。”

赵豹,苦笑道:“总算有人知道,我这把老骨头是有用之身了。”

肥义见他说话温和,必是同意了自己的主张,趁机道:“不仅是我知道,君上也知晓。君上时常说,相邦乃当世圣贤之人。寡人得他,如鱼得水。因此,狩猎期间,守备国都之人,非相邦莫属。”

赵豹听惯了被人恭维的话。但是赵君对他的赏识和肯定,从第三方嘴里说出来,尤其是重臣肥义,他听了很是受用。此刻,他已经忘了赵宫朝堂上的不快,讶道:“君上,当真这般说。”

肥义,拱手道:“我怎敢欺瞒您。”

“君上,如此看得起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该替君上做点事。”赵豹,续道:“粮草筹备一事,还需大司马辛苦。至于诸臣,就交给我去处理。君上要成大业,离不开诸臣的齐心协力。”

“诺。”肥义行礼,道:“再下告辞。”

赵雍‘躲’进内廷,心情不悦。面对燕国来犯,宗室子弟,竟然没有担当的人,挺身而出。他想?这次顺了他们的意思,下次他国来犯,又应当如何。穆涧,见他对着柱子,胡乱发脾气,安慰道:“君上,你就不要和老家伙怄气了,气坏的人,是你自己。”

“谁说我怄气了。”赵雍,整理衣冠,恢复了平静,道:“我才懒得生他们的气。我要好好休息几日,亲自出征讨伐燕国。我要让群臣对寡人刮目相看。”

“君上,有如此志气,我是万万不能及的。”穆涧听出了君上语调中明明还是很生气,却假装很轻松的样子。心里暗笑,君上被那群‘老家伙’欺负得够惨啊!忽然,他见四周的空气冷了下来,大声骂道:“这些老家伙,以为岁数比我们大,总爱在我们耳旁唠叨。就好像世界是他们的,与我们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们只要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活着,就不会出错。”

“谁说不是呢?”赵雍,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神颇具迷惘,道:“久而久之。我们也会认为自己年轻。因此,什么都不做。白白,荒废了许多光阴。听老人的意见,是对的。但不能凡是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否则,这样的人生,还有多少乐趣。要我说,自己的花样人生,就该自己做主。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出自己,那才不负韶华。”

第四十二章 往事

说着说着,悲伤的往事涌入心扉,赵雍脸色一沉,神色有点落寞。穆涧猜出他的心思,拾起心底的失落,道:“君上,我们去看看司马望族的母亲。”

赵雍感到鼻子酸酸的,稳了稳心神,抬手道:“我正有此意。”

司马府是赵侯语赏赐给司马望族和其母亲居住的地方。离石一役,司马望族的父亲战死,留下了他们孤儿寡母。赵侯语不忍英雄的后代生活悲苦,为遗孀遗孤安置了一间府邸。司马望族的母亲生活朴素、简洁。因而,府中并没有太多的杂议和婢女。诺大的司马府邸,就只有十一人。其中四名守卫,还是赵雍安排的。

马车行到司马府邸门口,守卫见车内的人是君上,上前行礼,道:“拜见君上。”

赵雍长袖一挥,不让他们进去通报。守卫躬身退居一侧,给君上腾出一条大道。赵雍,望着司马府邸四个大字,怀着沉重的心情,一步又一步,往前走去。每走一步,伤心事总会多一分。

穆涧对着身后一行人,说道:“你们几个随我进去,其他的人在此等候。”

众人,齐声道:“诺。”

置身于空旷幽静的庭院中,不知名的鲜花,散发出阵阵幽香。赵雍,吸了一口气,看见有位头发斑白的妇人正在缝补衣物。妇人周围聚集了四名年方二八的少女。少女娇嫩的音色,宛如春天的微风,遍布整个庭院。其中一少女抬头见有位风姿卓越的少年走近,连忙提醒其他人。那三名少女,也被眼前少年身姿所迷,窃窃私语。

妇人也听见少女们的娇声细语,抬起头,识别来者的身份。想了片刻,对眼前这个少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穆涧,郑重道:“君上驾临,你们还不快跪安。”

少女们听闻眼前这个好看的少年是君上,顿时脸色骤变,吓得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妇人闻言,蹲下半截身子,不慌不忙道:“不知君上来此,多有得罪,请君上治罪。”

赵雍,抬手道:“不必多礼。”

妇人,欠身道:“谢,君上。”

赵雍缓缓转过身去,清澈透明的眼神,扫视了一遍庭院。庭院中,摆放了几盆花苗,别无其他可供欣赏的地方。诺达的司马府邸,太过冷清。赵雍,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现很平静,转过身看着妇人手中的衣物,问道:“你为何要做这些工作?”

“回君上,我想替吾儿望族多织几件衣服。”

“望族,比寡人幸运,能够穿上自己母亲缝织的衣物。”赵雍,语调多了几分惆怅道:“在精美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没有自己的母亲织的衣服穿着舒服。”

“我儿命苦,从小缺少父爱。这孩子,出生的时候,父亲也没在身边。其祖母给他取名望族。一则是提醒他不要忘了司马家逝去的光辉,日后要振兴家族。二则,是激励我儿上进之心。但,我心中更愿他平平安安长大,淡然地渡过一生。”

妇人念及望族,脸上溢出幸福。赵雍见状,心中泛起一道悲伤。曾经,他的母后也是这般疼她,爱护她。他依稀记得,年幼时,犯了错误,君父要罚他。母后总会百般维护他。然而,赵语对国事、政务及军事,处理起来是得心应手。但是,对待夫人和雍儿,却是百般头痛。

赵雍每次闯祸,气的赵语半死。君后,总会以各种理由,为自己儿子开脱。

赵语,说:“你这般宠他,他以后会犯错的。”

君后,颠道:“雍儿是我的儿子,我不宠他,宠谁。”

赵语,被她言语一堵,气急道:“雍儿,也是我的儿子。今日,对他严厉苛责一点,让他长点记性。明日,他便可长大成才。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你每天见了雍儿,不是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便是责罚于他。孩儿,见着你躲得远远的。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吗?”

赵语,说不过夫人,大袖一甩,微怒道:“好。雍儿,我不管了。这下,总行了吧!”

君后,努了努嘴,轻声道:“雍儿,你长大了,不能学你君父。男儿,不但要顶天立地,还要学会照顾女人和孩子。你记住了吗?”

赵雍瞪着眼珠,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语见他们两母子,沉重地发出冗长的叹息。上辈子,欠了他们,这辈子,他们母子才会让他伤透脑筋。赵雍见英俊威武的君父,总会在母后面前束手无策。他也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母后是君父的软肋。回想起,母后往日的疼爱,赵雍脸上溢出幸福的微笑。他想?若是母后还在,也会为他耕织新衣。也会如妇人疼爱望族一般,痛爱自己。

穆涧,低声道:“君上。”

赵雍,收回心神,对着穆涧点了点头。穆涧会意,双手击掌。四名婢女,双手托着大盘,迎了上来。赵雍,掀开盘上覆盖的黑色布巾,道:“望族有事,短时间不会回来看你。这些,你先用着。用完了,派人告诉寡人一声。”

妇人,忙辞道:“君上,这可使不得。”

“你别推辞了。这是,君上的心意。”穆涧,劝道:“也是你应得的。”

妇人心中一动,隐隐闪现出不妙,抬头问道:“君上,不用瞒我,我儿,出了什么事乎?”

赵雍心中咯噔一下,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望族没事,他在替寡人做事。”

妇人,点了点头,道:“犬子能为君上做事,乃吾儿的荣幸。”

“寡人,还有国事需要处理,就此别过。”

“恭送君上。”

妇人看着君上赏赐的东西,眼角落下几滴热泪。一旁的少女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财物,又见妇人暗自垂泪,问道:“君上亲自前来,赏赐夫人财物。这是多么大的恩宠,妇人怎么不高兴,反而还哭了。”

妇人,嗫嚅道:“上次先君赏赐我金银的时候,是我夫君为国捐躯。”

走出司马府邸,赵雍抬头仰望天空。先前明媚如洗的蓝天,早已被黑色的云层覆盖。一颗米粒大小的雨滴顺着赵雍的脸颊滑落,映出了一道鲜明的痕迹。穆涧见君上沉默不语,一直留心着他。赵雍脸上雨滴划过的痕迹,被他认为是一道泪痕,出言安慰道:“君上,事已至此,你就不要伤心了。”

赵雍,怔了片刻,道:“我,伤心?”

“君上,你就认了吧!”穆涧嘀咕道:“你都已经掉眼泪了,还故意逞强。君王为了颜面,就不能真实的表达自己。”

穆涧发现自己说错话,轻轻抽了两下嘴巴子。赵雍不理他莫名的举动,仍旧仰望天空。他想?乌云遮盖的地方,会不会有仙人存在的痕迹。若是有仙人,他们的世界会是怎样。有没有人生六苦,七情六欲。也许,上天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悲悯,雨滴如珍珠断线一般,簌簌滑落。雨水,静静地拍打在他的脸上。赵雍,分不清从他眼眶滑落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良久,赵雍回过神来,黯然伤神地走进车内。

穆涧,扬声道:“回宫。”

司马望族母亲的一言一行,让赵雍脑海深处勾起了对母后的记忆。母后的一颦一笑,深深地铭刻在他脑海深处。再多的锦衣绸缎,披在身上,总没有母亲一针一线来得珍贵。母后织出的衣服很丑陋,但是穿在身上,总会让人涌出一股暖意。他是多么怀念昔日的母后啊!

尽管,母后离开人世多年。但,赵雍坚信,母后从未离开他的身边,日日夜夜的陪着他。

司马望族的母亲,年岁不过四十五左右,正是青春最美。然而,赵雍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位满脸憔悴,两鬓花白,骨瘦如柴的老妇人。也许,司马望族的父亲离开,让这位妇人,吃尽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若不是念及望族,她恐怕是挺不过去的。这位妇人,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支撑起了司马家。

赵雍此行,一则是想看看望族的母亲。其次是想将望族的事情,告知她,好让妇人心里做好准备。当他见着妇人的一刹那间,他的嘴唇颤抖得厉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望族,是妇人的一切,也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希望。望族的事情,让她知晓。这位妇人,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回到赵宫,赵雍一言不发。这可急坏了宦者令韩忠。韩忠送来的美酒佳肴,君上一点没动。于是,他找穆涧问话。穆涧,也不瞒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韩忠听后,抬起头凝视着他,温言道:“你啊!这般糊涂。君上的性情,他人不知晓,你也不知道。”

穆涧也有点后悔,任由韩忠责骂。

夜幕降临,赵雍白日那颗浮躁的心,总算静了下来。心静,他便将今日朝堂发生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他不后悔下达出征的决定。因为他明白,燕国出兵挑衅,赵国由之任之,不做任何反应。不但诸侯国会说赵国懦弱无能,赵国士子也会觉得这个国家令人寒心,尤其是这个国家的君主。钱财,可以买来暂时的和平,战争究竟会来临。与其被他国小觑,不如与之相争。输了,既表明了赵国领土不容他国觊觎的决心。同时,也表明了赵君的态度。

战,即使一种态度,亦是一种人生。

赵豹说的也对。赵君此举,稍有差池,会造成国内动荡。新政刚有起色,也因此战,付之东流。即便如此,赵雍也决心与燕国一战。兵者言,不战弥人之兵,实乃上策。但是兵者也言,若战争不能避免,以战止战也非下策。赵国乃万乘之国,若不战而弥兵,选择退让,他做不到。

赵国处在四战之地,赵氏一族,有血性骨气,不惧武力。燕国想战,那就与之一战。燕赵之间,也可趁此分个高下。究竟是数百年的燕国武力强盛,还是立国百年的赵国更胜一筹。这个少年的内心,充满着期盼。

但是,上大夫田不礼那句,一战可保燕赵两国数年的和平,赵雍有点想不透彻。于是,连夜召见田不礼等有关主战之人。

赵雍,问道:“诸位,燕赵一战,孰强孰弱。”

“此役,赵国的胜算要大一些。”田不礼,娓娓道来:“燕国虽立国数百年,但北胡之患,乃一毒瘤。若北胡不灭,燕国难有作为。其二,燕国师出无名,怎可敌赵国正义之师。其三,燕国国内争权夺利,赵国人心稳固,君上德泽遍及赵国境内。故而,臣断言赵国的胜算大一点。”

赵雍,点了点头,道“为何燕国还要出兵,进犯我国。”

田不礼早就料到君上会有此一问,故而准备充足,道:“姬周天下,万乘之国乃有齐、巍、楚、秦、韩、燕、越及赵国。千乘之国,乃中山、殷宋、鲁、卫等国。还有诸多小国林立。燕国乃姬周一脉,无非是想要向中原诸侯国证明姬氏的存在,尤其是姬周北疆,燕国的存在。燕地北寒,政绩微弱,光是抵抗北胡,是不能让诸侯国信服。燕国南下,有齐国、赵国、中山等阻隔。齐国与中山是盟友,燕国不会去招惹二国。因而,瞄上了赵国。”

“据臣得知的情报,燕国国君也没有信心与我赵国一战。燕国对这场战事,准备也不充分。此次出兵的目的,一则是想通过战争取得胜利果实,以此为契机,逼迫我国割让代郡部分领土。其二,燕国国君是受了齐人和秦人及本国大臣的蛊惑,燃烧起了大国的国政方略。臣断定,燕国没有做好全面与我国开战的准备,他们也不会大举出兵犯我疆土。”

赵雍沉思,道:“燕赵一战,可保几年天平。”

这是身为国君比较关心的话题。战争不可避免,但战后总该提前规划一下。田不礼顿首,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道:“最多不超过五年。”

燕赵一战,可保五年边境太平。赵雍对这个数字,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落。劳师动众远征,竟然才换取五年的安宁。他瞧着田不礼坦然宁静的神色,琢磨着会不会是上大夫对战后局势有些误判。

田不礼道破了君上心中的想法,道:“当今乃大争之世,燕赵能保持五年秋毫不犯,实乃难能可贵。君上,莫非想要一纸文书,安享边境数十年太平。”

赵雍一怔,苦笑道:“寡人不敢奢望。”

第四十三章 亲征

出征日期,渐渐将近,赵国有很多政务需要赵雍亲自处置,比如兵力调配、粮草供给及出征主将人选等等。这一忙碌,他暂时忘了隐藏在心中的悲痛。这几日,北疆不断传来消息...燕国进攻态势迅猛,赵国又陷落了几座城池。中山、楼烦等北胡,也调集重兵,盘踞在赵国边境线上。倘若,燕国继续节节胜利,攻克赵国城池。邻国见了,定会做出判断,趁机瓜分赵国领土。

面对前线的战况,赵雍陷入沉思。如果形势在这般发展下去,赵国可就真的完了。赵雍寻思,唯有速战速决,以硬碰硬,对抗燕国,方能保证北疆的太平,才能威慑邻国。

赵雍舒缓疲惫的眼神,忽见,穆涧冒失地冲进寝宫,傻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放下手中的竹简和笔,淡然道:“何事慌张。”

穆涧,舒展了一口气,道:“君上,你猜猜我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赵雍一脸嫌弃,他能带来什么好消息。他不给自己增添烦恼,那就是最好的消息。穆涧见君上没有搭理他,双手高举竹简,“君上,这是大司马刚送来的。”

“哦。”赵雍目光停顿,“呈过来。”

“诺。”

赵雍取过竹简,慢慢展开。竹简上的内容刚看一半,拍案道:“太好了。大司马办事利落。三日不到,收集了五万大军供应的粮草。”

赵雍看完竹简,又看了穆涧手中的另一卷竹简。前日赵宫主战与主和者,两派争得耳红目赤,就差血溅宫廷。这封竹简上,是主和的人上表,拥护赵雍的政令。赵雍看完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赵雍放下竹简,对着韩忠,道:“大令,燕赵一战,你有何见解。”

韩忠眼珠转动,低沉道:“君上,您忘了,我是不能参与国政的。”

赵雍,盯着他的眼睛,“寡人,让你说。”

韩忠见躲不过,拱手道:“燕赵一战,战事不会太久。胜利,属于赵国。”

“大令,你将事情看简单了。”赵雍,眸子深沉,道:“燕国统兵的将军是子之,监军是燕太子姬哙。子之是支持姬哙的。姬哙南下,就是为了树立在朝中的威望,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姬哙南下,没有取得战果,绝不会轻易退兵。寡人觉得,燕赵一战,会持久些。”

韩忠见君上能够想到这个层面,足以见得,眼前这个少年,不再是那个令人头疼的人。

“寡人要的是速胜,而不是胜利。”赵雍,续道:“大令,你觉得何人担任统帅,比较合适。”

“这…”韩忠,沉默片刻,开口道:“君上,这个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几日,赵雍也为统帅之人发愁。身为统帅,既要文韬武略,还要有威望不说,重点是要众人信服。韩忠,瞥了君上一眼,见他满腹心事,心道:“君上是打算,亲征吗?”

“寡人决定,亲征。”

穆涧、屠彝等人,急色道:“君上,北疆之地,你不能去。”

“寡人,为何不能去。”赵雍唇角瞬间闪过一抹忧伤,道:“诸位大臣不懂寡人心意,你们也不懂吗?”

“君上,战场岂非儿戏。那是要留血,要死人的。”屠彝,语调沉重,言辞激烈,“君上,乃一国之君,国家根本。你若有半点闪失,赵国该何去何从。为了大局,请君上三思。”

“北疆危急,寡人亲征,方能振奋士气,一举制胜。唯有速胜,才能解除北疆之危,才能威慑诸侯。”

“君上,邯郸城内局势复杂多变。你走了,邯郸,怎么办。谁来主持大局。”

“相邦可以替寡人坐镇邯郸。”

穆涧见屠都尉说服不了君上,从大袖之中,拿出一个盒子。赵雍审视了一下精美的盒子,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太傅给的。”

“你们,什么意思。”赵雍,心中有气道:“你们是打算用太傅压我吗?”

“君上出征,牵扯甚广。”屠彝,接话道:“我们只好请太傅拿主意。”

穆涧打开盒子,盒内放着一块白色的布巾。赵雍拾起布巾,见布巾上面写着九个大字,上党郡守,公子歇为将。赵雍,抿了抿嘴唇,道:“对啊!寡人,怎么把他给忘了。”

“太傅,还给寡人留下什么话没有。”

穆涧,道:“欲用之,不可急之。”

赵雍静下心来,想想太傅话中的意思。

此时,赵豹、肥义等众人,走了进来。韩忠见了,领着穆涧躬身退在一边。赵雍,听完诸臣所奏之事,问道:“兵马调配,军械配属及粮草问题解决了。试问相邦,何人能统帅三军。”

赵豹,环顾着殿中武将,笑道:“君上,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足以堪当大任。”

众多武将闻言,并没有积极响应号召,面色尴尬的点了点头。

赵雍自然明白那抹眼光背后藏着的深意。

眼前这些武将,指点江山,一个比一个厉害。一旦国家真的有战事,他们是万万指不上的。一则,这些人虽是身居高位,多数人都是萌受父辈的恩德。其次,从狩猎之事,可以看出他们弓马不熟,排兵布阵更是外行。其能力和实力皆不足以统帅三军。

赵雍,往众多武将脸上看去。众武将,没有底气和自信与君上对视,纷纷垂着头,选择躲避。此刻,赵雍,似乎明白了太傅话中的意思,正色道:“你们有谁愿意,主动请缨,领兵出征。”

众武将底下议论,一刻钟后,并无一人,挺身而出,主动请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赵豹,见无人主动请缨,勉励道:“诸位,该是你们报效国家、为国出力的时候到了。”

“相邦大人,非我等不愿意为国家出力。可…”

“有什么话直说。”

“我的才能不足以为君上分忧,怕会辜负了君上的期望。”

“是啊!我等虽愿意为君上分忧,但能力有限。”

“你们…”赵豹,指着他们,长袖一甩,愤慨道:“国家有难,吾辈乃健儿,为国效力,在所不辞。你们享受国家俸禄,身居高位,理应挺身而出才对。怎能…推三阻四。”

众武将被赵豹言语哽咽,脸色一红,自感羞愧。

赵雍见状,面色如冰,朝着文臣武将看了过去。前几日,这些文臣武将主和也就罢了。今日,虽是主战,但大多数人只是嘴上说说,并无一人,付出实际行动。见着这群身居高位,但又对国家毫无奉献的人,实在是令人可恨之极。

赵雍往人群之中,瞥了一眼,道:“赵殊将军,你历经三朝。地位高贵显赫,又是久经沙场,寡人以你为将,领兵出征如何。”

“君上。”赵殊朝着君上跪拜,面容憔悴不堪,道:“臣,若是年轻十岁。国家有难,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是沙场老将,随同祖父、君父一同征战,功勋卓著。今日,寡人为君,国家有难。你年岁未老,却少了当年的热血豪情。”赵雍,听出言下之意,声音如冰,“寡人何处对不起你。”

“臣无能,请君上责罚。”

“你们呢?怎么都不说话。”赵雍将视线转移众人,语调冰冷,“寡人,何处对不起你们。国难当头,你们竟然选择袖手旁观。”

“臣等年迈,难以调兵迎敌。望,君上恕罪。”

田不礼,眉宇一挑,讥讽道:“伍子胥年近六旬尚不服老,犹能带兵,攻破楚之郢都,掘楚王墓,以报父兄之仇。随后营建姑苏城,助吴国创立霸业,树立功勋。诸位,年富力强,怎能言老。”

“伍子胥乃将帅之才,我等自然不能与之相比。”

“大战是会流血牺牲的。某些人只会大放厥词,做做样子。”

“对啊!既然先生敬仰伍子胥,何不参军入伍,报效国家。”

面对众武将冷言冷语,赵豹实在听不下去了,身为武将,最好的宿命,就是战死疆场。然而,这些人身居邯郸日久,似乎忘了自己的使命。

赵豹,沉着脸,道:“诸位,你们还嫌脸丢得不够吗?”

众武将连忙收住话头,埋首不语。

众武将,身居高位,人脉极广。又有诸多战功,兼之是宗室之人。赵雍虽然厌恶他们的行径,但不能与之决裂。他们不愿为国家出力,也不能逼迫他们。毕竟,这些人也是长辈。

“诸位,起来吧!地上太凉,小心伤了身子。”

“谢,君上。”众人,摇摇晃晃起身,极力展现出自己很年迈。

赵雍将目光,落在公子成身上,道:“叔父,您认为何人可以为将。”

公子成看了看身边的人,摇了摇头。

“寡人,心中有个人选。诸位,你们替寡人参考参考。”赵雍,有意停顿一下,注视着众人的反应,随意道:“上党郡,公子歇如何。”

赵豹,沉思半响,君上不动声色,原来心目中是早有人选。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试探众人的态度。公子歇虽是宗室之人,但他和宗室的关系若即若离。公子歇远离邯郸,久了便被宗室淡忘。若非赵雍提起此人,赵豹恐怕是记不起此人。赵豹联想前后,似乎明白,此次春狩,被人遗忘的公子歇竟然身在邯郸的原因。赵豹权衡利弊,与其让外姓之人,掌握兵权,让公子歇领兵,他也没有意见。

“赵歇将军,何在。”

诸臣之中,走出一人,跪拜道:“臣在。”

“寡人以你为将,领兵出征北疆。”

赵歇,犹豫了一会,方才受命道:“诺。”

赵雍以赵歇为将,众人心中多有不服,也不愿丢掉手中的权利,但也不敢上前争辩。赵君给过机会,是他们没有去珍惜。再者,他们觉得出征北疆,战场多变,一不小心便丢了自家性命,得不偿失。于是,纷纷附和赵君。

“燕国出兵,北疆又丢了数座城池。楼烦、中山等国,对北疆之地也是虎视眈眈。”赵雍,换了一种语气,续道:“北疆需要一场速胜,寡人思虑再三,决定亲征。”

赵豹,拱手道: “君上,你乃一国之君,怎能跑去战乱之地。”

肥义,也拱手道:“君上,你只需坐镇邯郸,统筹全局。”

其他人,也纷纷进言,陈述利弊。

赵雍,冷声道:“寡人心意已决,你们休要再说。”

此次朝会,赵雍以公子歇为将,领兵出征北疆。留守赵都邯郸的重任,交给了相邦赵豹及大司寇公子成。赵豹欣然领命,当着众人立誓,国君不在邯郸期间,他不仅会守护好邯郸,而且也会为大军筹集粮草,他说决不会让前线的赵国男儿,饿着肚子去保家卫国。

赵豹为人持重,赵雍对他是最放心。

为了堤防邻国趁着赵国出兵解救代郡危机之际,赵都兵力薄弱空虚。中山君派遣军队南下,直扑邯郸。赵雍又任命上大夫田不礼、邯郸将军楼缓领兵一万,驻守鄗城,以防中山偷袭。魏国、秦国和齐国,虽和赵国建立和平外交关系,边境防务也不能有丝毫松懈。赵雍又调派得力干将,驻守重镇,以防诸侯有变。

周密安排之后,赵雍静候着明日的到来。

次日午时,赵雍头戴将帽,身披盔甲,腰挂一禀青铜宝剑,脚踏战靴,在阳光的映射下,宛如一位天将降临点将台。赵雍明锐的双眸,散发出蓬勃朝气。俯视着台下的三军将士,心中更是激情澎湃,提气朗声道:“众位将士,燕国犯我疆土。我等,身为赵氏健儿,该当如何。”

三军将士,齐声高呼,“保卫疆土。”

赵雍神情也被三军将士渲染,振臂一呼,道:“天佑赵国,此战必胜。”

“天佑赵国,此战必胜。”

赵雍,见三军将士斗志昂扬。胸中热血翻涌,久久不能止息,拔出长剑,扬天高举,道:“三军将士听令,随寡人出征。”

第四十四章 代郡

赵简子创立基业时,赵氏一族,只有太原、邯郸封地。后赵简子临死前不顾宗法制,废嫡立庶,将宗主之位传给了庶子赵毋恤。赵简子立庶子为储君,一则是诸子纨绔,不成气候;赵毋恤却是敏而好学,胆识过人。二则,赵毋恤继承了他未完成的遗志。三则,赵毋恤善于隐藏自己的锋芒,能够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下,忍辱负重。最重要的则是赵简子相信,他的儿子赵毋恤能够团结赵氏族人,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大肆残杀族人。

公元前476年,赵简子弥留之际,召集诸子及家臣,将自己宗主之位传给赵毋恤。此时的晋国,国君大权旁落,由六卿控制朝政。在内部兼并和战争中,中行氏和范氏退出晋国的政治舞台。晋国六卿演变成四卿。四卿之中智氏一族实力最强,其首领智伯为晋国上将军,位居四卿之首,把持晋国大权,在朝担任执政。智伯执政期间,带领晋军南征北伐,多立功勋。因此,智伯乃赵简子之后,晋国中又一位崛起的能人。智伯时常说:“身为国之卿士,理当以振兴国家为己任。”他的梦想,乃是匡扶晋国,争霸诸侯。

一个人能力太出众,容易忽视身边的人,也会时常向身边的人发难。智伯为了实现自己崇高的理想,不断对韩氏、及魏氏一族发难。韩氏、魏氏自知实力不及智氏,但凡智氏有所取,韩魏必有所予。摆平了韩魏,更增添了智伯的自信心。智伯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赵氏首领,以此试探。然,赵氏首领不但没生气,对他越加谦卑。赵氏的谦卑,在智伯眼中就是懦弱。智伯时常对着自己的门客说,赵鞅之后,赵氏再无贤能者。因此,智伯没有将赵氏首领赵毋恤放在眼中。

赵毋恤面对智伯的每次发难,都选择了忍辱负重。就连赵氏族人,都觉得宗主行事太过懦弱,辱没了先辈的英明。赵毋恤,一而退,再而退,退的连他都有几分看轻自己。每当夜下宁静,四周无人时,他总会仰望星辰,问自己似乎忘了父亲的遗志。他继任宗主以来,言行举止,好听一点是忍辱负重。难听一点,是胆小懦弱。这一次,赵氏族人也认为,首领也会选择妥协,必会割地一万户。

然而,众人都忘了,赵毋恤不是一只温顺的羔羊,而是一只假意沉睡的猛虎。谁都没有想到,赵毋恤会拒绝智伯‘名正言顺’的要求。晋国的大臣,都在骂赵毋恤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韩、魏两家得知赵氏的态度,既敬佩赵氏的勇气与胆识,又为自己的懦弱寻找理所当然的借口。当然呢?他们的借口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族人。韩、魏一族,一边选择向智伯低头谦恭,表达自己的诚意,又在晋国的宫殿上,展示出自己是对国家的未来,充满担忧。另一边心里暗自高兴,预期着智氏一族与赵氏一族,即将展开大战。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即使,那只没有受伤的老虎,实力也会大大削弱。若是,两只老虎选择同归于尽,共赴黄泉。晋国的天下,将会是韩魏族人的。

智伯拿着赵毋恤拒绝他的长简,仰天大笑。在他笑容僵硬的那一刻,早已下定决心要给赵氏族人好看。赵毋恤的拒绝,总算给了他一个讨伐赵氏的理由。遥想晋灵公时期,武将屠岸贾以一己之力,图灭赵氏族人。赵氏若非有忠臣程婴、老臣公孙杵臼不惜性命,保护少主,晋国大殿怎会出现赵氏的踪影。

即便赵氏被屠,剩下一个孤儿。晋国大臣没想到,赵氏遗孤赵武,不但守住了先祖的家业,并且在赵国政坛上崭露头角。赵氏非但没衰弱,反而复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赵武一生过去了。其子,赵成继承他的职位。奈何,赵成尚无功勋早死,又成为赵氏的噩耗。晋国诸臣皆以为这是赵氏衰落的征兆。其孙赵鞅继承先祖遗志,专国事,致力于改革,创改革先河。余生匡扶晋国,数次争霸诸侯。成为春秋时期,叱咤风云半个世纪的人物。

智氏家臣见主公小觑赵氏,劝解道:“主公,赵氏战斗力不但顽强,生命力更加旺盛。再者赵氏赵武、赵鞅祖孙两代人的影响力,晋国中有很多人明地、暗地拥护赵氏。想要灭赵氏,恐怕不容易。再者,赵毋恤非凡之人,请三思。”

“你是说我不如懦夫赵毋恤。”智伯闻言温怒,道:“我主意已定,你不要再说呢?”

数日之后,韩魏两家前来向智伯臣服,痛斥赵毋恤种种恶行,皆表示愿意派出军队,一同讨伐赵氏。有了韩魏两家相助,智伯更是忘乎所以,决定灭了赵氏。

公元前455-453年,晋国四卿又一次发生了内斗。智伯,率领韩、魏联军进攻赵氏族人的封地晋阳。智伯没有想到,强大的智氏一族及韩魏联军,围了晋阳一年,不但没有灭了赵氏,反而激发了赵氏一族的血性。

赵氏势微,城内易子相食,却无反叛者。智伯,也为赵氏的勇武所钦佩,他想?若是赵毋恤识趣,还能保留赵氏一族;只可惜,他们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既然是敌人,定要连根除之。然而,正当智伯为胜利庆贺之际,韩魏会暗中勾结赵氏,反攻自己。智伯没能灭了赵氏,却被赵、韩、魏三家,联合起来,灭了自己。

赵毋恤不负父亲期许,北上灭代,将代国的领地,并入赵氏版图。晋阳之战,保住了赵氏基业,赵国实力一跃三晋之首。他的才智也得到了族人的认可。赵毋恤死后,与其父并称为‘简襄之烈’。赵国历代的继承者,无不缅怀先辈的光辉岁月。

韩赵魏三家分晋,及至赵雍,赵国有旧都太原郡,赵都邯郸郡,北疆代郡,及上党郡四郡。邯郸到达代郡,要经过上党郡,沿太行大山而行,途径夏屋山,抵达常山(赵毋恤凭常山之险攻代,代地归赵所有),方能进入代郡。由于代郡远离邯郸,两者之间镶嵌了一个胡人建立的中山国,交通运输极为不便。再加上代郡乃胡人与赵人混合而居,情况复杂多变。

代郡生活习性多近胡人,少近邯郸。因此,赵国境内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邯郸居住的,大多都是华夏人,接受周礼的熏陶,从事农耕。而,代郡则是胡人多于华夏人,少农耕,多游牧。一旦邯郸控制力减弱,代郡凭借地势之利,代城坚固,随时都有可能脱离赵国独立。

昔日,赵毋恤死后,指认大哥伯鲁之孙赵皖,为赵氏宗主。谁曾知,赵毋恤刚故,其子赵嘉在代郡自立,驱逐赵皖,发动叛乱。虽然宗主之位,最终还是根据赵襄子的遗愿,由赵皖继任。但是,赵国内斗大大消耗了国力。

代郡,始终是赵国历代继任者心中的一根哽在喉间的刺。

云雾缭绕,暮霭沉沉,沿着逶迤的险峻山道,赵军向北而行。赵军走过上党,往北行百里。赵雍抬头看着纵横天地的云雀仙鹤,仰望着巍峨高耸的大山。赵雍从小到大深居赵宫,不曾见过这番令人壮怀激烈的景色。指着大山,问道:“此处,乃何地。”

肥义,答道:“君上,此地乃夏屋上。”

“夏屋上。”赵雍点了点头,发出感慨道:“我大赵境内竟然还有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色。”

“君上。”肥义,又道:“此山,还有一个名字。”

“大司马请向寡人到来。”赵雍心中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有关这座山的一切。

肥义顿了顿,方道:“刺笄山。”

“刺笄山。”赵雍心中不解,这般好的景色,怎会有如此不雅的称呼。赵雍尚未开口,肥义请罪道:“君上,请治臣的罪过。”

赵雍,微微皱眉,疑惑道:“你何错之有,要寡人治你的罪。”

肥义,身子比先前放低几分,拱手道:“臣,犯了非议先君之罪。”

赵雍疑惑更深,请他起身说话。肥义仍旧保持姿势,娓娓道来。

昔日,赵氏宗主赵毋恤登夏屋山,以观代国。见着代国境内,心中发誓,将要取之。于是,同行之人看出了他的心意。给他献上策略,以邀请代君登夏屋山以观歌舞为由,伺机图之。

代国与赵氏向来亲密,赵毋恤的姐姐,又是代国国君的妃子。代国国君不知是计,亲率百官及爱妃欣然前往夏屋上。由于代郡盛产良匹骏马,代君善骑射,便让爱妃坐车,自己率众先行。赵毋恤为了表示诚意亲自在山脚迎他入行宫。宫内,赵毋恤让数百美人拿翎羽跳舞助兴,以大金斗盛满美酒。代君一边观赏歌舞,一边大樽饮酒,酒至畅酣。

忽然,赵毋恤脸现杀气。侍酒者会意,以大金斗猛击代君,一击而中。代君尚未明白,便死在了妹夫的手中。代君已死,代君随从惊慌,数百美人取出藏在翎羽中的武器,杀光了代君身边的所有人。赵毋恤念及姐弟之情,便命人驾驶代君的车,前去迎接姐姐。代妃见自己的夫君惨遭弟弟的毒手,带着憎恨的目光,拔出笄刺向自己的心脏,自刺而死。

赵毋恤身边的臣子,见自己国君下手狠毒,不愿侍奉他,终生归隐此山。赵毋恤一则不愿意强人所难,其次,他留下这些人,祭奠死在自己手中的姐姐,以此弥补对姐姐的亏欠。后人为了祭奠这位烈女,以她自杀的方式,将此山命名为刺笄山。

肥义一边陈述往事,一边观察赵雍的神色。他想?当赵君了解自己祖宗的手段,他会有怎样的定论。若是,年少的赵君过不去这道坎,那么赵国兴盛,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

赵氏一族,命运多舛,几次差点灭族。赵氏有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也有心酸血泪。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肥义,在他脸上读到了答案。

“谁说,我赵国女儿的性情,不若男儿。先祖的手段,虽不高明。历史的进步,总会伴有流血牺牲。赵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先祖用自己的辛酸血泪换来的。”赵雍的脸颊,留下两滴热泪,道:“作为先祖的子孙,我们要做的就是要保护好祖宗留下的来之不易基业。这片土地,有太多的悲酸,太多的鲜血。”

肥义听闻,瞳孔睁大,感到震惊无比。赵君,说出这番悲怆的言语。面对赵君的见解,肥义心中感到一丝慰藉。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要选择放下一样。既然选择放下,就不要留下丝毫的悔恨。肥义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少年君主,心想?有朝一日,他会是重整余威,引领赵国,踏上先祖坎坷波折的道路,他日终会傲视诸侯。他以山川大河起誓,竭尽余生,为他效命。

肥义弯着身子,深深地朝他鞠躬,“君上,受我一拜。”

肥义这一拜,是认定了赵君是自己的君主。无论日后,赵国会走向何方,日后必将誓死效忠与他。

赵雍,拱手回礼道:“大司马,此地离代郡,还有多久的路程。”

肥义弓着身子,答道:“往前行百里,就是常山。过了常山,就是代郡。按我们目前的行军速度,夜黑之前,便可到达。”

“好。传我命令,三军全速前进。”

第四十五章 请战

天边的云彩,在夕阳的映衬下,宛如丹红的血色一般。随着大地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大地总算迎来了平静。几名赵国士兵倚靠在城门,遥望远方。白天,他们击退了燕人多次进攻。然而,黑夜的宁静,也是最让人害怕的,尤其是在战争时期,每一刻都有死神的气息。

巡防长官年岁二十七八,长相粗狂,给人第一印象,总是觉得此人难以相处。巡防长官代表将军慰劳了赵军将士,站在城上,望着黑压压的燕军,叹息道:“这场战争,不知何时方能结束。”

其中一人,见巡防长官仰天叹息之后,便离开了。那人,望着城内闪烁的灯火,抱怨道:“真羡慕百姓、商贾,遇上战事,不但可以选择逃难,而且还能在城中舒适般生活。保家卫国的重任,都抛给我们。哪像我们当兵的,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可不是吗?”另一人挪动身子,凑了过去,道:“都说我们当兵的光荣、威风。一旦有战事,还不是我们第一个冲在前面。”

“兄弟,怪我们命苦。”先前那人,理解他的心情,舒展了一口气,道:“谁叫我们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要是我们生于官宦之家,就不用待在这个苦寒之地。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邯郸看看。据闻,邯郸五百里之内美女如云,个个都是神仙般的人物。”

“是啊!”又有一人,嘴角流出口水,道:“邯郸不仅出美女,赵酒更是闻名天下。身在邯郸,每天有好酒好肉,夜夜有美人相伴,这样的人生,那才快活。”

先前那人,高唱道:“美酒佳人在怀,哪怕一日,此生足矣。”

“对对对,这样才不枉在世间走一遭。”众人应和道。

一人低声道:“你们说话小心点,被将军听见了,免不得一顿板子。”

“听见了又怎样,我们为赵国流血牺牲,就不能说点快活话消遣。”先前那人,瞥了躲在角落那人,问道:“兄弟,成亲没有。”

那人几分羞涩,摇头道:“还没有。”

“唉,可怜啊!”那人,朝着众人努了努嘴,讥笑道:“你连美人的滋味都没有尝试过,大伙说说,这位兄弟可怜不。”

众人闻言,起身哄笑。

那人见他不语,正色地问道:“嘿,你怕死吗?”

后一人,抬着迷惘的眼神,问道:“你们怕死吗?”

“怕?怎么不怕呢?刚尝到人生的乐趣,就要死去,真有点不甘心。”那人提起精神,面向众人,道:“如果我们活着,大家说好了,为这位兄弟介绍位美人,让他尝尝人生之乐。”

“好。”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那人,大胆地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来者模样清秀,是一位及冠的少年。也难怪他没有尝到人生之乐,也听不懂这群人为什么会笑话他,原来是因为他的年纪尚幼,听不懂风流话。

“我…”少年双眼包含泪水,下一句话哽咽在喉咙中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少年稍休息片刻,低语道:“燕国会攻破城池吗?”

先前那人看了看四周的战友,眼神朝着城外燕军扎营的地方看去,道:“十天之内,燕国是攻不破的。十天之后,情况就不妙了。”

“燕国来犯,赵君,就坐视不管吗?”有一人愤愤不平地说道:“莫非赵君是想以一郡之力,抵抗燕国。”

一人满脸鄙视道:“赵君身居邯郸,美人佳丽在伴,他才不会管我们的生死。”

“胡说,赵君乃有名之君,他是不会置我们的生死不顾。赵君,是有骨血的人。”少年大声地为自己的国君申辩。

“骨血?赵君的懦弱早在诸侯闻名。”那人满脸悲愤,上前一步,声音低沉道:“先君刚去,魏国邀诸侯国共同来犯,赵君不吭声,任由诸侯欺凌。”

“真不甘心啊!赵国乃万乘之国。实力虽比不上齐、魏,但是不弱于燕国。燕国来犯,我们只能龟缩城内,不敢出城迎击。面对燕国挑衅,只能忍气吞声。”

“燕国此举,我们这些普通人都觉得难以忍受,真不知道那些身在高位的人,一天想些什么。”

“除了尸位素餐,就是想美人,金钱,权利。”

“众位兄弟,据说君上打算放弃代郡了。”

众人一闻,惊道:“不会吧!你听何人说的。”

“我是听闻邯郸来的人说的。消息绝对可靠。”那人,将众人聚在一起,低声道:“代郡远离邯郸,交通不便。君上打算将代郡交给燕国,以此获得和平。众位兄弟,君上不要我们了,你们说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替赵君卖命,还要不要坚守这座城。”

“赵君都不要我们了,我们还守个屁。要不,我们放下武器,投降燕军。”

“对,对。国君不仁,休怪我们不义。”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当他听到众将士对赵君心怀怨愤,嘴角露出了微笑,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平城将军,年龄三十三岁。此人,身材魁梧,仪表偏偏,不怒自威。面对燕人白日的攻势,他正在召集部众商讨明日应当如何防卫。

巡防官推门而入,道:“赵希将军,燕人来犯,我们除了守城,岂非什么都不做。”

一人喝到:“大胆牛翦,你胆敢如此对将军说话,来人,将他带下去,重打五十军棍。”

两名将士进入堂内,走到牛翦面前,刚准备执行将军的命令。牛翦喘气如牛,大手一挥,喝道:“放手,我自己走。”

“等等。”赵希脸色柔和,挥了挥手,道:“牛翦,你有什么话说。”

“赵将军,代郡之地,有十万之众。燕人来犯,我们为何不坚决还击。”

一人喝道:“此乃将军之令,尔乃区区巡防小将,胆敢如此放肆。”

赵希制止发怒的部将,转过身目视着牛翦的眼睛,淡然道:“牛翦,你有不满处,大可说出来。”

“将军,大丈夫,就应战死疆场,报效国家。岂能龟缩城内,苟延残踹。”牛翦怒不可遏,道:“燕人挑衅我们,我们任置之不理,任由燕人辱之。我乃九尺男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赵希听后,微微一笑,平静问道:“说完了吗?”

牛翦,怒道:“赵希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希,坐在木椅上,扭了扭脖子,道:“你有什么不满,大可畅所欲言。”

牛翦心中窝了一肚子火正好需要发泄。他也不去理会自己的言行是否会开罪在座的每一个人。半个时辰后,赵希平静地再次问道:“畅快了吗?”

“末将之言,顶撞了将军,请将军再加五十军棍。”牛翦,冷哼一声,将脑袋转了过去,他说了该说的话,再加五十军棍,他也不会有半点怨言。赵希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位不能容部将‘放肆’的人吗?”

牛翦不知将军是何意,茫然地看着他。

赵希,拍了拍牛翦的宽大厚重的肩膀,双眼扫视了在场地部将。这些人嘴上不说,但心中的想法,赵希是知道。既然牛翦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赵希,也不愿假装听不见,问道:“面对燕国来犯,本将军下令不许出城对战。诸位,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将军性情懦弱。”

众人沉着脸,不敢与之对视。

赵希在一片沉默声中,得到了答案。他也不替自己的‘懦弱’作出解释,也没有说出一番豪气冲天的话语来激烈诸位。赵希,淡然一笑,道:“诸位将军,你们可曾想过。我们与燕人开战,平城失守,代郡会怎么样。”

牛翦,道:“将军,怎能长他日志气,灭自己人的威风。尚未开战,便言败事,岂是为将者之所为。”

“兵者言,忘战必危,好战必亡。”赵希,双目炯炯有神,扫向众人的脸庞,“我又何尝不愿意倾全城之兵,抵抗燕军。但,燕人有五万之众,我平城守军不足一万。一腔热血流尽之后,又该如何。”

一人,道:“好男儿,就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对,就是。好男儿就该战死沙场。”

“请,将军下令,我愿身先士卒,好让燕人知道我赵人的风骨。”

“请将军下令,迎战。”

“好好好,你们不愧是我大赵的好男儿。”赵希双手送出热烈的掌声,“代郡虽有十万之众。可,代郡之地,东有中山,北有燕国,西边皆是胡人。抵抗燕国,就靠我们手中仅存的兵力。倘若,一战胜,则可威慑邻国。若败,代地危矣,赵国危矣。诸位将军,你们可愿战?”

众将闻言,沉下心来细想赵希将军话中的深意。平城若有失,代郡、赵国便会掀起一股狂风巨浪。赵希见众人不在扬言出战,总算将他们不满的情绪安抚住了。赵希也知,弥漫在部将心中的情绪,总会有一天会如山洪决堤。近日,平城内流言四起,说赵君将会割地,以保赵国的和平。部将容易安抚,士兵、百姓情绪激动。稍有不慎,内部的危机,远远大于外敌入侵。

赵希见事态紧急,便将守城的工作交给了为人持重的副将赵庄,自己率着小队,回到了代城。代城,是赵国北上的据点。因为地理位置显赫,故而十分重要。历代的赵国先君,对代地修葺、加固,代城宛如一道铜墙铁壁。坐镇代城的人是内史赵固。当有人来禀,说赵希深夜要面见他。

赵固见了赵希,少去了繁文缛节,直接就问:“平城,失守了吗?”

赵希愣了片刻,方道:“平城还在我们手中。”

“还在就好。”赵固闻言,心中安好,“赵希将军深夜赶回来见我,不会是为了和我聊天吧!”

“请战。”赵希将平城的军务及部将的情绪,一一汇报。赵固闻后,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有点心疼道:“真是苦了你,既要费神应对外敌,又要安抚终将不满的情绪。”

“分内之事,不敢言苦。”赵希顿了顿,正色道:“燕国来犯,君上是什么意思。”

赵固,拿出一份来自邯郸下达的命令,递给他。

“坚守勿击。”赵希,嘴唇一张一合,声音颤抖,“君上,真的要放弃北疆的领土。”

赵固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赵君,是一位既费神,又令人捉摸不透的人。面对六国来犯,诸臣皆说应该以柔对待诸侯。而赵君力排众议,却有鱼死网破,与之宣战的决心。可,面对燕国一国挑衅,竟然缺少了那份魄力与胆识。

燕国来犯,赵固第一时间将战况报告给邯郸。赵固稳固城防,调兵遣将,只等着邯郸迎战的命令,然而等到的却是坚守勿击,切记。

赵固,心有怒气,拔出长剑,斩断案桌,来发泄心中的不平。

有人问他,若是国君选择了放弃代郡。他,会怎么办。

赵固回答,他会为赵国而死。

有人说,这样做值得吗?

赵固微微一笑,他不去计较值不值得,他想到的是要为国而死。

赵希,道:“我们该怎么办。”

“等。”

“等什么。”

赵固,道:“援军。”

赵希,质疑道:“君上会派援军,来支援代郡吗?”

“会有援军的。”赵固眼神复杂,“君上,不会坐视不管。他会领着赵国登上一个新的阶梯。”

赵希对赵固的话语有所保留。他不奢求君上领着赵氏步入新的阶梯,只求赵氏一族不在他手中埋没,那就是最幸运的。忽然,一人冲了进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来者,道:“大人,邯郸公子歇来了。”

“请他进来。”

那人,支吾道:“他被挡在了城外。”

“赵希,陪我一同去迎接。”赵固离开代宫,车马劳顿赶往城门。楼上将士见是郡守赵固,连忙打开城门。赵固出了城门,对着城外一人,拱手道:“不知公子驾到,未能远迎,请勿责怪。”

赵歇,沉着脸道:“你可真行,代城只知你,却不知我,更不知君上。”

“公子,息怒。”一人,恭敬道:“这是误会,误会。”

赵歇,环顾众人,“这是我亲眼所见,岂能是误会。”

赵歇一言,让众人哽咽。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回答。众人心中害怕,此人回到邯郸,添油加醋对着赵君说上几句坏话。不仅是赵固,包括他们的政治生涯,算是走到了尽头。

赵固面色不改,简单粗暴,上去给他重重一拳,冷色道:“我说你,多年不见,你就不能友好点。非要,弄得大家神经紧张,你才高兴。”“话说,你不在邯郸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朋友有难,我怎可不来帮忙。你看看,我可是为你带了一万兵马。你倒好,不但不感谢我的好意,竟然给我一拳。”

“君上决定与燕国开战。”

赵歇点点头,道:“不仅我来了,君上也亲自来了。”

赵固惊道:“你说什么,君上,也来了。”

第四十六章 北燕国

秦国赢嗣称王,不仅刺激了赵侯雍的神经,更是令这个少年热血澎湃,心生向往。从那天起,赵雍以天地立誓,竭尽余生之力,振兴赵国。好男儿犹如此,方可不误了青春。同时,秦国行王道,不尊周礼,也刺激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北燕国的国君。

燕国,分为姬姓北燕国,及姞姓南燕国。南燕国是个小国,始封国君伯倏为轩辕黄帝的后裔,发祥浚水河畔。北燕国,乃姬周分封的一个姬姓攘夷诸侯国。周武王封召公奭于燕,周武王死后,召公留在镐京,辅佐成王,便让长子克代封。由于燕国地处姬周北疆,属于苦寒之地,又有戎敌之患。燕国立国后,以全部的精力应付戎敌,与中原诸侯国之间交往甚少。燕桓公时,山戎南下攻燕,燕被迫迁都临易。燕庄公时,在山戎的侵略下险些亡国。在齐国桓公尊王攘夷的帮助才得以保全国家,其后发展,成为春秋时期十二诸侯之一。所谓十二诸侯,是指春秋时鲁、齐、 晋、秦、楚 、宋 、卫 、陈 、蔡 、曹、 郑 、燕十二诸侯国。

周武王姬发伐商,取商代之。在位三年期间,大肆分封诸侯。其诸侯国百家,姬姓者众多。晋国、齐国、鲁国、燕国、卫国、郑国乃姬周六根擎天柱,力保姬周天下永世不衰。然,时光流转百年,晋国已被韩赵魏代立,姜齐也姓了田,鲁国、卫国,沦落诸侯小国,自保都成问题。素有春秋小霸王的郑国,更是亡了国家。

燕国虽在建国后,无大作为,甚至在戎敌的进攻下,差点亡国。但在齐国的帮助下,燕国不但没有衰败,反而成了万盛之国,跻身为战国的七雄之一。历代的燕公见祖宗基业,沦落至此,无不痛心疾首。虽有改天换地之心,却缺少实力。

周武王以公侯伯子爵之位,分封诸侯。公爵,唯有秦国、燕国和落败的鲁国。韩赵魏三家虽是分了晋地,但也是侯爵。齐国,被田氏取代,也是侯爵。

目前,身为侯爵的魏国、齐国都已经自立为王。就连比燕国历史短暂的秦国也推行王道。身为姬周一脉的燕国,怎可甘居人后。

于是,燕公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臣下。

臣下听了,觉得燕国和姬周一脉相承,自立为王。非旦没有违背祖宗之法,反而是顺天而为。然而,燕公认为自立为王,那不是和魏齐秦一样,成了乱臣贼子。魏、齐称王,是有血的教训。

燕国,有能力应付诸侯国吗?

臣子皆劝,说燕国历经数百年,以一国之力抵挡戎敌、北胡。若不是燕国以一国之力,抵挡住北胡南下,中原诸侯,能享受安详的太平日子。燕公听后觉得有理,心里上得到了一点慰藉。但是,称王总该展示实力吧!燕国抵挡了山戎、胡人,燕国诸臣觉得很强大。中原诸侯国是不会认可他的。

燕国诸臣,建议出兵赵国。一来,他们觉得名正言顺,攻赵,等于匡扶正道。晋燕同宗同祖,韩赵魏三家夺了晋国的天下。韩魏,离燕国太远,唯有蹂躏一下赵国,彰显实力。

二来,赵国推行新政,需要一个稳定的发展空间。赵国对外主和,燕国是有机可趁。

诸臣,说动了燕公。燕公,召集诸臣,问道:“攻赵,几日可行。”

燕国太子哙,正色道:“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便可取了赵国代地。”燕公点了点头,于是以太子哙为监军,子之为将,点兵五万,攻打赵国。

如今,攻赵已过数月。燕国取得的战绩甚微,五万燕军,竟被小小的一座城池阻拦,不能前进半步。燕太子哙和将军子之,站在高高的土丘上,凝视着这座牢不可破的城池。姬哙看了看平城,又抬头看了夜空,怒道:“小小平城,阻挡了我五万大军。子之将军,我们算是丢尽了燕人的脸面。”

子之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子,双眼目视着前方,语调平稳,“太子,休要生气。平城虽小,易守难攻。但非牢不可破。”

姬哙听他此言,想必是有了攻城的妙计,忙道:“此城可破,请将军言之。”

子之的双眸绽放自信,就好像攻破眼前的城池,他已在掌握之中,“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攻破的。”

姬哙闻言,心里有些气馁。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话是这么说,怎样才能从内部攻破敌人的堡垒,这是关键。姬哙,问道:“将军之言在理。堡垒内部,应如何破之。”

子之,指着眼前的城池,方言道:“太子只需静观其变,今夜平城可得。”

姬哙见他语调随和,言语却是不容质疑。沉默了许久,姬哙,忍不住问道:“出兵之前,将军说赵国代地,一月可得。今,攻赵快两个月了。我们除了攻破赵国几座小城池,便无大的进展。近日,君父来信催促,要我等尽快取得战果。我应该如何回复君父的来信,还请将军赐教。”

子之,淡淡道:“太子,只需实话实说便可。”

“子之将军,君父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敢说实话吗?”姬哙,沉思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暖气,道:“赵国久攻不下,我们撤兵吧!”

姬哙见子之不开口说话,默认为是对方接受了自己提出的建议,续道:“此次攻赵不利,责任全在我的身上,与将军无关。回国后,君父治罪,将军大可将过错推在我的身上。我是君父的儿子,君父动怒,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子之唇角微动,太子的想法太单纯了。此次攻赵不利,国君处罚的人,除了太子,还有自己这个将军。子之,又恼怒,“我在太子眼中,就是缺少担当之辈吗?”

姬哙见他误解自己的意思,忙道:“将军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的意思,我在明白不过。”子之,盯着对方慌乱的神色,一字一句,道:“太子,我们在一条船上,同进同退。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有退路吗?”

姬哙沉下心来,思考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

“五万大军攻赵,劳民伤财不说,没有取得半点功业就撤兵回国。试问,国君会怎样看待你。百姓,又将如何看待你。诸官,又将怎样对待你。”

姬哙,冷色道:“我为燕国太子,何须看他人脸色。”

子之摇了摇头,眼前的太子过于意气用事,“就因为你身为太子,才更需要国君、诸官的态度。攻赵不利,一旦回国,太子,你的一切,全部都没有了。”

姬哙,诧异道:“将军,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子之不慌不忙地道:“如今燕国的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太子伐赵,无功而返。反对太子的人,便会以此大做文章。国君动怒,太子你的地位可就危险了。”

姬哙闻言,一点也不担心。他是燕国国君的长子,又是嫡子。君父,再怎么年老,也不会做出糊涂的决定。燕国的宗法制度,是沿袭了姬周的礼。搬师回国,他顶多被君父大骂一顿。他身为儿子,听着就平安无事。他的地位,怎么会有危险呢?

子之看穿了他的心思,点破道:“惦记太子之位的,除了公子升,还有少公子职。”

“不可能。”姬哙,招了招手,道:“职弟年幼,不通政务。对待燕国国事,也不感兴趣。将军,你多心了。”

“就算少公子,无心与你争位。但他身边的人,你能保证。”子之,见他脸色动容,显然是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少公子背后有秦国支撑。倘若秦国支持少公子,向国君施压。反对你的人,又在国君面前说你坏话,言及少公子好处。太子,你觉得自己的地位还稳固吗?”

姬哙思之,背后惊得一身冷汗。子之之言并无道理。近年来,君父对母后颇为冷淡,对秦国来的女子宠爱有加,对待秦女生下的少公子,更是格外器重。若不是,少公子年幼,自己在政务上没犯错误,方可保全太子之位。一个公子升就足够令他头痛,又多了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公子职。回味子之之言,在联想燕宫大臣模棱两可的态度,他开始有点慌了,“将军,我该怎么办。”

子之见他一点就懂,并不是无可救药,“事到如今,我们没有退路。只有和赵国争高低。胜了,你的地位将会得到巩固。无论是公子升,还是秦女背后的秦国,皆不足以动摇你的地位。”

姬哙顿了顿,仰望天空,叹道:“若是败了,我可就输的一败涂地。”

“从我们出兵那刻起,我们就已经败了。”

姬哙,怒视着他,“既然败局已定,你为何还要我向君父进言出兵。你,可是害苦了我。”

“太子,你的父亲,你还不了解他的性格。我不把赵国说的一无是处,国君还会伐赵吗?”子之,回应对方微怒的眼神,“只有将伐赵说的容易,国君才会点兵,任你为监军,我为统帅。如此方可,大权在握。我们手中有兵权,何人敢动你。”

姬哙瞬间明白了他的用心,不在生气,“是我错怪了将军。”

“太子,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姬哙寻思,如今的形势让他骑虎难下。若不战退兵,自己的地位不保。战了,又没有胜算。

“太子。”子之,冷声道:“我们要撤军,命令也该让国君下达。”

姬哙,抬头看着他,狐疑道:“君父,会下令撤军。”

“国君是爱惜名誉的人。”子之,仰头道:“伐赵不利,燕国受损过重。国君思之,便会命我等撤军。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领着五万将士,伺机与赵国决战。即便国君不令我等退兵,也会调派将士援助我们。”

“禀告太子、将军。”夜色中响起了一道阴冷的声音。

子之,背对着来人,道:“你回来啦!给本将军带回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人,从黑夜中走了出来,“将军,计划顺利进行。若不出意外,今夜平城可得。”

“好。”子之挥了挥手,那人又消失在黑夜之中。

姬哙,盯着子之的侧脸,惊道:“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

子之,目视着平城,冷声道:“太子,好戏开始了。”

第四十七章 遭遇

代地郡守赵固,从赵歇口中得知君上亲率五万大军前来支援,心中一惊。君上竟然为了北疆,会亲身涉险。然而,就在援军赶来之前,平城来了一名斥候,道:“将军,平城军士哗变。”

赵固闻言,顿了顿,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这个消息是真的。赵固稳定心神,看了看赵歇,又将目光转向赵希。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赵歇,拍了拍赵固的肩膀,道:“老弟啊!平城不能有任何闪失。一旦,平城落入燕国的手中,代城就危险了。”

平城地理位置对于代城的重要性,赵固是明白的。所以,才将坚守代城的重任,交给了信得过的爱将。赵希也没有辜负赵固的信任,燕国无论如何发动猛攻,终不能前进半步。

赵希闻言,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心中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面对燕军连番辱骂挑衅,赵军坚守不出。凡是有血性之人,怎能按捺住心情。对于,大丈夫而言,生死是小,受辱是大。然而,赵宫发出的命令,是坚守勿击。赵希虽能识大体,明大局。手下的人,却没有他的眼光和见解。这些时日,为了安抚终将士,他可没少花心思。

当赵希听闻,留守的副将赵庄,虽没有制住哗变,但是守住了平城。赵希见事态紧迫,起身道:“郡守将平城交给我,我却辜负了您。请让我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好。”赵固将斥候带来的信息,加以整理,他得到的结论就是平城的危机,还需要赵希去处理。为了以防万一,赵固不得不做周密的安排,“赵希将军,你需要多少人马。”

赵歇,也道:“我带来五千人马,任你的调度。”

赵固、赵歇之言,虽是好意。赵希听在耳里,始终觉得如鲠在喉,很不舒服。祸事由他而起,应该由他自己去平息。

“不用了。我一人足矣。”赵希,拱手道:“平城的事,我去解决。出了事,我负责。”

“平城若失,你付得起责任吗?”赵固见他在这种时候,还在逞强,瞪了他一眼,“要负责,也应该是我才对。”

赵希申辩,道:“郡守,平城起因在我,和你没关系。”

“我身为你的上级,出了事,怎么和我没关系。”赵固,收敛眼神,语调平和道:“好了,不要说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处理平城的事态。赵希将军,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固、赵歇亲自将赵希送出城门。赵歇见赵希及七名护卫的身影吞噬在黑夜之中,叹了一口气,“赵希是个人才,可惜性格执拗。平城出了事,寻常人躲都躲不及,而他选择了跳入火坑。赵固老弟,你就任由他羊入虎口。我觉得,还是应该增加人马,去帮帮他才是。”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后退不是赵希的性格,他这类人只会选择前进。”赵固的眼神一直看着赵希离去的方向,道:“平城之事,还没到一败涂地的境况。也许,赵希将军,有了应对之策。”

赵歇的想法,没有他那么乐观,“平城事态扩大,失去掌控。赵希一去,难回啊!”

与此同时,赵雍亲率援军,支援代地。由于路途艰险,加上行军速度缓慢,在路上耽搁了一点时辰。离代城三十里,平城发生哗变的消息传入了他的耳朵。

肥义,命人取来一份有关代地区域图。

肥义,眉头高挑,沉重道:“君上,平城的地理位置不容小觑。平城有失,代城无天险可守。燕军以平城为根据,进可攻,退可守。一旦,燕人站稳脚跟,我们想要击败他,就不容易。”

赵雍,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绕过代城,直接前往平城。”肥义,手指,绕着图案滑动,点了点平城的位置,“君上,请允许我带八千将士先行,你率大军其后。”

“好。”赵雍立马应允肥义的建议。

子之,领着燕军,准备趁夜夺下平城,立下大功。忽然,有人来报,说燕军主力,往后撤三里。子之闻言,脸色大惊。

原来,子之领军攻赵。姬哙,留守军中。一阵大风吹过,燕军营帐起火,引发军中骚乱,姬哙误以为敌军来袭。领着人马,主动往后撤退三里。

子之心中揣摩,没有燕哙的帮忙,他也能独建其功。此刻,平城城内大火四起,喊杀震天,一片骚乱。这是攻城的信号。子之身边将领大喜。然而,子之面色凝重,迟迟没有发出攻城的命令。众人不解,子之将军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要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常年征战的子之,养成了敏锐的嗅觉。听着城内的喊杀声,他隐隐约约意识到危险就在身边。忽然,一名从平城逃出来的斥候来报,说赵将赵希归来,不但制止住了军士哗变,还将燕国隐藏在平城中的斥候连根拔出。若不是他反应够快,恐怕成为了赵人刀下亡魂。

众人惊呼,皆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

赵希快马赶回平城,一人一骑,直扑军营,以雷霆手段制止了哗变。赵希在平城之中的威信,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哗变将士,见将军归来,不作任何反抗,选择放下兵刃。燕国安插在平城中的斥候,也被赵希全部清除。

平城一触即发的危机,被赵希一己之力,轻而易举的化解。

赵希从燕国斥候嘴中得到一个消息…燕国安排在城内的斥候,将在三更时分以明火为信号,接应城外的燕国大军攻城。赵希来了个将计就计,决定全歼这支来犯的燕军,以此扩大战果。攻城的信号早已发了出去,平城内也一片骚乱。赵希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目睹着城外燕军的一举一动。丝毫不见城外的燕军有丝毫动作。

子之犹豫片刻,不但救了自己,也救了手下将士。如今平城无法夺下,也难建大功。眼下自己孤军深入,后立无援,果断下令,“撤。”

子之率军后撤,又遭遇了肥义率领的八千赵国将士。子之不愧是军中猛将,临危不乱,指挥将士摆好阵势,迎击敌军。赵军刚至,士气正盛,全面展开进攻。子之见这支赵军的战斗力顽强,远胜于先前遇到的赵军。加上天色太暗,分不清敌人数量。简短的纠缠之后,子之便领着燕军后退。

肥义见燕军退却,井条有序,也不追赶。

此次交战,燕国、赵国将士,略有损伤,但终不伤元气。肥义的八千将士,伤亡了一千多人。但,首战能将燕军逼退,着实是件鼓舞军心的大事。肥义,领着将士,回到平城。赵希见是援军,亲自出城相迎。就在肥义和赵希相互问候的时候,赵雍率领的大军风尘仆仆而至。肥义和赵希一同前去将赵君迎进城内。一时间,小小的平城,来了很多人。

赵希率领部将,拜见赵君。

赵雍,环视众将,“赵希将军,你以平城之地,抵挡数万燕军,你的功劳是居功至伟。寡人,要为你记下一功。”

“谢,君上。”赵希,继续道:“平城之功,非我一人之力,乃全体将士舍生忘死之功。”

“军中规定,不可饮酒。寡人,也不能坏了军中的规矩。今,以水带酒。”赵雍,向着众位将士,“寡人敬各位。”

“谢,君上。”众将士一饮而尽。虽是饮水,喝的是相当痛快。

赵雍,问道:“燕国来犯,你们可有退敌之策。”

肥义,拱手道:“我刚和燕军正面交过手。燕人以一国之力,抵抗北胡。燕人风骨,令人可敬。面对燕军重兵来犯,君上,我等不可小觑。”

西周,因为戎狄之患,亡了国家。周平王继位也因预防戎狄之患,放弃了数百年的国都,东迁洛邑。燕国比起西周王室,要弱小得多。燕国能以一国之力,抵抗戎狄,而不被灭国,存在数百年之久,它也配得上战国七雄的名号。

赵雍,见赵希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问道:“赵希,你有什么良策。”

赵希,拱手道:“启禀君上,燕军虽强,我赵国将士也不弱。末将以为,燕赵之间,必须有个了断。君上,请下令,与燕军开战。”

“寡人亲自领兵数万,前来支援。为的,就是要好好和燕军打一仗。”

平城部将,见君上之意,是决定与燕军开战。憋了这么久,总算可是释放,无不主动请缨,上阵破敌。

赵雍见众将士主动请缨,心中无不痛快。

肥义,从宽大的衣袖之中,将拟好的战书拿了出来,高举过头,“征伐之利,师出有名。我以拟好战书,请君上过目。”

穆涧,上前取过战书,呈给赵君。赵雍取过战书,展开观看,字里行间,令人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大喊一声道:“好。君子曰:征伐之师,理当以名。诸位将军,有谁愿意前往燕军大营,替寡人宣战。”

“末将,牛翦愿往。”

第四十八章 宣战

话说,赵歇领着五千兵马,先行一步前往代城,通知代城守将赵固,准备迎接君上。赵固听闻君上来了,命人将曾经的代王宫整理出来,以备君上使用。赵歇、赵固出城十里,亲自相迎赵君。等到天明,也未见君上大军的影子。

赵固口中,呵处一口暖气,暖暖冰冷的手心,道:“君上,怎么还没来。”

赵歇心中也有点迷惑,按照君上的行军速度,应该早就到了才是。怎么,还没见到大军的影子。赵歇派了几路斥候,前去寻找大军的踪影,也是没有半点收获。此时,代城那边传来了久违的消息。

赵固面露喜色,道:“这小子,果真没让我失望。”

赵歇接过赵固递来的捷报,松了一口气,道:“老弟,你在君上面前,有交代了。”

赵固点了点头,目视着前方。山河依旧,大地宁静,“君上,该不会出现了意外了吧!”

赵歇,顿了顿,苦笑道:“有肥义、公孙璞、庞武等众将士在身边,君上不会有事。也许,君上正站在高处,观赏山河景色。唉,苦了你、我,还有随行的众人。”赵歇,话语刚落,平城又来人呢?来者衣着,是赵雍身边的近卫。

赵歇,问道:“君上,现在何处。”

“君上,已到平城。”

“什么?君上去平城了。”临走前,赵豹叮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君上前往前线。谁曾知,君上耍了个小心眼,提前到了平城。面对赵雍出招,赵歇深深无奈,“老弟啊!我们这位君上,既让人捉摸不透,也不让人省心。行事作风,总会出其不意。你说说,我们站在这里,饱受雨露之苦。君上,却在平城逍遥。”

“想必是君上等不急了,想目睹一下,平城风光。”赵固笑着回答他,目光又转向使者,问道:“使者,可带来君上的指令。”

使者,拱手道:“君上命郡守守好代城。以防,邻国偷袭。”

“请使者转告君上,我会守护好代城。”

赵歇,伸出脖子,问道:“君上,没有让你给我捎话。”

“君上,请大人前往平城,指挥大军,与燕国开战。”

“开战?”赵歇,吸了一口凉气,“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君上,真让人头疼。”

燕将子之吃了赵军一个大亏,回到燕军大营,拔出宝剑,将案桌劈成两半。燕哙来到营帐外,就听见子之的愤怒声。将士替太子掀开大帐,姬哙看着粉碎的案桌,安慰道:“子之将军,你何苦对着桌子发脾气。我们不过是损失了点兵马。”

子之见太子说的轻巧,此次遭遇,燕国虽没有折损太多兵力。但两军首次交锋,燕军的锐气,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身为统兵将领,怎能忍下这口恶气。子之,将长剑插在地上,长剑发出嗡嗡之声,冷声道:“太子前来,是来看我笑话。”

燕哙,招了招手,遣散身边的护卫。他想?子之傲然于世,也吃了赵人的大亏。如此推断,赵人的战斗力并不是想象般弱小。姬哙,唇角含笑,“将军,严重了。本殿下,日后还要仰仗你的声威,怎会来看你的笑话。”

子之瞥了一眼姬哙。子之心知,姬哙嘴上是这样说,谁知他心里是怎么想。此战,对于子之来说,简直都是耻辱。

忽闻,账外有人禀道:“太子,赵国来了一位使者。”

燕哙,愣了一下,神色凝重,“赵国使者?”

来者,道:“正是。”

燕哙,寻思道:“赵国来使者,莫非是来求和的。”

子之取回长剑,一边用衣袖擦去留在长剑上的污渍,一边软绵绵地说道:“赵国不是来求和的。”

“不是求和,岂非宣战。”姬哙心中不安,“子之将军,我们如何应对。”

“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赵军有多厉害。”子之将长剑,装回剑鞘,“我们就去会一会赵国来的使者。”

姬哙走到自己大帐,召集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壮壮声威,一切安排妥当,方才面见赵国使者。赵使,将燕军在草地操练,气壮山河。行至姬哙大帐,四十名燕国将士,拔出长剑相交,组成一道剑门。

赵使,冷哼一声,昂首挺胸,脸无惧色,一步一步往前迈出步子。神情淡定,就好像在检阅燕军将士。走过剑门,便看见大帐内坐着许多燕军将领。

姬哙安排的这种场面,没能吓住赵国使者,挥了挥手,“下去。”

燕军将士,收回长剑,齐声道:“诺。”

姬哙唇角含笑,夸道:“赵使好胆量。”

赵使,一阵大笑之后,双眸散发出凛冽的寒气,正色道:“我乃心中有国,何惧刀斧加身。即便葬身于此,也不敢辱了赵国的名声。”

“两国交战,不杀来使。本殿下只是想和来使开个玩笑。”

“殿下与我开玩笑,我能忍之。”赵使,脸色一沉,喝道:“贵国出兵赵国,这也是玩笑?”

“这…”姬哙语塞,一时间不知道怎样面对。姬哙,将眼神往身边的诸将看了看,又把目光落在子之身上。那道眼神,似乎在向众人求救,以此来解除自己面临的尴尬。

赵使,趁势上前一步,盛气凌人道:“我赵国与燕国交好,燕国为何违背盟约,伐我赵国。两国相交,重在信义。燕国背信弃义,不怕诸侯国取笑吗?”

子之见来使傲慢,拔出长剑朝对方刺去。赵使临危不惧,谈笑风生。子之一剑斩断,赵使手中的信物,威吓道:“这里是燕国大帐,不是你赵国,岂容你在此放肆。”

“哈哈哈。”赵使,昂首挺胸,面不改色道:“你为何不一剑斩下我的头颅。”

子之,将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怒色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动手吧!”赵使,闭上眼睛,仍旧不屈服。

子之加重力道,赵使脖颈上的鲜血溢了出来。子之威逼,道:“你若跪地求饶,本将军饶你不死。”

“不能坚守心中的道义,生亦何欢,我死亦何惧。”赵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蔑视道:“给我来个痛快的。”

“好,有种。”子之,寒冷的目光盯着他,“我手中长剑,不杀无名者。”

赵使,不愿处于弱势,朗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百夫长牛翦。”

“赵君身边无人,派了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子之见对方豪气干云,将生死置之度外,是条好汉。动作敏捷地收回长剑,道:“牛翦,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燕哙,问道:“你来我燕军大帐,就是为了送死吗?”

牛翦,拿出一封竹简,朗声道:“宣战。”

子之,一把抓过牛翦手中的竹简,看也不看,回道:“你的宣战书,我接了。”

牛翦,道:“告辞。”

“子之将军,赵国宣战,动机不纯,谨防有诈。”

子之,展开宣战书看了一遍,递给姬哙,道:“太子,你看看,赵人这字写的不错。文笔也通畅,罗列了我燕国七大罪状。嗯,不错,不错。赵人的文笔,读之令人回味无穷,荡气回肠啊!赵君,手下竟有如此人才。”

姬哙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夺下赵国的宣战书,扔在一边,沉着脸道:“子之将军,赵国向我们宣战了,你还有心情欣赏赵人的字体。”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军,向我们宣战,不正合我们心意。”子之的眼神从众将士脸颊滑过,又看了看姬哙,道“太子啊!你就别愁眉苦脸的,此次南下伐赵,要速战速决。赵军,坚壁清野,拒不出战。我们粮草消耗太快,锐气尽灭,赵国反击,我们就危险了。”

姬哙也懂这些,他担忧的是燕国与赵国开战,能有几分胜算。

子之,预估道:“燕赵之间,不分伯仲。”

姬哙,沉思片刻,道:“既然打不下赵地,不如求和。”

“求和,需建立在战争的基础之上。胜了,便可以狮子大开口。”子之,对着众将士,高呼道:“未立半寸功名,与赵军求和。诸位,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

“子之将军,此战若是我们输了,又会怎样。”姬哙虽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但,战争的结局,不是胜利,就是惨败。

“太子,你多虑了。”子之,语气笃定道:“北胡都奈何不了我燕国。区区赵国,又能怎样。”

牛翦将宣战书送进燕国大帐,便回平城复命,“君上,末将牛翦不辱使命。”

“好。”赵雍见这位长相粗狂的汉子,脖颈处有一道伤疤,问道:“牛翦将军,你脖颈怎么了。”

牛翦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脖颈,血液虽然凝固,但还是有点黏糊糊的,笑道:“我,不小心,被蚊虫咬了一口。”

这伤口,明显是剑伤所为。牛翦不愿细说,赵雍也不在详问。

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公子赵歇到了。赵雍从侍卫处得知,赵歇为了迎他入城,竟然在郊外,等了一夜。顿时,心中有几分愧疚。

赵歇,跪拜道:“拜见君上。”

“赵歇将军,辛苦了。军营之中,不用这些虚礼。”赵雍前去搀扶他起身,柔声道:“寡人,让你受苦了。你心中不会在责怪寡人吧!”

赵歇,盯着赵君清澈的眼睛,心道:“君上啊!你呀!太沉不住气了。你要出征北疆,我也是赞成的。你贵为一国之君,坐镇代城就可以了。怎能跑在前线来呢?胡闹啊!”

赵雍选择绕过代城,直接奔向平城。其一,是平城局势危急。其次,他想躲过诸臣。他人,身在平城,即使,众人有话要说,也拿他没撤。

赵歇在赵希的引见下与在场的诸位将军照面之后。听取了有关目前的战事后,便移歩走进用泥土规划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北疆的山川、河流及赵军军事布置。赵歇在来的路上,已经知晓昨夜平城发生的事情以及,赵国派人向燕国下宣战书的事情。赵歇,注视良久沉思良久,抬头对着众人,问道:“各位将军,此战,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第四十九章 决战

赵歇,身居点将台,以赵希统领平城之众,担任前军。庞武统帅右军,公孙璞统帅左军,中军由他指挥,后军则落在了肥义身上。百夫长牛翦,率领零散骑兵,负责扰乱敌营阵脚。当一切安排妥当,赵歇下令,让将士吃好、喝好、睡好,养精蓄锐,与燕人决战。

翌日,东方早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太阳也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中。然而,阳光,却被浓雾阻挡,照射不到燕赵的大地上。此战,是燕赵之间的决战,身为赵国主君的赵雍,无论诸位将领如何劝说,坚持要亲临战场,与燕国作战。

赵歇见君上性子执拗,私底下对着肥义,道:“天气太恶劣,对我们极大不利。君上,也要随我们一同出战。大司马,你去帮我劝劝君上。”

肥义,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君上的性子,我能劝得了吗?”

赵歇思之,点了点头,叹道:“雾太浓了,一旦发动对燕国作战,我们就顾不了君上。今日我们拒不出战。等明日,天气好了,再与燕国作战吧!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的天气。的确对我们不利。”肥义,沉思道:“但,我们已经向燕国宣战了。若是到了时辰,我们不出战,恐怕会折损了我军的士气,也会助长了燕人的嚣张气焰。我们没有退路,必须打。”

肥义之言,不无道理。战争岂是儿戏,说战就战,说停就停。

“天气,对我们不利,也对燕国不利。这场仗,我们还有胜算。”

赵歇思之,觉得可行。于是,登上点将台,发布了与燕人开战的命令。一时间,鼓声大作,平城大开。赵君将士,一队队走出平城,开往战场。

正是午时当空,燕赵两国将士,摆好阵势,随时准备迎战。浓浓的大雾,让两军的主帅,都成了瞎子,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任何一方都不敢草率发动攻击。赵军统帅赵歇与燕军统帅子之,这一刻,难得都达成了默契,他们都在等这鬼天气,早点好起来。

随着,一阵大风袭来,刮散了浓雾。浓雾散去,只见燕赵两国将士,摆好阵势,严守以待。

燕国阵营,喊话道:“请,对方主将出来说话。”

赵歇,命人驱赶马车上前,“我乃赵歇是也。”

子之,朗声道:“我乃,燕国将军,子之。”

赵歇,问罪道:“燕赵两国一向友好,尔等为何举兵犯我疆土。”

“伐赵,乃匡扶正道,是我辈义不容辞的使命。”

“匡扶正道?笑话,你燕国自身难保,还想匡扶正道。何为正道,何为邪道。燕国国君挑起这场战争,就不怕背上罪名吗?”

“我燕国属于姬周一脉,立国数百年,名正言顺,岂是邪道。”子之轻蔑,道:“赵国夺取了晋国的土地,不是邪道是什么。”

“赵国,乃周王分封,赐予侯爵,历经数十年,岂是邪道。”

“姬周天下不平,王道难存。怎有力量,匡扶正道。燕国乃姬周一脉,今日便替天行道。王上未能完成的大业,就让我燕国去做。”

“强词夺理。燕国不怕承担挑起战争的罪名。多说无益。”赵歇,肃道:“开战吧!燕赵孰胜孰强,以实力说话。”

“好。”子之回到燕国营地,高举右手,往前一按,道:“准备开战。”

大队燕国将士,齐步踏来,散发出肃冽的杀气。

赵歇,见燕军靠近,拔出长剑,对着赵国众将士,高呼道:“燕国犯我疆土,杀我百姓。全军听令,准备开战。”

“嚯…嚯”赵国将士,起步向前,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吼。

子之,手中旗帜一挥,鼓声大作,高喊道:“前军听令,给我冲。”

燕国士卒,大喊:“杀…”

“寡人击鼓,为众将士助威。”赵雍登上擂鼓台,敲响了第一通鼓。赵歇身在高处,见燕军逼近,高喊道:“前军听令,准备迎战。”

“众将士,发泄心中的狂怒吧!夺我土地,欺我、辱我之人,就在我们的前方。”赵希,面对前军训话,道:“拿出你们的胆识和勇略,给我杀。”

赵军前军将士,这几日,心中憋了一口怒气。士气高涨,涌向燕军。

燕赵两军,短兵相接,一时间金属声、喊杀声、哀嚎声四起。赵雍亲自击鼓,鼓舞士气,赵军将士,无不奋勇争先。姬哙见燕军顷刻间处于劣势,扼腕道:“子之将军,我军处于劣势,快想办法。”

穆涧,将前线的状况,报给了赵雍,道:“君上,燕军抵不住了。”

赵雍,见有一人直接冲进敌阵,打乱对方的阵脚,问道:“此人,乃何人。”

“君上,是副将赵庄。”穆涧,见燕军前军呈现败迹,“君上,燕军撑不住了。赵希将军,压制住了燕军。”

赵雍闻言,更加用力敲着鼓声。

子之见前军,顷刻间呈现败迹,挥动手中的旗帜,调遣兵将,道:“左右后军听令,给我冲。”

“嚯….嚯”,燕国的左右后军,加入战场。

姬哙,见左右后三军都冲了出去,问道:“将军,你这是什么战法。”

子之不语,举着鲜明的旗帜,发号施令。燕将子之,乃战场搏杀之人,岂能不明白,若是赵军一支军队绕道背后偷袭,燕国可就完啦!

赵歇,见燕国的左右后军都押了上来,也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战法。索性选择硬碰硬的方式,挥舞着旗帜,调配将士,道:“左右后军听令,给我冲。”

赵军一波又一波军队冲了上去。燕赵两国军队,纠缠在一起,互相杀红了眼,难分高下。姬哙,见赵军士气正盛,急道:“子之将军,这样下去,我们败定了。”

子之,目睹着战场,将令旗交给了姬哙,“太子殿下,中军由你指挥。”

姬哙,接过令旗,“我…”

子之,跨上战马,勒马上前走了几步,“太子殿下,你只要咬住了赵军,我就有办法取得胜利。”

姬哙,急色道:“将军有何办法,快快向我道来。”

子之,指着隐藏在中军的不对,“我们还有一支军队。”

姬哙,顿时领悟,“你是说两千胡人组建的骑兵”

子之,点了点头,“我亲自带领这支骑兵,突破赵军中军,直逼赵君。赵歇见状,势必会回军援救。那时,赵军阵脚大乱。太子,便可下令中军,全线追击。我也会配合你,高喊赵君被杀,扰乱赵国士气。”

姬哙,击掌道:“好。”

“所有骑兵听我号令,眼下正是你们立功之时。赵国的财物,任你们取;赵国的美女,任你们享用;赵国的美酒,任你们畅饮。”子之,一人一骑冲了出去,高喊道:“活捉赵君,赏万金。”

胡人见子之冲了出去,嘴里也发出嗷嗷的怪叫。

赵歇,见燕国阵营突然多了一队骑兵,挥动旗帜,让赵国骑兵前去截住。子之见赵军骑兵前来阻截,举起右手,果断下令将骑兵分成两支。一支骑兵,迎战赵国骑兵。另一支骑兵,绕道而行直扑赵国中军。赵国骑兵没有燕国的数量多,难以分兵抵抗。

赵歇,忽见燕国骑兵兵分两路,一路与赵国骑兵交战,另一路直逼他而来,喊道:“弓箭手,准备。”

“放。”

“再放。”

燕国骑兵,也射箭还击,双方互有伤亡。

子之,又将兵力分散,一路扰乱赵军中军,一路直逼赵君。子之想?抓住了赵君,这场胜利将会属于燕国。指挥着剩下的骑兵,高喊道:“活捉赵君。”

“活捉赵君。”

赵歇,见燕国骑兵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赵君,顿时脸色大骇。赵君身边只有三百名黑衣甲士护卫,难以抵挡住这股骑兵的攻击,忙道:“不好。赵希将军,救君上。”

肥义、赵希也见那支骑兵直奔君上而去,然而,燕赵两军纠缠在一起,不能脱身。赵希、肥义突围了几次,仍是无功而返。穆涧见一股凶恶的敌人,越逼越近,护着赵君,道:“君上,快走。我和屠都尉为你殿后。”

赵雍,推开他,“寡人,不能走。”

“君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军交战,勇者胜。寡人一走,军心立散,士气大乱。到那时我军就败了。”

“众将士,与寡人迎战。”

“诺。”众人,众志成城应道。

屠彝,见一名骑兵迎面而来,夺过侍卫手中的长戈掷去。那名骑兵,翻身倒地。屠彝一击而中,赵国将士见了,军心稳定,发出欢呼,道:“好。”

屠彝,持着长剑,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与对方骑兵搏斗,连杀数人。忽然,又一股小队骑兵,朝着赵君而去。屠彝想要过去营救,却被眼前的敌人围困。

穆涧,道:“保护君上。”

众将士竖着盾牌,举着长戈,组成一道铜墙铁壁。燕国骑兵,不采取硬碰硬的方式,采取放箭射杀。很快,赵国将士抵挡不住骑兵的箭雨,一个接着一个纷纷倒下。

子之,冲了过来,用蛮力打开了一道缺口,怒视道:“赵君,拿命来。”

赵雍,见敌人凶猛,也不畏惧,道:“来得正好。”拾起长戈与之相博。子之见赵君年幼,便没有拿他当回事。怎料,粗心大意,被赵君一击,落下马来。

子之落马,附近的赵军立刻围了上来。

子之拔出长剑,近身与赵军相博。赵雍持着长戈,又将几名骑兵打落马下,赵军将士结果了落马骑兵的性命。

姬哙见子之虽被赵军被围困,但是赵国中军部署也被大乱,挥动手中的旗帜,喜道:“哈哈,赵军乱了。全军将士,给我冲上去。”

燕国一股有生力量,突然加入战斗,赵国的情况,不容乐观。赵歇见状,喝道:“给我顶住,顶住。”

赵军面对燕军的攻势,一步又一步往后退。赵希,甲衣残缺,全身布满血色,跑了过来,道:“主帅,燕军攻势太猛,我们抵不住了。”

赵歇,怒道:“抵不住,也要给我抵住。”

赵希,抓起长剑,咬紧牙关,重新回到战场。

燕国中军加入战场,赵国左右后三军,立显颓败之势。尽管,主将肥义、公孙璞、庞武等众将士,奋力厮杀,也难抑制落败的趋势。赵歇见状,仰天泣道:“上天啊!我赵国真的要败了吗?”

赵希上前,杀了几名敌人。自己也身陷重围,被数十名燕军围困。赵希见救援无望,已经做好了为赵国献出生命的准备。

牛翦大喝一声,道:“将军,牛翦来了。”

燕军留出一条缺口,让牛翦进去。赵希身边将士尽数战死,眼下牛翦又是孤军一人闯入。他们两人面对的是数十名燕军。

赵希,笑道:“牛翦,怕不怕。”

牛翦斩杀一名靠近的敌人,回道:“能与将军共同奋战,牛翦何惧生死。”

赵希,抵在他的后背上,笑道:“牛翦,好样的。”

牛翦,一边警惕着敌人,一边回道:“我牛家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牛翦虽是百夫长,也不敢辱了祖上的英明。”

赵希,惊道:“莫非赵烈侯时,晋阳三杰之一的牛畜,是的先祖。”

“正是。”

“好。”赵希,笑道:“你我同生共死。”

第五十章 红袍小将

赵雍,拉开大弓,连射三箭,箭风所到之处,皆有一名骑兵落马。护卫见君上三箭定威,起身呐喊,发出嗷嗷的叫喊声,再次加入战斗。肥义、公孙璞等人,也被这股声音渲染,振作精神,再一次与燕军展开搏杀。赵军将士,也感受到了主将的热血,誓死不愿后退一步。

子之见状,决定亲自去挫一挫赵君的锐气。绕开赵军,直逼赵雍。

赵雍,弃掉大弓。拔出长剑,前去迎战。

两人交战数回合,子之一剑削断了赵君的车辙。顿时,车子失去平衡,赵雍选择跳车。赵君这一条,就将胸膛暴露给敌人。子之见机不可失,纵马前去了解赵君的性命。赵君一死,赵国军心必乱。此战,胜利者属于燕国。

然而,赵雍跳车的一瞬间,早已谋划好下一步。用尽全力将长剑扔了出去,正中子之骑下良驹。良驹长声一啸,翻身倒地,子之也被摔倒在地。赵雍落地翻了几个跟斗,抓起一把长剑,与之相博。又博了数个回合,双方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穆涧,趁着子之与君上搏斗,射出一箭,正中子之左肩。

子之不愧是勇将,拔出箭矢,继续战斗。这时,赵军救援部队围了上来。子之身边的骑兵,跃下马将子之护在身后,且战且退。子之四下看了看围上来的赵军,眼见赵军人多势众,难以取胜,大喊一声,道:“撤。”

姬哙,见赵军扭转颓势,赞道:“赵军的战斗力,还真顽强。怎么打,都磨灭不了对方的斗志。不愧是赵氏子孙。”

副将,道:“赵军负隅顽抗,也挽救不了败局。这场决战,燕国是赢定了。”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过早的下结论。子之将军领着二千骑兵,风风光光冲入敌阵。计划扰乱中军,直逼赵君。结果还不是被赵军围困。话说赵君,一个小孩,竟能将子之将军击落下马来。鏖战数回合,不分胜负。本殿下,可没有赵君英勇啊!”

副将,道:“赵君不是将军的对手。想必是子之将军大意了。”

姬哙,没兴趣听副将说这些。他只知道,子之是被赵君击落马下,而今率众突围。姬哙,看着战场陷入胶着,燕赵两国将士都是凭着一口气在硬挺。谁挺住了,胜利将属于那方。

忽然,姬哙见有队人马,直奔向他而来。来者,骑着一匹白马,头戴白盔,身着白色软甲,肩披红色大袍,在阳光的映衬下宛如天将一般。其后,跟着十八骑。当姬哙看清来者时,才发现对方面露两颗凶恶的獠牙,宛如恶鬼。姬哙有些,站不住脚跟,喊道:“恶鬼...”

燕哙身边副将见状,连忙指挥着将士上前阻挡。

燕国将士上前,见来者个个都是戴着鬼面,心中害怕,不敢上前。犹豫片刻,丢下手中的兵器,一边逃跑,一边哭豪道:“鬼…鬼…”

副将,持着长剑上前,“来者何人,少装神弄鬼,有胆量露出你的真面目。”

“有本事,你来揭下我的面具。”那张面具下发出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阴森凄凉可怖。

燕将,才不信这个世界有鬼,举着长剑,冲了上去。那人,挥动着手中的长矛,一刺便将对方挑落马下。燕将,口吐鲜血,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姬哙见了,心胆俱碎道:“果真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那人,举着长矛,朝着姬哙冲了过去。姬哙身边也有胆大之人,指挥着其他人迎敌,拖住对手。剩下的人带着太子,迅速离开战场。红袍之人斩落阻击之人,转身见姬哙领着部分将士,逃离战场,已经是追不上了。高举右手制止将士前去追赶。

红袍之人拔出长剑,一剑斩断燕国帅旗。奋力厮杀的燕国将士,见帅旗被夺,太子逃跑,将军子之撤离,丢掉兵器逃离。

赵歇,见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振臂高呼,道:“胜利了。”

赵军将士,也齐声高呼,道:“我们胜利了。”

穆涧,指着溃败的燕军,大声道:“君上,燕国退兵了。”

赵雍也远远见着燕国退兵,及红袍之人的英姿,问道:“那人是谁。”

身边众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赵雍,双手击掌,道:“想不到我赵国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穆涧,盯着红袍之人看了良久,嗫嚅道:“君上,他好像一个人。”

红袍之人离赵君尚有三箭之地,翻身下马,将燕国的帅旗送到赵君的面前。众将士见来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纷纷拔出长剑,不让红袍之人接近赵君。赵雍没有理会众人的劝告,对方虽然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但他内心感受不到一丝害怕。反而觉得,面具下的那张脸,很熟悉。

“君上。”红袍之人,单膝下跪,高举燕国的帅旗。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雍内心震撼,险些站不稳脚跟。穆涧见状,准备上前去搀扶。赵雍,举手制止他,迈着步子,朝着红袍之人走去,每走一步,眼眶里饱含着深情的泪水多了几分,声音梗塞,道:“是你…回来了吗?”

红袍之人那张脸,躲藏在面具之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君上,小心。”赵歇,见此人来路不明,怕他突然出手伤害君上,出言提醒道。

“君上。”众将士,齐声喊道。

赵雍,一步一步往前走,离对方七步之遥,他停了下来,怆然道:“望族,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司马望族起身,摘下面具,露出清晰的面容,道:“君上,我回来了。”

突然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赵雍徒然间热血翻涌,那张俊美清秀的脸庞,溢出了两行热泪。赵雍抑制不住情感,上去重重给他一拳,“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望族,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穆涧,也跑了过来,吸了吸鼻子,望族,你想的我们好苦。”

赵歇常年居在晋阳,对待眼前这个少年不甚了解,也不知道君上和他感情深厚。肥义、公孙璞等人是知晓内情的,静静地位立一旁观看。赵君身边的护卫见状,迎了上来,单膝跪下,“属下拜见宫卫使大人。”

司马望族重见故人,心情也是激荡。

赵雍,抱着他,道:“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司马望族,转过身去,目视着战场,轻声道:“君上,现在不是叙说这些的时候。”

赵雍,抹掉眼角的残泪,稳定心神。目前要做的就是趁着燕国大败之际,抓住战机,全力出击,收回被燕国占领的土地。

......

燕公身居燕宫,每日盼望着收到前线的捷报,甚至每天晚上做梦,梦见自己意气风发的进入了代城。代地与燕国相邻,燕国觊觎这块土地已经很久了。占据了代地,燕国就可以南下与诸侯争霸,在也不用尝试被诸侯漠视。

这一日,燕公用了早膳,进入宫中举行朝会,他问道 “攻赵数月,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

大司马,出列道:“国君啊!臣,是不赞成,攻打赵国的。如今,攻赵未取得成效,我国粮草消耗了很多。战事在进行下去,对我国不利。”

燕公,脸色不喜,道:“等攻下了赵国代地,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能攻下赵国代地,补充粮草。若是,攻不下代地,又将如何。”

燕公,脸色忧虑,道:“这…”

一人,出列厉声指责道:“我燕国五万将士,又有北胡骑士效力。区区赵国代地,怎么会攻不下。”

“我军攻打赵国,已有数月。至今,可有成效。”大司马面对众人,问道:“攻赵不利,我国与赵国交恶。倘若北胡犯边,我们拿什么抵抗。”

燕公,沉声道:“大司马,你是什么意思。”

大司马,拱手道:“请国君,撤兵。”

“笑话,我们尚未取得半寸土地,就撤兵。诸侯国会怎么看我们。齐国,还不会嘲笑我国无能。”

“请国君,定夺。”

“这…”燕公,犯了疑色。攻赵数月,燕国的粮草消耗巨大。如果战事,一直持续下去,对燕国的国力,的确不容乐观。就在此时,一名将士,直奔燕宫而来,大喊道:“报…北胡犯边。”

燕公听后,问道:“北胡,又来犯我边境了。”

来者,道:“北胡犯我边境。”

燕公面对大臣,问道:“北胡来犯,我们该怎么办。”

面对北胡来犯,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大司马趁机,道:“国君,为今之计,唯有尽快结束与赵国的战事,与赵将和。我国才能将南境的将士北调,与北胡开战。”

“国君,事态紧急,请早做决定。”

又有几个臣子,起身道:“请国君,速速做决定。”

燕公看了看那些主战之人,又想了想自己的王图霸业。忽然,殿外走进一位全身布满血色的将领,哭泣道:“国君,我们败了。”

燕公震惊,道:“你说什么。我军败了。”

那人,道:“国君,我们与赵国决战,败了。”

燕公闻言,身子往后一仰,惨然道:“我五万将士...败了。”

那人,道:“赵君乘势追击,逼迫下都。下都,告急。”

燕公,怒道:“姬哙、子之在哪里。”

“太子和子之将军正在下都重整兵马布防。派我回来,请求援军。”

燕公,怒道:“不是说,攻取代地,不费吹灰之力。”

燕相,道:“国君,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是想着弥补的对策了。”

“弥补,寡人如何弥补。北边有胡人寇边,南境有赵国。现在,寡人一败涂地,你们高兴了。”

燕相,道:“我们出兵赵国,本就是师出无名。失败,是在所难免。如今,下都守军,还有数万。将军子之也负了伤。我们难以举兵反击,扭转劣势。倘若下都失守,燕国危矣。为今之计,我们应该与赵国讲和。”

燕公面对北胡和赵国的近逼,也开始慌了,后悔当初做出进攻赵国的政令。如今,大臣都主张与赵国讲和。燕公,一挥衣袖。道:“罢了,罢了。就与赵国讲和吧!”

燕相,道:“国君,讲和需要诚意。”

燕公,心痛道:“割几座城池给赵国。”

第五十一章 城下之盟

平城一战,燕国惨败,赵国惨胜。赵国趁着胜利的余威,收回燕国攻下的土地,一路高歌猛进,直逼燕国下都。下都,是燕国为了争霸中原,应对诸侯国,建立的一座军事重镇。下都,西依太行,南临易水,东部迤连于平原,地势险要,居高临下,便于防守。

姬哙和子之退到下都,重整兵马,下都城内将士还有三万,加上逃回来燕军将士,总共有五万之众。下都城内的粮草,也足以应付一月。子之决定,依靠下都有理地势阻击赵君,待到此消彼长发生逆转,再与赵国决战。

平城一役,燕国惨败的消息,也在下都四处流传。面对赵军围攻,下都燕军将士也是人心惶惶。子之,向太子姬哙提出建议。姬哙难以决断大事,一切听从子之安排。

姬哙,登上城头,安抚众将士情绪,并指挥人,连夜修筑城墙,调配守城军力。

由于姬哙采取的安抚措施得当,众将从惨败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下都军心稳固。为了彰显姬哙与众将士齐心协力,与城共存亡的决心。姬哙每日,要登上城头,鼓舞将士士气。

这一日,姬哙登上城楼,见黑压压的一片赵军,将下都围得滴水不漏,然而却不见赵军攻城。姬哙,指着赵军的阵营,问道:“赵军围了数日,怎么还不发动进攻。”

子之,冷声道:“太子,你想赵军攻进来吗”

姬哙愣了一下,赵军打进来,那还怎么得了,忙招了招手,“赵国只围不攻,也不派人前来商谈,他们暗地里该不会有什么打算。”

子之目视着赵军仪整的军容,“赵国元气尚未恢复,又缺少攻城器械。赵国采取强攻,必会遇到我军抵抗。攻城,恐怕是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姬哙,道:“赵军不攻,就该撤啊!”

“赵军是在等着我们去求和。”

“求和。”

子之,点了点头道:“败报传回燕国,国君顶不住压力,定会派人来求和的。”

“君父,真的会来求和吗?”

“太子,不出三日,燕国求和的使者,就会出现在下都。”子之,道:“我们听从国君的安排,战败一事,便可减轻我们战败的损失。即便他日朝臣发难,国君也不为剥去你的太子之位。”

姬哙茫然地看着子之,这次战争不但寸土未得,还损失了众多将士的性命。君父是爱惜荣誉的,此次回去不仅会被责罚,甚至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公子升,对他储君之位,更是虎视眈眈。姬哙,本想利用出兵赵国的机会,树立军威,以此巩固在燕国的地位。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子之见姬哙闷闷不乐,开解道:“太子不必担心。主和,是国君下达的命令。朝中若是有人抨击咋们,他们得罪的人,不仅是你,还有国君。国君保你,就是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姬哙听了,心里好受一些。

赵军围而不攻,赵军将士心中也是憋了一口怒气。眼见肥肉正在面前,不能张开大口吃下它,每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歇召集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召开军事会议,赵君也在一旁倾听。赵歇,对着众人,道:“我们围了下都数日,明日发动攻击。”

赵歇言语刚落,立马有人挺身附和。他们认为,攻下下都,是给燕国一个闪亮的耳光。赵歇本人,也是主战进攻的。

赵雍思之片刻,对着众人,道:“不可攻城。”

赵歇,茫然的目视着君上,脸颊肌肉抽动得厉害,“君上,有何不可。”

赵雍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眼神向众将缓缓掠过,朗声道:“燕国此次战败,是什么原因吗啊?”

赵歇,笑道:“当然是我军英勇无敌,让燕军闻风丧胆。”

赵雍,摇了摇头,道:“燕国伐我,乃不义之战。所以,才会失败。我们出战目的,是为了保护家园,乃正义之举。我们进攻燕国下都,角色互换,我们不在是正义之师,而是成为了不义之师。我们也成为了侵略者,与燕国的行为有何不同。且不说攻城会伤亡多少将士,能否攻下下都。一旦战事再开,燕赵两国边境永难安宁。”

众将士纷纷说道:“君上说的有理。”

赵歇,也在思考君上的这几句话,但是他觉得,胜利的果实不去摘取,实在是太可惜了。赵雍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寡人要的是和平,不是战争。我们怎么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忘了国家大义。诸位将士,我们此战的目的是为了保卫领土,目的达到了,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众人点了点头,皆无言可答。赵雍的目光朝着肥义望望,又向公孙璞和庞武等人瞧瞧。他希望这几位德高望重的将军,能够主动站出来为他分忧。如果,他们有人主动站出来,分说厉害,将会有很大的说服力。

肥义明白君上是反对战争的,可是他没想到,君上想问题不但透彻,而且还很深远。如今,君上抛来一道求救的眼神,肥义整理好措辞,“此战,我军虽胜,但也是惨胜。我军孤军深入,粮草供给不便。倘若中山也背弃盟约,趁我军对燕国作战之际,兵分两路,一路直逼赵都邯郸,另一路兵越太行,断我归路。中山和燕国联合,两面夹击,我军危矣。不如,趁着我军尚有余威,及早撤兵,方为上策。”

公孙璞点了点头,也道:“此战,燕国虽败,但主力未损。我军虽胜,但也没有讨到便宜。燕国恢复元气,我们将会又是一场大战。”

庞武,抚摸下颚,也道:“末将以为,下都不能攻取,我军也该及早退兵。攻取下都,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利于我军。我军元气未恢复,又缺少攻城器械。强攻,我军定会死伤无数。燕公见下都有难,必会派兵支援。燕赵之间,短时间不能分出胜负,我国将会陷入战争的泥潭。一旦,诸侯国趁火打劫,我国又处在四战之地,危矣。”

赵歇,见几位有话语权的将军,也偏向君上的观点,沉声道:“我们不进攻下都,难不成就一直围着。君上,只围不攻,我们消耗可就太多了。不进攻,我们还是撤退吧!”

“现在还不能撤,寡人,还要等燕公的国书。”

赵歇知君上之意,苦笑道:“君上,你莫非想倚靠一份不值钱的文书,稳定燕赵边境。”

赵雍,正色道:“不错。”

赵歇,声音有些冰冷,“一纸文书,能够有多大的分量。”

“一纸文书,可轻,可重。”赵雍,道:“有了文书,燕国再来犯我疆土,我们便可名正言顺的痛击他们。”

“燕国一日不来求和,我们就跟他耗到底吗?”

“放心吧!燕公坐不住,不出几日便会前来求和。”

不出赵君所料,三日后,燕国求和使者急色来到下都。赵希奉赵君之令,特意打开一条口子,让燕国使者,进入城内。为了表示诚意,赵希主动将人马,后退三里。燕国使者坐在车内,目睹了赵军的仪容,一路快马扬鞭来到城门口,高喊道:“我乃燕国特使,快放我入城。”

城上燕国守将,高喊道:“大使,此乃非常时期,恕我等难以从命。”

燕使,气的胡须乱颤,“你…”

“请特使恕罪。”

燕使,看了一眼后退的赵军,对着城上的将士说道:“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我也是奉命行事。特使,莫怪。”

燕使,掏出手令,高举过头颅,“我手中有国君的密诏,你们不放我进去,与太子相会。出了事,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守将对着身边几人商议后,不敢怠慢,从城楼上放下一个竹筐,“我等奉太子之命,不敢打开城门。但特使负有使命,我等又不能不让你进来,只好请特使委屈一下。”

“我堂堂一国使者,进入城内,还需要用这种方式。可笑啊!”燕使,转念一想,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老夫为了国事,牺牲一下体面又如何。”

燕使坐在竹筐内,城上的人用力将他拉了上去。燕使,上了城楼,问道:“太子,身在何处。”

“太子在城里。”

燕使,挥手道:“带我去。”

“末将奉命守城,不能亲自带你去。”守将往身后使去一个眼神,“你,带特使去见太子。”

燕使跟随士卒前往,太子居住的地方。燕使刚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股丝竹管乐之音。姬哙大声,道:“美人舞蹈跳得好。还不快过来,让我亲一个。”

美人轻拂手中的薄娟,盖在姬哙的眼睛上,娇滴滴地说道:“殿下,你好讨厌。就知道欺负我。”

“好香。”姬哙,闻了闻,那美人残留在薄娟上的味道。

美人,娇声道:“太子,你抓住我,我就任你摆布。”

姬哙,笑道:“好…美人,我来了。”

赵国围城,太子不思国力,加强备战,抵御外敌,竟然还花天酒地享乐。燕使一脚踹开大门,怒色道:“太子,你...”

一道强光直射进来,姬哙睁不开眼睛。想着雅兴被人打断,姬哙怒喝道:“何人胆敢放肆,坏了寡人雅兴。来人,拖出去,给我仗打二十。”

燕使怒目一视,侍卫被他威严所慑服,不敢上前。

“太子,赵军围城,你竟然还有心思…”燕使,一挥大袖,表示很不满意太子的这种做法。

姬哙,视力恢复,睁眼一看,是燕相,赔礼道:“燕相,你来了,也不给本太子说一声,我好亲自去迎接你。”

燕相,气色难消,“老夫,没有这个福气。”

姬哙对着身边的人,挥了挥手。众人会意,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燕相,冷声道:“太子,你好有雅致。国君知道了,你猜他会怎样。”

姬哙笑呵呵地道:“燕相,误会,误会。本太子就是太紧张了,才弄了这些玩意,来消遣放松。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呀!要我说你什么才好。”燕相,盯着不争气的太子,语调多了几分柔和,“太子领兵伐赵。宫中的大臣们都是看着的。此次兵败,国君已经很生气了。如果你的这些行为,传到国君耳朵。公子升、少公子职,身边的大臣,定会做下文章。国君一不高兴,你的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多谢,燕相教诲。”姬哙见燕相还是支持自己,躬身行了一礼,道:“哙,铭记于心。燕相,你不在宫中陪伴君父,怎么来这里。”

燕相,从宽大的衣袖之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他道:“我是为此事而来。”

姬哙接过文书,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君父,要与赵国求和。”

燕相,点了点头,叹道:“正是。”

姬哙,扔掉文书,重重踩上两脚,怒道:“我们又没有输,怎能低声下气求和。”

燕相将北胡寇边,及燕宫里面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北有胡人寇边,南有赵国围城,燕国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唯有尽早结束和赵国的战事,燕国才能调兵北上,与北胡开战。

姬哙,虽能计较其中的厉害,可一想到屈辱求和,他心中一痛。

燕相,派出使者,前去赵君大帐,传达了求和的信息。赵君拿着书信,对着众将道:“你们看看,燕国等不及了。”

翌日,下都天色晴朗,万里无云。燕赵两国在易水河畔,举行仪式。

赵国出席人次,有赵君、赵歇、肥义、公孙璞等武将,及从代城特意赶来的外交使臣李疵。燕国这边则是太子姬哙、燕相、将军子之、秦懿等人。席上,燕国极力为本国争取利益。赵国这边的人呢,也不示弱,竭力相争。

谈判陷入僵局,子之见谈不下去,索性不在谈,决定用武力,拍着桌子,怒视道:“这合约不签也罢。大不了,我们再来一决雌雄。”

“好,打就打。”赵歇,怒道:“谁怕谁。”

燕相安抚两边主将,出言道:“各位休要争了。我家主公,将这五座城,划给你们。当做是发起此次战争的赔偿。”

“五座城,太少了。不行,至少要十座。”

“你们赵人,不要欺人太甚。”

“战争是你们燕人发起的。我们要点补偿,难道有错。”

“我们各自退一步,六坐。”

赵君,道:“燕国的城池,寡人一座也不要。燕国的土地,寡人,一寸也不会取。”

燕相思考,赵君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心理琢磨着少年君主究竟是什么意思。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给你城池,你不要。刚才两方还争得如火如毒,僵持不下,差点大大出手。赵君,张口说不要了。

赵雍,眉宇一挑,话锋转变,“寡人,有一个条件。”

燕相,道:“赵侯,请说。”

“寡人,要你代替燕国国君起誓,决不再他有生之年,出兵南下,犯我赵国领土。”

燕相离开燕宫前,燕公让他便宜行事。赵国狮子大开口,最多不过是要几座城池,赔点财物。然而,北胡寇边,是要亡了他的国家。赵国和北胡之间,孰轻孰重,燕公自有分寸。但他有一个底线,那就是割让城池,不能超过十座。如若,赵君不答应燕国开出的条件,燕赵只好开战。

燕相见最大限度保住了国家利益,朝着姬哙点了点头。

赵君见他久久不说话,又道:“燕相,你能代表燕君的意思。”

此战,燕国虽折损了点兵马,但也没有丢城割地。姬哙见这次谈判,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举手立誓,道:“哙,以燕国国祚起誓,终我君父一生,绝不南下伐赵。我继位后,也绝不会出兵赵国。”

“好。”赵雍爽快,道:“燕赵男儿,多重信义。但愿,燕国能够信守承诺。”

赵国和燕国在下都签订合约,赵君为了表示诚意,签完合约,便引兵退去。燕相见赵君说走就走,也没有附加条件,心中也吃不透对方心中的想法。燕国出兵赵国在先,战败在后,又是主动签订合约,按理说,赵君应该狮子大开口,多为本国争取最大的利益。燕国割地赔钱,那是在所难免的。

赵君,爽朗大方,一挥手,什么都不要。着实让燕相揣摩了一遍又一遍,这些话中的深意。

赵君退回代地,燕国也收回了失去的土地。赵君也命人将燕国尸首,盛装收敛,以及燕国的兵器一同归还燕国。燕赵边境恢复平静,燕相站在城楼,发出感叹道:“赵君,太不简单了。索性,燕赵之间,没有全盘开战。”

第五十二章 代相

赵君引兵回到代地,在代宫,举行盛大宴会,犒赏有功将士。酒过三巡,众人喝得是畅快淋漓。主将赵歇,放下酒樽,脸色不喜,拱手道:“君上,燕国割我六城,作为补偿。为何拒而不受。”

赵歇一言,先前和谐的氛围,顿时显得生硬。

穆涧看了看君上的神色,招了招手,将歌姬谴了出去。殿内,突然死一般的静了下来。赵固瞥了一眼君上,再看了看众将士,出言道:“赵歇将军,我礼敬一杯。”

赵歇端起酒樽,闷闷地喝了一口,脸色极不痛快。

赵固试图缓和气氛,对着众人,道:“我敬众位将军一杯。我军能取得大胜,你们功不可没。”

众人举樽回应。

赵歇的话,也是众人心中的一根刺。他们由于职位卑微,话语轻,也没重量。如今,身为主帅的赵歇将这个问题,说了出来。众人饮酒后,放下酒樽,闷闷不乐。

赵固,见众人闷不做声,笑道:“诸位是嫌我代地的酒,没有邯郸的佳酿好喝吗?”

“酒乃好酒,但心中有事,不足痛饮。”赵歇,举起酒盏,又喝了一口。

赵固抬头看了一眼君上,用剩下的余光,从众将士脸颊掠过,“今日乃庆功宴,我们就该开怀畅饮。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明日再说,今夜我等不醉不归。”

赵君一边饮酒,把玩酒樽,一边注视着众位将士。今夜若不将此事说个明白,酒宴会喝的无滋无味,难有雅致。赵君,放下酒樽,起身步下台阶,对着诸位将士,躬身行了一礼。众将士见状,连忙起身,回礼。

赵雍,对着众将士,朗声道:“此战,我们能够取胜,是众位的功劳。寡人再此,敬诸位一樽。”

侍者,躬身将酒送了上来。

赵雍端着酒樽,面向众人,“请。”

众人举樽回应,一饮而尽。

赵雍,放下酒樽,面向诸位将士,“寡人知道你们不高兴。一则,是寡人不赞成攻取燕国下都。二则,是寡人没有接受燕国割六城作为赔偿。此次会盟,有赵歇、肥义、庞武、公孙璞及赵希等人压住阵势,以李疵等人为外交使者。莫说燕国割六城,就是索要十城,燕国也会答应的。然,寡人一城也不要,也不要燕国赔偿。你们心中不痛快,有怨言。”

“此次胜利,乃之不易,是我成千上万赵国健儿,用血肉之躯换来的。”赵雍挺直脊骨,两目炯炯有神,“燕国下都,地理位置险峻,易守难攻。攻城,纵使得到下都,也会折损我军许多将士。诸位,一座城池,有我军将士性命重要吗?”

“寡人,不要燕国城池,不是怕了燕国。今日,我强燕弱,取其地。明日,我弱燕强,便会掠我土地。寡人接受了燕国六城,六城便是燕赵之间战争的*桶。燕赵战争不断,水火不容。又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今日,燕赵止戈,挽救的不仅是自己,而是成千上万的家庭。”

赵歇作为一名武将,他的思维是按照武将运营模式进行的。他想的就是击败敌人,然后从敌人手中获取最大利益。经君上一说,他发现自己目光短浅。今日,赵国倚仗国势,击败燕国,趁机索要土地。此消彼长自有定数。燕国国力恢复,势必会举兵来犯,血洗国耻。这六坐城池,将会是阻扰在燕赵之间缝隙,两国之间也难达到真正的和平。

赵歇,以为君上不要燕国城池,乃生性胆小所致。此刻,才明白君上的深意,跪拜道:“君上,我是个粗人,不会计较这些。请,君上处罚。”

其他人,跟着跪地,高呼道:“请君上责罚。”

赵雍上前扶起公子歇,又对着众将士,道:“大家快快起来。今日来庆功宴,寡人责罚你,不是变了味道。”众将士皆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默不作声,也不起身。

“好!寡人就罚你们畅饮代地的美酒。”

众将士,面露喜色,忙道:“谢,君上。”

赵固闻言,脸色惨然。这群莽汉,个个都是饮酒高手。若是让他们畅饮,这里的酒,恐怕是不够他们喝的。赵歇见他痛苦的脸色,走进他的身旁,歉然道:“今夜,你要大出血了。”

赵固,痛苦地道:“你啊!每次见你,总没好事。”

“我难得来代地一次,你不下点血本,如何能行。”赵歇,见他痛苦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老弟你有空,我请你来上党。上党美酒,任你喝个痛快。”

赵固,笑了笑,道:“好。我会喝光你上党美酒。”

赵歇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殿中,叹道:“今夜,你这里的美酒,怕是不够饮用。我出钱,你去买点酒回来。”

赵固一听,不喜道:“你说这话,就是看不起我。到我这里,竟然还要你出钱卖酒。传了出去,我这张脸,还要不要。”

“好好好。我说错话,向你赔罪。”赵歇见他如此说,在纠缠下去,那不是看轻了他。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回到宴席上。赵固,招来一名侍者,叮嘱道:“你,去买几车酒就回来。”

侍者,道:“郡守大人,这里的美酒,足够了。”

赵固,挥了挥手,发出冗长的叹息道:“去吧!”

侍者,授命退了出去。

赵固,步入庭中,对着众人,高呼道:“诸位,今夜我等不醉不归。”

众人,起身举樽回敬赵固,皆言他慷慨之极。

一场酩酊大醉之后,赵雍醒来,已是三日后的事情。赵君刚醒,便有人通报,说是燕国来人了。随后,进来几名侍女,为他洗漱更衣。几日未曾进食,赵雍饥肠辘辘,饿得厉害。吃了早膳,便前去代宫中,接见燕国使者。赵雍醉酒期间,代郡所有的事物,皆落在了郡守赵固肩上。代地,在他的管理下,恢复了生机。

代郡百官,听闻君上醒来,举行朝会,迎接燕国使者,故而,穿上官服,进入代宫。

燕国使者,拜了三拜,双手高举竹简,道:“出使赵国前,燕公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劝赵君,收下礼单上的东西。燕公也希望,赵君能忘了燕赵之间不愉快的事情。”

穆涧会意,上前接过竹简,转呈君上。

赵雍,接过竹简,看了一遍,问道:“寡人若不收下礼单,燕公能安睡乎。”

燕使闻言,神色凝重,但也不动声色,回道:“燕公睡不安稳,赵君,您能睡得安稳吗?”

燕使这句话,看似平淡,实则,藏有深意。燕使的意思,表达也很含蓄。燕公不能安睡,赵君岂能高枕无忧。燕公能否安睡,还在于赵君的态度。

赵固,懂得这句话背后暗藏的深意,他见君上,面有疑色,开口道:“赵国有意改善与燕国的关系。赵国对燕国表达的善意,燕公是没能感受到吗?”

燕使,含笑道:“正因为燕公,感受到了赵君的诚意,方才派我再次出使赵国,以此表达两国交好的愿望。”

赵雍,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朗声道:“今日,寡人,不收下礼单。大使,怕是回国后,难以向燕公交代。”

燕使,脸色尴尬,道:“正是。赵君也不会为难我吧!”

“好!寡人也感受到了燕国的诚意。礼单,寡人收下了。”赵雍,将礼单放在一边,目视着燕使的眼睛,道:“圣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寡人,也为燕国拟好了一份礼单。穆涧,将礼单送去给燕使看看。”

“诺。”穆涧将备好的礼单,交到燕使的手中。

燕使,看了礼单,心悦诚服道:“燕国愿与赵国交好。燕公终其一生,绝不进犯赵国。”

“好。寡人,也再此立誓。燕国不犯我疆土,寡人也决不会犯燕国。愿燕赵之地,世代和平,永无相争。”

“愿燕赵两国福泽深厚,国祚长存。”燕使,拱手行礼,道:“告辞。”

赵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

赵雍目送走燕使潇洒远去的背影,留下公子歇、肥义、庞武和公孙璞及代地将领赵希等人,将其他人遣散。赵雍,问道:“寡人此举,错了吗?”

赵固微微思忖,拱手道:“燕赵两国交好,缔结盟约。中山、楼缓等国,也不敢打北疆代郡的注意。北疆无忧,君上便可全力应对中原的局势。”

肥义,也道:“君上。赵国的国政要略,主要是应对中原。中原之地,狼烟四起。诸侯相争,我国,也不能置身事外。既然不能选择后退,唯有选择前进。我们想要应对中原诸侯,就要倾注全部的心血,安定北疆,使北疆无战事。”

“寡人任性而为,还以为会误了大事。”赵雍转身,面对着赵固,道:“代郡交在你的手中,寡人放心了。”

赵固闻言,赵君之意,代郡仍旧交给他管辖治理。后退一步跪拜,道:“君上,燕国伐我北疆之际。臣,没能及时做出反应,导致诸多城池沦落敌手。若非众将士用命,恐怕代郡也丢失了。臣,愧对于君上。请,君上责罚。”

赵希等人也跪拜,道:“请,君上责罚。”

“诸位对国家的贡献,寡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燕国来犯,赵固,统筹全局,及时作出反应。”赵雍的眼神从众人脸庞滑过,道:“还有你们,都是我大赵好男儿。若非你们以命相守,阻挡燕军南下。代郡危矣,赵国危矣。此战,能够取得胜利,你们也功不可没。”

燕赵之战,赵国前期失利,处于下风。一则是燕国出兵,锐气正盛,赵国准备不充足。二则,是赵国政令不通畅所致。燕国来犯,是战是和,代地守将要听取君上之意。然而,北疆代郡与赵都邯郸,道路不通。战事传回邯郸,一去一回,多费时间。因此,燕国出兵南下,代地没有及时得到邯郸发出的政令,赵固只能收缩兵力,只守不攻。

这几日,赵雍也在揣摩,代郡有十万之众。然,代郡四周敌国又多。能够调度的兵马,也不过两万之众。赵固能在牺牲最小的情况下,保住代地,实乃不易。未免再次出现,类似问题,因政令不通,而延误战机。

赵雍,道:“从这一刻起,寡人,以你为代相,全权负责代郡事物。你可以自由调动兵马,应对北疆危急,事后再禀。”

赵固见君上,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又跪地拜了三拜,道:“臣起誓,誓死效忠君上。臣,定会竭尽全力,守护北疆国土,以报答君上之恩德。”

赵雍点了点头,走向高位,面向众人,传下诏令,大军休息三日,班师回邯郸。

第五十三章 今朝有酒

赵君领兵出征,大胜燕国,消息传回邯郸。邯郸城内,人声鼎沸。赵豹领着百官,出邯郸城迎接。邯郸也是万人空巷,迎接这支凯旋归来的将士。赵雍领着大军,行走在宽广的大路上。将士五人一排,整齐划一。赵军将士汇聚成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赵豹,站在远处见着本国的威武之师,对着众人笑道:“诸位,君上回来了。”

赵歇领军在前,见相邦亲自相迎,右手高举,“停。”

前排将士见主将手势,停了下来。

穆涧,激动道:“君上,相邦及百官都来了。”

赵豹上前,率着百官,拱手道:“臣等,恭贺君上,凯旋归来。”

“寡人不在邯郸这段时日,诸位辛苦了。”说完,赵雍扬起头凝望着城门上方,‘邯郸’二字。邯郸,乃赵国国都。物尽其化,应有尽有。城楼高大巍峨,就连街道,比其他的地方要宽出几丈。

赵豹,退居一边,道:“恭请君上回宫。”

百官,起身道:“恭请,君上回宫。”

赵雍没有回答,仍旧注视着邯郸城。面对这座城池,他感慨颇多。他生于邯郸,长于邯郸,从没有这一刻,关注过这座城池。魏国当年发起的邯郸之难,虽已远去二十多年。战火留下的残垣断壁,也不复存在。但,那段艰辛困苦的岁月,是不能让人忘记。赵雍立于邯郸城下,他寻思着?如何才能富国强兵,才能让邯郸傲然屹立。

“君上。”穆涧,关心道:“您怎么了。北征归来,是否累了。相邦和诸臣正在等着你回话。”

赵雍回过心神,对着众人,提声高呼,道:“相邦,请与寡人共坐此车,一起回邯郸。”

赵豹有点受宠若惊,道:“君上,这…”

赵雍见他想要推辞,说道:“寡人北征之际,相邦坐镇邯郸。若非相邦亲自督促粮草,前线将士怕是会饿着肚子与燕人打战。若非你让寡人无后顾之忧。寡人,怎能全力与燕国作战。邯郸城井然有序,恢复生机,皆是相邦功劳。”

赵豹,拱手道:“君上…”

赵雍截断道:“荣耀,寡人与你共享之。”

赵豹拱了拱手,登上赵君座驾。

赵雍举手,向前一挥,道:“回宫。”

赵歇翻身上马,提声高呼,道:“回宫。”

诸臣及百姓让开道路,位居两侧,欢唱,道:“恭迎赵君回宫。赵君福泽深厚,赵国国祚长存。”

赵豹一边目视着众人,享受着这片荣耀。一边,侧视着赵君,见他风采奕奕,神色盎然,他心中发出感叹,道:“燕赵大战之后,赵君名声大振,四海皆知。赵君的威望与德行,深入诸侯及百姓耳。赵君之位,无论是任何人也不能动摇半分。先君有其子,也该感其豪。赵国有其君,实乃幸事。”

回到赵宫,赵君下令,凡是百夫以上的将军,可进入宫殿畅饮美酒。百夫以下者,殿外畅饮。邯郸赵宫,丝竹管乐,一片歌舞。

此时,大殿中央,有三十名将士,每人隔一丈之距,面带鬼具,手持长剑,身穿黑衣,伴随鼓声而舞。

此舞,乃鬼舞,是用来祭奠阵亡将士。

三炷香后,鬼舞结束。赵君举樽,高呼道:“众位,随寡人一同,祭奠此战为赵国死去的将士。”

众人起身,高举酒樽,目视着赵君。

赵雍,脸色哀伤,将手中的酒樽倾斜,美酒掉落地上,发出哒哒之声。

众人,也跟着君上,将杯中美酒,撒向大地。

三樽酒祭祀完毕。赵雍走下台阶,面向众人,一扫先前的悲伤,对着众人高呼道:“寡人宫中美酒,与诸位痛饮。尔等不醉,不可归。”

众人,齐声高喝,道:“诺。”

赵雍,与诸位将士喝酒之后。再次走到赵豹跟前,举着酒樽道:“相邦辛苦,寡人敬你几杯。”

赵豹乃赵氏男儿,怎可不会饮酒,端着酒杯与赵君畅饮。几樽酒下肚,赵豹略感酒力不行,便道:“君上,臣不善酒力。饮了此樽,便不可再饮了。”

赵雍,道:“寡人据闻,相邦酒力甚好,乃有千杯不醉。今日,才喝了几樽,怎可说酒力不善。相邦,你是嫌寡人宫中的酒,难喝吗?”

赵豹,忙道:“君上之酒,乃美酒。只是臣老了,酒力不行。”

赵雍瞪了他一眼,打了一个酒嗝,身子歪歪斜斜,转身对着众人,说道:“诸位,相邦劳苦功高,你们说该怎么办。”

众人,高呼道:“喝。”

赵雍,面对着赵豹,醉语道:“相邦,你听听众人的声音。”

赵豹一声苦笑,真拿君上没办法,端着酒樽,又饮了几樽。

赵雍见了,笑道:“相邦,好酒量。诸位,你们替寡人敬相邦一杯。”

众人身份低微,平时连跟相邦照面的机会都没有。今日,能与相邦喝酒,乃无上之德。于是,纷纷举着酒樽,向相邦敬酒。赵豹平时,待人和睦,对待众人敬酒,举樽回应。

赵雍一边笑着,一边挤开众人脚步轻浮地往主位走去。坐在主位,双眼合在了一起,嘴里还不断说道:“好酒,好酒。诸位,喝。”

此时,夜已深,邯郸宫中仍是一片灯火辉煌。此次宴会,直到天明,方可结束。

赵雍与诸位将士同乐,竟然喝了几坛赵酒。宦者令韩忠,见他醉的不行人样,命令侍女将君上送回寝宫休息。赵雍醒来,头疼得厉害。侍女早就备好汤药,送了过来。

赵雍端着温热的汤药,一口喝的精光,方才好了很多。

韩忠,走了进来。

赵雍,问道:“昨夜,众人可喝得尽兴。”

韩忠,拱手道:“君上,今日乃第三日了。”

赵雍一愣,看着他道:“什么。寡人醉了三日。”

韩忠,点了点头。

赵雍扶着头,他仍然不相信今天已是第三日。

韩忠,道:“君上,酒这东西,你还是少喝点吧!”

“难得高兴,大令,你就容寡人放纵一下自己。”赵雍,见他要开口说话,转换话题,道:“相邦,怎么样了。”

“相邦也喝多了,醉了两日。”

赵雍,哈哈大笑,道:“看样子,高兴的人,不只寡人一个。”

韩忠心里发笑。若非君上让众人向相邦敬酒,相邦躲不过,他怎会醉成那样。韩忠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君上,大殿建成,你酒醒了,要不去看看。”

赵雍一怔,道:“大殿?”

“君上,你命人修建的新殿,已经完工了。”

“哦”,赵雍想起了此事,挥了挥手,激动道:“大令,还不快命人替寡人洗漱更衣。”

“诺。”

“等等。”赵雍,静了一会,道:“凡是享受俸禄五百石以上的大臣,你都给我召来,寡人要与他们一同去观赏新建的大殿。”

“诺。”韩忠,躬身退了出去。

新殿,位于邯郸北面。

赵雍,掀开车帘,跳下了车。此时,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新殿上空,数十只喜鸟纵横天地。赵雍注视着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独霸一方的宫殿,心中甚悦,喜道:“好。”

随行之人也被这座宫殿吸引住了目光,纷纷发出赞叹。此殿,足以与赵宫相形媲美。

赵雍,对着穆涧笑道:“此殿乃何人所建。去,给寡人召来。寡人,要重重赏他。”

不多时,修建宫殿之人前来,拱手道:“拜见君上。”

来者,年岁四十五左右。

赵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名,董于越。”

赵雍,见他言行举止不俗,脑海深处浮现出一个名字,问道:“董安于,是你什么人。”

董于越,眼神荡漾,道:“正是先祖。”

赵雍,点了点头,道:“董安于筑晋阳城,固若金汤。智氏联合韩魏,共同伐我。先祖赵襄子以此城固守。三家围我一年,而不能攻克。晋阳之战,我赵氏方能扭转劣势。我赵氏英明长存,有你董氏之功。”

董于越见君上提及先祖,鼻子一酸。

赵雍,仰望宫殿,注视良久,问道:“董于越,此殿,可有名字。”

董于越,俯首道:“请君上此名。”

“燕有武阳台,韩有郑宫,楚有阳春宫,秦有咸阳,齐有临淄,魏有大梁。寡人这座宫殿应该取个好名,让它名动诸侯,名扬天下。”赵雍凝视这座宫殿日久,脑海中不断搜索着霸道的字句。给这座新殿命名,不仅要大气磅礴、新颖独特,还有符合殿中之景。若是能听其名,便可联想出此殿的恢弘气势,那时再好不过。

此殿,雄伟壮观,建筑风格奇特,楼榭台阁众多,台上有天桥、雪洞、花苑、妆阁诸景,置身其中,令人流连忘返,唯诸侯国不所有。赵雍口中铮铮有词,“赵宫有龙台,观天下。此殿楼榭台阁众多而连聚非一,四通八达,目野空旷幽静。楼台?恩,寡人取之丛台如何。”

董于越,道:“丛台阁。”

“寡人,给它取名丛台宫。”赵雍,对着众人,意气风发道:“寡人要在此处,流下千古传诵的伟业,让世人唱诵。”

董于越躬身将赵君及诸位大臣,迎进新殿。每走一步,都会介绍这座宫殿的规划及营建的意义。进入大殿,赵雍命人搬来美酒庆贺宫殿落成。

“古有董安于营建晋阳城。今有董于越修建丛台宫。”赵雍端着美酒,对着众人道:“诸位,我们敬他们一杯。”

赵雍仰着脖子,将杯中美酒喝的一干二净。端着酒樽,品味道:“这酒,不是赵宫的。”

董于越,拱手道:“君上,为了祭奠大殿落成。臣,特意请了一位高手来酿酒。”

“哦。”赵雍回味着杯中之酒,问道:“酒是好酒。此人,身上何处,寡人要见见他。”

董于越,俯首道:“高人酿好酒后,留下了酿酒的方子,又交代了一些事项,便离去了。臣,也不知道此人身在何处。”

不能见高手,赵雍觉得有点惋惜,眼神失落道:“可惜啦!这位高手,寡人不能见着。”

“君上,这酒还没有名字,请你赐名。”

赵雍见酒色香醇,饮之畅快淋漓。又是高人为新修的丛台宫特意酿制,赵雍思了少许,道:“赵宫有赵酒,丛台宫有丛台酒。寡人,给它取名丛台。”赵雍,意气风发,道:“寡人,不仅要丛台宫名扬天下,更要丛台酒名扬四海。诸位,今朝有酒,今朝乐,我等共饮。”

第五十四章 北方有狼

冬去春来 ,时光流逝。这一年,是公元前323年。

赵国承平日久,国无战事。这一日,赵雍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头凶恶的狼,扑向自己。梦醒之后,赵雍将这个梦,告诉给了诸臣。有的人,说君上这个梦,是大喜。也有的人,说这个梦预言赵国不久将会有战事,这是大凶之兆。

赵雍不去理会这个梦,到底是喜,还是凶。他只记得,田不礼、肥义、李兑等人,说这头狼来自北方。北方有狼,这几个字,铭刻在赵雍心中。

北方邻国,皆是虎狼之辈。它们都对赵国代地,虎视眈眈。但是,这群虎狼,对赵国威胁最大的,莫过于胡人中山国。

中山国,方圆不过八百里。位立于燕赵齐三国之间。赵国的北疆代郡和赵都邯郸,被中山国阻隔,两地的交流,需要绕过上党,翻越大山才行。赵国代郡,位于北地,四周都是胡人。因此,代地多游牧少农耕,胡人气息浓重。而邯郸以农耕为主,深受周礼熏陶。

邯郸和代郡,代表着赵国两种文化、两种政治势力。中山国的存在,也导致了赵国南北交通不变,分裂的局面。韩赵魏三家分晋,赵国实力最强。而今,国势远不及魏国。其一,赵襄子死后,赵氏一族,陷于内斗,消耗国力。赵襄子临死前,立伯鲁之孙、代成君赵周之子赵浣为储。赵浣继位,是为赵献侯。赵献侯,将国都晋阳,迁往中原腹地中牟。赵襄子其弟赵恒子,驱逐赵浣,在代郡自立。赵氏一族,陷入内乱,国力大损,再难回到简襄之烈。一年后,赵恒子卒。赵氏一族,杀赵恒之子,迎赵浣重新继位,再次成为赵国君主。

其次,赵国与诸侯相争,中山国总会跳出来坏赵国的好事。

公元前409年,赵献候甍,其子赵籍继位,是为赵烈侯。此时,赵国国力大衰,远不如前。赵烈候元年,中山武公趁着韩赵魏三家开疆拓土之际,对赵国腹地发动攻势。赵烈侯见自己一国之力,不能挫败中山国。于是,不得不向魏国求救。魏文侯借道赵国,以乐洋为将,太子击为监军,三年攻伐,攻克中山。

然而,三晋和睦相处,不会太久。中原之地,也是风云突变。

公元前380年,中山恒公趁魏赵交恶,魏国与诸侯争雄之际,光复中山,迁都灵寿。

其后,赵氏历代先君也对中山用兵,收效甚微。公元前332年,齐魏攻赵,中山趁机攻打赵国,掘河水灌鄗城。若非,赵国将士用命,鄗城必将失守,邯郸告危。

夜深宁静,赵雍抬头凝视着璀璨星空,口中喃喃自语,道:“北方有狼。”

一阵微风拂过,赵雍发丝微动,衣角翻飞。

念及北方有狼,赵雍第一想到的便是中山国。

去年,燕国谋赵,中山国也囤积重兵位于赵国边境。时而发动零星的攻击,试探赵国的态度。楼缓和田不礼见状,毅然发动强烈的态势,宣扬赵国的态度。中山见赵国不好谋取,唯有坐山观虎,等待燕赵之间分出胜负,在行定夺。

赵雍萌生出一种想法,那就是去鄗城看一看,顺便了解一下中山国到底是怎样的国家。

主意已定,赵雍也不与诸臣商议,带领着肥义、李兑、楼缓、田不礼、公孙璞、屠彝及司马望族等人,一路北行。赵雍没有告诉这些人真实的想法,只是说想去北方狩猎。

肥义、李兑和田不礼乃聪明人,他们早已经猜出了君上的心意,也不点破。

赵雍等人,一路向北行走。

去年,这条路楼缓和田不礼,走过一次。楼缓是个粗人,对待沿途风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辞藻形容。田不礼见识广博,又善于品位山河,指点江山,细心地为君上讲解着北行风光。往北行了数日,田不礼指着前方的一坐城池,道:“君上,前方就是鄗城。”

赵雍目睹着眼前这座城池,虽比不上邯郸的雄伟壮阔,也比不上代郡的险固。但是,这座城地势险要,敌人想要攻取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田不礼,拱手道:“君上,我们是否进入鄗城。”

赵雍,摇了摇头,对着众人,道:“不。寡人,还想往前去看看。”

楼缓,出言道:“君上,前面除了山,就是河,没什么好看的。”

公孙璞,也道:“君上,再往前走,就是中山国。奔波数日,众人也累了。我们还是进入鄗城休息。”

赵雍,目视着前方,道:“寡人,想往前去看看山河景色。”

楼缓闻言,沉着脸道:“君上,前面就是中山。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不要北行了。”

赵雍,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行走。行了一段距离,田不礼指着眼前的关卡,道:“君上,过了这道关卡,就是中山国。”

赵雍环顾了一下四周,准备继续前行。田不礼阻拦,道:“君上,我们不能走了。”

赵雍,停下脚步,看着他。

田不礼,道:“君上,中山国与我国交恶,至今没有互通有无。这道关卡,我们是过不去的。”

这道关卡虽然过不去。好在,赵国地势高,可以俯视中山境内。赵雍见过不去,登上高处,看了中山国境内,便择路返回。在鄗城休息几日,赵雍等人,便启程返回邯郸。临走前,赵雍对着鄗城守将说道:“鄗城的城墙太低了,需要好好修葺一下。”

守将自然听出君上话外之音,不但大力修葺鄗城城防,更换武器装备,在靠近中山之地,修了几座箭楼。

赵国向中山国压迫,在靠近中山边境的鄗地,不仅加固城池,还修了几座箭楼,监视中山境内的情况。中山国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不高兴,连忙派出使者,前往赵国交涉。

中山使来到赵国邯郸,面求见赵君。

赵雍在邯郸大殿,接见了中山使者。

中山使者,气焰嚣张道:“赵国在鄗城加固城池,修建箭楼。赵君,这就是你友好的诚意。”

中山使见赵国诸臣不发一言,以为自己这边占理,顿时趾高气昂。赵国诸臣不说话,并非他们没有言语反驳他们。而是,这些臣子相信,赵君,定会有礼有节的回绝他。

赵雍,笑道:“上使,我有一事不明,请你指教。”

中山使,冷哼一声,道:“赵国人才辈出,赵君有事,为何不问他们。”

“上使,你这话说的。我赵国人才辈出。中山国就没有人才了吗?”赵雍,叹道:“算了。上使怕答不出来,丢了中山的脸面,寡人不问就是了。”

中山使一听,脸色不高兴。赵君的话外音,是在辱没中山。自己受辱事小,国家受辱事大。中山使,一激而怒道:“赵君,请说。”

赵雍,抚摸额头,深感头疼,道:“邯郸近日发生了一件事。一户,人家状告另一户人家,说那户人家的房屋太高,遮住了阳光。寡人,应该如何断之。”

中山使,微微一笑,道:“赵君,此案太简单了。只需将两户人家对证,谁说的有理,谁就赢家。”

赵雍,叹道:“两家说的都有理,这颇让寡人为难。”

中山使,仰头道:“一户人家,在自己院中,建了高楼。另户人家有本事,也可自己建高楼。”

“你说你们,这么点事情,都不能替寡人妥善处置。”赵雍,指着赵国诸臣,道: “中山使不愧聪慧。”

赵国诸臣,道:“臣,我无能。”

中山使不知是赵君设下的计策,忙道:“赵君,你见笑了。这点小事,中山国也发生过。”

突然,赵雍笑容僵硬,神色凝重,问道:“鄗城是赵国的土地,还是中山国的土地。”

中山使,顺口就答道:“鄗城,是贵国的土地。”

赵雍,纳闷道:“上使,寡人在自家土地上修葺城防,建几座箭楼,岂非错了吗?”

中山使闻言,脸色极为难看,道:“赵君,你重兵逼近鄗城,修建箭楼的用意。有些事,说穿了,就没有意义了。”

赵雍故作不懂,看了看大臣,又盯着中山使,道:“寡人在自己土地上,有什么用意。中山使,你能告诉寡人吗?”

中山使,冷声道:“赵君,修建箭楼,为的就是观我中山境,刺探中山的军情。”

“哦”赵雍,似懂非懂地问道:“然后呢?”

中山使见赵君无所谓的态度,续道:“以鄗城为根据,攻我中山。”

“中山使,寡人真是那么好欺负?”赵雍,冷声道:“十年前,你们中山掘河水灌溉鄗城。你难道忘了吗?”

中山心中一怔,语调颤抖,道:“赵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寡人加固城池,修葺城防,乃理所当然之事。寡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这点权利都没有,你们中山国也太放肆了。”赵雍,语调冰冷,道:“我赵国在你中山眼里,就那么好欺凌。”

中山使,怒色道:“赵君,我今日将话语撂下。你的行为,触犯了中山国的利益,是会为两国带来灾祸的。”

赵雍,朗声大笑道:“中山使,你是在吓唬寡人吗?”

“你...”中山使,道:“赵君,我就问一句话,鄗城的箭楼你是拆,还是不拆。”

“不拆。”为了彰显自己的态度,赵雍又道:“鄗城,是寡人的土地,一切由寡人说了算。由不得你们中山国指手画脚。寡人据闻,你们中山国,兵强马壮,可以自己来拆。”

赵君这句话,用意明显。倘若,中山派人来到赵国土地,拆除箭楼,那么久意味着两国交战。中山使自然明白,硬声道:“我这就回去将赵君的原话,带给我家君上。”

中山使者说完,拱手行了一礼,大摇大摆走出赵宫。

赵豹,见中山使,所求不得,悲愤交加,拱手道:“君上,你将兵力调往鄗城,修建箭楼。此举,会不会刺激中山国。”

“那又怎样。”

“中山国,会抗议的。”

“抗议就抗议。”

“若是引发战争。”赵豹欲言又止,若是因为这件事引发战争,中山国与赵国再无宁日,“请君上下令拆除箭楼,照顾一下中山君不平的情绪。”

“中山君有情绪,寡人都没有脾性了吗?”赵雍面前众人,朗声道:“中山国敢战,寡人何惧之。”

赵豹闻言,微微思忖,君上是打算和中山开战了吗?中山之地,非同小可,夹杂了齐国、燕国等利益。若是赵国出兵讨伐中山。燕国虽与赵国签订和平盟约,不会明理支持中山国。可,中山国是齐国、燕国安插的一颗棋子。中山有难,齐国不会坐视不管,定会出兵相帮。如此,中山与齐国结盟,赵国的处境堪忧。

赵豹,拱手道:“君上...”

赵雍明白他要说的话,截断道:“相邦,你不要说了。寡人心意已定,鄗城是赵国的土地,也是寡人的土地。鄗城,由赵国说了算。”

第五十五章 中山君

公元前408年,魏文侯借道赵国,出兵中山。魏文侯以乐洋为将,太子击为监军。乐洋苦战三年,于公元前406年,击败中山,杀死中山武公,中山国亡。公元前380年,中山武公之子趁魏国战略重心在中原,魏赵交恶,及在齐国和燕国的帮助下,率领中山遗民对魏赵发动数次战争,光复国家。是为中山恒公复国。

中山恒公复国后,初定都於顾,後迁於灵寿,於南方修筑长城以抵御赵国。重用乐洋的后裔,以其孙为将,一边稳定国内形势,注重改革及民生修养。一边与魏国和赵国作战,不落下风。中山国很快在夹缝之中,不但生存了下来,并且站稳了脚跟。

公元前340年,中山恒公卒,将大位传给中山成公。中山成公继位后,继续执行先君遗留下的国策,以乐洋后裔为将,拜魏人司马稠为相,对内休养生息,发展国力。对外与燕国、齐国交好,偶尔以武力进犯赵国。

公元前328中山成公卒,传为于中山君厝。

公元前380年,中山恒公复国,至中山君厝,历经三代,数十年之久。中山国兵强马壮,民风彪悍,根基稳固。此时的中山君厝,于公元前328年继大位,也有数年。

中山国国内,流传着一句话,说是中山君厝,有王者气息。中山君厝,勤勤恳恳,处理国政。他也相信自己定会带领中山国走上新的台阶,完成历代先君未竟的事业。

中山使者,回到中人城,步入中山宫,面见中山君,神色微怒道:“君上,赵君严词拒绝拆毁鄗城及箭楼。赵君说,鄗城是赵国的土地。容不得我们放肆。赵君还说,中山国兵强马壮,有胆量自己去毁坏鄗城、箭楼。”

“赵人欺人太甚,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中山君,怒不可遏,一脚踹翻文案,气息难平道:“赵君语在世,尚且忌惮我中山国。区区竖子,竟然不把寡人放在眼里,可恶,可恶。”

中山使,静下心来,道:“君上,我们该怎么办。”

殿内,有人高喝,道:“君上,我们该给赵国颜色瞧瞧,不能让竖子小觑了我们。”

“末将,愿意领兵数万,攻打赵国,不攻下鄗城,提头来见。”

“君上,请下令出征。”

中山宫中,激愤难平,纷纷请求出兵攻赵,以报赵国施加的耻辱。

中山成公临死前,将国政及儿子托付给国相司马稠。司马稠也在中山成公病榻前,立誓竭尽平生所学,效忠新君。中山君继位,也多倚仗他,国内、国外诸多事宜,总会先听取他的意见,然后执行。中山君继位数年,在司马稠的帮助下坐稳了主君之位。

中山君继位几年,外无战事,内无灾害,一片歌舞升平。唯独让中山君厝不喜的是,无论他如何向中原诸侯伸出橄榄枝,中原诸侯总是视他为异类、蛮族。魏国邀集齐、秦、燕、楚会葬赵国,伺机图之。中山君派人去魏国,表达自己也愿意出一份力。然而,中山使到了魏国大梁,竟然连魏王罂的面都不曾见过。

中山使不但遭到魏国的冷遇,还遭受到了齐、燕两国的讥讽。齐、燕两国,允许中山国加入图灭赵国的计划,前提条件是要受燕、齐两国节制,供两国驱使。中山国好歹也是一个完整的国家,怎能甘居人后。中山君见中原诸侯冷落他、嘲笑他,站在宫中立誓,毕生之年,振兴国力,绝对要扬名立万,傲视诸侯。

五国会葬之际,中山国也囤积重兵于赵国边境。假使赵国风云突变,他便可以趁火打劫。谁知,五国居心叵测的吊唁之军,真的成为了送葬之人。中山君见状,采纳了司马稠主张和平的意见,试着向赵国表达善意。然而,赵国也是根本不加理睬。

去年,燕国来了使者,告诉中山君,准备出兵讨伐赵国,并邀请他一块对付赵国。中山君见来使傲慢,心中怒气横生,几句话便让燕使难堪不已,坚决表示不愿意同燕国一起出兵。燕使闻言,心中颤抖。好在中山君许诺,决不会在燕国出兵赵国之际,攻打他们。为了策应燕国,他会派兵驻扎边境,偷袭赵国的鄗城。

燕使得到中山君的许诺,欣然回国。燕赵交战之时,中山君试图攻占赵国的鄗城。几次零星的出兵试探,遭到赵国猛烈的反击。司马稠的试探,得到了赵国的态度,又对燕国有交代。于是,按兵不动,坐观燕赵之斗。

燕赵之战结束,赵君便修筑鄗城及箭楼。这是赵国对中山国发出的信号。

中山君见文臣武将皆说举兵讨伐赵国,给赵国一点颜色瞧瞧。然而,国相司马稠表情淡定,就好像宫中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中山君纳闷道:“国相,寡人出兵赵国如何。”

司马稠,抬头道:“君上,攻打赵国有几分胜算。”

中山君沉思良久,道:“寡人不知。”

司马稠将目光转向众人,道:“你们有几分把握攻下鄗城。”

众人脸上显出疑色,皆对此战没有太大的把握。他们提议攻赵,不过是为了迎合君上,顺道发泄心中的怨气。若真让他们领兵进逼赵国,这些人会以各种理由搪塞。司马稠见诸臣低着头,沉默不语,稳重道:“中山国与赵国相比,地小国弱。我们主动去攻打赵国,这不是羊入虎口?”

一人,道:“相国,攻赵你不是最积极的吗?”

“赵国和中山国水火不容,必有一战。我主张攻赵,是为了中山的百年大计。”司马稠怆然,道:“五国谋赵,我们有机可乘。燕赵交战,我们也是有机可图。现在?燕赵签订和平盟约。魏国和赵国交好。赵君年少,威望甚高。我们出兵去攻打,不是明智的选择。君上,今时不同往日。”

“国相,你这是怯战。”

“老夫征战疆场数十年,何曾怯战?何曾怕过。”司马稠,眼神凌冽从那人脸颊滑过,道:“你身为一方将领,怎可不谋全局,选择意气用事。”

“赵人,欺负我们,就这样算了不成。”中山使,怒道:“国相能够忍下这口气,我实在忍不下。诸位将士,也忍不下。君上,你能忍下区区竖子之言。”

“这…”中山君左右看了看,道:“只要能让中山国,名声大噪,傲视中原诸侯,寡人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君上,我国孱弱。现在还不是和赵国开战的最佳时机。”司马稠,言辞温和,道:“我们唯有休养生息,薄而待发。一旦赵国风云突变,我们一击而中。”

“好。”中山君对司马稠相当信赖,道:“就依国相之言。你们,也不要提攻赵的事情呢?”

中山使,道:“君上,赵国鄗城,怎么办。”

“算了,算了。”中山君,深感无奈,道:“赵国在自己的土地上,建造城池、箭楼。寡人去指手画脚,的确有点放肆。齐国对寡人吆五喝六,寡人也是不喜。唉,等等吧!一旦寡人有了称雄的资本,到时候收拾赵国也不迟。”

中山使,急切道:“君上,我退一步,赵国就进一步。赵国太欺人了,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中山君也不想算了。奈何,国力比不上赵国。谁让他的拳头和实力,比赵君弱小。中山君,言语中充满着无奈,道:“好了。寡人心意已决,不能与赵国开战。大使辛苦你,去赵国抗议。多发发牢骚。”

中山使,低沉道:“君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寡人抗议是表示不满啊!也是在向赵国传达寡人的态度。寡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默认了赵君的行为,岂不是被人小觑。赵君,也会小看了寡人。大使啊!你就去赵君耳边唠叨,烦死他。赵君若是顶不住了,说不定主动示好呢?”

诸臣听了君上之言,忍不住大笑。

赵国在鄗城修建城池、箭楼。中山国抗议了几次,赵国皆不理睬。鄗城修的越加坚固,箭楼也高出了几丈。中山使每次出使赵国,无功而返。中山君也感到累了,索性抗议之声,也消停了。中山使见国君不在说话,也不愿意再来赵国受罪。

赵雍,位居丛台宫,对着朝中重臣,道:“中山使那张嘴,真能说啊!寡人的耳朵,都受不了呢?若非相邦及众位,寡人还真受不了。”

诸臣一阵笑道。

赵豹,抚摸长须,道:“中山使每一次出使赵国,总会带着一腔怒气回去。都说,笑颜常开,能活百岁。中山使整日沉着一张脸,也不见他笑容。很难想象,中山使能活到七十岁。”

肥义接话,道:“为了鄗城一事,中山使来来回回多次。赵国和中山路途颠簸,这老头竟然能吃能睡。我呀!真是服了他。”

田不礼,也道:“是啊!是啊!中山使每次出使赵国,总是大酒大肉。吃得分量,比我吃得还多。这怪老头,挺能吃的。”

“可惜啊!中山使一腔爱国热情,被中山君辜负了。”赵豹,娓娓道来,道:“我今天收到了中山使文书。据说,中山君派人将他召回去。中山使,怕是不会在来烦我们呢?”

“哦。”肥义,笑道:“中山使走了,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想着他。”

“别,别。”赵雍,一脸痛苦的表情,道:“寡人不愿在见他。太让人头疼了。”

众人看着赵君的表情,一阵轰然大笑。随着,中山使离开赵境。这场席卷赵国和中山国的风波渐渐止息。中山国选择低调处理此事,众人皆以为是中山君服软,怕了赵国。但赵君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中山国不是一头温顺的羔羊,而是一头凶神恶煞的狼。狼,是会咬人的。

又过了两月,来自中原的一道文书,落到赵豹的手中。赵豹见文书内容关系重大,召集重臣奔向赵宫,面见君上。

赵雍,读着文书上的内容,脸色大变。

肥义,拱手道:“君上,发生了什么事。”

赵雍将文书传了下去,给众人观看。

众人惊呼,道:“齐楚秦,三国结盟,以分天下。”

第五十六章 均分天下

公元前325年,秦公驷效仿魏国和齐国,自称为王。嬴驷称王之后,东出函谷,加大对魏国的军事打击。魏王罂见一国之力难以应对秦国攻势。在魏相惠施及上大夫公孙衍的建议下,展开积极的外交活动。与众多诸侯,结为合纵之盟,共同抗御秦国。

魏王罂,携太子嗣北上与赵国交好。南下与韩候康,巫沙会面,尊称韩候康为王。魏相惠施见三晋不足以抵挡秦国。说服魏王罂、韩王康一同前往齐国平阿与齐王田因齐相会,并让魏太子嗣到齐国做人质。齐王田因齐感受到魏国和韩国的诚意,不仅将魏太子嗣送回魏国,还答应共同对付秦国。

秦王驷见魏王罂派出使者四处有说诸侯,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以同父异母的弟弟公子疾为将,用武力压制魏国。魏国不堪秦国的进攻,被迫献出河西、上郡之地。秦王驷得到魏国献出的土地,为了防御敌国进攻,确保这块土地长久处于秦国的统治下,派人前往上郡险要之处修筑关塞。

魏国虽然丢失了河西、上郡百里土地,但是抵挡住了秦国的攻势。秦国见山东诸侯又与魏国结盟,对他祸害巨大。秦相张仪看出了秦王心中的忧虑,以天下为盘,以诸侯国为子,“王上,魏国下棋,招数太过于陈旧。我有办法,打乱这盘棋的布局。”

赢疾见张仪说的轻巧,凝眉道:“秦相,你有什么好的法子,还不快说出来。”

张仪指着自己那张嘴,自嘲道:“我就用这张嘴,就可以让山东诸侯自乱阵脚。”

“山东诸侯大乱,秦国便可趁势而起。”赢疾盯着张仪,急道:“秦相,你有什么好的方法。”

秦王驷见张仪有意卖弄,急道:“你快说啊。”

“王上、左庶长,你们请看。”张仪指着棋盘道:“姬周天下,兵车万乘,拥有甲兵数十万者,有同出三晋的魏、赵、韩,东边的齐国,南边的楚国,楚国东边的越国。以及北边的燕国和我国。”

嬴驷、赢疾点了点头。

张仪伸手挪动棋子,又道:“宋、卫、鲁、中山等诸多小国,星罗棋布夹在大国中间。我们只需打出一道旗号,便可让山东六国相互征伐,中原大乱。”

赢疾微微思忖,不发一语。

秦王驷也凝神听之。他也想知道狂士张仪会用什么方法,搅乱天下。如果中原诸侯相互攻伐,自乱阵脚。中原越乱,秦国受益就最大。

“东齐、西秦、南楚”,张仪,手指浮动,一字一句,正色道:“三家联盟,均分天下。”

赢疾皱眉,觉得这个方法虽好,但是不容易实现。齐国和楚国,一向狂妄自大,怎会屈尊与秦国并驾齐驱,均分天下。嬴驷微微思之,领悟隐藏在其中的意思。顿时,觉得张仪这个法子太好,赞道:“张仪,你的这个法子,太损了。天下人,也只有你,才能想出这样另类的法子。寡人,越来越喜欢你的行事作风。”

张仪闻言,笑道:“王上,你觉得此方法,可行否。”

嬴驷点了点头道:“寡人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张仪道:“王上,我即刻派出使者,前往楚国和齐国。我也会将三国联盟,均分天下的消息,散播出去。”

嬴驷想了想,问道:“寡人,能为秦相,做点什么。”

张仪摇了摇头,笑道:“王上,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张仪给你带来好消息。”

嬴驷,笑道:“寡人得你,实乃幸事。”

张仪道:“臣乃乡野之人,若非王上赏识,不以我身份低微卑贱,立我为秦相。我才能位居高庙,傲视诸侯。若非有王上知遇,匹夫张仪,还不知道在哪里乞讨生活。也许,早已经饿死在乡野,尸骨被畜生所食。”

嬴驷仰着头看着他道:“你乃当世大才之人,他们不用你,是他们的损失。寡人,怎会弃你。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呀!不要旧事重提,多没意思。”

张仪摆了摆手,笑道:“不说了,不说了。”

赢疾听他们之间的对话,满头雾水,问道:“王上、秦相,你们说什么呢?”

嬴驷和张仪相顾一视,纵声大笑。

赢疾,越加糊涂,问道:“王上、秦相,你们有了方法,说来给我听听。”

嬴驷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胞弟,“魏国为何联合中原诸侯一起来攻打秦国。”

赢疾,顿了顿,欲言又止。

嬴驷见他有顾虑,豪爽道:“秦国男儿,有什么就说什么。”

“王兄破周礼,行王道,以争天下。才会招来此祸。”赢疾,抬头道:“臣弟告诫王兄,不可图虚名,招实祸。魏国、齐国称王皆遭诸侯讨伐,以至国力大损。秦国一路艰辛,走到今天,实属不易。秦国行王道,争天下,尚需时日,不可操之过急。王兄,若是听了我的意见,也不会如此。”

“左庶长,话不是这样说的。”张仪道:“大秦在王上的带领下,东取河西、上郡之地,屡败三晋。北扫义渠,南压蛮楚。王上若不行王道,以争天下,岂是大丈夫。”

嬴驷也没有责怪赢疾的唐突,问道:“寡人称王至今,有辱国体没有。”

赢疾,摇了摇头。

嬴驷,纵声道:“寡人还是那句话,诸侯国想要讨伐秦国,就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张仪,附和道:“王上,胸襟气魄,当今之世,无人能比,乃真英雄、真豪杰。”

嬴驷,瞪了他一眼,“你呀!这张巧舌如簧的嘴,寡人爱死了。”

张仪,笑道:“王上,我就是靠这张嘴吃饭的呀!”

嬴驷见赢疾一脸茫然,仍旧没能明白张仪出的计策,“你说寡人图虚名,招实祸。寡人不称王,山东诸国就不攻打秦国。”

赢疾道:“王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嬴驷举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目视着他,“张仪以西秦、东齐、南楚,三家均分天下为号。其目的是为了转移秦国目前面临的窘境。中原诸侯听说了东齐、南楚,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赢疾乃聪明人,一点就懂,“中原诸侯为了证明自己,必定会出兵相伐。到那时,中原这盘棋,被搅了,水浑了。我们方可浑水摸鱼。”

嬴驷含笑道:“中原诸侯,爱虚名,我们就给他虚名。”

......

齐、楚和秦三国,将会盟的地点,选择在啮桑。

齐王田因齐收到秦国的文书,派出齐相田婴及众多重臣前往。楚王熊槐收到秦国的国书后,派出令尹昭阳、三闾大夫屈原等人前往啮桑。

张仪见了齐、楚都派出的使者。众人简单嘘寒问暖之后,张仪发表了三家均分天下,主导姬周天下的格局。齐相田婴冷笑道:“张仪,你也太狂妄悖逆。”

张仪,意气风发道:“张仪乃匹夫之人,狂是狂了点。齐相,你觉得我说的有错吗?”

田婴,淡然道:“岂止错了。简直是错的一塌糊涂。中原诸侯,在你的眼中,就这么不堪吗?遥想当年,晋国压得你秦国踹不过气。就连魏国,也曾让秦国百年不出函谷。张仪,你竟敢大言不惭,提什么齐、楚和秦国,三家均分天下。”

张仪苦笑道:“齐相,你是忘了。现在的秦国,已不再是令人宰割的国家。秦国至秦孝公变法之后,国力大增。东出函谷,跃过大河,略败三晋。北扫义渠,南压楚国。秦国,怎么没有能力,主导天下,分一杯羹。”

楚国昭阳闻言秦国压制楚国,讥讽道:“张仪,你好生狂妄。楚国和秦国,孰强孰弱。天下人自有公论。别以为秦国,赢了几场战争,就觉得秦人无人能敌。”

张仪道:“楚王继位,魏趁楚丧,伐楚取径山,楚国丧师割地。偌大的楚国,竟然不发一兵一卒,夺回失去的土地。楚国号称拥兵百万,土地三千里。面对奇耻大辱,无一男儿挺身而出。楚国的胸襟,秦国是学不来的。我王继位后,不仅赢了几场战争,尽收河西之地。前不久,魏国献出上郡。我王,筑上郡要塞。令尹,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张仪之言,将昭阳气得半死。

公元前328年,楚威王卒,熊槐继位。魏国趁着楚王丧主,新君继位,出兵楚国。楚国被魏国打败,丢了几座城池。楚王熊槐刚继位,为了稳定国政,未能反击。面对丢城失地,昭阳也愤怒过。今日,从张仪那张嘴里说出来,昭阳听了更是怒不可遏。

“胜败乃兵家常事。令尹,你不必刻意挂怀。”三闾大夫屈原对着张仪,冷声道:“张仪,你说的没错。我王继位,魏国出兵,夺了径山等地。我王也感到耻辱。我王继位,励精图治,楚国国力大增。前不久,我王以令尹为将带兵攻入魏国,在襄陵大破魏军,夺取魏国八座城池,一血径山之耻。我依稀记得,魏将吴起,以数万将士,击溃数十万秦军。魏将庞涓,马陵之战惨败之际,领着败军,就逼迫秦人献出河西之地。这几年,秦国挫败三晋,是不假。秦国,用的卑劣手段取得胜利,诸侯国也是自叹不如。”

秦人见楚人狂妄羞辱秦国,拔出长剑,准备拼命。

屈原谈笑风声,又道:“你看看。皆说我楚国乃蛮夷之邦,不懂教化。但我楚人也知晓,用命需在战场。秦国的威风,就是一言不合,拔剑恫吓。唉,吓死我了。”

张仪使了一个眼神,赢疾手一挥,秦人收起长剑。张仪见眼前这位楚人,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气魄和胆识,瞬间觉得不枉此行。

张仪,笑道:“秦人直爽,不懂文人的东西。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你不要介意。”

屈原,仰头道:“好在我楚人也有血性。否则,真会被秦人的直爽吓得卧榻不起。”

“哈哈哈。”张仪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楚国三闾大夫,屈原。”

张仪道:“今日,我们是来商议均分天下,其他无关的事情,避而不谈。”

屈原冷声问道:“我楚国凭什么与你秦国均分天下。”

赢疾上前一步,顶了回去,“凭我秦人手中的长剑。”

“哈哈哈哈。”屈原一阵狂笑,冷色道:“好。我倒是要领教领教,秦人的长剑,有多厉害。”

“三闾大夫,若想领教秦人的长剑,以后有的是机会。”张仪一改和善的面孔,眼神冰冷,“楚国不愿意均分天下,秦国就与之争天下。我秦国输得起,你楚国输得起吗?”

“输不输得起,由不得你秦人来说。”屈原道:“楚国和秦国谁输得起,谁输不起,比比拳头立马见分晓。张仪,亮出你秦人的剑。我倒要看看,是你秦人的剑锋利,还是我楚国的剑锋利。”

张仪见商谈,谈不下去,不断思考应对之策。

“秦国乃西戎蛮夷,我齐国乃礼乐教化之邦。秦国和齐国均分天下。秦国有资格吗?配吗?”齐相田婴,正色道:“我王继位,改革图强。围魏救赵、围魏救韩,两战消灭魏军主力。你们秦人靠偷袭取胜。和你们平分天下,我王的脸面挂不住,也会觉得可耻。”

“对!我们楚人,也觉得可耻。”屈原,怒色难消道:“天下,有德者居之,岂能均分之。”

张仪,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齐、楚不愿和秦国均分天下,那秦国就和你们争天下。诸位,我们在战场上,分出高低。究竟是齐国、楚国强,还是我秦国强。我们就用实力说话。”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齐、楚和秦国,再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屈原和昭阳,离开大帐。齐相田婴,随后离开。张仪,走出会谈大帐,为秦相数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憋屈过。他见着齐国和楚国的人驾车离去,微扬头颅,注视着明媚如洗的天空,一声惨笑。

三国密谈,均分天下,最终三国不欢而散,还结下了仇。张仪,还能笑得出来。

赢疾道:“秦相,你的计策失败了。”

“是啊!我失败了。”张仪,看着赢疾,叹息道:“可惜了!我设计的蓝图,就毁了。”

“秦相,不必伤心。有朝一日,我秦国定会给齐国和楚国一点颜色。”赢疾看着远去齐人和楚人的身影,“让他们为今日之言,感到后悔。”

赢疾以为张仪的计策失败了,定会很伤心。但他不曾在张仪的脸上看出一点挫败感。

张仪,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失败了,但我们的计策成功。天下乃一家,怎可均分。均分天下,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我这样做是为了挑拨齐楚与三晋的关系。如此,中原大乱,我秦国东出,尽收渔利。”

赢疾微微一笑,不做声回答。

“齐楚秦三国密谈,谈了些什么内容,诸侯不知道。但,诸侯国安插的斥候却亲眼目睹,三国派出了重量级的大使,商谈了数个时辰。我们在将密谈的真假消息全部泄露出去。诸侯真假难辨,为了名分,也会争个你死我活。”张仪向前走出一步,笑道:“无论结果如何,秦国都是最大的赢家。”

第五十七章 合纵诸侯

张仪提出齐秦楚三国联盟,均分天下。这道消息,传了出去,引起中原诸侯一片恐慌。当这则消息,传到赵国邯郸,赵雍颇为震惊。赵国诸臣得到这道消息,也是一片哗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三国会走在一起。齐秦楚三国会盟啮桑,这是不争的事实。赵国诸臣不愿坐以待毙,任由三国宰割,积极寻找破敌救国之策。齐秦楚三国抱团取暖,这是赵国不想看到的。

齐秦楚三国均分天下,这道消息传了出来,也在中原诸侯引发了一场海啸,席卷各国。尤其是魏国反应最为明显。魏罂联合齐燕秦楚,以会葬名义,谋取赵国,奈何天不灭赵。魏罂的宏图大志,也烟消云散。谋赵不成,反而得罪了赵国,魏罂试着改善与赵国的关系。于是,携太子嗣北上赵国,与之交好。

为了对付秦国,魏罂自降身份,与韩候康巫沙会面,尊称韩候康为王。三晋的力量,不足以威慑秦国。魏罂邀请韩王康前往平阿,会盟齐王田因齐。

然而,魏罂做出的努力,改善了与赵国、韩国和齐国的关系。秦国见魏国太活跃,出兵攻打魏国。魏国不克,丧城割地,主动将上郡献给秦国,谋求和平。秦国在上郡筑城,傲视魏国。楚国见魏国软弱可欺,兵发魏国。楚王熊槐为了一洗径山之耻,以令尹昭阳为将,出兵攻打魏国。襄陵一战,大败魏国,夺得八座城池,一洗魏国施加给楚国的耻辱。魏罂见一败秦,再败楚,也是心力交瘁。

齐、秦、楚三国联盟,均分天下。魏国与三国皆有领土之争,如何能招架三国的进攻。魏罂本意,是联络齐国、楚国共同对付秦国。然而,齐国和楚国卖了魏国,与秦国结盟。魏国对付秦国已然费力,在加上齐、楚两国,魏国情况不容乐观。

魏罂,愤怒地将面前的文书,摔了一地,大骂道:“可恶,可恨。”

魏国大梁宫中的百官见王上发怒,垂首不语。

惠施,凝眉思之,叹道:“王上,事情发生了,生气有什么用。”

魏罂极力抑制住紊乱的气息,问道:“寡人,有发脾气吗?寡人是心里不痛快。”

“王上,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应对目前的局势。”

“办法?寡人能有什么办法。寡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寡人也试图和邻国和平共处,安度余生。结果如何。”魏罂,眼神凄苦,垂首道:“秦国攻我,我国丢了上郡。楚国也攻我,我国襄陵大败,丢了八座城池。遥想当年,寡人自称为王,何等的意气风发,傲视诸侯。哪国敢对寡人说一个不字,寡人的魏武卒势必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如今呢?魏武卒不在有当年的雄风,寡人也处处受诸侯国的气。齐国、赵国、韩国,对寡人用兵。楚国、秦国也落井下石。寡人的后半生,如此凄凉惨淡。”

惠施,拱手道:“我无能,让王上受委屈啦。”

“不说了。”魏罂摆了摆手,凝视着众人,道:“齐秦楚三国结盟,何人能解,秦人布下的棋局。”

惠施胡须含笑,道:“王上,能解开棋局,非一人莫属。他若是解不开,恐怕天底下没有人解得开了。”

魏王见有了转机,眉宇绽开笑容,道:“何人能解。”

“此人,王上见过。”

魏王努力在脑海深处搜寻那人的身影。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惠施有点着急,提醒道:“王上,上大夫公孙衍。”

魏王瞳孔睁大,显然是记起了公孙衍,问道:“惠相,你不说。寡人,还真把他给忘了。寡人,怎能把张仪的对手给遗忘了。唉!惠相,你还不快去给寡人将他找来。”

惠施面有难色,低声道:“王上,你莫非忘了。”

魏王想到了什么,挥手道:“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他。寡人,这就去请罪。惠相,你也同寡人走一遭吧!”

惠施见王上知错能改,拱手道:“诺。”

五国谋赵,出自公孙衍的计谋。谋赵不成,并非公孙衍的计谋不高明,而是各国心怀鬼胎所致。厚葬赵肃侯后,公孙衍和魏使一同回国。魏国大臣忌惮公孙衍的才华,纷纷出言中伤他。魏使也将谋赵失利的责任,全部推在公孙衍身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魏罂本对五国谋赵失利,内心充满狐疑。加上魏使的一番话,魏罂更是深信不疑是公孙衍出卖了魏国。

魏罂为君多年,内心有疑惑,也不会放在脸上,他脸色平静道:“上大夫,谋赵不成,你能告诉寡人是怎么回事。”

公孙衍向来心高气傲,魏罂之言,是怀疑他私通赵国。公孙衍见五国伐赵的态度,本已心灰意冷。而今,王上也质疑他。公孙衍,朝着魏罂拜了三拜,面对魏宫诸臣纵声朗笑,转身离开魏国宫殿。

魏使,出身拦住他的去路,喝道:“公孙衍你休要放肆,这里是魏宫。你敢…”

公孙衍,怒目而视。魏使被他气势所迫,不在言语。

魏宫中其他大臣,纷纷出身弹劾公孙衍,说他任性而为,太目无王上,请求驱逐公孙衍,还魏国一片朗朗乾坤。魏罂头痛地看着惠施,请他拿个主意。当初是魏罂废了许多周折才秘密将公孙衍从秦国接回魏国。倘若魏罂用完公孙衍,将他弃之,天下人会如何说他。

惠施见朝臣对公孙衍颇有怨言,为了平息众怒。于是,对着魏罂点了点头,允许公孙衍离开宫廷。魏罂也没心情继续处理国政,起身离开宫廷,宦者高喝:“散朝。”

散朝后,惠施走进后宫对魏罂,道:“王上,上大夫之才,足以安定天下。你不用他,可冷落他。但你不能让他离去呀!上大夫离开魏国,对魏国而言是巨大的损失,请三思。”

魏罂,头痛道:“今日大殿上,你也看到了。公孙衍眼中还有寡人这个王上吗?寡人就依惠相之言,不弃他,但也不会重用他。”

惠施见王上正在气头上,既然得到了王上的明令,多说无益,躬身退出。离开魏宫后,惠施见公孙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拉着太子嗣一起去上大夫府中,挽留他。公孙衍虽有气,但发泄过后也不会放在心上。太子嗣、相邦惠施和他饮了几坛酒,诉说衷肠。公孙衍方才答应,绝不会弃魏国而去,除非是魏国不需要他。

嬴驷朝着公孙衍行了一礼,道:“嗣,替魏国的百姓谢谢你。”

魏罂一冷落公孙衍就是好几年。魏嗣和惠施却是经常来找他饮酒,畅谈天下大事。时而,向他请教国政。公孙衍也不吝赐教,给他们出了很多计策。

这一日,公孙衍像往常一样,手持鱼竿,来到大梁城外河边,坐着垂钓。钓上来的鱼,便是今日的食物。忽然,来了一人,气急道:“上大夫,王上和相邦召见。”

公孙衍目视着平静的河面,答道:“你回去告诉王上,就说没有寻到我。”

那人,脸色疑惑,道:“上大夫,来者是王上。你…拒而不见,会不会惹怒王上。王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上大夫,你还是…”

“我公孙衍还没有落魄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步。”公孙衍看了一眼平静的河面,抛出河中的鱼饵有了动静,低沉道:“鱼儿咬钩了。”

“若是王上问起,我该如何作答。”说完,那人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一条大鱼,浮出水面。

公孙衍将大鱼放入鱼篓,道:“撒谎,还需要我教你。”

那人,拱手道:“我祝上大夫今日多钓几条鱼精。”

公孙衍重新换上鱼饵,抛入水中,眼睛注视着平静的河面。等了数年,王上决定召见他了。他心中是悲是喜,五味皆有。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有了太多的感伤。

魏罂和惠施在上大夫府中等了半日,仍旧没能见着公孙衍。府中的人,皆说不知公孙衍在何处。派出去寻找的人也回来了,皆说没能发现上大夫的踪迹。惠施纳闷道:“公孙衍会去哪里呢?诺达的大梁城内,他没有几个朋友。不在酒肆纵酒高歌,也不在青楼聊以*。他会去哪里呢?”

魏罂等得有点不耐烦,道:“惠相,想什么了,走吧!上大夫今日不在,明日我们再来。”

惠施,见王上半途而废,拱手道:“为了魏国,请王上止步。”

惠相一言,戳中魏罂的命脉。魏罂怔了一瞬,停下脚步,闭上眼睛,道:“好吧!寡人今日见不到上大夫,就不回去了。”

日落时分,公孙衍双手提着丰厚的战利品走了回来。行至门口,管家上前急色道:“先生,你总算回来了。王上和国相还在府中。”

公孙衍闻言一怔,王上竟然能有如此性子。

管家上前接过鱼精,问道:“先生,你还是去见见吧!”

公孙衍,一边往前走,一边擦去手中的污泥,问道:“王上在哪里。”

“正在会客厅。”管家一边介绍着目前府中的情况,一边催促道:“先生,你赶快换件衣服,去见王上。”

“换衣就不必了。”公孙衍停下脚步,埋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道:“我这一身行装挺好。”

“不知王上、国相再此。公孙衍待客不周,请两位恕罪。”公孙衍人未至,声音早一步飘了过来。

魏罂听见声音,叹道:“总算回来了。”

公孙衍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草民公孙衍,拜见王上、国相。”

惠施走了过来,冷着脸道:“你是魏国的上大夫,位居上卿,怎能说自己是草民呢?上大夫,请注意你的措辞。王上、魏国可没有亏待你。”

公孙衍,自嘲道:“我已多年未踏进魏宫。整日闲云野鹤,垂钓为生。像我这样落魄的人,竟然是魏国的上大夫。相国,你是取笑我吧!”

“上大夫,你还在生寡人的气吗?”魏罂,道:“寡人,让你受委屈了。再此,向你赔罪。”

“你是魏国的王上。”公孙衍,忙道:“我乃草民,怎可受王上大礼。”

“上大夫,你呀!也别怄气了。”惠施指着座椅,道:“有什么,我们坐下说吧!”

魏罂上了年纪,站一会儿,也觉得累了,于是坐在软塌上。侍者重新换上茶水及糕点,退了出去。惠施,笑道:“王上,我们今天有口福了,可以吃到新鲜的鱼。这些鱼,可是上大夫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昨夜,我还梦见和上大夫一起饮酒吃鱼。今日,梦想成真了。”

魏罂见着管家手中几条活蹦乱跳的鱼,点头道:“恩。寡人好久没吃鱼了。今日,就在上大夫府中吃了饭在回宫中。”

公孙衍见他们一唱一和,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道:“王上、国相,你们不会是专门为了我手中的鱼而来吧!”

惠相,道:“我们就是闻道鱼香味来的。”

公孙衍,忍不住道:“王上,你是为了秦国邀集齐国、楚国会盟,三国均分天下的事情而来吧!”

“所有的事,都瞒不过你。寡人,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公孙衍顿了顿,扬声道:“三国欲分天下,乃痴人说梦。且不说,中原诸侯不答应。就是韩赵魏,也不会答应。”

魏罂,问道:“上大夫,你打算如何应对。”

“秦国可以邀请楚国和齐国,均分天下。”公孙衍,有意停了一下,续道:“我国可以联合中原所有的国家,对付齐秦楚三国。”

惠施皱眉凝思,道:“中原诸侯会听我们的吗?”

公孙衍笑了笑,朗声道:“中原诸侯,合则存,分则亡。齐、楚、秦三国的威胁,中原诸侯面对国家存亡,定会抱团取暖,共同对敌。”

魏罂闻之,心情大悦,道:“好。今日闻上大夫之言,寡人可以安睡了。”

惠施,道:“上大夫,你打算怎么做。”

公孙衍,朗声道:“合纵诸侯,共制三国。”

第五十八章 三晋恩怨

秦国张仪提出齐秦楚三国连横,均分天下。魏国公孙衍提出,合纵诸侯,共同制横三国。

中原诸侯,看似声势浩大,有实力的,并不多。除了韩赵魏及燕国占地千里,甲兵数十万。其他诸侯皆是小国。公孙衍也明白,小国不与大国相争,这是存活的法则。无论是拥护齐秦楚三国,还是依附三晋,他们依附谁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够保存国家。小国图存,唯有如此。

卫国、鲁国、宋国等小国,是绝对不会加入合纵,自取灭亡。再者,结盟非同小事,实力不济者胡乱凑在一起,不仅没有益处,反而还会增添许多麻烦。公孙衍目视着天下兆舆图沉思良久,韩赵魏燕四国可以联盟,而且实力还不弱。一旦四国合纵成功,声势浩大,也会压制齐楚秦。

但,怎样才能将离心背德的四国连为一体,公孙衍苦思冥想数日,方才想到一个方法,那就是尊燕赵两国为王。一来是抬高燕赵两国的身份,二来,是缩短四国因为身份不平等带来的不便。

对于诸侯国而言,名分是最重要的。想当初,中原之地,只有一个王,那就是周王。楚国、越国称王,被中原诸侯鄙视了数百年。中原诸侯也兵伐大逆不道之人。

齐恒公九合诸侯,以匡天下,威名大振,也不敢推崇王道。晋文公勤王周室, 城濮败楚,制霸中原,也不推崇王道。魏国历经三代,魏罂去候称王,召集天下诸侯逢泽会盟。天下诸侯共同讨伐。齐国田因齐行王道,也是战火不断。

如今,周氏衰微,魏、齐、秦、韩等中原诸侯,推行王道。

翌日,公孙衍将自己的想法,以文书的形式,上呈魏王罂。魏王看完书信,点了点头,心情大悦。魏宫百官见魏国不久将来于燕赵平起平坐,十分不满,出言弹劾公孙衍。魏罂虽老,亦不糊涂。中原称王者,已经有好几国,燕赵称王,又有什么关系。

魏罂难得清醒,独断朝纲,压制百官之言。合纵联盟,共同制衡齐、秦、楚三国之事。交由公孙衍一人负责。魏宫百官有很多人嫉妒公孙衍再次得势,然而,关乎国家安危,魏罂绝不会放纵他们肆意妄为。

韩魏两国互尊为王,结为同盟。燕赵两国实力也足以称王。至于,宋国实力弱点,倘若称王,必会让众人不服。于是,公孙衍决定拉拢魏韩燕赵前一同称王,缔结联盟。称王一事,干系重大,公孙衍决定亲自前往燕赵有说。

公孙衍以魏使的身份出使赵国。公孙衍号称犀首,河西一战,名声传遍中原诸侯。因此,赵雍在邯郸丛台宫以最高的礼仪招待公孙衍。公孙衍颇为震惊,赵君以士大夫之礼,来迎接他。

赵豹备好酒宴,招待贵宾。

宽大明亮的丛台宫殿上,几名身穿白色衣裳的巧灵美人,随着乐声起舞。音乐旋律令人陶醉,美人之舞,让人痴迷。众人一边饮酒,一边观赏舞姿,心情甚好。

一曲舞结束,赵雍高举酒樽,面向左右,道:“诸位,犀首远道而来,我们敬他一杯。”

公孙衍有点受宠若惊,赵君不是以魏使称呼他,而是亲切地喊他犀首。公孙衍举樽,朝着赵君的方向,拱了拱手,扬起脖子喝光了樽中之酒,赞道:“赵酒名不虚传,果真是好酒。”

赵豹笑道:“犀首,此酒还有一个名字。”

“哦。”公孙衍,道:“请赵相赐教。”

“丛台酒。”赵豹,抚须含笑,道:“犀首,你觉得赵酒好喝,还是丛台酒好喝。”

公孙衍也是品酒名家,丛台酒与赵酒相比,各有风骚,一时之间都不知晓,究竟是赵酒好喝,还是丛台酒好喝。但论声名,赵酒早就传遍了诸侯列国,丛台酒却是默默无闻。然,公孙衍品酒,是以酒好坏而论,不像其他名仕,注重酒的历史,出自何人之手。在这类人眼中,酒的历史越悠久。若是出自德高望重的人之手,此酒必会名声大噪。这类人饮酒似乎喝的不是酒,是看的酿酒的人。公孙衍认为好酒,饮之让人荡气回肠,饮了还想饮。

公孙接过侍者端过来的两杯酒,饮之神情舒畅,赞道:“都是好酒。”

丛台宫人闻言,一阵大笑。

赵豹闻言,又给犀首出了一个难题,问道:“犀首,这两杯酒,你能分得清那一杯是丛台酒,那一杯是赵酒。”

犀首闻言,顿时觉得好笑。品酒之人,不知酒名,只顾畅饮,那是酒徒所为,亦是庸俗之人。犀首取过两尊酒,闻了闻酒香,在看了看酒的成色,指着一杯酒,道:“此乃赵酒。”

“这杯酒乃丛台酒。”

侍者点了点头,表示犀首所言正确。

赵豹,大笑道:“犀首,不愧是酒色之人,一饮一看就知。”

犀首,惭愧道:“我平生最爱饮赵酒。可惜,市面上流传的赵酒,皆是次品。上等赵酒只能在赵宫中才能喝到。即便是次等的赵酒,我也是爱不释手。”

赵雍,笑道:“今日,寡人与犀首一同买醉,如何。”

“好。”犀首俯首击掌,道:“今日,我豁出去了,定要喝上几坛赵酒,才够痛快。”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公孙衍端起一樽杯酒,面向赵君,道:“赵君,诸侯列国之酒,我无不畅饮之。丛台酒,我是第一次饮。这么好的酒,若是出售列国,必会受到好酒人士的追捧。此酒只在宫中饮,未免太可惜了。”

“此酒,因丛台宫所酿制。寡人取名丛台酒。丛台酒历史太短,诸侯列国又无声名。倘若丛台酒,流传诸侯列国,酒质不好,酒色不香不醇,岂不是惹天下诸侯笑话。”

“赵君,此酒乃好酒,上品。”犀首,道:“丛台酒必定会名震诸侯。”

“有犀首这句话,寡人放心了”

“我身在魏国大梁,皆听人说赵国的丛台宫,是何等气势恢宏,桂殿兰宫。又是何等的琳琅满目,贝阙珠宫。我心神向往之。”公孙衍望着大殿,道:“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丛台宫,享誉诸侯,名动四海。”

赵雍闻言大悦,举着酒樽,道:“犀首,请。”

“请。”

公孙衍也忘了自己喝了几坛赵酒,但他明白自己已有七分醉意。赵国诸臣也颇为惊讶,公孙衍的酒量惊人。丛台宫再坐的每一位,皆没有他的酒量好。好在是一群人和公孙衍喝酒,否则,醉倒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酒是喝痛快了,公孙衍起身,拱手道:“赵君,此番我来赵国,是为了合纵而来。”

赵宫诸臣闻言,顿时酒醒。

“齐秦楚三国联盟,均分天下。我三晋的热血男儿,岂能答应。”公孙衍,扬声道:“三国如此轻视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无需再忍。”

“犀首说的对。”赵豹闻言,也是精神一震,道:“三国轻视我们。堂堂三晋男儿,岂可由之,放纵之。”

“对,我们要给三国颜色瞧瞧。岂能让他们,均分天下。”

赵雍,神情凝重,道:“三国势大,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公孙衍,正色道:“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赵豹,急道:“犀首有什么好的计策,能够对付三国。”

公孙衍,一字一句,充满力量道:“合纵。”

众人也是惊呼,道:“合纵。”

“不错,合纵。”公孙衍凝视着众人,道:“齐国在东,秦国在西,楚国再难。三晋,正好被三国合围。三晋合,则生。三晋分,则亡。”

公孙衍寥寥数语,拨开了众人心中的困惑。三晋合纵,以应强敌,是个不错的法子。但三晋内斗百年,怎能同盟。即便为了应对外敌,为求生存,勉强结合在一起,三晋之心,也难能走在一块。公孙衍合纵三晋计策虽好,推行起来,却是相当困难。

公元前354年,魏国给赵国带来的邯郸之难,那段历史,虽已尘封远去。但,赵国人是没有忘记那段悲惨的历史。三晋合纵,不仅是赵国不会同意,韩国也不会同意的。韩赵魏三国之间的恩怨颇深,岂能轻易化解。

公孙衍也是看到了这一点。三晋合纵能否取得成功,关键取决于赵国。赵国不参加,韩国也不会答应,公孙衍之策,必不能成功。赵豹也觉得公孙衍提出的这个策略,的确比常人看得深,看得远。也对他的才华深感敬佩。三晋能够团结一致,共同应对诸侯。这样的想法,他想都没有想过。因为,他骨子里相信,三晋只会争斗,不会走在一起。

赵豹等人,出声皆反对。魏国给赵国带来邯郸之难,让这代人印象太深刻了。那场战争,他们是亲身体会。他们的亲人、朋友、战友一个又一个倒下。赵国许多家庭,也残缺不全。魏国虽没灭掉赵国,但赵国国力大损,也是元气大伤。英雄一世的赵成侯因为这场战争,郁郁而终。

三晋之间,国仇家恨,陷得太深,岂能因为一句话,就能轻易化解的。

公孙衍之言,引得众人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起身,斥责魏国给赵国带来的灾难。赵雍见状,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不好收拾,于是,对着众人道:“今日只顾饮酒,不谈国事。谁要说国事,请给寡人出去。”

第五十九章 中山不灭,赵国不兴

韩赵魏三家,争斗百年。突然,要放下过往,摒弃仇恨,携手合作,很多人都认为是不可能的事。然,公孙衍是一位喜欢挑战自我的人,众人越是认为不可能的事,他卯足干劲去做。对他而言,这样既彰显出他的与众不同。同时,也不会在自己的人生之中留下遗憾。有些事,不去做,会后悔一辈子。公孙衍是决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人生,无悔...这四个字,一直激烈着他。

酒宴告毕,公孙衍带着九分醉意,回到使馆。

次日,酒醒,已是正午十分。

魏国宗室魏瑷早上来过一次,因公孙衍醉酒未醒,而不得见。据闻公孙衍酒醒,放下手中的事匆匆赶来,气急道:“上大夫,与赵国缔结联盟一事,进展如何。”

公孙衍,扶着额头,缓了缓心神,道:“困难重重。”

魏瑷,迟疑道:“上大夫,还有你出马都不能解决的事。”

“魏赵两国,裂痕太深。两国皆能放下过往,缔结联盟,实属困难之至。”公孙衍,怅然道:“现在,我们举步维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魏瑷闻言,在房间内来回走动,道:“上大夫,秦国又出兵攻打我国。楚国对我们也是虎视眈眈。你快想想办法,尽快促成魏赵两国和解,缔结联盟,缓解不利于我国的局势。”

公孙衍又何尝不愿意早日促成魏赵两国缔结联盟。然,赵宫的情形,他是尽收眼底。丛台宫殿上,至少有一大半的人反对合纵。赵君,虽没有对合纵一事表明态度。但见赵君的神情,情况不容乐观。魏瑷见公孙衍不说话,忙道:“上大夫,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能说什么。”公孙衍,凝视着他道:“缔结联盟,要双方真心实意达成共识。我们要给赵君和诸臣及赵国的百姓,一点缓和情绪的空间吧!”

魏缓想了想也觉得公孙衍之言,很有道理。一下让魏赵两国放下恩怨,携手合作,是有点让人接受不了。莫说,赵国难以接受,就是魏国国内,反对之声,也是高涨。

魏瑷,问道:“上大夫,与赵缔结联盟,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公孙衍沉思半响,面有难色,“难说啊!赵国不像魏国。魏国有王上,独断朝纲。赵国政治形势复杂,宗室林立,异族大臣诸多…赵君年幼。合纵,比我想象中难上百倍。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难怪,公孙衍要亲力亲为出使赵国。合纵,关系重大,道途艰难。魏瑷,见他为国事绞尽脑汁,叹道:“犀首,真乃国士。”

丛台宫,赵君表面是说不谈国事,只顾饮酒。看上去是尽灭公孙衍的威风,实则是赵君有意维护。酒宴上,赵国诸臣向他发难。皆不说公孙衍有没有能力应对赵国百官之言。就单凭这些人对魏国的愤懑之情,公孙衍也难能安然离开。

酒宴善后,赵雍将赵豹、公子成、肥义、李兑、田不礼、公孙璞及庞武等人留了下来。

赵雍,问道:“诸位,合纵一事,你们怎么看。”

赵豹,顿首道:“君上,臣不赞成合纵。”

公孙璞、庞武、李兑等人,也是拥护相邦之言。

赵雍,又道:“大司寇,你的意见了。”

公子成,打了一个酒嗝,醉语道:“君上,你说什么。我老了,喝多了,没听清楚。”

赵雍知他是故意装醉,但又不能点破,只好又说了一遍。公子成,凝视着君上又打了一个酒嗝,“君上…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支持…”

公子成话语含糊,他也不说是支持谁的意见,便昏睡过去。

赵雍见他伏案而睡,心里明白,你是很难将一位装睡的人喊醒。

田不礼,拱手道:“君上,臣以为,合纵利大于弊。”

肥义见君上的目光正看着他,也拱手道:“臣,赞成合纵。”

赵豹,冷笑道:“两位,你们是忘了魏赵之间的深仇大恨了吗?”

庞武闻言,脸色哀痛,感触颇深,“魏赵两国,水火不容,怎能合纵,缔结联盟。君上,魏人对赵国做的,你不能忘啊!”

公孙璞也是经历过邯郸劫难,也目睹了魏赵之间那场战争,脸色动容,“那时我年幼,仍记得邯郸劫难。魏人给我国带来的屈辱,我是不能忘记。先君在世时,对内休养生息,对外征战诸侯,夺地平叛,与魏国争雄。魏国也在诸侯国共同的打击下,国力大衰。魏国国力衰退,不堪诸侯国的武力,方才想到与我国修好。这,会不会太晚了。”

赵豹,点了点头,眼神凄苦哀伤。那段艰悲惨的日子,他也是不能忘记。回想起与先君共同奋斗的岁月,他也是满目苍凉。邯郸劫难,包括先君在内,皆不能释怀。因此,赵语一生,致力于打击魏国,一雪前耻。然,耻为雪,人已亡。未亡人活着,就要完成已故人的生前之志。

田不礼,忍不住道:“齐秦楚三国缔结联盟,围攻三晋。三晋各自为政,不携手合作。早晚有一天,会被齐秦楚三国吞并的。君上,耻辱不能忘记,知耻方能后勇。但,不能因为耻辱,迷失了眼界。目前的天下大势,对赵国不利。我们若想改变,这种不利的局势,对抗三国。合纵,是最好的法子。”

“臣也觉得。上大夫之言说的在理。”肥义,权衡利弊之后,道:“今时不同往日。秦国张仪,提出以齐秦楚三国连横,均分天下。面对三国之力,三晋首当其冲。三晋任何一国,皆不对对抗三国。三晋合,则可共对三国,以求生存。三晋分,则亡。君上,面对齐秦楚三国的虎视眈眈,合纵是制衡他们最好的法子。”

“大司马,你没喝醉吧!怎能净说醉语。且不说魏人给我国带来的邯郸劫难。亦不说魏齐两国联盟,多次攻打我国。先君刚去,魏罂邀请齐楚燕秦四国,以会葬之名,伺机谋取我国。”赵豹,顿了顿,续道:“邯郸劫难时间太久、太远,你们遗忘了。但是,五国会葬,近在咫尺发生的事情,你们也忘了吗?”

“对啊!君上,不能忘啊!”

“与魏争雄,以较高下。这也是先君推行的国策。我们不会忘,也决不能忘。”

过往发生的事情,赵豹脑海深处一幅又一幅画面浮现,仰天叹道:“我不管什么天下大势。我只记得魏国,给我国带来的灾难。莫说,我们不能答应,邯郸将士及百姓皆不会答应。魏赵之间,放下仇恨,和睦共处,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魏赵和睦,对我赵国来说是件好事。”田不礼,出声道:“没有了魏国之忧。向东,我们可以应对齐国。向西,也可应对秦国。在北,亦可应对北疆危急。我们与魏国不睦。赵国深处四战之地,东西南北皆不能兼顾。赵国危矣,邯郸亦危矣。”

“你身为齐人,怎懂我赵人的切肤丧亲之痛。魏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不顾赵国国耻,不顾及赵国诸臣及百姓的感情。你…不配为我赵国的臣子。”

“我是以赵国长远计考虑,怎不配为赵臣。我说的,错了吗?”

“岂止是错了,简直是错得太离谱。先君语在世,赵国也是深处四战之地。先君屈服了吗?赵国诸臣及百姓屈服了吗?赵国危矣了吗?邯郸危矣了吗?先君夺地平叛,征战诸侯,不也是英雄人物。你身为赵臣,不思国耻,危言耸听,配为赵臣吗?”

赵雍见众人吵得不可开交,适时地制止住了这个话题。起身,离开宫殿。众人见君上离去,也不在争吵,各自散去。

肥义站在远处拱手向赵豹打招呼。

赵豹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充满失望,也不理他,径直离去。

次日,群臣上书,皆说合纵弊大于利。赵雍,料到今日会引发轩然大波,丛台宫也不会太平。索性,以醉酒未醒,不上朝处理朝政。群臣在丛台宫殿上发泄怨气,方才渐渐离去。

赵雍躲在丛台宫,观赏美景。但是百官的文书及不平之音,皆传入了他的耳朵。赵雍也明白,与魏国合纵意味着什么。无论任何事,总会有利有弊。但是,聪明人懂得如何取舍。如何在不伤害他人感情的同时,坚守心中的想法。

公孙衍徒留赵国多日,也未能见到赵君。魏瑷见合纵难成,说道:“上大夫,走吧!赵国是不会放下恩怨,缔结联盟。我们在赵国也无济于事,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国。我相信,王上不会怪罪我们的。”

公孙衍,手中握有一卷书籍,正在聚精会神的观看。

魏瑷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心高气傲,放不下脸面,好言道:“上大夫,你为魏国做的一切。我也看在眼里。回国后,我会如实禀报王上。你,不必介怀。也不要太伤心了。魏国需要你。王上也需要借你的才华,振兴国力。”

公孙衍放下书卷,揉了揉疲惫的眼神。

魏缓见他听从了自己的意见,“我马上命人收拾,明日便入赵宫递交文书,离开赵国。”

“我们不用走了。”

“赵君不搭理我们,赵国诸臣也是这样。我们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趁赵国未对我们发难,我们能够体面的离开。一旦…”魏瑷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一旦,赵君遣送我等离开。那时,我们在离去,体面尽失,有辱国体。”

公孙衍,避而不答,双眼目视着窗外,问道:“我们来赵国几日了。”

魏缓,回了一句,“十日。”

“十日。”公孙衍伸展一下僵硬的身子,“赵国我们会离开的。但,不是明日。”

“可…”

公孙衍知道他要说的话,截断道:“我们会风风光光离开,绝不会被赵国辱了国体。”

魏缓闻言,觉得公孙衍有了主意,“你有办法说服赵君及诸臣参与合纵。”

“十日,赵国诸臣及百姓的情绪应该缓解了吧!”公孙衍,道:“赵国,该来人了。”

魏缓不解道:“上大夫,你说赵国会来人?”

公孙衍指着窗边的数只雀鸟,“雀鸟临窗,烦忧之事尽去。喜事,该来临了。”

魏瑷,上前将雀鸟赶走,关好窗户,“上大夫,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闲情逸致说这些。”

按理说,在丛台宫酒宴上,有许多人反对合纵。这些人,应该利用手中的权利,发动人力破坏合纵。魏人身在邯郸处境堪忧,官驿也会被波及,官驿四周不太平才是。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魏国在邯郸的官驿,没有遭到任何人的骚扰。魏人去赵国集市,采购物资,也没有遭到不公平待遇。出现,这一切现象,说明是有人下了命令,保护着他们及魏国在邯郸的官驿。

有这么大的力量,既能够压制百官言论,又能制止本国人民,因情感激烈,滋生事端,导致事态扩大。除了,赵君有这个实力,其他人是不能做到。这几日,公孙衍静下心来,仔细将丛台宫发生的事情,静静想了数遍。他解读了赵君之语,表面是杀他威风,实则是维护他。根据这些微末细节,公孙衍断定,魏赵两国缔结联盟合纵,是有机会的。

公孙衍将自己所想所感说给魏瑷听。

魏瑷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

公孙衍,道:“赵君,为了魏赵两国做出了巨大努力。我也该为赵国送上一份礼物才是。”

魏瑷,道:“上大夫,你不能做出有辱国家的事情。”

公孙衍笑了笑,对他的言语不放在心上。

夜色降临。公孙衍命人摆好酒席,便遣散侍者。魏瑷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公孙衍,笑道:“有客来。”

“上大夫在赵国还有朋友吗?”

公孙衍知他话中的意思,也不出言为自己辩护。

魏缓,问道:“上大夫,你命人给赵君送去了什么。”

公孙衍伸出粗壮的手指,“中山不灭,赵国不兴。”

第六十章 魏赵命运

赵雍‘躲’在丛台宫,避而不出。赵国诸臣反对合纵之声,随着时间推移,淡了不少。五日后,赵雍能够稀疏听见来自大臣反对的声音,大臣的言辞,也没有前几日激烈。又过了三日,赵宫恢复平静,没有任何人提起合纵之事。这几日,面对大臣人云亦云的进言,他倍感头痛。

这一日,天气甚好。赵雍在校场练习箭术。三箭,箭箭命中靶心。

“中了。”穆涧见了,喝彩道:“君上,又射中了。”

赵雍笑了笑,放下弓箭,问道:“屠都尉,寡人箭术可有长进。”

“君上箭法高超,多加练习,迟早有一天会超过我。”

赵雍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屠都尉,你过谦了。寡人,五十步内,方能射中目标。你的射程,在百步之内。寡人,在怎么练习,也追不上你的步伐。”

“君上,天资聪慧,进步神速。我二十岁时,射程在五十步内。君上,箭术不过数年,已有现在的成绩,实在是很厉害了。”

“哦。”赵雍闻言,看了司马望族一眼,“望族,你不打算活动筋骨。”

司马望族,不好意思道:“君上,六十步射程内,我是箭无虚发。”

赵雍瞪着他,一脸不信。司马望族的箭术会达到如此高度。

司马望族,走出六十步,连射三箭,箭无虚发,箭箭射中靶心。赵雍见状,也拿起弓箭,与司马望族比肩,以相同的距离,射了三箭。三箭命中目标,但偏离靶心。赵雍,也不沮丧,笑道:“行啊!司马望族,你比寡人厉害。”

司马望族,打击道:“君上,你的箭术,还需要好好练练。”

赵雍见他得意忘形,冷着脸,道:“是,寡人要好好练习。”

屠彝与司马望族见状,纵声一笑。

穆涧,走了过来,问道:“君上,你还练习射箭吗?”

赵雍,叹道:“今日,到此为止。”

穆涧离去,张罗下人,将箭矢收好。

赵雍,洗了洗手,用一条布巾,擦了擦双手遗留下的水珠,问道:“宫中,最近有什么消息。”

屠彝,道:“宫中一切平静,并没有大事发生。”

赵雍点了点,扔掉手中的布巾,问道:“诸臣没有提及有关合纵之事。”

屠彝,摇了摇头,苦笑道:“诸臣皆能揣摩上意。他们见君上,既不提合纵一事,也不上朝理政。他们呀!一个比一个猴精,绝不会自找霉头。争吵了几日,便保持沉默了。”

赵雍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他暂不提及合纵,也不对合纵发表态度,是因为诸臣反应太过激烈,要冷落几日,去去他们心中的火气。一旦,诸臣静下心来,便会思考合纵对赵国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赵雍躲在宫中清闲度日,但也不是荒废时日。公孙衍在丛台宫畅谈合纵,他觉得犀首的这个观点很新颖。魏赵两国,兵戈不止。追溯根源,是因为三晋恩怨太深。倘若能化解恩怨,止息兵戈,对于魏赵两国来说,的确是件好事。然,赵国诸臣太过情绪化,反应激励。

赵雍虽是一国之君,也不能由着性子,在诸臣气恼的情况下,与之相争。即便他以国君的威严,强行颁下诏令,参加合纵,也得不到众人的拥护。幸运的是,赵国百官,总算有几位清醒的大臣。他们站在赵国的角度,以长远为计,思考问题。在赵君最迷糊,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总会提出宝贵的意见。

赵雍听后,也觉得合纵,既可以团结三晋,止息兵戈;又能联合起来共同应对诸侯,制衡齐秦楚三国。三晋若不团结起来,各自为政,恐怕天下大势,真的由齐秦楚三国说了算。三晋,也会面临国破家亡的征兆。谁说三晋男儿,在面对困难,束手待毙,任人宰割。他们总会用自己的智慧,为国献力,以此化解危难。

赵雍得到贤臣名士的指点,境界眼光也不同寻常人。他看的,也比别人深远。为了赵国安危,合纵有助于帮助赵国摆脱目前的局面。可,如何才能说服百官,参与合纵,这是他面临的困难。

公孙衍离开丛台宫后,赵雍担心有人会借机发难,骚扰魏国官驿。于是,让司马望族手持黑羽令,调动人马,保证公孙衍的安全,也不能让人去骚扰他们。司马望族,虽不明白君上的用意,但认真执行君上的旨意。

赵雍,问道:“魏国那边有什么反应。”

司马望族,回道:“魏国那边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时,赵豹、肥义一同前来。赵雍见赵豹气喘如牛,想必是有要事商议,问道:“两位,你们找寡人有何要事。”

赵豹从宽大的衣袖,取出一份文书,“君上,魏国公孙衍向我行贿。”

赵雍闻言,怔了一瞬。他想?相邦位高权重,魏人巴结他,送点礼物是正常的。然,公孙衍一生清高,为人桀骜,从不行贿。在魏宫公孙衍就因为不懂得行贿,讨好魏国百官,空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公孙衍宁可闭门不出,也不愿低下他那颗高贵的头颅。公孙衍的高傲,诸侯列国,无人不知。他是宁折不弯的君子。

赵雍,看了看文书,见文书上面的封印完好,追问道:“相邦,你不算看看,公孙衍送你什么礼物。”

赵豹脖子微扬,坦荡荡道:“臣乃一国之相,魏人送的礼物,我还看不上。”

“好。相邦如此说了。”赵雍,举着文书,道:“寡人倒要看看,公孙衍会送什么大礼。”

赵豹见君上取下封印,展开文书。随着赵君脸色变化,赵豹有些吃不透。公孙衍号称犀首,他的声名才华,诸侯尽知。那日,丛台宫赵豹反对合纵。公孙衍为了合纵,必会扫除阻碍者。当赵豹收到公孙衍的贿赂,惊出了一身冷汗。面对公孙衍的贿赂,赵豹慎之又慎,决不能在这上面栽跟斗。他的英明、声望,怎能受损。于是,赵豹拉着肥义前往赵宫,面见君上。

赵豹,急道:“君上,魏人送了什么大礼给我。”

赵雍看了看肥义,又瞧了瞧赵豹,一句话也不说。

赵豹见君上如此,脸色骇然。

肥义,见相邦脸色难看,也问道:“君上,上面写了什么。”

赵雍,递过文书,舒缓了一口气,“你们看看吧!”

文书上除了‘中山不灭,赵国不兴’八个大字,其他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公孙衍,送出的大礼。赵国历代先君,寻求强国之路。奈何,总是不得大道。赵国历代先君无论怎么努力,也难以回到简襄之烈。

赵国不能傲视诸侯,中山,乃症结所在。

赵豹见文书不是针对自己,松了一口气。

肥义,目视着苍劲雄厚的字迹,喜道:“君上,犀首的礼,真是太大了。”

赵雍,神色哀思,“是啊!此礼非常礼能比。犀首,不愧是天下扬名立万之人。困扰我赵国多年的疾病,竟然被他一语道破。”

赵豹,想了想道:“犀首之计,是好计。赵氏先祖,曾多次攻打中山无果。魏氏,曾三年攻克中山,也曾复国。先君在世,中山掘河水灌鄗城,我国受到奇耻大辱。今,中山国复国,国内有司马稠辅佐,又有乐洋后裔为将。中山国兵强马壮,居燕赵齐三国家而不灭。君上,中山国灭,这能行吗?”

赵雍也不知道中山国灭,能不能行。但是,公孙衍既然想到了赵国疾病,想必是有了方法。如何才能令中山国灭,唯有前往魏国官驿,向公孙衍求教。

事关国家大事,赵豹也不糊涂,续道:“君上,我们不如去魏国官驿,请犀首赐教。”

赵雍,点了点头,道:“寡人,正有此意。”

夜色,笼罩着邯郸城。邯郸城门,也已经关闭。天色暗淡,路上行人渐少。魏瑷,推开窗户,看了看夜色,质疑道:“上大夫,赵君会来吗?”

公孙衍淡淡一笑,他相信赵君见了大礼,一定会来的。中山国一直都是赵国历代先君,哽在喉咙中的一根刺。公孙衍有意为赵国指条明路,赵君为何不来。赵君若来,合纵成功的几率又增添了几分。

魏缓,关好窗户,坐在位置上。这一次,公孙衍看错了,赵君是不会来的。魏瑷,叹息道:“上大夫,赵君不会来的,可惜了这么多的美食美酒。”

公孙衍抬头看了魏瑷一眼,那双眼充满自信。

忽然,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低声道:“大人,有客人来。”

“请他们进来。”公孙衍,对着门外的人说道。

不多时,几位客人,走了进来。

公孙衍起身,拱手道:“拜会赵君。”

“犀首不必客气,我们又见面了。”

魏瑷见眼前这位少年是赵君,忙道:“不知赵君驾临,招待不周。”

“不用太多虚礼。”赵雍见房间内安排了酒菜,问道:“犀首,你布置好酒菜,是为了迎接我。”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总不能让朋友饿着肚子吧!我公孙衍虽不富裕,但是招待各位痛饮一顿的钱,还是有的。”公孙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赵君,请。诸位,请。”

赵君领着赵豹、肥义、司马望族和李兑等人前来。魏缓不懂,赵君身为一国之君,穿着行事偷偷摸摸,好像做贼。公孙衍明如心境,赵君此番前来,又没带侍卫,是瞒着赵国诸臣。但,赵君不带大队护卫,前往魏国官驿。这份胆量,这份魄力,诸侯内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公孙衍,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举着酒樽,道:“赵君,请。诸位,请。”

“寡人有一事不明,请犀首赐教。”赵雍一饮而尽,放下杯盏,道:“你为何要合纵。”

“合纵之因,那日我在丛台宫说了。”公孙衍,凝视着赵君,胸中豪情万丈,“三晋合,则生。三晋分,则亡。齐秦楚三国视我三晋无人,欲均分天下。我三晋男儿,岂能束手待毙,等待他们来亡了国家。”

李兑,冷声道:“犀首,合纵不仅是为了国家,还有其他用意吧!”

“没错。”公孙衍,坦诚道:“面对齐秦楚三国进逼。三晋,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还是那句话。三晋合,则生。三晋分,则亡。合纵,不仅是给三晋一次携手合作,共御诸侯的一次机会。当然呢?也是给我公孙衍一次,施展才华,扬名于诸侯。”

赵豹,嘴角含笑,道:“犀首之言,也算实诚。大丈夫生于天地,不扬名后世,岂不是白来人世走一遭。”

“赵相,你说的太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公孙衍端起酒樽,笑嘻嘻道:“赵相,还是你懂我。来,我们喝一杯。”

赵豹,端着酒樽回礼,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我这里的酒,虽没有赵国丛台酒及赵酒好喝。诸位,请你们凑合喝一下。”公孙衍,再一次举起酒樽,道:“赵君,请。诸位,请。”

李兑,放下酒樽,问道:“敢问犀首。魏赵之间,恩怨颇深,你知晓吗?”

“当然知道。”公孙衍,回道:“魏赵之间的恩怨,是非曲直,难能理清。亦让人头痛。”

李兑见机,逼迫道:“犀首既然知道,又何必逆天而行。魏赵只有争斗,怎能放下过往,摒弃仇恨,携手合作。”

“诸位,什么是天。什么又是逆天而行。你们能告诉我吗?”公孙衍,道:“魏赵为何不能放下过往,摒弃仇恨,携手合作。”

“仇恨,不可能让魏赵在一起。”

“非也,非也。”公孙衍,道:“魏赵韩三家合作,灭了智伯,瓜分了智伯的土地,也分了晋国的土地。若非三家先祖,敢于逆天,周王会承认封三家为候。世上本无存在什么逆天、顺天。庸人才会看天,抱怨不公。智者,敢于逆天,创下千秋基业。三晋建国之初,摒弃过往,袖手合作。魏国,压得秦人百年不敢出函谷。韩国,也灭了春秋号称小霸王的郑国。那时的三晋,何等的风光,诸侯列国谁敢与之争雄。然,三晋分,齐秦楚国傲然于世。”

“诸位,魏赵两国的命运,掌握在你们的手中。”

第六十一章 五国相王

公孙衍乃聪慧之人,自然晓得合纵关乎重大,不可操之过急。一边端着美酒,自饮自斟。一边静静地等待着赵君的回答。魏赵日后走向,还在于眼前这个少年的决定。李兑微微思忖,皱眉道:“魏国忽而朝秦,忽而暮齐。今日,魏赵合纵,明日说不定又是战火蔓延。我国实在不敢恭维魏国朝令夕改的政策。犀首,你能保证,魏赵两国,日后秋毫无犯。”

赵豹,也道:“魏国首鼠两端,怎能让人放心。”

“外交之策,随时事而变,不失明智之举。”公孙衍放下酒樽,淡然道:“人啦!不能老是记着过去,还要看到未来。”

赵豹,冷声道:“我没有看到魏赵之间有未来。我也想不出赵国有什么理由,要与魏国合纵,共对诸侯。”

“韩赵魏同出晋国,三家好比兄弟。魏赵相争,也是三晋的家事。”公孙衍,道:“今,魏赵面对共同的敌人。魏赵就有合作的契机。诸位,也不想三晋的天下,落入他人之手吧!”

三晋虽发生争斗,但也不想天下落入他国之手。无论是齐国,还是秦国,亦或者是楚国,皆不能染指三晋的江山。面对齐秦楚三家的逼迫,三晋没有选择,唯有团结起来,共同对敌。三晋,才有希望,纵横与诸侯列国。赵雍,也明白合纵的重要性。因此,冒着风险压制百官言论,派司马望族护佑公孙衍等人的周全。

“赵君,你愿意看着三晋的江山,落入他国之手。”公孙衍,朗声道:“魏赵是合,是分。赵君痛快点,给一句话。”

赵雍,心脏猛然跳动,扬声道:“犀首言论精辟,寡人实在想不出拒绝合纵的理由。”

赵豹,试图阻拦,“君上,请三思。”

李兑,也道:“君上,事关赵国国运,合纵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两位,休要再说了。合纵一事,寡人心意已定。”赵雍,凝视着他们,道:“三晋的天下,应该由三晋做主。”

公孙衍,起身朝着赵君拜了三拜,双眸神色荡漾,道:“赵君,我代替三晋的百姓谢谢你。”

赵雍起身回礼,语调凝重,道:“但愿魏赵合纵,止息兵戈。”

魏瑷见赵君答应合纵,朗声道:“愿魏赵两国,永世修好,再无兵戈。”

公孙衍端起酒樽,面向赵君,盟誓道:“愿魏赵两国世代交好,再无兵戈。赵君,请。”

赵君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公孙衍见赵酒豪爽,也不甘落后,仰头畅饮。

众人相顾,纵声一笑。

赵君深夜造访魏国官驿,一则是为了敲定魏赵两国合纵之事。二则是为了公孙衍送出的大礼而来。如今,合纵事成。公孙衍自然明白赵君为何而来,于是,将赵君请进内室。赵君明白公孙衍是在暗示他,言不传六耳。但赵国的国家大事,离不开赵豹。

赵君,携同赵豹一人,进入内室。魏瑷,招呼着其他宾客饮酒。

进入内室,赵雍拱手问道:“犀首,你送的礼物,寡人看到了。寡人,尚有不懂之处,请犀首不吝赐教。”

“魏赵能够摒弃恩怨,携手合作。实乃赵君及诸臣之功。”公孙衍,拱手行礼道:“赵君若有问,犀首定会作答。赵君,请问吧!”

“好。寡人就喜欢犀首这种爽快之人。”赵雍,正色道:“中山不灭,赵国难兴。此八字乃何意。”

公孙衍请赵君移歩向前,走了几步,指着案桌上用泥土堆砌成的堪舆图。

赵雍目视着堪舆图上的高山大河,问道:“犀首,你的内室,怎会有这些东西。”

“唉!说来可怜啊!我穷苦大众一个,不能周游列国,看一看山川大河。”公孙衍,苦笑道:“平时没事,我就只能在堪舆图上看看山川河流,解解闷。”

赵豹,道:“犀首解闷的同时,也在指点江山吧!”

“指点江山谈不上,过过嘴瘾,倒是真的。”公孙衍手中拿着一根木条,道:“赵君请看。这里是赵国邯郸,这是中山国。这是赵国代郡。邯郸若有战事,因中山阻隔,赵国的代郡、上党郡及太原郡的兵马,难以驰援。赵国拥有四郡之地,与中山及齐国争雄,实乃邯郸一郡之地。倘若北疆有危,消息传回邯郸,邯郸传下诏令,此间一来一回,北疆战事,早已结束。故而,赵国的国力,整体并不强大。”

赵雍,点了点头。燕国出兵北疆,就是因为消息不通畅,导致贻误战机,赵国吃了大亏。

公孙衍见赵君听得仔细,又道:“赵国深处四战之地。若能将四郡兵马,及时调配。赵国何惧齐国、中山国。”

赵雍,抚摸下颚,道:“寡人,如何才能及时调遣四郡兵马。”

公孙衍,义正言辞道:“只要灭掉中山国,赵国南北疆域,便会畅通无阻。赵国振兴指日可待。”

赵氏先祖,也看到了赵国的病疾。但,出兵中山国,收获的成效不大。今,中山坐地数百里,兵甲数十万。中山君有司马稠辅佐,政治清明。又有乐洋后裔相助。中山国何能灭之。赵豹,叹息道:“犀首,灭中山难呀!”

公孙衍放下木条,请赵君回到座位上,方道:“中山国位于燕赵齐三国之间,为何不被灭国。”公孙衍,吸了一口气,续道:“一则是中山君用人,不分种族,不记仇恨,亦不分人才出身。中山国众,方能齐心协力救国回生。二则,中山君对内休养生息,养精蓄力,保存国力。三则,中山君较好燕齐两国,不惜自降身份。燕齐两国为了制衡赵国,就必须保护中山国。”

赵雍,点了点头,道:“犀首所言甚是。”

赵豹,问道:“今,中山君坐地数百里,甲兵数十万。又有贤臣司马稠、名将乐洋后裔辅佐,政治清明,兵精将足,国力强盛。中山国,何能灭之。”

公孙衍,回道:“赵君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

赵豹惊疑,道:“犀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是不能与天斗。中山国贤臣、名将在怎么厉害,也会有死去的一天。”公孙衍,郑重道:“倘若贤臣、名将皆去。中山国在有一人乱政者。中山国弱,何愁不灭。今,中山君贤臣名将俱在,不可讨伐。若赵君不听我劝告,执意出兵中山。赵国,注定讨不到好处。”

“中山贤臣、良将俱在,不可讨伐。”赵雍吸了一口冷气,保持清醒道:“如此说来,寡人,任由中山猖狂,什么都不能做。”

“非也,非也。赵君要做的事情很多。”公孙衍,笑道:“中山国与齐国、燕国交好。赵君可以想办法离间他们三者之间的关系。大争之世,是没有永恒的同盟者。”

赵君,拱手道:“请犀首教我。”

“赵君,若要离间齐燕中山三国之间的关系。需要时间,不可急功近利。”公孙衍,凝视着赵君的双眼,道:“也许,要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是更久。你有那个耐心吗?”

赵豹,沉思半响,道:“三年、五年、十年,会不会太久。”

“不久,一点都不久。”公孙衍,道:“武成王等了大半生,才遇见明君,方能施展毕生才华,打下姬周数万里河山。但赵君不用倾尽毕生的心血,苦等那么久。我现在有一个计策,能够离间中山国与齐国的关系。”

赵豹,忙道:“什么计策。”

公孙衍,凝视着赵君的双眼,问道:“赵君,你能够放低身段,与中山君平起平坐吗?”

赵雍不曾犹豫,坦然道:“只要能够离间齐国和中山国的关系。寡人,降低身份又如何。”

“好。有赵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公孙衍见赵君语气坚定,微笑道:“我打算邀请中山国参与合纵,共同称王。”

赵豹闻言,惊道:“不可!中山国乃蛮夷,怎可与之比肩。”

“赵相,勿要惊扰。”公孙衍,忙道:“请让我把话说完。你若是不同意,再反对也不迟。”

“犀首,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中原诸侯,称王者。有魏、齐、秦及韩四国。加上南边的楚国,及东边的越国。称王之国,已经有六国。面对齐秦楚三国会盟。我王,派我出使赵国、燕国,实行合纵共抗诸侯。我打算邀请三晋及燕国,共同相王,实行合纵,以应对诸侯。”

赵君,道:“犀首,你是打算,以合纵之名,要寡人称王。”

公孙衍,肃穆道:“正是。”

赵雍微微思忖,道:“赵国,有能力称王吗?”

“有何不能。赵国占地千里,兵车万乘,甲兵数十万。如何不能尊称为王。”

赵雍,轻咬嘴唇,道:“寡人称王,事关最大。容我好好想想。”

“赵君,请看。”公孙衍也不强迫赵君立马做决定,摆弄杯盏,继续说道:“韩魏赵中山及燕国,五国合纵相王。从地面上看去,是条直线。五国合纵相王,声势浩大。向东,可以制衡齐国。向西,则可攻打秦国。邀请中山君称王,既能壮大合纵的力量,提高整体实力。又能,离间齐国和中山国的关系。赵君,你试想一下,当齐王田因齐得知中山国与我们尊称为王,参与合纵。齐国,会有什么反应。”

赵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中山称王,齐国决不会容之。齐国势必会出兵攻打中山国。如此,中山国与齐国交恶,为了存活,必然会依赖我们。中山国与齐国,关系微末,甚至断交。”

“赵相说的没错。如此,便离间了齐国和中山国的关系。”公孙衍,面向赵君,扬声道:“韩魏赵燕及中山五国相王。赵君,你意下如何。”

第六十二章 九王并立

公孙衍邀集魏韩赵燕中山五国相王,缔结合纵,共同应对齐秦楚三国,史称五国相王。

行王道,事关重大,赵雍虽为赵君,但是也要综合赵国诸臣的意见,及赵国目前的国力。公孙衍,抛出王道这剂诱饵,的确很诱人。赵君想了想片刻,不紧不慢地说道:“犀首,相王一事,兹事体大,请给寡人一点时间。”

“好,犀首期待赵君的答复。”

赵雍将这句话,细细咀嚼了一遍。公孙衍云淡风轻地说等待着他的答复。若是公孙衍要的,赵君给不了,会不会伤了那颗雄心万丈的心。其实,公孙衍流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并非他不在意。相反,他是很在意赵君的承诺。但,他又不能步步进逼,以免弄巧成拙。既然,赵君许诺给他答复。公孙衍只需静候便可。

话到此处,已然是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赵君此番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该离去的时候。赵豹,看了看时辰,见夜深了,出言道:“君上,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要打扰犀首休息。”

赵雍,点了点头,道:“犀首之言,寡人铭记于心。夜深了,我就不打扰了。”

公孙衍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笑道:“赵君前来看我,犀首倍感高兴。我们之间也交流心得,谈不上打扰。”

赵雍起身,拱手道:“犀首,告辞。”

赵豹,也拱手道:“告辞。”

公孙衍见赵君说走就走,毫无脱离带水,性情爽快,也道:“赵君,我送送你。”

“有劳。”

走出内室,来到正厅。肥义、田不礼、李兑等人在魏瑷的招待下,酒喝得也是尽兴。司马望族因为要保护君上,以免饮酒误事。坐在位置上挑了些瓜果点心,填填肚子,却是滴酒未沾。魏瑷热情好客,但绝不强人喝酒,命人准备好上等的茶水,以供司马望族享用。

公孙衍将赵雍送出魏国官驿,拱手道:“赵君,慢走。”

“告辞”。赵雍说完,领着一干人等离去。

魏瑷瞥了一眼公孙衍,问道:“上大夫,你们在内室谈了什么。”

“没什么。唠唠家常而已。”公孙衍目视着赵君等人离开的背影,呼出一口热气,缓缓道:“以前我轻视赵君年少,是个少不懂事的之人。今日一见,是我错了。有朝一日,赵君定会成为不平凡之君,一跃成为三晋之首。可惜啊!赵君一生有太多的跌宕起伏,注定孤苦。”

魏瑷,惊道:“上大夫,你说赵君会成为三晋之首。赵国会独领风骚,超过魏国。”

“赵君年少,便有如此胆识和魄力。他的见解深远,看的长久。长大后,必定会带领赵国独领风骚。这个少年,不简单啊!”公孙衍说完,便转身回到官驿。魏瑷虽听了个半懂,也不追问。他认为,赵国是绝不可能超过魏国。魏国,第一个破周礼,行王道。赵国的邯郸劫难,韩国的新郑之围,若非有齐国和秦国趁火打劫,赵国早就是魏国的领土。眼见魏国唾手可得万世基业,转眼成空。魏国的大好河山,也沦为他国。念及昔日的无限荣光,魏瑷心中发堵,一阵唏嘘不已。

夜,已深了。邯郸大街上,早已经没有熙熙攘攘的人流,也听不到喧闹之声。夜色下的邯郸,宁静优美。赵君,欣赏着土生土长的地方。目视着,自己的国土。仰头吸了一口气,展开双臂拥抱邯郸。他从没有这一刻,放松自我。一阵冷风吹来,赵君发丝凌乱,衣角翻飞。

司马望族见起风了,忙道:“君上,风起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宫。”

赵雍,凝视着他,眼神荡漾道:“这巍峨雄壮的邯郸城,风,从来都没有停过。”

邯郸的血雨腥风,波涛暗涌,的确没有停过。

赵豹,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仰视着邯郸城,道:“这片故土,有太多感伤、太多离人的眼泪。风,怎么能够停下来。”

这些人本来不必这般劳苦,也不用跟着他站在空旷幽静的邯郸大街,吹着冷风。赵雍也觉得对不住他们,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我们再此分手。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众人行礼,目送着君上离去。

翌日,赵雍站在赵宫,面对百官,大声宣布与魏国合纵,缔结联盟。

众人闻言,高呼道:“君上不可。”

赵豹、李兑也不主张合纵,但君上主意已定,多说无益。公子成闻言,微微一顿,脸色僵硬,也不发表声音。赵雍,对着反对的人说道:“齐秦楚三国进逼我三晋。三晋大地,应该由三晋的人说了算。三晋合,则存;分,则亡。三晋危亡在夕,我等身为三晋健儿,理应守卫故土。唯有摒弃过往仇恨,携手共同,方能应对危机。魏赵之间的恩怨纠葛,缠绕百年。今日,寡人决定与魏国合纵,就是为了斩断这段恩怨纠葛。再多的痛苦,寡人一人去承受。”

赵宫一片默然。他们又何尝不愿意联合三晋共对外敌。但,魏国给赵国带来的伤害,太深刻,难以让人释怀。赵宫中多数人都历经邯郸劫难,也追随赵肃侯一生,与魏国争雄。突然,放下过往的仇恨,与魏国结盟,他们是不愿意的。魏赵,争斗了百年,现在不争了。赵国的明天,又该走向何方。

与魏国争斗,也是赵国诸臣奋斗的方向。

忽然,赵宫中有人嚎啕大哭,哭声弥漫在整个宫殿。

赵雍也知这些老臣一时间接受不了与魏合纵的消息。这些人,言辞激烈,情绪难平,大骂他违背祖制,说他大逆不道。也许,时间久了,他们会懂赵君的用心。但,赵君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赵国有没有一个好的未来。只要赵国能够更好,能够傲视诸侯列国,他背上骂名,又如何。

既然下定决心,赵雍不会选择后退,唯有采取铁腕手段,压制这些人。他看也不看哭泣者,挥了挥手,道:“来人,将他们带下去。”

侍卫领命,前去将哭泣哀悼之人,押了下去。

“先君!看看你的儿子啊!老臣无能,无能啊!”

随着,哭泣之音,消失在宫殿。赵雍,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面对众人,道:“你们还有谁,不满寡人的主张,都站出来。你们若是觉得寡人,不配为你们效命的君主,你们大可离去。”

众人见君上这回是动真格的。底下议论片刻,拱手道:“臣等效忠君上,拥护君上合纵之策。”

“好。”赵雍,英气逼人,道:“有谁胆敢破坏合纵者,斩。”

“魏使驾到。”殿外有一人高呼。

魏使公孙衍,踏步而来,对着赵君行了一礼。赵雍,抬手道:“赐坐。”

两名侍者,快速搬来一张坐垫。

“谢赵君。”公孙衍,长袖一挥,坐在显赫的位置上。

赵豹,问道:“犀首,你怎么来了。”

“吾王,为了表示与赵国合纵的诚意。其一,立邀赵君为王。”公孙衍,道:“其二,我国归还赵国的领土。”

赵国诸臣闻言,心中激动不已。魏国立邀赵君为王,众人喜不胜收。如今,礼崩乐坏,诸侯大肆王道。姬周天子,虽痛恨不臣者,奈何没有实力压制他们。赵国称王,代表着魏国等诸侯国,认可了赵国的实力。如此,赵国方能行王道,以争天下。

赵肃侯夺地平叛,征战诸侯,一生为王道努力。心中的王道,激烈着他一次次从困境中站起来。然而,赵国命运多舛,赵肃侯也是生不逢时。王道,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赵肃侯语想做的事,而又不能做。因为他明白,赵国还没有实力,行王道争天下。赵肃侯为自己修了一个巨大的陵墓,以彰显王者之心。生不能为王,死后也要享受王的殊荣。故而,君王寿陵,以赵肃侯开始。

赵肃侯未竟的事业,由其子赵雍来完成,这无不激烈着赵国诸臣。

面对魏国抛来的诱饵,赵君始终不愿表态。赵国诸臣见赵国可以行王道,也是一片欢欣鼓舞,纷纷请求赵君顺应时事,行王道,争天下。魏赵之间,也因为王道,拉近了距离。魏赵之间的百年仇恨,也渐渐淡化了许多。

赵国称王,乃大事一件。诸臣一请,再请,三请。赵豹沉思良久,也觉得赵国应该行王道,以争天下,挺身而出劝君上行王道。肥义、李兑、田不礼、公孙璞等人也劝赵君称王。赵雍,不愿忤了众人的心意,站在赵宫,扬声道:“好,寡人答应相王。尊魏韩燕中山四国为王。参与合纵,共抗诸侯。”

赵豹,高呼,“天佑赵国,天佑我王。”

诸臣拜倒,高呼,“天佑赵国,天佑我王。”

魏韩赵燕中山五国相王合纵的消息,传至诸侯列国,引发的海啸,不比齐秦楚三国会盟,均分天下的小。当这则消息,传至洛阳王畿。周王姬扁也是痛心疾首。如今,诸侯列国称王,他虽贵为天子,也不能匡扶正道,讨伐乱臣贼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遥想当年,全天下都是姬氏的领土,如今这些辉煌,成为过去。周王,坐在宗庙,大肆哭泣。悔恨自己没有能力,恢复姬周的天下。

周王姬扁在位,魏国、齐国、秦国先后称王。现在,连韩赵魏燕蛮夷中山五国也互相尊王。一时间,中原诸侯,九王并列。算上蛮楚,江南越国。行王道,争天下,已有十一国。

王道林立,礼崩乐坏。

第六十三章 张仪离秦

公孙衍,邀集魏韩赵燕中山五国,相王合纵。三晋为了图存,放下过往恩怨,再次携手合作。公孙衍的计策,为三晋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韩赵魏三家,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三家分,则势弱。三晋合,则势强。

昔,韩赵魏三家分,智伯联合韩魏,围困赵氏于晋阳。若非晋阳城池固若金汤,赵氏英明从此休。后,韩赵魏三家合,则灭了智伯,瓜分其土地。

韩赵魏建国初,三家和睦共处,一致对外。魏国以李悝、吴起、西门豹等人变法,国力大增。向东攻打齐国,向西夺得秦国数百里河西之地。向南取楚国之地。向北借道中国,以乐洋为将,三年攻伐中山。魏国赫赫功业,战国首霸,傲视诸侯。魏国是第一个挑战王道,也是第一个去候称王。

韩国则灭掉了春秋小霸王之称的郑国,迁都新郑。任用申不害变法。

赵国亦有简襄之烈,后因赵氏内斗,国力大损,难有新的成就。

然而,三晋分,国弱。魏国两败于齐,再败秦,三败楚,一败再败。中山之地复国,河西之地尽归秦国,南地归楚。霸主基业,毁于一旦。

韩、赵两国,亦是被诸侯欺凌。

今,三晋放下恩怨,合纵称王,再次携手合作,共创昔日辉煌。三晋的历史,也在这一天翻开了新的一页。等待三晋的未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但是,这日是最激动人心,令人热血昂扬。这一天,是三晋值得纪念的一天。

魏韩赵燕及中山五国相王,消息传到秦国咸阳。左庶长赢疾,埋头走进咸阳宫,一肚子怨气,“韩国国力衰弱,竟敢称王。我实在是不服。”左庶长赢疾说完,抬头发现秦王嬴驷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脸上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秦相张仪,也是抿嘴大笑。

赢疾,茫然地盯着两人,问道:“王上、秦相,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嬴驷,破声而笑,指了指赢疾那张面容,道:“张仪啊!你瞧瞧,我这个弟弟啊!生气起来,总是这样。”

张仪也打趣道:“王上,其实左庶长生气起来,模样十分可爱。”

赢疾动了动眼角。他堂堂八尺男儿,竟然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他。赢疾怎么听,觉得这两个字与自己无缘。嬴驷闻言,仔细看了看,随即发出欢快的笑声,“张仪,你说的对。寡人仔细一看,疾弟,还真是可爱。”

赢疾心中不乐,一屁股坐了下去。

嬴驷,笑道:“你看,生气了。”

赢疾,才不搭理他们,回道:“王上,你还有心思打趣我。魏赵韩燕中山五国相王啦!”

嬴驷,凝神看着他,淡淡道:“五国称王,与我有何干。”

赢疾,急道:“王上,你一点都不担心。”

“寡人,有什么担心的。”

“五国相王,是针对我秦国而发动的。”

嬴驷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齐国。”

赢疾怔了一瞬间,见王上一点不担忧,“王上,你就不怕五国出兵攻打我国。”

“我秦国兵精粮足,还怕区区五国不成。五国若要攻秦,还要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我秦国的拳头,五国怎可奈何。”

张仪,说道:“左庶长,你生气不是因为五国相王,而是韩国称王吧!”

赢疾,皱了皱鼻子,“韩国地寡民少,他凭什么与我秦国平起平坐。我秦国凭借的是威武的三军将士,凭的是实力。区区韩国,竟敢称王。”

张仪,叹道:“左庶长不服又如何。韩国还不是称王呢?”

张仪之言,不无道理。无论秦国服不服,韩国称王已经是事实。赢疾闻言,激发了心中的怒气,双手拍的啪啪作响,“齐秦楚三国会盟,均分天下,以此扰乱中原诸侯。结果呢?中原诸侯不但没有大乱,反而团结一致,缔结相王合纵。秦相啊!齐秦楚三国会盟失败告终。你的计策,也促成了魏赵韩燕及中山五国相王合纵。这一次,我们输的太惨了。犀首之才,不能令人小觑。当初,我们就不该让犀首回到魏国。不用,则杀之。如今,放虎归山,虎纵横啸林。导致我秦国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张仪脸色暗淡。他向秦王献计,以齐秦楚三国合纵,均分天下为诱饵。让中原诸侯相互征伐,秦国坐收渔利。然而,中原诸侯没有如张仪预期的发展,反而促成了三晋放下过往仇怨,团结一致。这,是秦国不想要的结果。

张仪见赢疾生气,一则是因为韩国,二则,是冲着他来的。当初公孙衍离开秦国,是被他逼走的。赢疾旧事重提,用意再明显不过。

张仪,拱手请罪道:“是我小觑了三晋,王上,请治罪。”

“张仪,你要寡人治你何罪。你为秦国立下的功劳,寡人可是记着。”嬴驷极力维护张仪,又将目光落在赢疾身上,问道:“左庶长。谁说我们输的太惨。你说对,犀首是个将才。寡人的河西之地,还是他收回来的。但,寡人不用,则杀之。你想过后果吗?杀犀首一人,得罪天下名仕。天下人会怎样看我。他们会说寡人凉薄,没有人情味。到那时,天下人才,还会来到我秦国吗?”

赢疾一时愤怒,忘了这层考虑,忙道:“我一时失态,还是王上,考虑周全。”

“左庶长啊!泰山崩而色不改,此乃大丈夫。你啊!要好好学。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自乱分寸。”嬴驷,语重心长地说道:“齐秦楚三国连横,均分天下。笑话?天下乃有能者,居之。怎可,与他人共享。”

赢疾,不解道:“天下不可均分。王上,为何还要联合齐秦楚三国,均分天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嬴驷见他至今没能明白联合齐楚的深意,悉心教导道:“张仪之策,是为了让中原诸侯自乱阵脚,我秦国好坐收渔翁之利。”

“王上。这我明白。”赢疾,怨道:“但中原诸侯非但没自乱阵脚,却促成了三晋放下百年恩怨,相王合纵,共对我秦国。王上,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结果。”

张仪见王上护着自己,心中也不感到凄凉,拱手沉声道:“王上,这是臣的过错。臣的计策,让三晋走在了一起。秦国,以后的日子,会很艰苦。”

“张仪,你不必自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秦国什么都怕,就不怕过苦日子。”嬴驷,顿了顿,续道:“五国合纵声势浩大。但也将齐楚两国,推给了我秦国。五国之势,向东可以制齐,向西可以攻秦,向南可以压楚。寡人拥有有四关之地,关中沃土八百里。打不赢中原诸侯,可以退守关内,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伺机而动。齐楚两国,没有我国的优势。若想自保,他们只能和我秦国站在一起,没有别的选择。齐秦楚三国会盟失败了。但五国又让三国不得不站在一起。齐楚为了本国利益,也会加大对三晋的打击。张仪,你靠一张嘴吃饭,寡人说的可对。”

张仪,俯首道:“王上分析透彻,张仪自愧不如。”

赢疾闻言,微微思忖。五国之势,的确将齐楚两国,推向了秦国。齐楚两国为了自保,也会加大对三晋的攻伐。五国相王,便会不攻自破。如此说来,张仪之策,没有输的太惨。此时,赢疾似乎明白,张仪口中那句,无论齐秦楚三国是分是合,秦国才是最大的赢家。

张仪明白,王上虽能看懂自己布下的棋局。但赢疾乃聪慧之人,也会误判形势,出言指责他、不理解他的用意,对他也有怨恨。以此推测,秦国大殿上的诸臣,又会有怎样过激的反应。张仪是魏人,不是秦人。他们会说张仪出卖了秦国的利益,也会联合上书秦王,要求秦王驱逐他。秦王,为了稳定朝局,顾全大局,也会选择牺牲他。赢疾之言,给张仪敲了一记警钟。张仪见秦国暂时容不下他,趁着脸面未尽,从腰间取下相印,拱手交给嬴驷,“王上,臣给秦国蒙羞了。臣,愧对王上的信任。臣也无言面对诸臣及秦国的百姓。臣,辞去秦相,归隐山林。”

赢疾来到秦宫,不过是抱怨几句。张仪竟然辞去秦相,逼得他没有退路。张仪在嬴驷的心中是怎样的地位,赢疾自然明白。若是因为自己之言,逼走了张仪。嬴驷失了张仪,赢疾也会失势。赢疾越想,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张仪此举,是给他致命的一击。

赢疾,上前忙道:“秦相,秦国离不开你。你…”

张仪,心中苦涩,截道:“臣,去意已定。请左庶长不要劝我,也请王上成全。”

赢疾,急道:“张仪,你这样做算什么。你是想害死我吗?”

张仪,拱手叹息道:“臣,让秦国利益受损,自愧难当。臣,辞去相位,乃自甘情愿。与左庶长无关。”

张仪越是为赢疾开脱,赢疾闻言,心中越是后怕。张仪离开秦国,乃他逼迫所为。赢疾心虚地瞥了一眼嬴驷。嬴驷目光淡淡,凝视着张仪,问了一句,“张仪,你真要离开秦国。”

张仪,点了点头,“请,王上成全。”

嬴驷,双眼隐隐中有泪光。张仪要走,他心中不舍,“好吧!张仪你要走,寡人也不强留。”

张仪,跪拜道:“谢,王上成全。”

嬴驷扶起他,问道:“五国合纵,声势浩大。寡人,如何破之。张仪,你能否在教教寡人。”

“攻韩、攻魏。”张仪,拜了三拜,走出宫门。张仪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凝望着这座巍峨的咸阳宫,叹息道:“秦国,张仪不曾负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去。

赢疾见张仪落寞离去的身影,急道:“王上,张仪走了。我去把他追回来。”

“张仪要走,没人能够留得住他。让他走吧!”嬴驷,叹息道:“非张仪对不起寡人,实乃寡人对不起他。”

赢疾,怔了半响,也未能理解出这句话的深意,问道:“王上,我们该怎么办。”

嬴驷不语,回到内殿。

五国相王合纵的消息,传至秦国。秦国诸臣,涌入殿中,义愤填膺说张仪辱国,是魏国的奸细,卖了秦国的利益。群臣联名,要求秦王嬴驷罢黜张仪,驱逐张仪出秦国。

嬴驷,扬声道:“昨日张仪,已经递交相印,离开了秦国。”

“国君,不能让他走,应该杀了他,以谢国辱。”

“对对对。张仪此等小人,不能让他活着。”

嬴驷头疼的厉害,正色道:“好了,不要说了。张仪是秦国的国相,为秦国立下赫赫功名。寡人,怎可杀之。你们是想陷寡人与不义。”

诸臣见王上发怒,皆不敢言语。秦国的朝政,由秦王说了算。

赢疾,道:“王上,我们应该如何面对五国之势。”

嬴驷拍案而起,不怒自威,发布命令,“五国合纵,小觑我秦国。传寡人命令,攻打韩国、魏国。寡人,要灭了灭两国的嚣张气焰。”

第六十四章 齐欲伐中山

齐相田罂出使啮桑回到齐国国都临淄。

齐王田因齐在宫中备好美酒美食为田罂一干人等,接风洗尘。齐王一边欣赏着越人曼妙的舞姿,醉迷音色。一边,举着酒樽,和颜悦色地说道:“齐相,出使啮桑,不辱国格,你们的事情,寡人听说了。你啊!不愧是寡人的左膀右臂。”

田罂闻言,拱手歉然道:“臣无能,没有促成齐秦楚三家联盟,均分天下。请,王上责罚。”

“齐相,你觉得与秦人三分天下,岂不可笑。”田因齐,双眼凝视着他,散发出的语调完全不在乎此次会盟的结果,“齐国在寡人的治理下,国力蒸蒸日上。寡人与魏国正面交锋,先围魏救赵一战魏国于桂陵;十年后,寡人围魏救韩,再败魏国于马陵。寡人与魏国正面交锋,两战皆胜,挫败了魏国不可一世的锐气。我齐国扬威四海,诸侯震惊,真是大快人心啊!”

“秦国呢?趁着寡人挫败魏国主力,魏国河西兵力薄弱,以偷袭取胜。庞涓领着残兵败将前往河西收复失地。秦国不战,双手献出费尽千辛万苦夺得的土地。秦国,真是丢尽了其先祖的脸面。哼,今秦人虽占魏国河西、上郡之地。秦国是靠什么手段取得的胜利,天下诸侯岂能不知。秦国乃西垂蛮夷小国,安敢染指我中原之地。笑话?这是天大的笑话。寡人,决不能与秦人共分天下。匹夫张仪,不是大言不惭与我齐国争天下吗?寡人,倒要看看,究竟是秦国的剑利,还是我齐国剑更胜一筹。秦人要争,有种就放马过来。寡人,退后一步,就不配为齐国的王。”

“王上说的是。秦国想要与我国均分天下,岂不是痴人说梦。”田罂,拱手道:“若论王道,以争天下。除了我齐国和楚国,以及三晋。秦国,算什么东西。”

田因齐放声纵笑,“寡人据闻,匹夫张仪在啮桑恃才傲物,气焰嚣张跋扈,不把我国和楚国放在眼中。匹夫张仪却被楚国三闾大夫骂的无力还口。楚秦两国也差点大动干戈,可有此事。”

“正是。”田罂如实将那日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田因齐闻言,抿了一口齐酒,心情畅快,“这个三闾大夫叫什么名字。寡人,对他有几分兴趣。”

田罂与楚国的三闾大夫,只有一面之缘。但,对楚使的印象颇深,顺口道:“屈原。”

“楚国有屈、景、昭、项四大家族。这四大家族,盘根错节,门第极深。楚王做出政令,也要听取四大家族的意见。”田因齐理了理思绪,笑道:“楚国的四大家族皆是贵族纨绔子弟,固步自封,只懂得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他们呀!只顾自己家族利益,不懂国家。楚国占地是我齐国的数倍。兵甲百万,楚国郢都被伍子胥领兵攻破,楚王死后也被拖出来鞭尸。今,楚王号称最强,天下诸侯不敢攻伐他。怎知奈何不了江南的越国。魏国,也时常欺负他。屈原,寡人还所耳闻,少年大才。与贵族公子相比,还算是个另类,有理想、有抱负、还有真才实学。曾经寡人认为楚国之众都是不讲理的蛮人。看来,寡人也该改改陈旧的观念了。”

田罂,道:“王上说的不错。啮桑会盟,楚国四大家族皆派了人来。景、昭两家皆被张仪压住气焰。屈、项两家临危不惧,反唇相讥。秦国嘴上讨不到便宜,便要靠武力耍威风。屈、项两家也不氏铮铮傲骨,便和他动武。尤其是屈原,年纪虽轻,才气却是傲人。对待本国的利益,简直分毫不让。屈原,竟然逼迫得张仪束手无策。”

田因齐,笑道:“秦国总算遇到对手了。”

邹忌静静听完之后,淡淡道:“王上,对付蛮人,就应该以蛮人的思维和方式对付他们。你和蛮人讲大义,他们认为是在放屁。你还不如用拳头,将他揍得踏踏实实的。蛮人啊!只会认拳头。楚国对付秦国的方式,正是以蛮治蛮。”

田因齐抿嘴笑了笑,道:“成候说得对。对付秦国就应该用拳头。”

田罂,双手张扬,叹道:“可惜啊!秦国过不了三晋,不能前来与我国一较高下。”

“齐相说的对。”田因齐,道:“寡人也想知道,是秦国强,还是我齐国强。”

诸臣闻言,纵声大笑,相谈甚乐。

忽然,来了一位侍者,神色紧张,道:“王上,有紧急情况。”

众人闻言,脸色冷了下来,最近几年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年间,魏国发起五国会葬,秦国自尊为王,韩魏两国平阿会盟齐国,秦国发起齐秦楚三国均分天下。如今,魏韩赵燕及中山五国相王合纵,共对诸侯。齐王田因齐看过文书,将它传递给臣下,发出冗长的叹息,“魏国,还真会惹事啊!你看吧!魏国,又开始闹腾了。”

田罂看了文书,低沉道:“魏国也是被三家均分天下的消息,逼得没有退路。为了自保图存,才会想出此招应对。唉,魏国可真不容易。我到有几分同情,年老的魏罂。”

邹忌,也道:“王上。你还别说,三晋真是人才辈出。张仪是魏国人。公孙衍也是魏国人。两个魏国人争斗,搅得天下诸侯皆不安宁。”

田因齐,扶着额头,“两个魏国人争斗,却将天下诸侯视为棋子。更可恶的是,天下诸侯不能置身事外。唉!魏国人,一个比一个威风啊!可惜,魏国人才虽多,国力一日不如一日。”

田罂,道:“张仪身为魏人,效力秦国。此人不思母国之恩,不断帮秦国出损招,不惜灭了母国。魏国,也真是倒霉,养出了这样忘恩负义,背叛祖宗国家之人。张仪之类人,实在可恨。魏人,也着实可怜。”

“寡人恩威并施,推行教化,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国家,出现张仪这类不思母国,反以祸害母国为荣的人。张仪若是前来我齐国,寡人定会乱棍将他遣送出国境。”

“王上说的极是。”邹忌,续道:“一个国家养出了这样的人,简直可悲。所幸,公孙衍之流,成为魏国一股清流,暖人心扉。”

公孙衍既有赫赫战功,名震诸侯。既忠君,又待人和睦,不好钱财女色。谋事,总是以国家利益为先。不像张仪,只懂得玩阴谋诡计,动动嘴皮子,排除异己。

田因齐敬佩公孙衍这样的国士,颔首道:“寡人毕生,最敬佩公孙衍这样的国士,忠君报国,宁折不阿。诸位,张仪之谋与公孙衍相比,谁更胜一筹。”

田罂,抚摸下颚,回道:“王上。论谋略,两人不分伯仲。但,论结果,公孙衍更胜一筹。齐秦楚三家联盟失败了。五国相王成功了。三晋能放下百年恩怨纠葛,携手合纵,实乃公孙衍之功。公孙衍,无愧于他的名声。”

田因齐点了点头,拧眉道:“三晋放下恩怨,我齐国日后就危险了。”

“五国相王合纵,既可以攻秦,也可以攻齐。三晋分,国弱,则对我齐国才不会产生威胁。”邹忌,也叹息道:“三晋,走在了一起,对我齐国不是件好事。”

田因齐,点了点头,沉声道:“诸位,五国相王,如何破之。”

邹忌,率先道:“臣认为,我们只有联合秦楚共同应对五国。”

“不可。”田因齐招了招手,制止道:“寡人宁可亡了国家,也绝不会与秦国合作。”

“王上说的对。啮桑会盟,秦人态度蛮横,炫耀武力。秦人总觉得自己的剑天下无敌,令人无法容忍。我齐国乃礼仪大邦,怎可与西戎秦国合作。”田罂,话语一转,语调柔和,“王上,拒秦可以。但,我们可以联楚。”

田因齐,点了点头,又道:“五国相王,诸侯国会如何面对。”

“张仪之策,间接促成了五国相王。臣断言,秦国暂无他的容身之所。秦国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也会出兵讨伐魏国、韩国。”田罂,叹道:“魏国是五国相王的发起人,看样子魏国又要挨揍了。”

田因齐淡淡笑了笑,魏国着实可怜。不是秦国打他,就是楚国。齐国,偶尔也会搓搓他的锐气。田因齐,又道:“楚国,又会如何。”

田罂,道:“楚、晋两国争霸百年之久。今晋国虽亡,但土地尽在韩赵魏之手。魏国也曾压得楚国踹不出气。楚王熊槐继位,魏国趁机出兵攻取楚国几座城池。今,五国之势,我齐国不想看到,亦是楚国不愿看到的。楚国,刚雪了径山之耻,定会再创辉煌,出兵攻打魏国。王上,臣建议,为破五国之势,我们也出兵攻打魏国。魏国承受不住齐秦楚三国的攻势。魏国一蹶不振,便会割土求和。五国合纵之势,便会自动瓦解。”

“教训魏国,有秦国和楚国就够了。”田因齐闻言,摇了摇头,他为王多年,还有更深层的考虑,“我齐国再出兵,魏国无力三线作战。一旦,削弱了魏国,就等于帮助了秦国。寡人,还要借助魏国的力量,牵制秦国。”

邹忌,道:“王上,这可是夺得魏国领土得大好机会。”

“成候,账不是这么算的。不能因为眼前的小利益,毁了更大的利益。齐魏韩三国刚在阿城举行会盟。魏国有难,寡人不出兵帮忙也就算了。怎可乘人之危,太不道义。寡人不出兵魏国,也可送魏国一个人情。魏国必会感恩齐国,与齐交好。”

田罂,道:“王上言之有理。但,五国相王,我国也该发表一下态度吧!”

邹忌见王上不愿趁火打劫魏国,已然明白王上的用意,“王上,你打算对中山国用兵。”

“不错。”田因齐,已改和善之色,怒道:“魏韩赵燕行王道,寡人没有意见。中山国算什么东西。没有我齐国支持它。中山国早就被燕赵两国瓜分了。中山有今日,乃是仰仗我齐国的之势。今,中山君不思齐国之恩,胆敢称王,与寡人平起平坐。区区中山,安能让他如此放肆。寡人,若不灭了中山,难消心头这口怒气。”

“来人,将中山使者,给寡人叫来。寡人,倒要问问他。中山君不顾寡人之意,自行称王。他就不把我齐国、不将寡人放在眼中了吗?”

内侍,领命而去。

不多时,中山使者前来,见齐王威严肃穆,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战战兢兢地道:“中山国使,参见齐王。祝齐王福泽恩厚,国祚长存。”

田因齐将面前的酒樽,朝着中山使扔了过去,怒道:“中山国附庸齐国,为何敢行王道,与寡人平起平坐。你们中山国,就没有将寡人和齐国放在眼里吗?”

中山使见一物飞来,也不躲避,战战兢兢道:“齐王,请听我解释。”

“寡人不听你的解释。”田因齐,一佛大袖,怒道:“你回去告诉中山小儿。如果不亲自来给寡人解释,不日,齐国的大军,将会来中山国畅游数日。”

中山使,道:“齐王…”

田因齐,挥手道:“滚出去。”

第六十五章 中山国的天子梦

公元前378年田因齐出生在齐国临淄,于公元前356年继承主君之位。田因齐二十二岁成为齐国国君,君父突然离世,让这个少年对人生充满迷茫,他也不知齐国明天的走向。于是,整日沉迷于酒色歌舞,荒废度日,以此逃避君上的责任。齐国大臣皆看不下去,想要进宫劝阻君上主持国政。怎知田因齐先众人一步下令,谁敢进言者,斩。

齐国诸臣见君上荒废政务,皆道:“新君乃昏君矣!君上,只顾一己之乐,荒废国政。齐国,怕是要亡于庶子之手啊!”

田因齐闻言,也不生气,仍旧我行我素,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淳于髡不忍心君王贪图享乐,荒废国事,以一鸣惊人的典故规劝田因齐。田因齐当时听了,精神振奋,准备建立宏图霸业。然,第二日一觉醒来,仍是沉迷酒色歌舞。田因齐身边的侍者,见淳于髡碰了壁,取笑道:“淳于大人,八尺方为男儿。你不足七尺,难怪君上听不进去你的意见。”

淳于髡,淡淡道:“我虽不足七尺,敢为八尺男儿不敢为之事。”

侍者不悦,“淳于髡大人,你动嘴皮子是很厉害。不过,长成这样,太丢父母的脸呢?”

淳于髡,纵声长笑,“我不足七尺,尚有男儿血性。尔等身高八尺,血性傲骨全无。我宁可不足五尺,也不愿成为没血性、傲骨之人。”

出身平民的邹忌,见能言善辩的淳于髡也没能劝回君上那颗低迷的心。他采取了灵活的方式,投其所好,以琴理谈治国之道。田因齐爱琴音听之,幡然悔悟,以邹忌为齐相,立志革新。

田因齐漫长的一生中,几度在人生道上迷失,幸运的是总会有人在他迷失的时候,挺身站出来为他指点迷津,将他引回正轨。故而,在诸臣的帮助下,田因齐针对卿大夫专权、国力不强之弊,以邹忌为相,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等人进行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改革,齐国国力蒸蒸日上。经桂陵、马陵两役,大败魏军,称雄于诸侯。并礼贤重士,在国都临淄稷门外修建稷下学宫,广招天下贤士。

公元前334年,田因齐改革图强,称雄诸侯。徐州之地与魏国会盟,互尊为王,史称徐州相王。故而,田因齐是第二个中原诸侯公然称王的男人。

齐王田因齐也是一位谋定而后动之人。一旦是他决定的事情,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坎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中山国冒然称王,与齐国平起平坐,触犯了田因齐心中的底线。田因齐乃何许人也,英雄一世,傲然风骨,怎可与蛮夷中山比肩。为了教训这个出生蛮夷之邦的中山国,田因齐召集诸臣商谈攻打中山一事。

攻伐大事,牵扯甚广。

邹忌沉思半响,拱手说道:“王上,中山国与韩赵魏燕合纵称王。我们出兵去攻打中山,会遭到三晋及燕国反击。出兵一事,我们需要好好谋划才行。”

田因齐闻言不喜,齐国在他的治理下,何曾怕过三晋,顿时怒道:“韩魏自顾不暇,哪有精力管中山国的破事。燕赵两国,安敢与我齐国争雄。这中山国太目中无人,胆敢背着寡人行王道,与韩魏燕赵缔结合纵。寡人不灭了他,难消心头这个怒气。寡人就让中山国见识一下我齐国的实力。”

田罂,也劝道:“王上息怒。中山国称王,大逆不道,理应讨伐。但成候说得对,中山国与三晋及燕国合纵称王。我国出兵攻打他,其他四国焉能置之不理。即便,魏韩两国不能干涉我国出兵。但是,燕赵两国的实力,也不容小觑。齐国以一国之力,对付三国,实在是不划算的买卖。”

田因齐,怒道:“中山国如此狂妄,寡人就由着他。”

“王上。”邹忌,拱手道:“我们可以派出使者,携带宝物,出使燕赵两国。顺便将我国攻打中山国的消息,告知他们。我们看看燕赵的反应在做定夺。”

田罂等人也趁机附和。

田因齐,微微思忖,道:“出使燕赵两国的人选,就交给你去办。”

邹忌,瞥了一眼众大臣,目视君上,行礼道:“诺。”

那日,魏赵燕三国使者,来到中山国宫中,面见中山君厝。魏使公孙衍邀请中山君合纵称王。赵使李疵也向中山国传达了赵君的意思。燕国,不做声,表示默认。中山君厝按住心中的雀喜,脸色十分宁静,“称王,事关重大,请容许寡人好好考虑。几位,请回。”

官驿中,赵使李疵,问道:“犀首,中山君会称王吗?”

公孙衍眸色之中很有自信,“放心吧!历代中山君皆爱做天子梦。我们抛出的诱饵,太具有诱惑力。今日,中山君虽没有表态,但我看他神色,早已经飞上云霄。中山君会答应的。我们不用心急,就在中山国大吃大喝几日。”

李疵出使中山国前,赵君嘱咐他,凡是以公孙衍之意行事。李疵见公孙衍信心满满,也不担心,优哉游哉品位中山国的美酒及了解中山国的风土人情。

中山君厝在中山宫召集重臣商讨,有关魏赵两国发出邀请行王道之事。

中山宫的大臣意见不一,发表见解。

“君上,我中山国国土狭小,兵微将寡,怎可行王道,图虚名。魏赵两国邀请我中山国称王,实乃包藏祸心。君上,你可要三思啊!”

“非也!我中山国国土比不上齐国,但是燕国土地,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中山国复国,历经三世,国之根基稳固。今,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坐地数百里、兵车九千乘,甲兵数十万。而今的天下,万乘之国有齐、魏、秦、韩、赵、燕及南楚和越国。我国位居燕赵齐三国之间,而不灭,岂不是我中山将士悍勇善战之故。魏赵邀集我国称王,燕使不语,实乃默认。三国的态度,说明我中山国的实力,足以影响中原的格局,也得到了中原诸侯的认可。君上,行王道,有何不可。”

“魏赵两国与我中山国有隙。魏赵两国邀请我国称王,用心险恶。”

“君上,臣以为行王道,是我中山国创立千秋基业,又一大成就。行王道,争天下,正该如此。”

“你说的轻松。我中山国拿什么行王道,争天下。难不成凭你一张利嘴不成。”

“君上,我国称王,必会导致齐国出兵讨伐,请三思啊!”

中山宫内又有几位亲齐的大臣站了出来,说道:“君上,我们不能称王。称王是会得罪了齐国。齐国不高兴就会出兵攻打我国。我国拿什么与齐国相抗。魏赵两国来意不善,燕国态度不明,我们不能上当。”

人,都有梦想。中山君厝也不例外。他也是有梦想的人。他的梦想就是中山国可以行王道,争天下,傲视中原诸侯。中山君厝的天子梦,一直鼓舞着他励精图治,选贤任能。今,中山国在他治理下,民风彪悍,国力大增。已然成为继齐魏楚秦赵燕之后第八大强国。

曾经,有位高人来到中山国对着中山君厝的先祖说:“此地有王者之气,后世子孙必有王者。”

这八个字,一直激烈着中山国众人前赴后继。

中原诸侯从未正视国中山国,他们皆视中山为蛮夷之国。三晋不搭理他,齐燕两国对他吆五喝六,处处鄙视。尤其是齐国来的人,总会蹬鼻子上脸大骂中山君。齐国给中山国带来的不满情绪,慢慢累积,怨恨颇多。前两代中山君尚懂得韬光养晦,隐而不发。中山君厝,年少气盛,怎可忍受中原诸侯颇多不平等的待遇。

如今,中原诸侯抛来橄榄枝,向中山国示好。中山国若是答应合纵称王,便会得到中原诸侯的承认。中山国也会摆脱被他国轻视的局面。中山君厝见自己的大臣,张口一个齐国,闭口一个齐国,心中一点都不是滋味。

中山君厝为太子时,有人给他看面相。说他长大后,有王者之气相。今日,魏赵燕三国立邀中山国相王合纵,不是正好印证了高人说的话吗?想到此处,中山君已然有称王的欲望。

国相司马稠闻众大臣之言,也听不下去,沉着脸,训斥道:“你们是中山国的臣子,是君上的臣子。你们张口闭口都是齐国。是何居心。”

“相国,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诸位,还要我提醒吗?”

“中山国没有齐国的帮助,怎能存活至今。我们开罪了齐国,就等着齐国千军万马来讨伐。”

司马稠,怒道:“中山国是块烂泥,齐国也扶不上墙。诸位,你们眼中就看得见齐国。看不见你们祖宗为了中山国的将来,呕心沥血,渲染江山吗?”

中山君厝继位至今,也是受够了齐人的气。每当中山君厝,想要为国家干点大事。这些大臣,总会拿齐国来打击他的万丈雄心。有时候,他也搞不懂,这些人是中山国的臣子,还是齐国的臣子。中山国与齐国皆是诸侯国。凭什么齐国要高人一等,中山国就要低一等。

此时,积怨颇多的中山君厝心中的怒火宛如火山爆发,一泻千里,指着大臣,责问道:“你们还记得是寡人的臣子吗?齐国,真的就令你那么害怕,令你们摇尾乞怜,肝胆俱碎吗?”

“君上,我等是为了中山国千秋基业考虑。”

中山君最烦听到这些大臣义正言辞的话,大袖一挥,“中山国是寡人的天下,中山之地由寡人说了算。齐国没有资格对我中山国国事指手画脚。”

“君上,你是要和齐国断交开战吗?”

“寡人不会主动与齐国挑起战争。但是,齐国若要欺负我国,寡人定会以中山全部的力量与之对抗。”

“君上,你疯了不成了。为了行王道,图虚名,不惜与齐国断交开战。为了王道,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值得吗?”

“寡人是疯了。”中山君厝,冷声道:“值不值得,由寡人说了算。”

司马稠也不喜欢这群大臣,明明是中山国的大臣,不优先考虑本国的利益。事事以齐国利益为先。齐国对中山国影响太深刻了,若是不加以约束。中山国不是诸侯国,而是他齐国名下的附属国。为今之计,中山国称王合纵,既可以改善与三晋及燕国的关系,也可得到中原诸侯的承认。又可以,摆脱齐国对中山国的影响力。中山国称王,也是在他司马稠的辅佐下成就的大事。这也是流芳百世,众人敬仰的伟业。

为了自己的伟业,为了那份流芳百世,司马稠坐不住了,他道:“王上,臣主张与魏韩赵燕,行王道,缔结合纵。”

中山君厝见司马稠懂他心中之志,面对反对称王的大臣,双眸之中散发出强烈的杀气,冷色道:“有谁再敢阻拦寡人称王者,杀。”

司马稠支持中山君厝行王道,既是为国,也是为了自己心中那份宏图霸业。

如今的中山,亦非当年的中山国。中山国复国历经三代,根据稳固,坐地数百里,兵车九千乘,甲兵数十万。他相信,中山国有能力,也有实力称王。但,齐国对中山影响根深蒂固,司马稠也觉得不可大意,私底下对着中山君道:“君上,我们派人出使齐国,将行王道之事,告诉齐王。”

中山君厝,盯着他,“齐王不答应寡人称王如何。”

司马稠,挺起傲骨,“中山国的事由中山国做主。齐国不答应,我们也绝不低头。”

“齐国出兵攻打我们,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国要攻打我中山国。我中山男儿,岂会怕了他。”

翌日,中山君厝召集魏燕赵三国使者,答应称王合纵,几国交换国书。仪式结束后,魏赵燕使者,启程返回本国。中山君厝,拖着沉重的步伐,壮怀激烈,走进宗祠,呐喊道:“历代祖宗啊!你们看见了吗?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今日,子孙厝,做到了。你们在天之灵,感受到了吗?”

第六十六章 齐王田因齐之怒

中山君厝派使者前往齐国,将合纵称王一事,告诉齐国。无论齐国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中山君都会称王合纵。齐王田因齐见中山君的文书,态度谦和,但称王意图明显。田因齐怎能忍下这个恶气,召来中山使训骂一通,让他带着齐国的文书,滚回中山国。

中山使连夜返回中山国,哭哭啼啼进入中山宫。

中山君厝见自己派出去的使者,哭着脸回来,不用问已然知晓齐国的态度。但,中山君厝还是忍不住问道:“见到齐王了吗?”

中山使泣道:“见到了。”

“寡人的国书,齐王看了吗?”

“王上的国书,齐王看到了。”中山使,稍微停顿,续道:“齐王让我带话给君上…说…”

中山君,心头一沉,“说。”

中山使,整理措辞,语气压得极低,“齐王说,君上称王合纵。没有将他和齐国放在眼中。齐王,还说让你亲自去齐宫给他一个解释。如若不然,齐国便会…”

“齐国便会怎样。”

中山使,稳了稳气息,低声道:“齐国便会派遣数万大军,来我中山之地,畅游数日。”

齐王之意,是派遣大军前来讨伐,捉中山君到齐国去,让他好好解释一下。中山君厝闻言,神色骤变,咆哮道:“齐国算什么东西。胆敢如此侮辱中山国。齐王不是要派遣数万大军来我中山之地畅游数日吗?好,寡人倒要看看,齐国的数万将士能灭了我中山国。齐王有个性,寡人也是有脾气。齐国将士敢来,寡人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王上,你是打算与齐国开战了吗?”

“不是寡人想要和齐国开战。”中山君指着齐国的方向,怒道:“是他齐国欺人太甚。”

一人走出来,低沉说道:“臣早就说过,王上称王,图虚名会招来实祸,会得罪齐国。王上不听,执意要和三晋燕国合纵。今齐国大怒,调兵欲灭我中山。王上若听得进臣的肺腑之言,齐国和中山怎会有现在的局面。”

又一人,走了出来,“王上,为了平息齐王之怒。臣建议,王上去齐国,负荆请罪,求得齐国谅解。齐王,乃大国之王。他是不会为难我中山国。齐王出兵,不过是为了脸面。王上若去齐国请罪,齐王怒气自消。齐国和中山国也能再次和好。”

“笑话?堂堂一国之君,前去他国负荆请罪。”司马稠见这些鼠辈,满脸怒气,“为了齐王的脸面,王上去负荆请罪。王上的脸面,就可以给人糟蹋,不要了吗?”

中山王厝,也不服软,“去齐国赔罪,寡人,办不到。”

“王上,齐国是大国,中山国是小国。小国是不能对抗大国的。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请王上牺牲一下体面。”

“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你们。”中山王厝,颤抖道:“你们是和平的日子过久了。竟然…竟然…要寡人…寡人,再说一次。去齐国赔礼,寡人办不到。”

“王上,不可任性啊!齐国之怒,是会亡了中山国的。”

“够了。”中山王厝,喝止道:“你们如此害怕齐国,害怕齐王。你们,就不怕寡人吗?中山国,不需要你们,给寡人滚。”

中山王厝,召来侍卫,将这些烦人的老臣,‘送’了出去。殿外,有人高呼,道:“齐国上使,到。”

司马稠不愿中山国的事情,被他国知道,对着中山王厝暗地里使去一个眼神。中山王厝领会其意思,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了出去,道:“宣,齐国使者进殿。”

宦者,高呼道:“宣,齐国使者进殿。”

声音,一波又一波送了出去。不多时,齐国使者来到殿内,既不行礼,也不跪拜,直呼道“这是我王命我带来的国书,请你过目。”

司马稠走了出来,对视着齐使,怒色责问,“齐使,见我王,为何不跪。”

“王上?”齐使左右看了看,问道:“国相,你说的王上,在哪里。”

中山国大臣们闻言,纷纷叱责,“齐使,你太目中无人了吧!”

“我乃齐国上使,这双膝盖,跪天跪地跪君王跪父母。而乃区区蛮夷,大逆不道,胆敢称王。”齐使,挺胸而立,凝视中山王厝,质问道:“中山君,我这一跪,你受得起吗?”

“你们齐国简直是欺人太甚。”

“哈哈哈。欺负人要有实力。”齐使,嘴唇一撇,冷声道:“没实力,活该被人欺。”

“你…你…太嚣张了…简直…”

“吾王说了。中山君,请你去齐国临淄喝杯酒。吾王十日见不到你,便会派数万大军来请你。中山君,文书我放在这里。告辞。”齐使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中山宫。

司马稠拾起地上的国书,对着众大臣说道:“刚才的一切,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齐国对我中山国的态度。吾王,乃一方诸侯,蒙受大辱。你们好好看看,千辛万苦讨好齐国,换来的就是这种态度。我等乃血气方刚的男儿,受辱不要紧。王上,是一国之君。辱君,既是辱国,辱我等父母妻儿。为王上而战,也是为我们自己,为妻儿而战。面对如此大辱,你们还能心平气和要请王上去齐国负荆请罪。”

众人见齐使的目中无人,心中也是憋了一口怒气。

“齐使说的对。没有实力,只能任人欺凌。唉!谁让我们实力比不过齐国。”中山王厝,双目隐隐有泪光,叹道:“寡人,活该被人侮辱。中山国的子民,寡人对不起你们。”

中山国众人见王上如此凄凉,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出列纷纷请战,“王上,请下令。我等誓死,为中山而战。”

“王上,请下令。”

司马稠见众将士团结在一起,抛出手中的文书,“齐国愿战,我们便迎战。中山男儿,绝不屈服。”

“中山男儿,绝不屈服。”

“好。”中山王厝,面对众人,鼓舞道:“众将士齐心协力,共赴国难。寡人,誓死保卫中山国荣誉,绝不向齐国低头。齐国出兵攻打我国。寡人必会带着你们与齐国浴血奋战,一决雌雄。寡人,宁死不屈。”

“王上威武。我等誓死保卫中山,宁死不屈。”

中山王厝不仅有有血性,他也不糊涂。单靠中山国之力,是对付不了齐国。起身往大殿,走出几步,站制止众将士狂呼,“寡人以司马稠为上将军,统筹调配中山国的全部兵马,做好与齐国战斗的准备。”

“诺。”司马稠,朗声领命。

“子木、子夏、子林”

“臣,在。”

“寡人与燕赵韩魏称王合纵,共对诸侯。四国得知齐国攻打我的消息,绝不会置之不理。韩魏太远,解不了我国之忧。子木,出使赵国;子林,出使燕国。务必请求燕赵两国支援。”中山王厝,又道:“子夏,你出使齐国。”

子夏,虽不解王上的用意,仍然拱手道:“诺。”

中山王厝遣散众人,单独留下司马稠和子夏。

“子夏,有些话,寡人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中山王厝,招手让他上前几步,“寡人派你去齐国,不是去见齐王,而是去见齐相田罂、成候邹忌。你只要说动了这二人,中山国和齐国必会至于战火,重修于好。”

司马稠见王上抛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从长袖之中,拿出竹简。中山王厝从司马稠手中接过竹简,转交给子夏,叮嘱道:“事态紧急,寡人要说的,就写在上面。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要亲自见到这二人,将这份国书,交给他们。他们是齐王身边的红人。中山和齐国能否止戈,这是关键。”

“王上将大事,托付于我。臣誓死,也要见到二人,制止这场战事。王上,司马相,臣去了。”子夏拱了拱手,毅然走出中山宫。中山王厝,望着殿外,问道:“司马相,这场战争能够被制止的机会有几成。”

“燕赵两国站在我们一方。加上有说田罂、邹忌二人。”司马稠,望着天边的云彩,“八成。”

“八成。剩下两层就要我国自己去面对。”中山君厝,淡淡道:“司马相,既然战争避免不了。我们也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齐使回到齐国,将中山国的情况告诉齐王。

齐王见竖子不愿前来请罪,站在高堂,冷声道:“中山国翅膀硬了,不需要齐国了。寡人以为喂了一只听话的羊,怎知养活了一头狼。好!竖子有骨气。寡人,若不灭了他的威风,中山国是不会屈服。”

前往燕赵两国的齐使也回到了齐国。燕赵两国,既没有明确说支持齐国之举,也没有说会援助中山国。但齐国使者能够感受得到,燕赵两国是不会任由齐国,欺负中山国。必要的时候,燕赵两国会出兵帮助中山国,进攻齐国。

齐王闻言,唇角发出几声冷笑,燕赵中山竟然绑在了一起。好,他要用武力,活活将他们分开。

邹忌献计,道:“王上,我们可以划出几座城池给燕赵两国。燕赵得了我国的好处,是不会阻拦我国出兵攻打中山的。”

“每一寸土地,皆浇灌着历代新君的心血。怎可不战,拱手送给燕赵两国。土地乃国家根本,岂能轻易送人。”齐王,怒色道:“中山小儿,爱做天子大梦。寡人,就用这首双去撕碎他的梦。寡人要让竖子知道,天子之梦,岂是人人可以为之。”

“王上息怒。我们送出去的土地,日后重新收回来。”邹忌,淡淡道:“到那时中山之地,已成为我齐国的土地。我国有了中山数百里之地,国力大增。日后向燕赵讨要土地,燕赵国弱,安能不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挑拨三国之间的关系。”

“不教训庶子,寡人决不罢休。”中山国称王,齐王田因齐,不惜割土地给燕赵,拉拢燕赵。这一次,齐王是彻底震怒。诸侯一怒,枯骨一堆,注定是血流成河。齐王心绪难平,扬声道:“田阳,寡人以你为将,领兵五万,陈列于中山边境。不日,寡人命令一到,你领着王师,给我狠狠痛击中山那群不懂礼仪的野蛮人。”

第六十七章 齐相田罂教子

齐国为了拉拢赵国,对付中山国,送来大量财宝。齐国不奢求赵国收下财宝后,能够一同出兵共灭中山国,赵国选择置身事外就行了。赵豹见齐国慷慨送来大量财宝,欣然笑纳。关于齐国攻打中山国,既不说帮中山,也不说不帮中山。

看着齐国送来的财宝,赵豹笑道:“王上,公孙衍的计策成功了。”

“是啊!犀首真厉害。一招就离间了齐国和中山国的关系。寡人以为,这一天还会等太久。”赵雍,窃笑道:“齐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为了教训中山,不惜送来,这么多财宝。”

“齐国怒了,中山王厝,该倒大霉咯。”

“赵相。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们收了齐国财宝,又不答应齐国的条件。如此行事,有违道德。寡人心中,有点过不去”

赵豹挣了一瞬间,王上毕竟太年轻啊!邦交之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皆不能当真。赵豹抿了抿嘴,淡淡道:“齐国见我国太穷,送点财宝给我们用。齐国的好意,我们怎能拒绝了呢?”

赵雍见赵相,收齐国的大礼,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赵雍心想?做人如相邦,真是天下无敌了。恩,寡人也应该好好学习。

赵豹,指着另外三只大箱子,“王上,中山国和齐国僵持不化,我们又该营建新的国库。”

齐国和中山国闹矛盾,两国为了拉拢赵国,皆送来财宝。中山国舍财是为了巩固同盟关系,希望赵国君子一诺,不毁五国合纵之约。中山国,也希望赵国能够帮助他,对付强大的齐国。齐国则希望,赵国能够坐视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国示好赵国,赵雍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赵相说的对,收了齐国和中山国的财宝,可以充盈国库,赵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过了几日,齐使段木又来到赵国。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带财宝,而是齐国的土地。段木说:“吾王,承认赵国相王。前提条件是赵国支持齐国,共灭中山。”

赵雍,颇有点为难,“大使,中山国与我国缔结相王合纵不过十日。寡人顺了齐王之意,天下诸侯会怎么看待寡人。会如何看待赵国。”

段木,问道:“赵王,你的意思是拒绝与齐国连横攻灭中山。”

赵雍,招了招手,避开直接回答,委屈道:“齐王会理解寡人的苦衷。”

段木见赵王年轻,但心思狡猾,拿出堪舆图,指了指上面几座城池,“只要赵王答应,吾王的条件。赵王请看,这几座城池,吾王拱手送给赵国。吾王的善意,赵王,你不会拒而不受吧!”

“齐国和赵国和睦相处,并无战事。寡人平白无故得了齐国的土地…大使,是寡人未睡醒,还是你在说梦话。”

赵豹,也道:“是啊!得齐国土地,受之有愧。赵国,怎能毫无缘由接受齐国的土地呢?”

段木,心理咒骂,但面色始终保持微笑,“吾王,只要赵王以赵国国祚起誓。这些地方,就是赵国的。”

赵豹,出来替赵君挡话,故作惊疑道:“齐王要我王说什么。”

“不干预齐国攻伐中山。”

赵豹,故作惊疑,“齐国和中山国之间的恩怨,与我赵国有关系吗?”

段木一愣,随后明白了话中的意思,拱手道:“赵相如此说,我心中有数。告辞。”

“我送送你。”赵豹和颜悦色将齐使送了出去。

赵豹送走齐使,回到宫中。

“赵相,齐国灭中山意志坚决,连土地都送出来了。寡人是要,还是不要呢?”

赵国兵不血刃得到齐国的土地,这是件好事。但,赵国的诸臣,并没有因为齐国送来的诱惑,失去理智。他们的大脑始终保持着高度清醒。齐国和中山国的较量,是以武力相争。与赵国则是以外交的手段。这场无声无息的交手,谁输了,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赵豹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君上,齐国送来的肥肉,我们不能吃。”

“齐国送的土地,为何不要。”

“齐国送出的肥肉太腻,赵国吃不下。”

李兑,也道:“齐国送土地给赵国,其用意就是不希望赵国站在中山国一边。赵国不废一兵一卒,得到几座城池,表面上看去是件好事。但,齐国的土地岂是那么容易得的。今日得之,明日便会失去。我们吃了这块肥肉。齐国攻打中山,我国是真的不能发言了。一旦,我国援助中山国。齐国必会举兵报复。”

肥义,也道:“王上,我也赞成相邦和左司寇的意见。”

田不礼,也道:“王上,臣也赞成。”

“齐国的土地,寡人不要也罢。齐国灭了中山,我国南北仍旧处于分裂。中山国只能有寡人灭,决不能拱手送给齐国。”赵雍,面对着众人,发愁道:“寡人应该怎样答复齐国和中山国。”

李兑,拱手道:“君上,我们不妨学学,齐国围魏救韩之策。我们一边答应齐国的要求,另一边坚定中山国抵抗齐国的信心。齐国和中山国相斗,以此消耗两国的国力。中山国支持不住了,我们在帮他一把。”

赵雍,点了点头,道:“齐国与中山国开战。齐国需要多少时日,方能占领中山国。”

肥义,道:“魏国全盛之时,出兵中山,血战三年而得。齐国在怎么强,至少也要两年的时间。”

“齐国的目光被中山吸引。寡人,便可放手做想要做的事。”

齐使回到齐国,将赵国的态度告知齐王。这几日,田因齐头痛病发作,痛得厉害。再因为中山国一事折腾,病情加重。田因齐带着病患之体,接见了出使燕赵的使者。两位使者带回的消息...燕赵两国收了齐国的宝物,对于齐国的土地一寸也不要。

田因齐,怒道:“燕赵两国,何时这般心灵相通。”

邹忌,道:“王上,燕赵两国态度不明,我们还是暂缓用兵。”

田因齐,才不管燕赵的态度,他要管的是中山小儿。倘若齐国攻打中山,燕赵两国出兵干预。燕赵两国,就必须准备好与齐国为敌。田因齐,待头疼好点,发出诏令,“齐相,传令下去,令田阳攻打中山国。”

邹忌,进言道:“王上,请三思啊!”

“讨伐中山,没有商量的余地。”田因齐,道:“燕赵胆敢出兵干预。等灭了中山,寡人再去教训他们。”

“王上,灭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国讨伐中山国,也会有损伤。燕赵两国出兵干预,讨伐中山不能成功,是会挫了我们的锐气。”田罂,顿了顿,“王上,我们留下中山,制衡燕赵。”

“不行。”田因齐站起身来,大袖一挥,“你们不必再说了。攻灭中山,寡人心意已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寡人…”突然,田因齐视线模糊,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诸臣见王上昏倒在地,瞬间乱成一团。

邹忌、田罂不愧是齐王的左膀右臂。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临危不乱。邹忌制止朝臣慌乱,一边命人将齐王送回内殿,请医者诊治。另一边,让齐相田罂负责善后的工作。

医者进进出出,为齐王诊治。邹忌在殿外焦急地来回走动,拦下一名医者,“王上,情况如何。”

“王上病疾发作,加上怒火攻心。众医者,正在医治。”

田因齐身体硬朗,怎会有病疾。邹忌站在殿外,寻思?王上若有不测,齐国的江山,又该何去何从。田罂,安抚好诸臣,急急忙忙走进内殿,问道:“成候,王上情况如何。”

邹忌,仰望着天空,“众医者在努力救治。”

此时,一位连老的医者,满头大汗走了出来。邹忌,焦急问道:“王上,情况如何。”

老者,不紧不慢地说道:“成候、齐相,两位不用担心。王上已无大碍。”

邹忌,道:“我要进去见王上。”

“这几日,王上睡得不好,又是病疾缠身。因为国事,怒火攻心,病情加重。”老者,道:“我为王上开了养神止疼的药物。两位,你们暂且不要去打扰王上静修。”

邹忌、田罂见医者说得在理,对着老者拱手行礼。老者,拱手回礼,便又进入内殿。

齐王昏迷,不省人事。齐国的国政,应该交给何人去处理。中山国是打,还是不打。邹忌,拱手道:“齐相,王上昏迷。中山国怎么办。我们是战,还是合。”

“此事,还是等王上醒来再说。”

邹忌,抬手淡淡道:“以目前的情况看,王上醒来尚有几日。齐国的国政,不能等。”

田罂,知他说话的意思,拱手道:“请成候主持国政。”

“不。”邹忌,推辞道:“你比我更合适。”

“成候,你不要推辞了。我听你的吩咐。”

“好吧!为了齐国,老夫,斗胆理政。”邹忌,道:“齐相,攻伐中山不是上策,我们还是留下中山国,制衡燕赵。你觉得如何。”

田罂,拱手道:“皆听成候之言。”

邹忌拍了拍田罂的肩膀,带着微笑离开。

田罂回到家中,其子田文走了过来,问道:“父亲,王上病危,你身为齐相,位高权重。为何你事事都要听成候的。齐国大臣是怎么说你的。孩儿,听了,就觉得羞愧。”

齐国大臣的言论,也传到了田罂的耳朵里。但,田罂深沉老道,懂得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田罂目视着儿子,语重心长地道:“为父,没有教你。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田文见父亲处处被成候压着,心里憋了一口气,“父亲为齐相,乃尊贵之人。怎可屈身听命与成候。成候的出生、地位如何,我不说,父亲也知道。父亲,孩儿不懂。你为何不与成候争一争齐国的天下。”

“竖子,你胡乱说什么。齐国的天下是王上的,不是我的,也不是成候的。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没用。”田罂被儿子气得,声音高了几分,“王上是生病了,不是病危。”

“父亲息怒,孩儿之错。”

“你真的知道错了吗?”田罂见儿子嘴上说服,心中是百般不服,“就如你所说。我与成候相争。赢了又怎样,输了又怎样。”

“男儿生于天地,理应为颜面而活。”

“你啊!”田罂指着田文,“读书,读去哪里了。齐国的政治,你还没有看透吗?”

田文心中一紧,拱手道:“请父亲赐教。”

“你啊!还是太年轻。王上,最依赖成候。我与成候撕破脸面。以成候的心胸,我将会是孙膑、田忌之流,逃亡他国。”

邹忌心胸狭隘,他是知道的。但田文不相信齐国名将田忌的逃亡,会是成候一手造成,哑然道:“田忌叔叔不是因为谋反之事败露,不得不逃亡他国避难吗?”

“子期若是真的要反,身边有鬼谷弟子孙膑相助,又有兵权在手。齐国,何人能够镇得住他。”言到此处,田罂眼角涌出泪光,“子期若真的要反。大可挥军攻入临淄。何必选择逃亡他国。”

田文闻言,心中震惊不已。名将田忌谋反,原来是假的。

“王上继位之势,国力孱弱。魏国国力蒸蒸日上,大有诸侯之长。诸侯国,不敢与之争锋。我国,也被魏国欺压,丢了很多的土地。魏罂继位,兵发邯郸。赵国不敌魏国,向我国救助。面对魏国兵锋正盛,我国想救又不敢救。成候,也是反对救援赵国,以保存国力。”田罂的目光,回到了那年的金戈岁月,“段干朋献计,说动了王上。王上以子期为将,孙膑为军师,桂林一役,大败魏军。我齐国军威,震动诸侯。十年后,魏国称王,兵发韩国新郑。我王又以子期为将,孙膑为军师,马陵一役,再一次重创魏军。我齐国军威,四海皆知。”

“田忌叔叔,带领我齐国,走上强国之路。回国后理应封侯拜相才是。可,又怎会逃亡他国。”

“子期,战功赫赫,回国后,势必会封侯拜相。成候不愿意丢掉手中的权利,使出离间计。子期无奈,又不能证明自己绝无谋逆之心,只得逃亡楚国。”

“可恶。”田文义愤填膺,“成候心胸狭窄也就算了。使出奸计,令我国名将逃亡海外。王上乃明君,为何要相信成候的话。”

“子期,两战皆胜,名动诸侯。就是因为战功赫赫,才会让他逃亡楚国。”

“父亲,孩儿不懂。”

“以后,你会懂的。这就是齐国的政治。”田罂,眼角哀伤,“成候能够从低位爬上高处。不仅是有才华,他更懂得王上心里要什么。子期威望太高,不仅威胁到了成候的地位,也威胁到了王上。王上不管子期是否有反之心。但齐国绝不能留下他。子期逃亡,便没人了威胁到王上的地位。”

“王上,真的相信,田忌叔叔会谋反。”

“王上是信了。”田罂,悲凉道:“处理子期,才会那么狠辣、干脆。”

“父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田罂,续道:“做人,一定要要懂得收敛锋芒。子期就是锋芒太露,赛马赢了王上,却也是输了。我和成候相争国政,今日我赢了,明日我何成不是输家。为父送你几字,做人需谨慎,为官需低调。”

第六十八章 齐国撤军

齐王田因齐病了,齐国的国政,理应让太子田辟彊主持国政。但,田罂转念一想,从没有听宫中的人说,王上有病疾缠身。燕赵两国使者出使归来,王上早不病晚不病,突然晕倒在朝堂上。田罂何其聪慧,别人想不到的地方,他想到了。齐国国政,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波涛起伏。王上病重,太子出来主持国政。太子首先要处理的大事,便是中山国。对于中山国是战是和,朝臣意见不统一。王上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倘若太子,主张战,攻取中山不顺,忤逆了王上之意,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倘若太子攻下中山,功高德重,朝野震惊,必会威胁到王上的威望。依照王上的个性,怎会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如此,太子和自己便会是第二个田忌。

太子理政,对付中山国,成与不成。王上皆会疏远他,田因齐一怒,甚至会动摇储君之本。王上病重,病得蹊跷。田罂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保住太子。保太子,就保住齐国的根本。田罂安抚住了朝臣,也安抚住了太子。面对众大臣,田罂在脑海中思索计策,如何不让太子深陷其中。当他看见成候的时候,一条计策萌发在脑海中。

成候邹忌见王上病重,医者里里外外进出。据医者之言,他推断王上的病一时好不了。邹忌想了想,决定大权在握,守住自己手中的权力。邹忌,以中山战事何去何从,及齐国国政,试探田罂口风。田罂丝毫不漏,态度谦恭,主动让他主持国政。

成候推辞再三,推辞不过,一副不情愿的揽下主持国政的苦差事。

成候出来主持大局,这可帮了田罂一个大忙。齐国国政及中山国的战事,处理好与不好,都与太子和他本人没有丝毫的干系。成候想要揽国政,田罂岂可不退让。他又何必将自己和太子,推送在风口浪尖上。

邹忌见齐相对自己唯唯诺诺,他说什么,也不会遭至反对。邹忌自感,齐国的天下,掌握在他的手中,心中大悦。田罂,选择不争,看似他输了,他何尝不是赢家。

想到此处田罂,心中一动,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入脑间。

王上是真病了,还是有意装病。如果是真病了,王上为了国家大事,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也理得通顺。倘若王上是装病,那…王上…

田罂越想越害怕,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田文,见父亲静了下来,问道:“父亲。”

田罂摆了摆手,黯然失色离开。

田文见父亲脸色大变,必定想到了什么。但是出于诸多考虑,不便说出口。田文也不问,拱手谦卑的恭送父亲离开。

中山王厝得到燕赵两国决不背弃合纵盟约的承诺。中山王厝及司马稠等人,顿时信心倍增。有了燕赵两国的支持,齐国若要攻打中山,可不会那么容易。中山王厝,决定倾全国之力与齐国一战。此战是为了中山国和他的荣誉而战,只许胜不许败。

齐王,派出宗室子弟田阳为将,领五万大军驻扎在齐国与中山国的边境上。中山国也在边境增兵,守卫国土。一时间,齐国和中山国的战事一触即发。田阳性子稳重,不会主动挑起战争。无论手底下的将领怎么请战,他都置之不理。部将皆骂主将懦弱,不能成大事。田阳闻言,微微一笑,也不追究诽谤他的人。

司马稠见齐国五万将士,驻守在国境。数日过去了,也不见齐国有任何动静。既然齐国没有率先开战,中山国也不会兹生事端,主动挑起战争。司马稠严令约束部将,只要齐国没有率先开战,中山国不能主动进攻齐国,违令者斩。中山国将士,信服司马稠的威望,认真地执行军令。

这一日,几只大鸟,盘旋空中。

田阳见了,拉开五石弓,嗖嗖的连射了几箭。齐国三军将士,见主将箭无虚发,箭箭射中大鸟,举着手中的兵戈,高呼道:“好,好,好。”

中山国闻言,以为是齐国要发动攻势,拿着兵器涌上城楼。

齐国三军威武之音,也传到了司马稠的耳朵里。司马稠虽然不相信这是齐国进攻的信号,但也坐不住了。亲自登上城楼,挤开众人察看情况。

副将,石末走了过来,拱手道:“司马相,齐国进攻了。”

十名齐国将士朝着中山国这边走了过来。副将石末,神情紧张,高举手道:“弓箭手,准备。”

司马稠见敌军来得少,在看看城楼下躺在几只大鸟,瞬间顿悟,厉声制止道:“不可放箭。”

齐国将士站在城楼上,望着中山国的将士,呵呵一笑。然后低着头拾回大鸟,便返回军中。石末见这些齐国将士不是来制造麻烦的,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司马相若非有你,战事已开。”

司马稠也没有责怪石末鲁莽,仔细问明了情况,目光凝视着齐国的三军将士,叹道 :“齐国能够在这么远的距离,箭无虚发射中大鸟。我中山国要是有这种人才,诸侯国安敢小觑。”

“多谢,司马相。”田阳,站在远处,看见敌军统帅司马稠,站在城楼上也目视着他。举着手中的大鸟,提气高呼。

齐国三军将士,也跟着高喊,“多谢,司马相。”

齐军之威,响彻山谷。

司马稠看了看齐国阵营,见齐国主将向他打招呼,也不能失了礼数,朗声回道:“都说田将军,身手了得,箭无虚发。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田阳纵声长笑,“胆敢冒犯齐国天威者,本将军定会用手中的剑,为国正名,斩杀贼人。”

齐国三军将士配合主将,发出威武之音。

田阳,对着身边人,道:“撤。”

中山国将士,见齐国撤军了,喜道:“齐国…齐国…撤军了。”

司马稠见齐国撤军,大惑不解。他以为这是齐国,有意布下的迷阵。为了不上齐国的当,连忙派出斥候去打探消息。斥候回禀,司马稠才相信,齐国是真的撤军。于是,连忙派人把这个消息告知中山王厝。中山王厝拿着捷报,喜极而泣,一颗颗米粒大的泪珠,落了下来,“诸位,齐国退兵了。”

诸臣闻言,齐声喝道:“天佑王上,天佑中山国。”

中山王厝见齐军退了,以为是先祖显灵。更加不可一事,中山国众,也大肆渲染中山王的美德。中山王厝闻言,有些飘飘然然。

原来,田阳得到王上发出的诏令,命他撤军。

田阳拿着诏令,双手颤抖,质问道:“王上,怎会突然让我等撤军。”

上使段木示了一个眼神。田阳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了出去。

段木,压低声音,“将军,王上病重。”

“王上病重。”田阳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又问道:“王上生龙活虎,怎会…”

段木,叹道:“将军,你明白为什么要你撤军了吧!”

田阳,抬头看着他,“现今,齐国何人主政。”

段木答道:“成候邹忌。”

“王上昏迷,国政理应太子主持。”田阳,道:“成候理政,齐相没有阻挠吗?”

段木脸色也有不解,“齐相也支持成候。”

“齐国的天下,让一个外来人把持。”田阳,双眸之中,隐隐含有怒气,“阻挠我攻伐中山国的命令,也是成候。”

“将军,你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对着我说也就算了。”段木,见他言语没有节制,低声道:“这番言论,传了出去。将军,你的仕途堪忧。”

田阳平息怒气,拱手道:“多谢上使指点。”

“将军,齐国乃无主状态。”段木,道:“齐国,还要仰仗将军。请将军为了大局,暂且忍耐。”

“好。”田阳单手握拳,牙龈咬得卡卡作响,“我撤军就是了。”

“将军深明大义,为齐国保存了一支力挽狂澜的力量。”段木,拱手道:“请将军接受我一拜。”

田阳召集部将,下令撤军。众人闻言皆是不解。伐中山不仅是为了平息王上之怒,更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诸将所言,田阳又何尝不知。此次撤军,他也是心有不甘的。然而,有些话,他不能对着他们哭诉衷肠。为了齐国,他不得不下达撤军的命令。

诸将无奈,只能挥泪执行。

此去经年,再难有机会攻灭中山。

田阳也知中山是头恶狼,打算撤军的时候,彰显齐国的军威,杀杀中山的锐气。令中山小国,不敢太过于放肆。田阳射大鸟,箭无虚发,大显齐国军威。

齐国撤军的消息,传到赵国邯郸。赵雍,也难以相信,齐国攻灭中山的计划,就这样戛然而止。原本以为,齐国攻伐中山国,燕赵两国会谋取最大的利益。然而,最后的结局却是齐国主动撤军。

赵豹闻言,也不相信,齐国会这样放过中山国。

李兑,垂首叹息道:“君上,我们的计划落空了。这一次,我们输了。”

肥义,淡淡笑道:“诸位,我们没有输。”

李兑,道:“齐国和中山国相互攻伐,我国才能坐收渔利。如今,齐国没有攻打中山。中山国力,亦不曾受损。大司马,我们难道还没有输吗?”

“齐国虽没有攻打中山。但中山国和齐国的间隙已经产生了。中山国和齐国的关系,再难回到从前。”肥义,续道:“我国也没有出力。得到了齐国和中山国的诸多财宝。齐国停止攻打中山,也有我赵国的一份功劳。经过这件事,中山国会疏远齐国,交好我国。诸位,我们输了吗?”

赵豹点了点头,“大司马你说的没错。齐国和中山国是战是和,我国都不是输家。”

“犀首之策,引得诸侯震荡。五国合纵,恐怕也维持不下去了。”田不礼,也道:“君上,我们是该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赵国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赵雍闻言,微微思忖。五国合纵称王,齐国攻打中山,楚、秦攻打韩魏。燕赵两国没有战火蔓延,但五国合纵之势,怕是难以继续维持。再者,齐楚秦三国,啮桑会盟。因三国意见不一,没能达成一致。三国均分天下妄言,乃秦国张仪一家之言。五国因三国之势,不得不合纵称王。如今,外在的威胁,荡然无存,那么五国之势,也会随之瓦解。

赵雍,仰望着天空,道:“犀首之才,足以撼动山岳,只可惜…可惜啊!”

“是啊!犀首的命运令人担忧了。”

第六十九章 张仪仕魏

魏韩赵燕中山五国合纵称王,声势浩大。向东可以攻齐,向西也可攻秦,向南亦可压楚。齐秦楚三国,为了自身利益,不愿见着五国走在一块。齐国出兵教训中山国,但因田因齐病重,征伐之事,不了了之。魏国是合纵发起地。秦楚两国将心中的不满情绪,全部朝着魏国发泄。魏国面对两国的打击,难以招架,损兵折将,丢城失地。

面对案桌上的文书,魏王罂也是头疼得很。合纵的是五国,挨揍的是他魏国。

秦楚两国用武力教训了魏国,便抛出橄榄枝。秦国的条件是让张仪成为魏国的国相。只要魏罂不接受这个条件,秦国继续攻打魏国。楚国的条件则是让魏国身在楚地的质子公子高,返回魏国。魏王罂必须答应,百年之后,传位于公子高。秦楚两国开出的条件,皆是干涉魏国国政。魏王答应了,国家便会落入他人之手,如若不答应,兵戈难止。

魏罂在年轻十岁,他绝不会低头服软。现在,他年事已高,精力不佳。为了魏国的大业,他唯有忍受屈辱,被迫答应了秦楚两国的条件。

惠相,哀痛道:“秦楚两国的条件,皆是丧权辱国。王上,我国万万不能答应。”

魏罂扶着额头,闭上眼睛,“秦楚两国兵峰正盛,寡人也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丧权辱国,你以为寡人愿意吗?”

惠相,双眸之中,呈现出不屈的意志,“我们宁可亡国,也绝不向秦楚两国低头。王上若低头了,您和魏国的傲骨就没有了。”

“魏国已是千疮百孔。”魏罂,言语哀伤,十分无奈,“寡人的傲骨,早就丢了。惠相,你告诉寡人,应该怎么做。”

“王上,犀首以五国相王合纵,共同讨伐诸侯。”惠相,续道:“我们再坚持些时日。韩燕赵中山四国,定会派兵前来支援,国难可解。王上,秦楚两国的条件,我们不能答应。”

魏罂,质疑,“韩国自顾不暇。燕赵中山三国会派兵支援我国。”

惠相,拱手道:“五国合纵,缔结盟约。盟约内容清清楚楚写着,五国中无论那一国遭受他国攻打。其他四国,也要对他宣战。五国,同进退共生死。”

魏罂,怔怔地看着他,叹道:“惠子,你乃聪慧明达之人。你怎能相信一纸文书,可以约束其他四国。”

“君子一诺千金。”惠相,道:“四国安敢背弃盟约,只会令他国取笑。齐国攻打中山国。燕赵两国,不是给予了中山国大力支持吗?王上,燕赵两国腾出手来,也会派兵援助我国,共同应对秦楚。一旦,五国之势聚在一起。秦楚安敢太过于放肆。”

魏罂咬紧牙关,决定在坚守几日,抵挡秦楚强烈的攻势。

田需,急色道:“惠相,你是想国家亡在王上的手里吗?”

魏国在魏罂的带领下,苟活至今,实乃不易。但,魏国还是存活着。偶尔以武力杨威诸侯,证明自己的存在。魏罂的后半生,没有可歌可泣的伟业,反而屈辱加身。魏罂说自己多受点屈辱没有关系。魏国还在就行。魏国有霸主基业,一旦缓过劲,照样能恢复祖宗的辉煌。

今日受辱,明日加倍还之。

然而,魏罂一次次看到希望,一次次又令他失望。如今的他,迟迟老矣,魏国也向他一样积重难返。时间久了,魏罂不奢望魏国能够有朝一日,再他的带领下,重拾祖先的霸业。但求,国家不亡于他手。国还在,家就还在。国若是没了,家也就毁了。他身为魏国一国之君,能做的就是为子孙保留基业。日后子孙中若有大才者,魏国还能重整河山,杨威诸侯。

田需之言,刺中了魏罂敏感的神经。国家,决不能亡于他手。

“惠相,你别说了,寡人主意已定。答应,秦国、楚国的条件。”魏罂,双眼含泪,道:“寡人是老了。但是还不糊涂。秦楚两国皆想要染指我魏国的江山。寡人,就让他们相争。”

魏罂的想法是,让秦楚两国相争,争夺在魏国的利益。秦楚两国,好比两只老虎。一山不容二虎,秦楚两国定会争得死去活来。如此,魏国就可以安安静静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有朝一日,定能雪耻。

惠相,拱手道:“王上,太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只有委屈吾儿。”魏罂,忧伤道:“太子之位,寡人暂且空着。”

田需,拱手道:“王上,秦国的张仪,我们如何处置。”

“惠相,你替寡人前去驿馆将张仪带进宫来。”

“王上,张仪为魏人,尽做伤害母国的事情。”惠相,冷声道:“此等小人,王上愿意丢下傲骨去见他。臣什么都没有,还有点骨气。王上之命,臣无法执行。”

“大胆。”田需,吆喝道:“惠相,你敢不听王令吗?”

惠相,喝道:“放肆。这里还容不得你猖狂。”

田需,面向魏罂,道:“王上,惠相…”

“你少说两句。”魏罂转眼将目光对着惠相,“惠相,你真要忤逆寡人的意思。”

惠相,傲骨挺立,拱手道:“王上,臣告退。”

惠相公然违抗命令。魏罂气得胡须乱颤,“惠相,你…”

惠相甩袖,离开了魏宫。

田需朝着魏相的背影,骂道:“惠相你不知王恩,恃宠而骄。王上,你要好好教训他。”

魏罂,情绪稳定,道:“田需,你替寡人去迎接张仪。”

田需,退后一步,拱手道:“诺。”

惠相离开魏宫,也不回家,直接前往公孙衍府邸。

公孙衍见他面容灰暗,怒气冲天,问道:“惠相,你是专门来找我喝酒的。”

惠相一杯又一杯将美酒,灌入喉咙。他什么也不愿想,只求一醉。公孙衍,见他喝酒太急,会伤身体,立马将酒坛揽在怀中,笑道:“惠相,你这般狂饮,易醉。”

惠相双眸之中,隐隐含有泪光,“今日,老夫但求一醉。”

公孙衍从未见惠相如此失态,将酒坛递给他,豪气道:“好。今日我陪你喝。”

惠相,又饮了几杯,问道:“上大夫,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要买醉。”

公孙衍,笑道:“惠相不想说,我又何必问。”

惠相起身面朝魏宫,行了一礼,满目哀伤,“魏国,完了。”

公孙衍,惊道:“惠相,你何处此言。”

惠相转身,神情落寞看着公孙衍,声音凄苦哀伤,“今日王上招我入宫。王上答应了秦楚两国的条件。王上孑然一身傲骨,也荡然无存。上大夫,你知道吗?王上,让我去迎接张仪这等小人。魏国啊!我的魏国。你何时沦落到如此地步。老夫,拿什么拯救你。”

一股响雷传来,随后大雨倾盆。

“上天啊!你是听到了我的哭泣吗?”惠相,目视着他,道:“上大夫,你为何不怒。”

公孙衍,叹道:“王上此举,乃不得已为之。”

“不得已。”惠相,狂笑道:“魏国颓败,也不至于脸面尽失。国耻啊!国耻啊!”

惠子为了魏国,倾尽了一生的心血,希望有朝一日,重拾魏国的霸业。然而,他的每次努力都失败了。但,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国家。王上答应楚秦两国的条件,魏国蒙受巨大的国耻。惠施是真的愤怒了。他不甘心,真是不甘心啊!

公孙衍见惠相心中烦忧,举着酒樽愤慨道:“魏相,我敬你一杯。”

惠子,凄苦道:“名家和纵横家联手治理国家,国家落得如此地步…可悲,可悲啊!”

张仪离开秦国,回归故国。魏国百官闻到风声,前来拜见张仪。张仪见这些人都是小喽喽,也懒得见他们。魏王派田需前来迎接张仪。张仪,命下人出去说了几句闲话,便拒绝见客。

魏罂,见田需没有将带张仪进宫,问道:“张仪人呢?”

田需,道:“王上,臣无能,没有见到张仪。但张仪派人转告我几句话。”

魏罂,皱眉道:“他说什么。”

“张仪说非王上亲自前去,他是不会踏入魏宫的。”

“什么?张仪要寡人亲自去迎接他。”魏罂,怒火中烧,道:“张仪小儿,太把自己当回事呢?”

“王上息怒。”田需,道:“张仪是小人。但他背后有秦国。王上,为了魏国的千秋大业,你就屈尊一下,去见见他吧!”

魏罂,叹息道:“好吧!寡人,就在为魏国丢一次脸。”

午时,魏罂亲自领着百官,前去面见张仪。

张仪见魏王亲自前来,拱手道:“臣乃一届草民,王上怎可屈尊来此。”

“张仪,你这几年,帮助秦国对付寡人的手段。寡人,一一领教。”魏罂心里咒骂,但脸色平静道:“现在你回到母国呢?以前,你是怎么帮秦国打寡人。日后,你要领着我国用同样的方式打回去。”

张仪,拱了拱手,“张仪乃秦国驱逐之人,怎可帮助王上打击秦国。”

魏罂上前拉着他手,语重心长道:“秦国不要你,魏国要你。张仪,你就在魏国好好展示,你的才华吧!”

张仪,顿首道:“张仪昔日为秦相。今日落魄来到魏国,承蒙王上不弃,给口饭吃就行。”

魏罂知晓,这是张仪明目张胆地向自己要官,“张仪你在秦国为相。在魏国,寡人也不能寒酸了。从今天起,你就是魏国的国相呢?”

张仪,拱手道:“张仪定会竭尽所能,为国出力。”

“好。”魏罂大乐,道:“张仪,魏国以后就看你的呢?”

张仪进入大梁宫,参加朝会。魏罂当着百官宣布,以张仪为相,主持魏国国政。

魏瑷闻言,出身道:“王上,一国怎能有两相。”

魏宫诸多臣子,也道:“王上!惠施倾尽一生心血,为国效力。魏国只有一相,那就是惠子。”

“惠相为国鞠躬尽瘁,请王上收回成命。”

“臣,拥护惠相。”

“臣等,也拥护惠相。”

面对魏宫百官的刁难,张仪脸色平静,选择以退为进,“张仪出生低微,乃卑贱者。怎敢占据魏相一职。王上,请允许草民告退。”

魏罂与惠施共事同年,有着深厚的感情。但他也不想解除惠子的相国一职。但,张仪以离走的方式,逼迫魏罂做出决定。魏罂被眼前形势所迫,他只好委屈一下惠子。

魏罂,急道:“张仪,你走了。寡人,怎么办。”

张仪,环视着众人,道:“王上,魏宫留不下我。我还是走吧!”

第七十章 公孙衍离魏

张仪以秦国之威,要挟魏罂。魏罂为了国家,一退再退。现在,多退一步又有何妨。魏罂也知道,百官中有很多人亲近惠施,记恨张仪。然而,魏罂没有办法,疏远张仪,进而保住惠子的相位。

张仪不愿为相,选择以退为进。

魏罂虽识破了他的小把戏,但也无可奈何,对着百官厉声道:“张仪是寡人请来的贵客。寡人以他为相,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

百官虽不满王上的提议,但也不敢造次。

魏罂以张仪为相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公孙衍的耳朵里。

公孙衍闻言,惊道:“王上,怎能如此糊涂。”

“是啊!王上以张仪为相。惠相,怎么办。”魏瑷,也道:“上大夫,你有什么好的法子,保住惠相,驱逐张仪。”

“难啊!张仪背后有秦国撑腰。我们驱逐张仪,就是宣布与秦国开战。王上,绝对不会与秦国再次开战的。”公孙衍吸了口冷气,双眸之中,一片悲凉,“惠相一心为国,落得如此下场,太让人悲戚了。”

魏瑷,点了点头,惠相的为人品德,魏宫百官皆有目睹,“上大夫,惠相会离开魏国吗?”

公孙衍,微微思忖,点了点头,“惠相对魏国是有感情的。王上的苦心,惠相也能明白。但是,与张仪同殿为臣。惠相,自然是办不到的。。”

魏瑷,恳求道:“上大夫,你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惠相才行啊!”

公孙衍,摇了摇头,眸色低沉,“惠相毕生,致力于联合诸侯,对付秦国。然,王上以秦国的人为相,不正是否定了惠相为之奋斗的一生吗?人啊!不怕付出,没有回报。只怕,付出了得不到他人的认可。久而久之,他本人也会陷入迷谷,甚至会否定自己奋斗的一切。”

魏瑷,迟疑道:“惠相乃名家之人。聪慧之人,怎会做愚蠢的事。上大夫,你是多虑了。”

公孙衍面无表情,苦涩道:“匹夫遇见这件事,也就算了。聪明人就爱较劲、认死理。聪慧之人,总会愚蠢的想很多事。”

“上大夫。”魏瑷闻言自感不妙,“我们去看看惠相吧!”

“不必了。”公孙衍出言制止,语调哀伤,“惠相,不需要人同情怜悯。”

魏瑷想想也觉得公孙衍说的话,很有道理。惠相一生清高,傲骨怔怔,他是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怜悯。魏瑷,双眼凝视着公孙衍,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上大夫,你呢?你会离开魏国吗?”

张仪和公孙衍之间的恩怨,早已经在诸侯国传的沸沸扬扬。何处有张仪,何处便不会有公孙衍。张仪和公孙衍公私皆有间隙,并非支言片语能够说的清。魏国有了张仪,公孙衍又会去何处。魏瑷心里不仅担心惠相要走,更担忧公孙衍的去留。五国合纵相王,魏瑷是真心的敬仰他的谋略和才华。

公孙衍,舒展一口气,“魏国有张仪,就没有犀首。”

魏瑷就怕听见这句话,忙道:“上大夫,你要离开魏国。”

公孙衍仰望着黑压压的云层,眼神哀戚。魏国以张仪为相,他留在魏国又有什么意义,“你来得正好,这是我的请辞。请你转交给王上。犀首,没能振兴魏国,反而使王上蒙羞。我没脸面见王上,唯有自行离去。”

魏瑷拒不接受,劝道:“上大夫,你不能走啊!魏国需要你。”

公孙衍招了招手,去意已定,将请辞的文书交给他,“有劳大人辛苦。”

魏瑷还想说点什么,公孙衍早已远去。魏瑷看着公孙衍落寞的背影,唏嘘不已,哀戚道:“可惜啊!这么好的良才,魏国竟然留不住。”

魏罂文案上,摆放着两封请辞书。一封是惠施的,另一封是公孙衍的。魏罂,目视着文书一个时辰,竟然没有说一个字。魏罂与惠施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魏罂邀他入宫为相。惠施也被魏罂的真情所动,答应入宫为相。惠施向天起誓。魏罂若不弃,他竭尽余生与之同进同退,振兴魏国。这些年,魏罂有他的帮衬,每次魏国陷入危局,惠施总会有办法力挽狂澜。一路走来,魏罂的人生,还不算彻底的失败。然而,昨日那不说离开的人,今日却选择要走了。魏罂,满眼哀伤。

魏罂以张仪为相,乃形势所迫。惠施在朝堂上,忤逆他。魏罂由着他的性子,也不生气。魏罂相信,惠施闹了性子,过段时间,便会回到他的身边,鼓舞着他振作精神,为魏国将来努力。魏罂也会很快从窘迫的阴影中,走出来,专心朝政,重振魏国雄风。然,这一次魏罂,怎么也没有想到,从不计较得失的人,会向他辞别。

一名侍者,快步走来,“王上,惠相来了。”

魏瑷,见王上不说话,对着侍者招了招手,“还等什么,请他进来。”

侍者躬身退出去,将惠施请了进来。惠施进入宫中,朝着王上,拱手道:“王上。”

魏罂,扶着额头,也不看他,语调依旧柔和亲切地说道:“惠子,你来了。”

惠施,拱了拱手道:“我是来辞别的。”

魏罂抬头看着他,挽留道:“你能不走吗?”

惠施拱手,身子降低几分,“王上,我走无所谓。公孙衍乃大才,你不能让他走。”

“你走就走吧!为何还来辞别。”魏罂,凝视着他,双门盈盈含泪,“若不是因为公孙衍,你是不是不会来见寡人。”

惠施,点了点头,“是。”

惠施心中还是有王上。他不想无声无息地走了。他想好好跟魏王道个别。

“寡人以张仪为相,是负了你。违背了那日的诺言。”魏罂,心疼道:“但你,也不至于因为生寡人的气,就执意离开魏国。惠子,你若不走。寡人向你保证,你要什么。寡人就给你什么。你就留下来,再帮帮寡人。与寡人同进同退。”

“王上,我要的你给不了。”惠施一听王上之言,心里堵得慌,“我当初追随王上,岂是为了高官厚禄。”

魏罂,深情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走。”

“魏国变了,王上你也变了。”惠施,越说越激动,“王上,我还有留下来的必要。”

“你…”魏罂知他之意,胸膛剧烈起伏,气急道:“你要走,公孙衍也要走。好,你们都走吧!寡人余生,都不想见到你们。”

惠施忽闻公孙衍也要离开魏国,脸色突变,“王上,你不能让公孙衍走啊!”

魏罂不想见着惠施,回想起太多的往事,起身便走。

魏瑷,走了过来,安慰道:“惠相,王上在气头上,你不要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惠施,问道:“公孙衍为何要走。”

魏瑷,指了指案桌上的文书,“惠相,公孙衍的请辞书,就在这里。”

惠施,颤抖着双手,拿起请辞书,问道:“这封请辞书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今早。”魏瑷,仰望着殿外的方向,“按时辰算,上大夫应该出城了吧!”

“告辞。”惠施,行色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公孙衍坐在车内,绕着大梁城走了几圈。凝视着这座城池,公孙衍感慨颇多。那日,他从秦国,来到魏国。魏王和惠相领着百官,亲自在这个地方迎接他。

魏罂,笑呵呵地道:“犀首,寡人总算把你盼来了。”

公孙衍,拱手回礼道:“犀首身份末微,怎敢劳王上亲自来迎。”

魏罂回头对着惠子一笑道:“犀首之名,寡人可是记得。犀首攻我河西,但不选择继续压迫魏国。进而调整战略,向西夺蛮夷之地。若非你心系母国,魏国早就招架不住齐国的攻击。寡人,还会丢城失地。”

公孙衍,谦卑道:“犀首乃魏人,却率领秦人,夺魏国的土地。王上,请治罪。”

惠施,笑道:“犀首,你何罪之有。你身为秦臣,自然要为秦国效力。”

“惠子,说得对。”魏罂,笑道:“不说过去的事了。寡人以后仰仗你的才华。犀首,你不要令寡人失望才是。”

公孙衍,回道:“犀首会竭尽所能,报效王上。”

“好,好。”魏罂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大梁宫走去,百官站立两侧,纷纷跪拜,“犀首,你看看寡人的山河,还能重整乎?”

“重整山河,还需王上的智慧。”

公孙衍在魏罂及惠施的陪同下,往大梁宫的方向走去。

公孙衍每走一步,心情澎湃。他仰头凝视着大梁城,发誓要在这里建立功名,实现胸中的抱负。他要用一己之力,匡扶魏国。回想起金戈铁马峥嵘岁月,他心中豪情万丈。如今,站在原地,再次仰望着大梁城,此时此地,心境陡然变化。眼前熟悉的一切,也已经变了味道。

来时,豪情万丈。离时,徒增悲伤。

公孙衍注思良久,感悟过往,对着随行众人,挥了挥手,“走吧!大梁,不需要我们呢?”

随从公孙度,问道:“上大夫,我们去哪里。”

公孙衍微微发愣,天下之大,还真没有容身之处。公孙衍最后看了一眼大梁城,闭上眼睛要努力记着他的样子,指了指眼前的马,悲呛道:“以它带路,它走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公孙衍任性而为,倒也是他的风格。眼下他无处可去,以马指路,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公孙度知晓先生的心意,拱了拱手道:“诺。”

“大梁,我心目中的大梁。”公孙衍,叹道:“再也回不去了。”

第七十一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秦楚齐三国,瓦解了五国合纵之盟。但是,三国的君主深刻认识到了合纵的威力。公孙衍之威,振动四海诸侯。齐秦楚三国君主很有默契,联名给魏国去了书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五个字…驱逐公孙衍。魏罂也觉得公孙衍是个人才,但迫于三国的压力,他不得不让公孙衍离开魏国。

随着三国的书信到来,魏国国内,也发起了一场驱逐公孙衍,迎接张仪的政治举动。魏国大臣分为四派,一派亲秦,一派亲齐,一派亲楚,最后一派保持中立。以惠施为首的亲齐的人,随着惠施被罢免相位失去势。以田需为首亲楚的人,也没能在魏宫发挥作用。然而,随着张仪来到魏国,亲秦的大臣,则联合起来,驱逐公孙衍。魏宫中无论是亲齐,还是亲楚,甚至是保持中立的大臣,也嫉妒公孙衍的才华,联名上书驱逐他。

秦楚两国为魏国带来兵灾。魏人不敢朝着诸侯撒气泄恨,将所有的愤怒转嫁给公孙衍。魏王迎接张仪为相,罢免仁善的惠施。公孙衍便知晓,魏国留不下他,趁着百官未发难,也不想让王上难堪,主动请辞离开魏国。以此,保存国士最后的尊严。魏罂也明白,既不阻拦,也不劝留,选择默认了这件事。

公孙衍离开魏国大梁,眺望大梁城,神色落寞凄凉。

公孙衍,才气傲人,一心为国,落得如此,是相当的悲惨。公孙衍不在回想昔日的荣耀,闭目走进车内,对着公孙度道:“此马走向何方,便以此为家。”

公孙衍离开大梁城,行走三里,便被一队人马,挡住了去路。

来者,叫嚣道:“来者,可是落魄之人公孙衍。”

公孙衍虽然在魏国失势,但他强大的气势仍旧不弱。来者太过嚣张,公孙衍始终保持着大将的风范,回道:“正是。”

“魏相有请。”来者,十分不客气,道:“还不快滚出来。”

“魏相?”公孙衍,冷哼一声道:“你口中的魏相,可是惠子。”

“切,惠子早被王上赶出宫去。”那人指了指亭上,冷声道:“如今的魏相是张相。”

公孙衍往亭上看去,见那人身穿华服,耀眼夺目,冷哼一声道:“魏国无人,才会让小人得志。悲呼?哀呼?”

那人见公孙衍辱骂张仪,拔出长剑,刺了过来。

公孙衍命令身边的人不要动手。他提着长剑,随手一击,便将那人击落马下,叱喝道:“尔等,身为魏人,却甘心为狗卖命。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你活在世上,也只会欺负百姓。今日,我送你一程。”

公孙衍一剑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那人身边的侍卫见了,纷纷拔出剑,攻击公孙衍。

“来得正好。”公孙衍抖擞精神,以一己之力,收拾了这些只会欺压良善的张狂之徒。一旁的魏军将士,本来就看不惯这些人卖主求荣,又见公孙衍昔日之威,站立一旁喝彩。张仪见自己的人,奈何不住公孙衍,其他人又不帮忙,大喊道:“犀首…”

张仪的声音被一片欢呼声掩盖。等到张仪冲到阵前,公孙衍已经结果了狗仗人势之辈。

张仪,推开众人,怒道:“犀首,你好大胆子,我的人都敢杀。”

“老夫,杀人无数。多杀几个人,我也不介意。”公孙衍无所谓地擦了擦长剑上的血迹,将剑尖指向张仪,发出挑战道:“你,有没有胆量与我一决雌雄。”

张仪知道自己不是公孙衍的对手,又不愿意被众人看出他心中的害怕,辩解道:“我们都是斯文人,动刀动剑,有辱斯文。”

“妇孺皆会,七尺男儿,岂不会舞刀弄剑。”公孙衍,刺激道:“张仪,你连妇人都不如。”

张仪身边的人听了,忍不住要冲上去教训公孙衍。张仪听了,脸色无畏,道:“犀首,你我以前在秦国同殿为臣。我张仪靠的不是武力,是脑子,还有这张嘴。犀首,你被赶出秦国,尚有我这张嘴的功劳。怎么,你贵人多忘事。”

“哈哈哈”公孙衍,将长剑插进大地,朗声道:“我不是被秦国赶出的,而是,自愿离开的。我记得不错,你才是被秦国驱逐的吧!你的嘴是能说,但怎么不能说动齐楚,三分天下。”

“齐国自诩大邦,看不上秦国。”张仪,柔色道:“楚国蛮夷之国,安能染指中原。秦国拉上楚国不过是为了凑个数。”

“可惜呀!你的三分天下,不但未能成功。”公孙衍,冷声道:“但是让我促成了三晋和睦,五国相王合纵。”

“放眼诸侯。我张仪看不起任何人。”张仪,双手负立,道:“唯独你...犀首。才是我张仪的对手。这个世界有了你,我才不会感到孤独。平心而论,我的三分天下,你的五国合纵,皆乃安邦大计。可惜啊!天下诸侯太过于只看到眼前,看不到长远。无论你我谁的计策成功,足以撼动山岳。”

“哈哈哈哈。”公孙衍,淡淡道:“张仪你好生狂妄。竟敢不将天下诸侯,放在眼中。魏国有惠相,齐国有邹忌、田罂,赵国有赵相。就连楚国,也有三闾大夫屈原。张仪,逼走你离开秦国,除了秦国诸臣,还有天下诸侯。你为秦王出谋献策,然而到了关键时刻,秦王及诸臣抛弃了你,你不觉得可悲吗?”

“张仪本就是以为可怜人。我出生魏国,流落楚国,却在秦国一展身手。用我这张嘴,立下多少的汗马功劳。然而,秦王抛弃了我,那又如何。大丈夫不能扬名于天下,空活百岁,也是孤独。”张仪,仰头望了望天,道:“犀首,我被秦国、秦王抛弃,你也被魏国、魏王抛弃。你我同是天涯论落人,何必说谁的是非呢?你我啊!皆是可怜。”

“张仪,你的那张嘴,有时候还是不令人那么讨厌。”

“谢谢犀首谬赞。”张仪,笑呵呵道:“这是你对我说的最好的话。张仪此生,必会记在心上。”

“犀首,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你是否愿意听听。”

公孙衍摇了摇头,制止道:“既然不成熟,你就不要说了。此事绝无可能。”

张仪,道:“犀首,我未说,你怎知不可能。”

公孙衍,苦笑道:“你我不可能成为朋友,更不能携手合作,搅乱天下风云。”

“犀首,以你之才,加上我这张嘴。”张仪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道:“放眼诸侯,谁敢得罪你我。天下诸侯,还不是任由你我玩弄掌中。”

“和你这种人做朋友,会令我恶心。”公孙衍,道:“秦国你我皆不能一同共事。今后,也绝不会站在同一个地方,为一国之主谋事。张仪,你骗得过别人,你骗不过我。你出使魏国为相,乃有意为之。怎么,秦国抛弃了你,你不愿抛弃秦国。”

张仪,笑道:“犀首,你猜猜我来魏国做什么。”

公孙衍,冷哼一声道:“你想要三晋侍秦,有朝一日借道韩魏与齐国以争天下。”

张仪,狂笑道:“知我者,犀首也。”

“张仪,只要有我在,你的计谋绝不可能得逞。”公孙衍,道:“齐国乃东方大国。秦国的剑,只怕会被折断。”

“这些事不用犀首担心。”张仪,道:“犀首,在秦国你输给了我一次。如今,在魏国,你又一次输给了我。这一次,你又打算去何处安生。张仪虽是赢了你两次,但是你是个值得用一生较量的对手。”

公孙衍见不惯他那副嘴脸,回道:“犀首四海为家。哪国有胆量对付秦国,破坏你的大事。犀首愿意为他国效命。张仪,你不要高兴太早,有朝一日,魏国我会回来的。”

“好。这一天,我等着。”张仪,拍了拍手道:“来人,拿酒来。”

侍者备好酒,递给公孙衍。

张仪,举着酒樽,道:“今生有你这样的对手,不枉来世走一遭。”

公孙衍,举樽回道:“犀首遇你,也不负青春。”

“犀首,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张仪,淡淡笑道:“你敢喝吗?”

公孙衍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樽扔了出去,一抹唇角,道:“好酒。”

“好。”张仪也是一饮而尽,道:“你我不能成为朋友,就做敌人吧!犀首,你要好好活着。如此,我张仪便不会孤单。”

张仪让开一条路,道:“犀首走好,请。”

公孙衍登上车,昂然挺胸离去。

魏国将士见了,留下热泪,恭送公孙衍离开。公孙衍站在车上,对着昔日同袍,挥手致意。一人走进张仪身边,道:“张相,犀首危害巨大。你真的让他走了。”

张仪,道:“你想背后下黑手。”

那人,点了点头道:“犀首危害秦国。秦国决不能让他活着。”

张仪,凝视着犀首远去的马车,道:“你觉得魏国将士,会听你的使唤。”

那人,道:“张相放心,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属下就等你一句话。”

张仪想了想,低声道:“动手干净点。”

那人,道:“诺。”

公孙衍站在马车上,忽闻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转过头,只见眼前扬起一片尘土。等到那人走进,公孙衍连忙下车,拱手道:“太子殿下、惠相,你怎么来了。”

惠相,沉着脸道:“你我共事多年,默契十足。临走前,也不说一声,太对不起你我昔日的情分。”

魏嗣,也拱手道:“嗣,据闻先生要走,特来送行。”

张仪,也走了过来,道:“张仪,拜会太子殿下。”

嬴驷不喜欢张仪,冷着脸道:“张相,我与犀首有话要说,你速速退去。”

张仪,脸色不动,道:“诺。”

公孙衍大笑,道:“张仪,你离开秦国时,可有人送你。”

张仪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先前那人,道:“张相,我们就这样放过他。”

张仪,悠悠道:“有了犀首的存在,我的一生才不会孤苦。”

公孙衍本想灰溜溜的离开魏国,未曾想到,太子嗣和惠相会赶来送行,悲凉的心情,顿时一暖。皆说在你富贵时与你交好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但,落难时对你依旧如故,不离不弃,这样的人,岂能不珍惜。

魏太子嗣,席地摆好酒席,道:“知道犀首要走,准备匆忙了点。请,犀首不要见怪。”

公孙衍,道:“太子不用这么说。犀首已经心满意足了。”

魏太子嗣,道:“若不是犀首之策。我尚在齐国当人质。嗣,铭记犀首的大德。嗣,敬你一杯。”

“太子,请。”公孙衍,举樽道:“惠相,请。”

魏嗣放下酒樽,关心道:“先生,魏国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相见。”

公孙衍,笑道:“太子,只要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

魏嗣,求教道:“先生,魏国局势多变,你能教教寡人。”

公孙衍,道:“太子,张仪此人你要倍加留心,不可得罪他。”

“嗣,谨记在心。”魏嗣,拱手道:“先生,你还有话对我说的吗?”

公孙衍,压低声音道:“太子,握得住权利的是真的王,握不住权利的那是傀儡。太子乃聪慧之人,绝不会选择后者。”

魏嗣品位这句话,公孙衍之意,是要他双手牢牢掌握住权利,做魏国的王。魏罂年事已高,活不过几年了。魏嗣若想成为新的魏王,必须早做准备,要和公子高争夺储君之位。

魏嗣,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先生,你我何时才能相见。”

“他日再见面时,必是合纵攻秦,兵发函谷之日。”公孙衍,拱手道:“太子保重,我等着与你共建霸业。”

第七十二章 各自的路

魏嗣闻言,静下心来仔细品味这些话。公孙衍之意,是鼓励他成为魏国真正的王,而不是他国随意摆弄的傀儡。人生,短短数十年,也没有多少个春夏秋冬,如朝驹过隙。若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那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魏嗣皱了皱眉,他是魏国的太子,魏国的储君。魏罂百年之后,魏国的天下将会是他的。然而,在楚国为质子的公子高,被楚人拥立返回魏国,打乱了魏国的朝局。公子高对魏国储君之位有没有想法,魏嗣吃不透,拿捏不准。但是,楚人费尽心思送公子高回到魏国,必定是打定主意扶持公子高。只要公子高成为魏王,必会感念楚国之功,魏国便会倒向楚国。

魏嗣见成熟的果实,被人摘走,心中不甘啊!

他为魏国做了许多事,公子高呢?他又为魏国做了什么。念及此处,魏嗣心中难耐,愤愤不平。魏国的天下不能落到鼠辈的手中。魏嗣也明白,魏国是大病了一场,但也不是无药可救。日后,他为魏王。魏国在他的带领下,定能回到昔日的荣光。

公子高有楚人的支持,魏宫中的大臣也开始疏远他,转投公子高麾下。长久下去,魏国定会是魏高的。魏嗣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决定利用手中的人脉,逐步夺位。既然下定决心,就要义无反顾的去实施。无论,王上的这条路,有多少艰难困苦等着他。也动摇不了,他心中的决心。

唯有成为王上,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才能实现胸中的抱负。如果夺位失败了,大不了二十年后,重投君王家,一切重头再来。

“犀首,我们来做个约定。”魏太子嗣终于下定了决心,端起酒樽朗声道:“我成为魏国的王时,你要回来帮我。我们一起对付秦国,洗刷魏国的国耻。”

公孙衍,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了。”

魏嗣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公孙衍也痛快喝下了手中的美酒。徒留魏国多年,这樽酒是他最想要喝的。惠施见公孙衍与太子的约定,心中热血翻涌,随后眼角隐隐藏有泪光,自责道:“犀首,我没有保住你,是我的过错。我在努力点,张仪也不会入魏。你也不会...不会离开魏国”

公孙衍见惠施被魏罂免除了相位。然而,他的心中还惦记着自己。公孙衍热血涌动,朗道:“惠相,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王上没下令驱逐我,我是自愿离开的。”

惠施,抬头看着他,问道:“犀首,你为何不留来,施展平生所学。”

公孙衍吸了一个口气,叹道:“离开魏国是我私人之事。我不便多说。”

惠施定定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这一刻,他十分理解公孙衍的心情。

魏嗣,不忍道:“犀首之才,足可以安邦。犀首未曾误国,实乃魏国误了你。犀首,请受我一拜。”

公孙衍,忙道:“太子不可,不可。”

魏嗣,眼角含泪,“惠相已经告诉我了。若非犀首之策,平阿会盟,我便被父王留在齐国为人质。魏国的高堂,再也没有我的影子。犀首之恩,我永远也不会忘。”

公孙衍,道:“太子,你言重了。”

魏嗣行了一礼,将目光转向惠施,问道:“犀首要走,惠相,你为何也要走。”

公孙衍闻言,惊道:“惠相,你也要离开魏国。”

惠施,笑道:“魏国留不下你,也容不下我。犀首要走,我还能留在魏国。”

公孙衍闻言,心中百般滋味,他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淡淡道:“惠相,大可不必如此。”

惠施,招了招手,脸色平静道:“我的一生,为何而活,你应该是最明白。王上免了我的相位,我不怪他。王上以秦人为相,我留在魏国,还有什么意义。犀首啊!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魏国。”

公孙衍也明白惠施平生最看重的什么,但是他一想到太子准备夺位,缺少帮手,忍不住劝道:“惠相,王上虽罢免了你的相位,但是你的意见仍可左右王上,也可压得住群臣。你一走,魏国的朝局就是秦人的天下。犀首以为,您可以留下来帮助太子。”

魏嗣,也道:“惠相,你就留下来帮助我。”

“太子,恕我不能留下来帮你。你是魏国的太子,魏国的王。未来的路,需要你独自去承受。王上这条路,本来就不易走。我的离开,只是让你提前适应。”惠施见两人准备开口,劝自己回心转意,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啊!就不要劝我呢?我思虑了好久,难得才做出决定。”

惠施决定坦然离开,并非是对魏国没有感情。惠施在魏国呆了数十年,也为魏国做了许多事。对于魏国,他的感情太过激烈。这一次,他下定决心要走,是因为如今的魏国、魏王,已经不再是当初他引以为傲的国家和人。国家弱小,可以通过几代人的努力,改变国家的命运。随着,张仪入魏为相,他的心开始死了。现在的魏国,留下来只会徒增苦恼,还不如乐得逍遥,抽身离去。

公孙衍懂他,也不再劝阻。

魏嗣蒙受惠施教导,对他的脾性也十分了解。无论他在说什么,惠施也不会选择留下来。除非,惠相,看到了魏国还有希望。而,惠相的希望,就在自己的身上。魏嗣咬紧牙根,立誓道:“一定要成为魏国的王。方才对得起,两位多年来的悉心教导。”

“犀首,你我共事多年,脾气相投。魏国留不下你,也留不住我。”惠施,仰望着天空,凝重道:“你我同进同退,荣辱与共。你走了,我也走。”

惠相赏识公孙衍之才,公孙衍敬仰惠相为人。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公孙衍闻言,鼻子酸酸的,拱手道:“犀首,有生之年。能够认识惠相,实乃三生有幸。惠相,你我同饮一樽。”

惠相,端起酒樽,回礼道:“犀首,今日一别,他日何时才能相见。这杯酒,就是我们的告别酒。”

公孙衍将酒樽向前一送,道:“请。”

惠施、公孙衍、魏太子嗣,这场送别的酒宴,从午时一直喝到日落月升。一阵大风佛过,公孙衍起身,对着两人拱手道:“太子、惠相,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犀首临走,能够再次见到两位,也没有遗憾了。我们,再此别过。”

惠施,拱手道:“犀首,不知何日,我们再能痛饮。”

魏嗣,也道:“是啊!不知何日,方能与两位坐在一起喝酒,以论天下事。”

公孙衍,笑道:“惠相,你我也做个约定如何。”

惠施,抿嘴笑道:“犀首,你想和我做个什么约定。”

公孙衍,问道:“太子和我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惠施自然记得,但是沉默不语。

魏嗣,上前一步,说道:“他日我为王上,犀首回国助我,共同对付秦国,以雪魏国之耻。”

惠施笑了笑,苦着脸道:“犀首,莫非你想和约定。太子成为王上,我们三人再聚大梁宫,共饮美酒,以评论天下英雄,点评天下大事。”

公孙衍,正色道:“我正有此意。”

惠施看了看公孙衍,又看了看魏嗣,肃然道:“好,我答应了。”

魏嗣上前,对着两位,拱手行了一礼,“嗣,永远不会忘了今日的誓言。也会用双手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成为魏国的王上。嗣,成为王上那日,定会在大梁宫摆下天下美酒,以供两位享用。到时候,还请两位为我讲解天下英雄,点评天下大事。”

“好。”惠施,朗声道:“太子,你选择了一条难走的路。我说什么也不能停滞不前。我再此立誓,他日太子为王,我必会回到大梁宫为你效命。”

“犀首,也是。”

魏嗣,对着两位拜了三拜,眼中含有泪光,“两位的话,我会铭记于心。嗣,期盼着那一日的早点到来。”

惠施,问道:“犀首,你打算安身何处。”

离开魏国时,公孙衍心中一片渺茫。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到安身之所。如今见太子,不仅要用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守住自己的权利,成为魏国的王。他公孙衍,傲骨一身,怎可输给他。

“我打算去韩国。”

惠施,想了想,道:“犀首为何选择韩国,而不是赵国,亦或者是齐国。”

公孙衍,也不瞒他,说出心中的想法,“韩国虽弱,但也不可小觑。我去韩国,劝韩王继续推行合纵之策。赵国,也有贤明之人,也不会让诸侯如愿,自行分离。五国相王合纵,少了燕国和中山国。但只要三晋团结在一起,其势力仍不可小觑。再者,齐国临淄离大梁太远,新郑离大梁近点。我虽不能留在魏国,但也不能任由张仪胡乱,破坏合纵。”

魏嗣见他还在静静地守护着魏国,对他又行了一礼,表示对他的感谢。

“犀首,你去韩国,是因为韩国正面就是秦国。”惠施,笑道:“韩国虽弱,但不至于被秦国指手画脚干预朝政。韩王,乃贤明的君主,你去投靠他,必会受到重用。魏韩两国仍然紧密联系在一起。韩赵同盟,素有历史渊源。如此,三晋不但分裂,反而会更加亲密。犀首啊!你默默地守护着母国,这颗心实乃可贵。王上不能留住你,真是魏国的损失。”

“太子、惠相。”公孙衍,朝着两位拱了拱手,“告辞。”

魏嗣、惠相,回礼道:“犀首,慢走。”

公孙衍登上车,眺望的大梁城,扬声道:“他日再次聚首,便是合纵攻秦之时。”

魏嗣闻言,迎风而立,嘴里默默有词,“他日再次聚首,便是合纵攻秦。”

“犀首,真乃国士。太子,你不能辜负了他对你的赤诚之心。”惠施见公孙衍的车子远去,注目良久叹息道:“真期待着那一天,可以早日的到来。太子,我也该走了。”

魏嗣,拱手道:“惠相,你打算前往何处。”

惠施,道:“周游列国。”

魏嗣,道:“送惠相。”

惠施登上马车,眺望着大梁城,闭上眼睛道:“再见了,我为之奋斗的大梁。”

一名侍卫,走了上来,道:“太子,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将会关闭,我们该动身回去了。”

魏嗣,站在岔路口。公孙衍离去的方向,是前往韩国,而这条路是他选择默默守护住母国。惠施离去的方向,是前往齐国。惠施为为相,平生注重与齐国交好。此去齐国,必是为了维护齐魏之间的关系。

这两位都选择了自己所要行走的路。魏嗣也登上马车,仰头看了看月明星稀,又眺望着大梁城。他的路就是要成为这座城池新的魏王。

魏嗣,眼前明亮,找了人生努力的方向,大手向前一挥,道:“回大梁。”

第七十三章 公孙衍入韩

魏国以张仪为相,罢黜惠施,公孙衍远走他国。魏国朝政的变化,震动诸侯。齐王田因齐大病一场,等病情好转。由于越国和楚国出兵攻打齐国的南部边境。齐王暂时饶过了中山,专心应对越楚两国的战事。等到越楚两国的战事,告一段落。他忽然得到魏国的齐使来报。

田因齐听了,将文书丢在一旁,“魏国一向是和我国交好,如今倒向了秦国。张仪为魏相,必会唆使魏罂侍秦,而敌对我齐国。哼,这场较量,他秦国赢了。”

田罂,道:“王上,准备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棋局。”

“打吧!”田因齐,语气毫不含糊,道:“教训一下魏国,让魏罂老儿知道,倒向秦国,就是得罪我齐国。”

田罂凝思片刻,道:“王上,魏国打不得。我们攻打他,魏国是彻底投入秦国的怀抱。”

“魏国已经投入了秦国的怀抱。”田因齐,眼神之中,闪现出愤怒,道:“现在不敲打他,等到秦魏两国抱团取暖,在去攻打,已经没有了意义。”

秦国咸阳宫。

嬴驷得知张仪成功当上了魏相,驱逐了惠施和公孙衍,对着赢疾笑道:“张仪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秦国容不下他,就去魏国为相。人才!人才啊!”

赢疾皱着眉头,担忧道:“张仪为魏相,你还笑得出来。”

嬴驷盯着赢疾,张仪为魏相,他怎么不能笑了。

赢疾,叹道:“我国驱走了张仪。张仪回到了母国,必定会竭尽全力帮助魏国,对付我国。王上,你还能笑吗?”

嬴驷,摆了摆手,道:“疾弟啊!你对张仪还不够了解呀!张仪是离开了我秦国不错。张仪要走,我没有横加阻拦,你就没有感觉到奇怪吗?”

赢疾,失声道:“王上,是故意让张仪离开的。”

“没错。”嬴驷点了点头,道:“去魏国为相,也是张仪提出来的。”

赢疾,沉吟道:“张仪不愿为秦相,反而去魏国为相。秦国和魏国孰胜孰强,张仪脑子坏掉了吗?”

“起初,我也是不解。”嬴驷,淡淡道:“现在,我懂了。”

赢疾,问道:“王上,懂了什么。”

“张仪去魏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迫魏罂免去惠施的相位。”嬴驷,续道:“第二件事就是赶走了公孙衍。第三件事就是打乱魏国朝政。”

“惠施主政,主张魏齐交好。张仪逼迫魏罂驱走了惠施,便是斩断了魏齐之间的关系。赶走公孙衍,便是破了五国合纵。以楚国质子公子高,制衡魏嗣。魏国百官分崩离析,自乱阵脚,就没有机会攻打我秦国”。言到此处,赢疾内心,惊道:“王上的意思是说,张仪的心,还向着秦国。”

嬴驷,微微颔首,笑道:“疾弟。张仪去魏国做的三件事,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惠施和犀首都是厉害的角色。尤其是犀首,竟然能想出五国合纵,共对诸侯的计策。犀首吃的是五谷,想出的计策,总会惊天动地,震动四海。”赢疾,担忧道:“王上,张仪反复无常。我们还是该小心一点。”

“犀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太令人害怕。当初是寡人轻视了他,才让他离开秦国。寡人若是处理好一点,犀首张仪两人共同治理秦国的朝政。天下诸侯,安敢小觑了我秦国。”嬴驷,脸色一变,阴沉道:“寡人用犀首,不用防着他。犀首一旦决定效忠谁,绝不会怀有二心。但张仪这个人相处久了,也让人吃不准他想的什么。寡人用他,也防着他。张仪若是投向魏国,为魏罂效力,对付我秦国。寡人,便会出兵攻打魏国,逼迫魏罂赶走张仪便是了。张仪,没有秦国为后盾,他安能混得风声四起。”

惠施离相,公孙衍远走他国的消息,也传到了赵国邯郸。

赵豹,道:“魏罂老了,也真糊涂啊!惠施和犀首这两人,百年可遇不可求。魏罂倒好,大手一挥,赶走了二人。唉!魏国的气数,怕是走到了尽头。”

肥义,拱手道:“魏罂不是老糊涂。他太注重利益得失了。惠施和公孙衍与魏国的百年大计相比,孰轻孰重,魏罂心中自然明白。魏罂不顾百官反对,以张仪为相,就是为了缓和与秦国的关系。魏秦交好,秦国便不会出兵攻打他。”

田不礼,冷声道:“可惜啊!魏王虽与秦国交好,却也斩断了与齐国的关系。魏王为了一个秦国,一个张仪。赶走了犀首、惠施两位贤能之人不说,还得罪了齐国、楚国,也背离五国合纵的宗室。魏罂此举,因小失大,太不划算了。”

李兑,道:“魏国朝秦暮楚之态,已传遍诸侯。公孙衍倡议五国合纵,我是不赞成的。魏国的外交政策,反复无常,混乱不堪。谁和魏国走近,就会惹上祸事。”

赵雍听了诸位的意见,问道:“三晋和睦来之不易。如今,倡导合纵的公孙衍已被魏国赶走。五国合纵也土崩瓦解。但三晋和睦,终究是利大于弊。诸位,三晋还能不能维持友好的关系。三晋明天的走向,又该何去何从。”

赵豹,道:“犀首走了,维持这段关系也没有多大的益处。臣以为,魏国违背盟约宗旨,我国不能和魏国走在一起。”

李兑,也道:“相邦所言甚是。魏国以秦人为相,倒向了秦国。秦国若要东出,必定会联合魏国攻打韩国和我国。魏国不足以交好,但是韩国是我们的盟友,不能弃之。臣以为,为了防止魏国秦国,我国理应派出大使,前往韩国,与之交好。重新拟定好盟约,巩固两国的关系。”

肥义,也道:“魏国倒向了秦国,我国的局势堪忧。三晋之中,韩赵两国关系最好。臣也以为,我国应该派出大使,前往韩国,与之交好。”

田不礼,也拱手道:“我国不仅要和韩国交好。也要改善与中山国、齐国的关系。魏国倒向秦国的同时,也得罪了齐国。田因齐灭中山被越楚两国战事耽搁。如今,齐国边境的战事也告一段落。齐国腾出手来,必会攻打魏国。魏国怕是又要染上战火了。我们不妨联合齐国,一同攻打背信弃义的魏国。”

“不可。”肥义,道:“魏国虽赶走了公孙衍。但是,魏国还没有和我国撕破脸面。如果我们去攻打他,岂不是不义之举。我国可以和齐国改善关系,但绝不能和齐国一同攻打魏国。否则,我们之前做出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赵豹,也道:“大司马说的是。魏国背弃了盟约,但也没有和我国撕破脸面。我国联合齐国攻打魏国,魏国又成为了我国敌人。我国与魏国取得现在的局面,费劲了多少心血。魏国没有打破局面,由我国去打破,不是明智之举。”

与魏国交恶,的确不是明智之举。赵雍及诸臣费劲了多大的心血才换来现在的局面。魏赵之间,虽不能继续向前走,但也不能往后退。赵雍理了理思绪,道:“寡人同意,派出大使,加强与韩国、燕国和中山国的关系。改善与齐国的关系。至于魏国,维持现状。”

众人,行礼道:“诺。”

散朝后。

赵豹,走出宫殿,对着肥义笑道:“大司马,君上的性子越来越像先君了。处事沉稳果断,考虑周全。赵国在君上的带领下,定会走上新的台阶啊!赵国的将来,定会越来越好。”

“是啊!”肥义,笑道:“这几年,君上的变化。我们是有目共睹。相邦,君上长大了。”

赵豹抬头仰望着蓝天,道:“是啊!君上是长大了。”

肥义,动了动嘴,意味深长地说道:“相邦,君上长大了。”

赵豹猛然盯着他,领悟了肥义话中的意思,笑道:“是啊!君上长大了。我们也该替君上寻觅佳人。君上成家,方可立业治国平天下。君上的性子,也该找个女子来管管他。”

“就是就是。”肥义,笑得合不拢嘴,“相邦说的对。我们就该找个女子,好好管管君上的性子。”

“哈哈哈哈。”赵豹纵声笑道:“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走,喝酒去。”

“请。”肥义做出手势。

公孙衍离开魏国,前往韩国。韩王康,对公孙衍的大名早有耳闻。他听说公孙衍来到韩国,亲自前去相迎。韩王康在宫中摆下酒宴,招待贵宾。太子仓、韩相公仲侈作陪。

韩王康,道:“犀首,你能来我韩国,寡人真是太高兴了。”

公孙衍,道:“我乃落魄之人,怎能受到王上这般殊荣。”

韩王康,道:“犀首,你的大名,寡人早就有耳闻。魏罂不用你,是魏国的损失。寡人的韩国的大门,向你敞开。犀首,你若不嫌弃我国国小势弱,你就来韩国发展吧!”

公孙衍,道:“韩王,说的哪里话。犀首落难,能够得到王上的赏识,乃我的无上荣光。犀首不会说精美的辞藻,听凭王上安排。”

“好。”韩王康大笑道:“犀首,你留在韩国。寡人绝不会亏待你。”

太子仓,拱手道:“恭喜父王,得犀首相助,韩国如虎添翼。”

“喝酒。”韩王康了却心事,频频举着酒樽向公孙衍敬酒。酒过五旬,韩王康问道:“犀首,韩国的明天应该何去何处。请你教教寡人。”

公孙衍,道:“韩国地理位置显赫。既有优势,又有劣势。劣势,便是韩国国土狭小,又夹杂在秦国、魏国和楚国三个大国之间。优势,便是离周天子近,以及韩国的劲弩是诸侯国不能比。王上,我们可以在外交及兵器上下功夫。”

韩王康闻言,点了点头,道:“犀首,你继续说。”

“韩国的长处是兵器。诸侯国的劲弩射程不出五百步,而韩国可以达到八百步。我们可以打造出精致的武器,然后武装韩国将士。韩国将士有了武器革新,必能以一敌五。再加上,韩国的地质行貌,用精兵把守。秦国若要强攻,必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公孙衍见韩王凝眉细听,没有打断的意思,继续说道:“大国彰显武力。小国图存最好的方法,就是运用外交手段。韩国一国不足以应对秦国,便可拉上其他诸侯国相互照应。”

“魏国已经背弃了盟约,韩国还能降魏国当做朋友吗?”

“只要有共同的敌人,就能成为朋友。秦国就是韩魏共同的敌人。”

太子仓,道:“犀首,秦国是我国的敌人。安知,日后不会是我国的朋友。”

“太子,秦国是虎,是狼。它是要吃肉的。”公孙衍,道:“韩魏挡住了秦国东出的道路。秦国要东出函谷,与诸侯争天下。就必须攻打韩魏。韩魏两国唯有抱团取暖,才能应对秦国强烈的攻势。”

韩王康点了点头,道:“这是赵国来的书信。请犀首过目。”

公孙衍看完书信,道:“王上,韩魏不仅要抱团取暖。我们还可以邀请赵君会盟,共对强秦。”

第七十四章 长大,总会有苦恼

赵雍派出几路大使,出使诸侯国。在原有的同盟基础上,巩固同盟。和赵国有间隙的诸侯国,也试着改善于他国的关系。至于魏国背弃盟约,赵国不想与之撕破脸面,决定维持目前的现状。

出使韩国的使者回来,告诉赵雍,说韩国愿意继续巩固两国之间的同盟关系。韩国也派出使者跟随赵使来到赵国邯郸。韩使传达韩王建议与赵王近期举行会盟,缔结盟约的诉求。赵国也正有此意,于是,让韩使带消息回去。

韩使见赵王允诺,在邯郸歇了几日,便启程返回韩国。

这一年,赵雍十八岁,已经长成了一位成熟的男子。在赵豹及肥义的张罗下,赵君年长,寻觅良人为后的消息从赵宫中散布了出来。由于赵雍的地位身份尊贵显赫,再加上他那张英武的脸庞。诸侯国纷纷派出使者,前往赵国联姻。

一时间,各诸侯国使者及名门望族携带良人涌入邯郸。

这日,赵雍处理完国政,前往丛台宫游玩。赵雍进入大殿,深深地看了司马望族一眼。赵雍见他视线不自在地闪避,双手又躲在身后,定是藏有东西,心头不禁起疑。司马望族也觉得赵君的目光一直留意着他,那张俊脸一下红了起来。

赵雍从没有见过司马望族这幅模样,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司马望族眼神躲避,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没什么。”

赵雍见他鬼鬼祟祟,越听越起疑,“没什么,你脸怎么红了。快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寡人。”

穆涧见司马望族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坏笑道:“司马望族,你不会在偷看黄老学说吧!”

被人说中心事,司马望族的脸更加红了。但他逞强地摇了摇头,慌乱答道:“没...没有的事。”

赵雍见他连谎都不会撒,摊开手道:“藏了什么东西,还不快拿出来。”

司马望族,面露难色,咬了咬嘴唇,“君上,我真的没有藏东西。”

赵雍上下打量着他,顿时好奇心起,加重语气,催促道:“少啰嗦,拿出来。”

司马望族,也不敢说不。一副很不情愿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穆涧见了,惊道:“望族,你长得文质彬彬的。竟然也看黄老学说。”

赵雍并不知道司马望族交给他的东西是什么。听到穆涧一本正经的说,转身瞪了他一眼,指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黄老学说。”

穆涧见自己言语唐突,露了陷,那双水灵灵的眼珠上下左右转动,口齿含糊不清,“我...我...猜的”

穆涧刚才信誓旦旦的说道,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

赵雍,笑道:“老实说,你是不是也看了。”

穆涧见圆不过去,吞了一口唾沫,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赵雍双手负立,对着他取笑道:“穆涧,你个子不大,心思到不纯。竟然看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

穆涧也不为自己辩驳,挠了挠脑袋,呆在原地傻笑。

赵雍,笑了笑,问道:“黄老学说好看吗?”

穆涧没有回答,反而对着司马望族,问道:“望族,黄老学说好看吗?”

“这…”司马望族见话锋一下指向自己,瞬间头脑发胀,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我刚准备看,你们就来了。”

司马望族见两人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他说的话,急道:“君上,我说的是实话。”

赵雍,深沉地问道:“穆涧,望族说的话,你相信吗?”

穆涧使劲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字道:“不信。”

司马望族闻言,也是百口莫辩。他心中叹道:“唉,被抓了一个现行。如今说什么也不管用。等着,被他们看笑话吧!”

穆涧盯着司马望族的脸,笑道“君上,你看,望族的脸红了。”

赵雍,也趁机坏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看点黄老学说,研究一下阴阳调和之道,也没什么。望族啊!你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我和穆涧是不会取笑你的哦。”

司马望族感到羞愧,转过身去,不在理会他们。

穆涧,绕到他面前,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戏谑道:“望族,我们是不会取笑你的哦。”

司马望族见他们一唱一和,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赵雍取笑完司马望族。抬头见穆涧的那双眼睛清澈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他。赵雍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问道:“穆涧,你看什么。”

穆涧,犹豫了片刻,开玩笑地问道:“君上,你该不会…”

司马望族闻言也抬起头,凝视着君上。

赵雍,左右看了看,淡定地说道:“寡人不能看黄老学说吗?”

“能啊!”穆涧,松了一口气,坏笑道:“原来君上和我一样,也是偷偷的看。”

“滚。”赵雍大声道:“寡人是光明正大的看,才不会偷偷摸摸的。”

穆涧,竖起大拇指,赞道:“君上,我对你的景仰,如大河之水。”

司马望族,冷静了一会儿,神情恢复正常,也开口问道:“君上,你不是说黄老学说是最没营养的吗?那你还看。”

赵雍被这句话一堵,一时间也想不出应该用什么合适的字句来回答。赵雍身居宫中,里里外外都有一大队随从,他怎么可能有时间看黄老学说。他刚才那般说,只不过是为了取笑穆涧罢了。

“对啊!”穆涧,也起哄道:“君上,你不是说,黄老学说没营养。你还光明正大的看。”

“寡人不仅看了。”赵雍,装出老道的样子,“还爱不释手。”

穆涧听了,知道赵君是在说谎。为了拆穿君上的谎言,穆涧笑着问道:“君上,黄老学说,写了什么,你记得吗?”

司马望族也不落后,追问道:“对呀!君上你还记得里面写的内容吗?”

赵雍才不愿被两位小看,咳嗽一声,清理嗓子间藏有的污浊之气,正色道:“黄老之学最奥妙之出,在于阴阳调和。至于阴阳调和吗?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唉,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穆涧努了努嘴唇,一脸的嫌弃道:“君上,你其实根本就没看过吧!”

赵雍被他拆穿,坦白道:“呵呵,被你发现了。”

穆涧,指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我看黄老学说不下百遍。里面的内容,我都能倒背如流。君上,你怎能瞒得过我。”

赵雍和司马望族相互一视,同时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穆涧一点也不谦虚,接受了来自他们的赞美,还不要脸地说道:“不要羡慕哥,哥是个传说。”

赵雍看不下去了,喊道:“望族,打他。”

穆涧闻言,赶紧溜得远远的,与他们保持三丈的距离。

赵雍,见穆涧识趣躲开了,又将目光放在了司马望族身上,语调柔和道:“望族啊!你也太无聊了。究竟是谁,让你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这些东西看到了,只会让人意志消沉,提不起精气神。你若是觉得寂寞难耐,找个好的女子结婚便是了。何必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司马望族,嗫嚅道:“君上,黄老学说是诸位大臣,让我交给你的。”

赵雍闻言一愣,用手指着自己,好生无语。这些大臣,竟然让司马望族拿黄老学说给他看。司马望族,明白赵雍抛过来那道眼神的意义,点了点头,叹道:“诸位大臣说,君上长大了,应该看点黄老学说,陶冶情趣,探寻人生之乐。诸臣还说,看了之后,我们就知道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穆涧送出欢快的掌声,“君上,你长大,是该好好补补功课哦。”

赵雍将手中的黄老学说朝着穆涧扔了过去,“就你话多。”

穆涧,也不躲避,接住了扔过来的东西,叹息道:“君上,这是孤本,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能说扔就扔。还好没有摔坏。否则啊!我会哭上好几日。”

昨日,诸位大臣塞给司马望族一件东西,叮嘱他好好保管,同时还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递给君上。司马望族见他们说话神叨叨的,听不懂半个字。当诸位大臣说是黄老学说,司马望族的脸立即红透了。诸位大臣交代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迅速离去。

司马望族拿着黄老学说,呆了半响,内心挣扎道:“怎样才能将它交给君上呢?”

昨夜,司马望族是彻底的失眠了。他想不明白,为何众人要他把黄老学说交给君上。司马望族的耳畔还回荡着,“望族,你也长大了,也该好好看看。”

次日,天色未明,司马望族,一步一步往丛台宫走去,一边默数道:“看,还是不看。”

当他走到殿前,口中念着的数字是看。司马望族抬头,道:“天意如此啊!我还是看看吧!”

司马望族走进宫殿,寻了一个角落,见四周无人,便拿出黄老学说,眯着一只眼睛,慢慢展开。当他看到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心越跳越快,仿佛要从喉咙间跑出来似的。正当他准备进一步观看的时候,赵雍突然出现在大殿,吓得他赶紧将东西藏在身后。如今,完成了大臣交代的任务,望族感受到心情是多么的轻松畅快。

“这些大臣,一天想着什么。寡人还年轻,功名未立,怎可看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赵雍,怒色道:“他们想要让寡人醉入温柔乡,从此不早朝。寡人,绝不做好色之徒。”

韩忠走了进来,气急道:“君上,诸侯国的大使,在赵宫等着呢?”

“诸侯国的大使,等着寡人干什么。”

韩忠,笑道:“君上,你长大了。诸侯国的大使,带了美人来,与我赵国联姻。”

赵雍一愣,怔了半响,“寡人才十八岁,还小。”

韩忠,含笑道:“君上,你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寡人不要。”赵雍捂住耳朵,叫嚷道:“寡人还小,寡人还想多玩几年。”

韩忠,拱手道:“君上,你心中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应该去见见诸位使者。你刚才的话,传了出去,岂不是打了诸侯王的耳光。请君上,以大局为重。”

“大令,你说的对。”赵雍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寡人还是去见见诸位大使吧!本以为长大了,就能做小时候不能做的事。谁曾知,长大了,还有这么多的烦心事等着自己。唉,泪啊!”

穆涧,笑嘻嘻道:“君上,你就偷着乐吧!有个美人照顾起居,你应该高兴才是。”

赵雍哪里高兴得起来,对于生命中的另一半,他都未曾想过,也没有规划过。自己现在的人生,虽然不是过得一塌糊涂。但,过得也是很完美。还没有好好享受一个人的人生,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女子就要闯进他的生活。想想,就令人头疼。

赵雍曾经觉得结婚这件事,离他还很远。然而,却不曾发现,他的人生早已经有人为他安排,为他操劳。赵雍不是不喜女子,只是他觉得,与他人缔结连理,何其重要。再怎么说,也该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怎能稀里糊涂就和陌生的女子缔结连理呢?

赵雍长长叹了一口气,“大令,婚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韩忠,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表达,灵活的回答道:“君上,你婚后自然就明白了。”

赵雍,面无表情地说道:“寡人看到了婚后凄惨的模样。”

赵豹、肥义等诸位重臣,在赵宫,替赵君甄选美人。因为选中的美人,嫁给赵君,便是赵国的君后,丝毫马虎不得。因此,这些美人的出生、背景、社会地位以及琴棋书画等等都在考核的范畴。

赵豹笑道,“我看这个不错。”

肥义,也道:“这个也不错。”

第七十五章 自由

赵豹、肥义将初次筛选后,合格的二十名美人留了下来,等待赵君亲自过目。虽然,经过他们挑选的美人,个个都是兰质蕙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他们满意还不行,最重要的是符合赵雍的心意。赵国国君成年,准备大婚的消息传了出去。除了齐、楚、魏、燕等大国纷纷派出使节领着绝色美女前往赵国邯郸。还有,宋、卫、鲁、中山等国家,也派出了使节。各国的君主,皆希望能够与赵国联姻,双方以此建立良好的关系。

一名侍者,站在殿外,提声高呼道:“王上,到。”

赵宫中的众人闻言,朝着殿外的方向看去。他们眼中看见一位风姿卓越的少年走了进来。在阳光的映衬下,那位少年,格外引人注目。宫中的美人见了,发出清脆的声音。

穆涧和司马望族跟在赵雍身后,居然没能吸引住这些美人的目光。

赵雍也是第一次见有这么多美人看着自己,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总之,有异性的目光盯着他,赵君觉得自己魅力不凡。

赵豹见赵君走了进来,迎了上去,“王上,你可算是来了。”

赵雍,面带微笑,“辛苦相邦了。”

众人见赵君走了进来,立马让开一条道路,站立两侧,拱手道:“拜见王上。”

赵雍仪态端庄往前走去,也不失王者风范。赵雍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王座,转身坐在主位上,英气逼人,抬手对着众人示意,“诸位,请坐。”

众人谢礼,“谢,王上。”

赵雍的目光快速扫了一遍殿内,“诸位,远道而来,你们辛苦了。”

齐国使者,朗声道:“不苦!不苦!齐国能够和赵国联姻,再苦也是值得。”

燕国使者,也道:“是啊!我家王上,也希望和赵国联姻。祝贺,燕赵两国长久和平。”

魏国使者,也道:“魏国也希望能够和赵国缔结连理。”

楚国使者,也不甘落后,道:“楚国,也是如此。”

赵豹见了,出言道:“诸位,有什么话坐下说。”

四国使者,对着赵雍行了一礼,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赵雍的眼神,往殿内在座的人,一一看去。齐国、楚国、魏国及燕国使者身边的美人,的确与众不同。但是,婚姻关系着后半生,必须慎之又慎。若是凭着第一印象,冒然做出决定,苦的可是自己的后半生。

赵豹出列,对着各国使节说:“诸位,吾王来了。才艺展示,现在开始。”

为了替赵君选择一段好的婚姻。连数几日赵豹和肥义坐在一起商议。为了考评来自诸侯国的美人,两人一致决定设下三局,淘汰一些人。以此避免因为联姻一事,诸侯之间在赵国发生不愉快的事情。第一局比试,是棋艺。

对于参赛者而言,注重的是输赢。然而对于赵豹等人而言,是为了看出参赛者的人品修养。懂棋艺之人,必先学会静心养神,谋定后动。每一步都需要全方位考虑,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棋艺必会有输赢,这就容易让旁观者发现一些有趣的事。尤其是这些参赛者,输赢之后,脸上的变化,最令人瞩目。

赵豹让参赛者抽签。参赛者,根据自己签上的数字,前往早已准备好的棋桌。等到二十位比赛者落座,一名侍者随意从瓮中取出棋子,握在手中,让参赛者猜单,亦是双。谁猜中数字,便可先下第一步。等待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侍者敲响钟声,“比赛开始。”

随着最后一桌棋艺比试结束,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第一场比试,淘汰了十名选手。齐国、魏国、楚国和燕国这些美人果真有本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完败对手。她们的表现,处处彰显着大国女子的风范。

第二场比试,则是琴音。

琴音是没有国界。好的音乐旋律,总会让听者心旷神怡,魂飞天外。凡是懂琴音之人,定是高雅。为了体现比赛者的公正性,赵国专门寻来许多精通琴音之人,做为点评。

第三场比试,则是让参赛者自行展示才华。

赵雍看完两场比试。忽然,韩忠伏在在赵雍耳边说了什么。

赵雍闻言,脸色一沉,将这里的事情,交给赵豹处理。赵雍又对着众为使节,道:“诸位,寡人还有点事要去处理,失陪了。”

诸位使节,见赵雍形色匆忙,以为是赵国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起身,拱手送赵君。

穆涧,低声问道:“君上,发生了什么事。”

赵雍也不答他的话,快步往前走。

回到内殿,赵雍停了下来,“没发生什么事啊!”

司马望族,问道:“君上,你…”

“寡人和大令约定。若是觉得诸国的美人比试索然无味,以右手扶额为号。大令,帮助寡人脱身。”赵雍,见两位的表情,问道:“你们没觉得,她们的比试,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君上,能够看到各国美女的才艺,怎会没意思。”穆涧,回味着先前的两场比试,迷醉道:“君上,我觉得齐国、楚国和魏国的美人都不错。鲁国的美人,输了棋艺,就会哭哭滴滴。还有中山国的美人谈的什么琴,乱糟糟的。相邦不是筛选过了吗?怎能让这等女子,登入大雅之堂。还是齐国的美人,棋艺人品没得说。就连歌喉发出的声音,让人听了还想听。”

司马望族的眼神,没在诸侯国美人身上。他一直留心着君上的表情。关于那两场比试的结果,赵雍一点都不上心。赵君脸上虽然带着一抹微笑,但内心却是不喜的。这些美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令人无趣。赵雍不喜欢这样的女子,他觉得浑然天成的女子,才令人喜爱。只有庸俗的女子,才会注重粉黛。赵雍扫视了殿内的美人,没有一位女子让他的目光停顿过三秒,亦没有一名女子,让他怦然心动。此刻,穆涧谈论诸国美人之事,赵君也是没有精神。

司马望族,低声道:“君上,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我乃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掌控。”赵雍,哼了一声,失落道:“寡人,能高兴吗?”

“君上,你是一国之君,为了国家,你没得选择。” 穆涧,道:“赵国与哪国美人联姻。该国的实力,势必壮大。因此,诸侯国不惜派了多名女子来赵国邯郸,就是为了与我国联姻。”

穆涧口中说的这些事情,赵雍心中又何尝不知。只是想着自己的婚姻被人操控,他心中隐隐有股怒气。

婚姻本是你情我愿,讲究缘分,也是人生之中一大乐事。然而,这些女子的婚姻没有幸福感,却成为了一种政治工具。面对这种现象,赵君心里,倍感厌恶。

赵雍往前走出几步,为这些女子,感到惋惜。他抬头仰望蔚蓝色的天空,看着洁白的云朵随风飘荡。云朵时而合,时而分,变幻无穷。他心里真是羡慕这些云朵,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寡人不能做天下人的主。难道还不能做自己的主吗?”

穆涧明白宫中的那些美人,没有一个被赵君看上,他道:“君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寡人不奢望和她一见钟情。但寡人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独特的,最好是一位有故事的女人。她不需要拥有绝世的容颜,亦不需要才华横溢。寡人要的,就是她的思想与我相合。对我而言,容颜不过是是皮囊而已,两人的思想交融,才是最弥足珍贵。”赵雍的神色,渐渐显得哀伤,“我若不是赵国的王,诸国的美人,安能看我一眼。这些美人,涂饰粉黛,容颜貌美。又有几人,对寡人是真心实意的。可惜啊!身为赵国的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就连婚姻也被他人当做政治筹码。寡人,应该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君上,还有很多人和你一样,皆是可怜人。”司马望族,见赵君的目光盯着自己,续道:“一国的王,看似无限风光。但,谁又知道,一国的王,是最孤独的。他们眼前有多大的风光,背后就会有多大的孤独。”

赵雍见有个人懂得自己,心里宽慰了不少,眼神不再哀默,“望族,还是你最懂寡人的心思。”

司马望族不想见君上不开心,低头沉思片刻,方道:“君上,你不想被束缚,向往自由。我有个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雍心中苦笑,心情已经快跌倒谷底。还有什么不能听,大不了让自己跌进谷底。赵雍收拾悲伤的心情,双眸凝视着他,“有什么主意,你就说。寡人还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

司马望族,道:“君上,为了向往自由,我们何不疯狂一次。”

穆涧看着好生着急,催促道:“望族,如何个疯狂法,你快是说啊!急死我了。”

赵雍闻言,眼神一下明亮起来,也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君上,我们逃吧!逃出宫去。”司马望族,道:“我们要像雀鸟一样,逃出了宫城,等待我们的就是自由。为了心中的那份自由,就让我们疯狂一次。”

穆涧闻言,觉得这个主意不可取,连忙摆手道:“望族,你没有发烧吧!”

“逃?逃出宫去。”赵雍,凝思片刻,神色一动,双眸逐渐雪亮,“望族,你说的没错。我们应该逃出宫去。去追寻心中的自由。”

穆涧听不明白,跺了跺脚,问道:“君上,你在说什么呀!”

司马望族,道:“我们若不趁着年少,疯狂几次,为将来存下几道记忆。等到了年老了,又有什么意义。”

“寡人以前,只知道忍让、退避。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赵雍,仰望着蓝天,道:“望族,你说的没错。年少不疯狂,等到年老了,又有什么意义。”

“君上,我们现在就逃吧!逃得远远的,暂时忘掉眼前的不愉快。”

穆涧阻止,道:“望族,君上走了。诸侯国的美人怎么办。”

赵雍才不想那么多,难得疯狂一次,“有相邦在,一切用不着寡人担心。”

司马望族,道:“君上,我们逃出宫中,逃离邯郸。不愉快的事,不要想。我们要快快乐乐地做回真实的自己。韩国不是邀我们会盟吗?我们出了邯郸,就去上党郡,再去和韩国缔结盟约。”

“好。”赵雍说走就走,拉着上大夫田不礼,宫卫使屠彝及司马望族等人,逃出宫去,远离令人烦忧琐事。上大夫田不礼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少年。任性、洒脱,不计后果,这才是年少人的性情。田不礼闻言后,双手赞成赵君的主意。赵宫待久了,的确闷得慌。屠彝闻言,一时半会不能理解赵君的用意,但也保留意见,决定跟随。

赵雍趁着诸臣的目光,还盯着各国的美人,神不知鬼不觉,领着一干人等逃出宫去。出了邯郸东门,赵雍用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爽朗道:“痛快,真是痛快。寡人,重来没有这般痛快过。自由,寡人心中的自由。”

田不礼也大声朗笑,应和着赵君。他追求的君上,若是循规滔距,没有自己的个性,数十年一成不变,那样的君主,难能成就大事。人生,也会觉得太没意思。屠彝也从未见君上如此的一面。突然觉得,君上这个年龄段,应该过着这样的生活。屠彝从这个少年的脸庞,依稀看到了赵侯语的影子。赵侯语年轻时,也是这般向往自由。可?邯郸劫难之后,赵语的脸上在也没有看到这样的笑容。

赵语没有选择自由,而是选择了国与家。其实,自由与国与家,并没有冲突。只是,有的人,坐在高位久了,心中早已经忘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第七十六章 上党郡

比试结束,天色已经黑了,邯郸下起了一场大雨。此次比试,齐国、楚国和魏国的美人表现绝佳,出类拔萃,三人不分胜负,名列第一。

齐、楚和魏国皆是万乘之国。赵国无论与哪国联姻,皆有好处。赵豹,拉着肥义,前往宫中,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君上。一路上,皆闻两人的欢声笑语。

赵豹,笑道:“大司马,齐楚魏三国中的美人,你最看好谁。”

肥义,道:“齐国。”

赵豹,问道:“为何是齐国的美人。”

肥义,笑着回道:“齐国美人年方二八,君上也过了十八。两人在一起,乃天作之合。”

“对对对。”赵豹,忙道:“我也觉得齐国的美人更适合君上。你说的,也是我想的。大司马,你觉得君上,会答应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内殿。赵豹见内殿里面的灯火,已经熄灭了。招来一名侍者,问道:“君上,就寝了吗?”

侍者,答道:“回相邦,君上早已经睡下。”

赵豹脸色起疑,看着殿内道:“今天乃赵国的大事。君上,竟然一点不兴奋,还睡得这么早。奇怪,这一点不像君上的风格呀!大司马,我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肥义,凝眉思了半响,畅然一笑,“想必君上今日玩高兴了。累坏了吧!”

赵豹今日见君上的确没有精神,点了点头道:“君上睡了,我们明日再来。”

第二日,赵豹再次进宫,来到内殿,招来侍者,问道:“君上,醒了吗?”

侍者,双手举着一封文书,“相邦,这是君上留下的文书,请您过目。”

赵豹,脸色顿时起疑,接过书信观看。只见,那封书信写道:相邦,当您看见这封文书的时候,寡人已经远离邯郸。寡人在外面玩累了,必会回到赵宫任你责罚。您为了寡人的终身大事,日夜操劳,真是辛苦您老人家了。但是寡人,尚年轻,想多玩几年。玩累了,会随了您的心愿。寡人不在宫中的这段时日,事无大小,均有你负责。相邦,辛苦了。

赵豹读完文书,仰天长叹,欲哭无泪啊!君上,又一次任性,又一次走了。

肥义正在处理公务,抬头见赵豹神色不喜的走了进来,问道:“相邦,您怎么啦!谁,又惹你了。”

赵豹,双手拍得啪啪作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除了君上,还能有谁。”

肥义心中苦笑,君上是有点让人不省心。肥义,放下手中的事,问道:“君上,这次又怎么了。”

赵豹,摇了摇头,不愿细说,从大袖之中拿出君上留给他的书信,“你看看吧!”

肥义,谦恭地接过文书,看了一遍,得出结论道:“相邦,恭喜你。赵国的国政又要您操心。”

“我说大司马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话。”赵豹,叹道:“你说说,我们为了君上日夜操劳,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君上呢?什么都没说,大袖一甩转身就离开邯郸。君上的性子,也太胡来了吧!你说说,君上走了,我们该如何给诸侯使节交代了。”

“你我本意是为了给君上找个美人。君上成家了,性子自然会收敛些。再者,有个女人管着他,君上也不会太过任性。相邦,你我都小看了君上。”肥义唇角含着一抹笑容,笑容中藏有几分苦涩,更多的是拿君上没辙的无奈,“君上大婚的消息,要缓一缓了。相邦,应付使节,你是最有办法。君上信任您的才干,国中大小事务,皆交给你。您,辛苦了。”

赵豹闻言,忙道:“大司马,祸是我们一起闯的。你可不能置身事外呀!”

肥义,拱手道:“相邦,我们没有闯祸。诸侯使节带来的美人皆是绝色,奈何,我们君上的眼光太高。”

赵豹瞬间领悟话语中的意思,笑道:“对啊!诸侯的美女太次,我们君上看不上。”

赵豹和肥义在宫中苦不堪言,赵君在外,却是乐得逍遥。出了赵宫,远离邯郸,钟情于赵国的山水。赵雍感受不到一点的烦恼。也许,大自然的魅力,就是让人置身其中,忘却烦恼。但有的人愿意忘记烦恼,有的人却始终忘记不了。

穆涧,低声问道:“君上,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好吗?”

赵雍,咬了咬嘴唇,“你觉得有负罪感,寡人允许你回去。”

穆涧,一听慌了,连忙摆手道:“君上,我才不回去。”

田不礼,赏心悦目的笑道:“君上,你的不告而别,打乱了相邦的计划。相邦的头又该疼呢?”

赵雍闻言,也不应答,仰头一笑。难得疯狂一次,他才不管相邦的头会不会疼。谁让赵豹私自做主替他张罗婚事。赵雍不想过多的讨论这件事,及时切换话题,“你们看看,赵国的山河是多么的秀美迤逦。”

众人闻言,也是纵声一笑。看着眼前的山水,谁也再没提宫中烦忧的事。

邯郸离上党郡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近。赵雍一行人,钟情山水,考察民情,用了二十日,方可抵达上党郡。上党郡位于赵国的南部,与韩魏两国接壤。这日,上党郡守赵歇见天气甚好,领着家将出去狩猎。他举着六石的大弓,嗖的一声,射中了一头雄鹿。

家将赵玉见了,欢呼道:“郡守,好箭法。”

赵歇见了,将手中的大弓,扔给一旁的侍者,动了动肩膀,“多日不曾活动筋骨,我的箭法退步了。”

赵玉知晓郡守谦恭,指了指那边的茂密的树林,“郡守,我们去那边看看。”

赵歇点了点头,跳转马头,往茂林方向而去。

忽然,远方一骑,背后插着黑旗,风尘仆仆而来。赵歇自然明白,这是军中的信号,心中大惊。于是,带着赵玉往斥候的方向走去。斥候,翻身下马,跪拜道:“郡守,王上来了。”

赵歇闻言,不动声色。

一旁的赵玉听了,以为是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斥候,又说了一遍,“王上,到了。”

赵玉见自己没有听错,纳闷道:“王上,不在邯郸享福度日,怎会来到上党郡。”

赵歇,摇了摇头,苦笑道:“王上行事,总会出其不意,更让人捉摸不透。你啊!能猜到王上来上党郡的用意,那就奇怪了。”

赵玉,低声道:“郡守,王上,你是见过的。他的性情,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君上,来到这里,是要对上党大力整顿吧!”

赵歇,瞪了他一眼,制止道:“休要胡言乱语。”

赵玉见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属下之错。”

赵歇看了看这么好的天气,又望了望近在咫尺的茂林,对着众人提声喊道:“狩猎之举作罢!回城。”

众人闻言,十分不解。如此好的天气,不打猎,回到城里,真是浪费光阴啊!然,赵君来到上党的消息,赵歇还不能告诉他们。他也在想,王上此番前来的用意。

城门上的将士,见郡守刚出去狩猎,突然折返,忙道:“郡守回城,快让开,让开。”

百姓见了,自动退居一边,让开一条道。

将士见赵歇人马赶来,行礼道:“恭迎郡守回城。”

赵歇停下来,和善地对着众人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然后,领着众人,风尘仆仆往行宫的方向赶去。守门的将士,纳闷道:“郡守这是怎么了,刚出去打猎,就回来了。”

一人,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没听说吗?城内,来了几位大人物。”

先前那人闻言,愣了一会,不屑道:“多大的人物,还要郡守亲自回城招待。”

那人,朝他送去鄙视的眼神,“你啊!井底之蛙。在你眼中就郡守最大。”

“我的身份低微,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郡守。”先前之人说完,目光朝着最高最大最恢宏的地方看去,嘴里有词,“上党来了大人物?”

燕赵一战,赵君亲征,赵歇为全军统帅。回到邯郸,赵雍大肆封赏有功人等。赵歇为统帅,理应得到最高的赏赐。然,赵歇拒不接受,请求回到上党。邯郸百官,害怕赵歇功劳太大,威胁到自身的地位。也纷纷向赵君进言,让赵歇回上党郡,继续做他的郡守。

赵君见赵歇执意回到上党。上党在他的治理下,也是颇有政绩。如今,百官又都这么说。于是,赵雍便答应了赵歇的提议。

赵歇,一路狂奔,走进行宫,对着为首的人,跪拜道:“不知王上来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快快起来。”赵雍走了过来,亲切道:“赵歇,我们又见面了。”

赵歇,神色随和,拱手道:“王上,你来上党郡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你看我这里,乱糟糟的,也没有收拾。我立马派人将行宫整理出来,以供君上使用。”

“挺干净,挺简洁的。”赵雍,四周看了看,满意点了点头“恩,我看挺好啊!行宫,暂且不必收拾了。今晚,我就住在你家。”

赵君言语,太突然了。赵歇闻言,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样应答。

赵雍见他表情,明显是不愿意,问道:“寡人不能住你家。”

赵歇,招了招手,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君上住我家,太委屈了。”

赵雍,笑道:“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赵歇,缓了缓心神,问道:“君上,你怎么突然来到上党。”

赵雍,神色宁静,道:“寡人心中惦记你上党郡产的美酒。闻着酒香,我就来了。”

赵歇哑然失色。邯郸离上党,有好几百里。上党的酒香,竟能飘到邯郸,说出去,绝对没人相信。赵歇心中想了想,赵君来到上党不是为了喝酒,难道是因为与韩国联盟的事情。但,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决了。不说,离会盟时间,还有十几日。赵君身边的这几个人,也不像是来参加会盟的。上党郡也没有山水可供赵君赏心悦目。那么剩下一种可能,赵君来到上党,是为了逃避诸侯使节的联姻。赵歇,想通了缘由,心中苦笑道:“王上长大了,但性子还是没变啊!可怜的相邦,又要头痛了。”

第七十七章 区鼠会盟

公孙衍离魏,标志着五国合纵失败。韩赵两国为了自身利益,互派使者,互定同盟。韩国新郑,一下子就忙碌起来。韩王康废寝忘食,忙了几日,总算料理完国政,便领着太子仓,韩相公仲等二十几名名声显赫的大臣,往北而上,前往会盟的地点,区鼠。

区鼠,是韩国的领地。赵国选择在此处,缔结两国同盟。韩国这边自然是不会反对。

韩康,特别注重与赵国会盟。为了避免会盟期间,被他国破坏。韩康亲自下令选拔两万精锐将士前往区鼠,维持秩序。公孙衍则是肩负着保证两国国君安全的重大使命,可谓是重中之重。

韩康正在殿中与几位留守大臣商议国事。等到一切交代完毕,韩康,让大臣退了出去,留下公孙衍及韩相继续商讨北上与赵国会盟的有关细节。这时,韩国太子仓,走了进来。韩王康见了,问道:“吾儿,明日便启程北上区鼠。你还不回去准备一下。”

韩太子仓,拱手道:“父王,儿臣为您准备了一件礼物。”

“你们看看,吾儿还有礼物送给寡人。”韩王康,对着公孙衍和韩相笑了笑,“吾儿,把你的礼物呈上来吧!”

“诺。”韩太子仓得到父王的旨意,双手击掌。三名宫女挪动莲步,迎了上来。韩仓指着宫女双手端着的东西,“为了保证父王出行安全。我特意寻了一批能工巧匠,替父王打造了一副软甲。孩儿恳请父王试试,看看这套软甲合不合身,方便孩儿修改。”

韩王康见有儿子这份孝心,起身走了几步,笑道:“寡人就试试。”

几名宫女上前为韩康穿戴软甲。

韩康转悠着身体,四下打量了一方,抬头问道:“犀首,韩相,你们觉得这幅软甲如何。”

犀首,审视片刻,回道:“这幅软甲太适合王上。”

“王上穿上这幅软甲,大显王者气息。”韩相,又将话语转到韩仓身上,“太子为了这幅软甲,下了不少功夫。”

“好,好,好。”韩康见两位爱卿抛来赞赏的目光,再一次埋首审视了这套软甲,喜道:“这套软甲穿在身上,十分合体。寡人也深感满意。吾儿,你受苦了。”

韩仓见父王高兴,不敢居功,拱手道:“只要父王高兴,孩儿吃点苦没什么。”

韩康见孩儿谦恭,点了点头以示嘉奖,“吾儿,就是会说话。”

殿中一片大笑。韩康勉励了太子几句,随后说道:“吾儿,明日便要北上区鼠,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寡人还有事情要和韩相和犀首商议。”

“诺。”韩仓拱手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韩康动了动身子,招来几名宫女,扭了扭脖子,道:“替寡人脱了这套软甲。”韩康脱下软甲,见公孙衍及韩相还站在,摆了摆手,忙道:“两位,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坐。”

公孙衍和韩相拱手谢礼。

公孙衍坐下,犹豫片刻,问道:“王上,此次与赵君会盟,你打算穿这套软甲去吗?”

韩康尚未答话,韩相立马将话头接了过来,“这套软甲是太子为王上精心打造的。此次会盟,王上当然要穿。王上若不穿,岂不是辜负了太子一片心意。犀首,你的问话,岂不是多此一举。”

韩康微微思忖,便听出了公孙衍话语潜藏的意思。公孙衍话外之音,是反对他穿这套软甲前去与赵君会盟。韩康想到此处,问道:“犀首,这套软甲是吾儿的心意。寡人,不能穿吗?”

“王上,这套软甲可以穿。”公孙衍察看着王上的神色,续道“此次前去区鼠与赵君会盟。臣建议,王上你不穿比较合适。”

韩相,嘘了一声,皱眉道:“犀首,我听不明白。此次会盟,王上为何不能穿这套软甲。”

韩康点了点头,也道:“犀首,寡人也想听听,如何穿不得这套软甲。”

公孙衍,稍微整理措词,拱手道:“王上在自己的国土上,身披软甲,前去会盟。赵国,会相信我们的诚意吗?”

韩相,身子往后一仰,反驳道:“王上穿不穿软甲,和赵国有什么关系。”

公孙衍,摇了摇头,言道:“软甲的用途,我不多说。王上及韩相自然明白。此次韩赵会盟,王上若穿上软甲赴会,赵国见了,他们会怎么想?”

韩相理了理思路,点了点头,道:“嗯!犀首,你说的不无道理。王上穿软甲会盟,的确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公孙衍见韩王冷着一张脸,猜不透他心中的意思,请罪,道:“王上,这是我一家之言。若是我的想法,冒犯了王上。请,王上治罪。”

“犀首,你为国,为寡人考虑,何罪之有。”韩康,脸色渐渐柔和,“这套软甲是太子的心意。寡人不穿,岂不是会伤了吾儿的心。但犀首之言,并无道理。此次会盟,寡人若穿了软甲,且不谈赵国会有什么想法。你们说说,寡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倚赖一套软甲。岂不是说你们无能。即便,赵国不介意,寡人也会介意的。”

韩相闻言,这才明白,王上为何支开太子的深意。

公孙衍见王上一点便通,躬身行了一礼,“臣,谢谢王上的信任。”

韩康上前,凝视着公孙衍,双眸之中,毫无半点芥蒂,大声笑道:“你是寡人的请来的贵客。寡人不信任你,何必用你。”

公孙衍见韩康光明磊落,真心相待,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韩相虽理解王上的意思,但他顾及到太子的情绪,忍不住问道:“王上,你不穿这套软甲,恐怕会伤了太子的心。”

韩康,挥了挥手,并不在意,“吾儿进献软甲,是为了寡人安全。这份苦心,寡人能理解。韩相啊!倘若寡人在自己的国土,身边又有诸多将士护卫。寡人穿了,岂不是会寒了众将士的心。吾儿年幼,不明白其中的大义。你跟随我多年,这点事,你还不懂吗?”

韩相,微笑道:“王上所言甚是,是我一时糊涂。”

“你啊!”韩康指了指他,道:“不是糊涂。你的心思,寡人还不明白。”

韩相,愧疚道:“什么都瞒不过王上。”

此次会盟,赵雍也是格外重视。离会盟尚有十几日,赵雍便派穆涧回到邯郸,将大司马肥义等人也请来商议会盟细节。肥义虽身在邯郸,但见会盟日期临近。心中早已料到,君上会派人回邯郸求援。因此,此次会盟,肥义也提前筹划安排。

肥义来到上党,面见赵君。

赵雍本以为肥义等人来到上党,尚需几日。他见肥义办事快捷果断,当着众人的面,嘉奖了一番。肥义也不邀功请赏,只言身为臣子,理应如此。赵雍见他忠心事主,又不贪功,最重要的是肥义很对他的脾性。

连续几日,众人聚在一起,商讨有关出使韩国会盟之事。经过众人反复更正,总算制定出了一套完美的方案。赵雍见方案无懈可击,敲定了出使日期。

临行前的一夜,穆涧来到行宫,道:“君上,这是我回邯郸,诸位大臣让我送来的。”

赵雍看了看送来的东西,见是一件盔甲,问道:“何人送的。”

穆涧,道:“左司寇李兑。”

赵雍,问道:“他人在何处。”

穆涧,道:“还在邯郸。”

赵雍,问道:“左司寇有说什么没有。”

穆涧,道:“左司寇说,出使韩国路途凶险,请您穿上盔甲防身。君上,这幅盔甲我试过了,是上等的料子所做,刀剑不能伤及分毫。”

赵雍,道:“将它收起来。”

穆涧,站在原地不动,道:“君上,为了安全。您还是穿上他比较合适。”

赵雍,道:“寡人是去韩国会盟,又不是打战,穿盔甲做什么。”

在座的众人也建议王上穿上盔甲,以免在韩国发生意外。赵雍的表情却不认可众人的言论,目光扫过在座的人“韩王品性如何,你们是了解的。我们出使韩国,韩王真要对我们不利。区区盔甲,岂能护我周全。铠甲虽小,寡人穿在身上,传达的意义就变了味道。我们选择与韩国会盟,要带着百分之百的诚意。如果韩王没有信义,那么天下诸侯还有谁有信义。”

众人闻言,自感羞愧,读了多年的圣贤书,考虑事情,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肥义,问道:“君上,你打算如何去见韩王。”

赵雍,道:“寡人就用这身行头。”

肥义脸色难看,道:“君上,这身衣服不太得体。臣建议,君上应该打扮一下,穿一身漂亮的衣服。”

赵雍,道:“寡人是去见韩王,又不是去见未来的岳父。这身行装,足够啦!”

众人闻赵君之言,无不发出欢快的声音。

肥义心中好笑,但也不点破。赵君此行既是会盟,也是见您的岳父。赵君不怕丢人,肥义还操什么心。肥义想?就让他未来的岳父,好好管教一下,也不是件坏事。

第二日,赵雍离开上党城前往韩国边境。肥义为保周全,私底下做了一番部署,他名义上是让赵歇领着上党部将恭送赵君。待赵君等人走后,便以打猎的名义出现在韩赵边境上。倘若韩国要对赵君做出一些不仁义的事情,他们便是赵国背后的力量。

“报。”一名斥候来到赵雍的面前,道:“王上,韩国在区鼠增加了许多兵力。”

众人闻言,脸有忧色。韩国怎会在区鼠增加兵力。为了赵雍的安全考虑,众人建议他取消这次行程。

“区鼠是韩国的地方,韩国增加兵力,有何不对。你们啊!何必大惊小怪,听风就是雨。”赵雍无畏的目光,从一干人等扫过,“寡人若是依了你们,取消行程,岂不是会被诸侯国取笑。诸位,个人荣辱事小,有辱国体事大。”

众人想不明白,君上怎会迷上了韩国,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前往。

“走吧!韩王派人接我们来了。”

肥义,道:“王上,兹事体大。我们即便要进入韩国,也请让大臣们携带武器。发生事故,也好应对。”

赵雍,摇了摇头,道:“大司马,倘若他国也携带武器,进入我国领土,您会如何处置。”

“这...”肥义没想到赵雍会如此问,一时答不上来。

“报。”一名斥候,跑到韩王康面前,道:“赵王领着一干人等来了。”

韩相,问道:“赵国来了多少人。”

斥候,道:“赵国来了三十人。”

“三十人?”韩相迟疑,道:“他们有没有带兵器。赵国边境上,有没有驻扎军队。”

斥候,道:“三十人皆是轻装而来,并无兵器。我们散落在赵境的人来报,并无发现大量的赵君驻扎的痕迹。”

韩相还想说点什么。

韩康,道:“韩相,出丑了吧!我们五千人,兵戈相随。赵国来了三十人,皆是轻装而来。我们啊!丢脸咯!你啊!就不要疑神疑鬼了。赵国会盟是带了诚意的。”

韩相,也没想到赵王前来不但没有带侍卫,就连兵器也不带,简直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王上,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臣觉得,小心点准没错。”

韩康,指了指身后的将士,道:“这就是你说的小心。寡人的胆识和气度竟然还比不上赵国的小娃娃。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丢人啊!”

韩太子仓,道:“父王,赵王等人快到了。我们还是前去迎接,如此不会失了礼数。”

公孙衍,也道:“王上,太子所言甚是。”

韩康见着赵王等人,笑道:“赵王,我们又见面了。”

赵雍,回道:“是啊!寡人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韩康,也感慨颇多,笑道:“那时,我领着吾儿前往赵国祝贺您继承大位。赵王不辞辛苦,亲自出邯郸五十里,迎接我们。”

“这次有劳韩王,前来迎接晚辈。”

“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寡人出使赵国,赵王亲自相迎。赵王来韩国,寡人怎可不相迎!”韩王指着赵王身后的人,笑道:“赵王身后就这点人,您就不怕寡人,学蛮楚将你扣押在韩国吗?”

“寡人相信韩王的仁德。寡人若是怕了,就不来了。”赵雍笑声恰如其分停了下来,目视着韩王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韩王,你会学蛮楚扣押我吗?”

第七十八章 殷忧启明, 多难兴邦

赵雍漫不经心地一问,散发在四周的空气突然冷了几分。赵国诸臣心里暗自着急,埋怨道:“我的王上,您是在韩国的土地上,您和韩王对话,就不知道委婉含蓄一点吗?您说话也太随意、太直接吧!若是,一不小心冲撞了韩王,招来杀身之祸,那可怎么办呀!”

肥义闻言,也是倍感头疼。有些话,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了。怎能用一副无所谓,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呢?赵君的性格,让人难以捉摸啊!

赵雍没有理会诸臣的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王。他见韩王神色安宁,等了半响,也无反应。赵雍将双手放在脑后,仰望天空,重复问道:“韩王,你会效仿蛮楚,将我扣押在韩国吗?”

韩王知晓赵君的个性。但是赵君有话就说,还说的这般直接,他的内心还是被狠狠冲击了一下。好在韩王练就了处事不惊的本领,否则韩王定会尴尬不已。韩王第一次没有回答,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字句来表达。谁曾知,赵君再一次追问,韩王不答也说不过去。有了时间的缓冲,韩王将这个难题,转嫁给了赵雍,“赵王,你以为寡人会效仿蛮楚吗?”

“会。”赵雍说完,笑得肆无忌惮。

韩王闻言,也是纵声长笑。

眼前这一老一少言语对白,让四周的人皆听不明白。赵雍的目光不经意往韩王身后探了探,忽然发现人群之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大声喊道:“犀首,我们又见面了。”

公孙衍,朗声回道:“赵王,邯郸一别,您可一切安好。”

“寡人好着呢?”赵雍没有在意自己的君王仪态,朝着他喊道:“魏国以张仪为相,逼走了您。寡人还担心您的去处。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见你。犀首,你来了韩国,也不通知寡人一声。”

“蒙韩王不弃,收留我这个落魄之人。”公孙衍,拱手向前一送,“犀首,也谢谢赵王的惦记。”

韩太子仓,走了过来,拱手道:“赵王,您还记得我吗?”

赵雍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已经知晓来者是谁,拱手回礼,语调亲切道:“寡人当然记得,邯郸一别,已有数年。公子,别来无恙。”

“皆说,赵王乃有为之君。日后长大,定不能小觑。”韩仓,言语随意,“等会我可要向你请教治国之道。您,不会拒绝我吧!”

“公子,瞧你说的。寡人哪有什么治国之道。”赵雍指着身后的肥义,道:“这位,才懂治国。”

韩仓朝着肥义拱了拱手。肥义见了,也拱手回礼。

韩康见孩儿与赵王聊得尽兴,笑道:“吾儿,赵王会在我国待上几日,你呀!多向他学习,多请教些治国之道。”

韩仓见父王示意,心中颇乐,拱手道:“诺。”

“韩王,您严重了。公子比我大,怎能向我学习。您这话,不是打我的脸吗?”赵雍,谦卑道:“您是长辈,颇有为君之道。寡人和公子应该向您学习才是。”

韩王闻言,心中大乐,摆了摆手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

赵雍和韩王交谈,心情倍感舒畅,也感受不到任何压力。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斟词酌句,也不用担心会说错话,得罪韩王。一阵大风吹来,这一老一少,聊得是相当欢乐。韩仓见起风了,拱手道:“父王,起风了。我们进城吧!”

韩康点了点头,伸出手发出邀请,“赵王,介意与寡人共坐一辆车乎?”

赵雍也不拘束,拱手道:“求之不得。”

韩康,笑道:“请。”

赵雍登上韩王的车撵,见韩军将士,军容整齐,进退有序,没有丝毫凌乱,赞道:“韩王,寡人真羡慕您身边有一支威武的军队。寡人若是有一支这样的军队,片刻都不会离开他们。”

韩王到听出了赵雍的话外音,是说韩王出行不简单啊!领着大部队东奔西跑。韩王,假装没听明白,大方的问道:“赵王,同我一起欣赏我韩国健儿的风采。”

“好啊!”赵雍眼神明亮,早已经迫不及待。

斥候得令,上前几步,挥动手中的旗帜。公孙衍见状,拔出长剑,面对着五千韩国健儿。五千将士,在公孙衍的指挥下快速列成五个方阵。韩军进退有序,整齐划一,嘴里还发出地动山摇的声音。赵雍,不忘喝彩,道:“好。”

公孙衍,列好方阵,转过生来,高喊道:“恭请王上回城。”

五千将士也齐声呐喊,道:“恭请王上回城。”

声音一波又一波传了过来,荡漾在山谷之间,久久不能消停。韩王大手一举,公孙衍得令,转过身去,一挥令旗。五千将士迅速腾出一条宽大的道路。韩王的车撵向前驱动,韩军见王上来了,一波又一波纷纷下跪,宛如惊涛骇浪,齐声高呼:“王上万岁,韩国万岁。”

韩王见自己的军队出尽了风采,笑着问道:“赵王,寡人的军队如何。”

赵雍也未见过这样强大的阵容,赞道:“韩王,您真是了不起。能否教教寡人,如何才能练就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特血将士。”

韩王见他之言,发自肺腑,笑道:“这支军队,是公孙衍替寡人训练的。寡人,也是第一次见。”

“哦。”赵雍,一边目视着跪拜的韩军,一边盯着公孙衍,发出感叹道:“犀首之名,名不虚传啊!韩王,您得到犀首,秦楚魏三国,也不能小觑。”

韩王看了看五千将士,又回过眼神盯着这个少年的侧脸。与几年前相比,赵王的确是成熟稳重了不少。第一次见面,韩王觉得和他相谈甚欢。今日再见,那份感觉只增不减。韩王阅人无数,但是对眼前这个少年充满好感。今日见赵王面对这种场景表现出的仪态,以及赵王入韩不带侍卫,不携带兵器的那份胆识和魄力。韩王心中叹息道:“赵君的气魄、胆识,天下诸侯,无人能比。假以时日,眼前这个少年,必会是乱世之中的风云人物。赵国会在他的带领下,傲视诸侯。”

韩王将赵王等一干人众请进区鼠行宫。宫内早已经备好美酒美食。韩王一边招待赵王及赵国诸臣饮酒,一边请赵王观赏韩国的歌舞。酒过六巡,众人酒足饭饱,皆以为韩王的下一个节目,便是商谈此次会盟。因此,众人饮酒,有所节制。生怕饮酒误了正事。然而,两国的王上,却是你敬我一樽,我回你一樽,礼尚往来。只顾饮酒,一点也没有谈论关于会盟的迹象。

赵国诸臣,朝着肥义频频示意,请他拿个主意。

肥义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举着酒樽,朝向韩相和太子。韩相、太子知晓肥义是赵君心中的红人,不敢怠慢,举樽相邀。这场酒宴,喝到天明方才结束,两国的臣子,喝得只有三分醉意,然两国的王上皆是尽兴而归。

饮一夜的美酒,两国的王上,醉的一塌糊涂。故而,有关区鼠会盟一事,随着两国的王上醉酒不醒,往后推后几日。两国的王上睡得是相当甜美,作为臣子也就稳条不乱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因为王上的缘故,两国的臣子有充裕的时间,完善盟约的内容。众人也释放了因为会盟强加在身上的压力,取而代之是无比舒畅的心情。

两国的臣子也会私底下交换心得,更正自己的意见,每个人都期待着区鼠会盟能够取得完美。

这日,区鼠之地,风云四起,细雨霏霏。少倾,雷光闪烁,霹雳交加,大雨倾盆而降。少倾,只见雷光闪烁,风停雨止。这场大雨水洗去了空气之中的尘埃,空气清新,令人悦目。

肥义走了进来,道:“王上,今日便是两国订下的会盟之日。”

“恩!”赵雍点了点头,问道:“大司马,这几日,因为会盟一事,你辛苦了。”

肥义拱手道:“王上严重了。臣,只是做了一名臣子该做的事情。”

韩王派出太子仓,来请赵雍前去会盟。区鼠行宫,韩赵两国的王上,位居上座。两国的臣子,位居下座。酒之酣畅,双方简单寒暄之后,总算是切入正题。

“今日寡人与赵王坐在此地,是为了商谈韩赵两国的未来,以及韩赵两国走向。”韩王,言语说的极慢,他要让每个人清楚自己表达的意思,“韩赵两氏祖上历史渊源颇为深厚。两家互助互惠,才有了韩赵两国。韩赵建国后,多次携手合作,共同应对危局,才取得现在的局面。如今,天下风云突变。魏国昔日荣光不在,齐秦两国后军突起。齐秦楚三国更有均分天下之实力。为了共抗三国,以求自保,寡人,便参加了犀首所提的五国合纵。寡人也想借助五国之势,抵抗三国。奈何,魏王抵不住秦楚两国的攻势,主动解除五国的盟约。魏国荣光不在,但也是大国。魏国罢黜惠施,以张仪小儿为相,倒向秦国。现在的局势,对韩赵两国不利。面对危局,赵王有何高见。”

“寡人正是为了韩赵两国的命运而来。”赵雍已改散漫的语调,为国家的发展,脸色充满担忧,“韩赵两国皆被虎狼环绕。两国若要图生存求发展,应对诸侯,我们不可先自乱阵脚。韩赵两国休戚与共,风雨同舟,不分彼此,合二为一体,方能壮大实力。”

赵雍说的这番话,也是韩王想要表达的意思。

韩王仔细品味了这些话,方道:“是啊!韩赵两国皆乃四战之地。合则存,分则亡。寡人西边有秦国之患,东边有齐国之忧,南边还要应对楚国。即使是魏国,也没将韩赵当成患难兄弟,时常兵威向相。本以为五国合纵,与魏国能够和平共处。现在就连北边的魏国,也倒向了秦国。寡人的处境堪忧啊!”

“寡人的处境又何尝不令人头疼。东边有齐,西边有秦,南边有魏,北边有燕及胡人之忧。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困扰着我历代赵氏先君。韩王,寡人理解您的心情。”赵雍的语调同韩王相似,皆为国家的前途堪忧。但赵君年少,朝气十足,并没有因为目前的困境而止步不前。相反,他做出了很多努力,改善与四周邻国的关系,就连中山国,他不惜颜面,称之为王。

赵雍,尴尬的笑了笑,又道:“韩王,你瞧瞧寡人,年岁不足二十,却已是白了少年头。”

韩王被眼前这个少年的风趣的话,逗得朗声大笑。殿下众人,也是跟着大笑。赵国诸臣见王上言语太不知收敛,心里叹息道:“王上,您的不能矜持一点吗?”

“韩赵两国处境堪忧。”公孙衍,对着两国的王上拱了拱手,扬声道:“韩赵两国更应该紧密地联系再一起,不可分割。韩赵之间,唇亡齿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赵两国同出晋国,本就是一母同胞,更应该如兄弟般依存,相互支持,携手前进。若是三晋能够放下往日恩怨,真心实意的合作。三晋的实力,无论是秦国,还是楚国,或者是齐国,皆不足以撼动山岳。三晋合纵,共抗齐秦楚三国。齐秦楚三国,未必是三晋男儿的敌手。焉能不能压制三国,一统中原。”

三晋建国的关辉岁月,韩王赵王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但是三晋真的能够走在一起?魏国还能让韩赵两国放心吗?众人虽也明白三晋的实力,但对三晋保持合纵,持有不同的想法。

公孙衍见众人的表情,除了少数几人,大多都是心灰意冷,他朗声道:“三晋合纵困难重重。但,我们身为三晋的男儿,不怕困难。若是因为有困难止步不前,怨天尤人,岂是三晋大丈夫所为。诸侯国皆不相信三晋能够走在一起,小看我们。我们不去努力,不去改变,岂不是顺了诸侯的心意。今日我们不多加努力,不多加改变,焉知明日道三晋不能走在一起。你们不想再看看,我三晋男儿一统中原之日。”

众人闻言,也是热血沸腾。

“对,我三晋男儿何曾怕过困难。”

“决不能让诸侯小瞧了我三晋的实力。”

“三晋的天,唯有三晋的人说了算。”

“三晋合纵,一统中原。”

众人皆高呼,“殷忧启明 ,多难兴邦。”

第七十九章 韩王有女

‘殷忧启明,多难兴邦’,这八个字激烈着韩赵两国的君臣。这八个字,也宛如一盏明灯,也为韩赵两国指明了方向。韩赵两国的君臣不在对前途迷茫,心中向往三晋昔日的辉煌。公孙衍寥寥数语,牢牢地将三晋团结在了一起。五国合纵失败了,但是三晋仍然团结在一起。只要三晋齐心协力,齐秦楚三国安能染指中原的大好山河。

区鼠会盟,谈了几日。韩赵双方对目前的局势,做出了预估判断。由于有肥义、公孙衍、韩相等聪慧之人在场,双方不断协商,终于在政治、军事及兵器等多项领域达成一致。这日,韩王康与赵王雍互换国书,两国同盟正式达成。

韩赵两国君臣见了,齐声高呼,“愿韩赵两国世代友好,国祚长存。”

韩赵两国缔结同盟乃大事一件,韩王康再次摆下宴席,盛情款待赵王等人。赵雍等人也不拒绝韩王的邀请。韩赵两国的臣子,没有重任压在肩上,皆是放纵醉饮。酒宴结束,韩王康回到行宫。太子仓、韩相及公孙衍也被招进宫中。

韩康笑道:“总算忙完了,寡人一身轻松。”

太子仓,拱手道:“孩儿,恭贺父王。”

“此次会盟成功,乃众人之力。韩相、犀首,你们辛苦了。”韩康,唇角含笑,双眸之中竟是欣赏之态,“赵王虽年纪轻轻,但寡人和他交谈,如沐浴春风,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

公孙衍闻言,猜出了韩王心中的意思,拱手道:“王上,您愿不愿意与赵国之间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韩康正有此意,双手击掌,笑道:“犀首,你莫非有好的方法。”

公孙衍,道:“王上,我们何不与赵国联姻。”

韩王见赵雍身体长成,仪表不俗,胆识魄力过人,心中早就有将赵雍招为女婿想法。可,韩国毕竟是女方,应该含蓄点。联姻还是应该由赵国这方提出比较合适。韩国冒然提出联姻,赵王不答应,岂不是尴尬至极。若是在同盟的基础上,再与赵国联姻,又似乎容易让人产生误会,还有点强人所难的味道。韩康虽然相中了赵王雍,但他希望联姻建立在公正平等的基础上,他不愿将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更不想将联姻演变成政治工具。

韩王,沉思片刻,方道:“犀首,寡人虽有此意,但强人所难之事,寡人万万不做。”

公孙衍了解韩康,也明白他心中的顾虑,拱手道:“王上放心,这件事我和韩相会办好的。”

韩相见公孙衍也没有征询自己的意见,却无声无息把自己拖下这摊泥水,一脸无辜地盯着他。索性韩康的眼神一直注视在公孙衍身上,没有看出韩相脸上的变化,叮嘱道:“犀首,辛苦你了。”

太子仓,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韩康,见孩儿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吾儿,你想说什么。”

太子仓,舔了舔嘴唇,拱手道:“父王,赵王身份尊贵,不知父王打算以何人联姻。”

韩相,笑呵呵地道:“太子,你还不明白吗?”

太子仓,老实地摇了摇头,道:“韩相,你心中有最佳人选。”

韩康见儿子傻乎乎地问出这个问题,脸颊抹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赵王如此优秀,能和他匹配的人,除了姬瑶,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太子仓闻言,瞬间愣住了,“父王,您的意思是打算将姬瑶妹妹嫁给赵王。”

韩康,点了点头,语调坚定道:“正是。”

太子仓得到明确的答复,心中雀喜,就好像是自己要出嫁似的,“太好了。姬瑶妹妹嫁给赵王。韩赵两国就是一家人。韩赵两国亲密无间,姬瑶妹妹也找了一个好丈夫。孩儿,替姬瑶妹妹,谢谢父王。”

韩康知晓儿子与姬瑶的感情。韩康本以为擅自做主将姬瑶远嫁给赵国,太子仓会是第一个反对。其次,反对的人便是自己的王后。至于瑶儿也许会哭闹几日,但他好好规劝几句,便可安抚住。至于赵王的人品、见识和胆魄,韩康已然知晓。若是错过了,瑶儿会失去一个好丈夫。韩康也会失去一位看得顺眼的好女婿。

韩康,担忧道:“吾儿不要高兴太早。韩国与赵国联姻,还要看赵王的意思。”

太子仓想了想,的确是他高兴太早了。

公孙衍见王上、太子及韩相的目光盯着自己,他也觉得压力很大。但公孙衍喜欢这种感觉,拱手道:“王上,太子,明日赵王便会派人来求亲。”

韩康见公孙衍很有把握,微笑道:“好。这件事就拜托犀首了。”

公孙衍行了一礼,便和韩相一同退了出去。走出宫外,韩相沉着脸,道:“犀首,你真有把握,劝动赵王和我国联姻。”

公孙衍,伸出五根粗壮的手指,道:“有五成把握。”

韩相闻言,脸色不高兴,道:“犀首,你没有十成把握,怎能答应王上。王上满怀期望将这件事交给你我,我们办不好。王上是会不高兴的。你啊!说话也不留点缓和的余地。如今,好了吧!唉!”

公孙衍笑呵呵地道:“韩相,不会怪我私做主张,将你带入深水之中吧!”

韩相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将他咒骂了一千遍。

公孙衍,望着远处,笑了笑道:“韩相,太容易的事,犀首才不会去做。”

“对,对,对。”韩相,动了动唇角,道:“犀首总会挑最难的,那样的人生才会波澜壮阔。”

太子仓,追了上来,拱手道:“犀首、韩相辛苦了。”

公孙衍和韩相拱手回礼。太子仓,道:“我也觉得,普天之下,唯有赵王适合姬瑶妹妹。”

韩相,苦笑道:“太子,公主嫁给赵王,你很高兴。”

“那是当然。”太子仓,毫不掩饰道:“普天下只有最好的、最优秀、最璀璨的男人,才配的上姬瑶妹妹。赵王是父王和我共同认定的男人。姬瑶妹妹嫁给他,会幸福的。”

韩相心道:“太子啊!你到底是不是公主的亲哥哥。赵国邯郸,可是苦寒之地。”

公孙衍,拱手道:“太子放心,我会竭尽所能,促成这段良缘。”

太子仓,笑道:“普天下还没有事情难得住犀首。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公孙衍看了看天色,拱手道:“太子,告辞。”

太子仓,挥了挥手道:“犀首,我等你的好消息。”

韩相也拱手,与太子作别,追上犀首的步伐,问道:“犀首,你打算怎么办。”

公孙衍,没有停下脚步,“我们先去见一见,赵王身边的重臣。”

韩相,道:“犀首要去见赵国的大司马肥义。”

“正是。”公孙衍停下脚步,对着韩相道:“我们劝动了肥义,那事情就好办啦!”

黑夜,逐渐笼罩在区鼠上空。

肥义正在安排回国诸多事宜,忽听有人来报,“大司马,有客人来。”

肥义整理了桌上的东西,回道:“请他们进来。”

肥义见韩相及公孙衍来了,不敢怠慢,上前迎接道:“不知两位来此,招呼不周,还请不要责怪才是。”

韩相,道:“大司马不要怪我等唐突才是。”

“有客人来,我高兴还来不及。”肥义,道:“两位,请坐。”

公孙衍、韩相拱手行礼,坐在位置上。

肥义,一边吩咐下人去准备美酒美食招待贵宾,一边对着客人问道:“两位有何事,但说无妨。”

公孙衍接触过肥义,知晓他的性情,开门见山道:“我王打算与赵国联姻。”

韩王闻言,朝公孙衍使去一个眼神,责怪他太鲁莽了。

公孙衍,继续说道:“大司马,你以为何。”

“犀首!吾王的性情,你是了解的。”肥义,面有疑色,“与韩国联姻,我是没有意见。吾王哪里,有点困难。前段时间,赵相与我散播吾王大婚的消息,诸侯国也派出使节携带美人来我邯郸。经过几轮比赛,我会选出了三名美人。你猜猜,吾王的态度是什么。”

“赵王定是说寡人还小,还想要玩几年。”公孙衍,笑道:“你们费尽心思挑选的美人,赵王看都没有看一眼,躲得远远的。赵王为了逃避,给赵相和您惹了一大堆祸事吧!”

肥义也不隐瞒,苦笑:“可不是吗?我们在邯郸选美人,吾王一点都不心急,反而乐得逍遥,竟然逃出宫去。留下一封书信,逃离赵宫,逃离邯郸。”

“哈哈哈。”公孙衍,笑道:“赵王的表现虽是孩子气了点。但是,也是在表达自己的意愿。只可惜,赵相面对一大堆破事,又疼痛了。”

“对对对。”肥义,笑道:“赵相被吾王气得,胡须乱颤,那张脸都绿了。”

众人闻言,纵声长笑。

“犀首,不怕你笑话。这就是吾王。”肥义,道:“韩相、犀首非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吾王的心思太难以捉摸了。”

公孙衍,笑道:“赵相和大司马本想替赵王寻个美人,约束他的性子。结果,赵王一点都不乐意。”

“对对对。”肥义,摇头道:“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公孙衍蹙眉道:“我可以帮助你们解决这个难题。定会让赵王,规规矩矩成婚的。”

肥义,道:“犀首,你有什么好办法。”

公孙衍挥了挥手,示意肥义靠近。

公孙衍靠着肥义的耳朵,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肥义眼神雪亮,呆呆地看着他道:“这样也可以。”

第八十章 那年年少,曾许诺今生

肥义走后,韩相忍不住问道:“犀首,你刚才说了什么。”

公孙衍,斟满一杯酒,推给韩相。然后,又为自己斟满一大杯,痛饮了一樽,方道:“饮了这么多酒,还是赵酒好喝啊!”

韩相,也端起酒樽,喝了一口,也没觉得赵酒比韩酒好喝。

“韩相,我没说什么。”公孙衍连续饮了三杯,放下酒樽道:“我就是想请肥义帮个忙。”

韩相见他言语轻松,愣了一下,“帮什么忙。”

公孙衍,一本正经地说道:“帮我撒个慌。”

“撒谎。”韩相闻言,脸色一变,语调中透露出隐隐不安,“犀首,你不会是想要肥义欺骗赵王吧!你别忘了,王上交代了。强人所难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

“韩相。你不别激动。”公孙衍又为自己添满一杯酒,语调淡淡地道:“只是撒个谎而已。”

“犀首,你也太胡来了吧!”韩相见他说得太轻松,提醒道:“赵王日后得知真相,此事会影响到韩赵两国未来的关系。”

“胡来,有什么不好。”公孙衍端起酒樽一饮而尽,“韩相,你就放心吧!我这是善意的谎言,是不会得罪人的。韩相,上等的赵酒,在市面上不能喝的。你不喝,太浪费了。”

韩相,撇了一眼赵酒。他现在的心情,坎坷不安,哪有心思饮酒。

韩相沉着脸道:“犀首,你究竟对肥义说了什么。”

公孙衍目视着酒樽,语调漫不经心,“我让肥义给赵王提个醒。韩赵两家的联姻,是赵国先君语早就与韩国商量好的。”

“韩赵两国联姻,早就订下了。”韩相,纳闷道:“我怎么不知道。”

“这件事本身就是子虚乌有。”公孙衍,笑道:“所有我才让肥义帮我个忙,骗一骗单纯的赵王。”

“胡闹,胡闹。”韩相,气急道:“犀首,你太乱来了。以赵国先君语的名义,有说赵王与我国联姻。赵王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他会信吗?难怪肥义刚才闻言,脸色不对。你呀!太胆大了。”

“哈哈哈哈”公孙衍,笑道:“胆大,一向是我的个性。”

韩相虽然很生气,但事已至此,也无能为力。他望着肥义离去的方向,叹道:“犀首,肥义会帮我们撒谎吗?赵王,会信吗?”

“肥义之所以肯帮我们,那是因为他明白韩赵两国联姻有利于维持三晋合纵。再说,赵王也不小了,赵国的臣子,能不慌吗?”公孙衍,又道:“赵王是一位敬仰君父的人。我们以先君语的名义,赵王能不就范。”

韩相,细细品味这句话,无奈地笑道:“犀首,今日,我总算是真心服了你。”

“韩相,你真的不喝赵酒。”说话之间,公孙衍早已经喝完了一坛赵酒。

韩相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面前的赵酒,拱手相送,“犀首,请慢用。”

公孙衍半推半就,“那怎么好意思。”

“喝吧!”韩相,摇了摇头。

肥义来到赵雍的房间,见屋内还亮着。肥义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在外面不断地走来走去。肥义也没有把握劝王上与韩国联姻。他也深深怀疑,犀首之言,真的能行吗啊?

穆涧,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走了出来,见肥义在外面走来走去,嘴上还喃喃自语,大喊道:“大司马,你来了,为何不进来。”

肥义抬头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吸了一口冷气,脑子清醒了几分,便走了进去。

赵雍参加完酒宴,闲来无事,看着大臣递上来的文书。文书上皆是说会盟之后,请王上归国之事。赵雍本想在韩国多玩几天,但他转念想想,离开邯郸已有些时日,是应该回去看看。

肥义,走了进来拱手道:“臣,拜见王上。”

赵雍,放下文书,笑道:“肥义,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上,我们即将归国。”肥义,脸有难色,“臣心中有件事,不知该不该给王上说。倘若臣不说,觉得对不起王上,愧对先君。但是说吧!又怕王上生气,叱责臣。王上,您觉得臣该说,还是不该说。”

赵雍,瞪了他一眼,“我大赵男儿,有什么就说什么。”

肥义,道:“王上,臣记得,您和韩国有婚约,是先君订下的。”

“你说什么。”赵雍,惊道:“肥义,寡人没听清楚。你在说一次。”

肥义,平静道:“王上,您和韩国有婚约,是先君订下的。”

“肥义,你想要寡人成家的心情。寡人,能理解。”赵雍,观察着肥义的双眼,“但你也不用拿先君压我,故意编了一个故事吧!寡人和韩国有婚约,是君父订下的。寡人,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先君订下婚姻时,王上尚且年幼。”肥义,换了一种口吻,“臣还记得,韩王领着一女来到赵国。王上,那年五岁。也不知王上怎么了,拉着韩王带来女孩的手,说长大了非此女不娶。王上,您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赵雍见肥义描述的场景,有模有样,一点不像故意编制的故事。于是,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着这件事。赵雍,口中念念有词,“寡人,有说过长大了非此女不娶的话。”

肥义也不急着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

赵雍想了片刻,对着穆涧和司马望族,问道:“寡人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你们两个有印象吗?”

司马望族,摇了摇头,“王上,我不记得。”

穆涧,也道:“我也没有印象。”

屠彝,道:“君上,是有此事。”

赵雍、穆涧和司马望族的目光,齐刷刷朝着穆涧看去。

“韩国和我国关系一向友好。我记得,那年韩王来到赵国,携带了一个小女孩”屠彝比划着小女孩的高度,“不知那日王上怎么了,拉着小女孩的手,朝着先君喊道‘长大后,非此女不娶’。当时啊!弄得先君挺尴尬的。”

赵雍,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韩王与先君约定。等到王上过了十八岁就去韩国提亲。王上已过了十八岁,算一算,那女子也应该有十七八岁。”

赵雍,惊道:“屠都尉,这件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屠彝,摊了摊手道:“若不是大司马提起这件事,我也忘了。”

肥义,趁机以退为进地说道:“当年,王上五岁,孩童之语是不作数的。臣想,韩王也不会介意。”

赵雍嘟着嘴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寡人那时,虽是孩童。可,君父与韩王当真了。”

穆涧,道:“王上打算与韩国联姻。”

赵雍虽然不想太早成婚,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违逆。此次会盟,韩王只字不提,想必是为了照顾他的感受。难怪那日,韩王向他敬酒,问道:“赵王,您年岁几何?可曾婚配。”

赵雍也没在意,据实回答:“寡人年过十八,尚未婚配。”

韩王点到即止,也没继续问下去,频频朝他敬酒。赵雍见韩王突然对自己太好,还有点不适应。现在想来,韩王这般问他,是在暗示他当年的诺言。那年年少,曾许诺今生。谁曾知,赵雍忘了年少的许诺。

既然此事是真的,赵雍是一国之君,也不能任性而为,“君子一言九鼎,既然寡人说过这样的话。君父,也答应了韩国。肥义,我们离开韩国前,您能不能代替寡人,前去韩王哪里提亲。”

肥义,拱手道:“臣,愿意为王上代劳。”

赵雍朝着他拱手道:“辛苦了。”

穆涧见肥义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问道:“王上,你真的打算与韩国联姻。”

司马望族,也道:“王上,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您若是不慎重点,下半生可是会过得很苦的。”

穆涧,又道:“韩女贤惠还好说,若是脾气凶点。王上,未来的日子,我不敢想象。”

赵雍闻言,倍感头疼,呵呵地对着两人冷笑,“唉!寡人年少曾许下诺言。即便这是一份苦果,寡人也要含着泪独自把他吃完。寡人是一国之君,不可失了信义。亦不可违了君父之命。也不能伤了韩王的心。要怪就怪寡人这张嘴,怎会说出如此话来。唉!自作自受啊!”

“王上,话不是这样说的。成家是每个男人都要走的路。你呀!就别沮丧了。我听说,韩王之女,也是个美人。王上,何必自寻烦恼。”屠彝,又对着穆涧和是望族说道:“你们啊!就不要给君上增添苦恼了。”

公孙衍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大呼道:“大司马,可曾为犀首带回好消息。”

肥义,拱手道:“犀首,吾王答应了。”

韩相闻言,恭贺道:“大司马,您辛苦了。”

“不苦,不苦。”肥义,也没想到赵雍会爽快的答应,拱手道:“麻烦两位,带我去面见韩王。吾王命我离开韩国之前,向韩王提亲。”

韩相,伸出手,做出一个请字,“大司马,我们立马进宫。”

第八十一章 韩赵之好

区鼠行宫,走进来一名侍者,拱手道:“王上,韩相、犀首求见。”

韩王闻言,忙道:“快请他们进来。”

公孙衍和韩相进入宫中,对着韩王行了一礼,齐声道:“臣等,拜见王上。”

“两位不必多礼。”韩王,抬手道:“韩相、犀首,寡人交代的事情,你们办得怎么样了。”

韩相,笑脸相迎,说道:“王上,赵王派了使臣前来求亲。”

韩王抬头看了看,见他们身后并没有赵国的使臣,问道:“赵国的使臣在哪里。”

韩相,道:“正在宫外候着。”

韩王,道:“宣赵国使者。”

侍者领命,前去迎接赵国使者。

不多时,赵国使者来到行宫。肥义,仪态端庄,不失一国大臣的风范走了进来,朝着韩王拱手道:“赵臣肥义,拜见韩王。”

“区鼠会盟成功,多亏有大司马的帮助。”韩王早就听人说过赵国大司马肥义的贤明,“来人,赐坐。”

两名侍者,搬来一张垫子。

肥义谢礼,道:“谢韩王。”

待肥义坐定后。韩王,饶有兴致地问道:“大司马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恭喜韩王,我是代表吾王来的。”肥义心性耿直,开门见山直接禀明了来意,“先君语与韩国曾经订下了婚姻。韩王,您还记得吗?”

韩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寡人当然记得。”

肥义见韩王没有否认此事,笑道:“今,吾王年满十八,正是来履行诺言的时候。”

“这…”

肥义见韩王脸色有样,问道:“莫非,公主已经许配他人。”

“君子一诺千金。”韩王见肥义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寡人答应了先君语这段婚事,怎能私自将小女许配他人。”

肥义,拱手道:“韩王未将公主许配他人,亦记得与我先君的诺言。今,我家王上特来履行昔日的诺言。不知韩王是否有意成就韩赵之好。”

韩王双眸之中,藏着喜悦,“赵国不曾忘了诺言,寡人怎能失信。大司马,寡人愿意成就韩赵之好,将小女嫁给赵王。”

韩相,笑容可掬道:“恭祝韩赵两国百年好合。”

韩王,笑道:“大司马,寡人将女儿嫁给赵王。赵王是否应该尊称寡人一声岳父。”

“理应如此。”肥义,朗声大笑,唠叨道:“吾王的脾性,令人头疼。韩王,您不担心公主嫁到赵国受苦吗?”

“赵王是一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小女嫁到赵国,赵王怎会让她吃苦。赵王的脾性冷人头疼,寡人的女儿,也是令人头疼得很啊!”韩王抿嘴笑了笑,“小女,若是令你们也头疼。大司马日后你可要多多担待。不要计较小女无心之失。”

“哈哈哈哈。”肥义见赵王和韩国公主皆是令人头疼的人,笑得更欢乐,“吾王和公主真乃天生绝配。吾王总把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气得半死。现在啊!是该有个人好好管他。也让吾王感受一下,那份受气的滋味。”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

韩赵两国联姻相关事宜及诸多流程一一敲定。由于韩王宠溺女儿韩姬瑶,不舍得她一下远嫁赵国。因此,韩王向赵王建议,让他将女儿留在身边。等来年过了春天,便将女儿送去赵国。韩王宠爱女儿,想多留她在身边几日,这也是人之常情。

赵雍也一下适应不了,有个女人突然闯进他的生活。为了好好告别单身的日子,赵王答应了韩王的请求。韩王本想多留赵雍在韩国呆上几日,看一看韩国的境内的风光。然而,赵国从邯郸传来紧急情报。韩王见赵王有事,也不多加挽留,亲自将赵雍送到韩赵边境。

韩王,郑重道:“寡人再此,以韩国国祚起誓。韩赵两国,亲如兄弟,永无兵戈之患。”

赵雍,也当着众人立下誓言,“寡人也以赵国国祚起誓。终寡人一生,韩赵两国患难与共,生死相扶,永不相负。”

“好。”韩王见赵王乃热血之人,精神振奋,扬声道:“韩赵两国患难与共,生死相扶,永不相负。”

太子仓,拱手道:“恭祝韩赵两国世代友好,国祚长存。”

众人也齐声高呼,道:“恭祝韩赵两国世代友好,国祚长存。”

山呼海啸之音,回荡在山野沟壑之间,久久不能停歇。

赵雍,拱手道:“韩王,告辞。”

韩王,回礼道:“赵王,请。”

太子仓孩性十足,舔了舔干枯的唇角,难为情道:“赵王,您称呼我父王,是不是该换个称呼。”

赵雍愣了片刻,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岳父’两个字宛如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身上。韩太子仓的话,还真有点难住了赵雍。

公孙衍,笑道:“太子,您也太唐突了。你也该给点时间,让赵王好好消化才是。”

太子仓不认这个理,回道:“韩赵两国联姻已成定局。赵王喊我父亲为岳父,也是应该的。韩国和赵国亲如兄弟。现在赵王又是父王的女婿。如此说来,我们是一家人呢。赵王,您说是吧!”

赵雍,脑袋痒得厉害,宛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韩相,也起哄道:“太子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

赵雍极力在脸上保持着微笑,掩盖内心的焦躁。他的目光朝着司马望族和穆涧看了看,请他们出来说句话,以此缓和一下气氛。然而,司马望族和穆涧难得看见王上这一面,头仰得高高的。赵雍又将目光向肥义求助,肥义也假装没看见。赵雍见韩国一干人等的目光,盯着自己。韩王也是一脸很期待的样子。

“岳…父”赵雍声音,略微有点颤抖,“孩儿…告辞。”

太子仓,侧耳大喊道:“赵王,您说什么。声音太小,听不见。”

既然开了口,赵雍也没觉得说这两个字比想象中的困难。他挺着身子,恭恭敬敬面向韩王,压低身子,声音洪亮,“岳父,孩儿告辞。”

韩康听见赵雍这般称呼,心里上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好好好。雍儿,我将小女交给您了。小女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啊!不要和他较真。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

韩王的语调,乃父亲般的温柔,让赵雍很感动。赵雍心想,若是母后和君父尚在,那该有多好。

“父王,姬瑶妹妹,不欺负赵王就算不错了。”太子仓见赵国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他,自知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连忙改口道:“赵王,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韩王,也笑道:“吾儿,最喜欢开玩笑。赵王,你不会当真了吧!”

赵雍既然答应了取韩王之女为后,不管韩姬瑶脾性如何,他也要把这份苦果吃下去。谁叫自己年少时口无遮拦,拿着一个陌生小女孩的手。还当着韩王及诸臣的面,大声说道:“长大后,此生非你不娶。”不过,听见太子仓之言,赵雍还是被吓了一跳。若是韩姬瑶果真如他哥哥说的那样,那么自己的苦日子来了。

“岳父,雍儿是不会当真的。”赵雍抑制住心中的胡乱猜疑,诚恳道:“如大哥所说,我们是一家人。请岳父喊我雍儿就可以了。”

“好好好。”韩王的内心,又和赵雍拉近了不少,也没将他当做赵国的王,而是他的好女婿。于是,上前拉着赵雍的手拍了几下,笑道:“寡人有你这个女婿真是太好了。姬瑶能够嫁给你,是她的福气。雍儿,我将姬瑶托付给你了。”

赵雍也没有感受到一点抗拒,反而很享受韩王散发出的这份父爱,“请岳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雍弟,我妹妹孤身一人远嫁到赵国,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要多包容她。”太子仓,说道:“你可不能欺负他,让我妹妹受半点委屈。倘若我得知妹妹在赵国受了委屈,我可不会放过你。”

赵雍没有因为太子仓的话,心中怒意。反而心中涌出一股暖意,双眸之中,流露出羡慕之意。有个哥哥,不顾一切地爱自己,维护自己。当自己受了委屈,第一个站出来替他出头,那份感觉真好。

赵雍,目光坚定道:“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善待姬瑶,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也不会欺负她。”

“好。痛快。有了雍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韩相看了看时辰,拱手道:“王上,时辰不早了。赵王,该启程了。”

韩王只顾说话,忘了时辰,盯着赵雍的眼睛,双眸柔和,叮嘱道:“雍儿,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上路吧!一路上小心。”

赵雍,行了父子之礼,“岳父,告辞。”

韩赵两国的臣子也互相行礼。

赵雍,登上车撵,再次朝着韩国众人行了一礼。

韩王,也拱手回礼示意。韩国众人,齐声高呼道:“恭送赵王。”

太子仓,热情地挥了挥手,朝着赵雍的车撵,高喊道:“赵王,记住您今天说过的话。日后不能欺负我的妹妹。不能让她有一丝委屈,不能让他不开心。”

韩康,无可奈何道:“人,已经走远了。”

太子仓,道:“父王,我们是否也该启程回新郑。”

韩康目视赵国的车队越走越远,最后那道影子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天空中飞禽纵横在天地之间。韩康瞩目良久,收回心神,方道:“此次会盟,大家辛苦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太好了。”太子仓,道:“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姬瑶妹妹。”

韩氏、赵氏,两家历史渊源颇深,世代友好。晋景公三年,大夫屠岸贾杀赵,灭其族。景公将赵氏的封地剥夺,赠与祁氏,以壮公族。晋国朝堂上的大臣,也是对赵氏一族落井下石,无不发难。然,韩献子感激昔日赵氏养育、知遇之恩,挺身而出力保赵氏。在景公命其攻赵氏时,他毅然顶住强压,拒不出兵。韩厥不忍赵氏灭族,进宫强谏景公,大胆直言:赵氏,先贤伯益之后。自中衍以下,嬴姓显贵。赵衰佐文公、赵盾佐襄公,皆社稷之臣,有大功于晋。奈何一朝获罪,而绝其嗣?今有功于国者,恐无后于晋。

晋景公树立了国君权威,他的目的也已达到。

韩厥的话又在一定程度上点醒了景公,帮助了赵氏。景公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赵衰、赵盾功勋卓著,今以私心灭赵宗,难堵悠悠之口。

景公,遂命外甥赵武续嬴姓之嗣,并归还了赵氏的封地。

因此,赵氏不被灭族,有韩氏的功劳。赵氏一族复兴,也没有忘记韩氏先祖的功德。晋国六卿主持朝政,素有韩赵同盟,范荀同枝美誉。韩赵两家建国后,也是和,多与分。

而今,区鼠会盟又将韩赵两国紧密联系在了一起。韩国公主韩姬瑶与赵国赵王雍的联姻,乃是韩赵之好,锦上添花。韩氏、赵氏两家历经沧桑而不分离,真正的做到了,患难与共,生死相扶,永不相负。

第八十二章 韩姬瑶

韩国太子仓,回到新郑,便直奔向朝阳殿。韩仓要把韩赵两国联姻的消息,第一个告诉妹妹。朝阳殿的宫女见太子前来,纷纷欠身行礼。韩仓制止宫女前去通报,他想要给妹妹一个惊喜。韩仓,尚未进入宫殿,便听到宫内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韩仓放缓脚步,注目倾听。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等到清脆的悦耳的声音,告一段落。韩仓送出欢快的掌声,唇角含笑道:“姬瑶妹妹,几日不曾见。你的琴音,大有进步。”

韩姬瑶见哥哥出使区鼠归来,快步跑了过来,抱着他道:“哥哥,你回来。”

“姬瑶妹妹,你长这么大了,还粘着哥哥。”韩仓弹了一下韩姬瑶的额头,捏了捏她的鼻子,疼惜道:“你啊!就不怕嫁不出去吗?”

韩姬瑶傻呵呵地笑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

韩仓瞪了她一眼,取笑道:“姬瑶妹妹嘴上说不嫁。但我听闻你的琴音,心中是盼望着早点嫁出去。”

韩姬瑶,颠道:“才不是。”

“是吗?”

“嗯。”韩姬瑶点了点头,见韩仓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目视着她,拉着韩仓的胳膊,撒娇道:“哥哥,你和父王去区鼠办事。信中不是说,还要好几日才能回来。怎么,提前回来了。”

“赵王国中有事,需要回邯郸处理。”韩仓,道:“所以,父王和我提前回来。幸亏,我提前回来,否则怎能知道妹妹琴音又进步了。姬瑶妹妹,你在等那位男子来提亲呢?”

韩姬瑶心事被人点破,瞬间脸颊红透了,转过脸去,“哥哥你好坏,就知道欺负我。姬瑶以后,再也不理了。”

韩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方道:“姬瑶妹妹不理我。好,我走了。”

“哥哥若是走了,姬瑶再也不理你。”韩姬瑶,哭哭滴滴道:“哥哥,一点也不疼爱我。”

韩仓也拿这个妹妹没有半点方法,苦着脸道:“姬瑶妹妹,你要我怎么做才会高兴啊!”

韩姬瑶,笑嘻嘻道:“哥哥,你就给我说说,区鼠有什么好玩的。”

韩仓,用手指顶了一下韩姬瑶的额头,“父王和我去区鼠是与赵国会盟,协商国家大事。你呀!这个脑袋瓜,一天想着怎么玩。姬瑶妹妹,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怎样的男子适合你。然后,把自己嫁出去。”

韩姬瑶,吐了吐舌头,理直气壮地道:“我就不嫁,气死你。”

韩仓,见着韩姬瑶那副表情,笑了笑道:“姬瑶妹妹嘴上不嫁,其实早就想嫁了吧!否则,你会有心思,一边抚琴,一边吟唱《国风.召南.摽有梅》”

韩姬瑶脸颊瞬间又红了。

韩姬瑶借助摽有梅这首诗歌,表达自己的心思。她以花木盛衰比青春流逝,由感慨青春易逝而追求婚恋及时。借助这首诗,唱出了她怜惜青春、渴求爱情。韩仓在殿外忽闻歌声,放缓脚步,注目倾听。当他挪动步伐,走进大殿,亲眼见着韩姬瑶吟唱这首诗的表情时,他便断定,妹妹嘴上说不嫁人,其实她心中还是渴望爱情的。摽有梅,一首委婉而又胆大的求爱诗,韩仓岂能猜不出韩姬瑶的心意。

韩仓笑了笑,道:“姬瑶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韩姬瑶捂住耳朵,“我不听。”

“姬瑶妹妹不听,那我不说了。”韩仓暗中瞥了一眼,一边假装离去,一边又故意提高声调,“唉!姬瑶妹妹嫁不出去咯。”

韩姬瑶,道:“说吧!什么好消息。”

“姬瑶妹妹不是不想听吗?”韩仓,勾起韩姬瑶的兴趣,“现在,我不想说了。”

“说。”韩姬瑶蛮横霸道地说道:“快点。”

“姬瑶妹妹,你对哥哥就不能好点吗?”韩仓,打击道:“你啊!凶巴巴的,小心没人敢要你。”

韩姬瑶伸出食指,蛮横道:“哼,快说。”

“此次前往区鼠与赵国会盟。赵王派使臣前来找父王联姻,父王答应了。”韩仓见再不说,怕是要挨韩姬瑶一顿揍,正色道:“恭喜姬瑶妹妹,总算可以嫁出去了。”

韩姬瑶闻言没有半点喜色,反而伸出手指擦了擦眼角,哭道:“哥哥不疼我,父王也不疼我。”

韩姬瑶年岁刚及姘,诸侯国及韩国重臣皆来说提亲。但是,每当有人来提亲,韩姬瑶总会使出这一招来逼退求婚者。韩仓虽然看穿了韩姬瑶常用的小伎俩,但也不点破。一则,是因为他觉得,只有最好的、最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妹妹。二则,他也看不上,前来求亲者。

此次区鼠会盟,韩国与赵国联姻,再续韩赵之好。撇下韩赵两家历史渊源深厚不说。韩仓见赵王雍,年龄与韩姬瑶相仿。韩姬瑶嫁去赵国,也算名当户对,耀眼风光。再者,韩国和赵国早就订下婚姻,而且赵王也曾许诺。此生,非此女不娶的誓言。还有赵王,那份胆识、气魄也非常人能及。赵王年纪轻轻,也算年少英雄。最重要的是赵王雍是韩王康和他共同看好的男人。纵观诸侯国内,能够配得上韩姬瑶,再难找出第二个人来。

区鼠会盟,韩仓,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

韩姬瑶哭了这么久,也没见哥哥出言安慰自己,索性不再哭了,问道:“父王和哥哥是铁了心,要将我远嫁到赵国去,是不是。”

韩仓,点了点头,也不瞒她,“不久,赵国的聘礼将会送到韩国来。来年春天过后,赵国便会变出迎亲使者,前来迎娶姬瑶妹妹。姬瑶妹妹,你要相信我,赵王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你嫁到赵国去,赵王不会委屈你,也不会令你吃亏的。你要相信父王和我的眼光,就不会误了你的一生。”

韩姬瑶正在伤心处,那会听进这些话,叫嚷道:“我才不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哥哥和父王觉得赵王很好,那你们嫁啊!为何非要我远嫁赵国。”

“我若是女儿身,定会嫁给赵王。”韩仓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温和说道:“赵雍一表人才,少年英雄。又和你年纪相仿。难不成,你要嫁给诸侯国的老头子。”

“不,我谁也不嫁。”韩姬瑶,叫嚷道:“父王和哥哥不疼爱我,我也不喜欢父王和哥哥。我…我去找母后。”

韩仓,沉着脸道:“从小到大,事事我都顺着你。姬瑶妹妹,这次,你一定要我的。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定不会拿你的终身大事当做儿戏。你听我说,赵王是一位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儿。”

韩姬瑶,听不进去,推着韩仓往殿门的方向走。

韩仓踏出殿门,韩姬瑶吐了吐舌头,命人将宫门关上,不让任何人进来。

韩仓,站在门外喊道:“姬瑶妹妹,你听我说。”

“来人,给我把她轰走。”韩姬瑶在屋内发出尖锐地声音。

一名侍女上前,惶恐道:“太子殿下,公主正在气头上,无论你怎么说,他也听不进去。请太子殿下,还是不要招惹公主好。以免公主做出傻事。”

韩仓想了想,点头道:“你们好好看着公主。”

“诺。”

韩仓一甩长袖,转身离开了朝阳殿。

侍女,齐声道:“恭送太子殿下。”

韩仓长这么大,也从未见过韩姬瑶会有这种反应,也不在继续招惹她。韩仓与韩姬瑶兄妹情深,他见姬瑶妹妹情绪波动,害怕她做出傻事来。离开朝阳殿,前往后宫拜见母后。

韩仓,刚禀明来意,韩后训斥道:“仓儿,你办事怎能如此糊涂。姬瑶的个性,他人不明白。难道你当哥哥的,也不明白。你啊!办事太急了。你就不能好好跟你妹妹说吗?”

韩仓见母后生气,只得将责任揽在身上,“母后教训得对。这件事,是孩儿太心急了。”

韩后,稳了稳心神道:“算了。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韩仓见母后脸色好转,拱手问道:“母后,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韩后,瞪了他一眼,问道:“仓儿,你现在知道该问母后怎么办呢?你若先将这件事告诉母后。母后有了心理准备,再去跟瑶儿好好说。瑶儿,也不会把你赶出朝阳殿。瑶儿,也不至于如此伤心。”

“是是是。”韩仓伏在地上,不敢起身道:“这件事怪孩儿考虑不周全,请母后责罚。”

“你起来吧!”韩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寄予厚望但办事急躁的孩儿,“你啊!做出决定之前。要学会三思而后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说了会怎样,不说又会怎样。如果没有必要说,你就将它烂在心里。这些话,你记住了吗?”

韩仓不敢起身,仍旧伏在地上,道“孩儿记住了。”

韩后,见孩儿还能听得进去,也有孝心,再加上他是出于对瑶儿的好意。韩后的心里总算有点慰藉,她见韩仓不敢抬头,仍然伏在地上,心中的怒气消散,“起来吧!你是太子。韩国未来的王,伏在地上,成何体统。”

韩仓拜了三拜,“谢母后。”

“瑶儿,若是没什么。我也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韩后声调冷了几分,“若是因为你的冒失,母后是绝不会原谅你。”

“母后不会原谅我。”韩仓一脸自责,道:“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一名宫女,急匆匆跑了进来道:“王后,不好了。公主晕了过去。”

韩后闻言,脸色大变,急急忙忙起身往朝阳殿而去。

“母后,来了吗?”韩姬瑶在昭阳殿朝气十足地问道。

侍女往宫外看了看,回道:“公主,还没来。”

韩姬瑶,急道:“母后还不来。”

侍女,道:“公主,你要不睡在床上吧!你躺在地上,小心着凉。”

韩姬瑶,努了努嘴,“你懂什么。我是伤心欲绝才晕倒在地上的。母后见了,才会疼惜我。我吃点苦头,骗取母后的同情。这样我就不用远嫁赵国呢?”

侍女,忙道:“公主,你好聪明。”

韩姬瑶乐道:“那是。”

侍女,忙道:“公主,王后来了。”

韩姬瑶,立马躺好。

韩后进入朝阳殿,见自己的瑶儿躺在地上,忙道:“还不快把公主扶起来。”

几名宫女快步上前,扶起韩姬瑶。

韩后,问道:“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宫女欲言又止。韩姬瑶心里骂道:“我身边的人,太蠢了吧!连谎话都不说。”

韩后何其聪慧,见了一眼,便明白了所有。什么公主伤心欲绝,晕倒在地。只不过是瑶儿用来吓唬她的。韩后见女儿太过于淘气,便让宫女退了出去。

朝阳殿一片沉默。

韩姬瑶虚睁开了一只眼睛,探了探情况。

韩后,道:“别装了!”

韩姬瑶见自己的小伎俩被母后识破,笑道:“我的肩膀,好酸。”

“活该。”韩后,道:“好好的床不睡。你睡在地上。”

“我...”

“瑶儿,你从小到大,母后放纵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韩姬瑶投入韩后的怀抱,道:“母后,为什么啊!”

韩后,揉了揉女儿的长发,“母后想给你自由。”

“母后。”韩姬瑶双眸含泪,“瑶儿要嫁给爱情,不想沦为父王的政治工具。瑶儿,不嫁。瑶儿,愿意生生世世守护在母后的身边。母后,我不嫁,我要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你从小到大我不管你,也不约束你。就是希望你能够获得自由。当这份自由过后,你就必须老老实实回到宫殿。”韩后,抚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双眸之中,涌现出既令人回味,又令人哀痛神情,道:“傻孩子,你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赵王与你年龄相仿,他是会善待你的。身在王室,就要为国家考虑,谈何自由,谈何爱情。”

第八十三章 韩后

韩姬瑶凝望着母后,一句话也说不来。王室之女,只是政治工具,没有资格谈论爱情。韩姬瑶一时想不明白,但她也不着急。随着年龄的增长,有朝一日,她自然就会想明白的。也许,母后曾经也有爱情,但是母亲为了国,而放弃了爱情。韩姬瑶似乎也明白,哥哥,纵然与平民女子,相知、相爱。但,他们终归殊途,不能相守再一起。

韩姬瑶曾经问过韩仓,为什么不敢去追逐自己的爱情。

韩仓默然片刻,“王室的人,没有资格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爱情。”

韩姬瑶打击他,说他懦弱。

韩仓闻言,也不为所动,耸了耸肩,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懂。但是,我真希望姬瑶妹妹永远长不大。”

韩姬瑶脑海深处冒出这段往事。她抬头看了看母后,又想了想哥哥。忽然,她心中涌出酸酸的感觉。她很想哭,但是眼泪怎么也掉不下来。这一刻,韩姬瑶似乎能够体会哥哥当时的心境。身在王室,总会有太多的辛酸苦痛,太多的身不由已。然而,她还能哭,还能找母后倾诉,找父王抱怨。但是,韩仓身为男儿,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心中。他选择了家,再选择了国。他是韩国的太子,未来韩国的王,他要保护母后和妹妹,就不能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韩后将韩姬瑶揽入怀中,柔声细语地道:“瑶儿,你知道母后,为何将这座宫殿,给他取名朝阳殿。”

韩姬瑶享受着母后怀抱中散发出的温暖。

韩后理了理女儿额前的碎发,声音无比温柔,“母后将这座宫殿取名朝阳殿。就是希望我的瑶儿,能够在这座宫殿,快快乐乐地长大。”

韩姬瑶闻言,眼眶隐隐含有泪水。她曾经以为,母后对她高冷,是因为嫌她惹祸。现在才明白,其实母后心里一直爱着她。韩后不管她,放纵她,是想要女儿在未出嫁前不要被形形*的规矩束缚住。她想要看见女儿青春活泼的一面,她更想看着女儿拥有自由。但韩后明白,王室之女,身上肩负了太多的责任和使命。所谓的自由,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然后,韩后能为女儿做的,就是让她能够自由自在支配属于自己的少女时光。

韩姬瑶的双手把母后抱得更紧了,“母后,瑶儿老是闯祸,您不生瑶儿的气吗?”

韩后,温柔地看着她,笑道:“你是我的瑶儿。母后,不会生气。”

韩姬瑶脱离母后的怀抱,恳求道:“母后,我不想远嫁赵国。”

“韩赵两国联姻,天下诸侯尽知。瑶儿,你是想让你的父王失信于诸侯,失信于天下吗?”韩后没有由着韩姬瑶的性子,很为难道:“身在王室,没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利与资格。瑶儿,母后也帮不了你。”

韩姬瑶,努了努嘴,眼泪欲滴“母后,你忍心将瑶儿远嫁到赵国吗?母后,瑶儿舍不得你。瑶儿,想留在你的身边。父王最听母后的话了,请母后帮我劝劝父王。”

事关国家大事,韩后也不糊涂,“瑶儿,在你未出嫁前这段时间里,母后还会放你自由。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你要做回韩王姬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韩姬瑶见母后不松口,也不再多说。她脑子里正在思考着,如何才能躲避这场婚姻。

过了良久,韩后见女儿不说话,以为她睡着了。韩后轻轻将女儿放下,替她盖好棉被,领着身边的宫女走出了朝阳殿。韩仓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一直跪在朝阳殿。韩仓见母后走了出来,问道:“母后,姬瑶妹妹怎么样了。”

“起来吧!姬瑶已无大碍,已经睡下了。”韩后说完,也不在看韩仓一眼,便离开了朝阳殿。

韩仓躬身行了一礼,恭送母后离开。

韩仓跪久了,双脚有点麻木,一起身便有些站立不稳。身边的侍从见了,连忙走了过来,扶住他的手,道:“太子殿下,当心点。”

韩仓,逞强地站了起来,望了望朝阳殿。母后虽然安抚住了韩姬瑶的情绪。但是,韩仓知晓姬瑶妹妹的性格,她不是一位听话的主。韩姬瑶不想远嫁赵国,她一定会想办法溜出宫去。韩仓对这个妹妹,太了解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韩仓对着殿外一干人,吩咐道:“你们负责看好朝阳殿,公主若是跑了,决不轻饶。”

侍从和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姬瑶妹妹,原谅哥哥这一次。”韩仓,黯然神伤离开了这个地方。

韩姬瑶见母后走了,将床榻上的东西,乱扔了一地,以此发泄心中的情绪。宫女小柔,一边任由公主发脾气,一边安慰道:“公主,你不高兴,就好好哭一场吧!”

“父王、母后和哥哥都不疼惜我。”此刻,韩姬瑶最想听到的声音是布巾的撕裂声及瓶瓶罐罐摔在地上的声音,“我要将这些东西统统砸烂。”

“公主,这是太子殿下在你十六岁时候送给你的。”

韩姬瑶不想看见和韩仓有关联的事情,高高举起物件,准备摔碎它。

一名宫女走了进来,道:“公主,太子殿下…”

韩姬瑶放下手中的物件,问道:“太子怎么了。”

宫女,道:“太子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

韩姬瑶问道:“太子为什么会跪在殿外。”

“公主过度悲伤,晕厥在地,惊动了王后。”小柔,低声道:“太子是被王后罚的。”

“什么?”韩姬瑶,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小小任性,会连累韩仓受罚,问道:“哥哥是因为我的缘故被母后责罚。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小柔,道:“王后走之前,原谅了太子殿下。但女婢见太子离去前,心情不是很好。”

韩姬瑶闻言再也呆不住了,欲准备前往东宫看一看韩仓。当韩姬瑶刚跨出朝阳殿,她停住脚步,“母后罚他,是为了替自己出气。”

小柔见公主停下脚步,没有走的意思,问道:“公主不去东宫,看看太子殿下吗?”

韩姬瑶双手负在背后,返回朝阳殿,“哼,哥哥活该被罚。谁让他欺负我。”

小柔满脸惊讶,太子有欺负她吗?

韩姬瑶,道:“我不想远嫁赵国。小柔替我收拾细软,我要偷偷溜出宫去。”

韩后离开朝阳殿没有直接回到后宫,而是来到了韩王康的寝宫。韩康正在处理韩国累积下来的文案,工作久了,眼睛有点酸疼。忽然见韩后走来,他放下文案,笑道:王后,您怎么来了。寡人不在宫中这些时日,可有想念我。

韩后,走在韩康替他揉了揉太阳穴。

韩康闭上眼睛,道:“还是夫人这双手巧。寡人,舒服多了。”

韩后,笑道:“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仓儿和瑶儿都长大了。你呀!还说这些年轻人的情话,也不知道害羞”

韩康,拉着夫人地手,笑了笑道:“夫人,我们是老了。”

韩后,道:“你打算将瑶儿远嫁赵国。”

韩康神情地看着夫人,“你知道了。”

韩后,点了点头,道:“恩,我知道。”

“夫人,你会责怪我吗?”

“夫君做事,自有深意。”

“寡人娶了你,夫复何求,人生岂不快哉。”韩康,淡笑道:“寡人将瑶儿嫁给赵王,一则是因为那年赵宫中赵王的诺言。其次,寡人区鼠会盟,认真考察了赵王的人品。赵王虽幼,倒是年少英雄。赵王是瑶儿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寡人也相信,赵王不会委屈了瑶儿。”

“瑶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韩后,笑了笑道:“赵王不会委屈了瑶儿。但是,瑶儿那臭脾气,能和赵王好好相处。我啊!不担心瑶儿。担心,瑶儿嫁到赵国,会让赵王吃太多的苦。”

韩康大笑道:“男人。年少吃点苦,又何尝不是件喜事。寡人也相信,赵王会包容瑶儿的。”

韩后,点了点头道:“你将瑶儿嫁给赵王,存有私心吧!”

“夫人聪慧,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韩康,吸了一口气道:“寡人的女儿,只有最优秀的男儿,才能配得上他。”

韩候儿女众多,特别疼爱这个女儿,他要慎之又慎,为女儿的将来做全面的考虑。韩王将女儿嫁给赵雍,一则是韩赵两家的历史渊源颇深。再者,赵王与韩姬瑶年龄相仿,赵王年少又曾许下诺言,可谓是情投意合。其次韩王还存了一点私心,那就是为了韩国百年大计考虑。韩姬瑶,嫁到赵国,便成为赵国之母。日后若能生下孩子,顺理成章就会成为赵国的太子。若是不出意外,那个孩子将会是赵国继承人,赵国未来的王。有了这层关系,韩赵之间安能不和平共处,携手合作,永不相负。

当然呢?韩姬瑶也可以嫁给诸侯国。但韩康琢磨,秦国赢嗣,后宫美人众多,其中芈八子和秦后明争暗斗,女儿嫁过去不但不能成为秦国的主人,反而还会受委屈。魏国与韩国多有争斗,若是将女儿嫁过去岂不是成为魏国的人质。至于燕国,苦寒偏远,韩康看不上。齐国国君田因齐,已经老了。太子田辟彊又是酒色之徒。至于楚国,韩康重来不曾纳入考虑范畴。经过综合考虑,韩康觉得将女儿嫁给赵王雍,是最理想的。

韩后,笑道:“夫君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不反对。我只希望女儿,能够拥有幸福。”

赵雍离开区鼠,回到邯郸。赵豹,没有给王上好脸色。

赵雍自知理亏,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赵豹说累了,赵雍还细心地让人给相邦送去一杯水,让他喝了,慢慢说。

赵豹说久了,口也有些干渴,饮了点水。他见王上没有当回事,索性也不在说了。赵豹走后,穆涧说道:“王上,恭喜你啊!以后你的苦日子要来了。”

赵雍,皱眉道:“韩国公主的消息,你打听清楚了。”

穆涧,点了点头,说道:“韩国公主及姘,便有诸侯国及名门望族前去提亲。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我听人说,韩国公主任性刁蛮,还蛮不讲理。王上,我为你的将来,感到了深深地忧虑。”

司马望族,瞪大眼睛,落井下石,道:“王上,未来的日子,该不会在凄惨中渡过。”

“可不是吗?”穆涧,晃了晃脑袋,道:“王上离开赵宫,就是为了躲避诸侯国来联姻。王上为了自由,逃离赵宫、逃离邯郸。谁曾知,出去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第八十四章 期许

韩赵联姻,是先君语生前订下的。赵雍虽是赵国的国君,但也不能违背君父生前对韩国许下的诺言。倘若赵君违背了诺言,以后,诸侯国谁愿意与赵国交好。赵雍不管心里有几百个不愿意,为了国家声誉,为了先君的名誉,他没有多余的选择。

赵雍与韩姬瑶自从年幼时见过一次,彼此之间,再也不曾见过。首次见面,赵雍便对韩姬瑶许诺了今生,非她不娶。随着年岁的增长,赵雍早已经将年幼的诺言,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肥义、屠彝提及此事,赵雍绝不相信,他小时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区鼠相会,韩赵之好已成定局。

夜深人静地时候,赵雍也会想想韩姬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的容貌如何,是美是丑。她的身高,她的个性及她的脾气如何,许许多多的问题,缠绕在他的脑海深处。

赵雍不期许韩姬瑶拥有绝世的容貌,亦不期许她才华横溢。他要的不多,只要韩姬瑶能够与他和睦相处就好。倘若奢求可以多那么一点点,他希望韩姬瑶能够与他心灵交融。如此,赵雍的后半生才不会过得太凄苦。赵雍对韩姬瑶有太多的期许,太多的幻想。赵雍偶尔会问身边的人有关韩姬瑶的一切。然而,这些人说话有所顾忌,总会捻好话说。穆涧收集来的情报,斩断了赵雍心中的念想。

偶尔,赵雍凝视着夜空,也会发出疑问。诸侯国青年才俊,达官显贵颇多,为何韩王,最终选择了他。

若论国土面积,赵国比不上楚国;若论财富,比不上齐、宋。若论国力,不及齐魏楚秦。赵国虽是千乘之国,束甲数十万,拥千里山河。但赵国处在四战之地。东有齐,西有秦,南有魏,北边有燕及胡人之众,赵国并非强国。赵国与齐秦魏及楚国相比也不是一个层次上。韩王把女儿嫁给齐秦魏及楚四国中的任何一国,皆比赵国要好得多。

但是韩王为何最终选择了赵国?也许,韩王是一位重视诺言的君子,所以才会婉拒诸侯国的求亲者。但赵雍想了想,为了国家利益,违背诺言也是时常发生。国家利益与君子一诺相比,前者重要得多。莫说赵雍等年轻人想不通,就连纵横赵国数十年,善于权衡利弊的相邦赵豹也想不通。当然,肥义、田不礼及李兑等人却不认为,他们不仅看穿了韩王的内心,也看透了目前国际形势。

纵观诸侯列国,齐国国君田因齐老了,太子田辟彊已有太子妃。魏王罂也是垂垂老矣,魏国太子嗣也早已成婚。楚王熊槐美人遍及后宫。公子横,虽是楚国的太子。然,楚国政治复杂,后宫乱象横生。秦国嬴驷,宫中美人无数。且秦国王后乃魏人,又生下一子,其地位岂是他人能够动摇。楚人芈月虽为秦王生下三子,也深得王上宠幸。但秦王,也只是赏了她八子的称谓。纵观诸侯国,韩王将女儿嫁给赵国,才是最好的选择。

公孙衍是想通过韩赵联姻,进而维持合纵的局面。肥义也看出了,公孙衍计策的高明之处,大力支持。总之,在韩赵两国君臣的努力下,韩赵两国不仅在区鼠会盟上达成一致,还促成了韩赵之好。

赵国文武百官听闻王上要成亲的消息,先是一阵惊愕,随后便是拍手称庆。这些人,不关心王上娶的人是谁。他们只关心王上终于要成亲了。王上一旦成亲,性子便会有所收敛。未来的王后,寄予了他们真切的希望。

“寡人的命真苦啊!”赵雍回到邯郸,面对群臣恭贺,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苦恼道:“寡人,能够选择片刻的自由,终究躲不过命运的安排。”

屠都尉见王上精神有点颓废,出言安慰道:“王上,别听他们胡乱说。韩国公主乃韩王的掌上明珠,韩王将爱女远嫁赵国,还不能说明一切吗?王上,你就不要苦恼啦!”

现今,赵雍怎能不苦恼。不久便会娶一个刁蛮任性,还蛮横不讲理的女人回家,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凄惨的人生。

司马望族,抿嘴笑道:“您是王上,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你。”

屠都尉,应和道:“王上,连个女子都不能征服,何以征服天下,傲视诸侯。”

赵雍提不起精神,垂着脑袋。那个女子,他真的可以征服吗?

诸侯国派遣使者携带美人,前来赵国求亲,赵雍选择用躲,来逃避这场政治婚姻。赵豹见王上走后,心中那份激情,也随着熄灭。随着时间的推移,赵豹也静下心来。赵国文武大臣也以为,王上之举,并非是害怕婚姻。王上担忧的是诸侯国以政治联姻干涉赵国内政。

赵雍选择逃避与诸侯联姻的理由,其实很简单。生命的中的另一半,他未曾认真规划。他也没想好,自己的另一半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司马望族,见王上神色黯然,问道:“王上,怎样的女子才能闯进您的生活,步入你的世界,成为你心目中一道明亮的风景。”

赵雍静下心来想了片刻。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好难回答。怎样的女子才能闯进他的生命,他不曾想过。他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参考标准。面对司马望族突然一问,赵雍一时被难住了,摇了摇头,叹道:“不知道。也许,寡人一生注定孤苦。寡人的生命中,根本不会出现一位令人心醉,令人痴迷的女子。”

司马望族,痴痴笑道:“王上,不用忧虑。有些事,自然会水到渠成。也许,某一天有个女子会闯进您的生活,令您怦然心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会影响您的情绪。望族相信,那一日,不会太遥远。”

赵雍一笑而过,不在谈论令人伤感的话题,转而问道:“穆涧,您心目中的美人是什么样的。”

穆涧左右看了看,傻乎乎地道:“王上,我只有两个条件。”

赵雍见他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追问道:“什么条件。”

穆涧,双手负在背后,微扬头颅,一本正经地说道:“女的,活的。”

赵雍和司马望族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以为他会说出一番不俗的话来。然而,他们闻言后,差点笑断了气。穆涧的择偶标准,似乎也太随便些。

穆涧,冷声道:“王上,好笑吗?”

赵雍摸着肚子,平静了一下。但脑海中只要一想起,穆涧刚才的表情,还有那一本正经之态,他忍不住又笑了笑。穆涧一副无辜的表情,纳闷道:“有那么好笑吗?”

穆涧,笑嘻嘻问道:“司马望族,您心中的美人是怎么样的。”

“还能是什么样。”赵雍,替司马望族答了出来,“当然是以云舒姐姐为参考标准。”

穆涧,惊道:“望族,你有心意的人。”

司马望族的脸蛋,一下红了起来。

赵雍,调侃道:“你呀!每次见到云舒姐姐,总会乱了分寸。寡人起初以为你是害怕云舒姐姐,才会选择躲着她。现在,寡人明白了,您的心里一直有她。望族,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亲了。寡人觉得,你和云舒姐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望族。”穆涧,道:“你若是喜欢云舒姐姐,赶紧向她表达心意。”

赵雍也调侃道:“望族,需要寡人帮你做点什么。”

司马望族的脸红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王上,您还有心思调侃司马望族。”屠彝,顿了顿,又道:“王上,是否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如何迎接韩国公主的相关事宜。”

赵雍,道:“这件事有相邦、大司马两人,寡人不用担心。”

“王上,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您全权交给相邦、大司寇负责,而您一点不着急,也不花心思关注。”屠彝,心中涌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迟疑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莫非,王上,你不会又要躲吧!”

“躲?寡人,还能躲吗?”赵雍,无奈摊了摊手,神色哀伤,“寡人答应了韩王,迎娶韩国公主。寡人便不会食言。这一次,寡人不会躲,也不会逃。寡人安安静静坐在邯郸,等待明年春暖花开之后,迎娶韩女为后。”

屠彝深知王上是有点任性,凡是亲口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言,他还是不会违背的。屠彝立即脸上露出喜色,拍着胸膛,笑道:“王上一言九鼎,自然不会说话不算数,那就好,那就好。”

赵雍翻着白眼,“屠都尉,寡人就那么不省心吗?”

“可不是吗?相邦为王上张罗婚事,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经过三轮比试,相中了齐楚魏三国的使者携带的美人。王上,那三名女子,皆是上等。”屠彝,口无遮拦,越说兴致越大,“唉,王上倒好,辜负了相邦的心意。竟然逃出赵宫,远离邯郸。”

“是,寡人辜负了相邦等人的一片心意。”

“可不是吗啊?王上辜负了太多人的心意。”屠彝,笑道:“我还以为,王上成婚,尚需时日。没曾想到,明年的春暖花开之时,便是迎娶韩女之日。王上,我真为你高兴。”

赵雍,动了动嘴唇,一点也没有笑意,“寡人,也高兴。”

屠彝没有看出赵雍的心思,还想继续说点什么。韩忠静候一旁,见着王上那副面孔,忍不住出言道:“屠都尉,你今日说话,够多了。”

屠彝四下看了看,“我说了很多话吗?”

韩忠,点了点头。

屠彝,拍了下额头,“王上,你瞧瞧,我一高兴,就说了许多话。”

赵雍,动了动眉头,“屠都尉高兴就好。”

“王上,我心中憋了一个疑问。”穆涧,挠了挠后脑,“魏齐楚燕五大国皆派出使节,携带多名美人前往邯郸求亲。宋、鲁、卫等小国也派出了使节,携带美人前来邯郸。就连,名门望族,达官显赫者,也将女儿献了出来。然,秦国和韩国皆没有派出使节和美人来我邯郸,这是何意。”

屠彝,道:“韩国与我国早就订下婚约。韩国是在等待王上亲自前去求亲。”

穆涧点了点头,道:“秦国为何不派出使节。”

屠彝,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司马望族,道:“穆涧,让你多读点书,多学点知识,你呢?见着书,头就疼。你啊!多读点书,也就明白秦国宗室为何不与赵国宗室联姻。”

穆涧,道:“望族,你说事就说事。”

司马望族,道:“秦赵乃同宗同祖,是不能相互联姻。”

第八十五章 六礼

远古时代,有姓有氏,姓氏一分为二。姓是大的氏族部落集团的徽示,氏是一个姓所分出的小氏族支系的标志。嬴姓为中国上古八大姓(姜、姬、姚、嬴、姒、妘、妊、妫)之一。溯嬴姓渊源,可至颛顼高阳之玄孙伯益,伯益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伯益因“为舜主畜“有功,舜赐嬴姓,奉玄鸟为图腾。嬴姓部族在殷商时期是商朝镇守西戎的得力助手,颇受重视,为商朝贵族。周武王伐纣时,赢姓飞廉恶来都是商朝的忠臣为殷商战斗而死。商灭周兴,嬴姓部族效忠纣王之子武庚,发动叛乱而遭到残酷镇压。赢姓一族西迁。从此,沦为奴隶。

周穆王,西征昆仑丘,见西王母。徐国始强,率九夷攻周西至河。穆王驰师救周,与楚联合伐徐,逐徐偃王至彭城以北。赢姓部族造父因功被周穆王封到赵城后,以邑为氏,从此造父族为嬴姓赵氏。后赢姓赵氏奄父救周宣王于千亩之战,地位逐升。其子叔带为周朝卿士,因不满周幽王的昏庸,离周,侍奉晋文侯。从此赵氏便在晋国落脚,渐成望族。前403年,叔带之后赵烈侯与韩魏三家分晋,建立赵国。

周孝王为了振兴王室,抵御北方戎狄的侵扰,选择汧水、渭水之间这块土壤肥沃的天然牧场大养其马。造父玄孙非子,居于犬丘,善养马。受周孝王诏,非子主管养马于汧水、渭水之间。周孝王封非子为附庸,续嬴氏祀,定居于秦地,史称嬴秦。及后,非子的六代孙嬴开出兵护送周平王东迁,救周有功。周平王封其为诸侯。周平王东迁后,把王室无力控制的岐山以西的土地赐予赢开,自此秦国开始成为西周的诸侯国。赢开就是秦襄公,成了秦国的缔造者。

秦赵两国国君,追本溯源,乃同宗同祖,故而秦赵两国宗室之间从不联姻。秦赵两国君主身上虽是流淌着共同祖宗的血液。但是那份维持宗族的情谊,也随着时光流逝,逐渐淡化。秦赵两国唯一不变的是继承了祖先不屈不挠的血性和武力。

叔带,因不愿意效忠昏聩的君主,择明主而侍,率领族人定居晋国,渐成名门望族。赢姓赵氏一族,人才辈出。在晋国复杂多变的政坛上,充分发挥自身的智慧及武力,克服一道道险关,并在晋国叱咤风云,大放异彩。尤其是赵鞅、赵武两人,更是赢姓赵氏两颗璀璨的明珠。

韩赵两国联姻,是赵国的一件大事,可谓是重中之重。赵雍回到邯郸,将这件事交给赵豹和肥义去筹划,自己乐得逍遥。根据周礼,从议婚到完婚过程中,有六种礼节,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

纳彩为六礼之首,是指求婚者前去提亲,被求婚者答应后,求婚者准备礼物前去求婚。求婚者的纳彩礼用的是雁。其一,雁,木落南翔,冰泮北徂。夫为阳,妇为阴。取阴阳往来,妇从夫之义。其二,雁为候鸟,秋去春来,从不失信。不失时,亦不失节。其三,雁以转徙飞行,率以老而壮者居先引导,幼而弱者尾随其后,从不逾越,长幼有序。不使叔季跨越伯仲而成婚。此外,雁还有永不离异、白头偕老、忠贞不渝、从一而终、不再醮之义。

问名,乃求亲者询问女方的姓氏及生辰八字。其一,是为了防止同姓近亲婚姻,因此要问清楚姓氏,如秦赵两国皆是赢姓赵氏,故而秦赵两国宗室之间,是不可以成婚的;其二,是利用问名得来的生辰八字,占卜两人的婚姻是否适宜。若是男女双方相克,视为不吉,便不能与之成婚。

纳吉,乃求亲者得到女方的姓氏及生辰八字之后,在宗庙进行占卜。占卜为吉,则可缔结婚姻。若是为凶,则可取消婚姻。

纳征,则是男女双方姓氏不冲突,生辰八字不相克。求亲者,备好聘礼送去女方。女方若收礼,则答应出嫁。聘礼的多少,是根据个人能力及社会地位。求婚者如赵王雍乃一国之君,其聘礼需当丰厚,方能彰显赵国的气度。若是给几坛酒及一些俗物,便会降低了身份。

请期,则是求亲者占卜后,确定娶亲吉日后,便派人告知女方,征求女方同意。同时,让女方提前做好准备,避免迎亲时,出现不必要的问题及麻烦。

迎亲,则是男方亲自前去女方迎娶。一则,是为了传达出男方对女方的尊重。二则,是表达出了男子从夫居的强烈愿望。三则,亲迎是正是确定夫妻关系。凡未亲迎而夫死,女可以改嫁。然,举行了亲迎之礼后而夫死,新妇就只能从一而终。上至天子,下至黎民,多行此礼,若不通过亲迎之礼而成婚,则被认为不合礼制,也会受到众人的嘲笑。

六礼已毕,则成亲之礼结束。第二日,男方还要携带女方,拜见长辈,奉茶以示孝道。若长辈已故,则三月后至庙见。周礼虽似繁琐点,但也是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婚礼仪式。因为这套礼制的存在,男女双方才能在平等的基础上,缔结连理。

韩赵联姻,乃两国之间的大事。一国之主的赵雍赵豹和肥义自然丝毫不敢大意。因此,有关婚礼的每个环节,赵豹和肥义皆要反复去琢磨,去推敲,争取将每个环节做到尽善尽美。赵豹和肥义连续几日不辞辛劳,一套合乎情理,兼顾韩赵两国的六礼章程,总算是落实了。

赵豹和肥义拿着制定好的婚礼章程,来到丛台宫。

韩忠、屠彝、司马望族及穆涧也在丛台宫中取乐。韩忠见相邦及大司马突然到访,连忙撤去娱乐之事。赵雍的雅致,被来者打断,也不气恼,反而笑呵呵问道:“相邦、大司马,你们找寡人何事。”

赵豹,埋怨道:“王上,您忘了,韩赵两国联姻的事了吗?”

赵雍,贴着笑脸道:“如此重要的事,寡人怎会忘了。”

赵豹见王上嘴上信誓旦旦地说没忘,实则早就将这件事抛在了云霄之外。王上真的记得此事,怎会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派人来询问相关的进程。王上令人头痛之举,他是早就见识过了。赵豹不管王上心里是什么意思,见王上亲口说没有忘记韩赵两国联姻,心中颇有几分高兴。他想?有些事,王上忘了不要紧,他记得就行。以目前的情况,王上是不会关心自己的终身大声。赵豹,多辛苦点,以促成王上早日成婚,开枝散叶,为赵氏传宗接代,赵国后继有人。有个女人管着,王上便不会由着性子,总是做出一些令人头疼的事来。

肥义是个实诚人,明白王上的心思,也不和王上较真,双手高举文书,往前一送,朗声道:“王上,这是制定的有关婚礼章程,请您过目。”

赵雍向韩忠投去一道目光。韩忠快步走去,接过文书,高举双手转呈给王上。

赵雍拿起文书,看了一会儿,便放在一边,勉励道:“相邦、大司马,两位辛苦了。”

赵豹,道:“王上若没有异议,臣等即可实行。”

“你们做得相当好。”赵豹,嘉勉道:“剩下的事,还得继续辛苦两位。”

赵豹,问道:“王上,根据六礼。我国应该派何人去韩国比较合适。”

“您觉得派何人前去韩国比较合适。”

赵豹脸上挂着一抹笑容,自荐道:“王上,臣愿亲自前往。”

赵雍早就猜出了他的心意,心中微微一动。相邦亲自前往韩国,赵国所有的政务便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一想到要看着枯燥的文书,处理琐事,一日又一日,重复的生活。如此的人生,一点激情朝气也没有。想着相邦若不在身边的日子,他倍感头疼,但脸色依然挂着笑容,“这种事,就不劳相邦辛苦呢?”

赵豹出使韩国一则是为公事,另一则是为了放松心境。自从赵肃侯语走后,他一直为国事忙碌。如今,王上长大了,他应该试着远离政务,过自己的逍遥人生。赵豹忽然听到王上不让自己出使韩国,急道:“王上…”

赵雍,截断道:“相邦,您不用说了。寡人,心中已经有了合适人选。您呀!还是留在国中比较合适。相邦出使韩国,不在寡人身边。遇到难事,寡人应该向何人请教。”

赵豹沉着脸,心道:“王上,您想偷懒就明说吧!”

赵雍见赵豹没有言辞,情绪也很稳定,对着肥义道:“大司马,您就去韩国替寡人走一遭吧!”

肥义看了看王上,又看了看相邦。他也没想到王上会让自己出使韩国,负责韩赵两国的联姻。按理说,赵豹身为相邦,又是宗族之人,他去韩国才是最佳人选。即使王上政务离不开相邦指点,不让他出使韩国。大司寇公子成乃王上叔父,地位崇高,也是最佳人选。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

赵雍见肥义面有疑色,久久不拱手领命,问道:“大司马,你不愿意替寡人出使韩国。”

肥义,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躲不掉,拱手笑道:“诺。”

赵雍见他答允,点了点头。打了一个哈欠,单手扶着额头,略感疲惫,声音无力道:“两位若是没事,先下去吧!寡人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诺。”赵豹和肥义躬身退出大殿。

赵豹走出大殿,想了一会,突然停了下来,满脸惊讶地看着肥义,“大司马,您有没有觉得,王上有点不对劲。”

“嗯。”肥义沉思良久,方道:“今日的王上是有点不对劲。”

赵豹回忆着殿中的情形,“我们替王上向诸侯国甄选美人。王上立马逃离赵宫,走出邯郸。韩赵两国联姻,王上没有逃出宫外,也没有躲着我们。心平气和让我们去处理韩赵两国的联姻事宜。这,有点不像是王上的作风与性格。”

肥义,意味深长地笑道:“也许,我们的王上长大了。”

“没那么简单。”赵豹,脸色隐隐不安,担忧道:“王上,定是有后招。”

“相邦,宫中有你善后。我们还怕王上胡来不成。”肥义,笑道:“韩赵两国联姻,王上亲自允诺。王上当着韩赵两国君臣,喊韩王为岳父。韩赵两国联姻也传遍了诸侯列国,王上怎敢胡来。相邦,您就放心吧!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便是我们迎接未来的王后之日。”

赵豹,理了理思路,也觉得王上这一次,定不敢胡来。但是,王上的表现太过于安静,让人既捉摸不透,又令人心中不安。好在,韩赵两国联姻,由他们二人负责。如此,王上成婚,应该不会再有差错。

赵雍见赵豹、肥义的身影逐渐走远,精力十足,哪有半点疲惫的样子。

韩忠,道:“王上,是否回内殿休息。”

赵雍,道:“大令,您辛苦了,去休息吧!”

韩忠,很快明白这句话中的意思,拱手道:“诺。”

屠彝因为要去视察宫中军务,也拱手告辞。丛台殿上,只有赵雍、穆涧及司马望族三人。三人年龄相仿,感情深厚,因此说话也不用有太多的顾虑,也不用拘束太多的礼节。

穆涧见众人离去,立马问道:“王上,您的表情告诉我,您心中藏有事。”

司马望族也带着古怪的眼神,看着王上。

赵雍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面视着着二人,笑道:“你们猜猜,寡人心中藏有何事。”

司马望族,惊道:“王上,您不会又要逃吧!”

“逃?”赵雍,唇角带着笑意,“这一次,寡人不用逃,也能躲过去。”

穆涧就知道王上不会安于现状,等待着来年春暖花开之时,迎接韩国公主。司马望族,见王上的眼神盯着肥义交上来的文书,问道:“王上,你是想在上面动手脚。”

赵雍被人点破心事,坦然道:“没错。寡人就是要在上面动手脚。寡人的生辰八字与韩国公主不配。寡人便不用迎娶她。寡人也不用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

司马望族见此等大事,王上仍然无所谓,急道:“王上,您不能胡来。”

赵雍,严肃道:“寡人就要胡来。望族,让你去娶一无所知的女子为妻,你愿意吗?”

“我…”司马望族说不出话来。娶人为妻,便是许诺今生,怎么也应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所知的。的确,娶一无所知的陌生女子为妻,是一件很难、很痛苦的事。

“寡人不能自主婚姻。”赵雍,向前走出几步,凝望着天空,眼神之中,无比的落寞哀伤,“寡人也不想娶一个不爱的女子。寡人不想误了自己,还误了她人。寡人的心思,你们能懂吗?”

第八十六章 天作之合

爱情与婚姻对于生在君王家的人来说是两码事。有些婚姻注定是没有爱情掺杂在里面,更多的是利益。尤其是国与国之间,婚姻使不能谈感情,若是较了真,你就真的输了。生于君王之家,首先考虑的第一要素是国家的利益,而不是个人感情。

赵国与韩国巩固同盟,便可以牵制魏国及秦国。赵国的南面和西面的威胁也会大大降低。赵雍,也可以腾出手来,应对天下局势。其中的厉害之处,他又何尝没能看明白。赵雍不喜欢没有半点爱情,却带有政治利益的婚姻。但,他是赵国的王,要为赵国谋求最大的利益。他的心意,与赵国的利益相比,实乃微不足道。

既已许国,再难许卿。

赵雍的心中不甘啊!不能为自己的命运,做点什么,岂是他的个性使然。他要为自己的宿命,搏上一搏。生于君王之家,怎能安于现状,甘于平庸。无论韩赵之好,最终会走向何方。但他曾经努力过,也不失好男儿一个。

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为妻,那份心情,司马望族怎能不懂。司马望族曾说道:“娶妻,当是两情相悦之人。如若不然,也要找一个自己喜爱的,看得顺眼的人。”

长大后他才明白有很多事,会让你身不由己。无论你如何挣扎,如何去逃避,终归是走不出自己的宿命。王上有王上的路,他又何尝不是有自己要走的路。他心里中意赵云舒,可,他们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多,注定是不能走在一起的。她的圈子,他走不进去,也不能强迫自己融入其中。既然难以相融,何必让自己痛苦一生,活的太累,不如潇洒放手。静静地躲在一边,亲眼见证着她拥有幸福。

潇洒挥手转身离去的同时,司马望族也不能做到无怨无悔。然而,他不敢于去抗争自己的宿命,因为他懂自己没资格,也不配。那个女孩,是他不能企及的。

当司马望族得知王上要利用六礼存在的间隙,以此破坏韩赵之好。司马望族的心情很复杂,也很纠结。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破坏王上的计划。若是说了,就辜负了王上对他的信任,背叛了他们恰似兄弟般的情谊。若是不说,则是对国家不利。圣人云,忠义不能两全。司马望族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一个人漫无目的在邯郸大街上行走,不知不觉走到大司马府邸。

大司马府邸的管家肥原,认识司马望族,便上前询问道:“宫卫使,您怎么来了。”

司马望族回过神,抬头看眼前的便是大司马府邸。仰着头又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他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我这是怎么了。”

肥原见司马望族呆呆地站在门外,自言自语,焦急地走上去问,“宫卫使,您怎么魂不守舍。”

“天要下雨了。”司马望族说完后,摇了摇头,离开了大司马府邸。肥原看着宫卫使离去时,折射出孤寂的背影,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天空,纳闷道:“天,要下雨了吗?”肥原说完后,耸了耸肩,准备进入府邸。这时,大司马肥义走了出来。肥原见状,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大司马,车已经为您备好了。”

肥义点了点,“嗯。”

肥原见大司马备好了很多东西,问道:“大司马,您这是准备出远门吗?”说着,便上前接过肥义手中的包袱。

肥义有点头疼地苦笑道:“王上将韩赵联姻的事情,交给了我。我准备去韩国,替王上求亲。”

肥原贺道:“恭喜大司马。”

肥义带着哭笑不得的眼神看着他,“何喜之有。”

肥原道:“王上将终身大事交付于您,足以见得,王上是多么地倚重您啊!”

肥义闻言,也不作答,抬头看了会天空:“天,要下雨了。”说完,登上了马车而去。肥原纳闷道:“这天,真的要下雨了吗?”

“我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出要下雨的征兆。”

肥义奉赵王之令,来到韩国新郑。韩王康听说赵国以大司马肥义为使者前来。亲自在宫中摆下酒宴招待贵宾。太子仓、韩相和公孙衍等人一同作陪。酒过三巡,太子仓问道:“大司马,您因何故带了如此多的赵酒。”

肥义尚未答话,公孙衍抢先答道:“太子,您不是好酒之人。当然不知赵国酒肆的妙处。”

韩仓顿了顿,问道:“犀首,赵酒有何妙处,还请你为我说上一二。”

公孙衍道:“赵国有二宝,一则是炼铁技术精湛,领先诸侯列国。二则,便是赵国的酒肆发达。赵国的美酒在诸侯国享誉盛名。赵酒传至诸侯列国,众人皆是争先恐后的抢购。但,赵酒分为三等,最上等乃赵国王室及宗室之人饮用。中等,乃本国人民饮用。然,远销诸侯列国的酒,是最下等的。”

韩相嘘了一声,忍不住问道:“犀首,老夫不解。赵国为何不将最上等的酒,远销诸侯列国,而选择下等酒呢?如此做法,太令人…”

“好东西当然是要留给本国人使用。”公孙衍怕韩相说话太直接,冒犯了赵使,便截断道,“赵国制造酒肆,本就不是为了盈利。赵酒之所以远销诸侯国乃商人谋利而为。然,商人之举,令赵酒声名远播,即使是最下等的酒。故而,诸侯列国皆传,去邯郸不饮赵酒,岂是所谓的大丈夫。”

韩仓,道:“去邯郸不饮赵酒,岂非所谓的大丈夫。大司马,是这样吗?”

肥义,谦虚道:“这句话时爱酒的人世,胡乱捏造的字句,太子可当真不得。”

“呃?大司马,你太过谦了。”韩康也笑道:“美酒佳酿出邯郸,这句话传遍了诸侯列国。寡人曾在赵宫中饮过赵酒,的确是人间佳酿。犀首所言不虚。”韩康,左右看了看笑道:“寡人韩国所产的酒,满足不了大司马。”

肥义,道:“韩王,您说哪里话。韩酒也是当世好酒。”

肥义携带赵酒入韩,言及韩酒是当世好酒,怎么听就让人觉得是敷衍之词。顿时,韩仓心中不快出言讥讽道:“大司马出使韩国,还随身携带这么多的赵酒。一则是嫌弃韩国的酒不好喝;二则是想在韩国卖出赵酒,大赚一笔。”

“非也,非也。”肥义,见太子曲解了意思,拱手解释道:“那日,韩王携太子,前往赵国祝贺吾王继承君位。信宫相会,韩王和吾王相谈融恰。吾王记得,韩王曾经说喜爱喝赵酒。故而,吾王特意命我多带些美酒,来到韩国。”

那日,韩康在信宫中与赵雍对饮,不过随口一了一句。谁知,赵王竟然还将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放在了心上。韩康,顿时心中涌现出暖意,“赵王还能记得当日之言,足以见得是个细心之人。寡人,有这么好的女婿,乃前世修来的福分。”

肥义,笑道:“韩赵两家向来亲如兄弟。如今,又续韩赵之好,实乃一家人。”

“对对对。”韩王高兴得合不拢嘴,“赵王与寡人是一家人。”

韩仓见父王颜色大喜,提议道:“父王,儿臣提议,为韩赵两国成为一家人,我们举樽同饮如何。”

“大司马,请。”韩王心中也正有此意,高举酒樽左右示意,“诸位,请。”

“韩王,请。”肥义高举酒樽左右回礼,“太子请,韩相、犀首请。”

“请。”

众人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公孙衍放下酒樽,意犹未尽道:“王上,赵国除了赵酒,还有丛台酒。”

韩王,问道:“犀首,丛台酒与赵酒相比,孰胜孰强。”

公孙衍,沉醉道:“皆乃当世好酒。”

公孙衍为了联合五国称王合纵,前往赵国有幸目睹过丛台宫,那座宫殿给他带来的不仅是视觉上的感受,更多的是心灵上的震撼。身在丛台,公孙衍仿佛看到了三晋和睦一致对外,也看到了赵国傲视诸侯的雄风。丛台酒,也是公孙衍心中的一道美酒。因为这道酒,记录着他在赵国与赵君达成的协议,也推动五国相王进程。与其说公孙衍饮的是一种酒,还不如说是一品天下。

赵酒的美名,韩王早有所闻。至于,丛台酒,他所知不多。韩康只知,赵国新君继位,营建了一座巍峨辉煌的宫殿。新建的宫殿,与之秦国的咸阳宫,韩国的新郑,楚国之郢都,魏国之大梁,齐国之临淄相比,毫不逊色。赵国新建的大殿,韩康虽不曾亲眼目睹,但是赵国丛台宫的美誉,他是知晓的。韩王也是好酒之人,见犀首言及丛台酒是当世好酒,心有所动,问道:“大司马,可有带丛台酒。”

肥义,道:“韩王,我正好装了几车丛台酒。”

韩王,迫不及待道:“大司马,还不快拿出来让我们痛饮一番。”

韩仓,也道:“听闻犀首之言,我也迫不及待想要醉饮一番丛台酒。”

肥义携带的赵酒和丛台酒本就是送给韩康的,但他刚到韩国,便遇上韩仓。韩仓见肥义携带这么多的酒,心中不是滋味,他想?韩国的酒肆,虽不及诸侯国闻名遐迩,但韩酒也不是下等。韩仓心中不满,脸色始终保持平静道:“大司马,请随我入宫。”肥义对着身边的人,交代他们将酒肆送回官驿,好生保管,不可有差错,便跟随韩仓进入宫中。

肥义见韩王和太子想要品尝丛台酒,再次拱手道:“我携带的酒肆,本就要以供王上享用。怪我思虑不周,请王上让我回去将丛台酒及赵酒送进宫中。”

韩康,挥了挥手,笑道:“大司马,你是客人,怎能中途离席。丛台酒一事,择日再送来不迟,也不急着今日。”

韩仓见自己误会了,心中怒气顿消,笑道:“父王所说不错。大司马乃客人,若是中途离席去拿酒,岂不是说我韩酒不好喝。”

肥义中途离席去拿赵酒酒,不仅是说韩国的酒不好喝,而是给了韩国一记响亮的耳光。

“王上、太子之言甚是,怎能让客人中途离席去拿酒。”公孙衍,道:“王上,臣,愿意替客人走一遭。”

韩康心中早已所动,他不开这个口,是因为他是王上,说话做事顾及国家的脸面。然,赵酒和丛台酒太具有诱惑力,此时,韩康心中雀喜,也不愿流露在外,故作为难之色。

韩仓,出言道:“犀首,如此做法,不合礼制。”

公孙衍乃洒脱之人,哪管礼制,忙道:“我不过是跑跑腿而已。”

韩相也看出了王上欲饮丛台酒,但顾及一国之君的身份,没能开口。既然公孙衍愿意辛苦,他也来了一个顺水人情道:“我也想喝丛台酒。有劳犀首辛苦走一遭。”

韩康,也道:“犀首,辛苦你走一遭。”

公孙衍拱手道:“臣,这就走一遭。”

公孙衍前去赵国官驿取赵酒及丛台酒,肥义仍留在宫中畅饮。这次韩国宫廷酒宴,韩酒、赵酒和丛台酒,轮番畅饮,众人也是畅饮而归。翌日,太阳初升,肥义便再一次来到韩国王宫,将王上的姓氏、生辰八字及有关六礼相关事宜,交给了韩王康。

韩王康也将韩姬瑶的生辰八字,交给了肥义。

根君周礼的流程,韩王康将赵王的生辰八字和女儿的生辰八字,进入宗庙占卜。不久,韩康便得知,占卜卦象乃上佳之兆。韩姬瑶与赵王的生辰八字,乃天作之合。

韩康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女儿的婚事,交由韩相及韩仓两人负责。

韩相、韩仓和肥义,三人对待这场联姻,协商了数日,总算制定出了一套令双方满意的方案。韩赵双方敲定了迎亲日期之后,肥义便动身回到赵国。

韩相、韩仓亲自送肥义离开新郑。目视着肥义等赵国使者离去,韩相低声问道:“太子,我们这样做对公主有点不公平。”

韩仓,深沉道:“王室之人,本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这么做也是对公主好。我不敢争取自己所爱,就为妹妹寻个如意郎君。赵君不是凉薄之人,亦不会辜负姬瑶妹妹。”

“我们...”

“韩相,此事只有你我肥义三人知道。姬瑶妹妹和赵王也是天作之合。”韩仓,豪气冲天道:“韩赵联姻关系重大,怎可让子虚乌有之事给搅乱。婚姻乃人力而为,岂能让上天说了算。”

第八十七章 迎亲使

肥义离开韩国,回到赵国便直接进入丛台宫。赵雍没想到肥义出使韩国这么快就回来了,惊讶道:“咦,大司马,你多久回来的?”

肥义拱手道:“王上,臣刚回来。”

屠彝见大司马也没更换朝服就来了,数落道:“大司马,你见王上也不换身干净的衣服。”肥义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尴尬的笑道:“瞧瞧我这身衣服,还真是有伤大雅。”

“大司马,你替寡人出使韩国回来穿这身衣服。”赵雍顿了顿,也不甘落后地数落道:“其他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寡人亏待了你。”

穆涧也附和道:“是啊,大司马,你这不是寒碜王上吗?”

肥义笑了笑,展开双手,仔细又打量了一番,“唉,王上,臣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吧,免得某些人戳臣的脊梁骨啊!臣丢了王上的脸啊。”

屠彝闻言,怔了一瞬。王上这不是把矛盾转嫁在他的身上。眼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着他,屠彝的心有点慌了,指了指自己无奈道:“都看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

赵雍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大司马,屠彝说话一向没轻没重的,你别往心里去。”

屠彝见王上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摇了摇头,扶住额,心中一片凄凉,低声埋怨道:“明明是王上先起的头,我不过是接了一句话。这是招谁惹谁了,所有的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唉,我不说话还不行吗?”

屠彝的声音很小,但是司马望族坐在他的旁边,却是听得是清清楚楚。见着满脸无辜的屠彝,一本正经地说道:“唉,屠都尉还是自认倒霉吧!”说罢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赵雍也坏坏地说道:“望族,你笑得也太夸张了,有考虑过屠都尉的感受啊。”

屠彝傻傻地瞪着二人,他不过是埋怨了一句,难道也错了吗?

肥义见他们相互调侃,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王上,这里没我什么事了,臣还是先行告退。”说罢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肥义若真的走,屠彝可真的有口也说不清了,忙道:“大司马,且慢,你不能走。”

“屠都尉,我留在这干嘛,我的这身衣服,太…”肥义也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屠彝,瞥了一眼王上,又看了看一旁幸灾乐祸的人,叹道:“大司马,我一向不会说话,这你是知道的。”

肥义,摇了摇头道:“屠都尉,我不知道。”

屠彝跺了跺脚,急道:“反正,你不能这么走呢?”

肥义,为难道:“我在这里也没有用处,怎么看也是多余的。屠都尉,不如你给我找点事?”

“这…”屠彝闻言,顿时觉得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大司马就别拿我打趣了,我能给你找什么事啊。”

“大司马,您真的就这样走了不成。”韩忠知晓眼前这三个少年是闹着玩,大司马也是有意跟屠彝开玩笑,然而老实人屠彝却当了真,忍不住插话道,“大司马出使韩国刚回来,也没回府邸更换衣服,这么着急入宫,想必是有好消息要第一个告诉王上。”

“对对对,我就是要表达这个意思。”屠彝,附和道:“大司马,您还不快把出使韩国的情况说一下。”

穆涧、司马望族闻言,也追问道:“大司马,你快说啊!”

肥义,悠然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们不提起这事,我还忘了进宫的目的。唉,人上了年纪,总会没有记性。”

赵雍、穆涧和司马望族三个人带着疑惑的眼神,盯着肥义看了好一会。肥义青春正盛,怎会上了年纪。这里的人,数他的记性最好。肥义见众人的表情,已然知晓他们的心思已经被勾起。肥义却有意岔开话题,吊着众人的胃口。

韩忠,笑道:“大司马,话走远呢?”

肥义,从大袖之中,取出一份文书,双手高举道:“王上,臣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赵雍闻言,突然有点紧张,问道:“大司马,您说什么。”

肥义看出了王上的心思,也不点破,拱手向前一送,“韩国和我国关于迎亲的日子达成协议。请王上过目。”

韩忠见王上的双眸之中没有半点兴奋,反而多了一点哀伤,他也不知道王上这是怎么呢?韩忠犹豫了片刻,便上前接过肥义的文书,转呈给王上。赵雍面对递过来的文书,伸出手停留在半空之中,却迟迟不肯伸出手去接。

司马望族,道:“王上。”

赵雍稳了稳心神,接过文书,嘉勉道:“大司马出使韩国辛苦了。寡人有赏。”

肥义,道:“王上与韩国公主联姻,乃天作之合。臣,恭贺王上。”

屠彝,道:“臣,也恭喜王上。”

司马望族、穆涧也跟着附议。赵雍虽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言语之中还是折射出他心底的失落。他在六礼上面,动点手脚,以此破坏韩赵联姻。然而,最后的努力也失败了。赵雍心中叹息道:“天意啊!”

肥义将出使韩国的结果,告诉了王上,便拱手告退。

肥义走出丛台宫,便直奔赵豹府邸。赵豹听闻肥义来了,连忙走了出去,问道:“出使韩国一切可顺利。”

肥义,点了点头道:“相邦,此次出使韩国是相当的顺利。”

赵豹,笑道:“韩国订下了迎亲的日子。”

“嗯。”肥义拿出文书的副本,递给赵豹。赵豹接过文书,看了一遍大笑道:“太好了。这一次,王上想要逃婚,也没有理由了。”

赵豹放下手里的文书,问道:“王上,看了这份文书吗?”

肥义点了点头,道:“王上已经看过了。”

“哦”赵豹,想了一会又道:“王上看后是什么表情。”

肥义,忍不住笑道:“王上表面上平静,实则内心掀起了惊天巨浪。”

“我们的这位王上啊!”赵豹,笑道:“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突然有个女子,打乱了他的生活。他能做到面无表情,难能可贵,难能可贵。”赵豹笑了一会,又道:“王上,这是没有为自己的命运做点事吗?”

“有。”肥义,拿出王上的生辰八字,“相邦,请看。”

赵豹见生辰八字,明显不是王上的,哭笑不得,“王上也真是的,既不愿意迎娶韩国公主,亦不表露自己的心意。但是,私底下做了一点功夫,动了手脚。可惜啊!王上虽精明,我们也不笨。”

肥义,心中惴惴不安,“相邦,这不是王上的生辰八字?”

赵豹又看了一遍,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不是王上的生辰八字。”

肥义起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上可不是安分守己的人。”赵豹,似乎早就料到王上会来这一手,也不感到惊讶,语调平静地说道:“王上暗中更换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好在,我将那份文书更换了。否则,你手中的这份王上生辰八字,是假的。”

“假的。”

这一回,肥义更加吃惊了。韩赵两国联姻,乃先君订下的,王上也是点头应允了。区鼠,王上当着韩赵两国的君臣,喊了韩王岳父。谁曾想到,王上会暗中更换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王上乃一国之君,怎能如此胡来。难怪那日,赵雍递给他文书,肥义始终觉得王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赵豹,问道:“你怎么了。”

“不好。”肥义,神情骤变,急色道:“相邦,你确定将王上的生辰八字更正了吗?”

“王上的生辰八字,宗室族谱也有记录,我敢保证,这绝不会错。王上出生那日,我也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份生辰八字,绝对不是王上的。”赵豹,脑海深处闪过一道灵光,吞吞吐吐道:“莫非,你是将这份生辰八字献给了韩王。”

“出使韩国走得匆忙一点。相邦的文书被我遗弃家中。”肥义,陷入深深地自责。

赵豹连忙将韩国公主的生辰八字,与文书上赵雍的生辰八字互相比对之后,瞪大双眼道:“这二人生辰八字相冲、相克,是不能相结合的。”

“什么。”肥义,看了看道:“赵相,你确定。这两人的生辰八字是相冲相克。”

“我闲着没事,翻看了古籍,略懂一点卦象。这两人的生辰八字是相冲相克,乃下卦。”

肥义,也有点糊涂了。韩国拿着赵雍和韩国公主的生辰八字,进入宗庙占卜。若是两人生辰相冲相克,为何占卜之人会说成是百年一遇的上佳之卦象。两人结合乃天作之合。

赵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肥义想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相邦,韩国没有用王上的生辰占卜。”

“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肥义知晓他要表达的意思,“韩国占卜卦象,乃韩太子仓和太子妃的生辰八字。”

“你的意思是说,韩仓早就知道王上和韩国公主的卦象。于是,命人在暗中动了手脚。”赵豹,问道:“韩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韩仓想要维护韩国与赵国同盟的关系。进而达到三晋合纵的目的。”肥义,似乎明白韩国宗庙占卜时,韩仓那道眼神的意义。

肥义也明白了,韩仓和韩相亲自送他离开新郑的缘由。

与此同时,赵雍看着肥义呈上的文书,便没有心情玩乐。于是,丛台宫中只留下穆涧和司马望族二人。其他人,便被他一一遣退。

赵雍怎么也没想想到,自己暗中替换的生辰八字,竟然与韩国公主是天作之合。

赵雍,问道:“穆涧,你收集的信息,确定无误。”

穆涧,忙道:“王上,我怎可欺瞒你。”

“寡人根据韩女的生辰,杜撰了一个相冲相克的生辰。为何,韩国会说是天作之合。”

“王上,难不成我收集到的信息有误。”

赵雍也没有多想,也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那就是穆涧收集的信息有误,而他杜撰的生辰,刚好与韩女的相吻合,乃百年一遇的天作之合。

穆涧,道:“王上,这生辰是假的。要不要我去告诉相邦及肥义两位大人。”

“你是想相邦、大司马都知道,寡人暗中动了手脚。然而,这道消息,传到韩国耳里。”赵雍挥了挥手,制止道:“唉,寡人弄巧成拙,自作自受。”

司马望族平静地问道:“王上,你打算怎么办。”

“天意如此,不可违逆。”赵雍,缓缓道:“上天要寡人娶韩女为妻,寡人怎么逆天而行。罢了,罢了,寡人也不在做无畏的抗争,娶她便是。”

“王上,想清楚了吗?”

“事到如今,唯有如此。人啊!不可与天斗,该认命时,就认命啊!”赵雍收拾起失落地心情,“望族,你能答应寡人一件事。”

司马望族拱手道:“只要王上的要求不违背忠孝德义,又在望族力所能及的范围。望族,绝不推辞。”

“寡人不会为难于你。”赵雍,盯着他的眼睛,“寡人决定以你为迎亲使,替我出使韩国,迎接韩女。”

“王上,我的身份卑微...”

“你我名为君臣,实乃兄弟。”赵雍,拍了拍他的肩膀,送出明亮的眼神,“寡人成婚,你为迎亲使,乃最合适不过。”

司马望族眼神荡漾,拱手道:“诺。”

第八十八章 新郑

阳春三月三,乃大吉之利,适合婚嫁乔迁。赵国赵雍和韩国韩姬瑶的迎亲之礼,也定在了这一天。韩赵两国,同出晋国,在礼数、风俗上都很相似。赵雍和韩姬瑶,一个是王,一个是公主,地位身份尊崇无比。两人血统纯正高贵,又皆是名门望族之后。再加上,韩赵两国祖上的渊源深厚。一人十八,一人恰好十七,年岁刚好。韩赵两国的君臣,都很喜欢这场婚礼。

赵国赵雍和韩国韩姬瑶的婚事,不仅是两国王族间的喜事,也变成了韩赵两国家家户户的喜事。赵国离韩国虽然远了点,但在诸侯列国之中,韩国和赵国向来友好,韩赵两国荣辱与共,相扶相持的岁月,早已经在两国百姓心中播下了友好的种子。

赵雍和韩姬瑶的婚礼,正是播下种子得到的善果。

赵雍以司马望族为迎亲使,与相邦赵豹、大司马肥义两人,一同出使韩国。为了不错过最佳的迎亲时辰,三人携着丰厚的彩礼,提前二十日启程。出了邯郸,赵国的迎亲队伍所经过之处,都是百姓热烈的祝福声。韩国这边也是张灯结彩,祝贺公主,嫁了一段好姻缘。韩仓为了妹妹的婚事,里里外外张罗不停,他要将最盛大的婚礼送给妹妹。他要妹妹,成为诸侯四海之中,最幸福的人。

三月二号,赵国的迎亲队伍,抵达韩国新郑。新郑,这座城池,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春秋初年兴筑的新郑城规模宏伟浩大,平面形状像牛角,故而当时人送出美誉‘八十里牛角城。’这座城池十分坚固,善居利战,又有着发达的手工业、商业,人口秘密,极其繁华。

公元前806年,周厉王之子,周宣王庶弟姬友被封于郑,成为郑国第一代君主,是为郑桓公,赐予伯爵。周幽王时,郑桓公身为周王室的司徒,看到国家有大乱之兆。然,周幽王钟情美人,荒废朝政,国家也日落西山,凭他一己之力,难以力挽狂澜。郑恒公见国家内外交困,无回天乏术,他又不愿意坐以待毙。太史伯建议他,将郑国财产、部族、宗族连同商人、百姓迁移到东虢国和郐之间。郑恒公接受了太史伯的意见,这是郑国历史上有名的大迁移。郑恒公本人留在镐京,为国效力。两年后,犬戎在内应的援助下攻破镐京,杀死周幽王和郑桓公。

周幽王被杀,镐京被蛮夷之人占领,姬姓宗庙被毁。郑国第二任继承人郑武公,为报国仇家恨,联合晋、秦、卫三国联军击退犬戎,受封卿士。后又护送周平王迁都雒邑,受赏大片土地。郑武公回到封地为强国对内高举爱民,同时又提出解放“商人“的口号,大肆发展经济,以强国力。对外高举尊王的旗帜,一边继续坚持父亲制定的东扩战略计划,以离间计灭亡郐国,趁周天子巡视虢国防务时灭亡虢国,横扫周边鄢、蔽、补、丹、依、弢、历、莘八邑。为了攻取胡国,先将女儿嫁给胡国君主,并杀死主张进攻胡国的大臣关其思,袭灭麻痹的胡国,建立了实际独立的郑国,为郑庄公小霸奠定基础。郑武公继承父志取虢、郐十邑之地,“前华后河,左洛右济,主芣、騩而食溱、洧“的雄图大略基本完成,迁都于郐,建起新都,并把旧部从陕西迁到河南。郑武公,建立盖世功德。

公元前743年,郑武公病逝,太子寤生继承君位,为郑国第三任君主,是为郑庄公。

周平王东迁后,周室衰弱,丧失了往日的实力和威望,诸侯国逐渐强大。郑庄公以周朝卿士和诸侯国君的双重身份。郑庄公平定共叔段叛乱巩固政权后,继续发扬郑武公的盖世功德。郑国处于四战之地,南有蛮楚、北有强晋、西有东周,郑国无法与之争锋,只能向东发展,而东邻卫、曹、鲁、宋、陈、蔡诸国中,宋国国大爵尊,在东方小国中又有号召力,是郑国发展的严重障碍。为了打破这一障碍,郑庄公决定对宋国用武。为了做到万无一失,郑庄公不得不精密筹划,其一,与齐鲁连盟,形成了对宋的牵制和包围。其二,以卿士的身份,假借王命伐宋,号召列国,并教训不听号令者。第三,扶植宋国内部的反对势力。宋国在内乱后,新任国君也曾发誓,当世为陪臣,不敢贰心。

尽管郑国的军事上对宋国有压倒性的优势,也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宋国并非小国,乃殷商后裔,其领土、国力也不弱小。再加上,郑国处在几个大国之间,又无险可守。宋国的地理位置又牵扯多国的利益,郑国若要灭宋,相邻的大国也绝不会坐视其崛起,必然要以武力干涉使郑回到自顾不暇的地步。因此,郑国对宋国的胜利只好采取和平的形式,威慑诸侯。

由于郑国实力大增,引发了周天子的恐慌。按理说,郑庄公作为周朝卿士,他应当尽忠于王室,他是诸侯瞩目和敬重的人物。然,郑庄公利用卿士的角色,又不愿恪守卿士的本分,对外兼并、扩张,打乱了原有的政治格局。郑庄公所做的一切,给诸侯国传达了一个信号…以实力号召诸侯。

周天子为了维护天下共主,日落西山的实力和威望,必然和郑国发生矛盾。周天子利用自己天下共主的身份,打压、限制郑国的发展。郑国要发展,对周室过于亲附不行,不亲附也不行。郑庄公采取又打又亲的政治策略,打击周室是为了抵制王室对自己的限制,是为了向列国示威,也为了向周室传达一种不屈的态度;亲近周室,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卿士身份,号召诸侯列国。郑庄公在率军袭击戴城,击溃宋、卫、蔡三国联军,成为一方之长。

周平王东迁之后,周道日衰,但周王朝余威尚存,周平王去世,周桓王继位。郑庄公因扶立新任周天子有功,周天子将黄河北岸、泌水之南的温赐给郑国。周恒王继位,一心想恢复周天子对天下的统治地位,极力打压当时的近畿强国郑国,这引起郑庄公的不满。郑庄公以卿士的身份,对王室弄权。年少的周恒王不想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撵走了郑庄公。郑庄公回国后,便制造事端,扰乱周境的安宁。随后,郑庄公又假借天子之命,出兵攻伐宋国。姬林大怒,干脆免去了他卿士的头衔。郑庄公也不示弱,一连五年不去洛邑朝见,表示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

孰可忍孰不可忍,无需再忍。

周恒王实在忍耐不住,不顾臣下劝阻,亲自统帅周军及陈国、蔡国、虢国、卫国四国部队讨伐郑国。郑庄公乃何许人也,岂怕兵戎相见,自己亲率大夫祭仲、高渠弥等在繻葛列阵御敌。周恒王欲一战定乾坤,性子太急,终落得大败,自己还被敌人一箭射中肩膀。郑庄公见大败王师,并没有携余威,进攻周室,反而制止部下,让周恒王率领残师败将回归故土。郑庄公,对着部下道:“君子不希望逼人太甚,何况欺凌天子呢?王室与寡人乃同宗同祖,怎能亲人相残,绝人后路。”

周恒王率着败师回国,不久便交代后事。他立志匡扶王道,让天下人人共主。然,一切的心血努力因一战,终成浮云,周恒王尚未实现胸中伟志,便离开了人世。

繻葛之战,使周天子威信扫地,打掉了周天子“受命于天、辅有四方、天下共主”的天命, 从此,诸侯越来越不将周天子放在眼里。然,此战令郑庄公声威大振。郑庄公大败王师,借声讨宋殇公不朝周天子之罪,联合齐、鲁之师,以天子之命伐宋。齐、鲁军队败宋军于菅,郑军先攻占宋国郜、防,后又打败宋、蔡、卫三国联军,最终使宋国屈服。宋、卫、陈等宿敌都来求和,郑国成为当时中原最强盛的诸侯国。郑庄公与齐、卫、宋等大国诸侯举行盛大结盟,俨然已是诸侯霸主。

纵观郑庄公一生,对内礼贤下士,善于纳谏,以求振兴国力。计除母弟,以肃清内政,巩固权利。其后又不对弟弟赶尽杀绝,留有一线。为了孝道,黄泉见母。对外,联合齐鲁,击服宋卫,大败王师,成为一方之长,神威传遍诸侯。使郑国称霸中原,“天下诸侯,莫非郑党“,实乃一代枭雄。然,郑庄公长于料事和和智谋,却对郑国长治久安之事,无所料及。他在临死前哀叹道:“郑国自此多事矣!“

郑桓公、郑武公、郑庄公,后世为了纪念三人的文治武功,合称为郑氏三公。

郑庄公之后,多陷于内乱。南北大国为了争霸天下而斗武,郑国就沦到了争霸的夹缝中,成为了北晋南楚之间的缓冲地带。他们需要郑国以屏障的角色存在,但又要打击对方、示威于天下,因而郑就成了经常的用兵之地。郑庄公之后几世执政,常常是朝晋暮楚。郑国是千乘之国,军力总体较强,楚国和晋国一直想灭掉郑国,但一直未能如愿。郑国在内乱和外敌入侵的夹击下逐渐衰落,公元前375年,最终被韩国所灭。郑国立国共计432年,传位20君,建都郑州新郑395年。

韩国攻破新郑,灭掉了春秋小霸王之称的郑国。韩国在新郑城原有的基础上修葺加固扩建,如今的新郑城已是百二十里牛角城。韩昭侯也在这座城池,以申不害变法。终申子之身,无敢侵韩者。魏国称王,以庞涓为将,韩国五战皆败,最后凭借新郑城坚固的城墙,方才保存韩氏宗庙社稷。当今的韩康,也在新郑城,行王道以争天下。这座新郑城池,数百年屹立不倒,见证了历史的沧桑,见证了太多的兴衰荣辱。赵国迎亲众人,驻足在新郑城下,无不对新郑城肃然起敬。

新郑,一座寄托太多人梦想的城池。

第八十九章 迎凤殿

夜幕,韩王康在新郑王宫,设酒宴款待赵相赵豹、大司马肥义及迎亲使司马望族。席间,韩王康频频敬酒,场面其乐融融。忽然,一名侍者在韩康耳边说了几句。韩康脸色瞬间僵硬,但为了不让客人看出异常,韩康很快保持和颜悦色,对着赵国众人说道:“寡人有要事,需要去处置。诸位,先失陪。”

赵国众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韩康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们。这件事,定是与联姻有关。

韩康离开大殿,急匆匆奔向朝阳殿,一边问道:“朝阳殿发生了什么事。”

侍者,道:“回王上,公主…公主…”

韩康瞪了他一眼,急道:“公主怎么了啦!”

侍者,垂首道:“公主不见了。”

“什么。”韩康,惊道:“公主不见了。”

韩康等人尚未踏进朝阳殿,殿内传出一道叱骂声:“混账,公主不见了,为何不早点禀报。”

朝阳殿众人,战战兢兢地道:“太子恕罪,我们也是今日才发现的。”

“混账,混账。”韩仓,指着众人骂道:“我让你们好好看着公主,公主离开朝阳殿,你们都不知道。我要你们何用。”

“请太子降罪。”朝阳殿一片求饶之声弥漫。

忽闻,一名侍者高呼,“王上到。”

韩仓闻言转过身,迎了上去,跪安道:“孩儿,拜见父王。”

韩康扫视了殿内的众人,抬手道:“起来吧!”

韩仓,拱手道:“谢父王。”

“谢王上。”众人犯了过错,也不敢起身。

韩康,问道:“怎么回事。”

韩仓,道:“孩儿见赵国迎亲队伍进入城内,便来到朝阳殿见姬瑶妹妹。孩儿抵达朝阳殿,见众人神志惊恐不安。孩儿问明情况,方才得知姬瑶妹妹不在殿内。”

“瑶儿不在殿中,她会去哪里。”

“孩儿,也不知道。”

“瑶儿,会不会在您母后哪里。”

“孩儿去母后哪里请过安,没有发现姬瑶妹妹。”

韩康神色宁和道:“姬瑶不在你母后哪里。”

“父王,这也是孩儿担忧的。”

韩康见朝阳殿众人,仍然跪在地上,如筛糠般瑟瑟发抖,指着领事的宫人问道:“朝阳殿除了公主,还有谁也不在殿内。”

“王上,还有三名女婢。”

“都起来吧!”韩康知晓女儿的个性,也不为难这些下人。

众人拜道:“谢王上。”

韩康大手一挥,令众人退了出去。韩康,扶着额头,头疼道“瑶儿,太不令寡人省心呢?”

韩仓,担忧道:“父王,姬瑶妹妹会不会出宫游玩去了。”

韩康,叹了一口气,眼神无奈,“玩?赵国迎亲的队伍都已经来了,瑶儿还想着在玩。唉,瑶儿,也太不懂事了。”

“父王息怒,都怪孩儿没能看好妹妹。”

“瑶儿想要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阻拦。包括你这个当哥哥的。”韩康,问道:“仓儿,你派人出宫去找了吗?”

“孩儿已经派了几波人出去寻找。”韩仓的眼神很失落,“回来的人,都没有发现妹妹的踪迹。”

“没有找到瑶儿,继续派人出去找啊!”韩康也不淡定了,“加派人手,挨家挨户的寻找。赵国迎亲队伍都在城中。明日午时,瑶儿尚未找到,那该如何是好。”

韩仓想了想,拱手道“父王,孩儿觉得不能大张旗鼓的寻找妹妹,以免惊动了赵国众人。”

韩康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眼下赵国迎亲队伍已在城内,若是大张旗鼓去寻找瑶儿。岂不是告诉赵国,她的女儿不在宫中,“仓儿,你说怎么办。”

韩仓,跪拜道:“父王,孩儿有一计。”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

“父王,我们就说,母后身体不适。姬瑶妹妹听到这个消息,定会回到宫中的。”

韩康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着手让韩仓立马去办。韩康为了不让赵国方便起疑。一则封锁昭阳殿的消息,营造出一股公主出嫁时良好氛围。二则,秘密派人出宫继续寻找韩姬瑶的消息,随后便领着众人回到昭迎殿,继续与赵国众人饮酒。

韩国公主偷偷溜出宫去的消息,也传到了韩后的耳朵里。韩后闻言,一点也不惊慌,表情极其放松,淡然道:“你们休要惊慌!瑶儿出去游玩高兴了,自然就会回来。”

众人眼神起疑,公主逃婚了,怎会回来。

韩姬瑶出宫游玩,便被宫外的事物深深吸引住了。当赵国庞大的迎亲队伍进入新郑,城内人声鼎沸,韩姬瑶便知道该面对自己身为王姬的使命。宫女小柔问道:“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韩姬瑶,扶着额头,痛苦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小柔,低声道:“公主,赵国可是苦寒之地。你真的要远嫁到赵国。”

韩姬瑶,无奈道:“父王、母后,还有哥哥都要我嫁去赵国,我还能怎么办。”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道:“赵国迎亲队伍真庞大啊!”

另一人应和道:“那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大的迎亲队伍。”

“赵国迎娶的是我国的王姬,王上最疼爱的女儿。赵国地处苦寒,但也不是寒酸之国。就说赵酒吧!诸侯国举世闻名。迎娶王姬的排场,当然要轰动诸侯列国才行。”

“对对对。赵酒也是我最喜爱的。没事的时候,我总会瞒着黄脸婆出来饮上几樽。”

“没错,没错。我也好这一口。”

小柔,问道:“你们觉得赵国国君,配得上我们王姬吗?”

“赵王十八,王姬十七,年岁刚好,实乃天作之合。韩赵两国的婚姻啊!我们都感到高兴。这不,蒙受两国联姻,我们才能喝上这么美味、价格公道的赵酒。”

“我听说啊!赵王年纪轻轻,也是少年英雄。赵肃侯刚去,魏国联合诸侯,企图灭了赵国。若是常人,早就送出财物割地求和。遥想当初楚王继位,魏国出兵攻打,夺了楚人的径山。楚国领土疆域最广,代甲百万,还是连个屁都不蹦一个。齐王田因齐继位时,也是受尽了魏国的苦头。秦王继位,也迎娶魏女为后,改善与魏国的关系。然,赵君乃区区竖子,不但不怕五国,竟然敢与之争锋相对。这份胆识、这份气魄,诸侯国中少有人能比。”

“赵王不怕五国,并与之争锋相对,也有我韩国一份功劳。因此啊!韩赵两国世代友好,相扶相持,永不相负。王姬嫁到赵国,实乃一段上佳的姻缘。”

小柔,怒道:“这些是男儿应该做的事情。为了两国和平,让王姬远嫁赵国,是不是太狠了点。”

众人闻言,不禁一愣。他们只看到了韩赵两国世代友好,却忽视了王姬的感受。

韩姬瑶咳嗽一声,也坐不住了,问道:“我想询问各位,若是让你们娶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为妻,你们愿意吗?”

“有个女子嫁给我们,我们当然愿意。”

“这名女子是美,是丑,是高,是矮。品性如何,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愿意娶她吗?”

“女子美,我自然愿意。但…”

韩姬瑶进一步说道:“为了韩赵两国世代友好,就牺牲王姬个人幸福,你们觉得如此做法会不会太残忍了。”

有人觉得说的有理,点头应和,“嗯,是有点残忍。”

韩姬瑶振臂一呼道:“你们身为男儿,理应保护王姬。然而,你们却将王姬、赵君相结合,传位佳话。诸位,你们觉得应该将王姬远嫁赵国。”

众人尚未说话,一人喊道:“胡闹,胡闹。”

只见数名甲士,涌了进来,随后一名八尺男儿也走了进来。小柔见来者是太子,立马跪迎道:“太子殿下。”

众人见是太子殿下,也跟着跪拜。韩姬瑶见大哥,突然出现惊得目瞪口呆,张着嘴久久不能闭合。韩仓没有心思理会众人,直接走向韩姬瑶,问道:“玩够了吗?”

韩姬瑶躲避着韩仓凌冽的眼神,倔强道:“还没。”

韩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吧!给我回宫去。”

韩姬瑶,努了努嘴道:“我不要。”

韩仓,指了指众多甲士,语调有几分威胁道:“现在,由不得你。”

韩姬瑶左右看了看,出路都被甲士堵死,心里放弃了挣扎,嘴上却不服软道:“你管得住我的人,管不住我的心。”

韩仓靠近着她,脸色没有半点柔和,“管住你的人就够了。”

“你是自愿跟着我回去,还是要我动粗,请你回去。”

韩姬瑶叫嚷道:“我不回去。”

“来人。”韩仓举着手下达命令,“请公子回去。”

“诺。”两名甲士上前拱手道。

韩姬瑶见韩仓来真的,急的双眸中的眼泪打转转。韩仓也怕韩姬瑶以眼泪作为的武器,轻声道:“你走后,母亲伤心了几日。母亲病了,你不打算回去看望一下她老人家。”

韩姬瑶听闻母亲病了,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快步走了出去。小柔对着太子,微微欠身,便追了上去。韩仓走出大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跟上。”

韩姬瑶不等人通报,便冲进母后寝宫。当她看着母后端正坐着就好像是为了等待着她,韩姬瑶怎么看,也没觉得母后有一点有病的迹象。瞬间,她明白了,韩仓骗了她。韩后见女儿跌跌撞撞冲进寝宫,也不发怒,对她招了招手,“有些时日不见,瑶儿又长漂亮了。”

韩姬瑶想逃也来不及,便上前抱着母后的大腿,撒娇道:“母后,瑶儿私自离宫,您不会怪我吧!”

韩后拨了拨女儿额前散乱的发丝,“你未嫁之前,母后允许你胡闹。胡闹之后,你就要规规矩矩回到像这样的宫殿,做回一名王姬应该做的事情。”

韩姬瑶瘪了瘪嘴,“瑶儿记得母后的话。”

韩后笑道:“瑶儿,你该履行王姬的责任和使命了。明日你就要出嫁了,今晚就陪母后多说会话,好吗?”

韩姬瑶,点了点头道:“好。”

一名老宫女上前,行了一礼,“王后正在里面和王姬说话,太子,您不进去吗?”

韩仓,道:“我就不进去了。就让母后和姬瑶妹妹多说会话吧!”

司马望族为迎亲使出使韩国后,赵雍整个人静了许多。屠彝等人看在眼里,越来越觉得王上有先君的风范。这日,董于越来到丛台宫,拱手道:“王上,新殿建好了。”

赵雍放下手中的事物,看着董于越,“走,去看看。”

赵雍看了刚修建好的新殿,他十分满意,重重赏赐了董于越。屠彝在宫殿内走来走去,脚步声也回荡在殿内每个角落。屠彝停下脚步,总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可他嘴笨,又不知道如何表达。韩忠,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呵呵地道:“屠都尉,你是否觉得这座宫殿太冷清了,感觉少了点什么。”

屠都尉点了点头,“大令,说的不错。这座宫殿,总让人觉得少了什么。”

董于越,惊道:“两位大人,能否告诉我,这座宫殿少了什么。”

“这座宫殿,太冷清了。”

董于越知晓韩忠话语的意思,笑道:“这座大殿是冷清了点。”

穆涧闻言,便口无遮拦地大笑,“这座宫殿是少了一位女人,所以才显得冷清。”

屠都尉连忙附和道:“对对对,就是少了女人味,所以才会觉得冷清。”

董于越修建这座宫殿,就是为了迎接一位女主的到来。董于越见王上表情太过安静,上前询问道:“王上,请为这座大殿赐名。”

“寡人就叫它迎凤殿。”

第九十章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翌日,韩后来到朝阳殿一边为女儿盘着三千烦恼丝,一边殷勤地叮嘱道:“瑶儿,去了赵国,你要收敛脾气。韩国有母后和父王疼爱你,还有你哥哥护佑着你。众人也因你的身份有所顾忌,不敢得罪你。你去了赵国,情况就不一样了。行事、说话不能太由着性子。记住了吗?”

韩姬瑶望着母后,撒娇道:“母后,我不嫁。”

“不许胡闹。”韩后瞪了女儿一眼,又继续为女儿梳着长长的青丝,“瑶儿,母后有多久没替你梳头呢?”

韩姬瑶想了想,方道:“孩儿住进朝阳殿那日起,母后再也没有替我梳头。”

韩后双眸之中荡漾着幸福,语调柔和道,“时间过得真快,瑶儿在朝阳殿住了十年,都已经十七岁了。瑶儿长大了,也嫁人了。母后也老了。”

韩姬瑶转过身子,双手环抱着母后,脸颊一个劲蹭在母后的怀中,“母后青春常驻,一点都不老。”

韩后轻柔地抚摸着韩姬瑶的后背,笑道:“瑶儿就知道哄母后开心。”

韩姬瑶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她知道,远嫁赵国,日后难能再回到母后身边,也不会享受到母亲对她的宠爱。忽然,韩姬瑶感觉到鼻子酸酸的,眼泪情不自禁地从眼角间留了出来。韩后也知道女儿去了赵国,以后也难能相见,紧紧地抱着女儿,“瑶儿,以后父王、母后,仓儿皆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对自己好点。”

“嗯。”

韩后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女儿看见她将要掉出的眼泪。韩姬瑶静静地依偎在母后的怀抱之中,享受着最后的温暖时光。但时光不会因为你高兴就多停留片刻;也不会因为你伤心,故意走慢一点。韩后稳了稳心神,推开女儿,却发现女儿早已经哭成了泪人。韩后一边轻柔地替女儿抹去眼泪,一边笑道:“瑶儿,乖,不哭了。”

韩姬瑶怎么也控制不住心底涌出的哀伤,任凭眼泪流了出来。

韩后,取过一面铜镜,放在她的面前,“瑶儿,你看你,一只流泪的小花猫。”

韩姬瑶看着镜中的自己,破涕为笑道:“母后,有这么好看的小花猫吗?”

韩后见女儿心情有所好转,揉了揉女儿的脸颊。韩姬瑶凝视着母后,吐了一口气,恳请道:“母后,为女儿重新洗漱妆容吧!”

韩后闻言,心中一片悲伤。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为女儿梳头了。韩后拾起衣角轻轻抹去眼眶的泪珠,脸上重新绽放出莲花般的笑容,“好。母后要将瑶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成为全天下最美的人。母后也要风风光光送你出嫁。”

“不,瑶儿不是全天下最美的人。母后,您才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韩国司礼见朝阳殿内毫无进展,抬头看了会天空,神色落寞不安道:“太子,公主再不出来,会误了时辰。”

韩仓不愿意打扰母后和妹妹最后的团聚时光,压制道:“再等等。”

司礼见太子发话了,退居一边,也不再催促。

又过了三炷香的时间,韩姬瑶在侍女小柔的搀扶下走出了朝阳殿。韩后也走了出来。众人见状,纷纷跪地行礼。韩仓快步迎了上去,请安道:“见过母后。”

韩后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诺。”韩仓,盯着韩姬瑶的双眸,赞道:“姬瑶妹妹,您真美。”

昨夜,韩姬瑶想通了,也不在生哥哥的气,打趣道:“我有嫂子美吗?”

韩仓尚未说话,太子妃便上前一步,拉着韩姬瑶的双手,说道:“今日,您是最美的。”

韩姬瑶笑了笑,凑近太子妃耳畔,低声细语说了好一会话。太子妃轻抬衣袖,盈盈而笑。韩后怕她们两个说下去,耽搁了时辰,忙道:“好了,好了。你们父王和赵国使臣都等着呢?”

韩姬瑶收了话语,便跟随母后前往昭迎殿。韩仓盯着夫人看了看,随口问道:“姬瑶妹妹,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妃露出一抹迷醉的笑容,轻启微唇,“这是我和姬瑶的秘密,不告诉你。”

韩仓看了会夫人,也不再多问。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 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 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 宜其家人。

韩姬瑶等人尚未踏入昭迎殿,便已听到这首《桃夭》的歌声遍布了殿内殿外。《桃夭》是一首祝贺年轻的姑娘出嫁后,过着美好的生活,洋溢着喜庆欢乐气氛的婚礼颂歌。在这首婚礼颂歌的陪伴下,韩姬瑶一步又一步踏进了昭迎殿。韩王康高坐在主位,见着女儿踏着红布朝自己走来,脸上挂满了笑容。

韩姬瑶,仪态端庄,拱手拜了三拜道:“孩儿拜见父王。”

韩康,抬手道:“快快起来。”

韩姬瑶行完礼。韩相上前引导着公主,指着赵国众人,“这位是赵相”

“这位是赵国的大司马。”

“这位是赵王派来的迎亲使。”

韩姬瑶微微欠身,与诸位打招呼。

韩康走下王位,携着女儿的手,走出昭迎殿。昭迎殿外的文武百官及将士见王上走了出来,拱手行礼道:“参见王上。”

韩康抬手道:“诸位,免礼。”

“谢王上。”

韩康看了一眼韩姬瑶,笑道:“寡人,送你出宫。”

韩姬瑶蹲低身子,“谢父王。”

司礼高呼道:“乐。”

韩姬瑶在喜乐声及祝贺声中,牵着父王的手,挪动莲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行至宫门,韩康停下脚步,叮嘱道:“瑶儿,你长大了。以后贵为*,要收敛自己的性子。”

韩姬瑶眼眶荡漾着泪水,“瑶儿,谨记父王的话。从今天起做好一名妻子的本分。”

韩康展开双臂,笑道:“瑶儿,让父王在抱你一下。”

韩姬瑶,投入父王的怀抱。韩康拍着女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瑶儿,父王有些时日没能这样的抱着你。你怪父王吗?”

韩姬瑶轻轻晃了晃脑袋,脱离父王温暖的怀抱,“瑶儿长大了,就不能一直倚赖父王。”

韩康一愣,他的瑶儿真的长大了,挥了挥手道:“瑶儿,去和你母后告别吧!”

韩姬瑶欠身行礼,走到母后的跟前,拜了三拜,眼眶含泪道:“母后,瑶儿走了。”

韩后伸出手,扶起女儿,言语万分温柔,“瑶儿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韩姬瑶点了点头,答道:“女儿会的。”

韩后将女儿揽入怀抱,语调有些低沉道:“瑶儿,有空回来看看母后。”

“瑶儿,会的。”韩姬瑶,道:“母后,瑶儿走后,你会不会忘了我。”

“傻孩子。”韩后,笑道:“瑶儿是我的心肝,母后怎会忘了你。”

“母后,瑶儿有你,真好。”

韩后紧紧地拥抱着女儿,不再说一句话。

韩姬瑶,轻声说道:“母后,瑶儿该走了。”

韩后轻轻地松开了女儿,拉着女儿的手,凝视着她的清澈的双眸,“瑶儿,让母后再看你一眼。”

韩姬瑶点了点头,行了母子之礼,便带着微笑一步一步往后退,拱手道:“母后保重。”

韩后,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上前,欢快道:“姬瑶妹妹,记得想着嫂子。”

韩姬瑶,打趣道:“嫂子,何时生一个小侄子。”

太子妃轻声说了几句。韩姬瑶闻言,笑道:“太好了。”太子妃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声张。韩姬瑶行了作别之礼,便登上车鸾,回头望了一眼王宫,便坐入车中。

司礼,高呼道:“送公主。”

众人也是齐声高呼,“送公主。”

韩姬瑶远嫁赵国,韩后派仓儿护送。韩后担忧瑶儿前去赵国的路途遥远,路上有仓儿的陪伴,女儿的心情也会好受点。韩仓自小与韩姬瑶感情深厚,不用母后交代,他也会主动护送妹妹去赵国邯郸的。走出王宫,新郑城内街道两旁挤满了人群。当迎亲、送亲车队,从道路中间做过,一阵欢呼雀跃之声袭来,一波跟着一波,久久不能停息。

韩仓,走近妹妹的车鸾,喜道:“姬瑶妹妹,你看见了。新郑城内,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他们都是来送你出嫁的。”

韩姬瑶点了点头,从车内传出声音,“嗯,我听见了。”

韩仓,道:“妹妹出嫁惊动了全城的人为你送行。我结婚那日,也未曾遇见过这番景象。”

韩姬瑶出嫁全城百姓送行,到处都是载歌载舞。身为女子得到如此殊荣,应该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理应高兴才是。韩姬瑶脸上挂满了笑容,她的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韩仓没有发现妹妹的变化,指着万千众人,朗笑道:“也只有我的妹妹,才能享受到这番盛况。”

新郑街道两旁的人齐声高唱,“硕人其颀,衣锦衣。韩王之女,赵王之妻。东宫之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韩姬瑶抿嘴笑道:“这些人也真是的,怎能用形容美人庄姜的诗句,来为自己送行。”

庄姜是那个时代,具有代表意义的美人,也是所有男人心仪的对象。有好长一段时间,诸侯择偶,无不以庄姜的美貌才情为参考标准。然而,这个时代韩姬瑶虽不能说是标称美人,亦不如庄姜之美貌。但她五官长得端正,也不丑陋。虽没有齐人庄姜的花容月貌,也是一位令人醉迷的美人。

卫国人惊叹于庄姜出嫁时的美貌与气派,作了这首《硕人》来称颂她。赵韩两国的迎亲、送亲队伍,绝不是庄姜出嫁时的规模所能比。韩人引用卫人的诗句,凸显了韩王姬的身份地位和美貌,以及王姬出嫁的盛大规模。赵国的迎亲队伍,韩国的送亲队伍,看到这番盛况,鼓乐声奏得响彻天地。再加上道路两侧韩国百姓齐声高唱的欢呼声。此时,天地之间,一片喜气洋洋。

然,韩姬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这场盛大婚礼仪式的点缀,与情爱毫无关系,反倒是映衬出深深地悲悯——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美女,这样一场盛大的婚礼,嫁的不是爱情,而是政治。想到齐人美女庄姜一生多遭变故,尽尝人间悲凉,孤独得像一叶飘荡于水中的空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世人都记得那个美人。可谁又懂得,那为美人,时常独守空闺的幽怨。谁又懂得,那位美人独自一人守着空旷大殿的冷清,内心承受着黑夜的煎熬。谁又记得,那位美人夜夜独自倚栏望月。谁又看见了那道悲悯的眼神留下泪珠滑落,印下一道道泪痕。

她,又何尝不是嫁给政治,而不是嫁给了自己的爱情。

第九十一章 晋阳郡主

浩浩荡荡的韩赵两国的迎亲、送亲队伍,行走在屈曲蜿蜒的小道上,一眼望不到尾。小道两侧,皆是闻讯赶来的人,他们想要亲眼目睹韩王姬结婚时的盛况。他们一边祝福王姬得到幸福,一边在心中感慨,人生若能如此,方不负来世走一遭。如此隆重盛大的婚礼,无不令人心生向往之。

一行人出了王城,向西而走,过宜阳,至野王,行上党往北而行。

韩仓,敲了敲韩姬瑶的车鸾,“姬瑶,往前行走三十里,便是赵国的领地。”

韩姬瑶心情沉重,简单地回道:“嗯。”

韩仓知道妹妹的心思,也不点破。身在王室,一切要以国家的大局出发。他们是没有资格,也不配谈论感情。韩仓虽是韩王康的长子,韩国的太子,未来的储君。但王室向来复杂多变,今天你拥有之,明日也许便不再属于你。王室间的同室操戈,兵戎相见,韩仓岂能不明白。

韩仓身为长子,理应为母后、妹妹的幸福做长远打算。韩姬瑶虽是远嫁赵国,但韩仓相信,赵王雍不是凉薄之人,定会善待她。韩姬瑶嫁给了赵王,赵国也成为了韩仓的政治资源。再加上母后贵为一国之母及韩仓在韩国的地位和影响力,很难有人能够动摇他的储君之位。韩国未来的王,是他的探囊取物。

往前行了三十里,便到了赵国上党郡。赵豹踏上故土,笑着对肥义说道:“奔波了二十日,总算到了我国的领地。”

肥义往前看了一会儿,笑道:“相邦,上党郡郡守公子歇来了。”

赵豹年岁老了,眼力比不上肥义,待到公子歇离他有百步之距,他方才看清了来者。大队人马也在此时停了下来。上党郡郡守公子歇走上前,拱手行礼道:“相邦,我再此恭候多时了。”

赵豹笑道:“郡守大人辛苦了。”

“相邦,能否进入城中喝一杯。”

“郡守大人不是我不肯赏光。”赵豹往身后看了一眼,续道:“王上在邯郸盼望着我们早日回去。”

“既然如此,我送相邦一程。”赵歇也明白王上成婚乃国中大事,也不敢耽搁时辰,以免王上怪罪下来。赵歇转身,大手一挥,其后的人即刻站立两侧,腾出一条容大队人马行进的道路。

“相邦,请。”

赵豹待人向来亲切,拱手回礼道:“郡守大人请。”

大队人马又重新踏上了前往邯郸的道路。上党郡的百姓听闻赵国迎亲队伍要经上党,回邯郸。这些人不约而同,自相前来目睹‘王后’出嫁的车队。道路两侧的赵国百姓见着盛大的车队,发出一片欢声雀跃的声音,纷纷拱手欢唱道:“恭迎王后。”

韩姬瑶尚未与赵王雍成亲。这些人便视她为王后,送出最高贵的礼仪。韩仓见了,心中一阵大喜,“姬瑶,你看了吗?赵国的百姓,正在迎接你。”

韩姬瑶的心情没有受到外面的声音干扰,依旧端庄地坐在车内,应答了一声,“嗯。”

韩赵两国的迎亲、送亲之人,见来了这么多人,正在看着他们,个个更加卖力奏响音乐来回应。赵国境内,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公子歇亲自将赵豹等人,送出上党郡,拱手道:“相邦,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根据赵律,非国君召见,郡守不得擅自离开领地。”

赵豹,回道:“郡守大人辛苦了。”

“相邦严重,这是我的荣幸,怎敢言苦。”

“没能喝上几杯郡内产的美酒,心中还是有点缺憾。”

“相邦想喝上党郡的酒,我派人送入你的府中。”

“到你的地盘未能与你痛饮一番,实在对不住。”赵豹招了招手,“郡守大人,不会怪我吧!”

就在这时,前方来了一队人马。赵豹、肥义、赵歇和司马望族放眼望去,见是赵王乘坐的车。众人心中来不及疑惑王上怎么突然来了,连忙整顿仪容,上前迎接。赵雍的车辆停在众人面前,风尘未消散。赵豹便拱手道:“王上圣安。”

车内传出一片惊慌的声音,“相邦,我…不是…不是…”

太仆令公孙羽,回道:“相邦,里面的人不是王上。”

赵豹往车内看了看,疑惑道:“里面的人是谁。”

车内的人,从后面下车,走到公孙羽面前,埋怨道:“太仆令,您是对我有意见呢?还是有意见呢?我没享受到半点王上座驾的乐趣,还吐了。你再看看我的屁股被颠簸得有些生疼。”

“中正大人是我不对,一路上我赶车太急了。”

“太仆令不是赶得太急,而是快飞起来了。”

司马望族见来者是穆涧,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问道:“穆涧,你怎么来了。”

穆涧拍打了他的手,一脸嫌弃地喊道:“松开,松开。”

司马望族松开了他,见对方头顶上的高冠歪了,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纵声大笑道:“穆涧,你的这身形象,真是要…”

“我的形象怎么了。”穆涧的眼神朝着四周的人看去,众人也是欲笑又止的表情,司马望族笑得肆无忌惮。穆涧的心开始有点慌乱了,低声对着身后的一人,不耐烦地问道:“快说,我哪里不对劲。”

那人身份低微,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脸上大大写着两个字‘为难。’

司马望族忍不住说道:“你啊!衣冠不正。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唉,有辱斯文。”

穆涧,下意识去整理衣冠,满脸皆是尴尬。

司马望族也不在打趣他,问道:“你不在宫中陪伴王上,跑上党郡来干嘛!”

穆涧挺起胸膛,义正言辞道:“其一,王上让我来上党郡告诉郡守,王上大婚那日,请您回邯郸喝杯喜酒。其二,王上等不急了,命我来看看,你们具体位置到哪里呢?”

赵歇听闻王上大婚那日请他回邯郸喝喜酒,瞬间心情大悦,拱手道:“麻烦中正大人转达一下,我会在王上成亲大典上回邯郸,喝王上的喜酒。”

穆涧点了点头,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会转达郡守交代的话。”

司马望族见不惯穆涧那样,推了他一下,骂道:“你小子,能不能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

穆涧,嚷道:“司马望族注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怎么了。”

穆涧有意咳嗽一声,以示提醒,“我是代替王上来的。你对我就不能客气点。”

“行啦!”司马望族见不惯他现在的样子,“别给我装大爷,小心我揍你。”

穆涧躲在赵豹身后,叫嚷道:“诸位大人,您们都听见了。司马望族想要揍我。揍我就是打王上的脸。您们管不管。”

赵豹暗中朝司马望族使了一个眼神,故意岔开话题,“郡守、大司马,今天气象不错啊!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是啊!”赵歇接话道:“这种天气,适合出去户外运动,打打猎。”

“嗯。”赵豹舒展了一下筋骨,“好久都没出去打猎了,不知我的弓马骑射荒废了没有。”

肥义也道:“这种天气啊!最好喝上几杯,美美滴睡上一觉,那才快活。”

三人,你说一句,我答一句,完全没有理会穆涧的感受。司马望族见众人帮着自己,带着一股邪恶的眼神,摩拳擦掌朝穆涧走去。穆涧一下傻了,瞬间底气泄了一半,拱手道:“司马望族,我错了。”

司马望族,问道:“错了吗?”

穆涧,忙点了点头,“我不该拿着鸡毛当令箭。”

“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穆涧放低身子,朝着众人赔礼道:“请诸位原谅我冒失之举。”

肥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再看了韩国众人,说道:“相邦,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启程吧!”

“走吧!”赵豹,抿嘴道:“王上等不急了,派人来催了。”

公子歇,对着众人道:“诸位,请慢走。他日王上大婚典礼,我与诸位邯郸聚首。”

众人回礼,道:“告辞。”

斥候传下命令,高呼道:“启程。”

一片笙箫鼓乐弥漫在天地之间。

忽然,众人眼前尘土飞扬四起,大队人马朝着他们逼近。赵豹、赵歇及肥义不知来者是敌是友,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命令侍卫保护韩国公主及韩仓等人。浓烟消散,出现在他们不远处的是一位身穿银灰色软甲的女人。其后跟着一队整装待戈的将士。

赵豹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似乎在人群之中寻找着什么,也不搭理赵豹的问话。

赵歇,额上留下几滴汗珠,他想?对方若是敌人,那可真的不妙了。这些人,在自己的管辖地界出了事,他是难以向王上交待的。赵豹也察觉出了紧张情况,对着肥义使去一个眼神。肥义领会心意,往身后韩国公主的马车探了一眼。如果来者是敌人,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韩赵两国联谊。不管等会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护佑韩国公主及韩国太子的周全。

赵歇,也暗中布置自己带来的人马,以应对突发的状况。

韩姬瑶见人马停下来有段时日,四周又多了些甲士,问道:“哥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韩仓也感受到了此中的变故,对着自己的贴身护卫道:“你们几个,保护好公主。”

“哥哥,你要去哪里。”

“我去前面看看。”

“哥哥,小心点。”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赵豹见韩仓出现在自己面前,便道:“太子,您身份尊贵,还是离危险之地远点。”

韩仓,摇了摇头道:“我韩氏男儿,岂是怕危险之人。赵相,你说怎么办吧!我和我的人都听你调度。”

“待会发生变故,肥义会护佑你们安全。”

“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理应同进同退,岂能抛下你们,独自偷生。”

“好。我们就携手共同应对危局。”

一阵大风佛过,那女子娇声一扬,语调中带着怒气,“司马望族,给我滚出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瞥向司马望族,皆以为是他招惹了眼前的女子。穆涧听出了那女子的声音,喊道:“云舒姐姐是你来了吗?”

司马望族听见这两个字心中一动,神情有些悲伤。时隔多年不曾相见,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以这种方式。

穆涧挤开众人朝着那女子的方向走去,笑嘻嘻地道:“云舒姐姐真的是你,几年没见,你长漂亮了。”

赵云舒也认出了穆涧,跳下马车,持着长剑走上前,娇声道:“小涧子,你这幅嬉皮笑脸还是没变。不知你的剑术有长进没。”

穆涧连忙摆手,“云舒姐姐,你就放过我吧!我是永远也打不过你的。”

赵云舒,才不想就此收手放过他,冷哼道:“少说废话,看剑。”

穆涧见众人看着,不能不抵抗吧!于是,慌乱中拔出腰中的长剑迎敌。几个回合下来,穆涧已露败迹。穆涧见打不过,扔掉长剑,高举双手求饶道:“云舒姐姐,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了,认输了。”

赵云舒优雅地收回长剑,取笑道:“你啊!除了这张嘴有点本事,其他没有一点长出。”

穆涧,嘻嘻哈哈道:“多谢云舒姐姐秒赞。”

赵云舒对他摇了摇头,“你啊!没救了。七尺男儿,不会舞刀弄剑,岂是我赵氏健儿。”

穆涧认真地听着云舒姐姐地教诲,也不出言反驳。

“司马望族,你要躲我什么时候。”

那名女子处处都穆涧手下留情,也不伤他。赵豹从中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眼前这名女子,不是他们的敌人。赵歇脑海深处想起了什么,问道:“相邦,你还记得赵疵将军还有一个女儿吗?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赵云舒。”

“对对对。”赵歇望着那名女子,“时隔多年没见,云舒长大了。赵疵镇守离石,为国捐躯。其女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守我赵氏旧都。今日见她,有其父的风采。”

“赵疵为国捐躯。先君厚待其家人,封其女为晋阳郡主。”赵豹,笑道:“时隔多年,我竟然没有认出她。”

肥义,纳闷道:“两位,晋阳郡主为何要拦住我等的去路。”

“怕是有人伤了,我们这位晋阳郡主的心。”

第九十二章 我不会原谅你

司马望族凝视着赵云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赵云舒,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子。然而,他不敢踏出人生最关键的那一步。司马望族拱手行礼道: “晋阳郡主,我在这里。”

赵云舒被他客套的问候击败了,猛然间心脏一阵跳动,有几分生疼。她朝思暮想要见到的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口吻与她说话。赵云舒极力克制住自己心底泛起不平的情绪,双眼的视线停留在那张俊秀的脸颊上,良久后她问道:“你喊我什么…晋阳郡主。”

司马望族读懂了那道眼神背后隐藏的深刻含义,也知道她恨自己。但他努力维持着那道平静的眼神,语调也是波澜不惊,淡淡地回了一句,“是的,晋阳郡主。”

他的口吻冷漠,深深地击碎了她外表坚强,内在柔弱的心。赵云舒抬头仰望着天空,不让藏在眼底的泪水涌出来,沉重地吸了一口气,她想确定刚才听到的不是真的。赵云舒眼眶荡漾着泪水,再一次问道:“你叫我什么。”

“晋阳郡主。”此生他们绝无可能,该是时候了断这段不该有的尘缘。唯有对自己和她狠点,方能放下这段错误的感情。

赵云舒闻言后,仿佛有一把利刃,一刀又一刀割着她的心。赵云舒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亦不让眼泪坠落,她也不愿意被人看出内心的柔弱。但她双眸中的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她静静地凝视着他,心情终于不能平静。

“晋阳郡主”,赵云舒冷哼一声,喃喃道:“晋阳郡主…我在你的眼中就是一个身份。”

数年没见,他怎么变成这样了。赵云舒想要从他的眼神之中得到明确答案。她想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他们变成了熟悉又陌生的人。司马望族不敢正视那道眼神,将目光移向他处,以此来缓解心中的情绪。赵云舒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显然是想彻底和自己划清界限,心中又是一阵抽痛,“以前,你总是说看不够我。现在,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你若留我,我便驻足。你若不留,我便离去。日后,也同你保持距离。今天之后,你我各走天涯,永不相见。”

“如此甚好。”尽管司马望族内心早有准备,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美誉跳动,瞬间垂下眼睑,脸颊上极力表现出莫不在乎的神情,语调依然淡漠道:“晋阳郡主,您身份高贵,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我的眼中都是你,怎能自由。”赵云舒眸色深深,语调渐渐低沉,多了几分幽怨,“你忘了那年月光下,你对我许下的诺言…以我之姓,冠你之名。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那年是我年少无知,随意许下的诺言。”司马望族,抬头回视着那道目光,“请,晋阳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好。”赵云舒再也看不见那道令她迷醉,令她微暖如春的目光,她轻抬手指抹去眼角的残泪,“我如此不让宫卫使上心。这一刻起,我也会忘却了那份年少的情愫。宫卫使大人,你赢了。”

司马望族闻言,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其实,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他输给了世俗眼光和规则,也输给了自己。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再也不能随自己的心愿行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变成了这样。如今,他也成为了自己鄙视的人。曾经,再也回不去了。

那日,赵云舒还记得,她身在邯郸赵宫,忽然来了一位家臣,告诉她赵疵将军身亡。赵云舒得知父亲身亡的噩耗,整个人觉得天都要踏了。然而,支撑她走过来的动力,就是眼前这个少年。离石一战,司马望族也失去了父亲,但是他忘了自我的伤痛,去抚慰她的心中的创伤。赵云舒倚靠在他的肩膀,感觉很温馨,很踏实。那一刻,她也觉得自己的世界,也是如此的美好。一向话语不多的司马望族,那夜不知是怎么了。借着朦胧的月色,许下一生的诺言…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赵云舒捎去眼底的忧伤,笑道:“好。我会一直等着你来娶我。”

随着时光流转,他终归还是没来迎娶她。

赵君举行盛大狩猎遇刺,司马望族掉入悬崖生死未卜。她在晋阳城得到这则消息,又一次暗自掉下了眼泪。众人劝她节哀,不要太伤心了。赵云舒,对着众人笑道:“君未娶我,怎会离去。”

北疆战事又起,为了应对秦国再次偷袭。她不在儿女情长,选择戎马倥侗。

燕赵战事结束,两国重新签订和平条约。燕赵两军厮杀得难分高下时,一位红袍小将率着单军直入,直逼燕军主帅阵地,斩落燕军将领。燕太子哙在一干人等的护卫下,逃离战场。燕军主将子之见大势已去,领着剩余的兵马,也撤离了战场。战场的有利局势,偏向了赵国。那红袍小将就是她心中日夜惦记的那人。他不仅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又在北疆代郡立下战功,大放光彩。她是真的替他高兴。

她相信,再过不久便过了二八年龄。他会带着那日的诺言来晋阳城迎娶她。她不奢望自己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只求和他终身相依。然,她已过了十八,他还是没有前来迎娶她,反而得知一个消息…他要去迎娶韩女。

赵云舒得到这个消息,心中已是伤心不已。几日前得知,他会经过上党,她便放下所有的事物,什么也不管,舟车劳顿赶来就是要亲口问一问,当年许下的诺言,还算不算数。然而,司马望族的回答,给了她致命一击。当年的诺言,他早已经忘了,而她还一直铭记于心。

司马望族也不想见她伤心的样子,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他想看着她的笑容。事到如今,再多的言语,只会给彼此带来太多的伤害。司马望族也在内心上狠狠割了自己一刀,他苦笑道:“云舒,原谅我。离开我,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终究不是你要等的这个人。”

赵云舒一扫心中的悲伤,拔出长剑指向司马望族,挑战道:“拔出你的剑。”

“属下不敢以下犯上。”

“你…”赵云舒闻言,顿时怒道:“让你拔剑就拔剑,少说废话。我们因剑而识,也因剑而去。我们就为彼此留下一段记忆挥手告别过去。”

司马望族,拱手道:“晋阳郡主得罪了。”

“宫卫使请用尽全力,不要因为我是晋阳郡主就手下留情。那样,我会轻视你的。”赵云舒闻言,顿时怒气,也不行君子之礼,直接刺了过去。司马望族见她出手太快,举剑格挡。

由于两人站立的距离太远,赵豹等人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再加上司马望族站立的方向,众人也没能见到赵云舒脸上的变化。突然两人拔出长剑相斗。赵豹以为他们只是切磋剑招,朝着他们的方向喊道:“宫卫使,你要手下留情,不要伤了郡主。”

赵歇也跟着喊道:“对啊!郡主千金之躯,高贵无比。宫卫使请你不要伤了她。”

韩仓见着两人精彩的比试,观摩后叹道:“赵氏一族擅长武斗,赵国也深受影响,故而民风彪悍。想不到晋阳郡主身为千金之躯,剑术也不输男儿。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们这个晋阳郡主,从小只与男儿玩耍,也不爱女子的玩意。我家王上,小时候也吃过她的拳头。这位郡主,也是令人头疼无比啊!”赵豹唇角挂着一抹微笑,就好像见着王上被揍,他很高兴似的。

韩仓接过话头,笑道:“他日,郡主与姬瑶相遇,定会一见如故。”

赵豹愣了片刻,揣摩着韩仓话中的深意。能和郡主打成一堆的人,十根手指也数的完。这些人啊!都是些令人痛疼的人。‘王后’能和郡主一见如故,岂不是说王后也是令人头疼的主。赵豹转念一想,王上和王后皆是不省心的主,两人再一起,一定会很热闹吧!想到此处,赵豹很期待着日后的画面,尤其是王上婚后的生活会是咋样的。

韩仓见两人比斗,无雅乐伴奏,为了给比剑之人,烘托出浪漫的氛围,高喊道:“奏乐。”

两国的礼乐之人,当然明白此时该奏什么样的乐曲才合适,也不要交流便走出了令人痴迷如醉的旋律。他们殊不知,比剑那两人本是情投意合,许了后半生。今日,他们是为了斩断情缘。这首欢快的旋律传入赵云舒的耳里,反而增添了怒意。赵云舒快速挥动手中的剑,以此发泄心中的不快,她要教训一下眼前这个曾经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司马望族听后,脑海中涌现出一道又一道两人的曾经共同拥有的回忆,渐渐的他的防守之势,慢了下来。赵豹拍着手喝彩道:“晋阳郡主,好样的。”

肥义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两人哪里像是恩爱情侣,剑招切磋,反而更像是仇人相见,殊死一搏。随着眼前的画风突变,赵云舒一味强攻,剑招凌厉。司马望族一味防守,反而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剑招切磋,理应你来我往,哪有一个攻势太猛,另一个被动挨打。赵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鼻子嗅到了其它的味道,低声道:“大司马,看出了什么没有。”

肥义点了点头,“两人闹别扭了。”

“你呀!看得太简单了。”赵豹,轻轻摇了摇头,“他们该不会…”

“不行,我要去规劝他们。”

“相邦,这种事情,规劝是没有用的。”肥义望向争斗的二人,发出叹息:“能够走出来,只有靠他们自己。”

赵豹是过来人,当然也懂。有些事,旁人是不能插手的。

司马望族见她恨自己,防守之势渐渐弱了下来。赵云舒什么也不管,一剑刺了过去。司马望族呆呆地凝视着她,心道:“一个不敢争取的人,活着也没意思,死在她的手中,也是人生快事。”

赵云舒刺过来的长剑离司马望族,喉咙尚有一箭之距。司马望族放弃了防守,闭上了眼睛。肥义见状大喊道:“小心。”

赵云舒也清醒过来,她的长剑已经刺出,他却带着笑容看着自己,一点没有躲开的意思。她开始慌了,这一剑过去,必会要了他的命。赵云舒想收回剑势已然来不及,内心呐喊道:“躲开。”

司马望族依然是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她,他想要好好记住她的容颜。

赵云舒用尽力气,才使剑锋歪了几分,但这一剑还是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身体。司马望族的鲜血喷在了她秀美的脸颊上,嘴角依旧含着一抹微笑。见着这抹微笑,赵云舒知道曾经熟悉的他又回来了,她瞳孔瞪得大大的,她的长剑刺进了他的身体。他们曾经彼此许诺今生,而今刀剑相向,染红了衣襟。

赵云舒,颤抖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司马望族不答,反问道:“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赵云舒,骂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的剑锋偏了一寸,便杀了你。”

“还生我的气吗?”司马望族,含笑道:“死在你的手中,也是一件幸福。”

“我不会原谅你。”说完,赵云舒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司马望族的耳畔一直回荡着“我不会原谅你。”

穆涧被刚才一幕吓傻了,等到赵云舒远去才回过神,问道:“你不是和喜欢云舒姐姐吗?你不是也很顾及她的感受吗?你为何要说那些话令她伤心。”

司马望族抚摸着伤口,任凭鲜血湿了衣襟,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这是为她好。”

第九十三章 与君初相识

赵雍深居宫中收到肥义派人来报,午时越过南长城,抵达漳水之边。根据周礼,上之天子,下至黎民需亲自去迎接未来的夫人,是礼节上对夫人的尊重。如果男方没有亲迎,这段婚姻也不符合法律规定。亲迎被看成是夫妻关系是否完全确立的基本依据。凡未亲迎而夫死,女可改嫁。举行亲迎之礼后而夫死,新妇只能认命,从一而终。

韩姬瑶是韩国的公主,身份地位尊崇无比,六礼中的任何一个礼节都不能少。因此,赵国邯郸城内凡是享受俸禄五百石以上的人,同赵雍一起前去亲迎韩国众人的到来。漳河两岸,站在密密麻麻的众人。两岸之人相见,起身欢唱高呼,热闹不已。

韩仓也被这股声势浩大的阵势及震耳欲聋的声音所感染。他往漳河那边看去,原来是赵王亲自相迎,喜道:“姬瑶,赵王来了。”

“他,来了。”想到立马可以见到夫君,韩姬瑶按捺不住内心涌出的一片狂热。于是,便自己用手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看。由于距离太远,人数太多,她也分不清哪一位才是自己的夫君。韩仓见妹妹此举不合礼制,瞪了她一眼。韩姬瑶失落地放下车帘,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内。

赵豹、肥义、韩仓及司马望族等人越过漳河之桥,一步一步走向赵雍。送亲车队也缓缓而行。韩姬瑶坐在车内,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着。赵雍的目光也盯着大婚的车鸾,他也很想知道坐在车内的人是怎样的。他真想学习胡人的习俗,直接上去掀开车帘,一睹夫人的芳容。但碍于礼制约束,他虽为一国主,也不能胡来。赵雍稳了稳心神,与众人行过礼节,问候几句,便随同众人前往邯郸城内。

赵国的百姓听闻王上去郊外亲迎王后,大队人马已经来到邯郸郊外,自发涌出城外,亲眼目睹婚礼的盛况。一时间,邯郸城内万人空巷,城内城外一片喜喜洋洋。屠彝担忧人数众多,以免出现意外,调集宫中侍卫严密把守进宫的各个要道。为了避免伤及百姓,屠彝不让侍卫携带利刃,让他们用手组成了一道人肉长城。

赵雍端坐在车上对着百姓挥手示意,众人齐声欢呼,恭祝国君新婚快乐。

数十万人齐声高呼,“恭迎王上,恭迎王后。”街道两旁的百姓及赵国将士纷纷跪迎之势,宛如一道道波浪。其发出的声音,宛如山呼海啸,轰动了整个邯郸城。

一行人回到赵宫,赵国将韩国的送亲队伍安置在迎凤殿。这座宫殿是赵国仿照韩国的朝阳殿修建的,其目的是为了缓解韩姬瑶思念家国之苦。韩仓初次目睹这座宫殿,就好像身临韩国的朝阳殿。殿内的大小事物与韩国的朝阳殿极其相似,足以见得,赵国对此次联姻重视程度。

王室之间,有一套礼仪规范。韩赵两国同出晋国,宫中礼仪也大多相同,但也有很多礼仪存在区别。为了让此次婚礼达到至善至美,也不让他国挑出半点毛病。赵国派了两位高年资的宫女前来教导韩姬瑶学习礼仪。韩姬瑶嫁入赵国,就是一国之母,怎能不学习赵国的礼仪。韩仓知道妹妹的性子,留在迎凤殿,亲自监督。

韩姬瑶对冗长的礼节,极其反感,甚至对制定礼节的人也骂了一遍。但见着哥哥那张冷漠的脸,也不得规规矩矩按照两名宫女的指导下学习礼仪。韩仓站在一旁监督,见妹妹连基本的礼节错洞百出,脸色有点难堪地说道:“姬瑶,你是韩国的公主,你若不认真点。成亲之日,闹出大笑话,丢的不仅是你和赵王的颜面,还有父王和韩国的脸面。”

韩姬瑶嘟嘴,面无表情地回道:“知道了。”

韩仓沉沉地出了一口闷气,苦口道:“你在韩国我行我素,没人管你。但你在赵宫需得规规矩矩,听见了吗?”

韩姬瑶有点不耐烦,回答也是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韩仓见妹妹不太上心,自责道:“都怪我,太过放纵你,以至于把你惯坏了。”

“哥哥,你不要说了行吗?”韩姬瑶,承诺道:“我会好好学赵国礼仪,绝不会丢了父王、韩国和你的脸面。”

韩仓悠然地凝视着妹妹,从小她都习惯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突然要她规规矩矩起来,她能做到吗?

“好!记住你说过的话。”韩仓说完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韩姬瑶知道哥哥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也不恼怒,转身对着赵国的两位教导老师拱手道:“请两位不辞辛苦,教教我这个笨学生吧!”

韩姬瑶对两名老宫女行礼放低姿态,吓得她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乃高贵之人,怎能向低贱之人行礼。”

“我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韩姬瑶听见这几个字都有气,“你们快快起来。”

两名宫女互相对视一下,不敢起身。韩姬瑶上前搀扶她们,“你们是来教我学礼仪的。你们是师者,我是学生。师者,怎能跪拜自己的学生。你们年龄也比我大,也是长者。长者,怎能向幼者跪拜呢?”

两名宫女方才站了起来,欠身道:“公主,得罪了。”

韩姬瑶看了看四周,问道:“赵国的礼仪难学吗?”

“公主出自王室,对宫廷之礼,自然熟悉。勤奋练些时日,便会一点就通。”

“我…很笨的。”韩姬瑶压低声音,“怎么学也学不会。”

宫女闻言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吧!为了给父王、哥哥长脸面”韩姬瑶目光坚定道:“我们开始吧!”

“公主,我们先从跪拜之礼开始。”

韩姬瑶少女心起,一边学习礼仪,一边从侧面询问两名宫女,她们的王上是一位怎样的人。宫女自知身份低微,怎能对王上评头论足,无论韩姬瑶怎么询问,她们总是不开口回答。韩姬瑶望着圆月,失神地问道:“他是一个这样的人。”

赵雍也失神落寞地望着迎凤殿,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迎娶的夫人是美,是丑,是高,是矮,品性如何。新婚大典之后,婚后的日子会不会太苦。尤其是得知屠彝领了俸禄,便全部上交给自己的妻子消息。赵雍不敢想象婚后的日子会是怎样。虽然他有了时间的缓冲,也准备好了让一名女子进入自己的生活。但是,他对婚姻还是有几分顾虑。

根据礼制,新婚的男女尚未举行成婚大典之时,是不可以私下见面。据说这样是为了不吉利。对方明明就在眼前,因礼制约束不得相见,内心是何等的煎熬。

穆涧、司马望族来到大殿见着君上哀苦连连,想必又在为婚后的生活苦恼。穆涧,笑道:“王上,认命吧!再过几日,便是大婚典礼。”

“你是嫌寡人不够苦。”

“王上,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你一天在苦恼些什么。”

“婚姻乃人生之中的大事,应慎之又慎。寡人呢?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女子,便要娶她为妻子。”赵雍,叹息道:“寡人,如何不苦。”

“王上欲建立千秋不朽的功业,背后总要有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作为后盾。”穆涧,侃侃其谈:“智者也曾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王上,连一个女人都奈何不了,如何才能治国平天下。司马望族,我说的对吗?”

“是。”司马望族回答充满苦涩。

穆涧笑道:“屠都尉也时常说,不能征服一位女人,何能立足天下。”

赵雍给他送去一个鄙视的眼神,对着屠彝问道:“屠都尉是这样吗?”

屠彝,摸着后脑勺,尴尬道:“惭愧、惭愧。”

“屠都尉,寡人据闻你在家怕夫人。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你征服女人的方式。”

屠彝闻言笑得更加欢乐,也不出言回答。

穆涧,接话道:“王上,世界上没有怕女人的男人。只有爱护女人的男人。屠都尉不是怕夫人,而是爱夫人的另一种表现。”

赵雍微微一怔,也不在搭理他,将目光转移到司马望族的身上,双眸充满好奇,“韩国公主长什么样,给寡人说说。”

司马望族摇了摇头,“韩国注重礼仪,不曾见过。”

“惨了,惨了。”赵雍扶着额头,叫嚷道:“寡人,好苦,好苦。”

众人闻言大惊,他们一点也没瞧出王上有半点苦色。

赵雍一拳击在司马望族的左侧胸膛,挖苦道:“望族,你去韩国一个多月,怎么替寡人办事的,太不用心了。”赵雍收回拳头,见拳头上有血迹,在看司马望族的胸口已被鲜血染红,急道:“望族,你怎么受伤了。”

司马望族,苦笑道:“离开王宫一个月有余,王上便练就了一身神功,一拳将我击成重伤。”

赵雍见他伤成这样,还有心思说这些玩笑话。一边命人去请医者前来为他治伤,一边追问道:“告诉寡人是何人伤了你。”

司马望族,笑道:“王上,怪我练剑时不小心,误伤了自己。”

“误伤。”赵雍心中起疑,一把撕开司马望族的衣角。见他胸膛包扎着一条白色的纱布。那白色的布,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你是多恨自己,才会弄得伤痕累累。”

医者前来,拿起箱子中的利刃小心翼翼剪开纱布,一道剑伤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医者检验了那道伤口,说道“王上,还好剑锋偏离,没有伤及到心脉。”

赵雍急道:“还不快治他。”

医者道:“宫卫使,这剑虽没有伤及心脉,但你也伤的不轻。伤你的人应该是很恨你吧!否则,也不会…”

赵雍打断道:“你说什么,他是被人所伤,不是自己误伤。”

医者上好药,重新包扎,拱手道:“王上,宫卫使是被人所伤。臣根据这伤口及对方下手的力道判断是女子所为。”

“女子所为。”赵雍微微思忖,能够伤到司马望族的女子,除了她还能有谁。赵雍瞥了对方一眼,他似乎已经猜出,剑伤可以愈合,心伤恐怕需要些时日。医者,问道:“不知是那位女子伤了宫卫使。”

穆涧,低声道:“是云舒姐姐刺的。”

医者,问道:“晋阳郡主为何要刺你一剑。”

司马望族,笑道:“我在言语上得罪了晋阳郡主。郡主想要给我一个教训。”

“晋阳郡主,也太…蛮横了”医者,也不敢把后面的话语说出来,拱手道:“宫卫使,这段时日你需静养,不可活动筋骨。”“王上,臣告退。”

赵雍点了点头示意允许对方离开,内心道:“原来是有故事的人。”司马望族重新穿好衣服,动了动筋骨,笑道:“王上,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你一个男子汉有什么好担心的。”穆涧,垂下眼睑道:“我担心的是云舒姐姐。也不知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

“这是他们两人的私事,我们就不要参合了。”赵雍挥了挥手,不再讨论这个问题,“走,陪寡人去看看迎凤殿的情况。”

穆涧,阻扰道:“根据礼制,王上是不能见她的。”

“礼制是死的,人是活的。”赵雍才不管礼制,他心意已定,打算去迎凤殿那边去看看。为了不引起众人注意,赵雍只带了穆涧和司马望族。三人行至迎凤殿,也不正门而入。赵雍指着面前的一座不高不矮的城墙,得意道:“寡人,注意这里很久了。”

穆涧,嘴张得大大的,盯着王上,“王上,你不会...”

“正如你意。”

“不是,王上。”穆涧劝道:“王上乃一国之君,翻墙而入,太不符合身份。若是传了出去,会有损王上的声誉。”

“寡人都不怕,你怕个屁。”赵雍指着城墙,“快趴下,给寡人垫垫脚。”

穆涧指着自己,王上要踩着他上去,向司马望族求助。

司马望族双手交叉,无助道:“别看我,我是个伤者。”

“王上,你轻点。”穆涧蹲在墙下,赵雍踩了上去。经过一番折腾,总算进入到墙内,赵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总算进来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你是谁,为何翻墙而入。”

“不会吧!寡人运气也太差了吧!”赵雍悠然转身,一边压制心底泛起的不安,一边想着怎么将话语顺过去。当他看着眼前出现一位年龄差不多的妙龄少女,他的眼神一刻也移不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第九十四章 成亲大典(上)

韩姬瑶居住在迎凤殿,每日除了按时学习赵国的宫中礼制,剩下可以支配的时间就是吃饭、睡觉,偶尔在迎凤殿内四处转悠。她是一点都不喜欢一日重复一日地过着枯燥乏味的人生。以前,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是多姿多彩,每天都充满惊心动魄。哪怕是短暂的人生,亦不后悔走过的岁月。

这日,韩姬瑶按时学完礼制,用了晚膳,她趁着众人忙碌之际,一个人偷偷地溜了出去。她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直奔前几日关注的那道城墙。这几日,她暗中策划,越过了城墙,便是一片新的天地。她不愿意终身守在这座空旷幽静的大殿。来到墙角下,她试了几次,也未能攀上墙头。几次失败,也不能打击她向往外面世界的自信心。于是,她搬来几块平整光滑的石头来垫垫脚。一切准备就绪,便听到墙的外面稀稀疏疏传来声音。

韩姬瑶以为是巡逻的侍卫,连忙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过了片刻,便看见有双手出现在墙头上,接着那人露出了头,往墙内张望了几下,便很优雅地从墙上跳了下来。韩姬瑶见那人心思和她一样,不同的是她想走出去,而他是想走进来。

韩姬瑶从角落里大胆地走了出来,质问道:“你是谁。”

赵雍翻墙而入,没想到冒出个人来将他逮个正着。好在他是一国之君,练就了一身临危不惧的本领。赵雍也不慌乱,悠闲地转过身来,他的双眸被眼前这位少女的容貌和气质所迷。眼前的这位少女令他一见倾心,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如此神奇,如此地令人奇妙。他的眼神一刻也不愿离开,流露出藏在心底的心意,“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说来也奇怪,韩姬瑶初次见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当她见着他时,也觉得他们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她脑海一片空白,始终想不起是在那个地方、那个时辰。这种感觉令她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过了半响,韩姬瑶见他很没礼貌地盯着自己看,颠道:“你是谁。为何这样的看着我。”

赵雍不答,倚靠在墙壁上,反而笑呵呵说道:“你真好看。”

“无赖。你在胡言乱语,我让人掌你的嘴。”韩姬瑶虽不讨厌他,但见他的言语轻薄,也没给好眼色。但她也弄不明白初次见他那一刹那间,为什么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韩姬瑶使劲晃了晃胡思乱想的脑袋,她要嫁给的男人是赵国的王,怎会是眼前这个无赖。

赵雍心想?我是王上,谁敢动他分毫。赵国之内,他是最大的,也没有他害怕的。为了吓唬一下眼前这位有眼不识泰山的少女,他稍微整顿衣冠,王者气息自来,挺起胸膛,责道:“放肆,见着王上还不下跪。你可知罪。”

“你是王上?”少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座墙,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位翻墙的人是赵国的王上,一边抚肚大笑,一边数落道:“我从未见过王上进入大殿,不走正门,反而翻墙的。”

赵雍展开双臂,理直气壮地说道:“寡人不走寻常路。”

“我说你啊!什么不装,装王上。大哥,装王上是件很累的事。”韩姬瑶脸色一沉,质问道,“你知不知道,冒充王上是被诛灭三族的。”

“我冒充王上?”赵雍听她之言,显然是不认识自己。得知这个信息,他心中窃喜,决定好好捉弄了一番,口风转变道:“寡…我开玩笑,没吓坏你吧!”

少女鄙视道:“我连我父…亲都不怕,岂会怕王上。”

“王上的虚名只会吓唬胆小的人。我就佩服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赵雍和这个女子对话,整个人觉得很轻松,一点压迫感也没有。这种感觉,他一生之中重来都没有遇见过。

少女见他还装王上,装的是有模有样,忍不住上去踢了赵雍一脚,“你还没说为何要翻墙进来。再不说实话,我喊人了。”说完,少女做势要喊人。

“我…我肚子饿,想进来拿点吃的。”赵雍揉了揉肚子,双眸散发的神色无比可怜,“我好几日没吃饭。我听外面的人说,翻过这座墙,便会有好吃的。”赵雍极力将自己说的委屈,暗中还偷偷瞥了对方一眼。他也不知道,连自己都不能说服的理由,她会信吗?

“啊!”韩姬瑶,问道:“你有几天没吃东西。”

赵雍伸出五根手指,痛苦地说道:“五天。”

韩姬瑶见他饿了好几天,也不追究先前之事,笑道:“外面的人是骗你,这里没有吃的。”

“什么?骗我的。”赵雍故作惊恐,“不会吧!”

韩姬瑶轻点着他的脑袋,娇声叱责道:“你啊!长得太单纯了,容易受骗。难怪会听信他人说这里有吃的。你,快走吧!等会被人抓到了,少不了会挨一顿板子。”

赵雍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他长得单纯,容易上当受骗。望着眼前这个好玩的少女,痴痴笑了一声,痞痞地轻声说道:“我能理解,这是你对我的关心吗?”

“关心?”韩姬瑶见他还有心情说这些胡话,微怒道:“你这人还要脸不。”

忽然,四周传来一片嘈杂之音。韩姬瑶一手揽过赵雍,另一只手压在他的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说来也奇怪,赵雍不但没有半分反抗的举动,反而点了点头乖乖听了这个女子的话。女子见他答应,也放开了他,找了一个黑黢黢的角落蹲下。

外面人生鼎沸,明火闪动,“这边没有,去那边看看。”

赵雍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由于两人的距离很近,韩姬瑶微弱地呼吸便可以清晰地听见。还有她身上散发的特别香味,也是令他痴醉不已。赵雍脑海深处涌现出一股冲动,他很想抱一抱她。韩姬瑶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外面的情况,也没留意身旁之人的情绪波动。众人走后,韩姬瑶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口,吐出一口气,“还好没有被人发现。”

韩姬瑶转过头,见他目睹着自己,距离还靠得近。她做出第一反应便是推开他保持距离,但她耳根发烫,脸颊绯红,气息有点急促。韩姬瑶轻咬嘴唇,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含羞问道:“你看什么。”

赵雍一只手支撑着下颚,依然看着她回道:“看美人。”

“你在说轻浮之语,小心我喊人把你抓去揍一顿。”韩姬瑶嘴上是这么说,可她心里是欢喜地不得了。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听见来自异性男子对她的评价。

赵雍见她生气起来的模样,也是实在可爱,笑着问道:“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韩姬瑶噘着嘴,瞪大眼睛,瞬间便语调平和地说道:“不是。”

赵雍见她眼神迟疑了片刻,显然是在撒谎,问道“你听见外面的声音,整个人紧张兮兮的。他们不是来找你的,你也不用躲着他们。”

“谁…紧张兮兮的。”韩姬瑶极力地控制自己的语调,脸上尽量挂着微笑,“我喜欢和他们捉迷藏。”

“捉迷藏。”赵雍有点听不懂。

“我喜欢,我乐意,你有意见。”韩姬瑶抬高声调。

“行,随你高兴。”赵雍,用手挡住她投过来的视线,“你是女孩子,说话应该柔情似水,凶巴巴的不讨人喜欢。”

韩姬瑶哼了一声,仰着头颅道:“你管我。”

“我…”赵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韩姬瑶也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得罪了他,他选择大闹一场。刚刚远去的人势必会折回来,那可糟了。韩姬瑶扮作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垂泪道:“好吧!我实话告诉你。他们找我,是因为我偷了他们东西。”说完,韩姬瑶还暗中瞥了他一眼,不知他信,还是不信,嘴角发出呜呜的哭啼声,又补了一句,“你快走吧!被他们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你也会无辜被牵连的。”

赵雍鼓起勇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好了。不过是偷了东西,不用哭了。”

韩姬瑶怔了一瞬间,也没有躲避。眼前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偷的含义。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说得是那么的无所谓。韩姬瑶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颠道:“你知道什么叫偷吗?”

赵雍静思少许,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韩姬瑶算是败给他了。不明白偷的含义,说得理直气壮,毫无理亏。韩姬瑶看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显然是对偷东西被发现产生的后果也是一无所知。难怪他会翻墙毫无顾忌地说是进来拿吃的。韩姬瑶再一次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怪人’,觉得他很有趣,比很多人都有趣。

赵雍见她盯着自己,感觉怪怪的,问道:“你看我干什么。我的脸上很脏吗?”

韩姬瑶决定糊弄她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嗯。你是哪里来的小花猫。”说完,一阵窃笑。

赵雍闻言,下意识地抬起衣袖,抹了抹脸,表情尴尬道:“是吗?也许是刚才翻墙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灰土。”

韩姬瑶见他当真了,娇声笑道:“我是骗你的。你怎么当真了。你啊!还真好骗。”

赵雍被她戏耍了一番,也不恼怒,静静地看着她。

韩姬瑶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眼神四处躲避问道:“你看什么。”

赵雍,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你长得真好看。”

“那是。我是韩国的公…”韩姬瑶差点说漏嘴,暴露自己的身份,立马改口问道:“我好看吗?”

赵雍点了点头,“嗯,很好看。”

韩姬瑶,嗔道:“不许看。再看我挖你的眼珠子。”

赵雍也不害怕,笑着回道:“美人就是用来看的。一个女人在我面前,我不看上一眼,这个女人容貌必定是丑陋的。你站在我面前,不允许我看,岂不是要我做出违心之举。还是说你长得不好看。你若要挖我的眼珠,请让我多看几眼。”韩姬瑶理了理他说的话,一个女人站在男人面前,对方瞧都不瞧上一眼,这个女人是长得多难看啊!

“油嘴滑舌,没一句真话。我母亲告诉我,男人说的话一定不要听。他们啊!就会甜言蜜语哄人开心,但说的都不是真话。”韩姬瑶换了一种口吻,看了他一眼,续道“我看你啊!不是违心亏了自己,而是做贼心虚。想要说点好话讨好我,以免我告你偷东西。”

赵雍,也不反驳回道:“好吧!你就让我做一次贼人。”

“无赖。”说也奇怪,韩姬瑶心里一点也不讨厌他。韩姬瑶看了看夜空,今夜被眼前这个无赖耽搁了,注定是不能得偿所愿,抛下一句,“我要走了。”

赵雍见她说走就走也不停留,追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韩姬瑶回眸一笑,吐了吐吐舌头,“你别追了。我们是不会再见的。”

赵雍闻言,心里很失落,喊道:“明天我在这里等你。”

“你愿意等就等着吧!我不一定会来。”

“我会等到你的。”

韩姬瑶快步走回内殿,悄悄地推开殿门,见没人发现她,脚步轻声地往寝殿走去。当她走出十步,殿内明亮起来,一人责问道:“站住,你去哪里了。”

韩姬瑶听出了是哥哥的声音,笑嘻嘻地道:“邯郸的夜色不错,我出去看看夜色。”

韩仓才不相信她嘴里的话,叹息道:“小柔,以后你要寸步不离跟着公主。”

小柔可怜巴巴地眼神往公主看去,拱手道:“诺。”

韩仓走后。小柔轻声问道:“公主,邯郸的夜色美吗?”

韩姬瑶心想?有了这个小尾巴,以后再也不能溜出去这座宫殿呢?想着漫长的人生,整日与大殿为伴,韩姬瑶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成亲大典(中)

穆涧见王上进去了那么久,一点音讯也没有,急的他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他几次想要翻进去看一下是什么情况,但每一次都没能攀上墙缘。无奈,他只好放弃了。望着眼前这座城墙,他的眼神充满哀伤,双手拍得啪啪作响,凝视着倚靠在墙壁的上的司马望族,问道:“望族,王上进去这么久了,还没出来,不会被侍卫当做贼人抓去了吧!”

司马望族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淡定点。王上高贵的气质是与生俱来。怎么看也不会是贼人。”

“王上趁着夜色翻墙进去的。”穆涧没他那么乐观,想到此处,心中一紧,语调有几分埋怨道:“王上要是听了我的建议,光明正大从大殿进去,也不会有这些烦事。”

司马望族,苦笑道:“王上的性子,你我都明白。你觉得王上会听吗?”

穆涧叹息一声,无奈地道:“不会。”

司马望族,耸了耸肩,“你呀!稍安勿躁。也许,王上觉得里面好玩,想多玩一会儿。你我就安安静静地等着呗。”

穆涧,想了片刻,急道:“我们在等一刻钟,王上再不出来,我们就进去。”正在这时,赵雍从墙的那边翻了出来。穆涧闻见动静,上前说道:“王上,你总算出来了,急死我们呢?”

赵雍抚摸下颚,一边猜测刚才那位少女的身份,一边心底嘀咕道:“这人太有趣了,不知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真期待能够早点见到她。到时候,我一定要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明天,她会遵守约定来吗?”想到此处,赵雍有点吃不准。但是他能够确定一点,他对那名少女很好奇,也很痴迷。

司马望族见王上出来后整个人都变了,问道:“王上,你见着谁呢?”

赵雍顿了顿,道:“秘密。”

穆涧见王上踏步便走,叫嚷道:“嘿,王上,你就将秘密告诉我呗。”

赵雍也不放慢脚步,满脑皆是少女的笑容和离去时的倩影。穆涧追了上去,他很好奇王上在墙内碰见了什么。司马望族相反淡定多了,眼神往墙内看了看,意味深长地笑道:“王上喜欢上了这座大殿,也喜欢上了这座墙。王上,将会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赵雍回到赵宫,也没折腾便早早进入寝殿安睡。

翌日,第一道阳光尚未射进邯郸城,赵雍便早早地醒来。由于他大婚之日在即,朝中大小事物悉数由相邦赵豹和大司寇公子成负责。他趁此机会,乐得逍遥。赵豹见王上不久便是大婚之日,也放纵他玩几日。司马望族一早便被召进宫去陪王上练剑,学习骑射。随着天色越来越明,骑射也告一段落。赵雍坐在庭中的石凳上,取过宫女手中拿着的一方干净帕子擦了擦手,吐出一口暖气道:“寡人好久没有如此痛快了。”

司马望族,笑道:“王上,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雍含笑答道:“望族,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逃课出去玩吗?”

“我记得那天是七巧节,宫内有好多新鲜玩意,弄得我们心里直痒痒,也没有心思上课。我们偷偷翻墙逃课出去玩,被太傅抓了个现行。至今,我还记得太傅那张被我们气得发绿的脸。”

“那日我们也真倒霉。”赵雍来了兴致,“废了很大劲,好不容易翻墙逃出去,太傅却安静地站在外面,两只眼睛瞪得好大好大。我还记得,穆涧当场被吓得裤子都湿透了。”

穆涧,辩解道:“王上,碰见太傅那日,我没有吓尿裤子。你们少冤枉我。”

赵雍和司马望族对视一眼,笑得肆无忌惮。旁边侍候的宫女闻言,忍不住也笑出了声。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也是穆涧心中的一道伤疤,挥之不去啊!

“还是云舒神情淡定。”赵雍,吃了些糕点,续道:“见着太傅,脸不红心不跳,还彬彬有礼对着太傅行礼打招呼。相比之下,我们这些男儿太逊色了。”

司马望族闻言,心中一动。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的忘了她,当他听到这两个字时,心中死去的记忆又一次燃烧起来。现在他整个脑子都是对她挥之不去的记忆。此刻,他才明白,记住一个人只需半刻钟,忘掉一个人,要用一生的时间。

“王上,太傅也真是的。我们翻墙出去被抓了现行。”穆涧笑呵呵地道,“太傅处罚我们的方式也是够新颖。不但没有用戒尺,惩戒我们。竟然让我们翻墙回去。你说,太傅是不是傻。”

赵雍瞪了他一眼,“太傅是有学问修养的人,惩罚的招数也很特别。只有那些庸者才会用戒尺体罚自己的学生。我们一起读书那么多人就你被太傅用戒尺惩罚过。”

“我惹恼了太傅,被处罚也是活该。我没有半点怨言。”穆涧叹了一口气,“谁让我不是读书做学问的好料子。”

“穆涧,你也真行。太傅如此修养的人,竟然被你气得…”赵雍摇了摇头也说不下去了。

“王上,用完早膳,等会还继续练剑吗?”穆涧不在想回忆过去悲伤的往事,有意转开话题。

“骑射需循序渐进,急不得的。今日就到这里。”赵雍,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们说喜欢一个人的是什么样的感觉。”

司马望族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今日王上怪怪的。难不成王上心中已有喜欢的人。

穆涧摆了摆手,指了指司马望族道:“王上,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司马望族知道自己躲不过,尽管心中一阵刺痛,但他脸色平静地答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好想好想见着她,和她说好多好多话。当她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你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总想在她跟前表现,却总是笨手笨脚的。当你看见她难过,你也会跟着难过。当你看见她一抹甜蜜的微笑,你会觉得整个世界充满阳光。也许,她的世界不一定有你,但我的世界只有她。”

“今日我算明白了你见云舒姐姐,总会变得结结巴巴笨手笨脚。”

赵雍闻言一阵苦笑,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微扬头颅仰望着明媚的天空,扬声而起。

“有美人兮,

见之难忘。

一日不见,

思之如狂”。

司马望族和穆涧相互一视,心道:“王上,这是对那位女子表明心意。”

韩姬瑶见了赵雍之后,整天也是魂不守舍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心里面很想再见他一面,哪怕是一瞬间也好。因为心中藏有心事,赵国的礼仪,她频频出错。两名宫女见成婚大典在即,也不敢怠慢,便要她日夜苦练。韩仓担心妹妹偷懒,也是寸步不离地派人盯着。

韩姬瑶见天色暗淡下来,心中问道:“他会来吗?”

夜色来临,赵雍按照约定前往那座城墙。他满怀欣喜地翻进墙内,以为便可以见到她。然而,等待他的是一片冷清。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他抬头看了看月色,神色黯淡道:“今夜,她是不会来的。”

连着几日,每当夜色来临,他便忍不住会来到这里,等着那位少女。然而,那位未知名的少女,始终未能出现。赵雍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想会不会是那日他的话冲撞了她,以至于她不在理他。

这日,赵雍如往常一样,翻入墙内,坐在一块平整地石头上,地面上摆放的小石子记录着他来过几次。一阵风佛过,他失落地道:“今日,她也不会来了。”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急促地脚步声,伴随着一道熟悉的香味传入他的鼻子。

他笑了,他知道她来了。

“无懒,你在吗?”

“我在这里。”赵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韩姬瑶被他吓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用脚踢他道:“吓死我了。”

赵雍拌着鬼脸,伸出手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笑道:“我确定你还活着。”

韩姬瑶掀了掀唇角,好生无语。

赵雍见他手里提着盒子,忙道:“你拿的是什么。”

韩姬瑶举着手里的盒子晃了晃,露出神秘的模样,“你猜。”

“你给我带好吃的。”

“没劲。”韩姬瑶见他一猜便中,顺手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他,“我担心你饿肚子,又翻墙进来拿好吃的。这一次我特意为你准备好了。”

“还是你对我真好。”赵雍手忙脚乱地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只肥硕地鸡,大口咬了起来,“嗯,真好吃。”

“慢点,小心噎着。你急什么,我又不跟你抢。”韩姬瑶见他吃得很香,心中很是欢喜。

“我好久都没有闻到肉的香味。”赵雍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胡乱地吃了起来,“你对我真好。”

韩姬瑶一边看着他吃东西,一边难为情地问道:“这几日,你每天都来这里等我吗?”

“嗯。这些小石头记录着我来过的痕迹。”

韩姬瑶有点莫名地感动,问道:“你怎么不吃了。”

“太好吃了。我不忍心一次吃完。”赵雍的眼神宛如七八岁的小孩子,恳求道:“我可以将它留着,饿了再吃吗?”

韩姬瑶点了点头,“随便你。”

“你对我真好。”赵雍笑道:“你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不要。”韩姬瑶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哼,这是给你乱说话的惩罚。我问你,如果我一直不来,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会。”

“你傻不傻。”

“我就是傻,才会等着你。直到你出现。”

“不说了。”韩姬瑶见自己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便会被人发现,便匆匆起身说道:“我要走了。”

“能陪我多说会话吗?”赵雍拉着她的手腕,眼神充满不舍,“好不容易见着你,你就要走了。我心中一万个舍不得。”

韩姬瑶见他等了几日,刚见面就要走,心中有点不忍心,停下脚步问道:“你想说什么。”

赵雍见她不走了,露出了小孩子般的笑容,问道:“你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韩姬瑶迟疑一会,方道:“你叫我瑶瑶吧!”

“瑶瑶。”

韩姬瑶点了点头,“我父亲、母亲也是这样叫我的。”

赵雍笑呵呵地靠近她,轻声说道:“岂不是我和你是一家人了。”

“谁和你是一家人。”韩姬瑶看了看天色,“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明天,你还会来吗?”

她点了点头,言语恳切,“君若至,我必至。”

“好,我明天来这里等着你。”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韩姬瑶反手拉着他躲进阴暗的角落。

赵雍在她耳畔轻声地说道:“每次见你,身后总会跟着许多人。这一次,不会又是偷了别人的东西?”

韩姬瑶指着地上的盒子,笑了笑道:“这是我偷的,好吃吗?”

赵雍点了点头,“这是我吃过最好的美味。”

韩姬瑶脸上带着一抹明净的笑容,很是迷人。再月光的映衬下,他也令人着迷。

韩姬瑶见他离自己很近,他的呼吸清晰可闻,忽然耳根一红,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变化,她道:“它是偷来的,你吃了心里会不舒服,还是别吃了。”

“别啊!这是你为我偷的。我...”

韩姬瑶见他眼神犹豫了片刻,微怒道:“你不吃,我把她扔掉。”

赵雍,忙道:“这是你为我偷的,我一定要吃完它,你扔掉了多可惜。”

“这还差不多。”她是也没想将它扔掉,这样说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他说出这句话。她回过头见他双眼盯着自己,心脏仿佛要跳了出来,颠道:“你看什么。”

赵雍一把揽过她,强硬地吻上了她的唇。被人突然一吻,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她没有主动推开他,也没有迎合他。他吻了片刻,温柔地离开了她的唇,靠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嫁给我好吗?”

此时,外面恢复了安静。韩姬瑶也恢复了神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赵雍见她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变了一个人,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反正我们不能再一起。”她背对着他,急道:“谢谢你,让我做了一次少女的梦,但我不能答应你。我们相识是一场美丽的错误,请你忘了我。”说完,她便消失在月色之中,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们相遇是一场美丽的错误,但要他忘记她,他怎能做得到。

第九十六章 成亲大典(下)

月光如水,橙澈透明,晚风飘拂,丝丝冰凉。赵雍目视着消失在黑夜的身影,良久回过神来,眼神凄楚。穆涧见王上走了出来,迎了上去。赵雍心中烦忧,制止道:“别说话,寡人想一个人走走。”说完,独自走入庭院中。

穆涧从没有见过王上有这一面,凝视着司马望族道:“王上,这是怎么了。”

司马望族,答道:“王上伤心了。”

穆涧双眼瞪得大大的,何人能够令王上伤心。司马望族的目光往墙内看了看,他也很想知道王上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沿着崎岖蜿蜒的庭院行走,奇花异草散发的香味,扑鼻而来。赵雍没有心思赏花,他脑海深处皆是涌现出她说的那些话:“我们不能再一起。”“谢谢你,让我做了一次少女的梦,但我不能答应你。我们相识是一场美丽的错误,请你忘了我。”

他越想越不明白,上一秒还是好好的。为何,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是他的话太直接了,冒犯了他。还是,她和自己一样,身不由已,有太多的苦衷。

此刻,夜已经深了。而他,脑海一片杂乱,没有丝毫睡意。

司马望族,见王上出来后六神无主,便已猜中他的心思。他搬来数坛赵酒,坐在凉亭之中,喊道:“王上,何不买醉。”

此刻,酒是最好的东西。

“王上,酒樽喝酒好不痛快。”司马望族指着两坛赵酒,“今夜直接痛饮,可好。”

“好。”赵雍也不拘束,上前抱着酒坛一阵痛饮。

司马望族也不甘落后,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赵雍一抹唇角,笑道:“好,太痛快了。”

司马望族见王上喝的太急,劝道:“王上,酒理应慢慢喝。你这般饮,易醉。”

“良宵酒醉,岂不美哉。”三坛赵酒下肚,赵雍有些醉意,扬声而起,“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司马望族,也道:“王上,今夜你我不醉不归。”

“我有酒,你有故事。”赵雍语调微微一顿,凝视着他的双眼,“你和云舒,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司马望族的双眸很复杂,“王上,我拿什么与她相配?又拿什么給她未来。郡主身份地位高贵。郡主要找的人,应该是能替她分忧的人。而我,只会成为她的累赘,会拖累她的。”

“你对她有情,她对你有意。”赵雍呵呵一笑,“有情人终成眷属,此乃人生一大美事。”

“有情人终成眷属?”司马望族双眸没有半分光泽,“这不过是精神上寄托的梦幻罢了。有多少人,他们有情有义,终不能再一起。”

“你连梦幻都不敢去拥有,如此人生岂有乐趣。”赵雍,淡淡地问道,“望族,你多大了。”

“我…”

“瞻前顾后,岂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年少气盛,爱上了,就义无反顾去爱。你和云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郎有情妾有意,何须计较太多。”赵雍定定地看着他,深沉地问道:“望族,你认识云舒吗?”

司马望族点了点头,双眸悲凉。这个人,他一生难忘,岂能不认识她,

“望族,你不认识她,你也不了解她。你想给的,不是她想要的。”赵雍仰头,望着月明星稀,“她要的很简单,不过就是你的一个拥抱,和你终身相守。可你,总说为她好,你的好,她接受吗?”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司马望族垂下眼帘,“王上,我和她回不去了。”

赵雍闻言,有些生气地道:“望族,你在我眼中不应该是这样子。”

“我应该是怎样的。”

“你是一位敢于打破命运的人。”赵雍眼神有点失望道:“现在,你连自己的人生都不敢去追求,何谈打破自己的命运。”

“王上,你对我很失望吧!”

“你连自己的人生都不去追求,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没意义又怎样,我也很讨厌自己。曾经追逐阳光的少年不再了。我的人生不能做主,真是个可怜的人。”

赵雍仰头喝了一口闷酒,眼神失落道:“都是可怜人。”

“王上,你?”司马望族有点惊讶地目视王上。

“寡人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婚姻不能做主。”赵雍,苦笑道:“我们都是可怜人。这个天下的可怜人。为你我皆是可怜人干一杯。”

“好。”

这一夜,他们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说了多少话。但他们借着酒醉,将内心深处的想法都全部说了出来。

翌日酒醒,赵雍扶着额头问道:“寡人睡了多久。”

韩忠答道:“王上睡了一日。”

赵雍揉了揉太阳穴,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王上,天色刚黑。”

“为寡人更衣。”

赵雍更好衣服,走出寝殿,抬头看了一下夜空,天色已经黑了。不知不觉便走到墙下,面对这座冰冷的城墙,他的心情很沉重。今夜,她会来吗?如果来了,他应该对她说点什么。赵雍屏住呼吸进入墙内,那道熟悉微笑和倩影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心中莫名的有点失望。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你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答应过你,君若至,我必至。”韩姬瑶见他垂着眼睑,也不说话,问道:“你不打算问点什么。”

“你若是要告诉我,自然会说的。”

韩姬瑶闻言,赌气道:“那我不说了。”

赵雍也不懂女孩心思,回道:“不说就不说。”

韩姬瑶跺了跺脚,准备转身离开。

赵雍朝着她的背影喊道:“昨天是我说话太急了,冒犯了你。你生气了,我再此对你赔礼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不是你的错。”韩姬瑶停下脚步,转过生来,眼角折露出哀伤,“我们是不可能的。”

这一刻,仿佛空气之中的味道都很凝重。赵雍痴痴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我们不可能。”

“你想知道答案吗?”韩姬瑶凝视着他的眼神,很认真地回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家人已将我许配他人。再过数日,我便要成亲。我马上就要成为他人的妻子。你明白吗?我们是不可能的。”

“你…你…许配他人,要…成亲了。”

韩姬瑶点了点头,马上都要成亲了,但她一点也不高兴,双眸含着泪光,“这就是你要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赵雍气息一阵紊乱,胸膛一高一低起伏。茫茫人海,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却不能与之相守。此刻,他的心一阵刺疼。宛如有成千上万的利刃,一刀又一刀隔着他的心。

韩姬瑶也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快,吸了一口冷气,稳定心神,柔声道:“你明白吗?我们是不能再一起的。”

赵雍想了半响,他决定为了她,放下一切。韩姬瑶突然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他紧紧拉着,他的掌心还散发着男人的温度。韩姬瑶害怕他做出傻事伤害自己,抬头看着她,“你要答应我,无论以后生活有多艰难,你要勇敢的活下去。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

赵雍神情兴奋道:“我不管了。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此生,决不放弃。那日,我吻了,就要对你一生负责。”

韩姬瑶听后,心里稍微好受些。若是能够早点遇上他,她的人生会有不一样的选择。此刻,她没有多余的选择。她是韩国的王姬,肩上背负着韩赵两国的友谊。韩国地处中原,四面大国环伺。韩国若要生存,除了发展自身实力;便是结盟与诸侯。天下诸侯与韩亲密者,赵国是最好的选择。

韩赵两国的友谊,因为她遭至破坏。她,便是韩国的罪人。不仅父王和母后和哥哥不会原谅她,她也不会原谅自己。国与家,她皆不能负,唯有负了自己。她没有其他选择,唯有将这份情愫,深藏于心。

韩姬瑶拾起心底的失落,双眸炯炯有神,“我不要你的负责。你不放弃,只会徒增苦恼之外,于事无补。答应我,请你忘了我。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忘了你。此生遇见了你,怎能忘了。”赵雍一字一句,不快不慢地说道:“你要嫁的人,是万众挑一的好男儿吧!”

“我和他很小时候在赵国见过一面。他曾对我许诺,此生非我不娶。而我也在心里许诺,长大后,非君不嫁。”韩姬瑶脸色一沉,续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吗?”

赵雍闻言,心底涌现出一阵酸痛,“你有多久没见过他。”

韩姬瑶在脑海深处,努力搜寻着小时候的记忆,“嗯,有十几年没见了。我也不知他现在长什么样。对于他的身高、模样、脾性、风度等等。我都是一片空白。”韩姬瑶静静地看着他,心想:“如果我要嫁的人是你,我会义无反顾的。”

他也是这样,不曾知另一半的任何消息,又要娶她。此时,他们两人的命运极其相似。但赵雍的脸色没她那般平静,怒道:“你没见过他,而你仍然选择要嫁给他。若是嫁对了,你会很轻松、很幸福。若是嫁错了,会苦一辈子。你真的愿意将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他吗?”

韩姬瑶,苦笑道:“这就是命运。尤其是我,没有选择。”

赵雍神色激动道:“人生短短数十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苟活百岁,也无意义。既然上天安排的命运不合理,我们就用双手去改变命运。你愿意与我一起改写自己的命运吗?”

“命运自有天数,由不得你我,如何能改。”

“你信我吗?”

“娶我的人,乃人中之龙,身份地位极其高贵显赫。纵使你能改天逆命,但他也不会任你放肆。”韩姬瑶,又道:“放手吧!你是斗不过他的。”

“我也不喜欢被人安排命运,娶一位自己不喜欢的人。”赵雍朝他伸出手,眼神明锐坚定,“我们一去改变命运。让我们青春燃烧,我来带你走。”

“好,你带我走。”韩姬瑶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深处。她也渴望燃烧一次属于自己的青春。然而,晚风拂过,她的神志清醒,“谢谢你,让我做了少女的梦。但,我不能跟你走。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忘了身上肩负的使命。”

“希望赵君,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赵雍被他拒绝,本来心灰意冷。忽闻赵君两个字,眼神充满期待地问道:“你要嫁的人是赵君。”

韩姬瑶点了点头,也不对他有隐瞒,“我要嫁的人是赵君。他是赵国的王。所以我们不可能再一起,你明白吗?”

赵雍闻言,欣喜若狂。她就是自己要娶的人…韩国公主。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心底的话告诉她。既然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愿点破。

“忘了我,会有一名好女子,等着你。”韩姬瑶,问道:“你在赵宫,可曾见过赵君。你能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虽没见过他。”赵雍换了一种轻松欢快地语气,唇角含笑,“但我敢肯定,你嫁给他不会失望,也不会后悔。”

他刚才还说要带自己远走天涯,改变命运。忽闻赵君的名声,转眼便言尽赵君的好处。她真不知眼前这个人的心里是怎样想的。韩姬瑶跺了跺脚,急道:“你都没有见过他,你怎知道,我嫁给他不会失望,不会后悔。”

赵雍抹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把她揽入怀中,“你要相信我说的话。赵君胆敢对你不好,我会把你抢过来。”

“他是君,你…少说大话。”韩姬瑶见他说大话,破涕为笑道:“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

“让我在抱一会,好吗?”

也许今夜之后,他们便是熟悉的陌生人。

韩姬瑶点了点头,倚靠在他怀中,叮嘱道:“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我要看到你的未来。”

“好,你也要答应我。”赵雍缓慢地推开她,扶着她的肩膀,“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起看到彼此的未来。”

四月八号,时光正好,事宜婚嫁。

对于赵雍和韩姬瑶来说,这一天是他们的婚礼,自然是与众不同。这一天,也是值得他们铭记于心感动的时刻。这一天起,他为人夫,她为*,彼此要相扶相持,陪伴到老。整个邯郸城张灯结彩,一片歌舞升平。

第九十七章 大婚日

四月初八,乃大吉之日,宜婚嫁。赵国赵雍和韩国韩姬瑶的成婚大典也选择在这日举行。赵雍乃赵国的王,一国之主,年少英俊神武,也是赵氏的好男儿。他继位之初,为了保住先君的英名及赵国的国土。面对魏齐秦楚燕五国以会葬之名伺机图赵,他不惜国力软弱,选择与之争锋相对,破了五国以会葬之名的阴谋。其后,燕国出兵北疆代郡,他亲自领兵出征,与燕国达成城下之盟,重新缔结两国和平。

秦国欲东出函谷,便需搅乱中原。张仪邀请齐楚两国在啮桑会盟,宣告天下诸侯,齐楚秦三国欲均分天下。秦国向平静的湖面投下一粒石子,不仅激起了一波又一波涟漪,反而引发了惊涛骇浪。中原诸侯不愿坐以待毙,任人宰割。魏国公孙衍连和韩赵燕中山五国相王首倡合纵,共同应对齐楚秦三国。

齐国不满中山称王,大举出兵边境,迫使中山免去王的称号。楚秦两国也出兵魏国。面对楚秦两国的强大的攻势,魏国支撑不住,不得不驱逐公孙衍。先是接受秦国的建议以张仪为魏相。其次,派人迎接魏国在楚国的人质公子高回魏国参与朝政。公孙衍离魏,标志五国合纵的失败。但公孙衍人虽走了,他心系母国,前往韩国。竭尽全力,维持三晋和睦。

韩赵两国为了自身的利益和发展,以及应对天下诸侯的态势,两国在区鼠举行会盟。随后,韩王康将女儿韩姬瑶远嫁赵国,以续韩赵之好。韩赵两国,相扶相持,祖上历史渊源深厚。赵雍年过十八,韩姬瑶已过十七,两人年龄相仿,地位身份高贵。韩赵两家联姻,轰动了韩赵两国。为了显示韩赵两国对这场婚礼的重视,赵国先是营建迎凤殿,其次派出上万的迎亲队伍。韩国的送亲陪嫁之人,也到达了上万人。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也不足以形容韩赵两国的婚礼规模盛大。

周礼婚制中的礼服崇尚端正庄重,周制昏礼服---纯衣纁袡,故而婚礼服的色彩遵循---玄纁制度。

迎凤殿内众人进进出出,细心为出嫁的韩姬瑶装扮。

画眉,涂脂,唇含朱丹,一阵忙碌之后,韩姬瑶便安静地坐在迎风殿内,等待着他的夫君前来迎娶她。韩仓见今日是妹妹的大喜之日,第一个送上祝福,“妹妹,你总算出嫁了。”

韩姬瑶闻言,微怒道:“哥哥,你就是这样向我道贺的。”

韩仓也不在打击她,笑了笑道:“今日你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你要矜持、端正、大方。”

韩姬瑶,回道:“长兄为父,姬瑶听哥哥的。”

韩仓见妹妹不和他拌嘴,还有点不习惯,又交代了几句便出去看看赵国前来的迎亲众人。赵雍深在赵后宫也是精心打扮,头戴爵弁,穿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绢单衣,纁色的韠,赤色舄。

赵雍展开双手,对着众人说道:“寡人这身衣服如何。”

众人皆道:“恭祝王上大婚。”

赵雍看了看这身衣服,着实令他满意。此时,宦者令韩忠上前说道:“王上,晋阳郡主来了。”

“请她进来。”

韩忠转身出去,拱手道:“晋阳郡主,请。”

“多谢。”

赵云舒走进大殿,拱手道:“云舒,参见王上。”

“快快起来。”赵雍抬手道:“你能来参加婚礼,寡人实在高兴。”

赵云舒缓慢起身扬声道:“王上大婚,我在忙也会前来。”

穆涧见赵云舒的眼神四处看了看,相似在找什么。最后那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穆涧心里害怕,立马转过头去回避她的眼神,躲她远远的,低声叫嚷道:“云舒姐姐,我打不过你。今日你就不用检查我的剑术。”

赵云舒清澈的眼珠动了动,乐道:“我是来参加王上的婚礼的。”

穆涧闻言,摸着自己的小心脏,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

赵云舒秀眉一紧,有意吓唬他,“王上,请让我与中正大人比剑为你助兴。”

“这…”赵雍左右看了看,一时间难以做决断。

穆涧一个劲地摇头,低声道:“王上,不要。”

“哈哈哈哈。中正大人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瞧你的模样。唉,真是丢了男儿家的脸面。”赵云舒换了一种轻松地口吻说道,“今日乃王上大婚之日,舞刀弄剑多不吉利。”

穆涧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道:“都怪我没用。”

众人说话之间,司马望族刚踏进宫门,他见晋阳郡主也在场,立马转身便退了回去,心道:“她怎么也在这里。”

赵云舒从人群之中看见了他,也不做声。对着殿内的长辈,行礼打招呼。赵雍见他来了,怎能让了溜掉,朗声道:“司马望族给我站住。”

司马望族停下脚步,此刻想走也没那么容易,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望族,恭贺王上大婚。”

“寡人大婚之日,你现在才来。不行,寡人要重重地罚你。罚你什么呢?”赵雍摸着下颚,眼神不自觉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若有所思地道:“寡人就罚你,招待客人。”

司马望族双眸也在人群之中望了望,神色尴尬道:“诺。”

赵雍了解他的心思,上前给他胸膛一拳,靠近耳边低声对他打气,“寡人是给你创造了机会,剩下的就看你的。”

司礼担忧王上会误了时辰,一旁催促道:“王上,时辰快到了,我们该去迎娶王后。”

赵雍点了点头,对着司马望族送去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便大步踏出宫门。不知何时赵云舒脚步轻盈地走到司马望族跟前,娇声质问道:“宫卫使,我是老虎,还是怪兽。为何你见了我,转身便走。”

司马望族不敢凝视对方直视的眼神,答道:“郡主身份高贵,不愿见着我,我自然要躲着。”

“你打算躲我什么时候。”赵云舒轻轻呼出一口气,并没有将那日的事情放在心上,“终生不再见我。”

“我…”

“今日乃王上大婚,你我之间的事暂且搁置。我不讨厌你,你不用躲着我。我只说过恨你,并没有说不想与你碰面。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你呢?什么都忘了。”赵云舒见他表情很生涩,也不在继续说下去,适当截断这个话题,“王上已经走远了。你是打算继续站在这里,还是与我同行前去迎亲。”

司马望族躬身道:“郡主有所命,我自当遵从。”

韩仓走了进来,喜道:“妹妹,赵王亲自来迎接你了。你做好准备了。”

韩姬瑶细声说道:“嗯,我听见了。”

“能够亲眼目睹你成亲,我一边真心地为你高兴,但一边又有点难过。”韩仓双眸含着复杂的感情,“你在赵国不能随心所欲,我也怕你在赵国过的不好。妹妹永远长不大,我就能保护你一辈子。”

“从小到大都是哥哥处处顺我,保护我,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哥哥,我会记住你一辈子。”

韩仓低声问道:“让你远嫁赵国,你恨我吗?”

韩姬瑶道:“以前我恨你,但现在不恨了。你是最疼爱我的哥哥,你只会想办法让我高兴,让我幸福。赵君是你和父王相中的男人,自然不会太差。他一定会对我好的。”

“赵君不是凉薄之人,他会善待妹妹的。”韩仓,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在赵国生活不好,一定要派人来通知我。我会想办法把你接回去的。”

“哥哥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剩下的路,你就放心让我自己走吧!”韩姬瑶为了不让哥哥担心,笑道:“哥哥说过,赵君乃万里挑一的好男子。他会好好照顾我的,他也一定会对我好。以后,哥哥就专心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必挂念我。”

“今日乃你大喜之日,有些话本不应该说的。但我还是要对你说,王室复杂多变,你日后处事要小心些。”

“哥哥,你也真是的。我是嫁到赵国而已,日后你想起我这个妹妹,你可以来赵国看我。我在赵国真的过得不好,你再说把我接回去的话也不迟。”

“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身在王室久了,总爱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韩仓笑道:“赵国离韩国又不是天涯海角,我有时间便会来看你。”

“王宫太冷清了。”韩姬瑶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小侄儿。”

“忙完你的事,我就着手准备这件事。”

“好,我等着哥哥的好消息。”韩姬瑶道:“我不在母后的身边,你要多去看看母后,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会好好照顾母后的。这些事,你就不要挂念了。韩国有我,你放心吧!”韩仓笑道:“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顾自己。顺便生一个大胖小子,母后还等着抱外孙了。”

“母后想着抱孙子。”韩姬瑶道:“哥哥先把你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韩仓笑道:“哈哈,这件事不急不急。”

韩姬瑶低声道:“哥哥,我忘了告诉你。嫂子已经怀上了你的骨肉。你以后要对嫂子温柔点,不要老是摆着一张臭脸,若是我知道你对嫂子不够好,我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她怀上了。”韩仓,朗笑道:“我要当父亲了。这是真的吗?妹妹,你没有骗我。”

“嫂子对我说的,还要我保守秘密,不能告诉你。”韩姬瑶责备道:“嫂嫂为了不让分心国事才没告诉你。你呀!身为丈夫,太不称职了。嫂子是天下最好的人,你可不要辜负她。”

“妹妹说的是,我不是个好丈夫。”

侍女小柔跑了进来,气踹嘘嘘地说道:“公主,赵国来人了。”

“赵君来了,我在送你一程。”

“嗯。”

韩姬瑶头戴凤冠,以纚束发,穿玄色纯衣纁袡礼服,轻纱掩面,长裙拖地。在韩仓的陪伴下,她踏上红地毯,走出了迎凤殿,婀娜多姿,亭亭玉立。对面的赵雍头戴爵弁,穿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绢单衣,纁色的韠,赤色舄。一个气质娇美,容貌清丽。一个气质闲淡,风度清雅。韩赵两国无论是迎亲,或是送亲之人,以及祝贺之人无不真心赞美这对璧人乃天作之合。

礼官祝祷,鸣钟、敲磬。

赵国上百名穿着礼服的童男童女开始咏唱婚礼颂歌。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在悦耳隆重的歌声中,赵雍衣袂飘拂,风姿卓绝向自己的新娘走来。韩仓退后一步,笑道:“妹妹,你去吧!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已经向你走来。”赵国的隆重而盛大的礼节及赵雍本人亲自前来,韩仓终于放心把妹妹交出去。

韩姬瑶仪态端正,挪动莲步朝着自己的夫君走去。

赵雍伸出手去前者自己的夫人,两人步调均匀一致。按照礼制教导,两人一步一步,不快不慢悠然地往正英殿而去。

赵雍牵着韩姬瑶唇角含笑,进入殿内。

礼者高呼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合卺”

“同食。”

“礼成。”

“众人献礼。”

第九十八章 新婚之夜

韩赵两国乃万乘之国,甲兵数十万。韩国兵器领先诸侯,尤其是良弓劲弩,诸侯国无人比肩。赵国不仅酒肆名誉四海,它的炼铁技术也是遥遥领先诸侯。当韩赵双方同时宣布成亲之日,不仅轰动了韩赵两国,还惊动诸侯各国。四海诸侯也期待在这个乱世纷争,大国图强,小国图存的世道之中。韩赵两国会如何举行这场数百年难一遇的盛大婚礼。

韩赵紧密联系在一起,那么诸侯各国也会有所忌惮。齐国欲称霸中原,它的对手除了三晋,还有蛮楚。秦国欲东出函谷,以争天下。三晋也是它的拦路虎。南楚,欲问鼎中原,也要经过三晋。魏国霸业日渐衰落,齐秦楚三国时常攻伐它。魏国要想图存、图强,也必须联合韩赵。因此,韩赵两家联姻,一下成为各诸侯国关注的焦点。

诸侯国为了各自的利益,交好韩赵。秦国以公子疾为使,齐国以邹忌为使,楚国以令尹昭和、左司徒屈原为使,韩国以公孙衍为使,魏国以太子嗣为使,燕国以燕相为使。宋、卫、鲁、中山及胡人等国也派出特使,就连越国、蜀国也携带财宝前来赵国邯郸,祝贺赵王大婚。一时间,诸侯列国特使齐聚赵国邯郸,热闹非凡。

日落时分,这场繁琐地婚礼仪式,暂且告一段落。

赵雍带着七分醉意三分清醒挥手告别众人。众人知晓春宵一刻值万金,也不在继续规劝王上饮酒。韩忠领着侍人,跟随王上前往后宫。赵雍进入内室,其他人则留在外室安静地等候。韩姬瑶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心里呐喊道:“不要过来”。也许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喊,赵雍没有走过去,屁股坐在案桌上,倒了一杯酒。

赵雍一边把玩杯盏,一边盯着坐在案头的新娘,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打破彼此之间的沉默。

周制婚礼繁琐无比,新娘要维持妆容,夫君不在也不能独自进食。韩姬瑶的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饿得她晕头转向。因为有很多人在场,她不能失了礼数。一边端正地坐在床榻上,一边无精打采,心里喊道:“好饿。”

当她鼻子嗅到美食就在眼前,而她却只能通过盖头的缝隙之中瞥上几眼,以慰饥肠。不看还好,一看饿得更加厉害。也不知是谁规定的,新婚当日新娘子不能独自进食。抱怨归抱怨,她还是不能打破礼制惹任诟病。忽然,殿内安静了下来,那道敞开的大门,也被人关上。那道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想?不会是他来了吧!一心想到不久便可以吃上美味,心中窃喜不已。然而,进来的人,安静地坐在一边独自饮酒,对她不管不问。

韩姬瑶低声道:“好饿。”

她通过红盖头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用舌头舔了舔干涸地嘴角。她饿得眼冒金星,哪里有闲工夫去管礼数,填饱肚子才是最实在。韩姬瑶大胆将红色盖头一掀,大大咧咧走在美食前,也不管那人会做何反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韩姬瑶嘴里含着美味,口齿不清地说道:“给我满上。”

赵雍先是一阵惊愕,她,真的是韩国公主,王室之人。看着她的吃相,他唇角含笑,暗自摇了摇头,心道:“她一定很饿。”赵雍也不说话,静静地替她满上一樽酒。韩姬瑶随手端起来就饮,忽然感觉喉咙好辣,吐了吐舌头,不断往嘴里扇风,“好辣,好辣!这是什么。”

韩姬瑶耳边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这是丛台酒。”

“酒。”韩姬瑶抬头看着他,质问道:“你怎么给我倒酒。”说完,她立马感觉到后悔了。是她自己吵嚷道:“给我满上。”好在,韩姬瑶练就了临危不惧的本领,也不会感到害羞,指着喝过的那道酒,颠道:“都说赵酒名满天下,这酒太烈,不好喝差评。”

赵雍依然安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韩姬瑶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尴尬地道:“我实在太饿了,刚才的举动有点…没有吓到你。”

“还好。”

“我的吃相是不是很丑陋,很不雅观。”

“还行。”

“你别这样盯着我看,我害羞。”

“你做了我该做的事,也没见你害羞。”

“什么事。”

赵雍下颌往前一抬,眼睛看着地上的红色盖头,“这是男人该做的。”

韩姬瑶笑呵呵地道:“要不,我捡起来盖在头上,你来掀一次。”

赵雍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她虽然涂了胭脂,含了朱丹,变了个人,但他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她。而她,似乎并没有认出他。赵雍也不点破自己的身份,颔首道:“这个主意不错。”

韩姬瑶眼神再一次全面打量着他,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张了张嘴,但久久没有说话。赵雍唇角挂着微笑,“你认出我了吗?”

韩姬瑶眉宇一紧,双手比划,问道:“我们认识。”

赵雍眼角有点失落,长声叹了一口气。

“我记性不太好,没认出你,你也不用叹气。”韩姬瑶一点也没理解到他心里为何失落,“要不,你给我提个醒。”

赵雍吐出一口气息,扬声道:“与君初相识,但觉故人归。”

韩姬瑶的手指轻轻敲着额头,这句话她总觉得很熟悉,但一时之间也记不起来是谁说的。她的视线审视了一下对方的装扮,言语吞吞吐吐地道:“你是…”

赵雍眼神一亮,喜道:“你记起我了吗?”

韩姬瑶见他穿着喜服,又能进到内室,尴尬道:“我刚才多有得罪,请王上恕罪。”

“王上。”赵雍怔了瞬间,苦笑道:“看来,你真的把我忘了。”

韩姬瑶见他眼神很失落,仔细想了片刻,还是对他没有半点印象。

赵雍突然伸出双手,拉着她的手,“瑶瑶,你真的不记得我。”

“你…”韩姬瑶闻言心中一动,“无赖,是你吗?”

赵雍,笑道:“你总算记起我了。”

“你换上这身衣服,英俊神武多了。你不会肚子饿了,翻墙进入这里拿吃的。”韩姬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片刻,晃了晃脑袋催促着他离开,“快走,等会被抓住了,你会受到处罚的。”

赵雍动也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韩姬瑶急道:“你不要命啦!”

“你要寡人去哪里。”赵雍单手支撑着下颌,唇角含着淡淡地笑容。

“你…真的是王上。”韩姬瑶一脸地不信,他会是王上。

赵雍打量了一下自己,纳闷道:“寡人不像吗?”

“你为何要做一名翻墙的王上。”

“寡人不愿走平常路,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你太不寻常呢?”

“你告诉寡人的名字是真的吗?”

“我父王、母后也是叫我瑶瑶。”韩姬瑶见他怀疑自己,推了他一下,“我是韩国的王姬,如假包换。”

“寡人眼拙,竟然没认出你是韩国的王姬。”

“你这个骗子。”韩姬瑶嘟着嘴道:“干嘛不告诉我,你是王上。”

“我说了是你不信。”

韩姬瑶脑海深处探索着这几个字,“你有说过吗?”

赵雍点了点头。

“他是王上。”韩姬瑶感到一阵头疼。父王、母后说她傻,她还不承认。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否则,她怎会认不出他是王上。她还说了许多本不该说的话。最让人懊恼的是她竟然帮王上偷吃的。

“见你吃相,饿坏了吧!”

“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

“你不饿。”

“大哥,怎能不饿。”韩姬瑶,垂首道:“结婚本是一件幸福的事,该死的礼制,让我感觉太痛苦了。”

“哈哈哈哈。”赵雍见她表情,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韩姬瑶,嗔道:“你笑什么。”

“礼制繁琐了点,也令人身心疲惫。”赵雍,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语调轻柔,“但一想到,迎娶的人是自己喜爱的人,再苦再累也无所谓。”

韩姬瑶也想了想,人生难得有一次盛大的婚礼。再苦再累,也值得,这就是所谓地痛苦并内心快乐着吧!想到此处,她心里总算找到平衡。

忽然,两人都不再说话,整个内室都静了下来。

“你看什么。”韩姬瑶打破了平静。

“你真好看。”

“鬼才相信你们男人说的话。”韩姬瑶撇了撇嘴唇,“母后常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是因为你没遇上对的人。”

“你是对的人吗?”

“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韩姬瑶闻言鼻子酸酸的,她道:“好。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这一夜他们说了很多话,直到夜已深了。赵雍打了一个哈欠,有点含羞地说道:“瑶瑶,可以睡觉了吧!”

忙碌了一日,韩姬瑶吃了饭,也有了睡意,微微点了点头,头一扬便倒在床上。

“我们…”

“睡觉。”

赵雍将酒樽倒满,递给她道:“喝了这杯酒,你我永生永世都是夫妻。”

为了这句永生永世都是夫妻,韩姬瑶困得再厉害,也得从温暖地大床爬了起来。韩姬瑶不曾沾过酒,接过酒樽便凑到鼻子面前闻了闻,她道:“这…丛台酒,闻上去很可口,但酒太烈了。”

“烈不烈,你喝了就知道。”说着赵雍便伸出手套着她的手。

韩姬瑶想了想,鼓起勇气道:“喝就喝吧!”

一樽酒下肚,韩姬瑶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她笑道:“你怎么两个头,四只眼睛。”

赵雍心想这人的酒量也太差劲了吧!

“酒也喝了。”韩姬瑶打了一个酒嗝,“可以睡觉了吧!我怎么感觉好热。”她伸出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额头,“我是生病了吗?”

她不是病了,而是有了几分醉意。赵雍见她大大咧咧的躺上床上,便动手脱去她的鞋袜,摘下她头顶上的凤冠。他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眸,樱红的嘴唇,还有好看的鼻子。眼前这个女子,把他魂魄都带走了。韩姬瑶没有躲开,也没有女孩子那般娇羞,她痴痴地看着他。

赵雍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女孩子敢这样看着她。她的眼神,让他如痴如醉,心乱如麻。此刻,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韩姬瑶那抹天真无邪的笑容,令他沉醉。他俯下头吻上她的唇,她闭上眼睛没有拒绝。两唇相交,唇齿留香。

这种感觉令他感觉很奇妙,她也感觉很美好。

赵雍轻柔地扶起她的头,为她取下簪子,让她的秀发披散。他支撑着下颚,静静地看着她。她被他看得心乱如麻,反身压住了他的胸膛,质问道:“我好看吗?”

“嗯,好看。”

“我好累,全身没力,你帮我脱衣服好不好。”

他笑了出来,轻柔地替她脱掉衣服。她笑道:“你不热吗?我也来帮你脱吧!”

他很配合她。她看了看他干瘪的胸膛,再看了看自己,疑惑道:“咦,我们怎么不一样。”

“瑶瑶我们当然不一样,因为我是男儿呀!”他看着她的娇躯,心中一阵火烧。他反身过来压住她,又吻上了她的唇。她有点害怕地看着他,问道:“你干嘛?又亲我。除了我母后,谁也不能亲我。”

他呼吸有点急促,柔声道:“我是你的夫君,当然要这样亲你。”

“哦。”她的声音充满困惑道:“母后说,她和父王睡在一起,才有了哥哥和我,是这样吗?”

“是的。”他又轻柔地吻了上去,轻声道:“瑶瑶,你知道同房是什么意思吗?”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伏在她的耳畔,轻声道:“我们一起学习。”

她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这个新婚之夜,他由一名男孩成为了男人。而她,成为了她的女人。不管以后会是什么样,他都要用自己的臂膀,保护着他的女人,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第九十九章 静心殿

翌日,晨阳初升,漫过邯郸城,和煦的阳光照射进大殿。宦者令韩忠领着一干人等来到外室。外室安静着跪着许多人,有一些是韩国陪嫁过来的侍女。韩忠招来一名宫女,问道:“昨夜,一切安静。”

宫女,答道:“很安静。”

韩忠的目光往内室看了看,双眸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他曾认为,以王上的性子,会惊出几道波澜。好在,一切都是他多虑了。男人还是需要女人管着,才会变得不一样。

韩国陪嫁侍女陈氏,挪动莲步走了过来,对着韩忠行了一礼,放低身子,“大人,时辰不早了。是否派人进去,将王上和王后喊醒。”

韩忠摇了摇头,笑道:“吾王一向如此,若是派人进去催促他起来,他会很生气的。昨日,王上和王后忙碌了一整日,神情疲倦,还是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

陈氏,脸色担忧道:“今日,王上和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有什么事,我担着。”韩忠,又道:“王上和王后新婚燕尔,礼制繁琐,也着实不易。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陈氏见宦者令发话,躬身行了一礼,又退回原地安静地等待着。韩姬瑶是她看着长大的。陈氏自然知晓公主的脾性。若是没人喊醒她,她能睡上好几日。陈氏双眸凝视着内室,她心中着急也没用。唯有希望公主记得自己的身份,早点醒来。否则,赵国一干人等,会有话要说。

昨夜,赵雍睡了一个时辰,便没了睡意。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双眸凝视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原来,有个女人陪在身边,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韩姬瑶睡得很香甜,嘴里不时发出呓语。赵雍侧耳倾听,也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又过了半个时辰,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赵雍知晓臣子对礼数倍加看重,若是等着她自然醒来,怕是要睡上几日,到那时赵国的臣子对王后会有很大的成见。

赵雍见她睡得香甜,捻起她一缕青丝,轻轻地在她耳盼,鼻子,脸颊上捣乱。韩姬瑶也感觉到一阵瘙痒,伸出手去挠。她依稀听见有笑声,微怒道:“别闹,我要睡觉。”

赵雍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亲昵道:“瑶瑶,太阳出来晒屁股了,该起床了。”

韩姬瑶被他一阵折腾,慢慢地睁开迷糊的眼睛,双眸无精打采地注视着他。

赵雍见她醒来,还打了几个哈欠,问道:“昨夜睡得好吗?”

韩姬瑶眼睑动了动,点了点头。

“可以起来吗?”

“让我再睡会。”

“不行。”赵雍指着外面道:“今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若不起来,她们也会进来的。”

韩姬瑶抱怨道:“好累啊!”

赵雍盯着她的眼睛,用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道:“他要干嘛!”赵雍不理会那道眼神传来的含义,埋首吻上她的唇。韩姬瑶,嘴角发出呜呜地声音。

他感到唇角有点疼,问道:“你咬我。”

她笑道:“谁叫你欺负我,活该。”

赵雍,抹去唇角的血丝,“我是你夫君,吻你是夫君的责任。”

“少来了。昨夜你吻了我好多次。”韩姬瑶微怒道:“你不经过我同意,就吻我。下次,我会狠狠咬你一口。”

赵雍捂住嘴唇,摇了摇头,表示不敢了。

韩姬瑶见他黑眼袋很重,问道:“昨夜,你没睡。”

赵雍点了点头。

“你一夜没睡做什么事。”韩姬瑶,愣了片刻,续道:“你不会看了我一整夜。”

“你长得太好看,我看了你一整夜。”

韩姬瑶努了努唇角,“我母后说,男人就是一个德行。刚开始的时候,总会口如蜜饯,说看我一辈子。时间久了,情感淡了,便被始乱终弃。男人多看你一眼都嫌得累赘。”

赵雍温和道:“卿不负我,我必不会负卿。瑶瑶,你要相信我。”

韩姬瑶问道:“我该相信你吗?”

赵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看你的表现。”

韩姬瑶不想和他争斗这个话题,问道:“昨夜,你有没有欺负我。”

他慢吞吞地道:“是你欺负我好吧!”

“我欺负你?”

“对呀!你昨晚说了一夜的梦话,还打呼噜。”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赵雍见她太好骗,笑得很舒心,“好了不要睡了,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做。”

韩姬瑶闻言,眼睛瞪得大大的,“结婚,简直就是遭罪呀!”

内室传出动静,外室的人随后鱼贯而入,进去为王上和王后更衣洗漱。韩国陪嫁来的侍女亲自上前为王后梳洗。一番梳洗之后赵雍和韩姬瑶,也精神了许多。

韩忠笑着问道:“王上,是否去养心殿请安。”

“寡人最近忙于国事,也未曾见祖母。寡人昨日大婚,祖母身体抱恙,未能出席。今日,寡人是应该去看看她老人家。顺便让祖母看一下,她的儿媳妇。”

“王上想的是。”

赵雍又道:“祖母喜欢热闹,你去将晋阳郡主等人一起招来。”

“诺。”韩忠躬身退了出去。

韩姬瑶问道:“我第一次见祖母,你告诉我,我应该做点什么。”

赵雍捏着她的脸蛋,笑呵呵道:“祖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呀!什么也不用做。祖母见着你就会很开心。”

韩姬瑶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脸蛋,在下人面前,她还是要表现出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风范。一旁的侍女见了,窃窃私语道:“王上和王后还真恩爱。”

赵云舒、赵庄、司马望族和穆涧来到静心殿。

赵雍和韩姬瑶刚出现,几人便上前行礼,“王上、王后。”

“不必多礼。”赵雍抬手道:“随寡人一起去拜见祖母。”

静心殿居住着一位年过八荀的老人。这位老人便是赵成侯中的妻子,也是赵肃侯语的母后。邯郸之难,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赵成侯种,逼迫签下屈辱条约…漳水之盟,一年后便郁郁而终。赵成侯种乃赵敬侯之子。公元前375年,赵敬侯甍,赵种继位。赵国历来有个打不破的魔咒,新君继位,手足之间总会出现内斗。公元前374年,赵敬侯甍,赵种继位,公子胜便发动叛乱与之相争。但这场叛乱很快便被赵成侯种扑灭。

赵成侯一生,与诸侯交战,胜多败少;分地会盟,好不威风。然,邯郸之难,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漳水之盟,打击了他万丈雄心,落得郁郁而终。赵成侯甍,太子语继位。赵成侯留下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功勋卓著。太子语继位,其他几位自然不服。同年,公子绁第一个反叛。三年后,公子范起兵作乱,突袭赵国都城邯郸。好在,赵肃侯不是软弱之君,两次叛乱都被他轻易化解。

这位老人,先经历了丧夫,随后又亲眼目睹了几个儿子为了主君之位相争,不惜同袍之情,骨肉相残。经历了骨肉相残的悲剧之后,她也是心灰意冷。从此退居静心殿,不再过问赵国的政务。然,赵肃侯语的去世,又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给她致命打击。也许她活得久,什么也看得开,也想得明白。正是因为这种心境,让她活到了八十几岁的高龄。

赵雍进到静心殿,躬身行礼,“雍儿,拜见祖母。”

老夫人上了年纪,视力自然不行,招了招手,慈祥地说道:“来,走近点。让我看看是谁来了。”

一旁侍候的老宫女,对着老人说道:“老夫人是王上来了。”

“王上?”祖母有点难懂,赵国何时称王了,她道:“肃儿,你来了。走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你呀!成为一国之君,瘦了很多。”

赵雍笑呵呵地道:“祖母,我是雍儿。我是你的孙子。”

“哦。”老夫人点了点头,道:“雍儿,你长高了。比你父亲还高。”

“雍儿,你结婚了吗?”

赵雍指着身后的韩姬瑶,笑道:“祖母,雍儿昨日成亲了。这位就是你的孙媳妇。”

韩姬瑶走上前,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脆声道:“姬瑶,拜见祖母。”

“好好好。”老夫人见孙媳妇很开心,拿出一件礼物,“这个给你。”

韩姬瑶手下礼物,“谢祖母。”

“雍儿,你成亲了。”老夫人说话很慢,“要赶紧给我生个曾孙。”

赵雍连连说道:“好。雍儿听祖母的。早日让你抱上曾孙。”

“嗯。”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呀!比肃儿听话多了。”

老夫人往赵雍身后望了望,问道:“你又是谁。”

赵云舒上前笑道:“祖母,你不记得我啦!我是赵云舒。”

老夫人笑道:“云舒,你嫁出去没有。”

赵云舒有点头疼地道:“祖母,还没有。”

老夫人,催促道:“你呀!老大不小了,早点成亲。”

“是,祖母。”

老夫人又道:“雍儿都成亲了,还给我添了一个曾孙。你再不把自己嫁出去,走远喽。”

赵云舒舔了舔嘴角,“祖母,我不嫁。我要来陪着你。”

“你还是早点嫁出去吧!”老夫人指了指身后的男子道:“我觉得呀!他就不错。你要不嫁给他算了。”

老夫人所指的人,正是司马望族。老夫人招了招手,道:“过来。”

司马望族上前行礼道:“望族拜见祖母。”

老夫人仔细看了看,问道:“你多大了,成亲没有。”

司马望族回道:“回祖母,我已经二十岁了。尚未成亲。”

“二十岁了,还不成亲。”老夫人拉着赵云舒的手道:“她呀!脾气坏了点。但是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你们明日成亲吧!”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他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赵云舒,回道:“祖母,我不嫁。”

“傻孩子,不要任性。”

穆涧主动走上前来,坏笑道:“祖母,你还记得我吗?”

“你多大了,成亲没有。”

穆涧知道她会这么问,早已整理好措词,“祖母,我已经三十了。孩子,都已经五岁了。”

“几个孩子。”

“一个。”

“要抓紧生第二个呀!”

穆涧一脸痛苦地说道:“祖母说的是。”

赵庄上前,拱手道:“庄儿拜见祖母。”

“你成亲了没?”

“成亲了。”

“有孩子没。”

“还没。”

“年轻人,抓紧啊!”

老夫人说了一会话,便觉得有点乏了。赵雍行礼,便退了出去。老夫人问道:“他们怎么都走了。是嫌我这个老太婆太啰嗦了。”

老宫女道:“他们还有事情要办。”

“什么事情。”

“成亲,生孩子。”

“嗯,应该的,应该的。”

离开静心殿,赵雍便前往太庙。根据周礼,成亲不紧需要按照六礼进行,还要实现最重要的一个程序,那便是新郎领着自己的妻子进入太庙,拜见列祖列宗...实行庙见。实行了庙见,才算婚礼正式结束。

赵雍拖着沉重地步伐,进入太庙。韩姬瑶也紧跟在她的身后。

赵雍神情落寞悲伤地说道:“君父、母后,你们看见了。孩儿成亲了。孩儿领着夫人前来看望你们。这些年,孩儿很想你们,一个人过得很苦,但这一天孩儿很幸福。”

韩姬瑶,也道:“君父、母后,我以后会好好陪伴在他的身边,不让他一个人过得太苦。”

第一百章 重拾祖先的辉煌

每当清晨来临,赵雍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支撑着下颚,静静看着自己的夫人睡得香甜的模样。随着天色渐渐明亮,他主动摇醒她,语调轻柔,“起床了。”

韩姬瑶也不搭理他,继续装睡。对她而言,天下间还有什么比睡觉的事情更大。赵雍也不愿成全她‘睡美人’的名声,他总能抓住对方的软肋,也会有很多种方式让她苏醒。

赵雍将她从温暖的床榻上拖起来,他会亲自轻柔地为她梳理青丝。韩姬瑶也会为他画眉。尽管她笨手笨脚,将他的眉宇画得一大一小,一宽一窄,既不匀称,也不雅致。韩姬瑶自己看了也忍不住发出笑声,却把责任推在他的身上,一个劲地喊道:“别动,画不好,影响的是我的名声。你就配合一下,好吗?”

赵雍任由她在自己的眉宇摆弄手段。韩姬瑶画好后,抚摸下颚,认真审视了一下,语调清脆,“不太完美。”

侍女小心翼翼拿过来铜镜呈在王上面前。

赵雍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也不恼怒笑呵呵地说道:“陪你练了好几日,你就不能用点心。”

韩姬瑶努了努嘴,脸上呈现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但她语调却是信心十足,“你把自己完整的交给我吧!我会画好你的眉,让你成为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赵雍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很认真地答道:“寡人现在就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韩姬瑶吞了一口唾沫,笑道:“你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赵雍为了以德服众,对着一旁的人问道:“寡人是不是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众人齐声答道:“是。”

“你听见了吗?这是众人的呼声。”赵雍得意道:“不是寡人往自己脸上贴金。”无论是赵国的侍女,还是韩国陪嫁过来的人,暗中发出窃笑。

重新装扮洗漱之后,赵雍便去练剑学骑射。韩姬瑶则坚持要在一旁陪着他。赵雍怕她觉得太过枯燥,找了点事给她做。对于韩姬瑶来说,能够看见他,就一点也不枯燥。

赵雍闲时总爱静下心来看看圣人留下的书籍。韩姬瑶也坐在他身旁一同观阅。赵雍也会问她一些句子隐藏的含义。而她总能对书中的句子,做出恰当的点评。

夜幕,他处理完政务,便会来到后宫和她一起用膳,一起说会话。用完膳,他们便会肩并肩漫步在庭院之中,坐在石凳上,仰头望着满天星辰。他会指着星星为她解释那颗星代表着什么。而她虽然听不明白,但她也会含笑地望着头顶上的星星,发出感叹:“好美。”

这一日,天色未明,大地一片寂静。赵雍迫不及待地将熟睡之中的韩姬瑶喊了起来。韩姬瑶睁开双眼,一边捂着嘴唇打哈欠,一边语调埋怨道:“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赵雍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道:“我要将世上最美的东西给你看。”

韩姬瑶迷糊道:“我不看,我要...睡觉。”

赵雍笑着将她推在窗前,笑道:“睁开眼睛。”

一道霞光从山的那边射过来,随后便散发出万丈光芒,照亮了整个邯郸城。殿内的潺潺流水声也清晰可闻。随后,成千上万只飞禽盘旋在上空,发出娇嫩清脆的声音,让人悦耳陶醉。再加上房间内奇珍异花散发出扑鼻的香味,让人神清气爽。

韩姬瑶的双眼被这些景象给迷住了,一刻也不曾移动。她展开双臂,用力呼吸了一下,笑道:“邯郸好美。”

赵雍伸出双手从背后抱着她,吻着她的耳垂,柔声道:“这就是寡人和你的邯郸。”

韩姬瑶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那道浅浅的笑容令赵雍如痴如醉,心旷神怡。随后,韩姬瑶对着他盈盈而拜,便跳起一支令人心醉的舞曲。他静坐在一旁,挑拨琴弦,弹出美妙的旋律。一人跳舞,一人抚琴,此景只因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众人见了,皆夸这段婚姻,实乃璧人一对,天作之合。赵雍含笑对着她,低声道:“有个女子闯进生活,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诸侯国派出使者,参加婚礼后便启程返回母国。韩国太子仓不放心妹妹,便留下来多住了几日。魏国太子嗣,痴迷赵国的赵酒和丛台酒也多留了几日。赵国王上、王后如胶似漆、举案齐眉的消息,从宫中传到了民间,也传到了魏国太子嗣、韩国太子仓的耳里。韩仓自然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赵君非凉薄之人,会善待她的妹妹。

韩赵两国联姻,本是一场政治交易。谁知,赵雍和韩姬瑶情投意合,爱得难解难分。就连一向不看好的魏国太子嗣,也露出了嫉妒的眼神,他道:“赵王真是好福气,不但巩固了韩赵两国的关系,还得到了一位情投意合、情意绵绵的女子。国与家两不相负。”

王室复杂多变,重来没有亲情、爱情一说。魏嗣居在魏国大梁,他是亲眼目睹魏国的储君是换了一位又一位。有些事见多了,心也就麻木了。常年的宫斗,让魏嗣不相信爱情,只相信权利。他要娶的女子,首先选择的是其家族的势力能否帮到自己,他从不会将爱情纳入考虑的范畴。然而,魏嗣见着赵王过得如此幸福,心中涌出另一番感想。只要那颗心不变,谁说君王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

公孙衍参加完婚礼后便返回韩国。韩王康见太子没有跟他一起回来。眼下韩国局势复杂,秦国、楚国和齐国蠢蠢欲动,再加上国内势力不稳。韩王康急需要太子回来帮他分忧。于是,写好书信交给公孙衍,令他再次出使赵国。

公孙衍离魏,便居在了韩国。眼下诸侯国之间相互争斗,时而发生小规模的战争,但整体趋势,保持着和平。此刻,他的鼻子嗅到了战火的味道,他断定几年之内,必将有大的战事发生。公孙衍见事态紧急,拿着韩王的手书,连日舟车劳顿赶至赵国。直接来到韩太子居住的地方,拱手道:“太子,王上请你回去。”

韩仓见公孙衍去而复返,以为韩国发生了大事。

公孙衍从大袖之中取出家书,递给太子。

韩仓见着家书,眉宇一动。他本打算再待上几日,等妹妹适应了赵国的生活,他便安心的返回母国。然而,父王来信催促,他不得不提前返回母国。韩仓收拾好书信,回礼道:“犀首,我现在去与姬瑶辞别,明日我便同你一起回国。”

韩姬瑶闲来无事,便在迎凤殿廊桥漫步游玩,欣赏着赵国各色的奇珍异草。侍女小柔急匆匆走了过来,微微欠身拱手道:“王后...太子殿下在正殿等候。”

韩姬瑶闻言大喜,快步回到正殿。韩仓正在饮茶,耳畔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哥哥,你怎么不在赵国多住几日。”

“我也想。”韩仓,拿出手中的家书,“父王来信催我回去。”

韩姬瑶见父王派人送来家书,想必是韩国出事了。她也知晓哥哥的性子,也不再留哥哥多住上几日,问道:“哥哥,打算何时动身返回韩国。”

“明日一早便走。”韩仓审视着妹妹,犹豫了一会,问道:“赵王对你好吗?”

“不好。”韩姬瑶抿嘴笑道:“赵国宫中礼节颇多,烦都烦死了。”

“怪我将你惯坏了。”韩仓语重心长地道:“韩宫和赵宫礼节皆是出自晋国宗室。你呀!就是不肯花费心思好好学上几日。”

韩姬瑶自然知晓大道理说不过他,撇了撇唇角,撒娇道:“哥哥就要走了,还要教训我。”

韩仓拿她也没撤,叹息一声道:“我是为你好。”

韩姬瑶见最后一个亲人也要离开了,心中一片哀伤。从此她便一个人留在了赵国。她心中百般充满不舍,但她唇角含笑与韩仓聊起家常了。此一别,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韩姬瑶要做的就是保持笑容,让哥哥安心的离开。

这几日,赵雍忙于大婚典礼仪式和国政要务。若不是韩姬瑶派人来说,明日哥哥便会返回韩国。父王爱喝赵酒和丛台酒,恳请王上多赏赐点美酒让哥哥带回去。他差点忽视了留在赵国的客人。韩仓本想悄然无声地离开赵国。但赵王邀他喝酒,替他践行。韩仓同公孙衍一道进入赵宫,在穆涧的引导下前往龙台。

韩仓和公孙衍见了赵雍,拱手行礼。

赵雍回礼,指着一旁的闲置的座位,笑道:“大舅哥不必多礼,请坐。”

“犀首我们又见面了。”赵雍对公孙衍之谋略极为推崇,“寡人命人送去韩国的赵酒,你可痛饮。”

“赵王深在邯郸,还记得我这个酒鬼。竟然派人送酒给我,犀首多谢赵王的美意。”公孙衍笑道:“赵酒乃当世名酒,我岂不痛饮。”

“犀首请坐。”赵雍,跪坐在座位上,“寡人忙于婚事和国政怠慢了二位。请二位不要见怪。”

韩仓见这场酒宴,韩姬瑶没有来,显然不是家宴。然而,赵国重臣也未能出席,显然也不是国宴。这次酒宴乃赵王私人的名义所为。韩仓的目光盯着闲置的座位寻思,“赵王召见我来喝酒,不会有什么目的。”

“赵王你严重了。”犀首眼神往周围看了一眼,见殿内还有一张闲置的座位,便道:“赵王还有人没到吗?”

“两位请稍等。”赵雍含笑道:“这一位你们也认识,他马上就到。犀首,你猜猜这位会是谁。”

公孙衍一直留意着三晋的动态,笑道:“赵王,我们要等的人是魏国的太子嗣吧!”

“不错。”赵雍得眼神充满敬佩,“犀首一猜便中。”

公孙衍刚进入邯郸,便听闻魏国太子嗣徒留赵国。所有人都说魏太子嗣留在邯郸是因为赵国的酒肆。公孙衍曾徒留魏国,与魏嗣接触一段时日。他深知魏嗣不是爱酒之人。魏嗣突然对赵国的酒肆爱不释手,公孙衍断定他徒留赵国绝不是喝酒那么简单,而是另有深意。公孙衍现在为韩国效力,为了避免误会,他也不方便去见魏嗣。

三晋未来的中兴之主,齐聚赵国邯郸。公孙衍等这一日,等了许多年。好在,这一天他亲眼看见了,也算了却了一件心事。

韩忠奉王上之命,前往魏国在赵国的官驿将魏嗣请进赵宫。

魏嗣一边欣赏赵宫的美景,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赵国和赵王的情况。然而,韩忠毕竟是侍奉了三代君主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自然明白。魏嗣的言论不伤及赵国的利益,韩忠便会毫无保留地告知他。

公元前326年,赵肃侯语甍,赵雍初涉大位。魏罂抓住这个时机,联合齐楚秦燕四国,精心为赵国新君准备了一份礼物...五国数万人会葬。

魏国的用心,自然瞒不过赵国,赵雍不愿辱没历代先君的名声,与之争锋相对。五国以会葬之名伺机伐赵,最终还是失败了。魏国处在四战之地,齐国、秦国和楚国调整战略,准备联合赵国、韩国瓜分魏国。魏罂为了改善局势,先尊韩康为王,后又携带太子嗣北上赵国,祝贺赵君继位。

那场宫廷盛宴,看似其乐融融,实则明争暗斗。在三晋男儿的共同的努力下,韩赵魏三国重新缔结联盟,三晋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魏嗣留在赵国,暗中观察赵国的情况,今日的赵国也不在是当初的赵国。赵君也不在是当初的那个人。但三晋之间还是紧密团结在一起,不曾发生大规模的战事。

魏嗣根据得知的情报,得出一个结论...三晋唯有走在一起,才能生存。

魏嗣进入龙台,对着赵王行了一礼。

赵雍也拱手回礼,邀请他坐下。

魏嗣转身忽见殿内犀首也在场,神情激动道:“犀首,你也在这里。”

公孙衍拱手道:“魏太子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魏嗣对着这位国士,躬身行了一礼。

韩仓和魏嗣虽不是第一次照面,但彼此之间也未曾联络过。两人互相拱手,算是打过招呼。赵雍见邀请地客人都到齐了,朝着韩忠送去一道眼神。韩忠会意,以双手击掌为号,侍女端着美酒美食走了出来,摆放在客人的桌上。

席间,其乐融融,并没有出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众人皆有三分醉意,韩仓、魏嗣和赵雍三人皆向公孙衍询问天下大事。公孙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道:“诸侯国看似四海升平,实则风云诡谲,惊涛暗涌。诸侯国之间没有战事,实乃彼此之间相互制衡。一旦制衡这个契机被打破,诸侯国又会纷争不断。”公孙衍又道:“三晋唯有齐心协力,共对难关,方能应对危局。”

魏嗣举樽扬声道:“嗣,今日再此立誓。他日继承大位,魏国与韩赵两国结为兄弟之国,终其一生绝不与之相争,兵戈相向。”

“好。”赵雍也扬声而起,“赵国亦是如此。”

韩仓,也表态道:“韩国亦然。”

“我们一起重拾先祖的辉煌。”

三晋未来之主齐聚赵国邯郸,位立龙台高阁,三方立下永不相争,兵戈相向的诺言。公孙衍期待着这一幕已经很久了,眼角有些湿润。公孙衍从这三个少年的影子,依稀看见了三晋建国初的先祖。那是的三晋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意气风发。魏国魏文侯时期的魏武卒方阵,所向霹雳。赵国赵烈侯时期,赵氏男儿能征善战。韩国韩景候时期的良弓劲弩,谁敢争雄。

赵籍、魏斯、韩虔,三晋时期的风云人物,留在了三晋辉煌的历史之中。今朝风流人物,魏嗣、韩仓、赵雍又将如何遵循先祖的步伐,在这个大国兼并,小国图存的大争之世,卷起怎样的动荡风云。公孙衍期待着,三晋男儿也是深深充满期待。

第一百零一章 秦借道韩魏伐齐,以争天下

公元前321年,东周天子姬扁甍。姬扁乃周安王姬娇子之,周烈王姬喜之弟,在位48年。其子,姬定继位,尊称姬扁为周显圣王。周显圣王姬扁在位之时,诸侯国掀起变法的浪潮。

先是齐国齐候田因齐,善于纳谏用能,励志图强,针对卿大夫专权、国力不强之弊,任用邹忌为相,田忌将,孙膑为军师,进行政治改革,修明法制、选贤任能、赏罚分明、国力日强。后齐国围魏救赵、围魏救韩,桂林、马陵两役,大败魏军,称雄于诸侯。

齐国效仿魏国,于公元前344年,徐州称王,实行王道。

魏国吴起率领数万魏武卒向西攻打秦国。秦献公率数十万之众迎战。魏国大胜,占据秦地河西八百里,迫使秦国迁都。秦献公甍,其子秦孝公嬴渠梁继位以卫人公孙鞅进行变法,整顿纲纪,一边发展国力,一边养精蓄锐,待机而发。秦公嬴驷以父亲变法打下的基础,励精图治,东出函谷,破三晋,南边压楚。

公元前325年,秦国效仿山东诸侯,开始称王,实行王道。

韩昭侯见齐国、秦国改革后变得强大起来。公元前351年任用郑国人申不害为相,实行变法,使韩国一度强盛。终申子一生,无侵韩边者。

公元前323年,秦国欲争霸中原,邀请齐、楚会盟,均分天下。魏国公孙衍邀集燕、赵、韩、魏、中山五国相王。姬周领地,出现了周天子、魏齐秦燕赵韩中山及东边的越王,南边的楚王,十王并列。周显王虽想匡扶社稷,但诸侯势大,他也有心无力。他能做的便是保住姬周天子的名分,实现天下共主的虚名。

周显王为了保全天子的名分,选择以诸侯制横诸侯。同年,燕国第三十七任国君燕王甍,其子姬哙继位,尊称第一代燕王为易王。

公元前320年,田齐第四代国君齐王田因齐甍,在位36年。田因齐主要成就改革自强,自立为王,破魏称霸,一跃成为战国七雄之首。其子田辟彊继位,尊称齐王田因齐为威王。

公元前319年,魏国第三代国君魏罂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在位50年。魏罂终其一生,风光与屈辱同在。其子魏嗣继承王位,尊魏王罂以惠王。

周王姬扁、燕易王、齐威王田因齐、魏惠王罂甍,打破了诸侯平衡局面。

当魏国的老王魏罂去世的消失,传到秦国咸阳。秦王驷露出了狼一般的笑容。这一天,他等了十七年。如今,周天子、齐国、魏国和燕国君主大换血,老的一代君主魂归尘土,秦王驷已然是诸侯国之中为君为王年资最老。

赢疾看穿了秦王的心思,问道:“王上是想借道魏韩,与东方齐国以争高下。”

“寡人正有此意。”秦王驷笑道:“齐国不是放言说我秦国不配与之分天下,寡人便和他争天下。”

赢疾低眉沉思片刻,答道:“东方齐国国力强盛,实力也是深不可测。我们冒然借道韩魏与齐国相争,不是明智之举。事关重大,恳请王上三思。”

嬴驷眼神不喜道:“东方齐国强盛,有多强。你我皆不知道。左庶长啊!齐国强,秦国弱吗?齐国和秦国孰胜孰强,较量一下自然见分晓。寡人想着和齐国一战,心中热血澎湃。难道你不想见识一下我秦国的实力和齐国相比,谁更胜一筹。”

“为将者,自然希望对手强悍一点。”赢疾心中一阵痒痒,眼神中流露出向往,“魏武卒方阵已成为过去。魏国也被秦国欺负,毫无招架之功。齐国的竞技之师个个皆是强将精兵,能以一敌五。我也想见识一下是齐国的竞技之师厉害,还是大秦锐鹰之士厉害。是齐国的剑锋利,还是秦国的剑天下无敌。”

嬴驷双手击掌,“寡人也想见识一下。”

“王上。”赢疾思虑片刻,沉吟:“秦国和齐国一战。胜了,秦国将会是一等强国。若是败了….”

嬴驷毫不在意地说道:“此次是对齐国发动试探性地攻击。目的是为了看看齐国隐藏了多少实力。了解一下秦国和齐国有多大的差距。日后秦国和齐国必有一战,此战算是收集资料,积累经验。”

“王上心意已定,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赢疾笑了笑道:“王上恐怕不只是为了试探齐国吧!”

“你呀!总是能看透寡人的心思。”嬴驷意味深长地一笑,“张仪为魏相,魏国表面上倒向秦国。我们向魏国借道与齐国争锋,你猜魏国会有什么反应。”

“王上高明。”赢疾一点就通,“我们借道魏国与齐国相争,一则可以试探魏王嗣对我国的态度。二则,也可敲打张仪。他在魏国为相已有数年,不知他现在心中向魏,还是心向秦国。”

“寡人打算以嬴华为将,统领我大秦三万将士与齐国相争。三万人足以试探出齐国的底蕴。”嬴驷有意停下来,吐出一口气,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赢疾笑道:“嬴华能征善战,是我赢姓赵氏的好男儿。让他统领大秦将士与齐国相争,我没意见。”

“左庶长,秦国和齐国相争,你估计一下,谁输谁赢。”

“齐国实力比秦国强点,此战我们会输。”

“接着说。”

“其一,我们是在齐国本土,与之交战,齐军将士自然会奋力一战。其二,齐威王两次变革,齐国地广人多资源丰富,良将犹多。其三,我们劳师远征,后方空虚。韩魏两国见我军败了,也会反戈一击。”

“你看到了我方的劣势,但忽略了我方的优势。”嬴驷往前走了几步,“其一,我军虽是劳师远征,但锐气旺盛。其二,齐国良将虽多,他们功高,对新君田辟彊多有不服。其三,田辟彊乃竖子一名,缺乏胆识和魄力。其四,我大军抵达魏韩边境,时刻注视着战场上的动态。若是韩魏耍心机,切断我军归路,我们与之开战。”

“王上所言甚是。”赢疾拱手道:“王上,我去安排出征的将士。”

嬴驷大袖一挥,杀伐果断,“去吧!”

东出函谷,争霸诸侯是嬴驷平生地夙愿。

秦国派出使者将国书送至魏国。秦使没有直接去见魏王,而是先见了魏相张仪。张仪看了秦国国书,暗自皱了皱眉头,“秦王真的打算与齐国以争天下。”

“王上信心满满,势在必行。”

“此举太冒险了。”张仪感觉手中这份国书很沉重。

秦国与齐国开战,赢了,则可威慑诸侯。败了,秦军无敌的神话便被破了。三晋、楚国和西戎与秦国皆有领土相争。秦国一败,敌国便会联合起来共同讨伐。秦国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局面,就会前功尽弃。张仪怎么也想不明白,秦王和左庶长乃聪慧之人,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秦国的敌人不是齐国,而是三晋。晋国压制秦国数百年,魏国也曾压制秦国百年不出函谷。秦国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收河西,占据函谷之险尧山之固,东出中原有望。一旦秦齐开战,秦国落败,处境不容乐观。秦使见张仪愁云密布,怯声地问道:“张相,这份国书有何不对。”

“齐国乃当世东方大国,秦国国力比不上齐国。一旦秦国与齐国开战,秦国有几成胜算。”

秦使道:“至少有五成。”

“大使,你太乐观了。”张仪摇了摇头道:“齐王田因齐甍,其子田辟彊继位。齐国功勋卓著的沙场老将虽对新君多有不服。面对国难,他们会放下成见,齐心协力,共赴国难。齐王田辟彊也要一场大胜,来巩固自己的威望。一旦开战,齐王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取得胜利。齐国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秦国取胜几率不足一成。”

秦使不以为然,“大秦锐士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魏国精锐魏武卒也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秦国屡败三晋,压制楚国,西扫蛮戎。秦剑锋利无比,谁敢与之争锋。”

“齐国将会是秦国真正地对手。我们输了,秦国危矣。”张仪一声苦笑,吴起以魏武卒精锐数万便攻破秦军数十万,迫使秦国迁都。一代雄主秦献公也战死疆场。

秦国经过秦孝公嬴渠梁、秦王嬴驷两代人的努力,国力已然增强了不少。桂林、马陵两役魏武卒精锐尽丧齐国之手,魏国名将庞涓阵亡。

秦国东出雕阴第一战,与魏国杂牌魏武卒打得是相当艰难。那一战,秦军数十倍与敌交战,才取得胜利,而且是惨胜。这些惨痛历史,怎能忘记。秦国收回河西,若非有其他诸侯国牵制魏国兵力。秦国,与之一战,也怕会输的很惨。

魏武卒尽丧,齐、楚、秦、赵、韩五国也不能奈何魏国的领土。足以见得,魏武卒乃当世的精锐。秦国经过两代人的努力,与魏国相争,也是不分高低。齐国的竞技之师,是战场上打磨出来的军队。秦国这一次将会遇到真正的对手。

秦使问道:“张相,你是打算写封国书澄明利害,让我带回秦国。我来魏国时,大军已经准备出发。我回去将这封国书交给王上,还来得及吗?”

张仪展开竹简,奋笔疾书。秦使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张仪放下手中的笔,摇头道:“大使不分昼夜地回去,也需要几日的时间。如此已然来不及了。”

秦使急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大秦将士陷入危局,什么也不做。”

张仪想了想,答道:“唯有联合韩魏两国,一同对付齐国。合三国之力,对付齐国。”

张仪携着秦使,进入大梁宫,面见魏王嗣。

魏嗣看了看秦国的国书,放在一旁,问道:“大使,你是什么时候来到魏国的。”

秦使倚仗秦国武力强盛,也不把魏王嗣放在眼中,也不答话,反而态度有些蛮横地回道:“秦王欲向贵国借道,讨伐齐国。魏王,你是借,还是不借。”

魏嗣闻言百般不爽,秦国欺压魏国日久,就连小小的使者也是傲慢无礼。

张仪见势不对,忙道:“王上,秦国和我国交好。秦魏两国和平也来之不易,臣以为,秦王的要求,我们不能拒绝。”

其他人也附和道:“王上,臣也赞成张相的主张。我们不答应秦国的要求,秦国便会出兵讨伐我们。”

“是啊!是啊!两国和平来之不易,我们不能拒绝秦国的要求。”

“臣附议。”

“臣附议。”

魏嗣见殿中的大臣,听见秦国两个字,脸色大变,心中充满鄙视。秦国,有那么可怕。魏嗣见殿中的文臣武将个个惧怕秦国的淫威,赞成借道,心中大失所望。他想?若是犀首、惠施在那该多好。

张仪看不出魏王嗣的心思,也不急着进言,暗中朝自己的亲信使去一个眼神。

“王上,请速做决断。”

魏嗣眼角一动,这些人胆敢逼迫他。但他明白,现在不是和秦国撕破脸面的时候。秦国既然想借道攻打齐国,那么魏国就借道给他。魏国吃了齐国不少苦头,也让秦国也去尝试一下齐人竞技之师的厉害。一旦秦国栽了跟斗,魏国便可以有自主的发言权。

秦使见魏王久久不做决断,逼迫道:“魏王想好了吗?”

魏嗣有意露出一副软弱地神色,“张相虽是我魏臣,却心向秦国。张相也觉得我国应该借道,寡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使闻言大喜,朝着张仪递去一道欣喜地目光。

张仪本以为此事还会折腾点时日,却没想到魏嗣如此痛快地答应了。张仪心中叹息道:“与之相比老魏王狡猾多了。也难应付得多。竖子,不成气候,也不足威慑秦国。”

张仪来到魏国,携秦国余威赶走公孙衍,迫使惠施离相。张仪为相,处处损害魏国的利益,制定国政方针倾向秦国,魏臣也是亲秦占据上风。张仪想挑起三晋的争斗,秦国坐收渔利。魏罂看破了他的伎俩便会故意装作糊涂,闭宫不出。

张仪想暗中破坏韩赵两国联姻。魏罂授意魏嗣,对两国散发出善意,将韩赵两国边境上戍边的将士,全部撤离。魏嗣以大使的身份,前去赵国邯郸恭祝赵王新婚。张仪不知道,魏嗣此行,三晋龙台相会,已经摒除间隙,携手合作,达成同盟。

张仪继续施压,“王上,秦军进入魏地。我们是否供给粮草给他们。”

魏嗣笑道:“应该的。张相,寡人将这件事交给你了。”

韩国也收到了秦国欲借道的国书。

韩王康召集韩相、公孙衍和太子仓,关于借道一事,阐明自己的意见。韩仓以为,借道事小,辱国事大。秦国以借道之名,试探韩国的底线,这条道是不能借。

韩相也支持太子的意见。

秦国欺人太甚,韩王康也不想借道示弱。然,公孙衍静坐一旁,不发一语。韩王康见状,感到很奇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问道:“犀首,你有什么看法。”

韩仓、韩相的目光也往公孙衍的座位看去。

公孙衍神情轻松,不慌不忙地说道:“借。”

韩仓质问道:“犀首,我们借道给秦国,便是向秦示弱。这条道,不能借。”

公孙衍扬声道:“齐国乃当世强国。秦国一向自认为天下没有对手,就让齐国教训一下它。否则,秦国便会认为诸侯国无人呢?”

韩王康想想也是,韩国打不赢秦国。让齐国教训一下秦国,为何不是一件乐事。

韩王康问道:“犀首,当年雕阴一战,不知秦国战力和魏国战力,谁更强。”

“魏武卒横扫诸侯列国,其战力如何,诸侯是有目共睹的。”公孙衍回忆起那场秦国东出第一战地场景,“魏武卒精锐两败齐国,名将庞涓身亡。河西、上郡之地的魏武卒不过是老弱病残。当年河西一战,魏老将龙贾领着河西、上郡老弱病残地兵力与秦国二十几万精锐一战。魏国被斩首近五万人,秦国也损失了五万多人。那一战,魏国虽败犹荣,龙贾老将军打出了魏国的赫赫威名。若论战力,秦国锐士与魏国魏武卒是不分伯仲。”

韩王康笑道:“如此说来,齐国的竞技之师,足以当秦国的对手。”

“秦国,遇上了齐国。”公孙衍扬声道:“秦国的鹰锐之士,齐国的竞技之师,一场大国争霸的较量,实在令人期待。”

第一百零二章 大秦锐士谁与争锋

秦国借道韩、魏以攻齐国,消息很快传入赵国。赵雍召集赵豹、肥义、李兑、田不礼、公子成等人,召开宫廷会议。此次会议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齐国和秦国相争,谁更厉害一点。众人认为齐国乃当世强国,它的实力是有目共睹。

至于秦国有多强,众人不好猜测。秦献公与魏国河西一战惨败之后,秦国历经秦孝公嬴渠梁、秦王嬴驷两代人数十年的努力。秦国东出函谷,破三晋,扫西戎,南制楚国。秦国究竟有多强,赵国众人还不能定论。至于秦齐两国之间的较量,谁会笑到最后,毫不疑问,定然是齐国。

秦国被中原诸侯鄙视已久,此次借道韩魏伐齐,成功吸引了中原诸侯的目光。秦国战胜了齐国,秦国的地位与实力将会得到诸侯国的认可。秦国也就成为了诸侯的霸主。秦国东出函谷,借道韩魏,与齐国争天下,看似以卵击石。秦人的胆识和勇气是值得认可。赵国廷臣也期待着秦国的鹰锐之士与齐国的竞技之师巅峰对决。

赵国廷臣心向齐国,他们希望借助齐国的力量狠狠打击秦人的嚣张气焰。秦国败了,秦国施加给赵国的屈辱,他日便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然,赵雍的心思是希望秦国能赢。

嬴姓是上古八大姓,一个古老的姓氏。赢姓赵氏命运多舛,几次差点亡族。殷商时,嬴姓一族地位高贵。周武王借殷商出征东夷,朝歌兵力薄弱,灭了殷商。嬴姓先祖为商而战,落得惨败。殷商覆灭,赢姓也开始没落。

武庚为了复兴祖宗基业,骑兵对抗周国。嬴姓忠于殷商,自然拥护武庚。然,武庚之力,动摇不了大周建立的牢固的根基。武庚被周国镇压之后,嬴姓一族因为援助武庚遭受毁灭地打击,周人被迫他们西迁。嬴姓彻底被姬周一脉边缘化。

嬴姓一族,从贵族身份,沦为奴隶贱民。好在嬴姓男儿勇武善战,不向命运低头。嬴姓子孙历经数代人的努力,他们用自己的双手重拾祖先丢失的荣辱与尊严。秦国和赵国皆是嬴姓子孙,秦、赵两国君王追本溯源,也是同宗同祖。若以国家利益为先,赵雍希望秦国输;若论个人感情,他希望嬴姓赵氏的男儿赢。

秦国赢了,嬴姓赵氏这个被人遗忘的一族,将会被人重新记起。

齐王田辟彊收到来自秦国的宣战书,他看也不看,丢在一旁。田辟彊散发的语调折射出对西垂蛮戎之国的秦国深深鄙视,“寡人继位,秦国就敢来犯。行,三晋打不赢秦国。楚国也不敢与之争先。寡人就替诸侯们好好教训一下秦国。寡人要让诸侯们知道,齐国是第一强国。这个天下,只有齐国欺负诸侯,诸侯安敢欺辱我。”

秦国地处西垂,向来被中原诸侯鄙视已久。今韩魏迫于秦国的淫威,忍气吞声,借道给它。秦国也不掂量自己的实力主动来攻打齐国。齐国乃东方大国的自豪感瞬间涌于心上,众人皆认为应该好好教训一下狂妄自大且不知天高地厚的秦人。

为了赢得这场战争,齐王田辟彊力排众议,不用田氏子弟为将,而是启用沙场老将匡章领兵三万与秦国对战。匡章心中早已经摩拳擦掌,他也很想见识一下,三晋口中的虎狼之国。三晋、楚国奈何不了秦国,那就让齐国来教训秦国,扬威诸侯。

匡章见新王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立马出列躬身领命。

“寡人继位,秦人就来挑衅我国国威。”齐王田辟彊,傲色道:“章子,你要给寡人好好教训一下野蛮的秦人,狠狠地把秦人给我揍趴下,让秦国匍匐在我齐国的脚下。我齐国的竞技之师天下无敌。”

匡章信誓旦旦地答道,“臣不负王上所托。此战,必胜。”

“好。”齐王田辟彊见匡章信心满满扬言此战齐国必胜,顿时豪气上涌,鼓舞道:“凡是痛击秦人有功者,寡人赏千金,官升一爵。”

廷臣跪拜,“齐王万岁,齐国万岁。”

齐王田辟彊在众人的欢呼声,积极备战,等待着秦国的到来。

秦王嬴驷以赢姓男儿嬴华为将领兵三万,借韩魏之道,以攻齐国。秦军先经过韩,再途经魏,贯穿卫国,所到之处,嬴华不忘宣扬秦国的武力。韩、魏、卫三国,开大道,备粮草以供秦军驱使。秦军西来,扬威中原诸侯,嬴华也是热血沸腾。

嬴华暗自立誓,一定要打赢齐国,如此秦国的声望必将如日中天。到那时,中原诸侯安敢不来秦国咸阳宫朝拜,匍匐在秦国的脚下。因此,嬴华想好策略,攻齐必须速战速决。为了激烈大秦鹰锐之士,冲锋陷阵。

为了激励三军士气,为秦国大业慷慨赴死。

嬴华许诺道:“得齐王首级者,封万户侯,赐万金。”

为了笼络齐地人心,共同反对秦王。嬴华严明军纪,令秦国将士不可骚扰齐地百姓。若有违反军纪者,绝不宽恕。战前准备就绪,嬴华领军先攻齐地阳晋,随后南下攻齐国重镇亢父,再出其不意北上直插齐国南阳腹地。简单休整之后,率军与齐国主力决战。嬴华意图一战定乾坤,灭齐主力,直逼齐都临淄,活捉齐王田辟彊。

齐国倚仗自己是东方大国,面对西来的秦人,也不加防备。秦国一路攻城略地高歌猛进,夺阳晋,占亢父,齐国南阳告危。齐国见秦人不是想象中那么软弱,也不敢怠慢战事,积极备战。齐将匡章看出秦人进攻战略,亲率齐国主力拦截。

齐秦两军在齐宋边境桑丘之地遭遇。

秦将嬴华为了取得战场上的主动权,率先对齐国主力发动进攻。匡章临危不乱指挥齐军迎战。齐秦两军鏖战,不分胜负。两军对垒扎营,以待决战。

嬴华和匡章初次交战后,便已明白齐国不愧是东方大国,一战欲定乾坤,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一边休整军力,一边暗中派人前去韩魏两国搬救兵。韩魏救兵一来,便给齐国致命一击。

连数几日,秦军不进攻齐国阵营。齐国将领皆认为秦国害怕齐国的竞技之师,纷纷出列请战。匡章深知此战不是一般的诸侯相争,而是大国之争。秦国赢了,便会名声大噪,中原诸侯由鄙秦,转为侍秦。亲齐国的诸侯,也会与之绝交,转而亲秦。此战,齐国不但不能输,也输不起。齐国输了,东方大国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东方第一强国的名声,也难以保全。

秦国见东方第一强国不过如此,便会携着余威联合三晋、南楚和越国共同瓜分齐国的领地。匡章知晓此战关系重大,不能冒然与秦国开战,极力压制住请战的将领,待机而动。

齐国诸将见主将不敢打,一边冷嘲热讽说他懦弱,另一边向齐王田辟彊进谗言,请求更换将领。面对弹劾匡章的文书,田辟彊看也不看,便随手扔在一边。田辟彊让特使手持符节来到秦军大帐,传达诏令…凡是不听主将号令者,斩。

齐军诸将虽不满王上的诏令,但也不敢公然违抗。匡章有了王上的支持,便进一步去了解自己的对手。这一日,匡章和副将田阳寻找军务,站在高处俯视秦军大营。秦军不但没有修葺阵地,加固城防,反而玩了起来。田阳见了,眼神充满疑惑问,“秦人来我齐地是为了游山玩水吗?”

匡章答道:“他们是在等援军。”

田阳神经一下绷紧,问道:“援军?”

“秦国是在等魏韩两国的援军。”

田阳愣了片刻,苦笑道:“韩魏两国被秦欺负得够惨,他们会出兵帮助秦国,来对付我齐国。”

“韩魏两国是想借助我国的力量来教训秦国。”匡章抚摸下颌,整理最近收到的情报,认真地分析目前的局势,“韩魏两国真的想和秦国结盟来对付我国。韩魏两国的大军早就来了。秦国等了好几日,也不见援军。秦将怕是坐不住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支秦军,乃是孤军,又深入我国境内。韩魏两国也不派兵支援,秦军也会害怕韩魏两国突然反水,断去归路,反戈一击。”匡章神情轻松,似乎这场战争地形势开始偏向齐国,“我们要做的便是打磨这支秦军的性子。一旦,他们心中憋的那口气散了,我们便可给他致命一击,一战便胜。”

田阳似乎明白了,这几日秦军前来骂阵,几次意图进攻齐军大营。不过是他们声东击西、虚张声势而已。实际上,秦军目前的处境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陷入两难。田阳见匡章不但头脑清醒,处事稳重,就连对局势的发展也判断很正确。田阳也十分佩服他,等到战争结束,他要好好与之喝上几杯,以求兵道。

嬴华见大军被齐国围困,陷入进退不得的危险之地。暗中派出了几波斥候,前往韩魏两国搬救兵。等了几日,韩魏两国的救兵丝毫不见踪影。

秦副将问道:“将军,韩魏两国的援军会来吗?”

嬴华推算了一下时间,韩魏两国愿意帮助秦国共同对付齐国。两国的援军已经来到了秦军大帐之中。嬴华见没有援军,叹息道:“他们不会来了。”

副将怒色道:“韩魏两国胆敢不听我秦国调遣。他们就不怕我秦国与他们开战吗?”

这几日,嬴华想了很多,也想得很透彻。韩魏两国是想借齐国力量,来削弱秦国。韩魏借道秦国,一则是为了示弱麻痹秦军。二则,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希望看到秦军惨败。一旦秦国败了,韩魏两国便会联合起来,鼓动诸侯共同对付秦国。秦国仗着国力,与三晋、楚国开战。中原诸侯,基本上都被秦国得罪了。

此战,他们都希望秦国输,怎会派出援军来一同对付齐国。

“三晋乃热血男儿,怎会屈服我秦国。秦国若真的与之开战,吃亏地还是我们。”嬴华,怅然地长叹一声,“秦国不怕攻打三晋、楚国中的任何一国。韩魏两国联合,秦国应对也是相当困难。倘若三晋、楚国联合起来攻打我秦国,秦国处境堪忧。王上做事太心急,中原诸侯都被我们得罪了。否则,我们也不至于陷入险境,而无一国诸侯相助。我秦国啊!落得孤家寡人。”

副将见主将分析透彻,但身为大秦男儿,何惧生死,“将军,我们该怎么办。是战是和,请你定夺。”

“个人荣辱事小,辱国事大。不成功便成仁,也不负王上所托。”嬴华眼神锐利明亮,毫无畏惧,赢姓赵氏男儿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这一战,我们必须打,还要打出我秦国的名声。我大秦男儿,何惧生死哉!”

“好。”副将心中澎湃,热血沸腾,“将军请下令开战!”

嬴华朗声道:“传我命令下去,明日午时,开战。”

匡章从隐藏在秦军中的斥候哪里得知,明日午时,秦军便会主动与齐国开战。

匡章闲来无事也在思考,倘若自己面对两难进退的危险境地,他会怎么办。是选择屈辱地苟且偷生,还是轰轰烈烈地为国战死。他的答案,与秦将一致,男儿生于天地,不惧生死,只惧辱没名声。

翌日午时,齐秦两国摆好阵势。

嬴华上前朗声道:“我乃赢姓赵氏男儿嬴华,你们主将是谁。”

匡章答话道:“我乃匡章。”

嬴华放声大笑道:“匡章乃何须人也,我不曾听闻。”

田阳叱喝道:“竖子休要狂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今日我若战死。”嬴华一字一句,豪气干云地说道:“二十年后,依旧是条好汉。”

匡章也敬佩眼前之人是个好汉,朗声道:“将军,安敢同我饮酒乎。”

“来。”

匡章举着酒樽,朗声道:“好男儿不惧生死,请。”

“请。”嬴华仰头一饮而尽,扔掉酒樽,“好酒。”

匡章大声喊道:“秦国与我齐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数十年,相安无事。今,秦人借道韩魏,奔袭千里来入侵我国,占我土地城池,杀我百姓。中原诸侯视秦为虎狼,不敢与之相争。我大齐将士,何惧哉!众将士,准备迎战。”

嬴华面对三军,鼓舞士气道:“你们都是我大秦的好男儿。拿起你们的兵器,插进敌人的心脏。用敌人的鲜血,来证明你的男儿身。大秦锐士,谁与争锋。众将士,开战。”

第一百零三章 公孙衍归国,张仪离魏

“大秦将士听命,用你们手中的剑,斩杀敌人,让齐人在我们面前颤抖。”赢姓赵氏男儿嬴华仰天怒吼一声,挥动手臂,三尺长剑指向齐国阵营,“大秦万岁。”

嬴华率先冲向齐军阵营。秦军将士见主将不顾生死,士气大振,个个争先。秦军之势,宛如掀起一场万丈巨浪,扑向齐军。

匡章见秦人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拔出长剑往前一送,长啸道:“迎战。”

两军相交,一时间喊杀声、哀嚎声、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演奏出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旋律。秦国东出函谷,争霸诸侯,是历代秦国君王的夙愿。此战,乃秦献公之后,齐、秦两国首次交锋。这一战,也是大国之争。

嬴华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斩杀敌人,他要让齐人知道,赢姓赵氏男儿的剑,足以让任何敌人丧胆。几次拼杀,秦、齐两军互有胜负,双方再度陷入胶着状态。

匡章乃沙场老将,大战十二场小战三十六次,几乎没有碰到真正的对手。秦人的战斗力,让匡章感到震惊无比。秦献公河西一战,数十万秦军被数万魏武卒打败,秦国丢了八百里土地。秦国被魏国压制数十年东出函谷无望。中原诸侯也鄙夷了秦国数十年,甚至诸侯们都忘了这个国家的存在。

秦国东出函谷,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破三晋压制蛮楚,敢与齐国争雄。秦国又一次进入东方大国齐国的视线之中。秦人的鹰锐之士遇见齐人的竞技之师。两军争雄,皆不退让。

忽然,嬴华见后方大营烽火四起,逃出来许多秦军将士,随后自己阵营内开始出现骚动。秦军将士互相残杀,分不清身边的人是敌是友。秦军阵脚松动,军心大乱。

原来,匡章为了摸清西来秦人的实力,暗中派了许多齐人混进秦营。秦军与齐军争雄,大部分主力离开阵营。这时,隐藏在秦营中的齐人,放火烧了秦人的粮草,断归路,乱其军心。齐人趁着大火蔓延穿着秦军的衣服混入秦阵,发动偷袭,打乱敌人的阵脚。

秦副将见大营被毁,粮草被烧。阵营内又有齐人间谍,军心不稳。嬴华一边大骂齐人卑鄙,一边想把想办法稳住军心。

秦副将见战场局势不利于己方,斩杀几名敌人,来到嬴华身边,喊道:“将军,局势对我们不利。我们还是撤出战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嬴华怒道:“大秦男儿,宁可战死,也不愿苟且偷生。”

秦副将也明白,秦国法律极其严厉苛责。与其苟且活着,受尽屈辱,还不如为国战死,死得其所。每逢战斗,大秦的鹰锐之士宁可战死疆场,成为鬼雄,也绝不后退一步屈辱地活着。对秦军将士而言,战死是无上的光荣。

嬴华也明白,除非有奇迹,方能扭转战局。否则,这里便他们的魂归之所。嬴华不愿辱没了赢姓赵氏的威名,也不愿折了秦国的国威。他要做的就是为大秦流尽最后一滴血,斩杀齐人,让齐人颤抖。

......

中原诸侯也密切关注着齐、秦两个大国之间的争斗。尤其是韩国韩将公孙衍,一直留意着这场战争的动向。他比任何人都迫切想要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秦国输了,他便可以再次举行合纵。魏相张仪也是心惊胆战地密关注着这场战争的动向。他在心里祈祷着,秦国一定不能输。秦国输了,他在魏国多年的努力也就功亏一篑。

张仪身在大梁,双眼跳个不停,令他心里很不安分,总觉得有大事即将发生。

张仪招来一人,问道:“有前方送来的最新战况吗?”

“张相,没有。”

张仪揉了揉眼角不安道:“今日我的眼皮直跳,搞得我心神不宁。”

“张相你太操劳了。”

“张相,求你救救我家将军。”未见其人,但闻一人哭声传了进来。

张仪见来者甲衣残缺,伤痕累累,想必是经过了一场残酷的血战。那人,泣道:“我乃嬴华将军账下先锋官。齐人围困我军于桑丘,请张相救救我家将军。”

这几日,张仪得到的消息是嬴华将军率领大秦将士所向披靡,攻齐国阳晋,占亢父,下南阳。大秦扬威于齐国,齐人溃败不敢与之争锋。战场形势利于秦,不利于齐。而今,齐人围困秦国大军于桑丘,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局势倾向于齐国。张仪恍然醒悟,齐国先败是为了示弱,目的是为了让秦军孤军深入,以桑丘之地与之决战。然,嬴华攻阳晋、占亢父,夺南阳,数战胜利,让他以为齐国不堪一击,便领军东进,直逼齐都临淄。

张仪眉宇高挑,“为何现在才来求救。”

“嬴华将军见战场不利于我军,前后派出几波斥候前来求援。派出来的人,有去无回。嬴华将军便命我领了五十人回来搬救兵。回来的路上,我军被伏击。属下在众人掩护下,拼死突围,才得以见到张相。”秦将越说,哭得越厉害,言及深处,下跪道:“张相,救我大秦将士。”

张仪时时刻刻关注着战场,也没收到任何秦军斥候带来前线的消息。这些人斥候没能准时传达真实的战况,应该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他听到。秦裨将被伏击,就是最好的证明。张仪细想一番,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道:“莫非,有人动了手脚。”

“是我大意了。”张仪,沉声道:“我只注意到明面上的敌人,忘记了藏在暗处的敌人。”

秦裨将不知他说什么,泣道:“张相,救救我大秦将士。”

事态紧急,张仪立马进入大梁宫。

侍卫出列拦截道:“张相,王上有命,不许任何人进入。”

秦国借道韩魏,魏王嗣将国内所有政务,悉数交给张仪去处置,躲在宫中不出。

魏嗣时常对着周围的人说:“魏国有张仪,寡人留之有何用。”

魏嗣之语,激怒了反秦的魏国大臣。这些人忧心国事,见魏国大事被张仪掌控十分不满。纷纷上书魏嗣,请求驱逐张仪。魏嗣也不表明态度,躲在宫中任何人也不愿见。无论是亲秦还是反秦的人,皆摇头叹息认为王上昏庸无能。

张仪也觉得自己控制了魏国的朝政,魏国新君魏嗣也容易被他驾驭。此刻,张仪感觉隐隐不妙。魏嗣是有意装出懦弱地样子,其目的就是将魏秦之间矛盾,转嫁在他的肩上。张仪也觉得近几年魏嗣也成熟稳练了不少,似乎他的身后有高人指点。

张仪见秦军被围困,数万秦国将士,大有被歼灭的征兆。大秦鹰锐之士被齐国进竞技之师打败,引发的震荡,将会是山崩地裂。张仪也管不了那么多,也不顾侍者阻拦,训斥道:“给我让开,今日我必须见到王上。”

魏嗣身在大梁宫,俯视着大梁城。忆往昔,他看到了魏武卒纵横天下,所向披靡。魏嗣闭上眼睛,展开双臂,拥怀天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声道:“魏氏的先祖,请赐给寡人贤臣名将。子孙魏嗣,定当恢复先祖的荣耀。”

一阵大风吹来,魏嗣衣角翻飞。

魏嗣,喃喃自语道:“犀首、惠相,那日的誓言,寡人牢记在心。寡人做了魏国的王,你们何时回归大梁,与寡人饮酒,纵横天下。犀首、惠相,寡人好生苦等。”

一名侍者,快步走来,“王上,有位故人说要见你。”

魏嗣思忖一下,眼神质疑,“故人?”

“那人让我给王上传达一句话。”侍者见王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齐聚大梁之日,便是攻打函谷之时。”

魏嗣双眸一亮,笑道:“犀首回来了。”

魏嗣回到昭武殿见殿内等候之人,正是公孙衍、前任魏相惠施,快步走了上去,双眸中隐隐含有泪光,“犀首、惠施,你们总算回来了。”

公孙衍和惠施对视一笑,拱手道:“王上,我们回来了。”

“你们回来是为了替寡人重整旧山河。”

“正是。”

“好。”魏嗣按捺不住喜悦,挺着胸膛,“这一日寡人等了好久。”

一名侍者急色走了进来, “王上,张相求见。”

魏嗣瞪了侍者一眼,怒道:“不见。”

侍者害怕道:“张相说王上不见他,他便闯进宫来。”

“岂有此理。”魏嗣怒色道:“张仪就不把寡人放在眼中。”

魏嗣一向对张仪很客气,突然发怒,吓得侍者扑通一声双脚跪在地上,求饶道:“王上恕罪。”

公孙衍道:“王上,你也该见见他。”

侍者顾及张仪的身份地位,不敢拦截,只好进宫禀报。魏嗣年少血气方刚,他见着张仪倚仗秦国,欺压大臣作威作福,甚至不把自己在眼中。魏嗣的心情非常地不愉快,他真想找人乱棍将张仪轰出大梁宫,方能消除心头之恨。

“寡人见着张仪那张嘴脸,心里就来气。”魏嗣为太子时,不喜欢张仪。张仪身为魏人,又为魏相。张仪制定的国政,倾向秦国。面对这般人的行径,魏嗣羞于他为伍。魏嗣继任国君,他的言谈举止皆要得体。张仪是魏相,魏嗣再怎么心里不喜欢他,也要顾全大局,不能与他撕破脸面,否则大梁宮传出王相不和。

魏国正处于多事之秋,张仪离秦来到魏国利用职位之便,迫使魏国亲秦,多为秦国争取利益。魏惠王要利用张仪达到亲秦,以此制衡齐国和楚国。魏嗣年少热血方刚,难以理解魏惠王的深意。他只知道君父老了,没有当年的傲视诸侯的英姿。

魏嗣暗自发誓,他日为王,决不会让魏国国政陷于张仪之手。秦魏两国,结怨已深,岂能和睦相处。魏嗣静静等待着一个契机,驱逐张仪。秦军东征失败,便是最好的契机。

公孙衍和惠施回到大梁,魏嗣已然有了主心骨。再加上公孙衍带回秦国借道攻齐,落入下风的消息。魏嗣觉得眼下便是驱逐张仪,最好的时机。

魏嗣招了招手道:“喊张仪进来。”

惠施道:“王上处理政务,我和犀首暂且回避。”

魏嗣制止道:“不用了。”

张仪见前线战事吃紧,不顾侍卫阻拦闯进大梁宫。进入大殿,张仪见惠施和公孙衍也在这里,惊讶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仪,我们又见面了。”公孙衍见他吃惊的表情,笑容可掬回道:“张相真是大忙人啊!那就让我给你提个醒吧!我离开魏国对你说过一句话…大梁一会回来的。今日便是前来兑现诺言。”

惠施也慈祥地笑道:“犀首回来了。我也回来凑凑热闹。”

魏嗣,语调颇为强硬地说道:“张仪,你不惜违背寡人的诏令,闯入宫中所为何事。”

张仪细细品味了一番,再看了看魏王嗣的表情,他心中涌现出不安的感觉。公孙衍和惠施此刻身在大梁,魏国怕是容不下他。张仪心下计量,他背后有秦国支持,他赌魏嗣还不敢直接撕破脸面,放缓语速,“王上,秦国派人前来我国,让我国出兵共同讨伐齐国。”

魏嗣讥讽道:“秦国鹰锐之士,号称天下无敌,讨伐区区弱小的齐国,还要寡人帮忙。张相,你忘了。我国被秦国揍得很惨。”

张仪愣了片刻,问道:“王上,你是不打算出兵了吗?”

“张仪,你为魏相,处处为秦国考虑。”魏嗣质问道:“领着寡人的俸禄,替秦国效力。你不思母国之恩,不念及寡人之德,也不为国出力。张仪,你对得起寡人吗?”

“臣为魏相以来,尽职尽责。联合秦国,团结三晋。齐国、楚国也不敢对我国动武,我国边境无战事。王上,臣为国家做的事情,你忘了。”

“张仪,你的伎俩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公孙衍唇角微动,“秦国虽强,但国力有限。秦国与三晋开战,便不能养精蓄锐谋取发展,也会陷入三晋的战争泥潭。三晋能与秦国耗国力,秦国能吗?秦魏和睦,表面上是为了魏国,实则是你为了让秦国休养生息,以续国力。秦国缓过劲,有了余力,便会攻打魏国。”

张仪目视着公孙衍,质问道:“犀首,远征的秦军陷入被动局面,你期盼已久吧!秦国输了,你便联合诸侯再次合纵,共同对付秦国。”

公孙衍不为所动,也不搭理他。

“秦国斥候也是被你扣押了!”张仪见公孙衍不答,已然是默认了。张仪又仔细品味了一番,冷笑道,“王上,魏国是没有张仪的容身之所。”

魏嗣直言道:“张仪,你走吧!魏国不需要你了。”

“魏国没有我张仪,能安享数年的太平。”张仪狂笑道:“王上,你免去我的相位,就是打秦国的脸。你得罪了我等于得罪了秦国,你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张仪,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寡人宣布,你的相位被免了。”魏嗣见张仪太过狂妄,怒道:“你…给寡人滚回秦国去。”

“好。”张仪撂下一句狠话,“我回到秦国,便会率领大秦锐士,洗刷你今日施加给我的耻辱。你等着与秦国开战。”

“打就打,寡人还怕不成。”

话到这个份上,张仪也不再说什么,大袖一挥,准备离去。公孙衍拦住张仪的去路,扬声道:“张仪,你回去告诉秦王。犀首会再掀合纵,兵发函谷。”

张仪凝视着他,顶了一句,“你的话我会带给秦王。秦国有我,你合纵,我便破你之策。”

“上酒。”公孙衍扬声道:“今生有你这样的对手,不枉来世走一遭。”

张仪瞥了一眼酒樽,回道:“张仪遇你,也不负青春。”

公孙衍举着酒樽,问道:“张仪,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

公孙衍离魏时,张仪对他说的话。今日角色互换了过来。张仪啊张仪!你也会有今日。

“犀首乃七尺男儿,顶天立地。下毒这种事情,有失你的身份。”张仪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笑道:“好酒。”

公孙衍放下酒樽,低声道:“张仪,此番较量谁赢了。”

“你赢了。”张仪,微微一笑,“你在魏国,我在秦国。不知下次交手,会是谁输。”

“你我不能成为朋友,就做敌人吧!”公孙衍又道:“张仪,你要好好活着。如此,我公孙衍便不会感到孤单。”

“放眼诸侯列国,只有你,才是我张仪一生最强劲的对手。张仪遇你,也不负一生。”张仪笑道:“你也要好好活着,没有你这样的对手,我也会感觉很孤单。”

“好。”公孙衍让开一条道路,拱手道:“张仪走好。”

张仪拱手回礼,“他日战场再见。”

第一百零四章 秦国称臣,公孙衍再掀合纵

桑丘之战,秦国惨败,齐国惨胜。匡章和秦军交手之后,深深感到这个来自西边的秦人,并非齐国境内狂夫所言不堪一击。假以时日,秦国将会是与齐国争天下的对手。好在齐秦两国之间有三晋作为缓冲之地。三晋不败,秦国没有机会与齐国大规模地正面交锋。匡章收敛好阵亡将士和敌军尸体,领着得胜之军回到齐都临淄。齐都临淄百姓夹道迎接这支凯旋归来为国增光的竞技之师。齐王田辟彊在齐宫摆下盛大的酒宴,犒赏归来的勇士。

秦国输了,但打出了秦人的威风。齐国赢了,也是险中求胜。齐王田辟彊不在意出征阵亡了多少将士,他也不需要明白战场有多残酷。他更不需要知道,此战导致了多少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身为齐国的王,他要的结果就是破三晋,制楚国的西戎秦国,败给了齐国。

田辟彊继任齐王,与秦国首战,便灭了秦人的威风。既向中原诸侯证明了齐国乃当世强国;又树立了无上的军威,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田辟彊一高兴,便下令厚葬阵亡的将士,重赏有功之臣。田辟彊对着齐国诸臣,扬言道:“寡人欲建立盖世霸业者,非章子莫属。章子,不愧是我齐国的猛将。安我齐国者,非君莫属。”

面对齐王送出的赞誉,匡章不敢居功,皆言是王上福泽天下,齐国将士用命。田辟彊见匡章有真本事,为人不居功,心中大乐。齐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也是人才济济。匡章一战打赢了秦国,但和齐国宗室老将的功勋相比,实乃微不足道。这些老一辈是跟随齐威王立下战功赫赫之人。他乃后起之秀,怎敢与之比肩。

齐王田辟彊排除万难,以匡章为将,是藏有私心的。他刚坐上王位,国中老将皆是随先王之人,居功自傲,不听王命。田辟彊提拔新秀,压制宗室,达到平衡朝局,进而避免宗室做大做强,王权旁落。秦国攻齐,刚开始战况对齐国不利。齐国别有用心的人见了,纷纷上书。

有的人说齐国宗室好男儿众多,匡章战事又不利,请求更换主将。也有的人说,匡章通敌卖国,应该派人领军前往将他诛杀。一时间,临淄谣言四起,皆是不利于匡章的。面对呈上来的文案,田辟彊一概置之不理。田辟彊相信匡章的能力,也相信他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更不会做出叛国叛君之事。

齐秦两军主力在桑丘初次交锋,不分胜负,两军各自安营扎寨,僵持不下。匡章手下的人认为秦军战斗比不上齐军,纷纷进言决战。匡章强力压制主战将领,拒不出战。这些人便以主将性情胆小懦弱,要求齐王换将。田辟彊知道匡章的难处,派出特使持符节,进入军中传达政令…不听主将调遣者,斩。

田辟彊常年在齐威王身边,耳濡目染,自然明白作为君王第一件事...自己要有主见,决不能受臣下的意见左右。其次,战时更换主将,乃军中大忌,也是重重给自己一记耳光。

田辟彊一心一意维护匡章,令很多人不满。

齐相邹忌问道:“王上,匡章手握重兵,他真的通敌卖国,齐国危矣。”

“寡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田辟彊不喜欢邹忌是因为他为了权势,不惜陷害诋毁他人。马陵、桂林两役名将田忌和军事孙膑,就因为他的嫉妒心而离开齐国,逃亡楚国。若非如此,中原诸侯岂不来临淄朝拜。今邹忌忌惮匡章的军功,不惜说出此番话来。

田辟彊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出声呛白道:“齐相你多虑了。章子是不会背叛寡人,背叛齐国。”

田忌以布衣之士,身居庙堂,为一国之相,自然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于是,便适可而止,不在进言。田罂也私下问道:“王上,齐国为将者众多,你为何独宠匡章。”

田辟彊能够顺利继任王位,多亏有了田罂的帮衬。

田辟彊答道:“父王临终前告诉寡人,齐国有难,匡章足以安定天下。父王还说他作为人子不敢欺辱死去的父亲,难道他作人臣还会欺辱活着的君王吗?”

田罂见王上识人、用人方面比先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深感欣慰。田罂期待着齐国在新王的带领下,纵横中原,扬威诸侯。

秦军东征惨败,三万秦军男儿出征,回到国内不足五千人,将军嬴华也身负重伤。秦王嬴驷见大秦地鹰锐之士败给了齐国,仰天叹息道:“齐国不愧是东方大国。”

秦宫大臣见东征大军输了,为了挽回秦国的脸面,进言道:“王上,我们再派大军借道韩魏攻入齐国,以报嬴华将军之辱。”

秦王也有意再派出几万将士与齐国争雄。

左庶长赢疾道:“王上,此战我们输了,韩魏两国对我国的态度也会发生逆转。齐国和秦国有三晋阻隔,短时间内是不会正面交锋,攻齐不是上策。”

一人反对道:“齐人给我秦国施加的耻辱就这样罢休了。”

“知耻方能后勇。”赢疾的双眸散发出忧虑的神色,“齐国是当今东方强国,也不会威胁到我国。我们暂且放一放,不与之争先。攻三晋,打南楚才是我国的重心。我军刚败,三晋和楚国不久便会有大动作。臣建议派出使者,前去齐国谢罪称臣,平息齐王之怒,与齐国缔结盟约。齐王联合三晋和楚国攻我秦国,局势对我国极为不利。”

秦国尚武,宁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会向敌人屈服。秦国历代先君皆是战死沙场,才换来现在的局面。‘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这八个字深入秦人骨髓,也激烈着秦国每一个男儿。赢疾提出派出特使去齐国谢罪称臣,众人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秦宫大臣出言叱责赢疾。甚至有人说他不配位赢姓赵氏的好男儿。

此战失利,嬴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嬴驷派出三万大秦将士出征,试探齐国的实力。秦国大败,他便得知齐国不愧于当今第一强国。嬴驷乃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也不会因为颜面之事,做出错误的政令。秦国一败,也会在中原诸侯掀起轩然大波。齐王一怒振臂一呼,合纵抗秦,中原诸侯必会追随。为了秦国来之不易的家业,嬴驷选择了低头。

嬴驷犯愁应该以何人出使齐国。既能平息齐王众怒,又不辱秦国国威。

赢疾进言道:“王上,前往齐国的大使,臣推荐一人。此人乃齐国人,也是纵横家弟子,其人口舌之利,不弱于张仪。”

嬴驷见秦国还有人比张仪那张嘴还能说,又皆是纵横家,问道:“把他喊来,让寡人瞧瞧。”

陈轸进入宫廷,面见秦王。

秦王第一眼见到陈轸很是满意。于是让陈轸为大使,前往齐国告罪。齐王田辟彊见秦国派人来谢罪,秦国愿做西番之臣,匍匐在齐国的脚下。此战,秦国虽然输了,但齐国也清楚地认识到秦国的实力。秦国不甘心失败,联合楚国、越国共同进攻齐国。齐国虽是东方第一大国,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对抗三国。既然秦国选择低头,田辟彊也给秦国留足颜面。

齐王田辟彊问道:“大使身为齐人,为何替秦国效力。”

“我游遍诸侯,得到了秦王赏识,自然是要为秦国效力。”陈轸委婉表达了,自己在齐国不受重用,而西去秦国。既说秦国有识人之能,暗中讽刺齐国不重视人才。

田辟彊假装听不懂,问道:“皆闻先生出自纵横一脉,与公孙衍、张仪同门。楚国攻我,先生可有退敌之策。”楚国大将昭阳率楚军攻打魏国,击杀魏将,大破其军,占领了八座城池,又移师攻打齐国。齐国一边应对秦军,又一边应对楚军。秦国的威胁解除了,但楚人的威胁还在。田辟彊这些日也为这件事头疼。

陈轸自然知道是齐王考他才学,便说有办法让楚人退兵。田辟彊大喜,以他为使,出使楚国。陈轸以画蛇添足之意,陈述厉害。楚将昭阳听后权衡利弊,便主动退兵。齐王见陈轸一人前往楚国,便让楚人退兵。田辟彊重赏了陈轸,赞叹道:“纵横家果然名不虚传。”

陈轸为齐国解围,田辟彊也与秦国缔结盟约,互不相犯。

魏嗣、惠施和公孙衍坐在大梁宫,一边畅饮天下美酒,一边畅谈天下大事。当秦国战败的消息传入大梁,魏嗣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会是真实。然而,公孙衍和惠施只顾饮酒,一点也不感觉到惊讶。

魏嗣惊道:“秦国的鹰锐之士竟然败了。”

公孙衍拿捏着酒樽道:“王上,你还记得我们许下的诺言吗?”

魏嗣,点了点头,“他日再见面时,必是合纵攻秦,兵发函谷之日。”

公孙衍,郑重道:“秦军这一败,便会挫其锐气。王上,臣打算再次合纵,兵发函谷,以攻秦国。”

“好。寡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魏嗣热血沸腾,“犀首,你打算怎么做。”

公孙衍伸出五根粗壮地大手指,“王上,我这次给你带来好消息。”

魏嗣眼神一亮,“什么好消息。”

“我打算邀请韩国、赵国、楚国、燕国一起合纵攻秦。”

魏嗣神情激动,问道:“此次攻秦,还是由我魏国主导。”

公孙衍摇了摇头,“此次合纵攻秦以楚王为合纵长。”

魏嗣思虑片刻,觉得不妥,“楚国乃蛮夷之国,怎能领导中原诸侯。楚王为合纵长,有损中原诸侯的神威,也会助长了楚人的气焰。犀首,寡人以为还是由我国主导。”

“楚国乃蛮夷,这是中原人对楚国的偏见。其实,我们对楚国一直不了解。”公孙衍续道:“今日之楚,兵车数万,甲兵百万。地域超过诸侯各国。论土地人力财力中原诸侯皆不能与楚国争锋。楚人善战,齐国乃东方强国,秦国虎狼之国,也不敢与楚人决战。楚之文化,也不逊色中原礼仪。”

惠施也道:“王上,几年前,魏惠王以会葬名义,邀集齐楚燕秦五国伐赵。结果呢?诸侯离心离德,伐赵之事也功败垂成。若非惠王不惜自降身份,前去赵国和解。魏赵两国哪会有现在的局面。此次,以楚王为合纵长,也可避免直接与秦国针锋相对。”

魏嗣想了想也觉得惠施之言有理。既然楚国仗着地利、人力和财力,想当合纵长出头。反正只要是攻打秦国,魏嗣也不反对:“犀首,你我刚相见,你又要前去有说诸侯。你费心了。”

“为了魏国的王图霸业,我累点苦点又有什么。”公孙衍拱手道:“王上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我等也该履行当日发下的誓言。”

魏嗣,躬身行礼道:“请两位助我一臂之力,重拾先祖辉煌,共创我大魏傲视群雄的昔日风采。秦国施加给魏国的耻辱,寡人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重拾魏国的雄风,不仅是魏嗣的理想,也是每个魏国男儿毕生追求。公孙衍对着魏嗣回礼,又朝着惠施行礼,“王上,我走了。”

魏嗣道:“犀首保重。”

惠施笑道:“犀首,王上和我在大梁宫等着你回来。”

临行前,公孙衍站在大梁宫,发出感慨,“再回大梁之时,便是合纵攻秦,兵发函谷之日。”

第一百零五章 赵君得子

齐威王、魏惠王是维持天下平衡最重要的人物。尤其是魏惠王活了八十多岁,熬死了赵国几代国君。这两位前后走完了生命的终点,秦王驷携带余威,借道韩魏以攻齐,欲以一战成为中原诸侯霸主。若论资排辈,除了蛮楚和东越自立为王,秦王驷王的资历是最老的。

嬴驷见中原诸侯最难缠的对手走了,果断对中原出手,以争天下。

齐威王虽然甍逝,但他留下了深厚的底蕴给自己的儿子齐王田辟彊。秦王驷错判形势,冒然征伐齐国,导致秦国数万男儿魂归异乡。秦国惨败,中原诸侯便看到了秦人的软弱。被秦国欺压的诸侯,联合起来共同讨伐秦国。

赵雍身为一国之主,不得不预估齐、秦战后的局势,及时调整不利于赵国的国策。那日,魏国魏嗣、韩国韩仓和赵国赵雍在赵国龙台缔结协约。三晋和睦,共对诸侯。三晋的天下,也朝着他们三人期盼的方向发展。

三晋的新时代,逐渐来临。

公元前328年,这一年,对赵国来说不是好兆头。

秦国攻魏,夺得魏国河西上郡十五县。魏国要转嫁损失,联合齐国出兵赵国。秦国得到魏地上郡,魏在黄河以西的土地全部归属秦国。魏国已不能对秦国够成威胁。而赵国西境临近上郡,对秦国够成直接威胁。秦王驷采用张仪之计停止伐魏。趁着赵国主力在东线与齐魏交战,西线守卫薄弱,对赵国河西之地发起进攻。

赵肃侯一边忙于迎战齐魏联军,一边又与秦人交战。赵国两线同时交战,应对三国。东线上,齐将田盼、魏将公孙衍领兵十五万大军,在平邑打败赵国,赵将韩举阵亡。齐魏联军攻占赵国平邑、新城。西线上,秦将赢疾领兵十万,与赵将赵疵战于河西。秦军大胜,赵疵战死。秦军趁势,东渡大河,攻占赵国的蔺城、离石。离石势赵国旧都晋阳西大门。秦国占据离石,向东可攻打晋阳。晋阳是赵氏立国的根基,晋阳的重要性,一代雄主赵肃侯,岂能不明白。

赵肃侯重新调配兵力,宁可与秦人血战到底,也不愿意将离石等地割让给秦国。秦将赢疾见赵国倾全国之力而来,占领的赵地人心不稳。与赵国苦战之后,便退回河西。赵国虽不能将河西之地收回,但保住了河东之地及晋阳的安全。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都记得秦国给赵国带来的屈辱。今,秦国战败,中原诸侯又用蔑视的眼光看待秦人。秦国士气被挫,也正是诸侯联合起来攻打秦国最佳时机。赵国又怎能错过上天赐予的机会。

赵雍回到丛台宫,召集公子豹、公子成、肥义、李兑、田不礼、庞武等重臣商议。会议只有一个主题,加不加入中原诸侯,攻伐秦国。

赵豹昂然挺胸,拱手道:“王上,秦人惨败齐国,正是上天赐给我们报仇雪恨之际。我们应该联合韩魏共同伐秦。”

李兑道:“秦国虽败,但未伤及国本。若是与之一战,赵国多年的努力也会白费,请王上三思。”

赵豹闻言,责道:“秦国施加给赵国的耻辱,难道就算了。秦国占据我国的土地也不要了。”

李兑回道:“雪耻,尚需时日。”

“这一日,我们等了近十年。难不成还要我们这把老骨头再等十年不成。”赵豹厉声道:“王上,请下令,对秦国开战。”

攻秦雪耻,收回失地,为河西战死的将士报仇,是这些老一辈人的心愿。赵肃侯临死前未能收回河西之地,抱憾终身。这些遗老希望有朝一日,收回先辈打下的土地。朝堂上关于是战是和,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大臣意见不一,争吵不断,着实令赵君感到头痛。赵雍以与秦国开战事关重大,抛下一句改天再议,离开了丛台宫。赵雍没在朝堂上下达与秦国开战的命令,并非是赵国怕了秦国,而是赵雍认为秦国新败,但未动摇国本,秦国的主力也没有丝毫损伤。

秦、赵一战,输的有可能还是赵国。

韩忠见王上离开丛台宫心中不快,提议道:“王上,我们去迎凤殿吗?”

迎凤殿是赵雍模仿韩国朝阳殿迎娶韩国公主韩姬瑶修建的。韩姬瑶远嫁赵国,成为赵国之母,也是后宫之主。韩姬瑶住在后宫觉得烦闷无比,自从怀孕之后便住回迎凤殿,安胎养神。赵雍与韩姬瑶恩爱,总算有了爱情的结晶。韩姬瑶肚子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果。

韩姬瑶怀孕,对于赵国来说却是一件天大地喜事。

赵雍得知哈极好怀孕的消息,高兴了好些日,对她更是宠爱有加。韩姬瑶见夫君每日都留在身边,也是说不出的幸福。赵雍步入迎凤殿,制止下人前去禀报,直接走进殿内。韩姬瑶见夫君来了,起身相迎。赵雍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笑道:“夫人,你怀有寡人的骨肉,安安心心地养着,不要乱动。”

韩姬瑶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露出甜甜地微笑,挤兑道:“你是一国之君,我不起来迎接你,你会责怪我失了礼数。”

赵雍的双眸送去温暖,“寡人说了,你不必受礼制拘束。”

韩姬瑶颠道:“你有说过吗?”

赵雍见她老是把自己说的话,忘在脑海,叹道:“皆说妇人一孕傻三年,果真如此。寡人不怪你。”

韩姬瑶嗔道:“你把我变傻了,你说该怎么办。”

赵雍伸手环抱着她,脸颊摩挲着她长长的青丝,柔声道:“我对你一生负责。”

韩姬瑶转过头,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眼角深处露出了幸福。

赵雍问道:“孩儿今天折腾你没有。”

韩姬瑶应声道:“嗯,刚在还乱动着。现在又动了。”

“我听听。”赵雍埋着头,贴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娇小的新生命。赵雍轻声说道:“孩儿,你要听话,不要折腾你母后。不要让你母后太苦,否则,等你出来,君父罚你抄写道德经。”

“哦。”韩姬瑶轻喊一声,“你的话,吓着孩儿?孩儿刚才又踢我抗议。”

“是吗?”赵雍抱着韩姬瑶,大喜道:“我让你受苦了。”

不知道为什么,赵雍不管多苦多累,心情有多糟糕,但凡见到夫人那张脸,说上几句闲话,他便会一扫心里的不悦。赵雍时常说,今生能够遇见她,是上天对他的恩宠。曾经他想一直陪在她身边,哪怕不上朝处理国事他也愿意。

韩姬瑶给他送去白眼,不悦说道:“你今日偷懒享乐,明日却要我被骂?身为男儿,岂能志在宫闱。”

赵雍见她说的有理。自己是君,大臣不敢直接说他的不是。但大臣便会将所有的过错,转嫁在她的身上。韩姬瑶也会面对来自大臣的压力。赵雍喜欢她,自然处处要为她考虑。他不想夫人被朝臣说成是红颜祸水。从那一天起,赵雍答应她不仅要做一名合格的君王,还要做一名好丈夫,好的父亲。

韩姬瑶见他还算听得进去自己话,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她时常说:“此生,能够遇见,不负青春。”

这日,赵雍在丛台宫批阅文案。韩国侍女小柔行色匆匆前来。赵雍见她神色慌乱,以为是韩姬瑶出了事,脸色一沉,忙道:“王后,怎么了。”

“王上…王后…要生了。”

赵雍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事,直奔迎凤殿。

赵雍在迎风殿外,听见夫人生孩子的痛苦声音。见着侍女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水中被血色染红。赵雍暗自着急,忍不住想要闯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老侍女韩氏欠身道:“王上,见红不吉利。”

赵雍望了望殿内,只能在外徘徊,难以心安。

一名女医,跑了出来道:“王上,王后难产。”

“什么,难产。”赵雍的眼神往殿内看去。

女医见事态紧急,直接问道:“请王上做出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赵雍怒道:“寡人两个都要保。”

“这…”女医感觉很为难。

王后难产,能保住一人就已经不错。大人、小孩同时保住,她没有把握。

赵雍见她脸色难看,喊道:“你听清楚,寡人两个都要保。”

忽然,殿内没了声音。

又一名女医跑了出来,“不好了,王后晕过去了。”

先前女医道:“王上,王后难产情况危急,请速做决断。如果再拖延下去,王后和小孩都保不住。”

赵雍闻言,退后了几步,方才稳住心神。王后和孩子只能留一个?他忽然觉得这是最难做出的决断。

女医急道:“王上,请做决断。”

赵雍眼眶含有泪水,做出了最终的选择,挥手道:“保王后。”

女医领命,返回殿内。

韩姬瑶苏醒,忙喊道:“不要管我,保孩子。”

女医道:“王后,王上说了保你。”

韩姬瑶急得眼泪都留了下来,喊道:“保孩子。”

韩姬瑶见女医选择执行王上的命令,大喊道:“孩子,你快出来。你再不出来,父王不要你了。”

韩姬瑶肚子的孩子,仿佛听见了母亲说父王不要他,他不再折腾。韩姬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总算是把孩儿生了下来。

“王上,王后生了。”女医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赵雍冲了进去,来到韩姬瑶的床榻,拉着她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泣道:“夫人,你没事吧!”

韩姬瑶指了指,声音柔弱道:“我的孩子。”

赵雍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啼声,误以为女医执行自己的命令。他安慰道:“你还在,比什么都重要。”

韩姬瑶坚持地问道:“我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赵雍不忍心看着夫人伤心,眼角含泪。此刻,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王后是男孩。”女医将那孩儿抱上前,“王子,他...”

赵雍使去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韩姬瑶接过孩儿,露出了幸福的泪水,得儿方知父母恩。她凝望着夫君脸上露出灿烂地微笑,那道眼色似乎再说,“夫君,你看见了吗?这是你我的孩子。”

赵雍读懂了那道眼神,心中更是悲戚,但他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她。

韩姬瑶见怀中的孩子没有发出哭啼声,急道:“孩儿,怎么了。”

赵雍怕她承受不住已经失去孩子这个消息,紧紧拥抱着夫人的肩膀,语不成调,地安慰“孩儿累了,睡着了。”

韩姬瑶呆呆地凝视着赵雍,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那道眼神很复杂,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那沉睡的孩子,突然发出了雷鸣般的哭啼声,打破了死一般地沉静。

韩姬瑶抱着自己的孩子,贴近脸颊,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赵雍见孩子还活着,抱着他们母子,眼眶含泪道:“谢谢你,为我生了一个孩子。我会用一生的时间,照顾你们两母子。”

第一百零六章 五国合纵攻秦

安顿好韩姬瑶和孩子后,赵雍方才离开迎凤殿。走出大殿,望着满天星辰,赵雍喜道:“寡人要做一名合格的夫君和父亲。”

韩忠笑着补上一句,“还要当一名合格的王上。”

“寡人以月色起誓,他日必将重拾先祖辉煌,傲视诸侯。”赵雍的眼神朝着迎凤殿内看了一眼,“寡人不仅要守护好君父遗留给寡人的千里江山。寡人还要为子孙后代打下一片数千里山河。”

韩忠目视着月光映衬下的少年。这一幕,他曾经见过。

公元前354年,魏惠王以庞涓为将,领兵十万,进攻赵国,逼至赵都邯郸。赵成侯种以全国之力抵抗魏国。魏国兵峰正盛,围困邯郸两年。为了保存赵氏一族的宗庙,赵国大臣建议迁都避祸。赵太子语认为迁都,会乱了军心,助长魏人的嚣张气焰,赵都邯郸也会归魏人所有。赵语穿上战甲,亲自登上邯郸城楼,誓死保卫国都,绝不后退。

赵成侯英雄一世,也不愿意落得骂名,以邯郸为根基,与魏国一战。赵国一边积极与魏国作战,一边向齐国齐威王求助。齐威王以田忌为将、军师孙膑领军十万,救援赵国。桂林一役,齐军打败了魏军,齐国声威大震。然,邯郸之战,赵国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公元前351年,魏国与赵国在漳水之畔缔结合约,魏人撤出邯郸。同年,秦国出兵攻打赵国蔺城。

当年赵成侯是何等的英雄了得,与诸侯交战,不落下风。攻打卫国,夺取卫国七十三座乡邑,占领卫国的甄城。打败郑军,将土地送给韩国。联合韩国南下在狝泽打败魏军,包围魏惠王,试图将魏国一分为二。向西攻秦,在高安打败秦军。向东攻打齐国,直至鄄地,占领齐长城。联合韩国攻周,将周一分为二。

那时的赵国在赵成侯的带领下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然,魏人的邯郸之难,漳水之盟打击了赵成侯的万丈雄心。此战之后,赵成侯无心与诸侯争强,整日变得郁郁寡欢,以酒色麻痹自己,忆往昔逝去的荣耀。一年后,赵成侯甍。

赵成侯死后,赵肃侯语继承主君之位。赵国国内不稳,兼之外敌虎视眈眈。赵肃侯也是寝食难安,他也时常登上龙台俯视邯郸,握紧拳头发誓,“一定要守护好君父留下的千里江山。”

韩忠从这个少年的身影,看见了先君的影子,眼眶有些湿润,“君上越来越像先君呢?”

赵君得子,赵国后继有人。喜讯从赵宫散了出来,邯郸城内一片喜气洋洋,恭祝国君喜得贵子。赵雍在丛台宫摆下酒宴,宴请朝中重臣,他要把自己得子的喜悦分享给众人。韩姬瑶坐在赵雍身旁,享受着众大臣的祝贺。丛台宫载歌载舞,庆贺赵君得子。

酒过五巡,赵雍起身,对着众人道:“寡人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诸位。”赵雍柔和地目光看着韩姬瑶和她怀中的孩子,“王后劳苦功高,为寡人增添子嗣。寡人决定,立他为太子。”

众大臣闻言,齐声道:“王上英明。”

韩姬瑶见孩子被夫君立为太子,赵国未来的储君,欠身道:“谢王上。”

赵雍见她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上前搀扶道:“不必多礼。”

韩姬瑶取过一樽酒,礼敬道:“王上,臣敬你一樽。”

赵雍在她耳畔低声叮嘱道:“你刚为寡人增添子嗣,身体不好。还是不要饮酒。”

“今日乃孩儿立为太子。我不喝点酒,有点说不过去。”韩姬瑶,轻声说道:“大臣都看着呢?你也不想他们说我不懂礼数。”

赵雍见她执意要饮酒,低声道:“少喝点。”

“知道了。”韩姬瑶举樽礼敬大臣,一饮而尽。

韩姬瑶亲自替赵雍斟酒,甜美一笑,“今天乃大喜日,喝点酒,不碍事的。”

赵雍低声提醒道:“你身体不好,不能再喝了。”

“今日举国同庆。我身为孩儿的母亲,也要庆贺才是。”韩姬瑶坏坏地说道:“你别皱眉了,我有分寸,不会喝醉的。”

赵雍拿她没办法,叹道:“我顺了你的意思。饮酒伤身,你还是少喝点。”

韩姬瑶见他答允,笑道:“好。”

赵国众大臣举着酒樽,面向王上王后,齐声道:“臣等敬王上、王后和太子一樽。”

赵雍、韩姬瑶举樽示意,一饮而尽。

赵雍见夫人饮酒后,脸色彤红,问道:“你还好吗?”

韩姬瑶不想被他小看,回道:“这点酒难不倒我。”

忽然,侍者快步走来,高呼道:“王上,魏使公孙衍求见。”

丛台宫静了下来。

赵雍对侍者道:“请他进来。”

公孙衍大踏步走了进来,面对赵雍拱手道:“犀首,拜会赵王。”

赵雍问道:“犀首,不必多礼,赐坐。”

“谢王上。”公孙衍应答道。

赵豹笑道:“犀首,你来赵国不是为了喝酒吧!”

公孙衍直接表明来意,朗声道:“犀首此番前来,一则是为了恭祝赵王得子,讨杯酒喝。二则,是为了合纵攻秦。”

赵豹笑道:“此子已被吾王立为储君,赵国的太子。犀首,你是不是应该举樽痛饮。”

“理应如此。”公孙衍豪气干云地喝了几樽酒,“赵王,我们能谈正事吗?”

大司寇公子成道:“今日乃我国大喜之事,举国同庆。犀首若谈国事,请明日再来。”

肥义也道:“今日乃我国大喜,谈论国事能否改日商议。”

“岁月易老,不等人,我只争朝夕。”公孙衍放下酒樽,环顾赵国众臣,扬声道:“赵王愿意与我谈合纵攻秦之事,犀首留下来。若不谈,犀首走便是。”

赵雍看了会诸臣,又看了看公孙衍道:“犀首有话直说。”

“秦国新败,士气受挫。此刻正是联合中原诸侯合纵攻秦之时。”

丛台宫再坐之人,皆是老臣、重臣,说话颇具分量。攻秦雪耻、收复失地也是他们的心愿。秦国新败,这些人主张联合韩魏以攻秦,既雪耻收复失地,又狠狠敲打一下秦人嚣张的气焰。公孙衍一言,激发了在座之人的血性。赵豹率先出列,应和道:“王上,秦人欺我辱我,此仇不得不报。臣,赞成合纵攻秦。”

“臣也赞成合纵攻秦。”

在座的大多数赵国重臣皆赞成合纵攻秦,尤其是历经河西一战存活的老将,请战之声日益高涨。赵雍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犀首,问道:“犀首,你要寡人参与合纵。”

“对。”公孙衍铿锵有力地道:“这一次我打算邀集赵韩魏楚和燕五国合纵攻秦。”

“三晋合纵攻秦,些许能成功。”李兑话锋一沉,问道:“楚国和燕国又怎会参与合纵攻秦。”

公孙衍道:“秦人占据了楚人的土地。秦人东出以争天下,威胁了楚人的利益。我们邀集楚人参与合纵攻秦,楚王熊槐必会参与。”

李兑道:“燕国地处北寒,与秦国没有领土之争。燕易王娶秦王之女。燕秦两国乃姻亲兄弟之国,缔结盟约。燕国怎会出兵同我们合纵攻秦。”

“这是韩魏和楚国的文书。”公孙衍笑着从大袖拿出几份文案道:“这是燕王哙缔结合纵的盟书,诸位要不要看看。”

韩忠上前取过文书,呈给赵王。

赵雍拿起文书观阅,笑道:“犀首,你的动作好快。”

“雷利风行,乃我的个性。拖拖拉拉岂是大丈夫所为。”说完,公孙衍取出一张堪舆图,“赵王请看。合纵之势,从北往南。燕国、赵国、魏国、韩国和楚国呈一条直线,此乃合纵。”

赵雍的目光随着公孙衍的手指滑动。

公孙衍指着堪舆图问道:“赵王看出什么没有。”

赵雍知道是公孙衍有意考量他,正色道:“合纵势大,向东可以攻齐,向西可以攻秦。有了合纵之势,便可维持天下局势。无论是齐国,还是秦国,甚至是楚国皆不敢贸然针对三晋发动战争。”

“赵王说得甚是。”

李兑冷笑道:“五国攻秦,有几分胜算。”

公孙衍也不隐瞒,“七层。”

“五国攻秦,五国君主各怀鬼胎,步调难以保持一致。”李兑道:“再加上五国固有间隙,势难齐心协力。此次攻秦虽然势大,但也是震慑秦国而已。若要攻之,灭之,谈何容易。秦国地势险峻,尤其是函谷关,秦人称之为天下第一险。中原诸侯若要攻破秦国,首先要攻破函谷关。面对诸侯强兵压境,秦国有灭国之忧,秦人便会团结起来,共赴国难。秦国地处西戎,民风彪悍,加之秦人善战。此次五国攻秦,胜算有五层已是不错。”

赵国廷臣也禁了声音,李兑言之不无道理。五国攻秦岂能那么容易。

公孙衍回道:“攻秦胜算哪怕只有一层,也要攻打他。我们只有占据函谷关,才能彻底压制秦人。晋国压制了秦人数百年,魏国一战,也压制了秦人近百年。今秦人国势已然恢复,又有东出函谷,以争天下之势。身为三晋男儿,岂能不拾先祖的伟业。压制秦人,方能保三晋的和平。秦人一朝不灭,三晋永无和平。”

公孙衍与李兑关于合纵攻秦利与弊进行了一场辩论。公孙衍认为秦国是非打不可。唯有压制住秦人东出函谷的势头,方能保证三晋的安全。李兑认为攻秦不是上策,发展国力才是赵国的重心。赵国廷臣之间也展开了一场战与不战之间的较量,直到夜已深,众人也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韩姬瑶产后,身子虚弱,此刻也是困得不行,但她还是逞强地装出没事一般。赵雍看出了她的变化,不忍心让她遭受国事这份苦,宣布攻秦之事,择日再议,领着夫人往后宫而去。

众人齐声恭送道:“送王上。”

赵雍离开了丛台宫,这场酒宴也就没有喝下去的意义。

翌日,公孙衍正在魏国官驿休息,昨夜归来他想了很多。五国合纵攻秦乃他平生志向,赵国不参与合纵。合纵攻秦之势,便会大打折扣。尤其是赵国的地理位置,封锁秦国,缺了赵国可不行。公孙衍走在窗前,双手推开窗户,让外面的阳光射进房内。阳光打在身上,着实温暖了许多。

门外有人喊道:“公孙大人,赵国使者求见。”

公孙衍扬声道:“请他进来。”

赵使韩忠走进房内,拱手道:“犀首,我奉王上之命,请你入宫。”

公孙衍拱手回礼,“请大令带路。”

昨夜,赵雍将韩姬瑶送回迎凤殿,留在那里过宿。韩姬瑶见夫君离开丛台宫后心事重重,久久不能安睡,问道:“夫君,攻秦雪耻,收复失地,也是你的志向。公孙衍邀请我国合纵攻秦,你为何不答应。”

“攻伐,乃国之大事,不可不慎重。”

韩姬瑶贴在他的胸膛,问道:“夫君有何顾虑。”

“攻秦雪耻,收复河西,不仅是赵国廷臣的使命,也是我的使命。君父未能完成遗愿,抱憾终身。身为人子,便有继承先辈的遗愿,便交给后代人去完成。”秦人桑丘惨败,赵雍心里已然萌发了攻秦之心。但他制止了那颗狂热之心,目的就是一边等待契机,一边秘密准备着攻秦之事。如今,中原诸侯合纵攻秦,这是最佳的契机。公孙衍来赵,邀请他合纵攻秦,他心里是赞成的。但,攻伐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他贵为一国之主,不仅要对百姓负责,还要对妻儿负责。既然要打,就要取胜。

“夫君,你单独见见魏国来的使者,听听他的意见。”韩姬瑶又道:“夫君再做决定是否参与合纵攻秦。”

“夜已深了。”赵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快睡吧!”

公孙衍跟随韩忠进入迎凤殿,拱手道:“犀首拜会赵王、王后。”

赵雍一挥手道:“赐坐。”

“谢赵王。”公孙衍慷慨落座。

韩姬瑶沏好一壶茶,盈盈一笑道:“犀首,这是我父王派人送来上等的云峰。你品尝一下。”

公孙衍仔细品尝了一番,回味道:“韩国的味道。”

韩姬瑶起身盈盈一拜道:“犀首与我夫君商谈国事。我身为一介女流,再此多有不便。请容我告退。”

公孙衍起身拱手道:“送王后。”

韩姬瑶走后,赵雍开门见山地问道:“犀首,你是如何说服燕王和楚王加入合纵攻秦的。”

公孙衍知晓赵王的性格,据实已告,“燕王哙为太子时。公子升和少公子职与之相争,以求储君之位。燕国乃姬姓一脉,传承了姬周礼制。嫡长子传承制度,也根植在燕易王的心中。燕易王年老,不堪国事重压,便将国中大小事物交给姬哙处理。姬哙便利用手中权力,排除异己。将公子升发配苦寒之地,少公子职派去韩国为质。燕易王甍,姬哙继位,便没有任何阻力。”

“但燕国有个隐患。”公孙衍顿了顿,续道:“燕易王娶的是秦王驷之女。秦国陪嫁而来的人,已然在燕国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可以左右燕国的朝局。燕王哙坐上了王位,心里着实不安。我前往燕国,邀请燕王哙合纵攻秦,分说厉害。燕王出兵,一,可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树立无上的君威。二,也能敲打秦国陪嫁之人的不臣之心。三,也表明了燕国与中原诸侯步调保持一致。燕国的地位,得到了中原诸侯的认可。”

赵雍笑道:“燕国一直被中原诸侯给忽视。犀首邀请燕国合纵,不但解决了困扰历代燕君的难题,还增强了合纵之势。燕王哙我也曾见过,此人看上去愚钝,实则藏有大智慧。犀首,你切中了燕国的命脉,燕王哙怎会不加入合纵攻秦之势。”

“燕王权衡利弊,当日给了我答复,愿意合纵攻秦。”

“楚国呢?”

“楚国虽是南方泱泱大国,但楚人自立为王,不服中原之礼,不敬周室。周室为了颜面,率领王师攻楚。楚人桀骜不驯,自立为王。中原诸侯鄙视楚人为野蛮人已有数百年。”公孙衍又道:“今日之楚,亦非当日之楚。楚地之广,远超三晋和齐国。楚地兵车万乘,甲兵百万,大有以争天下之势。我以合纵攻秦,推举楚王熊槐为合纵长。楚国加入合纵既得到了中原诸侯的认可,又提升了楚国在诸侯心中的地位。再者,秦国和楚国争斗了几百年,又有领土争端。秦国若要东出,以争天下。秦楚两国必然水火不容。楚王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便答应了攻秦。”

赵雍脸色一沉道:“寡人不同意参与合纵攻秦,犀首你会不会责怪寡人。。”

公孙衍没想到赵王会如此一问,心里卷起千丈巨浪,但他脸色平静,回道: “赵国拒绝合纵,合纵便缺了一角,合纵之势也大大减弱。攻秦之势,绝不会中途而废。”

“犀首,你为何要攻秦。”

“为何攻秦。”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公孙衍是魏人,但让他一战成名的是秦国。秦王嬴驷偏爱张仪,立张仪为相。公孙衍被逼离开秦国来到魏国。辗转流浪十几年,他又做了些什么。除了年岁增长,白了头发,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值得他缅怀一生。他想要建立不朽的伟业,秦国便会出来坏其好事,断了他的归路。

攻秦,一是为了泄心头之恨。其次,他看到了秦人给母国带来的威胁。现在的秦国国力已然不可小觑,光凭一国之力是难以取胜,唯有合纵攻秦,方能保住母国的安危。

“攻秦乃毕生所愿。”公孙衍严明道:“既是为公,也是为私。”

公孙衍和张仪,魏国和秦国,这些事传遍诸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公孙衍能够坦诚自己的心意,着实令赵雍感觉意外。公孙衍没有用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来说服他,而是为公为私,此乃大丈夫。

赵雍问道:“五国攻秦,败了又如何。”

“大丈夫立于天地。有些事做了会后悔一时,不做便会悔恨终身。犀首宁可做前者,也不愿做后者。”

赵雍闻言,热血上涌,拍案道:“好,寡人就参与合纵。”

公孙衍一愣道:“赵王,你为何...”

“寡人参与合纵需要理由吗?”赵雍凝视着他,扬声道:“犀首你是个百年难遇的人才。寡人若不支持你,不但你会觉得壮志难酬,抱憾终身。寡人恐怕也会如此。犀首,你就充分施展你的才华,教训一下秦国。”

公孙衍闻言,眼眶饱含着泪水,活了这么多年,总算遇见了一位懂他之人。公孙衍郑重道:“赵王,犀首决不负你。”

第一百零七章 五国盟誓攻秦,张仪献计

秦国借道韩魏讨伐齐国,遭至惨败。纵横家公孙衍四处有说诸侯,邀集韩赵魏楚和燕五国合纵攻秦。经过公孙衍多番努力,五国达成协议,以楚王熊槐为合纵长。楚国地大物博、国力雄厚,以楚王熊槐为合纵长乃当之无愧。

公元前318年,韩国韩王康、魏国魏王嗣、赵国赵王雍、燕国燕王哙、楚国楚王熊槐,五王登台祭告山川大河,以天地为证,缔结盟约。楚王熊槐为合纵长,朗声宣读祭文道:“寡人与诸君同登此台,昭告天下诸侯。五国缔结和平,永为兄弟之国。一旦与秦国开战,哪国胆敢单独与秦国讲和,其他诸侯共同讨伐。兵发函谷,不破不还,若有人违背诺言,人神共愤,天下诸侯共诛之。”

楚王熊槐读完祭文,投入火炉火。熊槐端起酒樽面对五国联军一番慷慨陈词,说的是荡气回肠,歃血为盟道:“讨伐暴秦。”

“讨伐暴秦。”五国联军发出地动山摇的呐喊声,回荡在山谷之间,久久不能停息。

楚王熊槐旌旗一挥,振臂一呼,“兵发函谷,诛灭暴秦。”

五国联军也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楚国立国至今,被中原诸侯视为蛮夷。何曾有过如此辉煌,中原诸侯不但推举他为合纵长,还让他发号施令。楚王以大将昭阳统帅七万楚国健儿,讨伐秦国。韩国以宗室子弟韩鹏为将,赵国以宗室子弟赵歇为将,魏国则以公孙衍为将,统帅本国七万将士,讨伐秦国。燕国身居北地,国力孱弱,以太子姬平为将,领军五万将士出征。

五国联军加起来人数三十几万将士,强大的阵容,足以让山川动容,惊天泣地。

楚王熊槐挥动旗帜,厉声道:“大军开拔。”

五国联军主将统帅本国人马浩浩荡荡开进函谷关。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一座雄关要塞。由于洛邑至镐京古道中间崤山至潼关多在河间谷之中,深险如函,称之函谷。此关东西长不足5公里、谷道最狭窄处仅能容一车同行。故而函谷关易守难攻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美誉。

五国联军声势浩大,进逼函谷,震惊秦国。面对灭国之忧,秦国上下一片慌乱。秦王嬴驷也有点后悔,不应该借道韩魏,冒然于齐国开战。秦国惨败,便给了一个契机使诸侯国联合起来。

嬴驷站立咸阳宫,叹道:“犀首,一出手就将寡人往死里整。犀首却不记着是寡人让他一战成名。唉,当初犀首离秦,寡人就不该放他离去。犀首乃国之大才,不能为秦国所用,寡人就不该让他活在世上。若非如此,秦国岂有今日之危。”

赢疾也有相同的想法,但现在已经悔之晚矣。犀首以一人之力,有说诸侯,让诸侯之间放下过往成见,联合楚韩魏赵燕五国合纵攻秦。面对五国联军强兵压境,秦国不敢与之争锋,甚至放弃了河东占据的土地,将兵力全部退回函谷关内。函谷关已然成为了秦国一道屏障,函谷关攻破,则秦国便有灭国之险。秦国诸将,见五国联军胆敢来犯,纷纷请战,士气高昂。

秦王嬴驷可不那么乐观。秦国的国力对付五国中的任何一国,皆不会感到吃力。秦国以一国之力对付韩魏两国颇有疲惫之势,若是直接对抗五国,简直是以卵击石。今五国之众,都是精锐之士,有三十多万。秦国倾全国之力,能一战的军力不足二十五。这二十五万将士,乃秦国的老本。没有必胜的把握,秦王嬴驷是不会贸然开战。

“犀首啊犀首,寡人待你不薄。寡人让你河西一战成名,神威传遍诸侯四海,而你不念昔日故交,忘恩负义,处处与寡人作对。”秦王嬴驷面对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前方军情,也是倍感头疼。忽然他脑海深处想到一个人,喊道:“要是张仪在那该多好。”

说话间,赢疾走了进来,喜道:“王上,你看看谁回来了。”

嬴驷抬头见一人衣衫破破烂烂,披头散发,十足地落魄之人。赢疾忍不住问道:“王上,你没看出他是谁吗?”

嬴驷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窃笑道:“张仪,你总算回来了,可想死寡人了。”说着,嬴驷张开双手给张仪送去一个大大的拥抱。张仪不领情地往后退了几步,尴尬道:“王上,臣身上太脏了。”

嬴驷啧啧笑道:“张仪,你平生最爱妆容。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张仪也不感到害羞,娓娓道来道:“说来惭愧,魏王嗣让我滚出魏国。王上,你说我狼狈不。”

赢疾咦了一声,感到惊讶道:“张仪你的嘴,号称天下无敌,能击退百万雄师。区区魏嗣你便奈何不得。如此说来,张仪你也是徒有虚名而已。”

张仪自嘲道:“可不是吗?魏罂老儿还礼让我三分,魏嗣胆敢喊我滚出魏国。我一路西来,身上又无钱财,饥寒交迫,靠乞讨才能来到秦国,进入咸阳宫,见到王上你啊!”

张仪声色动容有意将自己说的无比可怜,就差落下几滴眼泪来渲染氛围。

嬴驷见能说会道之人,也落得这般田地,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魏国不要你,寡人的秦国欢迎你。”

张仪眼里放光道:“王上当真不嫌弃张仪。”

赢疾说道:“秦相之位一直空着,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归来。”

“犀首与你乃死对头。”嬴驷朗声询问道:“犀首以五国合纵伐我,声势浩大,秦国上下恐慌。张子你有何破解之策。”

“王上,我就是为了此事赶回秦国的。”张仪理了理脏兮兮地长发,也不顾自己杂乱不堪的形象,眼眸之中绽放自信,“公孙衍以五国合纵攻我。王上,你看我如何攻破了犀首之策。”

嬴驷已被五国联军惊扰寝食难安,见张仪有破解之策,忙道:“快给寡人说说。”

“五国联军来势凶猛,声势浩大,若要挽救国难,我们需要倾尽全国之力。”张仪走到墙壁上挂着的一张羊皮地图,指着一出关隘道:“五国联军若要打进咸阳,必经之地…函谷关。”张仪双眼盯着函谷关审视片刻笑道:“王上,守住了函谷关,就守住了秦国。”

赢疾低眉沉思道:“五国联军来势凶猛,我们如何能守得住函谷关。”

张仪是有备而来,从大袖之中取出一份草图,展开在桌面上,“臣刚从函谷关回来,顺便考察了一下函谷关山脉地势走向。我国与五国直接开战,占不了上风。五国联军遇见函谷关,难以结阵展开有效攻击,也发挥不出联军兵多将广的优势。然,单兵作战是我秦国的优势。我们要利用函谷关的地势,阻击联军,歼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五国素来忌惮我秦国军威,他们为了保存自己,便不会齐心协力。一旦五国久攻不下函谷,五国军心大乱,必会产生间隙。这个时候,就该让我这张嘴有说诸侯。”

嬴驷点了点头,笑道:“张仪你有把握劝动五国退兵。”

张仪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王上守得住函谷关,我就有办法劝拆散五国合纵同盟。”

嬴驷看了赢疾一眼,“函谷关乃我秦国屏障,寡人将安危托付给你了。左庶长,你可不要让寡人失望。”

赢疾犹豫片刻,方道:“王上,守住函谷关责任重大,你把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我。秦国老将多有不服。为了慎重起见,臣建议,换一位德高望重的沙场老将。”

“秦国乃寡人之国。寡人以谁守关,岂会考虑他人意见。谁要是敢不服,看看寡人的手段。”嬴驷不怒自威,“函谷关关系着秦国生死存亡,交给他们寡人怎能放心。左庶长,寡人相信你的能力。”

赢疾见推脱不掉,拱手为难道:“诺。”

张仪进言道:“王上,我们要应对国难,需要激发百姓同仇敌忾之心。臣建议王上亲自在咸阳城内,颁布告国难书。”

嬴驷道:“这个自然。”

张仪道:“左庶长,你守函谷关时,无能五国联军挑衅辱骂,你一开置之不理。无论五国如何强硬攻打函谷关,你都要拼死守住它。决不能开关与之迎战。”

赢疾问道:“有我赢疾在,五国联军休想踏进函谷关。”

“好。”嬴驷勉励道:“寡人要的就是你的这句话。”

赢疾问道:“我守住了函谷关。不知张仪有何妙策离间五国,劝其退兵。”

张仪诡谲一笑道:“离间五国,缺少不了齐国的帮衬。”

赢疾道:“五国攻我,与齐国何干。”

张仪指着墙上地图道:“楚韩魏赵燕五国合纵之势,向东可以攻我秦国,向西也可以威慑齐国。我们派人堂而皇之出现在齐国临淄。五国见了会做出什么反应。”

“五国以为齐国与我秦国结盟。”赢疾道:“五国联军腹背受敌,攻打我国,也会忌惮齐国。岂不是齐国被我们拖下水。”

“齐国打赢了我国,便以为纵横天下无敌手。公孙衍邀请齐王参与合纵攻秦,齐王断然决绝加盟。”张仪坏笑道:“如今五国之势已成,齐国不和我们站在一条线上。那么,五国攻破秦国之后,便会调转枪头对准齐国。”

嬴驷笑道:“有了齐国的帮助,我们便可以大作文章了。”

赢疾道:“不错。先以齐国扰乱五国阵脚。”

张仪道:“臣去有说楚国和燕国,劝两国退兵。我们再以二十五万秦军,攻打三晋二十一万人,国难可解。”

嬴驷朗声笑道:“有张仪在,寡人可以睡得安稳。”

张仪面向咸阳宫,心里道:“犀首你有五国合纵攻秦,接下来你便会看见我是如何破你的合纵。”

韩赵魏楚燕和秦国之间的争斗,又何尝不是公孙衍和张仪之间的较量。这些国家只不过是两人博弈利用的棋子罢了。公孙衍和张仪,谁才是搅动风云的人物。

第一百零八章 五国兵发函谷,齐国坐收渔利

五国联军声势浩大逼近函谷关,摆下阵势与秦人决战。赢疾站在函谷关城头山,看着人影传动,旌旗招展。五国之势,不能让人小觑。楚将昭阳见秦人龟缩在关内,不敢出来迎战。派出将士前去辱骂,甚至让将士拉开裤子撒尿以此羞辱秦人。秦王嬴驷以赢疾为主将镇守函谷关时因为他明白自己这个弟弟最大的优点就是沉得住气。赢疾镇守函谷关,认真履行张仪定下的计策,无论联军如何羞辱、谩骂,他闭关不出。

赢疾虽能做到心静如水,两耳不闻。但赢姓赵氏的子孙可听不得联军的谩骂。赢姓子孙只会在战场上勇敢的搏杀,绝不会躲在城内当缩头乌龟。秦国众将屡次请战都被赢疾驳了回来。众将士情绪躁动,皆说王上怎么派了一位贪生怕死的人来作为主将。一时间,函谷关内的秦国将士,情绪高涨,皆说赢疾的坏话。

好在,赢疾出征,嬴驷当着全国将士的面,授予他生杀大权。这些将士只是嘴上抱怨几句,也不敢公然违抗主将的命令。因此,函谷关内的局势全部掌控在赢疾的手中。楚将昭阳见将士们在城下骂了好几日,秦军就是避而不出,气得他大骂道:“秦人,胆小如鼠。”

既然不能激怒秦人出来决战,那就只能将秦人引出来。然而,赢疾就是不上当,坐在城楼上大口吃着羊肉欢呼道:“别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出战的。”

楚将用了很多计策,皆不能引诱秦人。于是,他在主君大帐,召集各国主将前来议事,商讨如何才能攻破函谷关。商议无果,楚将昭阳怒道:“明日发动总攻,强行攻打函谷关。”

公孙衍曾经为秦国立下战功,自然知晓函谷关的地势走向。函谷关易守难攻,强行攻打,只会损兵折将。公孙衍建议,绕开函谷关攻打秦国。楚将昭阳怒道:“区区函谷关,岂能阻挡我三十多万将士。明日看我楚人是如何教训秦人的。”

公孙衍见楚将蛮横无理,也不在多说一句。既然楚人听不进去意见,那就让秦人收拾一下他们桀骜的个性。

翌日,楚军用过早饭。

昭阳拔出长剑,对着楚军道:“诸位将士,拿出楚人的勇气,用你们的剑,斩杀敌人。”

战鼓雷动,楚军发出嗷嗷地喊声,涌向函谷城楼。魏将公孙衍、韩将韩鹏、赵将赵歇和燕将姬平站在高处,目视着楚军一窝蜂地往函谷关冲去。公孙衍摇了摇头,发出叹息道:“无畏的伤亡。”

秦人见楚人来攻,先是在城楼上射来密密麻麻地箭雨,招呼楚人。楚人不计伤亡,前赴后继的前进。楚人战斗不怕死的精神,着实令人敬佩不已。然而秦人憋了很久的怨气,统统发泄在楚人的身上。城楼下躺满了许多楚人的尸体。昭阳见城楼久攻不下,还折了这么多将士。再看看联军阵营也美人不前来支援。再打下去,楚军怕是会损失严重。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昭阳只好下令大军撤退。

秦人见楚人退了,高喊道:“秦国万岁,秦王万岁。”

昭阳灰溜溜地回到主君大帐,便听见三晋男儿讥笑他楚人不行,顿时勃然大怒。既然三晋男儿厉害,他决定不再让楚人冲锋打头阵。然而,三晋男儿并没去准备与秦人决一高下,仍旧按兵不动。

昭阳拿出统帅的身份,来压制诸国将领,怒道:“我楚军攻城,损失了许多将士。是不是该你们去攻打函谷关了。”

公孙衍正色道:“函谷关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美誉。强行攻城,只会损兵折将。三晋男儿不怕死,但也不会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昭阳回道:“没有什么山川大河能够阻挡我楚人的步伐。”

姬平讥讽道:“楚人的确厉害,攻一座城池,便会丢下了几千具尸体。”

“你…”昭阳剑身离壳,准备教训一下燕人,“有本事来场决斗。”

姬平血气翻涌,高喊道:“来就来,岂能怕你不成。”

公孙衍见两人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插在两人中间,制止道,“我们是来攻秦,不是来吵架的。”

昭阳一脸怒意将长剑送回剑鞘,嘴里发出不平之音。姬平见对方收手,他也不在进逼。毕竟燕人只有五万,楚人尚有六万多。若是两国动起手来,他是占不到便宜。昭阳问道:“犀首,有何办法攻入函谷关。”

公孙衍举着四根手指,一字一字道:“按兵不动。”

昭阳眉宇高挑,“我们五国联军可不是来秦国看风景的。”

公孙衍笑道:“将军说怎么办。”

昭阳厉声道:“战。”

公孙衍又问道:“请问将军如何战。”

“当然是使用车轮战术,不分昼夜攻打函谷关。我就不信,三十多万将士打不下区区函谷关。”

“攻城已然让我们疲惫。”公孙衍冷笑道:“如何对付凶狠地秦军。”

“犀首,你说不能打。”昭阳提高声调道:“难不成我们撤军不成。”

“函谷关并非不可攻破。”

“如何破之。”

“我们在城下继续辱骂秦人,激发秦人骨子的血性。”

“秦人闭关不出,那又该如何。”

“放心吧!秦人会出关的。”

昭阳冷哼一声,便离开大帐。

赵将赵歇问道:“犀首,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公孙衍叹道:“秦人不出关迎战,就是因为五国联军声势浩大。我们若是首战告捷,拿下函谷关,攻占咸阳易如反掌。楚人一败,不仅打击了联军的士气,还助长了秦人的气焰。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韩鹏插言问道:“等什么。”

公孙衍鹰锐地眼神,扫视众人,“等援军。”

众人感到惊讶,还会有援军来前来攻破秦国吗?

公孙衍的眼神告诉他们,会有的。

赵歇、韩鹏对公孙衍深信不疑,也不再追问。

公孙衍拱手道:“楚人新败,打击了五国联军的士气。请几位将军回去,安抚一下众将士。否则,秦人尚未出关迎战,我们便自乱阵脚,陷入被动。”

赵歇、韩鹏和姬平回礼道:“诺。”

众人离开大帐,魏缓走了上来问道:“犀首真的会有联军吗?”

公孙衍道:“我已再次派人去请齐国合纵,一同攻秦。”

魏缓纳闷道:“齐国会愿意加入合纵之势。”

公孙衍笑道:“此刻,由不得齐人选择。齐人若不出兵,便是得罪了五国。齐国才不会因为秦国得罪五国。我相信,不出五日便会有特使送来齐国临淄的消息。”

魏缓的眼神还是充满疑虑,齐国自诩大国,天下第一强国,会屈身前来听楚人的命令。公孙衍走出大帐,望着东边的天,似乎看到了齐国大军正在赶赴函谷关。齐人若来,攻破函谷,拿下咸阳指日可待。

楚人攻秦失利,但战局还是偏向五国联军。秦人虽是首战告捷,也不敢出关迎战五国联军。一时间,五国联军和秦军陷入僵持。你不攻我,我不也不打你。此刻,东方的齐国成为了两方拉拢的对象。无论哪一方拉拢了秦国,天枰将会那方倾斜。此时,两方的代表人物,皆来到齐国国都临淄。

田罂问道:“王上,五国和秦国都派人来了。我们是见还是不见。”

齐王田辟彊道:“寡人当然是要见的。”

田罂皱眉道:“我们是见五国的使者,还是先见秦国的使者。”

田辟彊道:“寡人要同时召见。”

田罂迟疑道:“同时召见两国使者,这种做法是不是不态周全。”

田辟彊冷声道:“五国和秦国皆是来求见寡人的。寡人才不会考虑他们的感受。齐相,你不想见识一下敌人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田罂动了动了眉头道:“肯定很有趣。”

田辟彊击掌道:“那不是对了。辛苦你去将五国和秦国的使者带进宫来。记住,一定要他们同时进宫。”

田罂领会齐王的意思,拱手道:“诺。”

五国和秦国的使者,同时出现在齐国的大殿上。双方刚一碰面,便出现激烈争斗。若不是田罂在一旁周旋,双方必会拼个你死我。田辟彊见双方使者炒个不停,命人端来一盘瓜果,不耐烦道:“你们吵有什么用。寡人建议你们先分出胜负,再谈国事。”

双方见齐王不满,压制心中的怒火,告罪道:“刚才多有冒犯,请齐王勿怪。”

“这就对吗?”齐王笑呵呵地说道:“拼个你死我活,那是在战场上。身为外交使节,要有风度。怎能见面就扬言置人于死地的。再说啊!你们愿意拼个你死我活,挑一个好地方啊!选择在寡人的大殿中,太不像话了。两位,你们是没有把寡人放在眼里吗?”

齐王之语看似平静随和,实则充满怒意。双方使者自然明白齐王话中的意思,齐声告罪道:“齐王勿怪。”

齐王道:“你们和解吧!”

双方使者皆不知齐王脑海中想的究竟是什么。和解?他们能和解吗?

齐王催促道:“你们不和解,寡人就生气了。”

秦使拱手道:“请齐王恕罪,我是不会与他和解的。”

五国使者也道:“我也是不会和解。”

“你们不愿意和解,我要如何与你们谈论国事。”齐王一脸头痛道:“两位,你们告诉寡人,寡人该如何做,你们才能和解。”

秦使道:“齐王,请容我告退。”

五国使者也道:“齐王,请也容我告退。”

说话间两人冷眼对视,哼了一声,便离开了齐国大殿。

“你们怎么走了。”齐王喊道:“太不尊重寡人了吧!”

田罂问道:“王上,我们应该怎么办。”

齐王问着殿下诸臣,“你们说说,寡人是救秦,还是支持五国合纵攻秦。”

殿下诸臣意见不一。

“五国势大,秦国势孤。拿下函谷关,攻破秦国乃易如反掌。王上,我们不如加入五国攻秦,趁机分一杯羹。”

“若是攻秦顺利,五国岂会派使者来我国请求我们加入合纵的阵营。”

“我们救秦,等于得罪了五国。五国势必会将怒气转移到我们头上。”

“我齐国乃当世第一强国,岂会怕五国。”

“非也非也。五国若是攻打我国。我国怎能招架得住。”

众臣商议大半日,也不知应该支持秦国,还是选择五国。齐王急不可耐地喊道:“你们倒是讨论完没有,寡人应该选择谁。”

田罂拱手道:“王上,你心中愿意支持谁。”

齐王回道:“寡人支持了秦国,便得罪了五国。寡人支持了五国,不能灭掉秦国,那也是亏本的买卖。寡人既不想得罪五国,也不想攻打秦国。但是我国能够在五国和秦国博弈见得到最大的利益。”

田罂笑道:“王上,这好办。五国胜,我们支持五国。秦国胜,我们支持秦国。”

“寡人等到胜利的消息,再去选择支持谁,会不会太晚了点。”

“王上,我们再来演绎一番围魏救赵,围魏救韩的策略。”

“这是什么招数,给寡人道来。”

“魏国仗着国势,欺负赵国和韩国。先王既不想让魏国灭掉韩赵后,实力大增威胁自己,又想削弱韩赵两国的实力。”田罂想到昔日地辉煌,心中澎湃,“我们答应韩赵的请求,给他们抵抗的信心。邯郸一战,赵国惨败,但魏国也伤的不轻。韩国五战五败,也让魏国付出了沉重地代价。然,我王见魏国和韩赵拼的差不多了,给魏国狠狠一击。既救援了韩赵,又在马陵、桂林两役,歼灭了魏国的主力。魏国昔日的风采,一去不复返。我国声望却是响彻中原诸侯,一战成就了我齐国的大国之位。”

“这个主意不错。”齐王点了点头道:“五国之势,向西可攻秦,向东有何尝不能攻打我国。若是五国灭了秦国,接下来遭殃的便是我齐国。不行,寡人不能让五国称心如意,应该给他们一点压力。寡人打赢了秦国,韩赵魏燕不推举我为合纵长,选择推举楚人。若是寡人支持五国,寡人也咽不下这口气。齐相你的这个主意好,寡人出了气,还教训了五国,实在太解恨了。”齐王话锋一转,问道:“我们应该如何做呢?”

“王上,我们就对五国的使者说愿意加入五国合纵,五国见没有后顾之忧,便会大胆地放手进攻秦国。”田罂笑道:“我们也给秦使捎个话,让他给秦国带回去一个希望。秦国见了,便不会向五国求和,割地求饶,秦人也会拿出血性战至一兵一卒。五国与秦国相争,以此削弱双方的实力。”

“太好了。”齐王闻言大悦,“我们怎么样才能让五国相信愿意参加合纵。”

“我们让五国的使者,看见我国的大军,开往函谷关就行了。”

“我们出兵帮五国,秦国情况不是堪忧。”

“非也。”田罂细说道:“王上,函谷关离齐国数千里之遥。我们虽然出了兵,但动作缓慢。此乃兵家言,明出,暗不出。等我军抵达函谷关,想必胜负已分。我们再去分一杯羹。”

“五国若是等我国大军到了,方才开战,又如何。”

田罂深沉一笑,“攻伐之事,时间最宝贵。我们能等,五国也等不了。”

“好,就这么办。”齐王扬声道:“五国与秦国相争,我国才是最大的赢家。”

第一百零九章 秦楚交战

秦使离开齐国大殿,回到官驿,藏了一肚子气。若非为了秦国大局,他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受尽这般侮辱。齐王要他和五国派出的使者握手言和,他是决计办不到的。这时,一名侍者走了进来,禀道:“大使,齐相来了。”

秦使来齐国的目的是为了求救。齐相前来必有要事商议,秦使忍下秦国大殿发生的不快,亲自走到门外迎接。两人见面,一番客套地问候。齐相田罂落座,开门见山地问道:“齐国拒绝加入五国合纵,出兵救援秦国。齐国能得到什么好处。”

邦交大事,利益至先,这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倘若齐国出兵援救秦国,没有半点利益,齐国怎会傻乎乎出兵。秦使自然明白微末枝节,出使齐国时,便已问过秦王嬴驷。五国联军攻秦,是秦国百年来的一场大灾难,稍有不慎,便有亡国之忧。嬴驷为了保存秦国,又一次派出使者携带财物和美女前往齐国,不惜自降身份,永远做秦国的西番之臣,甚至秦国答应,将占据魏国河东地土地,全部奉献给齐人。

秦国大臣见王上将土地奉献给齐国,有辱国格。

嬴驷强硬回应道:“国将不国,何来国格。”

秦使带着王上的殷勤交代,踏上了远去齐国的路途。为了赶在五国大使的前面,秦使不惜昼夜兼程,累死了几匹马,换了数辆车。

秦使见齐相问及利益,拱手答道:“秦国永远做齐国的西番之臣。秦国河东之地归齐国所有。”

“好。”田罂见齐国凌驾在秦国之上,内心膨胀无比,郑重承诺道:“大使,明日我国便出兵帮助秦国。”

秦使感动道:“秦国再次谢过齐王。”

田罂离开秦官驿,没有回到齐宫,转身又前往五国大使居住的官驿。五国大使回到官驿,也是怒气难消。他是代表五国的使者,与秦使握手言和,有辱身份。但是公孙衍交代他出使齐国,一定要将齐国拉进合纵的阵营。他在齐宫意气用事,离开大殿,悔之不已。此刻,他正在官驿思考着如何才能再次进宫有说齐王参加合纵攻秦。忽闻齐相田罂来了,他便整顿衣冠前去迎接。

两人见后,田罂先是客套地问候了几句,便直接进入正题,他道:“齐国愿意出八万精兵,与五国合纵攻秦。攻破秦国之后,秦国的土地又该如何瓜分。”

五国的使者答道:“谁先攻进咸阳,得关中五百里土地,封为关中候。秦国其他土地,诸侯均分之。”

田罂微微思忖,允诺道:“好。明日我国便出兵参加合纵。”

翌日,八万齐国健儿,聚在齐国临淄。齐王田辟彊登上高台祭天,随后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军阵演练。这场声势浩大的军阵演练,一是为了鼓舞本国将士的士气,其次便是有意做给秦使和五国大使观看的。秦使以为这八万的齐军将士是为了救秦,眼眶含有泪珠心道:“秦国有救了。”

五国使者见了,也暗自高兴,“太好了,拿下函谷关,攻占咸阳,攻破秦国之日不远矣。”

“寡人等待着众将士带着荣耀归来。”田辟彊面对八万将士,拔出长剑往前一送,朗声道:“大齐将士天下无敌,齐国万岁。”

八万将士齐声道:“齐国万岁,大王万岁。”

田辟彊以齐相田罂为将,匡章为先锋领兵八万奔赴战场。秦使见齐国守信,一路快马加鞭赶回秦国。秦王嬴驷在咸阳宫得知齐国出兵援助秦国的消息,泣道:“天不亡我大秦。”有了齐国的援助,秦王嬴驷一下有了自信。嬴驷一边号召秦国百姓,共赴国难。另一边积极筹备粮草,认真备战。嬴驷愿意倾尽全国之力,与五国联军血战到底。

五国联军声势浩大开进函谷关,秦人被吓得拒关不出。楚将昭阳沉不住气,调遣本国七万楚军将士,强行攻打函谷关。楚人几次攻击,都被秦人击退。函谷关城下,堆积着几千具楚军的尸体。楚军一败,鼓舞了秦国的士气。弥漫在秦国上空的阴霾渐渐散去,秦国国内地恐慌情绪也得到好转。秦国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楚国败下阵来,便影响了五国联军内部的士气。尤其是楚将昭阳,败给了秦人,心中十分不爽。这几日脑袋想着便是如何搬回楚人的脸面。楚军这一败,士气低落。楚人不仅看到了秦人的讥讽,反而还感受到了韩赵魏燕四国的冷笑。公孙衍为了避免情况继续恶化,乱了阵脚,以免被秦人各个击破。一边下令拒不出战,另一边让各国主将安抚将士们的情绪。

在五国主将的安抚下,联军再一次稳住局势,伺机攻秦。公孙衍明白,要想提高联军士气,最好的办法...打败秦人,取得胜利。

五国派出的使者带回消息说:“齐国派出八万将士前来与五国结盟合纵攻秦。”

赵歇、韩鹏、姬哙得到这个消息,无不振奋人心。公孙衍邀集楚韩魏赵燕五国攻秦,推举楚王熊槐为合纵长,五国之势已然庞大。有了东方第一强国齐国的加盟,拿下函谷关、占据咸阳宫、攻破秦国指日可待。

公孙衍邀请齐国合纵,一是为了壮大联军的势力。其次,公孙衍担忧五国举兵攻秦时,齐国趁火打劫攻击五国。五国联军聚集在函谷关,齐国发动攻击,五国军心必定散乱。五国也会率军回击齐军,保卫国土。攻秦之事,也会落空。其实,有没有齐国加入,公孙衍并不放在心上。五国之势,足以灭秦。他想要的就是稳住齐国,避免五国联军同时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公孙衍的目的是为了震慑齐国,稳住齐人,让齐国不敢蠢蠢欲动。即便齐国不答应合纵攻秦,但齐国也不会出兵骚扰五国的后方。五国方能齐心协力,一致攻秦。

“太好了,有了齐国的加入,我们的势力大增。”赵歇双眸炯炯有神,喜道:“犀首,我们要等到齐国的援军到了,方才攻打函谷关吗?”

姬平也应和道:“齐国刚打败了秦国,齐国之名,早已经吓破了秦人的胆量。”

“齐国西来攻秦,必须借道韩魏,方可抵达函谷关。”韩鹏皱着眉宇道:“犀首,齐人若以攻秦为名借道韩魏。进入两国后,探听两国虚实。如果齐军不守信用,反戈一击,出兵韩魏。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齐人向来自诩大国,从不跟小国、弱国打交道。齐国如果选择将计就计,以攻秦为名借道韩魏,然后又对韩魏下手。那么,他们不是三晋的英雄,反而成了三晋的千古罪人。姬平闻言也是心中不安,倘若齐国趁机攻打燕国,燕国必定守不住齐国的强势攻击。若是,北疆胡人和南疆的中山国也跟随齐国一同出兵燕国,那么燕国也会有亡国之险。想到此处,姬平心中隐隐有些害怕。燕秦本就是天各一方,相安无事。姬平真不懂父王为何要参合进来攻打秦国。

公孙衍看出众人脸上的忧色,但他的脸色平静,双眸散发出强烈地自信:“诸位将军休要多虑。齐人借道韩魏攻秦,乃好事一桩。如果齐国真的以借道之名,攻打韩魏。或者攻打燕国、赵国。那么齐国面对的便是整个天下诸侯。齐国虽是大国,但还没有能力挑战天下诸侯的实力。齐国真的攻打我们任何一国,我们便挥师东进,荡平齐国。”

众人听了,方才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齐国加盟合纵攻秦,韩赵魏和燕国自然欢喜。但是楚国这边自然是不高兴的。齐楚两国争斗了数百年。今中原诸侯推举楚国为合纵长,而不是齐国。这场暗中带劲地较量是楚国取得了胜利。楚军与秦军作战失利,便遭至了中原诸侯的轻视。齐国一来,楚国的声誉将会一落千丈。楚国好不容易得到了中原诸侯的认可,怎能因为齐人的缘故,又回到以前的状态。

昭阳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为了挽回楚国的荣誉。他决定在齐人到来之前,急需一场,来树立楚国的威严。楚人只要拿下了函谷关,中原诸侯便不会心向齐国,亦不会轻视楚国。楚国的声望也会盖过齐国。为了楚国,为了他的声名,这一战必须打。

昭阳问道:“犀首,我们何日攻秦。”

公孙衍听他之意,问道:“将军有何话直说。”

昭阳道:“明日,我便领着楚军进攻秦国,不拿下函谷关,决不后退。”

公孙衍自然明白楚人决意出战背后的深意。楚人担心齐军一至,中原诸侯心向齐国,楚国合纵长的地位便不保。昭阳是想通过武力来树立楚国的威信。齐国出兵,来到函谷关,至少要有两个月的时间。秦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招募将士,训练将士,积极备战。五国联军的国力也会消耗巨大。

若是没有战争凝聚五国的士气,五国怕是走不长远。

公孙衍拱手道:“一切听主将安排。”

昭阳见公孙衍没有阻拦,心中大乐,扬手道:“诸位,明日看我楚人的威风。”

这一日,赢疾登上函谷关城楼,五国联军大帐尽收眼底。他叹息道:“战事一直持续下去,对秦国可不利。”忽然,一道声音传来,“五国之势,真大啊!”

“是啊!”赢疾回头一看是王上来了,惊道:“王上,你怎么来了。”

嬴驷欣赏着五国联军大营,又看了看赢疾的表情笑道:“寡人不能来吗?”

赢疾道:“王上坐镇咸阳,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我赢姓男儿,岂能不奔赴战场。再说呢?国难当头,寡人也要戎马倥侗。”嬴驷唇角动了动,问道:“左庶长,寡人又给你带了五万将士,你有没有把握击退五国联军。”

“太好了。”赢疾眉宇舒展,“这下我们与五国的军力相差不多。”

“好。”嬴驷望着天边,“不破五国,寡人势不回宫。”

翌日,嬴驷尚在熟睡,便被雷鸣般的战鼓声惊醒。嬴驷穿上战甲,亲自登上城楼察看情况。函谷关城楼上的秦军高度戒备,似乎死亡的气息也正在弥漫。

嬴驷望了望城下的敌人问道:“什么情况。”

赢疾急声道,“王上,楚人要进攻了。”

“赢疾,你想不想正面打击一下楚人。”

“王上,你是要我开关出战。”

“寡人正有此意。”嬴驷的目光依旧看着楚军的阵势,“楚人惊了寡人的美梦,你去给寡人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为寡人出出气。”

“好。”赢疾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我去教训楚人。”

“你要多少兵马。”

“五万。”

“寡人给你六万,此战必胜,壮我大秦军威。”

“诺。”

楚将昭阳在函谷关摆好阵势叫骂,势要与秦人交战。为了体现楚人的能征善战,昭阳让其他四国联军退后。关闭已久的函谷关,终于被打开。赢疾率着六万将士走出函谷关,摆下阵势迎敌。

昭阳长剑一送,高喊道:“赢疾小儿,你总算出来了。”

赢疾回道:“秦人不出则已,一出便要尔等性命。”

“好。”昭阳朗声道:“今日我要看看是你秦人的剑锋利,还是我楚人的剑更胜一筹。”

“闲话休要多说。”赢疾拔出长剑,“开战吧!”

“我英勇的大楚男儿听命。”昭阳挥了挥手中的长剑,“拿出你们的勇气,斩杀敌人,让敌人倒在你们的剑下。让秦人在我们楚人面前颤抖。重拾我大楚男儿无上的尊严...开战。”

“我大秦健儿听命。”赢疾愤慨道:“扬我国威,斩杀楚人...开战。”

第一百一十章 张仪离间燕国

秦楚两国主将下达开战的命令,两军交锋不分胜负。秦王嬴驷站在城楼上,见着楚人的勇猛也着实吃惊。齐国忙于应付中原诸侯,以及西边的戎夷。秦楚两国之间不曾发生过激烈交锋。今日交战,他便看出了楚国将会成为秦国最难对付的敌人。

秦楚几次攻伐后,战场局势陷入胶着状态。楚军六万多人倾巢而出,而秦国还有二十几万的后备力量。张仪向嬴驷建议,抽派一万精兵,加入攻楚阵营。楚人一败,战场局势对秦国来说将会发生逆转。嬴驷同意了张仪的建议,转身对着一位将领道:“司马错,寡人拨你一万人马,前去支援赢疾,务必给寡人痛击楚人。”

司马错拱手道:“诺。”

由于司马错一万新生军加入战场,战场形势陡然发生逆转。楚人在秦人的攻击下,只能采取防守的姿态,再也不敢主动进攻。公孙衍、赵歇、韩鹏和姬平站在高处,目睹秦人和楚人的决斗。

姬平大呼小叫道:“犀首,楚军顶不住了。”

韩鹏道:“犀首,我们要不要去支援楚军。”

赵歇回道:“昭阳太过自负,让秦人好好教训他们。”

姬平早就看不惯昭阳,点了点头应和道:“楚大将军,让我们看他如何扬威,如何攻击秦人的。我们去支援他,楚大将军会不高兴的。”

韩鹏道:“我们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楚人一个又一个倒下。”

公孙衍一直注视着战局,他也明白,楚人输了便会动摇五国联军的士气。秦国投入了一万兵力作战,楚人虽疲于应对,但楚人悍勇的精神发挥地淋漓尽致,也未曾见落败的征兆。此战,是楚人为了荣誉而战。韩赵魏燕四国出兵帮助楚人,反而会让楚人心里不痛快。

公孙衍开口道:“楚人若败,必会向我们求救。我们做好准备,接应楚军。”

赵歇、韩鹏和姬平拱手道:“诺。”

秦王嬴驷见投入一万军力,仍然打不退楚人,自嘲道:“楚人好难对付。”

张仪道:“王上,我们必须取得胜利。”

秦王环视着身边的将领,指着嬴华道:“该你立功呢?”

桑丘一战,秦国惨败,数万秦国男儿生死异乡。嬴华身为主将,理应与将士魂归一处。然,嬴华身边的副将,见难以挽回战败的命运。不惜冒犯主将,将之敲晕强行带离战场。副将率领秦国将士,冲向齐军大营。嬴华回到秦国,面对数万死去的将士,心里有愧,每日以酒买醉,日渐消沉。

嬴驷见嬴华归来后,不奋发图强,整日把自己关在黑黢黢的房间用酒来麻痹自己。嬴驷不愿见他如此颓废。来到嬴华府邸,踹门而入,提着他的衣襟,怒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男子汉大丈夫输要输得起。你是我赢姓赵氏的好男儿,怎可因一败,沮丧懊恼。嬴华,你太令寡人失望。你也不配为赢姓赵氏的好男儿。”说完,嬴驷重重将他摔在地上,也不看他。

嬴华不为所动,沮丧道:“数万将士,命丧齐地。王上,我辱了你的使命。也辜负了大秦将士。我该死,我该死。”

嬴驷上去给他重重一拳,“你是怎么输的,就给寡人双倍地赢回来。我赢姓赵氏的男儿,不怕输。怕就怕输了,没有勇气站起来。大秦历代先君,皆因一战之败,站不起来。哪有大秦今日的局面。”

嬴华呐喊道:“王上,我还能赢回来吗?”

嬴驷背对着他,冷声道:“公孙衍邀集韩赵魏楚燕五国合纵,准备灭了我秦国。你若是赢姓赵氏的子孙,穿上你的战甲,与寡人一同共赴国难。国难当前,赢姓赵氏的男儿,是不会选择退宿。”

翌日,嬴华穿上战甲,来到咸阳宫。

嬴驷喜道:“嬴华,你总算回来了。”

嬴华跪在地上,告罪道:“王上,嬴华回来了。请王上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好。”嬴驷拍了拍嬴华强壮的臂膀,“明日你与寡人一同前往函谷关。重拾我赢姓子孙丢失的尊严。”

嬴驷见司马错率领的一万精兵,也打不退楚人。于是,又让嬴华领一万精兵,加入战场。此战,乃嬴华重新找回自己的一战。嬴华领兵一万,出函谷关杀向楚人的阵地,为了荣耀,他忘记了自己的生死。身中几次剑伤,依然奋不顾身冲向敌阵。身为主将应该保全自己,然而嬴华不顾个人安危。嬴华的表现,激发了秦军将士的血性,秦人嗷嗷地攻向楚人。

战场上秦国多出了两万将士,形势对楚军不利。昭阳抵挡不住秦人的强烈攻击。但他是一位爱惜荣誉之人,也放不下脸面向韩赵魏燕四国联军求援。昭阳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下令后退。

嬴驷见嬴华一出马,楚人便退去,大喜道:“嬴华不愧是一员猛将,杀得楚人胆战心惊。”

赵歇道:“犀首,楚人退了。”

“该我们呢?”公孙衍扬手,做好应对楚军撤退,秦军乘势攻击的准备。

秦军见楚军退了,便想要趁楚人士气大丧,一鼓作气攻下对方阵地,破了楚军。然而,秦军刚到楚军阵前,遭遇联军成千上万支箭矢。一个个秦军将士便倒在了密密麻麻地箭雨面前。赢疾大喊道:“嬴华回来。”

嬴华用长剑拨开箭雨,神情十分不甘。赢疾指挥秦军回到函谷关,沉重地大门再一次关上。秦军虽未能消灭楚军的有生力量,但击退楚军,也是一件鼓舞士气的大事。秦王嬴驷走下城楼,亲自迎接归来的秦军将士。

赢疾、嬴华和司马错躬身道:“臣,拜见王上。”

“好。”嬴驷环顾着大秦将士的面孔,勉励道:“你们都是大秦的好男儿。”

大秦将士齐声高呼:“秦国万岁,王上万岁。”

山呼海啸的声音,从函谷关弥漫开来。嬴驷在大帐内摆下宴席,犒赏出战有功的将领。军营之内不得饮酒,嬴驷只能以水代酒,敬众人道:“德胜之日,回到咸阳。寡人与诸位醉饮三日。”

众人虽是饮水,喝得也是相当痛快。

赢疾问道,“张相。我不负使命,挡住了联军多番攻势,守住了函谷关。不知张相,有何计策,解我国之危。”

“诸位将军辛苦了。”张仪拱手道:“诸位齐心协力,打退了楚人的进攻,振奋我军士气。现今五国联军锐气也被我们消耗殆尽。王上,轮到我出场了。”

“嬴华愿意为先锋,听你调遣。”

“我怎敢调遣将军。不过,我要离间五国,还要借助将军的力量。”张仪指着用泥土堆积成的战场形势,对着诸将说道:“这些时日,我暗中派出斥候,探查了五国联军的分布。”张仪从大袖之中,取出竹简,“诸位将军请看。这是我根据联军分布情况及联军的战斗能力,制定出的计策。”

嬴驷取过观阅后,笑道:“好啊!张仪,你瞒着寡人做了这么多功课。”

赢疾读罢,喜道:“太好了,这下我有信心击败五国联军。”

张仪对着嬴华拱手道:“能否请将军领五千将士,送我去燕军大帐。”

“张相有命,嬴华自当效命。”

嬴驷问道:“张仪,你去燕国做甚。”

“五国联军之中,燕国战力最弱。离我国也最远。臣想要前往燕国,有说燕军主将,劝他退兵。”

嬴驷制止道:“寡人不能让你去冒险。”

“王上,你就让臣去吧!燕国退兵,联军阵营也会松动。我国危局可难。”

“好。寡人答应你。但你要活着回来见寡人。”

“谢王上。”张仪又道:“王上,我去燕军大帐有说。请你派出一路人马,继续攻打楚军。又分出一路人马,截断楚国的粮道。楚人无粮食,自然会退兵。楚国一退,剩下的便是三晋。三晋之间,魏国对我国敌意最深。我们集中主力攻打魏国,魏国招架不住我们强势攻击,也会主动退兵。韩赵两国见魏国退了,也会自行退兵。”

“张仪,你放心地去吧!寡人,会按照你说的进行。”

张仪躬身行了一礼,便走出了大帐。

赢疾见着张仪离去的背影,问道:“王上,张相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张仪就是这个性子,总爱挑战他人办不到的事情。”嬴驷舒缓语调,笑道:“寡人相信,他会平安的归来。”

嬴华领五千将士,大闹燕军阵地。张仪利用夜色掩护,混进燕军大营。燕军主将姬平正在营帐内,注视着地图。今日楚人与秦人交战,他是亲眼目睹。秦人的战斗力,让人不能小觑。忽然,账外一阵骚动。姬平走出账外见燕军将士围住了几人,问道:“怎么回事。”

“将军,有刺客闯入。”

“刺客。”姬平大手一挥,“杀了他们。”

“且慢。我等不是刺客,是秦国的使者。”

“秦国的使者。”姬平脸现杀气,“杀。”

“将军,你若杀了我们,你会后悔的。”

姬平见那人还算有胆量,问道:“你是谁。”

“秦相张仪。”

“你是秦相,来我大营做甚。”

“我是来帮将军的。”

“你帮我什么。”

“太子领兵在外,燕国一切安好。”张仪以退为进道:“太子若不想听,请你杀了我。”

“我倒要听听,你想说什么。”姬平做了一个咔嚓地手势,“倘若你说不出什么,休怪我手中的长剑。”

姬平进入大帐,坐在主位,问道:“张仪,你要帮我什么。”

“燕国和秦国乃兄弟之国。秦国不是燕国的敌人,为何燕国要出兵攻我秦国。”

姬平,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你是来数落我燕国的罪行吗?”

“非也。”张仪娓娓道来,“燕国和秦国乃兄弟之国。吾王之女,嫁给先王为妻,以续燕秦百年之好。燕国与秦国既没有领土争端,亦不曾发生过战事。两国一直都是和睦共处。燕国攻打秦国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姬平答不上来。

“燕国新王继位,任子之为相。子之操纵燕国国政,替燕王发布政令,排除异己。此刻,已有不臣之心。太子领兵五万攻打秦,燕国国内空虚。太子,你不怕子之勾结齐国和北胡,瓜分燕国吗?”

“秦国不是燕国的敌人。齐国、北胡才是燕国的敌人。子之,也是太子,你的敌人。只要太子退兵,秦国便是燕国的盟友。齐国和北胡攻打燕国,秦国也会派兵援助。太子,你有了秦国支持,子之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几日,姬平也收到了来自燕国的消息。

北胡听说燕国国内,兵力空虚,重兵压境。齐国也在燕国的边境上驻扎重兵。燕相子之,继续弄权,排除异己。太傅也被子之赶走。燕国的朝堂上皆是子之的亲信。姬平寻思,若在不回去,燕国的天下将会成为子之的。

其实,姬平已然动了撤兵地念想。经张仪一番有说后,他撤兵之意,更加尖锐。对待张仪也十分客气,“好,我答应退兵,今日秦相所言,能否当真。”

张仪举手道:“张仪对天发誓,若有违背诺言,不得好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楚国撤军,三晋与秦开战

天色未明,赢疾来到嬴驷临时寝宫,对着侍者问道:“王上安寝了吗?”

侍者躬身答道:“王上操劳了一整日,刚睡下。”

赢疾的眼角往寝宫内看了看,宫内的灯火若隐若现。既然王上刚睡下,他也不便打扰,躬身道:“有劳了。”说完,赢疾准备转身离开。宫内传出一道沉稳地声音,“赢疾,你来了吗?”五国合纵攻秦,五国胜,秦国危。嬴驷面对国难,日夜焦虑。张仪为了秦国,有说燕国,他怎能安心入睡。

“来了就不要走了。”嬴驷从宫内传出声音,“进来陪寡人坐坐。”

赢疾道:“诺。”

紧闭地宫门,被人打开。赢疾走了进去,宫门又一次合上。宫内的灯火,全部都亮了起来。赢疾躬身行礼,问道:“王上,你一整夜都未曾合眼。”

“国难当头,寡人如何能安睡。”嬴驷揉了揉眼角,抬起头看着对方,声音有些疲惫,“你深夜来见寡人。莫非是张仪有说燕国传来了消息。”

赢疾点了点头。

嬴驷未曾在赢疾脸上看出半分喜悦,似乎已经猜到张仪有说燕国失败。张仪本人也成为了燕军的俘虏。也许,天色一亮,张仪的人头便被五国联军用来祭旗示威。想到此处,嬴驷惆怅地呼出一口冷气。

赢疾见王上额上愁云密布环绕,忙道:“王上,燕国退兵了。”

“什么。”嬴驷的眼眶荡漾着泪水,脸颊瞬间涌现出笑容,“张仪有说燕国,成功了。”

“王上,臣从斥候哪里得知,燕国连夜撤军。燕军大帐,空无一人。”

嬴驷总算盼来了好消息,精神振奋道:“张仪不愧是是纵横家的弟子。”

“可不是吗?”赢疾接话道:“张仪不顾自身安危,前往燕国有说,凭借一张巧嘴。不但劝退了燕国,还化解了我国的劣势。燕国退兵,联军士气必定会受到沉重地打击。王上,燕国退兵,张仪是我国的大功臣。张仪那张嘴太厉害了,抵得上千军万马。曾经我以为,上战场与敌人搏杀,方显好男儿本色。此刻,我才明白,张仪之所为,也不失大丈夫的身份。王上,张仪归来,要重赏。”

“哈哈哈。”嬴驷乐道:“你觉得寡人应该如何重赏于他。”

赢疾似笑非笑道:“张仪乃不世之才,娶了一个丑妇为妻。我们送美人、财物给他太俗了。”

嬴驷纠正道:“张仪不是不爱惜美人和财物,而是家有一虎,他得罪不起啊!”

张仪家中的那只母老虎的确太可怕,任何人都敢撕咬。张仪身居高堂,地位身份显赫,但也不敢对家中的母老虎说一个不字。嬴驷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叹道:“有个母老虎管着,有时候也挺好的。”

“张仪时常说自己乃势利小人,依我看啊!他也算是大丈夫。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是一位怕老婆的主。唉,败笔,败笔啊!”赢疾忍不住笑出了欢快地声音。

“不许取笑他人。”嬴驷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上准备赏张仪什么。”

“女为知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嬴驷正色道:“张仪平生所愿,是功成名就,扬名天下。寡人的志向是出函谷,降服三晋,压制楚国,与齐国争天下,成为诸侯伯长。”

“王上的意思是…”

“没错。”嬴驷郑重道:“张仪要的是功名利禄。寡人就给他一个舞台,让他施展平生所学。”

对于明主而言,欲建立不世功勋,千秋基业,他需要得贤臣,以争天下。对于大才之人而言,择明主,方能施展平生所学,实现胸中的伟志。怀才不遇,壮志难酬对于一个身怀大才之人来说是何等的孤寂、悲凉。

赢疾问道:“王上,燕国退了,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嬴驷走到用泥土堆积地军事地形,指了指五国联军的分布,唇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五国联军攻我函谷至今,我们憋了这么久,是时候将联军施加给我们的耻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赢疾问道:“王上,你准备对联军开战吗?”

“不错。”嬴驷霸气道:“开战。”

公孙衍坐在大帐内,召集韩赵燕三国诸将商议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赵将赵歇、韩将韩鹏皆已到来。然而,燕将姬平却迟迟不见踪影。当燕国撤军的消息,传入众人的耳里,公孙衍气得胡须乱颤。

众人怒气未消,很快得到了第二个坏消息,楚国也撤军。

原来,张仪以厉害关系有说燕国,燕将姬平毕竟年轻,容易糊弄。但楚国和燕国的情况是不一样的。秦楚两国建国数百年,两国也是春秋五霸之一。楚秦两国既有争斗,也有合作。楚平王曾是一位有作为的君主,但晚年贪恋女色,重用佞臣,先是强占儿子迎娶的秦女,后又听信谗言,杀害太子和太傅伍奢。伍子胥见父兄死于楚平王之手,发誓荡平楚国,为父兄报仇。

伍子胥逃亡吴国,帮助吴国公子光登位,并献上扰楚疲楚之计谋。

吴王阖闾以伍子胥、孙武为将,讨伐楚国。吴国连战连胜,大败楚军,攻破了楚国国都郢都。吴国创下了攻破万乘之国的先例。伍子胥鞭尸楚平王,得以报父兄之仇。若非秦国派兵救楚,楚国亡了。

今日之楚,非当日之楚。楚秦两国的友好,也不会长久地存在下去。

秦国为了自身利益借助国势,欺压楚国。楚国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成为南方大国,自然不甘心被秦国压制。楚国出兵函谷攻秦,乃秦楚两国矛盾到了要用武力解决的时候。张仪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想到了一个计谋,那就是对楚国既要来软的有说他们,又要来硬的用武力逼迫。软硬兼施,方能劝楚国退兵。

秦楚两国交战,韩赵魏燕四国联军作壁上观,楚国见情况不利已,下令撤军。楚将昭阳回到营帐见联军为了保存实力隔岸观火,还出言讥讽,心中愤怒不已。楚军上下,也是充满愤怒。楚军打战不顾生死,但这一仗,打得太不解气了。秦国派出两万人加入战场攻楚,韩赵魏燕四国联军若能派出几万人加入战场,攻破函谷指日可待。

昭阳正在帐中发泄心中的怒气。忽然,有人来报说秦国那边来人了。

昭阳一听秦国二字,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他要听听秦使会说点什么,对着来者道:“喊他进来。”

秦使张仪走进了楚国大帐,问道:“昭阳将军何在。”

楚将怒道:“大胆,何人安敢如此放肆。见了我家将军,为何不跪。”

张仪蔑视道:“我乃秦使,见了楚王尚且不跪,怎会跪区区将军。”

昭阳恫吓道:“竖子,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人生在世区区数十载。”张仪漠视道:“苟延残踹地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去。”

“好,有胆量。”昭阳端起一樽楚酒,“我愿意和有胆量的人打交道。你身为秦使,来我楚军大帐,是为何事。该不会是秦国力不从心,派你来有说,劝我退兵。如果是这样,你还是免开尊口。秦国和楚国只会血战到底。”

“秦国和楚国交战,楚国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将军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张仪笑道:“楚国和秦国血战到底,只会两败俱伤。三晋和齐国便会坐收渔利。楚国伤了元气,便不是三晋和齐国的对手。将军,你真的要与秦国鱼死网破。”

昭阳端起酒樽,咕噜一声,一饮而尽,“废话不多说,你回去告诉嬴驷老儿。要战便战,少费口舌。大丈夫只在疆场,一决高下。张仪,啮桑会盟,你不是放言要与我楚国以争天下。你不是说,秦国的剑天下无敌吗?我倒要看看,是你秦人的剑锋利,还是我楚国的剑锋利。”

“那日乃我狂言而已,时隔至今已有些时日。将军,还记在心上。”张仪笑道:“将军领着楚军与秦军交锋。秦人与楚人的剑谁更锋利,将军心中想必已然有数。”

“秦国仗着人多罢了。”昭阳哼了一声道:“张仪,你是来笑话我的。”

“我是为了将军而来。”张仪凝视着昭阳那双虎眼,毫不惧色,“楚国的国法,将军不会忘了吧!”

楚国先祖鬻熊,是西伯侯姬昌的老师。西伯侯姬昌死后,其子姬发继承君位。姬发励精图治,以姜尚为军师,出西岐,兵发朝歌。牧野一战,灭了商朝,定都镐京,建立西周,后人称之为武王伐纣。周武王虽然灭了商国,但商国的国土面积太大,效忠商国的诸侯依然存在。为了守住打下来的江山,姬发大肆分封诸侯。然而,周武王却忘记了君父的老师鬻熊。

及至周成王长大后,方才想起鬻熊的功德。周成王指着南边一块荒芜人样的土地,赐给其曾孙熊绎,赐子爵,封地于荆蛮。楚子熊绎以丹阳为国都,占地五十里,成为楚国的开国国君。楚国开始了,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艰苦的创业历程。

楚国为了得到周王的认可,大肆拓展疆土,上书周王,提高爵位。然,周王讥讽楚国为南蛮置之不理,中原诸侯也鄙视它。楚国经过数代人的努力,索性自立为王,与周王分庭抗礼。周王为了自身颜面,号召诸侯国共同讨伐楚国。楚国不但不屈服,反而向天下诸侯宣战,打败了周王的精锐。楚国不但自立为王,还出兵问鼎中原。

楚国建国乃方圆五十里。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成为南方大国。其一除了楚人悍勇善战,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楚国有个传统…楚之法,覆军杀将。若是打败战,主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自杀以谢国人。

楚国君王为臣子定下这个规矩,一是为了树立君王无上的权威。二是给臣子施加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三是有利于激励将领作战的勇气,从而有利于对外扩张。

城濮之战,楚国令尹子玉,因兵败引咎自杀于归途中。

“楚国国法,兵败者死。”昭阳身为主将自然不会忘了本国的国法,怒色道:“张仪,管好你的那张嘴。”

张仪无所谓地说道:“将军身为楚国令尹,楚王之下,百官之首,位极人臣。将军,你真的愿意抛下用战功得到的一切。张仪觉得,将军联合韩赵魏燕攻秦不是明智之举。将军你忘了,楚军与秦军搏杀。其他四国联军又做了什么。”

张仪见昭阳动容,想必是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续道:“将军领兵攻占襄城,取魏八城,洗刷了魏人施加的径山之耻。将军也是一战成名,楚王封为令尹。将军占据令尹之位,是否觉得如芒在刺。将军攻秦不利,折损太多楚国将士,归国后又会落得如何下场。张仪建议,秦楚两国交战,不分胜负,将军英明尚存,不如撤军方为上策。”

昭阳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撤与不撤,都关系着日后的声望,也不敢贸然做决定。若能全身而退,他也不会承担战败之名。就在此时,一名楚军将领急色走了进来,靠近昭阳耳边低语。昭阳闻言,瞳孔睁大。原来,张仪来到楚军大帐的同时。秦将司马错领着秦军偷袭了楚国的大后方,楚人的粮草被烧。楚国粮草已断,军心不稳。

昭阳已经意识到了局势不利于自己。但楚国身为合纵长,下令撤军,如何给中原诸侯交代。

张仪似乎洞察出了他的心意,“将军,燕国已经撤军了。”

燕国率先退兵,那么楚国也不用担负昔日登台的誓言。昭阳再三考虑,接受了张仪的条件,下令撤军。

燕国、楚国同时撤军,韩赵魏三晋便站在了秦国的对立面。韩鹏见不能取胜,进言道:“公孙将军,大势已去,我们也撤军吧!”

赵歇仰天长叹道:“此次乃灭秦的大好时机。可惜啊!可惜。”

韩鹏道:“他日重整旗鼓,我们在兵发函谷。”

“哈哈哈哈。”公孙衍惨笑道:“可惜啊!可惜。”

公孙衍有说诸侯攻秦,谋划了这么久,落得这样的结果,他心如寒冰。

韩鹏安慰道:“犀首不必心灰意冷,我们会回来的。”

“难啊!难啊!”

赵歇问道:“犀首,我们该怎么办,撤退吗?”

“不能撤。”公孙衍恢复了神色,掷地有声道:“我们一撤,秦人便会疯狂反扑。我们只有和秦人打一战,以展示我三晋的实力,方能保住有生力量。”

韩鹏、赵歇也不想就这样回国,异口同声道:“那就和秦人开战。”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晋撤军,义渠再起风云

韩赵魏燕楚五国合纵攻秦,声势浩大。秦国见联军士气旺盛,避其锋芒,不敢轻易出函谷关与之决战。今燕楚两国撤军,五国之中只剩下韩赵魏三国。燕楚撤军,秦国和联军之间的兵力也发生了微末变化。秦国有近三十万之众,三晋兵力加起来才二十一万。嬴驷面对战场形势逆转,果断下令兵出函谷,与三晋开战。

秦国不能打败三晋,何以出函谷,以争天下。

公孙衍面对燕楚两国撤军,战场形势已然对三晋不利。公孙衍心里明白,时机稍纵即逝。三晋的实力是不足以攻下秦国。倘若冒然撤军,撤退的命令没有及时传达给下面的人,便会军心离散,引发联军内部恐慌。若是隐藏在三晋内部的秦军间谍,在搞出点动静,三晋便会有覆军之险。秦国见三晋退兵,他是不会让三晋的男儿安全归国,一旦发现三晋有撤退的征兆,便会发动疯狂地反扑。

再者,三晋男儿兵临函谷城下,若是不打上一仗,便撤回去。不仅三晋的脸面何在,众将士也会留下终身遗憾。尤其是公孙衍,这一日,他不知盼了多久。

战,即可让秦人见识三晋男儿的实力,也可鼓舞士气。

三晋对付秦国,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函谷关城外,秦国和韩赵魏三国严阵以待。公孙衍率领的魏军居中,赵军居左,韩军居右。公孙衍鼓舞士气,道:“没有了楚燕两国,我三晋的男儿,何惧秦国。”

赵歇仰着脖颈,望着半边天叹道:“三晋和睦,一致对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这些年,三晋争斗不息,消耗国力。齐国和秦国后来居上。三晋当年的风采,已然不存在。我曾以为,三晋还会继续争斗下去,甚至我是看不见三晋和睦共存的那一天。犀首,多亏有你,三晋的男儿才能重新聚在一起,并肩作战。”

韩鹏也发出感叹道:“是啊!先祖团结一致,共同应对诸侯。那时的三晋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我也未曾想到三晋争斗了这么多年。又能重新站在一起,对付外敌。犀首,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三晋。”

忆往昔,公孙衍也是充满感慨道:“三晋能够摒弃过往,齐心协力应对诸侯,乃三晋男儿共同努力所致。”

赵歇道:“是啊!三晋打了这么多年,是该停歇了。”

韩鹏道:“赵将军说得对,打了这么多年是有点累。韩赵魏三家能够再次聚首,痛击秦人,想想足以让人热血翻涌。犀首,此战我听你指挥。”

赵歇也道:“赵国将士也听你指挥。”

“多谢两位将军。”公孙衍左右看了看,扬声道:“此战,乃我们三晋合作的第一战,我们就让秦人见识一下我三晋男儿的真正实力。”

此战胜负也关系到秦国的生死存亡。秦王嬴驷也不敢轻视三晋的实力,亲自坐镇中军鼓舞大秦将士。司马错、嬴华负责左军。赢疾、张仪负责右军。一阵大风吹来,尘埃四起,空气中弥漫着肃杀地气息。嬴“犀首,寡人让你一战成名,这些你还记得吗?”驷见着老朋友喊道:“犀首,寡人日夜想着你。你可有半分想念寡人。”

公孙衍回道:“秦王,犀首又何尝不想你。”

“犀首不是想寡人,是想攻破我秦国。”嬴驷质问道:“犀首,寡人待你不薄,你为何老是与寡人过不去。”

“犀首离秦之日,与秦国再无半点瓜葛。秦王,你我之间君臣缘分早已了断。”公孙衍,朗气十足地回道:“犀首乃魏人,自当为母国效力。秦国想要东出,以争天下,必先出函谷,征伐三晋。秦国和三晋难以共存。今日我不攻秦,秦国也会攻打我。犀首乃晋地男儿,怎可让秦国染指晋地山河。犀首尚在,定会守卫国土。”

“寡人就喜欢你这样爽朗的个性。”嬴驷指着身后的将士,高喊道:“犀首,当年你率领我大秦锐士,帮助寡人收回河西,一雪前耻。今日,你见着老朋友、老部下,可有掏心窝的话要说。”

“赢疾,拜会大良造。”赢疾上前一步,豪言壮语地说道:“当年河西一战,大良造的英姿,深深留在我脑海之中。至今想来,无不热血沸腾。赢疾能有今日,也拜大良造所赐。大良造,请受赢疾一拜。”

公孙衍拱手回礼道:“十几年不见,你竟然成为了独挡一面的秦国大将。能与你交手,荣幸之至。”

赢疾回道:“能与大良造一较高下,赢疾心情也是如此。”

“好。”公孙衍气吞如虎地道:“赢疾,拿出你的真本事给我看看。”

“犀首,你还记得我吗?”

“哈哈哈哈。”公孙衍长笑道:“张仪,我岂能不认识你。”

“能被犀首记住,张仪倍感荣幸。”张仪唇角含笑,“犀首邀集韩赵魏燕楚五国合纵攻秦,如此强大的阵容,果真是好手段。可惜啊!五国不能齐心协力,否则秦国堪忧。”

“张仪,你的手段也不错。”公孙衍合纵之策被他所破,不但不生气,反而发自内心地佩服道:“三言两语,你便离间了楚燕。试问天下诸侯,能破我合纵之策,唯有你一人而已。”

“犀首,你忘了,张仪就是靠这张嘴吃饭的。”张仪笑容僵硬,问道:“犀首刚回到魏国大梁宫。魏嗣小儿,便驱逐我滚出魏国。犀首,那日大梁宫中,你我之间的对话,你可还记得。你的话,我带给秦王了。”

“哈哈哈哈。”公孙衍纵声一笑道:“我合纵,你便破我的计策。张仪,你赢了。”

“魏嗣小儿羞辱了我。”张仪冷声道:“今日战场相见,我便要加倍地讨回来。”

“废话少说。”公孙衍朗声道:“张仪,你想要讨回羞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也要问问我身后三晋男儿答不答应。”

“我秦人的剑也不是吃素的。犀首,叙旧暂时告一段落。”嬴驷高举右手,一字一句道:“开战。”

斥候传下嬴驷的命令,“开战。”

大秦将士发出狼一般地怒吼,似乎要把三晋男儿狠狠撕碎。嬴驷大手向前一挥,大秦将士如潮水一般,涌向三晋的阵地。

公孙衍不愿意在气势上输给秦国,厉声道:“开战。”三晋男儿,发出雷鸣般地怒吼,冲向秦军。

三晋和秦国交战数个回合,双方互有胜负。嬴驷见三晋合在一起,的确是一块难啃地骨头,这样打下去,秦国赢了,也会付出惨重地代价。赢疾建议集中兵力,攻击魏国阵营。嬴驷也觉得魏国是主心骨,攻破了魏国,韩赵两国便不会殊死抵抗。嬴驷懂得为君之道,也懂得驾驭群臣,颇有识人之明,但是军事方面,他比不上赢疾。于是,嬴驷将战场上的指挥权交给赢疾。

赢疾根据韩赵魏三国的战力强弱,重新分配兵力。左军继续由司马错、嬴华用来牵制住赵军。其次从右军划拨出一部分人马给张仪,牵制住韩军。剩余的秦军猛然对魏军发动进攻。公孙衍见秦军大部分主力对准自己,只能咬着牙一番苦战。

一场恶战下来,秦国损失了许多兵马。三晋之中,魏国折损的人马最多,韩国折损的人马最少。

三晋和秦国再次僵持不下。秦国不能攻破三晋,三晋也不能战胜秦国。

赢疾见三晋这块骨头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啃,于是向嬴驷建议先退兵,大军休整一夜,明日再与三晋一决高下。嬴驷也看出了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同意了赢疾的意见。嬴驷高台亲自击鼓,秦军撤回函谷关。

翌日,秦军再次出关,然三晋大帐人去楼空。

原来,三晋和秦国交战后,魏国折损人马最多。魏将皆建议退兵。今日一战,韩鹏、赵歇两人也见识了秦国的战斗力。眼下难以攻破秦国,再加上齐国援兵迟迟未到。赵歇和韩鹏商议后,也同意统兵。面对众将士再三恳请,公孙衍只好下令退兵。公孙衍登上土丘,凝望着函谷关,眼眶布满泪水,“错过此次良机,诸侯难以齐聚攻秦。”

魏缓来到公孙衍身旁,静静地注视着函谷关。魏缓知道公孙衍毕生地心愿,便是振兴魏国,攻破函谷。虽不说魏国能够灭了秦国,但是能收回河西、上郡之地,将秦人压缩在关内,方能重拾魏国的辉煌。然,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此刻,公孙衍的心情,宛如登上云霄,却又狠狠地掉了下来。

魏缓见大军安然撤离,唏嘘道:“犀首,我们也走吧!”

“五国攻秦,无功而返。天下又会不太平。”公孙衍收回失落眼神,愤色道:“此次攻秦,声势足以撼动山岳。灭秦良机,就因为诸侯间貌合神离,离心离德。可惜啊!可惜啊!”

公孙衍是魏缓见过最聪明、最有智慧之人。无论是邀集五国以会葬之名伺机谋赵,还是邀集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称王,亦或者是韩赵魏楚燕五国合纵攻秦,每一项计谋皆足以撼动山河,亡了他国。可惜,诸侯离心离德,纵使公孙衍空有一身盖世才华,终究不能得偿夙愿。然而,对方那种屡战屡败的精神,让人敬佩不已。

五国攻秦失利,他是真的生气了。

魏缓安慰道:“犀首,有朝一日,我们会再次兵发函谷,荡平秦国。”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公孙衍的声音无比凄凉,“我怕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犀首,你…”

“走吧!”此次攻秦失利,是给公孙衍沉重地打击。也许,他要回国好好缓缓,方能找回曾经迷失的自己。

魏缓道:“犀首,我们要不要留下一支孤军,阻击秦军。”

“秦国不会追击的。”公孙衍深深出了一口气,“为了攻秦,我不但联合了中原诸侯,还有秦国的数百年死敌。可惜啊!可惜。若是我们在东边能够拖住秦国主力。秦国西边的敌人便会趁虚而入。秦国既要应对中原诸侯,又要应对西边的敌人。秦国便会自顾不暇。”

“西边的敌人。”魏缓恍然明白,“犀首你的意思是说困扰了秦国数百年的死敌….义渠国。”

“走吧!”公孙衍微微闭眼不愿多说, “留在此地,徒增伤悲。”

三晋撤军,标志着五国攻秦失败。

嬴华见三晋撤军,便想乘势追击,歼灭三晋的军队。

赢疾和张仪皆认为不应该追击三晋的军队。首先是五国围困秦国,秦国虽为动摇国本。但是和三晋一番血战,也伤了元气。其次,三晋撤退井然有序,一点都看不出是落荒而逃的痕迹,若是冒然追击,恐怕会遭到三晋的埋伏。

秦国众将士意见不一。

嬴驷也不知道,是否应该追击三晋。

这时候,秦国西境传来一道噩耗。西戎义渠攻破秦国城池,杀了秦国守将。

“义渠胆敢偷袭我国,破我城池,杀我秦将。是可忍孰不可忍。”嬴驷闻言,胸膛起伏剧烈,愤怒道:“赢疾听命。寡人以你为将,率我大秦锐士,好好教训这群野蛮人。寡人要义渠国内尸横遍野,寸草不生。义渠君,是你破坏了两国的盟誓。寡人要你付出惨重地代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秦国破义渠

义渠,一个古老的部族。殷商时,义渠以放牧打猎为生,形成一个部落。商武乙时代,季历在商朝的支持下,于武乙三十五年伐西落鬼戎,浮十二翟王。武乙三十年,季历又伐义渠戎,获其君,迫使义渠臣服于商。周武王伐纣取代殷商,周人南迁。义渠占据周人陇东地区。西周建立后,穆王至宣王时代,多次派兵攻伐义渠,效果甚微。周宣王三十九年,为了分化诸戎势力,将五戎之一的义渠,安置在大原。

大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水沛草丰,宜耕宜牧。义渠一边学习周人先进文化,一边用武力统一诸多小戎,逐渐成为一个大部落。西周末年,姬周王室内外交困,五戎叛周,率兵南下,杀死周幽王于郦山,攻破西周国都镐京。周平王忌惮戎狄之患,迁都洛邑。义渠趁西周王室陷入内乱,宣布自立建国。义渠建国后,义渠君出兵歼灭其他戎狄。经过几代义渠君开拓疆土。义渠的疆域西达西海固草原,东抵桥山,北控宁夏河套,南达泾水,面积约10万平方公里。

周平王东迁之时,秦襄公护驾有功。周平王将岐山周围的土地,赐给秦人。赋予秦人征讨西方戎狄之全权。建国于渭水流域的秦国悄然崛起,数百年间,秦国和戎狄不断发生战争。公元前444年,秦伐义渠,执其君以归。义渠战败后,义渠君厉兵秣马、养精蓄锐14年。公元前430年,义渠君倾全国之力攻秦,从泾北直攻到渭南,不但收复了过去的失地,还把疆域扩大到20万平方公里。它的地域东达陕北,北到河套,西至陇西,南达渭水。义渠成为威胁秦国最强大的敌人。

公元前337年,秦孝公嬴渠梁走完了生命的旅程。其子,嬴驷继承主君之位。这一年,嬴驷十九岁。义渠君出兵攻打秦国,为嬴驷送上了一份大礼。嬴驷的目光主要在国内,对待义渠的进攻,视而不见。但义渠对秦国的威胁,始终盘旋在嬴驷的心中。嬴驷明白,东出函谷以争天下,义渠便是秦国的心腹之患。

秦公嬴驷稳定秦国国政,加大对魏国的打击,收回河西之地。公元前331年,趁义渠国发生内乱,秦公嬴驷出兵横扫义渠。义渠迫于秦国强大的压力,暂时臣服于秦,养精蓄锐。嬴驷为了让义渠彻底臣服于秦国,公元前327年再次出兵义渠,义渠大败,向秦称臣。义渠君屡次败于秦,一边养精蓄锐保存实力,一边寻找振兴国力的方法。

想要义渠强大,就要向中原人学习。于是,义渠君离开义渠,来到了魏国。

公孙衍为了谋秦国,做了周密的安排。先是有说中原诸侯,合纵攻秦,后有秘密联络秦国宿敌义渠。公孙衍以王的称号,邀集义渠君攻击秦国。义渠君作为秦国西北部狄戎之王,草原上的雄鹰,自然不甘心臣服秦国。当代义渠君,性情刚烈,桀骜不驯,又是一位有野心之人。早就有攻打秦国,夺回义渠失去的尊严。

义渠君爽快答应公孙衍的条件,但他有个疑虑,义渠如何才能在最佳时机攻打秦国。

公孙衍道:“秦国无战事,便会率军攻打义渠。秦国有战事,便会用钱财美女贿赂义渠。故而,当秦国主动送上财物和美女的时候,就是义渠出兵攻打秦国最佳时机。”

义渠君离开魏国,牢记着公孙衍说的话。

这日,义渠君驰马纵横草原,围捕野狼。

忽然有人来报说秦国使者求见。

义渠君拉开弓箭,命中凶恶的野狼。义渠勇士齐声欢呼,“大王威武。”

义渠君扔下弓箭,问道:“秦使来做什么。”

来者道:“秦国带来许多财宝和美女,献给大王。”

义渠君似乎记得公孙衍说的话,扔下弓箭对着部将笑道:“秦国来人了,走看看去。”

义渠君坐在大帐,秦使领着美女和财物走了进来,“义渠君,此乃我王心意,请你笑纳。”

义渠君问道:“秦国为何送我财物和美人。”

秦使道:“秦国愿意和义渠结盟,永不征伐。”

义渠君心里猜到了秦国的用意,也不点破,起身察看秦国送来的财宝,又打量了秦人送来的美女,欣然笑纳。秦使与义渠君签订盟书,便离开大帐回国复命。义渠君将秦国送的财宝和美女,送给勇猛的将士。秦使离开义渠的那一刻,义渠君准备起兵攻秦。义渠君得知秦国主力正在函谷鏖战中原诸侯。西北边境军守卫薄弱,果断召集人马,攻打秦国。

义渠君首战在李帛打败秦军,杀死秦国守将,直奔秦国国都咸阳。

义渠君策马指着秦国的土地,激烈草原勇士道:“诸位勇士,随我攻破秦国,占领咸阳。秦国的美女和财宝归都是你们的。草原的好男儿,拿出你们的勇气,征服秦人。”

义渠勇士嘴角发出狼嚎般的声音,冲向秦国。

嬴驷为了能够安心对付中原诸侯。听从陈轸的建议,以财宝美女贿赂义渠君,以堕落戎王之志。嬴驷两战义渠,皆大获全胜,心中也没有把义渠当回事。但五国联军在函谷关严阵以待,若是义渠也在秦国后方闹出点动静。秦国两线作战,形势极为不利。嬴驷只好被迫接受了陈轸的以财宝和美人贿赂义渠的建议。嬴驷的无奈之举,殊不知将自己的软肋暴露给了义渠。义渠君笑纳了秦国钱财和美女,字迹未干便公然撕毁两国的盟约。

义渠进攻秦国,一路高歌凯进,攻城略地。义渠君见进入秦地,如入无人之地,挥动手中的战刀,杀向秦都咸阳,势必活捉嬴驷。义渠大军距离咸阳两百里,便遭遇到了秦国一支生力军阻截。义渠君见了心里纳闷道:“这是军队是从何而来。”很快斥候传来消息说:“秦王嬴驷亲自领兵。”

义渠君道:“嬴驷老儿来了。”

义渠君身边的将领翟貘道:“大王,我们该怎么办。”

“来了正好。”翟骊纵声一笑道:“我倒要见识一下,秦人有多强。”

翟貘道:“王上,我们退兵吧!中原五国诸侯皆不是秦国的对手。我们…”

“你以为退兵了,秦人会放过我们。”翟骊又道:“来了,就要痛痛快快和秦人打一仗。”

草原男儿不怕战死,就怕屈辱地死去。草原男儿相信,战死的男儿,灵魂方可得到永生。义渠君向秦国称臣,这些英勇的男儿已是感到巨大的耻辱。今日,正是证明自己的时候。义渠勇士齐声高喊道:“杀光秦人。”

此战,不仅是义渠与秦国之间的较量。也是,秦王嬴驷和义渠君个人之间的较量。义渠君继位,处处被秦国压制,心中十分不爽。这一日,也是他期盼已久的一天。义渠王见身后的勇士发出嗷嗷待哺的声音,扬声道:“你们都是我义渠的好男儿。用你们手中的刀,斩下敌人的头颅。让秦人在我义渠男儿面前颤抖吧!”

义渠君是草原之王,义渠人能征善战,弓马骑射娴熟。嬴驷也见识过义渠起兵的厉害。当嬴驷得知义渠进攻秦国,在李帛打败秦军,李帛守城的将领战死。嬴驷自然不敢小觑义渠,以赢疾为将,统领秦军将士横扫义渠。

赢疾熟悉义渠的战法。义渠首战打赢了秦国,若不及时遏制义渠进攻的势头。义渠给秦国带来的灾难是难以评估的。秦国刚与三晋发生了较量,秦国大军悉数前往,需要时日。于是,赢疾以司马错、嬴华为将统领三万秦军将士前去阻截义渠。赢疾正色道:“两位将军,决不能让义渠在前进一步。”

司马错、嬴华齐声道:“义渠在前进一步,提头来见。”

司马错、嬴华不负赢疾期望,指挥大秦将士,成功阻截了义渠的进犯。随着,秦国主力的到来,义渠和秦国的较量,正式拉开帷幕。

秦王嬴驷怒道:“义渠君,你为何要背弃盟约,偷袭我国。”

“嬴驷老儿,我乃西戎之王。”义渠君翟骊道:“不记得有什么盟约。”

“义渠君,你真的要跟寡人作对不成。”嬴驷冷声道:“你收了财宝和美人,与寡人结盟。义渠和秦国,止息兵戈,永享和平。盟书字迹未干,你便背信弃义,起兵反叛。翟骊,你起兵攻我,夺我城池,杀我将士,屠我子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翟骊,你成功将寡人激怒了。寡人要你和你的义渠国寸草不生,尸横遍野,方可解了我心头之恨。今日寡人的大秦将士,便会驱逐尔等,灭了你义渠国。”

“嬴驷老儿,你好大的口气。”翟骊冷哼一声,“你想灭了我和义渠,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好。”嬴驷虎声长啸,“寡人要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嬴驷老儿,你好生啰嗦。”翟骊听得不耐烦,“要打就打,费什么话。”

赢疾道:“王上,义渠乃野蛮人。对他们只能用拳头。只有将他们揍趴下了,他们才会听话。”

“这群野蛮人收了寡人的钱财和美人,又起兵反叛。”嬴驷怒不可遏道:“赢疾,你替寡人好好教训这群可恶地野蛮人。”

“诺。”赢疾转身面对秦军将士,“义渠背盟在先,又破我城池,杀我秦将,掠我土地,屠我子民。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秦将士,你们该怎么做。”

“驱逐义渠,还我山河。”

“驱逐敌寇,护我国土。”赢疾拔出长剑,往前一送,“众将士听命…开战”

义渠君早就等不急了,率领草原勇士直奔秦军。秦国是在与戎狄作战之中不断成长的。故而,对付戎狄自有一套战法。秦国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皆比义渠人更胜一筹。几次交手下来,义渠被秦军打得打败,折损了许多兵马。义渠君见草原男儿一个个倒下,此战不能取胜,便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秦军见义渠人撤退,便发动疯狂地反扑。秦军一鼓作气,收回了义渠占领的土地。义渠人,也被秦国全部赶出国境。秦军将士踊跃进言道:“义渠人退了,我们攻入义渠境内,灭了义渠国。”

赢疾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义渠国土广袤,义渠人能征善战。义渠和秦国打了数百年,一战灭国,谈何容易。秦国不但击退了来犯之敌,也成功震慑住了戎狄。秦国陷入与戎狄战争泥潭,中原诸侯见状,便会再次合纵攻秦。

嬴驷也以为保住目前的胜利,是最大的胜利。义渠人早晚的灭,现在不是最佳时机。等到秦国恢复元气,国势稳定,在出兵攻打义渠也不迟。义渠君与他之间,无论是国与国,还是个人恩怨,胜利者皆是他。于是,嬴驷传达诏令,搬师回咸阳。

秦国东边挫败了韩赵魏燕楚五国联军,西边又打得义渠人毫无还手之力。秦国,一个被中原诸侯忽视的国度,正以全新的姿态登上战国的舞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的女人,我来保护

韩赵魏三家分晋建立诸侯国。自魏文侯执政以来,任用李悝、西门豹、吴起、乐洋等一批贤臣、名将,致力于国家与军队改革,魏国日益富强,异军突起。三晋一家,共同对外是魏文侯制定的国政方针。魏国强大欲向西发展,便要夺取秦国东部河西之地。秦国是西部诸侯大国,也是春秋五霸之一,定都于泾阳。进入战国时代,秦国陷于内斗,君主更替频繁,不能形成强有力的统治。

公元前419年,魏文侯把握时机以太子击、吴起等人为将,与秦国展开争夺河西之地。魏文侯用人得当,再加上战术正确,首战便完成了进攻河西之地的作战策略,成功地将秦军赶到洛水一带。魏国在秦国东部河西之地,建立西河郡,吴起为西河郡太守。秦国失去河西战略要地,退守洛水一带,其安全受到了魏国严重的威胁。秦国与魏国为争夺河西之地,拉开了长达近百年的战争。

公元前396年,魏文侯尚未实现自己心中的王图霸业,撒手人寰。魏太子击继位是为魏武侯,也是魏国第二任国君。魏武侯继位,魏国西扩之路戛然而止,随即向中原发展,河西主力调回中原。秦国为夺回河西,不断与魏国交战。公元前393年、公元前390年,秦国发动对魏国的战争。魏国战略中心在中原,但也不愿意丢掉河西之地,数次打败秦军。

秦国不甘心失败,继续与魏国作战。

公元前389年,秦国调集50万大军,进攻秦国东进道路上的重要城邑阴晋。魏国河西郡守吴起率领魏武卒方阵,以数万人击退了秦军数十万人,创下了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成功保卫河西要地,有效遏制了秦国东进的势头。秦国惨败,中原诸侯开始轻视秦国。秦国也踏上了寻求富国强兵之路。

公元前384年,秦灵公甍。早年流落魏国的秦献公继位后,开始对国内进行改革。秦献公废除殉葬制度,将国都迁往栎阳。秦国国力转弱为强,秦献公企图夺回河西之地。秦国在河西,三次打败魏国军队,取得石门、少梁大捷。魏武侯不甘心面对失败,以庞涓为将,出兵教训秦国。庞涓乃当世名将,领着魏武卒一举突破秦河西防线,威胁秦都栎阳。面对魏国强兵压境,秦献公被迫将都城从栎阳迁回泾阳。

一代雄主秦献公临走前,也是抱憾终身。

公元前361年,秦献公甍,其竖子秦孝公嬴渠梁继位。嬴渠梁继位年仅21岁。

秦孝公继位时与齐候田因齐、楚宣王、魏候魏罂、燕文公、韩侯武、赵成侯种并立,成为战国七雄。由于秦国地处偏僻的雍州,不参加中原诸侯盟会,被诸侯们疏远。中原诸侯将秦国等同夷狄一样对待。

秦孝公不在乎中原诸侯的眼光,一边牢记国耻,一边向往着先祖秦穆公时的霸业。

嬴渠梁继位后,颁下求贤令,招贤纳才,变革图新,寻求富国强兵之道。其后向魏国学习,以卫人公孙鞅主持变法。秦孝公一边广施恩德,激烈将士,不忘国耻。一边养精蓄锐,休养生息,伺机待发。秦国趁魏国中原大战无暇西向,大举进攻魏国河西之地。然,魏国国力强盛,秦国仍未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秦孝公历经二十四载发展国势,秦国逐渐变强。公元前337年,秦孝公也走向了生命地终点。其子嬴驷继位,年仅19岁。

嬴驷继位以宗室多怨,诛杀公孙鞅。继续推行秦孝公生前制定下的国政方针。嬴驷见魏国鏖战中原诸侯,魏国被齐国打败,魏国名将庞涓自杀,魏军主力覆灭,国势大衰。秦国发动战争夺回河西之地。桂陵、马陵两役之后,魏国一蹶不振,被秦国打败。公元前329年,秦国不仅收回了河西之地,还掌握了黄河天险,控制了东进中原的要道。

秦国为了收回河西,历经秦灵公、秦献公、秦孝公、秦公嬴驷四代人近百年的辛酸血泪史。嬴驷收回河西,东出函谷,加大对三晋的攻伐。公元前325年,秦公嬴驷效仿山东诸侯自立为王。秦国登上一个新的台阶。

秦国向东急剧扩张,引发中原诸侯的恐慌。为了抑制秦国继续向东扩张,魏人公孙衍团结三晋,首倡合纵。先是邀集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称王。随后,邀集韩赵魏燕楚五国合纵攻秦。赵王雍也见到了秦国东出的势头,为了抑制秦国的势力。公元前318年,参加了以楚国为合纵长,与韩魏燕楚四国合纵,兵发函谷关。然而,秦国利用函谷关地势,拒关不出。五国联军粮草断绝,再加上各国离心离德,心志不齐。这次出兵,无功而返。

义渠偷袭秦国,嬴驷不能忘却。秦军休整数月,嬴驷以庶长操领兵,横扫义渠。公元前331年,义渠发生内乱,嬴驷以庶长操平定内乱。庶长操常年与戎狄打交道,应对戎狄他最有发言权。庶长操领兵,征伐西戎义渠。义渠被秦军击败,士气大丧。义渠君未曾想过秦国会突然发兵,只能仓促应对。秦国有备而来,打得义渠大败。义渠君见秦人兵锋正盛,不敢与之硬踫,带领部族远遁大草原。庶长操为了防止义渠卷土重来,一边率领秦军驱赶义渠人北遁。一边摧毁了义渠人建造的城池,放火烧毁义渠人的家园和丰盛的牧草。义渠境内一片生灵涂炭,万里荒芜人烟。

秦王嬴驷东拒五国联军,西退义渠。一时间,秦国信心大增,觉得中原诸侯不过如此。

秦国稳定住了西边的戎狄,便将复仇之剑,指向了山东六国。嬴驷也明白,秦国还不具备以一国之力挑战山东六国。于是,秦剑便指向了三晋之中最弱小的韩国。韩国居天下的中心,新郑也是诸侯国必争之地。郑国历经数百年,除了郑氏三公有些作为,其后沦为楚国和晋国争霸的缓冲地。韩国灭了郑国,也面临着郑国艰难地处境。秦国打败韩国,便可以问鼎姬周,以争天下。嬴驷与张仪、赢疾等人一番筹划,决定向韩国亮出了锋利的宝剑。

韩王康见秦人出兵攻打韩国,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应对秦人的攻击。

韩国大臣惧怕秦国的淫威,认为割地求和方能保存国家。

“土地乃先祖用鲜血打下来的,怎可轻易拱手送于他人。”韩仓见着大臣惧秦,厉声指责道:“秦人,有那么可怕。”

“五国皆不是秦国的对手。韩国拿什么与秦国一战。”

“我国拥地九百里。战车万乘,甲兵数十万,方可与秦人一战。”韩仓露出鄙夷地目光,凝视着胆小懦弱地大臣,质问道:“秦人来犯,你们便要割地求和。韩国国土有限,秦人贪得无厌。我退一步,秦人进一大步。韩国有多少土地,多少城池送给秦人。你们皆是我韩国的大臣,面对秦人,肝胆俱碎。你们岂配为七尺男儿。”

韩仓一通训骂,诸臣脸色无光。

“秦国要打,寡人迎战便是。寡人不战,割城求和。中原诸侯会如何看寡人的笑话。”韩王康的心思自然也不想向秦人求和, “诸位,寡人脸上无光,你们脸上会好看吗?韩国虽弱,也不会向秦国低头。”

战败事小,丢脸势大。秦国来犯,韩国割地求和。韩王康如何能面对中原诸侯。韩国出自三晋,晋人争雄数百年,自有傲骨。秦国被晋人鄙视了数百年,韩国怎会向秦国屈服。

韩相道:“王上,臣建议,我国应该向中原诸侯求救,共同对付秦国。”

“向中原诸侯求救?”韩王康狐疑道:“中原诸侯最想看到的就是秦国狠狠揍寡人一顿,他们好从中取利。中原诸侯不趁火打劫,就是多寡人莫大的帮助。”

“父王,中原诸侯值得韩国深交者,莫过于赵国。”韩仓拱手道:“秦国攻打我们,赵国不会坐视不管。孩儿建议,派出一名上使出使赵国,恳请赵王出兵援助。”

“王上,太子所言甚是。”韩相道:“臣建议,我们还应该派出使者,向魏国求助。”

韩国地理位置,身居天下中心。韩国的领土,环绕着姬周王室。秦国攻破韩国,便会牵制到中原诸侯的利益,也会威胁到姬周王室的安危。秦国攻打韩国,中原诸侯不会坐视不管。韩王康与众大臣商议后,一边积极备战对抗秦国,另一边派出大使向诸侯求救。

韩国使者进入赵国,恳请赵王发兵援助。

赵王雍将韩国使者妥善安排在官驿之中歇息,召集廷臣入殿商讨对策。此次会议只有一个主题…秦国攻韩,赵国是救与不救。

赵王雍为了抑制秦国东出的势头,响应公孙衍的号召,参加五国合纵攻秦。然而,五国离心离德,至使攻秦功亏一篑。五国联军奈何不了秦国。韩赵两国之力,又怎能对付秦国。故而,赵国诸多大臣主张保存赵国的实力,不出兵救援韩国。

韩使入赵求援,可是赵国迟迟没有表态。韩使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韩使费了一番心思,方才见到赵后韩姬瑶。

韩姬瑶产后,身子虚弱,一直居住在迎凤殿静养。

韩使向赵后送去韩国的物品。韩姬瑶见了,自然欢心。于是,命人召韩使来到迎凤殿。

韩姬瑶命人将怀中的孩儿带下去,问道:“父王、母后和哥哥一切可好。”

“王上、王后一切安好。”韩使道:“太子殿下也喜得一子一女。”

韩姬瑶喜道:“孩子的性子如何。”

韩使道:“像极了太子殿下。”

“韩使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带点东西回去,转送给小殿下。”

“诺。”

韩姬瑶见他愁云环绕,几次欲言又止,问道:“你有什么事直说,不用顾虑。”

韩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请你救救韩国。”

“韩国怎么了,你起来说话。”

“秦国出兵攻打我国。我国国弱,难以应对秦国攻伐。请公主劝赵王出兵,挽救韩国。”韩使伏在地上,续道:“韩赵两国一向交好。今又在续韩赵之好。赵国不出兵帮韩国,试问还有哪国愿意帮助韩国。公主,赵国拒不出兵,韩国危矣。”

“韩国虽是我的母国,但赵国的国政,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可干预。”韩姬瑶柔声道:“韩使,是父王、哥哥让你来有说我的吗?”

“公主是臣自作主张。”韩使继续伏在地上,回道:“公主远嫁赵国,王上、太子体谅公主的难处。臣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恳请公主念在故国的情谊上,让赵王出兵帮帮韩国吧!”

韩姬瑶忽闻韩国有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问道:“大使,我该怎么做。请你教我。”

韩使见公主愿意有说赵王帮助韩国,眼神顿时明亮起来,上前低声说了几句。韩姬瑶想了片刻,方道:“我尽力而为。”

韩使拱手道:“臣,谢过公主。”

夜幕,赵雍处理完国政,进入迎凤殿。赵雍见案桌上准备的美食,丝毫不曾动过。韩姬瑶背对着他站立,赵雍问道:“今日的饭菜不符合你的口味,我命人重新为你准备。”

韩姬瑶仍旧背对着他,也不开口。

赵雍上前环抱着她,问道:“你怎么了,何处不舒服。”

赵雍见她不说话,松开双手,绕到她的面前。韩姬瑶双眼朦胧,脸颊映出几道泪痕,显然是哭过。赵雍拾起衣袖为她抹去眼泪,柔声道:“你怎么哭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韩姬瑶柔声道:“没人欺负我。”

赵雍见她眼神不对,似乎有什么事刻意瞒着他,追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王上,你别问了。”韩姬瑶极力装出一副笑容,“我心情不好,落了几滴眼泪,没人欺负我。”

“你已经知道了。”赵雍凝视着她的双眸很认真地问道。

韩姬瑶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赵雍出了一口气,眼神哀伤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曾经说过,韩赵一体,生死相扶。然而,秦国出兵攻打韩国,我却没能…你是不是恨透了我。”

“王上乃一国之主,自然要为本国的利益考虑。”韩姬瑶唇角似笑非笑,“王上不出兵援救韩国,我也不会怪你。姬瑶只怪自己是女儿身,不能为韩国献出一份力。”

赵雍见她如此平静,心里越发感到愧疚,“瑶瑶是我不好,让你哭了。我答应过你,决不会让你掉眼泪。我食言了。我啊!不是一位合格的丈夫。”秦国攻韩,赵国坐视不管,方能保存实力,休养生息。一旦,卷入战火,他多年的努力,也会付之一炬。朝堂上的大臣分析也很有道理。目前的赵国不是秦国的对手,养精蓄锐,发展国力才是当务之急。

秦国攻韩,赵国置身之外。韩赵两国的善果,也算走到了尽头。再者,两国刚续韩赵之好。那日,赵雍当着韩赵两国的臣子发誓,两国患难与共,生死相扶,永不相负。以后,他又何脸面见历代先君。 秦国攻韩,不仅是对韩国的考验。也是对韩赵两国关系的考验,更是对赵雍本人的考验。

为国,为情,两难抉择。既以许君,再难许国。

当赵雍看着自己的女人脸颊上的泪水,他暗自做出了决定。他选择放弃了韩国,即便赵国获得几年的休养生息,国力大增。这样的国家又有什么意义。韩国有难,赵国选择抛弃了它。中原诸侯不仅会看不起他,他也会瞧不起自己。无论他会面临多大的压力,无论任何人,皆不能动摇他出兵救韩的决心。出兵救韩既是为了两国的友谊,也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

君子一诺,永不相负。

“瑶瑶,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忘记。韩赵一体,一荣俱荣。秦国攻韩,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赵雍上前抱着她,“我答应,要照顾你一生一世。我是不会看着你伤心落泪的。你能答应我,以后遇见事情,不要独自一人去面对。让我照顾你,可以吗?”

“即使我负了天下,负了山河。我也决不负你。”

韩姬瑶感动道:“雍哥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雍哥哥,姬瑶能够遇见你,真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谢谢上天,让我成为你的妻子。”

安顿好韩姬瑶,赵雍便离开迎凤殿,回到丛台宫。

随着,晨阳漫过邯郸。赵雍迎着万丈霞光,今日便是实现他诺言的时候。

“寡人心意已决,出兵救韩。”赵雍不给众位大臣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诸位言之有理,出兵救韩,弊大于利。但是,你们忘了。寡人不只是一国之君,还是一个女人的男人。寡人曾经许诺,一生一世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不会让她掉眼泪。然而,寡人食言了。竟然让这个女人哭了。诸位,家人有难,你们会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一时间,大殿之上,保持沉默。

“韩赵两国亲如兄弟。寡人与韩国公主再续韩赵之好。韩国也是寡人的家人。今日秦国攻打韩国,寡人置之不理。寡人便是无情无义之君。你们愿意看着寡人成为这样的人吗?”

“我不愿意。”一道清脆尖锐地声音从宫外传来进来,“王上说得好。”

众人的目光往宫外看去。

只见一位身穿戎装的女人,英姿飒爽地走了进来。

“晋阳郡主,参见王上。”

赵雍抬手道:“起身。”

“一个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家人,岂配拥有男儿之躯。”晋阳郡主也不照顾赵王的情绪,直言道:“王上,你身为男儿。便要肩负起男儿的责任。莫让我小看了你。”

“你们怕秦人,我不怕。我乃一介女流尚且不怕。尔等身为男儿,岂不感到羞愧。”晋阳郡主目视赵国的群臣,一字一句道:“王上,自己的女人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保护。秦国出兵攻打韩国,王上选择不救,到让我小看你。”

“寡人乃八尺男儿,绝不会输给你一介女流。”赵雍不怒自威,“晋阳郡主说得不错。我的女人,我来保护。先君刚去,魏国邀集齐秦楚燕伺机灭我。韩国为赵国做的一切,你们视而不见吗?今日寡人抛弃了韩国,明日也会被他人抛弃。寡人的所为,不仅会被人轻视,就连自己也会讨厌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晋之兵素悍勇

赵雍在丛台宫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赵国是不会放弃韩国的。纵使诸臣有诸多理由,皆不能劝回他的心思。散朝后,赵相赵豹和大司马肥义并肩走出丛台宫。赵豹问道:“大司马,王上置国家利益不顾。出兵援助韩国,太意气用事了。”

“相邦,我倒不这样认为。”肥义回道:“这样的王上才有趣。”

“有趣。”赵豹狐疑道:“大司马,你是什么意思。”

“秦国攻打韩国,先君会怎么做。”

“韩赵患难与共,一荣俱荣。”赵豹没有半点思考,“先君定会出兵援救。”

“王上不仅继承了君位。”肥义若有所思,“还继承了先君的胆识和魄力。今日在大殿上,我从王上哪里,看到了先君的影子。韩赵历史渊源颇为深厚,今又续韩赵之好。秦国攻韩,赵国怎能见死不救。五国攻秦,无功而返。此次秦国攻韩,是为了报一箭之仇。五国之中,三晋离秦国近。然,韩国国力比不上魏赵,加之离秦国最近。于是,秦人向韩国挥出了秦剑。”

赵豹细细品味这句话,问道:“大司马,你的意思是说秦人先攻打韩国,随后便会攻打赵国。”

“秦若东出,首先要攻打三晋。攻韩是第一步,接下来不是攻打魏国,就是我赵国。”肥义续道:“今日之秦,亦非昔日之秦。今日之天下,也非晋人说了算。遥想当年,晋人是何等的风光无限,诸侯各国无不看晋国的颜色。韩赵魏继承了晋国的衣钵,但晋人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三晋插在秦国和齐国之间。我们不仅要应对秦人,还要应对齐人、楚人。秦国攻韩,我们见死不救。他日诸侯攻我赵国,韩国也会选择袖手旁观。三晋和睦,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三晋和则存,三晋分则败。这点道理,我还是懂。”赵豹深深吸了一口气,“韩赵两国现在是朋友。但国与国之间是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地利益。五国攻秦不克,首先是诸侯之间离心离德,不能齐心一致对秦。其次,秦人成长地速度太惊人,东边应对五国而不落败,西边横扫戎狄。五家之兵,尚不能攻克秦人。韩赵两家之兵,岂能击退秦军。”

秦国国势发展太过惊人,为了抑制秦国向东发展,赵国参加合纵攻秦。韩赵魏楚燕五国联军声势浩大,逼近函谷关。魏人公孙衍有说服义渠君攻秦侧背。如此强大的军事联盟,竟然没能攻克秦国,也没让秦国大伤元气。秦国向东击退了五国联军,向西横扫义渠。秦人休整数月,便东出函谷,攻打韩国。

五国攻秦,为什么会失败了。是五国联军太弱,还是秦国太强。这一直困扰着众人,也深深地困扰着肥义。

“相邦言之有理。”肥义抬头看了看天色,续道:“秦人面对国破家亡,众人便会齐心协力,奔赴战场。如此,秦人占了人和。函谷关地势险要,绵延百里,此乃地利。秦人素来称函谷关为天下第一关。秦得函谷关,进可攻,退可守。五国联军选择的时机,利秦不利于联军。秦国占据天时、地利、任何,岂能不胜。五国联军,离心离德,焉能不败。五家之兵对秦不能取胜,并非五家之兵弱与秦。今秦国东出函谷攻秦,若秦攻韩顺利,尝到了胜利的滋味。便会助长其雄心。我们若不一战击退秦人,三晋大地再无安宁之日。”

“相邦说得对,五国之兵攻秦不能取胜。韩赵两家之兵焉能取胜。”肥义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乃真英雄、大丈夫。王上明知赵国的当务之急是求稳定发展国力。不惜毁了赵国多年休养生息取得的成果,最终选择了支援韩国,实乃大丈夫所为。”

“君子注重取舍。王上不分轻重,乱了主次。岂能称之为大丈夫。”

“太注重取舍之人,最终也会被他人舍去。”肥义伸出手请相邦往前走,“先君刚去,魏国邀集齐秦楚燕伺机伐我。韩国没有舍弃我赵国,毅然地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国解除国难,也有韩人的一份功劳。相邦,韩国没有舍弃我们。今日韩国有难,我们怎能舍弃他。若王上真的舍弃韩国,赵国日后难有一个坚定地同盟者。”

赵豹沉思片刻,方道:“王上所为非智者,实乃愚者。”

“一个人太聪明了,有时候是件坏事。甚至,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肥义见赵豹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续道:“王上选择救援韩国,一则为公,一则为私。王上乃有情有义之君,这点不是我们当臣子想要看到的吗?”

赵豹同意他这种说法,没人会喜欢效忠一个冷酷无情地君王,“话是这样说,没错。赵国救援韩国,利大于弊。王上非愚笨之人,怎会做出糊涂的决定。”

“聪明者,令人生畏。做人糊涂一点何尝不是件好事。”

赵豹见肥义总是能看到他不能看到的地方,停下脚步,发出邀请道:“大司马,能否与我痛饮几樽。”

肥义拱手道:“正合我意。”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去。

韩使得到了赵王雍明确的答复,立马动身回到韩国。

韩国,其先祖出自晋穆候幼子成师一脉。姬成师被封于曲沃,称之为曲沃恒叔。由于曲沃城池规模大于晋国国都翼城,因此为晋国动乱埋下了隐患。成师初封曲沃,历经曲沃庄伯、曲沃武公,前后经过祖孙三代,长达67年于晋国相争。曲沃与晋对峙共杀五个晋君(昭侯、孝侯、哀侯、小子侯、晋侯缗)、驱逐一个晋君(鄂侯)。最终曲沃姬成师一脉打败了姬仇一脉,夺得晋国正统地位。故而,又称之为曲沃代晋,小宗取代大宗。

曲沃恒叔有两子,长子承袭其位,庶子韩万。

韩万在曲沃代晋战乱中,功勋卓著,尤其是径庭之战。先是为曲沃武公驾驭战车,后又处死晋哀侯。曲沃武公取代晋,成为晋国正统地位。曲沃武公登位为晋候,就以韩地作为韩万的封邑,以地为氏。然而,曲沃武公虽为晋候,害怕历史重新在自己的子孙后代上演。故而,对韩万一脉,实行了严密的监控,也不给予任何权利。晋文公时,韩万一脉家道中衰。及至其玄孙韩厥还需要赵氏族人抚养。韩氏和赵氏亲密一家,韩厥通过自身的努力及在赵氏的帮助下,成为了晋国韩氏首位正卿。韩氏宗族经久不衰,位立于晋国大殿。随后,韩赵两家相扶相持,患难与共。韩赵两家达成联盟,共创基业。

晋国有范荀同枝,韩赵同盟一说。

公元前403年,周王赐命韩处为诸侯。韩处成为战国时期韩国创始之君,是为韩景候。

韩氏王室身上留有姬姓的血脉,铮铮傲骨。秦国出兵以武力攻打韩国。韩王康是不会屈服的。公元前344年,魏候罂邀集天下诸侯,不顾周礼,仗着魏国的国势强行称王。韩国明确表示不服,也不拥护魏国。魏惠王以庞涓为将,进攻韩国。韩国五战皆败,魏人兵围新郑,韩人以坚固的城市殊死抵抗,尚且不屈。

今秦国被中原诸侯鄙视已久,今日以强兵压境,攻打韩国。韩王康毅然选择抵抗,绝不屈服,颇有几分先祖的风采。韩王康一边以申差为将,领兵抵抗秦军,一边派出使者向中原诸侯求救。然而,中原诸侯援军迟迟未至,秦国步步进逼,攻陷了韩国几座城池。韩王康心中也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秦王嬴驷为报五国联军之仇,秦将指向实力偏弱的韩国。以赢疾为将,领兵十万征伐韩国。

申差面对秦国强势来犯,一边阻击秦军,收缩兵力,保存有生力量。一边悉心静候韩国及中原诸侯的援军。申差领着韩军退至修鱼倚仗修鱼的城防,与秦国对持。申差自然明白,修鱼是韩国国都新郑的一道屏障。修鱼离新郑直线距离不足两百里。秦军攻下修鱼,以修鱼为根据地,韩国国都新郑便暴露在秦军的面前。

申差下令大军驻扎在修鱼城内,不断顽固工事,修葺城防,再此与秦人决战。

秦军一路高歌猛进,韩军连连败退,丢城失地。秦国士气高涨,想要一鼓作气,灭了韩国。一座小小的修鱼城,根本没有放在秦军的眼中。秦军主将见不用追着韩军打,心中大喜。然而,摆在秦人面前的修鱼城,看似一座小城,实则固若金汤。修鱼城三面环山,又有大河环绕,其地理位置险峻,易守难攻。城内粮草充足,兵器完备。申差选择在这里抵抗秦军,的确是选对了地方。

赢疾率领大军抵达修鱼城下,太色已经黑了。赢疾下令,大军安营扎寨,明日再来攻下韩军城池,杀杀韩人的锐气。

申差站在城楼,俯视着灯火密布的秦军大营。

韩军众将士建议趁夜色偷袭秦军。

“我们能想到的,秦人也能想到。秦国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安营扎寨。他们便不会害怕我们去偷袭。倘若偷袭不能成功,折损许多将士。防守城池的力量,便会大大减弱。”申差厉声道:“诸位,没有我的命令,不可私自打开城门,与秦人决战。”

“诺。”众将拱手告退。

一人低声道:“将军,修鱼城能抵挡住秦人的进攻马?”

“我不知道。”

“将军,我们会有援军吗?”

申差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也许,他们没有援军。若是有,怎会不见援军的踪影。但申差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援军是他们的希望。如果这些拼死抵抗地将士听说没有援军,他们看不见希望,便不会齐心协力抵抗秦人强势的进攻。

“将军,小小的修鱼,是抵挡不住秦人的进攻,我们撤吧!”

“撤?”申差仰头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我们还有退路吗?”申差也不知修鱼城能否阻挡住秦军,更不知道他能坚守这座城池多少时日。申差的目光往新郑的方位望了一眼,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慨然道:“若不能救国于危难,且为国战死。”

对于他来说,为国战死,乃无上的殊荣。

翌日,秦国大军兵临城下。申差登上城楼亲自指挥韩军准备迎战。

“区区修鱼城,岂能阻挡我大秦将士。”赢疾指着方圆不过二十里的修鱼城,眼神充满轻视,扬声道:“击鼓。”

申差闻着秦国战鼓声响,便已明白,这是秦军进攻时发出的信息,“加强戒备,秦人要进攻了。”

赢疾登上战车,拔出长剑,往前一送,朗声道:“进攻。”

韩副将韩盛指着潮水般涌来的秦国大军,喊道:“将军,秦军来了。”

“众将士准备。”申差神情镇定自若,高举手势,见着秦军进入韩国良弓劲弩的射程范围,向前一按,吼道:“放。”

“再放。”

韩地九百余里,带甲数十万。然,天下之强弓、劲弩、利剑,皆从韩出。韩卒之弩射程达到八百步,远者掩其胸,近者远其心。韩卒之剑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即斩坚。韩国北临魏赵,东有齐,南有楚,西有秦,四面受敌。韩国凭借良弓劲弩,立足中原。秦军轻视韩人,很快就尝试到了韩人武器上的厉害。

面对韩军射出的箭雨,秦军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秦人的战斗力也不同凡响,前者倒下,后者踏着同伴的尸体,勇往直前。秦人凭借勇气,冲到修鱼城的护城河。前排秦军将士,举着盾掩护。此时,秦军的弓箭也到达了射程范围,与之对射。

申差见秦人想要渡过,试图用火箭烧毁秦人的渡河工具。

秦人丢下几千具尸体,总算到达了修鱼城下。然而,修鱼城地势高,秦人缺少登城工具。城下的秦军,便被城楼上的韩军或用箭、用石给砸死。

“我早就听闻韩国的良弓劲弩是何等的厉害。今日见之,果真名不虚传。”赢疾目视激烈地战况,双眸羡慕不已,“韩国的良弓劲弩装备我大秦将士,天下诸侯谁能与我争锋。”

短时间内,秦人发动了数次进攻,皆被韩军击退。

“三晋之兵素悍勇。今日见之,韩卒之勇猛,丝毫不逊于魏赵。韩国不是深陷四战之地,大国环绕,无暇顾及变革图新。韩国若有二十年和平,凭借良弓劲弩,凭借韩卒之用,中原诸侯岂是对手。”面对残酷地厮杀,赢疾谈笑风生道:“韩昭侯以申不害为相变法,数十年间,诸侯莫敢侵韩者。如果不是魏国帮我们打掉韩国的有生力量,韩国将会是秦国强劲有力的对手。”

司马错见秦军伤亡惨重,对着赢疾道:“将军,这样打下去,我们讨不了便宜。”

赢疾见韩卒之勇,难以取胜,令人击鼓道:“收兵。”

城楼上的韩军见秦人退了,无不齐声喝彩,“我们赢了。”

副将韩盛走到申差面前,喜道:“将军,我们成功阻截了秦人。”

申差用下颚指着撤退地秦军,“你看秦人撤退的阵型,显然是训练有序。韩盛,接下来我们与秦国会有恶战。”

“身为士卒,岂怕恶战。秦人敢来,我便迎战。纵然长眠于此,也不负先祖英明。”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晋之士多悲凉

公元前317年,秦国东出函谷,进攻韩国。韩王康以申差为将,前去抵挡秦人的锋芒。秦强韩弱,这是不争的事实。申差身为主将自然也明白,韩国与秦人硬碰硬,不是明智的选择。申差只好收缩兵力依托地势阻击秦军。奈何秦军锐气旺盛,韩国节节败退。

秦军乘胜追击,追至修鱼。秦将赢疾打算乘势攻破修鱼,一举拿下新郑。奈何一座小小的修鱼城,竟然能阻挡秦国大军的步伐。赢疾领着秦国将士强攻了半个月,亦不能往前推进一步。

秦王嬴驷得知秦国大军攻不破韩国,也没捞到半点便宜,怒道:“区区韩国,敢抵抗我大秦鹰锐之士。我大秦十万好男儿,竟被小小的修鱼城阻挡,不能前进一步。张仪,你有何法子,攻下修鱼,拿下新郑。”

“韩国拥地九百里,带甲数十万,良弓劲弩皆出自于韩。韩王选择与我国一战,我大秦十万将士是攻不下韩国的。”张仪顿了顿又道:“韩国主将,忌惮我秦人,一边收缩兵力防守,一边以地势阻挡我军。韩军退至修鱼,不再继续往后退,实则无路可退。修鱼乃韩国西边的门户,我们攻下修鱼,新郑也会暴露在我们面前。修鱼城方圆不足十里,其地理位置险峻,又有大河环绕,易守难攻。我军要夺下修鱼城,恐非易事。”

“十万大秦男儿攻不下韩国,寡人再增兵五万。”嬴驷面对众臣,厉声道:“五万不行,十万。只要能灭了韩国,寡人宁可倾国之力也在所不惜。”

“韩国,乃必争之地。”张仪道:“韩国关系到中原诸侯的利益,一旦韩国有灭国之忧,韩卒也会愤然抵抗。中原诸侯见状也不会袖手旁观。到那时秦国将会成为中原诸侯共同的敌人。此次出兵的目的是为了教训韩国,夺取韩国的土地。灭韩国一事,关系重大。请,王上三思。”

嬴驷东拒五国,西扫义渠,赫赫功业,有点飘飘然,正色道:“韩赵魏燕楚五国之力,皆不能奈我何。中原诸侯,寡人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

“王上,秦国之力,不足以挑战山东六国,我们要暂息锋芒。一旦中原诸侯觉得秦国是个威胁的敌人。秦国便会再次遭至诸侯共同讨伐。”张仪急色道:“我们攻打韩国,魏赵两国同出三晋,也不会坐视不管。魏赵出兵援助韩国,我国要对付三国已然费力,倘若义渠在来捣乱。我国陷入东西两面作战,局势对我国更加不利。王上,灭韩一事,牵连甚广,请三思。”

“义渠君被寡人揍得没有脾气,只能远遁大草原。义渠敢来,寡人派兵灭了它。”嬴驷站在大殿上,冷声道:“魏赵两国不出兵则已,出兵,寡人一同灭之。”

“王上…”

“好了,张仪你不要再说了”嬴驷一挥大袖,“寡人这就写信告知魏赵两国。他们胆敢出兵救韩,等同与秦国开战。”

张仪见王上心意已决,也不再进言。

赢疾领兵出战韩国,嬴驷对他有很高的期望。此战大胜,赢疾在秦国宗室的地位牢不可破。若是无功而返,赢疾一生怕是走不了多远。攻韩半月,秦军没有取得丝毫进展。赢疾召集诸将在大帐商议对策。忽然,大帐外一名将士高喊道:“使臣到。”

说着,帘子被人掀开,走进来一人。

赢疾放下手中的事,上前迎接。

“左庶长,王上命我给你带来一句话。”

“王上有何旨意。”

“王上给你十天时间。再攻不下修鱼,你不用回咸阳了。”

赢疾心头一凉,王上说这句话,岂不是责怪他攻韩不顺。倘若攻不下修鱼,从韩国哪里取得好处。也许,他真的回不到咸阳。

“左庶长。”

“你辛苦了。”赢疾收回心神,拱手道:“请转告王上,五天之内,我攻不下修鱼,我也没脸面回去。”

“左庶长,王上给你十日。你将时间减半,岂非将自己往火坑里跳。”

赢疾的目光往众将的脸上扫了一遍,“攻不下韩国,我也没脸面回去。”

嬴驷给赢疾下达了最后的期限。赢疾不得不调整战略,指挥大军连夜攻打韩军。申差见秦人昼夜不歇地进攻,也亲自登上城楼,指挥战斗。第四天深夜,韩军刚击退了秦人的进攻,已然疲惫不堪。韩盛走了过来,笑道:“将军,此战打得真是痛快。秦人又被我们击退了。”

申差双眼皮跳动异常厉害,“你有没有觉得今夜*静了。”

韩盛大大咧咧地说道:“没有啊!将军,几日你未曾合眼,还是去睡会吧!”

“我眼皮跳动厉害,总感觉有什么事发生。”申差揉了揉跳动的眼皮,“秦人在外面虎视眈眈,我怎能安心入睡。”

“秦人也是人,昼夜不歇地进攻也疲惫了。”韩盛笑道:“将军,你啊!还是去睡会。养足精神,才有精力与秦人战斗。”

忽然,修鱼城内人声鼎沸,火光冲天。城外也是明火照耀,宛如白昼一般。

申差大惊道:“不好,秦军来了。”

原来,赢疾一边以秦军主力不计伤亡攻打韩军,丝毫不给韩军喘息、思考的机会。另一边派出小队,挖掘密道,进入城内。韩军疲于应对秦军的攻势,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军会挖掘密道。秦军趁着夜色,源源不断地从密道涌进城内。

进入城内的秦军,一拨人前去打开城门迎接大军进城。另一拨放火烧毁房屋,牵制韩军。

韩军见秦军突然涌进城中,军心大乱。

一名韩卒急色而来,“将军,秦军进城了。”

“有多少人。”

“夜色太黑,看不清楚。”

韩盛望着火光冲天的房屋,愤怒道:“秦人好生卑鄙。”

申差抬头望了一眼黢黑地夜空,问道:“你怕死吗?”

“好男儿岂会怕死。”韩盛拱手道:“将军,我宁可战死,也不愿意屈辱地活着。”

“好。”申差双手按着剑柄,笑道:“今夜我们放开手脚,与秦人搏杀。不负王上,不负国家。好男儿理应战死沙场,也不苟且偷生地活着。今夜,我们与秦人拼死一战。”

“诺。”

“得手了。”赢疾见修鱼城内火光冲天,长剑向前一送,扬声道:“拿下修鱼城,就在今夜。”

秦军发出狼嚎般地声音,往城内涌去。

面对如虎似狼的秦军,申差时刻保持冷静,指挥着慌乱地韩军与秦军近距离战斗。近战是秦国的优势。随着天色渐明,战场形势偏向秦国,韩军被压缩在修鱼城一角的最高处。申差指挥着城内的韩军,凭借地理优势,与秦军展开势殊死搏杀。一时间,秦韩两军陷入僵持,秦国攻不上去,韩军也不能发动有效的反攻。

赢疾深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为了保住取得的优势,他不愿意和韩军长时间耗下去,打起了一场心理战。赢疾让一名秦卒对着韩军高喊道:“韩国的将士们,你们输了,放下兵器投降,绕你们不死。”

韩军面对秦军的喊话,阵营内开始躁动。然而,秦赵离石一役,秦国屠杀赵国降卒的往事,他们也记忆犹新。韩卒拿不定主意,所有人的目光皆看着主将。韩盛大喊道:“放你娘的狗屁,要我放下武器,我宁死也不投降秦国。”

“面对我秦国大军,你们没有胜算,你们也不会有援军。”秦卒道:“你们投降,我军主将放你们一条生路。”

申差见将士抵抗意志渐弱,其中有十几名韩卒丢下武器,哭着奔向秦军阵地。形势继续这样下去,韩军定会被秦人击破。韩盛见韩卒涌向秦军,命令手下放箭射杀叛变者。然而,韩卒拿起弓箭,却不忍心杀害自己的同胞。

韩盛怒道:“给我杀了他们。”

赢疾见韩军阵营出现裂痕,又让秦卒继续喊话,攻击韩卒最后的心里防线。

韩盛挥着长剑,准备斩杀不听调令的将士。

“不可。”申差制止道:“让他们去吧!我们不能斩杀敌人以报国家,岂可斩杀同胞。”

韩盛愤愤不平将长剑插在地上。

“你们愿意投降秦人,诸位就去吧!我决不阻拦。”申差豪气干云地说道:“身为大丈夫就应该昂首挺胸,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岂能为了活命,低头折节。大丈夫为国而死,岂不快哉。生为韩国人,死也要做韩国鬼。今日战死疆场,十八年后仍是一条好汉。”

韩盛应和道:“宁可做国鬼,也不做他国之民。誓死保卫国土,驱逐秦人。”

韩卒齐声高呼,“我等誓死效忠将军,保卫国土。”

“好。”申差神情激动,“你们都是我韩国的好男儿。”

申差抓起一张大弓,嗖地一声,朝秦卒射去。

秦卒中箭,倒地身亡。

“我大韩男儿,何惧生死。今日便是战死沙场,也绝不降了蛮夷之人。”申差振臂高呼道:“斩杀秦人,为国尽忠。”

赢疾见韩军恢复士气,心理战已然无效,冷冽道:“杀。”

秦军将士齐步前进,发出地动山摇的声音。

申差也明白,这场战斗他们没有胜算,也不会有援军前来支援他们。申差的眸色深沉,没有流露出半点害怕之色。有的就是没能击退秦人,保卫国土的孤愤。申差的往新郑的方向看了看,心道:“今日便是为国尽忠了。”

申差道:“迎战。”

忽然,申差见着远处的天边,尘烟滚滚。随后便有惊天动地地声音传来,“赵将赵歇,奉赵王之命前来救援。”

“魏将公孙衍,奉魏王之命前来救援。”

“魏将韩鹏,奉王上之命前来援助。”

“援军来了。”韩国将士齐声高呼。

申差见有了援军,立马下令反击秦军。

赢疾见魏赵两国出兵援助韩国,城内又有大量的韩军。战场突然直下,形势不利于秦国。为了避免被三晋联军合围,赢疾果断下令撤退。魏赵两国和韩军及修鱼城剩下的韩军合兵一出,对城内的秦军展开了了疯狂地反扑。

赢疾将城内大部分主力,撤出城外,汇合城外的大军,重整旗鼓应对三晋。

公孙衍、赵歇和韩鹏再次聚首,消灭了城内的秦军残余力量,也不立马与城外的秦军开战。三晋之士,多悲凉。成为了三晋男儿心中的不可抹去的影子。为了抑制秦国,韩赵魏再次携手对敌。

三晋和秦国的较量,再一次拉开帷幕。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晋再聚首击秦

公元前318公孙衍邀集魏赵韩楚燕义渠六国合纵以攻打秦国。诸侯离心离德,攻秦不克。公孙衍回到魏国,魏王嗣也没有责怪他,反而给予重赏。攻秦无果,公孙衍无功怎敢受禄,拒绝了魏王的赏赐。那场魏国宫廷朝会之后,公孙衍宛如变了一个人,整日关在府邸,拒不见客。

秦国攻韩,魏国宫廷意见不一。魏嗣也为此事烦忧。魏嗣明白,能解他忧愁者,非公孙衍莫属。于是,派人去将惠施请进大梁宫。

惠施和公孙衍共事十几载,深知对方脾性。惠施对魏嗣言道:“王上,攻秦失利,对犀首打击太大。您该给他点时间缓缓。”

魏嗣问道:“惠相,寡人应该做点什么。”

惠施思虑片刻道:“王上什么都不要做。”

“五国攻秦失利,寡人也有责任,寡人岂能什么都不做。倘若犀首一蹶不振,离开魏国,寡人应该如何是好。”魏嗣道:“秦国攻韩,寡人应当如何。”

“犀首乃重情重义之人。”惠施的双眸流露出信任,“他是不会离开魏国的。除非,魏国不需要他。”

“犀首之才,足以撼动山岳。寡人需要他,魏国也需要他。犀首不负魏国,寡人亦不负他。”魏嗣脸色焦虑,来回走了几步,“惠相,请你替寡人走一遭,见见犀首如何。”

惠施心中也有几分想念那个无论面对多大的困境,毅然选择勇往直前之人,点头道:“好吧!我就替王上走一遭。”

魏嗣拱手答谢,“有劳惠相。”

惠施出了大梁宫,来到公孙衍的府邸。这座府邸曾经是车水马流,门庭若市。然,今日目睹,门厅多了几分冷清萧条。惠施走上前,对着守门人道:“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惠施前来讨杯酒喝。”

“您请回吧!”守门人见来者是个老者,但仪表不俗,也不敢用高傲地态度回话,“恕我不能替您传话,我家主人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见。”

惠施问道:“犀首,连我也不见。”

“是的。”

“犀首不愿意见我,那我就进去见他。”惠施怒色道:“岂有此理,连我也不见。看我进去不喝光他的酒。”

另一位守门人见怪老头想要闯进去,准备上前阻拦。先前那名守门人见状,制止了他无礼的行为。那人责怪道:“你怎么不阻拦这个怪老头。”

先前那人想起了老者是谁,目睹着惠施的背影,回答道:“他是惠相,我岂敢阻拦。”

“你说什么。”那人揉了揉眼睛,纳闷道:“这怪老头就是赫赫有名的惠相。”

惠施刚走进正厅,忽闻一股畅快淋漓的声音传来。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公孙衍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几句话,其音调是格外深沉、强烈。惠施也被他那股浓浓的幽怨哀伤所渲染。公孙衍心中所忧的是什么,他又何尝不懂。魏国昔日的辉煌荣光已不在,今日的魏国尽败诸侯,是什么原因让人如此忧郁悲怨却又不能说,只有自己才清楚的心忧的缘由?

公孙衍说完这几句话,喝光了手中之酒。

惠施闻言,也是心绪难平。昔日的魏国风光早已不在,他们身为魏国人,肩负着振兴魏国的使命。惠施一心为国,无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看到魏国傲视诸侯的风光。

惠施朗声道:“为国雪耻,重整山河。”

公孙衍抬头见是惠施,楞道:“你怎么来了。”

“多年的老朋友,你竟然躲在府邸一个人喝酒,真不够意思。”惠施坐在他对面,扬了扬手,露出一股穷酸像,“一个人喝酒多没劲,我啊!前来你这里讨杯酒喝。”

“惠施乃一国之相,府中之酒,皆乃上品。”公孙衍道:“我这里的酒,不饮也罢。”

“饮酒之人不对。即便所饮乃琼浆玉露,也是无滋无味。”惠施为自己斟满一樽酒,“饮酒是否尽兴,要看是和什么样的人,而不再于酒。犀首,你知我想要饮什么酒,和什么样的人饮。”

公孙衍何尝不明白,惠施所说的。惠施并非是饮酒,而是以酒论天下。与他同饮之人,非国士不足饮。公孙衍还有资格和他一起饮酒吗?他的答案很明白…这一刻,他乃失意之人,是没有资格。

“竖子张仪,狂妄自大。邀集齐楚,欲三分天下。无视我三晋健儿的存在。”惠施举起酒樽,那些年的往事涌入心间,“犀首以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合纵,以制诸侯。犀首合纵,名震诸侯。”

公孙衍眼神哀伤道:“我还是输了。也被先王弃之不用。”

“韩赵魏燕中山没能团结再一起。但你让三晋放下了过往恩怨,止息兵戈。你为三晋,为魏国做的努力,我心中一直记着。”惠施将酒樽往前一送,“犀首,我敬你一樽。”

公孙衍心中五味翻滚,脸上亦是不动声色。

“犀首,你是觉得我这杯酒不好喝吗?”

“我乃失意之人,怎敢喝惠相之酒。”

“老夫身在魏国数十年,与人饮酒无数。与尔饮酒,乃平生最大的乐事。”

“承蒙惠相看得起我。”公孙衍觉得这杯酒樽有千斤之力,“请。”

惠施回道:“请。”

“惠相,你来我府中,岂是只顾饮酒。”公孙衍放下酒樽问道:“三晋是否又不太平了。”

“五国攻秦后,犀首闭门不出。你可知外面发生了何事。”惠施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秦国横扫西戎。今,秦剑指向了韩国。韩国弱小,难以抵挡住秦人的锋芒,派出使者前来我国求救。王上啊!也会此事犯愁,不知道该不该救韩国。”惠施暗中瞥了一眼公孙衍,“犀首,五国之力奈何不了秦国,魏韩两国也不是秦国的对手。救韩啊!只会引火烧身。”

公孙衍听懂了惠施之意。秦国攻韩,魏国是不打算施以援手。魏国若不出兵,三晋同盟势必土崩瓦解,他的心血也付之东流。惠施的意见,也是代表多数的意见。五国攻秦,为何不克,中原诸侯看不到沈晨次的原因。他们眼中看到的是五国被秦国击退。如今五国攻秦不克的余震,传遍了中原诸侯。这是公孙衍不想看到的。

惠施饮了一樽酒,苦笑道:“韩国,这一次要倒霉了。”

公孙衍重重放下酒樽,冷声道:“三晋一体,和则存,分则亡。今日,秦国攻韩,魏国不救。他日,秦国攻魏,我国应将如何面对。今日救韩,便是救魏。”

惠施道:“诸臣认为秦国太强,不能救。”

“魏国能有今日,就是有这些人的推波助澜。”公孙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眸散发出怒气,“秦国攻破韩国,我国领土也被拦腰截断,东西不能兼顾。新郑离我大梁不足三百里。秦军占据新郑之时,魏国离亡国之日,不远矣。我们怎能为了图一时安稳,拒不救韩。愚蠢啊!愚蠢。”

“秦国给我国来了国书。倘若我们就韩,等同与秦国宣战。”惠施一边说,一边拿出宽大衣袖藏匿的国书,“犀首,你看看,秦王说话是何等霸气。”

“不就是战吗?我三晋男儿,何惧战事。”公孙衍对秦国国书不屑一顾,冷声道:“韩国拥地不足九百里,宁可与秦国血战,亦不向秦人屈服。我国拥有霸主之基,占地千里,竟然还怕秦国国书威胁。唉,韩国比我国有勇气多了。”

“犀首,我就知道你不会安静。”惠施见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又回来,喜道:“我三晋男儿生来自有傲骨。区区秦国,岂能吓住我们。王上想战,又无领兵之人。犀首,为了三晋,为了魏国,请你出来主持大局。决不能让秦人小觑了我三晋。”

公孙衍沉默不语。

惠施见他眉角一动,已然动了心,乘势道:“犀首,请您同我进宫,陈述利害。魏国不复当年,亦不能让西边蛮人欺负。”

公孙衍回国后,闭门不出,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他曾经以为再次和秦国交手,会等上一些时日。秦国攻韩,又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公孙衍早已动了心,正色道:“好。惠相,我们立马进宫。”

惠施和公孙衍进入宫中。魏嗣见那个熟悉的男儿,恢复了昔日的神采,神情激动道:“犀首,你总算回来了。”

公孙衍躬身回道:“王上,犀首回来了。”

魏嗣道:“秦人欺我三晋,寡人该怎么办。”

“犀首愿领兵,回击欺我之人。”

“好。”魏嗣道:“犀首,你替寡人好好教训秦人。”

“诺。”

…….

魏赵两国援军及时到来,解了修鱼城之围。三晋再次携手,共对秦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魏将公孙衍、赵将赵歇、韩将韩鹏为了抑制秦人东扩,三人再次回首。三人站在残破的城楼上,目视着城外的秦军。在阳光的映衬下,三人的影子是格外的修长高大。

公孙衍道:“两位,我们又见面了。”

赵歇道:“犀首,那日我们没能与秦人大战一场好不痛快。今天,我们完成那日未尽之事。”

韩鹏道:“我麾下的韩军将士,听犀首指挥。”

赵歇道:“赵军亦然。”

公孙衍目视着二位,满眶含泪道:“蒙两位看得起我。我们再此携手,共对外敌。”

韩赵魏三家内争不惜,但对付秦国这件事上,他们未曾有半点犹豫。

眼见修鱼城将破,半路杀出韩赵两国援军。胜利的果实摆在眼前,又被人残忍地夺走。赢疾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秦将嬴华怒色道:“魏赵两国敢来支援韩国,是没有将我国的警告放在心上。将军,让我领两万大秦将士,去会一会他们。”

秦军攻打修鱼城已经折损了些兵马,面对韩赵魏三国的援军,已然颇有些吃力。赢疾也明白,魏国来的那个男人是秦国曾经的大良造,不可小觑。犀首之名,早已经威震诸侯,冒然迎战,秦国是讨不了便宜。赢疾想到那个男人的面庞,抬手制止道:“嬴华不可轻举妄动。”

嬴华忿忿不平道:“修鱼城已是我秦国的囊中取物,魏赵两国在这个时候前来捣乱。我们不去教训一下魏赵两国,魏赵岂会惧怕我秦国之威。”

赢疾道:“我们的对手是犀首,不可大意。”

“将军,身为男儿之躯,岂能怕生死。”嬴华一腔热血,哪里听得进去劝告,“犀首,犹如魏国的魏武卒已经成为了过去。我大秦男儿,何惧与他。”

秦国诸将也是义愤填膺,纷纷请战道:“将军,我等愿意出战。”

赢疾见众将士请战之声颇高,加之他也想再次与犀首一战。函谷关一战,秦国和三晋没能分出胜负。此战也是天赐良机,若是错过了这次交手的机会,定会让人抱憾终身。

赢疾道:“好,明日会一会三晋。”

秦国和韩赵魏三国再修鱼城外摆开阵势。

赢疾驱车上前朝着熟悉的人喊话道:“犀首,函谷关你不辞而别。今日我们又见面了。”赢疾之言是嘲笑公孙衍率倡导的五国联军攻秦不克。

公孙衍自然听出了话外音,也不恼怒,驱车上前,对着老朋友打招呼,“赢疾,我们又见面了。”

“函谷关一战,打的不尽兴,我们再来分个高下。”赢疾笑道:“犀首,不要因为你曾是我秦国的大良造,你就对我手下留情。”

赢疾表面上是在说客套话,实则是为了离间三晋之间的关系。

“好,我正有此意。” 公孙衍回道:“我与秦国毫无干系。秦国也是我的敌人。赢疾,纵使你我有些情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公孙衍表明态度,赢疾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废话不多说,开战吧!”

“开战。”

三晋合力,是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三晋之兵素悍勇,经过此战,秦军也领教了三晋之兵的厉害。为了保住取得的胜利果实,赢疾改变在战略不在主动进攻,采取重点防守。由于秦军占据地势,三晋强行攻打了五次,也没能取得胜利。秦国和三晋陷入了僵持。

嬴驷在咸阳宫,听闻魏赵两国出兵。三晋合兵一处,实力大增。秦军在前线作战,处于下风。此刻,嬴驷心中萌发了退兵之意。然而张仪却认为秦国不能撤军。

“张仪,寡人当初没有听你的建议,想要攻破韩国。才导致我国以一国之力对付三国的局面。”嬴驷道:“是寡人的错,太高估了秦国的实力。张仪,你为何阻止寡人退兵。”

张仪道:“若不能破了三晋,三晋便连城一块。三晋与秦国必有一战。王上让这一战提前了,除了取得胜利,我们别无退路。”

秦国攻韩,乃是韩赵魏燕楚五国攻秦之后,秦国首战。首战无果,就这样撤退了,嬴驷心中也不甘心。然而,嬴驷是一位输得起,放得下之人。秦国的确还没有叫板天下诸侯的实力,唯有将攻韩的秦军撤回来,才是明智之举。今,张仪反对撤军,想必是有破三晋的方法,嬴驷问道:“张仪,你有什么办法破了三晋之力。”

“联合齐国,共击三晋。”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晋的噩耗

秦将赢疾一边指挥秦军抵挡三晋的进攻,一边修书送回咸阳宫,请求援兵。秦王驷给他的回复只有两个字...撤军。赢疾拿着书信,瘫坐在地上,他不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会是真的。秦国出兵攻打韩国,赢疾记得离开咸阳之时,秦王对他说的那些振奋人心的话。

赢疾相信只要秦国增兵五万前来支援,他自信能够击败三晋联军,重新占领修鱼城,进而攻破韩都新郑。这几日,赢疾心中已然琢磨出攻破三晋的良策。然而,秦王一道撤军的书信,瞬间打乱了赢疾的军事部署。赢疾的心血和汗水,也付之一炬。

赢疾双目呆滞,用颤抖着声音喊道:“来...人。”

账外士兵闻言,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跪地。

赢疾稳了稳思绪,闭上双目,“去把嬴华给我召来。”

“诺”将士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秦将嬴华正在指挥大军抵挡三晋的进攻。忽闻将士来报,说主帅喊他回去。嬴华也没从来者哪里问出有用的信息,只好将指挥防御的权利交给了司马错。嬴华掀开营帐见赢疾坐在地上,笑道:“主帅,你怎么坐在地上。”

赢疾颤抖地将书信递给嬴华,一句话也没说。

“这是什么。咸阳有消息了。”嬴华展开书信,见着书信中的内容,脸色瞬间一沉,凝视着赢疾,茫然地问道:“王上要我们撤军。”

赢疾平和地点头回应他。

嬴华单手握拳,骨头咔咔作响,愤然道:“撤军?凭什么。我们没输,为何要撤军。”

赢疾的双眸之中也是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王上之命,岂能违抗。”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嬴华激动道:“主帅…”

“胡闹。嬴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公然违抗王命,你可知后果。你呀!说话要经过大脑,不要信口雌黄。我就是担心你知道此事后,第一个沉不住气,才特意将你招来。”

嬴华呼吸沉重,重重一拳击在案桌上,发泄心中的怒气,“不甘心,真不甘心。”

赢疾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午时,秦军千夫长以上的将领皆被召进大帐。今日众将齐心协力,击退了三晋联军的多次进攻,心情正欢。忽然众将得知王上撤军的命令,一片哗然。每个人瞪着大大的眼睛目视着主帅。那些疑惑的眼神是否在向赢疾讨个说辞。

撤军,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三晋和秦国战事陷入胶着,一旦秦国撤军便会遭至三晋联军疯狂反扑。撤军,对秦国极为不利。赢疾明白这个道理,众将士也明白。奈何,秦王嬴驷不明白。

赢疾不能让场面失去控制,以强硬地气势压迫众将,“王上有命,莫敢不从。诸位,请执行军令。不听王命,不从军令者,斩。”

赢疾凌冽的目光从众人的脸颊扫过,随后停在一人的身上,发出政令,“司马错将军,你负责掩护大军主力后撤。”

司马错愣了片刻,掩护大军撤退是何等的重要。按军功,这里在场的每个人都比他高。赢疾为何会将这件事交给他。赢疾见司马错不上前领命,问道:“司马错将军,你不愿意。”

司马错出列,拱手道:“诺。”

嬴华气急道:“末将也愿意断后,掩护主力后撤。”

赢疾知晓嬴华的性子,也不阻拦道:“好。”

嬴华喜道:“诺。”

公孙衍领着三晋联军攻打秦军,才发现秦军阵地早已经人影无踪。韩鹏见秦军撤军,提议道:“秦人忌惮我三晋之力,慌忙撤退。犀首,我们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攻下夺回我国被秦国占据的土地。”

赵歇也道:“此乃挫败秦人最好的时机。犀首,我们不能错过。”

公孙衍道:“不可。”

韩鹏问道:“为何不可。”

进入秦军大营,公孙衍留意营内里的蛛丝马迹。公孙衍将收集得到的信息,简单整理。已然得出一个结论…秦军撤退是有计划有顺序的。公孙衍指着空荡荡地秦军营帐对着众将反对道:“秦军大帐内没留下半点慌乱地迹象。足以严明,秦军是主动撤退,亦或者说秦人是诈退。兵法有云,穷寇莫击,以免掉进秦军设下的陷阱。”

韩鹏问道:“犀首,我们眼睁睁见着秦人离开,什么都不做。”

“我们先静观其变。”

公孙衍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秦军大营,他在琢磨是什么原因导致秦军退兵的。秦国先是狂揍了义渠,义渠人远遁大草原。义渠人没有几年时间恢复元气,是不会找秦国的麻烦。随后,秦国安定西戎。西戎见强大的义渠人被秦国狠狠地揍了一顿,他们自然也不会挑起战事。秦国就是因为稳定义渠、西戎,方才出兵攻打韩国。

秦国没有外患,那就是内忧。秦国的内忧又是什么?

秦王嬴驷继位之初,就敢腰斩先君重臣公孙鞅。而今,嬴驷掌控秦国朝政数十年,秦国有他,怎会有内忧。秦国没有内忧,赢疾退兵又该如何解释。公孙衍想了很多,仍旧未能理清赢疾退兵的缘由。前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回来禀报之后,公孙衍才断定,秦人不是诈退,而是真的撤退。公孙衍指挥三晋夺回了秦国占据韩国的土地。

韩鹏见秦国退了,他脑海之中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乘胜追击,攻破函谷关。

这个想法很快被公孙衍否决了。公孙衍拒绝这个提议,不是因为他怕了秦国。而是,他明白一个道理。当今的天下格局,已然不是三晋的天下。他的目光盯着东边的强国齐国。三晋走在一起,齐国是不愿意看到的。公孙衍断定,齐国也会出兵攻打三晋。不出公孙衍所料,三晋携手应对秦国的同时。齐国也对三晋出手。

秦国与三晋一战,双方皆有伤亡。如今,三晋夺回了韩国的领土。秦国撤军退回国内。三晋与秦国的战事算是告一段落。为了避免秦军卷土重来,韩国境内仍然留有数万的魏赵军队。公孙衍和赵歇带领着剩下的军队,赶往东边的战场,迎战齐军。

公元前318年,公孙衍邀集韩赵魏楚燕义渠六国攻秦。

齐国不想参加合纵攻秦,也不想明面上拒绝中原五国联军。齐国想要看到的就是秦国和中原五国打得两败俱伤。然而,齐王田辟彊没能如愿,中原五国攻秦无功而返,五国也没有多大的损失。但是秦国的声威一日比一日强大,甚至掩盖了齐国的光芒。

齐军主将率领大军走走停停,刚至魏国边境。已然知晓五国退兵的消息。五国和秦国不相互攻伐,齐军也就没有向西前进的必要。匡章建议将大军撤回去。

田罂唇角露出诡谲的微笑,问道:“我和你领着数万将士远征,怎能无半点功劳就回到国内。匡章,回到国内,我等如何面对王上,面对国中的百姓。”

匡章心中一惊,吞吞吐吐道:“齐相,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田罂截断匡章的话,“五国联军攻秦不克,中原诸侯国只知秦国 ,不知齐国。我们不折腾出大动静,中原诸侯岂会来临淄朝拜吾王。五国没能攻破函谷关,秦国出函谷关迎战三晋,亦不分胜负。我们也该证明一下,天下诸侯打不赢秦国,亦不能打赢我齐国。齐国乃东方第一强国的地位,谁也不能动摇。”

“齐相,打算怎么做。”

“对三晋动手。”

“王上没有下达对三晋开战的命令。”

“离开临淄前,王上有交代。匡章,你忘了吗?”

匡章仔细回味,他不记得王上下达过与三晋开战的命令。

“王上说了,五国胜,则攻秦。五国败,则攻三晋。”田罂道:“今日五国撤军,已然是败了。我们就该对三晋出手。”

“齐相,攻伐三晋一事。我们是否应该请示王上。”

“这是王上派人送来的国书。”田罂从宽大的衣袖之中拿出一封国书递给他。匡章接过文书看了看,郑重道:“匡章听齐相调遣。”

齐国大军驻扎在魏国边境,自然不是友好。魏嗣也猜到齐国会对魏国动手,也在边境上驻扎大量的魏军,应对突发的状况。匡章趁魏国向西援救韩国,领着齐国的竞技之师攻入魏国境内。魏国的注意力在秦国。齐军突然发动进攻,赢得先机。一路攻城略地,抵达魏地观泽。观泽,离魏国大梁不足百里。离赵都邯郸也是亦然。齐军占据观泽,可攻打魏国大梁,也威胁到赵国邯郸。魏嗣、赵雍见情况不妙,急忙调回援韩的大军,迎战齐军。

齐国突然对三晋出手,打了三晋一个措手不及。

五国联军攻秦不克,其余威震动诸侯。中原诸侯只说秦国如何如何,田辟彊闻言心中很不是滋味。公元前317年,秦国稳住西边的戎狄,将秦剑挥向韩国。韩国一国之力,自然是抵挡不住秦国前进的脚步,只能向中原诸侯求助。魏赵两国君主不仅牢记着三晋先祖合作时的辉煌,亦没忘却那日赵国龙台的誓言。魏赵两国出兵救韩,抵挡秦国东进的锋芒。

秦国攻打韩国颇有疲惫之态,魏赵两国加入战场,战场不利于秦国。秦王嬴驷以张仪之策,一边撤兵示弱,另一边派出使者有说齐王。张仪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把齐国拖进来,转移秦国对付三晋的压力。

公孙衍邀集韩赵魏楚燕五国攻秦,以楚王熊槐为合纵长,完全没有将齐王田辟彊放在眼中。

齐国也意识到五国合纵的威胁。五国合纵向西可以谋秦,向东可以灭齐。五国合纵攻灭的对象除了秦国,也会威胁到齐国。齐王田辟彊上台后,自认为天下乃齐国主导,岂能任由五国合纵。五国合纵不仅是秦国的敌人,也是齐国的敌人。

对齐王田辟彊来说,攻打三晋是打破五国合纵、重树中原霸权的良机。齐王田辟彊为了让中原诸侯记得他,给田罂送去国书,与三晋开战。三晋此次合纵,不仅要应对秦国,还要应对齐国的攻击。

魏赵两军在观泽与齐国交战,齐国大胜。魏赵两国惨败,给秦国嬴驷看到了机会。

嬴驷道:“张仪,魏赵败给了齐国。韩国没有了援助,我们也该再次对韩国动手。”

“这一天,我们终于等到了。”张仪正色道:“王上,此战必胜。中原诸侯才会看到我秦国。我秦国他日争天下,中原诸侯也会忌惮我们。”

“寡人也是这个意思。”嬴驷面对赢疾,厉声道:“上次攻打三晋,寡人让你撤军,你不服气。寡人命你再次率领我大秦将士,出函谷攻韩,以争天下。”

“不破韩国,不破三晋。”嬴驷立誓道:“赢疾绝不回来。”

嬴驷双眼绽放出光芒,“寡人等着你的好消息。”

秦国卷土重来,三晋联军仓促迎战,韩将申差、韩盛战死。秦军斩首三晋联军8.2万。

三晋再次合纵,携手共制诸侯。向东败于齐国,向西败于秦国。三晋对齐秦两国,落得惨败。悠悠三晋大地,数万悲壮之士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三晋合纵对敌,不败诸侯。那个时代,已经渐渐远去。秦国、齐国后军突起,成为了三晋的噩耗。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罪己诏(上)

魏赵韩三家建立诸侯国。三家团结一致,共同应对诸侯。三晋联手向东攻齐,向西谋秦,向南压楚。中原诸侯、四方小国无不看三晋的脸色。那时的三晋是何等的风光无限。而今秦国、楚国老牌诸侯国,恢复元气。田齐取代姜齐,历经变革,一跃成为了东方强国。公元前317年,韩赵魏三国面对齐秦两国。观泽、修鱼两战,三晋被秦国斩首8.2万。齐国也消耗了魏赵两国数万的兵力。三晋之力,再难应对齐秦两国。

属于三晋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当这则噩耗,传至三晋大地,引发了一场强烈的地震。赵国邯郸上下也是一片震惊。赵雍穿着丧服亲自为死去的数万将士举行了隆重而又悲壮的丧礼。邯郸,被一片悲伤地气氛笼罩。

公元前325年,赵肃侯甍,年少的赵雍继位,以一国之力抵抗五国,攻破五国以会葬之名伺机灭赵的企图。随后,赵雍北上保卫代郡,与燕国缔结城下之盟。公元前323年,秦国张仪邀集齐、楚两国在啮桑会盟,以均分天下。赵国参加了公孙衍提倡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共制诸侯。这几年,赵国没有取得突飞猛进式的发展。但,赵国的发展总体上是保持平稳的发展趋势。然而,赵雍迎娶韩女之后,赵国国势略有颓废之势。先是五国合纵攻秦不克,随后修鱼、观泽两战败于诸侯。赵国惨败,国内上下皆认为韩女乃祸水,蛊惑了国君的心智,也为赵国带来了噩运。

众人密谋商议,驱逐韩女,以换回赵国的朗朗乾坤。主将赵歇战事不利,理应以死谢罪国人。

三晋惨败的消息及赵国众人的愤怒声传至迎凤殿。

韩姬瑶得知噩耗,口吐鲜血,晕厥了过去。她不以情巧妙地有说赵雍。赵雍也不会顾及众人的反对,出兵救韩。赵国出兵没能挽救韩国的危机,反而付出了沉重地代价。赵国有今日局面,韩姬瑶也要负责。韩姬瑶思前想后,也觉得自己不能呆在赵国,更没有脸面见赵雍。如果她离开赵国,能平息赵国诸臣的愤怒声,能够给赵国国人一个交代,能够不让夫君左右为难。

韩姬瑶选择离开。

韩姬瑶吐血晕厥一事,传至赵雍的耳里。赵雍闻言,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害怕。连忙放下手中的政事,急色来到迎凤殿,喘息道:“夫人怎么样了。”

太医令摇了摇头,神情沮丧道:“王上,王后气急攻心。怕是活不了多少时日。”

赵雍闻言,往后退了两步,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

“王后产后,身体一直虚弱。如今又气急攻心,伤了心脉。”太医令拱手道:“王上,臣无能为力。”

赵雍闻言,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赵雍也知晓韩姬瑶的病情,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当听见太医令说出这句话时,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生死自有定数,赵雍也不在为难太医令,含情脉脉地看着躺在塌上睡得深沉地的夫人。不看则已,一看那些过去的往事,历历在目。思之越深,伤得越重,悲痛之情源源不断涌入心扉。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赵雍抬起头,心道:“夫人的时日不多了,夫人还能陪在他的身边有多久。”

迎凤殿内一片安静,静得有几分让人害怕。

赵雍轻咬唇角,问道:“她还有多少时日。”

“不超过三年。”太医令顿了顿,续道:“王后在受刺激,加重病情,我…”

赵雍明白太医令话中的意思。夫人若再受点刺激,随时都有可能离他而去。赵雍微微地闭上双眼,轻太衣袖,示意众人退下。太医令等人见状,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你要好好地活着。”赵雍坐在床榻上,拾起夫人的纤纤细手,摩擦着脸颊。想着夫人有一天会突然离开,眼泪顺从主人的心意,涌了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姬瑶睁开双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自己的夫君熟睡在身侧。她的内心感到很温暖。赵雍也在恰如其分地醒来,红肿地眼睛正好对视着她。赵雍怕她看出自己流过眼泪,收起心中地悲伤,问道:“你好些了吗?”

韩姬瑶点了点头。

“饿了吗?想吃什么,寡人为你安排。”

“我不饿。”韩姬瑶思虑少许,道:”王上,我有点想念韩国了。我想回国见见父王、母后。”

赵雍知晓夫人表达的意思。真的让她走了,也许就是永别,柔情似水地问道:“寡人对你不好吗?”

“王上,三晋的事我听说了。”韩姬瑶眼角涌出泪花,“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赵国也不会…”

不等她说完,赵雍拾起衣袖,轻柔地为她擦去眼角地残泪,唇角含着一抹阳光的微笑,“这是男人的事,你好好地做我的女人就行了。”

“我…”

“你放心,有我在,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赵雍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殷勤嘱咐道:“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调养身子。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游览大赵的美好山河。”

韩姬瑶闻言,眼角再次涌出热泪。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怎能不知道。这一生,她是没有机会陪着他游览赵国的美好山河了。为了不让他替自己担心,那句‘我好不了了’被她藏在心底,她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韩姬瑶静静地倚靠在夫君的怀中,感受着他胸膛散发出的温度。

“王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的傻女人,我不对你好,应该对谁好。”

“若有来生,我还要当你的妻子。”

“若有来生,我依然娶你为妻。”

“王上,我给你添麻烦了。你把我送回韩国,可以缓解国人的情绪,也可以给国人一个交代。”

“我保护不了你,又怎能配做你的男人。岂能做赵国的王。”

“王上,我…”

“好了,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说了。你是我的女人,我就要保护你。你把一生交给了我,我就要对你负责。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侍女端着太医令开好的药方走了进来道:“王上,药好了。”

“我来吧!”赵雍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用唇吹凉了,温柔地送在夫人的唇边,“喝了它,好好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韩姬瑶温顺地点了点头,喝下了药。半个时辰后,韩姬瑶脑袋昏沉,便睡了过去。

赵雍守候了韩姬瑶一个时辰,走出了迎凤殿。离开迎凤殿时,赵雍对着殿内守卫道:“谁敢再来打扰王后,你们不用向寡人请示。寡人允许你们行使便宜之权。”

“诺。”

司马望族、穆涧听闻王后病危,焦急地在丛台宫等着。赵雍出现在丛台宫,众人焦急地问道:“王上,王后怎么样了。”

“喝了药,睡了。”赵雍瞥了一眼堆积成小丘的文书,“我们该说正事。”

司马望族问道:“王上,你打算如何平息群臣的愤怒。”

“这些文书,你们看出了什么。”

“这些文书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其目的是针对王后和赵歇将军。”

“你说对了一半。”赵雍取过一封文书,缓缓展开,“这些文书是针对寡人的。赵歇是寡人的臂膀,也是支持寡人救韩的人。他们想要打掉了赵歇,从而去掉寡人的臂膀。”

穆涧道:“王上,会如何平息国人的愤怒。”

赵雍没有回答穆涧的问题,转身问道:“屠彝,你说说。”

“王上已有主意就不要为难我这个粗人了。”

赵雍的眼神从司马望族、穆涧和屠彝等人脸颊上滑过,肃然地问道:“寡人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们都会支持吗?”

三人齐声道:“誓死效忠王上。”

“好。”赵雍恢复了君王的神色,“明日我们会会诸位大臣。”

翌日,三通鼓声刚过。赵国廷臣,鱼贯而入。丛台宫弥漫着肃杀地气氛。

宦者令韩忠起身高呼道:“王上到,诸臣行礼。”

诸臣拱手行礼,齐声道:“王上万福。”

赵雍身穿黑色王服,仪态端庄从正殿走了进来。行至王位,赵雍转身面对诸臣,抬手道:“诸位请坐。”

“谢王上。”

诸臣落座完毕,便有一人出列道:“王上,我国救韩损失数万大赵男儿。自从王上继位以来,从未有如此大的损失。观泽、修鱼败于齐秦两国。如今民意沸腾,怨声滔天。请王上给国人一个交代。”

很多人出列,附和道:“请王上给国人一个交代,平息国人的愤怒。”

“寡人应该怎么做,才能给国人交代。”赵雍不怒自威,“才能平息国人的愤怒。”

“韩女乃祸水,请王上驱逐。”

“我国损失了数万健儿,赵歇身为主帅,理应以死谢罪。”

大殿内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群臣激愤之音。等到群臣激愤之音平息,赵雍将目光转向大司寇公子成,问道:“大司寇,你以为何。”

公子成静默少许,拱手道:“王上,驱逐韩女,处死赵歇,方能平息众怒,以谢国人。”

赵雍又将目光落在左司寇李兑的身上,“李兑,你以为何。”

“臣附议。”赵国救韩,李兑是不支持的。

“相邦、肥义、公孙璞、庞武、田不礼,你们以为何。”五人缄默不语,赵雍从他们的表情似乎得到了结论。赵雍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被情绪左右,对着众人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吗?”

“你们要寡人驱逐王后,处死赵歇将军。平息国人的愤怒,给国人一个交代。”赵雍道:“诸位,你们告诉寡人。寡人又如何给王后和赵歇将军一个交代。寡人如何给韩王、韩国交代。”

“王上,韩女乃不详之人,会祸害我国的。请王上驱逐她。”

“我国救援韩国,损失了几万人马,已经仁至义尽。”

“王上,请驱逐韩女,处死赵歇以谢国人。”

“请王上速做决断。”

赵雍见大殿的情况已然不可掌控,颤抖道:“你们这算什么,打算逼寡人吗?”

“臣等不敢。”

“你们有何不敢。”

相邦赵豹见群臣激愤,若是国君的选择没能附和众人的心意,恐怕会控制不了局面。思前想后,他也觉得驱逐韩女,处死赵歇,方能保住王上的威仪。赵豹拱手道:“请王上驱逐韩女,处死赵歇,以谢罪国人。”

公子成也站出来,不温不怒地道:“臣,附议。”

在相邦公子豹和大司寇公子成两位明确的表态后,那些尚在观望之人,也跟着嚷道:“附议。”连一向圆滑世故的李兑,也站在了附议的行列之中。丛台宫中只有大司马肥义、上大夫李兑、晋阳郡主、代郡郡守等少数人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只是宗族之人及外族的大臣,赵雍可以用自己无上的威仪制住他们。但此刻公子豹、公子成两位在宗族颇具有影响力的人也站在他的对立面。此刻,赵雍的心境开始有点慌了。这些人试图打破赵雍心里最后防线。但赵雍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屈服,要保护自己的女人。

“赵歇将军领着我大赵男儿西击秦,东退齐,你们又为国家做了什么。”晋阳郡主冷笑一声,出列道:“战场之事,牺牲在所难免。尔等身为七尺健儿,不知斩杀敌人,以雪国耻。你们不思强国之策,沉溺于勾心斗角。赵歇将军未能死在敌人的手中,却葬送在你们手里。”晋阳郡主怒声道:“你们没有胆量重拾丢失的尊严也就罢了。既然将怒气发泄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尔等,岂配为男儿之躯。”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

“你们口口声声说,王后是祸女,迷失了王上的心智,为赵国带来了噩运。你们有何心思,我不懂。”晋阳郡主面对一片叱骂声,神情镇定地说道:“王后乃韩王长公主。为了巩固韩赵同盟,不惜千里,远嫁赵国。韩赵两国,再续百年之好。王后嫁到赵国,恪守本分,从不越界干涉国政。王后也为王上生下一子,立为太子。曾为赵国上下带来一片喜气。诸位,这些你们都视而不见吗?诸位,王后远嫁我赵国,何错之有。”

“我国东败齐,西败秦。战事不利,此乃,你们男儿没用,岂能怪罪在王后的身上。”晋阳郡主那双清澈的眼神,散发出寒冷之气,“王后无罪,被王上驱逐回国。此乃陷王上无情。韩赵之盟也会因此出现裂痕,此乃陷王上无义。处死赵歇将军,是说王上无识人之度,赏罚不明乃昏君耳。王上对夫人无情,对韩国无义。战败之错,非赵歇将军所愿,而被处死以谢国人。试问中原诸侯还会与我们真诚结盟。赵氏好男儿,岂会为国效力。”晋阳郡主微微一顿,“驱逐王后,处死赵歇将军,不只是韩王会心寒。我成千上万热血的赵氏男儿,也会心寒不已。我乃一介女流,也为你们的行径感到羞愧。你们岂有男儿应有本色。”

“驱逐王后,处死赵歇将军。我,第一个不答应。”

晋阳郡主不惜得罪邯郸高官之人,表态自己的态度。她的话,也传达出了很多人的心意。代郡郡守赵固乃热血男儿,挺身出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扬声“战事不利,岂能怪罪他人。晋阳郡主所言,也是我要表达的意思。臣,附议。”

第一百二十章 罪己诏(下)

赵歇为一方郡守,为政清明,造福百姓。与邻国韩国执行开明的政策,深受上党郡和韩地百姓拥戴。攻秦击齐落得大败,赵国宫廷将失败的责任推给了赵歇。赵歇回国便锒铛下狱,上党郡内的人也是不服。晋阳郡主赵云舒和代郡郡守兼代相赵固两人出列反对驱逐王后、处死上党郡赵歇。

赵云舒和赵固的意思,也是代表了三郡的心声。

赵庄等年轻的将领,也纷纷出列表示拥护。

公子成见赵固和赵云舒出来为赵歇说话,冷声道:“你们是想逼宫、造反吗?”

公子成此言一出,形势对赵固和赵云舒极为不利。逼宫、造反是多大的罪名。

“大司寇,我等实话实说,并无造反之意。”赵云舒神色不惧道:“你们逼迫王上驱逐王后、处死赵歇,逼宫之意甚浓。”

“根据赵律战败则死。赵歇先败齐,后败秦。理应处死,以谢国人。”公子成脸色恢复平静,“韩女蛊惑了王上的心智,才导致我国损失了数万健儿。而今,国内怨恨四起,皆说韩女乃不祥之人,为赵国带来了噩运。王上不驱逐韩女,忤逆了国人的心意。一旦发生民变,赵国危矣。为了顾全大局,驱逐韩女,方可平息众怒。”

“赵歇将军为国家做的奉献,你们也选择视而不见吗?战败则死。试问有谁还会真心实意为国戍守边关。谁还愿意为国效力。尔等身在繁花似锦之地,怎知边塞之苦寒。赵歇将军尚有胆量与敌人开战。尔等,岂有半点胆色。我们打不赢齐秦两国,乃实力不济所致,非人谋所能及。怎可将责任推给王后和赵歇将军。尔等身为男儿,岂不羞愧。”赵云舒双眸流露出鄙视,“七尺男儿,不能保护家国,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要之何用。”

赵云舒这句话既是说给众人听的,也是说给赵雍听的。

赵雍闻言,脑海深处涌现出昔日在朝堂上立下的誓言…我的女人,我来保护。

与君一诺,此生必践。此刻,正是捍卫自己誓言的时候。

赵云舒在大殿上不俗的表现,比他这个国君要出色得多。晋阳郡主虽是女儿之身,但其智慧、魄力、胆识不输于男儿。赵雍身为国君,岂能输给她。众臣见国君伸手示意,大殿内一片安静。他们都在等待在国君最终的决断。

“你们要寡人给国人一个交代。好,寡人给你们交代。”赵雍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面向众人。诸臣只见王上伸手从头顶上摘下王冠。面对王上怪异的举动,大殿内一片躁动。

相邦赵豹惊道:“王上,您这是干什么。”

“你们不是要寡人一个交代吗?”赵雍指着放在一边的王冠,续道:“这就是寡人的交代。”

李兑道:“王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修鱼、观泽,我国付出数万人的生命。寡人负有主要不可推卸的责任。怎可怪罪他人。”赵雍仰头吸了一口气,怅然道:“寡人愧对死去的将士,也无颜面对国人。寡人摘去王冠,自贬为君,以谢国人。你们想要一个交代,寡人成全你们。即日向国人昭告寡人的过失。”

赵雍下达罪己诏,给臣子和国人一个交代。赵国宫廷因为赵雍去王称君之事,引发了一场强烈的地震。行王道,以争天下。此乃,赵国先君的梦想。今,赵国已行王道,尚未争天下。然,赵雍主动摘去王冠,自贬为君。群臣闻言,一片躁动。皆认为王上之举,太过儿戏。

那日,夜深人静。

赵雍对着司马望族道:“他们不是要一个交代吗?寡人就给他们一个交代。寡人就算负罪天下人,此生亦不会负她。他们怎么说寡人,寡人不在乎。寡人在乎的是她。”

司马望族闻言,脸色恐惧道:“王上,你为王后负罪天下人,值得吗?”

“身为男儿,就应该做男儿之事。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岂配拥有男儿之躯。”赵雍的双眸异常坚定,无论任何人皆不能动摇他的决心,“望族,你会支持寡人吗?”

“望族誓死追随王上,此生不渝。”司马望族叹道:“王上,邯郸将会迎来一场暴风雨。”

赵雍笑道:“寡人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难道这就是王上要给国人的交代。去掉王的称谓,这个代价是否太大了。”司马望族眼神王王上哪里看了看,再快速扫视群臣的神情,心道:“王上的这场暴风雨,着实不小。不知王上稚嫩的肩膀,能否承担起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称王乃争天下之本,岂能废除。”赵豹情绪难平,语调颇有责怪之意,“王上,你太任性了。”

“相邦所言有理。”公子成心平气和地道:“不行王道,自贬为君。天下者,从未闻之事。请王上收回成命。”

群臣纷纷附和道:“请王上收回成命。”

“卫候去候称君,为三晋之臣。今,寡人亦可自贬为君。”赵雍不惧臣子的压迫,扬声道:“古之没有去王自贬为君者,寡人便做天下第一人。”

“当今乃大争之世,中原诸侯国纷纷效仿魏齐秦三国,行王道以争天下。赵国不称王,何能与诸侯国争天下。王者霸业,乃有为之君所推崇。亦是有为之君之志向。今,我国不行王道,中原诸侯岂非不讥笑于我。”

“王上不行王道,自贬为君,乃自甘堕落。一旦天下格局有变,赵国以何名义面对诸侯,与之争天下。”

“寡人就是要告诉中原诸侯,赵国没有称霸诸侯的志向,亦不会与之争天下。”赵雍正色道:“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无王者之实,安敢称王乎。”

“当今乃大争之世,行王道已被诸侯国纷纷效仿。赵国的实力比不上魏齐秦楚四国。但比得过韩燕宋三国。如今就连北胡中山、楼烦、林胡、东胡等诸国,皆已自立为王。我赵国岂能不行王道,以争天下。”

“寡人,不行王道,自甘为君。即刻昭告国人,昭告诸侯列国。”

散朝后。赵豹追着大司马肥义问道:“今日,王上去王称君,你怎么也不说话劝王上收回诚意。”

肥义无奈道:“王上的性子,相邦你岂能不明白。”

“但也不能由着王上胡来。”赵豹叹了一口气,自责不已,“都怪我,我不逼迫王上驱逐王后,处死赵歇将军。王上,也不会...不会...”

赵豹见肥义不答,似乎在想什么,问道:“你怎么了。”

肥义道:“没什么。”

驱逐王后,处死赵歇。肥义已然察觉到,这场宫廷会议好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王上真的顶不住臣子的压力,顺从了他们的心意。不知会寒了多少将士的心。肥义虽然明白其中的大义,但他身为外族之臣,人微言轻没有分量。故而,在大殿上他选择缄默不发一语。

赵豹道:“大司马,你主意多。有没有良策,劝王上收回成命。”

“王上此举是正确的。”肥义见相邦准备开口反驳,继续道:“去王称君看似胡闹,实则不是明智之举。其一,中原诸侯纷纷自称为王,相互攻伐,以成霸业。王上不图虚名,难能可贵。其二,三晋合纵威胁了齐秦。此次齐秦两国联合攻打三晋,也是给我们上了一课。赵国的实力是无法与之争雄的。其三,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王上必是不能承受其中。欲行王者,必有其实。王上能够从血的代价,认识到赵国国力不足,此乃幸事。”

“话虽如此,我也实在难以接受。”赵豹啧啧有声地道:“国君乃国人寄托所在,亦是国人的精神寄托。王上自贬为君传了出去,岂不是将自己的错误,公布与众吗?国人得知后,会不会掀起一场风波。犯错的永远是臣子,岂能是国君。为了国君的声誉,牺牲我也在所不辞。”

“这就是国君的魅力所在啊!不会因为自己,牺牲任何人。”肥义懂他话语之中的意思,为了维护国君的声誉,哪怕是牺牲再多的人也是应该的。国君的威仪是至高无上的。国人也相信国君是不会犯错的。犯错的只会是臣子。赵豹赞成驱逐王后、处死赵歇不是因为和他们有间隙,而是他为了维护国君的威仪,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赵豹忽视了王后在国君心中的分量。也忽视了国君是一位怎样的人。

“王上去王称君,昭告诸侯,昭告国人。此乃证明王上是一个有当担、有责任之人。国君公开认错,也是明君之姿。”肥义面对着和煦的阳光,深情地道:“这样的国君,才是我们臣子想要的君主。”

修鱼、观泽战败,主将赵歇自知难逃一死。但他的死能够挽回国君的威仪,对他来说是无上的荣幸。他在牢里漫长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赵歇看着狱卒死人般地表情打开牢门,他已然知晓这一日总算来了。

赵歇道:“能否为我取一樽酒来。”

狱卒不敢怠慢。

赵歇接过酒樽,痛快畅饮,笑道:“还是上党郡的酒好喝。此生,再也喝不到了。遗憾啊!”

狱卒道:“郡守,请。”

“多谢。”赵歇归还了酒樽,整顿衣襟走出了牢门,已然做好了赴死。

当赵歇走出牢房大门,便看见晋阳郡主赵云舒、代郡郡守赵固及宫卫使司马望族和赵庄等一干人等,心道:“有这么多人来为我送刑,此生足矣。”

赵歇对着众人,拱手行礼。

众人也拱手回礼。

赵歇,意气风发道:“多谢诸位前来送我。”

赵云舒道:“赵郡守,我等是来迎接你的,并非是前来送你。”

“你什么意思。”赵歇道:“你们不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赵固道:“送你走了,我去上党郡找谁喝酒。”

狱卒道:“大人,你自由了。你是我第一个见过从大牢中活着走出来的人。”

赵歇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云舒一字一句道:“王上下达罪己诏,去王自贬为君。此次战败的责任,王上一人承担。”

“什么,王上...自贬为君...这...”赵歇双眸含泪凝视着丛台宫的方向,哀道:“王上,我有负于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守住三晋的江山

秦国攻韩,魏国发兵援救。三晋再次合纵,共同应对诸侯。然而,三晋惨败,折损将士十几万。三晋被齐秦两国打败,传至大梁宫中。魏王嗣震惊不已,以三晋的实力,奈何不住齐秦两国。魏王嗣得知这个噩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三晋败了,三晋败了。”

大臣田需趁机道:“秦国攻韩,我们就不该救援韩国。否则,也不会折损数万将士。”

“姑且不论救援韩国是对,还是错。”魏相惠施道:“三晋虽败,齐秦两国也没有讨到便宜。”

田需道:“魏相,三晋折损了十几万将士。我国也折损了几万人马,这就是救援韩国的结果。”

“三晋虽败犹荣。”惠施道:“三晋向诸侯国表明态度,齐秦也不敢攻我三晋。”

魏国朝堂一片非议,亲楚、亲秦、亲齐的大臣,又联合起来发动驱逐公孙衍,交好诸侯的运动。惠施竭尽所能力保公孙衍,奈何局势已然不利。魏王嗣此刻才明白,父王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多么的不容易。公元前323年,公孙衍倡导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共对诸侯。然而,诸侯攻打五国。五国相王合纵,也陷入低潮。魏王罂为了挽回局势,保住魏国。不得不驱逐公孙衍,选择亲秦盟楚拒齐。

今日之局面,与那日宫廷何其相似。

魏嗣也明白,父王驱逐公孙衍离魏,并非是公孙衍没有才能。而是,他的才能太出众了。俗话说,一个人太有才,总会遭人嫉恨。齐秦楚三国皆不想公孙衍留在有霸主根基的魏国。诸侯国齐心协力攻打魏国,魏国霸业才日落西山。他们是不希望魏国再次强盛。魏王嗣也面临着魏惠王罂当初的选择…留下公孙衍,便是选择与诸侯为敌。

可,驱逐公孙衍,他又于心不忍。

“够了。”魏嗣见诸臣吵得不可开交,怒道:“寡人想清静清静。”

诸臣见王上发怒,大殿一片安静。

魏王嗣尚未继任国君,就许下誓言,此生要重拾魏国霸业的辉煌。魏王嗣也立志,他日做一名好的国君。先祖的辉煌时代,也每日提醒着他,立志图强。魏嗣继位,也是励精图治。先是重用惠施、公孙衍等人,交好韩赵,共同诸侯。随后,秦国锐士被齐国竞技之师打败。魏嗣明锐地感觉到压制秦国的机会来了。于是,让公孙衍再次倡导合纵。公孙衍对得起他的才华,不出数月便让韩赵魏燕楚五国合纵,兵发函谷。然而,诸侯离心离德,攻秦不克。

秦国攻韩,魏王嗣清醒地认识到…救韩便是救魏。

为了抑制秦国的东出势头,魏嗣以公孙衍为将,领兵前去救援韩国。然而,观泽败于齐国,修鱼败于秦国。魏嗣的雄心壮志也遭受到了沉重地打击。如今的天下格局,非三晋能够左右。魏王嗣头疼得厉害,以左手支撑着额头,“寡人累了,想要静一静。你们退下。”

诸臣闻言,躬身退去。

观泽、修鱼两败,魏嗣已然控制不住魏国宫廷。如今魏国的朝堂错综复杂,处置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变故。魏相惠施见王上如此,也是深感无奈。但惠施明白一点,魏国想要复兴,离不开公孙衍这样有才华之人。惠施刚走出大梁宫,便被一宦者揽下,“惠相,王上有请。”

惠施拱手,跟随宦者再次进入大梁宫。

魏嗣见惠施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忙道:“惠相,如今的局面,能解否。”

惠施摇了摇头,也是束手无策。

“寡人想要恢复先祖的荣耀就这么难吗?”魏嗣身子一沉,目光哀伤道:“谁能告诉寡人,寡人应该怎么做。”

“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惠施叹道:“王道,这条路不好走啊!”

“齐国攻打我国。秦国也来攻打我国。”魏嗣的双眸深感无奈,“楚国也是蠢蠢欲动。寡人没能振兴国力,反而折损了数万将士。寡人不配为一名合格的国君。”

“王上休要自暴自弃。魏国的根基尚在,齐秦楚三国是亡不了魏国的。”惠施开解道:“王上,不如我国交好齐国,亲近秦国,拒楚国。”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呢?”魏嗣无奈道:“靠齐亲秦拒楚,寡人终究是没能振兴魏国。”

一名宦者前来道:“王上,公孙衍将军求见。”

“犀首求见。”魏嗣的双眸少了点悲伤,“请他进来。”

“诺。”

不多时,公孙衍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拱手道:“罪臣,拜见王上。”

魏嗣道:“犀首,你何罪之有,怎能用罪臣的称谓。”

“其一,我劝谏王上援韩,导致观泽、修鱼惨败,折损我大魏数万将士。其二,犀首归国,未能让魏国振兴,反而使魏国进退维谷,不能突破诸侯国的围攻。其三...”

魏嗣截断道:“援韩便是救魏,也是寡人的主张,非犀首之错。”

“王上,犀首有个请求。”

“你说。”

“请王上驱逐犀首,平息国人的愤怒。”

“非你之罪。你为何要离开魏国,离开寡人。”

惠施也急色道:“犀首,王上并无驱逐你之意。你为何要选择离开。”

“齐秦楚三国是容不得我留在魏国。我不离开,三国便会继续攻打我国。我国一国之力是打不赢三国的。”

“犀首,你是怀疑寡人的胆量,不敢向三国开战吗?”

“王上的雄心壮志,犀首早已知晓。但,魏国要图存图强,不可与齐秦楚三国开战。”公孙衍道:“王上,此刻不是意气用事之时。我国要养精蓄锐,发展国力。”

“犀首之才,足以安邦。寡人不忍心让你离开魏国。”

“有王上这句话,犀首,纵使肝脑涂地,也知足了。”公孙衍道:“王上驱逐我,不仅可以给齐秦楚三国交代。也可以给国人一个交代。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寡人驱逐了你,是给齐秦楚三国交代。也给国人一个交代。”魏嗣沉重道:“你的交代,谁给。”

惠施道:“犀首,魏国还不至于保不住你。我们在想想办法,即可解了外忧,又可平息国人的情绪。”

“魏国如今内外交困。王上,魏相,还有比我离开,更好的办法吗?”公孙衍见两人不说话,继续道:“王上,臣,人虽是离开了。但我的心还留在魏国。”

“犀首,你是责怪寡人将公主嫁去秦国吗?”

“王上,三晋惨败。魏国国内将会卷起一场暴风雨。为了魏国,为了王上,就让臣承担所有的罪名,让臣离开魏国。”

如今的局势,公孙衍的离开是最好的办法。魏嗣往惠施哪里看了一眼。惠施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委屈公孙衍,点头答允。魏嗣心中终究是不舍公孙衍,但局势由不得他。

魏嗣双目含泪道:“犀首,寡人对不住你。”

公孙衍见王上答允,行了臣子之礼,“王上,臣告退。”

“犀首,请留步。寡人决定靠齐亲秦拒楚。”魏嗣双眸溢出热泪,喊住公孙衍续道:“寡人应该如何交好齐国,请犀首教我。”

魏国深陷四战之地。韩赵与魏国交好。齐秦楚对魏国威胁最大。公元前318年,魏嗣不惜放低身段,支持以楚王熊槐为合纵长,兵发函谷。然而,楚国私下撤军,将三晋的阵地暴露给了秦国。魏嗣对楚国背信弃义之事,深感不耻。魏嗣可以接受靠齐亲秦,但他对楚国的态度是宁可血战到底,也绝不向楚示好。

秦国的太子荡,乃秦王驷与魏国宗室之女所生。秦太子荡的身上,留有魏国人的血液。魏嗣将女儿嫁去秦国,再续秦魏之好。如何与齐国交好,却一直困扰着他。

“臣有一计。但要委屈惠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犀首,你有什么就说。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臣闻齐相田罂之子田文贤明。王上方可邀请田文入魏为相。”公孙衍点到即止,行了一礼,又拜了三拜道:“王上保重。”

魏嗣对着公孙衍离去的背影问道:“犀首,你将去往何处。”

“韩国。”公孙衍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梁宫。

……

秦国攻韩,韩王康不愿意向秦国低头,一边选择抵抗,一边向魏赵两国求救。然而,三晋之兵,不再是那个无敌的时代。修鱼一战,韩国主将申差战死,韩卒损失数万男儿。韩国亲秦的势力,又一次抬头,上表韩王康派出使者前去秦国告罪。

秦国攻韩,韩王康选择抵抗。修鱼一战败了,他也不愿意靠近秦国。秦国乃韩国西边威胁最大的敌人。秦国东出,韩国是第一个挨揍的对象。秦韩两国是不可能和睦共存的。

况且,秦国入侵韩国在先,此刻韩国若派出使者前去秦国告罪。这不是打韩王康的脸吗?再者,入侵者打了你,你不知耻。反而带着笑脸前去告罪。这不是承认入侵者的行为。秦国攻打韩国,韩国打输了不要紧。但姬姓韩氏的傲骨仍然在。战败不可耻,怕的是丢了傲骨。

派出使者前往秦国告罪,韩王康自然不答应。韩王康继承君位数十载,他能够掌控韩国,也能凭借自己的威仪,震慑诸臣。诸臣见王上不肯派使者前往秦国告罪,害怕秦国再次发兵。诸臣联合起来,给韩王康施加压力。

韩王康不愿意搭理这些人,也不愿意见他们。这些人可以不要脸,他身为一国之君,岂能不要脸。韩王康躲在后宫与人下棋为乐。这日,韩王康与平常一样,与人对弈。忽然来了一名侍者道:“王上,太子和韩相求见。”

韩王康落下手中的棋子,发现放错了地方,忙道:“太傅,能否让寡人悔棋。”

“王上,棋局如人生。”太傅笑道:“棋错一步,满盘皆输。人生,又何尝不是。”

“太傅,所言极是。棋局可后悔,人生是不能后悔的。”韩王康摆了摆手道:“这一局我输了。我们再来一局,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太傅和颜悦色提醒道:“王上,太子和韩相来了。”

韩王康重新布置棋局,“不管他们,我们继续下棋。”

“王上,这不太好吧!”

“我不见他们,太傅是没心思和寡人好好博弈了。”韩王康将手中地棋子放入瓮中,对着侍者道:“喊他们进来。”

不多时,韩太子仓和韩相迎了过来。

“孩儿,拜见父王。”

“臣,拜见王上。”

“你们两位见寡人有何要事。”

韩仓道:“父王,孩儿愿意入秦为质。”

韩王康闻言,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说什么。”

“孩儿愿意入秦为质。”

“胡闹,胡闹。”韩王康怒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仓脸色不变,回道:“孩儿知道。”

“你是韩国未来的储君,怎可去秦国为质。”韩王康不悦道:“外面的大臣,已经令寡人烦了。你就不要给寡人添乱了。”

“孩儿心意已决,请父王成全。”

韩王康见孩儿意志坚定,韩相在一旁静默不语,也没有下棋的心思,问道:“入秦为质,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

韩相道:“臣也赞成太子的主张。”

“寡人就知道你也在参合。”韩康道:“太子任性而为,你不帮寡人劝劝也就算了。怎能支持他胡来了。”

“王上,太子为了秦韩两国,选择入秦。臣,不好阻拦。”

“所以,你就和他一块来这里见寡人。”

“什么都瞒不过王上。”

“仓儿,你为何要去秦国。”

“孩儿想去秦国看看,进一步了解敌人。”

“你去秦国,被秦王扣押。秦王以你为筹码,要挟寡人。寡人应该如何做。”

“涉及到韩国的安危,请父王不要顾及孩儿。”

“仓儿,你长大了。该出去历练一番,替自己树立一点威严。”韩王康的眼眸多了一点温柔,“你已经决定好了。寡人,成全你。”

“多谢父王。”

血的代价,总会让人记忆深刻,也会让人看清许多真实。修鱼、观泽三晋惨败,折损十几万将士。赵国去王称君,下达罪己诏,昭告国人,昭告诸侯。公孙衍再次离魏,魏王嗣将公主嫁给秦国太子荡以求联姻,缓和魏秦两国之间的矛盾。韩国太子仓为了进一步了解秦国,主动请缨前去秦国当质子。三晋的惨败,让魏王嗣、赵王雍、韩太子仓看清了天下格局。三晋的辉煌已不复存在,他们要做就是守住三晋的江山。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得蜀望楚,楚亡天下定

公元前318年,韩赵魏燕楚五国合纵攻秦,秦国以函谷关天险据守,五国攻秦不克。公元前317年,秦国向北横扫义渠,向西震慑西戎,稳定戎狄之患,便向韩国挥出了东出第一剑。这一剑,也是秦国的复仇之剑。秦国要东出,窥周室,夺九鼎,以争天下,伐韩是第一步。

秦国攻打韩国,赵魏两国出兵援助。秦国一国之力对抗三晋,着实有些吃力。秦国一边向三晋示弱。一边派出使者前去齐国,请求齐国攻打三晋。

韩赵魏燕楚五国合纵,以楚王为合纵长。向西可以攻打秦国,向东也可谋取齐国。齐王田辟彊也认识到五国合纵会威胁到齐国的利益。再加上,齐国打败了秦国,三晋不邀请他当合纵长,反而选择了楚王熊槐。齐王田辟彊以田罂、匡章为将,出兵攻打魏国。田辟彊要向三晋证明,齐国是东方大国。谁惹了齐国,必会付出血的代价。

韩赵魏三国,东边要应对齐国,西边要抵抗秦国。

三晋之兵在修鱼对抗秦人。齐国出兵,攻打魏国。魏国抵挡不住齐国的进攻,不断地丢城失地。魏赵两国联军在观泽之地,与齐国展开大战,奈何抵挡不住齐国的竞技之师。魏赵两国被齐国打败。

秦王驷见三晋败于齐国,士气低靡,加大对三晋的打击。修鱼一战,三晋惨败,被秦人斩首8.2万。

秦国东出,取得如此大的胜利,秦国上下一片振奋人心。

秦王驷在咸阳宫摆下酒宴,凡是百夫长以上及拥有特别功勋之人,皆可以参加宫廷宴会。秦王驷也在咸阳宫,犒赏有功将士。酒过三巡,众人喝得相当尽兴。秦王驷高举酒樽,对着诸将问道:“讨伐韩国,挫败三晋,斩首8.2万。我们能够取得如此重大的成绩。诸位将士,谁的功劳最大。”

诸将齐声道:“王上。”

秦王驷大笑道:“非寡人之功最大。寡人觉得,秦相张仪之功最大。若非张仪那张巧嘴,有说齐国攻打三晋。三晋陷入东西作战,疲于奔命。我国安能取胜。诸位,随寡人敬秦相一樽。”

诸将道:“敬秦相。”

张仪高举酒樽,面向秦王道:“谢,王上。祝我大秦傲视诸侯,一统天下。”

诸将迎向秦王,朗声道:“祝我大秦傲视群雄,一统天下。”

“好。寡人与诸位共勉之。”秦王驷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诸将也是喝得畅快淋漓。

秦王驷见众人还站着,挥手示意道:“诸位站着做甚,还不快快痛饮面前的美酒佳肴。”

诸将闻言,一阵大笑,纷纷落座。

张仪重新斟满一杯酒,面向秦王,“王上,臣有话要说。”

嬴驷笑道:“讲。”

“张仪乃口舌之利,势利之徒。伐韩,挫败三晋,斩首8.2万,乃诸将齐心协力用命之故。王上论功行赏,非我之功最甚。臣受之有愧。”张仪道:“王上,请允许臣礼敬众人一樽。”

“张仪,寡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势利之徒。”秦王驷乐道:“寡人允了。”

“谢王上。”张仪转身,面向诸将道:“秦国能有今日,多亏诸将之功。张仪,敬诸位一樽。”

“谢秦相。”

痛饮之后,咸阳宫大殿上,诸将神色肃穆齐声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恭祝我大秦傲视群雄,一统天下。大秦基业,传至万世,永不衰败。”张仪振臂一挥道:“天佑我大秦,天佑秦王。”

诸将也发出震人肺腑之音,“天佑大秦,天佑秦王。”

“寡人与君共勉之。”秦王驷道:“诸位,今日寡人与尔等痛饮之,不醉不归。”

这场酒宴,从日落喝至天明,众人方才尽兴而归。

又过了五日。秦国南边的邻国,蜀国和巴国相争。

秦王驷也在打这两国的主意。然而,巴蜀两国派出使者向秦国求助,这给秦王驷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机会。巴蜀使者来到秦国,秦王向两国使者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安置好了两国使者,秦王驷召集群臣入宫,商议国事。

“巴蜀两国相争,两国皆派出使者前来我国求援。寡人是救巴,还是救蜀。”秦王驷的目光扫视了一遍群臣,问道:“张仪,怎么没来。”

赢疾拱手道:“回王上,张仪不堪酒力。此刻,尚在醉酒之中。”

张仪不善饮酒,众人是知晓的。然,宫廷酒宴,张仪虽不善饮酒,也不能不喝。秦王驷在酒宴还说,“张仪,你不喝就是不给寡人和诸位的面子。”张仪见王上如此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喝酒。

“哈哈哈。”秦王驷一阵大笑,“秦国男儿,岂有饮酒醉过三日。张仪饮酒,醉了五日,尚未酒醒。这酒力…太差劲了。”

赢疾笑道:“王上,我去相府看看。”

“罢了,罢了。”秦王驷轻抬衣袖,“张仪难得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臣,张仪拜见王上。”人为至,张仪之音传了进来。

秦王驷笑道:“你们瞧瞧,寡人不去打扰他的美梦。他自己到来了。”

张仪从殿外走了进来,每走一步,脚步轻浮,总会引得群臣大笑。秦王驷也笑得乐呵,问道:“张仪,你是来搞笑的吗?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要不要寡人派人帮帮你。”

诸臣闻言,一阵大笑之后,纷纷道:“王上,臣愿往。”

“去去去去。”张仪挥手制止道:“我乃七尺男儿,走路怎要尔等帮我。这是秦国最流行的醉步,尔等不会也就罢了。岂能取笑我。”

“哈哈哈哈。”秦王驷再次笑道:“张仪,寡人就喜欢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王…”张仪下个字尚未说出口,人便跌倒在地。

秦王驷笑道:“张仪,你不用对寡人行如此大礼吧!”

诸臣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赢疾上前寻问道:“张相,你没事吧!”

“没事。”张仪从地上爬了起来,“王上,臣的醉步尚未练得出神入化,失礼了。”张仪摔了一跤,疼痛使他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张仪站立,也不拍去身上的尘土,对着众人道:“笑,你还笑。”

诸臣见张仪的表情笑得更加欢乐。

“你…你…还有你”张仪指着身边的几人道:“取笑秦相,你可知罪。”

“秦相,请容我缓缓。”那人见着张仪的面容,一点也不畏惧,扶着肚子大笑。

“你还笑。”张仪瞪了他一眼,“就数你笑得最开心。”

秦王驷笑道:“寡人以为你沉睡在酒色之中,不能醒来。”

“王上取笑了。”张仪拱手道:“张仪喝酒不行,女色吗?也是不行。”

赢疾笑道:“张相。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了。”

嬴驷也取笑道:“对啊!张仪你不行。要不要寡人找人帮帮你。”

“王上,臣认输了。”张仪很委屈地说道:“我们来谈正事吧!”

“张仪为我们带来欢乐。诸位,你们的笑声,太夸张了。”秦王驷憋住气息,却还是笑了出来,“收敛点,收敛点。”

嬴驷好不容易有机会戏弄张仪,怎可轻易放过。看着张仪的面容,憋不住又笑出声来。张仪一下成为群臣取笑的焦点。张仪也不恼怒,也不说话,耸了耸肩,静静等待着群臣的欢声笑语。

赢疾道:“王上,人都齐了,我们该谈正事了。”

“好。”秦王驷一开口,咸阳宫恢复了平静,“巴蜀两国交战,两国派出使者前来我国求援。诸位,你们有什么想法。”

“王上,臣以为巴蜀两国交战,我们不能出兵帮助巴蜀。”张仪率先道:“我国的国策是东出函谷,伐韩国,下三川,窥周室,夺九鼎,以争天下。不可因为巴蜀之地,而改了国策。”

赢疾沉思少许,“我们攻伐韩国。赵魏两国出兵援助。我国虽斩杀三晋联军8.2万,但我们的损伤也很严重。我们再去攻打韩国,魏赵两国再次出兵援助。若是齐国、楚国也出兵救援。我们便与中原诸侯为敌,伐韩也不能取得成效。臣以为,我们不应该与中原诸侯交锋。而是一边向西夺取戎狄之地,横扫义渠残余势力。一边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以待时日。”

“今日之三晋,亦非昔日之三晋。”张仪大挥衣袖,正色道:“三晋之力自保尚且不足,怎敢与我秦国争锋。修鱼一战,秦国的威名传遍了诸侯。三晋对我秦国十分忌惮。齐国、楚国也不想三晋走在一起。我们携着余威,攻打韩国。正是我们东出函谷,攻伐韩国,下三川,窥周室,夺九鼎。建立王图霸业之机,怎可错过。”

秦王驷问道:“张仪,你的意思是说巴蜀之争,寡人不管了。”

“巴蜀之地,交通不便,取之亦不能管理。”张仪道:“臣以为巴蜀之地,不要也罢。我们要做的就是加大对韩国的打击。倘若韩国有了喘息生机,大力变革。韩国兵器之锐,到那时我们在去攻打它,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王上,末将不赞成张相的说辞。”大殿之中一名身穿武服之人出列道:“巴蜀非蛮荒之地。入蜀道路崎岖不假,但蜀地一马平川,沃土千里。我秦国若得之,既可以广民,又可以充实疆土。末将以为,夺下巴蜀之地,我们才有与中原诸侯争雄的资本。”

张仪轻飘飘地抛去一道眼神,“尔来何人。”

那人拱手道:“末将乃司马错。”

“司马错,寡人记得你。”嬴驷点了点头,扬声道:“韩赵魏楚燕五国攻我函谷关,你率孤军深入,奇袭楚国粮草,断绝楚国粮道。楚国退兵,亦有你的功劳。修鱼一战,你也是奋勇向前,杀敌无数,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今巴蜀一事,司马错之言,也不无道理。秦国比得过韩燕,却是比不过魏赵齐楚四国。秦国不能东出,以争天下。此乃地势所为。得巴蜀之地,寡人的疆土比得过三晋,亦比得过齐国。寡人以争天下,便有了资本。”

“王上所言甚是。”司马错附和道:“今,巴蜀交战,民不聊生。我们以平乱之名义,夺其土地,以充实我国之疆土。巴蜀之地夺之,可充其民,扩其疆土,也可成为我国生产粮食之地,也能会为我国争天下提供源源不断地兵力。一旦天下有变,我国何其不能夺九鼎,一统天下。”

“司马错之言,我实难苟同。”张仪脸色不喜道:“出函谷,以争天下乃我国国策。也激烈着我大秦男儿勇往直前。我们挫败了三晋,兵峰正盛,正是攻打韩国成就霸业最佳时机。这个时候,出兵巴蜀,会让我们的兵力薄弱分散。再者,巴蜀乃偏远蛮荒之地。道路崎岖,交通堵塞。我国得之,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救援巴蜀,既不得名,又无获利,只会消耗我国的国力。取巴蜀没有多大的意义。如果我们将平乱巴蜀的兵力,用在东出,直捣周室,得九鼎,一战成就我秦国赫赫功业。”

司马错性子耿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出言反驳道:“末将以为,攻伐巴蜀对秦国有利。其一,攻取巴蜀不会在中原诸侯引起很大的反响。中原诸侯也不会出兵干预。伐韩国,以窥周室。中原诸侯见之,定不会选择袖手旁观,必会出兵援韩,也会用各种办法钳制我国的行动。我国不但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会树敌天下诸侯。”

“其二,巴蜀之国,并非蛮荒之地。尤其是蜀国,蜀地沃土千里,能为我国提供兵力及粮草。今巴蜀相斗,派使者求援我秦国。此乃天赐良机。我若不取,楚国亦会有所图。”

“其三,巴蜀地域之广,资源丰富,人口稀少。巴蜀两国管理混乱,两国力量弱下。我国派三万将士远征,定能夺其地,据其民。”

“巴蜀之地,高山险阻,群山环绕,易守难攻。其民风未开化,国民好斗。我国得之,不能有效的管理和掌控。巴国与楚国相争数百年,楚国亦不能图之。今,我三万之众亦可得巴蜀之地。司马错将军,你的想法太乐观了。”

“楚国不能图巴蜀乃大山大河所阻。秦国得巴蜀,占据地利,便可窥楚地。”司马错续道:“他日秦楚争霸天下,派遣得力之人,率领巴蜀之众,乘船舶渡江河而下,直取楚地。末将以为,得巴蜀即可窥楚,楚若亡,天下定。”

“好。”秦王驷拍案而起,“得巴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定。寡人要成就万世基业,巴蜀非取不可。”

“王上。”张仪坚持自己的观点,“臣主张攻韩,窥周室。”

“张仪啊!寡人取巴蜀,不会被中原诸侯干预。亦不会得残暴之名。”秦王驷道:“秦国地狭民贫,与诸侯相争总会相形见绌。若得巴蜀之地,即可占其地,据其民,扩我疆土。我们又能望楚,窥楚,灭楚。亦可与中原诸侯以争天下。寡人的决断是否正确,就让时间来证明。”

张仪拱手道:“王上,心意已决。臣也无话可说。”

秦王驷道:“司马错,你主张得巴蜀,以望楚。巴蜀之事,寡人交给你了。”

司马错拱手道:“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攻赵国

得巴蜀,以望楚。楚亡,天下定。这几个字让秦王嬴驷心胸澎湃,热血沸腾。秦国拿下了巴蜀,便可以窥楚、灭楚。函谷关一战,楚国的实力,嬴驷可是亲眼目睹。秦国要东出,以争天下。秦楚之间必有一场大战。楚国也将会是秦国威胁最大的敌人。秦国赢了楚国,则可傲视诸侯。司马错在咸阳宫赞成以救援巴蜀之名,夺巴蜀之地。这些精辟的言论之中,‘得巴蜀,以望楚。楚亡,天下定。’这几个字深深打动了秦王驷。也是秦王驷大力支持司马错伐巴蜀的原因。

巴蜀之事,暂告一段落。

魏韩两国使者,来到秦都咸阳。

秦王驷在咸阳宫以强大的阵容,招待两国使节。

张仪质问道:“尔等,面见我秦王,为何不跪。”

魏国使节道:“我乃魏臣,非秦臣。”

秦王驷冷森森道:“你不跪寡人,就不怕寡人一怒,挥师魏国。让魏国境内焦土一片,血流成河。”

魏使正色地回道:“秦国要打,魏国迎战便是。魏国打不赢秦国,传出去也不丢人。若是秦国打魏国,魏国不战丢城失地,还负荆请罪。魏国才丢人。”

赢疾质问道:“韩使,你也不打算跪败我王。”

赢疾见魏使不肯屈服下跪,试着质问韩使的态度。韩使选择下跪,那么魏使便可以用武力逼迫他。然,韩使便是韩国太子仓,他心中本来就不服秦国。此次出使秦国,其一,是为了减轻父王的压力,平息国人的情绪。其二,他要亲自来到秦国,探听一下秦国到底有多强。

韩使义正言辞的回道:“我的这条膝盖,上跪天地,下跪君臣父母。秦王非我之君,我亦非秦臣。安能跪之。”

“两位的意思是说,秦王是不值得你们下跪。”张仪讥笑道:“好,你们回去告诉你家王上。不日秦国便会率领大军打算去新郑、大梁宫赏玩几日。新郑、大梁宫也没什么新鲜事物好玩,比不上我咸阳宫。还是请魏王、韩王来咸阳宫住上几日。”

赢疾喝道:“来人。”

“在。”

“两位使臣觉得吾王承受不起他们那双膝盖。”赢疾厉声道:“你们帮帮他们。两位使者铮铮傲骨,选择不跪。这双膝盖留着也没有。”

“诺。”

魏使神色桀骜,头颅微扬。

韩仓大笑一声,随后脸色平静道:“士可杀不可辱之。”

秦王驷见两位使者皆不服软,笑道:“我秦国在中原诸侯眼中,乃蛮夷耳。你们呀!羞辱了两位使臣,岂不是说我秦国真的是蛮夷。韩魏使臣,性格刚烈。我们逼他们下跪,便是折辱了名节。生死事小,折辱事大。两位使者为了名节,死在了寡人的大殿上。此事,若传了出去。两位使臣的英明流芳百世,寡人可就要遗臭万年了。”

秦王驷虽是带着微笑言之。但他微笑的背后,比寒冬腊月还要令人心冷胆颤。

赢疾道:“臣考虑不周,险些误了大事。请王上责罚。”

“两位大使,不跪寡人。寡人也不会生气。刚才是寡人和你们开了一个玩笑。”秦王驷表现出很大度,“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秦国廷臣闻言,一阵大笑。秦王驷简短地几句话,成功地将责任全部推在韩魏两国身上。等到咸阳宫安静下来,秦王驷问道:“不知两位,因为何事来到我秦国。两位不是为了一睹寡人的风采吧!”

魏使虽不喜欢秦王驷说话的语气,但他来秦国是传达魏王嗣联姻的意思。魏使憋住心中的不快,从宽大的衣袖取出竹简,“这是吾王的国书,请秦王过目。”

宦者接过魏使的国书,转呈秦王。

“秦国乃蛮夷,怎会识字。魏王文绉绉写的东西,寡人怎会看得懂。”秦王驷看了看手中的国书,凝视着魏使的眼睛,头痛地说道:“麻烦大使念出来给寡人听。”

魏使深明其意,但也不点破,“吾王听闻,贵国太子荡贤明。吾王愿意将公主嫁给秦国,以续秦魏之好。”

秦王驷惊道:“魏王打算将公主嫁给寡人的儿子。”

“正是。”

“好,好,好。”秦王驷喜道:“魏王向寡人表达善意。魏国援韩一事,寡人不追究了。”

魏使心中隐隐有怒气。秦国出兵攻打韩国本就是师出无名。韩魏两国同出晋国,魏国援韩乃天经地义之事。秦王竟然堂而皇之地说不追究魏国的责任。秦王驷也看出了魏使心中的不快,收起国书,放在一旁,对着韩使问道:“大使,你为寡人带来了什么。”

韩仓从容不迫地拿出国书道:“吾王派遣太子仓前来秦国,以表达韩秦之友好。”

秦王驷伸出修长地脖颈,目光往四周看了看,问道:“韩国太子来了。人在哪里,寡人怎么没有瞧见。”

韩仓拱手道:“正是在下。”

秦王驷仔细打量一番,笑道:“你就是韩国的太子啊!寡人礼数不周,太子莫怪。”

韩仓拱手,算是对秦王的回应。

“韩赵魏建立诸侯以来,三家联合可是将秦国揍得很惨。魏国以一国之力,夺我河西之地。魏将吴起以数万魏武卒打败我秦国数十万精锐。魏将庞涓也是逼得秦国走不出函谷关。韩赵魏燕楚联合起来,兵发函谷,寡人也是夜不能寐。寡人出兵打韩国,斩首三晋联军8.2万,真是大块人心。”嬴驷笑道:“三晋啊!一代不如一代。”

“韩太子,寡人的大臣太无礼,竟然要你跪寡人。”嬴驷的眼神一直观察着韩仓,“韩王将太子送来为质,寡人若留下了这双膝盖。寡人如何向韩王交代。韩太子,秦国是蛮夷,是野蛮人,没有吓着你吧!不知太子的胆色,尚在否。寡人再此,向太子赔罪。”

韩仓平静道:“我虽在宫中长大,这点事也不足以吓破了胆色。”

魏使想要出言反驳,韩仓朝他使去一道眼神。魏使会意,强压制住胸膛之中的怒气。

秦王驷有意说这些话就是想看一看韩国太子仓会作何反应。谁知韩仓闻言,心静如水。秦王驷内心暗自惊叹道:“韩仓果真乃人中翘楚。”

“两位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秦王驷道:“请两位去官驿歇息。”

“告辞。”韩魏两国使者拱手行礼,转身便离开了。

赢疾道:“王上,你为何不让我教训一下他们。我们也该让中原诸侯知道秦国的厉害。”

张仪也道:“王上,韩魏两国太无礼。”

“韩魏两国自诩中原诸侯,深受周礼教导。向来是看不起我秦国的。”秦王驷冷声笑道:“魏王以公主嫁到我秦国。韩王将太子送来为质。韩魏两国对我国的态度已然发生了变化。韩魏的这份改变,已然不易。秦国目前不具备挑战中原诸侯的国力,亦不足以挑战三晋。魏韩两国之举是为了和我秦国改善关系。我们也趁此机会,对外取巴蜀之地,对内养精蓄锐。等待国力恢复,再对韩魏两国出兵。有朝一日,寡人一定会让韩魏两国的君臣,心甘情愿跪在寡人面前。”

“王上深谋远虑,臣弟不及万分之一。”

“韩魏向我国传达了善意。但赵国那边没有动静。”张仪顿了顿道:“臣听闻赵王下达罪己诏,昭告自己的过失。却没有派出使臣来我秦国求和。王上,打算如何对付赵国。”

赢疾道:“赵氏一族向来有骨气。赵王不来咸阳传达善意,也是情理之中。”

“赵国有脾气,寡人就揍得它没有脾气。”秦王驷笑道:“赢疾,寡人以你为将,出兵教训一下赵国。寡人不打韩魏,可以选择打赵国。”

赢疾拱手道:“诺。”

观泽、修鱼两战,赵国先败齐,后败秦。赵雍继位以来,从来没有打过如此大的败仗。赵国别有用心之人,准备利用战败一事,大做文章。然而,赵王雍为了保全夫人,保住战将赵歇,取下王冠自降三级,让国人称自己为君。赵雍并下达罪己诏,昭告自己的过失,以此给国人一个交代。

赵雍选择自贬为君,并不是意气用事。血的代价,让他明白,称王只是徒有其表,并不能让赵国国力强大。赵国的国力,也不足以与中原诸侯以争天下。不如去掉王的称谓,不理中原事物,发展国力。罪己诏,让赵国平静了一些时日。然而,在这个诸侯争霸的乱世局面,赵国注定没有太多的平静。

公元前316年,秦王驷见赵国不屈服,以赢疾为将攻打赵国。

秦国经历了修鱼一战,损伤亦不比三晋的少。赵国相信秦国,短时间内不会发动战争。然而,赵国失策了。秦王驷本来就是一位按捺不住寂寞的人。秦国攻赵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赵国邯郸。

司马望族道:“君上,韩魏两国皆派出使者前去秦国,以求和平。我国为何不学习韩魏之策。”

“寡人派使臣前去秦国求和,岂不是说寡人救韩是错误的。”赵雍目视着前方,愤然道:“寡人屈服秦国。寡人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数万将士。”

穆涧道:“君上,我们不去向秦国求和。秦国出兵攻打我国该怎么办。”

“我赵氏男儿岂怕战事”

宦者令韩忠前来道:“王上,大臣都来了。”

赵雍点了点头,携着司马望族和穆涧往赵宫走去。

秦国攻打赵国消息传到邯郸,赵国诸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相邦赵豹压阵,诸臣言行举止也不敢太放肆。韩忠提声高呼,“君上到。”

诸臣行礼,赵宫一片安静。

赵雍道:“秦国以赢疾为将出兵攻打我国。秦军分兵两路,一路攻我中都,一路攻我西阳。中都、西阳告急。诸位,你们有何应对之策。”

“君上,秦国攻打我国,是因为我国救援韩国。秦国此次出兵是为了问罪而来。臣以为,我们应该学习韩魏两国派出使者前去秦国求和。”

“是啊!我们应该派遣使者前去秦国求和。”

“臣,主和。”

“臣等亦主和。”

“哼。”晋阳郡主鄙视道:“诸位,秦国真的就让你们害怕吗?”

“晋阳郡主。韩赵魏楚燕五国皆不能攻克秦国。韩赵魏联合亦不能打败秦国。我赵国如何能对抗秦国。秦强赵弱,主和是最好的办法。”

“是啊!君上,我们不能打啊!”

“相邦,你的意见呢?”

赵豹也觉得赵国不是秦国的对手,拱手道:“臣,主和。”

“大司寇,你呢?”

“臣,亦主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念君心如初见

“秦国真的就让你们闻风丧胆,忘了赵氏男儿的血性乎?”晋阳郡主赵云舒见身居高位的邯郸大臣附议主和,冷声道:“秦国攻我,不战而求和。尔等岂有大赵男儿的胆识和气魄。”赵云舒身为一方将领,不懂朝堂上的政治,亦不懂何为顾全大局,更不懂屈辱负重。但她明白,别人出手打你,你选择坐以待毙,不还击,此乃懦弱之辈所为,亦不是好男儿所推崇。

赵云舒环顾左右,脸色平静续道:“我国不战,派出使者前去秦国求和,此等懦弱之举,云舒乃一介女流也知道不能这么做。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求和,既屈辱,和平亦脆弱。云舒曾见过两人斗殴,一方明知道打不赢对方,却还是敢向强者挥出‘弱不禁风’地拳头。云舒敬佩那位弱者,明知不敌也要抗争,敬佩他有铮铮傲骨。一个人连傲骨都没有,苟活在这个世间又有何意义。打不赢不可耻,可耻的是连打的勇气都没有。”晋阳郡主生性坦荡,也不用顾及朝臣投来不悦的目光,“今,秦国是强者,我赵国是弱者。秦国攻打我,我们不抵抗,任由秦国欺凌。中原诸侯,岂不笑我赵国无人乎。”

赵云舒语气停顿,正色道:“君上,臣主战。”

晋阳郡主的声音虽不洪亮,大殿内每个角度听得是清清楚楚。但凡有半点血性的赵氏男儿闻之,无不感到羞愧。赢姓乃上古八姓,是个古老的种族。赢姓赵氏一族,历经数百年何曾怕过战事。赵君也是有血性的男儿,晋阳郡主之言,令他精神振奋,豪气涌于心间。

“君上,三晋联军数万将士的首级尚在秦国。秦国实乃残暴之国,泯灭人性。我们岂能与之主和。主和,怎能对得起死去的数万将士。”赵歇神色悲愤道:“臣,主战。”

修鱼一战,秦国斩首三晋8.2万。赵国也在这场战争中,战死了数万好男儿。活着的人,没有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反而选择求和,苟延残喘地活着。这是对赵氏男儿的羞辱。有朝一日魂归尘土,他们有何脸面去见地下死去的人。赵宫中年轻地将领尤其是参加了修鱼之战的人被赵云舒、赵歇之言勾起了悲壮之事。向秦国求和,他们怎能甘心。赵氏男儿宁可战死疆场,亦不愿意屈辱地活着。

秦国出兵赵国,激怒了赵氏男儿。赵宫主战之音,一浪高过一浪。

赵君也不是胆弱之君。赵肃侯甍,魏国邀集齐楚燕秦前来会葬,图谋赵国。五国会葬,形势对赵国极为不利。稍有不慎,赵国便会有亡国之忧。那时的赵君刚继承大位,年仅十五岁。面对外忧内患,年少的赵雍为了保住赵肃侯的再世时的英明,选择‘最笨’的方式与诸侯国争锋相对。今,赵君继位已有十年。赵国在他带领下,虽没能傲视诸侯。但赵国的国力,与十年前相比要强盛许多。

“文臣主和,武将主战。此乃赵国之幸。向秦国求和,寡人做不到。”赵雍神色一冷,续道:“晋阳郡主说得很对,一个人没有了傲骨,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一个没有灵魂的国家,岂能傲然立于世间。”

赵豹见赵君陷入个人情感之中,不顾及国家的利益,出言道:“君上…”

“寡人心意已决,与秦国开战。”赵雍眸色深沉道:“十年前,魏齐楚秦燕五国伺机图我,寡人尚且不屈。今日秦国出兵攻我,寡人岂会主和。秦国愿战,寡人奉陪。寡人是弱者,也要做一名铮铮傲骨的之人。”

赵雍用一己之威仪,强势压制主和之人。

相邦公子豹虽不愿意主战,但他也明白,国君的意志是任何人都不能动摇的。赵君的胆识和魄力,与赵肃侯相比,有过之而不及。赵肃侯终其一生,夺地平叛,四处征战诸侯,以扬国威。其子,赵雍也继承了赵肃侯的胆识和魄力。

赵雍位立宫廷,不怒自威。决定与秦国开战,他便要做周密的部署。如今的秦国国力蒸蒸日上,亦非十年之前。十年之前,三晋合力压制秦国不费吹灰之力。今秦国斩首三晋联军8.2万,其国力之强。赵雍也从血的惨痛教训之中,醒悟过来。赵国的国力,不足以争天下。去王称君,便是赵国脱离中原诸侯争霸的开端。

赵宫诸臣听闻君上主张与秦国开战,众人吸了一口冷气,来缓解心中不安的情绪。三晋合力打不过秦国,赵国一国之力能够打赢秦国。赵君的选择是否太不理智了。然而,众人尚未缓过气来。赵雍面对众人,发布诏令道:“晋阳郡主,你即日回晋阳,守我旧都。以防秦国渡过偷袭河西之地。”

赵云舒正色道:“诺。”

“秦国攻我中都、西阳。赵歇,寡人令你举兵前去救援。”

“诺。”

“赵固,你即刻回代郡,严密注视燕国和楼烦等胡人动向。以防燕国和楼烦趁秦国攻我之际,偷袭我国。”

“诺。”

“田不礼、庞武、公孙璞。你们三人领一万将士前往鄗城,以防中山国偷袭。”

“诺。”

“李兑,前往中牟,注意魏国的动向。”

“诺。”

“楼缓,你率军前往赵齐边境,时刻要提高警惕,注意齐国的动向。”

“诺。”

“相邦、肥义,邯郸的安危,寡人就拜托二位了。”

“诺。”

赵豹见国君神情镇定自若,已然有国君之威仪,心中诧异道:“君上长大了,已非十年前少不更事之人。”

一切安排稳妥,赵君散了朝会,安排了一场简单的宴会。宴会上没有琴瑟筝茗,没有美姬起舞。赵君举起酒樽道:“赵国的安危就拜托诸位了。”

众人回礼,一饮杯中之酒。

“今日,寡人替诸君送行。”赵雍拱手道:“寡人会在宫中等待诸君佳音。”

“臣等告退。”众人行礼躬身告退。

赵云舒放慢脚步,转过身看了赵君身边的人一眼,双眸之中留恋不舍。此去邯郸,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赵君看出了赵云舒的心意,喊道:“云舒,望族替寡人送你出宫。”

司马望族闻言,愣了片刻。赵云舒唇角含着一抹微笑,拱手道:“谢君上。”

司马望族朝着赵君拱手行礼,沉重地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赵云舒心情舒畅,挪动莲步往宫外走去。

走出宫门,赵云舒停下脚步,扶着额头。

司马望族问道:“郡主,你没事吧!”

赵云舒静默少许,启唇道:“没事。”

司马望族伸出手道:“郡主,请。”

“宫卫使大人,云舒是多不受你待见。”赵云舒双眼注视着前方,语调有几分嘲弄道:“君上命你送我,你催我赶路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想送我,云舒也不会强人所难。”

司马望族淡然道: “郡主,我没有那个意思。”

“出宫的路太长,我要慢慢地走。”赵云舒展颜一笑,将双手放在背后,继续往前走。司马望族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距离,一句话也没有说。

行至宫门,赵云舒停下脚步,忽然转过身来,凝视着他的双眸,问道:“我要走了,你没有话对我说的吗?”

司马望族眉睫一动,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走了,他应该说点什么呢?

“宫卫使大人。”赵云舒一声苦笑,“能否帮我一个忙。”

司马望族忙道:“郡主有何吩咐,自当尽力。”

“吩咐谈不上。云舒回到晋阳,你能否来看我。”

司马望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语塞,不知怎么应答。赵云舒见他神情不乐意,目光幽幽,宛如说的玩笑话,“算了,宫卫使是君上红人,怎会有时间来看我。”

司马望族沉吟片刻,也不知道怎样应答。

赵云舒主动走近一步,与她肩并肩站着,凝视着尽在眼前的宫门。赵云舒不想以沉默渡过剩下的时光,主动打破沉默,轻声地问道:“宫卫使乃君上身边的大红人,追求者无数。庞将军有一女,容貌与你相配,宫卫使是否有意。”

“我。”司马望族失笑了一下,“郡主说笑了。像我这种人,注定是会孤独终老的。”

赵云舒噗嗤一声笑道:“你呀!总是板着一张脸,任何女孩子见了都会不喜,不躲着你才怪。孤独终老,活该。”

司马望族赔笑道:“郡主说的是。”

“我们有多久没能这样子说话呢?”

“太久了,记不清了。”

“有些事,我一直记在心上。”赵云舒吐出一口气,“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你喊我不要理你的。”

“你傻不傻。”赵云舒急得跺脚,“我那时是生气了,说的话是气话。”

“我怎么知道。”司马望族无奈道:“女人真善变,让人捉摸不透。”

“当初勇敢一点,我们会不会再一起。”赵云舒见他眼神回避,叹道:“也许我们的缘分尽了。”

“郡主,到了。”司马望族拱手道:“我该回去了。”

“宫卫使,你就如此讨厌我。”赵云舒往前走一步,凝视着他的双眸,柔情似水地说道:“我念君心如初见,君可待我若当年。”

第一百二十五章不能流芳百世,安惧遗臭万年

“恭送郡主。”司马望族顺口应答。尽管他伪装得极好,但他眼眸之中还是流露出了浓浓地情愫。虽然这份情愫,如同蜻蜓点水,一瞬即逝。但赵云舒是何其聪慧地女子,短短一瞬,她立即察觉了出来。司马望族轻咬唇角,极力克制住心中涌出地情愫,平静道:“郡主没有别的吩咐,请允许我告退。”

“宫卫使急着要走。”

“明日我便离开邯郸,你,会来送我吗?”赵云舒双眼之中充满期待。等了片刻,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双眸之中惆怅哀伤,“宫卫使,请自便。”

“郡主走好。”司马望族闻言,如释重负,拱手行告退之礼。

赵云舒心道,“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躬身向司马望族回了一个全礼。两人分开后,司马望族回到赵宫向赵君复命。

赵君见他目无光泽,已经猜到了结局。

翌日,朝阳照射邯郸,气候爽朗。

赵君站在巍峨雄壮地邯郸城楼上,仪态端庄地目送大军离开。出了邯郸城,田不礼、庞武、公孙璞领着一万将士往鄗城而去。楼缓领着两万将士,驻扎在赵齐边境。李兑前往中牟,监视魏国的动向。赵固回代郡,要路过上党,故而选择与赵云舒和赵歇一路同行。

赵云舒回头注视着邯郸城良久,眼神凄迷,不舍离去。

一辆车从邯郸城内风尘仆仆地赶来。赵云舒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驱车上前。

穆涧从车内跳了出来,喜声道:“舒姐姐,我来为你送行。”

赵云舒往他身后看了看,眼神有几分失落。他,终究还是没有出现。穆涧看出了她的心意,笑道:“望族有事,不能前来送舒姐姐。他让我向你致歉。”

“小涧子,邯郸就只有你记着我。”赵云舒一扫心底涌出的悲伤,笑道:“下次回到邯郸,我要考你的剑术。”

穆涧闻言,往后退了几步,摆了摆手,哭笑不得地道:“舒姐姐,不要了。”

“你身为男儿,打不过我,也不觉得丢脸。”

“舒姐姐乃女中豪杰,莫说我打不过。邯郸能够接得住舒姐姐十招之人,屈指可数。”

“休要拍马屁。”

赵固喊道:“郡主,上路了。”

穆涧俯首拱手,欢快道:“舒姐姐慢走。”

赵云舒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大手向前一挥,发出前行地命令。

邯郸城外发生的一切,赵君尽收眼底。赵君的目光注视着前方,背对着身后的人,问道:“云舒,最想见的人是你。你怎不去送送她。”

“君上,我…”

“你和她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未立功名,望族岂能儿女情长。”

“寡人尚未建立功业,不也是成家了吗?今,章儿都已经几岁了。”

“君上乃一国之君,望族怎敢与之比肩。”

“望族,有些话寡人不能对大臣说。谁娶了郡主,便得到了晋阳的资源。郡主关系着旧都晋阳的安危。也关系着邯郸朝局的动向。诸侯国派遣使者来我赵国求亲,寡人一概推诿。其一,是为了赵国。其二,是为了你。郡主早已过了成婚的年龄,她仍然不愿意择偶。这说明郡主心中有你,放不下你。”赵雍悠然地转过身,正色道:“望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君上,郡主身份高贵。望族…”

赵雍再次转身背对着他,双眼注视着大军的踪影,叹道:“路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

就在秦国攻打赵国的同时。赵国北部的邻国燕国也发生了一场足以令诸侯震惊之事...燕王姬哙让国。

公元前323年,燕国参加公孙衍提议的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合纵。燕国也加入了合纵的行列,燕国也不在遵循周礼,始行王道。燕国,开始插手中原诸侯国之事。

齐威王时期,中山国称王,与齐国平起平坐。心高气傲地齐威王如何能忍,便有意出兵攻打中山国,甚至不惜割城给燕赵,以求燕赵出兵共灭中山。

燕赵两国之君,既想利用中山消耗齐国的国力。又不想齐国灭了中山国。一边支持齐国伐中山。另一边暗中支持中山抵抗齐国。齐威王见攻伐中山,燕赵两国也会干预。再加上楚越联合攻打齐国南疆。此时齐国攻伐中山国,将会和燕赵中山越楚五国作战。

为了对付越楚大国,齐国攻伐中山之举作罢。

燕国插手中原,首次便取得了成功。燕国上下,一片狂热,皆以为姬氏一脉的振兴大业由此开始。公元前320年燕易王去世,其子姬哙继位。

秦国惨败齐国。燕王哙看到了时机,积极响应公孙衍再次合纵。燕国与韩赵魏楚一同出兵函谷。然而,燕将姬平被张仪离间挑拨,未能参加攻秦之事。姬平撤军,令燕国在中原诸侯的声望一落千丈。

燕王哙当国,权臣子之的势力越来越大。燕王哙本想借助攻秦之事,让其子姬平建立功勋,继而削弱子之的权力。然而,姬平领军出征尚无功勋不说,且让燕国失信于中原诸侯。子之见此良机,决定去除太子平这块绊脚石。暗中派人联系朝臣上书弹劾太子平的过错。

燕王哙见孩儿看不懂局势,气得胡须乱颤道:“逆子,你还不肯认错吗?”

姬平少年血性岂可认错,正色道:“孩儿无错。”

“你。”姬哙重重咳嗽数声,问道:“诸位大臣,太子攻秦无果,失信诸侯,理应如何处置。”

“臣建议,罢黜太子之位。”

“臣附议。”

太子平见朝臣跪拜,身躯一颤,问道:“众位,你们为何如针对我。父王,孩儿没错。”

“逆子,你还快住口。”

太子平也被燕王哙震慑住了,不敢开口申辩。

燕王平息了心中不快,问道:“太子乃国之根本,岂能随意罢黜。”

“王上不罢黜太子,难以平息国人的愤怒。”

“请王上,罢黜太子,平息国人的愤怒。”

“臣等,附议。”

姬哙见子之身居在侧,不发一言,问道:“子之,你的意思如何。”

“太子犯了错误,理应受罚。”子之换了一种口吻,拱手道:“王上,乃燕国之主,罢不罢免太子,你说了算。”

“父王,孩儿没错。”

“逆子。你率数万大军出征,无半点功劳而返。且让我国失信于诸侯。你还敢说自己没错。”燕王哙怒色道:“诸位说得不错。太子犯错,理应受罚。寡人罚太子前去齐国做人质。”

“齐国为质。”姬平失神道:“父王,孩儿不去。”

“你不是怕齐国吗?寡人就派你去齐国为质。没有寡人的召唤,你不得回来。”燕王哙起身便离开了宫廷。

太子平入齐为质。子之继续打压太子一党。如今,太子一党,对他再无威胁。子之一党,便有人怂恿他效仿韩赵魏齐四国之事。子之早就不满意屈居人后,便打了燕王哙地主意。然而,燕国是姬姓之国。燕国立国数百年不灭,其姬姓一族的实力不可小觑。若是冒然出手,不仅会招惹姬姓宗室及大臣的反抗。中原诸侯国也会出兵干预。

子之等待时机。这一等待,便用了三年。

子之成为燕相,排除异己,提拔自己的亲信。燕国上下,把持实权之人,皆是子之的人。子之权势渐重,觊觎燕国君主之位。今,时机成熟,子之便露出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谋,着手夺燕王之位。子之对着身边的人道:“我欲效仿韩赵魏齐四国之事,不知可否。”

“燕国历经数百年,气数已尽。效仿韩赵魏齐之事,可行。”

“燕王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处置不当,便会引起轩然大波。这又该如何是好。”

“天下乃有德者居之,燕相若不取姬氏的天下。自然有人来夺。”

“且不说燕国姬姓宗室势力庞大。诸侯出兵干预又当如何。”

苏代闻言微笑道:“燕相要取王位,若要姬氏一族不反抗,又使诸侯国不干涉燕国朝政,这一点并不难。燕相取王位的手段,只需名正言顺便可。”

子之问道:“我如何才能名正言顺,以取姬氏的天下。请先生教我。”

“再下不才。”苏代拱手道:“愿意亲自进宫以尧舜禹之事有说王上。”

尧舜禹之事,子之安能不懂。子之沉思片刻,忍不住问道:“此事,先生有几分把握。”

“燕王素有‘好贤、行仁’之美名,此去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我会竭尽所能为燕相效力。”

“有劳先生辛苦,无论事成与不成,我必有重谢。”

一人道:“燕王不愿意禅让,又应该如何。”

“燕国的朝政掌握在我的手中,他不愿意禅让于我。我只好撕破脸面便强行逼宫,屠灭姬姓宗族。”子之冷声笑道:“现在燕国的局势由不得他愿意与否。”

苏代拱手告辞道:“燕相,我这就入宫有说燕王。”

子之道:“有劳先生辛苦。”

子玉担忧道:“燕相,先生能成功吗?”

“此计不成功,我们还有下计。”子之露出了诡谲地笑容,成竹在胸道:“燕王我是当定了。”

苏代、鹿毛寿两人先后进宫,以尧舜禹之事有说燕王哙。一时间,燕宫内门庭若市。

“王上,你不能效仿尧舜禹退位让贤。”姬远指着宫外,愤懑道:“子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王上退位给子之,只怕我燕国会烽烟再起,国之不国啊!。”

“这几日,宫中发生的事,你都已经看到了。”姬哙眸色平静道:“事已至此,寡人还有选择吗?子之觊觎寡人这个位置已经很久了。既然他想要,寡人就给他便是。”

“王上,姬氏的江山,怎可恭送给他人。”

“寡人不送又能如何。子之权势滔天,寡人势单力孤,怎能与之抗衡。”

“臣无能,让王上受辱了。”

“寡人受辱不要紧。姬氏一族的血脉还在,燕国就还有希望。”姬哙道:“这个位置,并不是子之想坐就能坐的。即便,他强行坐上了这个位置,他的一生也会不太平。”

“王上,你的意思是说…”

“子之乃人臣,倚仗权势夺了寡人的王位。莫说国内忠君爱国之士不平,诸侯国亦不能忍。”姬哙道:“寡人奈何不了子之。寡人就只能倚仗国人和诸侯国。”

“王上所言甚是,子之为王,人心不服。势必会群起而攻之。”

“传令下去,凡是三百石以上的玺印全部收回,交由子之任命。令,司礼择好吉日,寡人要举行盛大的仪式,让位与燕相子之。并将燕国换主的消息,昭告诸侯列国。”姬哙露出了阴冷一面,“若要一个人灭忙,必先让其疯狂。”

“王上,此举不慎,你便会留下千古的骂名啊!”

“寡人不能流芳百世。”燕王哙留下了几滴眼泪,“寡人就承担遗臭万年的骂名又何惧哉!”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姬哙让国,燕国祸乱起

苏代、鹿毛寿等一干人等,先后入宫,觐见燕王哙。群臣皆言,武王封召公于燕地,至今燕国存在已有七百年,国祚已终。望哙效仿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为重,禅让贤达之人。燕相子之一心为国,是为贤者。王上将王位禅与子之,上达天,下安民。王上也能坐享清福,延续宗室。此乃,宗室之幸,百姓之福。

燕王哙闻言,半响无言,痛哭道:“武王伐纣,封先祖召公于燕。燕处北地,与戎狄胡人接壤。燕国命途坎坷,险些灭国。倚赖祖宗在天有灵,护佑子孙。燕国化险为夷,存国至今六百多年,传位三十几君。寡人亦无过错,安能将祖宗基业,恭送他人。寡人死后,如何面对地下的祖宗。”

“自古以来,有兴必有废,有盛必有衰。武王伐纣,封国上百。今天下诸侯不过二十。岂有不亡之国,不败之家。燕国相传七百年余年,及至王上,国祚已尽。王上亦效仿尧舜之事,让位于贤者。王上之名,亦可流传后世,受人敬仰之。”

“王上让位,续燕国祚。王上亦可延续宗庙,其后人亦可得国君之待。王上此举亦不会受天下之骂名,而得流传千古之美名。”

“尔等食寡人之俸禄,怎可作此不臣之事。”

“非我等不忠于王上,效忠国家。实乃大燕国祚已尽,王上亦无人君之福。”

“你们…你们…”

“王上,许与不许,请发一言。”

“王上若不许,恐旦夕起萧墙之祸。宗庙被毁,宗室不存。”

姬哙见朝堂无一人忠心与燕,忠心与他。若今日不表明态度,势必会被强行逼宫。宗庙被毁,宗室被屠,燕国岂有复兴之日。此刻,他能做的只有忍。他将燕国复兴之愿望,寄托于诸侯与宗室。姬哙仰天叹了一声,泣声道:“寡人愿意将燕国禅让于子之,颐享天年。”

“燕相必不负王上所托。”

“王上让国与燕相,实乃大贤大仁之人。”

“寡人让国有一条件。”姬哙道:“禅让典礼需前无古人。”

“王上所言,自当如此。王上让国与燕相,理应昭告诸侯,告诫国人,以安诸侯众人之心。”

姬哙起身,泣而离殿。殿中之人,无不讥笑。

群臣前去恭贺子之,子之问道:“王上降昭,让位于我。今诏书有一,我是否应该顺应天命。”

“燕相,此事重大,不可操之过急。”

“我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王上虽降诏书,也将三百石的官玺交给燕相任命。然,天下诸侯、百姓不得详情。天下后世,不免觉得燕相有篡窃之名。请燕相稍安勿躁。”

“我如何才能顺应天命,成为燕王,而不被天下人非议。”

“王上已答应建坛,举行一场盛大禅让仪式。燕相择好吉日,召集百石官吏,令燕王亲自将玺印,禅天下。便可杜绝众人之议,亦可安诸侯之口。”

“好。一切听先生安排。”子之喜道:“王上要想举办一场盛大典礼,寡人就满足他的心愿。”

三日后,燕国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禅让大典。

燕王哙请子之登坛受禅,台下汇集着燕国百石官员,燕军十万将士。燕王哙亲捧玺印奉于子之。子之假意推辞再三,燕王哙在请之。子之为难,方才接受。

姬哙道:“寡人将天下交于你。”

之子叩拜道:“子之不负王上之托。”

公元前316年,姬哙让国与子之,传至赵国邯郸。赵雍拿着燕国的国书,失神地问道:“祖宗基业,怎可恭送于他人。燕王不做人君,甘心为臣,竟然禅位与子之。诸位,燕王是疯了不成。”

子之南面行王事,燕王哙选择称臣。姬周至从建立以来,只有推让之举,从未有国君将君主之位,禅让给臣子的行为。燕王哙实行禅让,此乃姬周时代绝无仅有的事情。姬哙荒唐的行为,让燕国鼓捣出了大动静。燕国成为了中原诸侯关注的焦点。一向承平日久地燕国,不再平静。姬哙虽然将国家禅让给了子之,但燕国的国都仍然在蓟城,燕国还是叫燕国。不同的是燕国之君不再是姬姓一族,而是换做他人。

这次君臣换位,权利交接,燕国没有发生一点动乱,更没有发生流血牺牲。燕国国内的平静,让人看不出有一点易主之象。子之继任燕王,一边安抚臣民,实行新政变革,另一边派出使者,出使各国,将姬哙让国一事,昭告诸侯。子之为燕王,他手中的兵马,应对国内叛乱是绰绰有余。倘若中原诸侯国出兵干预,他没有胜算。燕国之境,东面大海环顾,北面与东胡接壤,南面与齐国、中山和赵国相邻。对子之威胁最大者,除了强齐,便是赵国。燕国和齐国向来友好,没有什么间隙。然,燕赵之间却有战事发生。公元前326年,赵肃侯甍,赵君雍继位。公孙衍邀集天下诸侯,以会葬之名,谋取赵国。燕国也参加了那次军事行动。

魏齐秦楚燕五国会葬,伺机灭赵不克。魏齐秦楚三国与赵国改善关系。然,燕国不但没有改善关系,意图夺取赵国北疆之地。燕军南下,入侵代郡,包围赵国逐鹿。赵君雍亲率大军北上救援。燕赵两国在平城勺梁交战。燕军战败,被迫与赵国签订城下之盟。统帅燕国大军南下之人,便是子之和燕王哙。今子之为王,担心赵国会以匡正朝纲为名,出兵燕国。

子之为了安抚赵国,得到赵君的支持。派出使者子玉携带厚礼入赵。

赵雍拿着燕国的国书看了很久,也没能回过神来。

燕使子玉拱手道:“先王哙继位至今,未曾振兴国力,反使国力大衰。先王自觉才德浅薄,愧对先祖。故而效仿尧舜之事,将王位禅让给贤臣子之。”

赵豹闻言,惊道:“燕国乃姬姓一脉之天下。燕王哙才德浅薄,不足以为王。大可将王位禅让给姬姓宗室之人。其子燕太子平,素有贤德之名,理应继承王位才是。”

“赵相有所不知。”子玉恭敬道:“太子平领军出征秦国,兵至函谷。燕国未曾与秦国一战,太子平私下撤军回国。令燕国失信于诸侯。此等行为,乃君子不耻。燕太子回国,便被吾王发配齐国为质。燕太子岂能居王位。”

燕国攻秦撤军,动摇了联军的士气。韩赵魏三国更是对燕国的行为感到羞耻。

公子成微笑道:“尧舜乃大贤大圣之人,为了江山社稷,禅让他人。瞬禅让禹,禹得位传于子。尧舜之后,再无听闻禅让之事。武王伐纣,殷商灭,姬周兴。周公制礼,规范纲纪。尤其是宗法制的实行,确保国祚数百年。燕国乃姬姓一脉,自然继承了周国的宗法制。燕王哙不按照宗法制确定继任人,反而禅让给臣下,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李兑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燕太子平乃燕王哙嫡长子,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然,燕王哙不惜违背祖制,禅让天下与子之。大使,能否说说子之之贤能。”

“燕王哙行事,一向神秘莫测,我岂能所知。”子玉回道:“燕王哙禅让王位,吾王自觉不能胜任,多次力辞。然,燕王哙欲效仿尧舜之事,博取美名。吾王多番力辞无果,只好接受。吾王继位,怕别有用心之人,在外散播谣言,混淆视听。故派出多位大使,出使诸侯国。吾王令我出使赵国。吾王得位乃燕王禅让,非逼宫所致。”

“主君之位,要么嫡长子制,亦或者嫡长孙制,亦或者兄终弟及。燕王哙将王位主动禅让给大臣,千年难遇。亦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肥义问道:“子之之意,能否代表燕国。”

子玉笑道:“子之乃燕国之王。他的意思,自然代表着燕国。”

“赵君请看。”子玉见赵国诸臣猜疑,从大袖之中拿出一份堪舆图道:“吾王为了再续燕赵之好,这几座城池送于赵国。”

赵君道:“寡人无功,怎可得城池。”

子玉道:“赵君,此乃吾王表达的诚意。”

“恐怕不只是诚意这么简单吧!”田不礼道:“燕王是不想让我国插手燕国的内政。”

子玉道:“燕王哙筑坛,告诫山川大神,禅让吾王。吾王得位,乃有合理性。”子玉问道:“赵君,你会干预燕国的内政否。”

“姬哙让国乃燕国之内政。赵国与燕国相邻,赵国要的是和平稳定。”赵君道:“燕国之事,由燕国说了算。”

子玉得到赵君的明确答复,拱手道:“再下立刻回国,将赵君的意思转达给吾王。祝燕赵两国百年之友好。告辞。”

燕使走后,肥义问道:“姬哙让我必有隐情,王上,你相信燕使说的话吗?”

赵雍答道:“大争之世,何来禅让之礼。”

赵豹道:“君上,我们以肃清朝纲,匡扶正义为名,出兵燕国,燕地可得。”

“君上,臣以为不可。”田不礼道:“燕王哙禅位与子之,燕国无动乱迹象。我们出兵燕国不是明智之举。”

“这么好的机会,岂可错失良机。”

“我国与秦国交战,再陷入燕国之事,赵国将陷入被动的局面。”赵君道:“子之为王,要的是安定。自然不会打我国的主意。燕赵两国亦可和平相处。传令给赵固,密切监视燕国的动向。”

赵雍笑道:“寡人不出兵燕国,自然会有人出兵的。”

肥义笑道“王上说的可是齐国。”

“不错。燕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齐国怎会坐视不管。燕国,注定是不能平静啊!”赵雍唇角含笑道:“寡人就和齐王田辟彊比一比谁的耐力更胜一筹。”

第一百二十七章 齐王田辟彊之谋

公元前316年,燕王哙让位子之。子之继位成为燕王,对内进行改革,实行新政,以此巩固自己手中的权利。对外,派出使节,交好诸侯各国。燕国以燕相为首浩浩荡荡的的出使团队,前往齐国。齐相田罂奉命前去迎候远道而来的燕国使节团队。当燕国使节出现在齐国临淄,齐相田罂以最高的礼节,列阵欢迎燕国使节。齐相和燕相见面拱手行礼,送出问候。齐相与燕相两人似乎见证了齐国和燕国互通友好,和睦共存的局面。

两人寒暄之后,齐相邀请燕相进入齐宫。

齐王田辟彊在宫中以宏大礼节,接见燕相。

燕相踏进齐宫,见着齐国之军仪,齐臣之貌,以及齐王田辟彊之威,心道:“强齐果然名不虚传。”燕相乃一国之相,自然是见过大场面,稳定心神,闲庭若步朝着齐王走去,拱手行了一礼道:“外臣,拜见齐王。”

“燕相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田辟彊见来者仪表不俗,气度不凡,进退也有度,纳闷道:“燕国也有这样的人才。”

燕使拱手再拜,“我奉王命出使贵国。这是我王的国书,请齐王阅览。”

齐相田罂上前接过国书,转呈给宦者。宦者拱手接过国书,谦卑地呈给齐王。田辟彊拿着国书,问道:“燕王姬哙如何。”

燕相平静地回道:“燕国之王,非姬哙。”

“你说什么。”田辟彊惊道:“燕王不是姬哙。难不成,燕国易主了。”

燕国易主的消息尚未传入中原诸侯,田辟彊自然不知晓。燕相神情镇定安然答道:“燕王哙将王位禅让给子之。如今,燕王是子之。”

“燕王哙禅位。”田辟彊讥讽道:“天下乃大争之世,何来禅让之礼。燕王哙所行之事,岂非荒唐。”

齐国臣子也是一片哗然。

田辟彊问道:“寡人手中的国书不是燕王哙的。”

燕相道:“国书乃新燕王所呈。吾王愿意和齐国世代和平,永不相争。”

“世代平和,永不相争。”田辟彊闻言,心中微怒。手中地国书看也不看扔在一旁,挑衅道:“我齐国之强,燕国之弱,安能与我相争。”

燕相闻言,脸色沉了下来,“齐王,你这话是何意。恕在下愚钝,听不明白。”

“燕相乃聪明人,怎能装糊涂。寡人只认燕王哙,不知燕王子之。”田辟彊问道:“子之何德何能,安敢僭越王位。”

“吾王自知无能,才识浅薄,拒不纳之。燕王哙筑坛告山川大神,将三百石官吏交给新王任命。子之推辞不过,只好被迫领命。”

“是被迫,还是逼宫。”田辟彊厉声道:“子之乃人臣,岂能夺主君之位。子之得位不正,齐国怎能认可。”

“齐王是打算插手燕国内政。”

“燕相,你带句话给子之”田辟彊神情冷淡,“燕国的事,寡人管定了。”

田辟彊话已至此,燕相多说无益,悻悻而去。燕相走后,田罂出列道:“王上,你打算插手燕国的内政。”

“若让燕国开禅让之先河。权臣得势,便会效仿。岂有君臣之别,人臣之度。”

田罂闻言内心震荡,田辟彊这句话表面上说的是子之行不义之道,实则不是暗指自己权势过大。田罂辅佐新王,破秦,制楚越,攻三晋。他的声威早已盖过了齐王田辟彊。近几年,田辟彊处处提防他,猜忌之心甚浓。

田罂稳了稳情绪,“王上打算怎么做。”

“燕国之事,寡人不会直接插手。”

“王上的意思说…”

“齐相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到了。”田辟彊温言道:“燕国太子平尚在我国。寡人不插手燕国,姬平也会夺回自己的王位。姬平和子之相争,燕国必有动乱。燕国乱了,我齐国方能坐收渔利。”田辟彊似笑非笑地道:“燕王哙不争诸侯,学古人行禅让之举。祖宗基业怎可拱手送给他人,燕国啊!怕是完了。既然姬哙管理不好自己的天下,寡人可以帮他管。寡人,要看看这位燕国太子,是否有勇气夺回属于自己的王位。”

“吾王所言甚是。”

“子之和姬平相争,皆不能笑到最后。”田辟彊起身,面对诸臣放言道:“寡人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大雨过后的齐国临淄,夜色安宁美好。然,齐国国内有一人,却不能享受夜的安宁和美好。这个人便是燕国的太子平。燕王哙让国子之的消息传到齐国,也传到了姬平这里。

姬平狂怒道:“父王,你好糊涂,糊涂啊!”

亲卫秦真急色道:“太子,小心隔墙有耳。”

“我敢说,还怕隔墙有耳。”姬平语调阴冷道:“父王,宁愿把王位让给大臣,也不传给我。”

“太子。”秦真道:“王上禅位子之,其中必有隐情。”

姬平回想起那日大殿情景,双眸之中尽是不甘,喃喃自语道:“入秦为质,不得诏令,不得归国。”

“太子,王上是为了你的安危,不得已才让你为质。”

“他是一国之主,岂有不得已。”姬平将手中地酒樽,狠狠地摔在地上,抬高声调道:“派我入齐,禅位他人。这就是为了我的安危,为了我好。秦真,你告诉我,我在他眼里算什么。”

“太子,无论王上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是你的父王。子议父,乃大罪啊!”

“他不是我的父王。我也没有如此狠心地父王。”姬平怒道:“违背祖制,禅位臣子,诸侯皆笑。他不配为姬氏男儿。我乃燕国储君,我要用双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他们施加给我的,我要加倍讨回来。”

“太子打算怎么办。”

“我虽不在燕国,燕国内尚有效忠我的人。”姬哙眼神冰冷,宛如寒冬,“子之得了王位,我便要和他争。”

“子之党魁众多,羽翼丰满。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我乃姬姓男儿,拥有高贵地血统。败了,上,对得起祖宗英灵。下,对得起自己七尺男儿之躯。”姬哙慨然道:“争位不成功,大不了我去见先祖。十八年后生于君王家,重头来过。”

“王上让太子入齐为质,不得诏令,不得归国。”姬平入齐为质,关系到齐燕两国的邦交。姬平私自归国,齐燕两国的邦交也就断了。秦真问道:“太子,我们以何名义归国。”

“他不是王上,说的话自然也不能约束我。我不归国,如何能与子之相争。”

“要离开齐国,回到燕国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秦真皱眉道:“齐国也不会让太子归国。”

“你会帮助我的。”

“我们回到燕国势单力孤,也不足以和子之对抗。”秦真顿了顿道:“不如我们求助齐国。”

姬哙讥讽道:“齐国会帮助我复位。”

“太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大义痛斥子之夺位之举,说服齐王。齐王安能不助太子回国复位。”

姬平沉思片刻,苦笑道:“齐王不助我复位,我也要回国与子之相争。”

上天被姬平诚意所感,齐国临淄下起了磅礴大雨。姬平为了表示自己求助齐国的诚意,跪在齐宫宫门,痛哭流涕,大肆指责子之不臣之举。

齐国诸臣闻言,也未姬平打抱不平,深表同情,进宫请求齐王发兵,帮助眼前这个可怜人复国。然,齐王田辟彊恰如其分地生病了,不处理朝政。齐国诸臣虽有心帮助太子平,但见不着王上的面,也是爱莫能助。

宦者道:“齐相,王上召见。”

田罂定了定神,跟随宦者来到后宫,面见齐王。

田罂尚未踏入后宫,便听见丝竹管乐之音。田罂已然明白,王上不处理朝政,乃有意为之。宦者停下脚步,拱手道:“齐相,请稍等。”

田罂拱了拱手,算是回应。

不多时,宦者出来道:“王上,请齐相进去。”

田罂进入宫中,拱手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田辟彊抬手道:“赐坐。”

“谢王上。”

田罂心事重重,一点观看歌舞的心思都没有。一个时辰过后,歌舞总算告一段落。田辟彊挥手,歌姬躬身退了出去。田辟彊问道:“燕赵之地多美人。燕国的美人与我国的美人相比,谁更漂亮。”

田罂没料到王上会如此一问。好在,田罂练就了一身本领,瞬间平息了心中地起伏,答道:“燕赵之地,多苦寒。但也盛产美人。”

田辟彊摸着下颚,“寡人若是能坐在燕宫,观看燕国美人的歌舞那该多好。”

田辟彊虽是随口一说,但传入田罂的耳里,却是变了味道。

田辟彊问道:“寡人抱病,不理朝政。宫内大臣,可有说寡人的闲话。”

“王上,燕太子痛哭齐国城外。诸位大臣,前来为燕太子说情。希望王上出兵,帮助燕太子复位,重整君臣纲纪。”

“燕太子来求我了。”

“王上,是否召见他。”

“不着急,不着急。寡人尚未看到他的诚意和心智。”田辟彊见田罂几次欲言又止,问道:“齐相,有什么话直接说。”

“王上,帮助太子平复位,我齐国捞不到好处。臣不主张帮助燕太子平。”

“寡人会帮太子平,但寡人不会出兵。”田辟彊把玩着酒樽道:“秦国帮助重耳回国复位,得到了什么。晋国兵峰直指秦国,秦国数百年不敢出函谷。吴国出兵攻打楚国,不是秦国出兵帮助楚人,楚国也是亡了。秦国帮助了楚国,现今又如何。”

“王上的意思,臣不明白。”

“寡人要的是燕国之地,燕国之民。”

“王上,这…”

“寡人帮助姬平归国,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与子之相争。燕国乱了,民心自然丧失。寡人便以匡扶正道为名,整顿朝纲。取燕国之地,夺燕国之民。”田辟彊一饮手中之酒,叹道“燕国存在了近七百年,够久了。”

“王上是想谋取燕国。”

“太子平哭了多久了。”

“五个时辰”

田辟彊起身道:“寡人该见见他了。”

侍者高宣道:“宣燕太子进殿。”

姬平踉踉跄跄走进齐宫,泣道:“齐王救救我燕国。”

“太子快快起来,子之大逆不道,寡人绝不会坐视不管。”田辟彊勃然发怒道:“子之是什么东西,安敢觊觎王位。姜氏据齐数百年,国祚已终。我先祖用了七世积累了福德。韩赵魏有祖宗数百年的蒙荫,方能分晋立国。子之乃贱民,又无祖宗福德,倚重手中地权势,逼迫燕王禅位。子之夺了燕国之国祚,寡人安能坐视不管。燕国的江山,岂能由他夺了去。”

“齐王大恩大德,平终生铭记,莫不敢忘。”

“寡人能为太子做点什么。”

“请齐王送我归国,我要整顿纲纪,夺回王位。”

“好。”田辟彊赞道:“太子有如此雄心壮志。寡人深感欣慰。齐国虽是小国,也会听太子调遣,帮助太子回国以振朝纲,整顿人臣之度。”

“平,谢过齐王。”

“寡人帮你复国,齐国有什么好处。”

“我若为燕王,燕齐两国永无兵戈。燕国亦会侍奉齐国,以齐为尊。”

“好。”田辟彊爽朗道:“祝我燕齐两国,永享太平,再无兵戈之患。”

“平,谢齐王再造之恩德。”

“田阳将军听令。”

“末将,在。”

“寡人令你护送太子归国,以正君臣纲纪。”

“诺。”

“太子,你快回去歇息几日。”田辟彊安慰道:“寡人助你回国复位。”

“谢齐王。”姬平离开齐宫,露出了狼一般地笑容。

田辟彊散了朝,回到后宫。

田阳进宫面见齐王道:“王上,你真的打算出兵,助姬平回国复位。”

“寡人不这么说,不给姬平胆量。他安敢回国争位。”

“王上的意思,臣不懂。”

“姬平回国夺位,燕国必会大乱。燕国乱了,寡人方能引我国之兵,夺取燕国的土地。”

“王上此计高明。”田阳神色隐隐不安道:“王上,我国占据燕国,赵国会不会插手。”

“赵国西边有秦国牵制。秦国已经夺取了赵国的中都、西阳。秦赵两国交战,赵国自顾不暇。安能管燕国之事,赵国岂能与我国为敌。”田辟彊脸色一沉道:“天色放晴,辛苦田阳将军护佑姬平归国。姬氏管不住燕国的江山,寡人替他管。”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秦灭巴蜀,姬平回国争位

秦国攻打赵国,秦军之猛,赵军也不弱。秦赵两军交战赵中都、西阳。赵国战败,赵中都、西阳被秦人占领。秦王嬴驷在咸阳宫得知捷报,大喜道:“我大秦将士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张仪恭贺道:“秦国有王上之英明,又有大秦将士用命。秦国,岂能不争霸诸侯。视天下诸侯如无物。”

秦王驷拿出一封国书,递给张仪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张仪接过文书观阅,拱手道:“天佑我秦国,臣恭贺王上得蜀国千里之地。”

“寡人用司马错之策,以司马错为将,都尉墨为副将,从金牛道而出,灭苴国,南下攻破蜀军葭萌关。蜀王拥兵十万,不战而开门纳降。”秦王驷神情激动道:“司马错用计之高,胆识之大。不足十月,灭了苴、蜀二国。司马错实乃将才也。”

“恭贺王上。”张仪笑道:“我们向东攻赵,得赵中都、西阳。向南灭苴、蜀两国。王上,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司马错之策,张相可还记得。”

“臣不敢忘。得巴蜀之地,以望楚。楚亡,天下安。”

“寡人灭了苴、蜀两国。接下来,寡人要夺取巴国之地。寡人坐拥秦川、苴、蜀、巴数千里之地。天下诸侯,安敢与我秦国争雄。张相啊!秦国一路走来,颇为艰难。能有今日之局面,实属不易。寡人想起走过的每一步,皆是热泪盈眶啊!”

“巴国位于大江大河,群山之中。东临楚地,西依蜀国。”张仪指着堪舆图道:“我国得了巴国,将秦地、苴、蜀、巴,连成一片。我秦国坐拥之地,乃有数千里。王上,臣建议让司马错攻灭巴国,以望楚地。”

“寡人也是这个意思。故而,派遣嬴麋领兵一万,前去支援司马错。巴蜀之地,寡人笑纳了。”

“我们得巴蜀之地,楚国势必不会甘心的。”张仪皱眉道:“臣建议,我们继续攻打赵国。夺取赵国旧都晋阳。我国得赵国晋阳,向东依望赵都邯郸。向南亦可观韩魏两国。”

“中都、西阳一战,我军亦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赵君那小子,继位之初,胆敢以一国之力,对抗齐秦魏楚燕五国。赵君安会臣服我秦国。赵国是硬骨头。我们继续打下去,会深陷其中。即便得了赵国的晋阳,我国也会付出惨重地代价。得晋阳,我国便与赵国结下死仇,在无机会出函谷与诸侯争长短。”

“赵国不服,我们打得他臣服。”

“赵国我们已经敲打了,也取了赵中都、西阳。”嬴驷指着西境、北境道:“义渠国死而复生,卷土重来。西戎也是蠢蠢欲动,欲攻我秦国。寡人在和赵国开战,结下梁子。赵国联合韩魏共击我秦国。秦国的局势不乐观啊!”

“王上,不打算继续攻打赵国了。”

“攻赵一事,先缓一缓。”秦王驷续道:“寡人以庶长操为将,出兵横扫义渠。寡人要义渠境内寸草不生,十年内不敢南下觊觎我大秦的土地。”

“我们攻打义渠、西戎,向南兼并巴蜀两国。”张仪思之又道:“王上,臣建议出兵攻打韩国,混淆中原诸侯视听。”

“张相所言深符寡人之意。”秦王驷指着韩国,“寡人得巴蜀,以窥楚地。秦楚两国有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秦国和楚国开战,决不能让楚韩魏三国走在一起。寡人敲打韩魏,便是要他们忌惮我秦国。”

张仪问道:“燕王哙禅让子之,派出使者前来我国。王上,燕国之事,我们是否插手。”

“秦国横扫义渠,震慑西戎。南取巴蜀,以窥楚国。寡人在攻韩魏。”秦王驷扶着头,叹道:“燕国之事,寡人想要插手也是爱莫能助啊!”

“燕国虽是苦寒之地,亦是牵制齐赵两国重要的棋子。燕王哙让国子之,中原格局定会动荡。”张仪露出诡谲的微笑,“一旦我们腾出手来,在插手燕国之事。”

“燕王哙让国,齐赵两国有何动静。”

“赵国表态不干涉燕国内政。齐国表态要管燕国之事。今,齐国送燕太子归国。想必,燕太子已经回到燕国了。”

“燕太子归国。”秦王驷叹道:“燕国要乱了。”

“燕国乱了,吸引中原诸侯的目光。”张仪拱手道:“我们便可以腾出手脚,兼并巴蜀,横扫义渠,震慑西戎。”

“知我者,张相也。”

齐国插手燕国之事,传入赵都邯郸。

赵君道:“齐国要动手了。”

赵豹狐疑道:“齐国,为何不出动大军,帮助太子平登位。”

肥义道:“姬平归国,燕国注定要乱了。燕国一乱,齐国便可坐收渔利。”

田不礼道:“齐国不是真心实意帮助姬平归国复位。齐国觊觎的是燕国的土地。”

李兑道:“太子平,派出使者来到我国。君上,你是见,还是不见。”

“告诉使者,燕国之事,燕国自行做主。寡人,不帮子之,亦不会帮太子。寡人要的是燕赵两国边境之安稳。”赵雍笑道:“燕国一乱,齐国将会有大的动作。燕齐两国的友好岁月,算是走到了尽头。”

出使燕赵两国的使者回到燕国蓟城,转达了燕齐两国的态度。子之闻言齐国出言不逊,试图插手燕国内政,怒道:“齐王胆敢管我燕国之事。寡人,倾国之兵与之相抗。”

“王上,不可。”子玉急色道:“王上刚继位,国内不稳。我们不可与齐国相抗。”

“齐王如此羞辱我,我安能咽下这口气。”子之目光折射出怒火,“我要让齐国,付出惨重地代价。”

“王上推行新政受阻,国内大臣多有不服。王上,我们要和齐国相争,当务之急是稳定内部。”燕相担忧道:“与齐国相争,尚需时日。王上,万万不可逞一时之能。”

子之收起慈善地面目,露出狼牙,“安敢反对寡人者,寡人将以血的代价给他们长记性。”“如此一来,人心惶惶。燕国势必大乱。”

“寡人管不了那么多。”子之咆哮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燕相泣道:“燕国是要亡了。”

“燕相你安敢诅咒寡人。”子之闻言不喜,怒喊道:“来人,将燕相拉下去。”

两名侍卫,走了进来。

“放开,我自己走。”燕相泣道:“燕国亡了。”

‘燕国亡了’这几个字,回荡在燕国的大殿上,久久不能弥散。

“王上息怒。”子玉出列道:“斥候来报,齐国护送太子回国。王上,我们如何应对。”

“齐国派了多少人护送太子归国。”

“不足百人。”

“什么,不足百人。”子之当堂大笑道:“太子手中就这点人马,也想和寡人争燕国的天下。可笑,可笑啊!齐王是有多鄙视寡人了。区区百人的齐国勇士,安能与我数十万将士相抗。”

“王上不可大意。”子之提醒道:“齐国虽不足百人。但燕国之内,尚有拥护太子之人。若效忠王上之人,转投太子麾下。王上和太子势必有一场大战。王上,我们还是早点做准备才行。”

“你的意思是说,我打不过竖子。”子之语调阴沉道:“背叛寡人者,灭三族。”

“齐王当堂放言,插手燕国内政。臣以为,齐国必有后招。”鹿毛寿神色不安道:“姬平不是王上的对手,但他身后的齐国才是王上真正的对手。王上,与齐国开战。我们不可大意。”

“中山之地,不足八百里,兵不过九千乘。尚不屈服齐国的大兵压境。”子之讥讽道:“寡人拥地千里,代甲数十万。岂会怕了齐国。”

“王上…”

“诸位不用说了。”子之大袖一挥,武断道:“寡人心意已决,先教训庶子,再与齐国以争高下。”

齐王田辟彊派田阳护送燕太子平归国。姬平归国心切,昼夜奔袭赶回燕国。当他双脚踏上燕境之时,望着燕国的大好山河,双眸热泪盈眶,“燕国,我回来。”

这时,燕国境内扬起一片尘土。等到尘土消散,大批燕军将士整装而至。秦真见状,立马做好迎战之势。田阳挥了挥手,指挥着齐军做好防御。齐王田辟彊给齐将田阳的命令是护佑姬平归国争位。倘若姬平死在了燕齐两国的边境之上,齐王之谋终将落空。他的一世英名,也会毁于一旦。姬平的生死,牵扯了太多人。姬平死在哪里,被何人杀死,田阳漠不关心。但田阳绝不能让姬平在自己手中有任何闪失。

“保护太子。”秦真指挥身边的护卫上前,“太子小心。”

姬平虽分不清眼前的燕军将士是敌是友,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使他临危不乱。对于姬平而言,生死是小,辱节势大。燕军将士分出一条路来,一名燕将走了出来,喊道:“来者,可是太子。”

姬平面不改色道:“我乃燕国太子。尔乃何人。”

“太子,你总算回来。这一天,我等好苦”燕将哭泣道:“末将栗源,恭迎太子。”

秦真警惕道:“太子,小心有诈。”

“栗源世代受燕国先祖之恩,子之谋逆,夺了王位。太子归来,末将麾下一万将士,供太子驱使。”栗源躬身一跪,起誓道:“栗源,誓死效忠太子。”

燕军将士齐声高呼,“誓死效忠太子。”

“老将军快快请起。”姬平上前搀扶,“将军,受苦了。”

“子之乃人臣,夺了主君之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请太子主持正义,出兵攻打子之。”栗源泣道:“我愿为太子身先士卒。”

姬平拍了拍栗源宽厚的肩膀,对着燕军将士高道:“子之夺了我的江山。我决不会放过他。我回到蓟城,就是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才是最有资格成为燕国的王。诸位将士,愿意随我讨伐奸贼,匡扶正道否。”

“我等誓死追随,效忠太子,匡扶正道。”

“好。你们是大燕的好男儿。”姬平,对着燕国的山川起誓道:“这次我回来了,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王位。我成为王上那日,尔等皆是有功之臣。”

燕军将士,齐声高呼,“燕国万岁,太子万岁。”

“将军,国内的局势如何。”

“先王让国之后,子之实行新政,大力改革。宗室不满,百姓多怨。太子归国,上承天意,下安黎民。自然会受万民拥护。”栗源吸了一口气,续道:“只可惜。忠于王上,忠于太子的文臣武将,或被革职,或被流放,或被杀害。现在燕国朝中皆是与子之同流合污者。太子想要夺回江山,夺回王位。恐非易事。”

“纵使前途黑暗,我也要一路前行。”姬平豪言道:“如今我回来了,我就不会允许小人放肆。我是燕国的太子,未来燕国的王。我才是燕国之主。我不但要夺回王位,我还要与诸侯一脚长短,争霸天下。那些背叛我,效忠子之的人,我会全部杀光。”

“子之党羽众多。太子,不如我们向诸侯求助。”

“夺回自己的江山,要靠自己的双手。”姬平吐出一口气道:“燕国之事,由燕国人自己说了算。”

“太子,接下来由栗源将军护送,我的使命完成了。”田阳拱手道:“告辞。”

“田将军护送我归国,一路辛苦。将军若肯助我回国争位,一旦我成为燕王,燕国军政悉数交给将军。”姬平留意着田阳脸上的变化,又道:“将军是否有意留下来,帮助我。”

“承蒙太子看得起我。”田阳不为姬平开出的条件所诱,正色答道:“齐王待我不薄,我怎可背弃之。”

“将军心意如此,我也不好强加挽留。”姬平行礼道:“将军慢走。”

“我手中若有此等良将。燕国的王位,何尝不是我的。”姬平重新振作精神道:“众将士,随我兵发蓟城,斩杀乱臣贼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燕国子之之乱

姬哙让国,子之成为燕国新王。在子之眼中,燕国不能争霸天下是因为老成守旧,固步自封,没有新鲜活力。今,燕国的天下是他的,他不能让燕国一成不变。子之继位,对外交好诸侯,对内实行新政。实施新政,必然会触及燕国的根本。燕国乃姬姓诸侯国,从周武王封召公于燕至今已有七百多年。姬姓子孙在燕地繁衍声息,已达数万人。

子之乃行伍出身,身边又无管仲、公孙鞅之大才辅佐。他以管理军队的方法,来管理燕国事物。行事太过急躁,考虑也不周全。匍匐在脚下的臣子,立马跳了出来反对。子之掌握生杀大权,对这些不服从者,以武力逼他们就范。这些人害怕子之的淫威,不敢宣誓自己的主张。姬平归国,这些人重新看到了希望,燕国关卡守将,不战而降。

姬平归国,前来投诚的诸将多达百人,麾下的燕国将士,已有十万之众。子之见局势失控,派出得力干将,前去平叛。派出的人都被姬平打得大败。子之收到前方的败报,怒不可遏道:“竖子,竖子。”

大殿诸臣,吓得瑟瑟发抖。

子之阴冷地眼神扫着殿内的大臣,问道:“谁愿意领兵前去剿灭反贼。”

众位大臣低下头颅,不敢对视子之愤怒的眼神。

“你们怕了反贼不成。”

“臣,有罪。”

“臣,有罪。”

子之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些人乃墙头草,那边风大,便倒向谁。他们效忠燕王哙,现在效忠自己。如今,姬平归来。这些人闻到风向,准备改投姬平。子之打心底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倚靠他们。若是真的将兵力交到他们手中,岂能安心。燕王哙禅位于他,就是因为他手中有兵权。子之在大殿上责问众人,不过是为了恫吓群臣。他是想要告诉臣子,他才是燕国的王。谁要是敢背叛他,只有死路一条。

子之也清醒地明白,反贼离蓟城不足两百里。形势继续恶化下去,对他非常不利。子之更加清楚,不能镇压姬平等反贼。燕国便会有更多的人接二连三地起来反对他。现今的局势,他急需一场速胜,震慑别有用心之人。他才能坐稳得来不易的王位。

子之那双愤怒地眼神,扫着着殿内簌簌发抖地大臣,闭目良久,大袖一挥,“散朝。”

大臣如释重负,躬身退了出去。大殿内唯有子玉、鹿毛寿等亲信。

“为今之计,寡人只有亲征,方能剿灭反贼。反贼一日不灭,寡人心里难安。”

“王上不可啊!”子玉惊道:“王上选择亲征,朝中恐非发生变故。”

“王上断不可亲征。”鹿毛寿也道:“反贼之势猖獗,但不能动摇国之根本。”

“寡人不亲征,难不成等着反贼打进来不成。”

“反贼想要打进国都,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子玉拱手道:“王上亲率大军离开了国都,国都生变,我们得来的江山就此毁于一旦。王上,三思啊!”

众人也道:“请王上三思”

“国都尚有十万精兵效忠王上。反贼不来则已,若来王上一举歼灭之。”鹿毛寿顿了顿,观察着子之脸上微小的变化,续道:“王上何必兴师动众亲自前往剿灭反贼。”

“你们的意思是说寡人按兵不动,静候反贼打到国都。”

“王上亲征,扑灭了一处反贼,另一处反贼也会冒出来。王上来来回回剿灭反贼太费事了。”鹿毛寿续道:“我们不妨赏点甜头给姬平,借此看清楚朝中大臣的心向着谁。”

“鹿大人的计策,真是一箭双雕。”子玉忙道:“我们利用姬平,即可灭了反贼,亦能看清朝中大臣的动向。”

“寡人即可剿灭反贼,又可肃清身边潜藏的隐患。此计甚妙。”子之吸了一口气,双眼目视着殿外,冷声道:“寡人姑且就让竖子多活几日。”

姬哙让国后,居在别宫,以延续姬姓宗庙。

这日,姬哙左手拾起右手掌心里面的食物,抛入水中。鱼儿争先露出水面。平静地湖面,荡起了一圈圈波纹。宗室子弟姬远脚步沉重,喜色而来,水中的鱼儿,听到岸边的声响,跃出水面,瞬间沉入湖底。

“鱼儿被你吓跑了。”姬哙将手中地食物,全部扔进平静地湖面。

姬远道:“王上真是好雅兴。”

“寡人该做的已经做了。”姬哙目视着平静地湖面,话中有话,“手中地鱼饵全部抛出去了。”

“王上,鱼儿咬钩了。”姬远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王上,太子率领着数十万将士回来了。子之派出去的将士,全部被击败。面对不利地局势,子之一筹莫展,正在宫中怒斥群臣。”

“寡人身边皆是效忠子之的人。”姬哙低声道:“你进宫的次数不要太频繁,以免引起子之的猜忌。”

“臣得知形势一片大好,以至忘记了王上的嘱托。”姬远拱手道:“请,王上责罚。”

姬哙悠然地问道:“太子大军离王宫,还有多远。”

“不足两百里。”姬远眼神往四周看了看,方道:“近日有不少朝中大臣,秘密联络,准备推翻子之,恭迎王上复位。王上,子之亲征,便是我们反击的最佳时机。”

“嘘。”姬哙转过身来将手指放在唇边,提醒道:“此事传到子之哪里,我们的努力,白费了。”

“王上,嘱咐得是。臣太高兴,以至于大意忘行。险些,坏了王上大事。”姬远问道:“王上,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姬哙转过身躯,双眼注视着水面,“燕国复兴有望啊!”

姬平率领大军,与子之的大军交战五次,五次皆胜。姬平嘲笑道:“子之身边的人真没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太子不可大意。子之地位低微,却能位居人臣,定有不寻常之处。”栗源叮嘱道:“我们还是小心些。”

姬平讥笑道:“时至今日,子之亦非当年之人。”

“太子,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栗源几次和子之的人交战,虽然战胜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怕什么。”姬平不以为然道:“老将军太过小心谨慎了。投诚我的将领,已多达百人。我麾下燕军将士已有十万。我身后还有齐国援助。”

“太子,盟国是靠不住的。”栗源隐隐不安道:“齐国狼子野心,觊觎我燕国土地,我们也不得不妨。”

“老将军,齐国现在是我们的朋友,子之才是我们的敌人。当务之急是灭了子之,夺回王位。”

“是啊!太子归国,人心所向。五次交战反贼,皆大获全胜。不日啊!我们便可兵临城下,取了子之的性命。”

“对对对。我要把子之的头颅,当酒壶。”

“当酒壶岂不是糟蹋了美女。用来蹴鞠,那才过瘾。”

“本殿下若继位燕王,尔等可是有功之臣。”姬平喜道:“待我回归蓟城,再与君等痛饮之。来,喝。”

栗源见太子身边之人,尚无取胜,便沾沾自喜,愤怒地离席而去。姬平能有今日,多亏有这位老将军照顾,对着秦真使去一道眼神。秦真会意,追了出去,赔罪道:“老将军休要生气。”

栗源望着蓟城地方向,神色黯然,“我们打了几次小胜仗,太子便得意忘形,诸将也是目中无人。如此下去,我们未能攻进蓟城,便已经败了。”

“老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与我们交战者,并非子之的精锐。”栗源回忆往昔,“我曾跟随先王和子之,南下讨伐赵国。子之的勇猛,我是见过的。”

“老将军,子之是故意输给我们的。”

“但愿是我多心了。”栗源双眸荡漾着泪水,“我军没有攻到蓟城,没有手刃子之,我的心,总是不安啊!”

......

子之站在城楼上,见姬平大军到来,喜道:“反贼总算来了。”

蓟城为燕国国都,历经数百年。城高池深,防守亦是固若金汤。燕国地处北寒之地,与北胡为邻。燕国国祚延续七百年而不被异族所灭,除了燕军将士奋勇保卫国土,其次便是燕国的城池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姬平兵临城下,亦不敢主动发起进攻。子之乃行伍出身,深懂用兵之策。粮草短缺是姬平等人的短处。一旦,姬平所率大军没有粮草,军心一乱,子之一战便可而灭了反贼。

姬平见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陷入进退两难境地。姬平召集众将商议,姬定提出使用离间计。姬平欣然点头,派出特使前去面见将军市被。

市被正在召集诸将,商议军务。忽然,一名将士,跑进来道:“将军,太子的使臣求见。”

市被面向诸将,笑道:“你们瞧瞧,我说什么呢?”

“将军神机妙算啊!”

“将军打算帮子之,还是帮姬平。”

“谁开的价高,我便帮谁。”市被对着将士道:“招使者进来。”

“诺。”

姬定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市被端正地坐在位置上,问道:“我何喜之有。”

“将军若肯匡扶正道。太子,封将军为上将军兼国相。”

“本将军选择袖手旁观,两不相帮呢?”

“将军已深陷其中,注定不能全身而退。子之篡夺王位,人心离散。太子回来是匡扶正道,重整人臣纲纪。将军帮太子夺位,亦是帮自己。”姬定见市被脸色动容,威胁到:“今,太子领兵十万归来。将军是聪明人,不会做出愚笨地选择。”

市被不答,思考着其中的厉害。姬定也不急着逼迫他做决定。

“你回去告诉太子,不日我将子之的人头送来。”市被沉思良久被姬平开出的条件所诱。再加上市被本来就不服子之,选择和姬平达成同盟。市被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率着本部人马围困王宫。然而,子之早有防备,与市被奋战十多天,死伤数万人。

市被和子之陷入僵持。

鹿毛寿见状,进言道:“王上,市被志大才疏。臣愿意前往,有说之。”

子之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对付市被这类人。只要以利相诱,必有所动。”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市被围困王宫十几日,损兵折将,明白自己不是子之的对手,正有意向子之臣服求和。正在此时,鹿毛寿来到了市被的军中。

“将军,你替废太子卖命,有何益处。”鹿毛寿见他眉间触动,又道:“今日将军与王上相争,太子按兵不动。将军,还没看出什么来吗?”

市被不答。

“王上的实力,将军是领教了。”鹿毛寿道:“废太子能够给予将军的,王上也能给予。王上甚至可以给予将军更多。市被将军愿意助王上平定叛乱,便是燕国的功臣。王上可以封你为候。”

“我如何才能弥补犯下的错误。”

“将军要弥补错误,这就要拿出诚意”

“王上要什么。”

“反贼姬平地人头。”

“我若能封侯,全是大人的功劳。请王上等着我的好消息,不日姬平地人头将会送到。”

市被率着本部人马,转而攻打姬平。姬平没有想到市被会反戈一击,仓促迎战,死伤惨重。子之见市被和姬平交战两败俱伤。以平叛为由,亲自指挥着隐藏在宫中三万精锐共击两人。市被见来者是鹿毛寿,质问道:“我有何罪,王上为何要杀我。”

鹿毛寿鄙视道:“尔乃反复无常的小人,岂能封侯拜相。还不快速速受死。”

市被怒色道:“竖子欺我,拿命来。”

市被战而不胜,被鹿毛寿所杀。姬平大军也被子之击败。栗源见大势已去,护佑着太子率着残部逃亡无终山,并派出使者向齐国求助。

第一百三十章 齐国起五都之兵伐燕

齐国境内,无战事之忧。齐国临淄也是平静祥和。闲暇之时,齐王田辟彊辗转来到稷下学宫,便听闻讲师孟子刚为学者上了精彩的一课。众学子离开后,田辟彊上前拱手道:“闻先生之讲义,寡人收获颇丰。先生乃当世宿儒,纵观四海天下,没人能与之相比。”

“王上抬爱了。”孟子拱手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不敢居高。”

“先生过谦了。”田辟彊道:“今日来此地,一则是看望先生。二则是请先生为寡人解惑。”

“王上有惑,我若能解,必当竭尽所能。”

“先生之所学,天下人人皆知。先生若不能帮寡人解惑。”田辟彊对着左右笑道:“天底下便没有人能替寡人解惑呢?”

“王上之言,愧不敢当。”孟子再拜道:“不知王上有何疑惑,需要我解。”

“何为贤君。”

“若为布衣之士,以诚、孝、仁、礼、智为贤;若为大殿之臣,以忠、孝、诚、礼、智、才为贤;若为人君,当辨忠奸、亲贤臣远小人、为天下谋福、治国兴邦为贤。”

“何为明君。”

“一则,乃开疆拓土,奠定千秋基业之君。二则,继承守业,开创盛世之举。三则,承天命于宇厦将倾、社稷飘零的衰世,励精图治、中兴之主。四则,虽没有开创国家,缔造盛世,也没有中兴国家,但巩固了身后国家的待兴之主。若君兼有其一,是为明君。”

“贤君与明君相比,哪一个更受后人尊崇。”

“明君。”

“何也。”

“明君对外开疆拓土以强国,国强则民安。民安,则天下定。”

“敢问先生,寡人是贤君,还是明君。”

“王上安社稷、辨忠奸、亲贤臣,治国兴邦,为天下谋福祉,为大齐开创盛世之举。对外扬威诸侯,不被诸侯所欺。”孟子拱手道:“贤明二字,王上兼备。”

“哈哈哈哈。”田辟彊大悦道:“父王给寡人取名辟彊,父王的意思既要寡人守住祖宗得来不易的千秋基业,也是激烈寡人开拓疆土,傲视诸侯。论贤明二字,寡人更喜欢做一名开疆拓土的明君。明君者拓土以强国,强国则民安。”田辟彊沉默少许,问道:“燕国之事,先生如何看待。”

“逆臣子之篡夺王位,太子平归国重整纲纪。子之与太子平相互攻伐。”孟子道:“燕国动荡,王上出兵讨伐,这正是武王伐纣之时的大好时机,也是王上开疆拓土,树立千古美名之时。王上,千万不可错过啊!”

众将也拱手道:“王上,先生说得对。我们趁这个机会出兵燕国,燕地便是我齐国的。”

田辟彊沉吟道:“子之主政乱国。有的大臣劝寡人不要出兵燕国。他们说齐国乃东方强国。我国出兵燕国,诸侯国忌惮齐国的强大,便会联合起来干涉我国兼并燕国。齐国之力有限,是不能与天下诸侯为敌。有的大臣认为寡人出兵燕国,是拨乱反正,大义之举。也是齐国开疆拓土大好时机。先生,你怎么看。”

“燕国未乱,齐国出兵。燕国上下视齐国为入侵者,必会齐心协力抵抗。”孟子换了一口气,“然,子之篡夺王位,而不安民。燕国之君,虐待臣民,百官离心离德。国人无不怨愤。王上出兵燕国,拨乱反正。燕地之民,不会认为齐国是入侵者。他们会认为齐国是乃拯救他们与水深火热之中。不但不会抵抗我军,反而会箪食壶浆、夹道迎接我国的仁义之军。果真如此,齐国的霸业可成。”

“先生之言,寡人受教了。”田辟彊起身拱手道:“先生,告辞。”

孟子起身拱手道:“恭送王上。”

田辟彊回到宫中,田罂急色道:“王上,太子平派人向我国求助。”

田辟彊急色问道:“燕国乱了。”

田罂答道:“燕国不只是乱了,还是大动乱,乱的不可收拾。”

“好啊!”田辟彊喜不自胜,“燕国越乱,我齐国越有利。寡人等待地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王上,使臣正在大殿等候,你见还是不见。”

“见。怎么不见。使臣远道而来,我不见他,岂不是失了礼数。”田辟彊说完,朗声大笑。田罂闻言,也跟着赔笑。

姬平派出的大使来到齐宫,泣道:“王上,请救救我国。”

“大使,有话慢慢说。”

“我家太子归国争位,被子之所败。太子命我前来,向王上求助。”燕国使臣,满含涕零道:“请王上出兵,救救我大燕国。”

“姬平。”田辟彊关切地问道:“可还活着。”

“太子在栗源老将军的护佑下,逃进无终山,得以保全性命。”

“姬平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田辟彊挥手道:“大使先去官驿歇息,容我与诸位大臣廷议之后,在给大使答复。”

燕使拱了拱手,行礼告退。

燕使走后,齐国大臣一致主张,出兵讨伐燕国。

大司马田和躬身出列问道:“王上,我们以何名义出兵燕国。”

田罂道:“燕国大乱,姬平派使前来求助,这不是名义吗?”

“子之以平叛为由,击败了市被和姬平。子之在燕国也是深得人心的。”田和顿了顿,又道:“子之是燕国的王。然,姬平乃废太子,在我齐国为质。若是我们以姬平求助,出兵燕国。燕国上下定会以为,姬平归国争位是我国在背后怂恿。今,姬平一败,我齐国出兵。中原诸侯,也会以为是姬平勾结齐国,祸害燕国。且不说,中原诸侯会作何反应。燕国国内势必也会团结一致抵抗我军。臣以为,以燕太子之名出兵燕国,不能使人信服。”

“大司马,你有何高见。”田辟彊道:“快快向寡人道来。”

“臣以为,我国将子之篡夺王位不义之举,昭告诸侯列国。”田和又道:“其次,邀请中原诸侯国一同讨伐子之,重整燕国君臣纲纪。其三,我们要向燕国之众表明,此乃是匡扶正道,而非灭燕国。”

田罂问道:“天下诸侯好利,岂会跟随我国讨伐燕国。”

“天下诸侯不会跟随我齐国匡扶正道。”田和顿了顿,续道:“燕地和我国、中山国及赵国相邻。我们只需邀请赵国和中山国匡扶正道即可,不需要问其他诸侯的意思。”

田罂冷声道:“赵国和中山国若是不答应,我国难道就白白错过,讨伐燕国的大好机遇。”

齐宫也是一片议论。

“我齐国乃当世强国,灭燕,齐国足以。何需赵国和中山。”

“天下诸侯,莫不要看我齐国脸色。赵国和中山岂能阻挠我齐国开疆拓土。”

“燕国大乱,此时我国不出兵更待何时。”

“今日不取燕国,他日燕国定会被诸侯所夺。”

田辟彊仔细聆听殿内众人的意见。但田和之言,并非不无道理。昔日,魏国倚仗国力,北虐赵国,南制楚韩,东攻齐国,西谋秦国。然,诸侯国见魏国太强,联合起来,共同打击魏国。齐魏桂林、马陵之战。魏赵邯郸之战后,终赵肃侯一生相互攻伐。秦魏河西之战。魏韩新郑之战。魏楚襄陵之战。魏国与诸侯四处开战,国力大衰,终使霸业成空。

秦国河西一战,雪百年耻辱。秦国占据魏国河西、上郡,东出函谷以争天下。由于东出势头迅猛,引起中原诸侯恐慌,亦遭至韩赵魏楚燕五国兵发函谷。

今日之齐,中原诸侯已经有所忌惮。如果齐国讨伐燕国,没有处理好与诸侯之间的关系。齐国,也会遭至中原诸侯共同讨伐。齐国也会走上魏国霸业衰败的老路。正如老子所说,福祸相依。齐国讨伐燕国,看似上天的恩赐,实则不是上天给齐国降下的灾难。

田辟彊选择当一名开疆拓土的明君,而不是尊礼安民的贤君。燕国子之之乱,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若是错过了,必会抱憾终身。

“燕国是要讨伐的。寡人还要拉上两个帮手才行。”田辟彊道:“寡人讨伐燕国,未免被诸侯说成是恃强凌弱,以遭诸侯嫉恨。寡人决定邀请中山国和赵国一同出兵燕国,重整燕国的朝纲。”

“王上,赵国和中山国会出兵吗?”

“赵国会不会出兵,寡人不知道。”田辟彊唇角勾起一抹阴冷地笑道“中山国不足八百里,面对如此的诱惑。中山王若要开拓疆土成就美名。安敢不响应寡人的号召。”

“王上,臣这就去安排人出使赵国和中山国,邀请他们共同讨伐子之。”

“燕国乱了,寡人也该出手了。无论赵国和中山国是否会拥护寡人,出兵伐燕。燕国,寡人是要定了。”田辟彊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扬声道:“章子何在。”

匡章出列道:“末将在。”

“寡人以你为将,起临淄、平陆、高唐、即墨和莒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以伐燕。”田辟彊神色肃然道:“章子,寡人能否开拓疆土,兼并燕国,就倚仗你了。章子,不要辜负了寡人对你的期望。”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中山国倾国之力伐燕

公元前316年,燕王哙被迫禅位,成为燕国动乱的*。新王子之打算削弱姬姓宗室及世贵功勋的权利,以此巩固新生政权。然而,子之乃行伍之人,带兵行军自有一套,但是管理千里之国,尚无能力。强行推行新政,将潜藏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太子平归国,与子之对王位展开了激烈争夺。子之凭借国都城高池深的优势,据守不出。趁着市被与姬平内讧,两败俱伤之际。以平叛之名,号召国人讨伐市被和姬平。市被战败被杀,姬平在老将军栗源的保护下,逃进茫茫的无终山,得以保全性命。子之战胜姬平等人后,大肆清洗反叛之人。燕国动乱历经数月,死伤数万。燕地之民惶恐不安,逃亡他国。

姬平不甘心失败,为了战胜子之,夺回王位,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在逃亡的途中,派出使臣前往齐国、赵国寻求援助。齐王田辟彊早就有觊觎燕国之心。燕国大乱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姬平求助,也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田辟彊不愿意错过上天赐给他的机遇,以匡章为将起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讨伐燕国。为了不给诸侯落下一个恃强凌弱地口实。田辟彊派出大使,出使诸侯国,邀请他们共襄大义。

齐使进入赵都邯郸,邀请赵君加入匡扶正道的正义旗帜。齐王派出的使臣,乃能言善辩之人。齐使将侵略他国,说成是理所当然之事。然而,齐王的心思,赵雍怎能看不懂。面对齐使滔滔不绝之词,心中发出一阵冷笑。

齐使一番慷慨激昂地大骂子之的不义,换来的不是赵国廷臣的振臂一呼,而是一片沉默。这种沉默对齐使而言,不是一道好消息。齐使见赵君没有表态,拱手道:“请赵君出兵,共襄大义,匡扶正道,整顿燕国人臣纲纪。”

赵雍叹道:“赵国有心整顿燕国人臣纲纪,奈何无力啊!”

齐使琢磨良久,问道:“赵君,您这话是何意。”

赵豹接过话头道:“秦国先夺我中都、西阳,今又攻我。我国应对秦国颇感费力。怎有余力管燕国之事。”

公元前318年,为了抑制秦国东出。魏人公孙衍趁着齐秦争雄,齐国挫败秦国之际。以楚王为合纵长,邀韩赵魏燕楚五国攻秦。函谷关一战,五国之势没有攻破秦国,反而被秦国个个击破。公元前317年,秦王驷针对五国合纵攻秦,向山东六国发动了复仇之剑。秦王驷以樗里疾为将攻打三晋之中实力弱小的韩国。由于赵魏两国出兵援救韩国。秦韩之战,演变成秦对三晋。

秦国攻不破三晋,便联合齐国攻打三晋。齐国在观泽之地,大破魏赵联军。秦国也在修鱼之地,挫败三晋联军,斩首三晋联军8.2万。第一次五国合纵抗秦以失败告终。

魏国为了与秦国求和,魏王嗣不得已驱逐公孙衍,其后将女儿嫁给秦国太子荡,重结秦魏之好。韩国独木难支,不是秦国的对手,被迫将太子仓送到秦国为质。然而,赵雍去王称君,昭告国人自己的过错,也不选择向秦国求和。

公元前316年,为了逼迫赵国屈服。秦国以樗里疾为将,再次出兵攻打赵国。赵国中都、西阳被秦国夺取。中都、西阳离赵旧都晋阳不足两百里。樗里疾上书秦王驷继续以武力逼迫赵国求和。

樗里疾道:“取晋阳,方可倚望邯郸,俯视韩魏。秦晋阳,天下诸侯安敢轻视秦国。”

秦王驷向南取巴蜀,以窥楚地;向北横扫义渠,夺数十座城池;向西威慑戎狄,向东夺取韩国的土地。燕国是秦国的兄弟之国,亦是秦国用来牵制赵、齐两国的棋子。秦王驷一直关注着燕国的动向。为了避免燕国被齐赵两国吞并。秦王驷支持樗里疾之策,出兵夺赵旧都晋阳。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秦军兵分两路进攻赵国。一路以樗里疾为将率领河西郡、上郡之众,渡大河,占领蔺城,夺离石,向东推展。另一路以张仪为将率领中都、西阳之众,牵制赵军。面对秦国强烈的攻势,赵国自然不敢小觑。哪有力气插手燕国的内政。中原诸侯之间发生地战事,齐使岂能不知。齐国邀请赵国共襄大义,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以免齐国出兵讨伐燕国,遭至天下诸侯出兵干涉。

齐使为了得到赵君的表态,拱手道:“赵君的意思是不想管燕国之事。”

“寡人不是不想响应齐王的号召,实乃不能。请大使带句话给齐王,重整燕国人臣纲纪,匡扶正道。寡人就拜托齐国。”

“我一定将赵君的嘱托,如实地回禀给齐王。”齐使得到了赵君的明确答复,躬身道:“赵君,外臣告辞。”

齐使走后,李兑问道:“君上,齐国夺了燕地,实力空前强大。齐国下一个攻打的对象,便是我赵国。燕国之事,我们不能不管。救燕国,等同于救我赵国。请王上三思。”

田不礼道:“燕国的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但现在还不是插手燕国最佳时机。”

公子成不满道:“齐国若攻下了燕国,我们在去管。那时候怕是来不及了。”

赵雍问道:“大司寇,你有何高见。”

公子成道:“燕地不能让齐国得了去。我国也可出兵,夺取燕地。”

“燕国动乱数月之久。齐国出兵讨伐,燕国应对颇感费力。如果我国在出兵趁火打劫,燕国自然是保不住了。”肥义道:“两个万乘之国相争,必然会削弱一方地力量。无论是齐国,还是燕国,对我赵国而言,皆是有利。现今,齐国的注意力在燕国,我东境无忧。燕国疲于应对齐国和本国的内乱,我北疆亦无忧。我赵国北疆、东境无忧,方可腾出手来应对秦国。”

赵豹闻言点了点头道:“臣也不主张立马插手燕国内政。”

赵君问道:“齐国以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讨伐燕国。诸位,齐国几时能够攻破燕国。”

赵豹思虑少许,道:“燕国国力本来不如齐国。子之之乱,燕国内部也是动荡不安。但燕国乃万乘之国,国土千里。齐国攻燕,想要占领燕境,至少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的时间。”赵雍琢磨道:“这三个月的时间,寡人便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应对秦国。”

朝会后,众人散去。

赵豹见大殿尚无一人,拱手道:“君上,犀首之策,你可还记得。”

“寡人,怎会忘记。”赵雍一字一句道:“中山不灭,赵国难兴。”

张仪邀请齐楚,欲均分天下。公孙衍邀集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合纵共对诸侯。然而,五国相王合纵,能否成功,最关键点取决于赵国的态度。为了让三晋放下过往纠葛,团结一致。公孙衍送给赵雍一个礼物…中山不灭,赵国难兴。

赵国几次攻灭中山,奈何有齐燕两国暗中支持。公孙衍给赵君献出一个计策…离间齐、燕、中山三国之间的关系。五国称王,既可以团结五国共制诸侯,也可以离间齐国和中山国之间的关系。今日,齐国讨伐燕国,齐燕两国友好岁月也走到了尽头。

赵豹道:“君上,犀首之策,我们可以运行了。”

赵雍若有所思地问道:“齐国攻燕,中山国会选择谁。”

“齐国势大,燕国势弱。中山国也不会放下这个千载难逢地机会。”赵豹道:“齐国攻燕,势必会邀请中山国。但中山国会有后顾之忧,那就是我国。一旦中山国向燕国动手,齐燕两国都得罪了。我国出兵攻打中山,中山便孤掌难鸣。君上,我们如何才能让中山国出兵燕国。”

“中山国想要的,寡人给就是了。”

“君上,你的意思是要怂恿中山国攻燕。”

“中山国乃一头狼,面对燕国这块肥肉,岂能不咬上一口。”赵雍道:“我们什么都不做,事情做多了,反而会让中山国产生怀疑。相邦,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赵豹面对君上殷切地眼神,拱手道:“诺。”

公元前323年,中山君厝,参与五国相王之事,得罪了齐国。虽然齐国攻灭中山国的计划,中道崩殂。但齐国和中山两国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中山国不再向齐国示好,而是结交燕赵魏三国。中山国相王之后,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实力不济,必然会遭至中原诸侯的轻视。这几年,中原战事,中山国置身事外,专心内部改革,发展国力。

今齐国使者来到中山国面见中山王厝道:“子之祸乱燕国,人心涣散,国人多怨。齐国起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前去匡扶正道。吾王派我前来邀集中山国共襄大义。”

“兹事体大,寡人廷议之后再答复使者。”

齐使拱手行礼告辞。

中山王厝面对群臣,问道:“诸位,齐国邀请寡人,前去讨伐燕国匡扶正道。寡人是去,还是不去。”

“燕国乃大国,我中山国贫寡民,怎可欺辱大邦。”

“我们的敌人是赵国,不是燕国。我们出兵攻打燕国,岂不是和燕国结下仇恨。”

“我们出兵讨伐燕国。既能扩土封疆,亦能交好齐国。燕国动乱,这是上天赐给我国这个良机,岂能错过。”

“赵国出兵攻打我们怎么办。”

“赵国有秦国牵制,岂能出兵攻打我们。邯郸使者来报,赵君也赞成攻打燕国,重整人臣纲纪。”

中山王厝也想开拓疆土,做一名人人称颂的明君。齐国邀请他出兵攻伐燕国,他已然动了心。然而,攻伐之事,关系甚大,他也不敢武断,问道:“国相,你怎么看。”

司马稠道:“燕王哙,不与诸侯来往,不循祖宗章法,搞什么君臣易位,对内断送了先祖历经艰辛创下的基业。对外,上不能入朝祭祀天子之庙,下不能与诸侯称兄论弟,正所谓上逆于天,下不顺民。我国响应齐国的号召讨伐燕国,实乃正义之举。”

“我们出兵燕国,便得罪了燕国。我国再也没有朋友。”

“大争之世,何来朋友。”司马稠正色道:“国君拜臣子为君,这是世间最大的耻辱,这样的人,安能与我们的王上同起同坐。我们出兵燕国是帮助燕国纠正错误,恢复君臣之位,明确上下之礼。”

“燕国的荒唐之举,寡人也看不下去。”中山王厝问道:“国相打算如何做。”

“臣,愿穿上盔甲,前去征讨不义之邦!”

中山王厝走向司马稠,嘱咐道:“寡人以相国为将,领全国之兵征伐不义之邦。帮助燕国纠正错误,恢复君臣之位,明确上下之礼。国相若能为寡人扩土封疆,子孙后代尽享其殊荣。”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秦将嬴疾攻赵

秦国兵分两路进攻赵国。一路以樗里疾为将,率领河西郡、上郡十万之众,气势汹汹地扑向赵国。另一路以张仪为将,率领中都、西阳五万秦军,往北行进,牵制赵军。赵雍手中拿着前线告急军情,面向诸臣问道:“秦国复来攻我,我们该如何应对。”

“晋阳乃我嬴姓赵氏龙兴之地,万万丢不得啊!”赵豹急色道 :“君上,我们不能退缩。”

“寡人也是这个意思。”赵雍的眼神快速扫向诸臣,语调毫不含糊,“我们不仅要打,还要打胜。”

李兑道:“君上,臣以为对我国危害最大是赢疾率领的军队。我们战胜了赢疾,张仪之众,便会不战而退。臣建议我们应该将攻防的重点放在樗里疾的身上。为了避免晋阳两面受敌,我们也应该派出少量的军队牵制住中都、西阳一带的秦军。”

赵雍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大司马肥义的身上,问道:“我国能够自由调遣的军力是多少。”

“除了边塞重地留守的军力不能调遣。”肥义神情严峻道:“目前我国能够调遣的军力不足五万。”

赵国诸臣听闻这个数字,一阵惊慌失措。五万大军怎能抵挡住十万秦军的锋芒。

“赵歇将军被中都、西阳一带的秦军牵制。”赵雍注视大臣,问道:“何人愿意领军与樗里疾交战。”

赢疾能文能武,乃秦国名臣兼名将,也是秦王驷的左膀右臂。函谷关一战,秦将赢疾声名远播。休渔一战,大败三晋。攻赵,取赵中都、西阳。攻韩,取韩地。秦国流传着一句话,没有赢疾攻不下城的。

秦王驷以赢疾为将率领上郡、河西之众,渡河东进。足以见得,秦国此次出兵对赵国晋阳之地,势在必得。赵国高勋武将听闻军力只有五万,对手又是号称秦国最能打的将领赢疾,纷纷低下头颅,不敢迎视赵君的目光。

赵雍吸了一口凉气,问道:“那位将军愿意领兵。”

“臣,无能。”

赵雍凝视着跪在大殿上的文臣武将,心中发出一阵冷笑。赵国拥邯郸、晋阳、代、上党四郡,占地千里。赵成侯种、赵肃侯语父子二人,胆敢叫板天下诸侯,四处征战不落下风。然,时至今日,赵国大殿上竟然无一人挺身为国而出。

赵豹道:“晋阳之将士,足以守城。但要驱逐秦军出我赵境,这五万人是不够的。如今,齐国、中山国的主力,皆在伐燕。两国的目光紧紧盯着燕国。我北疆和东境,不会有战事。臣建议,调回驻扎在鄗城防备中山的军力,以及驻扎在赵齐之境的将士。如此,我们方能击退秦军。”

“君上,万万不能撤军。齐国和中山两国的关注点是燕国。但,两国并未出动全部的主力。”李兑见君上没有打断自己说话的意思,续道:“我们突然调回边境将士应对秦国。防守齐、中山国之境,将会大大削弱。齐、中山两国见有机可乘,一旦暗中联合秦国,出兵攻打我国。西有秦,东有齐,北有中山,我国局势危矣。”

“我们调动的军力只有五万,如何才能抵挡住秦军强烈地攻势。”

“以五万之众,抵抗十几万秦军,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秦人凶猛彪悍,这如何是好。”

赵襄道:“君上,我们发布诏令,招募将士。动员全国的力量,与秦一战。”

“不可。”李兑缓缓说道:“其一,新招募的将士,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送入战场,只会增加不必要的伤亡。其二,动员全国的力量,会引发国人的恐慌。其三,我们全部的力量与秦国一战,齐国、中山国出兵讨伐我们,我国又将如何应战。”

“我们既不能调回防备齐国、中山国的将士,新招募的将士也不能送入战场。”赵文冷声道:“我们如何才能挽回劣势。”

“非我军力不够,只是缺少主将罢了。晋阳有十万之众,加之五万援军,应对秦国是绰绰有余。”赵雍道:“为今之计,寡人只好亲征,方能鼓舞我军士气,击退秦军。”

赵豹闻言,脸色大惊,急色道:“君上乃一国之主,怎能亲身涉险。”

“君上坐镇邯郸,运筹帷幄,方能决胜千里。”李兑也劝道:“臣不才,愿意前往。”

李兑虽有一身才华,但无统领大军的经验。若让他统帅大军,必然会有很多人不服。然而,眼下晋阳局势危急,此间大殿之中又无最佳人选。思前想后,赵雍决定要亲征,以解晋阳之危,扬声: “晋阳乃国之根本,不能马虎。寡人只有亲征,鼓舞我军士气,壮我国声威,方能解晋阳危局。”

赵豹见君上执意要亲征,情急之下脑海深处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君上,臣想到一个人。不如我们把他调回来,让他领军前去迎接秦军。”

赵雍问道:“何人。”

“邯郸将军楼缓。”

“楼缓。”

“先君甍,魏国邀集齐燕楚秦以会葬之名,伺机图我赵国。我们能够挫败五国会葬的阴谋,离不开楼缓将军的功劳。臣以为,支援晋阳,抵抗秦师,非他莫属。”

“不可。”肥义反驳道:“战场之势,瞬息万变。我们把楼缓召回来,再让他领军前去支援晋阳。蔺城、离石等重邑落入秦人之手。一旦秦人站稳脚跟,我们再去攻打他们,我军必会受挫。臣以为,君上亲征,能鼓舞三军士气,壮我三军声威。我们应该趁秦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之际,一战而击退秦军。臣赞成君上亲征。”

赵豹反驳道:“君上乃一国之主,怎能涉险危地。”

“相邦言之有理,君上乃国之根本,请君上以大局为重。”

“请君上三思。”

“寡人心意已定,诸位不必多说。”赵雍扬声道,“不击败秦军,寡人势不归来。”

“肥义、李兑二人,随寡人同行。”

肥义、李兑齐声道:“诺。”

“邯郸及大军粮草,寡人就托付给相邦了。”

赵豹见君上心意已定,难能劝他收回诏令,答允道:“诺。”

赵雍对着群臣,下达诏令,“传令下去,火速整备粮草,五日后大军开拔。”

秦将赢疾站在大河西岸,注视着滔滔河水,良久方道:“赵地若非有大河护佑,晋阳早就是秦国的。”

嬴华道:“王上将攻打赵国晋阳的重任交给你,你有何计划。”

赢疾平静地目光注视着大河,回道:“赵地路途艰难,攻赵不是那么容易的。”

嬴华疑道:“攻赵不易,你为何要领命攻赵。”

赢疾转过身来注视着他,叹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嬴华木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得赵晋阳,东可倚望邯郸,向南俯视韩魏。这个计策是我献给王上的。”赢疾转过身,注视着大河说道:“王上让我领上郡、河西郡之众攻赵,但阻隔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嬴华直接说道:“大河啊!”

“大河乃天险,十万大军如何过去。”

“这好办。”嬴华指着大河道:“多建浮桥,以供我军使用。”

“你啊!还是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赢疾侧目看了他一眼,续道:“且不说建浮桥,需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光是建成浮桥这一项工事,也会耗费巨大。十万大军全部从浮桥而过,又会花费多少时日,此时河水枯竭,河水也是深不可测。倘若我们和赵军战事陷入僵持,河水暴涨,我军退路也没了。退一步说,我十万大军顺利渡过浮桥,成功抵达对岸。但赵地路途复杂,群山诸多。加之赵地之众民风彪悍,与我秦军相比,不分伯仲。此战,我们的胜算不大。”

“我十万大军渡过大河,大秦锐士谁敢争锋。”

“你啊!小看赵地之众会吃大亏的。”

“赵地之众能征善战,还不是被我军夺了中都、西阳。”嬴华笑道:“你啊!太助长敌人士气了。”

赢疾摇了摇头,正色道:“姑且送你一句话,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

嬴华怔了一瞬间,方才醒悟自己太轻视赵地之众了,忙道:“华,谨记在心,莫不敢忘。”

“赵君继位之初,魏国邀集齐、楚、燕和我国以会葬之名伺机图赵。赵国丧主,新君年幼。五国强势压境,诸侯国皆以为赵君会割地求和。赵国亦会向五国屈服。然,赵君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胆敢向五国开战。赵君年少尚且有如此胆识和魄力。今日之赵,赵君更是不会轻易向我国求和的。”赢疾仰天长叹一声,“此次伐赵,难啊!”

面对嬴华投过来疑惑的眼神,赢疾说道:“你一定想说攻赵不好打,为什么我要领军出征。”

嬴华点了点头。

“我向王上建议,以中都、西阳出兵伐赵。谁曾知,王上让我领上郡、河西郡之众攻赵。”

嬴华道:“王上如此安排有何不妥。”

“我军先要渡过大河。”赢疾缓缓道:“其次才能和赵国交手,若渡河后,一战不能击溃赵国的主力,我十万大军危矣。”

“既然攻赵不好打,我们不妨向王上陈述其中的厉害。”嬴华观察着对方的神色,问道:“我的建议不好吗?”

赢疾弯腰,捡起一粒石子,用尽全力抛了出去,“攻赵不易,但并非无胜算。我们不攻打赵国,牵制赵国的兵力。燕国,可就危矣。”

“我们攻赵跟燕国有何关系。”

“我们不打赵国。”赢疾依旧注视着大河,“赵军就会出兵燕国。”

“燕国离我秦国甚远,管他做甚。”

“燕国和秦国是兄弟之国。燕国亦是我国牵制齐、赵两国的棋子。有燕国在,齐赵两国便会受其节制。为了大局,燕国之事,我们必须管。”赢疾续道:“齐国伐燕不成,便会成为世仇。到那时,齐国北边有燕国威胁,安能放开手脚,争霸诸侯。齐国我们是够不着,但赵国是可以打的。”

“燕国虽远,也是我秦国搅乱中原的一粒棋子。”嬴华笑道:“你啊!看得可真远。”

“十几年前,这块土地是赵国的。”回忆往昔,赢疾感慨颇多,只觉时光易逝,“那一战,我们杀了赵将赵疵,越过大河,占领了赵国的蔺城和离石。若不是天下风云突起,我们也不会让出占领的土地。今日,我们也不会再次渡过大河,前去攻打赵国。”

赢疾站在河岸,“嬴华传令下去。水位降低,我们便渡河,乘势占领赵军对岸地阵地。”

“你放心。”嬴华志得意满道:“晋阳,我秦国是要定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秦将嬴华突袭蔺城

随着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地平线上,黑夜重新统治着这片大地。赵军升起篝火,一边烤火取暖吃着美味,一边监视着大河对岸秦人的动向。秦人要渡过大河,攻打晋阳,此间是必经之路。几名赵军围在篝火堆旁,一人问道:“秦人会渡过大河打过来吗?”

“这条大河乃上天赐给赵国的一道天险。秦人想要渡河发动偷袭,我看啊!比登天还难。”

“河面这么宽,水流又深不可测,除非秦人是神,想要渡过大河,没那么容易。”

“兄弟们,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

“酒。”

“几位兄弟来饮一口,暖暖身。”

“饮酒误事,我们还是不要喝了。”

“喝点酒能误什么事。难不成秦人打过来,你的两腿子跑不动。”

众人一片大笑。

一人听见河对岸有动静,喊道:“秦人渡河了。”

“渡河?哈哈哈哈。你新来的,有所不知。这几日啊!秦人每天都要下河折腾一阵。”

“秦人,游过大河怎么办。”

“姑且不说,秦人能否游得过大河。退一步说,秦人游过了大河,也是筋疲力竭,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

“说得有理,有理。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吃肉,管秦人做甚。”

众人之间,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喝着美酒,吃着美味聊得甚欢。忽然,一人起身,准备离去。一人笑道:“兄弟,酒还没多喝,肉还没多吃,你准备孤零零去巡夜啊!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想遭这份罪。这种天气,鬼影都没有一个,有什么好巡夜的。众位兄弟,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对对。还是喝酒吃肉最实在。”

“喝了点酒,憋不住了,出去撒泼尿,再来吃肉喝酒。”说完那人快步离开篝火旁,来到岸边,看着平静地河面,打了一个酒隔,“河面好多鱼啊!”

河风拂面,令他清醒了不少。他弯腰拾起手掌大小的石头,投入大河之中。然而,他却没有听见石头撞击河水发出的声音。他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连忙揉了揉眼神往大河看去。猛然发现河面的不是鱼,而是人。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完了。此刻隐藏在暗处的秦军,悄无声息地来到他后面,那人尚未张口言语半个字,便丢了性命。

围在篝火旁地众人见他出去很久,也不见回来。其中一人取笑道:“出去撒个尿,也要这么久。难不成遇见鬼了。”

“也许是遇见了艳鬼,勾走了他的魂。”

众人又是一片大笑。

“你们两个去看看。”

两名赵卒顺着那人离去的方位前去寻找。一人抱怨道:“出去撒泼尿都要这么久,还要我俩出去寻他。你说他好酒好肉不享用,说什么巡夜,说什么秦人会渡过大河。”

另外一个人迎合道:“好了,他是刚来的,我们多担待些。”

“不说了,我们早点找到他,就可以早点回去。回去晚了,美酒美肉怕是没有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客气道:“两位兄弟,有位朋友喝多了。正在岸边呼呼大睡,不知你们认识吗?”

一人骂道:“没用的东西。”

另一人听对方口音不像是赵地之人,单手按着利器,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阎王的使者,前来索尔等的性命。”那人快速地抽出利刃,结果了两人的性命。 随后那人向身后挥了挥手,隐藏在暗处地秦军涌了过来。

“将军,五千人马,全部渡过大河。”

赢华道:“速战速决,清理掉赵军,搭建浮桥,供大军渡河。”

“诺。”

赢华领着三千将士,大摇大摆来到赵军阵地。

一人呵斥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奉赵庄将军之令,命我等携着美酒美食前来慰问一下诸位兄弟。待诸位兄弟,享受美酒美食之后,你们便可以回去了。”

“太好了,总算可以回去了。”

赢华趁着赵军不备,发动突袭。赵军因为夜色看不清敌人的数量,准备不足,又匆忙迎战。赵军大败,跳入大河淹死者,不计其数。经过半个时辰的战斗,赢华成功夺取了赵军河东岸全部阵地。赢华命人高举火把在空中摇曳,向大军传递渡河地信号。

赢疾见着河对岸传来消息,喜不自胜地道:“太好了,赢华得手了。传令下去,大军速速渡河。”

赢华攻下赵军阵地,留下两千人马给副将乌获。

乌获疑惑道:“将军,你要做什么。”

赢华道:“赵军尚不知丢了阵地。我打算趁势一鼓作气攻下赵国的蔺城、离石。为我军进攻晋阳扫除一切阻碍。”

“主将命我等占据河岸阵地,并没有下达对赵国蔺城、离石的命令。”乌获道:“将军,我们要不要等大军渡河之后,请示一下主将,在做行军之事。”

“赵军尚不知阵地,被我军夺取。蔺城一带地赵军疏于防范。我们一战,便可夺了蔺城。”赢华看了一眼河对岸地大军,续道:“我们等到大军渡过河,再请示主将,攻打蔺城、离石等地。到那时候,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战机。一旦离石、蔺城赵将得知河岸失守,必会重新调整战略,严加布防。对我军反而不利。”

“赵军人多势众,将军又是孤军深入。请将军三思。”

“河岸赵军多我军数倍,还是被我军击败。此战,我军能够取胜,非赵军不善战,而是疏于防范太过大意。”赢华指着赵地道:“我们应该乘势,借助夜色地掩护,再创战绩。”

“可,攻赵路途太过凶险。”

“好了,不必再多言。出了事,有我顶着。”赢华命人集结三千人马,指着蔺城地方向,扬声道:“诸位将士,夺下蔺城就在今夜。”

蔺城距离大河不足五十里地,是秦国东进攻打晋阳必经之路。也是赵国防备秦人西来,最重要的一座城。公元前328年,秦国趁着赵肃候语与魏齐交战之际,出兵攻打赵国河西之地。秦军败赵军与河西,并杀死赵将公子疵。秦国乘势渡过大河,攻下赵国的蔺城、离石等重要城池。秦国逼迫赵国割地求和。然而,赵肃候乃何许人也。纵观一生,四处征战诸侯,宁可亡了国家,也不会向秦国言和。

赵肃候稳定了齐魏关系之后,举晋阳、上党两郡之众,攻打秦军。经过一番浴血奋战,赵国收回了离石、蔺城等地,也将秦人赶回了河西。然而,赵国的河西之地,被秦国并入上郡。赵肃候收回离石、蔺城之后,为了避免秦人卷土重来,将防守重任交给了当地显贵蔺氏一族。

蔺姓出自韩姓,韩姓又出自姬姓,是韩国王室的宗族支系,蔺国君室后裔,以地为氏。

春秋时,晋献公将少子成师封于曲沃。曲沃成师之子万,因功被封于韩。又因爵位是子爵,称之为韩子。韩子后代子孙遂以韩为姓。传至韩厥时,其玄孙韩康子,在赵国为官,因战功得封蔺国。蔺国是赵的属国,韩康子是开国之君,他的后代子孙遂以封国名为姓,称蔺姓。驻守蔺城是一位老将军,叫蔺兴。

蔺城守城将蔺远。忽然见城外涌来许多人。

蔺远问道:“来者何人。”

“将军,快让我们进城。”城下将士喊道:“秦人攻过来了。”

蔺远惊道:“我两万将士驻守在河岸,秦人攻来,为何没人来通报。”

“秦人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攻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将军非我等不通报,是来不及通报。”

城下人起哄道:“将军,快让我进去。”

蔺远道:“没有老将军的命令,我等是不敢擅自打开城门。请容我去通报老将军。”

蔺远对着身边人交代几句,便匆匆来到蔺兴地住所。蔺兴刚巡视完城防,正在处理公务。忽然听见门外有人的声音,问道:“何人在外面。”

蔺远道:“老将军是我。”

蔺兴问道:“你不守卫城门,来我这里做甚。”

“请老将军恕罪。”蔺远扬声道:“我有紧急军务要报告。”

“进来吧!”

蔺远走了进来,躬身行了一礼。

蔺兴放下手中正在处理地军务,问道:“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的。”

“老将军,秦人渡河了。”

“你说什么,秦人渡河了。”蔺兴闻言,诧异道:“怎无将士前来通报。”

“秦人趁着夜色渡河,偷袭我军阵地。我军大败,有许多逃回来地将士正在城外。老将军,是否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蔺兴忙道:“带我去看看。”

城外地将士见老将军蔺兴登上城楼,喊道:“请老将军开门让我进去。”

“城下可是赵婴。”

赵婴答道:“老将军正是再下。”

“诸位,你们受苦了。”蔺兴急色道:“打开城门,快让他们进来。”

蔺远大声道:“打开城门,迎接城外将士。”

沉重地城门缓缓开启。突然,一股人群快速地涌向城门。赵婴察觉不对劲,高喊道:“老将军快关城门是秦人。”

赵婴话语刚说完,一把利器从穿凶而过。

“多谢将军帮我骗开城门。如果不是你,蔺兴老将军怎会中计。”

嬴华拔出长剑,往前一送,发出进攻地命令。城楼上地蔺兴也看出了发生地变故,然而隐藏在赵军中的秦军已经夺下城门,冲进城内。

蔺远喊道:“保护老将军离开。”

“往哪里走。”蔺兴拔出长剑道:“城内居住着我们的妻儿父母兄弟。我退了,他们怎么办。”

“老将军快走吧!再不走我们都走不掉了。”

“蔺远,你去撤离城内的百姓,我来阻击秦军,为你争取时间。”蔺兴拔出长剑,指挥身边的亲卫前去迎战,心道“十年前的悲剧,决不能再次上演。”

第一百三十四章 蔺城失守,赵将赵庄阵亡

公元前328年,秦军在河西打败赵军,杀死赵将公子疵。秦军趁势渡过大河,攻占赵国离石、蔺城。那时蔺城的守将是蔺长生。蔺长生是蔺兴的父亲。秦人突袭,打了蔺长生一个措手不及。然,蔺长生也是一代名将,临危不乱指挥守军与秦人展开了速死搏斗。

蔺兴亲眼目睹父亲为国战死,蔺氏一族在那场战争之中差点蒙受灭顶之灾。然,十五年过去了,蔺长生还是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惨况。十五年后,这似曾相识地一幕又在蔺城重新上演。面对突袭的秦军,蔺兴没有选择逃走,而是与蔺长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老将军快走,我来殿后。”蔺远急道:“蔺城没有任何人,也不能没有老将军”

“我不能保护子民,惨遭秦人屠戮。岂能苟且偷生地活着。”蔺兴拔出腰中佩戴地长剑,眼神透露出一股诀别,“蔺远,帮我照顾好我儿相如。”

“老将军,少将军还需要你照顾,蔺城百姓也需要你。”

“守护城中的每一个人是我的责任。”蔺兴注视着城中蔓延地火光,“蔺远,我把城内的百姓和吾儿相如托付给你了。”

“老夫可以安心地放手一战。”

说话间,一大队秦人涌上城楼。蔺兴发出怒吼冲向秦军。蔺兴身边的亲卫见老将军不顾生死,也是士气大振。

“老将军多保重。”蔺远斩杀两名秦军,夺路而走。

蔺城之中,大火蔓延,城内百姓慌乱逃命,哀鸣之音到处可闻。横七竖八地死尸遍布蔺城每个角落。蔺城早已经沦为人间地狱,也是每个普通子民的噩梦。蔺远躲避秦军的追杀,来到蔺府。冲进府内,大呼道:“少将军...少将军。”

蔺远见着横七竖八地尸首,心中隐隐涌现出一股不好地感觉。蔺远不敢多想,拼命地四处寻找。蔺老将军注定是要为国而战,他能做的就是要保住老将军的血脉。蔺远心中呐喊道:“少公子,你可不能有事。”

五名秦军见眼前有个人落单,见对方衣着模样,显然不是普通士卒。斩杀此人,他们爵位升两级,得良田十亩。秦军不愿错失良机,快速围了上来。蔺远见为首的秦军手中之物,正是少将军随身携带的,心中油然而起一股不好地感觉,双眸闪现出夺目的火光,“这东西从何而来。”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杀了。”

“老将军我未能保护好少将军,是我对不起你。”蔺远闻言心中大悲,厉声道:“把东西还给我。”

“有本事你自己来拿。”

“少将军我这就为你报仇。”蔺远举着长剑扑了过去。

一番苦战,蔺远杀死了五名秦军,但自己也受伤不轻。蔺远手中拽着蔺相如地衣物,泪落不止。这时候又来了三名秦军。蔺远身疲力竭已经不是秦人的对手,但他还是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蔺氏一族的男儿,只有战死,从来不会任人宰割。

三名秦军看着他四周倒下的五名同伴,不敢贸然发动攻击。蔺远身子往前一动,朝着秦人怒喊道:“来啊!”

三名秦军被他这一声怒喊,吓退了几步。

“你上。”

“你上。”

“大家一起上。”

三名秦军将士一起攻向蔺远。忽然,嗖嗖嗖地声音传来,秦军中箭倒地。

“少将军...”蔺远往前走了几步,口吐鲜血,“你还活着,太好了。”

“蔺将军,我父亲何在。”

“老将军正在西门与秦军交战。”

“你们几个护送蔺将军离开。”蔺相如道:“其余的人随我,救援老将军。”

“少将军,你是蔺氏宗室唯一地血脉,不能有任何闪失。”

“父亲处在危难之间。身为儿子,岂能不顾。”

蔺兴与秦人在西门城楼一番血战。秦人越来越多,而他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数百秦军将蔺兴团团围住。蔺兴本都没有打算活下来,面对四周地秦军,眼眸之中没有一点畏惧。

嬴华挤开众将士,来到蔺兴面前道:“蔺老将军,我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你若降了我秦军。蔺城归我秦国,但蔺城一切皆有将军说了算。蔺老将军也可延续宗室之庙。蔺老将军,你以为何。”

“哈哈哈哈。”蔺兴豪迈道:“老夫祖上世代蒙受赵氏地恩德,岂能降了贼人。老夫没能为赵氏守住疆土,已然失了本分。蔺氏一族,世代忠烈。老夫岂能做那不忠不义不孝之徒。今日你若被老夫围困在城中,你也会和老夫一样,做相同的选择。”

嬴华也是秦国宗室之人,亦是秦国有名的猛将。蔺兴之言,他岂能不懂。有些人为了坚守心中地信仰,哪怕要用他性命去守护,他也会毫无畏惧。嬴华躬身行礼,“我愿意成全老将军一世英名。”

“老夫能够死在你的手中,也算是一种殊荣。”

“不可伤我父亲。”

蔺兴隔着火光见是自己儿子来了,大声喊道:“不要管我,快走。”

“身为人子,岂能不管父亲。”

“如儿,你要好好活着。振兴蔺氏一族地使命,为父就交给你了。”能够在临死前再见自己儿子的面容和他说上几句话,蔺兴已然没有悔恨,长啸道:“如儿,照顾好你娘。”

说完,蔺兴长剑一抹脖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不要。”蔺相如大呼道。

这时,秦人地弓箭,射了过来。

“少将军快走。”

蔺相如的眼神充满仇恨,“我要为父亲报仇。”

蔺羽给他一个响亮地耳光,正色道:“你难道要让蔺氏一族就此灭绝吗?”

蔺相如唇角涔出血迹道:“撤。”

此时,赢疾率领五万将士来援。赢疾以一万人马守住东门,以一万守住西门,一万守住南门。剩余两万人马肃清城内赵军残余。蔺相如见大势已去,东、西、南三门又有秦国重兵把守,只好往北门而走。随着黎民到来,这场战争总算是接近尾声。

一番苦战,蔺相如等人从北门逃了出来。蔺相如站在高处望着城内地熊熊大火,扼腕道:“蔺城,我会回来的。”

韩康子在赵国为官,因战功被封蔺地,子爵。蔺国是赵国附属国。韩康子后代子孙以地为姓,蔺氏一族在蔺地繁衍生息。蔺府是蔺氏宗族之人居住地方。公元前328年,秦国西渡大河,蔺地惨遭劫难。蔺府丧失了曾经地辉煌。虽经过十五年地休整,蔺府已失去了昔日地容貌。

赢疾攻下蔺城,蔺府成为他处理军务之所。

嬴华道:“若非主将及时赶到,我军危矣。”

赢疾沉着脸训斥道:“你怎能如此胡来。”

“末将知错。”

“没有我的命令,私自出兵蔺城,理应重罚。念你攻下蔺城,功不可没。”赢疾道:“罢了,功过相抵。”

嬴华委屈道:“主将,能够赏我一壶酒。”

“我招你来不是为了喝酒的。”

“我们又要和赵军开战。”

“我正有此意。”赢疾指着堪舆图道:“奇袭蔺城之计,也可以用在离石。十五年前,我曾跟随大良造攻下蔺城。在当地人带领下,走一条小道,抵达离石城下。今若能通过小道兵临城下,何愁离石不能攻破。”

离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十五年前,秦军以计谋攻下了离石。今日,赢疾便要将十五年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用过地计谋再用一次。蔺城是离石西边门户,蔺城有失,离石告危。在离石得到秦军攻陷蔺城消息之前。秦军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拿下离石。

赢疾以丰厚地奖赏邀请赵地之人带路,经小道前往离石。途中,秦军与数百人赵军相遇。赢疾本打算避开这路赵军,直取离石。然而,赢疾见带路之人神色慌张。经过一番追问,赢疾方才得知为首的赵将正是离石守将赵庄。赢疾见状,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庄是赵相赵豹的庶子。因母亲身份低微,自身也不被父亲所喜。赵庄从小到大不曾体会父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及至成年,赵庄来到北疆代郡从军。从一名士卒成为千夫长。燕赵一战,赵庄脱颖而出。燕赵缔结城下之盟,赵雍在代宫举行酒宴,搞赏有功将士。回到邯郸,赵雍才发现赵庄是相邦赵豹的儿子。赵雍将赵庄从代郡招回邯郸,十分器重。三年前,离石老将回邯郸养老。赵庄被派往离石。

赵庄见前来之人身穿赵国衣服,放松警惕。等到他发现来者不是赵军时,后路已经被嬴华截断。赢疾上前道:“赵庄将军,你若肯降,我饶你不死。”

赵庄道:“你是何人。”

带路之人出列道:“赵将军,这位是秦国大将赢疾。”

“听你口音乃我赵地人士。”

“禀将军,我乃蔺城人士,以贩卖樵木为生。”

“你身为赵人,怎能替秦国卖命。”赵庄怒色道:“你不配为我赵国男儿。”

樵夫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赢疾道:“赵将军,你不如降了我秦国。”

赵庄骂道:“吾乃赵国之臣,岂能降了外贼。”

赢疾指了指身后地将士,扬声道:“我身后有数万将士。且断了你的归路。赵庄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没有胜算。”

“众将士听令,随我斩杀外敌。”赵庄率着数百将士,冲向数万秦军。这是一场实力悬殊地战斗。几番交战,赵庄及率领数百将士,全部战死无一幸免。赢疾凝视着地上躺着地尸体,叹道:“不愧是赢姓赵氏子孙。”

赢疾命人厚葬这群为国战死地将士,率着大军继续往前行进。

司马望族和公孙义站在离石城上,望着天边染红地云彩。司马望族道:“公孙将军,太阳将要落山了。赵将军尚未归来,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

公孙义道:“宫卫使不必担心,赵将军不会有事的。”

“公孙将军,秦人不会渡河打过来了吧!”

“宫卫使真会说笑。”公孙义目视着前方,笑道:“秦人要渡过大河,首先要面临我河岸大军。其次,蔺城也是秦人必经之路。秦人打过来了,为何前方没有紧急军情传来。宫卫使就放宽心吧!赵将军不会有事,离石更不会有事。秦人也不可能如天神降临。”

“公孙将军说得对,是我多虑了。”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前方大队人马出现在他们视野之内。

“宫卫使你看我说什么。赵将军回来了。”公孙义笑道:“走吧!你和我还不快去迎接赵将军。”

“公孙将军且慢。”

“怎么了。”

“情况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

“赵将军在北疆从军,骑射自然娴熟。今日出城也是骑马而去,怎会坐车归来。”

“也许是赵将军骑马累了,想要坐车。”公孙义笑道:“你不去迎接赵将军,我去。赵将军怪罪下来,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公孙义走下城楼,站在门口,拱手道:“公孙义前来迎接将军。”

一人回道:“赵将军累了,正在睡觉。”

“你是…”公孙义见回话之人面容陌生,问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是蔺城守将秦源,不曾来过离石,将军自然没有见过我。”那日平静地回答道:“我奉蔺老将军之令,来离石汇报蔺城军务。在路上遇到赵将军,便一同归来。”

公孙义见他身后带有三千将士,嘲笑道:“你来汇报军务,不用带这么多将士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军打过来了。”

“将军真会说笑。这些将士是河岸驻守的兄弟。今日是他们换防地时间,老将军让我带他们回离石。”那人委屈道:“将军有所不知,带着这些人可累坏我了。现在完成了使命,总算能松口气喏。”

公孙义闻言心中生疑,“蔺相如那小子二十五岁生日我没去祝贺他,他有没有说我坏话。”

“蔺公子抱怨了几句。”那人笑道:“将军,外面风大,能否让兄弟们进去喝点酒,暖暖身子。”

公孙义有说有笑将一干人等引进城内。忽然,公孙义拔出长剑,一剑朝着那人刺去。那人不及防,一剑贯穿胸膛,口吐鲜血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到地狱去问阎王爷。”

第一百三十五章 离石陷落,晋阳告危

入城秦军见将军被杀,迅速做出反应,拔出长剑击杀赵军守门将士,占领城门迎接大军进城。嬴华见离石城门大开,领着五千人马如凶猛般地潮水般涌了过来。当嬴华大军抵达离石城下,轰隆一声,大地动摇。呈现在秦军面前是一块千斤巨石堵在了城门口。赵军一边用弓箭射杀城外地秦军,另一边集结重兵肃清进入城内地秦军。赢华在城外听到城内将士发出地惨叫,怒道:“可恶。”

肃清完城内秦军,公孙义坐在地上,注视着倒在血泊地敌人尸体,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司马望族在城楼上指挥将士击退了城外秦地军,走下城楼,来到公孙义地身旁,“公孙将军城外秦军已被我军击退。”

“好,这一战打得太痛快了。”公孙义从地上站了起来,精神振奋道:“我们斩杀一千秦军取得如此大的战果,真是大块人心啊!”

司马望族问道:“公孙将军是如何识破秦人地阴谋的。”

公孙义整理身上地盔甲,笑道:“其一,这些将士换防回来,我看不到一点喜悦地气氛,反而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杀气。其二,赵庄将军领着数百将士出城,大多将士我都认识。这些人,全部都是陌生地面孔。其三,宫卫使说得不错,赵庄将军善骑马,不喜坐车。其四,蔺老将军有个儿子,叫蔺相如。我和他素未谋面,怎会前去祝贺他生日。我据闻,蔺老将军那孩子不过十五岁左右。”

“公孙将军借机以话语试探,故而知晓这些人是假的。”

“不错。”公孙义得意道:“秦人不是想进城吗?我让他们进了城,还去了鬼门关。”

“秦人出现在这里。”司马望族吸了一口凉气,“河岸大军和蔺城,恐怕是相继沦落敌手。公孙将军城外秦军至少有八万。局势对我们仍然不利。”

公孙义闻言大惊,登上城楼,愁道:“离石守军不足一万,城内粮草支持不了五日。宫卫使,我们该何去何从。”

“公孙将军有何提议。”

“此战打下去,我们也没胜算,还会增添伤亡。”公孙义咬紧牙根道:“撤军吧!”

“公孙将军所言有理。此战,我们没有胜算。”司马望族注视着城外,神色充满宁静,“请将军留下三千将士给我,我要狠狠地打击一下秦军。”

“好。我给你留下五千将士。”公孙义拍着司马望族地肩膀,嘱托道:“宫卫使,我们在阳邑汇合,你要活着回来。”

嬴华见入城秦军将士,被赵军屠戮,而自己率领大军被巨石阻挡进不去,听着城内将士惨叫声,他心急如焚。这一战,是他征战以来打得最憋屈。嬴华主动请战道:“请将军下令攻城。嬴华愿做先锋,前去攻夺离石。为我惨死地将士报仇。”

秦国诸将齐声道:“请将军下令攻城。”

赢疾也是心气难平,怒道:“好,我们连夜攻城,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城外,再次响起了战鼓号角之音。

“众将士准备,秦人来了。”司马望族等到秦军进入射程范围,大手向前一挥,“放箭。”

为了报仇,嬴华不顾自身安危,亲自上前指挥秦军与赵君近距离对射。秦赵两军利用箭矢,进行远距离攻杀。双方交战两个时辰,秦军阵营传来撤退地命令。赢华不甘心撤回大军,单手托着将盔闯入主军大帐,双眸之中折射出怒火道:“为什么要退兵。”

“嬴华,不要放肆。”

嬴华胸膛剧烈起伏,愤懑道:“今夜若不攻下离石,屠戮赵军,我怎能对得起死去的大秦将士。”

赢疾道:“身为将者,怎能因为小败丧失理智。”

“小败。”嬴华惨笑道:“一千将士尸首尚在城内,我们就不管了吗?我们不攻下离石,屠戮赵军,怎能对得起死去的将士。”

“来人。”赢疾见嬴华情绪被愤怒控制住,失去了理智,“将他拖下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嬴华带着一股怒气,离开了大帐。

众将求情道:“嬴华将军性子急了点,主将休要生气。”

“嬴华出言顶撞了将军。请主将见在嬴华心疼将士地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请主将开恩。”

“你们这是做什么。”赢疾面对众将士道:“我是让他下去冷静,反省自己的过错。又不是要用军棍打他,亦不是杀了他。”

“好了,不说嬴华了。”赢疾招手,示意众人上前,问道:“离石之地,易守难攻。倘若城内有三万赵军驻守,我八万将士攻不破此城。诸位,攻破离石你们有什么好的计策。”

“将军,末将以为,赵军准备不足,我们连夜攻城,一举可拿下离石。”

“夜色攻城对我军不利。”赢疾否道:“离石居高临下,赵军占据地利。我们又无攻城器械。大军冲到城下,亦不能登城。然,赵军地箭矢便可射杀我军将士。诸位此次攻城,我们折损两千将士。难道还要继续强攻,让更多地将士白白送命不成。我认为,应该等到天明之后,我们摸清离石城内情况,再做下一步计划。”

离石城,易守难攻,此言非虚。

赵军万箭齐发,射向秦军。秦军以盾牌掩护,与赵军对射。秦军好不容易冲到城下,又无登城工具。面对高大地城楼,众将士也是束手无策。赢疾见离石城久攻不下,又伤了很多将士。故而不得重新调整战略,下令撤军。诸将也吃了赵国地利之亏,点头应和。

赢疾问道:“明日攻城器械也应该到了吧!”

“回将军,攻城器械午时,便能到达。”

“好。”赢疾喜道:“诸位先回去休息,明日攻城器械一到,我们在攻取离石。”

翌日,秦国攻城器械一至。秦军同时向东、西、南三个方位,发起强势攻击。秦军成千上万地箭矢如骤雨一般,落在离石城内。秦军先是用箭矢射杀赵国城内地有生力量。随后指挥大军借助云梯强势攻城。一番血战之后,秦军进入城内,赵国离石陷落。

很快,赵国河岸大军惨败、蔺城、离石先后沦陷地消息传回了晋阳。晋阳郡主见离石陷落,连忙召集诸将,商议如何应对秦军。就在此时,赵雍率领地五万大军进驻晋阳。

“什么。河岸大军惨败、蔺城、离石先后落于秦人之手。”

“君上,臣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赵云舒道:“秦国偷渡大河,奇袭蔺城、离石。我军大败。离石若失,晋阳军情紧急。请君上做好迎战秦人地准备。也许,秦军正在来我晋阳地路上。”

离石是晋阳地门户。离石失守,则晋阳告危。众人闻言,一阵骚动。

“秦人动作好快。”赵雍道:“寡人昼夜不停地赶路,还是来晚了。”

肥义道:“君上,事态紧急,请早作部署。”

“蔺城、离石被秦人夺取。”赵雍问道:“蔺城蔺老将军、离石赵庄现在何处。”

赵云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赵雍目视着众人问道:“你们有谁愿意阻击秦军。”

赵云舒上前道:“臣愿往。”

“云舒,打战是男儿的事。”

“云舒虽是一介女流,但国家危难之际。云舒愿意身披铠甲,为国效力。”赵云舒豪情万丈不输任何一位男儿,“蔺城、离石沦陷,云舒负有主要责任。请君上给我一个戴罪立功地机会。”

“臣等愿意跟随郡主,阻击秦军。”

“好。晋阳郡主愿为国家出力,寡人同意便是。”赵雍发出诏令道:“晋阳郡主听令。”

“臣在。”

“寡人以你为将,领兵五万前去阻击敌人。”

“诺。”

“晋阳郡主先行。”赵雍正色道:“寡人随后将至,与你一同共击秦军。”

“君上乃一国之主,怎能亲自涉险。”赵云舒急色道:“阻截秦军,收复失地,有云舒足矣。请君上以大局为重,坐镇晋阳。”

“请君上以大局为重。”

“你们休要多说。”赵雍道:“寡人心意已决。”

当下赵雍又做了一番部署,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单独留下赵云舒。众人走后,赵云舒问道:“君上,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司马望族在离石。”赵雍语调之中充满悲凉,“寡人决定亲征,让他去探路。谁曾知,寡人尚未抵达离石。离石已经陷落。云舒,无论司马望族是死是活,你要替寡人找到他。”

“司马望族在离石”这几个字深深冲击着她的内心。赵云舒听闻这个噩耗,眼神之中布满凄楚。以至于赵雍后面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离石沦陷,他是否还活着。

赵雍喃喃自语道:“司马望族,你要给寡人活着。”

赵云舒拱手行礼告退。

穆涧问道:“王上,你将司马望族地事情告诉云舒姐姐。我担心云舒姐姐会挺不过去。”

赵雍道:“放心吧!云舒没有那般脆弱。她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坚强。我若不告诉她,她迟早也会得知这个消息。我告诉她就是为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君上,离石沦陷。司马望族会不会...”穆涧言到此处,已然说不下去。

“不会的。”赵雍答道:“司马望族不会有事。”

赵云舒克制住心底涌出地悲伤,点好兵马,前去阻截秦军。一路上,司马望族地身影总会涌现在她脑海深处。赵云舒心道:“司马望族,等着我,你要给我好好活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归谷

公元前314年,秦军趁着夜色渡过大河,势如破竹击败赵国河岸驻军,奇袭蔺、离石等重要城邑。形势按照这样发展下去,晋阳之地,早晚都是秦国囊中之物。秦将赢疾在离石,摆下酒宴一边犒劳有功将士,另一边部署新的作战命令。

赢疾端着酒樽面向众人,朗声道:“我军数战告捷,乃诸将之功。诸位请饮了杯中酒。”

众将高举酒樽,向前一送,齐声道:“请。”

赢疾心情大悦,仰着脖子,一饮而尽。侍者上前为赢疾重新斟满一樽酒,躬身退下。

“愿我们早日夺下晋阳,以报王恩。”赢疾高举酒樽,扬声道:“祝我大秦千秋万世。”

“祝我大秦千秋万世。”众人齐声高呼。

说完,众人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赢疾放下酒樽,眼神从左往右快速扫向众人,问道:“晋阳赵军已经得知蔺城、离石被我军攻占。赵军也会调整战略与我军展开大战,伺机收复被我军占领土地和城池。我预计很快赵军便会大的动作。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攻打赵军,夺取晋阳。”

“末将愿领三万人马,攻取晋阳。”

赢疾摇了摇头道:“晋阳乃赵国旧都,也是赵氏龙兴之地。据斥候探听消息,晋阳城内守军有十万。晋阳城固若金汤,护城河宽且深。我们这点军力是攻不下晋阳城。”

“魏齐联军攻打赵国。赵肃候语掘河水以退敌,齐魏联军落得大败。今日,我们亦可效仿赵国,掘河水以淹晋阳城。我们引大河之水,水淹晋城。纵使晋阳有十万大军,也抵不住滔天大水。”

“以水代兵,攻打晋阳的确是条妙计。”赢疾道:“一百年前晋国四卿之首智氏一族也曾掘河水淹晋阳城。赵氏和智氏在晋阳大战,这些事你们可曾听过。”

晋阳之战,乃公元前455年,正是春秋、战国交替之际。中原霸主晋国内部四个强卿大族智、赵、韩、魏之间为争夺统治权益,兼并对手而进行的一场战争。四卿之中,智氏势力最大,其主智伯在朝专权。智氏以索地为名,联合韩魏组成三族连军,攻打赵氏。赵氏首领是赵无恤。赵无恤率领部族前往人心向赵之地晋阳据守。赵军依托城墙工事,坚守三月,联军始终未能攻克。智伯见强攻无效,改用围困及水攻的战术,决开汾水灌淹晋阳城。大水淹没城内长达三年之久。然,晋阳城仍旧固若金汤,傲然屹立。赵氏凭借晋阳城,策反韩魏一族,以河水倒灌,反而灭了智氏一族。

智氏掘汾水淹晋阳城,反被汾水所淹。智氏也被赵氏击败,智伯首级被当成酒器。智氏自掘坟墓,被天下诸侯耻笑。晋阳一战不仅成就了赵无恤的声威,也让晋阳城名扬诸侯。百年前,水攻之策尚不能奏效。百年后,以水攻这座赵氏城池,岂能奏效。

晋阳被称之为攻不破地城池。

赢疾否定了以水攻晋阳,以稳打稳扎地战略,朝晋阳进军。若能与中都、西阳一带秦军,联合夹击。晋阳何愁不破。此时有个问题摆在赢疾面前,大军要往东推进。阳邑等地赵军南下断其归路,秦军便会面临全军覆灭之险。

赢疾道:“哪位将军,愿率领我军将士,灭掉阳邑以北地赵军。保证我军后方无忧。”

“末将愿往。”一位粗狂地汉子挺身而出。

“阳邑以北赵军有数万。”赢疾问道:“乌获将军,你要多少人。”

乌获伸出五根粗壮地手指道:“五千将士足矣。”

“末将愿跟随乌获将军,一同前往阳邑,歼灭赵军。”

“阳邑赵军对我军威胁甚大。”赢疾叮嘱道:“乌获、张若两位将军,攻打阳邑及以北地赵军,我就交给你们了。”

“诺。”

“明日,你们领五千人马,前去攻打阳邑一带赵军,确保我军后路无忧。”

“诺。”

翌日,晨阳出升。赢疾亲自送乌获、张若出城。

一人道:“将军为何将攻打阳邑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

“阳邑赵军不足为虑。”赢疾注视着天边一朵云彩,“就当送秦相一个面子。”

......

秦军渡河,不出十日,攻占赵国蔺城、离石等地,消息传入晋阳。晋阳城内弥漫着一股恐慌地气氛。城内也流传着十万秦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晋阳是守不住了。商贾、百姓素闻秦军残暴,以首级封赏军功,早已经害怕不已。今听闻秦军要来,一片惊慌,收拾行李,打算逃亡他国避难。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呼?好在有肥义、李兑和晋阳官吏以巧妙地方式处理,晋阳城内也没有发生大的乱子。晋阳军心得以稳定。

处理完晋阳城内之事,肥义、李兑来到晋阳别宫面见赵君。

赵雍道:“秦军西来,百姓恐慌。我军未战,已乱了阵脚。”

肥义道:“君上,安定民心最好方式就是将秦军击退。”

赵雍问道:“你们有什么好计策。”

“君上请看。这是晋阳一郡全图。”李兑展开堪舆图道:“晋阳群山环绕,河流沟谷众多。秦军想要攻打晋阳,吕邑是必经之路。吕邑有两万将士再加上晋阳郡主率领地五万将士,又是晋阳郡主亲自把守。秦军难以通过吕邑,攻击晋阳。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派人去联合阳邑以北之众,取道蔺城,烧毁秦人浮桥,断其归路。秦人军心必会大乱。秦人一乱,我们一战不仅可以洗刷耻辱,还能收回城池和土地。”

赵雍看着地图,琢磨良久道:“派何人前往阳邑。”

李兑默不作声,他献上计策,但他不想折腾自己翻山越岭前往阳邑。

“十五年前,秦人来犯。夺我蔺城、离石。今,复来之。我曾跟随先君收复失地,到过阳邑。”肥义洞晓了李兑地心意,主动请命道:“没人比我更合适。君上,臣愿往。”

“辛苦你了。阳邑及北地之众,任由你调遣。”赵雍寻思片刻,心里也做了最坏地打算,“阳邑有失,你可自行调遣军力与秦军作战。”

“阳邑关系重大,秦人也会调集兵力攻打它。”肥义再拜道:“君上,臣决定马上启程,以免误了战机。”

“你要多少人马?”

“五十人足矣。”

“好。”赵雍道:“寡人等着你的佳音。”

......

乌获、张若二人,领着五千军士,浩浩荡荡往北而行。

“张将军,赵地如此之美。可惜马上就是我秦国的。”乌获笑道:“皆说赵氏一族,能征善战,民风彪悍,崇尚武力。赵军面对我大秦锐士,也不过如此。”

“是啊!赵氏能人居多。赵武、赵鞅二人,乃天下叱咤风云地人物。天下诸侯,莫不看赵氏一族的眼色。其后,亦有简襄之烈为世人传颂。赵成候种、赵肃候语父子二人也是能征善战,搅得天下诸侯不得安宁。如今,赵国东边打不过齐国,西边打不过我秦国,南边魏国也能抵挡赵国南下争霸中原。就连被中原诸侯鄙夷地中山国,赵国也奈何不了。”张若感叹道:“赵氏英明,一去不复返啊!”

“赵氏管理不好自己的土地。”乌获朗笑道:“我秦国可以替赵氏管。”

“乌获将军说得对。”张若应和道:“赵氏管不住土地,我秦国管之。”

“攻下阳邑,高官厚禄指日可待。”乌获道:“张将军,到时候你在秦相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张若问道:“乌获将军,阳邑有两万赵军。你打算如何取之。”

“赵军人多又如何,来一群乌合之众。”乌获鄙夷道:“我大秦将士无人能敌。赵人来多少,我杀多少。”

两人说话之际,来到一片峡谷。张若制止大军前进,注视着峡谷变化。乌获问道:“张将军,怎么了。”

张若问道:“乌获将军,你知道这里叫什么吗?”

“不过是座峡谷罢了,管他叫什么。”

“赵人称这里为不归谷。其意便是进去了出不来。”张若指着险峻悬崖峭壁,愁道:“此地,乃天然所成。最宽处能容得下三匹马车通过,最窄楚可容下两人并肩而行。如果赵军在这里埋下伏兵,倚仗地势阻击我们。我军危矣。”

“赵军早已经被我秦军之威吓破了胆,逃命还来不及。怎会想到在此处设下伏兵阻击我军。”乌获道:“张将军,你未免太小心谨慎了。”

“身在险地,不小心谨慎点。不归谷,怕真的是我等葬身之地。我啊!还想回到秦国喝美酒,抱美人。可不想葬身在荒郊野岭,被畜生食之。”张若肃然道:“全军戒备。”

数十名秦军在谷口摆下阵势,高度警戒。

张若指着悠长狭窄地谷道,“来人探路。”

数十名秦军前去谷道探路。不多时,秦军探路回来,“将军,谷中无人。可以通行。”

“张将军,我就说赵人没胆量吗?”乌获发出命令,“大军向前推进。”

“哈哈哈哈。”张若讥笑道:“如此好的地势,赵军弃之不用。赵氏啊!真是无一血色男儿”

乌获、张若花了小半个时辰,走出不归谷,往前行走三里,便是赵国的阳邑。乌获立马指挥大军,攻打阳邑,连续攻了三日,亦不能取胜。张若见阳邑守军建在要塞之处,攻了三日无果,言道:“阳邑易守难攻,城内又有两万赵军。现在我们所带粮食也不多了。乌获将军,此战我们没有胜算,撤军吧!”

“我们就这样回去,主将岂能放过我们。”

“我们是秦相之人 ,赢疾能拿我们怎么样。”

乌获思虑片刻,方道:“撤军。”

“启禀将军。”一士卒道:“秦人撤军了。”

“命令公孙将军,截住秦军归路。”阳邑守将赵瑛怒色道:“我要这些秦军,有来无回,全部命丧不归谷。”

公孙义携着将士来到阳邑,并将离石陷落地消息告诉了阳邑守将赵瑛。赵瑛和赵庄在北疆代郡相识,感情深厚。当赵瑛得知秦人偷袭离石,杀死赵庄,悲痛不已。赵瑛一边加紧修葺工事,提防秦人;一边鼓舞士气,立誓报仇。今,五千秦军前来,赵瑛怎能让他们离去。公孙义得到命令,见秦军进入不归谷。轰隆一声巨响,大石从天而降,挡住谷口。大石和箭矢漫天飞舞。秦军死上无数,哀嚎遍野。乌获、张若领着一百将士突围而出。乌获望着谷口,“我数千将士就这样没了。”

张若上前道:“乌获将军,留得青山在,今日赵军施加地耻辱,来日我们加倍的讨回来。我们再不走,赵军追上来了,谁也走不掉。”

乌获悲愤,嚎叫道:“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赵国反击

乌获领着残兵回到离石,面见主将赢疾。赢疾听到这则噩耗,惊愕道:“你说什么,我数千将士就这样没了。”

“数千将士葬身不归谷。”乌获神色悲伤道:“请主将责罚。”

赢疾平稳气息,冷声问道:“按照秦律,乌获将军我该如何责罚你。”

乌获闻言,脸色大惊,额头上地汗水涔涔直流,求饶道:“请主将给我一个戴罪立功地机会。”

“乌获将军你不但没能攻下阳邑,还连累数千将士葬送赵地,尸骨无存。”赢疾吸了一口冷气,微闭双眼道:“今,置我大军于危险之地。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乌获求饶道:“请主将给我一个戴罪立功地机会。”

赢疾睁开双眼,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乌获忙道:“谢主将法外开恩。”

乌获躬身退了出去。

一人道:“主将,你就这样饶过他了。”

“你想我怎么做。”

“乌获兵败,理应斩首。”

“杀乌获是小,得罪秦相是大。秦相在王上心中无人可以替代。今日,我杀乌获,以振奋士气。不但得罪了秦相,还会落下一个斩杀大将推脱责任地污名。”赢疾叹道:“兵败将死,这是楚国蛮人的国法。我秦国岂能效仿之。先祖正是因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方才建立了我大秦万世地基业。我们渡河击败赵军,夺取蔺、离石。很多将士产生了骄躁之气,轻视赵军。赵氏一族,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赵国北面尽是胡人,故而赵氏善战,民俗尚武。乌获败了,正是我们轻视赵军所致。不归谷惨败,也是给我们敲了一记警钟。”

“话虽如此,但主将不处罚乌获,难以服众。”

“好了。不说兵败之事。”赢疾问道:“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迎战赵军的攻势。”

“吕邑久攻不下,阳邑赵军又威胁着我军。我们不能进,亦不能退。蔺城、离石赵军残余,不断骚扰我军后方。我们只能增加军力,保护粮道供给线路不被赵军截断。主将,局势对我们不利。此战,不好打啊!”

“不好打,也得打。我大秦男儿,不怕难打,就怕没得打。”

“末将愿率本部一万将士,攻打阳邑,为我军报仇。”

“末将愿意领军一万前去支援赢胥将军攻打吕邑”

“诸位将军,我们还有多余军力调配吗?”赢疾眸色平静无波,“河岸需要三千将士守住浮桥。五千将士驻守蔺城,以防蔺城残余势力夺城。粮道是我军重中之重,我们需要一万将士方能保证粮道的安全。夺河岸、攻占蔺、离石,不归谷之战我军伤亡一万有余。赢胥将军领着五万将士在吕邑与赵军僵持不下。现今,离石城内守军不足两万三千。”

“分兵一万前去攻打阳邑,再分兵一万支援吕邑战事。离石守军不足三千人。赵军出一支奇兵,夺取离石,断我归路,我军危矣。”赢疾愁道:“此战还能打吗?”

“主将的意思是要撤军吗?”

“离石太过宁静了。”赢疾顿了顿,叹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诸位,继续打,你们有几层胜算。”

“主将不能撤军啊!一旦我们撤军,所有地努力付之东流。”

“赵地复杂,赵军善战。我军能够取得现在地战绩,实乃上天眷顾。赵国是一只沉睡地老虎,我希望它永远不要醒来。”赢疾心中隐隐不安,“一旦这只老虎醒来,便会虎啸山林,傲视天下诸侯。不出十日,赵军便会强势反攻。我们要时刻做好撤军地准备。”

秦赵同宗同祖,皆是赢姓赵氏子孙。秦国历经百年奋斗,已然从沉睡之中醒来。秦国不醒则已,一醒天下诸侯变色。若赵国能有明君、贤臣,赵国不醒则已,若醒一鸣惊人。天下诸侯,皆自立为王。就连义渠、楼烦、林胡等胡人也是自立为王。然,赵君下罪己诏,去王称君。赵君之举,看似荒唐可笑,实则不是隐藏了胸中大志。赢疾思前想后方才觉得,秦赵现在开战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地选择。

肥义翻山越岭来到阳邑,便得知不归谷战胜秦军地消息。肥义召集阳邑诸将,表彰道“赵瑛将军,你打得好。不归谷一战,不仅杀伤了秦军有生力量,更是壮大我军声威。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赶走秦军,收复失地,还我山河。”

赵瑛闻言,神色激动道:“大司马,君上决定反击了。”

肥义点了点头,答道:“我们是时候反击秦人了。”

赵瑛早就憋了一口气,双手击掌道:“太好了,这一天我们总算得到了。”

一人出列,拱手道:“大司马,我有一计。”

肥义地双眼注视着那人清秀地面容,抬手道:“讲。”

“若要取得完胜,我们不可直接和秦军开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人见众人充满疑虑,续道:“我们应该攻心为上。”

肥义琢磨少许,问道:“如何攻心。”

“秦军五万大军,正在攻打吕邑。两万多大军,驻守在离石。蔺城秦军不足五千。河岸大军三千人。秦军虽有十万之众,其兵力薄弱分散。我北地有五万之众。我认为攻击秦军应分三路。一路出兵离石,围而不攻,牵制城内秦军。一路增援蔺氏一族收复蔺城。一路绕道蔺城,抵达大河,由上而下,烧毁浮桥,断其归路。秦人得知归国无路,军心必乱。秦军一乱,我军便可一鼓作气收复山河。”

“好。”肥义闻言,心中大悦,注视着对方地双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拱手道:“乐毅。”

“乐毅。”肥义正色道:“我记住你的名字。”

公孙义出列,急色道:“请大司马给我一个将功折罪收复离石地机会。”

赵瑛也道:“末将愿助公孙将军一臂之力。”

“请大司马下令,反击秦军,为我军死去地将士报仇。”

“好。”肥义被诸将神情所染,发号施令道:“公孙义将军,你率两万将士围困离石。围而不攻,牵制秦军。伺机收复失地。”

“喏。”

“赵瑛将军,你领八千将士,支援蔺氏一族收复蔺城,并烧毁秦军粮草,断其粮道。”

“喏。”

肥义将目光停留在少年身上良久,喊道:“乐毅。”

乐毅有些迟疑,拱手道:“在。”

“你领五千将士,绕道蔺城,抵达大河上游,趁秦人不备,毁其浮桥,断秦军归路。”肥义见乐毅没有拱手领命,问道:“乐毅,你可愿意领军。”

乐毅微微有些意外,谦恭道:“我不曾统帅大军。亦无与秦军交战地经验。大司马将五千将士交给我,难以服众。乐毅才疏学浅,难能堪当大任。请大司马另择人选。”

此时,正是建立功名之时。肥义竟然被乐毅婉拒,心中颇感意外。赵瑛低声道:“大司马,乐毅没有打过仗。你将五千将士交给他,的确难以令人信服。”

其他将领也力劝肥义收回成命。

肥义问道:“乐毅,你愿意领兵吗?”

乐毅想了片刻,回道:“乐毅不懂兵道。”

肥义一直观察着眼前这个少年,面对众人非议,他双眸平静如水,其谈吐儒雅,应对自如,没有半点不满之色。其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兼之刚才献出攻心为上地策略,岂能说是不懂兵道。乐毅年轻尚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多加锤炼,定会成为叱咤风云,千古流传地一代名将。

肥义相信自己地自觉,无论他是有意推脱,还是真的不懂兵道。他坚持自己地主张,言道:“烧毁秦军浮桥地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乐毅见推辞不过,勉为其难领命,“喏。”

赵雍注视着天边地云朵。云朵随着微风不断变化形态,随风浮动。瞩目良久,问道:“肥义,离开几日了。”

穆涧算了算,回道:“已有四日。”

“按此推算,肥义应该到了阳邑吧!”赵雍问道:“明日便是我们约定攻秦地期限。肥义那边有派人传来消息吗?”

穆涧摇了摇头,回道:“君上,大司马那边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您。您啊!就别担心了。”

“此战关系到晋阳安危。”赵雍皱眉道:“我怎能不担心。”

李兑进入晋阳别宫,呈上阳邑送来地消息,喜道:“君上,这是阳邑信使昼夜不停送来的。”

“快呈上来,寡人看看。”

穆涧接过竹简,转呈赵君。赵君拿起竹简,观阅后大笑道:“太好了。”

李兑问道:“君上,阳邑那边有消息了。”

“秦军攻我阳邑。”赵雍喜道:“赵瑛不但守住了阳邑,还在不归谷大败秦军,击杀秦军近五千人。”

“恭喜君上。”李兑道:“秦赵开战以来,这是我军取得最大的胜利。”

“传令下去。”赵雍扬声道:“明日全面反击秦军,收回失地。”

翌日,晨阳升起万丈光芒。赵雍在晋阳宫下达了反攻命令。赵雍将晋阳交给李兑等人,亲自领着五万赵军,前去吕邑支援晋阳郡主赵云舒攻击赢胥率领地五万秦军。赵军援军一到,吕邑赵军对秦军发动强势攻击。就在此时,阳邑等以北赵军分三路对秦军发起了进攻态势。秦军连连败退,赵国节节取胜。

赢疾坐镇离石,指挥大军应对赵军攻城。围城赵军也不主动发动攻击。离石秦军也不能出城迎战赵军,亦或者支援其他秦军。赢疾很快收到了吕邑五万秦军被赵军战败。其后,粮道被赵军截断毁。随后蔺城被赵军光复。然而,赢疾得到了一个最致命地消息,秦军废了很多物力财力人力搭建在大河上的浮桥也被赵军用火毁了。赢疾不愧是能文能武之人,面对这么多劣势,依旧能够镇定自若,分析目前地局势。赢疾明白,归路被断,军心必散。此战,他们已经输了。

然而,怎样才能降低到最小的损失。这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东边,有十几万赵军阻挡;西边,赵军防守薄弱,但归国地浮桥被烧毁。往西走就等于投河自尽。往北,乃胡人聚集之地,是万万不能去的。思前想后,赢疾决定收缩全部地兵力,借道魏国,回到河东之地。张仪等中都、西阳一带秦军,见赢疾打败,也不再攻伐赵军。赵军一鼓作气,赶走了秦人,收回了失地。秦赵之间地战争总算落下了帷幕。

赵云舒在河岸终于见到了熟悉地身影,喊道:“司马望族。”

司马望族听见呼喊之音,转过身来。赵云舒按捺不住心情,冲了过去,紧紧地抱着他,泣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司马望族僵硬着身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秦军攻占离石,他率领五千将士守城。秦军破城之际,他领着残军逃出离石。司马望族并没有前往离石,而是集结残军,攻打秦军粮道薄弱之处。今日,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再次见面会以这样地场景,这样地方式。

“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赵云舒控住不住心中地情愫,“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司马望族道:“郡主,望族令你担心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恭迎壮士回家

秦将赢疾借道魏国,折返河东郡,避免了秦军全军覆没。赢疾回到咸阳,告罪道:“臣,攻赵不利,请王上责罚。”

“赢疾,快起来。”秦王驷抬手道:“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臣有罪啊!”赢疾跪地不起,痛声说道:“十万大军渡河攻赵,回来不足七万人。请王上责罚。”

“赢疾、张仪、甘茂、魏章等人留下。其余的人退下。”

众臣行礼告退。

秦王驷走下台阶,扶起赢疾勉励道:“你能在处于劣势地情况下,保住我七万大军,已然是幸事。攻赵失利,寡人也有不可推脱地责任。寡人高估了秦国的实力,低估了赵氏的战斗力。寡人忘了,赵国也是赢姓赵氏子孙。”

甘茂拱手道:“王上,臣愿意领十万精兵,攻打赵国。”

秦王驷摆了摆手,问道:“韩赵魏三国,哪国最难打。”

甘茂没想到王上会有此一问,顿时语塞。

“魏国国力居韩赵两国之上。魏武卒横行天下数十载,诸侯莫敢争雄。魏国倚仗魏武卒建立王图霸业。今,魏国王图霸业,比不上当年辉煌。然魏国有争霸诸侯地根基。”张仪顿首道:“臣以为,三晋之中魏国是最难打。”

秦王驷不做点评,笑着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甘茂、魏章拱手道:“秦相言之有理。”

秦王驷将目光停留在赢疾地身上,问道:“赢疾,你也是这个想法吗?”

赢疾迟疑片刻,方道:“以前臣也是这种想法。”

“寡人问的是现在。”

“赵国。”

“臣不敢苟同。”张仪反驳道:“赵国东边打不赢齐国,南边打不赢魏国,西边奈何不了秦国。就连北地中山国,赵国也是束手无策。然,魏国居天下之中。东边有齐,南有韩楚,北有赵,西有秦。天下诸侯,群起攻之,亦不能灭之。足以见得,魏国是最难打。”

赢疾思索片刻,方道:“秦相言之有理,但我还是觉得赵国难打。”

“寡人也觉得赵国是不好攻伐的。”秦王驷道:“赵国乃一只沉睡地猛虎,一旦醒来。中原诸侯岂能与之相争。”

魏章琢磨王上之意,问道:“王上是不打算攻赵了。”

“寡人攻赵是为了牵制赵国出兵燕国。顺便也卖一个人情给齐国。”秦王驷走了几步,续道:“今,我十万大军渡河,击败赵河岸驻军,夺蔺、离石等地。然而,好景不长。我军不归谷败与赵。随后,赵国发动了全面反攻。若非赢疾兵行险招,借道魏国,返回河东。我十万大军,不是葬送赵地,便是葬送鱼腹。当今赵君果敢、有魄力,很像寡人年轻地性子。我倾国之兵攻打赵国。赵君亦会倾国之兵抵抗,也不愿意求和。赢姓子孙,不怕战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张仪张开双臂,问道:“王上,我军三万将士,葬送赵地。此仇,我们就不报了。”

秦王驷正色道:“秦赵不能共存,也会有一场生死存亡地决战。”

“以赵国的国力,打得赢魏国就不错了。”甘茂哂笑道:“岂能是我秦国的对手。”

“我秦国当年还不是打不赢魏国,也被中原诸侯鄙夷。”秦王驷舒缓一口气,肃然道:“赵国迟早会傲视诸侯,成为我秦国东出以争天下,最重要的对手。赵君在,我们攻赵占不到便宜。我们与赵国讲和吧!”

甘茂不解道:“我国乃强国,怎可与赵国讲和。”

张仪思之,赞成道:“臣,主张与赵国讲和。”

赢疾也道:“我们和赵国打了三年,也该讲和了。”

“秦国是强国不错。若是倚仗国力,不结交诸侯。今日之魏,便是以后我秦国。”秦王驷注视着众人,眸色淡淡,“赵国不是秦国地敌人。秦赵两国也不能拼个你死我活。赵君这个人琢磨不透,也令人害怕。寡人可不想以赵君这样的人成为对手。”

魏章道:“赵君,不过二十六岁,岂配成为王上的对手。赵君虽有胆识、魄力,也不足以害怕。赵君太年轻了。”

“二十六岁,多么令人向往的年岁。正因为赵君年轻,所以寡人才害怕。”秦王驷蹙眉道:“赵君得贤臣、名将辅佐。假以时日,不仅寡人会害怕,天下诸侯也会变色的。寡人和赵君讲和,就是为了替秦国减少一个敌人。寡人不想与赵国为敌。”

“王上说得对。”张仪拱手道:“赵国不是秦国的敌人,赵君也不是王上地对手。我们地对手是楚国。”

“不错。”秦王驷道:“寡人得了苴、蜀、巴三国数千里土地。但要将秦国与三国之地连接起来,我们就要夺取楚国汉中。寡人得了巴蜀,接下来就是窥楚。”

赢疾闻言,吸了一口气道:“王上是打算和楚国开战。”

“正是。”秦王驷地眼神毫无置疑,他是打算和楚国开战了。

赢疾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地害怕,以秦国国势,能与庞大地楚国开战吗?王上之举,会将秦国带入险地。赢疾吞了几口唾沫,稳定心神,急色道:“齐楚两国较好,王上若和楚国开战,便是要应对齐楚两国。请王上三思。”

“昔日,楚王诬陷我偷玉。今日,我便要偷楚国土地。”张仪不以为然地说道:“齐楚是盟国,但两国间隙很深。臣,愿望前往楚国,有说楚王,离间齐楚两国的关系。”

“不急。”秦王驷道:“寡人和楚国开战之前,要先离间韩楚之间的关系。”

张仪道:“王上要攻打韩国。”

“公孙衍在韩国。此人不除,秦国难安啊!此人若在,离间齐楚韩三国也不会成功。”

魏章问道:“赵国我们不管了吗?”

“齐国破了燕国。”秦王驷唇角含笑道:“寡人相信,齐国得了燕国,赵君会比寡人还急。”

“我们和赵国讲和,赵国便会关注燕国之事。”张仪颔首道:“齐国若得了燕国实力壮大,对我国和赵国而言,不是件好事。赵君见燕国有亡国至险,便会全力插手燕国,阻止齐国吞灭燕国。如此,齐赵两国便会兵戈相向。无论最终结果是齐国,还是赵国获胜。最大地赢家是我秦国。王上打算让齐国成为赵国的对手,这步棋实在是高啊!”

“知我者张仪也。”秦王驷笑道:“赵君是个可怕的对手,寡人不想去招惹他。寡人就让齐王去招惹赵君。齐国和赵国成为对手。寡人便可以出兵韩国,离间韩楚,赶走公孙衍。随后,离间齐楚,与楚国争天下。”

......

赵国击退秦国,收复失地。然,秦国攻赵,赵国失去了蔺城老将军蔺兴、离石守将赵庄。赵国虽然赢了,但在众人地脸上看不出丝毫地喜悦。此战,赵国也付出了沉重地代价。

相邦公子豹、大司寇公子成率领邯郸百石官吏,出城百里,迎接赵国的凯旋之军。

晋阳郡主赵云舒、上党郡守公子歇领着大军走在前面,见相邦等人前来相迎,制止大军前进。赵豹没有从众人身上看到胜利地喜悦,更多地是悲戚。赵豹从人群之中看了半响,也未见到自己的儿子。不知为何,赵豹心中感到惴惴不安,“臣,拜见君上。”

赵雍亲自下车,上前扶起他,“相邦,你辛苦了。”

赵豹回礼道:“此乃臣份内之事,不敢言苦。”

赵雍轻咬唇角,悲戚道:“相邦,寡人对不起你。”

赵豹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宛如跌进万丈深渊。

“寡人,没有保护好赵庄。”赵雍拱手道:“请相邦节哀。”

赵豹闻言,脸色平静问道:“庄儿尸首现在何处。”

赵雍微闭双眼,往后一指。

赵豹往赵君所指地方向看了一会儿,重重吸了一口气,挪动着沉重地步伐,踉踉跄跄往前走去。

在阳光地映衬下,赵豹身影孤寂落寞,还显得单薄。赵雍忽然觉得相邦老了十岁,他抑制不住心底泛起地伤痛,悲鸣不已。中正官穆涧见相邦站立不稳,上前搀扶。赵豹用眼神谢绝了他的好意。一个人,一步一步往棺椁走去。

众将士见状,眼角溢出热泪,谁也没有发出声音打扰这位老者。

赵豹上前,扶着棺椁,笑道:“庄儿,父亲来晚了。父亲现在带你回家。”

众人闻言,一阵唏嘘,泪落不已。

赵雍手臂上举,悲愤道:“恭迎赵庄将军回家。”

众人齐声高呼道:“恭迎赵庄将军回家。”

众人之音,宛如山呼海啸之势,涤荡在邯郸城外山谷之间,久久不能消散。

赵雍有道:“恭迎壮士回家。”

“恭迎壮士回家。”

“启程。”

“庄儿,我们回家。”赵豹悲鸣不已,难以自拔。忽觉喉间涌出一股甜味,鲜血喷射而出。赵豹眼角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容颜安详,唇角含笑,似乎再说...庄儿,我们到家了。你看到了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齐、中山破燕

燕王哙禅国权相子之,燕太子平不服,从齐国回国争位。燕太子平被子之击败,逃亡无终山。燕太子平不甘心失败,派遣使者前去齐国求援。子之之乱,达数月之久。燕国死伤达数万人。燕地之众惶恐,百姓离心。

齐王田辟疆早就觊觎燕地及燕地之众。燕国大乱,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地理由。齐王将子之罪恶,昭告天下。同时号召天下诸侯,以匡扶正义为旗帜,共同讨伐燕国。

齐王田辟疆以匡章为将,起临淄、高唐、平陆、即墨和莒及北地之众十万人,从渤海进军,讨伐燕国。中山国见燕国大乱,齐国也出兵讨伐。中山王厝也想趁着燕地动乱分一杯羹,以国相司马稠为将,倾全国之兵,讨伐不义之邦燕国。

昔,燕恒公时,北地山戎入侵,燕国徙都临易避祸。燕庄公时,山戎继续南下入侵。燕国向齐国求援,齐恒公以“尊王攘夷”的旗帜,率大军千里救燕,成为一段佳话。今,齐国以匡扶正义为名,进军燕国,博得燕地之民好感。燕地之民因国内动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齐国不远千里来到燕国整顿纲纪,以正君臣。燕地之众,无不箪食壶浆以迎齐师。

齐、中山两国同时出兵,燕地之众不加反抗,反而打开大门迎接齐师。燕王子之闻言,在燕宫当着群臣的面暴跳如雷。一边将失职将领斩首,以儆效尤。另一边调遣重兵前去抵挡两国的锋芒。

齐将匡章三战三捷,击败燕军。子之无力再发动大规模地反击,一边收缩兵力,保存实力。另一边发布诏书,号召勤王。匡章不愧是齐国一员猛将,不出五十日率领大军抵达燕都蓟城。

子之站在城楼,双眸注视着城外齐、中山两国大军,问道:“勤王之师何时才能来。”

子玉唯唯诺诺道:“王上,不会有援军了。”

“你说什么。”子之转过身来,怒视着他,“齐国、中山国入侵,寡人昭告全国勤王。你告诉寡人,没有勤王之师。”

“王上诏令早已经发出去了。”之玉回答道:“若有勤王之师,为何及至今日,尚不见大军地踪迹。”

子之双手握拳,脸色极其难看。

鹿毛寿道:“王上,燕国诸侯及封疆大吏不愿意勤王,一则是惧怕齐人之威。其次,他们想坐收渔利。”

“哼。”子之鼻息沉重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子玉也愤愤不平道:“王上赢了,他们仍然是臣子。齐国赢了,他们不过是换了一个主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地法则。”鹿毛寿也看着城下地敌军,叹道:“国家危亡,竟无一人为国而死。我大燕国...”

子之明白鹿毛寿想要表达地意思,朗声道:“寡人在,燕国是不会亡。”

“王上。”鹿毛寿拱手道:“臣,愿为燕国而战,为王上而战。”

众人齐声道:“臣等亦然。”

“好。”子之振臂一呼道:“齐人时常小看我燕人。我们要齐人见识一下,我大燕男儿的好手段。”

“城外有二十万大军。”子玉憋了半天,续道:“王上,我们不如请降。”

“寡人,宁可战死,也不愿意降了齐人。齐人来多少,寡人杀多少。”子之大袖一挥,脸色凝重地问道:“鹿毛寿,城外有二十万大军,城内守军不足十万。此战,我们应该如何打。”

“齐国主将是章子。此人,曾击败过秦军,三晋,有勇有谋,又善于用兵。中山主将司马稠颇有明臣、名将之风。”鹿毛寿愁色道:“王上,我们以一对二,此战不好打啊!”

“不好打,也要打。”子之双眸燃起了一个战火,“寡人击败了二人,便可载入史册,流传后世。”

齐国、中山国围了蓟城半月,仍然没有发动进攻。

司马稠问道:“匡章将军,我们就这样一直围下去。”

匡章笑道:“司马稠将军,你有何高见。”

司马稠指着蓟城道:“城内守军不足十万。我们强势攻城,不足三日,便可一举拿下。”

匡章笑道:“将军,能否回答我三个问题。”

司马稠神色微动,“将军请说。”

匡章目视着蓟城,淡淡道:“蓟城乃燕国国都历经数百年风雨不倒,这是为何?燕国与北胡相邻,存国七百年而不灭,又是为何?燕太子平归国夺位,率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即将获得胜利,反而落得大败,这又是为何?”

司马稠不答,反问道:“将军有如此三问,想必是有答案。我愿意听将军高论。”

匡章摆了摆手,苦笑道:“高论谈不上,愚解到是有。”

司马稠道:“将军请说,我洗耳恭听。”

“蓟城乃燕国国都,也是燕国中枢所在。国都破,国家亡。燕国北疆是胡人。胡人冬季缺粮,亦或者遇到天灾人祸,便会南下入侵燕国。燕国曾在山戎地攻击下,险些亡国。故而,城池修建,一定要固若金汤。蓟城已有数百年,历任燕君也是不断加固修葺。蓟城成为燕国第一城,亦是最难攻破的。”匡章注视着眼前地城池,叹道:“燕地乃苦寒之地。燕地之众能够修建出这样的城池。”

司马稠不乐道:“将军,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欣赏这座城池的。”

“哈哈哈。”匡章长笑道:“蓟城数百年不倒,燕国七百年不被胡人所灭,燕太子兵临城下,最终兵败于此。其一是蓟城固若金汤,城内粮草储备充足,器械完善。其二,城池虽能在危难之时,能够抵挡外族。然,更重要的是燕国将士奋勇保卫家国。燕赵多苦寒,亦多悲壮之士。若不是子之之乱,燕国将士死者数十万,众人惶恐,百姓离心。我们安能不足五十日抵挡燕都。其三,城内的燕王子之,号称燕国当世名将,擅长攻防。太子平小胜,便轻视敌人,落得大败。”

“蓟城地势险峻,城高池阔,防守也是固若金汤。城内器械完善,粮草储备充盈。今十万大军驻守,又有燕王亲自登城督战。此战,的确是不好攻打。”司马稠问道,“按将军如此说,我们硬攻,不仅无果,还会付出沉重地代价。燕王据守不出,我们一年也攻不下蓟城。”

匡章笑道:“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司马稠讥讽道:“山河之固,此国之宝也。燕国存七百年不灭,此乃山河之险,祖宗之灵。”

“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殷纣之国,左龙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匡章扬声道:“若要国家长存,传至万世,不在山川之险,而在君王之德。”

司马稠仔细品味这句话的深意,拱手道:“闻将军之言,如获至宝。匡章将军,蓟城如何破之。”

匡章拱手回礼,“燕王子之乃人臣,夺了君位,此乃大逆。我们远道而来,讨伐不义之邦,就是为了匡扶正义,以正君臣之道。今,子之倒行逆施,灾祸连连,导致燕地大乱,死者数十万,众人惶恐,百姓怨声载道。子之无德,在险要的山河,亦不能保。”

司马稠乃聪慧之人,一点便领悟,笑道:“匡章将军是打算利用姬姓一族大做文章。”

“正是。”匡章点了点头,“百姓过不好,必会想念旧主。燕国本来就是姬姓天下。我们以姬姓大做文章,燕地之众便会痛恨子之,打开城门,恭迎我军。”

“匡章将军,利用姬姓,离间城内之众。此计不错。”司马稠犯疑道:“燕王哙在城内,我们如何利用。”

“燕王哙禅国子之,筑高台,告天地,山川大河。官吏、百姓多亲眼目睹。我们不可利用。”匡章唇角含笑道:“燕国大乱,百姓处于水生火热,乃燕王哙昏聩所使。燕地之众,不会说燕王哙昏聩,只会把矛盾转嫁给子之。燕地之众,越愤怒,对我们越有利。我们助燕太子平重登大位,形势不利于子之。”

司马稠问道:“燕太子平逃亡无终山,我们如何寻。”

“我们兵临蓟城,燕太子平知道这个消息。”匡章道:“我们不用找他,他也会出来找我们的。”

正在说话之际,齐将田盼前来道:“禀告主将,燕太子平到。”

燕太子平拱手道:“两国之恩德,如同再造。平,谢过两位。”

“太子,我们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匡章脸色一沉,问道:“太子在齐宫所说的话,可还记得。”

“平,莫不敢忘。”姬平道:“平得王位,以齐为尊。”

“我中山国也出兵帮太子复位。”司马稠问道:“太子,我中山国又能得到什么。”

“燕、中山两国,世代和平,永无兵戈之患。”姬平言语诚恳道:“请两位助我一臂之力。”

匡章和司马稠交换一个眼神,达成协议,齐声道:“愿为太子效力。”

姬平郑重行了一个国礼,正色道:“平,谢过两位。”

匡章拱手道:“若要攻下蓟城,还请太子助我等。”

“请将军吩咐。”

不多时,战鼓雷鸣,齐、中山两国列阵上前准备攻城。燕王子之手持长剑亲自督战。子之、子玉、鹿毛寿等人,登城望去。齐、中山联军漫山遍野,不见尽头。众人吸了一口冷气,心知此战是一场决定生死地大战。忽然,战鼓声停歇,一人走在联军最前面。

子玉看清那人面庞后,惊色道:“王上是反贼姬平。”

鹿毛寿惊出一身冷汗,“敌人好生狡猾,让姬平前来有说诸将士,离间我军军心。”

“反贼,速来受死。”子之夺过一张大弓,拉了一个满月,嗖地一声,射了过去。

姬平挥剑,拨掉射来的箭矢,提声道:“诸位将士,我回来了。子之逼迫吾王禅位,乱了人臣之道。子之倒行逆施,导致我国动荡,死者数万。今齐、中山大兵压境,是为了匡扶正道,重树君臣纲纪。也是为了帮助我们脱离这种朝不保夕地生活。我大燕国的将士们,拿起你们手中地长剑,斩杀反贼。为你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姬平提高声调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齐、中山两国将士也齐声高呼。

司马稠奸笑道:“匡章将军,这就是你的计谋。”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匡章注视眼前地场景,冷道:“我们二十万大军强兵压境,围了蓟城半月。燕军士气,早已被我们庞大气势瓦解。燕人不肯降,一则是惧怕子之淫威。二则是担心投降后自己的命运。燕太子归来,让燕人看到了生机,燕国可破。”

“好一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司马稠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庆幸地是齐国和中山国是朋友。若是敌人,中山国危矣。

“斩杀反贼,以正君臣之道。”匡章拔除长剑,振臂一呼道:“三军将士听令,攻城。”

联军如潮水一般往蓟城涌去。子之见联军发动进攻,拔出长剑,高呼道:“全军听令,保卫国都,击杀来犯之敌。”

燕国守将姬边急色而来,泣道:“王上,敌人攻破东门。”

子之怒色道:“子玉将军何在。”

“子玉将军为国战死。”姬边道:“东门守不住了。王上,快逃吧!在不逃就来不及了。”

子之怒色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第一百四十章 燕国亡了

齐、中山两国先对燕人守城将士展开攻心之势术。再以强大军事攻击,摧残燕人最后的心理防线。齐国不愧是东方第一强国,用了五个时辰便攻破燕国东门。齐军如洪水猛兽一般,涌进蓟城。子玉率军阻截齐人,试图挽回劣势。然,匡章一马当先,斩杀子玉。燕国东门守军见主将被杀,又有燕太子平劝降,纷纷放下兵器,不在抵抗。

子之身穿战甲,亲自在南门督战。忽闻子玉战死,齐军从东门而入。子之将防守南门地重任交给鹿毛寿,自己亲率一支大军前去阻截齐军。司马稠见南门燕军调动,防守力量大大削弱,指挥军队发动猛烈地攻势。

鹿毛寿斩杀两名攀登上来的敌军,俯视着城下密密麻麻地中山军,怒道:“齐国欺负我也就算了,区区蛮夷也敢如此放肆。诸位将士,给我狠狠地打。”

司马稠见南门久攻不克,城楼上燕军士气高涨,自己损伤万人。于是,亲自登上高台击鼓督战,鼓舞三军士气。中山军见国相亲自击鼓督战,士气大振。只见黑旗招动,城下涌来五万人,急攻南门。这五万人是司马稠身为宫卫大臣的时候,亲自训练的精兵,也是中山国神锐之师。这万五精兵建立至今从未参加大战,众将士要在司马稠眼前建立功勋,争先恐后涌向城头。

鹿毛寿见敌人来势凶猛,振臂高呼道:“中山不足千里,乃蛮夷之辈,安敢觊觎我大燕之地。众位将士,今日我们就让他们瞧瞧,我大燕男儿的手段。守卫国都,击杀蛮夷。”

城楼上的燕军将士,战了五个时辰,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忽听得鹿毛寿狂呼,顿时士气大振,齐声道:“守卫国都,击杀蛮夷。”当下,燕军将士出力死战。一时城内城外杀声震天动地,空中羽箭来去,似飞蝗。中山军发动数次攻城,皆被守城燕军用滚木、巨石、箭矢击退。

鹿毛寿注视着中山军的尸体在城下渐渐堆高,后续队伍仍如怒涛狂涌,践踏着尸体攻城。鹿毛寿瞧着中山军这等阵势,心道:“燕国对付中山国如此艰难。再加上号称东方第一强国的齐国。燕国怕是守不住了。”但他一想到,蓟城被破,燕国建立数百年的国都,也会遭到战火波及。一想到,中山军耀武扬威入城地模样,唇角涔涔流出血液,怒道:“蛮夷入侵,身为八尺男儿,岂不为国战死。今日便是送命此处,也不枉男儿之身。”

“皆说大燕男儿不堪一击,今日一战,方知大燕存国七百年,不被北胡所灭的原因了。”司马稠注视着眼前高大的城墙,对着身边传令将官,呼道:“传令下去,首登城楼者,赏黄金万两,封百户候。”

斥候在军中来回奔走 ,传达司马稠之意。

中山军大声欢呼,军中悍将再次涌向城楼。鹿毛寿指挥守城将士沉着应战。就在此时,斥候急色而至传来一道噩耗...蓟城西门已被齐军攻破,齐军朝着东门而去。

鹿毛寿大惊道:“王上如何。”

“王上正在东门抵挡齐军。西门敌人突然杀来,我军两面受敌,落得大败。王上领着我军正在和齐军血战。”斥候哭泣道:“将军,国都守不住了。”

“燕国要亡了。”鹿毛寿持着长剑,斩杀登上城楼地中山军,呼道:“我们宁可降了齐人,也决不向中山蛮夷屈服。众将士,拿出大燕男儿的血性,斩杀蛮夷。”

过了半个时辰,齐军三千人,杀向南门,接应城外中山军。城破之际,鹿毛寿往王宫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悲愤道:“王上,臣无能。臣,先走一步。”说完,挥起长剑自刎而死。

燕王子之和匡章激战正酣。齐将田盼攻破蓟城西门,率大军赶往东门汇合。齐军越来越多,子之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匡章高举长剑,大呼道:“放下兵器者,免死。”

“放下兵器者免死。”齐军齐声欢呼。

燕军将士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

“子之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还愿意跟他同生共死吗?”姬平喝道:“尔等还不快放下兵器免死。”燕军将士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下兵器。匡章见燕军将士不在殊死抵抗,讥道:“子之,你已经没有翻身地机会。不如降了我齐军。吾王仁慈,会封你一个降候。”

“哈哈哈哈哈。”子之纵声长笑,冷声道:“封我为降候,田辟彊他算什么东西。”

“放肆。”田阳挥着手中地长剑,怒道:“死到临头,还敢呈口舌之快。”

匡章道:“子之,你是不愿意降了。”

“寡人乃八尺男儿,燕国之王。岂可降了齐国。”子之脸色狰狞道:“纵然战死,也要对得起男儿之躯。”

姬平怒色道:“你逼我父王禅位与你,夺我王位。今日之败,你可有半点后悔。”

“成为王者,乃男儿之志,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寡人继位,已有三载,足矣。”子之眼神冰冷 ,“寡人后悔自己太仁慈,没有将你斩尽杀绝。”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恨。”姬平喝道:“今日,我便取你性命,绝你子嗣,灭你三族。”

“寡人为国而死,死得其所。你呢?引外敌灭了自己的国家,你死之后岂可对得起地下的祖宗。燕国亡了,你后半生岂能安睡。”

“休要胡言乱语。”姬平反驳道:“你犯上作乱,乱了人臣纲纪,为大燕带来灾祸。齐国、中山国出兵是为了匡扶正义,以正君臣之道。”

子之寒冷地眼神向四周扫去,冷声道:“他们是为了匡扶正义,以正君臣之道而来。还是为了乱我家国,觊觎燕地。”

田阳道:“主帅,不必和他多说,取了他的性命。”

匡章高举左手向前一挥,“杀。”

城中火光冲天,杀声阵阵,也传到燕王哙别宫。

“王上,天大的好事。”宗室姬远,喜色而来,“齐国、中山国攻破都城,子之等人被杀。齐、中山两国大军将会来到这里,恭迎王上回宫,继承王位,延续宗庙社稷。”

姬远见王上奋笔疾书,沉默不语,问道:“王上听到这则喜讯,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燕王哙手中地笔,停顿片刻,吸了一口气,惨然道:“燕国亡了。”

“燕国亡了。”姬远惊道:“王上,你何处此言。”

“蓟城不是子之的,是大燕的。”燕王哙眼角溢出泪水,“国都被敌国攻破,燕国岂不是亡了。”

“齐国、中山国出兵是为了匡扶正义,以正君臣之道。”姬远疑道:“王上,岂可说是亡国了。”

“大争之世,何来正义。”姬哙双眼注视着宫外,嘲讽道:“齐国、中山国出兵,不是为了帮助寡人,亦不是帮助燕国百姓脱离苦海。他们是来夺寡人之国,谋寡人之民。”

姬远笑道:“王上,你多虑了。”

“燕国亡了,你还笑得出来。”

燕王哙骤然发怒,吓得姬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齐国若真心帮助我国,为何要等到燕国大乱之后,方才出兵。”姬哙道:“我国大乱,齐国方能坐收渔利,挥师北进。”

“山戎入侵我国,我国向齐国求援。”姬远问道:“齐国不辞辛劳千里救援,传位佳话。今日齐国出兵,也是匡扶正道,帮助我国。岂会亡我家国。”

“此一时,彼一时。姜氏乃武王伐纣的功臣。山戎南下伐我,齐国出兵援救。击退山戎,不取我一寸山河。山戎之地,亦赠送我国。你可知是为何。”燕王哙续道:“齐鲁乃礼仪大邦。齐国之所为,亦是礼。平王东迁,礼崩乐坏。诸侯亦不受礼,更不尊王。武王伐纣,封国上百。今,寥寥无几。我燕国历经乱世,存国七百余年。一则,我燕国建国之后,很少与中原诸侯往来,中原诸侯之间的战事,我国选择置身事外。其次,燕地乃苦寒之地,诸侯看不上。再者,燕国乃姬姓之国,国土上千,带甲数十万。我燕地多悲壮之士,以一国之力,驻守北疆,抵挡山戎、北胡南下。诸侯国想要入侵,必会遭至我国和诸侯国共同抵制。”燕王哙满目苍凉,语调凄然道:“姜氏已被田齐灭了。田辟彊一直觊觎我燕国之地。今,我国大乱。田辟彊以匡扶正义为名,号召天下诸侯,混淆视听。若非如此,燕国再不济,齐国安能五十日攻破我大燕国都。”燕王哙,留下几滴悔恨地眼泪,“寡人禅为在前,子之之乱在后。燕国动乱,令众人惶恐,国人离心。我大燕国方有灭国之难。寡人思之,悔之晚矣。”

姬远闻言,背后惊出一身冷汗。齐国、中山国出兵不是为了救燕,是为了灭燕。姬远战战兢兢道:“王上,秦国是我们的盟国,不会坐视不管。我们派遣大使,向秦国求救。”

“来不及了。”姬哙微比双眼,语重心长地道:“秦国远在万里,救不了我燕国。”

“秦国救不了我燕国。”姬远寻思片刻,“王上,我们不如向三晋求救。”

“三晋自身难保,怎会为了我燕国,得罪齐国。”

“天下诸侯不救援燕国。”姬远泣道:“我燕国就亡了。”

“这封诏书你拿好。”姬哙将写好国书递给他,神色宁静,“燕国亡了,此乃寡人之罪。寡人还有何面目活着。寡人犯下大错,就应该用自己生命去赎罪。但愿,寡人的死能揭破齐、中山两国的阴谋,够唤醒国人。”

“王上走了,燕国就真的亡了。”姬远泣道:“王上活着,燕国尚有复兴之日。王上不如效仿越王勾践之事。”

“寡人心意已定,你不要说了。子之尚且不降齐人,寡人如何能降。”姬哙招了招手,制止他续道:“寡人要用自己的死,为燕国做最后一点事。”

“王上,安心地走吧!”姬远泣道:“臣竭尽毕生之力,辅佐太子,复兴我大燕国。”

“周平王乃废太子,暗中勾结犬戎攻破镐京,杀死周幽王,及太子等人。周平王虽得了王位,但天下诸侯不服。礼崩乐坏,乃王室开始。王室东迁,国力孱弱。我姬姓天下,一去不复返。”姬哙道:“逆子联合齐、中山攻破蓟城。寡人去后,齐人会扶持他当燕王。齐国也会一步一步蚕食我国的土地。燕国要复兴,逆子所做之事不得人心,百姓也不会支持他。寡人去后,天下可送公子升。公子升若在,燕国复兴有望。寡人这封国书也是给他的。”

“寡人罪孽深重,犯下不可饶恕地错误,也让祖先英明蒙羞。寡人死后,不进宗庙,不葬王陵,亦不享用谥号。”燕王哙双眸似乎看到了燕国复兴时伟大的盛举,“燕国若有复兴之日,你一定要告诉寡人。”

“臣,谨记王上嘱托。”

“去吧!外贼即将要来。”

匡章等人控制了城内燕军将士,正愁应该如何处理燕王哙。忽见别宫大火弥漫。匡章领着人马,赶赴别宫。匡章从宫人及大臣哪里得知,别宫起火,燕王哙葬送火海。

匡章修书一封,派人将燕国战事告知齐王田辟彊。

齐王田辟彊坐在临淄收到前方送回来的战况,大喜道:“匡章,乃将才也。不足五十日,攻破燕国。”

众臣闻言,齐声恭贺。

田辟彊问道:“匡章攻破燕国,燕王子之战死,燕王哙葬送火海。燕国无主,我们应该如何。”

“燕国是上天送给我齐国的。”田罂道:“王上,此时正是亡燕,将燕国纳入我齐国最佳时机。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寡人正有此意。”田辟彊扬声道:“燕国亡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齐王问政,赵送燕质归国

子之之乱,加剧了燕国国势动荡。齐王田辟疆抓住机遇,以匡章为将,起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讨伐燕国。匡章不愧是齐国名将,又有中山国明将兼明相之称的司马稠相助。齐国伐燕不出六十日,便攻破了燕国国都蓟城。

燕王子之战死,燕王哙葬身火海。匡章一边严肃军纪,禁止士卒掠夺燕地百姓,安定燕地之众。另一边将燕国的情况送回齐国临淄。燕国的明天应该何去何从,还得齐王田辟疆做主。

田辟疆收到燕国的捷报,大喜道:“章子不愧是寡人的福将。”

齐臣恭贺道:“大齐万岁,王上万岁。”

田辟疆问道:“诸位,燕国无主,我们取,还是不取。”

“燕国是上天送给齐国的。”齐相田婴率先道:“王上,此时正是将燕国纳入齐国最佳时机。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田辟疆琢磨少许,点了点头,“寡人,正有此意。”

“王上,我们取燕,燕国便亡了。”齐国大司马田和拱手道:“中原诸侯已经忌惮齐国之势。今,我们亡了燕国,将燕国千里国土纳入齐国,国力大增。恐怕会遭诸侯忌恨。亡燕之事,请王上慎重。”

“燕国,取与不取。”田辟疆闻言,微微思忖,挥手道:“容寡人思之,明日再议。”

齐臣躬身行李告退。

齐国得了燕国,田辟疆便能建立不世功勋,也会成为一代开疆拓土的明君。他的丰功伟绩也会载入国史,让后人敬仰。齐国得燕,天下诸侯岂能不来临淄朝拜。齐国的王图霸业则可成。然,齐国取燕地,中原诸侯又会有什么反应。齐国虽是东方第一强国,此时,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抵抗天下诸侯。

田辟疆脑海之中想到了一个人...儒家宗师孟轲。

孟轲在稷下学宫传授学业,刚回到居所。忽闻齐王领着齐相田罂、大司马田和等一干重臣,前来拜访。孟轲整顿衣冠,亲自相迎。

稷下学宫,是田氏齐国官办高等学府,始建于齐桓公田午。因学宫位于齐国国都临淄稷门附近,故而得名。稷下学宫汇集了天下学子,也是诸子百家争鸣之地。其中汇聚着道、儒、法、名、兵、农、阴阳等诸家。诸子百家汇聚在此互相争辩、诘难、吸收,推广自己学派的思想。

齐国田氏历代国君,允许诸子百家‘不治而议论,不任职而论国事’。大才之人,亦可受上大夫之禄,拥有相应的爵位和俸养。

齐王田辟彊也是褒儒尊学,孟轲、淳于髡等人也受上大夫之禄,不论职而论国事。孟轲的儒学思想,备受人尊崇,亦是当代儒学宗师。孟轲其名、其人在稷下学宫的声名威望,齐国早已家喻户晓。齐人为了尊敬他,称其为孟子。

齐国出兵伐燕之时,田辟疆亦曾找孟轲解惑。今日复来稷下学宫,孟轲亲自相迎,礼数周全。田辟疆见状大喜,语调谦恭,“寡人来此叨扰先生。请先生为寡人解惑。”

众人也跟着行礼。

“请。”孟轲将众人迎进屋内,吩咐下人准备茶水糕点。

孟轲问道:“王上到此,不知有何疑惑。”

田辟疆问道:“燕国之事,先生是否听说了。”

“匡章将军率领齐师不足六十日攻克燕国。王上赫赫伟绩,早已经在齐国传诵,我岂能不知。”

“寡人以明君、贤君之道,询问先生。寡人说,宁做明君,亦不做贤君。寡人之师,不足六十日攻下燕国。有的人,对寡人说不要取燕。也有的人对寡人说可以取燕。”田辟疆眸色深沉,“先生说,燕国动荡,寡人出兵讨伐,正如武王伐纣之时的大好时机。也是寡人广拓疆土,树立千古美名之时。先生,勉励寡人,不可错过这个机会。寡人听先生高论,以匡扶正义出兵讨伐燕国。”

孟轲见齐王攻破了燕国,神色凝重,问道:“王上有何疑惑。”

“寡人破了燕国。逆臣子之死有余辜,燕王哙葬身火海。今,燕国无主,国内局势不稳。”田辟疆深情地问道:“先生,燕地,寡人应该取,还是不取。”

“燕地被王上攻破,取与不取,皆在王上一句话。”孟轲心中早已经领会了田辟疆心中没有表达出的意思,反问道:“王上,打算如何处理。”

田辟疆思倾半响,答道:“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不足六十日而举之,乃天下更古未有之事。人力不至于此。寡人不取,必有天殃。然,取之,天下诸侯联合起来攻我。取与不取,寡人亦难抉择,故而前来请教先生。。”

孟轲思之,答道:“王上取之而燕民悦,则取。此乃武王伐纣之为。王上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此乃文王之为。王上出兵燕国,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燕地之民,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燕地之民,迎王师以避水火。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

“寡人取燕,诸侯忌惮齐国之势便会谋救燕国。”田辟疆叹道:“若诸侯联合攻打齐国。寡人应该如何待之。”

大司马田和也道:“齐国虽强,但不能与天下诸侯为敌。齐国对三晋,胜负尚且不分。再加上楚国、秦国及越国。齐国一国之力对抗天下诸侯,齐国危矣。”

孟轲笑道:“夏桀暴虐荒淫,民心尽失。成汤不足七十里,亦不惧夏桀淫威,敢于起兵灭之,为政天下。齐国坐拥千里之地,精兵强将,岂能畏惧天下诸侯。”

“好。”田辟疆拍案道:“成汤不足七十里,敢于争天下。寡人拥有千里之地,岂能不如之。燕地及燕地之众,寡人要定了。”

孟轲见王上领会自己表达的意思,以微笑示之。

田婴淡淡地问道:“我们取了燕地,应该如何管之。”

“齐相说的不错。寡人取了燕地,应该如何管之”田辟疆问道:“寡人如何才能让燕地之民,甘心成为齐人。燕地之众不思旧主,亦不反叛。”

“徯我后,后来其苏。”孟轲答道:“燕王哙不思祖宗之恩德,数百年基业拱手相送他人。新王子之不安民,而虐其民。王上以匡扶君臣之道,起兵讨伐。燕地之众皆以为王上之举,是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王上伐燕,燕地之众不抵抗,反而打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王上想要燕地之众不思旧主,亦不反叛,成为齐人。我认为王上应该以王道,实行仁政,善待他们。”

“先生之言,差矣。”田辟疆冷声道:“燕地之众非我齐地之民。攻破燕国,乃天佑大齐,亦是寡人霸道所然。寡人以王道善待燕地之众,不能令齐国之民及三军将士心服。”

孟轲问道:“王上想要用霸道之术,管辖燕地。”

“正是。”

“王上以霸道之术管辖燕国,燕地之民势必会反。”

“燕国将士不能抵挡齐师。区区燕地之众岂能抵挡之。”田辟疆双眸露出一股寒冷地气息,肃杀道:“燕地之众,敢反叛寡人。寡人以霸道之术,震慑他们。”

“王上得了燕地,不行仁政,善待燕地之民。燕地之民便会思念旧主,大举反叛。请王上三思。”

“燕地之民思念旧主。寡人便毁其宗庙,迁其重器。燕地一人反叛,寡人便以重典,灭其三族。”

“燕地之民乃大水,齐师乃大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孟轲躬身道:“请王上三思。”

燕国是被齐国攻破。燕地之民实乃亡国之众,怎能用王道仁政对待他们。燕地之众,安能享受与齐国之众同等待遇。田辟疆既然决定夺取燕地及燕地之民。如果想燕地之众永远臣服齐国,唯有实行霸道之术管之。田辟疆此行达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也不想与孟轲纠缠这个问题,起身告辞。

齐国攻破燕国的消息,传到赵国邯郸。齐国破燕,引发了赵君雍及赵国大臣极度不安。

赵君雍在丛台宫召集文武大臣,问道:“齐国不足六十日便攻破了燕国。诸位,你们有什么应对之策。”

“齐国不足六十日攻破燕国。”大司马肥义惊道:“齐国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田不礼道:“齐国得了燕国。赵国也就危矣。臣建议,我们出兵燕国,帮助燕国复国。”

公子成道:“齐国乃东方强国。今又得了燕国,实力大增。我们出兵燕国,便是与齐国为敌。齐强赵弱,乃不争之实。我们出兵,不但挽救不了燕国,反而还会招惹齐国。我国打得赢齐国吗?”

“打不赢,也要打。”李兑道:“齐国得了燕国,临淄、高唐之兵,便可威胁邯郸。燕地及齐北地之众,便会威胁代郡。我们救燕等同于救赵。燕国存在,齐国便不敢对我赵国动手。”

公子成冷声道:“打不赢,还要去打。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公子成此言一出,立马得到很多人拥护。

“君上,大司寇言之有理。齐国六十日攻破万乘之国。我们不能去招惹齐国,以免为赵国带来灾祸。”

“是啊!齐国得了燕国,士气大增。我们去援救燕国不成,反而会折损兵力。”

“援救燕国,等于与齐国开战。我们打不赢齐国,不能开战啊!”

“齐国乃东方第一强国,我们不能与之硬踫。”

“我们应该保存国力,与齐国较好,发展国力,以待时机。”

“荒唐,荒唐。”殿外传进来一人的声音。不多时,那人走了进来。赵君雍见是相邦赵豹,忙道:“相邦,你怎么来了。”

赵豹猛烈咳嗽,等到气息稳定,拱手道:“齐国攻破了燕国,我不安心。”

“来人。”赵雍忙道:“赐坐。”

“谢君上。”

“齐国攻破燕国,相邦怎么看。”

“君上,我们应该出兵援助燕国。”赵豹又剧烈咳嗽,“齐国得了燕国,国力大增。齐王的野心也会进一步膨胀。齐国势必想以霸道之术,以争天下。齐国西进称霸,赵国首当其害。今日,齐国灭燕。明日,齐国便会寻思,如何灭赵。”

公子成道:“齐国势大,我们怎能与之相争。救燕等同与齐国开战。赵国有实力跟齐国一战。”

“先君语在世之时,东有齐魏,西有虎秦,北有胡人寇边。我们尚且不惧,与之一战。今,西边、南边尚无战事,岂能害怕齐国。”赵豹道:“诸位难不成想要等齐国稳定了燕国之后。齐国出兵攻打我国。我们才后悔当初没有救援燕国吗?”

公子成不知如何回答。

“齐强赵弱,这是不争的事实。”赵豹道:“诸位,我们和齐国的战争已经开始了。不打,也得打。”

“我们与齐国尚未开战,怎能说战争已经开始了。”公子成问道:“相邦,你不是病糊涂了吧!”

“我是病了,但我不糊涂。”赵豹厉声道:“齐国得了燕国,下一步便会谋划赵国。弱国、小国图存,而不被大国、强国所灭。弱国、小国就要连横诸侯。今日齐国强,我们不作为。齐国便会越强。今日,我们救援燕国,也是救自己。我们只能联合燕国,共同制衡齐国,方才保住赵国。”

“诸位休要争了。齐国攻破燕国。寡人也该插手燕国事物。燕国之事,决不能让齐国说了算。”赵雍平静地神色迎向众人,问道:“我们如何救燕。”

“燕王子之战死,燕王哙葬身火海。燕国无主,燕地之民无拥护者。”赵豹气息紊乱,续道:“齐国以匡扶正义混淆视听,蒙蔽燕人的双眼。等到燕人醒来,必会反抗齐人。我们支持燕国王室之人,也会得到燕地之民的拥护。”

赵雍问道:“我们应该支持谁,与齐人争天下。”

李兑道:“燕太子平乃最佳人选。”

“不可。”肥义道:“姬平引外贼,攻灭国都,逼死自己的父王。此等行径,岂能得到燕地之民拥护。”

田不礼道:“燕国公子升。”

“公子升在燕国最有影响力。此时早已经被齐国视为眼中钉。”赵豹续道:“臣认为公子职才是最佳人选。公子职,是燕易王之子。其母是燕易后。燕易后之父,正是秦王驷。”

“好,我们就支持公子职。” 赵雍问道:“公子职身在何处。”

“正在韩国为质。” 肥义问道:“王上,我们如何迎接公子职回燕国。”

赵雍喊道:“乐池将军。”

“末将在。”

“你手持寡人的诏书,前去韩国。将寡人之意,告诉韩王。护送公子职回国之事,寡人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燕国质子公子职

公元前334年,秦公驷(秦惠王)将长女孟赢远嫁燕国。当时燕国国君是燕文公(燕易王),孟赢成为燕国国母。次年,孟赢生下一子,取名为职。公元前323年,燕文公参加了公孙衍提倡地五国相王,燕国开始称王,是为燕易主。两年后,燕易王甍,其子哙继位。

姬哙尚未继位,公子升、公子职对他王位威胁最大。姬哙继位后,对公子升、公子职进行打压。公子升被发配北疆苦寒之地,抵御东胡。公子职为了避祸,在燕易后等人斡旋下,前往韩国为质。

齐国占领燕国后,不以王道仁政善待燕国百姓,以霸道之术威慑管制。燕国宗庙被毁,镇国之器和燕国美人,也被齐军送回齐国临淄。齐军、中山军是胜利者,燕国之众乃亡国奴隶。两国军纪开始败坏,大肆掠夺民财,奸淫掳掠。燕太子平亦不能阻止。燕国短享受了短暂和平,再次陷入水生火热之中,燕地之众苦不堪言。

燕地之众以为齐国、中山国乃仁义之师,是来拯救他们。故而不加抵抗,打开城门迎接两国之师。齐、中山两国占据燕国之后,露出了真实面目。燕地之众,方才醒悟。齐、中山两国不是来救燕,而是亡燕。燕国亡了,他们成为了亡国之人。

随着齐、中山与燕国矛盾激化。燕国有志之士不甘心亡国,四处奔走。燕地之众汇集在公子升的旗帜下,反抗齐人、中山国的剥夺、压迫。匡章、司马稠以太子平名义,镇压反叛。公子升兵寡将少,很快被齐、中山两国击败。公子升虽败,却激发了燕地之众同仇敌忾驱逐外敌的斗志。

齐王田辟疆见燕地之众反叛,勃然大怒。

大司马田和道:“王上,燕地之众思念姬姓一族,我们不如将燕国还给他们。”

“你说什么。”齐王不悦道:“寡人好不容易打下燕国,岂能拱手相让。”

“燕地之众不欢迎我们。我们取燕,燕地之众便会反抗。”

“乌合之众,寡人何惧之。寡人应该给那些愚蠢之人,长点教训。”田辟疆冷声道:“只有血的教训,才能让那些人安分守己。传令给匡章,燕地反叛之人,格杀勿论。”

“王上,赵国打算插手燕国之事。”田婴道:“赵国派乐池前往韩国迎接燕国质子公子职归国。”

“你说什么。”田辟疆注视着他,问道:“赵君插手燕国之事,还将燕国质子护送归国。”

“正是。”

“公子职乃何许人也。”

“公子职乃燕易王之子,其母乃燕易后。燕易后,还有一个身份。她是秦王驷的长女。”

“燕易后是秦王驷的长女。”田辟疆冷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王上,燕国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田和见王上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害,拱手道:“燕易后是秦王驷的长女,公子职是秦王驷的外孙。公子职回到燕国,不仅会得到燕地之众衷心拥戴。秦赵韩三国也会支持公子职回国。我们取燕便会遭至诸侯共同讨伐。”

“公子职一人,牵动了韩赵秦燕四国。”田辟疆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充满斗志,“韩赵魏楚燕五国攻秦,秦国尚且不惧。我国实力凌驾在秦国之上,岂能怕了韩赵秦燕四国。四国敢来,寡人举兵灭之。”

田和内心惶恐,王上是打算与四国开战,忙道:“王上,四国之势不容小觑。尤其是秦国。东破三晋,北扫义渠,西慑戎敌,南取苴、蜀、巴三国千里之地。朝中又有赢疾、庶长操、司马错、甘茂、魏章等能征善战之人,还有张仪纵横之辈。请王上慎重。”

田辟疆嘲笑道:“秦国是我国的手下败将,没什么好怕的。寡人取燕势在必得,诸侯国敢来便是与齐国为敌。”

“王上,臣以为公子职是四国的关键。”田婴看出了田辟疆的志向,无论取燕会遭到多大的阻碍,他也会宁折不屈,“没有了公子职,四国也不会走在一起。”

“齐相,派人前去韩国交涉。”田辟疆扬声道:“韩国胆敢将公子职送回燕国,便是与齐国为敌。”

“诺”

“你们退下吧!”

田婴、田和拱手行礼告退。

出了齐宫,田和停下脚步,问道:“齐相,取燕将会为我国带来灾祸。王上如此胡来,你怎么也不劝劝王上。反而,鼓励王上与诸侯一争长短。”

“大司马,王上的心思,你还没有看明白吗?”田婴的双眼注视着天边,“取燕乃万世之功。亦是广拓疆土,成就威名之时。燕地是齐国囊中之物唾手可得,轻易放弃,不仅是王上不甘心,齐国上下也会不甘心的。”

“燕人反叛,诸侯共谋救燕。”田和叹道:“局势对我们不利。”

“王上的性情,你岂能不懂。”田婴悠悠道:“目前的局势对我们不利。但燕质子若不能归国。燕地无主,燕地之众群龙无首,便不足畏惧。燕质子没有了,韩赵秦燕四国岂能达成共识,讨伐我国。”

田和琢磨道:“齐相,你的意思是想利用燕质子,挑拨韩赵秦燕四国之间的关系。”

“不错。”田婴唇角含笑,“大司马,燕质子死在赵国,韩秦燕赵四国会如何。”

“四国将会陷入内斗。”田和认真品味这句话,笑道:“赵国支持公子职,将韩赵魏秦四国联系在一起。齐相将计就计,以公子职离间韩赵燕秦四国的关系。此计实在是高啊!”

在韩的燕国质子得知齐国破燕,燕王子之战死,燕王哙葬身火海的消息。公子职痛哭流涕,“燕国亡了。”

上天似乎感应到公子职心中的悲伤,一阵狂风吹来,先前明媚如洗地天空,被黑云覆盖。一道电闪滑过天际,紧接着雷鸣般地怒吼响彻大地,大雨磅礴而下。

“上天啊!你也感受到了我的悲伤。”公子职置身雨中,仰头质问,“燕国何罪之有。你怎能如此惩罚燕国。”

一人,喊道:“少公子,下雨了,进来避一避雨。”

公子职泪流不止,哭喊道:“燕国亡了...亡了。”

那人见少公子如此悲伤,也是悲戚不已。燕国亡了,他们成了无国之人,他们也成了亡国之人。家破人亡,岂能不让人痛心。

韩王康指着案几上的国书,问道:“这是赵、燕、齐、秦四国送来地国书。赵国以乐池为使者前来我国迎公子职归国。秦国的意思,也是和赵国相同。然,齐国、燕国希望我们将质子送去齐国临淄。寡人应该将质子送回燕国,还是送去齐国。”

“齐国攻破了燕国。燕国的国政由齐国把持。我们将燕质子送回燕国,便会得罪齐国、燕国。”韩相忧色匆匆,“我们把燕质子送去齐国临淄,便会得罪赵国、秦国。王上,我们无论将燕质子送去何处,都会得罪诸侯。”

“韩相所说,正是寡人头痛之事。”韩王康深感无奈道:“寡人无论怎么做,总会得罪诸侯。”

韩鹏道:“韩国一向被诸侯遗忘、蔑视。今日,赵齐燕秦四国的目光同时关注我国。韩国有点受宠若惊啊!”

“寡人感受到的是惊吓。”

韩相问道:“王上,打算将燕质子送往何处。”

韩王康不答,问道:“寡人应该将质子送去何处。”

“燕国是我国用来牵制赵国和齐国的盟国。今,齐国破了燕国。燕太子平心向齐国。我国和燕国盟约也就瓦解了。”韩鹏道:“王上,燕质子在我们手中一点用处也没有。齐国想要,我们就送给它。”

“非也。”韩相反驳道:“今日之齐,破了燕国。齐国国势大增,也会威胁到我国。我们若送燕质子回国与燕太子平争位。燕质子赢了,便会感谢我国之恩德。燕韩两国也可再续同盟。燕质子对我韩国是至关重要的。就看我们如何用之。我们用好了这枚棋子,韩国便能在大国夹缝之中生存。退一步说,韩质子失败了,我们也没有多大损伤。”

“燕质子回国争位失败了。”韩鹏挖苦道:“齐国、燕国就成了我们的敌人。韩相,与齐国为敌,不是明智之举啊!”

“燕质子失败了。但我们也没有输。”韩相道:“赵国和我国同盟关系仍在。”

“人生是一场豪赌,就看我们有没有胆量去赌。”韩王康道:“秦国攻打我国,魏赵出兵救我。若非齐国趁三晋不备,发动偷袭。修渔一战,我们三晋折损8.2万男儿。齐国和三晋的恩怨尚未了结。今,田辟疆给寡人两个选择,第一种选择是叫寡人将燕质子送去临淄,亦或者杀之。第二种选择就是寡人和齐国为敌。”

韩鹏骂道:“田辟疆是什么东西。安敢对我国指手画脚。”

“齐王有个性,寡人也是有脾性的。燕质子何去何从应该由寡人说了算。”

韩相道:“王上之意,是打算将燕质子送回燕国。”

“寡人将燕质子送回燕国,田辟彊心里便会不痛快。”韩王康道:“齐国不是威胁寡人吗?寡人何惧。齐国出兵攻我,韩国虽弱,也会倾国之兵迎战。”

韩鹏鼻息沉重道:“田辟疆小儿安敢如此放肆。完全不把我国放在眼中。王上,臣支持将燕质子送回燕国。燕质子回国,田辟疆要焦头烂额了。”

“不错。寡人就是想那小子焦头烂额。”韩王康问道:“燕质子身在何处。”

“正在官驿。”

“召他进宫。”

不多时,燕质子公子职来到韩宫,拱手道:“燕质子拜见韩王。”

韩王康见来者身上散发着王者之气,实乃人中之龙,心中大惊。有意试探地问道:“齐王让寡人将你送去临淄,亦或者杀之。质子,寡人应该如何做,请你教我。”

“齐国破燕,势力大增。王上不将我送去齐国,恐怕会带来灾祸。我乃亡国之人,请王上将我送去齐国。”公子职满脸忧伤,双眸含泪,答道:“燕国亡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韩王康留意着他,见他说话句句发自真心,“寡人将你送去齐国,你可会忌恨寡人。”

“我乃无国无家之人。岂能忌恨王上。身为亡国之人,能够为大王做点事,虽死无悔。”

韩王康见公子职年岁十九,亦是有铮铮傲骨之人。燕国虽亡,亦不能折了他的骨气。公子职明知前去齐国凶多吉少,毅然选择奋勇向前。若是寻常人得知国家亡了,第一反应是痛哭流涕,博得诸侯同情。以国家利益作为交换,让诸侯出手相助。然,公子职没有这样做。

韩康见他跪在地上,抬手道:“起来吧!寡人不会将你送去齐国。”

“王上为了一个亡国之人,得罪齐国。”公子职问道:“王上这样做,值得吗?”

“寡人也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韩王康认真地答道:“寡人看不惯齐国,更看不惯田辟疆。寡人让你归国,就是为了不让齐国痛快。”

公子职落泪道:“大王的恩情,职,永生不忘。”

“质子不要哭了。燕国还可以复国。”韩王康道:“质子复国后,还请不要忘了韩国。”

公子职又拜了三拜,感谢道:“燕国若得以复国,乃王上之恩。我若有幸成为燕王,燕韩两国永结同盟。”

“好。”韩王康,叮嘱道:“复国之路,是一条很难走的路。望质子念及祖上之德,殚精竭虑复兴燕国。燕国若有复兴之日,寡人替你高兴。寡人也希望质子能够狠狠地揍齐人。”

“职,回到国内,定会以复兴燕国为己任。”公子职道:“我会报齐国亡国之仇。”

“质子有如此志向,寡人倍感欣慰。”韩王康招了招手,指着一名将军道:“这位是乐池将军。”

公子职行礼道:“职,见过将军。”

乐池回礼道:“末将奉赵君之命而来,护送质子归国。一路上若有不敬之处,请质子见谅。”

“将军严重了。职,乃亡国之人。有幸能够得到韩王、赵君的扶持,回到燕国。职,感激不尽。”公子职躬身道:“一路上,辛苦乐将军。”

韩王康问道:“乐将军,我将质子交给你了。将军打算何时护送质子归国。”

“末将打算立刻启程。”

“好。”韩王康道:“路途艰险,两位多保重。”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平叛驱齐

韩宣王让韩鹏手持虎令,护送乐池、公子职等人离开韩国境内。乐池等人离开韩宫,四辆相同的马车从王宫出来。马车始出新郑,又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行进。

公子职、乐池和韩鹏三人同坐在一辆车内。

韩鹏问道:“将军为何安排四辆马车,分东南西四个方位同时行进。”

乐池答道:“为了公子职的安全考虑,唯有如此安排。”

“哼。”韩鹏不喜道:“将军莫非是信不过韩国。”

“大司马,误会了。” 乐池解释道:“韩国是信得过的,但齐国是不能信的。”

韩鹏道:“你的意思是说齐国会在韩国动手。”

乐池答道:“齐国不会明着在韩国动手。”

韩鹏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说齐国会在暗处动手。”

“齐国派出使者来到新郑,言词强硬要求韩王将公子职送去齐国临淄,亦或者杀之。韩王将公子职送回燕国,便得罪齐国、燕国。公子职回到燕国,最害怕的就是齐王。齐王想要亡燕,就不会让公子职活着。”乐池瞥了一眼公子池,“齐国不会善罢甘休的。此次,我们归国路途着实艰险。”

韩鹏怒道:“田辟疆算什么东西,安敢染指韩国之事。韩国虽弱,也没弱到任人宰割。”

“还请大司马莫怪,我是为了安全,方才出此下策。”

“将军考虑周到。我岂会怪罪。”

乐池拱手道:“少公子,大司马让你们受委屈了。”

公子职回礼道:“将军严重了。能与大司马、将军同车,我倍感殊荣。”

韩鹏笑道:“只要能让齐王心里不痛快,我受点委屈无所谓。”

乐池等人离开新郑,齐使再次进入韩宫,拱手道:“外臣,拜见韩王。”

“大使,不必多礼。”韩王康笑道:“来人赐坐。”

“谢韩王。”齐使落坐,问道:“吾王之意,韩王考虑得怎么样了。”

韩王康问道:“大使是在逼寡人做决定吗?”

“韩王误会了。”齐使赔礼道:“我来韩国已经有三日,急着回临淄,向齐王复命。”

“寡人能问大使一句吗?”

“韩王有问,外臣莫敢不答。”

“寡人不将燕质子送去齐国,亦不杀之。”韩王康身子向前一探,注视着齐使双眸,“齐王会不会请寡人去临淄喝酒,观赏歌舞。”

韩王表面上是说齐王请他去临淄喝酒,观赏歌舞。实则是说,韩王不听齐王之意,齐韩两国会不会因为此事开战。齐使脸色平静地回道:“齐王是否会请韩王去临淄喝酒,观赏歌舞,取决于韩王的态度。”

“寡人的态度。”韩王康目光转向殿下的大臣,问道:“寡人什么样的态度,方能有幸去临淄喝茶,观赏歌舞。”

“王上,齐国的茶可不好喝呀!”韩相笑道:“王上不信,臣这里有齐人送来的茶,王上一饮便知。”

“齐国美人绝色,歌舞亦是名动天下。”韩王康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寡人还真想去临淄看看齐国美人。”

“燕赵之地多美人。”韩相回道:“王上想看歌舞,臣建议不妨看一看赵国的长袖折腰,燕国的冷美人。”

齐使自然知晓韩王和韩相一答一合,一则是为了避免回答问题;其次是为了拖延时间。齐使不愿处于被动,被二人牵着鼻子走,直接问道:“韩王,我来这里不是讨论歌舞美人的。”

“韩相,你看看。一说歌舞、美人,寡人就忘了正事。以后,在大殿之上不许谈歌舞美人。”韩王康拍着额头,问道:“大使,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齐使心道:“真是只老狐狸。”

齐使面色平静道:“韩王打算如何处理燕质子。”

韩王康笑道:“大使认为,寡人应该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燕质子乃韩王说了算。”齐使道:“我岂能替韩王做主。”

“大使既然知道处理燕质子是韩国国政。”韩王康肃杀道:“齐王逼寡人将燕质子送去齐国临淄,亦或者杀之。齐王还真是目中无人啊!”

“韩王是不打算将燕质子送去临淄,亦不愿意杀之。”齐使冷声道:“为了一个亡国之人,与齐国交恶。韩王这样做,值得吗?”

“寡人觉得值,便值。”韩王康道:“韩齐两国走向,不是由齐王一人说了算。”

“不自量力。”齐使问道:“韩国打得赢齐国吗?韩国与齐国较量,宛如鸡蛋与石头。”

韩相见齐使欺人太甚,回道:“韩国是鸡蛋,也要溅石头一身蛋清。”

“韩王心意已决,多说无益。”齐使起身道:“韩王,你要为今日之行为,付出代价。”

韩王康怒道:“齐使是在吓唬寡人吗?”

“韩王保重,告辞。”齐使留下一道耐人寻味的笑容,拂袖而去。

韩王康问道:“齐使,笑什么。”

韩相回道:“王上不必多虑,齐使那抹笑容是最后的挣扎。”

“不对。”韩王越寻思越不对劲,“齐使那抹笑容,那句话是告诉寡人,韩国不久便会有兵祸。韩相,韩国的敌人会是谁。”

“不是秦国,便是齐国,亦或者是楚国。”

韩王康吸了一口气,失神地问道:“韩相,燕质子死在韩国,那会如何。”

“不好。”韩相也大惊失色道:“燕质子死在韩国,齐秦燕赵四国,我们都得罪了。王上,齐国会对燕质子对手吗?”

“你认为呢?”

韩相毫无疑惑地答道:“会。”

韩王康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韩相道:“我们只能将希望放在大司马和乐池将军身上。”

韩王的眼神注视着殿外,“事到如今,唯有如此。但愿燕质子平安归国。”

齐使走出韩宫,一人迎了上来,问道:“大使,韩王答应放手了吗?”

“这个老狐狸,宁可得罪齐国,也不愿意顺我国之意。”齐使低声问道:“邹将军,你那边得手了吗?”

“我们前去燕质子住所之时,燕质子已经了无踪影。”邹将军问道:“有人看见韩宫同时有四辆马车始出。每辆马车四周布满了军士。”

“马车,军士。”齐使慌道:“不好。燕质子已经出了新郑。”

“大使,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走了多久。”

“半个时辰。”

“燕质子人马众多,行程缓慢。也容易发现踪迹。”齐使道:“邹将军马上率领潜藏在韩国的军力,全力追杀燕质子。”

“诺。”

乐池等人,离开新郑,来到宜阳,往北行至区鼠,抵达赵国上党。

韩鹏拱手道:“燕质子、乐将军,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

燕质子回礼道:“一路上辛苦大司马。”

“不苦。”韩鹏笑道:“燕质子回国后,一定要狠狠地揍齐人。”

忽然,韩国军士呈来一封国书。

韩鹏观阅国书,瞳孔增大,惊道:“怎么可能。”

乐池问道:“大司马,怎么了。”

“从新郑出来的四辆马车,遭到了袭击。无一人幸免于难。”韩鹏握紧拳头,咬紧牙根道:“齐人出手了。”

公子职瞳孔布满血色,“全部的人都死了。”

“若不是乐将军,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死的人就该是我们。”起初,韩鹏不理解乐池为何会同时安排四辆马车出城,五十名将士护佑。公子职、韩鹏、乐池、两名马夫简单同行。今,方才醒悟,乐池地用意。公子职等人不但甩开了齐人,还成功抵达了赵地。韩鹏心悦诚服,拱手道:“乐将军不愧是智勇双全。”

乐池拱手回礼,“大司马抬爱了。我不过是小心些。”

“乐将军过谦了。”韩鹏佩服道:“公子职,由你护送归国,我放心了。”

忽然,赵国境内扬起一片尘土。

“大司马、少公子。”乐池道:“赵国护送援军到了。”

“末将赵爵奉赵军之令,领三千将士,前来护送公子归国。”

“将军一路辛苦。”

韩鹏拱手相送道:“质子,一路保重。”

公子职回礼,便跟着赵爵、乐池等人踏上归国的路途。

过了半月,众人来到赵国北疆代郡。代相赵固,率领三万将士,在燕赵边境相候。赵爵、乐池上前行礼。赵固回礼,走向公子职拱手道:“代郡郡守赵固,奉赵君之令率三两万将士,护送少公子归国。”

“将军辛苦。”

“天色已晚,今日暂且委屈少公子住在野外。”赵固道:“明日,我等便护送公子回去。”

“一切听将军安排。”

夜色降临,公子职正在安睡,忽然被账外地声音惊醒。公子职穿好衣服,走出账外,便见赵国将士提着水桶,四处奔走。公子职拦下一名将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为何,大帐起火。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有跑出来。”

公子职大惊,这座大帐本是安排给他居住的。若不是乐池将他安排在士卒营帐,他也会葬身火海。想到此处,公子职对乐池救命之恩又多了几分感激之情。赵爵目视着熊熊大火,叹道:“这场大火太诡异了。”

赵固道:“大火是奔着他来的。”

赵爵惊道:“代相,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要加害公子职。”

赵固问道:“谁最害怕公子职归国。”

赵爵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齐人、中山人。”

乐池补充道:“还有燕太子平。”

“一路上我们小心翼翼,还是差点遭了敌人暗算。”赵爵咬紧牙根道:“公子职死在代地,我国不仅和燕国结下死仇。我们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

“个人名声事小,国家事大。燕质子死在这里,赵国和燕、齐、中山、韩国及秦国便会较恶。赵国战火将起,百姓也会苦不堪言。”赵固转身对着乐池行礼,谢道:“多亏了将军之谋,不但救了少公子,还避免了赵国处于险境。”

乐池也不居功,拱手行礼,低声道:“代相,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意外。我们不妨将公子职葬身火海地消息,散发出去,以迷惑敌人。”

“好主意。”赵固提高声音,“少公子,我等对不住你。”

众将士也跟着高喊道:“少公子,我等对不住你。”

公子职刚要张开说话,便听到黑暗处传来一道声音,“不要说话,这些将士是为你而死。”

公子职闻言,紧闭双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为死去的赵国军士送行。

赵军闹出的大动静,让隐藏在暗处地敌人误以为真的是公子职葬送火海,敌人露出满意地笑容,消失在黑夜之中。

翌日,太阳初升。

赵固整顿将士,列好阵势,高呼道:“恭送少公子归国。”

“恭送少公子归国。”赵国将士齐声高呼。

燕国将士听到山呼海啸之音,以为是赵国入侵,列队来到燕赵边境。燕赵两军相持,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死亡气息。正在此时,公子职出现在两军中间。公子职踏入燕地,朝着蓟城地方向,匍匐三拜,随后捧起土壤,痛哭流涕道:“燕国...我回来了。”

赵固振臂一呼道:“平叛驱齐,光复燕国。”

赵军发出雷鸣般地声音,“平叛驱齐,光复燕国。”

燕国被齐国攻破,燕国之众苦不堪言。燕军将士时常被视为奴隶。今,燕军将士闻言,留下心酸地泪水,响应道:“平叛驱齐,光复燕国。”

燕军主将是中山国人,大喊道:“何人胆敢喧哗,夷灭三族。”

“齐国、中山国灭我家国。毁我宗庙,夺我神器,掠我民财。燕国是我们的,岂能任由齐国、中山国肆意践踏。”公子职高呼道:“尔等,乃我大燕将士,岂能甘心做亡国之人。诸位将士,随我一起,驱逐齐人,光复燕国。”

第一百四十四章 燕国两王并列

公子职振臂一呼,燕军将士云集响应,斩杀中山主将,齐声高呼,“恭迎少公子归国。”

公子职拔出长剑,向前一送,振臂高呼道:“驱逐齐人,光复燕国。”

燕赵两国将士,高喊道:“驱逐齐人,光复燕国。”

燕地之众听说少公子职在赵国的护送下回到燕国,无不举起反抗齐国地旗帜。按照赵固、赵爵和乐池等人筹谋,大军直接攻打燕国下都。驻守燕下都之人正是燕将秦羿。齐、中山攻破蓟城,为了保存实力让燕太子平前去招降秦羿。秦羿不但不降,反而站在城楼上数落燕太子平勾结外敌,灭了燕国、逼死燕王等等罪行。燕太子平大怒,率军攻打。几次攻击,皆被守城军击退。

就在这时,燕国北地公子升也振臂一呼,率大军南下,企图夺回蓟城。匡章、司马稠见公子升势大,只好撤了下都兵马,转而北上攻击公子升。公子升将寡兵少,自然不是齐、中山两国的对手。兵败之际,公子升宁死不降,自刎而死。匡章、司马稠调派军力镇压燕国各处反对势力,故而忽视了燕下都。

公子职率领大军来到燕下都,秦羿曾在宫中见过少公子,立马打开城门,亲自相迎。

秦羿行礼道:“末将秦羿参见少公子。”

公子职上前搀扶,感激道:“秦将军为燕国做的事情,我早已耳闻。秦将军受我一拜。”

“齐人、中山人欺我,少公子,你总算回来。”秦羿抹去眼角地残泪,将公子职等人迎接城内,对着将士高呼道:“燕国复兴有望。燕国复兴有望啊!”

公子职进入城内,注视着城内燕军将士,谢道:诸位据守孤城,誓死不降。大燕有你们,何其幸哉。燕国有你们这些忠肝义胆之士,岂能不光复。诸位,请受我一拜。”

秦羿呼道:“誓死效忠燕国,誓死效忠少公子。”

燕军将士也发出雷霆之音,齐声响应。

声音停歇,赵固率先道:“燕国无主,请少公子临危受命,继为燕王。外臣,拜见燕王。”

赵爵、乐池见状,齐声道:“外臣,拜见燕王。”

赵军将士跟着主将高呼,“拜见燕王。”

秦羿等人反应过来,也是齐声高呼道:“参见燕王。”

燕军将士齐刷刷跪在地上,高呼道:“参见燕王。”

“蒙受诸位拥戴。职,愿意领命。”

众人齐声高呼道:“燕国万岁,王上万岁。”

公子职在赵将赵固、赵爵、乐池和燕将秦羿等人的拥护下,在燕下都继任王位。公子职继位,发布诏令,号召燕国百姓起来驱逐外敌,光复燕国。一时间,燕国云集响应,不甘心被齐国、中山国压迫的有志之士,高举复国旗帜。

齐王田辟疆得知韩赵两国助公子职回到燕国,并在下都拥戴公子职就任燕王。田辟疆勃然大怒,一脚踹翻案几,大骂道:“可恶,可恶。韩赵两国,胆敢与寡人为敌。”田辟疆指着一人,愤怒道:“你...不是说公子职死在了韩国吗?”

那人,正是出使韩国的使者田鞅。

田鞅见王上发怒,脸色吓得惨白,汗水涔涔直下。那日,他让邹将军统率全部军力,截杀公子职。韩国新郑同时始出四辆马车,不但被他们追上,随行的所有人皆被诛杀,无一幸免。其中有一人,衣服华贵,年岁不过二十,然而在混战之中,那人面目全非。田鞅从那人身上取下地物件,断定死者正是燕质子公子职。他怎么也不明白,死去的人,突然又活了不说,还成为了燕国的王。

田鞅内心惶恐,告罪道:“臣办事不力,请王上责罚。”

“滚。”田辟疆抓起竹简,扔了过去,“寡人不想看见你。”

田婴使去一道旁人不易察觉地眼神,田鞅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你们信誓旦旦告诉寡人,说赵君不会干预燕国地内政吗?”田辟彊咆哮道:“赵君不但出手插手燕国内政,还扶持了公子职在燕下都称王。”

大司马田和道:“王上,诸侯插手燕国之事,我们暂且退兵吧!”

“退兵。”田辟彊轻蔑道:“区区赵国,寡人还不放在眼中。”

田和听王上之意,是打算和赵国开战,心下一阵慌乱,忙道:“王上,我们大军主力在燕国,不能同时与赵国开战。”

“赵君扶持公子职就是对齐国宣战。公子职已经在燕地称王,赵国和齐国已经开战了。”田辟彊单手握紧拳头,“赵国不打也得打。”

“三晋友好,攻伐同谋。我们对赵国开战,也是对韩魏宣战。楚、越两国对齐国早已经是虎视眈眈。如果楚越与三晋达成协议,一同攻打我国,我们将四面树敌。”

田辟彊胸膛剧烈起伏,咬紧牙根,“你想叫寡人忍了不成。”

“王上,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忍,忍。你就知道叫寡人忍。赵君与寡人为敌。你叫寡人如何能忍。”田辟彊双眸露出肃杀之气,“赵国想救燕国,寡人倒想看看,赵君为了燕国,会做多大的牺牲。”

田和也不退让,进言道:“事关齐国千秋基业,请王上三思。”

“攻打赵国,诸侯会联合起来共同来谋我。好,寡人可以不攻赵。”田辟彊神色不甘,续道:“但赵君插手燕国,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赵君不是想干涉燕国内政,寡人就让赵君尝尝大齐竞技之师地手段。传令匡章,在燕国境内和赵国决战。”

“王上息怒。”田婴说道。

田辟彊截断道:“你也是来劝寡人不要取燕国吗?”

“非也。”田罂拱手道:“臣认为我们应该以燕制燕的方式,占领燕国。”

田辟疆见他说了一半,挥手道:“说下去。”

“韩赵两国拥护公子职为燕王。我们也可效仿韩赵两国之举,拥护燕太子平为燕王。燕太子平乃燕王哙嫡长子,继任王位,名正言顺。燕太子平继位,一则可以麻痹燕地之众,让他们分不清楚谁是谁非。其次,燕太子平和公子职为了证明自己王位的正统性,必会相互征伐。无论是燕太子平胜,还是公子职胜。燕国人力物力财力势必会消耗。燕地陷入战乱,必会加剧局势动荡。我们削弱了燕地反抗力量,燕国还是由我齐国掌控。”

“好主意,就这么办。”田辟彊露出了久违地笑容,表彰道:“齐相不愧是寡人的智囊。灭燕击赵一事,寡人就交给你了。”

公子职在韩赵拥护下回到燕国,并在燕下都继为燕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蓟城。燕太子平也是暴跳如雷,质问道:“秦真,你不是说他死在了赵地吗?怎么又回来了。”

秦真答道:“臣亲眼目睹少公子葬身火海。”

燕太子平将公子职平叛驱齐、光复燕国地诏令,扔给他,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秦真打开诏令观阅,脸色突变,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太子责罚。”

“起来吧!”燕太子平抬手道:“赵人狡猾,不是你的过错。”

秦真问道:“公子职回来了,太子打算如何应对。”

姬平看了他一眼,问道:“秦真,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太子,不如我们也驱逐…”

“不行。”姬平明白对方想要表达地意思,“我现在还有选择地余地吗?”

“齐人、中山人欺负我们日久。两国毁我宗庙社稷,祭祀先祖的神器也被运到齐国。今两国军纪败坏,掠我民财。燕国百姓无不痛恨他们。太子若能振臂一呼,里应外合。齐人、中山人安能不滚出燕国。燕国,何愁不能复兴。”

“我要当上燕王,离不开齐国和中山国支持。”

“太子,王位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

“王位本来就是我的。齐国、中山国是来帮助我夺回王位的。”

“太子,你醒醒吧!”秦真急色道:“齐国、中山国是来亡燕国的。燕国已经亡了。”

“我邀请齐国攻燕,天下人不懂我。秦真,你是懂我的。”

“太子,恕我不能再为你效忠。”秦真拜了三拜道:“齐国、中山国亡了燕国。驱逐外敌,光复燕国,乃我大燕男儿地使命。”

“你…你也要背叛我吗?”

“太子,你为了王位不择手段,出卖燕国。”

“住嘴。”姬平拔出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秦真闭上双眼道:“太子,你要杀就杀吧!你现在双手沾满地鲜血还少吗?”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太子连自己地国、家都不要,自己的父王都敢杀…”

“父王不是我杀的。”

“如果不是太子帮助齐人攻城,蓟城将士怎会投降,国都怎会被外贼攻破。王上又怎会在城破之际葬身火海。先王虽然不是死在你的手中,你也是帮凶。”

“你…”

“国破家亡。太子不思先祖之德,恢复江山社稷。一心惦记着王位。太子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心寒。”

“你走吧!我不杀你。”姬平扔掉手中长剑,喃喃自语:“秦真,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燕国的王。我会让燕国傲视诸侯。”

秦真愤然离去,一个连国、家都不要的人。如何能肩负起振兴燕国的使命。秦真前脚刚走,栗源老将军喜色而来,“恭喜太子,我们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

姬平失神地问道:“老将军,我是不是错了。”

栗源惊道:“太子,何处此言。”

“父王禅位子之,我回国争位失败。邀请齐人入燕,以正君臣之道。今,齐人攻破了国都,父王*而死。我…”

“太子是燕国的王,此乃天命所归。太子,肩负起振兴燕国地使命。现在不是伤心地时候。”栗源鼓舞道:“齐国、中山国已经拥护太子继承王位。太子成为燕王,必定民心归服。我们先破下都,安定燕国。然后,驱逐齐人,光复燕国。”

“他们恨我引狼入室,还会支持我吗?”

“只要太子不忘了驱逐齐人,光复燕国的使命。总有一天,他们会懂太子的良苦用心。”

翌日,齐将匡章、中山国相司马稠、燕将栗源等拥护燕太子平在蓟城继任王位。燕太子平继位,以栗源为将,领兵十万,攻打下都。栗源被赵固、乐池等人用计围困。公子职听说栗源老将军生前事迹,深受感动,亲自前去劝降。栗源不忍燕国士卒相互残杀,也不愿意辜负姬平地知遇之恩,拔出长剑,自刎而死。

公子职永远也忘不了,栗源临走前那道孤愤地眼神。公子职也明白,那道孤愤地眼神想要表达地意思。姬平听到栗源老将军战死地消息,六神无主。此刻,他已经没有可以依靠,可以信赖之人。如今,敌军北上攻打蓟城。姬平没有主意,只好前去请匡章、司马稠帮他击退敌人。

匡章不愧是一代猛将,一战击退来犯之敌。姬平大喜,又请他领军攻破下都。匡章击退了来犯之敌,以蓟城不稳为由,拒绝攻打下都。匡章明白,下都之众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对手是赵国。公子职败了,赵君也该出手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怒诸侯惧

公子职被齐人击败后,一边收缩兵力固守下都,另一边以燕周为使前往邯郸向赵国求助。燕周来到邯郸,神色悲悯道:“赵君,吾王请您发兵。”

赵雍答道:“齐国乃东方大国,齐国竞技之师纵横天下。赵国孱弱,很难战胜齐军。齐军又有中山国帮忙,赵国岂能是两国的对手。大使,非寡人不帮助燕王,实乃齐、中山联军太过强大。”

“齐国、中山国联手,燕赵两国也打不赢。赵君,我们该如何是好。”

“向秦国求援。”赵雍凝视着对方的眼神,续道:“燕赵秦韩联手,方能击败齐国、中山国联军。”

燕周狐疑道:“秦国愿意为燕国出兵得罪齐国吗?”

“燕易后乃秦王之女,公子职是秦王外甥。燕国有难,秦国不会坐视不管。”

“秦国路途遥远,秦军尚未抵达燕国。齐、中山两国已经灭了燕国。”燕周神色担忧道:“秦军来了,也挽救不了燕国亡国的命运。”

“寡人助公子职回国,光复燕国。燕国一旦有亡国危机,寡人不会坐视不管。”

“我这就回到燕国,请燕易后、王上修书一封,向秦国求援。”燕周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燕周走后,赵雍散了朝会,穆涧问道:“君上,你为了燕国,不惜损伤赵国国力,与齐国决战。”

赵雍淡淡一笑,“寡人插手燕国内政,是不想齐人灭了燕国。寡人也不会为了燕国,与齐国决战消耗国力。”

“齐王灭燕势在必行。”穆涧有些糊涂,“一旦,我们卷进进去,齐国势必会与我们决战。我们扶持公子职,岂不是和齐国开战了吗?”

“我们和齐国已经开战了。”赵雍顿了顿,续道:“但齐赵两国的较量在燕国。”

屠彝越听越糊涂,问道:“我们在燕国和齐国开战?”

“齐王想要将燕国纳入齐国版图。齐国就不能和我国直接开战。一旦,齐国和我们开战,势必掌控不了燕国的局势。寡人断定,齐国不会选择和我国在本土之内作战。”赵雍走出殿外,仰望着天空,“齐国和我国打不起来。寡人也不想为了燕国和齐国决战。寡人要的就是维持燕国目前的现状。”

燕周回到燕国,转达了赵王的意思。公子职思之,也觉得赵君的主意不错。齐、中山和姬平联手,燕赵两国是不能与之抗衡。公子职进入宫中与燕易后商议向秦国求援之事。燕易认真听完公子职分析目前燕国的局势后,脸色平静地问道:“职儿,你决定好了吗?”

公子职没有半点犹豫,正色答道:“齐国攻破蓟城,企图灭我燕国,毁我宗庙。孩儿身上流淌着赢姓和姬姓的血脉。国难关头,孩儿岂能退缩。孩儿愿意肩负起光复燕国的使命。”

“职儿,不愧是赢姓赵氏子孙。有你外祖父年轻时的影子。”燕易后见孩儿有如此志向,满意地点了点头,“职儿,打算争夺王位,肩负起光复燕国的使命。母后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公子职行礼道:“多谢母后。”

秦王驷在咸阳宫收到来自燕国的国书,召集张仪、赢疾等人商议。秦王驷将燕国的国书递给赢疾,惆怅少许,“赢疾,这是燕国来的国书。”

赢疾行了一礼,接过国书观阅,大惊道:“王上,这是孟嬴的字迹。”

“你还认得孟嬴的字迹。”秦王驷眼角泛出点点泪光,“你和孟嬴关系最好,你要是认不出来。天底下,便没人认得出来 。寡人记得,孟嬴写字,还是你教的。”

赢疾答道:“王上,我只教她写名字而已。”

“寡人将孟嬴嫁到燕国已经有二十几年啊!”秦王驷感慨道:“二十几年了,寡人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是啊!转眼间,二十几年过去了。”赢疾也发出感叹,“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几年。”

“二十几年没有她的音讯。”秦王驷扶着额头,发出感伤道:“孟嬴还是恨寡人当年将她远嫁燕国啊!嬴疾,寡人的决定错了吗?”

“王上,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以免徒增悲伤。”嬴疾转移话题,缓解秦王驷的情绪,“齐国不足六十日破了燕国,燕王子之战死,燕王哙葬身火海。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不足六十日而破之,天下未有之事。齐国的实力真是太强大了。”

秦王驷收起心底悲伤,叹道:“齐国不足六十日,攻破燕国,天下未有之事。齐国,不愧是东方第一强国。”

“王上,孟嬴希望我们支持公子职光复燕国。我们和齐国之间隔着三晋。我们出兵支持燕国,也将会和齐国正面交锋。”赢疾问道:“王上,我们应该如何选择。”

秦王驷不答,转身看着张仪,问道:“张仪,燕国向我国救助。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张仪的双眼盯着燕国的国书,答道:“王上,燕国必须救。”

赢疾提醒道:“秦国和燕国相隔数千里。秦国和燕国中间隔着三晋。请问,秦国如何通过三晋,援救燕国。”

张仪将国书收好,恭敬地递给秦王驷,答道:“燕易后是王上之女,公子职也是王上外孙。即使救燕,隔着万重险阻,我们也必须救。”

“燕国离秦国千里之遥。今,齐、中山两国联合攻破了燕国蓟城。我们出兵救燕,就必须借道三晋。三晋会借道给我们吗?”赢疾问道:“我们为了燕国与齐国正面交锋,这样做值得吗?”

秦王驷看了看嬴疾,又看了看张仪,也不表态。

“我们要东出函谷,以争天下。远交近攻,乃我国制定的国策。”张仪脸色平静地答道:“燕王哙禅国子之,导致燕国国内动荡。今,燕国无主,赵国支持公子职。齐国、中山国支持燕太子平。我们出兵救援燕国,将会同时和燕赵交好。燕赵也将会成为我们坚定不移的盟友。如果我们不救援燕国。齐国势必会联合中山,瓜分燕国。齐国得了燕地,实力将会远超我国。我们再去和齐国争天下,局势对我们极其不利。臣以为,救燕,一,可以削弱齐国的国力;二,可以结好燕赵,牵制齐人。四年前,我们输给了齐人,现在也是找回尊严的时候。燕国,我们必须得救。”

秦王驷琢磨半响,点了点头道:“寡人也是这个意思。为公,救燕可以结好燕赵,牵制齐国,以达到削弱齐国的国力。为私,燕易后是寡人之女,公子职也是寡人得外孙。寡人支持他,也算是弥补对孟嬴的亏欠。寡人曾以为,孟嬴不会因为任何事来求我这个狠心地父亲”秦王驷看了会手中地国书,内心感到一丝微暖,“在孟嬴的眼中,公子职比我这个父亲要重要。既然孟嬴开口请求寡人帮助公子职光复燕国。寡人岂能再次伤孟嬴的心。”秦王驷稳定了心神,眸色刚正果断,“寡人也想知道,几年后,秦、齐之间的差距。”

赢疾深知,孟嬴是秦王驷心中的一个结。孟嬴有所求,秦王驷定会答允。

“王上打算救燕,我也无话可说。”赢疾问道:“王上,我们如何才能帮助公子职击退齐、中山两国,光复燕国。”

秦王凝视着张仪,问道:“张仪主张救援燕国,你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张仪见王上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答道:“王上,燕国是要救的。但,不是现在。”

“秦相,你这句话是何意。”赢疾迟疑道:“我们不立马出兵救燕国,燕国就会亡于齐国之手。秦相也说,齐国亡了燕国,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好消息。”

秦王驷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燕国亡了,孟嬴会更记恨寡人。”

张仪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答道:“王上,有赵君在,燕国亡不了。”

秦王驷摇了摇头,否决道:“赵君真想帮助燕国对抗齐国,燕国又怎么会不远千里来向寡人求助。”

张仪答道:“赵君选择扶持公子职,就是不想齐国吞并燕国。燕国之事,赵君岂会坐视不管。赵君不愿意倾尽全力帮助燕国。一是齐国实力强大,令赵君有所忌惮。其次,赵君是想借我们的力量对抗齐人,以此达到削弱齐、秦两国的目的。”

“赵君的心意,寡人岂能看不透。”秦王驷想了想,神色担忧,问道:“寡人不救燕,齐人真的不会乘机亡燕。”

“齐国亡燕,赵国比我们更急。”

嬴驷想了想,也觉得张仪之言有理。燕赵唇亡齿寒,齐国灭燕,赵君是第一个坐不住的。

张仪见王上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续道:“我们要救燕,就必须攻打齐国。要攻打齐国,就要借道韩魏。因此,我们要和魏国结盟。”

赢疾问道:“魏国会和我们结盟。”

张仪点了点头,“魏王嗣将女儿嫁给太子,就是为了和我们交好。我们向魏国借道,魏王嗣不但会借道,还会支持我们一起攻齐。”

“几年前我们借道魏韩以攻齐国。”赢疾提醒道:“韩魏反戈击我,导致我们数万将士葬送齐国。这些事,你不会忘了吧!”

“这是秦国的耻辱,也是我的耻辱。我一刻也不敢忘。”张仪自信满满地道:“王上,我们也该找齐人雪耻了。”

秦王驷问道:“张仪,你继续说。”

“燕赵两国牵制了齐国。中原诸侯大乱,自顾不暇。臣以为,我们当务之急是破了诸侯合纵之策,攻打韩国,结盟魏国。犀首若在,我们借道韩魏之事,必不能成功。”张仪续道:“攻打韩国,既可以离间韩楚,破了诸侯合纵之策,又可以赶走犀首。”

“犀首一怒,天下诸侯皆惧。这几年,犀首搅得天下诸侯不安宁,寡人也是睡不安稳。”秦王驷回想起犀首邀集韩赵魏楚燕五国攻秦,秦国险些面临亡国之危,“犀首一日不除,寡人一日难安。”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秦国攻韩间楚

韩赵魏楚燕五国攻秦不利,随后修鱼、观泽,魏国再败。魏国国内民愤滔天,所有矛头指向公孙衍。魏王嗣不堪国人重压,选择与秦国求和。秦国答应魏国求和,但是有一个条件…驱逐公孙衍,立田需为相。公孙衍明白,秦王驷和张仪忌惮他,不会让他留在魏国。魏国也没有他立足之地。公孙衍也知道自己走后,魏国国政,将会被秦国干涉。他辛辛苦苦倡导的合纵攻秦,也将会付之东流。为了不让秦国计谋得逞,公孙衍在离开魏国之时,向魏王嗣建议,以田罂之子田文为相。魏王嗣也不甘心被秦国掌控,派人前去齐国,邀请齐相田罂之子田文入魏为相。

田文入魏为相,为了齐国的利益,必将会抵制秦国。齐相田罂,也会改善和魏国之间的关系。公孙衍离魏走韩,联合楚国对抗秦国。韩赵之盟也是更深地固。公孙衍虽然离开了魏国,但齐、魏、韩、赵、楚,形成了新的合纵之势。公孙衍离魏,田需也没有成为魏相。秦国也没能插手魏国国政。张仪和公孙衍之间的较量,双方打了一个平局。今,燕国大乱,齐燕赵中山四国正在燕地角斗,无暇顾及中原之事。秦王驷和张仪看准时机,发兵攻韩。秦国攻韩,既是打破公孙衍新一轮合纵之势,也能离间韩楚之间的关系。

公孙衍离魏,再次来到韩国,受到韩王康的信任和重用。韩王康将训练新军地任务,交给公孙衍负责。公孙衍为韩国训练的新军尚未成形,秦国便出兵攻打韩国。韩王康得知秦国出兵的消息,召集重臣商议如何退敌。

韩王康问道:“秦国又来攻打我们,诸位有何退敌之策。”

韩鹏左右看了看,喊道:“王上,臣主张战。”

韩王康沉思半响,又问道:“犀首,你有何意见。”

公孙衍拱手道:“臣,赞成大司马意见。与秦国开战。”

韩王康见公孙衍也主张战,心里有底,点了点头,问道:“犀首为寡人训练新军,是否可以奔赴战场杀敌。”

“新军尚未成形。”公孙衍从容不迫答道:“但秦人来犯,可以一战。”

“秦人欺我太甚,寡人早就不想忍了。”

韩鹏和秦国交过几次手,自然知晓秦国的实力,提醒道:“王上,秦国之力,不可小觑。我们一边与秦国开战,一边向天下诸侯求助。”

韩王康问道:“天下诸侯谁会来救我。”

韩鹏答道:“赵国。”

“赵国和秦国打了三年。秦国攻占赵国中都、西阳。秦将赢疾渡过大河,攻占赵国离石、蔺城等地。赵国虽击退秦人,收复失地。但赵将赵庄、蔺兴等人也为国战死。秦赵一战,赵国付出了惨重地代价。然,赵国危难之时,寡人不曾派兵相救。今,秦人攻我,你让寡人向赵国求助。寡人如何开得了这个口。”韩王康深深地出了一口气,“退一步说,赵君不计较韩国之举。如今,赵国正在插手燕国,与齐国相争。赵国岂能助我国退敌。”

韩鹏想了想,又道:“王上,我们可以向魏国求救。”

韩王康摇了摇头,“魏王将女儿嫁给秦王之子,以续秦魏之好。魏国怎会为了韩国,得罪秦国。”

大司寇韩嵩拱手道:“王上,我们可以向齐国求救。”

“你们不要忘了,我们和齐国的仇恨,不亚于秦国。三年前,秦国出兵攻我,魏赵出兵助我国共同抵抗秦国。不是齐国偷袭魏国,在观泽打败赵魏联军。三晋男儿,岂能在修鱼被秦国斩首数万人。申差等众多将士,也不会命丧秦人之手。”韩鹏怒道:“大司寇,你难道忘了。一个月前,齐国还对我国国政指手画脚。田辟彊扬言要出兵攻打我。一点也都不把我国放在眼中。我们宁可与秦国血战而亡,也不能向齐国求助。”

“寡人也痛恨齐国。齐国想要吞并燕国,寡人也不答应。故而,寡人答应赵君放燕质子归国。”韩王康也是怒火中烧,“寡人相信,燕赵两国会联合起来,好好教训齐国。”

“秦国势大,若无诸侯国来救,我国危矣。”韩相公仲侈道:“王上,我们不如向秦国求和。”

“韩相,我们怎可未战先怯。”韩鹏厉声道:“我们宁可与秦国血战,绝不求和。”

“寡人也是这个意思。”韩王康正色道:“秦国要打,寡人迎战便是。”

韩嵩见王上打定主意和秦国开战,呼道:“难道就没有诸侯来救我们了吗?”

公孙衍道:“楚国。”

韩鹏疑色道:“楚国会出兵救援我国。是我听错了,还是犀首口误。”

“大司马,你没有听错。”公孙衍一字一句道:“我们向楚国求援。”

韩王康也是充满疑虑,问道:“楚国为什么会救我国。”

“秦国灭了苴蜀巴三国。秦国对楚国已然够成威胁。秦国要想将本土和莒蜀巴三国的土地联系在一起。秦国就要夺取楚国汉中郡。臣断定,少则半年,多则两年。秦国和楚国会有一场决定国运的大战。楚国救我,便是救自己。我们派兵去向楚国求援,楚国必会出兵,遏制秦国。”

“好。”韩王康道:“犀首,寡人命你率领新军前去对战秦军。”

公孙衍领命道:“喏。”

“韩鹏,出使楚国,向楚王求助。”

“喏。”

“韩国的国运,寡人拜托诸位了。”

韩鹏带着财宝和美女,来到楚国国都郢都,面见楚王熊槐。

楚王见韩鹏携带财宝和美人,问道:“大司马出使我国,何必这般客气。”

韩鹏拱手道:“秦国出兵攻我,吾王派我前来向楚王救援。”

楚王左右看了看,惊道:“秦国出兵了。”

韩鹏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楚王问道:“秦国出兵,韩王是什么意思。”

“吾王以公孙衍为将,阻击秦军。”

“公孙衍?”楚王想了片刻,对着楚臣问道:“这个名字,寡人好像在哪里听过。”

令尹昭阳道:“公孙衍正是犀首。”

“哦。”楚王追问道:“推举寡人为合纵长,联合韩赵魏楚燕攻打秦国的那个人吗?”

昭阳道:“王上,正是此人。”

楚王问道:“公孙衍不是在魏国吗?怎么跑到韩国去了。”

昭阳道:“秦国逼迫魏王驱逐公孙衍。公孙衍离魏前往韩国效力。”

楚王发出感叹道:“公孙衍要是能来我国就好了。”

屈原轻声咳嗽一声,以示提醒。楚王会意,抬手道:“大司马请下去休息。寡人廷议之后,在给你答复。”

韩鹏行礼告退。

楚王问道:“秦国攻打韩国,韩王向寡人救援。寡人是救,还是不救。”

“我们和秦国尚未开战。我们派兵前去救援韩国,就等同于向秦国宣战。”昭阳寻思半响,又道:“王上,臣建议不救。”

“臣等附和。”

屈原鼻息重重哼了一声。

楚王见他有话要说,问道:“左司徒,有什么话要说。”

屈原用冰冷地眼神,扫视四周之人,面向楚王,拱手道:“王上,秦国攻韩是为了震慑中原诸侯,攻打我国才是最终目的。臣主张救援韩国,抵抗秦国。楚韩同盟,秦国攻打我国,便会有后顾之忧。”

“左司徒,寡人没听错吧!”楚王笑道:“秦国会攻打我国。”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

屈原神色宁静,也不做任何辩解。

楚王傲色道:“楚国之地,天下最广,四海诸侯无一国能比。寡人拥有束甲百万,精兵猛将千人。当今天下,是我楚国的天下。四海诸侯,没有一国敢和楚国开战。区区秦国,安敢攻打楚国。秦国不来则已,若来,寡人必灭之。左司徒,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昭阳也道:“左司徒,你多虑了。秦国是没有胆量和我国开战的。秦国攻打韩国是为了掠夺韩国土地、人口。”

楚宫有很多人纷纷出言迎合。

“秦国乃弱国,岂敢觊觎我大楚。”

“秦人敢来,末将愿领兵,叫秦军有来无回。”

“末将也愿意领兵,攻破秦军,占领咸阳宫,生擒秦王。”

屈原见这群狂妄自大之徒,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屈原也明白,楚国在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楚国离灭亡也就不远。

楚王见屈原无话可说,笑道:“左司徒,你听见这些声音了吗?你还坚持认为秦国会和我国开战。”

屈原睁开双眼,环顾左右狂妄自大之辈,狂笑道:“王上,秦国攻打韩国之后。臣预言,不出一年,秦国就会出兵攻打我国。”

屈原一言,浇灭楚王心中的骄傲。楚王怒道:“屈原,你是觉得楚国打不赢秦国。”

“王上息怒。左司徒心直口快,你不要往心里去。”昭阳朝着屈原使去一个眼神,“左司徒,快向王上告罪。”

“举世混浊唯我独清,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屈原冷声道:“我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说了臣子该说的话,何罪之有。”

昭阳气得脸色惨白,“左司徒,你…”

楚王道:“屈原,寡人给你一个机会。你为何断定秦国会来攻我。如果你的理由不能说服寡人。寡人不会放过你。”

“今日之秦,亦非昔日之秦。楚韩赵魏燕五国之势,亦不能攻破秦国。足以见得,秦国有争天下的实力。”屈原厉声道:“秦国夺了巴蜀之地,早晚会和我们开战。今日我们助韩击退秦国。中原诸侯我们就多了一个盟友。”

“盟友。”楚王眸色不屑,“寡人不需要。”

“我们就等着秦人打过来吧!”屈原说完,大袖一挥,怒发冲冠地离开楚宫。

楚王勃然怒道:“屈原,你给寡人站住。”

屈原头也不回地离开出宫。

楚王问道:“陈轸,你也出自纵横家。秦国攻韩,寡人是救还是不救。”

陈轸洞悉了楚王的心意,拱手道:“王上,不如我们学学齐国围魏救韩一事。”

“围魏救韩。”楚王稳定思绪,问道:“先生,请说给寡人听。”

“王上,我们不救援韩国。韩国没有底气和秦国开战。韩国会向秦国求和。”陈轸见王上眉宇舒展,听进去了自己的主张,续道:“王上,我们答应出兵救援韩国,给韩王一个抵抗秦国的勇气。我们救援大军行程缓慢,抵达韩楚边境按兵不动,鼓噪声势救韩。等待秦韩相伐,消耗秦韩两国国力。”

楚王琢磨片刻,厉声道:“好,就这么办。”

韩鹏回到国内,将楚王出兵救援韩国的消息,告知韩王康。韩国上下一片狂热,下定决心与秦人决战。

韩相公仲侈见状,进言道:“王上,秦国攻打我们是用拳头,楚国救我是用虚名。王上,我们怎能依靠楚国的虚名,和秦国开战。”

韩王质问道:“楚国是南方大国,岂会用虚名欺骗寡人。”

“楚国乃蛮夷,岂会有信义。”公仲侈道:“五年前,我们和楚国约定,一起攻秦,不破秦国,绝不退兵。然而,楚国不但退兵,还攻打我国。王上,您难道忘了楚国是如何背信弃义。今日楚国用虚名救我,实则是让我们抵抗秦国,消耗国力。王上,楚国的话是不能信。”

“即使楚国欺骗寡人。”韩王康扬声道:“寡人也不会向秦国求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公孙衍岂不大丈夫哉

秦国出兵攻打韩国,韩国朝堂拥有两种声音。一种是以韩相公仲侈为首,主张用一座城献给秦国。然后,联合秦国一同攻打楚国。公仲侈道:“韩国用一座城可以交好秦国,还可以联合秦国攻打楚国。韩国丢失土地,可以从楚国找回来。”另一种声音则是以大司马韩鹏、公孙衍为主,主张联楚抗击秦国。面对这两种声音,韩王康更偏向联楚抗秦。韩王康始终认为,秦国才是韩国的敌人,才是韩国的心腹之患。

韩王康得到楚国允诺出兵相助,信心大增,以公孙衍为将领军五万前去抵抗秦国。秦王驷以赢疾为将,领军八万前去攻打韩国,秦韩双方在韩国岸门相遇。

赢疾见韩将是公孙衍,亲自驱车上前,呼道:“犀首,我们又见面了。”

公孙衍见了老朋友,朗声道:“赢疾,我们又见面了。”

赢疾拱手道:“犀首,和你对战,并非我意。但,王命不可违。”

公孙衍答道:“你我情分早已斩断。如今各为其主,战场相见,不是你死就是亡。”

赢疾闻言,心中也不介意,爽快道:“犀首,呆会开战,我死在你的手中。此生无憾。”

公孙衍也道:“我死在你的手中,也不会负我一世英明。”

“犀首,我有一个请求。”赢疾拱手再拜,“我战败死在你的手中。请你让这些将士归国。”

“好,我答应你。”公孙衍也道:“赢疾,我若战死沙场,你也不要为难韩国将士。”

赢疾站在战车上,对着公孙衍躬身行了拜别之礼。公孙衍见状,也躬身回礼。一阵大风拂过,两军阵地尘土飞扬。

公孙衍打破沉默,“赢疾,呆会开战,你可不要手下留情。”

赢疾抬手道:“犀首,也请你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好。”公孙衍向后招手,朗笑道:“拿酒来。”

韩军士卒上前,斟满一樽酒,躬身递给公孙衍。公孙衍端起酒樽,面向赢疾,扬声道:“赢疾,能否与我同饮。”

“理应如此。”赢疾大喊道:“拿酒来。”

然而,秦军阵地一片沉默。赢疾神色尴尬道:“秦法规定,对战之前不能饮酒。犀首身为秦国大良造,自然懂得。”

公孙衍叹道:“可惜啊!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与你喝最后一樽酒了。”

赢疾明白他话语之中的意思,笑道:“犀首,能否让人送一樽酒给我饮否。”

公孙衍对着韩卒道:“将酒给他送过去。”

韩卒不明白,但也依令行事。

“多谢。”赢疾端起酒樽,面对公孙衍道:“犀首,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公孙衍笑道:“记不清了。”

“犀首忘了。我可记得。”赢疾目视着天边地云彩,回忆往昔道:“犀首离开秦国已经有十五年了。你我有十五年不曾在一起喝酒。能与犀首共同饮酒,畅谈天下,是我最喜欢的事。”

公孙衍克制心底泛起地情绪,抬手道:“请。”

秦将提醒道:“主将不可饮,小心酒中有毒。”

赢疾置之不理,抬手道:“犀首,请。”

两人一扬脖子,喝尽杯中之酒。公孙衍扔掉手中地酒樽,一抹唇角,喊道:“痛快。”

赢疾也将酒樽摔在地上,呼道:“痛快。”

公孙衍声音低沉道:“赢疾,你就不怕我在酒中下毒。”

“哈哈哈。”赢疾回道:“犀首乃堂堂君子,岂会做这些有辱名节之事。”

“你我叙旧到此结束。”公孙衍脸色僵硬,高举右手,“三军将士听令,准备开战。”

赢疾点了点头,“大秦将士听令,准备开战。”

公孙衍唇角露出微笑,右手向前一挥,厉道:“开战。”

韩军将士涌向秦国阵地。

赢疾拔出长剑向前一送,喝道:“开战。”

秦韩双方交缠在一起,天地之间为之变色。

韩王康见战场局势利秦,不利于韩。连忙派人前去楚国,催促楚王发兵相助。然而,楚军驻扎在边境上,一点也没有帮助韩国攻打秦国的意思。韩王康得知楚人按兵不动,愤怒道:“楚王欺我。”

韩相见前线告急,也道:“王上,我就说楚国不可信。”

韩王康不服输道:“韩鹏,你率领大军前去援助公孙衍。没有楚国的援助,我们也要击退秦国。”

“喏。”

岸门一战,秦国斩首万余。

赢疾战胜了公孙衍,也不乘胜追击,深入韩境。秦韩双方,陷入僵持。

嬴华不解道:“主将,我们为何不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攻入韩国新郑,灭了韩国。”

“韩国虽败,但主力尚存。嬴华,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对手是公孙衍。此战,我们要步步为营,切不可急功近利。”赢疾沉默良久,又道:“嬴华,你忘了我们这次攻打韩国的目的吗?”

“王上是要我们驱逐公孙衍。”嬴华不甘心道:“主将,这可是灭韩国大好机会。”

“韩地九百里,韩地之众,束甲数十万。韩国面对灭国之忧,也会全力抵抗。诸侯见秦国要灭韩国,也会出兵干涉。灭韩,谈何容易。齐国吞并燕国,遭到诸侯联合干涉,这就是前车之鉴。”赢疾拍了拍嬴华的肩膀,“嬴华,楚国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全力攻韩,楚国突然发兵偷袭。我们不但灭不了韩国,还会被韩楚两国夹击。”

此番较量,公孙衍已明白,秦国的锋芒,韩国是难以抵挡。但是秦国想要一战灭韩,那也是痴人说梦。公孙衍了解自己的对手是一个怎样的人物。为了降低韩国的损失,保存新军有生力量,应对日后中原变局。公孙衍派人前往秦军大营,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理有说赢疾。

韩使道:“秦韩两国相伐,空耗国力,以免被楚国趁虚而入。”

公孙衍所想,也是赢疾所担忧之事。楚国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让秦韩两国批个你死我活。赢疾也给公孙衍出了一个难题...公孙衍不能留在韩国。

岸门一战,韩国战败。公孙衍在韩国多年地努力,也付之东流。此刻,他已经心灰意冷,心中也萌发了归隐之心。于是,答应了赢疾地条件,离开韩国。公孙衍乃堂堂君子,言出必行,行必果。既然,赢疾要求他离开,方才罢兵。为了韩国,他只好选择离开。公孙衍将指挥权利,交给韩鹏。

韩鹏问道:“犀首,你这是干什么。”

“我若不走,秦韩两国还会有恶战。”

“打就打。”韩鹏怒道:“韩国男儿,岂会怕了秦国。”

公孙衍扶着额头,语调苍凉,“我征战三十几年,已经累了。我不想打了。”

韩鹏闻言,心中一紧,惊道:“犀首,你是打算答应秦人的条件,要离开韩国。”

公孙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韩鹏挽留道:“犀首,你走之后,秦人来攻打我们怎么办。秦人说的话,不可信。”

“秦王、张仪之流,说话不足信。”赢疾眸色明亮,“赢疾是大丈夫,说话是可信的。”

韩鹏和公孙衍相处有一段时日,深知他的才华,他出的计谋,无人能比。如今,公孙衍说出这番垂头丧气的话来,韩鹏听了很难接受。

韩鹏问道:“犀首打算前往何处,秦国,还是赵国,亦或者是楚国。”

公孙衍摇了摇头,眸色黯淡无光,以前那个无坚不摧,什么困难都能咬牙渡过的那个人,再也看不见了。回想起自己一生仕途不畅,公孙衍真的是心累了。他再也没有心思,纵横诸侯列国,“我曾仕秦,两次仕魏,两次仕韩。现在我累了,哪国也不想去。我只想归隐山林,安度余生。寻一个世外桃源,了我残生。”

“犀首大才,归隐山林,岂不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公孙衍叹道:“纵观一生,我亦无悔。是时候离开这种战火纷争,刀光剑影地生活。我累了,也该享受一下人生。学一学先辈,退出江湖,宁静心境。若是有可能,我会将一生征战,写部书,流传后世。”

“犀首之作,韩鹏自会拜读。”韩鹏问道:“犀首临走前,能否告诉我。天下风云,会有如何变动。”

“秦楚开战,天下大乱。”公孙衍留下八个字,起身行了一礼,“大司马告辞。”

公孙衍刚走,韩副将闯了进来,急色道:“大司马,你怎能让公孙衍走了。”

韩鹏问道:“犀首要走,谁也留不住。”

“犀首不愿意留在韩国。我们也不能让他离开。”韩副将举起手,往脖子一划,“犀首知道韩国太多秘密,我们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犀首,忠心为国,乃堂堂大丈夫,我岂能对他下手。”韩鹏喝斥道:“你敢对他下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韩鹏走出账外,对着公孙衍离去地背影,躬身行了一礼,“犀首,保重。”

公孙衍没有停下脚步,向后挥了挥手,吟唱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韩鹏目视着公孙衍落寞地背影,仰头仰望着天空,叹息道:“一怒诸侯惧,一安天下息。公孙衍,岂不大丈夫哉。”

纵观公孙衍一生是何其多姿多彩。

公孙衍出生魏国阴晋,求学鬼谷子,属于纵横一派。求学之后辗转来到秦国。用军功、才华,一步一步成为秦国大良造。公孙衍仕秦,尽心尽力为秦国谋划魏国。公孙衍率军进攻河西要塞,俘虏魏国主将龙贾,斩首八万。此役也让他一战成名,名声大噪。

张仪来到秦国,深得秦王驷的喜爱。张仪利用秦王驷对他的宠爱,处处排挤公孙衍。公孙衍不得不离开秦国,回到千疮百孔,国力大衰地母国…魏国。

公孙衍回到魏国,意图以一己之力,匡扶魏国。魏惠王罂、魏相惠施也信任他、重用他。公孙衍根据魏国不利的现状,首倡合纵,联合齐将田盼,以五万人攻打赵国,打败了赵肃侯语。秦国见公孙衍在魏国混得风生水起,张仪拉拢齐楚攻魏,破了公孙衍合纵之策。

赵肃侯语甍,公孙衍献计,以国书地形势,试探赵国。以魏国为主导,邀集齐楚秦燕四国,以会葬之名,伺机伐赵。然,五国离心离德,再加上赵国态度强硬,五国灭赵以失败告终。

五国图赵不成,魏国也面临齐楚秦赵韩五国之危。为了打破不利局势,公孙衍尊韩国为王,交好齐楚,建议魏惠王罂北上交好赵国。赵国也以礼对待魏惠王。韩赵魏信宫相会,已是很多年前的事。魏惠王北行,也为三晋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秦国试图搅乱中原诸侯,以张仪之计,邀集齐楚在啮桑会盟,均分天下。公孙衍为破张仪之计,邀集韩赵魏燕中山国五国相王。齐秦楚三国不愿看到五国走在一起,出兵讨伐。魏惠王不堪诸侯重压,不得不选择驱逐公孙衍,迎张仪为相。

五国相王失败,也是对公孙衍沉重地打击。公孙衍心系母国,离开魏国,来到了韩国,静待时机。随后,齐威王、魏惠王先后离世。

张仪为魏相,借道韩魏出兵齐国,以争天下。齐国在桑丘打败秦国。

魏王嗣登上王位,第一件事便是驱逐张仪,迎接公孙衍归国。公孙衍再次回到魏国。秦国战败,公孙衍看准时机,以楚王熊槐为合纵长,首次倡导楚魏赵韩燕五国合纵攻秦,兵发函谷。秦国面临亡国之危。然,诸侯离心离德,五国攻秦陷入失败。

秦国为了复仇,出兵韩国。魏赵两国出兵相救,秦国与三晋大战。齐国在观泽偷袭三晋,击败魏赵两军。秦国也发动攻势,修鱼一战,斩首三晋8.2万人。

函谷关败退,其后观泽败于齐,修鱼败于秦。公孙衍无力在魏国立足,又来到韩国。

岸门一战,秦国斩首韩国万余。公孙衍心灰意冷决定退隐山林。公孙衍乃一代风云人物,纵横诸侯列国,一生是何其壮哉,其声势足以倾动天下。一怒诸侯惧,一安天下歇,公孙衍岂非大丈夫哉。

公孙衍走了,并不是合纵大业的结束,这才是开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张仪欺楚

赵雍正在丛台宫和文武重臣商议燕国战事。忽然,肥义急色入殿。赵雍连忙问道:“大司马,燕国出事了吗?”

“君上,韩国出事了。”肥义答道:“岸门一战,韩国被斩首万人,韩国大败。”

李兑问道:“韩国有楚国帮助,怎会败得如此快。”

肥义道:“楚国根本就没有派兵援救韩国。”

“韩国败了。”赵雍脑海深处冒出一个人,“犀首安在。”

肥义道:“岸门一战之后,犀首离开了韩国。犀首去了何处哪里,无人知晓。”

“观泽之战败于齐,修鱼一战败于秦,岸门再败于秦。三战皆败,打击了犀首万丈雄心。岸门之后,再无犀首。”赵雍叹道:“可惜啊!可惜啊!”

田不礼点了点头,附和道:“犀首纵横诸侯列国三十几载,乃一代风云人物。犀首之谋,足以倾国之势。可惜啊!英雄未老,心智已衰。”

李兑道:“一怒诸侯惧,一安天下歇。犀首,乃大丈夫。”

“君上,犀首走了。天下风云将起,我们也该早做打算。”肥义道:“犀首临走前说了一句话。”

赵雍问道:“犀首说什么。”

肥义答道:“秦楚开战,天下大乱。”

赵雍质疑道:“秦国会和楚国开战?”

田不礼道:“秦国得了苴蜀巴三国之地,威胁到了楚国的利益。秦楚之间,早晚会有一战。”

“楚国地大,诸侯无一国能比。秦国国势,还不足以撼动楚国的地位。”李兑道:“臣认为短时间内,秦国和楚国不会开战。”

“秦国答应救燕,但无调派将士前去救燕。”肥义道:“这是秦国对外释放出的一个信号。”

赵雍问道:“什么信号。”

“秦国将会有大动作。”肥义续道:“秦国攻打韩国,一是离间韩楚,其次是为了赶走公孙衍。秦国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窥楚。臣断定,多则一年,少则半年,秦楚之间将会有一场影响国运的大战。”

“臣也赞成大司马的观点。”田不礼道:“秦国攻打韩国,离间韩楚是第一步;赶走公孙衍是第二步。秦国接下来会有第三步,第四步。秦国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和楚国开战。”

“不错。”李兑也道:“犀首若在,秦国不敢放心与楚国一战。几年前,张仪为魏相。秦国借道韩魏以攻齐,韩魏反戈一击,秦国大败。秦王和张仪对犀首十分忌惮。如今,秦国大败韩国,既离间韩楚同盟,又赶走了犀首。秦国接下来便是要离间齐楚同盟。”

“秦楚开战,天下大乱。”赵雍仔细琢磨这八个字,“诸位,我们也要做好准备,应对天下动荡的局势。”

......

韩王康得知岸门一战,公孙衍离开韩国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韩相道:“王上,公孙衍离开韩国,换来了秦韩两国的和平。我们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

韩王康眸色悲凉,“犀首不曾负寡人,是寡人负了他。”

韩相安慰道:“王上,不必过度悲伤。楚国欺我,我们要报这个仇。”

韩王康凝视着韩相问道:“楚国国势强盛,韩国弱小。寡人有这个机会报这个仇吗?”

“秦国和楚国必有一战。我们联秦击楚,便能洗刷楚国欺我之耻。”

“好。”韩王康双眸流露出不可动摇地决心,“楚王施加给寡人的耻辱,来日加倍奉还。”

......

秦王驷在咸阳宫摆下酒宴,犒赏赢疾。

“我们攻打韩国,既离间韩楚,又赶走了犀首。此战,我们收获丰盛。”秦王驷放下酒樽,面向众人道:“我们该对楚国动手了。”

赢疾道:“王上,楚国地广,兵多。攻打楚国是否该放一放。”

“赢疾,你什么都好。有一点,寡人不喜欢。”秦王驷道:“你太过谨慎。”

赢疾刚要开口说话,便被秦王驷制止,“十年前,寡人称王。你说,寡人称王是为了虚名,会遭到诸侯联合攻伐。然,寡人不但称王,还让大秦名扬天下。今,寡人北扫义渠,震慑西戎;东破五国之势,屡败三晋;南取苴、蜀、巴三国数千里之地。寡人要将苴、巴、蜀三国之地和秦国连为一体,我们就必须对楚国动手。”

赢疾道:“王上,我们对楚国动手是否太过于冒险。”

“寡人腰斩公孙鞅,是冒险。寡人称王,是冒险。寡人借道韩魏攻打齐国,是冒险。韩赵魏楚燕兵临函谷,寡人倾国之兵抵抗,是冒险。寡人和三晋开战,是冒险。寡人让司马错,南取苴、蜀、巴三国之地,是冒险。寡人决定对楚国动手也是冒险。”秦王驷缓缓端起一杯酒樽,放到唇边,“寡人一生,冒了不知多少险。”

“三晋,已经威胁不到秦国。”秦王驷一饮杯中之酒,续道:“楚国势大,威胁到秦国。寡人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打压楚国的气势。楚国,非打不可。赢疾,寡人心中的理想、抱负,他人不懂。你岂能不懂。”

赢疾不敢注视秦王驷投射过来的那道眼神。秦国得了苴、蜀、巴三国之地。秦国和楚国已经开战了。秦国不主动向楚国开战。楚国也会对秦国动手。如果等到楚国醒悟过来,联合诸侯干预秦国吞并苴、蜀、巴三国之地。秦国对战的不是楚国,而是天下诸侯。如今,赵、齐、燕、中山四国在燕地争斗。修鱼、观泽两战之后,魏王嗣意志消沉,魏国也没有动静。韩国刚被秦国打压。此时,秦国对楚国动手,已然是最佳时机。

秦王驷道:“张相,该你出手了。”

张仪笑道:“王上,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秦王驷道:“寡人要对楚国动手,齐楚联盟就是我国的威胁。张相有几分把握离间齐楚。”

张仪胸有成竹地答道:“犀首在韩,我一份把握也没有。犀首不在韩国,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有你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

赢疾问道:“张相打算如何离间齐楚。”

“楚王好大喜功,性格贪婪。”张仪笑道:“我们先以财宝迷惑,再许商於之地贿赂楚王。楚王必会断绝和齐国来往。”

秦王驷道:“张相何时启程前往楚国。”

“王上,臣明日便动身前往楚国。”

“这杯酒就当是寡人为你送行。张仪出使楚国归来,寡人再与你痛饮。”秦王驷端起酒樽,“张相,请。”

“王上,请。”

翌日,晨阳初升。张仪携带着宝物和秦王驷的殷殷期望,前往楚国。

商於,是秦楚边境地名。以秦岭‘商’开始,以武关‘於’结束,有十五个邑。秦国故土本为秦岭以北的渭河平原,商於位于秦岭南麓。商於之地原属于楚国。秦国占领商於,秦楚双方也在商於展开多次争夺,以秦胜楚败而告终。秦国占领商於之后,在秦楚边境修建了一坐关隘…武关。

张仪等人出了武关,来到楚国郢都。

昭阳在宫中见了张仪,问道:“张仪,你还有脸来楚国。”

“令尹说哪里话,张仪为何没脸来到楚国。”张仪嘲笑道:“张仪曾陪令尹饮酒,令尹说我窃玉,将我一顿毒打。令尹,你要好好守护你的国家,我要偷你的城池。”

“放肆。”昭阳怒道:“张仪,这里是楚国,不是秦国。”

“放肆的人是你。”张仪硬声道:“我是秦国的国相,代替秦王出使楚国。令尹责罚我,就等于打秦国的脸。秦楚开战,你就是两国的罪人。”

“两位,看在寡人的面上,各自退一步。宫廷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楚王问道:“张仪,你来楚国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吧!”

张仪拱手道:“张仪,奉秦王之命,前来楚国缔结盟约。”

“秦国要和寡人缔结盟约。”楚王笑道:“张仪,寡人没有听错。”

“楚王没有听错,张仪也没有说错。秦王命我出使贵国,缔结盟约。秦楚永结为兄弟之国。”

“秦国想要和楚国结为兄弟之国。”楚王摊开双手,“寡人没有看到秦国的诚意。”

“楚王,这就是秦国的诚意。”张仪当着楚王的面打开身后的四个大箱子。

“楚国地大物博,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昭阳问道:“张仪,你是拿这些东西来,寒碜楚国吗?”

“秦国的财宝,不及楚国千分之一。”张仪谦卑道:“秦国要和楚国缔结盟约,自然要拿出诚意。”

屈原冷声道:“秦国的用意不会这么简单吧!”

张仪笑道:“燕秦是兄弟之国。燕王职也是吾王的外甥。”

“张仪,你说了这么多。”屈原拿起一件财宝问道:“你想要表达什么。”

张仪从容不迫地答道:“救燕攻齐。”

屈原扔掉手中地财宝,大笑道:“楚国和齐国是盟友。秦国救燕攻齐,想要楚国坐视不管,没那么容易。”

张仪道:“楚王,这些财宝是秦国的见面礼。”

楚王问道:“张仪,你的意思是说,秦国还有财宝给寡人。”

张仪道:“秦国将商於之地赠送给楚国。”

“张仪,你休要胡言乱语。”屈原怒不可遏道:“商於之地本来就是楚国的土地,何来赠送一说。”

“左司徒,你说商於之地属于楚国。”张仪冷笑道:“商於怎会成为商君的封地。”

屈原喝道:“商於是你们秦国抢过去。”

“哦。秦国抢过去的。”张仪问道:“左司徒打算抢回来吗?”

屈原道:“楚国收复失地,岂能用抢。”

“左司徒,你怎么也吵吵闹闹的。此事传了出去,诸侯会说楚国没有规矩。”楚王问道:“张仪,秦国攻打齐国,寡人不帮忙。秦国就将商於之地,归还楚国。”

“正是。”

楚王沉思少许,笑道:“好。寡人愿意和秦国交好。”

“王上,这是秦国为了离间齐楚,投下的诱饵。”昭阳道:“我们不能上当。”

张仪放低姿态,谦卑道:“楚国地大物博,兵多将广。秦国结好还来不及了,岂敢欺骗楚王。”

楚王闻言,喜道:“张仪,你回去告诉秦王。秦国攻打齐国,楚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可。”屈原道:“商於之地,我们要用拳头收回来。”

“够了。”楚王喝斥道:“寡人心意已决,不用再说了。”

屈原怒色道:“王上,我们不能答应秦国的要求和齐国断交。”

“屈原。寡人忍你很久了。”楚王怒色道:“来人,将屈原给寡人赶出去。”

两名士卒走了进来。

“我自己走。”屈原瞪了一眼张仪,狂呼道:“王上,我们就等着秦国打过来吧!”

张仪见楚王上当,露出了一瞬即逝的微笑,“请楚王派一上将,随我到秦国,交接商於一事。”

“景翠。”楚王道:“你前往秦国。”

景翠跟随张仪来到秦国。过了半个月,秦王驷也不召见他,这可极坏了景翠。景翠派人前去秦宫打听消息,方才得知。张仪回到秦国,脚受伤了不能上朝。景翠知道这是张仪使出的阴谋,然而他又无能为力。只好让人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告诉楚王。

楚王认为,秦国不肯将商於交给楚国,是因为没有和齐国断交。楚王为了得到商於之地,派出使者前往齐国断交两国关系。

昭阳将楚王之举告诉了屈原。

屈原问道:“令尹,你怎么不拦着王上。”

“王上之意,谁能更改。”

“齐楚秦三国之地来回折返,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屈原骇然道:“不好。”

昭阳被屈原吓了一跳,问道:“左司徒怎么了。”

屈原道:“张仪之举,一则是为了麻痹我们,好让我们疏忽大意。其次是为了拖延时间。其目的就是为了整军备战。”

“我们要不要进宫面见王上。”

屈原道:“我国的使者已经前往齐国与之断交了。王上也听不进去我们说的话。”

“我们什么都不做。”

屈原出了一口气,“准备和秦国开战。”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秦楚点将,两国开战

景翠出使秦国归来,进入楚宫面见楚王。

楚王喜道:“景翠,商於之地,办妥了。”

景翠面无喜色,摇了摇头。

“你没有得到商於之地。”楚王心中大惊,急色问道:“告诉寡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上。”景翠语调悲壮激愤,“我们被张仪骗了。”

楚王问道:“你说什么,寡人没听清楚。景翠,你在说一次。”

“王上。”景翠平息心境,拱手道:“我们被张仪骗了。秦王根本就没有许诺割让商於之地给我们。”

“可恶。”楚王当堂咆哮道:“张仪安能欺骗寡人。”

昭阳问道:“张仪是秦国的国相,他的话代表秦国。你就没有当堂询问秦王。”

“我问了。”景翠垂首道:“张仪也承认,许诺将商於之地归还楚国。但张仪说的是商於之地六里,不是六百里。秦王说六里不足以赔偿楚国,再追加六里地给我们。”

“十二里地。”楚王发怒道:“寡人要的是六百里。”

景翠问道:“王上,张仪欺我,秦国辱我。王上,我们决不能忍。”

“张仪欺我在前,秦国辱我再后。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寡人咽不下这口恶气。”楚王狂呼道:“诸位,你们说寡人应该怎么办。”

“攻打秦国,血洗国耻。”

楚臣请战之音,一波比一波高涨。

“打打打。你们就知道打。”此时,昭阳头脑清醒,尚未被愤怒冲昏头脑,“王上,我们毫无准备,冒然与秦国开战。我们会吃大亏的。”

屈原也保持着理智,进言道:“王上,我们不能和秦国开战。”

“屈原,你不是吵着嚷着要用拳头收回商於之地吗?”楚王双眼瞪着他,提高声调,“寡人现在决定出兵攻打秦国,收回失地。你为何要阻挠寡人。”

“王上,秦国是要打的。但楚国当务之急是修复和齐国之间的关系。”屈原不理会众人投来异样的眼神,续道:“秦国欺我、辱我,就是害怕齐楚联盟。我们要和秦国开战,就必须交好齐国。”

“寡人已经派人臭骂齐王,与齐国断交。如今又要重新和齐国交好。岂不是说寡人错了吗?”楚王不喜道:“屈原,你是要寡人名誉扫地吗?”

屈原正色答道:“为了楚国的利益,王上牺牲点名誉又有什么关系。”

“放肆。”楚王喝斥道:“寡人的荣誉,岂能是随便被人侮辱的。与齐国交好,寡人做不到。”

昭阳也觉得屈原言之有理,劝说道:“王上,我们和秦国一旦开战。我们就要有必胜的信念。请王上派人出使齐国,结好齐国。我国联合齐国,共同攻打秦国。何愁,秦国不破。”

“齐国,齐国,齐国。你们眼中就只有齐国,没有寡人吗?”楚王怒不可遏道:“没有齐国的帮助,寡人依然可以将秦国揍趴下。”

昭阳见王上怒气难消,又见宫廷之中有一人从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问道:“陈轸,秦国欺我,齐国和我们断交。如今,我们如何才能走出目前的困境。”

秦国攻打韩国,陈轸曾为楚王出谋划策。张仪欺楚的把戏,也被他撕破。陈轸也曾提醒过楚王,楚王始终不信秦国有胆量得罪楚国。陈轸不说话则可,一说话便切中问题关键。

陈轸整顿衣冠,拱手道:“王上,我们攻打秦国不是上策。”

楚王闻言,怒视着他,咬紧牙根道:“陈轸,张仪欺寡人在前,秦国辱寡人再后。如今,天下诸侯都知道,张仪戏弄了寡人。你叫寡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怒气。陈轸,你究竟是心向着秦国,还是向着寡人,向着楚国。”

昭阳见状,立马出来圆场,“王上,请息怒。我们先听听陈轸的意见。”

楚王大袖一挥,抬手道:“陈轸,寡人给你说话的机会。”

陈轸语调温和道:“王上,我们不如送给秦国一座城,然和我们联合秦国一起攻打齐国。我们虽然丢失了土地给秦国,但是却可以从齐国哪里得到补偿。”

“秦国欺我、辱我,寡人尚未和秦国一战,便送一座城给秦国。寡人岂不被天下诸侯耻笑。”楚王怒道:“秦国欺我、辱我,我们不向秦国开战,反而联合秦国向齐国开战。陈轸,你真以为寡人糊涂了不成。”

“王上,如今我们已经和齐国断绝了关系,而又向秦国开战。这是我们在让秦齐两国结成同盟来对付楚国。”陈轸愁道:“楚国对抗齐秦两国,必然会元气大伤。臣以为,攻秦不是上策。联秦攻齐才是上策。请,王上三思。”

“王上,陈轸言之有理。”昭阳道:“据斥候来报,秦国整顿兵马已然做好了准备。此时,我们去攻打秦国不是明智之举。”

“你们休要多说。寡人心意已定,和秦国开战。楚国之地,三晋加齐国,皆不能比。寡人兵多、将广,岂会打不赢秦国。寡人即便没有齐国援助,照样打下秦国。天底下,只有楚国欺负中原诸侯,中原诸侯安敢欺辱楚国。”楚王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昭阳、屈原、陈轸等人之言。

陈轸也不退步,继续进言道:“王上,我们不可开战。这三个月时间里,秦国做好了准备。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冒然开战,只会增加我国伤亡。”

楚王蔑视道:“区区秦国,安能是楚国的对手。”

屈原不顾楚王愤怒,进言道:“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昭阳、陈轸也道:“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先祖挑战周王室,以天下诸侯为敌,尚且不怕。寡人岂能怕了秦国。”楚王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英气逼人,对着众人下令道:“屈匄、逢侯丑。”

“末将,在。”

“屈匄为主将,逢候丑为裨将。寡人命你二人,兵出丹阳,进攻商於。”

“喏。”

“昭鼠。”

“末将,在。”

“寡人命你率十万大军,进驻汉中郡,抵御秦人。”

“喏。”

“景翠。”

“末将在。”

“寡人命令率八万大军,围困韩国雍氏,以防韩国出兵援助秦军。”

“喏。”

“昭雎、昭滑。”

“末将在。”

“昭雎为主将,昭滑为副将。寡人命你二人率领五万大军,驻守重丘。随时支援,其他几路人马。”

“喏。”

“三大夫。”

“末将在。”

“寡人命你统率九军,北围曲沃、於中。”

“喏。”

“屈原。”

“臣在。”

“寡人派你入齐。齐楚能否重修于好。寡人就看你的能耐。”楚王傲色道:“屈原,你也可以告诉齐王,楚国向秦国开战。齐国愿意来帮忙就帮。”

屈原沉默少许,也不领命。

楚王见状,问道:“屈原,你不愿意出使齐国。”

昭阳忙道:“左司徒,你不去齐国,还有谁能担此大任。为了楚国的天下,还请你辛苦走一趟。”

屈原闻言,方才领命,“喏。”

“商於之地,本来就是楚国的。秦国不归还商於,寡人自己去取。”楚王厉声道:“传令下去,与秦国开战。”

翌日,万丈霞光涌进郢都。楚王亲自检阅楚国将士。楚国男儿,齐束甲、手持兵器。楚王登上高处,祭告天地。礼毕,楚王面向楚国将士,扬声道:“大楚万岁。”

众将士齐声高呼,“大楚万岁。”

楚王振臂一呼道:“楚国必胜。”

“楚国必胜。”楚军之音,宛如狂风海啸,响彻楚国山川沟谷。

楚王拔出长剑,向前一送,怒吼道:“开战。”

张仪欺骗楚王,就已经料到了会引发地后果。张仪三个月不上朝理政就是为了给秦国争取时间,整顿军备。楚国分多路大军进攻秦国的消息,早已经传回了咸阳。

秦王驷得知这个消息,连夜召集群臣道:“诸位,楚国已经出兵了。寡人等这一天也等了五年。”

秦臣异口同声地道:“王上,下令开战吧!”

“好。”嬴驷见文武大臣齐心协力,续道:“楚国联合韩赵魏燕兵临函谷,企图灭我秦国。今日楚国又来攻打我们。诸位,雪耻的时候到了。”

秦臣激愤道:“王上,我们是该给楚国一点颜色瞧瞧。”

“请,王上达开战的命令。”

秦王驷道:“赢疾、嬴华。”

“末将在。”

“赢疾为主将,嬴华为裨将,寡人命你二人率领十万大军,进攻丹阳。”

“喏。”

“魏章。”

“臣在。”

“寡人命你领五万大军,救援商於。”

“喏。”

“甘茂。”

“臣在。”

“寡人命你率八万大军,攻打汉中,牵制楚国的兵力。”

“喏。”

“赢麋、赢乾。”

“末将在。”

“你二人,领一万兵马,支援韩国。切记,你们只需牵制楚军,不可与之决战。”

“喏。”

“庶长操。”

“末将在。”

“你负责监视义渠。此番我们和楚国开战,决不能让义渠出来坏了我们大事。”

“喏。”

“术视。”

“末将在。”

“你领一万人马,进攻重丘,切断楚军归路。”

“喏。”

张仪见所有人都有作战任务,而秦王似乎忽略了自己,忍不住问道:“王上是否也给臣一支军队,攻打楚人。”

赢疾笑道:“秦相坐镇咸阳,攻打楚国的事就交给我们。”

秦王驷也笑道:“秦相乃寡人的智囊,你就陪寡人在咸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张仪拱手道:“喏。”

赢疾问道:“王上,我们和楚国决战,应该将司马错召回来。”

“寡人已经命陈庄入蜀,代替司马错管理巴蜀事物。”秦王驷道:“和楚国开战乃重中之重,司马错是不可得多的将才。寡人岂会让他闲居在巴蜀之地。”

嬴华闻言,喜道:“王上已经将司马错召回来了。”

“寡人命司马错领苴、巴、蜀三国十万之众,沿江河而下,攻击楚国。”

“太好了。”赢疾道:“有了司马错及苴巴蜀三国之众,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诸位,我们和楚国开战。寡人倾尽国力。”秦王驷肃然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众人齐声道:“臣等必不辱使命。”

张仪高呼道:“秦国万岁。”

众人齐声道:“齐国万岁。”

秦王驷振臂一呼道:“秦国必胜。”

众人高呼道:“秦国必胜。”

秦王驷厉声道:“开战。”

第一百五十章 秦楚首战

一连几日,邯郸下起了大雨。赵雍深居丛台宫处理国政,看了半日文书,眼神略感疲惫。赵雍放下文书,起身离开案几,站在高台,俯视着邯郸。忽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

穆涧拱手道:“君上,大司马与几位大臣在殿外候着。”

赵雍吸了一口新鲜地空气,缓慢吐出,“今日不是朝会,诸位大臣来宫中所为何事。”

穆涧道:“大司马说有要事求见。”

“请他们进来吧!”赵雍转身走进殿内。

不多时,肥义等人进入殿内。

众人行礼,齐声道:“臣,参见君上。”

赵雍抬手道: “请起。”

“谢,君上。”

赵雍见众人衣服被雨水淋湿,问道:“诸位冒雨前来面见寡人,赵国出了什么事吗?”

肥义从宽大衣袖之中取出一份国书,高举过头顶。穆涧上前取过国书,面呈君上。赵雍接过文书,只见国书上只有八个字…张仪欺楚,秦楚开战。

“秦国和楚国开战了。”赵雍的语气显然是不相信秦楚已经开战了。

肥义点了点头,答道:“臣见此事重大,和几位大臣一起来到宫中,面见王上。”

“秦国和楚国早晚有一战。”赵雍放下国书,续道:“寡人没曾想到如此快。”

肥义道:“张仪以商於六百里地许给楚国。楚王为了交好秦国,与齐国断交。楚国为了向秦国表明诚意。楚王派人前往齐国,辱骂齐王。齐王一怒,将楚国的使者赶出临淄。然而,齐楚虽然断交,楚国也没有得到秦国许诺商於六百里土地。楚王不甘心受辱,出兵攻打秦国。”

“张仪以商於六百里土地许给楚国,其目的是为了让齐楚断绝往来。秦国的阴谋,楚国竟然没有一人识破。”赵雍叹道:“楚国真的没人了吗?”

肥义道:“楚国令尹昭阳、左司徒屈原、客卿陈轸等人皆识破了秦国的阴谋。”

“楚国有人识破了秦国的阴谋。楚王为何还要选择和齐国断交。”赵雍问道:“楚王可不是糊涂之人。”

“君上,楚王不是糊涂,是贪。”李兑拱手道:“秦国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

赵雍瞥了一眼案几上的国书,笑道:“张仪真是人才,三言两语竟然糊弄了楚王。”

“君上,光靠张仪那张嘴可是不行的。张仪是秦国的相国,他说的话代表秦国。”田不礼道:“楚王之所以会上张仪的当。其一是楚王性格贪婪。其二,楚王性格太过自负。楚王继位,对内稳定国政,制衡昭、屈、景三大家族的势力。对外,以昭阳为将,攻打魏国襄陵,以雪魏国施加给楚国的径山之耻。随后,公孙衍推举楚王为合纵长,楚韩赵魏燕五国联军声势浩大兵临秦国函谷关。楚国的地位,一下大大提升了不少。就连第一强国齐国,也不敢得罪楚国。楚王自负,秦国不敢欺他。”

“楚国建国,封地五十里。楚国先祖,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不断四处征战,开拓疆土。如今之楚是南方第一大国。楚地之广,天下诸侯无一国能比。齐恒晋文鼎盛时代,也不能撼动庞大的楚国。”肥义道:“楚国承平日久,楚人沉醉在大国的美梦之中尚未醒来。楚王熊槐更是倚仗楚国地大、兵多、将广,天下诸侯莫敢与之争先。区区秦国,恐怕是楚国看不上的。”

赵雍问道:“楚国绝齐攻秦,齐秦两国都得罪了。倘若齐秦两国联合起来,攻打楚国。楚国岂不是会很头疼。”

“秦国和楚国的较量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田不礼也道:“只不过在楚王的眼中,秦国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楚国的对手。”

“楚国绝齐攻秦,局势对楚国已然不利。然而,楚王不听大臣之言,执意和秦国开战。”赵雍失声笑道:“秦国这一次真的是将楚王惹怒了。”

“楚王不只是怒了。”肥义补充道:“简直是雷霆之怒。”

众人闻言,齐声大笑。

赵雍问道:“秦国和楚国开战,谁赢的机会大一点。”

肥义道:“楚王愤怒,自然有愤怒的资本。臣以为,楚国的胜算要大一点。”

田不礼也道:“臣赞成大司马的意见,楚国是个强劲而又可怕的对手。”

李兑见君上的目光看着自己,答道:“秦国不是楚国的对手。”

赵雍,否道:“寡人认为秦国会赢。”

众人闻言一阵惊愕。在座之人,除了赵雍,恐怕没人相信。此战,秦国会赢。众人都认为秦国不是楚国的对手。东方第一强国齐国都不敢打楚国的主意。秦国岂能撼动楚国的地位。赵雍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诸位,我们不如打个赌。”赵雍也不和群臣争论这个话题,笑道:“寡人赌秦国会赢。如果是寡人赢了,寡人没收你们两个月的俸禄。”

田不礼笑着问道:“君上输了又当如何。”

“寡人输了就给你们多发四个月的俸禄。”

众人寻思半响,见自己没有多大的损失,一致赌秦国会输。

赵雍见没人支持自己,也不恼怒,大笑道:“我们就等着秦楚来揭晓答案。”

……

张仪欺楚,秦楚开战的消息传到韩国。

“楚王欺骗寡人与秦国开战。如今,楚国也被秦国所欺。楚王,也会有今天啊!”韩王康大乐道:“秦国也算是帮寡人出了一口气。”

韩相趁机说道:“王上,秦楚开战,也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我们不如联合秦国,一起攻打楚国。”

“不急。”韩王康招手道:“秦楚谁输谁赢,尚且不得而知。寡人岂能助秦攻楚。”

韩相领悟韩王的意思,笑着问道:“王上是打算让秦楚相争,我们坐收渔利。”

“楚国欺我,令我们损失惨重。此仇不可不报。寡人会助秦攻楚,找回丢掉的尊严。”韩王康道:“此刻和楚国宣战,也不是明智之举。秦楚打得越厉害,寡人才会越高兴。”

……

秦楚开战的消息,也传到了齐国临淄。

齐相田罂问道:“王上,秦楚开战了,我们应该帮谁。”

“楚国派人辱骂寡人,寡人这口怒气尚未消散。”齐王冷声道:“齐相,寡人应该帮楚国吗?”

“王上,不如我们帮助秦国攻楚。一是惩罚楚国,给他们一个教训。其次,夺取楚国的领土,以扩疆土。”田罂说完,眼神瞥了齐王一眼。

“楚王派人骂了寡人。寡人乃八尺男儿,理应给他一个教训。”田辟彊话锋一转,“国与国之间,岂能因为几句话就大动干戈。秦楚开战,寡人谁也不帮。”

田罂道:“楚国辱骂王上,岂能就这么忍了。”

“楚国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在燕国境内和赵国分出胜负。如此,我们才能腾出手来,插手秦楚之事。”大司马田和道:“楚国有多强,我们目前也不清楚。秦国愿意替我们去检验一下楚国的实力。就让,秦人去打楚国。秦国一国之力,足以试探出楚国到底有多强。”

“寡人也是这个意思。”齐王田辟彊道:“楚王就交给秦国去收拾。寡人也想看一看,庞大的楚国究竟有多少实力。”

......

楚王点将,楚军声势浩大攻打秦国。秦王驷也是调配兵马,全力和楚国一战。秦将术视率军进攻楚国重丘。秦楚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楚人就在我们的面前。拿出你们的勇气,用你们手中的刀剑,让楚人倒在我大秦男儿的面前。”秦将术视指着眼前的城池,高呼道:“大秦万岁。”

秦军发出地动山摇的呐喊声,冲向楚军阵地。

重丘守将正是昭氏一族…昭雎、昭滑二人。

昭雎登上城楼,目视着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秦军。昭滑按捺不住性子,拔出长剑,喊道:“秦人来了。准备迎战。”

昭滑见秦军越来越近,忙道:“请将军下令开战。”

昭雎见秦军进入楚军射程范围,厉声道:“放箭。”

成千上万的箭矢,宛如飞蝗一般,飞向秦军。昭雎在城楼上见秦人斗士昂扬。前一波秦军倒下,后一波秦军踏着同伴地尸体继续往前。昭雎脑海深处冒出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出城和秦军决战。昭雎厉声道:“昭滑,随我出城,击杀秦人。”

昭滑也不愿意固守待援,拱手道:“喏。”

秦将术视正愁楚人龟缩在城内,想着用什么计谋,引诱楚军出城,围而歼之。正在此时,楚军打开城门大量楚军从里面涌了出来,快速列好阵势。

昭雎挤开众将士,孤身上前问道:“秦将乃何许人也,报上名来。”

术视道:“尔等鼠辈,岂能知晓本将军的大名。”

“鼠辈?”昭雎问道:“素闻秦军战力天下无敌,没有攻不破的城池。今日交手,秦军也不如此。”

术视反驳道:“我大秦将士,所向无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胡言乱语。”昭雎长剑向前一挥,讥讽道:“大楚男儿才是没有守不住地城,也没有攻不破的城。我大楚男儿才是所向无敌。早就听闻,秦人如何破了五国之势,屡次击败三晋。今日,我就来破了秦军的神话。”

“大楚的男儿听令,用你们手中的剑,证明自己拥有男儿之躯。今日,我们就让秦人在我大楚男儿面前颤抖。”昭雎拔出长剑向前一挥,“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丹阳血战(上)

秦国首战落败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咸阳。对于秦王驷来说,这不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秦王手中拿着前线送回来的紧急军情,半响没有回过神来。秦王驷走出殿外,仰望着灰暗地天空。此刻,黑压压地云层,和他心情遥相呼应。

一道响雷划过天际,震耳欲聋。

秦王驷一脸茫然:“我国败了。”

秦王驷闭上双眼,很难相信这件事是真的。然而,无论他相信,还是不相信,都改变不了,重丘战败的事实。一粒粒珍珠大的雨点,拍打在秦王驷的额头上。随着,雨越下越大。秦王驷已经分不清,眼角流出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秦王驷猛然睁开双眼,问道:“术视在哪里。”

一人答道:“术视将军,已经为国捐躯了。”

“术视将军不愧是我大秦男儿。”秦王驷回到殿内,问道:“张仪去哪里了。”

一人答道:“王上,张相正在南营训练新招募的士卒。”

“去把张仪给寡人找来。”

秦王驷话音刚落,殿外响起一道令人熟悉的声音,“王上,张仪求见。”

“张仪,你来得正好。”

张仪进宫之前,已经得知秦国首战失利。首战失利,不仅会打击三军士气,还会动摇秦王驷伐楚的决心。张仪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坚定秦王与楚国一战的决心。他也不想让自己为伐楚做出的努力,付之一炬。

张仪进入殿前,拱手道:“臣,拜见我王。”

“不必多礼。”秦王驷直接进入正题,问道:“重丘一战,我们败给了楚国。张仪,你对此战有何看法。”

张仪不答,反问道:“王上,臣,能否问一件事。”

“你说。”

“王上攻楚的决心是否发生了动摇。”

“这…”

张仪又道:“王上攻楚有多大的决心。”

“张仪,非寡人伐楚不够坚定。”秦王驷叹道:“重丘一战,我们败了。战场局势,对我们极为不利。不如…”

“王上。”张仪见秦王心生退意,提高声调道:“我们和楚国开战,只能血战到底。此战,我们不取得胜利。楚国便会联合中原诸侯共同讨伐我国。新的一轮合纵攻我之势,将会再一次形成。我们只有打败楚国,中原诸侯才会忌惮秦国。秦国和楚国之战,不仅是一场大国之争,也关乎到两国国运。”

秦王驷沉默不语。

“王上,我们攻打韩国,赶走犀首是为了什么。”张仪声色俱厉道:“我们以商於之地,欺骗楚国,离间齐楚联盟,又是为了什么。”

秦王驷厉声道:“为了和楚国开战。”

“王上还记得,臣,放心了。”

“张仪,现在的局势对我们极其不利。我们还要继续和楚国一争高下吗?”

“王上。我们不和楚国一争高下。”张仪质问道:“楚国就不和我们争了吗?秦楚开战,秦国没有选择,只有和楚国血战到底。”

秦王驷领悟张仪话中的意思,秦楚已经开战。秦国只有取胜,没有其他的选择。当下也不在心生退意,肃然道:“张仪,你说的不错。寡人不仅要和楚国争,还要和天下诸侯相争。”

张仪见那个杀伐果断的秦王又回来了,“王上伐楚决心不变。臣,有办法挽救危局。”

“张仪有何办法。”

“臣,愿意前往重丘有说楚将昭雎。”

“昭雎会听我们的吗?”

“楚国地大,但人心不齐。”张仪道:“昭、屈、景三大家族,表面看上去团结一致。实则,他们互相制衡、互相猜忌。楚国,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楚王分多路大军来攻打我们,看上去楚国声势浩大。然而,楚军组成复杂,掺杂了太多的家族势力。这些家族势力一直都在明争暗斗、互相掣肘。我们只需稍加利用、挑拨,便可以离间楚将关系。使楚将各自为战,互不配合,也不互相援救。如此,我们便能战胜楚军。”

“好。”秦王驷闻言,信心大增,“张仪能够离间楚将,挽救重丘战事失利的危局。寡人攻楚的决心绝不动摇半分。寡人以秦国的国运起誓,不击败楚军,决不退兵。”

“王上,有如此信念。此战,秦国必胜。”张仪拱手道:“臣,立马启程前往重丘,有说楚将昭雎。为我国攻打楚国,争取时间。”

……

楚将昭雎一战击败秦将术视,鼓舞了楚国三军士气。昭雎用武力向秦人证明,大楚国没有攻不下的城池。也没有楚国男儿守不住的城。楚国一怒,天下诸侯震动。当今之楚,岂是秦人所能撼动的。秦国攻楚,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昭雎召集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商议下一步如何攻打秦国。忽闻秦国张仪来到重丘。昭雎面对众人笑道:“秦国刚败,张仪就来了。你们说说张仪来见我是为了何事。”

昭滑道:“我们刚打败了秦军。张仪来到重丘是为了求和。”

“求和。”昭雎冷声道:“张仪让我国蒙受巨大耻辱。我们岂能与之议和。”

昭滑问道:“主将,张仪来了。我们是见,还是不见。”

“见。如何不见。”昭雎唇角上扬,“张仪来了,我倒要听听他会说点什么。”

一人提醒道:“将军,张仪油嘴滑舌,我们还是不见为好。”

“怕什么。”昭雎蔑视道:“张仪那张嘴就是说破天,也不能动摇我攻打秦国的决心。”

少时,张仪走来,高呼道:“秦使张仪,拜会将军。”

“张仪,你欺我王。今日,有胆子来到我这里。”昭雎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喝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今日我是为将军而来,将军要杀我,请动手吧!”

昭雎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剑尖指向张仪,“好。我就杀了你。”

张仪朗声大笑。

昭雎问道:“张仪,你怕了吗?”

张仪制住笑声,“大丈夫死不过就是头落地,有什么好怕的。”

昭雎见他不像是故作镇定,心下一阵犯疑,问道:“你笑什么。”

张仪道:“将军要杀我,我难道不能笑吗?”

昭滑抽出长剑,喝道:“将军杀了他。”

楚将也齐声道:“将军杀了他。”

昭雎问道:“张仪,你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张仪环视着楚将,自嘲道:“我是来送死的。”

昭雎将长剑插回剑鞘,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世界上有这么愚蠢的人吗?”

“有。”张仪指着自己,“我和你。”

昭雎闻言,大笑道:“张仪,你不是被吓糊涂了吧!”

“张仪一生,波澜壮阔,岂是吓大的。今日,将军杀了我。来日,秦国数十万大军便会兵临城下,为我报仇。将军手中将士不足五万。能够抵挡秦国数十万大军攻城吗?”张仪又道:“今日我是来将军这里送死的。明日,将军的命运也和我一样。”

昭滑道:“将军休要听他胡言乱语,杀了他。”

张仪喝斥道:“我是胡言乱语吗?”

昭滑拔出长剑,准备上前结果了张仪的性命。

昭雎喊道:“住手。”

昭滑道:“将军。”

昭雎道:“杀不杀张仪,我自有主张。”

“重丘一战,秦国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将军的威名。楚王见将军取胜,必会从你那里抽调兵力,由屈匄统一指挥攻打秦国。将军大军调走,重丘兵力薄弱,汉中空虚。秦国见了,也会先取重丘,再攻汉中。重丘有难,会不会有人来救将军。”张仪淡淡道:“屈匄深得楚王倚重。将军及麾下的将士,也会由屈匄调配。屈匄以主帅之命,打发将军去守一座守不住的城池。将军的结局会是怎样。”张仪有意停顿,观察昭雎的神色,又道:“将军乃聪慧之人,不用我说,也应该猜到了结局。”

昭雎的心思,被张仪三言两句道破,心道:“张仪纵横家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我倒是有个主意。既能保存将军的实力,又不会让将军听屈匄调遣。”张仪道:“我回到秦国,假意出兵攻打汉中。楚王见汉中告危,便不会从将军手中抽调将士。将军亦不会有半点损伤。”

昭雎思量少许,挥手道:“张仪,你走吧!我不杀你。”

张仪见昭雎语调柔和,笑道:“昭雎将军,好好保重。”

昭滑怒道:“将军,我们就这样放他走了。”

“张仪说的不错。我们打赢了秦军,王上必会抽调兵力,前去攻秦。昭氏男儿,岂能由他屈氏一族之人所驱使。”

昭滑问道:“将军,你打算怎么做。”

“屈氏和昭氏向来不和。我们可以借秦人之手,除去这个劲敌。秦军攻打丹阳,必定会和屈匄相争。等到秦军破了丹阳,我们在趁机攻打秦军,夺回失地。如此,我们既削弱了屈氏一族,又提高了昭氏一族的威望。”

秦国稳住了昭雎,秦王驷命令赢疾、魏章、甘茂三人,领军攻楚。秦楚大战全面展开。

赢疾见魏章没有击退商於的楚军。命令嬴华领两万将士,前去支援魏章。

魏章本是魏国人,后来投奔秦国。魏章在秦,一直没有机会建立功名。今,秦王决定攻打楚国,让他独领大军前去攻楚。此战不仅关乎到秦楚两国的国运。还会影响到魏章本人的前途。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魏章率领大军,来到商於,为了摸清楚军的战力。魏章下令,固守不出。面对楚人百般挑衅,秦将多次请战,皆被魏章驳回。秦军将士见着城外嚣张的楚人,对魏章的做法多有不满。众人皆认为魏章是魏人,胆小懦弱。魏人怎会真心帮助秦国攻打楚国。

秦将嬴华来到商於,也听到将士不满的情绪,问道:“魏将军为何不出战迎敌。”

魏章道:“此战,关系到全局的安危,不能轻易出战。”

嬴华怒道:“楚人在城外辱骂我们,魏将军听不见吗?”

魏章道:“王上将众将士交给我,我就有责任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嬴华怒道:“将军不愿意出战,我去灭了楚人的威风。”

嬴华领着两万将士出城迎敌,攻打楚军。嬴华不愧是秦国猛将,他率领的大军,横冲直撞,打乱了楚军阵营。楚将见了,问道:“来者何人,好生勇猛。”

“将军,此人乃秦将嬴华。”

“嬴华。”楚将笑道:“传令下去,斩杀嬴华重重有赏。”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丹阳血战(下)

楚将集结重兵,围困秦将嬴华。嬴华左右突围,皆被楚军打了回去。嬴华身经百战,面对不利局势,也不慌乱指挥将士与楚军作战。魏章站在城楼,也目睹了这一幕。然而,嬴华是秦国的宗室,深得秦王宠爱。倘若嬴华被楚军围困,命丧于此。魏章即便击退了楚军,也得不到秦王的重用。于是,魏章不得不更改先前制定好的战略,率主力出城全力营救嬴华。

嬴华见援救到了,楚军阵脚大乱,长啸道:“杀。”

顿时,秦军士气高涨。

楚将将嬴华围困,本以为胜负已定。谁知,城内的秦军全城出动。楚军迎战嬴华,早已经疲惫不堪。秦军援军赶至,楚军军心大乱。楚将见状,下达撤退的命令。然而,楚将撤退的命令没有及时传达给楚军将士。楚将将士不知情,再加上秦军高呼楚国败了。楚军一退,变成了溃败。魏章和嬴华见状,乘势追击楚军。楚军败逃,逃至丹阳。

这时,赢疾击退了北面楚军,率军南下与魏章汇合。

丹阳守将正是楚将屈匄。屈匄没想到前线楚军会败的这么快,这么惨。他来不及追究败军之将的责任,秦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屈匄站在城楼,注视着城外黑压压一片秦军,“逢将军,眼下局势对我们不利啊!”

逢侯丑按着长剑,正色道:“城内有八万将士,战将百名,足以和秦国一战。”

屈匄注视着城外的秦军,再回头望了一眼丹阳城,“丹阳,乃我屈氏一族的根基。此战,我们败了。楚国,再也没有我们屈氏的立足之地。”

“将军放心。城内将士足以和秦军一战。”逢侯丑大手一挥,胸有成竹地说道:“王上得知我们被秦军围困,定会派人前来救援。等到援军已到,我们里应外合,斩杀秦人。”

屈匄苦笑道:“当今楚国之势,被屈、昭、景三家把持。如今我们被秦军围困。昭、景两家会出兵救援我们吗?”

“秦国打下丹阳,楚国危矣。”逢侯丑道:“屈将军,勿须惊慌。我们只要守住丹阳,秦军必退。”

“逢将军,王上也掌控不了楚国的局面。”屈匄看了一眼逢侯丑,转过头看了看城外的秦军,发出感叹,“景、昭两家想借秦人之手除掉我们。”

逢侯丑惊道:“屈将军,何处此言。”

“秦人抵达丹阳,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逢侯丑闻言,瞳孔睁大,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屈将军,你的意思是说昭雎、昭鼠两位将军通敌卖国。”

“昭雎、昭鼠并没有通敌卖国。”屈匄发出一声长叹,“屈氏和昭氏在楚国朝堂上明争暗斗、相互掣肘,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是想借秦人之手除掉我们。”

“如果真的如屈将军所说,局势对我们不利。”

“逢将军,城中粮草,能够维持多久。”

“秦人来得突然,城中又无囤积粮草。城内的粮草,维持不了十日。”

“十日。”屈匄沉重道:“屈氏完了。”

“屈将军,情况还没有坏到这一步,你怎能如此悲伤。”逢侯丑安慰道:“城内还有八万将士,足以和秦军一战。末将相信,王上得知丹阳被围,必会调派大军来援助我们。”

“秦人围城,声势浩大。他们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即便王上得知丹阳被围,即刻调集援军前来救援,也来不及了。”屈匄续道:“城内粮草短缺,兵器不足,军心不稳。秦军攻城,我们能够守住十日,已然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我们不能束手待毙,等待秦军攻城。”

逢侯丑道:“屈将军有什么计划。”

屈匄道:“出城和秦军决战。”

逢侯丑道:“出城和秦军决战。”

“不错。”屈匄道:“秦军刚来,立足未稳,我军士气也未衰败。出城和秦军决战。我们尚且有赢得一线生机。”

此时,丹阳是一座孤城。屈匄、逢侯丑明白,秦将赢疾也明白。秦国围困丹阳,不出几日。丹阳城内粮草断绝,不需要秦国攻城,楚军便会大乱。与其固守城池等待援军,还不如趁着士气未衰之际,出城和秦军决战。

“屈将军言之有理。”逢侯丑点了点头,附和道:“守城就是等死。我们出城和秦军一较高下。”

屈匄也相信,大楚男儿战无不胜。秦国不是楚国的对手。当下,屈匄走下城楼,登上高台,目视着台下站立的屈氏一族的男儿,朗声道:“秦国大军就在外面,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众人齐声道:“请主将下令,出城迎战,斩杀秦人。”

“好。”屈匄扬声道:“诸位不愧是屈氏一族的好男儿。今日,我们就让秦人见识一下大楚男儿的手段。此战,不仅关系到楚国的荣誉,也关系到我屈氏一族的生死存亡。我们只许胜不许败。”

“楚国必胜,楚国必胜。”屈氏男儿,发出狂风怒号般的声音。

赢疾正在商议如何拿下丹阳城。忽然,丹阳城门大开,楚军从城内走了出来。楚军在城楼下,摆下攻击阵势。屈匄驱车上前,厉声道:“秦将是何人,报上名来。”

赢疾高呼道:“赢疾。”

屈匄道:“老夫曾听过你的名字。”

赢疾道:“承蒙屈匄老将军记得我。”

“张仪先欺我王,秦国攻我再后。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屈匄,拔出长剑,高呼道:“护我家国,斩杀外贼。”

楚国三军将士,齐声高呼,“护我家国,斩杀外贼。”

屈匄道:“楚国万岁。”

“楚国万岁。”

“开战。”楚匄长剑向前一指,楚军将士如潮水一般,涌向秦军。

赢疾见楚军涌来,拔出长剑,高呼道:“秦国万岁。”

“秦国万岁。”

“开战。”

……

屈原出使齐国,齐王心里怒气未散,有意冷落他。邦交大事,屈原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也不急着进宫面见齐王。

这日,屈原神色不安,眼角跳动异常,似乎预示着有大事将要发生。一整日,屈原皆不安宁。夜色降临,屈原用了晚膳,躺在床上,亦不能眠。屈原起身,点亮灯火观看从楚国传来的国书。

屈原见重丘一战,楚胜秦败,心中颇喜。

屈原又看了看其他文书,过了半个时辰,自觉眼皮沉重。屈原扶案而眠。忽然屋内起一阵大风,灯火忽明忽暗。屈原抬头见屋内来了很多人,问道:“你们是谁,为何不通报,私自进入我房中。”

那些人不答,行了跪拜之礼。

屈原自感疑惑,起身前去察看,见这些人是屈氏一族的男儿。

屈原问道:“你们不是在抵抗秦人吗?怎么来到我这里了。”

那些人仍旧不答,埋首跪在地上。

屈原心下大疑,问道:“你们深夜来到我房中,难不成楚国出事了吗?”

“屈原,你过来。”

屈原从那道声音看去,见是屈匄,行礼道:“屈将军,你怎么来了。”

屈匄指了指他身后之人,“不仅我来了,他们也来向你道别。”

“原弟。”一人走了出来,“哥哥要走了,不能陪你了。”

屈原大呼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左司徒,我们要走了。以后不能和你饮酒了。”

屈原转过身去,这些人都是屈氏族人,“你们想要饮酒,我们痛饮便是。”

“原弟,我们是来向你道别的。以后,屈氏一族靠你了。”

“屈原,你是我们屈氏一族的好男儿。屈氏一族的使命,就落在你的肩上。屈原,你不能让我失望。”

“屈将军,你说什么。”屈原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原弟,我们要走了。”

屈匄道:“屈原我们都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众人行礼,齐声道:“左司徒,我们走了。你多保重。”

随后,一阵大风四起,众人不见了踪影。

“你们要去哪里,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大哥,屈将军,不要走,不要走。”屈原醒来,发现自己汗湿衣襟。原来自己做了一个噩梦。然而,梦中的情形是多么真实,多么亲切。屈葭听到屋内有动静,推开门走了进来,点亮屋内所有的灯火。忽见屈原六神无主瘫坐在地上,问道:“左司徒,你怎么了。”

屈原说道:“我刚在做了一个梦。”

屈葭问道:“左司徒,你梦见什么了。”

屈原抬头看着他,将梦中发生地情景,全部说了一遍。

“左司徒,念及故土,方有此梦。”屈葭安慰道:“左司徒,不要多想了。你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屈原扶着额头,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看来我真的太累了。”

翌日,屈原尚在睡梦中。屈葭推开大门,来到屈原床榻之前。屈原醒来见屈葭泪流满面,问道:“屈葭,怎么了。”

屈葭泣道:“左司徒,我们败了…败了。”

屈原见他口齿不清,问道:“什么败了。”

屈葭痛哭流涕道:“秦国攻破丹阳。屈匄老将军、逢侯丑等七十多名将领战死。秦军斩杀我军八万健儿。屈氏一族,完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秦军攻破丹阳,屈匄老将军、逢侯丑等七十多名将领以及八万男儿战死。”屈原闻言,心智大乱道:“秦国怎会攻破丹阳,屈氏男儿怎么会败。你不要胡说,不要胡说。”

“左司徒这是真的。”屈葭从宽大衣袖之中取出一封竹简,痛哭道:“这是楚国送来的国书。楚国败了,屈氏完了。”

屈原夺过国书观看之后,狠狠地将国书仍在地上,仰天泣道:“楚国败了。楚国败了。”

屈原情到深处,口出鲜血,倒在地上。

屈葭忙道:“左司寇。”

屈原艰难地说道:“回楚国。”

第一百五十三章 楚国国殇

秦国攻破丹阳,斩杀楚将屈匄、逢侯丑等七十多名将领,楚国八万将士为国捐躯。丹阳一役,屈氏一族遭到了灭顶之灾。赵国诸臣也不相信庞大的楚国,竟然被秦国击败。然而,赵君始终相信,秦国一定会战胜楚国。赵雍注视着殿内诸臣惊慌失措的表情,问道:“诸位与寡人打的赌,是否还记得。”

众人闻言,齐声道:“臣,不敢忘。”

赵雍见众人欲哭无泪的表情,笑道:“既然诸位没有忘。你们三个月的俸禄,寡人笑纳了。”

众人见三个月没有俸禄,暗自叫苦。

肥义问道:“君上,秦国击败了楚国。楚国是不会轻易认输的。臣推测,秦楚之间还会有一场大战。秦楚之间的战争,也会波及到诸侯列国。君上,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动荡的局势,以至于我国不受战火的波及。”

赵雍沉吟少许,扬声道:“寡人也是这样认为的。秦国击败了楚国,斩杀楚军八万将士。楚国恐怕不会轻易认输的。秦楚之间,不久将会有一场影响中原的大战。诸侯列国也会深陷其中,难以置身之外。诸位,我们也要做好准备应对天下大乱的危局。”

……

齐王田辟彊与诸多重臣,正在宫中观赏歌舞。齐相田罂走进宫中,找了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一曲歌舞结束,齐王田辟彊双手击掌,赞道:“好。燕美人之舞,寡人百看不厌。”

在座的每个人皆知道,王上看的不是燕舞,而是观燕国的天下。齐王之意是为了鞭策众人早日吞并燕国,助王上建立不世功勋。子之之乱,导致燕国大乱,民心尽失。齐国打着匡扶正道的旗帜,不出五十日便攻破燕都蓟城。就在齐王认为燕国已经是囊中之物时,韩赵两国联合插手燕国国政。韩赵两国联合起来,扶持燕质子公子职回到燕国。公子职在赵将赵固、乐池、赵希和燕将秦羿的拥护下,在燕国下都继任燕王。韩赵两国突然插手燕国内政,让齐国吞并燕国的计划受阻。田辟彊只能观赏燕国美人歌舞,以寄托亡燕之志。舞女行了一礼,盈盈退了出去。另一批身穿白色衣裙的燕国美人,涌进殿内,载歌载舞。

田辟彊一边观赏歌舞,一边举起酒樽面向众人道:“诸位,请。”

众人举樽回礼,一饮而尽。

众人你来我往,杯光交错。齐宫气氛其乐融融。然,在座的有一人始终高兴不起来,这个人就是齐相田罂。田辟彊也注意到田罂,问道:“齐相,寡人宫中之酒不好喝。燕地之舞,不好看吗?”

田罂拱手道:“王上之酒乃上品。燕舞也是令人陶醉。然,臣心中藏有事,在好的酒,再动人的舞姿和音律,都没有心情观赏。”

“心中有事,没有心情。”田辟彊端起一盏酒,问道:“齐相心中有何事,不妨说出来让寡人听听。”

田罂斟词酌句,答道:“王上,楚使归国了。”

田辟彊闻言,神色微怒道:“楚使还真没把齐国放在眼中。楚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楚使是把齐国当成了自家庭院了吗?”

“王上请勿生气。”田罂从宽大的衣袖之中,掏出一份国书,高举过头颅,“王上,这是楚使临走前,让人送来的国书。”

田辟彊瞥了一眼那封国书,问道:“楚使说什么。”

田罂回答道:“秦破楚丹阳斩杀楚将屈匄、逢侯丑等七十多名将领,楚军八万将士为国捐躯。”

田辟彊闻言心中大惊,握在手中的酒盏,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之音。田辟彊问道:“你说什么。秦国攻破丹阳,斩杀楚国八万人。”

“正是。”田罂道:“秦楚开战,秦国赢了,楚国输了。”

田辟彊闻言,脸色瞬间僵硬,似乎更本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田辟彊语调阴沉道:“楚国是南方大国,拥地数千里。地大、将广、兵多,寡人也忌惮楚国三分,亦不敢轻易攻楚。秦国竟然击败了楚国,还斩杀楚军八万。”

田罂又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份国书,“王上,这是犬子从魏国送来的国书。也证实了秦国击败楚国。如今的秦国,比几年前不知强了多少倍。”

田辟彊沉重地出了一口气。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继续观赏歌舞,大手一挥,喝斥道:“退下。”

田辟彊突然发怒,齐宫气氛骤然冰冷。宫女以为是自己舞姿不够优美,惹怒了齐王,战战兢兢行了一礼,躬身退出殿外。

田辟彊打破宫中的沉默,愤然道:“秦国竟然击败了楚国。这结果大大超出了寡人的预料。寡人以为,秦国攻楚是自不量力。寡人没想到,秦国赢了,还斩杀楚军八万。秦国现在到底有多强。”

田罂拱手道:“王上,不是秦国太强,而是楚国不堪一击。王上,我们是否出兵攻打楚国,以报楚国辱我之耻。”

田辟彊没有因为楚人辱骂他一事,恼羞成怒立马下达攻楚的命令。相反,田辟彊现在比任何人都清醒。田辟彊也明白,现在不但不能攻打楚国,落井下石。反而还应该出兵帮助楚国。楚国败了,秦国的野心也会迅速膨胀。一旦,秦国眼中不在有中原诸侯,齐国便是秦国下一个进攻的目标。此时,齐国不选择制约秦国,任由秦国发展。不出几年,秦国便会再次挑战齐国东方强国的地位。几年前,桑丘一战,秦国输给了齐国。秦国定会卷土重来,洗刷国耻。田辟彊不想看到秦国强大,威胁到齐国的利益。

田罂见齐王沉默不语,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问道:“王上,我们是否出兵攻打楚国。”

众人见秦国打败楚国。楚国看上去是多么庞大,武力是多么强盛。原来,楚国连秦国都打不赢。足以证明,楚国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无能。在田罂的鼓动下,众人也进言。攻楚以拓疆土,以壮大齐国实力。然而,齐王冰冷的眼神,扫向众人,淡淡地问了一句,“韩魏两国,有何动向。”

田罂闻言,心中一惊,猜不出王上说这句话的意思。好在,他练就了一身遇事不慌的本领,平静地答道:“王上,韩魏两国不曾有任何动静。”

田辟彊问道:“楚国败了,你们不觉得韩魏的反应太不寻常了吗?”

田罂道:“王上这句话是何意。”

田辟彊道:“楚国败了。韩魏两国必会联合秦国,共同伐楚。楚国有*烦了。”

田罂一点就明白了齐王的意思,附和道:“秦国击败了楚国。楚国大国的地位没有了。楚国沦落为二等国。韩魏和楚国交恶,楚国一败,倒是给了韩魏秦三国联合伐楚的契机。如此,楚国就危险了。王上,我们也加入韩魏秦三国,出兵伐楚。”

田辟彊道:“派人去宋国。告诉宋王康,齐国准备打仗了。”

田罂明知故问道:“王上准备和谁打。”

田辟彊道:“楚国为了大国地位,也会再次和秦国开战。一旦秦楚再次开战,我们挥师攻打魏国。”

“魏国。”田罂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忙道:“楚国和我国绝交。王上为何不攻楚,反而攻打魏国。”

田辟彊道:“你不明白。”

田罂点了点头,表示难以理解。

田辟彊对着众人问道:“你们也不明白。”

众人皆道:“齐楚断交,我们应该伐楚。怎能帮助楚国攻魏。”

田辟彊道:“秦国连横韩魏,是针对楚国。也是针对齐国。诸位,你们不要忘了。韩赵扶持公子职为燕王。公子职是秦王的外甥。公子职也派人前去秦国求助。我们出兵占领燕国,韩赵不满意,秦国也会不满意。一旦,秦国打败楚国。下一个目标便是联合韩魏赵攻打齐国。我们帮助楚国,也是帮助自己。”

田罂恍然大悟道:“王上所言甚是。我们应该利用楚国,制衡秦魏韩三国。如此,我们便可以腾出手脚,与赵决战,加快吞并燕国的步伐。”

田辟彊道:“伐楚,我们能够短暂地取得利益。但是,这份利益终究不会长久,反而还会与楚国交恶。倘若秦国也学赵国,打出‘平叛驱齐’的口号,中原诸侯必会响应。楚国为了报我们落井下石之仇,也会出兵声援。到那时,齐国面对的是天下诸侯。寡人自信,齐国还没有足够能力与天下诸侯为敌。我们帮助楚国,中原诸侯的目光便集中在楚国上。楚国有了齐国的援助,势必会和中原诸侯大战。如此,我们也可腾出手脚,与赵分出胜负,吞并燕国。”

众人齐声道:“王上圣明。”

田罂心里发冷,齐国出兵魏国,那么身在魏国为相的田文,便会被魏国挟制。一旦魏齐交战,田文是第一个为齐国而死的人。齐王明则是攻魏,实则也是敲打自己。

田辟彊似乎看穿了田罂的想法,“齐相,你以家书的形式,召回田文。”

田罂拱手道:“喏。”

“诸位。”齐王目光坚定,“我们等着和魏国开战吧!”

……

丹阳惨败的消息传回楚国。楚王熊槐大怒道:“可恶,可恶。”

昭阳道:“丹阳一战,我们折损八万将士。王上,是战,是和,请你定夺。”

楚王道:“秦国丹阳一战斩杀我军八万。随后携着胜利余威,一举攻破汉中郡。秦国比寡人想象之中还要强。”

大臣靳尚看出了楚王的心中的想法。楚王若战,但又打不赢秦国,只会空耗国力。若不战,难以向阵亡的八万将士交代,也不能给屈氏一族交代。是战是和,楚王一时间难以决断。

“丹阳一战,我们国力受损。王上,我们应该向秦国求和。”靳尚见楚王眉宇微动,续道:“秦国是要打的,但不是现在。”

昭阳怒道:“王上不可。我们向秦国求和,如何向死去的将士交代。”

“好啦!外面的大臣吵个不休,你们也不想寡人清净点。秦国是战是和,寡人自有分寸。”楚王又道:“屈原回来了吗?”

昭阳道:“屈原出使齐国,已经回来了。”

楚王微怒道:“屈原为何不来宫中见寡人。”

“屈氏一族罹难,屈原,正在府中祭奠死去的将士。”

楚王平息心中愤怒,挥手道:“昭阳,你去司徒府,代替寡人为屈氏一族送行。”

屈原带着悲痛回到楚国郢都。屈原在府中置办丧礼,为丹阳一役死去的人送行。昭阳来到府邸,下了马车。当今之楚,屈、昭、景三族是大族,而屈氏居首。屈、昭、景三族,分别源自楚武王、楚昭王、楚平安。这三族是楚王族的分支。历经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屈氏一族,在丹阳一役遭受灭顶之灾。

昭阳双眼注视着眼前这座楚国辉煌了数百年的府邸,心中发出感叹道:“人生无论过往是多么辉煌,总会有衰败的一天。”

屈原正在祭拜为楚国战死的屈氏一族。忽闻一人高呼道:“令尹前来祭拜。”

昭阳对着屈氏战死的牌位,拜了三拜。

屈原对昭阳回谢礼,“多谢。”

昭阳走近屈原身边道:“左司徒,我是代表王上来的。王上请左司徒节哀。”

此刻,屈原最不想听到这两个字,怒道:“王上为何不亲自来。”

“王上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公务繁忙。”屈原咆哮,“屈氏一族及八万将士是为他而死。”

昭阳理解屈原悲痛的心情,屈氏为楚国战死,王上说什么也应该前来祭拜。然而,昭阳也明白,楚王不亲自来祭拜,一是害怕面对死去的将士,二是害怕面对屈原那双孤愤的眼神。王上若来,屈氏活着的人,也会向楚王请战,为死去的人报仇。

就在此时,昭阳想到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让屈原逼着楚王向秦国开战。秦楚再次开战,昭氏一族的机会便来了。

昭阳低声道:“左司徒,王上有意向秦国求和。”

“王上打算求和。”屈原怒不可遏,“屈氏一族为他战死。难道屈氏一族就该死吗?”

“诸多大臣向王上进言,说秦国强盛,楚国打不赢。为了大局,王上也有意求和。王上不来祭奠为国战死的将士,就是向秦国释放求和的信号。”昭阳愤慨道:“以前的楚国,让天下诸侯畏惧。今日的楚国,早已经没有过往的雄心壮志。”

“楚国必须和秦国开战。”屈原怒道:“不仅是为死去的将士报仇,也是为了楚国的将来。他向秦国求和,对得起这些战死的将士吗?”

昭阳提醒道:“左司徒,这些话传到王上耳里,是死罪。”

“屈原一生,坦坦荡荡。王上不再乎八万将士的冤魂,岂会再议屈原一人的性命。”屈原身披长发,突然拔出长剑高呼道: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屈原扑通一声跪在灵位前,起誓道:“屈原再此誓,只要屈原活着,就会出兵攻打秦国,为你们报仇。”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诅楚文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楚王路过含露殿,忽闻八名宫人正在吟唱。宦者令昭曜见王上脸色不喜,咳嗽示警。几名宫女见了王上,扑通跪在地上。楚王对着一名宫人问道:“你们在唱什么。”

宫女磕头求饶道:“王上恕罪,王上恕罪。”

楚王道:“不说,死罪。”

宫女诚惶诚恐地答道:“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歌,但听到宫里的人都在唱,奴婢也学了几句。”

昭曜道:“你们不要命了。”

楚王道:“吟唱给寡人听。”

宫女战战兢兢起身后退,其中一名大胆的宫女上前道:“王上,请借侍卫手长剑一用。”

昭曜喝道:“大胆。侍卫手中的长剑,岂是你们这些低贱者能使用的。”

宫女鼓起勇气道:“请王上借剑。”

楚王道:“把剑给他们。”

昭曜指着身后的八名侍卫,“将长剑给她们。”

侍卫拔出长剑,递给宫女。宫女接过长剑,一边起舞,一边吟唱道: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舞毕,八名宫女,眼中隐隐有泪,匍匐在地。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楚王吟唱一句,走上一步台阶。吟唱到最后一句,拔出长剑击在木柱上,微怒道:“屈原,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侮辱寡人。”

昭曜上前从木柱上取下长剑,拱手递给楚王,“王上,这首歌,怎么牵扯到了左司徒。”

“你有所不知,这是屈原祭祀屈氏一族及八万将士所吟唱的祭歌。”楚王冷声道:“屈原是在用这首祭歌,骂寡人无能。屈原是想要寡人和秦国再次开战。”

“王上打算向秦国开战吗?”

“寡人不攻打秦国,就会遭至全国百姓的辱骂。寡人,也将成为千古的罪人。”

“王上,臣能否说上一句。”

“说。”

“丹阳一役,屈氏一族罹难。屈原想要报仇,乃人之常情。此役,丹阳城破,汉中已失,我们阵亡了屈匄等七十多为将领和八万将士。楚国建国以来,何曾受到如此的惨败。此役,我们国力大损。冒然和秦国开战,只会折损更多的将士。”

“这些寡人何尝不知。但寡人不攻秦,如何面对死去的数万将士。”

“王上,臣有一计。”昭曜见王上没有打断他的意思,续道:“朝中有的人主战,有的人主和。我们让主和与主战之人,进行一场辩论。”

楚王琢磨片刻,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

昭阳得知昭曜送来的手书,召集昭氏一族,“我国是否会和秦国开战,很快就会有结果。”

昭燕道:“令尹,王上会选择和秦国开战吗?”

“王上是不想打。”昭阳将手书放在一边,“我们联合屈氏一族,逼迫王上做决断。王上不打,也得打。”

昭燕道:“昭氏和屈氏联合,王上不打,楚国上下离心离德。为了顾全大局,王上只能选择开战。”

昭阳笑道:“不错。王上没有选择,只有开战。”

“屈氏会和我们联手吗?”

“屈氏活着的人,想要为死去的人报仇。屈氏要向秦人复仇,只能选择和我们联手。”

“丹阳一役,我国损失惨重,朝中大臣害怕秦人。局势能如我们预期那样的发展吗?”

“这点不用担心。屈氏有左司徒屈原在,秦楚必定会开战。”昭阳道:“一旦秦楚再次开战。昭氏的地位,无人能够动摇。”

午时刚过,楚国三百石以上的大臣,鱼贯而入,进入楚宫。

楚王道:“秦人攻破丹阳,又破汉中郡。是战,是和,寡人想要听听诸位的意思。”

“王上,我们应该将这个强大的对手交给齐国。秦人攻破丹阳、汉中,锋芒太甚,我们不能与之相争。臣建议割两座城给秦国,与秦国议和。”

“中原诸侯对我国虎视眈眈。我们和秦国再次开战,中原诸侯也会联合起来攻打我国。如今齐国与我们断交。如果齐国也加入中原诸侯,举兵伐我,我国局势危矣。”

“臣,主和。”

不出楚王所料,楚宫主和之人占据大多数。只要令尹昭阳也主和,楚王就可以下令与秦国议和。即便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他也可以把这个责任推给令尹等众人。楚王问道:“令尹,你怎么看。”

昭阳明白,这是楚王有意给自己下的圈套。如果他顺从楚王之意,便得罪了屈氏。屈氏和景氏联合,昭氏在朝中的地位便不是牢不可破。为了昭氏一族的将来,昭阳权衡利弊之后,拱手道:“王上,臣主战。”

楚王脸色不喜,问道:“诸位大臣皆主和,你为何主战。”

“秦国斩杀我国八万将士,此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我们不与秦国开战,反而割城求和。我们不但对不起战死的数万将士,也辱没了楚国大国地位。”昭阳语调平静,“秦人欺我在先,辱我再后。今又攻破丹阳、汉中。我们不打秦国,便会助长秦国的气焰。”

昭阳主战之音刚落,昭氏族人也跟着请战。那些拥有一腔热血的儿郎,也纷纷出列请战。楚王怎么也没有想到,善于察言观色的令尹。今日会忤逆他的意思。

“左司徒屈原,拜见王上。”人未至,愤怒之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昭阳闻言大喜,心道:“屈原,你总算来了。”

屈原怒发冲冠,走进大殿。群臣的目光皆盯着眼前这个披麻戴孝,长发散乱之人。

“左司徒,你衣冠不整也就算了。怎能穿这身晦气的衣服来见王上。”

屈原转过身,怒目而视,“你说什么,我的这身衣服晦气。”

那人不敢正视屈原愤怒的眼神,也不敢多说一句。

楚王道:“屈原,你不在府邸守孝,来宫中做甚。”

“国家大事,屈原怎能不来。”屈原肃道:“王上,秦国必需打。”

一人道:“屈氏罹难,左司徒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攻秦一事,干系重大。左司徒不能为了一己私愤,置国家利益而不顾。”

“在你眼中,屈原只有私愤,没有国家吗?”屈原道:“秦国攻破丹阳、汉中。我们不打秦国,秦国就会攻打郢都。”

“左司徒,你太杞人忧天啦!秦国是没有实力攻打郢都的。”

“秦国能够攻下丹阳、汉中。难道就没有实力攻打郢都。”屈原愤怒地目光,迎向楚王,“丹阳是楚国龙兴之地。如今,先祖的陵寝,惨遭秦人肆意践踏。我们岂能面对地下的先祖。”

“屈原,你休要放肆。辱骂王上,你就不怕杀头吗?”

“祖宗之地都丢了,苟且偷生的活着,好不如死了好。屈原堂堂男儿,宁愿为国战死,也不愿意死后无脸面对先祖。”屈原指着主和的大臣,“我们不攻打秦国。中原诸侯会以为楚国不堪一击,便会联合起来,瓜分楚国的国土。此战,我们必须打。不仅是为了报仇雪耻,更是为了楚国的长治久安。我们要用战,告诉天下诸侯,楚国神圣,绝不容许他国觊觎和侵犯。谁有觊觎楚国之心,大楚举国灭之。”

楚王闻言,心中大悯。先祖陵寝已被秦人肆意践踏。此时,他若为了一时的苟安,向秦人求和。试问一个连祖宗之地,就不要的君王,如何才能傲视群雄,如何对得起先祖。不收回丹阳,击败秦国,他也没有资格成为楚国的王。为了楚国,为了自己的王位,秦国必需打。

楚王不是昏聩无能、软弱胆小之辈。屈原的一席话,也彻底骂醒了他。楚王当机立断,厉声道:“秦人欺我太甚 。昭阳,寡人令你悉全国之兵,攻打秦国。”

昭阳拱手道:“喏。”

屈原高呼道:“血洗国耻,楚国必胜。”

楚宫高呼道:“血洗国耻,楚国必胜。”

秦国攻破楚国丹阳、汉中郡六百里,取得大胜。秦王驷及诸位朝臣皆认为,楚国大败,国力尚未恢复,是没有能力组织兵力再战。他们相信,楚国会派人来议和。然而,秦王驷没有等到楚国前来议和,却得知楚王起全国之兵,攻打秦国。楚国进展迅猛,很快收回了汉中、丹阳失地。楚军一鼓作气,拿下武关,攻破商於。秦将嬴华浴血奋战,战死疆场。

秦将嬴华的死讯,传回了咸阳。

秦王驷怒道:“什么,嬴华死了。”

“王上,楚军来势凶猛,一路攻城略地,请王上发兵迎敌。”

“寡人打下丹阳、占据了汉中郡又如何。楚国之地,岂能比得上嬴华的性命。”秦王驷,心情悲恸,口中喷射出鲜血。

秦臣道:“王上,请节哀顺便。”

“寡人会好好活着。”秦王驷抹去唇角的血迹,“寡人还要多杀楚人,祭奠嬴华。”

赢疾道:“王上,楚军士气高涨,一路攻城略地,我军节节败退。如果楚军拿下武关,攻破商於,继续北上,就是我国的蓝田。蓝田距离咸阳不足百里,蓝田失守,咸阳危矣。”

秦王驷闻言,气急攻心。喉间又涌出一股鲜血。等到情绪稳定,秦王驷有气无力地问道:“张仪,楚国攻我,你有何退敌之策。”

“王上,蓝田关系着咸阳的安危。我们守住蓝田,就守住咸阳。”

“蓝田寡人是要守。”秦王驷重重咳嗽几声,“寡人守住了蓝田,你可要把握退敌。”

张仪胸有成竹地道:“王上守住蓝田,臣就有办法退敌。”

赢疾拍着胸脯道:“我一定誓死守卫蓝田。绝不让楚人往前在进一步。”

“蓝田,有将军守护,我就放心了。”

秦王驷问道:“赢疾守住了蓝田,你如何退敌。”

秦王驷问的,也是诸臣最担心的事情。

张仪斟词酌句道:“楚王兴师动众讨伐我国,我们冒然迎战,很可能会被楚军攻破。很多人认为,战争胜负取决于武力。但我认为,胜败以武力一决高下,这是下策。不战而胜,才是上策。”

赢疾皱眉道:“楚国出兵攻打我国。我们不用武力正面迎击,击败楚人。楚人会退吗?”

秦王驷也道:“战争就是两军对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要取胜,就必须要有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不战,如何决定胜负。”

张仪从容不迫地答道:“孙武曾经说过,胜利之道有四。一,伐谋。探明敌国意图,先发制人,此法乃上策。二,伐交。了解对手的同盟国,粉碎他们同盟关系,削弱其实力,此法乃中策。三,伐兵,通过战争、武力决胜负,此乃下策。四,伐城,用武力攻城取胜,实属下下策。今,楚国攻我,其意图不在灭秦国,而在于收复丹阳、汉中等失地。楚军继续北上,攻打蓝田,不过是为了给我们一个警告。楚军虽刚勇,但战线太长。楚军全国之兵皆在攻秦,其他地方守卫薄弱。再加上中原诸侯与楚国关系皆不友好。我们联合中原诸侯共同伐楚。楚国四面树敌,必不能相互救援。楚国面对中原诸侯围攻,自然不会全力攻打秦国。”

赢疾问道:“张相,打算邀集那些诸侯,共同攻打楚国。”

“楚国曾欺骗韩国,与我国决战。韩国大败,韩王康对此事耿耿于怀。今日,我们可以联合韩国攻楚。其次,魏国和我国交好,攻守同盟。我们也可以邀请魏国攻楚。越国是楚国东面最强大的敌人。我们派人去越国,有说越王无疆。越王见楚国可图,必会起兵攻楚。秦韩魏越四国攻楚,楚国多面树敌。楚国为了自保,安能放手与我国一战。”

“好。”秦王驷点头道:“联合诸侯攻打楚国,寡人就拜托张相了。”

楚国攻秦,也是秦国一场国难。其国难程度,不亚于韩赵魏楚燕五国攻秦。秦王驷见识过楚人刚勇,不敢小觑,“传令下去,号召全国百姓,进入战备状态。国内招兵年龄,从十八岁降至十五岁。全国各地,无论男女老小,都要准备好与楚国决战。此外,通知蜀相陈庄、司马错等人,率领苴、蜀、巴三国之众,顺江河而下,攻打楚军。”

赢疾道:“王上,楚国和我国有十八世同盟,楚国背弃信义,我们应该将楚国的行为,告诉上天,祈求上天惩罚楚国。”

一人走进大殿道:“王上,高台已经建好了。”

赢疾问道:“王上建高台做甚。”

“寡人要登台将楚国的罪行告诉上天,诅咒楚人。”

秦王驷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殿外,一步一步登上高台。高台上摆放着九个大鼎,鼎内摆放在牛、羊、彘等祭祀用品。高台下汇聚着大秦数十万将士。众将士见秦王驷站在高台上,高呼道:“大秦万岁,王上万岁。”

秦王驷焚香祷告,高呼道:“昔我先君穆公及楚成王,实戮力同心,两邦若壹,绊以婚姻,袗以齐盟。曰:叶万子孙,毋相为不利。今楚王无道,淫佚耽乱,宣侈竞从,变输盟制。违背十八世之诅盟,率诸侯之兵,以临加我,欲灭我社稷,灭我百姓。今又悉兴其众,张矜亿怒,饰甲底兵,奋士盛师,以逼我边竞。将欲复其凶迹,唯是秦邦之羸众敝赋,鞟?栈舆,礼使介老,将之以自救。皇天上帝及丕显大神巫咸之几灵德,赐克剂楚师,复略我边城。敢数楚王倍盟犯诅,箸诸石章,以盟大神之威神。”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中原大战(上)

熊氏先祖鬻熊侍奉周文王,其祖父熊丽、父亲熊狂侍奉周武王。周成王在位时,感念大臣在文、武二王辅佐朝政的功绩,于是提拔他们的后代,将熊绎封在南方蛮荒之地,赐他土地五十里地 ,建立楚国。熊氏一族,居于丹阳。楚人时常吟唱: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

经过楚国数代君主的努力,楚国疆域由一个方圆仅有五十里的小国 ,发展成为泱泱大国。以至于楚国敢于向姬周王朝分庭抗礼。对于熊氏来说,其祖先是何其的辉煌。然,丹阳一战,秦国斩杀屈匄、逢侯丑等七十多名将领及八万将士。秦军携着胜利的余威,一举攻破汉中郡。

丹阳是熊氏的发源地,楚国先王陵寝,惨遭秦国践踏。丹阳一战,屹立数百年不倒的屈氏一族也遭到了灭顶之灾。屈原吟唱《国殇》以表达对阵亡将士的哀悼之情。楚国令尹昭阳、左司徒屈原为报仇雪恨,联合向楚王强谏,出兵攻打秦国。张仪欺楚在先,攻破丹阳再后,又斩杀楚国八万将士,如今一举攻占汉中郡。楚王不是昏庸无能、胆小懦弱之辈,为了楚国,为了自己的王位,爆发了雷霆之怒。

楚王下令,集中国内全部的精锐部队,以昭阳为将,出兵攻打秦国。

楚国团结一致,无人能挡。楚军不到半月,便收回丹阳、汉中等失地。

秦国君臣不曾料到,楚国会再次集结大军攻楚。秦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秦将嬴华战死。随着武关被攻破,秦国关中地势平坦,无险可守。秦国君臣这时才感受到大势不妙。然,楚国攻破武关,士气高昂,又连续击败秦军,向咸阳进军,秦军君臣感受压力巨大。

秦王驷亲自登上高台,祭告上天,发布《诅楚文》,一方面召全国百姓抵抗楚军。另一方面以张仪之策,有说韩魏越三国一起攻楚。

韩王康被楚王欺骗,岸门一战,被斩首万余,公孙衍离开韩国。联秦抗楚,既是报楚王欺辱之仇,又是削弱楚国的最佳时机。再者,丹阳一役,楚国惨败。也让韩王康认为,楚国看上去强大,实则不堪一击。秦使来到韩国,邀请韩王攻楚,韩王康立马答应。

魏嗣继任王位,重用公孙衍、惠施等人,邀集诸侯,共同攻打秦国。然而,联军攻打秦国不克。随后,魏国观泽之战,败于齐。修鱼之战,败于秦。公孙衍、惠施等人离魏,沉重打击了魏王嗣的万丈雄心。魏王嗣更改国策,向秦国示好,将女儿嫁去秦国。秦使来到魏国,邀请魏王嗣共同伐楚,重新点燃了魏王嗣雄心万丈。魏王嗣也不愿意在大争之世,做一名平平淡淡地君主。于是,响应秦国的号召,共同伐楚。

张仪来到越国,重金有说越王无疆,越王无疆也加入秦国,讨伐楚国。

齐国为了让楚国牵制、削弱诸侯国,联合宋国,出兵攻打魏国。齐国的参战,组成了齐魏宋联盟的强大军事阵营。另一方以秦、韩、魏、越及秦国管制下的苴、蜀、巴等国组成联盟。中原第二次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赵雍深居丛台宫,得知中原拉开大战,对着诸臣说道:“中原大战,寡人是帮谁。”

“君上,我们谁也不帮。”中原大战,牵扯到每个诸侯国。赵豹染上重病,也不得不带病上朝。

肥义也道:“君上,相邦说得对。此次,中原大战,我们谁也不帮。”

大司寇公子成道:“君上,臣也以为,中原大战,我们谁也不帮。”

赵国诸臣齐声附议,“臣等附和。”

“第一次中原大战,寡人尚未出生。如今,赶上了第二次中原大战。寡人怎能选择置身事外。”

众人听闻君上提起第一次中原大战,陷入了悲伤的往事之中。对于赵豹、公子成等人来说,他们经历过第一次中原大战。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中原大战。他们更不想,战火波及到赵国。昔日,魏国强盛。魏文、武两候在位,任用名将、贤臣变法。魏国向东攻破齐国,向西攻占河西八百里土地,向南压制楚国。就连中山国,也是魏国的国土。魏国国力强盛,成为诸侯霸主。魏武卒横行天下,天下诸侯莫敢与之相争。魏候心有吞并天下之志。然,要吞并天下,首先便要一统三晋。魏候罂借着赵国欺压卫国,出兵讨伐赵国。魏赵两国爆发的邯郸之战,从而引发了第一次中原大战。

齐、秦、楚、韩、燕、赵联合起来,共同对抗魏国。魏国以一国之力,对抗天下诸侯。赵国邯郸被魏国攻破。齐国,桂陵之战大败魏国。秦国河西之战,也取得胜利。楚韩两国也乘势夺取魏国的城池。燕国攻打魏国附属国中山之地。第一次中原大战,动摇了魏国霸主的根基。齐国一战成名,天下诸侯皆知。然,损失最为严重的是赵国。邯郸劫难,成为赵国不可抹去的一道记忆。

赵豹听闻君上的意思是打算加入中原大战,问道:“君上,打算加入以秦国为首的一边,还是加入楚国、齐国。”

赵雍没有正面回答,问道:“中原大战,诸位认为,哪一方会获得胜利。”

赵豹道:“齐楚是当今大国,齐楚的胜算比较大。”

公子成道:“秦国联合韩魏越及秦国管制下的苴巴蜀。此次中原大战,赢的不一定是齐楚。”

李兑道:“两方势均力敌,很难分出胜负。”

田不礼道:“秦国赢的机会应该要大一点。”

肥义道:“秦楚两国相争,波及天下诸侯。齐楚虽是强国。然,秦国等联盟国势大。此战,双方投入力量,乃前人未有之事。君上,天下是彻底地乱了。”

赵雍道:“此次大战,无论是何方取得胜利,寡人不关心。寡人关心地就是,大战之后,天下发展的局势。”

赵豹道:“齐楚胜,则天下有两国主导。齐楚败,楚国大国的地位不保,楚国也会开始衰败。”

公子成道:“局势不分,我国不宜加入任何一方。”

赵雍道:“寡人不会涉足中原那趟浑水。中原诸侯,谁输谁赢,寡人漠不关心。寡人在乎的是北方是否赵国说了算。”

李兑听懂了赵君的表达的意思,笑道:“君上是想趁着齐国加入了中原大战。尽早结束燕国的战事。”

田不礼道:“齐国和中山国联合,攻占了燕国。燕国境内,也有二十万齐、中山两国的兵力。君上,我们想结束燕国的战事,恐怕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赵国孱弱,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中原大战,诸侯之间拼得个你死我活。赵国想要保住大国的地位,就该远离这场战争,保存有生力量。我们出兵燕国和齐国、中山国交战。先不说,我国是否是他们的对手。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们赢了,也会付出沉重地代价。为了燕国,自耗国力。一旦中原大战结束,赵国岂能屹立于大国。”

赵豹问道:“君上是什么意思。”

赵雍道:“寡人不会结束燕国的战事,也不会为了燕国消耗国力。但中原大战,寡人也不会置身事外。寡人也想在战后,分一杯羹。”

公子成道:“君上,臣听不明白。”

众人也道:“臣,也听不明白。”

赵雍面向众人,“寡人是想看中原大战。诸侯之间打得越激烈,消耗的国力越大,对赵国来说越有利。寡人不趟中原浑水,但燕国的浑水是要趟的。寡人不调动主力,进入燕国与齐、中山两国相争。但寡人可以离间齐、中山两国的关系。齐国不能打,寡人也会调集重兵在齐赵边境,牵制齐国的兵力。至于中山,能打则打。”

“中原之事,我们不能涉足,但北疆之事,则由赵国说了算。”赵豹点了点头道:“君上,这个主意太好了。”

赵雍道:“邯郸将军楼缓。”

“末将,在。”

“你负责,率五万大军,驻扎在齐赵边境。你只需要,牵制齐国兵力。切不可和齐国开战。”

“喏。”

“李兑、公孙璞、庞武。”

“臣在。”

“你们率五万大军,进入鄗城。监视中山国动向。切记,在中原大战,尚未分出胜负。不可出兵攻伐中山国。”

“喏。”

“赵歇将军、晋阳郡主。”

“臣,在。”

“你们负责,暗中支援韩魏两国。”

“喏。”

一切安排妥当,赵雍大笑道:“第一次中原大战,寡人没有赶上。第二次,中原大战,我们就好好感受一下吧!”

……

秦王驷深在咸阳宫,日夜寝食难安。楚国攻破武关,又接二连三击败秦国军队。如今,韩魏越三国虽然同意向楚国开战。但是,此时楚军已经攻破秦国许多城池,抵达蓝田。蓝田距离秦国咸阳不足百里,也是秦国保卫咸阳最重要的一道关隘。蓝田失守,秦国可就危矣。秦军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往后退一步。否则,秦国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面对楚国一路进逼,秦王驷命令全族和国中男女老少拿起武器齐集蓝关。咸阳、关中、安邑、河西郡、河东郡、上郡、陇西、陇右秦军一拨一拨地赶赴蓝关。蓝田前线,秦军集中了三十万兵力,连秦王的卫队也到了最前线。秦王嗣亲自带上太子荡、诸公子、张仪、樗里疾、魏章、甘茂等,集体到前线督战。另一边,司马错率领苴、巴、蜀三国招募的十五大军,沿江河而下,攻击楚国。

楚王为了报仇雪恨,以悉国之兵攻秦,攻破秦国势在必行。

蓝田之战关系到秦国生死存亡的大决战,也是影响楚秦两国国运的一战。秦王驷注视着黑压压一片楚军,气急问道:“韩魏两国答应攻楚,怎么还没有出兵。”

赢疾道:“王上,楚国以景翠为将出兵围困韩国雍城。”

秦王驷道:“魏国呢?你不要告诉寡人,魏国也被楚军围困,自顾不暇吧!”

赢疾道:“魏国煮枣被齐宋两国联军围困,难以分兵攻打楚国。”

“可恶。”秦王驷一拳重重击在城墙上,“赵国那边有什么消息。”

张仪道:“赵君打算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哼。”秦王驷语调冰冷,“中原大乱,赵国选择置身事外。”

张仪道:“赵君选择置身事外,至少不会出兵攻打我国。王上,这是一个好消息。”

魏章也道:“赵国选择站在齐楚一边,出兵攻打我国河西、上郡。对我国也极为不利。赵国选择袖手旁观。我们应该稳住赵国。”

甘茂道:“张相、魏将军说得不错。赵国站在齐楚一边,出兵攻打我们。上郡、河西、河东的兵力,便不能救援。王上,我们还是要安抚赵国。赵国不愿意加入我们,攻打楚国。至少,我们不能让赵国倒向齐楚。”

秦王驷问道:“荡儿,你怕吗?”

“孩儿不怕。”秦太子荡扬声道:“请父王给孩儿一支军队,孩儿定当杀楚军片甲不留。”

“好。”秦王驷满意地看着自己孩儿,嘉奖道:“不愧是赢姓赵氏子孙,寡人的儿子。”

众人齐声道:“请王上下令,迎击楚军。”

秦王驷道:“张仪,你有何计策。”

张仪道:“离间诸侯,臣在行。带兵打仗,赢疾最有发言权。”

秦王驷道:“赢疾,你说说看。此战,我们应该如何打。”

赢疾道:“王上,臣建议分兵五万,前去救援韩国。”

楚军大兵压境,秦国分兵救援韩国。众人闻言,一致反对。

秦王驷冷静地问道:“赢疾,你说说看。”

赢疾道:“我们解了韩国雍城之围。在联合韩国,前去解魏国煮枣之围。如此,韩魏两国才相信秦国是真心伐楚。韩魏不出兵攻打楚国,其根原因是他们不相信,秦楚是真的血战。”

魏章道:“王上,此时我们分兵救韩,局势对我国大大不利。”

甘茂也道:“王上,我们应该集中兵力,攻打楚国,不宜分兵。”

秦王驷道:“张仪,你觉得赢疾这个主意如何。”

“韩魏两国贪利,我们也应该以利相诱。”张仪左右看了看,拱手道:“臣认为,可以一试。”

“好。”秦王驷立马做出决断,“赢疾,你率领五万精锐,前去救援韩国。”

“喏。”

“赢疾,你告诉韩王、魏王,只要攻打楚国,河东之地,寡人可以与之均分。”

“喏。”

“第一次中原大战,寡人尚且年幼。此生,能经历第二次中原大战,亦无憾矣。”秦王驷注视着城外地楚军,厉声道:“诸位,准备开战。”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中原大战(下)

秦楚两国再次开战,韩魏越三国加入了以秦国为核心的军事联盟。齐国为了自身利益,联合宋国,围攻魏国。齐楚宋三国也结成军事联盟。在燕国,赵国和公子职联盟对抗姬平和齐、中山两国联盟。一时间,中原局势大乱,天下形势骤然紧张了起来。一场史无前例、声势浩大的中原大战,一触即发。其战线绵延达数千里。

楚王见韩魏加入了魏国阵营,以景翠为将,围困韩国雍城。齐国联合宋国,围困魏国的煮枣。楚将昭阳、昭鼠、唐昧一举攻破商南、商邑、商州,直指蓝关。与此同时,在东部,楚将昭滑、柱国熊彪在淮南、淮安与越军展开激战,五战三胜。越王无疆率领大军撤回广陵伺机再战。昭滑、熊彪趁机兵发广陵和江都。秦将司马错率领巴蜀联军,也被楚将昭雎阻截。战杜陵,克渭南,抵蓝关。战场形势,对楚齐宋三国联军,一片大好。

秦王驷面对战场不利形势,只好一面答应归还汉中、商於之地求和。另一面以河东之地,贿赂魏韩,催促魏韩联军南下江汉,以减缓秦军的军事压力。然而,韩国被楚将景翠围困。魏国被齐宋联军围困。秦将赢疾为了打破僵局,提出分兵先救韩,再救魏。然后,再让韩魏联军攻打楚国兵力薄弱的江汉地区。韩魏攻楚江汉,秦国之危可解。

秦王驷也无计可施,应允了赢疾的提议。然,秦王驷尚未得到韩魏两国出兵江汉的消息。秦国蓝田关,已经发生了多次血战。秦王驷亲眼目睹太子荡、魏章、甘茂、司马错等一个个败给了楚军,秦军一波波倒下。一夜之间,秦王驷长满了白发,大病一场。

是夜,天愁地惨,月色无关,蓝田关城外战鼓雷鸣、杀声震天。秦王驷穿着战甲,在两名宦者的搀扶下,步履艰难地走出庭外,仰望着孤悬的明月,“寡人不负秦国,是上天负我。”

太子荡上前道:“父王。”

秦王驷瞪着他,问道:“我们会输给楚国吗?”

太子荡热气上涌道:“大秦将士,上下一心,秦国是战无不胜的。”

“寡人曾经也是以为,秦国是战无不胜。”秦王驷双眸惆怅,“此次,楚国倾巢而出,秦国危矣。”

太子荡也明知眼下的局势不利于秦国,但他少年心性,岂能认输。再者,他也不想让父王担忧,“请父王安心。孩儿点起兵马,杀向楚军。”

秦王驷艰难地抬起手,制止他离去,“荡儿,秦国的明天,寡人怕看不到了。”

太子荡闻言,惊道:“父王青春鼎盛,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王驷,嘱道:“荡儿,秦国…寡人就交给你了。”

太子荡不明白父王话中的意思,左右看了看。甘茂朝他微微点头,太子荡方上前跪道:“喏。”

秦王驷又对着左右人道:“荡儿和秦国,寡人拜托诸位了。”

众人闻言,齐刷刷跪在地上,“喏。”

“寡人不曾负秦国。”秦王驷拔出长剑,怒喊道:“是上天负了寡人。诸位,随寡人一起,斩杀楚人。”言毕,秦王驷气急攻心,口中喷出一道鲜明的血液,庞大的身躯终于倒下。秦王驷病倒,不醒人事。众人见之,一片慌乱,连忙送回庭内。正在众人慌乱之际,张仪从咸阳带了五万新军归来。张仪来到秦王驷卧榻前,见王上昏厥,口不能言。

少许,张仪走出内室。

众人道:“张相,大战之际,王上病倒。我们该如何是好。”

张仪问道:“王上说了什么。”

甘茂道:“王上将太子和秦国拜托给我们了。”

张仪道:“诸位,王上病倒的消息,事关秦国社稷,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众人齐声言喏。

魏章问道:“张相,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张仪不答,反问道:“韩魏两国可有消息。”

甘茂摇了摇头道:“大庶长尚未传回消息。”

赢疾带兵支援韩魏已经有些时日。如今,韩魏那边尚未有半点消息。张仪自感大事不妙,面向太子荡,拱手道:“太子,我们不宜和楚国再战。”

“秦相是打算向楚国求和吗?”

张仪正色道:“正是。”

魏章道:“楚国悉国之兵伐我,如今战场形势一片大好。岂会和我们言和。”

张仪道:“秦楚一战,楚国也伤亡惨重。楚王胸无大志,也没想过灭掉秦国。楚国悉国之兵伐我,一是为了收复失地,以报丹阳惨败之耻;二是为了向天下诸侯表明,楚国不可欺;三,我们多次败给楚国。楚王也知道秦国不足以威胁楚国的地位,楚王正在等着我们去求和。”

甘茂点了点头道:“张相,说得有理。”

张仪注视着太子荡,“太子,求和是要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除了归还汉中郡,还要割一半商於之地给楚国。”

不等众人商议,太子荡下令道:“父王相信张相,本殿下也信你。求和之事,本殿下就交给你了。”

张仪拱手道:“喏。”

张仪携带重金,来到楚国阵营,面见楚将昭阳。

昭阳取笑道:“张仪,我们又见面了。”

张仪笑道:“是啊!张仪有些时日没有见过令尹。”

昭阳脸色一沉问道:“张仪莫非秦国待不下去了,想要来我楚国发展。”

张仪摆了摆手道:“不是相位之尊,张仪是不会去的。令尹也不想张仪去楚国吧!”

昭阳冷声道:“说吧!来我军干什么。”

张仪掏出一封国书,抛出两个字,“求和。”

昭阳也不示意手下的人去接国书,蔑视道:“楚国是战胜者,岂会接受求和。张仪是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

张仪道:“我没有糊涂。”

昭阳喝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糊涂了。”

张仪脸色无畏答道:“令尹是否忘了,屈氏一族在楚国显赫了数百年,如今风光不再。令尹大人,也想昭氏一族,重蹈屈氏一族的后尘吗?”

昭阳怒斥道:“放肆。张仪,你休要胡言乱语。”

“丹阳一战,屈氏为何会败。令尹时聪明人,岂能不知。”张仪见他神色微动,续道:“令尹乃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地位显赫无比。昭氏一族,也位立楚国朝堂。屈氏的地位,也被昭氏取代。今,令尹大破秦国,声威显赫。回到国内,楚王会封赏令尹什么。张仪猜测,楚王会觉得封侯,也不能满足令尹。也许,楚王会画出数百里土地赠送给令尹,裂土封国。”

令尹知晓楚王的心性,贪婪多疑。张仪之言,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楚国朝堂由屈、昭、景三族把控,如今屈氏在楚国地位,已经被昭氏取代。楚王必会忌惮昭氏。丹阳一役,虽说是秦国灭了屈氏。何尝不是,楚王利用秦国,消除了屈氏的隐患。屈氏走了,楚王下一个要除掉的对手会是谁,不言而喻是他昭氏。

张仪见他沉默良久,想必是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又道:“今日之楚王,犹如当年的越王。赠送令尹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昭阳认真琢磨这句话。如果没有了秦国,昭氏一族岂能安然无恙位立楚国朝堂。沉思半响,昭阳脸色平静道:“张仪,求和是要有条件的。秦国开出的条件,不知能否让我心动。”

张仪闻言,心中大喜,“秦国愿意归还楚国的汉中郡,并割让商於一半的土地给楚国。这个条件,令尹满意吗?”

昭阳招了招手道:“此次会战,楚国浪费了许多人力、物力、财力,这点条件,我岂能满意。”

张仪见他狮子大开口,笑着回到:“令尹,请听我说完。”

“张仪,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秦王除了归还汉中郡,割让一半的商於给楚国。此次会战的费用,秦国一力承担。吾王,还将河东之地,割十五座城给令尹,作为封地。”

昭阳笑道:“张仪,你欺骗了楚国一次,还想欺骗我一次不成。”

“张仪若欺骗令尹。令尹可挥师攻打秦国。”张仪摇头道:“今日,秦国见识了楚国的实力,岂敢再欺。”

“我姑且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昭阳正色道:“秦国求和,我答应了。”

走出楚国的营帐,张仪露出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仪走后,昭鼠问道:“令尹,秦人言而无信,你为何要答应议和。”

昭阳答道:“为了昭氏,为了楚国。”

昭鼠道:“我们好不容易攻破武关,剑锋直指蓝关。一旦议和,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昭鼠,你有自信打下蓝田关吗?”

“我…”

“我们虽打败了秦国,但蓝田关内还有二十多万秦军。面对亡国之险,秦军定会誓死抵抗。昭鼠,你难道忘了。秦国可是赢姓赵氏子孙建立的国家。赢姓赵氏子孙是不会轻易屈服求和的。”昭阳叹道:“此战,我们也损伤了不少男儿,这场仗在打下去,不知还会死多少人。”

唐昧忽闻主帅求和的消息,闯进大帐,怒道:“主帅,我们不能和秦国求和。秦楚之间,不是你亡,就是我亡。我们攻下蓝田关,就可直取咸阳。你们三族在朝堂上如何争斗,我不管。但事关国家利益,我绝不会置之不理。”

昭阳道:“唐将军,休要动怒。你先看看这份国书。”

昭鼠取来国书,递给唐昧。

唐昧打开国书,怒道:“什么。韩魏两国出兵攻我江汉。”

“蓝田关,我们久攻不下。秦将赢疾亲率五万将士,支援韩国。秦韩联军击败景翠,解了韩国雍城之围。韩秦联军,迅速东进前去解魏国煮枣之围。韩魏两国解除了本国之围,见我们江汉地区兵力薄弱,乘机攻打。”昭阳见唐昧步步进逼,只好说出详情,“江汉危机,王上要我们与秦国速战速决。”

“昭雎、、昭滑、熊彪三人,在干什么。”

“昭雎正在阻击司马错统领的巴蜀苴三国援军。昭滑、熊彪在东部,全力迎战越军。”

“国内尚有十几万将士,又有左司徒屈原、陈轸等人。韩魏两国岂能动我分毫。”

“韩魏联军二十万,是一股不容轻视的力量。国内十几万将士,是守卫郢都最后的力量。也是,我们可以调动支援各个战场的有效力量。倘若,这支力量和韩魏开战。战事不利,便会牵连这个战场。”昭阳拿出最新的战报递给唐昧道:“韩魏联军,攻占召陵,直逼邓。我们的战场一直在秦国,忽略了江汉、南阳的防守。秦国和越国牵制了我楚国兵力,盟国齐国既要应对秦韩魏三国。燕地,又要应对赵国和公子职联军。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围剿韩魏。一旦,韩魏攻下邓。这意味着我军的后路被切断,秦军的顽强也使得我们几无可能在后路被断之前击破秦军。我军就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危险。”

唐昧叹息道:“楚国落得这般田地,就是因为我们无信于中原诸侯。观泽、修鱼之战,我们出兵支持三晋。岸门一战,我们出兵支持韩国。楚国,怎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昭鼠孤愤道:“如果不是韩魏横插一脚,攻我江汉、南阳。攻破蓝田关、占据咸阳指日可待。可惜啊!韩魏出手,便打乱了战局。攻破咸阳的大好时机,就这般错过了。”

“楚国一向被中原诸侯鄙夷。我们在中原是没有一个朋友。楚国要强大,要发展,只能靠自己。”昭阳脸色平静道:“唐将军,秦国已不再威胁到楚国的地位。你也不想看到我们和秦国打得两败俱伤,便宜中原诸侯吧!”

“唐将军,我们接受和秦国议和。就等于将秦国这只猛虎,引向齐国。秦齐大战,无论那方获胜,皆会削弱另一方的实力。获胜那方,也会付出沉重地代价。”昭阳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和秦国议和。我们方能挥师,围剿韩魏,支援东部战场。”

唐昧、昭鼠虽心有不甘,奈何局势由不得他们。秦国这只猛虎引向齐国,也不失一个高明的主意。

第一百五十七章 濮上之战

秦楚两国议和,秦将赢疾解了秦国之危。楚军撤军回国,韩魏两国联军也退出楚国。秦楚双方的战事虽然告一段落,但中原大战仍在继续。忽然,赢疾脑海涌现出一个大胆地决定…联合韩魏,讨伐齐国。联合韩魏攻齐救燕,这是秦国几年前制定下的国策。秦楚大战,秦国虽然受到了巨大的损失。然而秦韩魏三国军事同盟的协议尚未解除。此时,正是攻打齐国最佳时机。

太子荡听闻这个消息,神情激荡,不顾众人反对,让甘茂领军五万配合赢疾的军事行动。

齐王田辟彊得知秦楚私下议和,破口大骂道:“可恶,可恶。我们帮楚国牵制魏国大半军力。楚国不感激寡人援助之情也就算了。竟然背着寡人和秦国议和。楚国实在是太可恶了。”

“楚国在中原诸侯心中向来是毫无信义可言。”田罂道:“楚国私下和秦国议和,就是为了将秦韩魏三国引向齐国。楚国用心之险恶。其计之歹毒。楚国就是想看着我们和秦韩魏三国开战。当初我们就不该救援楚国。”

田辟彊道:“寡人也是后悔不已。楚国欺韩,欺秦,如今又欺齐。寡人咽不下这个恶气。”

“王上,咽不下这口恶气,也得咽下去。”大司马田和道:“我们早晚会动手收拾楚国。眼下我们如何应对秦韩魏三国。”

田辟彊厉声抛出一个字,“打。”

田罂惊道:“王上,我们以一国之力对抗秦韩魏三国,力量太过悬殊。赵国和姬职也在燕国伺机而动。我们不能再和秦韩魏三国开战。我们应该和秦韩魏三国议和。”

“议和,笑话。我们不打。秦韩魏三国就会以为,齐国怕了他们。”田辟彊语调阴沉道:“齐国乃东方第一强国,天下诸侯,寡人尚且不惧。岂会怕了秦韩魏三国。”

田和见王上太过于感情用事,忙道:“王上,攻伐之事,关系重大,请三思。”

“谁人胆敢再劝。”田辟彊冷声道:“休怪寡人无情。”

田辟彊发怒,齐宫上下,无一人敢言。

田辟彊镇住了朝堂,厉声道:“声子。”

“末将在。”

“寡人以你为将,联合宋军,和秦韩魏三国决战。”田辟彊嘱道:“此战,你务必要取胜,扬我齐国天威。”

“喏。”

散朝后,田罂和田和并肩而出。

田和问道:“齐国和秦韩魏三国开战。齐相,你怎么不劝劝王上。”

“刚才朝堂的情形,你是看到的。王上心意已决,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田罂瞥了他一眼,无奈道:“王上,已经听不进去我们说的话呢?今日之王上,亦非昔日之王上。”

“是啊!今日之王上,亦非昔日之王上。”田和忍不住问道:“齐相,此战我们胜算的几率有多大。”

“我也难以定论。”田罂一边走,一边说道:“此战,我们能否取胜,就在于秦韩魏三国到底有多团结。如果三国团结一致,我们胜算不足五成。”

“五成。”田和琢磨片刻,苦道:“这个数字,对我国极为不利。”

田罂叹道:“战场瞬息万变,也许是我估计错了。”

田和心里明白。齐国的精锐在燕国。此次会战,齐国对抗秦韩魏三国的精锐,胜算有三层就已经不错了。田和犹豫片刻,方道:“齐相,我们返回齐宫,将其中厉害说给王上听。”

“不必了。”田罂叹道:“王上继位,桑丘一战,打败了秦国的挑衅。观泽之战,打败了魏赵两国。随后,我们不足六十日,攻破燕都蓟城。王上看到的是齐国竞技之师,所向披靡,天下无敌。我们进宫有说王上,只会惹怒了他。”

田和点了点头道:“齐相说的是。王上成名太早,走得太急,登得太高了。”

“是啊!成名太早,也不见得是件好事。”田罂仰望着蓝天道:“也许,人只有跌倒一次,才会清醒,才会长大。”

齐王田辟彊非常看重这场战役的结果。这场战役关系到齐国东方大国的威望,也关系到齐国能否吞并燕国。齐国取胜,对于田辟彊而言,也是为他建立功勋增添一笔伟业。如果这次会战,齐国败了。中原诸侯便会联合起来,驱逐齐国退出燕国。齐王田辟彊自信,齐国不能够挑战天下诸侯,但面对秦韩魏三国是绰绰有余。

秦韩魏三国联军在濮水之边和齐、宋联军展开决战。

西周初期,周公旦辅佐周成王平定三监之乱,遵循‘兴灭继绝’的传统,封殷纣王的庶兄微子启于商朝的旧都商丘,建立宋国,特准其用天子礼乐奉商朝宗祀,与周为客。 宋国地位特殊,被周天子尊为三恪之一。周天子封宋国为公爵。 宋公偃,是宋国第三十四君,历经七百多年。

公元前318年,宋公偃效仿中原诸侯,自立为王。

两军交战,宋王偃突然下令军队撤出战场。宋军将领茫然道:“王上,我们撤军,齐军必败。”

宋王偃微笑道:“我们答应齐国出兵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众人道:“为了夺取土地,壮大宋国的实力。”

宋王偃又道:“此次出战,我们可否夺取了土地。”

众人摇了摇头。

宋王偃道:“齐国敢于和天下诸侯为敌,宋国敢吗?”

“不敢。”

“宋国存国七百多年,虽比不上韩赵魏齐楚燕七国。但是,周国、鲁国、卫国等国是不能比的。宋国能够存活至今,靠的是以诸侯制衡诸侯。今日,我们为了齐国和秦韩魏三国交恶,实乃得不偿失。”宋王偃续道:“齐国以一国之力对抗秦韩魏三国,可有胜算。”

宋王偃见众人不开口,又道:“楚国胆敢以天下诸侯为敌,皆奈何不了秦韩魏三国。齐国岂会是秦韩魏三国的对手。田辟彊那小子太过狂妄了,应该尝尝被别人打败的滋味。否则啊!田辟彊还真以为,天下事由齐国说了算。”

“王上言之有理。但,我们冒然撤兵,齐国必败。日后,我们如何给齐国交代。”

“秦韩魏联军声势浩大,我们援助齐国也无济于事。齐国是大国,输得起。宋国,是输不起的。”宋王偃笑道:“寡人看不惯齐人趾高气昂的神态,也很想看一看,齐国惨败的模样。日后,齐国要寡人交代,大不了寡人和齐国开战便是。”

众人担忧道:“王上,宋国不是齐国的对手。我们打不赢齐国。”

宋王偃不以为然道:“打不打得赢,打过了才知道。寡人毕生之年,定会率领宋国和齐国开战,征战诸侯。以复祖宗疆土。”

“王上有如此雄心壮志,臣等倍感欣慰。”

“寡人得罪了齐国,交好了秦韩魏三国。这个买卖值了。寡人没有在战场上反戈一击,田辟彊就该感谢寡人的恩德。”宋王偃挥了挥手,下令道:“撤军。”

宋国主动撤军,齐军的侧翼暴露给了秦韩魏三国,也动摇齐国的军心。秦将赢疾见状,联合韩将韩冯、魏将公孙喜,攻打齐国阵地。齐将声子血战三日,最终被秦韩魏三国击败。声子战败的消息,传回齐国临淄。田辟彊大怒,指着朝臣骂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替寡人分忧吗?”

老将田盼攻燕归来,言道:“王上,臣愿领兵前去迎敌。”

田辟彊深知田盼的实力,正色道:“好。寡人让老将军领军十万,前去迎战。老将军,你一定要狠狠地狂揍秦韩魏三国,为寡人出气。”

田盼拱手道:“喏。”

濮上惨败,齐国国力大损。齐国和秦韩魏三国再次开战。即便有老将田盼坐镇,也讨不了便宜。田和忙道:“王上,濮上之战,我军元气大伤,不宜再战。”

田辟彊脸色阴沉,那双眼睛露出了凶狠的杀气,“此仇我们不报了吗?”

田和顶住王上的压力,“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我们应该等元气恢复,国力再度强大起来,再向秦韩魏三国讨还这比血债。到那时,我们也可出兵灭了宋国。”

“等…等…等。”田辟彊怒道:“你们除了让寡人等,就是让寡人忍。你们还能让寡人干什么。”

田罂也道:“濮上之战,我军刚败,士气低靡。王上,我们和秦韩魏三国再次开战,不是最佳时机。”

田辟彊将目光落在田盼身上,问道:“老将军,你可有把握击退敌人。”

田盼迟疑道:“臣会尽力而为。”

“寡人是要击败敌人。不是要你尽力而为。”

“臣也没有把握。”

田和趁机道:“王上,我们把匡章将军召回来。”

“不行。”田辟彊额头上青筋突起,“燕国,寡人绝不退让。”

“报。”一声刺耳的声音,传入宫中,“王上,秦韩魏三国联军奔向临淄而来。赵国也增派大军,驻扎在边境之上。”

众人闻言,脸色皆惊。

“报。”又是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王上,匡章将军让我回国禀报,燕国国内爆发动乱,赵国出兵中山,中山国撤军了。”

“什么。”田辟彊胸膛剧烈起伏,“中山国撤军了。”

濮上之战,齐国惨败。如今秦韩魏三国兵发临淄。燕地,中山军主动撤军,齐国一败涂地。

田和、田罂等见形势危急,忙道:“请王上下令,调回燕地的驻军,应对国难。”

众人也齐声道:“请王上下令,调回燕地驻军,应对国难。”

“罢了,罢了。燕地,寡人不要了。”面对秦韩魏赵四国,田辟彊也没有足够的底气,“速去召回匡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姬职复燕国

赵雍身在邯郸,得知秦楚之间胜负已定。秦韩魏三国联军北上,攻击齐国。两军在濮水之边交战,齐军惨败,齐将声子阵亡。赵雍召集朝臣,问道:“诸位,中原胜负已定,赵国也该出手了。”

肥义问道:“君上,打算跟齐国开战吗?”

赵雍笑道:“攻打齐国,那是秦韩魏三国。寡人不会跟齐国开战。但寡人会给齐国加三把火。增派军力前往齐赵边境是第一把火。在这个敏感时期,齐赵边境突然出现了许多军力,田辟彊会有如何反应。”

肥义笑道:“田辟彊会以为赵国加入了秦韩魏三国,寝食难安啊!”

田不礼问道:“君上,第二把火是什么。”

赵雍答道:“寡人要辛苦你一趟。”

田不礼道:“君上有事,尽管吩咐。”

“寡人要你去燕国,将齐国惨败的消息,告诉赵固和燕王。燕地百姓得知齐国被联军打败,又会做出如何反应。”

田不礼笑道:“燕地之众,驱逐齐人的情绪会进一步高涨。燕国也会爆发大规模的动乱。”

“寡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赵雍大声笑道:“燕国反齐热情越高,便会牵制住燕地齐军。齐国既要面对燕赵,又要面对秦韩魏。诸位,你们觉得田辟彊会选择怎么做。”

“齐国都保不住了。田辟彊怎会有心思,打燕国的主意。”田不礼抿嘴道:“田辟彊为了全力迎战秦韩魏三国,只能将燕国的驻军撤回。”

肥义道:“君上,齐国是东方大国,国力强盛,实力不可小觑。田辟彊倾国之力,抵抗秦韩魏三国。秦韩魏三国见攻齐难以取胜,也不会齐心协力。再者,韩魏两国的敌人是秦国,而不是齐国。韩魏联合秦国,攻楚攻齐就是为了削弱齐、楚两国的国力。如今,目的达到。秦韩魏三国同盟,便会自动解除。燕地有齐、中山两国二十万兵力。齐将匡章、中山将司马稠皆是不可小觑的人物。燕地反齐的声音越高,的确是可以牵制齐、中山两国的军队。匡章和司马稠必会采取铁腕的手段,镇压燕地百姓。”

赵雍问道:“如果中山国撤军,齐国能面对燕赵两国吗?”

肥义道:“齐、中山两国,攻守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中山国岂会抛下齐国,独自撤军。”

田不礼听明白了赵君表达的意思,“王上是打算对中山国动手。”

赵雍道:“现在对中山国对手太早了。寡人想试探一下中山国。”

肥义道:“君上,想如何试探。”

“寡人召集晋阳郡、上党郡、邯郸郡二十万兵力,再加上代郡十万兵力,驻扎在中山边境。中山王见了,他会怎么想。”

田不礼道:“中山王认为,赵国要出兵讨伐中山国,也会寝食难安。势必会下令,召回驻扎在燕国境内的中山大军。”

公子成道:“中山王不上当,又当如何。”

赵雍语调毫不含糊道:“寡人就动真格,攻伐中山。”

“君上的第三把火实在是太妙了。”田不礼击掌道:“齐国联合中山国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帜,伺机吞并燕国。如果中山国退兵了,齐国就很难在燕国立足。日后,齐王也会忌恨中山王的背信弃义。君上之计,不但解了燕国的困局,还离间中山和齐国的关系。实乃一箭双雕。”

肥义道:“中山国从燕国撤军,齐国也站不住脚。姬平不是公子职的对手。燕国复国有望。一旦公子职复国,便会感激赵国的恩德。燕赵两国也会结成同盟。君上之计,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

赵雍笑道:“传令下去,召集大军准备对付中山国。”

燕王哙禅国,引发子之之乱,随后燕国局势动荡。中山王厝趁机,响应齐国匡扶正义的号召,以国相司马稠为将,起兵十万,攻打燕国。中山军在司马稠的指挥下,连克燕国数十城,占据燕国数百里土地。不足六十日,中山军和齐国一起攻破燕都蓟城。中山国建国以来,一向被中原诸侯欺压、鄙视,何曾取得如此伟业。中山王厝得知前线的捷报,心情大悦,大肆赏赐了出征的将士。这夜,中山王厝心情大悦,饮了几樽燕地酝酿的美酒,搂着美人入睡。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吵闹之音,打扰了他沉睡在温柔乡。

中山王厝翻了一个身,继续沉睡。旁边的佳人,也怕打扰了王上的美梦,一动也不敢动。然而,殿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中山王厝怒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宦者战战兢兢答道:“王上,张登求见。”

“不见。”中山王厝抬起佳人的下颚,唇角粗鲁地贴上去,“美人在怀,良宵苦短。有什么事,明日朝堂上说。”

“这。”宦者令支吾道:“张大人在外跪了三个时辰。”

“他愿意跪着就跪着。”中山王厝一挥手,宦者令告退。

宦者令走出殿外,劝道:“张大人,王上睡了,你回去吧!”

张登急色道:“我有要事禀报王上。麻烦宦者令通报。”

宦者令为难道:“王上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在朝堂上说还不是一样的。张大人何苦在这里受罪。”

张登急道:“事关国家安危,还请宦者令再次通报。”

宦者令摇了摇头,独自离开。

张登喊道:“王上,赵国二十万兵力,驻扎在边境之上,你睡的可安稳。”

中山王厝隐隐约约,听见赵国二十万兵力…后面的听不清楚。中山王厝也不能安心入睡,命人更衣走出宫外,怒道:“你存心是和寡人过不去吗?说吧!你因为何事,非要见到寡人。”

张登拱手道:“王上,赵国出兵了。”

“你说什么。”中山王厝闻言,神情慌乱,脚下站立不稳,“你再说一次。”

“赵国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境之上。”

“你胡说。寡人无罪,赵君为何要攻我。”

“赵国打着平叛驱齐的口号,拥护公子职归国。赵国岂能不对我国动手。”

“寡人出兵赵国,赵君也是赞同的。”中山王厝呼吸急促,“寡人未曾得罪赵国,赵君岂能出兵攻我。”

“赵国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境之上,岂能是假。”

中山王厝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道:“来人,召诸位大臣进宮。快去,快去。”

宦者令连忙指挥下人,前去召大臣入宫。

不多时,中山诸臣,鱼贯而入。中山王厝问道:“赵国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境之上,可有此事。”

左使孙固,答道:“王上,赵国鄗城集结了赵军二十万。赵国代地集结了十万。赵国在我国边境上驻军足足有三十万。”

中山王厝脸色一沉,咆哮道:“赵国三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境之上,赵君想干什么。”

右使乐举朗声道:“王上,赵国三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境之上,来者不善。我们要小心提防。”

中山王厝问道:“赵国强兵压境,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赵国三十万大军攻打我们。我们国内军队加起来不到二十五万。”张登道:“不管赵国的用意是什么。为了中山国安全,请王上召回国相。”

众人也齐声道:“请王上召回燕地驻军,迎战赵国。”

乐举皱眉道:“王上,我们召回大军,齐国会不高兴的。”

孙固道:“赵国大兵压境,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

“赵国大兵压境,寡人自身难保,岂会介意齐国高不高兴。”中山王厝道:“事到如今,唯有如此。张登,你速去燕国,召国相回来商议国事。”

“喏。”

“左使孙固。”

“臣在。”

“你领八万大军,提防赵国代郡十万大军入侵。”

“喏。”

“右使乐举。”

“臣在。”

“你领十万大军,前去抵抗赵国鄗城二十万大军。”

“喏。”

“车骑大将军乐烷。”

“臣在。”

“你统帅剩下可以调动的兵马,支援左右使。”

“喏。”

张登连夜出城,前往燕国,面见中山国相司马稠。司马稠得知赵国出兵,也不表态撤军。

张登急道:“国相,请速做决断。早日撤军回国,抵挡赵军。我们回去晚了,国都被赵军占领。我们如何对得起先君托孤重任。”

司马稠问道:“我们撤军了。如何给齐国交代。”

“大敌当前,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我们走了。燕国局势便不可控。”司马稠道:“姬职也会大肆反扑。我们在燕国多年的经营也就毁啦!”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失去的,以后在夺回来。”

司马稠心想,以后还会有机会吗?然而,赵国三十万大军不可不防,叹道:“撤军吧!”

齐国濮上之战失利的消息,传到燕国。燕国境内爆发大规模驱逐齐人的运动。随后,中山国突然撤走大军。齐将匡章也难以控制燕国的局势。三日后,齐使田鞅来到燕国,传达了齐王撤军地命令。然而,令田鞅意外的是匡章早已经做好了撤军的准备。田鞅这才心服口服,王上为何将讨伐燕国的重任交给匡章。

匡章撤军前进入燕宫,面见姬平,“王上,告诉你一件事。”

姬平忙道:“叛军打进来了吗?”

“不是。”

“寡人糊涂了,有将军在。叛军怎能打进来。”姬平问道:“将军有何事。”

“今日,我国来使。齐王召我回去。燕国的大事,以后靠你了。王上多保重。”

姬平闻言脸色惨白。匡章归国这个消息,比叛军攻入城内还要严重。以致于对方后面说了什么,姬平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匡章见姬平没开口说话,连问了几声。姬平回过神来,忙道:“将军真的要走吗?寡人离不开你。”

“濮上之战,我国败给了秦韩魏三国。吾王召我回去,准备和秦韩魏三国再次开战。走之前,特来告知王上。”

姬平失落道:“将军走了。燕国怎么办。寡人又该倚靠谁。”

“燕国靠王上。”匡章道:“君令不敢违,王上,外臣告退。”

匡章撤军,燕赵联军举兵攻入蓟城。由于,姬平邀请中山国、齐国进入燕国讨伐逆贼子之。然而,齐、中山两国灭了子之,大肆掠夺燕国的财力。燕国宗庙被毁,祭祀宝鼎也被迁往他国。燕地之众,四处逃亡,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燕都军民不仅恨齐人、恨中山人,也恨姬平。燕赵联军兵临城下,守城将士丝毫不抵抗,打开城门迎接燕赵联军。

姬职兵不血刃,进入蓟城。一大队身穿铁甲的将士,涌进宫中。拔出长剑,指着姬平。姬平不为所动,闭着双眼,坐在王位上。忽然,甲士让出一条路来,一位十几岁的少年走了进来,众人跪拜道:“王上。”

姬平知道这些人不是称呼他为王上,睁开双眼, “你来了。”

姬职道:“是的,我来了。”

姬平目视着他,问道:“我该叫你叔叔,还是喊你燕王。”

姬职问道:“你做的事情,还有脸叫我叔叔。”

姬平沉着脸答道:“你赢了,可以教训我。如果我赢了,你有资格教训我吗?”

“一开始你就赢不了。”

姬平怒色道:“王位本来就是我的。父王糊涂才会把国家禅让子之。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错了吗?”

“你凭借自己双手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没错。”姬平骂道:“你邀请齐国、中山国就是大错。”

“子之势大,我不是他的对手。”姬平脸色狰狞,十分难看,“我邀请齐国、中山国帮我何错之有。”

“你邀请齐国、中山国不仅是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姬职也按捺不住情绪,“让国之事,姑且不论是对还是错。但这属于燕国内政。齐国、中山国不是帮助你灭子之,是为了灭燕国。你邀请外国,灭了自己的祖国,这不是错吗?”

“你赢了,说什么都可以。你自然可以站在这里教训我。如果没有你,燕国早已经是我的。如果是我让燕国复兴,傲视天下诸侯。如果是我开创了燕国盛世繁华。”姬平咆哮道:“百年后,谁会在意这些。谁会说是我错了。”

“原来在你眼中,你会成为燕国振兴之主。”姬职冷笑道:“齐人、中山人在燕国做的一切,你难道还没明白。”

“齐人、中山人毁我宗庙社稷,掠我民财。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姬平滔滔不绝道:“如果我有机会成为燕王。谁敢断言,我就一定不能成为一代明主。我不但会振兴燕国,以报齐人、中山人施加的耻辱。我还会领导燕国成为天下之主。”

“如果这就是你的想法,你就一败涂地。齐国、中山国是为了亡燕国而来。没有我,你也得不到王位,更不能拥有燕国的江山。”姬职道:“燕国是姬姓一族的天下。你不爱惜自己的国土,爱惜自己的子民。燕国对你而言,又是什么。你邀请他国灭了自己的国家,屠戮自己的子民。试问你这样的人能成为一代英主吗?”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周平王勾结外敌,攻破镐京,杀了自己的父王和兄长。但他让姬姓的天下,延续了数百年。”姬平道:“后人可有把他当成乱臣贼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武王伐纣建立的赫赫千秋伟业,姬姓男儿何其自豪。”姬职道:“正因为周平王勾结外族,攻破镐京。他得位不正,全天天下诸侯不服,导致礼崩乐坏。曾经显赫高贵的姬姓男儿,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赢了,说什么就是对的。你输了,就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姬平指着王位,“我不死,你也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吧!”

姬职道:“没有天命,这个位置不是谁都可以坐的。”

“你的意思就是说自己有天命。”姬平惨笑道:“如果上天眷顾我,我也会用同样的话来训斥你。”

“你已经没有机会。”

“你要王位,拿去便是。我也无脸苟活在这个世上。叔叔成为了大王,我还没有恭贺你。”姬平齐声,拖着长剑往前走去。众人见状,拔出长剑,挡在姬职的前面。姬平眼神充满不屑,“你赢了。我送你一件礼物可好。”

“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我的生命。”姬平举起长剑,刺入胸膛, “这下,你满意了吧!”

姬职召集文武大臣,设坛祭告山川大河,缅怀先祖,纪念为国战死的将士。燕国历经磨难,千疮百孔,再次复国。姬职登上高坛,泣道:“愿先祖保佑,燕国国祚长存。”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关雎

燕国复国,公子职成为新的燕王,既燕昭王。燕王职继位后,面对国家萧条残破,百姓流离失所,痛心疾首。振兴燕国,攻破齐国,成为他毕生要奋斗的目标。然而,燕国要复兴、强大,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路要走。他要做的就是两个字…隐忍。

燕王职继位后,对内,下令让颠沛流离的百姓回到国内,重建国家。厚葬为国家战死的将士,减轻赋税,休养生息。对外,与邻国交好。

这日,燕王职正在处理国政。

史官进来问道:“王上。臣应该如何记录燕王哙生平事迹。”

就在此时,宗室姬远走了进来,交出了燕国传了数百年的国玺。姬远垂泪道:“王上。先王离世前,自觉罪孽深重。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百姓。死后,不进宗庙、不享受谥号、不进王陵。”

燕王职注视着史官,“听清楚了吗?”

史官连忙应喏。

公子职复国,成为燕王。赵固、赵希和乐池等人进入宫中前来辞别。

燕王职以燕国内部不稳为由,邀请乐池留下来帮他稳定局势。燕王职再三恳请,乐池推辞不过,于是留在了燕国。过了半月,公子职正在共重闭目眼神,宦者上前道:“王上,乐池将军求见。”

“请他进来。”燕王职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去迎接比较合适,制止道:“寡人,亲自去迎他。”

乐池见燕王亲自前来相迎,忙道:“外臣,拜会燕王。”

“乐将军不必多礼。”燕王职感激道:“寡人归国,没有将军照料,岂能有今日。”

“王上能有今日,实乃先祖恩德保佑。”乐池谦恭道:“外臣不过是进了微薄之力。”

“对于将军而言是微薄之力。对于寡人而言,意义重大。”燕王职拱手道:“乐将军,请受寡人一拜。”

乐池忙道:“王上,这可使不得。”

“乐将军,外面风大。”燕王职让出一条路,伸出手道:“里面请。”

乐池回礼道:“王上,请。”

进入宫中,两人席地而坐。

燕王职问道:“乐将军进宫是为了何事。”

乐池道:“王上,外臣进宫是来辞别的。”

燕王职虽然知道他早晚都会离开,一旦听说他要走,心里终究是舍不得,“乐将军为何要走。燕国不好吗?”

乐池道:“我已留在燕国多日。该回国拜见赵君。”

燕王职挽留道:“乐将军,寡人舍不得你走。”

“我是外臣,早一天,晚一天都会离开的。”

“燕国需要寡人,寡人需要乐将军。”燕王职双眸不舍道:“乐将军,可以留下来帮助寡人吗?”

“赵君厚待乐氏一族,对我也是情深义重。我不能辜负赵君的情谊。”

燕王哙禅国子之,燕太子平回国争位。燕国爆发了子之之乱。随后,齐、中山两国乘虚而入,攻破燕都蓟城。韩赵两国不愿意看到,齐、中山两国吞并燕国而强大。赵君以乐池为将,前去韩国迎接燕质子公子职回国争位。归国漫漫艰险,若不是乐池护佑,公子职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一路上,燕职向乐池请教治国用兵之道。乐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乐池也是姬职回国争位,信赖和倚重的对象。姬职对乐池的感情,用语言难以描述。

燕王职见他执意要走,起身走在乐池面前,躬身行了一礼,“燕国各邑降齐者,皆叛齐归燕。燕国经此浩劫,国力大损。寡人要雪耻,要振兴燕国。就需要将军一样的贤士,方能共图齐事。”

乐池见燕王职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也深受感动,“王上之志,理应藏在心中。此事泄露出去,恐怕会为燕国带来灾祸。王上,燕国要复兴、要雪耻,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路要走。”

燕王职何尝不知燕国还有很长地路要走。燕国在没有强大之前,除了隐忍,他没有别的选择。燕王职没有把乐池当做外人,吐露心声,“齐国是强国,燕国是弱国。燕国要攻破齐国是不容易实现的。无论是十年,二十年,还是要寡人一生。齐国辱我之耻,寡人决不放下。倘若上天不垂帘寡人,不给寡人报仇的机会。寡人也会要子子孙孙记得这份仇恨。”

“王上有如此雄心壮志,外臣倍感欣慰。男儿顶天立地,不为国雪耻,岂能立于世间。”乐池压低声音,“燕国没有足够强大之前,请王上谨记,不可将此话放在嘴边。”

“乐将军,燕国可有破齐雪耻之日。”

“吴王夫差亡了越国。越王勾践隐忍数十载,反而灭了吴国,成为春秋霸主。”乐池道:“燕国残破,但仍可复兴。燕国上下齐心协力,有朝一日定能雪耻。但,这一天会很漫长。”

“寡人不怕漫长,怕的是没有机会。”

乐池起身,拱手道:“王上,外臣告退。”

燕王职也不强人所难,“乐将军打算何时回赵国。”

“辞别王上,便启程回赵。”

“寡人送乐将军。”

燕王职与乐池并车出了蓟都,至十里送别亭,下车相辞。燕王职举着酒樽面向乐池说道:“职,福分浅薄,不能与乐将军共事,以振兴国力。乐将军,请饮了这樽酒。”

“赵君对我情深义重,不能相负。愿王上得高贤辅佐,振兴燕国,以谋大业。”乐池说完,饮了杯中之酒。

燕王职道:“天下之大,燕国孱弱,寡人应该去何处寻得天下贤才。”

“王上真心求才。大才之人,必会前往燕国,辅佐王上。”

燕王职不忍相离,送了三里,又三里,来到燕赵边境。乐池再次辞别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上,外臣告辞。”

燕王职问道:“乐将军此去,不知何时方能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乐池言罢,大笑而去。

燕王职注视着乐池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肯离去。

秦羿道:“王上,我们该回去了。”

燕王职双眸泛出泪光,“寡人若得乐将军辅佐,何愁大事不成。天不助燕国,天不助寡人。”

忽见,乐池马车折回。

燕王职上前迎道:“乐将军愿意留下来帮助寡人成就大事。”

乐池喘气道:“王上,臣知一人。王上得他辅佐,不出二十年,大业可成。”

燕王职问道:“此人之才,与将军相比如何。”

“我为荧光,他便是日月光辉。王上得他,犹如周得姜尚,齐恒公得管仲。此人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王上得他辅佐,何愁大业不成。”

“此人,姓甚名谁,我好去拜访他。”

“他是我乐氏一族的男儿。名毅,字永霸。乃乐羊后裔。”

乐羊的大名,燕王职早就耳闻,忙道:“乐毅身在何处。”

“正在赵国为吏。”乐池推荐了族中之人,再别燕王职。燕王职将乐池之言,铭记在心。乐毅两个字,也刻在了他的心中。

话说,第二次中原大战。赵国以最小的损失,取得了最大的利益。赵君扶持公子职成为了燕王。齐国也被秦韩魏三国击败,国力大损。楚国和秦国打得两败俱伤。赵国兵围中山,中山国从燕国撤军。齐国和中山国之盟也被离间。秦国和赵国结成联盟。赵国将士一片欢呼。然而,一人一骑冒着大雨,出了邯郸城。

赵雍身在鄗城,得知韩姬瑶病危,神情激荡。赵雍将政务交给李兑,即刻启程赶回邯郸。赵雍要在夫人离开之前,见她最后一面。经过几日昼夜不停地赶路。夜幕,赵雍回到邯郸,前往迎凤殿。众位大臣站在两侧相迎。赵雍形色匆匆,顾不上礼节,对着太医令问道:“君后怎么样了。”

“君上,臣无能。”

太医令面无表情地宣判,对赵雍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太医令不忍心地说道:“君上,满足君后最后的心愿,让她安心离开吧!”

赵雍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夫人,忍住心中的悲痛,点了点头。太医令得到君上允诺,取下扎在筋脉上的针灸,躬身退下。赵雍一步一步朝韩姬瑶走去,坐在床榻一则,抚摸着夫人的容颜,轻柔道:“瑶瑶,我回来了。”

韩姬瑶听见熟悉的声音,缓缓地睁开双眼,声音苍白无力,“雍哥哥,我总算等到你了。”

韩姬瑶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奈何全身上下,一点力也没有。赵雍抓起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唇角含笑,“瑶瑶,我回来了。”

韩姬瑶软弱无力掉说道:“雍哥哥,我要走了。瑶瑶,再也不能陪着你看邯郸的日出日落。瑶瑶,再也不能为你跳舞,听你唱歌了。”

“有我在,你会好的。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看赵国的大好河山。”

“雍哥哥,我要食言了。”韩姬瑶咳嗽几声,“雍哥哥,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有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忘了我,重新开始。”

“我…我…”赵雍已经泪眼模糊。此生有她相伴,他能忘了她吗?

“雍哥哥…答应我…忘了我…”

赵雍不忍她伤心,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会忘了你。”

“章儿…”

“我会照顾好章儿。”

“不要让章儿看着我离开的样子。”

“好,我答应你。”

“雍哥哥,我想躺在你怀里。”

赵雍轻柔地将她放在自己的怀中,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摩擦着自己的脸颊。

“雍哥哥…我走后…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为我流泪…好好活着”

“我答应你,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也不会为你流泪。我会好好的活着。”赵雍告诉自己,夫人不喜欢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他要微笑看着她,陪伴她渡过最后的时间。此刻,他已经泪流满面。

韩姬瑶为他抹去眼泪。她的眼前开始慢慢变黑。她多想在看一眼雍哥哥。可,她在自己的眼中慢慢淡去,渐渐地走进一片黑暗。她想要从黑暗之中逃出来。黑暗始终笼罩着她。她累了,真心地累了。韩姬瑶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雍哥哥…我好冷…好累…”

“雍哥哥…我想听歌。”

赵雍声音抽泣道:“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关…雎。”

赵雍噙着眼泪,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他唱着歌曲,脑海深处涌现出曾经的欢乐时光。此刻,宛如成千上万把利刃,刺进他的心。赵雍也感觉到她手中的温度渐渐离去,直到最后冷如寒冰。赵雍克制自己的心情,继续吟唱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韩姬瑶听着歌谣,诉说着一生的相思和等待。今生遇见他,她不后悔。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下孩子,她也不后悔。韩姬瑶唇角含笑,视线越来越模糊,气息也越来越若。突然,放在赵雍脸颊上的手,掉了下去。赵雍身子巨颤,猛地紧紧地抱着她。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谊。眼泪如泉水一般,滚滚而下。

清冷地大殿,昏暗地灯火,诉说着生离死别。

第一百六十章 朝局

韩姬瑶声息全无,眼中有泪,唇畔依旧含笑。因为赵雍说过,她的微笑是上天赐给的最好礼物。每一次他看见对方那抹微笑,所有的烦心事总会离他而去。赵雍脸颊贴在她的脸上,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冷。他双手紧紧抱着她,想要用自己的身体,留住对方渐渐流逝的体温。然而,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宛如寒冬冰块。 赵雍心中,只觉得万箭穿心般疼痛。

即便自己拥有千里山河,即便他是赵国的一国之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而无能无力。纵使建立不朽的功业,他的世界里没有她,又有什么意义。诺达的宫殿,昏暗的灯火,只留下他一个人暗自垂泪悲伤。

忽然,殿外传进来一道稚嫩的声音。侍女小柔见太子章准备进入大殿,紧紧地把他抱在怀中,不让他知晓殿内发生的事情。太子章在殿外听到殿内有一个男人在哭泣,其声音悲痛欲绝。太子章看了看跪在殿外一大群人,心中感到隐隐不安。他哭闹着朝殿内喊道:“放开我,我要见母后。”

赵雍听到儿子的哭喊,稳了稳心神,走出大殿。

太子章见君父从殿内走了出来,挣扎着脱离小柔的怀抱,扑向赵雍。太子章哭喊道:“君父,我要见母后。孩儿,要母后。”

赵雍看了看哭闹的儿子,弯下腰,伸出宽厚的手掌,抹去孩儿眼角的泪珠,“章儿,不要哭。你母后不想看着你这样。”

太子章止住哭闹,抽泣道:“君父,孩儿不哭。孩儿,要见母后。”

赵雍能够体会到身为人子,对母亲的那份情谊,允诺道:“章儿,去看你母后最后一眼。”

韩姬瑶离世的第七日。赵雍的祖母,也离开了这个世间。又过了五日,肥义急匆匆来到丛台宫,说相邦赵豹病重。赵雍闻言,整个人心神慌乱。韩姬瑶走了,祖母也走了。如今相邦也要离他而去。赵雍拉着太医令、宦者令韩忠、中正穆涧和宫卫使司马望族等人,前往相邦府邸探望赵豹。赵豹刚喝下夫人煎好的药睡下不久,忽闻君上驾临,连忙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欲起身行礼。赵雍见状,连忙制止,“相邦不必多礼。”

赵豹眼神荡漾着泪水,“君上,臣不能为你尽忠了。”

“相邦休要胡说。寡人派了最好的太医前来为你治病。”赵雍诚恳地说道:“相邦要养好身体,寡人离不开你。”

赵豹闻言,微微一笑,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活不了多几日,就要去见地下的先君。赵肃侯语临走前,将赵国的江山和赵君雍托付给他。而赵君雍在他辅佐下,赵国国力日益增强。此生,他也没有什么感到后悔之事。为了赵国能够平稳地发展下去,他走之前,一定要安排好身后之事。

赵豹担忧道:“君上,臣的身体如有不测。赵国的江山社稷将怎么办。”

赵雍思忖少许,问道:“雍,资质愚钝。请相邦教我。”

赵豹正色道:“臣死后,大司马肥义可任大事。肥义为相,赵国可安。”

赵雍迟疑道:“肥义非我宗室之人,担任相邦一职,不能令宗室信服。”

“君上乃一国之主,岂能被臣子的意见左右。”

“话虽如此,寡人也不能不顾及众人的意见。”赵雍问道:“寡人以大司寇为相如何。”

“不可。”赵豹忙道,“大司寇位高权重,身份地位显赫。君上以他为相,必会助长其野心。赵国祸乱也将起。君上想要赵国朝局稳定,平衡宗室的势力,就不能以大司寇为相。”

“相邦所言甚是。”赵雍思之,又道:“左司寇李兑,寡人应该如何用之。”

赵豹平稳气息,“可用,但不可重用。”

赵雍问道:“李兑,有才华,有谋略。寡人能用之,为何不能重用。”

“君上,可知李克。”

“魏人时常说,东边有吴起,秦国不敢东出函谷。邺城有西门豹,赵国无望南下争霸中原。中山国有乐羊、李克,中山狼安能复国。”赵雍双眸,充满敬仰,“吴起、西门豹、乐羊、李克被魏候称为四根擎天柱。四人若在,魏国霸业长盛不衰。”

赵豹点了点头,答道:“李克,正是李兑先祖。魏国攻下中山国,太子击被派往中山监国。乐羊负责军事、李克负责治国。中山国在乐氏和李氏一文一武的治理下,国内无反叛者。”赵豹缓了缓思绪,神色悲悯,“魏惠王见魏国强盛,便有一统天下之志。魏惠王以当世名将庞涓为上将军,攻我邯郸。邯郸惨遭魏人战火洗涤。先君种也郁郁而终。先君语继位后,终其一生都在和魏国争雄,以报邯郸之耻,魏赵从此交恶。为了打击魏国霸业,中山国在诸侯国的支持下再次复国。中山君为了分化瓦解魏国在中山国的势力。重用乐氏一族,打压李氏一族。及至李兑,李氏一族彻底衰落。”

“李兑乃名臣之后。寡人为何不能重用。”

“这个问题,臣也问过先君。”

“君父怎么说。”

“可用,但不可重用。”

“寡人不明白。”

“当初臣也是不明白。”赵豹道:“但,先君识人、用人从不会有差错。臣,也相信先君的结论。”

“君父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

“臣也说不好…臣只记得先君说他德行不善。此人,擅长隐藏自己的欲望,私心极重。一旦大权在握,必会是权臣。”赵豹殷殷嘱托道:“李兑有才华、谋略,不可不用,但决不能重用。君上重用他,必会带来灾祸。”

赵雍寻思半响,也没能理清这句话的意思。见赵豹神色倦怠,拱手道:“相邦早日歇息。寡人过几日再来看你。”

“君上。”赵豹见君上要走,急道:“臣…臣的话,君上需谨记。”

赵雍没有停下脚步,大步走出相邦府,坐进车内,思忖道:“李兑可用不可重用。一旦李兑大权在握,将会引发祸乱。”马车行至宫中,赵雍尚未理出答案,心道:“魏将吴起,怒诛乡人笑谤;侍奉鲁君,杀妻求将,大破齐师;曾子薄之,鲁君疑之,吴起离鲁奔魏,河西建功;吴起守卫河西,秦人不敢东向。吴起虽德行有亏,但其用兵之道,司马穰苴、孙膑等人不分伯仲。用之,就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许相邦生了大病,糊涂了。说了些胡话。寡人岂能放在心上。”

三日后,赵豹没等到君上再次来临,含泪而终。赵雍得知这个消息,神情悲痛道:“相邦一生忠孝节义,对内不因为自己是相邦、宗室而邀宠;对外,也不鄙视贫寒之士。寡人失去他,实乃上天不顾我。相邦走了,寡人失一臂,悲痛之极。”

肥义等人齐声道:“君上,请节哀。”

赵雍问道:“何人为相邦守灵。”

肥义沉默良久,没有作答。

宦者令韩忠提醒道:“君上,相邦有两子。嫡子赵耀因为邯郸令李芮、国尉赵寅一事牵连,至今尚被发配在代郡。竖子赵庄因离石一役,为国捐躯。相邦也是因为老来丧子,打击太大,才会一病不起。”

赵雍眼神很复杂道:“如此说来,相邦走后,没人替他守灵。”

韩忠道:“臣已经按照赵律,择了一名宗室子弟,为相邦守灵。”

赵雍道:“相邦子嗣未绝,守灵因当由人子。”

韩忠听出了赵雍话中的意思是打算将赵耀召回邯郸,替相邦守灵。可,赵耀因为邯郸令李芮、国尉赵寅一案,深陷其中。将赵耀发配代郡,是赵君亲自下达的旨意。如果将赵耀召回来守灵,不但违背了赵律,还给君上打了一个耳光。

韩忠提醒道:“君上,赵耀犯了重罪,无罪释放。有损赵律,有损君上之威。”

赵雍神色复杂,他虽同情相邦,但赵律不可违背。

肥义见君上为难,进言道:“君上,臣有话说。”

“大司马请说。”

“赵氏除了以武闻名天下,还以孝治国。相邦仁慈、宽厚,为国操劳。死后,连一个守灵的子嗣都没有。这是何其的凄凉、悲哀。人生之悲,也不过如此。”

“寡人也是这样想。”赵雍叹道:“可赵律,寡人也不能违背。否则,律法的威严何在。”

“君上可以换一种处罚的方式。”

“什么方式。”

“让赵耀为历代先君和相邦终身守灵。”

“好。”赵雍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

相邦赵豹死了,对于赵雍来说,失去了一个辅佐能臣、贤臣。

宗室子弟君最贤,这是赵肃侯语对赵豹的评价。

赵肃侯临终前将赵君雍托付给他,一则是赵肃侯明白一个道理,赵豹若在,赵国便不会乱,赵国也不会陷入内斗,空耗国力。其次,赵豹为人忠正,一心为国,不会为自己以权谋私。最重要的是赵肃侯相信,赵豹能够制衡宗室、稳定大局,自己的儿子也能够坐稳君位。赵雍继位之初,也多亏有赵豹辅佐,赵国上下一致,解了魏齐秦楚燕五国会葬之围。赵国能有今日,与赵豹的成就是分不开的。赵豹走了,有人忧伤,就有人欢喜。

大司寇公子成府邸,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好不热闹。然而,公子成却表现得很反常,拒不见客。

其子赵英不解地问道:“父亲,孩儿不懂。”

公子成瞥了一眼儿子,漫无经心地问道:“你有何不懂。”

赵英道:“赵豹死了,相邦之位也就空了出来。外面的大臣,都是来恭喜父亲的。父亲…”

公子成截断道:“为父应该接纳朝臣的好意,向众人释放善意,为自己登上相位,铺平道路。”

“孩儿也是这么认为的。”赵英道:“赵国朝局理应掌控在父亲的手中。父亲不仅是赵君的亲叔叔,位居宗室。父亲也是赵国的大司寇,身份地位显赫。相邦之位,非父亲莫属。”

“英儿,你是不是对父亲的表现,有些失望。”

赵英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英儿,为父送你一句话。”公子成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任何人都夺不走。不是你的,不要强求。”

“孩儿不懂。”

“为父若动了这个心思,恐怕早就活不到今日。”公子成缓缓道:“先君以我为大司寇,你可知道为何。”

“请父亲教我。”

“表面上先君是重用我,让我地位崇高。实则是为了监视我。先君语在位二十几年,我若动了其他心思,岂能活在今日。先君去逝,也留了几手,制衡我。国尉赵寅伏法被诛,这就是先君语的杰作。”公子成叹道:“先君语对我不放心啊!赵君雍对我更是不放心。”

“父亲的意思是说…”赵英吞没了几口唾沫,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你是聪明人,为父不说,你也明白。赵君雍的心思,比先君语还要复杂,更令人琢磨不透。赵豹走了,相邦的位置空了出来。我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积极结交朝臣。这些事,传到了赵君雍的耳里。他会怎么想。”

赵英经公子成点播,幡然醒悟。公子成是赵君雍的叔叔,在宗室之间说话颇具有影响力。再加上,公子成在赵国还有一个身份…大司寇。公子成在联络朝臣,谋求相邦一职,必会被人认为,他有觊觎君位之野心。赵国没有人可以制衡他,赵君雍寝食难安。

公子成见孩儿一点就通,淡淡道:“相邦那个位置,太显眼了。为父是不敢坐,也不能坐。为父坐了,不出几年,赵君就会对我出手。何必为了几日的风光,给自己带来灾祸。”

“父亲说的对。孩儿利欲熏心,没有想得这层。”赵英问道:“相邦之位,父亲不坐。谁还有胆量去坐。”

“赵豹临走前,一定推荐了合适的人给君上。”公子成不在乎道:“谁坐那个位置,为父一点不在乎。为父在乎的是赵国朝局的动向。相邦一走,赵国的朝局又该动荡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韩太子仓归国

君太后和君后韩姬瑶甍逝,并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君太后年事已高,神智也不清晰。早在一年前,这位老人的身体每况愈下,足不出殿,靠药物维持生命。君后韩姬瑶,自从产后,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她能够熬过这些年,完全是靠毅力和上天争取时间。她想看着孩儿长大,更想听见孩儿喊她一声母后。至于,太子章成婚大典、儿孙绕膝,对她来说是一件奢侈之事。

君后、君太后两人相隔数日,相继过逝。君太后、君后葬礼尚未结束,相邦赵豹也甍逝。让司礼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司礼早就事先做过一些有关葬礼的准备,忙是忙了点,但不至于显得慌乱。

大丧音敲过之后,赵国邯郸进入了国丧期。

依照礼制,赵君雍守灵二十日,宗室随祭,大臣尽礼。守灵期满,君太后、君后一同葬入王陵。相邦赵豹一生为国,鞠躬尽瘁,死后也享受殊荣葬在赵肃侯墓侧,以拱卫先君。

出殡之后,第二日,赵雍复朝。国不可一日无君,但也不能一日无相。

赵雍神色悲悯道:“阳文君(赵豹死后,追封为阳文君)甍逝是赵国的损失,也是寡人的损失。诸位,随寡人再次缅怀阳文君。”

众人行礼,表达哀悼之情。

礼仪结束,赵雍稳了稳心神,问道:“阳文君走后,寡人应该以何人为相。”

赵雍这句话,也是诸位大臣最关心的。赵雍话语刚落,这些大臣齐刷刷地将目光放在了公子成身上。中尉赵襄为了博好公子成,倡议道:“大司寇德高望重,理应为相。”

众人跟着附和道:“臣等附议。”

赵雍注视着殿内的一举一动。殿内很多宗室大臣,心向公子成。赵雍见状,脑海深处涌现出赵豹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大司寇位高权重,身份地位显赫。君上以他为相,必会助长其野心。君上想要赵国朝局稳定,平衡宗室的势力,就不能以大司寇为相。”

公子成见宗室为他请命,赵雍久久未做出答复,已然琢磨出君上根本就没有以他为相的心思,谢绝道:“我有今日,乃先君之德。我资历浅薄、德行不够,不足以为相。请君上另择贤明。”

赵襄本想讨好公子成,忽见公子成推脱相位,误以为对方是以进为退,“大司寇德行不足,试问何人可以堪当大任。”

赵襄此言一出,赵文、赵炤、赵俊等宗室之人,也齐声道:“大司寇莫要推迟。”

赵襄、赵文、赵俊等人之言,显然是没有把他这个君上放在眼中。公子成见这些人推举他相,有点逼宫的意思,心里暗自叫苦。这些人释放的好意,殊不知是把他往火山推。宗室越拥护公子成,赵君对公子成不满的情绪越加高涨。

赵雍注视着公子成,问道:“叔父为相,众望所归。寡人…”

“不可。”公子成严词拒绝道:“臣的德行,为大司寇则已,岂能居相邦之位。请君上以社稷为重,另择贤能。”

赵雍问道:“叔父不愿意为相,寡人应该倚靠何人。”

公子成历经赵成侯、赵肃侯两代雄主,屹立不倒。赵成侯甍,赵肃候继位。公子范、公子桀犯上作乱被诛,而他能够躲过一劫,不被牵连。公子成自然懂得为君之道。君上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反复琢磨。赵雍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包藏的意思太多。

“君上,臣的资质浅薄,不足以堪当大任。”公子成拜道:“臣,推举一人。”

赵雍问道:“叔父打算推举何人给我。”

公子成从容不迫地答道:“大司马肥义。”

“阳文君临走前向寡人推举大司马。今日,叔父也向寡人举荐大司马。大司马能够同时得到两位的赏识、推荐,必有过人之处。”赵雍叹道:“叔父不愿意为相,寡人依了叔父之言,以大司马为相。”

公子成闻言,恍然明白,原来君上心目中早已经有了人选。君上说这些话除了试探自己和诸臣的态度,就是给肥义为相做铺垫。公子成瞥了一眼君上,猛然发现,眼前这个人,早已经不是那个年少气盛之人。

赵君不以公子成为相,也不以宗室人为相,选择以肥义为相。赵雍此言一出,不仅众人瞠口结舌,就连肥义本人也感到极度意外。以至于赵雍开口很久,肥义没有做任何答复。赵雍耐着性子听大臣之语,随后看了一眼肥义。令赵雍感到惊讶的是,他不曾从肥义那张脸上看出半点喜色。寻常人听到这个消息,怎么也会露出激动之情,叩谢君上恩德。

肥义的表情就像是在考虑是否应该接受相邦之位。

肥义不是宗室之人,亦非华夏之人。肥义身上留有戎狄的血液。赵雍以他为相,不仅是因为赵豹、公子成二人的推举。更是因为,他想让赵地的戎狄和华夏不分你我,融为一体。赵雍冒着风险以肥义为相,而肥义的表情令他有些失望。

顿时,赵雍心中不悦,问道:“肥义,你怕受苦吗?”

“臣…不怕。”

“寡人看你就是怕受苦。”赵雍盯着他的双眼,“你怕担任相邦之后,寡人将所有的政务交给你。”

“臣不敢言苦。”肥义拱手拜了三拜,“君上以臣为相。如此殊荣,臣倍感惊讶。只是…”

赵雍见他欲言又止,质问道:“只是什么。”

肥义答道:“臣担任相邦,怕辜负了君上的期望。”

“你怕辜负寡人,就做出对得起寡人之事,为寡人分忧。”

肥义迟疑了一下,稳了稳心神,沉声道:“臣愿为君上分忧。今后必当恪尽职守,做好相邦的本分,不辜负国家,不负君上。”

赵雍以拥有戎狄背景,身上流淌着胡人血液的肥义为相。鼻子敏锐地大臣,似乎闻到了赵国朝局将会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肥义也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无论,赵国的路会多难走,他也会一路走下去。哪怕要付出他的生命,他也义不容辞。

一个月后,赵君在肥义等人的辅佐上,赵国国内恢复生机,百姓安居乐业,商业旺盛,丝毫瞧不见中原大战之后的余波。

这日,赵雍正在龙台,以观天下。

肥义急匆匆而来,拱手道:“君上,韩王病危。”

“韩王病危,韩国朝政必将动荡。”赵雍道:“我们和韩国是兄弟友邦,应该帮助韩国渡过危机。”

“臣也是这个意思。”

“太子仓身在何处。”

“正在秦国为质。”

“几年前,也是这个地方。魏太子嗣、韩太子仓,我们三人站在龙台立誓。他日继承大统,韩赵魏三国结为兄弟之国。终其一生,绝不相争,兵戈相向。我们要学先祖,携手共进。一起重拾先祖的辉煌。”赵雍回想起那日豪情壮语,双眸绽放出光芒,“太子仓该回国了。韩国的天下交给他,寡人才放心。”

肥义道:“君上,我们应该联合魏王,一起向秦国施压,助韩太子仓归国。”

赵雍点了点头,示意肥义去办。

赵国以富丁为使,出使魏国。以仇液为使,出使韩国。富丁来到魏国大梁,进入宫中面见魏王嗣。魏王嗣翻开国书,只见国书上写着:龙台一别,已有数年。龙台誓言,不知君可记得。

魏王嗣回想起龙台昔日的诺言,也是热泪盈眶。魏王嗣稳了稳情绪,问道:“大使,赵王可好。”

富丁提醒道:“赵君,下达罪己诏,昭告诸侯,终其一生不称王,称之为君。王上称赵君为王,是否...”

“赵君也好,赵王也罢。那个男人是在龙台和寡人立下誓言之人。三晋的江山,由三晋说了算。大使回去告诉赵君,寡人也会主张迎回韩太子,拥他为王。”

富丁行礼道:“外使这就回去,转达王上的话。”

魏王嗣道:“大使请。”

仇液出使韩国,来到新郑。魏国以公孙喜为使,出使韩国。韩相得知,赵魏两国助韩国迎回韩太子仓,不胜感激。连忙带着仇液、公孙喜进入宫中,面见韩王康。

楚国欺韩,韩国岸门被秦打败。韩王康气急攻心,大病一场。大病之后,韩王康整个人苍老了许多,身子也更加单薄。第二次中原大战,韩王康加入秦国对付楚国,就是为了报楚王欺韩之耻。韩魏联军,攻楚南阳,大败楚军。随后,秦韩魏联军北上,在濮水之边,击败齐人。随着第二次中原大战结束,韩王康彻底倒下了。韩王康每一次闭上双眼,他害怕就看不到第二日的晨阳,更害怕再也见不到远在秦国的儿子。韩国向秦国多次发出国书,要求秦国送回太子仓。秦国总是以各种理由拖延。赵魏联合向秦国施压,韩王康无论身体多么不好,也要亲自向赵魏两国表达感激之情。

韩赵魏三国使者来到咸阳,面见秦王。蓝田一战,秦王一病不起。太子荡负责监国。

太子荡得知三国使者的来意,屏退了三位使者,召大庶长赢疾、秦相张仪、魏章、甘茂等人入宫。太子荡问道:“韩太子身在秦国,可有此事。”

赢疾点了点头道:“韩太子的确在秦国。”

太子荡问道:“韩王病重,为何不让他回去。”

赢疾道:“韩太子主张反对秦国,让他回到韩国。韩国就会敌对秦国。韩太子是猛虎,我们不能纵虎归山。”

张仪也道:“大庶长言之有理。我们不能让他回国。”

“韩赵魏三国大使就在秦国,我们不让韩太子回去。三国是不答应的。”太子荡问道:“叔父是打算和三晋开战吗?蓝田一役,我国国力大损。此时和三晋开战,对我国不利。召韩太子入宫,我打算让他回国。”

赢疾、张仪齐声道:“王上...”

太子荡截断道:“父王将秦国交给了我。一切由我说了算。父王日后追究责任,我一人承担。”

修鱼一战,三晋败给了秦国。韩太子仓为了进一步了解敌人,主动请缨来到秦国为质。这日,韩仓正在整理有关秦国的资料,侍者韩琮道:“太子,我们在秦国呆了五年。秦国没有半点意思,让我们归国。太子不想办法回国,却有心情看这些。太子,我们离开韩国朝堂已久,你就不着急吗?”

“急有什么用。秦国也不会让我回去。”韩仓胸有成竹地说道:“赵魏两国不会坐视不管。魏赵两国使者来到咸阳,不出五日,我们便可以回国。回国之前,我要好好了解一下秦国。”

不多时,甘茂来到驿馆道:“请太子入宫。”

韩仓问道:“秦王打算送我回国。”

“不是秦王。”

韩仓疑惑道:“不是秦王,那会是谁。”

“秦国太子。”

韩仓跟随甘茂进入宫中。太子荡笑道:“你就是韩国太子。看上去比我老多了。”

“我比你年长,当然要老上几岁。”

“你自由了。我放你回去。”

“太子放我回去,就不怕我敌对秦国。”

“你不服秦国,日后我们在较量。”

“太子说的话,我记下了。”

“我放你归国,也不要你感激。你回去后,好好练兵。我会亲自率军检验,韩国的战斗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韩仓不悦道:“太子如此轻视韩国。”

“韩国以前不也是这样轻视秦国的吗?”

韩仓和太子荡两道锋利的眼神碰撞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谁也不肯认输。

太子荡打破沉默道:“你马上回国,现在就走。我怕突然反悔杀了你。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称职的对手。”

“我回国后,厉兵秣马。等待着你来检验韩国的实力。”

“痛快,痛快。”太子荡道:“我期待着这一天。”

第一百六十二章 韩仓继位,秦王教子

韩仓离开秦国,抵达韩境,双脚站在自己的国土上,热泪盈眶。韩仓,双手捧起一坡土壤,大口呼吸,“韩国,我回来了。”

韩仓来不及缅怀过去,忽见,韩国境内尘土飞扬。等到尘土散去,韩国将士束甲而至。为首的将军正是大司马韩鹏。

韩鹏上前拱手道:“参见太子。”

韩仓指着他身后的将士,问道:“大司马为何带着这么多将士。”

“秦国不让太子归国,韩国就向秦国开战。”

“今日之秦,亦非昔日之秦。”韩仓冷静地答道:“韩国不是秦国的对手。”

“太子,怎可长他人志气,灭了韩国男儿的威风。”

“不是我灭了韩国男儿的志气。实乃,韩国和秦国国力相差太多。”

韩鹏迟疑片刻,也觉得太子所言非虚。如今的秦国,早已经不是中原诸侯鄙视的西边小戎。今日之秦,北扫义渠,震慑西戎;向东,屡败三晋;向南夺取巴蜀苴数千里土地。丹阳一役斩杀楚军八万。韩国的实力,岂能和秦国比肩。

韩仓认识到韩国实力不如秦国,但也不愿意堕了大丈夫的志气,“韩国虽弱,亦不会任秦国宰割。韩国要强大,要恢复先祖的伟业。我需要大司马助我,需要众位将士助我。”

韩鹏朗声道:“臣,誓死效忠太子。”

众将士齐声高呼,“我等愿意追随太子。”

韩仓拔出长剑,高呼道:“韩国的江山,由我们共同守护,韩国万岁。”

“韩国万岁。”韩国三军将士齐声呐喊,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久久不能消散。

韩仓将长剑送回剑鞘,问道:“大司马,父王现在如何。”

“王上得知岸门惨败,大病一场。若不是王上心系韩国,心中想念太子殿下。王上早就熬不过中原大战。我们攻破楚军南阳,濮水之边击败齐国。面对如此大的胜利,韩国上下一片沸腾。王上突然倒下,一病不起。太子再不回来,怕是见不到王上最后一面。”

韩仓惊道:“父王病入膏肓,我在秦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王上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韩鹏道:“王上,一直在等待太子归来。”

韩仓恍然明白。父王为什么会在一月之内派出几波使者,来到秦国。魏赵两国使者,也现身咸阳。此次,秦国拒绝让他回国。韩鹏率领的这支军队将会和秦国开战。韩王康不顾一切,就是因为他自知自己身体好不了,所以希望在秦国为质的韩仓尽快回国。韩仓想到此处,隐隐感觉不妙,“父王病危的消息,还有什么人知道。”

韩鹏答道:“国内只有王后、韩相和我。”

韩仓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韩王病危的消息,尚未在国内扩散。韩国朝政在可控范围之内。韩鹏见韩仓不语,低声道:“太子,王上熬不过几日。请太子,速速回宫,主持大局。”

韩仓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回宫。”

韩仓得知父王病重,不分昼夜赶路,花了五日,抵达韩都新郑。韩仓见新郑城内一片祥和,百姓安居乐业,心中稍安。韩相在殿外见韩仓回来,泣道:“太子,你总算回来了。”

“父王怎么样了。”

“王上尚留一丝气息,就是为了见你一面。”

韩相和韩仓进入内殿。

韩王后见了韩仓,轻声道:“夫君,仓儿回来了。”

韩王康睁开双眼,往人群之中看了看。

韩仓道:“父王,孩儿回来了。”

“仓儿…靠近点…让父王看看你…”

韩仓挪步,向前走去。

“仓儿…你…回来…我…可以安心了。”韩王康探了一眼,跪在殿内的重臣,艰难地说道:“寡人死后,太子继位。寡人将太子和韩国托付给你们了。”

“喏。”

“仓儿…行国政…振国威…”韩王康神色渐差,气息越来越弱。猛然间,说话声、喘息声全无,一切的声音都停止了。韩王康终于合上双眼,走完生命之中最后一段路程。一旁的太医令见状,上前探了探韩王康的手脉,忽然间脸色大变,“王上…甍逝了。”

韩仓大喊道:“父王。”

公元前332年,韩昭侯甍,韩康继位,成为韩国第七任国君。公元前325年,秦国称王。魏韩两国在巫沙会盟,并称为王。公元前323年,韩康加入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正式成称王。韩康也是韩国第一个王。终其一生,韩王康前半生主张合纵,应对魏秦。后半生主张连横,应对齐楚。在这个纷争乱世的时代,韩王康让韩国屹立不倒,实属不易。公元前312年,韩王康总算走完了漫长又艰辛的一生。韩王康死后,谥号‘宣惠’,史称韩宣惠王。

韩宣惠王甍逝,太子仓继位。

话说,蓝田一役,秦王驷病重,不醒人事。秦王驷病重之前,让太子荡监国,处理国政。大庶长赢疾负责军事,并辅佐太子荡处理国事。秦相张仪负责处理外交。秦国在众人齐心协力治理下,很快从中原大战阴影之中走了出来。秦王驷醒来,见王后陪在身边,虚弱地问道:“秦国赢了吗?”

秦王后泣道:“王上,我们赢了,赢了。”

秦王驷闻言,留下两行热泪。

秦王后拾起娟秀,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问道:“我们赢了,你怎么不高兴,反而哭了。”

秦王驷沉重出了一口气,“寡人是喜极而泣。天佑秦国,天佑秦国。”

秦王后道:“你醒了,我真高兴。”

秦王驷情意绵绵看着秦王后,柔声道:“辛苦你了。”

“你能够醒来,我一点不苦。”

秦王驷伸出手,抹去秦王后眼角的残泪,“寡人前生不知道修了什么功德,方能娶你为妻。寡人喜欢看着你的笑脸。”

秦王后露出一抹迷人的笑颜颠道:“我好看吗?”

“好看。你真好看。”秦王驷缓了缓语气,“寡人看着你的笑颜,仿佛回到了我们初识的那一天。你嫁给寡人,可曾有半点后悔。”

秦王后摇了摇头,“我不曾后悔。”

“寡人娶你,也一点不后悔。王后,寡人谢谢你。”

“你让我成为幸福的女人,让我成为母亲。我该谢谢你。”

秦王驷问道:“荡儿,何在。”

“我已经派人去召荡儿了。”

“王后。”

“王上,有什么事要我去办的。”

“召,赢疾、张仪、魏章、甘茂、司马错等重臣入宫。”

“王上刚醒,身子虚弱。明日,再见大臣也不迟。”

“寡人时日无多了。”秦王驷重重咳了几声,“寡人走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王后不要惦记寡人身体,寡人自有分寸。”

秦王驷轻轻挥手,示意她退下。闭上双眼,再次睡去。

不多时,太子荡来到后宫,行礼道:“孩儿,拜见父王。”

秦王驷睁开双眼,声音飘了过来道:“荡儿,往前走。寡人要好好看看你。”

太子荡虽不理解父王的深意,还是走了几步,来到榻前。秦王驷问道:“韩国太子在秦国,你打算如何处理。”

太子荡迟疑道:“父王,孩儿已经让韩太子归国。”

“你为何送他归国。”

“孩儿以为争天下,理应靠实力。扣押他国储君,非大丈夫所为。”

“你的意思是说父王不是大丈夫。”

太子荡发现失言,忙道:“父王,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秦王驷也不生气,问道:“魏赵两国联合,向秦国施压了吧!”

“是。”太子荡又道:“孩儿不是怕魏赵两国,才送韩太子回国的。”

“说下去。”

“韩王病危,韩国朝局动荡。孩儿不送韩太子回去。韩国也会另立他人为王。韩太子留在秦国不但没有用处,我们还会得罪三晋。秦国要争天下,离不开三晋。三晋助秦,可弱齐楚。”

“韩太子是反秦的。他若回去,韩国敌对秦国。你又将如何。”

“韩国不服,孩儿领兵打得它心服。”

“大国相争,不能以武力取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孩儿拥立韩太子是因为他了解秦国。我们也了解他。韩王病危,必会有一王。孩儿认为,韩国新王一定是了解秦国,秦国也了解他的。”

“不错。”秦王驷点了点头道:“韩太子了解秦国,不会选择愚笨地方式主动进攻我国。我们可以利用韩太子,牵制齐楚。”

“孩儿,也是这个意思。”

“让一个了解秦国,秦国又了解他的人为韩王。比一个不了解秦国的人为韩王,更重要。”秦王驷露出欣慰的眼神,“荡儿,你成长了不少。秦国交给你,寡人放心了。”

太子荡猜不透父王的用意,吓得跪在地上,“父王,青春鼎盛,怎能说出这番话来。”

“起来。”秦王驷道:“殿内只有你和我。接下来,寡人要问的,你好好回答。寡人说的,你要铭记在心。”

“喏”太子荡战战兢兢起身,不敢注视父王那双充满威严的眼神。

“荡儿,你认为大庶长赢疾如何。”

“大庶长忠君爱国,富有谋略,是一位值得信任和倚靠之人。”

“寡人将他留给你。你继位后,要善待他,重用他。内事、外事不能决断,向他请教。”

“喏。”

“张仪如何。”

“孩儿不喜欢他。”

“寡人也不喜欢他。”秦王驷吸了一口气,又道:“喜欢是一回事。用与不用是另外一事。寡人用了张仪这么久,也猜不出他的心思。荡儿,除了寡人,谁驾驭不了张仪,也包括你。”

“请父王教我。”

“君以常人待我,我以常人报之;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秦王驷注视着太子荡的眼神,“寡人以国士待张仪,张仪以国士报寡人。荡儿,你能以国士待他吗?”

太子荡沉默不语。

秦王驷又道:“寡人尚且驾驭不住张仪,你岂能驾驭了他。寡人用张仪,让他施展才华。张仪离开寡人,离开秦国也没有用武之地。张仪不得不忠于寡人,忠于秦国。张仪为秦国立下很多汗马功劳。荡儿,你不用他,也不能杀他。”

“喏。”

“有位智者预言,说寡人死后,楚人会乱我朝政,屠戮寡人子嗣和赢姓子孙。”秦王驷道:“寡人死后,有子嗣的,跟随子嗣前往封地。没有子嗣的放出宫去。”

“喏。”太子荡问道:“楚人会乱我朝政,芈八子是楚人...”

“秦国的天下,由赢姓子孙说了算。”秦王驷知道儿子想要表达的意思,“芈八子是楚人,也为寡人生了三个儿子。长子稷比你小几岁。你以会盟之名,将稷儿送去燕国为质。你将苴国之地封给她两个儿子。你要记住,芈八子是个有野心、有欲望的女人。一旦,她对秦国不利,可杀之。乱我朝政,屠戮寡人子嗣和赢姓子孙的人,也许会是她。”

“孩儿,谨记父王之言。”

“荡儿,寡人给你留了二十几个兄弟。你继位后,能用几个是几个。”秦王驷双眼露出杀气,“不用,亦不能杀之。你若屠杀兄弟,手足相残。寡人不会放过你。”

太子荡举手立誓道:“孩儿起誓。此生,决不会兄弟相残。如有违背誓言,天诛之。”

“好。”秦王驷点了点头,“这才是寡人的儿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张仪入楚

一名侍者走了进来,拱手道:“王上,诸位大臣来了。”

秦王驷轻轻一挥手,示意宦者下去。

秦王驷道:“荡儿,陪寡人出去。”

太子荡双手击掌,几名侍女挪着莲步走了进来,为秦王驷更衣洗漱。

赢疾、张仪、甘茂、司马错、魏章等文臣武将,听说王上醒了,齐聚在咸阳宫,谈论古今。忽闻,宦者令高呼“王上到,众人行礼。”

秦王驷在太子荡的搀扶下,从侧殿走了出来。众人见状,齐声道:“臣等,参见王上。”

秦王驷抬手道:“赐坐。”

“谢王上。”众人谢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诸位齐心协力,解了秦国之危。请受寡人一拜。”秦王驷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众人也起身回礼。

秦王驷见众人站着,忙道:“坐,坐,坐。”

“谢,王上。”

秦王驷端坐在王位上,问道:“赢疾,中原大战之后,格局如何。”

“回王上。”赢疾道:“中原大战之后。三晋和我们交好。楚国也和我们缔结和平协议。齐国却是恨透了我们。”

“齐国恨透了我们。”秦王驷注视着众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父王。”太子荡压低身子,“大庶长率军解了韩国雍城之围。随后联合韩军,挥军北上,解了魏国煮枣之围。大庶长率领韩魏联军在濮水之边击败了齐国,齐将声子战死。我们三战皆胜,大秦威名,震动天下。”

“你说什么。濮水之边我们打赢了齐国。”秦王驷一脸茫然,“齐国败了。”

“王上,齐国不仅在濮水之边被我们打败。”张仪正色道:“整个战场的局势,也是一败涂地。桑丘一战,我们败给了秦国。今日,却是连本带利讨了回来。”

“好。痛快。痛快。”秦王驷喜道:“齐国败了,我们也算是为桑丘死去的将士报仇了。”

赢疾道:“王上,我们不仅在濮水之边击败了齐人。燕国也复国了。”

秦王驷双眼绽放出光芒,“寡人的外甥,继任为王呢?”

赢疾答道:“赵国出兵围困中山,中山王顶不住压力,率先从燕国撤军。齐国在濮水之边败给了我们。齐王不服,整军备战,不得不将燕国的齐军调回齐国。赵军和公子职联合反击,击败燕太子平。公子职在燕都蓟城登位,成为燕国的王。”

“好啊!”秦王驷颔首道:“寡人的外甥成了燕王。寡人实现了对孟嬴的承诺。孟嬴对寡人的恨意将会少一点。”

赢疾道:“王上,臣在燕宫见到了孟嬴。”

秦王驷忙道:“孟嬴对寡人可有话说。”

赢疾见王上那双充满期盼的双眸,点了点,“孟嬴说,她已经不恨王上。”

秦王驷叹道:“寡人亏欠孟嬴太多了。”

“王上。”张仪道:“孟嬴理解王上的用心。亦感激王上为公子职所做的一切。齐国濮水之边,败给诸侯。北境燕地也是一败涂地。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联合三晋攻打齐国,以争天下。成就秦国的霸业。”

“王上。我们不可攻齐。”甘茂道:“齐国在濮水之边败给了诸侯,但国力仍在。三晋和我们也是貌合神离。我们攻打齐国,要越过韩魏,劳师远征。此乃兵家大忌。”

“臣也认为,不能攻齐。”魏章附和道:“蓝田一役,我们也损失惨重。很难再次集结大规模的军力,远征齐国。王上欲成就霸业,还需等待时日。”

“齐国濮水之边败给诸侯。占领的燕地,尽数归燕。”张仪道:“我们就应该携着胜利的余威,攻打齐国。此时不打齐国,更待何时。一旦,齐国恢复元气,我们很难在攻打它。”

秦王驷将目光落在赢疾的身上,问道:“赢疾,你是什么意思。”

“王上。臣和齐国交过手。”赢疾皱眉道:“齐国的竞技之师,不愧是一支威武之师。秦韩魏三国的精锐,联合攻打齐师。濮水之战,我们胜了。但,也是惨胜。齐国之所以会输,是因为齐师的精锐,尽数在燕国。如果不是燕赵拖住了燕地的十万齐师精锐,我们很难取胜。齐国战将上千,带甲数十万。又有老将田盼,名将匡章、田阳等人。倘若我们攻齐不利,中原诸侯对我们反戈一击,秦国危矣。臣认为,成就霸业,应该徐徐图之,不可冒进。”

秦王驷又道:“司马错,你有何见解。”

“王上,臣认为应该巩固战果。”司马错道:“我们虽然占领了苴巴蜀三国之地。但,苴巴蜀三国民风彪悍,民心不归我秦国。我们应该先治理苴巴蜀。让苴巴蜀之民为我秦国而战。一旦,我们调集重兵,攻打齐国。苴巴蜀之地管制也会松懈。倘若苴巴蜀叛乱,我们得到的土地将会失去。攻齐以争天下,成就霸业,不是上策。”

秦王驷道:“荡儿,你以为何。”

太子荡道:“孩儿反对攻打齐国。”

“说下去。”

“齐国和我国中间隔了一个三晋。我们攻打齐国,是劳师远征。即使我们打赢了齐国,齐国的土地,也会被三晋和楚国所得。”太子荡见父王没有反对,续道:“孩儿认为,秦国的敌人是楚国。我们应该狠狠敲打楚国。”

秦王驷问道:“蓝田一役,楚国胜利在望。为何,楚国撤军了。”

太子荡答道:“大庶长解了韩魏之围。韩魏两国根据军事同盟协议,出兵攻打楚国江汉、南阳。楚国邓、江陵等地被韩魏攻破。楚国大势已去,只好答应我们求和。”

张仪道:“王上,请治臣的罪。”

秦王驷问道:“你有何罪。”

张仪道:“臣迫于形势,为了向楚求和。臣私下答应将汉中郡、商於归还楚国,以换取议和的条件。”

“张仪以商於之地欺楚,离间楚齐之盟。寡人方能丹阳一役,斩首楚军八万,一举攻破汉中郡。今,你又以商於、汉中之地,促成了秦楚议和,解了我国之围。你是秦国的大功臣,寡人怎能治你的罪。”秦王驷道:“楚王还真够愚蠢,被骗了一次,还想被骗第二次。”

太子荡道:“父王,这一次我们骗不过楚王。”

秦王驷道:“寡人是不会将汉中郡、商於之地归还楚国。为了夺得这些土地,牺牲了多少的大秦将士。嬴华也是因为此事而死的。”

司马错道:“王上,臣有个主意。”

秦王驷道:“司马错将军,你有什么主意。”

司马错道:“我们以汉中郡和商於之地,换取楚国黔中郡。我们得了黔中郡,就可以将苴巴蜀等数千里的土地连成一片。战略上,我们就可以压制楚国。”

赢疾道:“楚王是贪,但不愚蠢。黔中郡关系重大,岂会和我们交换。”

“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司马错道:“楚国不愿意换地。我秦国也就不用背负骂名了。”

“司马错将军之言,甚合我意。”秦王驷笑道:“楚王不愿意换地,寡人也就不用担当罪责了。”

太子荡道:“父王,我们恐怕不能如愿了。”

秦王驷低沉道:“什么意思。”

张仪苦笑道:“张仪欺了楚国,楚王勃然大怒。楚王不要秦国的土地,只有一个条件…要张仪的人头。”

“张仪的人头,还要为寡人做事。寡人怎能舍得。”秦王驷将张仪不语,惊道:“张仪,你是打算去楚国。”

张仪点了点头。

秦王驷道:“张仪,你去了楚国,就等于陷寡人不义。”

“王上,楚王要张仪去楚国。张仪去楚国见楚王,楚王又能拿我怎么样。”

秦王驷急道:“你去楚国就等于送死。”

“张仪的人头能够为王上取得黔中郡,有何不可。”

“一百个黔中郡也抵不上你。”

“王上如此说,臣倍感欣慰。即使死在了楚国,也值了。”张仪躬身行了国礼,又道:“王上,就让臣去会会楚王。张仪能欺他一次,就能欺他第二次。我去了楚国,楚王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若不去楚国,秦国理亏。楚秦两国再次开战,兵戈相向,终究不是件好事。”

“好。寡人允许你去楚国。张仪,你要答应寡人,活着回来。”秦王驷厉声道:“楚王敢杀你,寡人必定会起全国之兵,为你报仇。”

张仪笑道:“张仪没有亲眼目睹王上成就霸业,是不会死的。”

“寡人等着你来见证秦国的霸业。”

张仪离开秦国,奔向楚国。侍从张鱼问道:“秦相,你欺骗楚王再先。随后,秦楚爆发大战,丹阳一役,斩杀楚人八万。楚人恨不得扒你皮,吃你肉,喝你的血。秦相再次入楚,不是自寻死路。”

“你放心吧!”张仪胸有成竹地答道:“楚王是不会让我死的。”

“楚王最恨的人是秦相。”张鱼疑惑道:“秦相不会是糊涂了吧!”

张仪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楚王要杀他,他还要把脖子送到楚王的面前。张仪糊涂了?此刻,张仪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去楚国看似难逃一死。然,张仪了解楚王,了解自己的对手,更了解楚国。

楚王忽闻张仪不怕死,来到楚国,怒道:“张仪把寡人骗得好惨。如今,还敢来楚国。”

“来人。”楚王大喊道:“将张仪关入死牢,找个好日子送他上路。”

张仪正在楚国酒驿饮酒,昭雎带着将士走进酒肆。张仪镇定自若,举起酒樽打招呼道:“昭雎将军,好久不见。要不要坐下来喝一杯。”

昭雎坐在酒桌上,端起一盏酒,冷哼一声,“张仪,赶紧多喝一杯吧!进入牢狱,怕是不能享受人间美味。”

“昭雎将军是打算杀了我吗?”张仪伸出脖子,“麻烦将军,下手快一点。张仪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疼。”

“来人。”昭雎将手中酒盏,仍在地上,厉声道:“将他带走,关入死牢。找个好日子,送他上路。”

第一百六十四章 秦楚较量

昭雎一声令下,两名士卒得令,上前羁押张仪。

“大家都是斯文人,动手动脚,成何体统。”张仪喊道:“轻点,轻点。”

两名士卒不管张仪大喊大叫,一顿粗鲁地给他五花大绑。昭雎将张仪关入死牢,进入宫中,面见楚王,“王上,末将已将张仪关押在死牢。”

“好。”楚王怒道:“不杀张仪,难解寡人心中这口怒气。”

就在此时,昭阳、昭鼠、熊彪、景翠、唐昧、靳尚等人涌入宫中。楚王问道:“今日不是朝会,你们怎么来了。”

昭阳左右看了看,率先道:“臣听说张仪来到楚国。不知身在何处。”

“你们鼻子够灵的。”楚王双眼扫视众人,“张仪是来到了楚国。此刻,正在牢狱之中。”

熊彪问道:“王上,你怎能把秦国的国相,关在牢狱。”

“你说寡人为何将他关在牢狱。”楚王瞪了他一眼,“张仪欺骗寡人,楚国数十万将士也因他而死。寡人不应该将他关在牢狱之中吗?寡人该不该杀了他,一泄心头之恨。”

昭阳见王上正在气头上,顺着说道:“张仪实在可恨,死一千次也不够。”

楚王冷静下来,品味了一下这番话,“令尹,有话就说。大楚男儿,不来文人酸腐之气。”

“臣不说了,免得惹王上生气。”

“寡人已经生气了。”

昭阳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王上杀了张仪,心中解气了。对楚国有什么好处。”

楚王沉思不答,将目光盯在昭雎的身上。昭雎明白王上是询问他的意思,拱手道:“王上,张仪是杀不得。”

楚王用冷冽的眼神看着他,“张仪,寡人有何杀不得。”

“张仪是秦国国相,我们杀了他就等同和秦国开战。”

楚王一挥大袖,怒道:“寡人连天下诸侯都不放在眼中。区区秦国,寡人何曾害怕。”

靳尚道:“王上,杀了张仪,黔中郡就是秦国的。因张仪一人,失去黔中郡,太不值得。”

“寡人宁可不要黔中郡,也要杀了张仪。”楚王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熊彪道:“张仪万万杀不得。杀一个张仪,失去一个黔中郡。这太不值得了。”

昭雎也道:“丹阳我们死去了八万将士,蓝田也折损了数万将士。因张仪一人,我们损失惨重。王上要给死去的将士交代,给自己交代,就必须杀张仪。”

昭鼠叹道:“王上杀了张仪,我们再次和秦国开战。不知又有多少大楚男儿,葬他乡。”

景翠道:“打就打。楚国不怕秦国。秦国狡诈多变,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教训。”

唐昧道:“我们杀了张仪,秦国也会失去一个人才。即便开战,没有张仪之辈,大楚男儿何惧秦国。”

靳尚道:“杀不杀张仪,事关国体,也关系到王上的脸面。”

熊彪道:“难道就因为他一人的脸面,就要我们成千上万的将士为他去送死。”

昭雎道:“秦国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西戎小国。”

靳尚见昭阳脸色平静,问道:“令尹,我们该怎么办。”

“王上正在气头上,我们在这里争吵又有什么用。”昭阳对着不曾发一语地陈轸问道:“先生,有何见解。张仪该不该杀。”

陈轸道:“若以大局出发,张仪不可杀。若以个人而论,张仪该杀。”

昭阳道:“何为该杀,何为不该杀。”

“张仪欺骗楚国,楚国也因为他阵亡十几万将士。张仪该杀。”陈轸缓了缓语气,“但张仪是秦国国相。杀了张仪,秦国必会以此为借口,出兵攻打楚国。巴蜀一带的秦军,也会攻打黔中郡。韩魏两国见有利可图,也会加入秦国的军事行动。越国不甘心上次被我们击败之耻辱,也会倒戈秦国。如此,秦韩魏越及秦国管制下的巴蜀苴地区,再次结盟。天下局势,骤然对楚国不利。”

昭阳品味这番话,问道:“我们可以联合齐国,应对天下诸侯。”

陈轸道:“上次齐国之所以会帮楚国。一则是为了让楚国牵制中原诸侯,以达到削弱双方的实力。其次,齐国是为了加快吞并燕国的节奏。然而,公子职回燕复国,齐军撤回本土。齐国所得之地,尽归燕。濮上之战,秦国惨败。齐王见中原诸侯皆在攻楚,为了重塑东方强国的地位,也会加入秦国,瓜分楚国之地,以壮大实力。到那时,楚国应对的不是秦国,而是天下诸侯。如此,第三次中原大战即将来临。诸位大臣、将军,你们觉得张仪该不该杀。”

熊彪道:“因张仪一人,引发大战,反而成就了竖子之名。”

昭雎道:“上次大战,楚国国力大损,战火的余波并未散尽。如果再次发动战争,对我国不利。”

昭阳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本人也不主张杀张仪。杀了张仪,战火重开,又会是一片生灵涂炭。秦楚好不容易在他斡旋下议和。秦国也答应归还汉中郡及商於一半的国土。第二次中原大战,昭阳见识了中原诸侯的实力。今日之楚,绝不是天下诸侯的对手。昭阳问道:“先生,可否有办法说服吾王,不杀张仪。”

“有一个方法,可以试一试。”

“先生请说。”

“南后。”

昭雎听不明白,“先生之言是何意。”

众人也是听不明白。

朝堂大事,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然而,昭阳是明白陈轸话中的意思。南后郑袖是一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奇女子。否则,岂能在楚国后宫独占专宠,令楚王形影不离。楚王正在气头上,也只有南后的话,他才听得进去。

“先生的意思是让南后,有说王上。”昭阳道:“靳尚,你和南后向来友善,你去吧!”

靳尚心想,若能劝动楚王不杀张仪,自己便是大功臣,领命而去。昭阳等人也离开出宫。昭雎追上去问道:“令尹,你为何将这件事交给靳尚去办。”

“此事,只有靳尚才能成功。”昭阳一边走,一边说道:“即便日后有什么骂名,也由他一人承担。”

昭雎思之片刻,又道:“王上释放张仪,屈氏一族定会不满。尤其是屈原一定会劝王上杀张仪,以谢死去的将士。”

“屈原性格刚烈,嫉恶如仇,为官清正,忠君为国,是一位贤臣。可就是做事太急,不思后果,惹得朝臣众怒。”昭阳仰着天边,“王上不杀张仪,屈原第一个不会答应。如此便会触犯王上的威严。”

“屈原惹怒了王上,王上将会如何对待他。”

“今日的屈氏,早已经不是昔日的屈氏。这一次,王上对屈氏不会手下留情,也会借机打压屈氏一族,流放屈原。”昭阳和屈原共事多年,也是有感情的。一想到楚王会打压屈氏,贬低屈原,双眸隐隐含泪,“苦了左司徒。”

楚王在朝堂不顺,回到寝宫独自饮酒,大骂道:“寡人杀张仪不是,不杀张仪也不是。这群老匹夫,欺寡人太甚。”

宦者令昭曜进入宫中见地上一片狼藉,楚王也是衣冠不整,问道:“王上,何必和大臣斗气。”

“张仪欺骗寡人,大楚十万男儿也因他而死。张仪来到楚国,寡人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昭曜顺着楚王的话,续道:“杀张仪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楚王指着殿外,“寡人想杀他一次,诸位大臣百般阻扰。这些大臣太可恶了。”

“是,是,是。”昭曜见楚王怒气稍减,又道:“大臣阻扰王上杀张仪,是看到了杀张仪之后,会引发动荡局势。”

“区区张仪,能引发什么动荡局势。”楚王冷哼一声道:“秦国会为了张仪,与寡人开战不成。”

“秦国不会为了张仪,牺牲本国的利益。”昭曜见王上没有打断他说话的意思,续道:“秦国便会以此为由,拒绝归还汉中郡及商於之地。秦国对我国黔中郡早已经垂涎三尺。秦国借题发挥打着为国相复仇的旗帜,攻打我们,谋取自己想要的。”

楚王见昭曜如此说,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他杀了张仪,楚国和秦国的盟约也就毁了。昭曜见王上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适可而止,不再进言。就在此时,一名宦者急色而来道:“王上…南后…”

楚王头疼道:“南后怎么啦!”

“请王上去看一下南后。”

“朝廷之事,寡人已经够心烦的。”楚王无奈道:“后宫也不让寡人省心。”

昭曜笑道:“王上还是去看看南后吧!”

原来,靳尚前去面见南后,开门见山道:“南后,请有说王上不要杀张仪。”

南后问道:“本宫乃妇人,王上岂会听本宫的。”

“王上独宠南后。楚国上下谁人不知。”靳尚道:“南后有所求,王上必会有所给。”

“少哄本宫开心。”南后问道:“本宫帮了你,有什么好处。”

“南后帮我,也是帮自己。”

“本宫听不明白。”

“王上杀张仪,秦楚两国开战。郢都也不会安全。南后,岂能安心独享尊崇后宫。公子子兰也长大了。南宫有说王上不杀张仪,也是结交朝臣。有朝一日王上驾鹤西去,众臣感念子兰公子的恩德,必会拥护他成为楚国的王。臣听说,张仪带了一批秦女,个个都是绝色美人。王上杀了张仪,也会笑纳秦女。秦女背后有秦国,势必会得楚王宠爱。南后在楚国的地位就危矣。南后帮张仪,也是帮自己。”

南后心有所动,但脸色平静问道:“本宫帮了张仪,秦女还不是照样献给王上。本宫也会失宠。”

靳尚见南后松口,忙道:“南后帮了张仪,张仪必会感念南后的恩德。臣有办法让秦女见不到王上。”

南后权衡利弊,允道:“好吧!本宫答应你。”

楚王来到南后寝宫,尚未踏入宫殿,便听见殿内传入一道哭闹之音。宫女见王上来临,跪地请安道:“王上。”

昭曜一挥手,宫女退了出去。昭曜也拱手行礼,推了下去。

楚王见自己宠妃,哭得梨花带雨,甚是惹人疼惜,问道:“爱妃,谁又欺负你了。”

南后不答,继续哭闹。

楚王把她揽在怀中,柔情似水,“谁欺负你了,寡人为你出气。”

南后抽泣道:“王上,没人欺负我。”

楚王看着她道:“没人欺负你,你怎么哭了。”

“王上要杀张仪。”南后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秦国失了国相,不会善罢甘休。秦楚两国战火重燃,郢都也不安全。我想带着兰儿去郢都避祸。但想到要离开寡人于心不忍。”

“谁给你说寡人要杀张仪。”楚王注视南后秋水如波的双眸。

南后抽泣道:“宫中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说。”

“这些人真是胡言乱语。”

南后听出楚王意思,问道:“王上,你不杀张仪。”

楚王在这个女人面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内心,“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他。”

南后眨了眨双眼,“王上将张仪下入死牢,这不是要杀他吗?”

楚王见自己怀中的女子,脸若桃花,唇含朱丹,埋首吻了下去,“寡人将张仪关入死牢,就是为了吓他。”

南后露出小孩般地笑容,“吓他。”

“寡人不要秦国归还楚国的国土,要张仪人头。寡人相信,秦王是不会让张仪来楚国送死的。寡人也相信,张仪本人也不会来。”楚王神色有点失望,“寡人没想到,张仪竟然堂而皇之的来了。寡人下令将他关入死牢,是做给百姓看的。寡人杀了张仪,秦国会违反盟约。秦国也不会归还楚国的国土。寡人和秦王的较量,秦王赢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张仪第二次欺楚

楚王熊槐仗着楚国国土广袤,战将千员,带甲之士百万。从来就没有把中原诸侯放在眼中。楚王自信,也自负,天下诸侯不敢欺楚,更不敢攻楚。张仪利用楚王自大的心里,以商於之地,欺骗楚王,离间齐楚联盟。楚王早就有压制秦国的计划。张仪第一次欺楚,成为了楚国进攻秦国的借口。丹阳一役,秦国斩杀楚军八万,震动楚国朝野。楚王也不敢相信,被中原诸侯鄙夷了数百年的西戎秦国,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丹阳一役楚国败了。楚王也借此机会,剥夺了屈氏一族在楚国的地位。楚王虽然夺了屈氏的爵位和土地,但楚国被秦国击败,终究是国耻。楚王熊槐不攻打秦国雪耻,不仅会被中原诸侯鄙夷。楚国也将面临着被中原诸侯联合起来瓜分国土的危局。一旦,楚国百姓不满,发生大规模的躁动。他的这个王位,也将坐不稳。楚王熊槐为了楚国,为了安抚楚国百姓,为了自己的王位。以悉国之兵攻打楚国。

秦韩魏越和秦属地巴蜀苴结成军事联盟对抗齐楚宋三国。燕国境内齐国、中山国和燕太子平组成联军,对抗赵国和燕质子职。秦楚之间争霸,最终走向了第二次中原大战。楚国仗着国力四处与诸侯开战。楚国有胜,亦有负。第二次中原大战之后,楚国的国力受损。战后的余波,也深深影响到了楚国的发展。楚王也没有能力再次组织大规模军力,和秦国开战。

楚王熊槐不要秦国归还汉中郡和商於一半的土地,甚至不惜牺牲掉黔中郡为代价。就是为了要张仪的人头。楚王认为,张仪是秦国的功臣,秦王不会让张仪来楚国送死。张仪是聪明人,也不会傻到来楚国送死。令楚王意外的是张仪竟然再次来到楚国。

张仪来到楚国,楚王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秦国和楚国的暗中较量,楚王和秦王之间的交锋。楚国输得一败涂地。

楚王为了避开祸事,躲在后宫与南后寻欢作乐。

楚国朝臣一波又一波前来进谏,皆被楚王命人打发回去。

又过了几日,楚王见朝臣忿忿不平,自己不出去主持大局,会引发大乱。翌日,楚王上朝处理国政,众人忙道:“请王上不要杀张仪。”

楚王问道:“张仪欺骗寡人,难道不该杀吗?”

昭阳道:“杀张仪事小,秦楚开战事大。王上,张仪死在了楚国。秦王以此为由,必会倾国之力出兵攻打我国。”

“打就打。楚国岂会怕秦国。”

“今日之秦亦非昔日西边小戎之国。”昭阳道:“秦国国力不可小觑。丹阳、蓝田大战之后,我国国力受损。一旦,我们和秦国开战,必定会两败俱伤。倘若韩魏趁机攻我,齐国、越国也出兵伐我。楚国的局势危矣。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朝臣皆道:“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你们…这是逼寡人吗?”楚王气得脸色惨白,“张仪欺骗寡人,寡人饶过了他,脸面何存。”

“王上,个人荣辱事小,国家利益为大。楚国要争天下,就需要稳定下来,发展国力。”昭阳道:“王上继位之初,魏国出兵伐我,夺我八城。王上暂时忍住魏人给我们带来的径山之耻。数年后,我们休养生息,积蓄国力,襄城一战,报仇雪耻。今日,秦国施加的耻辱,明日亦可报之。”

楚王注视群臣,问道:“寡人能等到雪耻那一天吗?”

昭阳信心满满,“楚国上下一心,不出三年,便能恢复国力。我们便可以和秦国,甚至是中原诸侯一战。请王上暂时放下仇恨,养精蓄锐。”

朝臣齐声道:“臣等附议。”

楚王见有这么多人劝自己,也有了台阶,沉重地出了一口气,“为了楚国,寡人可以不杀张仪。但寡人要张仪、秦国赔罪。”

张仪深陷死牢,不见天日。楚国牢吏没有命令,也不敢擅自对他用刑罚。张仪在牢中,除了居住的环境和饮食差点,其他的还算不错。这日,张仪在牢中,兴致大起,敲着厚重而又冰冷的的墙,吟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张仪沉寂其中,不能自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张仪深陷牢狱,心境如此豁达,老夫不能相比。”

张仪定神往声音的来源看了看,看清来人是令尹昭阳,笑道:“张仪的歌喉让令尹见笑了。”

昭阳沉着脸道:“张仪,我来送你。”

张仪脸色不动,展开双手,无惧道:“该来的总是会来。令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昭阳抬手道:“说吧!”

“送我上路之前,能否给我美酒佳肴。”张仪指了指饥肠辘辘的肚子,“张仪不想死后是只饿鬼。”

“恐怕由不得你了。”

“唉,罢了。临死之前,能够得到令尹亲自送我。”张仪弹去衣角上的灰尘,长笑道:“张仪一生,也算是圆满。”

昭阳问道:“你明知道来楚国会死,为何要来。”

张仪止住笑声,答道:“大丈夫生于世间,不能扬名立万。空活百岁,又有什么用。张仪为了秦国,为了秦王,来到楚国。楚王杀了我,不但能够成就张仪的一世英名。亦能让秦国、秦王记住张仪。张仪虽死犹荣。”

“张仪,你就是个疯子。”昭阳抬手道:“带走。”

牢房的大门被人打开,两名士卒进入房间,羁押张仪。张仪走出牢房,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发出感叹,“还是外面的世界好啊!”

张仪走了一段路程,问道:“令尹,这不是去刑场的路。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昭阳停下脚步,注视着他,“王上在宫中等你。”

“楚王在等我。”张仪惊得合不拢嘴,“楚王不是要杀我吗?”

“你死了。成就了一生的功名。”昭阳双眸露出恨意,“秦楚两国开战,将会是生灵涂炭。你们纵横家,就是这样对待生命的吗?”

张仪见自己不会死,自嘲道:“令尹,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来送我去鬼门关。”

昭阳取笑道:“张仪,你不是不怕死吗?”

“楚王要杀我,我当然要表现出大义凛然,慷慨赴死。这样传出去,人人都会称颂我张仪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张仪抚摸着胸口,平静心境,“不瞒令尹,刚才我是装的。张仪是势利小人,岂能不怕死。”

昭阳定了定眼神,眼前这个人,行事风格和他预期不一样。昭阳也不愿和他多说一句,快步往楚宫走去。进入楚宫,张仪道:“外臣张仪,拜见楚王。”

楚王冷哼一声道:“张仪,你欺骗寡人,可知罪。”

张仪道 :“外臣知罪。”

楚王闻言,愣了好一会儿。眼前这个人是张仪吗?

“张仪,你已知罪。”楚王道:“寡人应该如何对你。”

“王上放我出死牢,来到楚宫。王上是不想要张仪这条贱命。”张仪淡定地答道:“王上,不杀我。我也送王上一份礼。王上能够诚心诚意听我的意见。张仪可以让楚国、秦国永远结为兄弟之邦。”

楚王脸色僵硬,冷笑道:“笑话。秦国和楚国结为兄弟之邦。寡人不需要。”

“王上不愿意和秦国结为兄弟之邦。如果秦国和韩魏结盟,联合攻楚。秦军水陆并进,一路大军从大河而下,一路大军出武关。韩魏两国攻楚国江汉。越国攻楚东境。齐国也乘虚而入,讨伐楚国。”张仪有意停顿一下,续道:“楚国能够坚持多久。”

昭阳喝道:“张仪,休要放肆。”

张仪不理会昭阳,注视着楚王的一举一动,“秦韩楚越齐五国结盟,攻打楚国。楚国虽大,也招架不住,诸侯的攻击。张仪断言,三月之内,可亡楚。张仪乃愚笨之人,联弱仇强,也知这种做法可不明智。王上和秦国结盟,天下事,岂不是由秦楚两国说了算。”

楚王僵硬的脸颊,露出了笑容,“张仪,你赢了。寡人承认,你是厉害的角色。”

张仪道:“王上,不是我赢了。是秦楚两国双赢。”

楚王问道:“张仪,天下诸侯间怕是没人是你的对手。”

张仪道:“犀首若在,张仪不敢居大。”

“来人,准备歌舞酒宴。”楚王道:“张仪,寡人将你投放牢狱数日。今日,寡人让你品尝一下,楚国的美酒佳肴。”

不多时,楚王在宫中摆下酒宴,慰问张仪。张仪饿得厉害,胡乱地吃了起来。楚王见他吃相难看,取笑道:“张仪,你是秦国国相。这种吃相,传了出去…”

张仪一边胡乱吞咽,一边回道:“王上,我实在饿得厉害。天下人要怎么说随他们去。”

“好。”楚王见他快人快语,有几分赏识他,“性情中人。”

张仪吃了美食,喝了美酒,又观赏了楚国的歌舞。

楚王喊道:“张仪。”

“外臣在。”

“寡人听说你来秦国带了财宝和美人,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

“寡人想看看你带的美人究竟是何等姿色。”

张仪不作答回答,双眼目不转睛盯着一位身穿粉红衣裳的美人,问道:“这位美人是谁。”

昭阳咳嗽提醒道:“张仪,休要放肆。这位是南后郑袖,吾王的宠妃。”

张仪惊讶道,“郑国多美人,今日见南后,名不虚传。”

昭阳警告道:“张仪,请注意言辞。”

张仪朝着楚王谢罪道:“王上,张仪失礼了。外臣孤陋寡闻,不知王上的妃子竟貌若天仙。南后的美艳,非凡人能比。秦女岂能和南后相比。”

楚王闻言,看了看起舞的宠妃,心中大乐,也打消了见秦女的想法。

左司徒屈原出使齐国归来,便怒发冲冠进入楚宫。楚王正在宫中和大臣观赏歌舞,见屈原回来了,笑道:“屈原,快来和寡人一起观赏。”

屈原脸色一沉,对着左右呵斥道:“下去。”

楚宫气氛顿时陷入僵局。

楚王一挥手,歌姬退了下去。

楚王问道:“左司徒,寡人又是何事惹你不快。”

“王上,臣听说张仪来到楚国。此人身在何处。”

楚王端起一盏酒,散漫地说道:“寡人让他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屈原被贬汉北

屈原身在齐国,忽闻,张仪入楚,匆匆忙忙离开齐国,回到楚国就是为了杀张仪。丹阳一役,屈氏一族罹难。屈原对张仪的仇恨如大江之水,不能绝。屈原回到楚国,竟然得知楚王不但没有杀他,反而放他,送他归国。

屈原心情万分悲痛,“张仪欺骗王上,我国数十万将士为他而死。王上,为何不杀了他。以慰死去将士的亡灵。”

楚王理解屈原的心情,任他发泄,也不答话,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昭阳见状,忙道:“左司徒,你出使齐国辛苦了,早点下去休息。”

屈原不理会昭阳的善意,怒视楚王质问道:“张仪欺楚,王上放他归国。如何对得起三军将士的亡灵。”

昭阳瞥了一眼楚王,见楚王脸色极其难看,“左司徒,不杀张仪,自然有更深层的考虑。”

屈原转过身对视昭阳,那道愤怒的眼神似乎要吞灭一切,“屈原,愿闻其详。”

昭阳整理措辞道:“杀了张仪,秦国就会背弃盟约。秦国也不会归还汉中郡、商於之地。杀了张仪,黔中郡也是秦国的。秦国也会以此为由,出兵伐我。秦楚战火又开,那该如何是好。”

“先祖披荆斩浪,才有楚国现在这个局面。楚国立国至今,何曾怕过战事。秦国要战,楚国奉陪就是。”屈原又道:“张仪和楚国不共戴天,岂能不杀之,以慰阵亡的三军将士。”

张仪归国,昭阳知道屈原不能释怀,安抚道:“左司徒,秦楚两国好不容易和平相处。杀了张仪,秦楚战火重开。你难道想生灵涂炭吗?”

屈原放声笑道:“令尹,你变了。你已经不是那个为楚国征战沙场、杀敌破阵的热血儿郎。”

昭阳气急道:“左司徒,你…你…”

靳尚道:“左司徒,你岂能因为一己之私,置楚国与战火之中。”

“屈原一心为国,日月可鉴。”屈原怒视着他道:“杀张仪,即可平息民愤,又可壮我国威。秦国不归还汉中、商於之地,我们就用武力收回来。秦国敢出兵攻我黔中郡,我们就攻破咸阳。秦国和楚国是不可能和平共处。有秦国就没有楚国。我们不趁着国势比秦国强打压它。一旦秦国缓过劲来,重新恢复国力。我们不对付秦国,秦国也会主动和我们交手。”

楚王一甩手中酒盏,怒道:“屈原,你休要放肆。杀不杀张仪,寡人说了算。”

“哈哈哈哈。”屈原闻言,纵声长笑。其音回荡在大殿每个角落。

楚王沉着脸问道:“屈原,你笑什么。”

屈原止住笑声,环顾着众人,“数十万将士为了楚国的荣誉、尊严而战。那些死去的将士也为国战死,死得太不值了。众位将士,屈原无能啊!不能为你们报仇雪恨。”

楚王喝斥道:“寡人为了大局,释放张仪有何不对。”

屈原正视着楚王那道愤怒的眼神,大无畏地回道:“张仪欺楚,也欺骗王上。我国数十万将士也因他而死。张仪再次入楚。屈原以为,王上见了他,会把他烹入火中。屈原,没想到王上胸襟宽广,竟然不计前嫌。与楚国的仇人冰释前嫌,放了他。王上说是大局,屈原不懂什么是大局。但屈原知道,有仇必报,血债血偿。”

‘有仇必报,血债血偿’,这八个字令人震耳欲聋。

楚王拍着案几。怒道:“屈原,寡人已经忍你很久了。”

“公孙衍推举王上为合纵长。楚韩魏赵燕五国结盟,声势浩大,兵发函谷。我楚国天威名扬诸侯。五国联军兵发函谷离今日不足数年。韩魏两国助秦攻楚。这是为何。”屈原胸膛急剧起伏,“五国兵发函谷,登台立誓,不破秦国,誓不退兵。秦国未破,我国自行退兵。秦国和韩赵魏三国大战。韩赵魏三国惨败,被斩首八万。三晋从此疏离楚国,亲近秦国。楚国在中原诸侯无信,导致中原大战,没有一国盟友相助。楚国落得这个局面,岂不可悲。”屈原双眸神色悲凉,又道:“秦韩魏越四国结盟攻打我国。齐国联合宋国,出兵魏国。减轻了我们应对诸侯的压力。楚国上下一致,向秦国复仇。败秦军,破武关,下蓝田。我们一鼓作气,何愁攻不破秦国咸阳。战场形势一片好转,王上竟然选择与秦国议和。楚国不顾信义,私自退军。我们虽然将秦韩魏三国这股祸水,引向了齐国。濮水之边,秦韩魏三国,击败了齐国。你们可知,齐国现在最恨的人是谁。”

靳尚道:“秦韩魏三国击败了齐国,齐国当然是恨他们。”

“错。齐国最恨的是楚国。”屈原厉声道:“是我楚国。”

“齐国帮我们牵制魏国兵力。我们与秦国议和,背信弃义。将秦韩魏三国引向齐国。濮水之边,齐国大败。”屈原痛声道:“此次,出使齐国,楚齐两国费尽周折,方才重新缔结盟约。齐王想要看到的就是楚国联齐绝秦。王上释放张仪,齐王看不到楚国的诚意,必会痛恨楚国。一旦,齐国恢复国力,天下局势有变。齐国也会联合中原诸侯,攻打楚国。以报我国背信弃义之仇。”

楚王道:“齐王想要报仇,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寡人坐拥之国,天下诸侯不能相比。寡人岂会怕齐国。”

“泱泱大楚,为何会败给秦国。就是我们自高自大,不把秦人放在眼中。”屈原见楚王还沉睡在大国的美梦之中,尚未醒来,“齐国我们得罪了。秦国也得罪了。中原诸侯无一国与我国交好。楚国得罪了天下诸侯,等着开战吧!”

“打就打。寡人还怕齐国不成。”

“昏君啊!昏君。”屈原大骂道:“楚国在你手中,早晚会亡。”

“屈原,你休要胡言乱语。”楚王勃然大怒, “寡人敬你是人才,才会礼让你。寡人的退让在你眼中竟是无能、昏庸。今日,你在大殿公然辱骂寡人,蔑视寡人之威。是可忍孰不可忍,无需再忍。来人,将屈原发配汉北,无宣诏,不得踏入楚国郢都一步。”

屈原闻言,闭上双眼,心境久久不能平息。

昭阳忙道:“王上,左司徒太爱自己的国,才会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请王上开恩,饶了他。”

景翠也道:“请王上看在左司徒一心为国,饶恕他。”

众人也道:“请王上开恩。”

“诸位,不用为屈原求情。”屈原睁开双眼,那颗为国躁动的心已经渐渐冷却,“屈原不愿看着楚国大好河山,沦落秦国之手。王上发配臣去汉北,臣领命。”

楚王见他不知悔改,怒道:“谁敢替他求情,同罪。来人,将屈原发配汉北。”

“不必了。我自己走”屈原披着散发,一步一走出大殿,“楚国离亡国之日不远啦!楚国,我拿什么拯救你。”

楚王被屈原一顿辱骂,顿时,没有了心情品尝美酒和欣赏歌舞,拂袖离开大殿。楚王走后,众人也是不欢而散。

昭阳起身匆匆离开大殿。

昭雎见状也追了上去,问道:“令尹,将要去何处。”

昭阳没有停下脚步,回道:“屈原是个人才,不能这样让他离开郢都,前往汉北。”

昭雎道:“屈原辱骂王上,王上大怒,发配他去汉北,乃咎由自取。令尹前去送行,王上心里会不痛快。”

昭阳问道:“我知道屈原心中有把火,没想到这把火如此旺盛。我以为王上只会将屈原远离朝堂,怎么也没有料到,王上会勃然大怒,将他发配去汉北。”

“这一次,王上是真的生气了。也铁了心,肃清屈氏一族。”昭雎低声道:“屈氏不能再朝堂立足。楚国的天下就是我昭氏说了算。”

“楚王能够坐稳王位。就是因为屈、昭、景三大家族相互制衡,相互掣肘。如今,屈氏走了,三大家族的平衡也被打破。”昭阳道:“楚王见昭氏势力壮大,也不会听之,任之。今日屈氏的落败,也是日后的昭氏。屈原乃大才之人,就是爱国的那颗心太真诚,性子宁弯不折。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中原诸侯,楚国没有一个朋友。楚国岂不可怜乎。”

昭雎道:“楚国不需要朋友。”

昭阳冷笑道:“果真如此,齐秦两国便会对楚国动手。楚国离亡国之日,不远了。”

昭雎惊道:“令尹,你的意思是说,不久将会有大战。”

“你等着看吧!”昭阳凝视着这座巍峨的宫殿,“不出五年,楚国又将不会太平。”

昭阳追出城门外,发现了屈原的背影,大呼道:“左司徒,请留步。”

“屈原已经是发配汉北的罪人。令尹前来送我,不怕惹祸上身。”

“我和左司徒的交情,岂会怕惹祸上身。”

屈原闻言,一股暖流涌入心间,“屈原能够认识令尹,乃前世功德。请受我一拜。”

昭阳连忙阻止道:“你我是一殿之臣。我的年纪也比你长了许多。然,我们早已经是亦师亦友。左司徒岂能行如此大礼。”

“屈原会永远记住令尹。”

“左司徒,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性太倔。”昭阳伸出手送他前行,“我们是臣子,他是王上。你说话也不注意分寸。怎能说些大逆不道的话顶罪王上。王上将你发配汉北,一点也不委屈你。”

“屈原的个性就是如此。”

“王上之所以不杀张仪,是因为想借秦国这把刀。”昭阳压低声音,“张仪乃势利小人,心胸狭窄。为了相国之位,处心积虑挤走公孙衍。公孙衍乃大才之人,若不离秦,安会有天下风云动荡。秦国也不会连年征伐,与诸侯开战,损伤国力。张仪为了留在秦国,不惜挤走陈轸这样一流地谋士。张仪为了达到目的,会不顾一切使用卑鄙的手段。”

“张仪为人,我早有耳闻。令尹说这些与杀不杀张仪有何关系。”

“左司徒,亏你还是聪明人。怎么看不透其中的奥秘。”昭阳道:“张仪胡作非为是因为秦王宠幸他。一旦,秦王走了,新王继位。秦国岂会有张仪的立身之所。秦国大庶长赢疾是秦王的弟弟,丹阳、蓝田、濮上三役,赢疾击楚破齐是何等军功。张仪相国地位也将会被他取代。张仪为了自己相国之位,立足秦国,也会想法设法排挤赢疾、魏章、甘茂等人。赢疾、甘茂、魏章乃一代名将。我们就让张仪替楚国除去这些厉害的对手。”

“秦王若在,张仪地位无人能够触动。赢疾功高,但他是位智者,不会谋求相国之位。”

“秦王在,张仪无忧。秦王若不在,张仪岂能立足秦国。”昭阳低声道:“蓝田一役,秦王病重。恐怕活不过多少时日了。我们就等着张仪除去赢疾、甘茂和魏章等有功的将领。新王继位,也会杀张仪,以立国威。”

“令尹,请止步。你不懂屈原的心。”屈原拱手行礼,“告辞。”

昭阳回礼,他也猜不出屈原这句话中的意思。也是,屈原和张仪之间的恩怨,岂非他人能懂。屈原看了一眼郢都,转过身去,没有半点留念,十分潇洒地离开。屈原一边走,一边高唱,“国无人莫吾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秦国殇

咸阳城是秦国的都城,位于渭河北岸,建于秦孝公嬴渠梁。渭水穿南,宗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咸阳城内,离宫别馆,亭台楼阁,连绵复压百里,隔离天日,群殿之间复道、甬道相连。天下人常说,中有大梁、洛邑;北有邯郸;南有郢都;东有临淄;西有咸阳。咸阳是六大都市之一。

蓝田一役,秦王驷染上重疾,一病不起。中原大战结束后,秦王驷醒来,刚开始还要亲自上朝处理国政。随着,身体越来越虚弱。秦王驷只好将国政交给太子荡负责。太子荡一边侍疾,一边代为处理国政。

太子荡在赢疾、甘茂等人的帮助下,很快进入君主的角色。秦王驷见太子荡将秦国治理得很好,不在过问国事。半个月过后,秦王驷病情复发,至此不起。秦王后日日夜夜守在病榻前,也无可奈何。秦王驷的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他本有心振兴国力,傲视天下诸侯。此时也是莫不从心。秦王驷知道上天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召集重臣入殿商议后事。

俸禄在五百石以下的官吏跪在大殿外面。五百上的官吏,跪在大殿外室。秦王驷的宠妃、诸子、宗室元老、功勋卓著的大臣跪在内室。秦王驷见除了一人没来,该来的人都来,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交代后事。

秦王驷抬手,虚弱地说道:“荡儿。”

太子荡上前道:“儿臣在。”

秦王驷双眼无神,“寡人说的话,你还记得。”

太子荡正色答道,“父王说的话,儿臣一句一字,刻在心中,不敢忘。”

秦王驷叹息道:“寡人一生,征义渠、威慑西戎。向东破三晋,讨伐齐国。南取苴巴蜀三国之地,压制楚国。天下诸侯,寡人都曾交过手。寡人走后,天下诸侯也会联合起来,对付秦国。你要多听、多问诸位大臣的意见。确保大秦基业,传至千秋万代。”

太子荡,朗声道:“喏。”

秦王驷往太子荡身后看了看,语调温柔地喊道:“王后。”

秦王后拾起悲伤的心情,挪步往前走去,跪在病榻一侧。

“你憔悴了。”秦王驷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自责道:“寡人又让你担心了。”

秦王后双眸饱含泪水,“我一点不苦。”

秦王驷看了看王后,又看了看太子荡,“荡儿的性子像寡人。寡人走后,要辛苦你了。”

秦王后语调轻柔,“荡儿也是我的儿子。我一点也不苦。”

“荡儿有你约束管制,寡人放心了。”秦王驷的目光朝着跪在地上的诸子、姬妾看了一会,“寡人走后,有子分封者随子就封,未受封的公子皆在宫中就学,待十五岁以后再行授职分封,诸公子母仍养后宫。”

众人行礼道:“喏。”

秦王驷轻喊道:“赢疾。”

赢疾回道:“臣在。”

秦王驷眼角略有笑意,“寡人不能和你一起,振兴大秦基业了。寡人要先走一步了。”

赢疾问道:“王上有何要交代臣的。”

秦王驷换了一口气,“寡人走后,你要像忠于寡人一样,忠于荡儿。辅佐荡儿,征战诸侯。完成寡人未竟的事业。”

赢疾抬手道:“喏。”

“荡儿。”

“儿臣在。”

“跪下。”

太子荡不明其意,但仍旧行事。

“内事、外事不决,多向你叔父请教。”

“喏。”

秦王驷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功勋卓越的臣子,“寡人去后,太子荡继位。诸位,皆乃忠君贤臣,拥护吾儿,振我大秦基业。寡人将荡儿和秦国,交给你们了。”

众人拜倒,含泪而道:“臣等不辱王上所托,力助新君,再创大秦基业。”

秦王驷微微颔首,神色渐差。猛地,呼吸声、喘息声,一切的声音都没有。太医令上前察看,跪在地上,悲戚道:“王上…王上…甍逝了。”

秦王后闻言,往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沉默。

太子荡率先悲痛欲绝地嚎叫道:“父王。”

众人也跟着大放悲声。

大殿内有秦王驷尚未长大的孩子,他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在这种悲伤氛围地烘托下,也跟着嚎啕大哭。大殿之人,有的是因为跟秦王驷感情深厚,是真心实意表达自己的情感。有的人是因为跟随他人哭而哭。还有的人是因为害怕而哭。秦王驷走了,有子嗣者,可以跟随子嗣前往封地。子嗣未长大者,等到子嗣长大后,再前往封地。然而,没有子嗣的人,是去是留,秦王驷没有交代。等到她们的命运又会是什么。

太子荡听着这些人的哭声充满悲痛和绝望。他也明白,这些人不是因为爱死去的那个人。而是因为这些人,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深深无助。一想到这些美人和大臣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太子荡第一次感受到王的权利。

良久,赢疾等人跪拜高呼,“臣等参见王上。”

太子荡恍然回过神来,此刻,他已经成为了秦国的王。他不仅主宰这些人的命运,也主宰着秦国的命运。

公元前311年,秦王驷合上双眼,走完了生命中最后的旅程,谥号为‘惠文’。

公元前337年,秦孝公嬴渠梁甍逝。其子嬴驷继位,年仅十九岁。秦公嬴驷继承先君遗志,先用雷霆手段诛杀权臣公孙鞅巩固政权。其后,以魏人公孙衍为大良造,东进攻魏,收复河西,一血魏国施加给秦国的百年之耻。公元前325年,任用魏人张仪为相,连横破纵,效仿魏齐,自称为王。至此,秦国行王道,争霸诸侯。

秦惠文王向东攻魏,收河西,败三晋。借道韩魏,讨伐齐国以争天下;向北横扫义渠,威慑西戎;向南,开拓疆土,取苴蜀巴三国数千里土地;丹阳、蓝田和楚国争雄。秦国在他的治理下,国力大增,不再是一个任由中原诸侯欺辱的西边小戎。秦国由弱变强,胆敢和中原诸侯争天下。纵观其一生是何等波澜壮阔,也不枉一代雄主之姿。

秦惠文王甍逝,寝宫的丧钟之音弥漫这个咸阳。秦国上下举国大丧,周天子及诸侯列国派出使者前来吊唁。齐、楚、魏等国见秦王驷死了,也不免蠢蠢欲动。

等待秦国,等待太子荡的又会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战国新时代

“秦王驷死了。”赵君雍得知秦惠文王赢驷甍逝的消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秦国一代强者走了,赵国少了一位强劲又彪悍的对手。忧的是大战刚定,余波未尽。随着秦惠王的离世,天下又将风云动荡,战事不休。

邯郸朝堂众人闻言,也是一片震惊。这几年,秦国异军突变。东破三晋,西慑戎夷。北扫义渠,南取巴蜀千里之地。秦楚相争,引发了第二次中原大战。丹阳一役,秦国斩首楚国八万将士,一战令天下诸侯震动。

次年,秦国面对楚国悉国之兵攻秦。秦国虽倾国之力抵抗,但打得破为艰难。在秦国贤臣、良将、谋士等人共同努力下,秦国化险为夷。秦国不但解了蓝田之危,还联合韩魏两国北上,濮水之边击败齐国。攻三晋,击雄楚,破强齐,秦国威风赫赫,所向披靡。势头继续发展下去,不出数年,秦国问鼎中原,成为伯长,指日可待。

令人没想到的是秦国雄心勃勃的一代的明君,竟然甍逝了。赵雍心中感伤道:“人生难测,世事无常。”

半响过后,肥义问道:“君上,秦王驷走了。天下又会不太平。”

赵雍看了一眼手中的国书,问道:“秦王驷走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田不礼拱手道:“君上,我们应该趁着秦国丧主,新王年弱,攻打秦国,以复国土。”

“先君甍逝,秦国也参加魏国发起的会葬之盟,伺机谋我赵国。我们是时候将这个仇报回去,也让秦王子嗣感受一下被人欺凌的滋味。”公子成也道:“秦王死了,此乃天赐良机。我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出兵秦国,收回河西之地,以慰先君和将士的亡灵。”

李兑朗声道:“臣附议。”

众人跟着喊道:“附议。”

赵雍注视着殿内的大臣良久不语。

肥义行礼道:“君上,臣有话要说。”

赵雍收回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抬手道:“讲。”

“秦王驷死了,秦国贤臣、良将、谋士俱在。文有赢疾、张仪之流,武有甘茂、魏章、司马错之辈。秦国也没有因为秦王驷的死,引发诸子争位相残的局面。想必是秦王驷临死前已经安排好了身后事。秦王荡按部就班,足以稳定秦国。秦王荡之威不足以震慑朝臣。但他从小受到先王谆谆教导,耳濡目染,为君之道,自然轻车熟路。臣闻,秦王荡年岁十九,亦曾多次征战沙场。足以推测出秦王荡是一位有胆有识之人。我国出兵攻打秦国,收回故土,恐怕会很艰难。再者,赵秦刚缔结盟约,和平不足一年。我们趁着秦国丧主出兵,失了道义。无论取得战果如何,秦国缓过劲来,也会复仇攻赵。秦赵成为世仇,我们岂能有机会和中原诸侯一较高下之日。”

赵俊嚷道:“秦国欺我已久,我们就不报仇了吗?”

赵炤附和道:“秦国给赵国带来的灾难,不亚于魏国。秦国丧主,新君年幼,正是攻打秦国,收复故土,最好的时机。”此言一出,众人再次附议,请求出兵攻打秦国。

赵雍看了看众位请战的大臣,又看了看神色平静地肥义。肥义定了定神道:“秦国攻三晋,击南楚,破强齐,国力强盛。若不能一战击溃秦国,就不能和秦国贸然开战。第二次中原大战,我们虽没有加入秦韩魏三国攻打齐楚。但我们扶持公子职复国,牵制了齐国军力。齐国得燕不成,城濮又败给诸侯。齐王何许人也,此败,他是不会甘心,亦不会罢休。我们和秦国开战,齐国选择助秦攻我,以报燕地之耻。东有强齐,西有雄秦。赵国以一敌对秦齐两强,局势会如何,臣不说,君上亦能领会。”

“肥义之言,也是寡人所忧。秦国丧主,并未大乱。我国若不能一战击溃秦国,战事陷入僵持。齐国也趁机攻我。齐秦联手,我国陷入两面作战。我们好不容易取得的局面,将会付之一炬。”赵雍心中也明白,趁着他国主丧,出兵攻打,不但不吉,反而会激发更大的仇恨,“攻秦尚需时日,争天下更需要时日。”

公子成明白了君上的心意,但他也不甘心地问道:“秦国,君上是不打算插手了吗?”

“寡人不插手秦国,东方诸侯也会蠢蠢欲动。”赵雍道:“丹阳、蓝田,楚国被秦国打得最惨。寡人不攻秦,楚王也会坐不住。我们先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李兑道:“君上,我们不攻打秦国,也应该向秦国施加,逼走张仪。张仪品性狡诈,祸乱天下,不可不除。”

田不礼也道:“王上,我们以张仪不善为由,请秦王驱逐他,以此试探秦国的态度。”

李兑补道:“驱逐张仪,也算是为犀首报仇。”

肥义忙道:“君上,驱逐张仪、攻打秦国是一个性质。我们不攻秦,亦不能插手秦国内政。”

赵雍头疼道:“楚王如此英明之人,也上了张仪两次当。韩王康也吃过张仪的大亏。两代魏王对张仪也是焦头烂额,束手无策。张仪是个厉害的人物。寡人还不想去招惹他。”

李兑道:“张仪留在秦国,对我赵国不是一件好事。”

肥义道:“张仪倚仗秦王驷的宠爱,欺辱诸侯。秦王驷倒下了,张仪在秦国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张仪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向秦国施加压力,驱逐张仪。吃过亏的诸侯,也会联合起来驱逐张仪。”

“张仪不仅欺辱诸侯,还曾打压秦国良才。反对张仪的人很多,也不少寡人一个。”赵雍的目光朝着殿外看去,“秦王驷容不下公孙鞅。秦王荡岂能容得下张仪。张仪也将会是第二个公孙鞅。公孙鞅、张仪都是可怜人啊!”

……

张仪带着使命入楚,与楚国重新缔结盟约。张仪本想在楚国纵情玩乐几日。然而,他得知左司徒屈原出使齐国回来,吓得连忙向楚王提交辞呈归国。楚国君臣,张仪自有办法应对。可,屈原的个性和他相冲相克。他的心思和伎俩,瞒得过其他人,也瞒不过屈原。

在屈原归国前三日,他便匆匆离开楚国。为了避免楚国追兵。张仪没有选择入武关回楚。反而北上,借道魏国,从函谷关归国。经过一番昼夜不停赶路,抵达函谷关城下,张仪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落地。此次入楚,他死里逃生。人生地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

侍从张鱼道:“秦相,情况有点不对劲。”

“楚人追来了吗?”张仪误认为是楚国追来,忙道:“快,进入关内。”

张鱼赶着马车朝着函谷关而去。一名整装待戈,全身素搞的秦军将士,大喝道:“来者何人。”

张鱼高声道:“秦相归国。”

将士厉声道,“请出使令牌。”

张仪从大袖之中取出令牌,伸出帘外。

将士见状,躬身道:“恭迎秦相回国。”

张仪问道:“可以进关内吗?”

将士忙道:“秦相请。”

张鱼讥讽道:“秦相离开秦国才一月,变化如此之大。秦相没有令牌,怕是进不了函谷关,回不到秦国。”

寻常商贾和百姓皆可进入函谷关。张仪堂堂秦国相邦,此次回国,还要令牌方能入关。倘若没有带令牌,他恐怕是真的进不了函谷关。

张鱼见张仪不语,以为是自己说话太重,赔礼道:“秦相,我刚才胡言乱语,请不要放在心上。”

张仪道:“此地离秦国不足十日的路程,五日后,我要回到咸阳。”

“喏。”张鱼问道:“秦相,一路走来,怎么每个人都穿着凶服。不知道是那位达官贵人死了。”

“凶服。”张仪闻言,紧闭地双眼,猛然睁开,“停车。”

张鱼猛然停下车,忙道:“秦相,你没受伤吧!”

张仪也不回话,跳下马车,注视着周围地一切。张仪双眼所见之处,无论是百姓、商贾,还是将士、士大夫等等所有人都穿着凶服,天地之间一片白色。张仪不敢往坏处想,吞咽了几口唾沫,拦下一名将士,问道:“谁甍逝了。”

这位将士曾侍奉过张仪,忙道:“秦相,王上…”

张仪急道:“王上,怎么了。”

“王上甍逝了。”

“王上甍逝。”张仪闻言,神情巨颤,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张鱼搀扶着他,难以稳住脚步,“我离开秦国之前,王上身子硬朗,还能处理朝政。怎会…怎会…”张仪感受到一股甜味,涌入喉间。突然,一道鲜血,从他嘴里,喷射而出。

张鱼见状,惊道:“秦相…”

张仪艰难道:“回咸阳。我要去见王上最后一面。”

三日后,张仪回到咸阳,直奔宫中而去。

秦王荡正在替先王守灵,忽闻一道悲呛之音传入大殿,“王上,张仪回来了。”

不多时,张仪踉踉跄跄走进大殿,“王上,张仪回来了。”

张仪对着秦王驷的灵柩匍匐一拜,行礼,磕头,泣道:“王上,张仪不负使命回来了。”

赢疾闻言,也是泪流不止,“秦相,请多保重。”

秦王荡注视着张仪,言道:“张仪,你出使楚国辛苦了。”

张仪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地,高呼道:“臣,参加王上。”

秦王荡见状,抬手道:“张仪,你快起来。”

秦王荡喊他张仪,而不是秦相。张仪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力克制住心里涌现出不好的情绪,拱手道:“谢,王上。”

“来人。”秦王荡道:“张仪出使楚国归来,劳苦功高,送他回府休息。”

“王上,臣不敢言苦。”张仪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先王驾崩,山东诸侯必有所图。王上,我们应该制定好策略,应对诸侯,不可有丝毫大意。”

秦王荡昂首道:“诸侯胆敢破坏父王葬礼,寡人绝不会放过他们。”

“诸侯势大,王上不可硬碰。”

“赵君十五,五国会葬尚且不惧。”秦王荡豪气道:“寡人年仅十九,岂不如他。”

“王上...”

“张仪,朝堂之事,你不用管。寡人自有分寸。”秦王荡双眸露出不喜的神色,“他国安敢图谋秦国,寡人必会以武力抗之。”

张仪好好品味秦王荡说的这句话背后的深意,看样子秦国的朝堂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秦国也不需要他,多说无益,“王上,臣告退。”

秦王荡一挥手,不回礼,也不多看他一眼。张仪失落地走出大殿,心中一片悲凉。

秦王荡继位,倚仗赢疾、甘茂等人,连横齐国,拉拢魏国,结好赵国,制衡楚国。周天子和各诸侯国闻秦王驷甍逝,派出使者前往秦国,以吊唁秦王之名,试探秦国。诸侯国见秦王荡英气逼人,不是一位软弱之主,再加上秦国国内早有准备,不敢有所图。根据礼制,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三日而殡,三月或逾月而葬。七月后,秦王驷葬入王陵。

秦王驷甍逝,战国七雄进入新的时代。

秦武王荡、魏襄王嗣、韩襄王仓、齐宣王田辟彊、楚怀王熊槐、燕昭王职、赵君雍(赵武灵王),谁又能在这个乱世中,争霸诸侯,主宰天下,成为真正的王者。在这个战国新时代,他们又将演义出一曲怎样惊心动魄的历史旋律。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甘茂入蜀平叛

秦惠王嬴驷膝下有二十几子。然,他最钟爱太子荡。秦惠王钟爱他,不仅是因为太子荡是他和秦王后生下的嫡长子。更重要的是太子荡重武好战的个性十分像极了秦惠王嬴驷。秦王后从魏国嫁到秦国,于公元前329年,为秦惠王生下一名男婴。秦惠王心中大悦,为这名男婴取名为荡。秦惠王对这名男婴充满了期望,他希望这名男婴长大后,能够荡平四海,横扫宇内,扬秦国威名于诸侯。

攻三晋、击雄楚、破强齐是秦惠王立足诸侯的得意之作。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秦惠王尚未实现心中的抱负,便撒手人寰。山东诸侯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讨伐秦国。秦王荡继位后,第一件是就是要击破诸侯谋秦的阴谋,保住秦国历代先君留下的基业。

太子荡继位后的表现也没有辜负秦惠王对他的期望。

韩、魏、齐、楚、越五国各自怀着不同的目的来到秦国。一是祝贺秦国新王继位;二是试探秦国的底线,伺机相伐。

秦王荡自然明白,这些人来意不善。秦王荡从小崇尚武力,敬仰英雄。伍子胥破楚,也被他津津乐道之一。秦王荡怎么也想不到弱吴竟然能够破强楚,还鞭尸楚王。

秦王荡找来甘茂,问他吴国之事。然,甘茂告诉他,吴国已经灭亡了上百年。如今,楚国东边的大国是越国。楚、越两国水土相接,人文相近,彼此都视对方为敌。两国都在谋划消灭对方。秦王荡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已然有了攻楚的策略。

越国使者来到咸阳。秦王荡亲自在咸阳朝阳殿接见越国使者。双方在朝阳殿谈了五个时辰。秦王荡询问了越国使者很多事情,进一步了解带有神秘感的大国越国之后,立马与越国达成夹击楚国的密约,以此制衡楚国。

为了断绝韩魏两国趁着秦国丧主,新王刚立,萌生攻秦的想法。秦王荡以最高礼节接见齐使,以此向诸侯表明齐秦连横。齐秦结盟,韩魏两国便呈被夹击之势,行事便有顾虑。秦王荡也明白这样做,只能起到威慑作用。

为了杜绝韩、魏两国在齐秦之间左右摇摆。秦王荡已娶魏王嗣之女为后,让王后向母国释放善意。随后向魏使提议,等到秦国国丧之后,邀魏王嗣临晋相会,进一步巩固魏、秦同盟。秦王荡得知大庶长赢疾之母是韩女,便派赢疾与韩使欢娱,再续秦韩之好,以此羁縻韩国。

韩、魏、齐、楚、越五国,参加完秦惠王葬礼之后,便离开秦国回国复命。秦王荡守住了秦惠王生前的英明及秦国的故土。他用行动向秦国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蜀相陈庄杀死蜀候叛国的消息传到了咸阳。秦王荡召集群臣问道:“陈庄叛国,在蜀地自立为王。寡人想要听你们的意见。”

赢疾沉吟少许,率先道:“王上,蜀地乃蛮夷所居。得之,不能增加秦国国力。失之,也不会对秦国有所损伤。蜀地彪悍,好斗。民心不归秦国。我们将蜀地强制纳入秦国,恐怕会损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叔叔的意思是要寡人弃其地,让夷人居之。”

“臣,正是这个意思。”

秦王荡不作回答,注视着众人,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张仪道:“巴蜀之地,实乃荒壤之地。得其地,不足以耕;得其民,不足以臣。蜀地,群山环绕,道途艰险,声息不通外界。我们不如空其地,任夷人居之。”

秦王荡道:“张仪,你也主张放弃蜀地。”

张仪道:“得蜀地对秦国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反而还会空耗秦国国力。臣以为,去之可矣。”

秦王荡道:“我们不要巴蜀之地,又当如何。”

张仪荡气回肠地说道:“攻韩国,拔宜阳,下三川,车通周室,问九鼎,建秦国千秋霸业。”

秦王荡尚未表态,一人厉声反驳道:“王上,臣以为巴蜀之地,不可弃。”

秦王荡看着那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司马错。”

秦王荡在脑海之中搜索眼前这个人的记忆,眼神一亮,“司马错,寡人记得你。先王在世时,以东进、西扩、北拓、南下的策略,问过很多人。前大良造公孙衍主张西扩,以壮大秦国疆土。先王的目光盯着中原,盯着魏国,不愿意西拓,选择东进。庶长操认为义渠是秦国的心腹之患,主张北拓疆土。我们应该将义渠广袤的国土,纳入秦国,方有争霸诸侯的资本。先王没有意识到义渠的危害,只是派兵攻打,也没有彻底肃清义渠带来的隐患。韩赵魏楚燕五国合纵,兵发函谷。义渠也南下,破我李帛,杀我秦将。先王这才意识道义渠的危害不压于中原诸侯,故而多次出兵草原打压义渠。先王横扫义渠,威慑西戎之后。曾在东进和南下,犹豫不决。张仪主张东进,你主张南下取巴蜀之地。蜀地能够成为秦国国土,你的功劳密不可分。蜀地叛乱,寡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司马错直接表明态度,“王上,巴蜀之地不可弃。”

秦王荡挺直身体,问道:“很多大臣让寡人放弃巴蜀,你为何要寡人留住巴蜀。”

“诸位大臣只是道听途说,蜀地是如何如何。其实是一点都不了解巴蜀。巴蜀之地,群山环绕,道路艰险,金牛道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称谓。但蜀地一马平川,沃野千里。巴蜀不是荒芜无用之地。”

秦王荡道:“寡人倒要听听,巴蜀是一块什么样的土地。”

司马错正色道:“进入蜀地,有两条路。一条是臣破蜀的金牛道。另一条是由楚地沿江河而上。蜀道穿越大山,山高谷深,道路崎岖,难以通行。然,蜀地沃野千里,物产丰富。能与我秦国关中八百里相形媲美。我们得之,即可将蜀地之民,用于征战。又可将蜀地以充国土,成为争霸诸侯的资本。中原大战,若非有巴蜀二十万之众,秦国岂能对抗楚国。得蜀地、保蜀地,不仅可以为我国征战诸侯提供兵力和粮草,还可以在战略上压制楚国。巴蜀之地也将成为我国南边一道艰险的屏障。”

张仪反驳道:“巴蜀之民,民风未开。尤其是蜀道崎岖,难以通行。蜀中虽有沃土千里,但水害灾难,发生频繁。我们得了蜀地,就要派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修道路,疏通河渠。昨日得之,今日亦失之。得其地,不足以扩疆土;得其民,不足以为臣。秦国与中原诸侯相争,国力有限。分散军力去巴蜀,只会空耗国力。丹阳、蓝田两役,我们正因为分兵巴蜀,导致兵力不足。秦国险些败给了楚国。”

赢疾也道:“秦相所言甚是。大国相争,靠的是兵力,拼的是国力。司马错领兵三万,攻灭巴蜀。实则是因为巴蜀两国内斗,给了我国可乘之机。陈庄叛国自立为王,形势有所不同。陈庄必会在金牛道设下重兵防守。我们派重兵去蜀地镇压叛乱,一旦,中原有战事,我国兵力也会枯竭。蜀地得之,也不能有效的管制。这一次我们平定叛乱,以后也会有人再次反叛。我们在巴蜀投入太多的兵力、财力和物力,如何与中原诸侯相争。臣思之,得蜀地,弊大于利,不如弃之。”

“王上,蜀地不能弃。弃之必酿成大祸,留之则秦国昌盛。”司马错道:“我们攻丹阳,取汉中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巴蜀之地连成一片。我们得巴蜀即可扩充疆土,得其民,有了争霸的资本。又可在战略上压制楚国。我们放弃了巴蜀,楚国势必会取之。楚得蜀地,秦国后方不稳。如何能与天下诸侯相争。得一土,守一土。安可既得之,不守,而又割弃之。”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秦王荡道:“父王将王位传给寡人,就是因为父王相信,寡人能够守得住秦国每一寸山河。父王费尽千辛万苦才打下巴蜀之地,怎可在寡人手中失去。巴蜀之地已经是秦国的疆土,岂能让他人所得。且不说巴蜀之地有用,亦或者没用。陈庄叛国,在蜀中自立为王,此举是对大秦的天威严重挑衅。寡人出兵平叛,亦是向诸侯宣告,大秦不放弃任何一寸山河。”

赢疾道:“王上…”

秦王荡制止道:“司马错说的不错。得巴蜀之地,即可占其地,以扩大秦疆域。又可夺其民,为秦效力。我们还可以在战略上,压制住楚国。蜀道崎岖,难以通行。我们就拓宽驰道。蜀地之风未开化,我们就辛苦一点,将大秦的东西交给他们。蜀地水灾频繁,我们就派人去疏通河道。我们若能好好管理蜀地,蜀地便可称为第二个关中。三川、齐鲁之地虽好,但诸侯国会答应吗?既然秦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国土,那么我们就要管理好已有的疆土。治理蜀地是要花费人力、物力和财力。然,蜀地治理好了,回报给大秦的是我们不能想象的。争霸天下是要看得长远,我们不能鼠目寸光。”

赢疾思之,也觉得王上言之有理,拱手道:“王上说的是。臣见识浅薄,糊涂了。”

张仪见王上之意是要巴蜀,也拱手道:“王上看得长远,臣,不及万分。”

司马错喜道:“王上圣明。”

众臣也跟着喊道:“王上圣明。”

司马错道:“王上,臣愿意领兵,入蜀平叛。”

“司马错将军不要着急。入蜀平叛,寡人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秦王荡将目光盯着甘茂,问道:“甘茂,你愿意为寡人分忧,领兵入蜀平叛吗?”

甘茂闻言怔了半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王上会将入蜀平叛的大事交给他。以致于甘茂没有及时作出适当的回应。

秦王荡等了很久,也不见他说话,已经失去了耐心,“甘茂。”

甘茂回过神来,他明白王上是要给他建立功业的机会,忙道:“臣愿意领军入蜀平叛。”

秦王荡问道:“入蜀平叛,你需要多少人。”

甘茂沉思片刻,方道:“三万。”

“三万人马似乎少了点。”

“蜀地及秦国将士或是因为受陈庄蒙骗,或是忌惮他的淫威,暂且屈服。我们若将大军进入蜀中平叛的消息散播出去。臣相信,蜀地之民和忠于秦国的将士,必定会反叛,复归秦国。”甘茂进一步说道:陈庄杀蜀候通自立为王是为了一己私欲。陈庄不仅是秦国的敌人,也是蜀国的敌人。臣率三万将士去讨伐他,算是给他面子。”

秦王荡朗声道:“寡人在咸阳宫等着你凯旋归来的消息。”

第一百七十章 悲夫张仪

散朝后,秦王荡派人将甘茂请入后宫,问道:“甘茂,你觉得入蜀平叛谁才是最佳的人选。”

甘茂不用想也明白谁是最合适的人选,笑道:“司马错。”

“入蜀平叛,司马错是不错的人选。”秦王荡点了点头,又问道:“寡人为何不用司马错,而用你。”

甘茂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答道:“臣不知。”

秦王荡见他双眸平静,看不穿他心底的想法。不管他是真不知,还是假装糊涂,说出心底深处的担忧,“司马错借着巴蜀内斗之际,攻灭巴蜀,劳苦功高。丹阳、蓝田也曾指挥二十万巴蜀之众,攻打楚国。司马错在巴蜀一带,素有威名。”

甘茂迟疑道:“司马错在巴蜀素有威名,对巴蜀之地也十分了解。王上用他入蜀平叛,会减少很多的损失。”

秦王荡不知道对方是真的糊涂,还是故作糊涂,摇头道:“正是如此,寡人才不能用他。”

甘茂怔了半响,忙道:“司马错绝对忠诚。请王上无需担心。”

秦王荡直视他的双眼,问道:“司马错是对秦国忠诚,还是对父王忠诚。”

甘茂闻言,答不上来,一时语噻。

“陈庄不是对秦国忠诚。而是对父王忠诚。父王甍逝,陈庄杀蜀候,自立为王。足以说明一切。司马错,寡人吃不准,也没自信压得住他,故而不敢用他。”秦王荡又道:“陈庄的实力,是撑不起他心中庞大的野心。陈庄败局已定,无论以何人入蜀平叛,寡人根本不担心。寡人如果让司马错入蜀平叛,得胜之后,必会进一步深得巴蜀之众拥护。一旦,司马错在蜀地自立为王,寡人可没有把握对付他。甘茂,你对寡人忠诚,寡人才派你入蜀平叛。”

“臣誓死效忠王上,忠于秦国。”甘茂双眸激荡着泪花,“臣会竭尽全力,平定蜀中叛乱。以报答王上知遇之恩。”

“寡人不要你竭尽全力。”秦王荡双眸绽放光芒,“寡人要你必须成功。”

甘茂跪地道:“臣,不负王上。”

“起来。”秦王荡拿出一封竹简,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什么。”

甘茂起身接过竹简,展开观阅,讽刺道:“陈庄杀蜀候自立为王,做出叛国之事,竟然还有脸向王上要封号。”

秦王荡冷哼一声,鄙视道:“陈庄想趁着五国送葬,寡人刚继位、蜀国局势不稳,来个浑水摸鱼。陈庄的心思,寡人如何看不透测。陈庄如此小看寡人,也是他落败的原因。甘茂,你说说,陈庄为何派人来秦国索要封号。”

甘茂整理好书信,挖苦道:“陈庄这是给王上送来一个难题。”

秦王荡闻言也是哭笑不得,“说下去。”

“古人云,名不正事难成。陈庄向王上讨得封号,就可以用秦臣的名义,名正言顺治理蜀国。王上若不给封号,就会派兵入蜀平叛。陈庄就可以散播诽谤之语,以秦国剿灭蜀人为由,混淆视听。号召蜀人抗秦。陈庄便可以领袖自居,自立为王,成为蜀人的救星。无论王上赐不赐封号,陈庄就是最大的赢家。”

“陈庄的确给寡人出了一个难题。”秦王荡问道:“甘茂,你能破了这个难题吗?”

甘茂笑道:“陈庄心思巧妙,但忽略了一个致命的东西。王上既不拒绝,也不答复。陈庄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说得不错。陈庄就是想趁着寡人继位、蜀境不稳而自立。”秦王荡赞许道:“寡人不给陈庄答复,他便会心急如焚。陈庄杀蜀候,蜀国局势已经乱了。寡人给他一把火,蜀国局势将会更乱。陈庄是秦国和蜀国共同的敌人。寡人放过他,蜀国旧臣也不会放过他。寡人相信,蜀国旧臣早已经对陈庄心怀不满,此刻正在密谋,如何驱逐陈庄,恢复蜀候的统治。追随陈庄叛国的人,见蜀地人心浮动,寡人这边也没有动静。也会惶恐不安,相互猜忌。”

甘茂心道:“原来王上早就计划好了。用他入蜀平叛,既是为了削弱司马错等人的影响力,从而进一步巩固权利。眼前这个人虽然只有十九岁,王道之术,比先王有过之而无及。”

秦王荡嘱咐道:“蜀国的局势已经差不多了。甘茂,该你上场了。寡人,等着你的好消息。”

甘茂跪拜道:“喏。”

入蜀之争,张仪再次败下阵来。离开朝堂刚回到府邸,忽闻,魏籍大臣魏章、张若等人突然造访。张仪来不及整理衣冠,出门相迎,拱手问道:“几位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魏章拱手答道:“秦相,你不欢迎吗?”

“魏章将军说哪里话。”张仪伸出手,“请进。”

张仪一边将众人请进府内,一边命人下去准备美酒佳肴招待贵宾。众人进入客厅,席地而坐。魏章开门见山地问道:“王上继位之今,既不重用我等,也不远离我等。王上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秦相,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张若也道:“魏章将军所言,也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众人也道:“请秦相为我等拿个主意。”

张仪端起酒樽,自饮自酌,也不说话。魏章忙道:“秦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张仪看了看魏章,又看了看众人,“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

魏章道:“秦相和大庶长都主张放弃蜀地。王上不愿意放弃蜀地,既是向诸侯传达秦国不会放弃一寸山河,也是震慑别有用心地大臣。这些都还说得过去。但我有一点不明白。”

张仪看着他,问道:“魏章将军,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魏章情绪激动地说道:“陈庄叛乱,王上为何不用司马错将军,反而用甘茂。秦国能够得巴蜀之地,司马错将军立下了汗马功劳。甘茂入秦不久,也尚无军功。王上岂能让他领军入蜀平叛。王上的意欲何为。”

张仪轻声地问道:“入蜀平叛,王上不用司马错,而启用甘茂。你们是不是觉得,王上糊涂了。”

魏章道:“司马错熟悉蜀道,也熟悉蜀国。王上不用他,而用甘茂,这不是糊涂,又是什么。”

“王上可不糊涂。”张仪有意停顿道:“陈庄叛乱,给王上敲了一记警钟。王上不用司马错,是害怕司马错平叛之后成为第二个陈庄。然,甘茂不一样。甘茂的军事才华和司马错相比,不分伯仲。但甘茂是外籍之臣,在秦国也没有根基。王上不怕他平叛蜀地之后胡来。离开了秦国,甘茂什么都不是。”

张若抱不平道:“司马错忠心为国,王上为何会猜忌他。”

“王上不仅猜忌司马错。”张仪叹道:“我们又何尝不是被王上猜忌。王上也不信任我们啊!”

魏章双眸喷射出怒火,“我们没有做出对不起秦国之事。王上,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等。”

“谁让我们手中的权利太大,威胁到了王上的地位。”张仪深深出了一口气,“王上用甘茂,不用司马错,就是为了重新培养自己的实力,削减有军功者。王上做这些事,也是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利和地位。”

魏章瞳孔睁大,“秦相的意思是说,王上忌惮我们的势力。形势发展下去,王上会清除我们的势力。”

“王上虽年幼,但他的性子,比先王更让人捉摸不透。”张仪端起一杯酒樽,“我们是魏国人,在秦国位高权重。秦国的军政大权,大部分落在魏籍武将之手。王上没有先王的胸襟,迟到都会对我们动手。”

魏章分析着目前的局势,大惊道:“秦相,王上会对我们动手吗?”

张仪将一樽酒送入唇边,答道:“秦国外忧为解,王上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张若问道:“秦相,我听不明。”

张仪答道:“先王继位,第一件事就是腰斩公孙衍。王上继位不对我们动手,一是因为王上忌惮我们魏籍大臣的实力。二是因为,王上处事稳重,没有绝对地把握是贸然不会对我们动手。王上继位需要稳定,一旦在外臣的事情上处置不好,恐怕会引发大的动乱。王上的高明之处,既是不重用我等,也不疏远我们。但他会一步一步解决秦国的危机,一步一不削弱我们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王上就会对我们对手。”

魏章低声说道:“王上如此待我们,我们不如…”

“不可。”张仪截断道:“王上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岂能行谋反,留下千古骂名。秦国负我,我也不会负秦国。秦国不需要我,我离开便是。岂能行反叛之事。”

魏章道:“我们不行反叛,难道等着王上对我们动手吗?”

张若也道:“秦相,我们不反,难道等死吗?”

“先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张仪绝不做危害秦国之事。张仪也不做公孙衍之流,任人宰割。甘茂平叛蜀地,回归秦国之时。也是张仪离开秦国之日。”张仪扬起脖子喝了一杯闷酒,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对手公孙衍,眼角有些湿润,心中一阵唏嘘,“张仪一心为国,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啊!可悲啊!”

甘茂领着大军离开咸阳不足三日,秦王荡收到北疆义渠来犯的消息。秦王荡怒色道:“义渠胆敢犯我边境。寡人绝不容忍。大庶长,何在。”

赢疾道:“臣在。”

秦王荡道:“寡人以你为将,领军十万,出兵义渠。”

第一百七十一章 攘外安内

秦王驷甍逝,秦国一团乱局。韩、魏、楚、越、齐五国怀着不同目的以会葬名义来到秦国。太子荡继位后,面临的第一道挑战就是如何应对五国来使。在秦王荡和大臣的努力下,秦王驷葬入王陵,五国使者也没有在秦国生出乱子,足以证明秦王荡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他能肩负齐秦国天下兴亡。

五国来使的风波刚去,蜀地陈庄叛乱,义渠寇边。秦王荡以甘茂为将,领兵三万,入蜀平叛。以大庶长赢疾为将,领兵十万,北攻义渠。

蜀地道路崎岖难行,金牛道易守难攻。甘茂对蜀国的风土人情也不了解。为了力保胜利,让秦军平叛大军团结一致。甘茂向秦王荡建议,以司马错为副将,一起入蜀平叛。甘茂如此举动,令秦王荡虎躯一震。秦王荡很快静下心来,听了甘茂以司马错为副将的理由。经过仔细斟酌,秦王荡只对甘茂说了一句话…你是入蜀平叛的主将,副将何人担任,你可自行决定。

甘茂得到王上允诺,即刻来到司马错府邸,想要邀请他一同入蜀平叛。然而,司马府管家司马襄告诉甘茂,司马错病了。甘茂闻言,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司马错不是病了,而是得了心病。

甘茂留下一封书信给司马襄,请他转交给司马错。司马襄收好书信,躬身行礼相送。甘茂看了一会司马府邸,他希望司马错能够不计前嫌,以大局为重,随他入蜀平叛。

征伐巴蜀,司马错一战成名,也成为秦惠王麾下能征善战名将之一。陈庄蜀地叛乱,司马错是入蜀平叛最佳人选。司马错也主动请缨入蜀平叛,但秦王荡没有同意。司马错因此也就要错过这次入蜀平叛的战役。

司马错回到府邸,闷闷不乐,召集麾下的部将在庭院中饮酒。酒至酣畅,司马襄上前道:“将军,这是甘茂留下的书信。”

众人骂道:“他来干什么。”

“朝堂之上,王上选择了他。他是来取笑我。”司马错冷道:“把书信给我看看。我倒想知道,甘茂得志,会如何猖狂,如何欺我。”司马襄递上书信,注视着司马错一举一动。他本以为司马错见了书信之中的内容会大发雷霆。却见司马错淡淡一笑,“备好铠甲,准备出征”

众人问道:“将军,我们准备征伐何处”

司马错注视着众人答道:“蜀地”

众人提醒道:“王上没有让将军征伐蜀地。将军执意去征伐,此乃大罪。王上得知是不会高兴的。”

“你们休要惊慌。”司马错指着放在一边的书信,“甘茂在信中说邀请我成为副将,一起攻蜀”

副将张魬情绪激动地说道:“将军攻巴蜀,伐楚国,声名赫赫。甘茂乃鼠辈,将军岂能作为他的副将。末将,不服。”

众人也跟着喊道:“我等也是不服。”

“诸位随我一同征战巴蜀,伐楚国。诸位为司马错受的委屈鸣不平。我深感欣慰。请诸位以大局为重,司马错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司马错环顾着众人道:“丹阳、蓝田,甘茂对秦国有功。只是甘茂是羁绊之臣,王多疑之。甘茂之才,不在我之下。如果他能够有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他日定会在秦国大放异彩。”

司马魬愤愤不平道:“将军破巴蜀,伐楚国,威名赫赫,岂能成为甘茂副将。甘茂以副将邀请将军,实乃羞辱也。平叛蜀地就让甘茂去做。如果甘茂平叛不利,蜀地局势混乱。王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会重新启用将军。将军之才,岂能为副。”

“丹阳一役,甘茂配合大庶长赢疾、将军魏章,斩首楚军八万。我作为他的副将也不会感到屈辱。”司马错用柔和地目光盯着在座的每个人,“你们要想在秦国立足,就不能患得患失。为君者,最忌讳臣下居高自傲。甘茂邀请我为副将,也是让我再立功名。我岂能辜负他的一片好意。”

“甘茂是不能平定蜀乱才邀请将军的。”

司马错招了招手,“好了,我主意已定,随他攻灭巴蜀。”

甘茂带着大军驻扎在咸阳三十里外。任鄙问道:“甘将军为何再此停留,不直接兵发蜀国。”

司马错注视着咸阳的方向,怅然道:“我在等一个人。”

甘英问道:“父亲,在等谁。”

甘茂沉重地说道:“司马错。”

任鄙道:“司马错心高气傲,岂会前来助将军平定蜀地。”

甘英也道:“父亲,任将军说得有理。司马错不会来的。”

甘茂笑道:“巴蜀是司马错的功业,我相信,他会来的。”

甘英邹着眉头,担忧道:“父亲,就不怕司马错不听从指挥吗?”

任鄙也道:“甘将军,恕我多嘴。入蜀平叛,胜负难料。战场形势凶险无比,如果司马错在蜀地暗中玩阴谋诡计,会对你不利。”

甘茂自信满满地说道:“司马错是个大丈夫,家国天下。他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谋害我。更不会分不清楚事情轻重缓急。平蜀地,不用司马错,实在是浪费人才。”

甘英思量一瞬间,也觉得有道理,“如果司马错不来,父亲不会一直等下去。”

“明日午时,尚不见司马错的身影。”甘茂叹道:“大军开拔。”

次日,午时已过。也不见司马错等人的身影。甘英劝道:“父亲,司马错不会来了。我们还是尽早去蜀地平乱。”

甘茂心里充满失落,他认为司马错为了大局,会随他入蜀平叛。然而,司马错始终没有出现。甘茂大手向前一挥,发出命令。“全开拔。”

三万秦军浩浩荡荡前往蜀地平叛。甘茂注视着咸阳方向,久久不肯离开。甘英催促道:“父亲走吧。”

正在这时,甘茂看着远方扬起一片尘土,喜道:“司马错来了。”

不多时,司马错领着家将前来。甘茂亲自上前迎接,“司马错将军,我总算等到你了。我以为你不会来。”

司马错道:“我也不想来。但蜀中的局势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将军,能够以大局为重,真乃国士。”甘茂双手抱拳,“入蜀平叛,还要仰仗将军。”

司马错也不居大,回礼道:“我愿意听你调遣。”

甘茂和司马错配合默契,一举攻破金牛道。进入蜀中,斩杀陈庄。由于,甘茂安抚措施得当,蜀国也没有发生大规模动荡,反叛者皆降。平定蜀乱,这是秦王荡在咸阳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赢疾出征义渠,大胜而归。这是秦王荡得到的第二个喜讯。蜀地之乱虽已经平定,但是如何才能有效地治理,这是秦王荡迫在眉睫要考虑的事情。

这时,赢辉来到咸阳宫,“臣,拜见王上。”

秦王荡见了他,顿时,有了主意,抬手道:“辉弟不必多礼。”

赢辉不明白秦王荡之意,也不敢越礼,恭敬答道:“谢,王上。”

秦王荡放下心里的负荷,问道:“甘茂虽然平定了蜀乱。但如何治理蜀国,令寡人实在头疼。”

赢辉思忖半响,说道:“父王曾以蜀治蜀。我们不妨也学习先王的策略。”

秦王荡摇了摇头道:“以蜀治蜀是为了稳定蜀地民心。”

“王上是想将蜀地直接纳入秦国管辖。”

“寡人正有此意。寡人不愿意蜀地落在外姓人手里。”秦王荡看着他,问道:“众多兄弟之中,你我关系最为亲善。蜀地交给你,寡人也能放心。”

“王上,我怕辜负了你的期望。”

“寡人封你为蜀候,蜀国便是你的封地。蜀地是贫寒了点,但是寡人相信。蜀国在你的治理下,会一天比一天好。辉弟,你愿意替寡人分忧吗?”

赢辉拜谢道:“臣,愿意为王上分忧。”

秦王荡派赢辉入蜀及二十多名贤能的大臣辅佐他,治理蜀地。甘茂稳定蜀中局势,便领兵回国。秦王荡在咸阳宫举行酒宴,犒赏有功的将士。破韩魏齐越楚五国来使,平定巴蜀,攻义渠、丹犁。秦王荡解决了外患,稳住了朝堂。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内。

秦王荡令人将张仪召进宫中。张仪进宫,沿途所见甲士便已经明白,他不能在秦国立足。今日,也是他离开秦国之日。

秦王荡见了张仪,直接说道:“张仪,大臣对你颇有微词,寡人不能留你。”

张仪注视着秦王荡的双眼,质问道:“王上,你是要杀我吗?”

秦王荡用冷冽的眼神看着他,问道:“张仪,你怕死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王上要杀我,也不足奇怪。张仪乃市井之徒、见利忘义之辈,岂能不怕死。”张仪狂笑道:“王上是打算杀张仪,立威吗?”

“破五国,平蜀乱,伐义渠。寡人早已立威。张仪,不要把寡人想得如此不堪。你不是公孙鞅,寡人也不恨你。也不想要你的命。”秦王荡神情瞬间僵硬,阴沉着脸道:“张仪,你在秦国一天。寡人就会寝食难安。你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寡人驾驭不了你。”秦王荡厉声道:“张仪,你走吧!秦国不需要你,寡人也不需要你。”

“王上不杀我。秦国大臣也不会放过我。张仪是不能活着走出咸阳。”张仪抖动双肩,神情狰狞地笑道:“王上想借用他人之手除掉张仪。高,实在是高。”

秦王荡冷哼道:“张仪,你是聪明人。你是纵横家弟子。你能够在秦国为相数十载,深得父王宠幸,足以见得你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寡人相信,你会用自己的那张嘴和谋略,活着走出咸阳。”

张仪从秦王荡双眼之中,没有看到一点杀气,“王上不杀我。我也送王上一件礼。就当是我送给王上继位的贺礼,也是我最后一次为秦国效力。”

秦王荡问道:“你想送寡人什么。”

“王上派我去魏国,齐国便会攻打它。诸侯相互征伐,天下大乱。秦国便可休养生息,日后方能一统天下。”

“寡人收下这份礼。”秦王荡挥手道:“张仪,你走吧!寡人,再也不想见到你。寡人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杀了你。你即刻以秦国的名义出使魏国,逃命去吧!寡人也期待着和你交手。”

大庶长赢疾听说王上打算对张仪动手,急色进入宫中问道:“王上,你打算如何对待张仪。”

秦王荡道:“寡人不会重用他,也不会杀他。”

“张仪知道秦国很多秘密,王上不用他,不杀他。也不能让他离开秦国。”赢疾担忧道:“公孙衍离开秦国,联合诸侯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灾难。王上,前车之鉴,不能忘。”

“已经晚了,张仪离开秦国去了魏国。”

“臣,这就派兵去把张仪追回来。”

“大庶长,让张仪走吧!张仪为秦国立下很多功劳。不杀他,也是父王临终前交代的。寡人杀了他,也会背上诛杀功臣的骂名,也会寒了很多士子之心。”秦王荡道:“公孙衍是公孙衍。张仪是张仪。张仪离开了秦国,什么都不是。如果张仪真的有才,领诸侯之兵攻灭秦国。寡人举国迎战便是。没有寡人的命令,谁人敢杀张仪,灭三族。”

第一百七十二章 商君墓

张仪双眼注视这座巍峨高大的咸阳宫,良久不肯离去。这座宫殿寄托了太多人的梦想,也寄托了他下三川,观九鼎,以争天下的雄心壮志。秦王荡那句“张仪,你走吧!寡人不需要你,也不杀你。”张仪心中是何等的悲凉。新王容不下他,这座大殿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他带着言不尽的悲痛,离开了咸阳宫。

秦王荡继位,既不重用张仪,也不疏远他。秦国大臣,已经瞧出了朝堂将会改换新的政治风貌。以前,张仪的府邸前,可谓是车水马流,宛如街市。也是咸阳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如今,门客和交好的大臣纷纷离去,这座府邸显得空旷冷清。张仪还记得第一次来到秦国,以霸道之术献给秦公驷(秦惠文王)。秦王公驷志在天下,接纳了张仪的计策,也以张仪为相。

秦公驷亲自让人督造这座府邸。府邸建造好之后,秦公驷带着张仪来到这里,指着府邸说道:“张仪,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

张仪闻言,受之有愧,忙道:“臣尚未为秦国建立功勋,怎能接受。”

秦公驷大笑道:“无论你接不接受,这座府邸就是你的。张仪,你怎能辜负寡人的一番心意。”

张仪推辞不过,谢道:“谢君上。”

秦公驷豪言壮语地说道:“中原诸侯鄙视秦国。寡人终其一生,要天下诸侯皆知,秦国不是西边小戎之国。寡人要秦国傲视天下诸侯,就离不开你的帮助。秦国就拜托你了。”

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他历历在目,仿佛还在昨日。

公元前325年,秦公驷在张仪等人的建议,效仿魏齐之事,行王道,以争天下。随后,张仪邀集齐、楚,均分天下,以乱中原诸侯。出任魏相,赶走与秦为敌的公孙衍,以及联合齐国制秦的魏相惠施。齐威王田因齐、魏惠王罂相继去世。秦公驷以为争天下的机会来了,借道韩魏讨伐齐国。桑丘一战,秦秦国惨败,也打醒了秦王驷。秦王驷清楚地意识到,秦国打不赢齐国,也不足以挑战天下诸侯。

秦国桑丘惨败,魏国看准时机,决定制衡秦国。魏国以楚怀王熊槐为合纵长,韩赵魏燕楚五国合纵兵发函谷,以破秦。面对五国联军强大的阵势,秦国面对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亡国危机。

秦惠王驷号召全国的力量,亲自率领大军,赶赴函谷关,抵御五国联军。此时,张仪回到秦国,向秦惠王献上连横之策,先拉拢齐国,威胁三晋。其后离间五国关系。楚、燕两国退兵,秦国攻打三晋,方才破了危局。

秦王驷横扫义渠,威震西戎,东出函谷攻打三晋,以报函谷关之仇。修鱼一战,斩杀韩赵魏8.2万。秦国大获全胜,令天下诸侯震动。今日之秦,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争夺天下。随后,秦国攻三晋,胜多败少。

燕王哙让国,引发了子之之乱。齐国、赵国、韩国、魏国和中山国的注意力在燕国。秦国趁机取巴蜀,攻韩间楚,驱逐公孙衍。张仪欺楚,引发了丹阳之战。秦楚大战,秦国大获全胜,斩杀楚军八万。楚王熊槐不甘心失败,悉国之兵复攻秦。

秦楚大战进一步展开,进而引发了第二次中原大战。蓝田之战,楚国也给秦国带来了第二次亡国之险。秦王驷为了应对楚国,将征兵年龄降至十五岁,亲自登上高坛,发表《诅楚文》。张仪积极活动外交,联合韩魏越夹击楚国,以解秦国之危。随后,秦楚缔结合盟,秦国联合韩魏北上,濮水之边击败强齐,血洗桑丘战败之耻。

就在秦国取得大好的局面之时,秦王驷甍逝。

秦王驷甍逝,太子荡继位。张仪在秦国的地位和势力,一步又一步遭到削弱。今日之张仪,也不再是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张仪,你走吧!秦国不需要你,寡人也不需要你。”这句话时刻回荡在张仪的脑海深处。张仪心中悲凉,气急攻心,鲜血喷射而出。张鱼见张仪从宫中出来后,整个人显得苍老,问道:“张相。”

张仪制止他说话,注视府邸良久,怅然道:“走吧!”

张鱼提醒道:“秦相,到府了。”

张仪沉重道:“秦国不需要我了,王上也不需要我。”

张鱼闻言,脸色僵硬,愤然道:“秦相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功勋卓越。王上怎能如何对待秦相。”

“我不走,王上是不会放过我的。”张仪闭上双眼,回想起秦王荡说的那些话:“张仪,你在秦国一天,寡人便会寝食难安。你是一个厉害的人,寡人也不能驾驭你。你不是公孙鞅,寡人也不恨你,也不会杀你。你走吧!秦国不需要你,寡人也不需要你。”

张鱼问道:“秦相,王上会杀了你吗?”

“破五国,平蜀乱,伐义渠。王上在秦国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王上也不用杀我立威。王上杀了我,不仅会寒了士子之心,也会背负诛杀功臣一生的骂名。也恐怕会激起魏籍权臣的反抗之心。王上让我离开秦国,既可以不用背负骂名,还能稳定朝局。王上年过二十,便有如此作为,日后大有可为啊!”张仪吸了一口气,续道:“王上不杀我,我也应该成全他。张仪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秦相已经到府邸了,不如…”

张仪截断道:“故人已去,物是人非。再踏入其中,只会徒增悲伤罢了。张仪孑然一身入秦,今日便孑然一身离秦。”

出了咸阳城,张仪再三回望,心中充满不舍。这座城池,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无法抹去的回忆。也令他扬名诸侯,实现了个人胸中的抱负。

张鱼唏嘘不已,不忍心问道:“秦相,打算去何处。”

“魏国、赵国、韩国、楚国、齐国、燕国,天下诸侯都被张仪得罪了,岂能让张仪苟活。天下之大,也没有张仪容身之所。”张仪悲呼道:“张仪不负秦国,不负秦国。”张仪轻合双眼,心中悲痛道:“秦国,再也回不去了。”

张鱼驱动马车,往东而行。不知行了多久,张仪脑海涌现出一个人,猛然睁开双眼,问道:“到何处了。”

张鱼答道:“秦相,已到大河之边。”

张仪急色道:“往北而走,我要去见一位故人。”

张仪在秦国一个朋友也没有,岂会有故人。张鱼心中有疑惑,也不多问。马车往北而行,张鱼见此处荒无人烟,杂草丛生,不能通行,问道:“秦相,前面过不去了。”

张仪走下马车,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用跟着我。”

张鱼道:“秦相,此地荒芜人烟,恐有大虫出没。”

张仪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要我葬送大虫肚腹,也说明张仪命中有此一劫。张仪岂能违逆上天的旨意。”说完,张仪往前而走。张鱼不舍离去,走在前面,用长剑替他开路。行走了半个时辰,张仪停下脚步,注目而视。

张鱼见眼前有座长满杂草的坟丘,问道:“秦相,你要见的故人就是他吗?”

“我和他没见过面。也算不上是故人。”

坟墓四周,除了一块木碑,也别无他无可寻。木碑因为风吹雨洒,已经看不清字迹。此地荒凉,人烟罕至,坟墓长满了很高的杂草,想必是没人前来祭奠。张仪坐在坟墓前,打开一壶酒,饮了一口道:“张鱼,你知道这里埋葬的是什么人。”

张鱼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他是卫国人,他的名字叫公孙鞅。”

“秦相,张鱼不曾听过此人。”

张仪看了一眼坟墓,又看了一眼张鱼,扬起脖子喝了一口酒,“这已经是二十几年的往事啦!公孙鞅为秦国奉献一生,功勋卓著。秦孝公将商於之地封给他。后人忘了他的名字,喊他商君。”

“商君。”张鱼闻言,瞳孔睁大,“就是被先王以车裂之刑处死的商君。”

“不错。”张仪淡淡道:“正是此人。”

张鱼惊骇道:“商君为秦国出生入死,一代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死后,却葬在了此处,何其悲凉。”

张仪不答,淡淡一笑。生前辉煌显赫又如何,死后还不是荒冢一座,也无后人祭拜。张鱼问道:“商君是秦国的大功臣,王上继位后为何要杀商君。”

“你觉得商君是大功臣。”张仪叹道:“有人觉得他是祸国殃民的罪臣。”

张鱼道:“秦国能有今日,皆乃商君之功。商君怎会是祸国殃民的罪臣。”

“秦国能有今日,乃历代先君之功。只不过他运气好,赶上罢了。”张仪道:“武王灭商,定都镐京。历经11代12王,275年。秦国立国至今已有数百年,而不被犬戎所灭。此乃赢姓一族能征善战。前朝时,赢姓是显赫的部族。武王伐纣,赢姓部族忠于商,惨遭罹难,活着的人也被迫迁往东夷。武庚叛乱,赢姓部族支持他,叛乱被平定,曾经高贵显赫的赢姓部族,沦为奴隶。然,赢姓部族,不甘平庸,敢于向天挑战自己的命运。昭王时,天子向西出游,琼池瑶台会见王母。徐国叛乱,赢姓先祖造父为王驾车平叛。及至孝王,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封秦地。非子以地为氏,为秦嬴,成为嬴姓大宗。秦嬴为西周养马戍边,被孝王封为附庸。宣王时,秦嬴助周,战于千亩。秦赢暴霜露、斩荆棘,及至幽王被犬戎杀死,秦嬴出兵击犬戎,并助平王东迁。平王封秦为卿士,并把岐山以西的土地赐给了秦嬴。秦国得以建国。天下诸侯轻视秦国,也因为秦国非王族后裔,亦非功臣之后,只不过是一个养马之人。他们忘了,秦国是高贵的赢姓部族后裔。”

张仪又喝了一口酒,“秦嬴建国后,披荆斩浪,恢复先祖的辉煌和荣誉。重武好战也是秦嬴的血性,秦国数位君主与西戎交战而死。嬴秦经过百年的奋斗,付出了不为人知的辛酸血泪,称霸西戎。秦国两次扶持晋国公子回国争位,其中有一名便是大名鼎鼎的晋文公姬重耳。秦国帮助楚国,击吴复国。秦国也是春秋五霸之一。及至后来,秦国发生内斗、君主更换频繁,加之西戎寇边,秦国大国地位一落千丈。韩赵魏三家分晋,魏国实行变法,异军突起。魏武卒横行天下,诸侯不能敌。秦国的灾难也就接憧而至。河西一战,魏国大破秦国,夺秦河西八百里土地。秦献公继位,曾几次击败魏国。秦献公战死后,秦孝公继位。秦国内外交困,商君来到了秦国。”

张仪又饮了一口酒,“秦国不愧是嬴姓的后裔,尽管战局不利,不割地,不求和。历代先君继位不忘收复失地,重拾祖先的辉煌。历经百年,与魏国反复交战,河西之地,回到了秦国。”

张鱼说道:“秦国收回河西,皆是商君功德。”

张仪摇了摇头,“众人只知商君之功,不识秦孝公之道。若非秦孝公成全了他,商君岂能建立功勋。商君在魏是中庶子,曾向魏王罂献策。魏王罂弃之不用,就是因为商君之法太过残忍。”

张鱼辩驳道:“商君两次变法,秦国开始强盛...”

“秦国素有霸主的根基。没有商君,秦国一样能够立足诸侯。”张仪道:“商君之法,皆是效仿魏国、齐国、楚国。徒木立信,亦是效仿吴起用兵之道。连坐之法,更是惨绝人寰,灭绝人性、毁绝人伦。秦国被他弄得乌烟瘴气。商君刻薄寡恩,他若不死,秦国必亡。即便不忘在诸侯之手,也会亡于百姓之手。商君看似秦国的功臣,其实是秦国的罪臣。秦国在商君变法后,早已经民愤滔天。国民不发作,是因为他们相信秦孝公,而不是商君之法。秦孝公死后,先王杀他以谢民愤。这也是先王以车裂之刑处死他,秦国不但没有动乱,反而大治的原因。我敬佩他,为秦国图强,忠心为主。敬佩他为了自己理想而活。”

张仪悲戚涌于脸色,嚎叫道:“商君啊!商君。你曾威风一时,秦孝公宠你,重用你,国人畏惧你。你死后埋葬荒凉之地,连一个祭祀的人都没有,是何其的悲凉。张仪和你何其相似,一生为国,也落得这般田地,我们都是可怜人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何为永恒

太子荡继位后,破五国,平蜀乱,伐义渠、丹犁。驱逐张仪,削弱魏籍权臣在秦国的势力。随后以大庶长赢疾为右相,以甘茂为左相兼上将军,并令他组织人手更修田律、修改封疆、疏通河道、筑堤修桥。秦王荡出手快捷,不仅解决了外患,也安定了内部。

秦王荡攘外安内之后便派出大使,前往中原与诸侯交好。秦使内史禹来到邯郸。赵君雍在丛台宫接见了秦使。内史禹从大袖之中,取出国书,高举过头颅,“先王甍逝,新王继位,秦国国政不稳。吾王感谢赵君鼎力相助。吾王派我出使赵国,与贵国交好。进一步巩固秦赵两国同盟。”

宦者令韩忠上前接过国书,转呈给赵君。

赵君雍拿起国书看了看,答道:“赵国愿意同秦国交好。”

内史禹道:“秦赵两国本就是同宗同祖,两国交好,不起兵戈,实乃大功一件。吾王承诺,在有生之年。愿秦赵两国和平共处,永无兵戈之患。”

“寡人也不愿秦赵两国再起兵戈。”赵君抬手道:“大使来我邯郸,一路舟马劳顿,请下去歇息。寡人命人起好国书,再转呈于你。”

内史禹拱手道:“外臣告退。”

赵雍注视着内史禹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国书,发出感叹,“秦王荡继位后,破五国、平蜀乱、伐义渠,逐张仪,削魏籍大臣势力。以赢疾为右相,总领国政;以甘茂为左相兼任上将军,总领杀伐之事。秦王荡手段干净利落,其胆识、魄力和谋略,寡人自愧不如。秦惠王后继有人啊!秦国将会是赵国最难应对的对手。”

肥义点了点头道:“秦王才十九岁就有如此大作为,秦国在他的带领下,将会登上新的台阶。”

“是啊!寡人遇到对手了。”赵雍有些头疼道:“寡人以为,秦王荡继位,秦国对内朝政不稳,对外战乱不断。秦王破五国、平蜀地、伐义渠、逐张仪,秦国的天下将会发生动荡。寡人不曾料到秦王荡不仅坐稳了王位,还在最短的时间攘外安内。秦王荡将会成为一个可怕的对手。”

肥义分析目前的局势,答道:“秦王荡派出使者与我国交好。短时间内秦国不会攻伐赵国。我国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发展国力。”

赵雍点了点头道:“秦楚蓝田之战,落得两败俱伤,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起战火。齐国濮水之边被秦韩魏三国击败,国力大损,也需要休养生息。燕国历经大乱,国力大损,自保尚且不足,岂能招惹战事。韩王仓继位不久,急需处理国政,也不愿意看到战火。魏王嗣的万丈雄心早已经被秦国和齐国打磨得差不多。魏王嗣但求自保,也不想点燃战火。诸侯各国将会进入短暂的和平。天下无战事,赵国境内安和。寡人也应该出去走走,了解一下赵国的大好河山。寡人也要为赵国下一步做好打算,以应对未来动荡的局势。”

肥义闻言,惊道:“君上要出宫。”

“寡人正有此意。”赵雍看着受到惊吓的肥义,笑道:“寡人不在邯郸,赵国的大小事物,还请相邦负责。”

肥义心道:“难怪赵豹时常怪自己命苦,谁叫他摊上了这样一位性子好动的君主。如此看来,以后自己的苦日子也会接踵而至。”

赵雍不知肥义心意,但见肥义的表情平静,也不见他说话,问道:“相邦,可愿意为寡人分忧。”

肥义叹了一口气道:“君上有命,臣岂敢不从。”

赵雍神情放松地说道:“邯郸交给你,寡人可以放心出去考察官吏了。”

肥义心道:“君上,这个借口太令人牵强了。”

散了朝会,赵雍回到内殿。

中正穆涧见他闷闷不乐,问道:“君上刚才还是好好的。转眼间的功夫,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

司马望族答道:“君上向来如此,你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穆涧想了想也对,君上从来就是这样。

赵雍见他们嘀嘀咕咕在哪里说了什么,看了两人一眼,“那个梦境又出现了。”

穆涧坏笑道:“君上,后宫已经空了很久。君上早就该娶一个佳人回来,打理后宫。”

赵雍头疼道:“寡人乃大国之君,若要女子还不容易。”

穆涧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君上如此能耐,明日立后怎么样。”

穆涧戳中他的伤心事,只见赵雍悲伤之情涌于脸上。韩姬瑶离世,已经快三年了。每当有人提到这个敏感的话题,赵雍心里还是会出现一阵抽动。

司马望族瞪了穆涧一眼,忙道:“君上,还没有忘了君后。”

赵雍眸色没有光泽,悲伤道:“寡人答应她,要用最短的时间忘了她,好好活着。寡人越想忘记她,她的一颦一笑就会出现在寡人的脑海深处。寡人想忘,也忘不了。”

“君上,君后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赵雍苦笑道:“寡人已经很努力去忘记她。寡人想忘也忘不了。你们告诉寡人,应该怎么做。”

穆涧道:“君上,我听说有一种水,喝了它能够忘记一切。”

赵雍沉重地说道:“世界上真的有忘情水,天下英雄岂能过不了美人这一关。也许,遇见她之后,寡人后半生注定后孤独。”

“君上,休要如此说。”司马望族道:“君上的路还长着。君上想要忘了君后,除了用漫长地时间来治愈心底的伤痛。还有一种方式,君上不妨试一试。”

穆涧急道:“你有什么方法就说啊!”

司马望族迟疑片刻,方道:“君上能把对君后的思念,转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君上的心情也许会好一点。”

赵雍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重新立后,招了招手,拒绝道:“章儿还小,寡人也不想立后。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吧!”

司马望族问道:“君上,这几日,你是否在都梦见了她。”

“寡人每当入睡,总会有个女子出现在梦中。她轻纱薄面,一袭白裙。寡人很想向她靠近,想要看清她的面貌。她的身影越模糊,她也会离寡人而去。每当梦醒,心里总会泛起一阵失落。”赵雍吸了一口气,续道:“寡人啊!这辈子是注定不能遇见梦中的女子。也许是她觉得寡人太孤苦,来梦中和寡人相会。但她又怕寡人看见她之后,回忆起伤痛的往事,拒而不见。也许,这是上天要寡人承受相思之苦。”

穆涧道:“那女子是上天的赐给君上的礼物。君上不能违背上天的旨意。”

赵雍抬头看了看天,笑容惨淡,“天的旨意。”

司马望族问道:“君上,可曾记得,梦中的那位女子说了什么。”

赵雍沉默半响,答道:“寡人记得她一边在抚琴,一边在唱歌。琴声绝美,歌喉令人沉醉。”

司马望族又问道:“君上是否还记得那名女子唱了什么。”

赵雍怔了一会,答道:“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司马望族喜道:“恭贺君上。”

赵雍怔怔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何恭贺寡人。”

司马望族道:“那女子是上天送到君上的面前。我相信,君上不久将会和那女子相见。说不定君上还会和那女子演义出一段千古佳话。”

赵雍拂袖道:“你啊!少拿寡人寻开心。那女子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我们还是筹划一下,如何安排行程,前往各郡视察。”

穆涧道:“君上,大陵有个传说。”

赵雍好奇心起,问道:“什么传说。”

穆涧故作神秘地说道,“大陵有种花,花叶同根,却永不相见。据说,凡是能够看到花的都是有缘人,而且还能达成一个愿望。”

司马望族惊道:“世界会有如此花。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听闻。穆涧,该不会是你有意编造的吧!”

穆涧忙道:“我是听一位前辈说的,到底有没有,我也不曾见过。”

一旁沉默很久的屠彝,开口说道:“他说得没错,是有这么一种花。有人给它取名阴阳。花叶同根,却永不相见,宛如阴阳相隔。它还有一个可怕的名字,叫引魂。但这种花不常见,能看见的人都是有缘人。凡是看见它的人,都能达成一个愿望。”

赵雍问道:“屠都尉,你怎么知道。”

“我曾跟随先君前往大陵去寻找过这种花。”

“你说君父也曾…也曾…”赵雍神色激动道:“君父见到了吗?”

屠彝摇了摇头道:“先君对君后情深意重。可惜,天不成人之美。先君去了大陵,也不曾见过所谓的阴阳花。”

赵雍闻言,神色有些失望,自从母后离开后,君父一直都闷闷不乐,也不立后。表面上,君父已经释然了,其实,在他心底深处,重来就没有忘记过母后。赵雍时常看见赵肃侯语凝望漫天星辰,喃喃自语地说道:“雍儿长大了,你看见了吗?你在那面还好吗?”

赵雍也曾问赵肃侯,“君父你对母后为何如此执念。”

赵肃侯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头,深情道:“因为爱过。”

赵雍问道:“什么是爱。”

赵肃侯笑了笑,看着划过的流星,答道:“等你长大了就会懂。当你遇见了她,你就会将她视为生命。即便她离你而去,你也不曾放下。你也会觉得,天底下的女子,不及她万分之一。”

赵雍问道:“就像君父遇见母后这样吗?”

赵肃侯笑道:“雍儿,你长大了就会遇见一生之中对你生命来说最重要的人。哪怕只有瞬间的心动,也敌得过永恒的岁月。我们称这种东西,为情。情到深处,就是爱。有爱有情,此生你才不会孤单。唉,情字也是令人可悲可叹。纵使星辰漫天,也不及流星一瞬璀璨。人生苦短,如朝驹过隙,若不经历一些爱恨别离,再漫长地岁月又有什么意义。一旦有情,每当回忆对方的笑脸,你也不会觉得孤独。你母后走了,但他一直活在我的心中。我虽是赵国的国主,却也不能换她一生平安,让她多活几个春秋。天下豪杰,又有多少人看不破情字,也为情所困,甚至为情做出惊呼常人的事来。”

“君上...君上...”穆涧见赵雍发愣了,连喊了几声。赵雍从回忆之中醒悟过来,对着众人道:“诸位,你们就跟随寡人一起游大陵。寡人也想见一见阴阳花。”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游大陵

翌日,天气明朗,晴空万里。赵雍领着司马望族、穆涧、田不礼和屠彝等人悄悄离开邯郸。此次,既是为了出游,也是为了私访。除了相邦肥义和左司寇李兑知情之外,其他人一慨不知。赵雍命宦者令韩忠在朝会上对着大臣说国内大小事务由相邦肥义负责,大司寇公子成、左司寇李兑辅佐。赵君曾多次将国政交给相邦处置,众人也没心生疑虑。

赵雍等人出了邯郸,一路向西而行。过了二十日,抵达晋阳。晋阳郡主正在处理公务,忽闻有人来报,说是故人求见。晋阳郡主想了想,放下手中的事务,前去见故人。当她来到一座府邸,进入庭院,便看见司马望族。她停下脚步,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司马望族问道:“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赵云舒挪动莲步,朝他走去,“邯郸一别,已有数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晋阳找我。”

“郡主,请原谅我。”

赵云舒笑道:“你能来见我,我着实高兴。”

司马望族道:“我应该早点来的。”

赵云舒唇角含笑道:“现在来也不晚。”

司马望族低声道:“君上也来了。正在里面。”

赵云舒闻言,半响没有回过神来,惊道:“君上怎么来了。”

司马望族嘘了一声,低声道:“君上是微服出游。朝中知道的大臣不多。还请郡主替君上保密。”说话之间,两人来到屋外。司马望族站在紧闭的大门外面,扬声道:“公子,有人求见。”

“请她进来。”赵雍从屋内传出一道声音。

大门被人打开,司马望族和赵云舒两人走了进去,房门又被关上。

赵云舒走进屋内,对着赵雍行礼道:“云舒,不知君上到此,有失远迎。请君上责罚。”

“不知者无罪。”赵雍招了招手道:“寡人这次出游为了考察吏治。你可不要泄露了寡人的行踪。”

“喏。”赵云舒问道:“云舒,应该如何称呼君上。”

赵雍见她考虑周到,回道:“喊我公子。”

穆涧喜道:“云舒姐姐,好久不见。”

赵云舒认真打量着他,问道:“你的剑术是否有长进。”

穆涧闻言,大祸临头,退在赵雍身后。众人见状,纵声大笑。赵云舒摇了摇头,叹道:“你已成亲,是个大人,我是不会对你动手的。”

穆涧闻言,松了一口气,答道:“云舒姐姐,我成婚,你也不来喝杯喜酒。”

赵云舒瞪了他一眼,无奈道:“人未至,礼也没少。你想请我吃饭,我也不会客气。”

穆涧挠了挠头,尴尬道:“云舒姐姐,不是我不想请你吃饭。夫人管得严,我…”

赵云舒双眸流露出同情的眼神,“唉,悲哀啊!”

赵雍起哄道:“穆涧,你请云舒吃饭还不简单。寡人提前给你发放俸禄。”

穆涧头疼不已,他的俸禄是要按时上交。一旦,没有准时上交俸禄,也不知道夫人会用什么方法对付他。司马望族见穆涧窘迫的模样,解围道:“君上、郡主,还是别为难他。穆涧成婚后,生活拮据。我们要多体谅他。”

穆涧垂头丧气道:“诸位多多理解。”

赵雍笑了笑,放过了穆涧。他对着赵云舒问道:“云舒,寡人好久能喝你的喜酒。”

赵云舒看了司马望族一眼,答道:“云舒想嫁,也得有人敢娶。”

田不礼道:“郡主乃女中豪杰,郡主放出言去,天下英雄、诸侯公子无不莫名而来。”

屠彝见司马望族还傻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急道:“司马望族,郡主都表态了。你也该表明态度。”

司马望族深情地看着赵云舒,答道:“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你愿意吗?”

“这句话,我等了三十年。你总算说出口了。”赵云舒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点了点头答道:“我愿意。”

田不礼笑道:“郡主,到时候请赐我一杯喜酒。”

屠彝也嚷道:“我也要喝郡主的喜酒。”

赵雍看着两人,笑道:“你们啊!早就该再一起。回到邯郸,寡人为你们主婚。”

赵云舒道:“一切听君上安排。”

赵雍问道:“司马望族,你呢?”

司马望族看着赵云舒道:“我听郡主安排。”

屠彝大笑道:“司马望族,你啊!太丢男人的脸面。自古多是夫唱妇随,你怎么颠倒了。”

穆涧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道:“屠都尉,你又该上交俸禄了。”

众人闻言,放声大笑。

赵云舒问道:“君上来晋阳不只是为了来看我吧!”

“寡人路过晋阳,顺便看一下你。”赵雍笑道:“寡人这次没算白来,可以喝上你们的喜酒。云舒啊!你总算把自己嫁出去了。”

赵云舒闻言,宛如掉进冰库,“君上,你这话太打击人了。”

赵雍眼神真诚无比,祝福道:“为了对的人,等多久,也都会愿意。云舒,恭喜你。”

赵云舒不想被他们起哄,转移话题道:“君上,路过晋阳。不知君上打算去何处。”

“大陵原本是动乱之地。”赵雍问道:“寡人听说大陵百姓安居乐业,可有此事。”

赵云舒点了点头道:“大陵位于多国交界,秩序不稳。自从吴广上任之后,大陵秩序稳定,百姓安居乐业。以前的大陵需要晋阳以钱财资助,百姓方能存活。如今,大陵反而向晋阳缴纳赋税。”

“如此说来是真的。寡人打算去大陵看看。”

赵云舒劝阻道:“大陵虽治理不错。但那里鱼龙混杂。君上还是不要身陷险地。”

赵雍笑道:“大陵已经安居乐业。身边又有你们,寡人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君上执意去大陵。请容我回晋阳去安排。”

“不必了。”赵雍道:“一旦风声走漏,大陵也会有所准备。寡人此行的目的也就没有意义。寡人要了解真实的大陵。云舒,等会你就和寡人一起走。”

赵云舒知道君上的个性,拱手道:“喏。”

赵国的官吏大多以举荐为主。但举荐的官吏品性也会有所缺陷。为了杜绝官吏徇私,赵雍任用官吏,加了一条,就是监督考核他们的政绩。如果考核官吏为政不善,祸害一方。不仅本人会得到重罚,就连举荐之人也会同罪。

赵雍来到大陵地界,便看见一块石碑傲然而立,碑文上写着三个大字…下马碑。

公元前334年,赵肃侯语,到大陵游玩,从鹿门出城。国相大戊午见国君出行,会耽误农时,挽住赵肃侯骑得马匹的马头劝谏说:“农耕正紧张,一天不劳作,百姓就一百天没饭吃。还请君上下车,徒步而行。“

赵肃侯见他说得有理,下车向他道谢。并亲自刻写碑文,以告诫后代子孙,要勤劳爱民。字迹犹在,却早已经物是人非。赵雍抚摸着石碑上的字迹,感慨颇多。

赵云舒看了看天色道:“公子,我们再不启程,天黑怕是到不了大陵城内。”

赵雍拾起心底泛起的伤痛,点了点头道:“我们徒步进入大陵。”

进入大陵,一路所见所闻,足以证实,吴广的确是一个深得人心的好吏。赵雍决定亲眼去看一看,能够把大陵治理得如此好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吴广出去体察民情,刚回到府邸。一人急色来报道:“大人,晋阳郡主来了。”

吴广闻言,不敢怠慢,也没有整顿衣冠,连忙前去迎接,“臣不知晋阳郡主亲自到访。礼数多有不周,还请见谅。”

晋阳郡主问道:“吴广,你是打算将我,堵在门外?”

吴广闻言,醒悟过来,忙道:“几位请。”

吴广一边将人请进府内,另一边命人备好美酒佳肴。吴广一直暗中在观察晋阳郡主身边的这几人。他见赵云舒对一位气度不凡的男人毕恭毕敬,心中揣摩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进入客厅,赵云舒请赵雍坐在上座。赵雍坐好之后,见众人还站着,忙道:“你们也坐。”

众人行礼,落座。

赵云舒见吴广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吴广,见了君上,你还不行礼。”

吴广审视着赵雍,嗫嚅地问道:“你是君上。”

赵雍左右看了看,笑道:“寡人不像吗?”

吴广第一眼见赵君便觉得他气度非凡,被他强大的气魄所震慑住。吴广又见晋阳郡主等人他对礼数周全只是觉得他位极人臣。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是君上,扑通跪在地上,忙道:“下官言语多有得罪,请君上责罚。”

“起来吧!不知者无罪。”赵雍打量着这座府邸,虽谈不上富丽堂皇,但也布局巧妙,环境雅致,抬手道:“吴广,你将大陵治理得很好。寡人要重重赏你。”

吴广谢道:“大陵能有今日,乃君上之恩德。”

“你的事情,寡人早已经有所耳闻。寡人来大陵就是想亲眼看看你是否如大臣们说的那样。今日所见所闻,足以证明你是个贤能之人。”赵雍注视着他,问道:“说吧!需要什么赏赐。”

“臣什么也不要。”

“赏罚分明,也是为君之道。”赵雍思了半响,“你的才华,留在大陵太委屈了。”

吴广揣摩出君上之意是要提拔他,也不独享功劳,忙道:“大陵能有今日,乃众位大臣之功。”

“有功不独享,是个贤能之人。你命人安排酒宴。凡是有功、有才者,寡人都要重赏。”

吴广忙道:“君上,臣这就去安排酒宴。”

赵雍招了招手道:“寡人有点累了。今日便不见诸位。吴广,今夜寡人就在你这里叨扰。你欢迎吗?”

吴广愣了半响,答道:“君上能居寒舍,实乃荣幸之至。”

用了美味佳肴,疲倦袭遍全身。吴广将赵雍等人安排在了东苑。也许是太累了,赵雍躺在床榻上很快便进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赵雍睡意全无,走出屋外。圆月高挂在半空,漫天星辰与之作伴。忽然,赵雍看见屋檐上有一个人影正在翩翩起舞。那道影子的模样和他梦中极其相似。突然,那道影子消失在屋檐上。赵雍追了上去,很快那道影子消失在黑夜之中。

穆涧问道:“君上,你怎么了。”

赵雍问道:“屋檐上有人,你看见了吗?”

穆涧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赵雍所指的方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看见。”

赵雍又问了身边的几名侍卫。侍卫皆摇头说没看见。

赵雍看了看屋檐,又凝视着圆月,苦笑道:“也许是寡人太累了,眼睛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美人荧荧兮,曾我无嬴

晚风徐徐,皓月当空,波光荡漾。月影入水,湖与天一色。朦胧的月色下,那抹倩影在屋檐上翩翩起舞。这抹背影和他梦中女子何其相似。一眨眼,那抹背影消失在屋檐之上,只留下一轮圆月高挂。他很想看清那抹背影的容貌,哪怕容貌辜负了她的身姿。他愿意见上对方一面,也不愿在心中留下半点遗憾。

穆涧和侍卫都说不曾见到屋檐上有人起舞,但他相信不是自己眼花缭乱。赵雍注视着屋檐,没有说话,看了一会儿,示意身边的人下去,放慢脚步往屋内走去。每走三步,他情不自禁回头看一看。他希望能够再次看见那轮圆月下,那抹熟悉的倩影。他想要再看一下那道令人沉醉的身姿。然而,那道影子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再也寻不见踪迹。赵雍回到屋内,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睡去。他脑海深处,皆是那道美丽的倩影。那名女子,终究是可望不可求。

一阵风起,赵雍再次入眠。梦中女子如期而至,女子轻纱蒙面,身着白衣连裙,在乱花丛中翩翩起舞。女子一边起舞,一边吟唱道:“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女子歌声甜美,令人如醉。赵雍对着女子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只听那女子唇角发出娇嫩清脆的语音,“我在等你。”

赵雍试图看清那女子的真实面目。一阵大风吹来,浓雾迷漫。赵雍再也看不见那女子的身影,他喊道:“不要走,不要走。”穆涧听见赵雍的呓语声,走了进来,轻声道:“君上。”赵雍从睡梦中醒来,半坐在床榻上,双眼无神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赵雍神智渐渐清晰,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一场梦。此梦,让人亲临其境,感觉是那么逼真,就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

穆涧问道:“君上,你怎么了。”

赵雍眼神充满失落,“寡人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穆涧问道:“君上,那女子又出现在梦里吗?”

“那女子每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寡人想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女子在梦中对寡人说,在等寡人。她为何不让寡人知道,她是谁。”赵雍将梦中的场景说了出来,心情好多了,挥手道:“穆涧,你下去歇着,不用在这里候着。”

穆涧拱手道:“喏。”

“是你吗?”赵雍平躺在床榻上,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雍再次进入梦乡。

翌日,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大陵城。赵雍早已起来,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正在全神贯注的观看。这时,有人进来通报,“君上,吴广求见。”

赵雍放下手中的竹简,抬手道:“请他进来。”

吴广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道:“拜见君上。”随后,吴广单手击掌,走进来一名女婢,“君上,这是你要的东西。”

赵雍忙道:“快拿给寡人看看。”

司马望族上前接过竹简,转呈给赵雍。赵雍看了半响,也看不懂竹简上的内容,问道:“吴广,这上面的字,认识寡人。寡人可不认识他。”

吴广挥手,那名女婢退了出去,“君上,臣只负责收集有关阴阳花的资料。”

赵雍放下竹简,问道:“可有人识得上面的文书。”

吴广摇了摇头道:“这上面的文字已经有些深远。臣拿过副本,询问过一些宿儒,他们都说这是比殷商还要古老的文字。除了阴阳花三个字,其他的文字没人认识。”

“太傅博学,要是他在,也许会看懂这上面的文字。”司马望族问道:“吴大人,你是如何得到这封竹简的。”

吴广也不隐瞒,据实说道:“我是从盗贼哪里得来的。”

司马望族道:“盗贼。”

“正是。”吴广道:“臣也拷问那位盗贼,他是掘墓所得。”

“这些人实在是可恶。”司马望族怒色道:“连死去的人也敢打扰。”

赵雍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吴广答道:“回君上,那人已经抱病身亡。”

赵雍惊呼道:“什么,死了。”

司马望族骂道:“掘人坟墓。这种人死了活该。”

赵雍叹道:“他死不足惜。可,这阴阳花的记载,也就此没了下文。”

吴广怔了半响,“君上,阴阳花只是传说。我在大陵生活了二十几年,也无曾听闻有人见过。也许,阴阳花只是一道美丽的传说,从来就没人见过。”

赵雍闻言,神色失落,也不再打听阴阳花的消息,挥了挥手示意吴广下去。吴广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司马望族道:“君上,我们此行一点收获也没有。”

“谁说没有收获。”赵雍指了指案几上的竹简,“有人写它,就至少证实了阴阳花的确是存在。只可惜,这么好的文本早已经失传。否则我们就可以知道花的习性,及花开放的时辰。阴阳花,寡人是无缘遇见了。”

司马望族问道:“君上,我们要不要破译竹简上的内容。”

赵雍道:“竹简上的文字比殷商还要久远。想要破解上面的内容,实在是比登天还难。阴阳花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司马望族,我们从邯郸出来,已经有些时日。在大陵歇息几日,我们就动身回邯郸。寡人得知,中山国那边有动静了。”

司马望族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君上打算对中山国下手了吗?”

“寡人收到肥义的来信。中山国一代明相司马稠病逝。其子,司马喜继任司马稠一切爵位。”赵雍示意他靠近点,继续说道:“赵国想要兴盛,傲视诸侯,就必须灭掉中山。中山不灭,中国难兴。这八个字是犀首送给寡人的。犀首之才,足以撼动山岳。可惜啊!岸门一战之后,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司马望族道:“君上,打算何时解决中山国。”

“中山虽小,但国力也不弱。寡人攻灭中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暂且不说中山的战斗力如何。寡人攻灭中山,齐国也不会坐视不管。”赵雍淡淡地说道:“犀首也曾对寡人说,中山贤臣、明君皆在。不可攻伐。司马稠是一代贤臣,他虽走了。但中山王厝在国内尚有号召力,寡人若举兵攻打,中山势必会顽强抵抗。攻伐中山还需时日,寡人还要等一个最佳时机。时机成熟,寡人势必会取中山之地。”

司马望族眼神雪亮,“我等着君上建功立业的那一天。”

“好了不说这些事了。寡人要做的就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出像魏之武卒、齐之竞技之师。”赵雍笑了笑道:“回到邯郸,寡人也该着手这些事了。”

赵雍命人去将晋阳郡主、屠彝、田不礼等人找来,一起用过午膳,便在屋内察看吴广送来治理大陵的经验。

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大地,黑夜再一次来临。

穆涧走进来道:“君上,吴广求见。”

赵雍揉了揉疲惫的眼神,伸了一个懒腰,“请他进来。”

不多时,吴广走了进来,“参见君上。”

“不必多礼。”赵雍抬手道:“赐坐。”

“谢,君上。”吴广落坐道:“臣安排了一场夜宴,特来请君上。”

赵雍轻拍额头道:“寡人这一忙就忘了。吴广,诸位大臣都到了吗?”

吴广答道:“都到齐了。”

“好。”赵雍起身道:“寡人随你一同赴宴。”

大陵城内的官吏听说君上来到了大陵,一片哗然。有的人庆喜能够一睹君上的尊荣。有的人就在为自己的仕途担忧。众人尚在揣摩君上来大陵的目的。忽闻一人高呼,“君上到。”

众人闻言,起身回礼。赵雍闲庭阔步在在两列人群中间,众人高呼道:“臣等拜见君上。”

赵雍走向主坐,挥手道:“诸位请坐。”

众人行礼道:“谢君上。”

吴广上前一步,问道:“君上,是否开始酒宴。”

赵雍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吴广双手击掌,侍女端着美酒佳肴摆放在宾客面前。每一桌留有一名侍女负责斟酒。赵雍坐在主位,举起酒樽道:“大陵在诸位的治理下,方有今日的成就。寡人敬你们一樽。”

众人举起酒樽迎向赵君,“谢君上。”

席间其乐融融,觥筹交错,笑语不断。酒过五巡,众人喝得也是畅快淋漓。吴广见眉宇紧蹙似乎藏有心事,笑道:“君上,大陵的酒不好喝吗?”

赵雍放下酒樽,问道:“吴广,寡人听闻你会周公解梦。可有此事。”

吴广谦恭道:“臣只是懂点而已。”

赵雍问道:“寡人做了一梦,你是否能解。”

吴广拱手道:“请君上言之。”

酒席之上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雍对着众人将梦中的场景说了出来。众人闻言,齐声道:“恭贺君上,将会成就一段上佳的姻缘。”

吴广表现有些失态,拿不住酒樽。

赵雍盯着他的双眼,问道:“吴广你怎么了。”

“君上,说的这个人,我感觉很熟悉。”吴广连忙道:“不可能,不可能。”

赵雍见他言语失态,问道:“吴广,你怎么。”

吴广吸了一口气道:“君上形容的那名女子,我觉得有点像小女。”

赵雍呼吸沉重,惊道:“你说什么。”

吴广稳定情绪,赔罪道:“君上形容的场景,和小女说得一模一样。我起初也以为是小女胡言乱语。今日听君上说起此事,便觉得好像是上天安排的。”

赵雍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小女孟瑶,年方二十。”吴广娓娓道来,“小女早已经过了成婚的年纪。很多人前来求婚,都被小女拒绝。小女说她在等梦中的夫君来迎娶他。男子一日不来,她一日不嫁。小女曾吟唱,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长袖折腰舞

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这首歌是梦中的女子对赵雍吟唱的。除了司马望族和穆涧,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首歌,从吴广嘴里说出来,赵雍顿时吓了一跳,神情激动道:“这首歌你是从何人哪里得知。”

吴广见君上神色大变,忙道:“小女及姘,做了一个梦。小女说,这首歌是一位老者传授给她的。老者还说,只要小女吟唱这首歌就会有一位真命天子来娶她。”

吴广此言一出,田不礼、司马望族、屠彝和赵云舒等人惊得目瞪口呆。赵雍也觉得此事太过玄乎,质疑道:“你说话可当真。”

“如有半点欺瞒君上,甘愿受罚。”

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答道:“君上,臣可以作证。这首歌在大陵城内也是人尽所知。”

众人也跟着道:“臣等亦能作证。”

赵雍心中一紧,合不拢嘴,他心道:“寡人梦中的那个人,是你吗?”

赵云舒问道:“吴大人,你女儿年过二十也不嫁娶,只是为了等梦中那名男子前来迎娶她,是这样吗?”

吴广答道:“回郡主,是的。”

赵云舒注视着吴广的双眼,问道:“据我所知,你的女儿早已经许配他人。”

吴广脸色平静地答道:“回郡主,那人是我义女,并非是我的小女。”

“哦。义女。”赵云舒起疑道:“吴大人,我怎么没有听闻你有义女。”

白发老者接话道:“郡主,吴大人的义女要嫁的人正是我的孙子。”

田不礼打趣道:“吴大人,小女过了二十不嫁,你心里不着急吗?”

“不瞒右司寇,小女年过二十,还未嫁出去,我心里也是很着急啊!我也为小女相了很多儿郎,可小女见也不见。小女说,她在等梦中的男子来迎娶她。他未至,便不嫁。”吴广摇了摇头,叹道:“夫人也太溺爱小女,见小女不愿意嫁,也就没有催促她。小女再过几日便是二十一岁了,再嫁不出去,大陵城内人人都会笑我。君上之语,令臣实在惶恐,故而礼数不周,有些失态。”

赵云舒淡淡地答道:“吴大人,此言差异。如果找不到知心伴侣,何必糊涂安排自己的下半生。”

吴广方才醒悟,郡主年过三十,尚未嫁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郡主说的是,是我太愚浅了些。”

屠彝缺跟脑筋地补上一句,“吴大人,我同情你。二十几岁的闺女,既没有许配他人,也没有嫁出去。何时才能喝到自己女儿的喜酒,也是未知数。这份心情,我是深有体会啊!”

赵云舒闻言,沉着脸道:“屠都尉,你话中有话啊!”

屠彝四下看了看,直言道:“女儿二十几岁还未嫁人,做父母的岂能不慌。”

赵云舒脸色越来越难看,双眼喷射出的怒火似乎要吞噬眼前的一切。赵云舒年过三十,尚未嫁出去。屠都尉之语就好像在她的内心,狠狠地割上几刀。穆涧轻轻咳嗽,警示屠彝不要说了。屠彝对着众人叫嚷道:“女儿二十岁没有嫁出去,你们心中不着急吗?”

众人不知详情,点头应和。

屠都尉得意笑道:“郡主,你听听。我没有说错吧!”

赵云舒头痛地道:“屠都尉说的对。”

赵雍见赵云舒头疼的表情,笑道:“屠都尉,郡主在,说话注意分寸。”

屠都尉一脸无辜地说道:“君上,我说错话了吗?”

赵雍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难为情地说道:“郡主在呢?”

赵雍说的话已经够明白了。屠都尉还是不懂,挠了挠脑袋。穆涧低声道:“屠都尉,郡主…”

屠都尉总算是想起了什么,忙道:“郡主,我可没有说你。”

众人的目光一下盯着赵云舒。赵云舒如芒在背,想要找个清静地方缓缓心中的情绪。经过屠都尉一折腾,赵雍的心境渐渐平静,问道:“吴大人,你的女儿在何处。”

吴广回道:“小女正在府中。”

穆涧见君上脸色大喜,但又碍于君上的颜面,羞于开口,替他说道:“能否请她出来献舞一曲。”

穆涧已经将话挑明,再加上赵雍双眸透露出十分期待的样子。又有这么多人在场,吴广也不好拒绝。然而,正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忽闻,一曲悠扬的笛声传来。紧接着,一群身穿白衣,脸蒙薄纱的女子,在朦胧的月色映衬下,走向舞台。

吴广为了招待大臣,在露天搭建了一座舞台。这座舞台位于酒宴之中。随着优美动听的笛声响起,众人的心立即安定了下来。赵雍也打量着吹笛的那位女子,在朦胧的月色下,白色长裙长袖随风轻飘。女子轻纱薄面,虽看不清容貌,但女子的倩影足以让人充满遐想。此刻,赵雍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看着眼前弱不胜衣女子的身姿,让人心生怜惜。可白色衣裙,又体现高洁之态,不能让人靠近。

赵雍屏住气息,静静观赏着那位女子。笛音轻柔,宛如春天的风。

女子放下长笛,朝着赵雍欠身行礼。在朦胧的月色和清风的映衬下,女子虽是薄纱拂面,让人看不清容貌,但她身姿越发引人心慌意乱。赵雍心想,这女子的容颜到底如何。

女子行完礼,长袖往前一甩。后面的十六位女子上来,将她围在中央,乐人敲打着美妙的旋律。那名女子伴随着音乐,跳了一段令人流连忘返的舞蹈。赵云舒是位女子,看着眼前动人心弦的一幕,她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很快她回过神来,往君上的位置看去。只见赵雍神情镇定,但那颗心早已被远处的女子一举一动俘获。

赵云舒心道:“她是男子,也会娶舞台上的那名女子。”赵云舒收回眼神,又往四周看了看。在座的人都是满面震惊、神态痴迷。唯有司马望族一个人唇角含笑,坐在位置上自饮自酌,埋首吃菜。一点也不被周围的气氛所影响。

司马望族抬头,碰触到赵云舒的眼神,唇角含笑,向她敬了一杯酒。赵云舒也露出迷人的笑容,举起酒樽回敬对方。

一曲歌舞结束,众人送出掌声,也是意犹未尽。吴广举起酒樽,面向赵雍,正准备敬酒。却发现赵雍的眼神早被那蒙面的女子勾走。

赵雍问道:“吴广,这是你安排的。”

吴广也是哭笑不得。他是准备了歌舞,但没有君上的命令,他也不敢献舞。赵雍是有为之君,不喜歌舞。吴广是在安排好歌舞之后,方才从屠彝哪里得知的。他没有想到宴会进行了一半,这些人突然出现在台上,着实吓得他魂不守舍。歌舞虽美,吴广的注意力一直在赵雍哪里,哪里有心情观赏歌舞。

“且慢。”赵雍见歌曲做罢,台上的美人将要离开,“不知领舞者是何人。”

领舞者只是拜了拜,不出声作答。

吴广忙道:“君上,此人是我的义女。”

赵雍闻言,有点失望,问道:“此舞可有名字。”

领舞着开口答道:“你不妨猜一猜,这舞的名字。”

吴广闻言,惴惴不安地看着领舞者,心道:“坏了。怎么会是孟瑶。”

赵雍闻言觉得有意思,笑道:“此舞乃宫中之舞。我说的对吗?”

孟瑶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长袖折腰舞。”

“不错。正是长袖折腰舞。”

赵雍问道:“我曾在宫中见过此舞,你跳的长袖折腰舞,却有点不同。”

“此舞的确是长袖折腰舞,但不同于宫中。”孟瑶答道:“我在这支舞蹈加入了个人的因素,长袖也比宫中增长了一倍。这些舞步和每一个动作也结合了秦舞、魏美人舞。”

赵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孟瑶问道:“你知晓这是长袖折腰舞。我倒要考考你。”

“你要考我什么。”

“此舞是何人所创。”

赵雍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此舞是赵肃候夫人所创。只可惜,夫人只跳过三次。宫中的长袖折腰舞,尽是效仿夫人。宫女也为取悦富贵之人,不是出自真心,更是少了夫人的形和神。”孟瑶轻声道:“夫人若在,何人安敢长袖折腰。”

赵雍也是第一次得知长袖折腰舞竟然是自己母后所创。此女的长袖折腰,的确比宫中那些人跳的要好看得多。

吴广闻言,额头上留下冷汗,提醒道:“请注意言词,不可冲撞先君。”

赵雍盯着眼前的女子,说道:“赐酒。”

侍女闻言,端起一盏酒樽上前。孟瑶推辞道:“我不会喝酒。”

吴广见女儿之语冲撞了赵雍之威,忙道:“小女不善饮酒,臣愿意替她喝。”

赵雍赐酒,重来没有人敢拒绝,顿时对眼前这个女子充满好奇心,他故意冷着脸道:“我非要你喝呢?”

孟瑶不卑不亢地回道:“我也不会喝。”

孟瑶此言一出,整个酒宴的气氛冷了下来。吴广也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孟瑶上前去搀扶吴广道:“父亲,你教导女儿做人要有傲骨,跪天跪地跪君。岂能跪他。”

吴广沉着脸道:“你少说两句。”

孟瑶朝着赵雍嚷道:“你要罚,罚我。怎能罚我父亲。一人做事一人当。”

赵雍抚掌大笑道:“有脾气。”

吴广害怕地瑟瑟发抖,谢罪道:“小女年少无知,请君上息怒。”

赵雍笑道:“不知者无罪,寡人不生气。你起来吧!”

吴广战战兢兢地谢罪道:“谢君上。”

孟瑶挪步上前,痴痴地说道:“你是赵君。”

吴广见女儿失礼,喝斥道:“你休要放肆。”

赵雍不理会吴广之言,对着女子问道“寡人不像一国之君吗?”

孟瑶走挪动莲步向前,看清了赵雍的面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吴广请罪道:“君上,此女乃小女孟瑶。臣安排的是义女为领舞者,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小女。”

“孟瑶。”赵雍回忆着这两个字,“好熟悉的名字。”

“我要嫁的人是男儿中的男儿。”孟瑶缓缓摘下面巾,“我等的人也是你。”

赵雍看清她的面貌,惊得合不拢嘴,“是你。”

“是我。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来娶我。”孟瑶一边往前走去,一边吟唱道:“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这首歌赵雍岂能忘却,看着梦中可遇不可求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失神地站起来想她走去,“是你。真的是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祭天告祖

公元前310年,赵君雍游大陵,遇见了生命中第二个女人…孟姚。韩姬瑶是韩宣王之女,姬姓韩氏,又出生在韩国王室,其身份地位无比尊崇。孟姚是赵国大陵官吏的女儿,与之相比身份地位低微。但孟姚是姒姓,禹的后裔,血统高贵。赵君迎娶孟姚虽然没有迎娶韩姬瑶那时的规模盛况。孟姚也没有韩姬瑶送嫁时的规模。但赵君迎娶她六礼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同样是不能少。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礼节完毕。三个月后,赵君雍在邯郸和孟姚举行大婚。赵雍封孟姚为夫人,并让她入主后宫。

嫁给自己心目中的男子,是人生之中一大美事。能够风光出嫁,也是每个女子最幸福的事情。孟姚入住后宫,除了一边学习如何打理后宫,另一边还要努力学习赵国宫中礼制。然,礼制繁琐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得会的。宫中礼制,也让她十分头疼。

四下无人的时候,孟姚看着辉煌雄壮的大殿,发出感叹,“人人都想要嫁入宫廷。如果她们知道宫中礼制繁琐,言行举止不能半点出错,她们还会选择进入宫廷吗?”

叹息归叹息,赵国的礼制,她还是要认真的学习。她不仅是赵雍的妻子,还是赵国的夫人。她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代表王家风范。如果在重大的礼仪上,假若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会伤害王室的尊严,也会留下许多笑话。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要符合宫中礼制。否则,也会惹来很多人的非议。一旦这种事情发生了,不紧会为宫中管制带来问题,也会给自己和赵雍制造许多麻烦。如果她在宫中因为礼仪不得体,传了出去,也将会成为大笑话,让家族蒙羞。

突然,孟姚感觉有股无形的压力向她袭来,令她不能呼吸。

在宫中呆了些时日,她也会偶尔听到有人拿君后韩姬瑶和她做比较。孟姚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很大度的向身边的人询问,韩姬瑶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夫君和她有一段什么样的爱情故事。

当她向别人寻问有关韩姬瑶事情的时候,这些人总会避而不谈。都说,无情帝王家。孟姚也在想,一个死去多年还令赵雍念念不忘的女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会时常静下来,双眸羡慕道:“一个死去的人,能够让活着的人,一直惦记着对方的好。她很幸福吧!”

这日,赵雍处理完国政,来到后宫,见她眉宇紧蹙,以为除了什么大事,忙问道:“你怎么。”

孟瑶脸颊露出一股迷人的微笑,答道:“没什么。”

其实孟姚不说,赵雍也猜得到。能让她不高兴地定是宫中繁琐无比的礼制。孟姚不同与韩姬瑶。韩姬瑶是韩国公主,出生在王室。从小到大自然有人教她王室礼节。赵国和韩国又同出晋国,王室礼仪,也都出自晋国。赵雍一点也不用担心韩姬瑶会在礼仪上出现什么过错。然,孟姚出生在士大夫之家,对于王室礼仪自然一窍不通。尽管在大婚之前,孟姚学习了很多赵国宫廷礼仪。可,今天学会了,明天也会忘得快。

赵雍见她学不会宫中礼节,也不心急。毕竟孟姚出生在士大夫之家,不是在王室之中长大,且又刚入宫不久。做出一些不合礼制的事情出来,也是可以原谅的。

孟姚的率直、天真灿漫、待人和睦,也是赵雍最珍惜的地方。如果用礼制来约束她,岂不是把她的优点抹得一干二净,甚至是彻彻底底改变了她。赵雍想要的是一个不被礼制改变,始终保持自我的那个人。退一步说,她总有一天也会被形形*的宫规束缚。他也希望这一天来得更晚一点。

众大臣也进言,皆希望孟瑶早日学会宫中礼制,出行祭天告祖,以免在游行之中除了错误,被其他诸侯国和国人看了笑话。

赵雍压下这些人的言论,对他们说道:“夫人学习礼制,需要时间。”众人见君上过多袒护孟姚,也不在说什么。他们祈求这位女子,能够尽快学会宫中相关的礼仪。以至于在游行大典上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孟姚见赵雍沉默良久,没有说话。误以为是她没有学好礼制,惹他心中不快。孟姚出了口气,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尴尬地问道:“我是不是有点笨。”

赵雍看着她,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不是有点,是很笨。”

孟姚动了动唇角,颠道:“你…”

赵雍笑道:“礼制慢慢学习,不用着急。”

孟姚嘟着嘴道:“我学不会,你就一点不着急。”

赵雍搂着她的腰,笑道:“我急也没用啊!寡人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朝会、祭奠等重大礼节上不能出错。至于平时,你可以随性所欲,不受宫中礼制束缚。”

孟姚定定地看着他,调皮地问道:“你如此放纵我,就不怕我出错,给你丢脸吗?”

赵雍贴近她的耳朵,轻声地说道:“你不怕,我也不怕。”

孟姚闻言,笑道:“你为何要这般袒护我。”

赵雍答道:“谁叫你是我的笨女人。”

孟姚闻言不喜,皱了皱鼻子,推开他,欠身行礼道:“臣,谢谢君上的袒护。”

赵雍瞪了她一眼,提醒道:“你先别高兴太早。你是我的夫人,有很多礼制等着你。以后,有你吃苦的时候。”

孟姚脸色僵硬,翻了一个白眼,叫苦道:“好累。”

赵雍打趣道:“你是我的女人,赵国的君夫人,这点苦你还是要吃的。”

孟姚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不受这份罪,行不行。”

赵雍无奈地耸了耸肩,摇了摇头,坚定地答道:“不行。”

孟姚听着他的宣判,扶着额头,嚷道:“我的命好苦。”

赵雍上前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再过三日,我要带你去祭天告祖,你就忍耐一下,多吃点苦。”

这天,风高气爽,阳光明媚。赵国仪仗队奏着鼓乐,车马队迤逦向前。邯郸街道两旁,万人涌动,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拥挤着要争睹国君和君夫人的风采。赵雍和孟姚盛装,坐在车舆内。四周有司马望族和屠彝率领的黑衣卫保护,以及重臣的簇拥下,沿着街道威武前行。

赵雍对着夹道欢呼的众人挥手。孟姚见他应对自若,而自己的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赵雍回过头来正好瞧见孟姚神情紧张,轻声道:“放松点。”

孟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赵雍见她情绪稳定,问道:“好点了吗?”

孟姚动了动唇角,“我还是很紧张。”

赵雍抓住她的手,见她手心出汗,用温柔地眼神看着她道:“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子民,这里是我们的邯郸。你只需要含笑接受他们的庆贺就可以。什么话也不用说,什么事也不用做。保持现在这种表情就可以了。”

孟姚怔怔地看着他,问道:“我可以吗?”

赵雍点了点头,勉励道:“你会做得很好。”

众人见君上和君夫人车队驶来,你推我挤,人人兴奋。众人也是欢呼不断,吼声震天。

孟姚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壮观游行,也是第一次见到庞大的人群,更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欢呼声。很快,孟姚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用平静的眼神,仔细打量着邯郸。她看了看匍匐在脚下的子民,学着赵雍的模样向众人挥手致谢。

赵雍见她找了君夫人的感觉,朝她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李兑对着肥义说道:“邯郸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了。”

肥义笑道:“是啊!我记得邯郸上一次这般热闹,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

“是啊!十年前,君上和韩国公主大婚。邯郸城内也是人声鼎沸。”李兑沉下脸,低声道:“相邦,我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肥义瞧了一眼车鸾上的君上和君夫人,“你是想说,君上是大国之君。为了赵国能够更好的发展,应该向齐国、魏国联姻。”

“孟姚既不是诸侯国之女,也不是功臣之后。王上选择君夫人...”

肥义理解他未说出口的意思,笑道:“君上一向如此,他做的事情,总是会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君上不选诸侯国之女,亦是诸侯国宗室之女。为何选择君夫人,我时常也会犯糊涂。”

李兑说道:“秦惠王迎娶魏国宗室之女,并立为后。其弟赢疾,迎娶韩国宗室之女。秦国和魏、韩两国才会有短暂的交好。秦国利用几年的时间,车裂公孙鞅,稳定朝局。今秦王荡也是迎娶魏王嗣之女。楚王也迎娶魏国宗室美人,纳齐国之女为夫人。按理说,君上应该迎娶诸侯国之女,或者是宗室之女,亦或者是功臣之后。以壮大赵国的实力,以便应对天下动荡的局势。然,君上的行为,让人难以捉摸不透。”

“君上的性格,岂是我们能够琢磨透的。”肥义顿了顿,续道:“君上选择君夫人就是为了所谓的爱情。”

“爱情。”李兑瞪大眼睛,显然是觉得这两个字很令人吃惊。尚在君王家,岂能拥有爱情。许国,难许卿。许卿,便负家。周幽王许喏褒姒,落得家毁国灭,天下动荡。吴王夫差许诺西施,也被越王勾践复国,家族被屠。子嗣后继无人。

正所谓...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君王家

“这也许就是君上最独特、最有魅力和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肥义说完,眼神又朝着车队看去,心道:“这也是我效忠君上的原因。”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中山王厝问政司马喜

公元前314年,中山王厝以国相司马稠为将,倾国之兵讨伐燕国。中山国以小国之力攻克大邦,占领燕国数十城,上百里土地。赵国扶持燕王姬职复国,同时又出兵围困中山国。中山王厝误判形势以为赵国要向中山发难,连忙召回国相司马稠,应对赵国的攻势。然而,司马稠刚回到中山国境内,赵国立马撤军回国。对外宣称是在围猎,并无侵犯中山国的意思。然,中山王厝并不相信赵国单方面的说辞,他怎么也不相信赵国三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境上是为了狩猎。还是说,赵国将他视为了最高的猎物。

赵国撤军归国的真实原因,中山王厝更愿意相信是司马稠的功劳。

司马稠先攻克大邦燕国,后又击退强敌赵国。

中山王厝赐封司马稠为蓝储君。其子孙世世代代若没有犯下通敌卖国不赦之罪,一律免除免死刑。司马稠的子孙在中山国可永享太平、富裕。

司马稠因为建立不世功勋,深得中山王厝和大臣的爱戴。但司马稠是一位懂得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之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越王和文种,吴王夫差和伍子胥等等这些事迹,司马稠岂能不知。中山王厝越器重他,大臣越爱戴他,他心里更加惶恐。为了不辱没一世的英明,以及先王的知遇之恩和托孤重任。司马稠急流勇退,每日在府中饮酒,拒绝会客。三个月后,司马稠染上一身病疾,一病不起。

一个月后,司马稠病疾而终。

中山王厝失去了司马稠就好像断了臂膀,再也不能展翅高飞,建立万世功勋。中山王厝率领文臣武将,祭奠了司马稠的恩德。并以国葬之礼,厚葬司马稠,追封他为功德侯。司马稠死后,中山王厝以其子司马喜为中山国相,承袭其父一切的爵位。

司马喜为父守孝三个月后,正式成为中山国相。

中山王厝问他,“中山国孱弱,应该如何治理国家,才能在齐、燕、赵三国万乘之国存活下来。中山国是否能够克燕赵两国万乘之国,是否可以一争天下。”

司马喜知道王上说出这句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出言迎合道:“王上,想要攻破万乘之邦也不难。中山国要想鼎立在齐燕赵三国之间也很容易。”

中山王厝闻言大喜,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快向寡人道来。”

司马喜斟词酌句答道:“齐、赵、燕三国是万乘之邦,中山国想要攻破他们不是那么容易。中山国也没有实力和齐、燕、赵三国争雄的实力。”

中山王厝闻言,脸色一沉,不喜道:“你刚才还说,寡人想要攻破万乘之邦不难。中山国鼎立在齐燕赵三国之间也很容易。司马喜你是戏弄寡人吗?”

司马喜请罪道:“王上息怒,请听我把话说完。”

中山王厝阴狠地眼神盯着他,挥手道:“你还想说什么。”

司马喜平静地答道:“王上,中山国的实力不如齐燕赵三国,这是不争的事实。中山国也被三国包围在其中。中山国要想存活图强,就要利用齐燕赵三国之间的间隙。”

中山王厝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中山国如何才能图强。”

司马喜见王上恢复了神色,认真地说道:“王上,我们以小国之力攻克燕大邦,击退强赵。这是为何。”

中山王厝叹道:“这是你父亲的功劳。”

司马喜摇了摇头,“不是父亲的功劳。”

中山王厝惊道:“那是谁的功劳。”

司马喜拜道:“这是王上的功劳。”

中山王厝迟疑道:“寡人的功劳。”

“父亲是先王的宫卫大臣。若非先*任有加,父亲岂能从宫卫大臣成为中山国相,成为托孤大臣。若不是王上信任父亲,给他一个建立功勋的机会。父王岂能建立破燕退赵的丰功伟绩。父亲是千里马,王上就是伯乐。”

“司马喜,寡人一直觉得你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中山王厝大笑道:“你说话,寡人爱听。你说说,寡人应该如何治理国家,才能傲视齐、燕、赵三国。”

“王上,我们能攻破燕国,除了自身实力不弱之外。还因为我们联合了齐国一同灭燕。”

中山王厝似乎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答道:“你的意思是说寡人应该休养生息,发展国力。一旦,齐、赵、燕三国发生战事,我们就可以攻打弱的一国。”

“王上之言,正是臣想要表达的意思。”司马喜续道:“大争之世,齐、赵、燕三国皆是万乘之国,谁也不会服谁。齐国以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攻破燕都蓟城。燕国的重器,皆被前往齐国临淄。燕齐两国已经是世仇。臣断言,齐燕之间必有一战。”

“齐国是东方强国,三晋、楚国和秦国都不敢挑战它。”中山王厝摇了摇头,“燕国是弱国弱旅,岂能挑战齐国。”

“齐燕两国之仇恨不共戴天。一旦,燕国国力恢复,定然会选择向齐国复仇雪耻。”司马喜露出诡谲地微笑,“燕国一国之力打不赢齐国。如果燕国连横中原诸侯国一起攻打齐国。齐国能打得赢天下诸侯吗?”

“齐国虽强,但还不具备挑战天下诸侯的实力。”中山王厝道:“濮水之战,齐国被秦韩魏三国联军击败,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上说的不错。齐国不足以撼动天下诸侯。齐国国力太强,必会引起中原诸侯的重视。中原诸侯想要的局面是维持均衡。齐国打破了这种局面,将会遭至中原诸侯的共同讨伐。”司马喜进一步道:“秦韩魏三国联合攻齐就是因为敲打齐国。”

“寡人应该如何应对齐、燕、赵三国。”

“中山国行王道,齐威王曾放言,要灭了吾国。若非燕赵两国相助,齐国早就实行攻灭中山的计划。齐国狼子野心,我们不可不防。我们联合齐国攻打燕国,占领燕都,焚毁了燕国国器。燕国不仅将齐国视为敌人,也将吾国当成了敌人。燕国是我国最大的敌人,两国不能和平相处。如今,三国至今,和我们关系最好的是赵国。但赵国和我国也时常发生争斗。我们要拉上魏国制衡赵国。臣认为,我们应该联合齐魏,交好赵国,制衡燕国。”

“齐、魏、赵三国一向看不起中山国,他们会和我们交好。”

“王上。三国会和我们交好。”司马喜信誓旦旦地说道:“齐国好不容易吞并了燕国,但赵国扶持燕质子职复国。燕赵两国已经是齐国的痛楚。齐国一国之力,不能攻破两国。齐国就需要我国制衡赵、燕。魏国乃四战之地,也要想我国牵制住赵、齐。赵国也想利用我们牵制齐、燕。中山国虽小,但也是千乘之国,八百里疆土。中原诸侯也会想着利用我国,达到制衡他国的目的。我们就可以利用中原诸侯微妙的关系,发展国力。一旦,天下局势有变,我国何愁不能破燕赵、攻齐国,成为大邦。”

“好。”中山王厝热血沸腾,“寡人若能早日听到这番言论,中山国早已经成为万乘大邦。”

“王上,现在听到,也不晚啊!”司马喜道:“中山国能够屹立在诸侯之间,但现在不能太急。我们要利用诸侯的微妙关系,发展国力才是最重要的。”

中山王厝点了点头,问道:“中原大战后,诸侯损伤惨重,将会有短暂的和平。我们也可以利用短暂的和平,结盟齐魏,交好赵国,制衡燕国,发展国力,以待天下有变。”

司马喜高呼道:“王上圣明。”

中山王厝问道:“司马喜,寡人一直想向中原诸侯靠近。为什么中原诸侯总是鄙视中山国。”

司马喜想了片刻,答道:“王上,中原诸侯鄙视我国,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国是蛮夷之国,未曾开化。”

中山王厝愤怒道:“中山国是姬姓诸侯国,我们攻伐燕国不义之邦,也得到了周天子的嘉奖。如何成了蛮夷之国。”

“中原诸侯注重华服、礼仪。攻伐,以车为量。他们的文化和衣着,生活习俗也与我们大有不同。”

“寡人如何做,才能向中原诸侯靠起。中原诸侯也不会轻视我们,视我们为蛮夷未开化之国。”

“臣有个建议,但会冲撞了祖制,也会…”

“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中山王厝道:“寡人要想成为吴越之君,就要做出变更革新。”

“中原文化灿烂,诸子百家争鸣。当今以墨、儒、法、纵横家、名等几家影响力最大。儒家存在了数百年,门徒成千上万。当今齐国的祭酒孟轲也是出自儒家一脉。儒家提倡以礼、仁治国。仁、礼治国天下大定。王上我们若选择以儒家思想治理国家,儒学之士将会来到中山国效力。中山国实力增强,中原诸侯也不会视我们为蛮夷之国。”

“以儒家治理国家。”中山王厝沉思片刻,方道:“好,寡人暂且以儒家治理国家。”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南下争雄,北上草原

赵君雍举行大婚,告天祭祖之后。召集肥义、李兑、田不礼、公子成、赵鼎、赵爵、公孙璞等重臣来到丛台宫商议国事。

赵雍问道:“中山国现在是什么状况。”

肥义答道:“司马稠病逝,中山王以其子司马喜为相。司马喜继承了司马稠一切爵位。”

赵雍问道:“司马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为国相,会不会对赵国不利。”

李兑见众人不答话,率先答道:“司马稠是魏国人,曾跟随中山乐氏一族和李氏一族,共同管理中山国。司马稠能文能武,文能安国,武能安邦。其子喜权术,好权谋。为人嫉妒贤才,其能力也不及司马稠万分之一。中山王以他为相,中山国必会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赵雍问道:“何以见得。”

李兑答道:“司马喜能为相,是仰仗其父司马稠之恩德。司马喜为相后,大力变革中山国风俗和内外朝政。中山国不学齐、魏、秦、楚四国变法图强,竟然选择以儒家治国。大争之世,何谈仁义,中山国在儒学的治理下,迟早会完。”

国柱赵鼎也叹息道:“是啊!儒家是显学。大争之世,无一国敢用儒家之国。中山国以儒治国,怕是真的病了。”

田不礼也道:“儒家坚持‘亲亲’、‘尊尊’的原则,维护‘礼治’,提倡‘德治’;当今天下,群雄涿鹿,都是你死我活的争霸,讲的是实力,拼得的是拳头。诸侯不重礼,也不崇亲。天下局势变化无常,对于诸侯而言,实现自己利益的机会也是稍纵即逝。只要机会来临,没有抓住,也就再也遇不上。乱世当以法,法家、纵横家和兵家等就当然成为诸侯国的座上宾。儒家治学,诸侯敬重,而不重用。”

公子成道:“君上,司马稠已死,中山国内已经没有人能够统帅三军。中山国称王结好燕赵魏,对抗齐国。燕王哙让国,子之之乱。中山国又跟着齐国征伐燕国。齐、燕两国和中山国都有间隙。我国出兵攻打中山国,燕齐两国也不会帮它。如今,中山王厝年老,又以崇儒的司马喜为相,治理国家。中山国不重武士,重文人。此国将会大乱,我们出兵攻打它,正是最佳时机。攻伐中山,也是报先君之耻。”

赵鼎、赵爵也附和道:“君上,臣也赞成攻打中山国。”

李兑也道:“臣也赞成。”

肥义默然不说话,田不礼也保持沉默。

赵雍看了看众人说道:“寡人不愿意攻伐中山。”

公子成惊道:“君上为何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鼎也道:“是啊!君上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再也很难,攻伐中山国。”

赵爵进言道:“请君上下令,攻伐中山。”

李兑也正色道:“请君上下令攻伐中山。”

公孙璞也道:“臣也赞成夺取中山国,以报先君之耻。”

赵雍面对众人请战的声音,不为所动,“中山国和赵国交好。寡人不愿意承担起破坏盟约的誓言。中山国和赵国和平来之不易,我们要好好珍惜。”

李兑急色道:“君上,我们不攻打中山国。中山国恢复国力,也会攻打我们。我们应该趁着中山国和诸侯交恶,一举攻破它。”

赵雍招了招手,拒绝道:“赵国和中山国好不容易和平相处。一旦,战火重开,两国再也不能回到现在的局面。”

“君上不需要担心。”赵鼎道:“赵国是强国,中山国是弱国。赵国岂会怕了中山国。”

赵爵拱手道:“末将愿意领军攻伐中山国,不破中山,不还。”

公孙璞也道:“臣虽年迈,也愿意攻伐中山。”

“你们的心意,寡人明白。”赵雍顿了顿,低沉道:“寡人不愿意再起战火,生灵涂炭。攻伐中山国之事,休要再提。”赵雍说完,便宣布散了朝会,往后宫而去。赵鼎、赵爵、公孙璞、李兑等人皆不明白君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司马稠甍逝,中山王年迈,司马喜乱国,中山国和诸侯国交恶,此刻正是攻伐中山国的最佳时机。奈何,赵君不趁机攻打中山国,反而和中山国交好。这是让任何人都想不到,也想不明白的。

公子成耸了耸肩,注视着赵君离开的背影,也是感到很无奈啊!赵君的心思,他从来都没有琢磨透彻。

赵爵哼了一声道:“君上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位锐气风发的人呢?”

赵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爵道:“君上继位,不惜国力弱小,胆敢与齐楚燕魏秦五国针锋相对。燕国犯边。君上不顾众人反对,亲自领军北征。秦王驷行王道,君上也敢前往秦国贺喜。秦国借道韩魏攻伐齐国,惨败桑丘。我国合纵魏韩楚燕,兵发函谷。秦国东出,攻打韩国。我国出兵援助韩国,东边与齐国战于观泽,西边与秦国战于修鱼。尽管两次作战,我们都输了。但那两场战役,打出了赵氏男儿的傲骨。韩魏抵不住秦国的压力,君上也不向秦国求和。秦国复来攻我,夺我西阳、中都。离石、蔺城也惨遭秦人践踏。蔺老将军、赵庄将军等众多将士为国挺身而战。不归谷一战,我们大获全胜,方能收回被秦人占据的蔺城、离石等失地。能征善战,战败不屈,才是我赵氏的风骨。”

李兑也是心有不甘地说道:“齐、中山两国攻破燕国。君上不惜得罪两国,依然选择扶持燕国远在韩的质子公子职归国争位。公子职回国后不负使命,借助诸侯的实力,不但继承了王位,光复了燕国,还将齐国、中山国驱逐出境。赵国和燕国、秦国缔结了互不征伐的同盟关系。也进一步巩固了韩魏两国的关系。赵国建国至今,也从未取得如此好的局面。攻伐中山既是洗刷先君之耻,也是决绝我国的腹心之患。中山国如一颗毒瘤,不摘出,迟早会祸害我国的。”

公子成冷声道:“君上的心思都在君夫人身上。君上不愿意两国再起战火也是可以理解的。”

赵鼎愤愤不平道:“中山国和赵国早晚都会打。无论君上愿不愿意,两国战火皆会重燃。”

公子成叹息道:“是啊!中山国和赵国早打晚打,早晚都要打。此时攻打中山国,局势上我们占据上风。”

“君上,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关心国事。”赵鼎神情激动,“放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想攻破中山国,难啊!”

肥义和田不礼不想加入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大殿。肥义问道:“右司寇,你认为我们的君上真的是被君夫人迷惑了吗?”

田不礼看了一眼大殿内,笑道:“君上真的如他们所说,那他们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君上。”

肥义仰望着飘拂着地云层,问道:“你认为,我们的君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田不礼抚摸下颚,正色道:“壮志雄心藏于心中。”

肥义转过头看着他,吸了一口气道:“人的心智,也会随着年龄变化。魏王嗣继位之初,也是雄心勃勃振兴魏国国力。趁着秦国败于齐国,以公孙衍为将,联合韩魏燕楚四国兵发函谷、合纵攻秦。然,攻秦不克。修鱼败于秦,观泽败于齐。三战皆败,早已经磨灭了魏王嗣的雄心壮志。君上继位,破五国,平内乱,北御燕国,少年英雄。然,五国攻秦不克。修鱼败于秦,观泽败于齐。西阳、中都再败秦国。蔺城、离石又败给秦国,蔺老将军、赵庄将军等人也战死。这几年,我国对外征战,屡次败给秦、齐。君上的傲骨恐怕也所剩无几啊!”

田不礼沉思少许,回道:“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

“哦。”肥义道:“你有何看法。”

田不礼俯视着邯郸城,边走边说道:“君上和魏王嗣不是一样的人。”

“有何不一样。”

“君上是赢姓赵氏子孙,从来不怕战斗。赵氏的风骨,天下诸侯皆知。五国图谋赵国,君上不惜国力弱小,与之争锋相对。这是赵氏风骨,宁折不屈。韩赵魏燕楚五国兵发函谷、攻秦不克。修鱼一战,我们败给了秦国;观泽之战,我们败给了齐国。韩魏两国都向秦国求和。君上宁可降下罪己诏,承认自己的过错,也不愿意向秦国求和。这份胆识和魄力是魏王嗣不能比的。”田不礼续道:“中都、西阳,战况对我们不利。蔺城、离石也被秦人践踏。然,君上也让不惧秦国,亲自领兵前往太原郡,抵御秦人。我们方有不归谷大捷,驱逐秦人出境。我国刚和秦国结束战事,燕国被齐、中山攻破。按理说,秦赵大赵后,我国国力虚弱,应该休养生息,静观中原乱局。然,君上力排众议,以乐池将军前往韩国,护送燕国在韩质子归国,复兴燕国。这几年,我们对外战争败多胜少,但总会看到希望。不归谷击退秦人,看到了希望。扶持公子职光复燕国,也看到了希望。三十万大军试探中山国,离间中山国和齐国的关系,也是希望。君上在一次又一次失败之中,一次又一次看到了希望,重新燃烧了斗志。我认识的君上胸怀宽广、气吞天下,是绝不会是被女色所迷。”

肥义点了点头,问道:“司马稠甍逝,中山王厝年迈,司马喜以儒治国不成功,反而误国。中山国和齐燕两国交恶。我国对外无忧,对内安定。此刻,正是我们攻伐中山国最好时机。君上不攻打中山国是糊涂了吗?”

“君上不糊涂。”田不礼道:“司马稠甍逝,但中山国能征善战的武将俱在。中山王厝年迈,但国事也不糊涂。司马喜以儒学之国,不一定会误国。儒家已有数百年,其弟子成千上万,分布每个诸侯国。一旦,中山国以儒学治国,传了出去。也会有大量的儒家弟子前往中山国施展伸手。如果儒家试学成功,天下诸侯也会效仿之。”

“嗯。你说的不错。”肥义一步不走下台阶,“儒家能够在乱世存活百年,发扬壮大,足以见得,儒家的地位,举足轻重。也许,儒家不但不会误国,反而会令国大治。”

“君上不攻伐中山国,不是他糊涂,也不是因为君夫人。”田不礼道:“而是君上认为此时还不是攻伐中山国最佳时机。”

散了朝会,赵雍往后宫而去。司马望族问道:“君上,我有话要说。”

赵雍停下脚步问道:“你想说什么。”

司马望族指了指凉亭道:“请君上移歩。”

凉亭四面环水,环境雅致。赵雍注视着平静地水面,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司马望族质问道:“君上,中山乃我国的腹心之患。我们为何不趁此机会攻打它。”

赵雍仍旧注视着水面,背着他,也不说话。

穆涧插嘴道:“司马望族,攻取中山,君上自有安排。”

司马望族拱手道:“望族不懂。请君上赐教。”

赵雍转过身来,对视着他,问道:“寡人在你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司马望族眼神迟疑,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雍似乎从他的眼神看到了什么,“大臣不理解寡人的用心,你也不理解吗?”

司马望族果断道:“无论君上做出什么决定,望族誓死追随。”

赵雍唇角露出喜色,“十几年前,犀首来到邯郸,有说寡人称王,送了寡人一份大礼。这份大礼就是...中山不灭,赵国难兴。攻灭中山,一直藏在寡人的心中。但犀首说了,中山明君、贤臣、名将犹在,不可攻取中山。”

司马望族见君上没有消沉,问道:“司马稠已死,正是我们攻伐中山的最好时机。”

“司马稠虽死,但中山的良将俱在。中山国要越乱,才对寡人更有利。寡人等了十几年,再等几年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局势看似对我国有利,也是攻伐中山的时机。”赵雍双眸露出果断地神色,“但,寡人不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除非,寡人能够对中山国一击而中,诸侯也没有能力插手。否则,寡人不会轻易发动战争。攻取中山是手段,寡人最终的目的是北霸草原。”

司马望族瞪大瞳孔,“君上,你是要更改历代先君制定南下争霸中原的国策。”

“不错。”赵雍眼神明亮,声音洪亮,“先祖简子,历尽千辛万苦才创下基业。襄子继位,晋阳大战战败智氏,被掠胡地,方有今日之代郡,今日之赵国。其后历代先君将重心放在争霸中原,迁都邯郸。

赵国南下不但没能争霸诸侯,反而争霸之路受阻,也无半分成就。邯郸劫难,赵氏的英明险些葬送于诸侯。今,天下局势不平,赵国没有争霸中原的实力。寡人不如学先祖襄子,北掠胡地,以壮大赵国的疆土。”

“南下,不能使赵国强大。北上,才能让赵国屹立诸侯。寡人不能做中原霸主,就北上掠胡人领地。欲掠北地,必伐中山。寡人不仅要成为北方草原上的雄鹰,还要成为北方草原上的霸主。寡人要让胡人,为我效力,臣服赵国。寡人要北疆太平,再无胡人寇边。”

第一百八十章 乐毅献策

‘中山不灭,赵国不兴’,这八个字,一直缠绕在赵君雍脑海之中。司马稠死,中山国换相,中山王厝年迈,中山国和齐燕关系也不友好。众人认为这是千载难逢攻打中山国最佳时机。

然,赵雍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狂热,下达攻打中山国命令。一是因为他觉得这不是最佳时机,他要做的就是休养生息,发展国力。二是因为中山国八百里疆土,中山人民风彪悍,善骑射。即便赵国倾国之力灭中山,也会付出沉重地代价。第三,齐国攻伐燕国,遭到诸侯干涉,赵国攻灭中山,齐国也不会坐视不管。攻伐中山要一战击溃对方主力,也绝不给诸侯插手的机会。

赵君雍主张五国相王,即是不愿意看到齐楚秦三国合围三晋,均分天下;也是为了离间齐、中山两国的关系;又可以缓解燕赵之间的矛盾。齐国以匡扶正义邀请赵国前去燕国拨乱反正。赵国除了在全心全意应对秦国军事上的攻击,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不是插手燕国内政的时机。谁知,齐国、中山国以势如破竹的攻势,不到六十日攻破燕都蓟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赵雍回过神来,决定插手燕国之事,以平叛驱齐为口号,扶持公子职复国。

燕国复国,齐、中山和燕国成为了死敌。攻打中山国,赵君雍筹划了十几年,再等上几日,又有何妨。他要等到中山国越乱,等到天下诸侯也不安宁。

肥义和田不礼刚走到宫门,便被穆涧拦住去路。

穆涧上前行礼道:“两位大人,君上有请。”

肥义和田不礼相顾一视,拱手回礼,跟着穆涧前往宫中。

进入宫中,肥义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宫殿是含露殿。进入殿内,肥义朝着赵君雍行礼道:“臣,拜见君上。”

田不礼也道:“臣,拜见君上。”

“两位不必多礼。”赵君雍抬手道:“赐坐。”

“谢君上。”肥义落坐,眼神在殿内快速扫了一遍。殿内除了赵君雍、肥义、田不礼、司马望族、屠彝、穆涧。还有一位温婉尔雅,长相清秀的人也在殿内。肥义看了半响,似乎觉得这人很熟悉,可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赵君雍抬手指了指旁边那人道:“这位是乐毅。这位是相邦肥义,这位是右司寇田不礼。”

乐毅抬手行礼道:“乐毅见过相邦、右司寇。”

肥义和田不礼回礼。

“乐毅。”肥义一下回忆起眼前这个人,礼敬道:“乐将军,你我又见面了。阳邑之谋,击退秦人,你功不可没。”

“阳邑匆匆一别,已有数年。相邦还记得我,是我无上的荣幸。”

“烧毁浮桥,断秦归路,扰乱秦人心智。我们能够全线反击秦国,瓦解秦军斗志,我怎么会忘了你。乐毅,为何你不来邯郸,接受君上敕封。以你的功劳,位列一邑之长,也是足以堪当大任的。”

“相邦抬爱了。”乐毅谦恭道:“乐毅有几分才华,自己最清楚。百夫长足以,岂能为一邑之长。”

赵雍笑道:“乐毅,肥义平生不爱夸人,对你却是称赞有加。寡人巡晋阳,游大陵,也是为了找你。”

肥义问道:“君上,臣派出很多人去找乐毅无果,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寡人能够找到乐毅,多亏了乐池将军。”

肥义惊道,“乐池将军。”

“寡人让乐池将军去韩国护送公子职回国,复兴燕国。乐池将军没有辜负寡人的期望。寡人得知乐毅是他同族之人。寡人这才在乐池将军的指引下,找到了他。”

肥义赞道:“乐毅将军和乐池将军是同族之人。不愧是名将之后。”

“乐毅,这些人你都认识,寡人就不一一介绍了。”赵君雍又看着众人,问道:“寡人今日召集你们就是为了向你们请教,赵国的路应该何去何从。如何才能让赵国强盛,鼎立强国。寡人治国至今,自觉无错。为何赵国国力不强,反而有落败之势。寡人不解,请诸位指教。”

肥义答道:“君上,赵国不能鼎立强国,一则是处于四战之地,受地域所限。我国东边有强齐,西边有暴秦,南边有韩、魏,北边有胡人。赵国曾将国都迁往中牟,进取中原,争霸诸侯。魏国以贤臣治理邺城,阻挡我国南下。东齐、西秦,我国也不能突破,所以才有今日之困局。”

田不礼道:“我国不能争霸诸侯,除了地域所限,还有心腹之患…中山国。中山国如一颗毒瘤,若不摘除,就会在我国争霸中原的时候,出来骚让代郡,威胁邯郸。我们要争霸诸侯,必须灭了中山国。灭了中山国,邯郸、代郡无忧。也能将邯郸和代郡联合起来。一旦,邯郸、晋阳有危险,代郡兵马南下驰援。我们何惧齐、秦。赵国要强,就必须解决中山国。”

赵雍闻言,也觉得两人言之有理。

晋阳大战,赵国以晋阳为根据地,抵制住了智氏、韩氏、魏氏三家联合攻击。随后,赵襄子北上夺胡人之地,代郡。赵氏一族,地位声势浩大,韩、魏两家不能比肩。三家分晋之初,赵国实力最强,地域最广。但后来赵国的国力比不上魏国,一则是因为赵国陷入内斗,消耗国力,君主更换频繁;二则是因为赵国南下霸业受阻。随后魏国改革,异军突起,北上围攻邯郸。邯郸劫难之后,赵国国力大损。赵成侯、赵肃侯两父子,征战诸侯,不落下风。但赵国想向东、向西、向南也没有发展空间,甚至被齐、秦、魏三国压制。

南下争雄,北上草原,一直困扰着历代先君,也困扰在赵君雍。赵君雍虽然发现南下争雄,了了无期,还会空耗国力。北上草原才是赵国的出路。

赵雍叹息道:“十年前,犀首也曾为寡人献上一计…中山不灭,赵国不兴。”

肥义双眸流露出敬佩的目光,犀首八个字,切中了赵国问题的关键。这些年,赵君雍做的事,也是为了攻灭中山做准备。肥义总算理解了,赵君雍为何不趁着司马稠死、中山国换相、中山王厝年迈以儒误国之策、齐燕与中山不合的情况下攻灭中山。赵君雍准备了这么多年,选择冒进,就会让多年的努力前功尽弃。如果赵君雍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轻易攻伐中山的。

“中山国八百里疆土,民风剽悍,善骑射。”赵雍叹道:“先祖也多次攻灭中山,中山国不但没有被削弱,实力反而壮大。诸位,寡人应该怎么做才能攻灭中山。”

赵氏先祖赵简子、赵敬侯、赵成侯、赵肃侯等人也多次攻伐中山无果。赵肃侯时,中山倒灌鄗城,给赵国带来了灾难,也成为了赵国国耻。因为中原乱局,赵肃侯不能一雪前耻。赵君雍继位,也在应对中原诸侯,也没有机会对中山国动手。魏国曾以太子击、乐洋、李克等人,强攻三年,攻破中山。但中山国借着中原乱局的机会,重新复国。

如何攻灭中山、一击而溃,且诸侯还不能插手。中山国灭了不会死灰复燃。这些问题,困扰了很多人。赵雍的问话,一时间让肥义和田不礼不知如何作答。

大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乐毅拱手道:“君上,我能说句话吗?”

赵雍见他有主意,忙道:“但说无妨。”

乐毅斟词酌句,缓缓道:“赵国欲掠胡地,北上草原,扩大疆土,以壮国实力,争霸诸侯。攻灭中山,势在必行。”

赵雍点了点头,“犀首也说,中山不灭,赵国难兴啊!”

乐毅问道:“犀首向君上献策,是否交代中山贤君、名臣、良将俱在,不可攻伐。”

赵雍惊道:“你怎么知道。”

“犀首之谋,必然周全。”乐毅答道:“赵国国土疆域,比韩魏广,但深陷四战之地。赵国若能见邯郸、太原、上党和代四郡之地,调动起来,其实力不弱于齐秦。但中山国插在赵国腹心,赵国邯郸和北疆代郡不通,导致两郡人心离散。只要灭掉中山,赵国南边通畅,邯郸亦无大患。赵国振兴,指日可待。”

赵雍看着乐毅,似乎又看到了犀首。想着攻灭中山重重困难,赵雍无奈道:“犀首说,让寡人等。寡人一等就是十几年。中山明相司马稠死了,中山王厝也老了。寡人也让中山国和齐、燕交恶。寡人如何才能攻灭中山。”

“君上,犀首之策是长远之计。”乐毅又道:“中山国八百里疆土,民风彪悍,又有贤臣、名将辅佐。我们攻伐它,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倘若齐国和诸侯插手,我们是不能攻灭中山。君上要一战攻灭中山,且诸侯不能出手干预。君上就应该做好充分的准备。”

赵雍道:“乐毅,你有什么好的策略。”

乐毅道:“中山国东边有齐,西边、南边有赵,北边有燕。中山国伐燕,焚毁燕国重器。燕、中山两国成为世仇。君上,我们不妨将河东之地,与齐国河西交换。齐国与我国换地,中山国东、西、南三面皆被我国所困。”

赵雍命人取来堪舆图,察看片刻,沉默不语。

田不礼道:“我国河东之地比齐国河西之地广,交换土地,我国吃了大亏。”

乐毅道:“看上去是我们吃亏。但中山八百里土地可得,我国也赚了。”

肥义沉思片刻道:“我们冒然提出和齐国换地的要求,齐王也会察觉出我国的意图。”

赵雍点了点头道:“中山是齐国用来牵制我国的棋子。齐国会答应换地吗?”

“君上,今时不同往日。”乐毅道:“齐国以五都之兵及北地之众,攻灭燕国。公子职复国,驱逐齐人。齐国和燕国成为了世仇。齐国和燕国边界太长,必会浪费太多军力和财力。其二,中山国和齐国约定,攻灭燕国,同进同退。中山国私下撤军,齐国在燕国孤掌难鸣,心不甘情不愿撤军归国。齐王对中山之举无比痛恨。其三,赵国之地比齐国广,齐王好大功绩,计较其中厉害,定会答应换地。”

赵君雍琢磨片刻,也觉得乐毅说得在理。

乐毅激道:“君上愿意换地,中山被我国所围。攻灭中山就多了一成胜算。不知君上是否舍得,以河东之地,换取齐国河西之地。君上换地,诸臣见吃了亏也不会同意的。”

赵雍知道他的意思是讽刺自己不够果断,亦不能下定决心,更不能独断朝纲。心中立刻涌出一团热火,“赵国的天下,寡人说了算。以河东之地,换齐河西之地,也是由寡人说了算。”

第一百八十一章 齐赵换地,谁是最大的赢家

翌日,第一道晨阳的光芒照射邯郸城。此起彼伏地钟声,弥漫在邯郸上空。不多时,廷臣鱼贯而入,进入丛台宫。李兑走进肥义身旁,轻声问道:“今日不是朝会,为何君上召我等入宫。”

肥义摊开双手,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兑见他眼神平静,的确不知情,也不在追问。

不多时,赵君雍进入大殿。众人止住议论声,行礼道:“参见君上。”

赵雍抬手道:“坐。”

众人谢礼道:“谢君上。”

众人落座之后,公子成问道:“君上召我等入宫所谓何事。”

赵雍答道:“寡人欲拿河东之地换取齐国河西之地。寡人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君上不可。”公子成急道:“河东之地是历代先祖用血和汗打下的疆土。怎能轻易送给齐人。臣不赞成将河东之地送给齐人,请君上三思。”

赵雍看着李兑,问道:“李兑,你也是这个意思。”

李兑答道:“臣赞成大司寇的主张。”

赵雍又道:“赵鼎。”

“臣也赞成。”

赵雍又道:“公孙璞将军,寡人想听你的意见。”

公孙璞左右看了看,嚷道:“君上,末将是个粗人,带兵打仗,略懂。至于换地吗?我不懂。”

“庞武将军,你有什么意见。”

庞武一脸茫然道:“我和公孙将军一样,除了带兵打仗略懂。至于换地,我不懂。”

赵雍又问了几个武将,众人皆是庞武、公孙璞的说辞。

赵雍问道:“田不礼,你有何意见。”

田不礼答道:“臣,赞成换地。”

肥义也道:“君上,臣也赞成换地。”

肥义、田不礼表态,又有几人赞成换地主张。

主张换地和反对换地之间当堂对骂。公孙璞和庞武等人见状,很识趣地避在一边。

赵雍也不想和众人耗下去,朗声道:“换地之事,寡人心意已决。诸位休要在争论了。”

公子成愤愤不平道:“君上,河东之地比齐国河西之地广。我们换地就等于吃了大亏。先祖辛辛苦苦打下的疆土,我们怎能轻易拱手让给齐人。”

赵雍沉着脸,纠正道:“寡人是与齐国换地,不是拱手相送。”

赵爵也道:“换地之事,事关重大,请君上三思。”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赵雍不怒自威,“寡人换地之举,你们不服,你们也埋怨寡人。甚至,你们骂寡人糊涂,骂寡人昏庸也没有关系。今日,寡人做出的决定不会在更改。”

公子成冷声笑道:“君上早已经想好了,也听不进去我等之言。为何召集我们进宫,商议国事。君上直接宣布就是了,我等只需执行就可以。何必大费周章,演绎这一出。君上不感觉累,臣倒是有几分累了。”公子成说完就走,也不管赵君雍脸上会有何不快。

肥义忙道:“大司寇,有什么事就好好说。”

“一切有君上做主。我这把老骨头,在这里太碍眼了。”公子成耸了耸肩,走出了大殿。

赵雍为君十五年,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如果是在十年前,公子成这样无礼。赵君雍定会火冒三丈,当着百官的面,破口大骂,“老匹夫,今日你出了宫殿,就不要来了。寡人就不信,赵国没有了,就不能正常运转。”

此一时彼一时,赵君雍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心态。他不是那位沉不住气,喜怒放在脸上那个少年。赵君雍也明白公子成离开是为了给他施加压力。但,这种压力还不至于摧毁他心里防线。换地之举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换地背后的目的,他也不能当做众人一一道出。赵雍也预料到了换地会引发不小的风波,甚至百官强谏。但有肥义、田不礼两人支持,再加上公孙璞、庞武等武将保持中立,朝堂就不会出现乱局。朝堂的局势也会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令赵雍意外的事,大司寇公子成竟敢藐视他的权威,公然离开朝堂。

赵雍稳定心境,问道:“你们还有谁,不满意寡人的主张。也可自行离开大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不语。他们心中都在衡量这句话。他们的身份没有公子成高贵,亦没有公子成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公子成离开大殿,挑战君上的权威。君上不过生几天气就好了,也不会拿自己亲生的叔父怎么样。如果他们也效仿公子成之举,君上一怒,他们再也不能站在这座雄伟的大殿。

肥义本以为公子成的离开,会令君上雷霆之怒。然,赵雍心境平和地对着众人说出下句话,着实令他感到吃惊。

“寡人给了你们选择,你们也做出了最后的选择。”赵雍见没人离开,也没人吱声,扬声道:“没人离开,也就是代表你们接受寡人的主张。”

李兑是聪明人,见肥义和田不礼两人赞成换地之后。这一次,他猛然发现自己站错了队列。他在心中仔细琢磨,君上为何愿意牺牲广大的河东之地,换取齐国河西之地。如果阳光看不长远,也会觉得是赵国吃了大亏,也会认为君上糊涂,犯了大错。然,君上的心意,其实早已经表达了出来。君上换地之举,其实就是表明了君上打算更改先祖制定南下争雄的国策。如此说来,君上打算北掠胡地。

李兑想通此处,连忙补救自己犯下的过错,出列道:“君上愿意将河东之地换取齐国河西之地。我们愿意换,齐国不一定会换。”

赵雍神色一怔,心想:“李兑难不成看出了寡人心中的意图。”

赵雍平复心境,试探道:“你说下去。”

李兑也猜出了君上的心意是不希望被众人知晓,便用君主之威,以强硬的态势,恫吓群臣。公子成愤怒离殿,其实也是帮了赵君雍一个大邦。大殿中亲齐的人看到的是赵君雍换地之举,是一意孤行,结果导致君臣不睦。李兑审时度势,整理措辞道:“齐国河西之地比我国河东之地小,也没有我国疆土肥沃。以大换小,齐国才不会相信天底下会有这种好事。”

赵雍明白,李兑没有表达的意思。的确,每一寸疆土都是先祖用鲜血和汗水打下的。为了河东之地,齐赵两国反复鏖战,拼得你死我活。今日,齐国什么都没有做。而赵国却将河东之地主动与齐国交换。只要宁静下心来认真分析一下,就知道赵国换地背后,其实是为了针对中山国。齐国猜出了赵国背后的意图,必然不会答应赵国换地的请求。

赵雍和李兑,你一言我一语,反复试探。双方说的好像都是不着边际的话,其实,话中的内容,除了双方明白。肥义和田不礼也明白。只是国政大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赵雍散了朝会,单独留下李兑。

赵雍见李兑猜到了自己的心中的意图,直接道:“李兑,你是怎么猜到寡人换地的背后是意在取中山。”

“君上换地之举,的确是个好计策。”李兑行礼道:“河西之地比不上河东之地。君上不惜以大换小,以肥沃换贫瘠。是因为河西之地,地理位置显赫。河西之地,与燕、中山、齐国和我国相邻。也是中山国和齐国之间仅有的一道桥梁。君上和齐国换地,就是为了斩断齐国和中山国之间的桥梁。一旦,君上对中山国动手。齐国便不能得到半点有关中山国的消息。我们得到了河西之地,就等同于封闭了中山国。”

赵雍也不隐瞒他,“你能够猜到寡人的用意,齐国人才济济,也会猜到。如此说来,换地之举终究是有隐患。也难以成功啊!”

李兑道:“君上,臣觉得换地可行。”

赵雍道:“寡人连你都骗不过,如何骗得过齐国。李兑,你就不必安慰寡人。”

“君上。”李兑忙道:“君上,我们不如让齐国主动提出换地。”

赵雍质疑道:“齐国会主动提出换地。”

李兑坚定地点了点头道:“自大、自负是齐王的弱点,我们可以很好的利用这一点。”

赵雍琢磨片刻,挥手道:“继续说下去。”

“河西之地,有一半是燕国的。齐国虽然得了燕国土地。燕地之民一直不服,心向燕国。齐国废了大量的物力、财力和人力去管制。燕国也因为河西之地和齐国剑拔弩张。”李兑道:“河西之地,宛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今日,君上在朝堂上说要换地,臣相信齐国在赵国安插的眼线,也会将这个消息送回临淄。君上要做的就是和齐王比耐心。谁沉住气,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齐王田辟彊趁着燕国内乱,以匡扶正义为名,出兵燕国,六十日攻克燕国下都蓟城。眼见,吞并燕国十分顺利。忽然,赵国和韩国扶持燕质子回国,光复燕国。如果只是赵国出兵帮助燕国,齐王自信能够在燕国境内和赵国一争高下。然而,天下局势大动荡。秦楚之争,最终演变成第二次中原大战。为了齐国的利益,齐国加入楚国阵营。并联合宋国围困魏国枣城。虽知,楚国攻秦,兵至蓝田。两国没有进行生死决战,反而在城下缔结和平。

秦将赢疾联合韩国,解了魏国枣城之围。秦韩魏三国乘势,向北攻齐,在濮水之边击败齐军,齐将声子战死。濮水一败,齐国朝野震动。号称东方强国的齐国,竟然败了。然而,齐国的噩耗接踵而至。中山国撤军,齐国在燕国境内孤掌难鸣。燕赵联军在燕国发动了强硬的攻势,燕地降齐之人皆反叛。为了保住燕国的齐军,为了抵御秦韩魏三国。齐王痛定思痛,下令匡章撤军归国。

濮水之败,燕国复国,这对齐王的打击是相当沉重的。

齐国虽然离开了燕国,但燕国的河西之地,尚有齐国大军驻扎。燕齐两国剑拔弩张,但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为了保住河西之地,齐国也浪费太多的物力、人力和财力。河西之地时常有燕地之民反叛,治安也不稳定。这对于齐王来说是件相当头疼之事。河西之地,不但没有增加齐国的实力,反而在进一步消耗齐国的国力。很多齐臣建议将河西之地归还燕国。齐王心中又不甘心。忽然,齐国隐藏在赵国的斥候带来消息说赵国打算将河东之地,换取河西之地。

齐王得知这个消息,喜不自胜,总算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了。然,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赵国的使者前来齐国临淄。

齐王坐不住了,召集大臣商议换地。

大臣皆说,如果将河西之地换给赵国,中山国就危险了。

齐王头疼道:“河西之地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谁要谁拿去。中山国称王这件事,寡人还没有跟他算清这笔账。伐燕又率先撤军,令我国蒙受了重大收拾。新仇旧恨一起算。赵国要攻打中山国,反而是帮寡人出了一口恶心。赵国要打就让他打。中山国是头喂不饱的狼,会咬人的。寡人不管了。”

“王上。”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再说,寡人可就生气了。”齐王怒道:“河西之地有一半是燕国的。寡人用燕国的土地和赵国交换河东之地。寡人也没有吃多大的亏。赵国得了河西之地,燕赵之间也不会和平共处。赵国、燕国围住中山国。中山国感受到了压力,才会倒向齐国,臣服齐国。为了争夺河东之地,我们死了多少人。如今,并不血刃得到了。换地之举,最大赢家不是赵国,而是齐国。寡人也可以得到河东之地,拓疆土、树功业,何乐而不为。”

“赵国对中山国下手怎么办。”

“寡人可以将河西之地给赵国,也有实力将他夺回来。如果中山国顶不住燕赵两国的攻击,愿意臣服齐国。”齐王笑道:“寡人不会坐视不管的。”

“田和。你带着宝物去赵国,协商换地之事。要以最快地速度,把河西之地塞给赵国。”齐王想了想又道:“赵国觉得换地不划算,你就给点财宝,算是补偿。”

第一百八十二章 魏有武卒,赵有铁骑

散了朝会,赵文、赵俊、赵炤等宗室大臣来到公子成府邸。名义上是看公子成,实则是为了试探公子成口风。公子成也明白这几人的来意,安排酒宴招待他们。酒过三樽,赵文替公子成叫屈,数落君上的不是。

公子成自饮自酌,始终不发一言。

赵俊低声道:“大司寇,你知道换地之策是谁献给君上的。”

众人说了这么多,这句话才是公子成最想要听。公子成送在唇边的酒樽停了下来,问道:“是谁。”

赵俊道:“乐毅。”

“乐毅。”公子成停顿少许,双眸的光芒有些暗淡,随后一扬脖子喝尽了杯盏之中的美酒。

赵文、赵炤闻言,相顾一看,茫然道:“乐毅是谁,怎么都没听过。”

赵俊盯着在一旁喝酒的赵襄,问道:“中尉大人,乐毅是谁,你应该清楚吧!”

赵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赵俊闻言,有点失望,无奈指了指他,谴责道:“乐毅和乐池是同族之人,皆是魏国名将乐洋的后裔。中尉大人,你竟然不知道。”

公子成道:“乐氏一族的人。”

赵俊答道:“乐毅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乐氏一族的后裔。”

“你们不说,我倒是忘了一件事。”赵爵拍了拍额头,补充道:“我记得赵英曾经说过,有位叫乐毅的少年,给他献上计策。我军才会在蔺城、离石,相继沦落。阳邑守军,不但没有被秦人的阵势吓到,反而同仇敌忾。我们才会取得不归谷大捷。”

赵文隐隐之中有点印象,也道:“收复离石、蔺城,赶走秦人。赵英也对我说过,是一个个少年献上的策。我军翻越重峦叠嶂,绕道大河上游,烧毁秦军浮桥。秦军因为归路被截断,军心大乱。若不是秦将赢疾,兵行险招,借道魏国,回到秦国。秦国出征的十万将士也怕会葬送在赵国。没想到你们说的那个少年,竟然叫乐毅。”

赵襄头疼道:“你们知道的事情,比我还多。我这个中尉当得有点不称职啊!”

赵文顶了一句,“你啊!少喝点酒,多出点力就行了。”

公子成赞许道,“乐氏一族,向来能征善战。乐毅如此年少,便有如此作为。他日,大有可为啊!”

赵爵趁机道:“大司寇,我们要不要将乐毅招揽麾下。”

“乐氏源于春秋大国宋国,是宋国王室后裔。血统纯正高贵。”公子成放下酒樽,又道,“乐氏一族向来有傲骨,他们只会忠君,不会忠于某人。魏国名将乐羊就是忠君的典范。”

赵爵问道:“乐羊有什么可取之处。”

“魏国能臣名将颇多。魏文侯为什么会拜乐羊为将,攻伐中山。”公子成面对众人,“一是魏文侯用人不疑。二是,乐羊能征善战,且十分忠于主君。乐羊在攻打中山国之前,乐羊之子乐舒在中山国为将。中山君下令杀其子,烹成美食,送给乐羊吃。以此达到,扰乱魏国军心。乐羊为表忠心,坐在军帐之内端起肉羹吃了起来。乐羊食子之肉以表忠心,可惜啊!魏国廷臣说他,连儿子的肉都敢吃,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吃的。乐羊以武力攻打中山国,三年而克。魏文侯虽然奖赏乐羊的战功,将其封在灵寿,但却认为乐羊残忍,没有父子骨肉之情。一代名将,也就在中山国郁郁而终。”

赵文道:“魏国名将乐羊食子,吴起也杀妻求将。可惜啊!这两人若是能被魏武侯重用,魏国也不至于沦落至今。”

公子成道:“魏国国力扶摇直上,能够成为中原霸主,离不开魏文侯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可惜,魏文侯后代子孙,皆没有他的胸怀。否则,天下事,应该是魏国说了算。”

赵爵叫苦道:“先来了一个齐人,又冒出来了一个乐毅。赵国的朝政被外姓人把持。以后,我们还能在赵国立足吗?”

公子成道:“君上得了一个齐人,赵国朝局大动。如今又多了一个乐毅。赵国的大殿能否有诸位的影子,你们自己也好好想想。”

齐王田辟彊以田和为使,出使赵国,负责换地一事。田和是齐国的大司马,齐王以他为使,出使赵国邯郸,足以见得齐国对于换地之事,势在必行。田和来到邯郸,面见赵君,商议换地之事。

赵君心中也想交换疆土,但他为了多争取利益,也不愿过多表露心声。经过两国反复协商、退让,最终齐、赵两国达成了交换土地的协议。田和离开邯郸时,唇角露出诡谲地笑容。他想,赵国得到河西,又将会如何治理。有了河西这个隐患,燕赵两国还能和睦相处吗?

换地成功,激发了赵雍的斗志。于是,找来乐毅,大肆表彰。乐毅也不居功,只说是君上的恩德。

赵雍问道:“寡人已经和齐国交换土地,是否应该着手下一步计划。”

乐毅问道:“君上,齐国主动换地,你就不感到奇怪。”

赵雍琢磨片刻道:“寡人是觉得有点不对。齐国为了换地,不惜送给寡人很多财宝。寡人始终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河西之地,有一半疆土是燕国。齐国之所以主动前来换地,就是因为河西这块土地,是烫手山芋,十分棘手。齐王得知君上,有换地的心思,迫不及待就扔给了赵国。”乐毅又道:“齐国也想利用河西之地,挑拨燕赵之间的关系。”

赵雍道:“寡人绝不会让齐国的阴谋得逞。”

乐毅问道:“君上打算如何处理河西之地。”

赵雍豪爽地说道:“齐国不是想利用河西之地,挑拨燕赵之间的关系。寡人就将原本属于燕国的河西之地,还给燕国。”

乐毅问道:“君上和齐国交换土地,大臣已然不同意。如今,君上将得来的土地,还给燕国。诸臣怕是不会同意。”

赵雍霸气地说道:“赵国的天下是寡人。一切由寡人说了算。”

乐毅见赵君有胆识、有魄力,也不计较眼前得失,跪拜道:“君上,将河西之地划一半给燕国。燕赵两国之间的感情将会进一步增强。君上此举,将会换来燕赵两国二十几年的和平。终燕王职的一生,燕赵两国也不会交战。”

“寡人以一半的土地,换来二十几年的和平。无论怎么算,寡人是最大的赢家。”赵雍问道:“乐毅,你可以将下一步计划告诉给寡人了吗?”

乐毅惊道:“君上,怎么知道,我还有下一步计划。”

赵雍将他扶起来,“你以换地之策,献给寡人。就是为了试探寡人是否有魄力。寡人若驾驭不了诸臣,换地不了了之。你会认为寡人是软弱之君,也会离开赵国。乐毅,寡人说的对吗?”

乐毅心服口服道:“君上已经知晓,请治我罪。”

“寡人能够选择你,你也可以选择寡人,何罪之有。”赵雍见他不说话,又道:“乐毅,你愿意以上卿之职,帮助寡人纵横天下吗?”

“乐毅尚无功名,岂能位居上卿之职。”乐毅道:“我愿意用军功答谢君上。”

“好。”赵雍神情激动,“不愧是名将后裔。”

乐毅拜了三拜,说道:“君上,我们对中山国形成了战略包围。中山国强悍,赵氏男儿也是能征善战。我们应该以武制武,攻破中山。魏国能够横扫诸侯,就是因为魏武卒。齐国能够大败魏国,就是有竞技之师。秦国东出函谷,与诸侯争天下就是因为有鹰锐之士。大国相争,而不落败。皆是因为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劲旅。赵国要鼎立中原,傲视天下诸侯。赵国就需要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赵雍热血翻涌道:“这个问题,寡人也想了十几年。”

乐毅问道:“君上,魏国为何能够建立起一支令诸侯威风丧胆的魏武卒。”

赵雍答道:“皆是名将吴起训练之功。”

乐毅道:“天下诸侯以车战为主。然,魏国初期能够打破常规,率先变法,以步战取代车战,实则是因为魏氏先祖魏献子之功。吴起不过是在魏献子的基础上加以变革而已。”

赵雍问道:“当今诸侯之争,皆是以车战为主。魏武卒以步战取胜,皆是诸侯不能想象的。齐国、秦国效仿魏国,改革兵制。齐国才有竞技之师,秦国也有鹰锐之士。寡人只记得魏武卒如何名扬天下,如何纵横天下诸侯,所向披靡。却不曾记得,魏献之。”

“天下,除了诸侯。还有诸子百家。”乐毅道:“若以诸子百家划分,魏献子既是兵家、改革家和政治家。其最大的贡献是创立步兵制。公元前 541年,晋国与白狄族战于太原。因战场地形狭窄,晋国兵车无法展开,难于抵御狄兵。魏献子毁车为行,改车战为步战。将战车甲士全部改编为着甲步兵,与原有的随车步兵混编,使原来以两、伍、专、参、偏为编组的车战阵形,变为以前锋、后卫、右翼、左翼、前拒为编组的步战阵形,这即是著名的魏舒方阵。晋军用改革后的阵形,乘狄兵尚未列阵,快速迫近攻击,大败狄兵。魏氏继承了这种阵法。魏国建国后,魏文侯不拘一格任用人才,魏将吴起在魏献子方阵上改良。吴起选练武卒,均为重装步兵,披重铠、持戈配剑、背弓弩、跨矢囊。魏武卒装备精良,皆以重装步兵为主。吴起率领训练的魏武卒南征北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奇功伟绩。魏武卒无敌于天下诸侯近百年。”

赵雍问道:“赵国如何才能建立起一支傲视天下诸侯的劲旅。”

乐毅答道:“赵国之地,不同与魏国。赵氏之俗,也不同魏氏。赵氏能文能武。文能安国安邦,武能不败诸侯。赵国要建立一支令天下诸侯威风丧胆的劲旅,就应该练就一支比魏国还要厉害的军队。”

赵雍神情认真道:“赵国多山地,北地多胡人。胡人善骑射,危害不弱于诸侯。寡人要灭中山、北掠胡地、降胡人、称霸草原,就要建立一支铁骑。魏有武卒,齐有竞技之师,秦有鹰锐之士,赵国也应该有一支令诸侯闻风丧胆的军队…铁骑。”

赵雍掷地有声地说道:“魏有武卒,纵横诸侯。赵亦有铁骑,方能争霸中原。”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赵不弱胡,胡必弱赵

夜色降临,赵雍登上高阁,仰望满天星辰。望着浩瀚的宇宙、繁星,赵雍领悟了沧海一粟这四个字的意思。无论是西周,还是殷商,甚至是商以前的邦国。它们已经淹没在漫长地历史长河之中。但他们留给世人的东西,永远也不会磨灭。因为他们创造了璀璨的历史。所以,后世才会记得他们的功德。赵雍沉寂在漫天星辰、浩瀚无边的宇宙中。活着,就要留下一点让后世敬仰的东西。

司马望族见君上望着星辰,沉默了很久,问道:“君上,你真的打算改革兵制。”

赵雍收回眼神,注视着司马望族道:“寡人不改兵制,赵国离弱国也就不远了。赵国不被诸侯所灭,也会因胡人而亡。赵国北疆,除了燕国。其他都是与胡人相邻。赵国要强,要争霸诸侯,就必须先解决胡人带来的隐患。胡人的危害不压于诸侯。武王伐纣建立镐京,不过三百年,而被戎狄所灭。燕国立国至今,燕国很多君主一生都在抵御北胡,而没有机会插手中原,以至于中原诸侯忽视了燕国的存在。燕国不犯北胡,北胡也会南下犯燕。燕国也曾在北胡的入侵下不断迁都,险些亡于胡人之手。齐恒公号召‘尊王攘夷,一匡天下’,就是因为北胡、戎狄的力量,威胁到了中原诸侯。齐恒公不联合诸侯重创胡、戎狄,胡、戎狄也会南下攻灭华夏诸侯国。齐恒公虽然抵御住了北胡,但也不能彻底根除胡人的危害。”

司马望族点点头,答道:“君上说的不错。我不弱胡,胡必弱赵。”

赵雍注视着天边一闪而过的星辰,“秦国立国至今,也和西戎、义渠,缠斗了数百年。寡人要北上草原,重创胡人,就要训练一支强悍的劲旅。胡人善骑射,赵人也要善骑射。魏有武卒,纵横中原;赵应有铁骑,傲视诸侯。”

司马望族闻言,沉思片刻,皱眉道:“君上的想法是好的。但胡人骑射是与生俱来,他们是生在马背,长在马背上的民族。我们想要训练一支铁骑,骑射超过胡人。恐怕会有难度。”

赵雍也不因为司马望族之言感受沮丧,反而激发了他心中强大的斗志,“魏国能够建立一支魏武卒纵横诸侯,寡人也能建立一支铁骑,威震诸侯。胡人善骑射,寡人可以向他们学习,亦或者招揽他们为赵国效力。”

司马望族惊道:“君上?”

赵雍见他双眸散发的眼神,想必是被他刚才说的话吓到了。也是,赵国乃中原北方大国,竟然会向胡人学骑射,的确令人感到震惊。赵雍会心一笑,挥了挥手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寡人。胡人骑射比我们厉害,寡人向他学习难道有错吗?你放心吧!没有十足的把握,寡人是不会在全国推行。”

司马望族问道:“君上,你为何要建立铁骑,而不是效仿齐、秦、魏三国之事。”

“魏国改革兵制,建立武卒。魏国纵横诸侯近百年。齐国效仿魏国,建立了一支竞技之师。马陵、桂林两役,齐国借着魏国和赵国、韩国大战之后,国力消耗之际,两败魏国。齐国也一跃成为东方第一强国。秦国也效仿魏国,改革兵制,建立了一支鹰锐之士,东出函谷,败三晋,拓巴蜀,攻雄楚,击强齐。”赵雍换了换思绪,“但赵国的环境和地势与魏、齐、秦三国有所不同。寡人也没有自信,能够创立一支,能够击败三国的步兵制。”

司马望族接话道:“所以,君上打算学习胡人,建立一支诸侯没有的兵种…铁骑。”

赵雍点了点头道:“望族,你知道寡人为何想要建立铁骑。”

司马望族答道:“君上想要解决北胡、灭掉中山。”

“这个只是寡人的梦想。”赵雍回忆着往昔,“寡人想要建立一支铁骑是因为受到燕、秦两国的启发。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姬哙领兵南下,犯我北疆代郡。寡人在那场战争之中,见识了控弦之士的威力。燕赵之战,陷入僵局,但优势在我。燕将子之以数千北胡铁骑,冲入我军阵营,打乱了我军的节奏。那一战,北胡数千铁骑,差点影响了整个战局。寡人亲自与北胡交手,自然知晓他们的骑射之精,技艺之纯。如果不是我军将士英雄抵抗,不是你率领二十八铁骑回来,斩杀燕将,逼迫姬哙逃离战场。那场争斗,败的就有可能是我国。”

“君上说的不错。燕国若有数万铁骑,来回快速穿*军阵营,我军必会大乱。”司马望族也是感同身受。他率领的二十八铁骑,脸上都带着狰狞的面具,令燕军误以为是鬼怪。否则,他也不能奇袭燕将,逼迫姬哙逃离战场。那次交战,他也深刻体会了北胡的骑射是相当了得。

赵雍深深吸了一口气,“韩赵魏燕楚五国联军,合纵攻秦,兵发函谷。其声势浩大,乃天下未有之事。然,五国之势没有攻破秦国,反而被秦国击败。我们却从来不看好的西戎义渠,竟然率领十万铁骑,攻破李帛,斩杀秦将。义渠人长驱直入,直逼咸阳。五国没有做到的事情,险些被义渠做到了。函谷关一战之后,寡人也在琢磨。如果赵国能够拥有数十万铁骑,何愁天下诸侯。然,改革之路漫长,阻力巨大。寡人想要拥有一支铁骑也是难上加难。赵国的骑射比不上北胡。寡人要想拥有一支令诸侯威风丧胆的铁骑,赵国北疆永无胡人之患。寡人就要放下身姿,向胡人学习骑射。”

司马望族见君上想法是大胆了点,但他说的的确在理,赵国的骑射,不如胡人。赵国向胡人学习也没有什么不妥。难的就是,一向以华夏文明自居的士大夫,岂肯愿意放下身段,向北胡学习。司马望族也不敢想象,一旦这些人得知君上要向胡人学骑射。他们心里会不但会有抵触,甚至会动摇赵国的根基。索性赵雍的想法是步步为营,并不冒进。司马望族重新整理心情,松了一口气,问道:“君上打算选择何处作为训练铁骑的试验场。”

“代郡。”赵雍脑海深处一下涌现出了这两个字,“寡人选择代郡。一来是代地之民,喜胡风、善骑射。寡人在代郡推行起来,也不会有阻力。其次,代郡盛产骏马,又有胡人相邻,我们也能借鉴胡人的长处。甚至,可以招募胡人为赵国效力。”

司马望族见君上自信满满,然,他的双眼却看见了赵雍心里没有说完的话…那就是如果在代郡训练铁骑失败了,也不会影响到邯郸、太远和上党三郡之地,也不会动摇赵国的国本。赵雍拍着司马望族的肩膀,勉励道:“望族,以后,寡人不能将你留在身边。”

司马望族答道:“望族,愿意毕生陪伴在君上左右。”

赵雍摇了摇头,“司马望族,你有司马氏先祖的遗风。你应该去建功立业,重新找回属于司马家的荣誉。”

司马望族眼神荡漾,“君上,你要我做什么。”

赵雍靠近他耳畔,低声了几个字。司马望族闻言,神情大变,往后退了一步,跪拜道:“望族,绝不负君上。”

换地风波过了半月,赵国对外友好,尚无战事;对内,百姓安居乐业。赵国也很快从第二次中原大战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又过了十日,赵雍在朝会上宣布,以云游各郡,考察吏治为由,让肥义、公子成处理邯郸政务。肥义和公子成也没有察觉出赵君雍有何不对,拱手领命。

赵君雍此次出行之前,早已经让司马望族带领着五千黑衣卫,先行一步,离开邯郸,前往代郡。五千黑衣卫悄无声息离开邯郸、离开赵宫,也没有任何人关注。为了迷惑众人,赵雍也在邯郸、上党和太原三郡考察民情,随后北上前往代郡。

燕赵大战后,赵君发现了代郡存在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赵君封赵固为相,让他全权掌管代郡的军政大事。如有战事,赵固可先行便宜之权,随后禀报。代郡在赵固的治理下,秩序井然有序。北胡不敢轻易,进犯赵国疆土。齐国、中山国攻破燕都蓟城。赵雍令他严密监视燕国的发生的一切,随后令他率领三万将士,护送姬职归国,光复燕国。赵固在处理燕国这件事上,充分展示了他的才能。赵雍也在姬职复国这件事情上更加重用和信任他。

代郡郡守兼代相赵固,正在视察北疆防线。忽然见赵希将军,出现在他的面前。赵固见他有话要说,屏退众人问道:“赵希将军,你怎么来了。”

赵希答道:“代相,君上来了。”

赵雍来到了代郡,他一点不知情,忙道:“君上正在何处。”

“君上正在别宫等候代相。”

“君上来代郡不知是为了何事。”

“君上性情,向来难以琢磨。”赵希无奈耸了耸肩,“君上进入代城之前,我也是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宫卫使司马望族突然持着君上的符节,出现在我的面前,着实吓了我一跳。宫卫使让我将别宫打扫出来,以供君上居住。末将得知君上要来代郡,不敢怠慢,连忙将整理别宫。夜幕时,君上出现在别宫,并召见了我。君上让我前来召代相回城。”

“君上行事,一向令人琢磨不透。”赵固想了想,问道:“君上来代郡,可有异样。”

赵希想了想答道:“君上带了黑衣卫。”

“即刻回代城。”赵固下达命令,率领将士连夜赶回代城。‘黑衣卫’三个字,出现在赵固的脑海之中,他已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黑衣卫是宫卫宫城最后、也是最神秘的一支军队。黑衣卫直接受君上节制。负责保卫君上的安全。黑衣卫皆有青壮年担任,大有以一敌五之势力。赵肃侯为太子时,其太子妃亲自训练了一支保卫太*的力量。因为有黑衣卫这支军队,邯郸劫难之时,赵军能够抵挡住魏武卒的围攻。赵肃侯继位之时,也是倚靠这支军队,夺地平叛、征战诸侯。

由于黑衣卫神秘,所以并没有很多人知道它的存在。也没有人知道,黑衣卫到底有多少人。

赵雍继位,推行新政,国尉赵寅借机谋逆。黑衣卫再次力挽狂澜,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燕赵大战,燕将子之,借着北胡骑兵的优势,打乱赵军阵型,围攻赵雍。黑衣卫再次展示不俗的战斗力,竟然以步战,击败了北胡。

赵固连夜回到代城,来到别宫拜见赵君。

赵雍勉励道:“赵固,你辛苦了。”

赵固答道:“巡视边防,乃臣份内之事。不敢言苦。”

赵雍又赞扬了对方几句,对着对方的双眼,问道:“寡人这次出事代郡,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赵固想了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赵雍开门见山地说道:“寡人来代郡是为了锤炼出一支能征善战,令诸侯威风丧胆地铁骑。”

赵固闻言,瞪大双眼,“君上,你是打算在代郡训练一支铁骑。”

“不错。寡人正有此意。”赵雍见他惊骇地表情,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赵固知道赵君的性子,言必行,行必果,“臣,愿意为君上训练铁骑。”

“好。”赵雍叮嘱道:“寡人训练铁骑,不想要太多的人知道。铁骑之事,你要替寡人保密。”

“喏。”

赵雍见他应答爽快,问道:“赵固,你就不问寡人为什么会突然要锤炼一支铁骑。”

赵固说道:“臣该知晓的时候,自然知晓。君上怎么说,臣负责行事就可以了。”

赵雍也不隐瞒他,一字一句,刚正有力地说道:“赵不弱胡,胡必弱赵。”

“赵不弱胡,胡必弱赵”,赵固瞳孔渐渐睁大,心道:“莫非君上已经更改了南下中原争霸国策,选择北向进军胡地,争霸草原,以傲视诸侯。如此,属于代郡、属于赵国的辉煌也将到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百金之士

赵不弱胡,胡必弱赵。这八个字传入赵固的耳畔,令他心境久久不能平复。如果赵君更改了南下角逐中原,争霸诸侯的国策,而选择北向进军胡地,争霸草原,进而拓展疆土。赵国的国力也会蒸蒸日上,北胡岂敢南下犯赵。中原诸侯,岂会小觑赵国。如此,属于代郡、属于赵国的辉煌也将到来。如果赵国兵制成功,铁骑能够左右战局。势必会在中原诸侯掀起惊涛巨浪。赵国也将成为第一个中原诸侯国,建立一支铁骑的国家。

赵雍没想到赵固听见自己这个举动,对方的脸色会表现出异常平静。他也琢磨不出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问道:“赵固,你就不问问寡人,为何要在代郡锤炼一支令诸侯闻风丧胆的铁骑。”

赵固整理好思绪,答道:“君上已经回答了。”

赵雍问道:“寡人说了什么。”

赵固眸色镇定地答道:“赵不弱胡,胡必弱赵。”

赵雍愣了片刻,又问道:“你就不问寡人为何选择在代郡锤炼铁骑的原因吗?”

“君上欲锤炼一支铁骑,代郡是最好的选择。”赵固续道,“一来代郡之民喜胡风,也善骑射,君上推行起来,不会受到阻力。二来,君上要锤炼铁骑,自然离不开骏马。赵国之骏马,多出自代郡。代郡之骏马,弱与胡,不弱于中原诸侯。三来,臣不敢说。”

赵雍见他脸色迟疑,欲言又止,想必是觉得有什么顾虑,不方便说出口,抬手道:“有什么就说,寡人不会降罪于你。”

赵固挺直背脊,声若洪钟道,“君上以代郡作为试点,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在赵国引起多大的风波。”

赵雍的心意被他看穿,也不生气,称赞道:“不愧是被赵国称为三贤之一的人。既然你知道寡人内心所想,寡人对你没有隐瞒的必要。寡人想练就一支能征善战、令诸侯害怕的铁骑。赵固,你在北疆代郡经营多年,对北胡的习性、骑射十分熟悉。寡人需要你的帮助。”

赵固看不出赵雍的意志力有多坚决,沉默一会,担忧道:“君上改革兵制,还是效仿北胡骑射。臣担心,会有很多人反对。”

“寡人训练铁骑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赵雍展了展衣袖,又道:“寡人也不会将训练铁骑的事情告诉他们。”

“君上是打算在代郡秘密训练铁骑。”

“不错。铁骑一事,事关重大。没有十足的把握,寡人是不会让他们知晓。”赵雍叮嘱道:“赵固,你也不能泄露半点风声。”

赵雍殷切叮嘱他,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赵固也知晓训练铁骑会引发的风波,拱手道:“君上想要臣做点什么。”代郡,南面通达上党,东、西、北三面皆是北胡。为了应对北胡南下进攻,赵固也在代郡训练了少量的铁骑。但这些铁骑,都是与胡人作战是自发形成,没有很强的战斗力。赵固将这些铁骑,用来刺探北胡情况,及传递信息。锤炼出一支能征善战、扬威草原以及令诸侯威风丧胆的铁骑,也是赵固多年的心愿。

赵雍得到了赵固的支持,训练铁骑的事情,也成功了一半,“寡人要召集代郡所有的将士。从这些将士中选拔最精锐之人。寡人也会为这些人设置骑射的内容,并会亲自考核。凡是,善骑射之人一旦被选中,无论是胡人,还是赵人,一律享受相同的待遇。寡人不会允许铁骑之间勇士,有任何的高低贵贱之分。”

赵固惊慌道:“君上,一旦胡人和国人处于同等地位,国人心里也不会平衡,进而会带来很多问题,甚至会导致局势失控。”

“如果不打破尊卑观念,不能同等对待这些将士。寡人练就的铁骑就不能同心协力。”赵雍用殷切地眼神注视着他道:“打破这种尊卑观念,可能会遇见以前没有遇见的问题。寡人相信,你会做到的。”

赵固见赵君无条件信任自己,且训练铁骑的态度明确坚定,也不愿意辜负君上对他的信任,“臣愿意为君上效劳。”

“好。”赵雍端起一盏酒樽,“赵固,辛苦你了。寡人敬你一樽。”

赵固回礼,扬起脖子将杯盏之酒,一饮而尽。

赵雍见他豪爽的性子,大声道:“好,痛快。”说完,也将杯盏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赵固放下酒樽,问道:“君上打算何时训练铁骑。”

“明日正式开始选拨。”

赵固知道君上的性子,也不多说,当下领命。

赵雍拾起桌上摆放的竹简,递给穆涧,示意他将竹简传给赵固。

赵雍道:“这些都是选拔将士的标准。”

赵固接过竹简,拱手道:“臣,不会辜负君上所托。”

赵雍一挥手道:“时日不早了,你早些下去歇息。这些东西,拿回去看。”

“喏。”赵固行完礼,躬身告退。

赵固走后,司马望族问道:“君上,你给代相的时间是否太仓促了些。”

“时间是仓促了点。”赵雍注视着赵固消失在黑夜之中的影子,“寡人相信,代相不会令寡人失望。”

屠彝也道:“君上,你选拔标准,比魏武卒选拨还要严格。不知代郡将士,有几人能够合格。”

“屠都尉所言极是。”穆涧也道:“君上,要不放宽条件。”

赵雍注视着众人的眼神,一字一句正色道:“齐恒公带十万之兵,天下诸侯莫敢与之争锋;吴起率七万之众,纵横诸侯,所向披靡;然,孙武麾下有三万之兵,就可以横行天下,谁也不敢阻拦。寡人要锤炼一支铁骑,兵不在多,在精。此次选拔,寡人也不在乎合格的人会有多少。寡人要的是能够让诸侯闻风丧胆,北胡听见赵国的名字就害怕的劲旅。此次选拨,要严格把控,凡是不合格者,无论是谁,家族背景有多强大,一律不许重用。”

屠彝见君上动了真格,问道:“请君上为这支铁骑取名。”

赵雍双眸深沉,厉声道:“百金之士。”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取周而立者,秦也

就在赵君雍出行北疆锤炼铁骑的同时,秦王荡对外平巴蜀,伐义渠,修驰道,改封疆,疏通河道,连横卫秦,连越制楚;对内,驱逐张仪,削弱魏籍权臣,任命甘茂为左丞相兼上将军,以叔父赢疾为右丞相,大力提拔乌获、孟贲、任鄙等勇士,巩固新的朝局。秦国在秦王荡一柔一刚,恩威并重的治理下,很快回到了第二次中原大战前的水平。

东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问鼎中原,这十四个大字,一直激烈着秦王荡的雄心壮志,也是秦国历代先君为之奋斗的目标。秦惠王驷终其一生,也在为这个远大的目标而努力。

秦国也在秦惠王驷的治理下,国力蒸蒸日上。秦惠王驷,车裂商鞅,攻魏收回河西,行王道,东出函谷攻三晋,伐齐国;西震戎狄,成为西边霸主;北扫义渠,迫使义渠远遁草原;南取巴蜀之地,破楚于丹阳,夺楚汉中以壮秦国疆土。如今,秦国对外无外患,对内平稳。秦惠王未完成的霸业,落在了秦王荡的身上。于是,秦王荡重新将目光盯在了中原。

楚国被封丹阳,不足五十里。楚国进贡周室,讨要爵位,周室以南蛮辱之。楚国不忍周室,奋发图强,不断开辟疆土,成为南方霸主与周室分庭抗礼。楚国也曾问鼎中原,彰显熊氏一族的雄心壮志。

秦国和楚国何尝不是同命相连。一个被称之为南蛮,一个被冠名为西戎。秦国被周室封于西戎之地,中原诸侯也不认同,甚至时常轻视。秦王荡成为了秦国的君王,就不打算默默无闻地苟活着。他打算效仿楚国,以拓疆土,问鼎中原,建立秦国千秋霸业。然,周室居在韩、魏之间。秦要问鼎中原,就必须攻打韩国重镇宜阳。秦国攻韩宜阳,中原诸侯洞察了他的企图,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秦王荡拉了一个满月弓,嗖的一声,射了出去,箭矢命中靶心。接着,秦王荡又射了三箭,三箭皆中。众将士见了,齐声高呼,“王上威武。”

秦王荡扔下弓箭,喊道:“孟贲、乌获、任鄙。”

“臣在。”三人应答声若洪钟。

秦王荡目视着靶心上的箭矢,问道:“寡人想要东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问鼎周室,你们觉得如何。”

孟贲神情激动,率先道:“王上,秦国早就该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问鼎周室。”

乌获也道:“王上,秦国内外无忧,正是我们问鼎周室的时候。”

任鄙也附和道:“中原诸侯向来鄙视秦国。王上若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问鼎周室。天下诸侯,岂敢不来咸阳朝拜。王上也能建立不世功勋。秦国之霸业,也会从王上开始。”

“好。”秦王荡激动地神情,久久不能平复,“中原诸侯向来轻视秦国。秦国要想得到中原诸侯的认可,就要问鼎中原。想当年,周武王是如何英雄了得,伐殷商,开拓万里疆土,成就万世霸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士莫非王臣。秦国先祖也被周室欺负得够惨。如今,周室的英明不在,沦落为小国,还要韩魏两国保护。周室,气数已尽啊!”

孟获问道:“王上的意思是打算取代周室。”

秦王荡注视着他答道:“周室能够取代殷商,寡人为何不能代周而立。”

任鄙担忧道:“王上若取代周室,恐怕天下诸侯也会不服啊!”

乌获喝道:“中原诸侯不服,我们就要拳头教训他们。”

“不错。诸侯不服,寡人就用拳头揍得他们心服口服。”秦王荡用肃杀地眼神,扫视众人,“周武王伐殷商,东夷部落诸侯国不服,殷商的诸侯不服。寡人的先祖也不服。周武王为守卫疆土,将千秋基业,传给后世子孙,大肆分封诸侯。中原大地,诸侯星罗密布,尽是姬姓为诸侯。姬氏一族,是何等的耀眼风光。周幽王亡国,周平王续国东迁,才有了秦国。鲁、齐、 晋、 秦、楚 、宋、卫、陈、蔡、曹、郑、燕,号称天下十二诸侯。庞大的晋国,被韩赵魏三国瓜分。姜齐,也被田齐取代。郑国、曹国、蔡国,早已经被灭。鲁国、卫国沦落为小国,不与大国相争。宋国当年也是东方大国,如今也沦落为被人随意宰割。当年威风赫赫地十二诸侯国的格局已然不存在。如今呢?姬姓诸侯,也是寥寥无几。周室建立至今,国祚已有数百年,气数也该尽了。灭周者,秦也。取周而立者,秦也。”

孟贲、任鄙、乌获、见王上有兼并天下的大志,忙道:“臣,愿意为王上效忠,开拓疆土,成就秦国霸业。”

“今日之秦的疆域、国土、实力,每一项都远超周武王时期。既然,周武王能够攻伐殷商而不惧。寡人何惧之。”秦王大袖一眼,振臂高呼道:“灭周者,秦也。”

众人狂呼道:“王上万岁,秦国万岁。”

第一百八十六章 伐宜阳,定三川,车通周都

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以通周室,秦国大臣听到这个消息,整日惶恐不安。秦国此举是和整个天下诸侯为敌。当今王上是糊涂了,才会做出这样的政令。奈何,秦王荡深居宫中,不召见各位大臣。诸位大臣商议之后不约而同来到右丞相赢疾府中。

秦王荡封赢疾为右丞相,封甘茂为左丞相兼上将军,主管军政大事。赢疾心里明白,这是秦王荡在削弱他的权利。然而,甘茂因为入蜀平叛,尚无其他军功,地位居于他之上。赢疾心有不服,也不能左右秦王荡的意见。尤其是秦王荡不顾朝臣的反对,重用孟贲、乌获、任鄙等尚无军功之人担任大官。

赢疾称疾为由,不朝,以此给秦王荡施压。秦王荡也不服软,让赢疾静养。赢疾一静养,转眼间就是三个月。

庶长禹进入右丞相府,泣声道:“右丞相,秦国还不足以挑战天下诸侯。王上之举,将会给秦国带来灾祸。请丞相入宫有说王上。”

众人附和道:“请右丞相进宫有说王上。”

赢疾虽不在朝,但也关心秦国的动向,抬手道:“诸位,快快请起。”

庶长禹道:“右丞相不进宫有说王上,秦国就完了。今日,右丞相不答应我等诉求。我等就长跪不起。”

“诸位,有什么话起来,我们好好说。”赢疾对着众人道:“你们关心秦国安危的心情,我也理解。当今王上,岂能听得进去我的谏言。”

“右丞相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又是王上叔父。右丞相说的话,王上岂能不听。”

赢疾见众人一再恳请,叹道:“你们快起来,我答应你们,进宫有说王上。”

众人闻言,方才起身。

赢疾来到咸阳宫,面见秦王荡。

秦王荡见他出现在宫中,笑道:“叔父,你病了,不在家中休息。怎么来宫中了。”

赢疾答道:“王上,臣病了不要紧。秦国病了,那就严重了。臣见秦国病了,岂能不来规劝王上。”

“叔父,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王上欲攻韩国,定三川,车通周室。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何不与寡人商量。”

秦王荡脸色僵硬,阴沉道:“你是在指责寡人吗?”

赢疾忙道:“臣不敢。”

“右丞相,真的不敢。”

“臣不敢。”

秦王荡冷声道:“你还知道自己是臣,寡人就放心了。右丞相,寡人是君,有什么想法,自然不用和你商量。”

赢疾瞪大双眼,双眸露出很复杂、很困惑地表情,“王上之意,臣听不明白。”

“右丞相是聪慧之人,不用在寡人面前装糊涂。”秦王荡双眸露出一股寒冷的气息,“寡人赶走张仪、魏章,削弱魏籍大臣,你不满意。寡人平定蜀乱,你也不赞同。寡人以孟贲、乌获、任鄙等人为大臣,你称病不朝,向寡人施压。寡人以甘茂为左丞相兼上将军,你也心怀怨愤。请你告诉我,寡人要怎么做,才能令你满意。”

赢疾保张仪,一来是因为他认为,张仪纵横之才,横贯古今。秦国留下张仪,定能为大秦的基业效力。二来,张仪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是秦国的大功臣。三来,赢疾忌惮张仪。张仪不能被秦国所用,也不能让他离开。犀首离秦给秦国带来的灾难,令他终身难忘。

赢疾保魏章,保魏籍大臣,那是因为这些人虽然是外臣,但他们是真心为秦国效力。丹阳、蓝田一役,这些人为秦国出生入死。至于巴蜀叛乱,赢疾主张弃之。则是因为秦国制定的国策是在东出函谷,染指中原,而不是为了巴蜀蛮荒未开化之地。

赢疾没想到秦王荡对自己怀有如此深的成见,“王上,伐韩,定三川,车通周室,关系重大,请王上三思。”

“我是秦国的王。秦国的事,由寡人说了算。”秦王荡道:“右丞相只需安心养病,秦国之事,不用你操心。”

赢疾琢磨这几句话,心中燃起一股凉意。赢疾吸了一口气,仰天悲呼道:“大哥,弟有负你所托。”

“外事、内事不决,多向你叔父请教。”这是秦惠王临终前对秦王荡说的。秦王荡继位以来,破五国,平蜀乱,伐义渠,驱张仪、削弱魏籍大臣潜藏的隐患,从而稳定秦国朝政。为何在赢疾却看不到他立下的功绩。东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这也是先君未完成的霸业。他去完成,又有何不妥。秦王荡听到赢疾之语,是用先王来压他,双手握拳,咬紧牙根。

赢疾缓缓举起双手,取下那顶至高无上的相帽。

甘茂见状,忙道:“右丞相,你这是为何。”

赢疾不理会他,面视秦王荡,“王上,臣年迈,也不能为国效力。秦国之事,不在让我操心。臣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王上,请允许我辞官归隐。”

秦王荡见赢疾双眸意志坚决,心下慌乱,忙道:“秦国还需要叔父。叔父怎能离秦国而去。叔父要走,寡人绝不答应。”

赢疾闭上双眼,恭敬地弯下身子,双手向前一送,“请王上,允许我辞官归隐。”

秦王荡四下看了看左右的人,心神慌乱,“叔父,你真要逼寡人吗?”

“臣不敢。”赢疾不卑不亢地答道:“王上是秦国的大王。臣岂敢逼王上。”

“寡人刚才只是性急,说错了话。言语上,冒犯了叔父。还请叔父不要放在心上。”

甘茂也道:“秦国还需要右丞相主持大局。”

“叔父,荡儿说话重了点。请叔父不要放在心上。寡人为刚才的言行,向叔父道歉。”秦王荡见对方仍旧无动于衷,又道:“请叔父留下来帮助寡人。”

赢疾心中一软,抬手注视秦王荡,“王上,攻韩,定三川,车通周室,尚需时日,不可操之过急。秦国之势,不足以挑战天下诸侯。”

秦王荡问道:“中原诸侯,一向轻视秦国。寡人问鼎中原,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秦国霸业。父王出函谷,攻三晋,伐齐,攻楚,与诸侯争天下,不正是为了成就秦国霸业吗?父王没有完成的事业,寡人替他完成。叔父,寡人错了吗?”

赢疾回忆起与秦惠王驷并肩作战那段金戈铁马的生涯,感触颇多。秦惠王说腰斩公孙鞅是冒险;效仿魏齐,行王道也是冒险。借道韩魏伐齐国,也是冒险。东出函谷,大战三晋,也是冒险。南拓巴蜀,攻楚取汉中也是冒然。秦国一次又一次冒险,才走到了今天。

如今韩、魏两国不在敌对秦国,赵国和秦国也和平相处,燕秦联姻,成为兄弟之邦。丹阳之战,攻破楚国。濮水之战,击败齐国。秦国声威大震,扬威诸侯。天下诸侯,无不忌惮秦国。赢疾从秦王荡身上,看到了杀伐果断兄长的影子。

甘茂道:“右丞相,你是先王的兄长,也是王上的叔父。先王终其一生问鼎中原。如今,先王霸业未成,含恨而终。王上完成先王的遗志…问鼎中原,岂能有错。中原诸侯,轻视秦国已久。周室更是看不起秦国。”

赢疾问道:“王上效仿楚国,问鼎中原。王上就不怕天下诸侯群起而攻。”

秦王荡眸色刚正果断,“诸侯敢来攻打秦国,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赢疾闻言,心中一动。这句话,秦王驷不知对他说了好多次。每一次都令他热血沸腾。

秦王荡见赢疾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又道:“父王曾说大丈夫来世走一遭,就应该开拓疆土,建立功业。父王终其一生都在为秦国开拓疆土。寡人继位,也应当如此。伐韩,定三川,车通周室,正是寡人要建立的功业。寡人若能破韩,兵临周都,挟持天子,方可成就帝王功业。”

赢疾闻言,怔了好一会儿。秦王荡是打算取代周室而立,大有并天下之志。很快,赢疾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神情凝重地答道:“秦国欲灭周室,天下诸侯岂会信服。周室虽已衰微,凋敝。但周室在诸侯之中,还是有很高的威望。天下诸侯虽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但也无人能够去动周天子。周室夹缝之中存国数百年,而不被诸侯所灭,就是因为周天子有大义的名分。谁都不会去担这个天下人共讨的恶名。秦国灭周室,山东诸侯以尊王灭秦为口号,攻秦。秦国危矣。灭周室,百害而无一利。”

“周代殷商,秦亦可代周。天下诸侯不敢灭周,寡人愿灭之。诸国要来讨伐秦国,寡人迎战便是。”

甘茂见赢疾反对之声不如刚才那般刚烈,也道:“王上生于咸阳,长于咸阳。从没有离开秦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秦王荡,也道:“寡人听说齐国临淄、魏国大梁、韩国新郑、周国洛邑、赵国邯郸是如何美不胜收。寡人不能去临淄,邯郸,大梁,新郑。寡人倒想去洛邑看看。寡人生于西垂之地,未睹中原之盛。若得通三川,一游巩、洛之间,虽死无憾。请叔父成全。”

赢疾知道这是秦王荡在向他展示胸中的抱负,“王上要通三川,一游巩、洛。秦国就必须攻打韩国宜阳。”

秦王荡见他松口,忙道:“韩国一向不服秦国。韩王仓回国后训练将士,企图和秦国以争高下。良弓劲弩皆在韩国。如果韩国恢复元气,对秦国可不利。寡人通三川,一游巩、洛,一来是为了看中原之盛,二来也是为了削弱韩国。”

赢疾道:“宜阳路途遥远,我们攻打它,耗费不计其数。韩王仓不是懦弱之君,定会率领韩卒抵抗。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攻下它,反而会损伤大量的国力和财力。如今,三晋和睦,相辅相成。如果我们在攻打宜阳的时候,战事陷入胶着,被韩、魏、楚三国偷袭,后果将不堪设想。王上还需忍耐心中之志,缓缓图之,不可急功近利去冒险。”

“取周自立者,秦也。”这几个字始终在秦王荡脑海之中盘旋。然,赢疾之语也不无道理。秦王荡思之片刻,沉默不语,将目光落在甘茂身上。

甘茂入秦,除了入蜀平叛,尚无其他军功。此次率兵攻韩,定三川,通周室,不仅是王上的功业,也是他的功业。赢疾等很多大臣都认为不能做到的事情,他若做到了。他在秦国的地位,便无人能够撼动。甘茂为左相已经有很多人不服,他要通过一场战争,来树立自己的威望。如今王上的目光看着他,也是在询问他的意思。甘茂权衡利弊后,拱手道:“王上要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我们就必须拿下韩国重镇宜阳。”

秦王荡问道:“我们如何才能拿下宜阳。”

甘茂道:“我们只需破除韩魏两国的联盟,再攻宜阳,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赢疾问道:“魏国会答应我们的诉求吗?”

甘茂道:“魏王嗣之女正在秦国。魏王嗣也没有继位之时的胆魄。离间韩魏,臣有十足把握。”

赢疾又问道:“韩魏能离间,但赵国不可不防。”

甘茂道:“据邯郸斥候来报,赵君雍迎娶孟姚之后,闭宫门而不出,整日沉迷于温柔乡。赵君已被美酒、美色所迷,岂会出兵助韩攻秦。”

“好。”秦王荡击掌道:“伐韩,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一游巩、洛。寡人兵临周都,挟持天子,成就帝王功业之事。甘茂,寡人就交给你了”

甘茂正色道:“喏。”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秦王荡和韩王仓

甘茂肩负秦王的使命,携带重金,来到魏都大梁,面见魏王嗣。魏王嗣听说秦国来使,以国礼迎接秦使甘茂,并在大梁宫接见了他。

甘茂拱手行礼,拜道:“外臣甘茂,拜见王上。”

魏王嗣抬手问道:“左丞相,小女在秦国,可好。”

甘茂答道:“王后和王上琴瑟和睦,相敬如宾。”

“小女性子顽劣。秦王能够包容小女,实乃小女的福分。”魏王嗣问道:“左丞相,秦王不是让你来通报小女的情况吧!”

“吾王是派我来加强两国同盟的。这是吾王让臣递来的国书。”

魏王嗣示意宦者取来国书,看了看,脸色一沉,“秦王想要车通三川,以观周室。”

“王上是吾王的岳父。外臣也不拐弯抹角了。”甘茂拱手道:“吾王打算车通三川,以观周室。请王上行个方便。”

“秦王想要车通三川,以观周室。”魏王嗣冷笑道:“秦王的胃口,可真不小啊!”

“吾王生在咸阳,长在咸阳。吾王听说,周室洛邑,已有数百年。他想要去看看周室是什么样的。”

“秦王想要车通三川,以观周室。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魏王嗣将国书放在一边,“秦王莫非想要效仿楚国,问鼎中原。”

甘茂露出惊骇之色,“吾王只是向去看看洛邑而已,绝无问鼎中原之心。秦国的国力,岂能对抗天下诸侯。”

魏王嗣将信将疑,听了甘茂的话,问道:“秦王想要寡人做什么。”

“秦韩两国不和。吾王想要车通三川,以观周室。韩国自然不会借道。”甘茂察看着魏王嗣的神态,续道:“吾王想要王上行个方便。”

“左丞相,寡人最不喜欢有人说话,只说一半。”魏王嗣冷声道:“有什么请直说。”

“王上如此爽快,外臣也直接点。吾王打算攻伐韩国。”

“韩赵魏是一家。秦国攻打韩国,寡人岂能坐视不管。”魏王嗣注视着甘茂深沉地双眸,似乎想要探寻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韩国是魏国的朋友。”

甘茂微微一笑,脸色平静地答道:“王上,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没有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寡人听不明白。”

“韩国和魏国现在是朋友,也许明天就是敌人。”甘茂直视着魏王嗣的双眸,“王上之女,乃秦国之后。秦国和魏国才是真正的朋友。”

“左丞相,你是打算用寡人之女,要挟我吗?”

“秦国攻打韩国,王上选择帮韩国,就是和秦国为敌。秦魏成为敌人,两国交战,也会死伤无数。吾王性子刚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外臣也不知道。”

魏王嗣的双眸,喷射出一道道明亮的火焰,这道火焰似乎要将甘茂给吞噬,“你休要拿寡人之女的性命,来要挟寡人。”

“王上,要不你和臣赌一下。秦国攻韩,王上出兵支持韩国,吾王会如何对待王后。”甘茂见魏王嗣陷入沉思,提醒道:“魏国处于四战之地,东齐,南楚都已经得罪了。如果王上选择支持韩国,也就成了秦国的敌人。东有强齐,南有雄楚,西有悍秦。王上想要倚靠韩赵两国的力量,对抗三国,那就是大错特错。几年前,韩赵魏联合应对齐、秦,结局是怎么样,王上不会记不清了吧!需不需要外臣,提醒一下。”

魏王嗣咬紧牙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观泽惨败,修鱼再败。为了打破魏国不利局势,魏王嗣将女儿嫁去秦国缓和两国矛盾。这几年,魏、秦两国因为有姻亲这条纽带,两国和睦相处,很少发生战事。魏王嗣也利用这几年,重新整顿内政,发展国力。

天下风云动荡,魏王嗣联合韩国,攻楚南阳,占领楚国召陵,直逼邓。随后,联合秦韩两国解了齐国对煮枣之围。接着,魏韩秦三国北上救燕,在濮水之边,击败齐国。魏国三战大获全胜,令魏王嗣重新找回了失去的雄心壮志。

魏王嗣也明白,攻楚南阳,得罪了楚国;濮水之边,击败齐军,得罪了齐国。魏国深陷四战之地,东齐、南楚都得罪了。魏国想要图存,想要强大,只能团结韩赵,交好秦国。如今,秦国攻韩,魏国置之不理。韩魏关系,算是到了尽头。韩赵一向友好,同气连枝。赵国也会和魏国断绝同盟关系。如今之势,魏国已然骑虎难下。

甘茂见魏王嗣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想必是理清了其中的危害,“王上,做好选择了吗?是愿意和秦国为敌,还是愿意和秦国为友。”

“寡人愿和秦、韩两国保持友好。”

“哈哈哈哈。”甘茂大笑,“王上可曾听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

魏王嗣见对方步步进逼,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选择秦国,就意味着抛弃韩国,也意味着那日赵君大婚,韩王仓、赵君雍和他在龙台立下的誓言,彻底终结。魏王嗣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他想一定会有办法,化解眼前不利的危局。

甘茂双手击掌,八名宦者抬着四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甘茂当着魏王嗣的面将箱子打开,“秦国攻韩,王上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就是王上的。”

魏王嗣也不为财宝所动,他担心今日若做出了错误的政令,日后恐怕会给魏国带来灾祸。如今的魏国,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岂能就这样毁去。

甘茂洞穿了魏王嗣心中的想法,“秦国不需要魏国一起攻韩。但是秦国不希望看到魏国出兵助韩。王上,臣有个主意,既不让你得罪韩国,也不会得罪秦国。”

“你有什么好的策略。”

“秦国攻韩的同时,也会派出一支军队驻扎在秦魏两国的边境上。王上就以兵患为由,拒绝救援韩国。如此,王上就有了不出兵救助韩国的理由。”

魏王嗣质疑道:“秦国当真会如此。”

“外臣是秦国的左相兼任上将军。这点事,自然可以办到。”甘茂道:“外臣也向王上承诺,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魏王嗣沉默片刻,点头答应道:“秦国攻打韩国,寡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甘茂,如果你将今日与寡人对话的内容,泄露出去。魏国虽弱,也会倾国之兵攻秦,迫使秦国杀了你。”

甘茂见魏王嗣散发出凌冽的杀气,心中也涌出一股胆寒之气,“外臣起誓,若将今日之事,泄露半句,不得好死。”

……

秦国攻打韩国的消息,传到了赵国邯郸。肥义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代郡。这日,赵君雍正在训练场地,观看选拔出来的士卒,进行的箭术考核。忽闻,楼缓正在别宫求见,心中一惊,心想不会是邯郸出了什么大事。于是,赵君雍将箭术考核的任务交给了屠彝,领着代郡赵固、司马望族和穆涧等人,回到别宫。

楼缓取出国书,递给赵君雍道:“君上,这是相邦命我送来的国书。”

赵雍示意穆涧取过书信,看了看,大惊道:“秦国打算攻打韩国。诸位,寡人应该如何应对。”

赵固问道:“秦国若攻打韩国,天下风云将起。君上,韩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要帮助他们。”

赵雍将国书放下,摇了摇头道:“此战是韩王仓成为王的第一战。韩王仓也想利用此战,树立自己在韩国至高无上的威信。寡人出兵援助韩国,韩王仓是不会领情的。”

“韩国是弱国,秦国是强国。秦惠王驷死后,秦王荡治国的手段,我们是见识过的。”赵固神色充满担忧,“韩国岂会是秦国的对手。韩王仓也不是秦王荡的对手。”

“韩国和秦国相比虽然弱了点。但是,韩国还没有任由秦国宰割的地步。秦王荡是个厉害的人物。韩王仓也不弱。秦国想要打下韩国,没那么容易。”赵君雍脑海深处回荡着在龙台见面时的场景,以及说过荡气回肠的话…三晋的江山,靠他们共同守护。他相信那个男人,是能够靠一己之力,抵挡秦军前进的步伐。

赵固虽没见过韩王仓,但听说韩王仓曾为了韩国,主动请缨去秦国为质的胆识和魄力,他也相信,韩王仓会是一个合格的王。

赵雍问道:“赵固,你觉得韩国能够抵挡住秦国几日。”

赵固想了想,答道:“秦国势大,韩国示弱。臣估计韩国抵不过一个月。”

“寡人认为,韩国凭借一国之力,能够抵挡秦国三个月,甚至时间更久。”

赵固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韩国能够抵挡住秦国三日。赵君雍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中原发生战事,寡人也要回去。训练铁骑一事,寡人就拜托你了。”

赵固正色道:“喏。”

赵雍叹道:“天下,又将风云再起。中原也会不平静了。”

……

韩王仓也得到了秦王荡准备攻韩的消息。韩国廷臣一片慌乱。韩王仓反而表现出很平静。因为他知道,他和秦王荡也有一战。那日,韩仓从秦国,回归韩国。秦王荡说的话,萦绕在耳,令他不能忘。韩仓回国,登上王位。整顿内政,发展国力,训练军士,启用大批能臣干将。申不害变法时,主张的术,也被他重用。

韩王仓继位至今,已有四年的光阴。这四年的光阴,他都在为韩国的崛起而努力。

公仲侈道:“王上,秦国欲借道,车通三川,以观周室。我们不如给秦国让行。”

公孙婴愤恨道:“秦国借道是欺人太甚。王上,我们宁可和秦国血战,也不能丢了韩国先祖的傲骨。”

韩鹏也道:“秦国向来欺我。王上我们决不能向秦国低头。”

公仲侈道:“秦国势大,我们势弱,岂能和秦国抗争。”

韩鹏道:“打不赢,也要打。我们不打,秦国会笑韩国无能。中原诸侯也会鄙视我们。”

公孙婴道:“臣也主张打。秦国表面上是为了借道,实际上是为了攻伐我们,侮辱我们。韩氏男儿,岂能忍受这般侮辱。”

“寡人继位至今已有四年。秦国欺我,寡人岂能退让。”韩王仓厉声道:“韩国虽弱,但也不至于怕了秦国。秦国要战,寡人迎战便是。秦国是入侵者,寡人不加抵抗,选择求和。天下诸侯会如何看待韩国,看待寡人。寡人宁可与秦国血战,也绝不求和。”

韩鹏拥护道:“王上圣明。”

众人也是齐声高呼道:“王上圣明。”

公仲侈知晓韩王仓的个性,也不在反对,“王上,臣不反对向秦国开战。但韩国国力不如秦国,我们向秦国开战,应该向赵、魏两国寻求援助。”

韩王仓挥手道:“这是寡人继位后的第一战。寡人想了解秦韩两国之间的差距。”

公仲侈惊道:“王上是想举国之力和秦国开战。”

“这一战,不仅是秦国和韩国之战,也是寡人和秦王之间的较量。”韩王仓发号施令道:“公孙婴、韩鹏。”

公孙婴和韩鹏出列,齐声道:“臣在。”

“寡人令你二人,率八万将士前往宜阳。”韩仓扬声道:“此战,只许胜。”

“喏。”

“秦王扬言,一个月攻破宜阳,两个月攻破新郑,三个月灭了韩国。”韩仓道:“寡人倒要看看,秦国之锐士,真的是天下无敌。秦国三个月,是否会灭了韩国。”

……

甘茂成功有说了魏王嗣,命副将向寿回秦国,向秦王荡复命。秦王荡大喜道:“左丞相不愧是寡人的智囊。竟然离间了韩魏之盟。”

任鄙拱手道:“恭喜王上,建立霸业,又进了一步。”

乌获、孟贲也道:“恭喜王上。”

“你们就和寡人一起见证秦国的霸业。”秦王荡霸气道:“向寿,甘茂为何没有回来。”

“左丞相正在善后魏国之事,让臣先回来禀告。左丞相说,伐韩,车通三川,以观周室,可行。请,王上准备好兵马。左丞相回国之日,就是攻韩之时。”

“左丞相做事向来稳重。”秦王荡道:“传令下去,整军八万将士,准备攻韩。”

众人齐声道:“喏。”

“韩仓,寡人说过,会来你韩国。”秦王荡道:“你的国家和军士,可不要让寡人失望。”

第一百八十八章 息壤之盟

秦王荡少年血性,甘茂尚未回国,便派出使者,前往韩国宣战。秦王荡在国书中,对韩王仓用词刚烈,完全没有把韩国放在眼中。秦王荡在国书中放言,韩国不借道秦国,秦国就用武力杀出一条血路。秦王荡还放出狠话,只要秦韩开战。

秦国攻破宜阳只需要一个月。抵达新郑,只需两个月。秦国灭亡韩国,只需三个月足矣。

五日后,甘茂出使魏国回到秦国。秦王荡以最高礼节,亲自率领大臣在咸阳宫外迎接他,“甘茂,你可回来了,等得寡人好苦。寡人为你挑选出精兵五万,只等待你出征。”

甘茂思之,原来王上在他出使魏国这段时间,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臣,不辱王上使命。”

“好。”秦王荡取出调兵虎符,当着文武大臣的面,递给他道:“这是调动大军的虎符。”

甘茂高举双手,接过虎符。

秦王荡上前拍着甘茂的肩膀,笑道:“寡人准备好庆功宴,等着你凯旋归来。甘茂,明日一早,你率领大秦锐士,好好替寡人教训韩国。”

甘茂见王上性子太急,也没有让他准备出征的相关事宜,苦笑道:“臣,领命。”

“明日,寡人亲自前来为你送行。”秦王荡早已经等不急车通三川,以观周室,问鼎中原。他的双眸已经看到了秦国锐士攻破宜阳,亲临周室的盛况。

天气早已入秋,五万秦军集结在渭河北岸的郊野上纵横成列,排兵布阵。五万秦军将士的皮甲上,浸染了一层寒霜。兵戈林立如林,将士屹立不动。在晨阳的映照下,兵戈散发出寒冷夺目的光芒。

秦王荡在众武将的陪同下,意气风发登上高台,检阅秦国三军将士。此次,也是秦王荡第一次以如此大的规模检验自己的将士。自从秦惠王甍逝,秦国内外交困。先是韩魏齐越楚五国来秦,接着蜀中陈庄叛乱,义渠死灰复燃。

如今,秦国摆脱了内外交困的局面。秦王荡亲自检阅三军,一来是为了了解自己三军将士,宣言自己至高无上的的权利。二来是为了增加三军士气,以壮秦国国威。

秦王荡身穿将服,在晨阳的映衬下,宛如天神一般。秦王荡凝视着大秦三军将士,拔出长剑,斗志昂扬地说道:“众位将士,寡人等着你们凯旋归来。大秦万岁。”

三军将士,齐声高呼,“王上万岁,大秦万岁。”

三军雷霆之音,弥漫山谷,久久不能消散。

秦王荡长剑向前一送,声若洪钟,“出征。”

甘茂朗声道:“出征。”

秦王荡见三军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方才领着文成武将返回咸阳。秦王荡正在处理国政,忽闻,攻韩大军副将向寿求见。

秦王荡放下手中竹简,匆匆走出内殿,来到外殿,问道:“三军开拔攻韩,你身为副将,怎么回来了。”

向寿答道:“左丞相率领五万大军,行走了三十里,便驻扎下来,不往前走了。”

秦王荡脸色有些怒意,“甘茂为何让大军停止不前。”

向寿迟疑片刻,答道:“左丞相说不能攻打宜阳。”

“不能攻打宜阳。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寡人吗?”秦王荡脸色僵硬,低沉道:“寡人已经向韩国宣战。国人也知道,寡人征伐韩国。五万大军已经开拔,出了咸阳。左丞相却告诉寡人不能攻打宜阳。天下诸侯会如何看待秦国。韩王会如何讥讽寡人。寡人如何在国人面前立威。你去告诉甘茂,不能更改攻韩的政令。”

“左丞相对臣说,除非王上亲自训话,命他攻韩。”

“什么。”秦王荡道:“甘茂要寡人亲自去,方才攻韩。”

“正是。”

任鄙上前道:“王上,左丞相赞成攻韩。如今,按兵不动。也许是左丞相有什么话要跟王上说。”

秦王荡想了片刻,平息心中地愤怒,“甘茂替寡人出使魏国,离间韩魏。甘茂刚归国,寡人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寡人就去要去问问他,为何反悔不攻韩。他要是不给寡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寡人一定降罪于他。”

秦王荡和任鄙、孟贲、向寿等人,风尘仆仆走出咸阳。秦王荡尚未赶至甘茂驻军大营,便见甘茂一人一骑正在等待他。

秦王荡上前兴师问罪道:“左丞相是你鼓励寡人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也是你出使魏国,离间韩魏同盟,告诉寡人,伐韩可行。寡人精挑细选五万将士,向韩国宣战。中原诸侯和国人都知道寡人攻韩的消息。你却告诉寡人,韩国不能打,宜阳不能攻。”

甘茂道:“王上,臣有话要说。”

秦王荡怒气难消,质问道:“你想说什么。”

“臣给王上讲两个故事。”

秦王荡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听甘茂将故事。

“臣,要讲的第一个故事…曾参杀人。”甘茂察觉出王上脸色不喜,但也没有打断他说话,“有个与曾参同名的族人杀了人。有人向曾子的母亲说,曾参杀人了。曾子的母亲闻言说,我的儿子是绝对不会去杀人的。 没隔多久,又有一个人跑到曾子的母亲面前说,曾参真的在外面杀了人。曾子的母亲仍然不去理会。她还是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穿梭引线,照常织着自己的布。又过了一会儿,第三个报信的人跑来对曾母说:曾参的确杀了人。曾母心里骤然紧张起来。急忙扔掉手中的梭子,端起梯子,越墙逃走了。虽然曾参贤德,他母亲对他信任,但有三个人怀疑他杀了人,连慈爱的母亲也不相信他了。”

秦王荡问道:“你的第二故事呢?”

“魏国名将乐羊攻伐中山。”甘茂不知王上是否真的听进去了自己话中的含义,续道:“魏文侯以乐羊为将,攻伐中山。乐羊之子乐舒在中山国为相。乐羊攻打中山不利,魏国大臣向魏文侯谏言说乐羊有谋反之心,并例出很多罪证。”

秦王荡脸色阴沉,“你继续说,寡人在听。”

“魏文侯听了大臣的意见,但对大臣的意见置之不理。三年后,乐羊攻克中山,回到魏国。魏文侯奖励了他的功德,随后打开三个箱子,箱子里面的文书堆积如山。魏文侯指着箱子里面的文书,让乐羊看。乐羊拿起文书观看,见文书内容一致,都是说他通敌叛国。”甘茂有意停顿下来,又道:“乐羊看了之后,战战兢兢说,魏国能够攻下中山,实乃君上之功。若不是君上用人不疑,臣是绝不能攻下中山的。”

秦王荡明白了甘茂想要表达的意思,“甘茂,你是想要寡人成为魏文侯,不要成为曾参之母。”

“韩国宜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宜阳为县,其实是个郡。宜阳韩城曾是韩国的国都。此次攻韩国,伐宜阳,山高路远,必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臣若久攻不下韩国,必然会有很多大臣,谏言王上,让我撤军。一开始,王上会支持臣,对大臣之言置之不理。随着时间推移,战事持久,谏言反对攻韩的人多了,王上也会质疑臣的能力。譬如曾参之母,虽然贤德,但三人之后,也相信自己儿子杀了人,逾墙走匿。”甘茂见秦王听进去自己的话,又道:“我没有曾参之贤,王上对我的信任没有曾母对曾参的信任度高。如果我率军攻宜阳,久攻不克,而朝中大臣诋毁我,王上也必然对我生疑。”

秦王荡闻言后,心里总算弄清了甘茂为何突然不攻打韩国的原因。秦王荡明白,甘茂不是惧怕韩国,也不是他军事能力不够。而是他想要知道秦王,攻打韩国下了多大的决心。秦王荡若不消除甘茂心中顾虑,不表明自己攻韩的决心,甘茂也不会出兵攻韩。

秦王荡只有成为魏文侯那样的明君,打消甘茂心中的重重顾虑。君臣相知,才是攻破韩国宜阳的必要条件。

“甘茂,你是害怕寡人攻韩意志不坚定吗?寡人不听大臣的谏言就是。”秦王荡见他无动于衷,“今日,寡人就当着众将士的面,和你立下盟誓。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此志,永不改变,誓死不悔。不破宜阳,不通三川,车抵周室,以观九鼎。寡人绝不撤兵。”

甘茂似乎并不相信秦王荡说的话,也不做声应答。

“寡人今日就在息壤,当着众将士的面,与你盟誓。”秦王荡敏捷地拔出腰中的短剑,喝道:“来人,拿酒来。”

侍者端上一盏美酒,高举过头颅。

秦王荡用手中的短剑,轻轻一划手指,鲜血滴在酒樽之中。

秦王荡端起酒樽,对着三军将士,朗声道:“寡人在息壤与左丞相立誓。秦国不破宜阳,不通周室,问鼎中原。寡人绝不撤兵。”

甘茂见王上在息壤立誓,态度坚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甘茂面对三军将士扬声道:“臣再此地立誓。不破宜阳,不通三川,问鼎中原。不助王上实现霸业。臣绝不撤兵,亦不归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宜阳之战

秦王荡与甘茂在息壤盟誓,不破宜阳,不通周室,不问鼎中原,誓不退兵。息壤之盟,这是君与臣之间的盟誓。君想要展示兼并天下的雄心壮志,臣想要匡助君,建立不世功勋。君臣之间为了共同的目的,达成协议。息壤之盟后,甘茂整军,攻伐韩国。此战,是甘茂成为左丞相兼上将军第一战,只需成功,不能失败。甘茂以摧枯拉朽之力,攻入韩境,不到五日,攻破宜阳西边的门户临阳,秦剑兵峰直指宜阳。

韩王仓在新郑,忽闻秦军攻破临阳,剑指宜阳。在大殿之上,神色不安地来回走动。他本以为秦国兵峰直抵宜阳,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怎么也没有料到,秦人只用了不到五日。韩王仓不得不面对眼前的事实,发出感叹道:“秦剑果真锋利。”

一人道:“王上,秦国不到五日,兵临宜阳,足以证明秦人势大。我们不能与之争锋。”

韩王仓沉着脸问道:“你有何高见。”

那人道:“我们不是秦国的对手。我们不如向秦国求和,打开宜阳,借道秦军。秦王想车通周室,以观巩、洛之地。我们就成全秦王。”

“秦国扬言三个月灭了韩国。如此小看秦国,蔑视寡人。这个恶气,寡人岂能忍。”韩王仓冷声道:“寡人和秦国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寡人也不至于一战落败,而被吓破了男儿的肝胆。大丈夫立于世,岂能无铮铮傲骨。秦国欺我久矣,秦王荡也是傲慢无礼,目中无人。韩国虽弱,也不至于怕了秦人。今日,寡人若选择忍,而向秦国求和。明日,秦国就会更加轻视韩国。”

“王上…”

韩王仓怒喝道:“我们和秦国已经开战。何人胆敢言和,乱三军士气,寡人,杀无赦。”

韩王仓以一身的胆识和魄力,恫吓言和的大臣。此战,不仅是秦国和韩国之争。也是他和秦王荡第一次正面上的军事交锋。那日,他离秦归韩,秦王荡对他说的话,余音绕耳,岂能忘记。这几年,韩王仓内修国政,重启申不害变法;外交好诸侯,就是为了这一天。这一天,他也等了四年。再者,韩王仓心里如明镜一般,秦国兵峰直指宜阳,实则是为了窥探周室,以夺九鼎。秦王荡攻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也是为了向天下诸侯自己有心染指中原,成为诸侯伯长的壮志雄心。韩王仓决意殊死抵抗,他不仅是向秦国表明自己不容欺凌的态度。同时也是向中原诸侯表明,韩国疆土不足千里,但绝不是一个他人可以任意欺负的国家。

韩国建国之时,定都平阳。为了东扩疆土,攻伐郑国,迁都宜阳。宜阳韩城也曾是韩国都城。韩景侯时,为了与楚国争颍汝之地,兼并郑国,又将国都迁往阳翟。韩哀侯趁着郑国内乱,攻克了郑国的阳城,随后通过多次进攻消灭了具有悠久历史的郑国,国力迅速上升,奠定了战国七雄的地位。韩国灭了春秋小霸王之称的郑国,又将国都迁往郑。

宜阳名为县,实为郡,积聚上党、南阳两郡财富,也是韩国的军事重镇。尤其是这里有良弓劲弩尽出韩的铁矿。宜阳也是韩国西部屏障。韩国领土由三部分组成,即上党、南阳、新郑,宜阳是联结三地的枢纽。秦取宜阳,韩国被拦腰斩断,断为三,国力必会大衰。

秦得宜阳,可以挟二周北攻燕赵,东伐魏齐,南伐宛楚。秦王荡以甘茂为将,提兵远征,染指中原。宜阳之地,对韩国军事和战略以及地理位置意义重大,韩王仓势在必守。秦王荡和韩王仓两人之间,各不相让,势必要分出一个高下。宜阳之战,将会血流成后,尸骨堆积如山。

韩将公叔婴和韩鹏站在城楼上,俯视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秦军将士。公叔婴指着气势恢宏的秦人,问道:“大司马,秦人西来,士气旺盛,我们该怎么打。”

韩鹏阴冷地眼神说道:“固守不出。”

公叔婴问道:“秦人若挑衅我等,又当如何。”

韩鹏坚定地答道:“置之不理。”

公叔婴想了想了,问道:“秦人挑衅我们,我们置之不理,会不会堕了男儿之气。秦人西来,立足未稳,我们发兵攻打他,便可以驱逐秦人出境,收复秦人占领的山河。”

韩鹏摇了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秦人锐士所向披靡,绝无虚言。我曾和秦人多次交手,自然知道秦人的战斗力。函谷关一战、修鱼一战,我国联合魏赵,也被秦国击败。如今,秦国南拓巴蜀;丹阳破楚,取其汉中;濮水之边,击败齐国。秦国的战斗力不容小觑。我们要想战胜秦军,只能倚靠宜阳城高池阔。再者,宜阳内粮草充足,守备完善。我们凭借宜阳的攻势,守半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固守自然不错,但不能击退秦军。”

“秦人扬言三个月灭了韩国。我们若能在宜阳城,抵御秦军三个月,便能破了秦军的谎言。沉重打击秦军的嚣张气焰。”韩鹏又道:“甘茂提兵远征,国内又有诸多秦臣掣肘。秦国大臣见攻韩日久,必会心生疑虑,让甘茂撤军。甘茂撤军,士气必定受挫。我们全线而击,何愁不破秦军,何愁不能收复疆土。”

“好。”公叔婴拱手道:“一切听大司马命令。”

韩鹏注视着城外的秦军,脸色充满担忧,“公叔将军,带回秦军势必会猛烈攻城。第一战十分重要,我们只能胜,不能输。”

公孙婴神情十分放松地说道:“大司马不是我小看秦军。秦军这点兵力想要硬攻,拿下宜阳城,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也正好让秦人见识一下,韩国的弓弩之威。”

韩鹏呼出一口冷气,叮嘱道:“公叔将军,不可大意。我们的对手是甘茂。”

公叔婴问道:“甘茂乃何许人也。”

“公叔将军有所不知。”韩鹏神情紧张道:“秦王荡继位,蜀中陈庄叛乱。秦王荡力排众议,不启用司马错等人入蜀平叛,反而任用尚未军功的甘茂。甘茂入蜀平叛,用自己的智谋和胆识诛杀叛乱之人。蜀国也没有发生动乱。秦王荡以他为左丞相兼任上将军,负责对外攻伐之事。此次秦王荡命他来攻我国,而不是身经百战的秦将赢疾。足以见得,甘茂的谋略的军事能力不弱秦将赢疾。我们要时刻小心啊!”

公叔婴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宜阳之战,势必会相当惨烈啊!”

韩鹏重新振作精神,斗志昂扬,“即便我们的对手是甘茂,也不能堕了韩氏男儿的热血。公叔将军,我们就放开手脚和秦军一战吧!”

公叔婴朗声道:“好。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甘茂兵临宜阳城下,面对这座高大的城池,着实令他头疼。素闻‘韩东有巩洛、成皋之固,西有宜阳、长阪之塞。’今日见之,果真如此。如何攻破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成为了甘茂面临的第一道困难。甘茂也秦楚的认识道,不破宜阳,他便不能迎接秦王车通三川,问鼎中原。果真如此,秦臣也会向他发难。他也难能在秦国的朝堂立足。

此刻,不知道有多少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此战若胜,他便再建不世之功,不仅在秦国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他也能扬威名与天下诸侯。如果败了。自己空负一身才华,也只能眼睁睁望着别人青云直上,自己再难出人头地。甘茂出了一口冷气,他不能想象会有如何凄惨的结局。

生逢乱世,大好男儿岂能不建立功名,甘愿平庸一生。为今之计,他只能胜,不能败。他觉不相信,他人可以建立万世功名,而自己会生不逢时,庸庸碌碌。一定要在冬至来临之前,攻破宜阳。否则,战事拖下去,战局不利于秦国。为今之计,唯有速战速决,以秦国虎狼的威名,击溃眼前的守军。

甘茂不在犹豫,果断对宜阳发起进攻。

公叔婴和韩鹏见秦人来攻,充分发挥自己的地利和弓弩的优势,抵制秦军强烈的进攻。秦军倒下一波,后一波仍然前赴后继。第一战,对着夜色的来临,总算告一段落。此战,秦军阵亡了两千士卒,而韩国阵亡不足五百。

接连一个月,甘茂多次发动攻击,都被韩军击退。甘茂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军会有如此的战斗力。他也每料到自己没能在冬至之前,攻下宜阳。如今冬季已至,宜阳巍峨不动,秦军却阵亡上万。面对如此战果,甘茂信心大为受挫。

围城又过了三个月,秦军断绝了城内水道、以车攻城、以火攻城门,城墙下挖掘地道。韩军却在城蹦处以巨木为栅,以弓弩为辅,击杀秦军。地道出以火烧、弓弩射杀秦军无数,击退秦军猛烈的进攻,守住了宜阳孤城。

宜阳之战,从秋末打到了冬末,秦韩双方双方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战事惨烈。秦韩双方伤亡惨重,尸体堆积如山,尸臭四处弥漫。若非冬至天气寒冷,否则军中引发瘟疫。秦韩两方的双亡不知又会增加多少。

秦王荡见甘茂久攻不下韩国,秦国国内大臣皆进言道:“秦师疲惫,不撤回,恐有变。”

秦王荡相信甘茂不会令他失望,对大臣之言,置之不理。很快第二个坏消息,又传到了咸阳。楚王以景翠为将,率兵助韩,对秦国形成了强大的军事压力。秦王荡闻言大惊,问道:“楚国助韩攻我,我们该怎么办。”

赢疾道:“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撤回远征的大军。否则,楚国插手,远征大军危矣。”

秦王荡心有不甘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赢疾叹道:“我们攻打韩国,从秋天打到了冬天,如今春天将至。劳师远征,秦师疲惫,我们攻不下韩国,不撤回远征大军,恐怕会有变故。”

秦王荡问道:“有没有办法离间韩楚联盟。”

“丹阳、蓝田我们打败楚国,占据了楚国汉中等地。楚国正愁没有机会和我们交手,收复失地。我们想要离间楚韩两国,实在有些难。”

秦王荡迫于大臣的压力,只好下令,让甘茂搬师回国。甘茂攻伐宜阳,已有四个月,如今宜阳屹立不动,而秦军折损过半。当他得到秦王荡撤军的诏书时,攻韩拔宜阳的信心动摇,也想半途而废。甘茂召集部将,展示了秦王命他撤军的命令,无奈道:“诸位,攻韩不利,是我一个人的罪过。王上命我等撤军,我们撤军吧!”

向寿大呼道:“左丞相不可。”

甘茂目视着他,问道:“我军折损过半。如今楚国也助韩攻我,我们在不撤军,空有全军覆灭之险。”

“楚国虽然以景翠助韩,但是楚韩两国都心存疑虑,互相观望。我们只要派出一名使者前往楚国,以汉中之地赠给楚国。楚、韩联盟定会瓦解。”向寿也知甘茂撤军,心有不甘,又道:“你客居秦国为相,领兵出征,尚无战果。国内反对你的人,便会联合起来,攻击你。若是这些人说你攻不韩国是因为和韩相交好。倘若这些人,给你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不但你的性命难存,也会牵连的家族。”

甘茂心想大惊,问道:“宜阳久攻不下,为之奈何。”

“乐羊攻伐中山用了三年,证明了自己忠君爱国。”向寿道:“为今之计,你也只能背水一战,攻破韩国,帮助王上实现车通三川,问鼎中原的大业。”

甘茂权衡利弊,一扫心中颓废之势,“为今之计,唯有如此。”

第一百九十章 臣知君,君不知臣

秦王荡以甘茂为将,率五万大秦锐士,远征韩国宜阳。秦国战事顺利,一路高歌凯进,不到五日,破韩境,下临安,抵达宜阳。

宜阳城固若金汤,守备完善,又有韩国大司马韩鹏和将军公叔婴固守。秦国这场攻坚战毫无进展。战事历经五月,未能奏效,反而损兵折将,秦军士气大受影响。楚王以景翠为将,出兵助韩。面对困局,身为主将的甘茂心生气馁,一度信心动摇,想要半途而废。

几个月前,甘茂不顾众人反对,赞成攻韩国,拔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以观九鼎。为了攻破韩国,甘茂亲自前往魏国有说魏王嗣,离间韩魏同盟。随后又和秦王荡立下息壤之盟。攻伐五月,依然没有拿下宜阳,反而损兵折将。

战事不利,甘茂心急如焚。秦众将也劝甘茂退兵,回国休整。

甘茂撤军回国,暂且不说秦王荡会如何对待他。秦臣也会一致上书秦王荡,弹劾他。根据秦律,大将出征无战功,连累三军,不被处死,也会被流放。如果攻韩,就这样撤军归国。秦国的大殿上,再也不会有他的影子。

甘茂自诩有天纵将才,征战天下之能。他的前半生,仕途不顺,命运多舛。颠沛流离大半生,来到秦国。他本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征战诸侯,扬名天下。活了大半辈子,亦没有明君,让他建立功名。

丹阳、蓝田他虽参加了攻楚战役,但他也没能跻身为秦惠王驷名将之列。他的声望,远不如赢疾、司马错、魏章、嬴华等人。甘茂也时常对天长叹,难不成这一生他都要庸庸碌碌,直到老死。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然,人是不能与天斗,只能叹息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秦惠王驷甍逝,秦王荡继位。秦王荡让他领兵入蜀平叛,给他一个建立功名的机会。入蜀平叛,甘茂证明了自己。平叛归来,秦王荡封他为左丞相兼任上将军,负责对外征伐之事。甘茂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他若能帮助秦王荡实现攻韩、窥周的伟业,他必将再建功业。

扬名青史,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如果,拿不下宜阳,正如向寿所言:他客居秦相,领兵出征,尚无战果。国内反对他的人,便会联合起来,大肆攻击他。这些人说他攻不韩国是因为和韩相交好。再给他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不但自己的性命难存,也会牵连的家族。他的一生,也算走到的尽头。他之前而为之奋斗的一切,也将会化为乌有。

此刻,甘茂没有退路,也不能退。唯有背水一战,攻破宜阳。

......咸阳宫

甘茂出征五月,攻宜阳无果。秦国诸臣不断上书弹劾甘茂,众臣语调一致,“秦师远征,攻宜阳五月有余,而不破之。秦国损兵折将,国内民愤滔天,怨言载道。今,秦师疲惫,愿王上下令撤军,以图大计。”

秦王荡压下这些大臣的言论,避宫不出,也不上朝理政。

右丞相赢疾亲自进入宫中,斩金截铁地进言道:“王上,请下令撤军。”

秦王荡脸色尽是不甘地答道:“寡人攻打宜阳,已经有五个月。眼看宜阳将破,现在撤军,寡人实在不甘心。”

“王上,我们攻打韩国宜阳,已经五个月。大秦锐士精疲力尽,锐气大丧。我们逞强,咬紧牙关,挺下去也于事无补。我们曾扬言,三个月灭了韩国。然,五个月没有攻破宜阳。韩军见之,势必会上下齐心,士气大振,与我们血战到底。等到我军疲惫,韩军倾巢而出。五万将士将会葬送在韩国境内。”

秦王荡努力抑制住心中地气息,胸膛急剧起伏。

赢疾趁势又道:“十年前,先王借道韩魏,攻伐齐国。桑丘之战,大秦三万将士,葬送齐国。中原诸侯见秦国大败,韩赵魏楚燕五国联合起来,兵发函谷。我国面临了建国以来,最大的危机。如果我们败给了韩国,天下诸侯也会再次联合攻秦。秦国危矣。”

“攻韩国,拔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以观九鼎。”甘茂捶足顿胸,“这是寡人之志。就这样撤军,寡人实在不甘心啊!”

“王上年轻,这就是最大的资本。”赢疾缓缓道:“等大秦恢复国力,王上在东出函谷,以争天下。”

“寡人还有机会吗?”

“王上,会有那么一天的。”赢疾见秦王荡松了口,“我们虽然没有攻下宜阳,但韩国也折损严重。秦韩之争,不分胜负。我们现在将远征的大军撤回来,保存实力,以待他日中原有变,再报今日之耻。”

秦王荡思考着这几句话,沉默不语。

赢疾见秦王心智动摇,又道:“王上,宜阳城坚,难攻。韩王仓赌上一切,势必不肯善罢甘休。韩国大司马韩鹏和韩将公叔婴也会奋力抵挡。我们打了五个月,士气低靡。如今,楚王以景翠为将,出兵助韩。秦韩联合,恐怕战场形势不利于我国。倘若魏赵出兵,趁机攻打我们。形势将会彻底发生变化,不如趁我军主力尚存,未有败迹,搬师回国。”

秦王荡闻言,长叹一声道:“好吧!正如叔父所言,寡人撤军便是。”

赢疾喜道:“王上圣明。”

赢疾走后,任鄙问道:“王上,你真的打算叫左丞相撤军。”

“战事不利,局势亦不利。如今楚国也出兵援助韩国,寡人撤军,也是没有办法。”

孟贲问道:“王上,你难道忘了自己的志向吗?”

“寡人的志向和秦国的安危相比,孰重孰轻。寡人还是分得清楚的。”秦王荡的双眸露出很复杂、很痛苦的神色,“秦国对付韩、楚,已然棘手。再加上魏国在倒戈。齐国在中原诸侯振臂一呼,一同攻秦。秦国危矣。撤军,寡人也不甘心啊!可,寡人也没有办法啊!”

乌获道:“王上撤军,左丞相想必会很伤心吧!”

秦王荡凝视着殿外惨淡的云层,出了一口气,叹道:“事到如今,寡人只好委屈他了。”

秦王荡让任鄙手持符节,前去宜阳,让甘茂撤军。

任鄙在秦军大营,见了甘茂,拱手道“左丞相,王上…”

甘茂见他不忍心开口,替他说道:“王上喊我撤军,是吗?”

“正是。”任鄙见他看出了来意,也不瞒他,“左丞相,让你撤军,王上也是心有不甘。然,秦国大臣联合向王上上书,王上才会…”

“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甘茂苦笑道:“王上,最终还是让我撤军了。”

任鄙问道:“左丞相,你早就知道王上会让你撤军。”

“我领兵远征宜阳,已有五月。大臣见我久攻宜阳不下,势必会联合起来弹劾我的过失。王上见大臣都这么说,势必也会心存疑虑。”甘茂注视着任鄙的双眼,“我说的没错吧!”

“左丞相已然知晓,我也不必多说了。”任鄙误以为甘茂心中不满,同情道:“左丞相不甘心我能理解。但,王命不可违。请左丞相撤军,也不要让我为难。”

“曾参贤德,但三人之后,其母也相信自己儿子杀了人,逾墙走匿。我没有曾参之贤,大王对我的信任没有曾母对曾参的信任度高。如果我率军攻宜阳,久攻不克,而朝中大臣诋毁我,大王也必然对我生疑。”甘茂悠然叹道:“王上终究不是魏文侯,我也终究不是乐羊啊!”

任鄙忽闻‘曾参’、‘乐羊’脑海猛然响起,这不是出征之前,甘茂用曾参杀人,和乐羊伐中山的典故,逼秦王立下息壤之盟。甘茂也曾说,伐宜阳,山高路远,必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原来,在出征之前,这一切,甘茂都已经预料到了。

任鄙总算也想明白了,为何攻韩的时候,甘茂出现的种种怪举。如今想来,甘茂真是有远见啊!当下对他也是无比佩服,“左丞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甘茂叹息道:“臣知君,君不知臣。”

任鄙闻言,也是一阵唏嘘。当今大争之世,良将最怕的就是臣知君,君不知臣。

甘茂收起心中的失落,“任鄙,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任鄙道:“左丞相尽管吩咐。”

甘茂取出一跟竹简,用嘴吹掉竹简上厚重的灰尘,“我本以为不会用,看来是我错了。”

任鄙见甘茂双眸无比失落,谦恭的接过竹简,见竹简上写着两个大字…息壤。顿时,明白了甘茂的意思。甘茂注视着竹简,怅然少许,内心煎熬痛苦,叹了一口气道:“你将竹简送回去给王上。王上看后,还是要我撤军。我自会遵命。”

任鄙行礼告退,连夜赶回咸阳。

秦王荡问道:“任鄙,寡人让左丞相撤军。他可有怨言。”

任鄙不答,取出竹简,呈给秦王荡。

秦王荡接过竹简,看了看上面…息壤二字。

秦王荡沉默良久,问道:“甘茂是在责怪寡人,没有遵守息壤之盟啊!任鄙,甘茂还说了什么。”

“左丞相说曾参贤德,其母在三人之后,也相信他杀了人,逾墙走匿。左丞相没有曾参之贤,王上对他的信任没有曾母对曾参的信任度高。左丞拔宜阳,久攻不克,而朝中大臣诋毁。王上也会对他生疑。”任鄙停顿一下,又道:“左丞相说,王上终究不是魏文侯,他也终究不是乐羊啊!”

秦王荡闻言,再次沉默,又问道:“他还说什么。”

“臣知君,君不知臣。”任鄙又道:“左丞相说他早已经写好了竹简,他本以为不会用,看来他错了。”

“任鄙,左丞相说这些话的时候对寡人伤透了心吧!”秦王荡抚摸着竹简上‘息壤’二字,“以前,寡人以为对左丞相很了解。现在看来,寡人一点也不了解他。左丞相才是最了解寡人。臣知君,君不知臣。他是乐羊之流,而寡人终究不是魏文侯之辈啊!”

任鄙等到秦王荡缓过情绪,问道:“王上,打算怎么办。”

“甘茂不负寡人,寡人岂能负他。”秦王荡的双眸,看不见颓废之势,那个令人生畏,杀伐果断,充满理想和胸怀天下的男人,又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百章 破宜阳,定三川

“君不知臣,臣知君。”这七个字,深深地打动了秦王荡。

秦王荡深沉地双眸注视着竹简上‘息壤’二字。就好像甘茂站在他面前,询问道,“王上,你忘了那日息壤之盟吗?”

“寡人莫敢忘。”

“王上可还记得,息壤之盟说了什么。”

“不破宜阳,不定三川,不通周室,以观九鼎。寡人绝不撤兵。”秦王荡回想起那日的豪情壮语,精神抖擞。臣,不负君;君,岂能负臣。

‘息壤’二字,也让秦王荡重新找回了自己。

翌日,秦王荡在朝堂上宣布,不破宜阳,绝不退兵。

众大臣闻言,大惊道:“王上…”

秦王荡截断道:“诸位,休要多说。寡人心意已定,不破宜阳,不通周室,不观九鼎,绝不罢兵。”

赢疾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让王上更改了撤军的主张,但他也不能强行劝谏,旁敲侧击地问道:“王上是否已经有了离间韩楚的计策。”

“韩楚因利,勉强走到一块。寡人就用更大的利,诱惑楚王。”秦王荡平静地双眸迎了过去,“先王两次欺楚,寡人也打算欺骗一下楚王。”

“王上打算如何欺楚。”

“楚王不是觊觎汉中之地吗?”

“王上是打算以汉中为饵。”

“不错。寡人以汉中为饵,离间楚韩。不仅如此,寡人还要楚国帮我们攻韩。”

“楚国会上当吗?”

“楚王的性子,诸侯皆知。”秦王荡指着殿中一老将道:“冯章老将军,你辛苦一趟,出使楚国。”

冯章拱手道:“喏。”

秦王荡又道:“乌获。你率十万大军支援甘茂,继续攻打韩国。”

“喏。”

赢疾道:“王上,臣愿意领军攻韩。”

秦王荡知他话中深意,忙道:“叔父,秦国的事情太多,寡人还需要你辅佐。秦国离不开你,寡人也离不开你。”

赢疾闻言,内心一怔。他心里明白,王上是不想让他领兵,才故意说了这些话。

乌获拍着身上的战甲,笑道:“右相放心,臣不破韩国,绝不归来。”

赢疾听到右相两个字,感觉有点扎耳,轻哼一声道:“我就是太相信了,才导致不归谷惨败,伐赵大业落空的。”

乌获是个粗鲁的汉子,被赢疾话语一激。蹭的一下,火气上涌。

秦王荡压制乌获,忙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乌获,你可不要让寡人失望。”

乌获眼神瞥了一眼赢疾,有意提高声调道:“喏。”

赢疾见王上宁可任用一个粗鲁的汉子为将,也不愿意启用他。内心是无比的酸痛和失望。也许,秦王荡真的认为他老了,不能总理朝政,领军攻伐。

秦王荡也瞧出了赢疾心中的不痛快,软语道:“叔父,攻伐之事,就让他们去做。我们就在咸阳静候佳音。”

......

冯章携带财宝前往楚国,来到郢都面见楚王。

楚王问道:“秦王可好。”

冯章答道,“吾王甚好。”

“秦使这次来我楚国是为何事。”

“结盟而来。”

“寡人记得秦国答应归还楚国土地,这件事,好像还没有实现吧!”

面对楚王问责,冯章也不慌乱,神色平静地应答,“先王甍逝,秦国内外交困,一团乱局。先有韩、魏、齐、楚、越五国会葬;后有巴蜀叛乱,义渠寇边。随后,张仪等魏臣乱国。吾王忙于处理国事,不能交割土地,归还楚国。”

昭阳冷笑道:“秦国破了五国,平定巴蜀,横扫义渠,驱逐张仪等魏臣。楚国也不见秦王有意归还土地之意。”

“我不是奉吾王之命来了吗?”

“你为何而来,我岂能不知。”

“令尹,你可不要误会。”冯章谦恭地说道:“吾王是带有诚意的。”

楚王问道:“什么诚意。”

“吾王让我携带财宝前来就是为了弥补楚国。”

“你的意思是寡人理解错了。”

“楚王英明神武,天纵之姿,岂会错。吾王常常在朝堂说王上的丰功伟绩。”

“秦王是在取笑寡人还差不多。”

“我以国祚起誓,吾王绝没有嘲笑楚王。更没有半分对楚王不敬之心。”冯章见楚王脸色柔和,续道:“吾王说,楚王继位后,稳定朝局,以令尹昭阳为将,攻魏襄城,一洗径山之耻。魏国被楚国打得溃不成军,一跃成为大国。中原诸侯惧楚,以王上为尊,参加合纵,兵发函谷。秦国建国至今,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大的危机。楚国在王上的治理下,疆域之阔,甲士之多。谁要是得罪了楚国,就会有亡国之忧。”

楚*以为真,喜道:“秦王真的是这样说。”

“外臣怎敢欺瞒王上。”冯章喟然长叹,话锋一转道:“韩国不知天高地厚,先欺楚,后辱秦。吾王为了教训韩国,为王上南阳之辱出气。怎知,王上以景翠将军为将,领兵助韩攻我。吾王因为王上助韩,雷霆震怒,打算不归还汉中。”

昭阳喝道:“秦王不归还汉中。秦楚兵戈相见。”

“为了秦楚和睦,为了减少两国兵戈之患,百姓伤亡。吾王派我入楚,缔结盟约。”冯章苦道:“吾王说楚王肯定是误会了他,才会有助韩攻秦之事。吾王不愿意和王上间隙越拉越大。故而,派我携带财宝入楚告罪。”

“秦王是打算臣服楚国。”

“正是。”

“王上,秦人狡诈。我们上了秦国两次当。”昭阳冷声道:“秦国臣服齐国,岂会臣服楚国。”

“吾王说秦国和楚国有二十八世联谊。数百年来,秦楚和睦,相扶相持,共同应对中原乱局。楚王胸怀宽广,仁义之君。绝不会记着过去发生不愉快之事。”冯章有意停顿一下,又道:“楚国之大,诸侯无人能比。齐国之君,岂能比得上王上。楚强齐弱,秦国怎会臣服弱齐,而绝交强楚。”

“好。”楚王大喜道:“寡人和秦国有点误会。误会说开了,过去的事情,寡人也不计较。寡人不知秦王心意,助韩攻秦,犯下大错。大使,寡人应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对秦国的亏欠。”

“王上不亏欠秦国。是秦国得罪了楚国。”

“过去的事不要说了。”楚王顿了顿,又道:“秦国新王继位,寡人还没有送贺礼。秦王却将汉中郡归还寡人。中原诸侯说礼尚往来。寡人也送一份礼给秦王。秦王想要教训韩国,寡人帮他就是。寡人听说,秦王攻韩宜阳是为了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

“秦国岂能与诸侯为敌。”冯章大惊失色道:“吾王生于咸阳,长于咸阳。吾王听闻,洛邑繁华,又是天子居住。吾王打算去巩、洛之地,看一看周天子居住的地方。怎么传到王上耳里,竟然成了问鼎中原。”

“也许是寡人误听了。”楚王长叹一声,“寡人先祖曾问鼎中原,遭至中原诸侯抵制。楚国和秦国是兄弟之邦,寡人不想秦王步楚国的后尘。”

冯章谦恭道:“外臣回去会把王上善意之言,传给王上。”

楚王见了,心情大乐。连忙命人安排歌舞酒宴,为秦使接风洗尘。

......

话说,甘茂攻韩宜阳无果,在众武将的劝说下,只好背水一战。

甘茂散尽家财,招募勇士,振奋秦军士气。甘茂向秦军将承诺,只要攻下宜阳,允许将士抢夺城内的财宝。随后,乌获领着十万精兵,秘密来到宜阳。甘茂有了乌获十万援兵,攻韩宜阳的信心大增。一条示弱的计策,便在他脑海深处萌发。

甘茂组织秦军,猛攻宜阳,三次皆败。

秦军大营,士气低落,对主将不满的情绪,也被潜藏在韩国斥候探听得知。公叔婴闻言,登上城楼看了看城外的秦军阵型,便信以为真。

公孙婴指着散乱的秦军,大笑道:“大司马,秦军攻我,五月不克。如今士气低落,正是我们反击最佳的时候。”

“不可。”韩鹏道:“甘茂善于用兵,这是他有意示弱。”

“甘茂攻我五月,不克。损兵折将,士气低落,秦军士卒多有怨言。今日,秦军已有逃兵迹象。还有人,准备投诚。”公叔婴道:“城外的秦军,不足三万。我们城内有八万将士,还有七万楚国援军。此时不攻秦,收回失地,更待何时。”

“楚人是靠不住的。”

“大司马不愿意出城攻秦。我愿意带领本部四万人马出城试探秦人虚弱。”

韩鹏压制不住公孙婴,叮嘱道:“将军一切小心。”

公叔婴领着四万将士,前去迎战秦军。韩军一击,秦军溃不成军,四下逃窜。公叔婴见秦军大乱,指挥将士,一鼓作气驱逐秦军,收复失地,欲独建大功。

副将公孙颖见秦人亡命,进言道:“将军,情况不对。”

公叔婴问道:“有何不对。”

“大秦锐士是在严刑峻法下,锤炼出来的虎狼之师。秦军宁可战死,也不敢逃离战场。”

“秦军自知败局已定,逃命要紧,怎会记得秦法。”

“秦人连坐之法,毫无人道可言。一人逃离战场,全体处斩。也会牵连到自己的族人。秦军宁可死在战场,也不会逃命。”公孙颖看了看四周,神色不安道:“秦军集体溃败,感觉是有人故意给我们看的。将军,兵法有云,穷寇莫追。”

公叔婴也冷静下来,制止将士追敌。然而,韩军已经走进甘茂设下好的圈套。乌获率领将士,从左翼杀了过来。甘茂率领将士,从右翼杀出。溃败的秦军将士也重新结阵,严阵以待。楚将景翠切断韩军退路。一番血战,韩军伤亡惨重。

公叔婴也被秦、楚联军围困在中央,突围不得。

甘茂挤开将士,驱车上前,“公叔将军,你败局已定,不如降了秦国。秦国会善待你。”

公叔婴大骂道:“老夫乃韩国之臣,世代受韩氏之恩,岂能降了戎狄。”

景翠也道:“公叔将军,你还是降了吧!此战,你是赢不了的。”

公叔婴咒骂道:“楚国无义,灭楚国者,定会是我韩氏子孙。”

甘茂不想战局拖下去,以免被宜阳城内的韩鹏得知,挥手向前道:“杀。”

公孙颖杀出一条血路,喊道:“将军快走。”

公叔婴回过头来,却见楚国的长戈刺穿了公孙颖的身体。公叔婴愤怒地持着长剑,往景翠而去。景翠向前一挥手,公叔婴被楚军万箭穿心。

甘茂留下两千将士打理战场,驱车来到景翠身边拱手道:“多谢景翠将军相助。”

景翠拱手回道:“甘茂将军勿要谢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甘茂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尸首,又道:“宜阳城内的韩军,不知道我们全歼了公叔婴这支军队。若要攻破宜阳城,还请景翠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景翠问道:“甘茂将军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效力的地方,尽管说。”

甘茂有意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谋。

景翠笑道:“甘茂将军,好计策。”

甘茂躬身行了一礼,命令一万将士身穿韩军的战甲。秦军将士虽然不知主将的用意,但也依令而行。

韩鹏站在城楼上,眼角跳动异常,似乎象征着会有大事发生。忽见,大队人马出现在他的眼前。等到大队人马走近,韩鹏方才看清,来者是韩楚两国联军。

韩鹏问道:“景翠将军,此战效果如何。”

景翠扬声道:“此战,我们收获颇丰。歼灭秦军两万人,活捉秦将甘茂。”

韩鹏和甘茂对战五月,自然认识甘茂。韩鹏见景翠身边被被捆绑之人,正是甘茂。但却不见公叔将军等人,忙道:“公孙将军何在。”

“公叔将军命我带回受伤的将士,自己正在追歼秦军残余,收复疆土,独建大功。”

韩鹏了解公叔婴这个人,当下也不在怀疑。连忙命人打开宜阳城。

韩鹏往‘韩、楚联军看去’,顿时觉得不对。等到韩鹏反应过来,大批敌人已经进入城内。一番血战,韩鹏虽不甘心,但败局已定,只好领着将士逃命。

甘茂趁势,一鼓作气,破宜阳,定三川,扫清通往周室的障碍。并命人将战果,送回咸阳,邀请秦王下三川,通周室。以观九鼎。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下事,诸侯定

宜阳之战,历经近六个月,最终韩国战败,秦国获胜。韩王仓得知宜阳陷落,扔掉手中竹简,勃然大怒,“宜阳有十万之众,兵甲革新,粮草充足。宜阳城宽池阔,易守难攻。秦国攻了五个月无果,士气低靡。你们告诉寡人,秦国支撑不住,必会撤军归国。为何不到十日宜阳就被攻破。”

韩相公仲侈拾起地上的竹简,他知王上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这个噩耗,“王上,楚国背弃同盟。乘我军不备,反戈击我,导致我军溃败。”

“楚国。”韩王仓握紧双拳,咬紧牙根,注视着殿内的大臣,问道:“韩鹏和公叔婴身在何处。”

“宜阳城破,公叔将军为国战死,大司马杳无踪迹。”

“可恶。这一战,寡人还是败给了秦国。寡人多年的努力,最终还是毁于一旦。”韩王仓愤怒道:“寡人竟然会相信楚国是可靠的盟友。”

“楚国不可信,天下诸侯皆知。”司寇共叔段有意停顿了一下,又道:“宜阳城破,我军折损六万。但秦国损伤也不小。此战,我们一国之力,抵挡暴秦六个月,虽败犹荣。”

“输了就是输了。”韩王仓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楚国言而无信,欺辱韩国。此仇,寡人一定要报。”

公仲侈问道:“王上,宜阳城破,接下来的局势,我们应该如何应对。是战,是和,请王上决断。”

韩王仓眸色深沉,掷地有声地说道:“战。”

公仲侈道:“王上,秦国势大,我们…”

“秦人如虎,亡韩之心不死。寡人战败,割城求和。秦国得了土地钱财,便会壮大实力。秦国贪得无厌,就会一直出兵攻韩。韩国之地有限,财宝有尽之时。求和,无异于自毁长城。韩国比不上秦国,但寡人要天下诸侯皆知,韩国不是一只温顺的羔羊,不会任人宰割。诸侯,胆敢侵犯韩国,韩国虽弱,也会血战到底。”

公仲侈问道:“王上真的打算和秦国再战。”

韩王仓态度坚定,“不退秦人,寡人绝不罢兵。”

“好。”此战输了,公仲侈也是不甘心,“秦国欺我久矣。不退秦人,绝不罢兵。”

众人高呼道:“不退秦人,绝不罢兵。”

韩王仓执意和秦国开战,并不是意气用事,逞一时之勇。宜阳是韩国连接上党、南阳和新郑的中枢。宜阳被秦人占据,韩国也被一分为三,其国力必将大大减弱。秦国得宜阳可以任意攻打韩国,吞并韩国疆土。韩国就会沦为不如宋、卫小国。

宜阳有失,韩国难存。

韩王仓愿意赌上国运,背水一战。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收回宜阳。韩王仓见大臣同舟敌忾,一致对秦,扬声道:“寡人再此立誓,倾国之力与秦国开战。不退秦军,不复失地。寡人宁可亡国,绝不罢兵。”

宜阳城破,也令韩王仓清醒,想要击秦,离不开韩魏,“共叔段、公仲侈。”

共叔段、公仲侈出列,齐声道:“臣在。”

“你们携带寡人书信,前往魏赵。”

公仲侈问道:“魏赵两国会出兵助我们攻秦吗?”

“韩赵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国定会帮助寡人应付秦人。”韩王仓平静地说道:“秦得宜阳,魏王嗣自然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魏不助韩,就是自掘坟墓。魏国还需要韩国成为阻挡秦国东进的缓冲地。韩国支撑不住了,魏国也就危矣。”

此战,韩王仓和秦王荡的决斗较量,他输了。为了韩国的将来,他愿意背负一切,赌上一切。

……

赵君雍得知韩宜阳城破,也是寝食不安。宜阳城方八里,韩材士十万,粟支数年,加之楚七万之众,临山而救之。秦攻五月,不克,将士折损大半,士气低靡。赵君也得知秦国反战之音一波高过一波,秦王荡也有撤军之意。然,不过十日,秦国竟然攻破了宜阳,斩首韩军六万。

赵君雍对着群臣道:“秦国攻破宜阳,韩国危在旦夕,寡人不能坐视不管。”

肥义问道:“君上,打算出兵助韩攻秦。”

“韩赵向来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国有难,寡人岂能不救。”

李兑道:“君上,我们救韩,等于和秦国开战。秦赵之盟也就瓦解。为了韩国,我们和秦国交恶,兵戈再起。这样做,值得吗?”

殿内也是议论纷纷,觉得为了韩国,与秦国交恶,不是明智之举。

公仲侈见赵臣,反对救韩,他担心赵君不愿意忤逆赵臣之意,做出不救韩的政令,也暗自惊出一身冷汗。为了韩国,与秦国交恶。对赵国而言,的确是弊大于利。公仲侈凝视着赵君,静静地等待着,赵君会做出怎样的政令。如果赵君为了赵国的利益,拒绝救韩,他也能理解。但赵君若不助韩,韩国可就危矣。

“秦国得了宜阳,韩国也被一分为三。韩国弱,秦国便强。寡人不救韩,韩国也会支撑不住。”赵君雍注视着殿内的大臣,又看了看韩相,“三晋和,则存。三晋分,则亡。韩赵魏不团结起来,就等待着被齐、秦、楚三国瓜分。今日,寡人救韩,就等同救赵。寡人不想等着秦国强大之后,出兵攻打我国。”

田不礼道:“君上所言甚是。韩赵魏只有团结一致,才能立足诸侯。如今之秦,已是虎狼。今日是攻韩,明日便会攻魏、攻赵。韩国有难,我们不救。秦国攻赵,韩、魏也会不救。韩赵魏为求自保,拒不相救,便不能阻挡秦国东进的态势。天下大势,唯有均衡,才会有和平。我们不能让秦国去打破这个平衡。”

公子成道:“赵国打得赢秦国吗?”

田不礼道:“打不赢,是一回事。打不打是另外一回事。打,则是向诸侯表明,韩赵一体。不打,则是向诸侯示弱,向秦国示弱。秦国见我们示弱,就会助长其野心。秦国野心暴涨,赵国就危险了。”

李兑道:“商人重利,自然懂得如何取舍。我们为了韩国得罪秦国,这是一笔不合算的买卖。”

“在乎眼前的商人,自然难成大事。”田不礼道:“我们救韩,从目前来看,的确不划算。从长远来看对我国是有好处的。有了韩国,我们就可以牵制秦国和齐国。一旦,中原有变,我们和齐、秦发生战事,赵国就会多一个朋友。”

公子成道:“齐、秦和赵国是朋友。怎会再起兵戈。”

“齐、秦和赵国是朋友,此乃天下局势平衡。齐得赵相助,齐强。秦得赵相助,赵强。如果齐、秦两国皆想攻赵,赵国就不会是两国的朋友,而是两国的敌人。”田不礼冷笑道:“秦国要争霸诸侯,就必须东出,攻打三晋。齐国要西进争霸,也要攻打三晋。我们扶持姬职,复兴燕国,以平叛驱齐的名义,赶走齐国。濮上之战、燕地得而复失,让齐国国力大衰。这几年,齐王田辟隐而不发就是为了积蓄国力。一旦,齐国恢复国力。齐国的利剑不知是对魏,对韩,还是对赵国。秦国打完了韩国,尝到了甜头。秦剑,下一个要打的国家是魏,还是赵。大争之世,没有和平,只有兵戈。”

公子成质问道:“你劝君上助韩,是不是收了韩人的好处。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利益不顾,居心何在。”

“哈哈哈哈哈。田不礼虽然贫困,也不至于要他人救济。”田不礼纵声一笑,“秦国不仅是韩国的敌人,也是赵国的敌人。救韩,等于救赵。”

赵君雍制止众人的争吵,问道:“韩相,韩国失了宜阳,韩王是什么态度。”

韩相拱手道:“不击退秦人,不收复山河,绝不罢兵。”

“众位,你们听见了吗?这是韩王的决意。韩王尚且如此,寡人又何惧。”

公子成道:“救韩等同于和秦国开战,君上三思。”

“秦国仗着国力强盛,欺压三晋。寡人不能坐视不管。”赵雍问道:“肥义,寡人该不该救韩。”

“韩赵向来友好,同舟共济,相扶相持。秦国攻韩,意欲窥周。如果我们按兵不动,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秦国野心就会进一步膨胀。秦王荡就会产生错觉,认为天下诸侯软弱。我们救韩,就等于向秦国表明态度…天下事,由天下诸侯定,不是秦国说了算。”肥义又道:“臣,支持助韩击秦。”

“肥义之言,甚符寡人之意。天下事,由天下诸侯定,不是秦国说了算。”赵雍又道:“秦得宜阳,定三川,以临二周之郊,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诸侯。宜阳也是中原诸侯的门户,秦得宜阳,可以挟二周北攻燕赵,东伐魏齐,南伐宛楚。秦国占据宜阳,害怕的不只是韩国,还有中原诸侯。宜阳不仅是韩国中枢门户,也是周室屏障。秦国攻下宜阳,不仅灭周如探囊取物,东进中原也将门户洞开。寡人也相信天下诸侯,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众人闻言,点头称是。

“仇液。你前去秦国,告诉秦王。若不归还韩国宜阳。秦国就是韩赵的敌人。赵、韩两国同仇敌忾,势必和秦国,一较高下。”

“喏。”

赵君雍道:“富丁,你出使魏国,告诉魏王,赵国愿意助韩击秦,邀他相助。”

“喏。”

公仲侈见赵君有如此见识和魄力,回想起十八年前,三晋聚首赵信都的往事。他更加相信,赵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赵君会在中原叱咤风云,扬威名与诸侯。也许,赵君真的会如犀首所说,成为三晋之首。公仲侈拜道:“臣,谢赵君助韩之恩。愿,韩赵两国永为兄弟之邦。”

……

秦王荡在咸阳得知甘茂破宜阳,定三川,替他扫清了车通周室的一切障碍,心中大喜。于是,将国政要事交给右相赢疾。

赢疾见他真的要去周室,问九鼎,忙道:“王上乃秦国之主,岂能涉险。宜阳之战,韩国输了。韩王仓不甘善罢甘休,势必会举国反攻。魏赵两国若出兵助韩,出兵攻我。应该如何是好。”

“三晋若不服,攻我秦国。寡人亲自带领大秦锐士与之相争。寡人和三晋开战,三晋有胆量吗?”秦王荡眸色之中尽是王者的霸气,“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乃寡人平生的志向。寡人若能以观九鼎,争霸中原。虽死,亦无憾。”

赢疾明白,无论如何进言,也难以劝回秦王荡的心意。秦王荡的胆识、谋略和魄力,与秦惠王驷有过之,而无不及。在用武这一方面,远超先王。赢疾见秦王荡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只好允诺,处理好咸阳大小事物,以待王归。

秦王荡离开咸阳之前,对着赢壮说道:“众多兄弟之间,寡人和你关系最好。寡人不放你前往雍城封地,以你为庶长,留在咸阳。就是因为你的性子像极了寡人,寡人也需要你的帮衬。明日,寡人前往周国。寡人继位至今,朝中还有很多人,人心未归。你要替寡人密切监视国内的动向。寡人允许你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请王上示下。”

“叔父权势太大,态度忽明忽暗。寡人忌惮他,一边用他,一边打压。但叔父忠心,日月可鉴。你呢?不可监视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秦王荡低声道:“寡人得知,先王的芈八子,暗中和朝臣联络,有祸乱秦国的迹象。但,她的长子在燕国为质,另外两个儿子,年幼,深居宫中。如果你发现,芈八子和楚籍权臣有不臣之心,危害社稷...杀。”

“喏。”赢壮又道:“魏籍大臣要不要监视。”

“寡人之母是魏国人。王后,也是魏国人。寡人继位,驱逐张仪,赶走魏章等人,母后已然动怒。”秦王荡摇了摇头道:“寡人不能在让母后生气。这几年,魏籍大臣在寡人的敲打下安分守己,不会祸害秦国。”

“王上的吩咐,臣谨记在心。”赢壮躬身道:“臣弟,等待王上归来。”

“寡人,去看看周国,看看周的天下。”秦王荡道:“取周而代立者,秦也。寡人要夺九鼎,争霸中原。寡人要建立不世功勋,让中原诸侯来咸阳朝拜。”

第一百九十三章 周王姬延和秦王荡

武王伐纣之后,为了加强对疆土的统治,以及镇压殷商遗民的反抗。首先,周武王分封王室、有功之臣,建立藩屏,拱卫王室。如卫、鲁、燕等是王族之人,齐国是功臣姜尚。敕封先代贵族,是为了拉拢人心,安抚天下。如尧的后代建立蓟国,舜的后代建立陈国,纣王之兄微子启建立宋国等。其次,周武王将王畿分为东西两块,除了以镐京为王畿之地,营建东都洛邑。周室西边王畿以镐京为中心,南抵汉水之北,北邻犹、鬼方等胡地,西达天水之滨,东与洛邑王畿相接,纵横九百里。东边王畿以洛邑为中心,东至嵩山,西到华山,南到荆山,北至太行,纵横七百里。

周室两畿之地,纵横两千里,实力强盛。天下诸侯,莫不尊周为天下共主。随着岁月流逝,犬戎、北胡寇边,蚕食王畿之地,周室实力急剧衰落,疆土缩小。及至周幽王姬宫湦,泾、渭、洛三川之水枯竭,岐山崩塌。在内忧未定,外患犬戎攻击下。周幽王亲征,战死于骊山脚下。

周幽王虽死,但留下了一个烽火戏诸侯凄美的典故。

周幽王死后,姬宜臼继位,是为周平王。

周平王忌惮犬戎之患,不能掌控镐京王畿之地,东迁洛邑,将岐山以西的土地,赐给了护驾有功的秦嬴。东都洛邑位居天下之中,人口众人,经济发达。四周皆有雄关险隘,足以扼守四方。然,周平王勾结犬戎杀死周幽王和太子,得位不正,礼崩乐坏,诸侯亦不服。周平王为了堵天下人之口,将王畿周室不得土地封给诸侯。如将虎牢以东的大片王畿之地,赐给郑国。随着几次裂土酬谢诸侯,周室不断衰微,只好倚靠强大的诸侯来拱卫王室。

周室也曾有雄心勃勃的君主,想要恢复祖先的基业。然,在对外战争之中,被诸侯击败。从此,周室有名无实。

及至周王姬延,王畿之地仅余纵横两百里,彻底沦落为不入流的小国。周王室统治的地盘只有三四十座城池,3万多人。还分成东周国和西周国,由东周公和西周公分治,周王姬延居西周,象征天子。东、西周不和,频繁内斗。王室气象,更加衰微

秦王荡得到甘茂来报,将国内之事,安排妥当,领着任鄙、孟贲等一万将士,过宜阳,下三川,车通周室。甘茂在王畿城下,领着五万将士亲自相迎,“臣,参见王上。”

秦国三军将士跪地、高呼道:“参见王上。”

秦王荡身穿战甲,披着长袍,在阳光的映衬下,更加显得英俊神武。大风骤起,他衣角翻飞,已然有王者霸气,“甘茂,你辛苦了。众将士,辛苦了。”

甘茂扬声道:“臣,愿为王上效力。”

三军将士齐声高呼,“我等,愿为王上效命。”

秦王荡意气风发地道:“寡人有你们,何愁天下不是我秦国说了算。何愁天下诸侯不来咸阳朝贺。”

甘茂振臂一呼,高喊道:“大秦万岁,秦王万岁。”

三军将士齐声呐喊:“大秦万岁,秦王万岁。”三军雷虎之音,贯彻云霄,久久不能消散。

甘茂对着洛邑城山天子守军,喊道:“秦王来此,还不快打开城门。”

城楼上守将,姬皖骂道:“秦王,私自带兵,兵临城下。攻伐周室,你就不怕引起天下诸侯震怒吗?”

秦王荡大笑道:“寡人若怕,就不来了。”

姬皖质问道:“天子何罪,你竟然领兵前来讨伐。”

秦王荡答道:“寡人携带贡品,来看周天子。你们就是这样的迎客之道。”

“想当年,赢姓赵氏不过是我们的奴隶。秦国先祖,不过是为我们养马的匹夫。”姬皖怒骂道:“秦王,你不感恩周室之德,竟然领兵来犯。周国虽弱,也必将保卫天子。”

“周室保卫不了天下,秦国替它守之。”秦王荡怒喝道:“尔等,若不打开城门跪迎寡人。休怪寡人动武。”

姬皖讥讽道:“我们这双膝盖跪天跪地跪天子,区区蛮戎,岂能承受。”

秦王荡喝道:“三军听令,准备攻城。”

甘茂举起手,高呼道:“三军听令,准备攻城。”

天子守军和秦军战事一触即发。忽然,一人高喊道:“天子有令,打开城门,迎秦王入城。”

姬皖见天子下令,不甘心地打开城门。

关闭地城门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老者,手持诏令,高呼道:“天子有令,秦王跪听。”

秦王荡闻言,眼神极度不屑。他岂能跪周天子。

老者高呼道:“天子有令,秦王跪听。”

秦王荡指着自己身后的将士,问道:“天子要寡人跪听,要问问大秦的将士答不答应。”

秦军将士挥动兵戈,高呼道:“不答应。”

老者怒道:“秦王,你…”

秦王荡道:“听到了吗?这是大秦将士的声音,也是寡人的声音。寡人没有让天子亲自出来赔罪,就已经够给他面子了。天子说什么,还不快说。”

老者展开竹简,念道:“天子有令,秦王西来辛苦,请入王城。但只允许携带百人。”

“寡人,拒不奉诏。”秦王荡提声道:“入城。”

老者见秦军气势,被吓得昏了过去。

秦王荡进入王城,打量四周,嘲笑道:“寡人还以为周天子之地,是如何地繁花似锦。今日见之,不如咸阳。此地,凋零落败,经济萧条,城垣残破,甲士不全。周天子也太寒酸了。”

甘茂答道:“周天子连饭都吃不饱,岂能和秦国比之。”

秦王荡笑道:“周室气数已尽,江山该换人了。”

甘茂答道:“臣,愿意辅佐王上建立霸业。”

秦王荡正色道:“寡人若为天子,何愁不能一定天下。周室衰微无能,寡人愿代之。”

说话之间,秦王荡一行人耀武扬威来到周天子居住的大殿。周天子姬延,领着文成武将,站在高台之上相候。众人见秦王荡没有奉昭,领大军入城,吓得汗如雨下。其中不凡有人,劝周天子离开,以避秦军之祸。

周天子姬延公元前336年出生,历经周显王姬扁、周靓王姬定两代天子。公元前314年,姬延继位为周天子。当今的周天子二十九岁,面对秦军来犯,不愧有王者之威,一点也不害怕。他道:“孤,贵为天子,岂能怕了秦王。”

“秦国是虎狼之国,出自西戎,没有中原诸侯守礼。秦王也是野蛮人,他会对天子不利。”

“秦王若要杀孤。孤,也不能堕了先祖傲骨。孤,倒要看看,秦王会如何对待孤。”

周司礼见秦王抵达高台下,怒骂道:“秦王,见了天子,为何还不下跪。”

秦王荡一边往前走,一边厉声说道:“寡人是王,周天子也是王。寡人岂能自甘下贱,跪天子。”

周司礼闻言,喝道:“冒犯天子,可是死罪。”

秦王荡展开双手,脸色无惧,“寡人不仅冒犯天子,还要杀了天子。你能奈我何。”

“大胆。胆敢亵渎天子”周司礼喝道:“来人,秦王对天子不敬,杀了他。”

话音过了良久,也不见有侍卫前去执行命令。

“好像没人听你的命令。”秦王荡冷声道:“来人,将侮辱寡人的人...杀。”

“喏。”乌获领命,带领一千甲士,冲上高台,拔出长剑杀了周司礼。

乌获怒喝道:“不敬秦王者,杀。”

秦军将士也齐声喝道:“杀。”

众人见状,惶恐不安。

“见了寡人,不跪者。”秦王荡恫吓道:“杀。”

周室大臣也很有风骨,仰着头颅,拒不下跪。

周王姬延大笑道:“生又何欢,死有何惧。”

“姬延,你竟然不怕死。”秦王荡道:“寡人忘了,你出生在王室,从来没有人胆敢犯上喊你的名字。恐怕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叫姬延吧!姬延,你惹了寡人,不怕死吗?”

“孤是天子,死也要死得体面。岂能为了活命,折了天子的威严。”周王姬延正色道:“秦王,你杀了孤,必会惹得诸侯众怒。孤死,天下诸侯也不会放过你。”

“寡人想要来看天子。韩王不让,令寡人生气。”秦王荡一边说,一边登上台阶,“寡人一怒,率兵攻克宜阳,斩首韩军六万。姬延,你的守军,能打得过寡人的威武之师。”

“孤不是你的对手。”姬延也不示弱,“但,孤不怕死。”

秦王荡双眸露出凌厉地杀气,“姬延,你惹怒寡人。寡人不高兴,今日就灭了周室,让你成为亡国之君。”

周王姬延道:“秦王要取代周的天下,恐怕没有这个实力。天下诸侯也会不服。”

秦王荡登上高台,答道:“你的先祖取代殷商的天下,效忠殷商的诸侯可服。”

“秦王之意,是想效仿孤的先祖。”周王姬延朗笑道:“秦国有那个实力吗?”

“秦国有没有能力灭掉天下诸侯,寡人不敢保证。但,寡人灭周之力,足矣。姬姓灭掉了子姓的殷商,建立周朝。姬姓建国七百年,气数已尽。我赢姓何尝不能取代周室。”

“周室残破,苟延至今,已属不易。秦王要灭周,的确是不费吹灰之力。但周室衰微,孤是天下共主,余威尚在,周德尚存。天下士子之心也在周。齐恒公尊王攘夷,九匡天下,不敢图周。楚王问鼎周室,也不敢灭周。韩赵魏三家分晋,也没有对周国动手。周国位居韩魏之间,韩魏亦不敢染指。”周王姬延质问道:“秦王灭了周,就成了天下的敌人。秦王,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秦王荡双手击掌,“不愧是烹杀齐哀公之后。周室衰微,王者霸气不减。姬延,你若是能早出生百年,周室的中兴之主必会是你。可惜啊!你的命不好。出生在了这个诸侯强、周室弱,礼崩乐坏的大争之世。”

周王姬延闭上双眼,扬声道:“秦王要取周,动手吧!”

“哈哈哈哈。”秦王大笑道:“寡人此次来洛邑不是为了取你性命。也不是为了灭你周国。你的性命和你的周国,暂且留着。”

周王姬延睁开双眼,质疑道:“秦王兴师动众来孤这里,不会是为了游山玩水。”

“姬延,寡人来你这里也是客。你就不准备美酒佳肴招待寡人。”

“来者是客,礼节自然不会少。”周王姬延道,“秦王来周国是为了何事。”

“寡人听说你有镇国之器。”

“孤,不明白秦王所指。”

“寡人听闻,周有九鼎。”秦王荡注视着周天子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楚庄王攻灭中原诸侯,饮马黄河,列阵洛邑南郊。楚庄王问周鼎有多大,有多重。才有了问鼎中原之事。”

“不错。”周王姬延答道:“国家的兴亡在德义,不在鼎的大小、轻重。周室虽然衰微,但天命未改。宝鼎的轻重,岂能过问”

“周鼎有多大,鼎有多重。”秦王荡势在必得地说道:“寡人也想看看九州神鼎,也很想知道九州神鼎有多重。”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九州神鼎

帝尧时期,大河水患泛滥成灾。帝尧为了解决水患,召集所有部族首领,寻找治水能手,疏通河道,治理大河之水。鲧,临危受命,采用堤工障水,作三仞之城,九年而不得成功。帝尧怒,放逐鲧于羽山。帝舜继位以后,任用鲧的儿子禹治水。禹总结父亲的治水经验,改围堵障为疏顺导滞,利用水自高向低流的自然趋势,顺地形走向把壅塞的川流疏通。将洪水引入疏通的河道、洼地或湖泊,然后合通四海,从而平息了水患。

禹因为治水成功,帝舜禅让。舜,继承帝位。

由于,禹和伯益、后稷等人一起治理水患,曾跋山涉水,走遍了中原大地每个地方。禹继承帝位后,根据山川地理情况,将所到之处,划分为四海九州。所谓九州,指的就是冀州、青州、徐州、兖州、扬州、梁州、豫州、雍州、荆州。帝禹令九州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象征九州,将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九州神鼎象征天下社稷,夏朝、商朝、周朝三代奉为国家政权的镇国之器。

得九州,必先据九州神鼎。拥九州神鼎,方可定天下。

秦王荡询问九州神鼎有多大、多重,其意不是为了问鼎中原、争霸诸侯,而是为了取周而立。周王姬延闻言,自然明白他话中潜藏的意思,内心虽不平,但脸色平静地答道:“国家的兴亡在德义,不在鼎的大小、轻重。周室衰微,天命未改。宝鼎的轻重,岂能过问。”

“周鼎有多大,鼎有多重。”秦王荡势在必得地说道:“寡人也想去看看九州神鼎,也很想知道九州神鼎有多重。”

秦王荡深沉地双眸注折射出光芒,令周王姬延惶恐不安。

周王姬延沉思,如果不答应,秦王荡会选择用武力逼他就范。如果答应,恐怕九州神鼎有失。国之重器,事关重大。周王姬延一时难以决断将目光投向宗室大臣,其意为了询问他们的意思。九州神鼎关系重大,这些人也不敢擅自做主,纷纷垂首,不敢对视周王姬延那道灼热的目光。

秦王荡哼了一声,喝道:“寡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姬延,你不让寡人看,寡人也要看。”

周王姬延道:“九鼎象征江山。江山有多重,鼎就有多重。秦王,好自为之。”

“江山有多重,寡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秦王荡已然失去了耐心,嚷道:“废话少说,带寡人去看九鼎。”

周王姬延心里琢磨,秦王荡是想看九鼎,而不是夺九鼎。如果不满足他的心意。恐怕秦王荡是不会离开洛邑。数万秦军身在洛邑,也是一把悬挂的利剑。周王姬延主意已定,朝着宗室点了点头。

内史游腾上前道:“秦王,往这边请。”

秦王荡看了看游腾,又看了看周王姬延,为了灭周室的威风,扬秦国威名。秦王荡语调之中颇为强硬地说道:“天子之地,寡人岂能乱闯。寡人一不小心,走错了路,进了后宫。吓坏了天子的的妃嫔和王子、公主,这可是大罪。姬延,你就亲自为寡人带路。”

游腾闻言,脸色僵硬。周天子为秦王带路,传了出去,天子之威何在。游腾见秦王嚣张狂妄的气焰,又不敢言辞激烈地回绝,从而惹怒对方,婉拒道:“天子引路,这不符合礼制。就让臣来为秦王引路。”

周天子知道这是游腾替他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和天下人的骂名。这也是游腾为了维护天子仅存的尊严做出的努力。周天子闻言,肺腑之间涌出暖意,心道:“国难,方知忠臣;国亡,方有壮士。”

“周室衰落至今,何来礼制。”秦王荡嘲笑道:“姬延,你不为寡人引路,不去看着九鼎。你就不怕寡人打九鼎的主意。”

周王姬延闻言,心中如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九鼎若在,周室天下共主的虚名仍在。九鼎有失,他岂能对得起地下的先祖。周王姬延沉默片刻,抬手道:“请。”

周王姬延和秦王荡并肩而行。其后是秦国武将甘茂、任鄙和周国武将姬皖、郑颍。甘茂等人之后是周室大臣,周室大臣之后是秦国将士和周国将士。秦王好武,身穿战甲,披着长袍,体魄强健,身材魁梧。周王姬延身材削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周王姬延身穿王服,又深受儒学和礼制熏陶,言行举止大有王者气魄。周王姬延和秦王荡两人的背影,形成鲜明的对比。秦王荡反而成为了姬延身边跋扈专权的武将。

半个时辰,众人来到周室宗庙。

周王姬延,泣道:“列为先祖,延,无能,打扰了你们。延,令先祖的英明蒙羞。愿,先祖护佑周室国祚长存。”

周国的臣子也跟着跪下去,痛心疾首请罪。

“如果先祖的英灵能够护佑后世子孙,天下岂会有战事。不行德义,不善武力。国家要亡,先祖的英明也护佑不了。”秦王荡的目光扫着宗庙内排放历代姬姓天子和姬姓先祖的灵位。遥想当年,姬姓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帅土之士莫非王臣。在看看如今颓败的周室,心中一阵唏嘘不已。

周王姬延跪拜先祖,用肃杀的眼神,目视着秦王荡,“孤无能,打不过你。让先祖数百年的英明蒙羞。秦王,你侮辱孤可以,但不能侮辱先祖。”

“姬延,你还有几分男儿的热血。”秦王荡击掌,冷声质问道:“寡人奉昭,带百人入城。你势必会杀了寡人吧!”

“你若守礼,孤,不会杀你。”周王姬延道:“你若无礼,孤,定会杀你。”

“你杀了寡人,就不怕秦国三军将士攻灭周室,为寡人报仇吗?”

“孤,只要能杀了你。纵使周室覆灭,也无妨。”

“如此看来,寡人的命,在你眼中比周室的安危还重要。”秦王荡道:“可惜,寡人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孤,若有实力,定会倾国之力与你一战。孤,不明白。上天选择孤为天子,为什么又要选择你为秦王。”周王姬延悲悯道,“天不助周,助秦。天不助孤,助秦王。”

秦王荡从周天子的眼中,的确看到了杀气,心道:“这就是与生俱来的天子之怒骂?”

秦王荡稳定心神,总算明白了自己缺少的东西。两人之间的较量,秦王占据上风,周天子不被局势所迫,仍然保持天子威严。猛然间,秦王荡觉得周天子有几分可怜,几分令他敬佩。这份情感转眼即逝,取代的是秦王荡一身霸气,“姬延,你口口声声说,天不助周,助秦。天不助你,助寡人。真是可笑啊!”

“你是胜利者说什么都可以。秦王,你可以夺孤的江山。但,孤绝不会向你低头。”

“姬延,你的先祖,以岐山百里之地,灭了殷商,建立周国。文、武、成三王是何等的英雄了得。昭王向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穆天子继承了其父扩充疆域的壮志豪情。穆天子一生,东征西讨。东至九江,西抵昆仑,北达流沙,南伐荆楚。穆天子的传奇,也成为了多少英雄豪杰,诸侯将相的向往。又是多少人讴歌传颂。姬延,面对你先祖的丰功伟绩,你惭不惭愧。”

周王姬延看了看祖先的灵位,默默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周幽王战死骊山,周平王东迁,方有秦国。秦国建国至今,在血和泪之中,才一步步成长起来。寡人的先祖,为了守住基业,亲自奔赴疆场和犬戎、戎狄相争。寡人先祖,寸土必争,寸土必守,为了秦国百里疆土,战死沙场。周氏东迁洛邑,又做了什么。”秦王荡胸膛急剧起伏,“洛邑四周,皆有雄关之险,足以扼守四方。你们不思先祖之德,不念先祖开拓疆土之功。不以裂土弱国为耻,不思强之道。整日活在过去,不肯清醒。迷恋鬼神,崇尚天道。寄希望先祖恩德护佑。”

“笑话。若真有天道,先祖真能护佑万世子孙安康。夏、商子孙祭祀不断,两朝岂会更迭。”秦王荡续道:“国家盛衰,已有天道。治国在德政,重在人为,不在鬼神。死去的人是不能护佑他糊涂子孙。该亡国的仍旧要亡,这是大势。”

周王姬延比秦王荡长七岁。可,他们之间的心胸、气魄、见识。周王姬延自愧不如,也许这就是秦王荡为何能够兵临洛邑的原因之一吧!

“姜齐被田氏取代,强盛数百年的晋国也被韩赵魏三氏瓜分。楚国也曾被弱吴击败,险些灭国。当今之势,变则强,则存。不变,则弱,则亡。魏、齐、楚、韩、秦都变法图强。你们天子却选择与世无争,贪图天下共主的虚名。魏国强大之后,四处攻伐诸侯。河西一战,秦国大败。诸侯更是看不起秦国。寡人的曾祖父、祖父、父王不思进取,相信天道,岂会有今日的强秦。”秦王荡迎向大军将士,气吞如虎,“寡人不相信天道,不沉迷先祖开疆拓土之功。寡人只思先祖披荆斩浪之德,图国强之力。寡人效仿先祖之功,方能攻韩国,拔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国,以观九鼎。”

秦军将士高呼回应,“秦国万岁,王上万岁。”

秦王荡步步向周王姬延走去。

周王姬延被秦王荡强大的气魄震慑住,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才稳定身形。秦王荡自嘲道:“你们说的对。寡人的先祖是亡国之民,是你先祖的奴隶,是训练野马的匹夫。但,那又如何。寡人先祖,不信天道,更不信所谓的命运。赢姓子孙,敢于逆天改命,重武善战。秦国才能成为西边戎狄的霸主。秦国才敢轻视中原诸侯。寡人不信天道,只信拳头和实力。所以,寡人不惧诸侯,更不惧你。”

秦王荡说出了潜藏在心中的抱负,也不在理会周天子和周室大臣会做出如何反应。秦王荡的目光盯着横向、纵向成正方形排列的九州神鼎,压制住心中涌现出的激动,问道:“这莫非就是大禹收九州之青铜,炼制的九州神器。”

周王姬延也恢复天子之威,答道:“正是。”

秦王荡走进九鼎,看了一遍。每个鼎形状不一、大小不同。但每个鼎上都可有大山、大河的图案,还有些古老的文字。也许是因为年老的久远,九州神鼎见证了历史的沧桑,朝代更迭,多了一些锈迹斑斑。但九鼎气势依然强大无比。

“这就是诸侯梦寐以求之物啊!寡人今日得见,虽死无憾。”秦王荡问道:“雍鼎何在。”

游腾指了指秦王荡后面那鼎,“此乃雍鼎。”

秦王荡注视着眼前的大鼎,笑道:“秦国地处雍州,此鼎理应归秦。”

周室大臣闻言,一片大乱。

周王姬延镇定地问道:“秦王,你可知,此鼎分量。”

“寡人不知。”

“江山有多重,鼎便有多重。秦王能承受住此鼎的重要吗?”

“寡人若举起此鼎,又当如何。”

“此鼎重如泰山,非人力能动。先祖将九鼎从镐京,迁移洛邑。耗费了数万人之力。秦王若能举鼎,足以证明。周,气数已尽,天下归秦。”周王姬延顿了顿,又道:“秦王若是举不起鼎,就是承受不住孤的天下。”

游腾道:“觊觎九鼎,便是觊觎大周天下。胆敢冒犯天威者,必遭天谴。秦王,请三思。”

“举鼎,便是举天下。”秦王荡注视雍鼎片刻,朗声道:“好,寡人就要看看,秦国能否举其鼎,取周天下。”

第一百九十五 秦王荡举鼎,亦是举天下

秦王荡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雍州之鼎,又看了看周王姬延,问道:“姬延,寡人跟你做个约定。寡人若能举起此鼎。天下九鼎,寡人就带回秦国。”

九州神鼎,重达万斤。九鼎铸成以来,除了有天命之人下诏,合力迁移。从来没有一人可以力能扛鼎。姬延本想用言语刺激秦王,意欲要他知难而退。然而,他却不知,自己的言语反而激发了秦王荡扛鼎的决心。姬姓建国以来,九州神鼎,从殷商朝歌迁移镐京。周平王东迁,将九鼎从镐京迁往洛邑。周王姬延闻言,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秦王之举,岂不是效仿楚人,问鼎吗?

周室建国至今已有七百年。除了楚庄王曾兵临洛邑南郊,问九鼎轻重。中原诸侯,从来没有一国敢打九鼎的主意。齐恒、晋文两代霸主,也不敢问九鼎,成为诸侯攻击的众矢之的。如今,秦王问鼎,就不怕遭到天下诸侯起兵讨伐吗?周王姬延平稳心底涌出的不安,他心道:“也许是孤太紧张了。秦王只不过是给孤开了个玩笑。”

“姬延,你说举鼎就是举天下。寡人若能举起此鼎,足以证明。寡人能够承受得起,周室的天下。同时也说明了周室气数已尽,天命归秦。”秦王荡追问道:“寡人若能举起此鼎,神州九鼎就归秦国所有。姬延,你觉得寡人这个提议如何。”

周王姬延讥讽道:“秦王若不能举起此鼎,又该如何。”

“寡人不能举起此鼎,证明天命在周,周室气数未尽。寡人撤军归国。”

周王姬延看了看九鼎,又看了看秦王荡,他从不相信,竟然有人能够力能扛鼎,放言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孤就跟你打赌,若有人能够举得起九鼎。九鼎任你处置,孤的天下,也任你取之。”

“好。”秦王荡见周王姬延爽快,大笑道:“君无戏言。”

周王姬延展开双手,起誓道:“孤乃天子,一言九鼎。”

秦王荡见他当着众人起誓,心中大乐。若有人能够举鼎,九鼎归秦。

忽然,周王姬延感觉有点不对劲。此刻,他见秦王荡胸有成竹,似乎真的可以举起九鼎,心里也是坎坷不安。游腾瞧出了周天子心中的慌乱,点头示意,低声道:“九鼎乃神物,人力不能举。”

周王姬延不安地问道:“秦王真的举起九鼎,孤,又该如何。”

游腾瞧了瞧九鼎,叹道:“秦王能举九鼎,只能说明周室气数已尽。上天要灭周。”

一人上前道:“天子,勿要忧心。臣,夜观天象。周的气数未尽。雍州之地,有王者之星坠地。此卦,今日会应在秦王的身上。”

另一人道:“臣刚才算了一卦,乃下下卦,有大凶之兆。秦王举鼎,恐怕凶多吉少。”

又一人上前道 :“臣也暗中察看了秦王的面向。秦王,不是天子之相,亦无王者之命。此时,秦王印堂发黑,神鬼缠身,大祸将至。”

周王姬延听众人如此说,那颗悬着的心,也感到稍安,提声道:“秦王,九鼎乃神物,亦是国之重器。若非怀有天命之人不可动。如果有人逆天而行,天道难容,必会遭天谴。”

“寡人不信天道。姬延,你的九鼎,寡人笑纳了。”秦王荡纵声长笑,朗声道:“乌获、孟贲、任鄙。”

乌获、孟贲、任鄙同时出列,齐声道:“臣在。”

秦王荡志得意满地扬声道:“今日,便是尔等为寡人出力之时。寡人能否得九鼎,证明天命,看你们了。”

三人答道:“臣,愿为王上效命。”

甘茂高呼道:“秦国万岁,王上万岁。”

秦军将士也高呼道:“秦国万岁,王上万岁。”

秦王荡右手上前一举,众将士安静了下来。秦王荡喝道:“你们之中,凡是有人能够举起九鼎,寡人赏万金,敕封功德君,邑千户。”

三人闻言大喜,“谢,君上。”

秦王荡问道:“你们谁先来。”

乌获心中早已经跃跃欲试,左右看了看,上前对秦王荡说道:“王上,臣先来。”说着,乌获上前双手抓着鼎足,憋了一口气,往上举。秦王荡见鼎,渐渐离开地面,唇角上扬。周王姬延见状,心脏猛烈跳动。乌获将雍鼎离开地面少许,气力不足。雍鼎便重重落在了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乌获又试了几次,还是同样的效果,请罪道:“王上,臣无能。”

周王姬延大笑道:“九州神鼎国之神器,莽夫岂能撼动。”

秦王荡闻言不喜,但也不发作,厉声道:“孟贲,上。”

孟贲是齐国人,力大无穷,勇冠海岱,陆行不怕虎狼,水行不避蛟龙,一人同时可制服两头野牛。孟贲忽闻,秦王荡重武善战,好勇猛之士,故而来到秦国。秦王荡见孟贲的确是百年难见的勇猛之人,故而赐他高官,让他为国、为己效力。孟贲身在秦国,尚未建立军功,而位居高官。孟贲心想,王上意在九鼎,图谋周室。他要是能够帮助王上扛起大鼎,便能建立功勋。

孟贲见乌获举鼎失败,秦王脸色不悦。今,秦王命他举鼎,那双眼神饱含着深切的希望。孟贲当下领命,来到雍鼎面前。孟贲上前,寻找雍鼎地着力点后,便双手抓住鼎足,气成丹田,大喝一声,“起。”

只见,雍鼎离开地面,渐渐越过了孟贲的双膝。秦王荡见状,击掌大喊道:“好。”

秦军将士,也呐喊助威。

雍鼎达到盆部,孟贲忽然感到膝盖酸软,两腿无力,不能支持,顿时气力大减。雍鼎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孟贲呼吸急促,胸廓激烈起伏,请罪道:“王上,臣无能。”

秦王荡见乌获、孟贲两人先后失败,折了军威,对着任鄙道:“任鄙,靠你了。”

乌获、孟贲、任鄙三人都是秦国的大力士,国内无人能比。三人力大,皆能举千斤之鼎。然,任鄙之力,远在乌获、孟贲之上。故而,秦国时常说,‘力,则任鄙;智,则赢疾。’眼下,乌获、孟贲二人失手,任鄙能否扛鼎,关系着秦王荡能否得九鼎、举周天下。

忽然,任鄙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令他浑身充满力量。任鄙见秦王荡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心道:“决不能让王上失望”。

任鄙猛然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来到雍鼎面前。

乌获、孟贲道:“任鄙,看你了。”

任鄙朝二人点了点头,双腿分开,扎下一个坚实有力的虎蹲,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道:“起。”

雍鼎离开地面,漫过膝盖,及至盆部,渐渐地达到肩部。

秦王荡喝道:“好。”

秦军将士也呐喊助威。

然而,任鄙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脸色惨白,接着嘴角喷射出一股鲜血,力道尽失。雍鼎滑落,大地震动,尘土飞扬。任鄙瘫软在地,又吐了几口鲜血,虚弱地请罪道:“臣无能,请王上治罪。”

“寡人知道你尽力了,无需自责。”秦王荡见力气最大的人都不能举起雍鼎,顿时,脸色沉重。秦王荡的双眼注视着雍鼎,心道:“莫非,周室气数真的未尽。寡人举不起周室的江山。”

周王姬延见秦国三人皆举鼎失败,言谈之中多了几分嘲笑,“寡人说过,九鼎非人力能扛。秦王,你输了。按照约定,你的大军,应该撤出洛邑。”

秦王荡吸了一口气,看着倒在地上的乌获、孟贲、任鄙。这三人是秦国的大力士,臂力千斤,今日却举鼎失败。秦王荡看了看雍鼎上残留的血液,在看了看周室君臣讥讽嘲笑的表情,心中满是不甘心。

游腾拱手道:“请秦王按照约定撤军。”

周室君臣见秦国三次举鼎失败,顿时士气大增,齐声高呼,“请秦王按照约定撤军。”

秦王荡长这么大,从没有遇到如此重大的挫折。也未曾在君臣面前折损自己的威严。周室君臣之音,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再加上,秦王荡少年心性,岂肯轻易服输,笑道:“寡人还没有输,姬延,你高兴太早了。”

周王姬延的笑容,顿时僵硬,嗫嚅道:“秦王,你什么意思。”

甘茂深知王上也是力大之人。秦王荡此言一出,便是决定亲自举鼎。甘茂心下大骇,顾不得君臣礼仪,上前阻止道:“王上,贵为千金之体,万万不可亲自举鼎。王上,身系秦国安危,更不能以身相试。为了王上心目中的霸业,为了秦国大计,请王上三思。”

孟贲、任鄙、乌获三人也道:“请,王上三思。”

秦军将士也跪拜道:“请,王上三思。”

突然,四周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周王姬延率先打破沉默道:“秦王,孤曾说过,九鼎有多重,江山就有多重。非拥有天命之人,是不能撼动九鼎。九鼎之重,岂非人力所能扛。秦王,你承受不起孤的江山。孤,还是劝你放手吧!秦国地处西戎,武力强盛。孤相信,你能成为西边的霸主。”

秦王荡闻言,只觉得刺耳,咬紧牙根,双眸喷射出强烈的火焰,“姬延,你先别高兴太早。”

甘茂见王上言语不服软,忙道:“王上若要九鼎,臣派人取回去就是了。”

“天子能一言九鼎。秦王乃大国之君,应当君无戏言。”游腾心平气和地说道:“秦王打赌输了,竟然想要用武力抢夺九鼎。秦王之举,岂非强盗所为。”

周王姬延见秦王荡紧绷着的脸颊,也进一步刺激着对方的神经,“秦王,你不是说孤气数已尽,你想要取代孤的天下?你不是放言,秦会取代周而立,一统天下?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九州神鼎是你囊中取物,你能证明天命,在秦不在周?你不是说举鼎便是举孤的天下?九州神鼎就摆在你面前,你若能举鼎证明,天下归秦,不归周。秦王举不起鼎就是承受不住孤的天下。孤,就要看看你是如何举天下。”

甘茂怒喝道:“姬延,你在说话,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要杀就杀。孤虽死犹荣。但天下诸侯,又会如何看待秦王。天下人又会怎样评论秦王。举鼎不成,做贼硬抢,谋杀天子。”

“秦王,你输了,撤军吧!”

“秦王,你失败了,撤军吧!”

秦王荡闻言,紧握双拳,骨头咔咔作响。他继位以来,破五国,平蜀乱,伐义渠,攻韩国,拔宜阳,车通周室,以观九鼎。一路走来,秦王荡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少年君王。在他眼中就没有失败两个字。周室君臣之言,令他的愤怒,如山洪暴发,势不可挡。秦王荡终于忍受不住了,霸气地说道:“姬延,寡人今日就亲自举鼎,亲自举你天下。寡人要向天下人证明,天命归秦,不归周。寡人也要向天下证明,灭周者,定是赢姓子孙。取周室九鼎者,秦矣。一统天下者,秦矣。”

甘茂急道:“王上,取周需要时日,我们应该徐徐图之。”

“天命若归寡人,若在秦国,就让寡人举鼎成功。”说完,秦王荡不顾众人劝阻,来到雍鼎面前,分开双脚,双手抓住鼎足,大喝道:“起。”

秦王荡重武好战,也是大力之人,时常与乌获、孟贲、任鄙三人比拼脚力。此刻,他举的不是一个用青铜打造的鼎,而是鼎背后的意义,周室的天下。举鼎,亦是举天下。秦王荡憋住一口气,使出全身力道。雍鼎离开地面,超过膝盖,到达盆部,及至腰间,渐渐到达肩部。

大秦将士见状,疯狂呼喊,“秦王万岁,秦国万岁。”

秦军数万人山呼海啸的声音,如轰雷阵阵,震得周室之人颜面尽失。周王姬延也没有想到,秦王荡力能扛鼎,神色大变,他心道:“天命莫非真的如此。取周而立者,秦矣。”

其实,雍鼎漫过双肩时,秦王荡已然达到了极限。秦王荡也感受到自己的力道在一点一点消失。但秦军山呼海啸之音,又给了他增添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秦王荡疯狂呐喊道:“起。”

雍鼎被秦王荡举过头颅,秦军将士齐声欢呼。

秦王荡咆哮道:“姬延,寡人举起了你的天下。”

秦军将士高呼道:“王上万岁。秦国万岁。”

姬延心中呐喊道:“上天啊!你是要抛弃孤了吗?”

姬延话语刚说完,忽见,秦王荡的身体摇摇晃晃。

甘茂等人见状,大喊道:“王上弃鼎。”

周王姬延也看出了秦王荡是在咬牙硬撑。猛然间,周王姬延脑海深处,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就是要秦王荡死在大鼎之下,大笑道:“秦王,孤的江山有多重。你若能举鼎,孤的天下,任你取。”

秦王荡张嘴应答,却因为鼎的重量,压迫他说不出话来。此时,秦王荡的视线也开始越来越模糊,渐渐看不清周围地一切。秦王也感受到自身的力气已经消失殆尽。他能够扛起大鼎,皆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在支撑着。因为他要向天下人展示…秦国的第二代王举起了周鼎,举起周的天下。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秦王甍,天下乱

甘茂的双眼,一刻也不能离开秦王荡,也离不开那雍容华贵的雍鼎。甘茂看似淡定,实则心急如火。秦王荡举鼎,举起的是周室的天下。但,那口雍鼎又何尝不是一座阴森可怖的坟墓。甘茂最不想看到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秦王荡身子摇摇欲坠,雍鼎瞬间落了下来,砸中秦王荡的胫骨。秦王荡发出一声嚎叫,顿时昏厥了过去。甘茂等人见状,快速围了上来。

乌获、孟贲合力,移开雍鼎,喊道:“王上,王上。”

甘茂不愧是一代明相,很快从慌乱之中,镇定下来,对着众人道:“诸位,王上受伤严重,以免发生新的变故,事不宜迟,我们即刻返回咸阳。”

乌获嚷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九鼎怎么办。”

“周德尚在,不易取之。为今之计,我们应该护送王上速速回国医治。”甘茂担忧道:“一旦,诸侯得知王上受伤,必会出兵截杀我等。我们应该在诸侯得到消息之前,赶回咸阳。”

任鄙、乌获、孟贲等终将,齐声道:“一切由左相做主。”

“大秦三军听令。”甘茂面对三军将士,拔出长剑,迎风而立,“撤军。”

周王姬延见秦国撤军,展开双手,仰天喜极而泣道:“秦国撤军了。”

游腾点了点头道:“天子,秦国撤军了。”

周王姬延闻言,秦国的确是撤军了,而不是梦,泣道:“孤,保住了周国,保住了天下。孤,谢先祖神灵护佑。”

甘茂为了维护王上和大秦三军最后的威严,也不让人看出半点端倪,经过一番精心部署,方才领着三军,不慌不乱地离开周王畿洛邑,直接往宜阳方向而去。洛邑离宜阳不过三十里地,按照秦军行军速度,不过半日的路程。然而,秦王荡举鼎伤重,昏迷不醒。军中之医士皆不能治疗秦王的病情,但又害怕快速行军,一路颠簸,会加重秦王荡的病情。半日的路程,足足行了三日。

甘茂等人,尚在撤往宜阳的途中。忽闻。一名将士风尘仆仆急色而至,“左相,韩王以南阳、上党和新郑倾国之力,正在攻打宜阳。”

甘茂大惊道:“宜阳可否有失。”

“宜阳城尚在我军手中。但,向寿将军说,韩国倾巢出动,攻势猛烈,恐怕抵挡不住多少时日。”

话音刚落,又一名将士急色而至,“左相,咸阳传来消息。赵国让我们归还宜阳给韩国。否则,赵国将会和我们一较高下。如今,赵国八万将士,正奔韩国而来。”

“左相,魏国背盟,出兵助韩。”又一名士卒急色而至。

韩国倾国之力,攻打宜阳。赵国态度强硬,并派八万将士援助韩国。魏国也背信弃义,出兵助韩。如今,秦王荡又病重。局势,已然对秦国不利。甘茂明白,他要尽早决断。否则,秦国危矣。

宜阳之地,地理位置的重要性,甘茂自然懂得。韩王仓战败之后,不但没有派人前来求和,反而倾国之力收回失地,足以见得,韩王仓收复宜阳等失地是如此坚定。魏赵两国,反应也是如此之快。宜阳陷落的消息,传到赵国邯郸。赵国也不怕秦赵同盟决裂,也出兵救援韩国。赵韩两国向来都是同气连枝,赵国助韩,也是情理之中。然,魏国也背信弃义,竟然违反协议,出兵助韩。

甘茂怎么也没有想到,宜阳之战,又将韩赵魏三国拧成一股绳子。此时,三晋联合对秦国出手。秦军占领的宜阳早晚都会被攻破。如果宜阳被迫,甘茂等人的归路也将被切断。如果真的这样,秦军全局危矣。甘茂似乎也觉得攻宜阳,定三川,问鼎中原的时机,还是太早了。

为今之计,秦军只有加快行程,汇合宜阳守军,抵御韩国。在魏、赵两国援军赶来之前,撤军回到函谷关内。但加快行军,必然会加重秦王荡的伤势,秦王荡恐会有性命之忧。一边是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另一边是秦王荡的性命。一时间,甘茂心中犹豫不决,难以做出决断。夜幕十分,秦王荡在车马的颠簸下,苏醒过来,轻声喊道:“甘茂。”

行进的大军,突然停了下来。

甘茂来到秦王荡马车跟前,拱手道:“王上,甘茂在此。”

秦王荡道:“我们撤军离开洛邑吗?”

甘茂答道:“臣,私自做主撤军,请王上责罚。”

“你做得很对。”秦王荡吩咐道:“传令下去,安营扎寨。”

甘茂见秦王有令,也不敢违背,纷纷让斥候传下命令。大帐内,秦王荡脸色惨白,极其可怖,躺在病榻上,忍住伤痛道:“寡人举鼎重伤的消息,想必传到了诸侯哪里了吧!”

甘茂点了点头道:“王上,勿要忧心。臣会掌控好目前的局势。王上,安心静养就是了。”

秦王荡眼神送去嘉奖,随后深深地叹道:“寡人,活不了了。”

“王上岂能说胡话。”甘茂急色打断道:“臣相信,王上会好起来的。大秦离不开王上。臣等还要和王上一起建立王图霸业。”

“王图霸业。寡人是看不见了。寡人的身体,寡人自然知晓。你啊!也就不要瞒寡人了。寡人举鼎,断了胫骨,筋脉俱损。”秦王荡呕出一滩鲜血,笑道:“寡人这样的身体,恐怕是撑不到天明。左相,你肯定埋怨寡人举鼎之举很鲁莽吧!”

“举九鼎,也是举天下。凡是拥有热血的男儿,定会举九鼎。”

秦王荡微微颔首,“寡人本想举九鼎,谋夺周室,建立千秋功业。寡人的功绩,也会令后代子孙传扬、铭记。可惜啊!寡人举鼎不成,谋周不利。结果落地这样悲惨的结局。寡人因举鼎殒命,天下人会如何笑话寡人。罢了,后世会如何评论寡人,寡人是看不到了。”

“臣相信,有朝一日,赢姓子孙定会实现王上未完成的雄心壮志。”

“若真的如此,寡人虽死,亦无憾矣。”秦王荡见甘茂准备开口说话,制止道:“左相,上天留给寡人的时间不多了。寡人临走前,还要为大秦尽最后一份力。接下来,寡人说的话,你要好好记着。”

甘茂躬身道:“喏。”

“攻韩国、拔宜阳,定三川、车通九鼎,问鼎周室。寡人心愿已了,虽死无恨无悔。寡人后悔的是没能在有生之年,灭周室,据九鼎,挟天子号令诸侯。寡人后悔的是没能为秦国开疆拓土,没有让秦国争霸诸侯,一统天下。寡人没有完成的事,后代赢姓子孙自然有人去完成。”秦王荡的双眸流露出担忧,“寡人死后,秦国会怎么样,天下会怎么样。”

“曾经有人给寡人留下了一句话…王死,秦国乱,赢姓子孙将会遭难。秦国的天下,将会被异性把控。寡人不信天道,亦不信鬼神。寡人只信拳头,崇尚武力。现在看来,这句话将会应验在寡人身上。”秦王荡重重地咳嗽几声,“秦国曾是十二诸侯,称霸西戎,干涉中原。寡人先祖曾扶持晋国三位公子,回晋争位,包括大名鼎鼎的晋恒公。寡人先祖也曾助楚击吴,帮助楚国复国。秦国是有辉煌的。然,先祖打下江山,就是因为陷入内乱,君位更替频繁,才导致秦国走向没落。”突然间,秦王荡双眸展现杀气,“甘茂,你要答应寡人三件事。”

甘茂拱手道:“王上请说。臣,定当为王上效命。”

“第一件事,替寡人将这些远征的将士,全部安全的带回去。”秦王荡道:“寡人举鼎重伤地消息,传了出去。诸侯必会来攻,尤其是韩王。宜阳一战,他输了,必不会甘心,韩仓是个有野心之人。他会倾国之力收复失地。寡人伤势太重,也会拖累大军的行程。一旦,韩国反攻,魏赵出兵助韩击我,收复宜阳,断我军归路。这些将士,也将命归黄泉。寡人死,亦不能消耗国力。甘茂,替寡人将他们带回去。”

甘茂起誓道:“臣发誓,一定将这些将士安全归国。”

秦王荡点了点头,又道:“第二件事,寡人去后,秦国无主。国中大事,凭母后做主,择贤为王。庶长庄,乃父王长子,又是贤者,秦国的天下交给他。寡人死后,王后亦可归国。如果秦国有动乱,你要替寡人守住秦国,也要拔乱反正。”

甘茂郑重道:“喏。”

秦王荡又道:“第三件事,父王临死前说楚人芈八子将会祸乱赢姓子孙。父王让寡人提防她,处处小心。寡人时刻谨记于心,也提防着她,让她长子去燕国为质。她的次子、三子尚未成年,留在宫中。寡人本想等她孩子成年后,封他们去巴蜀之地。但上天不会给寡人时间。芈八子表面上处世低调、与世无争,暗中联络朝臣,拉拢楚籍大臣。这些事,寡人都知道。寡人不对她动手是因为惦记她为父王生了三个儿子,对赢姓有功。寡人在,芈八子也不敢放肆。寡人去后,反对母后者,定会是她。母后仁善,不会是她的对手。杀先王之妾,是会有天下的骂名。为了秦国,你要帮寡人杀了她。”

甘茂答允道:“芈八子若有反心,危害秦国。臣,定会杀了她。”

“甘茂,辛苦你了。寡人生前麻烦你,死后也要麻烦你。”秦王荡尽最后的力气,展颜一笑道:“寡人代替,秦国谢谢你。寡人就将秦国,托付给你了。”

甘茂含泪应答:“臣,愿为王上分忧。”

秦王荡微笑地点了点头。回忆过往云烟,他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生建立的功业到底有没有意义。放眼世间,何人敢举九鼎,图谋周室天下。谁能问鼎中原,一统九州,建立千秋功业。除了他,还有谁。只可惜天不假年,上天若能给他十年。他定能让秦国傲视诸侯。此刻,所有的功名利禄,都和他没有关系。

弥留之际,秦王荡心里会想些什么。是那个锐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少年;还是大秦的万里山河。亦或者是唾手可得而又失之交臂的九州神鼎和周室江山。也许,他心中充满了对母后和王后的愧疚。

“观九鼎,寡人心愿已了。寡人心中无恨、无悔。寡人,可以安心地走了。母后,原谅孩儿的不孝。王后,若有来生,寡人定当娶你。大秦,寡人走了。”秦王荡渐渐地闭上了双眼,声息渐弱,“王死,天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 芈八子争夺王位

这夜,秦王荡在甘茂、乌获、孟贲等人的陪守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甘茂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对着乌获、孟贲两人说道:“王上病逝的消息,必须守口如瓶,决不能泄露出去。”

乌获、孟贲等人虽然不明白,但也拱手领命。

甘茂走出大帐,仰望着漫天星空。忽然间,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袭来。秦惠王驷二十几个儿子,有一半的人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如果秦王荡死去的消息泄露出去,诸公子岂不会为了王位,争个你死我活。秦国也会陷入,诸公子之乱。秦王荡在临死前,将秦国的安危托付给他。他,能够支撑起秦国的天下。他可以避免秦国局势动荡吗?

赵君雍召集肥义、田不礼、李兑等人,正在丛台宫商议。赵君雍问众人,此次出兵助韩,战事会持续多久,才能结束。三晋和秦国之间开战,战事会不会扩大升级。如果秦国和三晋全面开战,此战获胜的把握,应该有多大。赵君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要保住韩国宜阳。宜阳不仅是韩国门户,也是三晋门户,更是六国门户。宜阳是扼制秦国东出崤函通道。宜阳若失,韩国必将大大削弱,三晋也很难握成拳头。秦得宜阳,可以挟二周北攻燕赵,东伐魏齐,南伐宛楚。秦军如虎兕出于柙,六国的*烦也就来了。秦国占据宜阳,也就是释放秦逐鹿中原的信号。

三晋要避免于祸,就必须将秦国扼制在崤函通道。

赵歇领着八万将士助韩击秦,尚未和秦军交手,便得知韩国收复了宜阳。赵歇见秦国撤军,韩国危难解除,也撤军回到邯郸。赵歇也将秦王荡在洛邑举鼎之事,前前后后说了出来。

赵君雍惊道:“你说什么。秦王举鼎重伤。”

“臣亲自派人去核实。秦王荡举雍鼎,胫骨骨折,昏迷不醒。”

“秦国势如破竹,破韩国,拔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问神州九鼎。秦王也算英雄豪杰,豪气盖天。天下诸侯不敢问鼎周室,他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寡人没想到,秦王会遭遇如此重大变故。”赵君雍叹道:“实在令人惋惜啊!”

田不礼沉思良久,问道:“君上,臣有疑问。秦国攻韩宜阳,六月而破之。秦国为什么会突然撤军,连费尽心血、损兵折将得来的宜阳都不要了。”

公子成讪笑道:“也许,秦王觉得秦国不是三晋的对手。秦王清醒地认识到无法招架三晋合力。宜阳守不住,索性就不要了。”

“不可能。”赵君雍不相信这个理由,“半途而废,岂是秦王的个性。”

肥义也道:“君上所言不错。秦王的性子刚烈勇猛,宁折不弯。秦国宁可与三晋血战,也不会轻易撤军归国。修鱼一战,秦国破了三晋联军,斩首八万。秦国和三晋对战,秦国是有自信。”

“秦国不是忌惮三晋之力。”公子成大笑道:“为何会撤军了。”

赵君雍也不认同公子成这个观点。修鱼一战,三晋惨败,令秦国士气高涨,信心大增。随后,秦国南攻楚国,丹阳一役,斩首楚军八万。秦国联合韩魏,北上濮水,击败强齐。这几年秦国对外战事,胜多败少。秦国不忌惮三晋合力,那么为何会撤军,还丢下得来不易的宜阳,封闭函谷关。

赵雍想了想,看着众人,问道:“你们想到了吗?”

肥义、田不礼和李兑皆道:“臣想到了。臣相信君上也有了答案。”

公子成问道:“你们想到了什么。”

“秦王洛邑举鼎,身受重伤。秦国慌忙撤军,弃宜阳,退回关内,闭函谷。只有一种解释。”肥义道:“秦王病危,已经无暇顾及宜阳战略要地。”

公子成大笑道:“秦王举鼎,砸中了胫骨。伤了骨头,不至于要了性命。何来,秦王病危一说。”

李兑道:“秦王举鼎,断了胫骨,是不足以要了性命。但九州神鼎万斤之重,非人力能及。秦王豁出性命,必然会导致气力衰竭,筋脉俱损。加之,事情来得突然,军医没有很好的条件为秦王治伤。秦王举鼎不成功,也会气急攻心,伤了心脉。秦王是活不过几日的。”

公子成道:“秦王举不起九鼎,弃鼎就可以。岂能为了九鼎送了性命。”

田不礼答道:“秦王是不想弃鼎,才会有此番变故。”

公孙璞笑道:“秦王乃一国之君,竟然学莽夫举鼎,岂不可笑。”

赵君雍正色地答道:“秦王不是莽夫举鼎。他是为了举周室的天下。”

李兑叹道:“可惜啊!举鼎不成,图周不利,反而送了自己的性命。秦王举鼎而死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岂不会让诸侯耻笑。”

田不礼插话道:“秦王自知时日不多,故而让甘茂撤军归国,也就顾不上韩国宜阳等地。秦国害怕秦王病危的消息泄露出来,加之秦王问鼎,冒犯了周天子,遭到诸侯共同讨伐。故而,秦王回到秦国,便下令关闭函谷。”

公子成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如此说,倒也说得过去。但,这也是你们的推测而已。”

肥义道:“臣断定,我们很快就能印证推断的结果。”

李兑道:“臣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收到秦国君主换位的消息。”

“秦王是一个厉害的对手。寡人曾想不久之后,便会和他正面交锋。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赵君雍神情有几分感伤道:“秦王真的死了,天下又会怎样。”

“君上,臣听到一句谶语是和秦王有关的。”赵歇拱手道:“秦王死,天下乱。”

“秦王死,没有子嗣。秦惠王之子,个个都是英雄。诸子为了王位,便会大大出手。秦国兵戈再起,会加剧国内局势动荡。也会削弱秦国的国力。秦国乱了,诸侯平衡局势也将会被打破,从而引发天下大乱。”田不礼神情有点激动,“君上,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李兑也答道:“我们扶持公子职回国争位,我们也可以扶持一位亲赵的秦国公子。一旦,亲赵的秦国公子被我们扶持为秦王,秦赵之盟,将会更加的稳固。”

赵君雍问道:“秦国有惠后和赢疾二人,秦国是不会乱的。”

田不礼答道:“惠后是一代贤后,但她难以驾驭秦国错综复杂的朝政。赢疾善于带兵,迎战诸侯。但,不善于治理国家。一旦,秦国发生了诸公子之乱,赢疾也会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秦国啊!注定会有一场大乱。”

赵雍又道:“你们觉得,秦国这次动乱将会持续多久。”

肥义道:“少则半年,多则数年。”

李兑忙道:“君上,秦国乱了。我们不妨效仿燕国之事,干涉秦国内政,扶持一位亲赵的秦国公子继位,进一步巩固秦赵之好。秦赵边境将会有十几年的安定。我们也利用这段时间,发展国力,争霸诸侯。”

肥义思之,摇头道:“这些事情,只是我们猜测而已,尚未得到证实。此刻,也不见秦国有动荡之象。我们不能去插手秦国内政。”

“不错。”赵君雍道:“等秦国那边的消息证实之后,我们在制定下一步应对计策。”

李兑急道:“君上,我们要及时出手,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我们先静观其变。”赵雍道:“秦国真的乱了,该出手的时候,寡人自然会出手。”

......

芈八子得知秦王荡举鼎丧命的消息,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神情激动道:“芾儿、悝儿,你们想不想成为秦国的王上。”

公子芾、公子悝闻言,相互一视,皆道:“母亲,你怎能说胡话。这句话被人传到了荡哥哥耳里,我们性命不保。”

芈八子神情严肃地问道:“芾儿、悝儿。其他的,你不要多问。母亲只想知道你们想不想成为秦国的王。”

公子芾点了点头道:“母亲,秦王是荡哥哥的。我虽想成为秦王,但荡哥哥在,我岂能成为秦王。”

公子悝也道:“哥哥所言不错,秦王是荡哥哥的。母亲,孩儿想成为王上,但也不能动摇荡哥哥的地位。”

“母亲受到消息。你们的荡哥哥死在了洛邑。他的尸体正被运回咸阳。”

公子芾大惊道:“几个月前,荡哥哥身体还是好好的,怎么会死了。”

公子悝也道:“荡哥哥身体壮如牛,怎么会突然死了。母亲,你不会对荡哥哥出手了吧!”

芈八子道:“母亲答应过你们的父王。如果你们荡哥哥在成年之前善待我们母子。等你们成年后,回到自己封地。母亲是不会对你们荡哥哥出手的。你们荡哥哥的死,跟母亲没有半点关系。”

公子芾问道:“荡哥哥是怎么死的。”

芈八子解释道:“他是举周鼎被砸死的。”

公子悝问道:“荡哥哥怎么会去洛邑举鼎,还被鼎砸死。”

“你们荡哥哥行事作风,向来古怪。具体原因,母亲也不清楚。”芈八子问道:“芾儿、悝儿,你们荡哥哥死了,你们想成为秦国的王吗?”

公子芾、公子悝齐声道:“母亲说过,要想不被人欺负,要想保护自己最爱的人,就要做最有权势的人。孩儿想要保护母亲,不想看着母亲被人欺负。”

芈八子闻言,心中涌出一股暖意,“你们真是母亲的好孩子。芾儿、悝儿,秦王只有一个,无论你们谁坐上了王位,都不能对自己兄长动手。你们不能为了王位,手足相残。”

公子悝跪拜道:“母亲,哥哥比我大,就让哥哥当王上。孩儿只愿意陪在母亲身边。”

公子芾见弟弟退让,也道:“母亲放心。我当了秦王,一定会保护你和弟弟。我一定会让弟弟成为最尊贵的人。”

“你们荡哥哥死了,没有子嗣。你们都是先王的儿子,身上流着先王的血脉。母亲出生在丹阳,是楚国王族后裔。你们身上也流淌着楚国王室的血液。你们的身份和地位高贵显赫,足以为王。”芈八子轻声道:“王位争夺战是一条很危险的路。稍有不慎,我们都会死。你们怕吗?”

公子芾、公子悝没有丝毫地由于答道:“孩儿不怕。”

芈八子绽放笑颜道:“这才是母亲的孩子。”

正在说话之间,芈八子之弟芈戎和魏冉也来到宫中。公子芾、公子悝见了,喊道:“舅舅。”

芈戎拉着公子芾、魏冉拉着公子悝问道:“想舅舅没有。在舅舅脸颊上亲一下。”

芈八子牵过两个孩子,吩咐道:“你们去玩。母亲和舅舅有话要说。”

公子芾、公子悝行了拜别礼离开。魏冉问道:“姐姐,你为何急着将我们召回来。”

芈八子道:“秦王死了。我召你们两个回来是为了商议大事。”

魏冉惊骇道:“秦王死了,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听到消息。”

芈八子道:“秦王死了,这个消息千真万确。甘茂秘不发丧,想必是秦王生前的旨意。”

芈戎问道:“姐姐召我们回来,想要做什么了。”

“姐姐打算为王位而战。”

魏冉、芈戎大骇道:“姐姐,你疯了不成。”

“姐姐没有疯,姐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芈八子道:“王位,若是落到任何人手里。我将永无出头之日。姐姐曾经被一位高手相过面,那人说姐姐贵不可言,有王者之相。有朝一日能够左右秦国天下。魏冉、芈戎,姐姐要想成功为吾儿夺取王位,离不开你们帮助。”

“戎,愿为姐姐效命。”

“冉,也愿意为姐姐效命。”魏冉问道:“姐姐打算迎立那位外甥为王。”

“芾儿。”

魏冉问道:“稷儿是姐姐长子,姐姐为何不立稷儿为王。”

芈戎道:“姐姐一向不喜欢稷儿,喜欢芾儿。拥立芾儿,是有私心吧!”

“不错。姐姐是不喜欢稷儿,也是有私心。”芈八子道:“稷儿,远在燕国为质,路途遥远。我拥立他为王,怎能控制住秦国风云动荡的局势。魏冉、芈戎,你们愿意拥立芾儿为王吗?”

魏冉、芈戎齐声道:“一切全凭姐姐做主。”

“好。不愧是是姐姐的好弟弟。”芈八子道:“现在,我们踏上了一条王位争夺战不归之路。谢谢,你们帮助芾儿争位。也谢谢你们成全了姐姐。姐姐若真有天命之相,掌控秦国。姐姐,向天起誓,你们在秦国的地位也是贵不可言。”

第一百九十八章 秦惠后

公子芾听到母亲和舅舅之间的谈话,走了过来,拱手道:“母亲、舅舅。我当秦王,诸位哥哥和弟弟都不会服。我们实力弱小,岂能与之一争长短。”

魏冉问道:“芾儿,你想不想当秦王。”

公子芾看了看母亲,在看了看两位舅舅,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芈戎笑道:“芾儿,你想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舅舅,会为你争夺王位。”

芈八子笑道:“芾儿,还不快谢谢舅舅相助之恩。”

公子芾拱手,行了一礼,“谢谢舅舅。”

芈戎上前拍了拍公子芾的肩膀,笑道:“谢什谢。我们都是一样人。”

芈八子笑道:“我们是一家人。”

甘茂领军回到咸阳,便感受到秦国的天,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甘茂注视着咸阳,这座熟悉的宫墙,此刻,令人感觉很陌生,也很令人害怕。一阵大风四起,甘茂心中隐隐不安。他感受到咸阳四周充满了寒冷地杀气。甘茂心道:秦王死,天下乱。

忽然,前方扬起一片尘土,涌出大批军士,挡住了甘茂等人的归途。

甘茂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军士,是公子雍等先王的少公子。甘茂四下看了看,心中叹道:“一场王位争夺大战,在所难免。”

公子雍上前质问道:“左相,王上何在。”

甘茂看了看王车,不答,反道:“公子,你们带兵入咸阳,可是死罪。”

公子雍神色不惧,辩解道:“我等听说王上病危,带兵入咸阳,稳定大局。”

甘茂心中震惊,王上病危,是谁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甘茂又仔细琢磨公子雍说的话,看来他们还没有得知秦王荡甍逝的消息。否则,咸阳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甘茂喝道:“根据大秦律,没有王上诏令,私自离开封地者,重罪。你们是想犯上作乱吗?”

公子何冷哼一声道:“治我等重罪,也应该王上说了算。甘茂,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吧!”

“大秦律是用来制衡乱臣贼子,而不是用来让我们兄弟相残的。”公子鼎冷言冷语道:“我们听说王上洛邑举鼎,被鼎砸中。王上深受重伤,陷入昏迷。王上若有不测,秦国必乱。我们带兵回咸阳就是为了稳定秦国局势,匡扶朝纲。左相用大秦律诬陷我等犯上作乱,此等可是大罪,我等可承受不起。好在王上英明神武,也不多疑。对待我们这些兄弟,更是一片丹心。我们对王上的忠心,也是日月可鉴。”

秦王荡对待这些兄弟,的确是一片丹心。否则,秦王荡也不会让这些人安全回到封地。然,这些人利用秦王荡的善意,口口声声说什么一片忠心?甘茂闻言,在心底鄙视这群道貌岸然的公子。他们真的是为了秦国安危着想,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封地,而不是带兵入咸阳。这些人心中想的是什么,甘茂岂能猜不出。秦国真的有乱象,这些人不但不能稳定局势,匡扶朝纲,反而还会加剧秦国局势的动荡。

公子雍冷声问道:“我等想要见王上。左相出言,再三阻拦。不惜用大秦律恫吓我等,以犯上作乱的罪名,强加扣在我们的头上。左相,你这么做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公子何上前道:“王上,臣弟求见。”

其他几位公子也喊道:“王上,臣弟求见。”

甘茂心中明白,诸公子战功赫赫,也不会把他放在眼中。如果不让他们见到王上,这些人也会心生疑虑。如果当他们得知王上甍逝的消息,一场王位争夺战也将会上演。甘茂不愧是处在高堂之人,内心乱做一团,思考对策。但脸色依然平静地答道:“诸公子,你们可以无视甘茂,但你们岂能无视大秦律。王上举鼎重伤,需要及时回到宫中医治,你们拦住我等去路,耽搁王上诊治时间。王上若有什么不测,你们承担得起后果吗?”

公子何语气强硬道:“左相,我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你这些言语吓不到我。请,王上相见。”

其他几位公子也硬声道:“请,王上相见。”

甘茂心里琢磨,诸公子为何会领兵齐聚咸阳?为何这些诸公子非要见到王上方才罢休?王上病危的消息又是什么人泄露出去的?一时间,甘茂心事重重。以他左相的身份是不足以吓唬住这些公子的。

公子何突然上前,想要强行面见秦王荡。

乌获见状喝道:“大胆。谁敢扰乱王上。休怪我手中三尺长剑。”

孟贲也提声道:“谁敢对王上不敬,杀。”

公子何身边的侍卫见乌获、孟贲对自己主上无礼,全都拔剑出鞘。乌获、孟贲见对方如强势也丝毫不退,同样是拔出长剑。双方僵持、怒视。一言不合,就是一场血战。

甘茂喝道:“乌获、孟贲休得无礼。”

乌获、孟贲拱手一礼,示意将士退下。

甘茂目视着公子何,厉声道:“公子,你们真想犯上作乱,血溅当场吗?”

公子何自然知晓乌获、孟贲二人对王上的忠心。他若要执意上前,恐怕这两个人也不会顾虑他王子的身份,出手杀了他。公子何吞了几口唾沫,示弱道:“王上,臣弟不敢。臣弟听说王兄病危,担心王上的病情,故而,想请求面见王上。”

“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得知了错误的信息。但是,你们请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对王上无礼,休怪我手中三尺长剑。”甘茂也不在心平气和,脸现杀气,“挡路者,杀。”

乌获、孟贲厉声道:“杀。”

三军将士也道:“杀。”

秦国诸公子虽然蛮横,也能无视甘茂的存在。然而,甘茂身后的数万将士,就凭诸公子手中的军力是无法阻挡的。尤其是乌获、孟贲两位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乌获、孟贲杀他们也是轻而易举。再加上,诸公子离开封地在前,引兵入咸阳再后。如果甘茂真的以犯上作乱的罪名杀了他们,也没有人会帮他们。

公子雍道:“左相,休要动怒。我们不过是关心王上的病情,休要动刀动枪的。刀剑无情,杀了自家人。心疼的是秦国,看笑话的是诸侯国。”

“雍公子向来识大体。非甘茂不想和诸公子过不去。实在,王上病情严重,需要及时医治。如果你们在这样胡闹下去,耽搁了王上的病情。休怪我手中的长剑无情。”甘茂扬声道:“胆敢有人拦路者,以犯上论处,杀。”

乌获、孟贲厉声道:“喏。”

甘茂大手一挥,秦王车队缓缓向前。甘茂见诸公子神色迟疑,便断定诸公子心中惧怕,绝无胆量强行阻拦。果如甘茂所想,诸公子见甘茂等人强横,不敢与之相争,腾出一条大道,毕恭毕敬,迎接秦王车队回宫。

秦惠后得知秦王荡撤军归国,不日即将抵达咸阳。秦惠后大喜,在宫中备好酒宴,等待自己儿子归来。秦国大臣也等待着王上归来,庆贺王上破韩国、拔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以观九鼎之功业。然,他们欢欣鼓舞的等待,却不知秦王荡已经去世。他们也不会想到,自己等到的不是秦王荡归来,而是秦王荡甍逝的噩耗。

秦惠后和秦王后正在正阳殿唠叨家常。秦惠后言语温柔道:“你嫁到秦国多年,该为母后生个孙子。”

秦王后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愧色道:“母后,都怪我肚子不争气。”

秦惠王安慰道:“荡儿继任王位,内忧外患不绝。这几年,我一直放纵他。此次荡儿回来,我也会约束他。生孩子是大事,但也不能太急。你也要帮着母后,约束荡儿。荡儿不仅是秦国的王上,也是我的儿子,更是你的夫君。荡儿的性子像他父王。不过,有我这个母亲,还有你这个妻子。我们联手,荡儿的性子在野,也会被我们制服的。”

秦王后道:“多谢母后。”

正在两人相谈甚欢,一名侍者走了进来,“惠后、王后,右相求见。”

秦惠后端起水杯,放在唇边,“有请。”

不多时,赢疾进入宫中,急色道:“惠后,大事不好了。王上…”

秦惠后心里咯噔一下,拿在手中的水杯,掉落在地上,“王儿怎么了。”

赢疾答道:“王上举鼎,被鼎砸中。”

秦王后问道:“王上伤势如何。”

秦惠后似乎已经猜到了,微微闭上双眼。

赢疾道:“王上举鼎,伤了筋脉,砸断了胫骨,流血过多。再加上医治不善,王上…”

秦惠后睁开双眼,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地打算,神情放松道:“右相,你说吧!”

赢疾悲呛道:“王上,甍逝了。”

“什么,吾儿甍逝了。”秦惠后虽然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得知这个突如其来地噩耗,也是令她肝肠寸断。

秦王后闻言,满脸惊愕,失声哭道:“荡哥哥,怎么会…怎么会…”

“臣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相信。”赢疾又道:“王上甍逝的消息是甘茂亲自派人来告诉臣的。”

秦惠后稳定心神,双眸悲切,问道:“吾儿身在何处。”

“王上在甘茂等人的护送下已经抵达咸阳。”

秦惠后走近秦王后身旁,提起衣袖为她抹去眼角残留地的眼泪,神情温柔道:“人有旦夕祸福。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

秦王后点了点头。

秦惠后问道:“右相,朝中是什么情况。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朝中的大臣还没有得到王上甍逝的消息,想必是王上临死前嘱托甘茂,秘不发丧。以此稳定朝中的局势。”赢疾脸色一沉,“但,诸公子不知从何处听到王上病危的消息,竟然私自离开封地,领兵入咸阳。”

“诸公子不奉召,胆敢私自离开封地,兵入咸阳。他们想趁丧作乱吗?”

“这也是臣担心的问题。”赢疾脸色忧虑,“王上甍逝,生前又无子嗣。按照秦国宗法制,国君甍逝,子嗣继位。若无子嗣,应择贤者为王,兄终弟及。先王子嗣能征善战不在少数,大多都是贤者。王上甍逝的消息传了出去,必将会引起秦国局势动荡。”

“右相。你是先王肱股之臣。也是吾儿倚重的之人。如今秦国出现乱局,形势危矣。若因为吾儿之故,引发诸公子之乱,秦国必将衰败。这样的结果是吾儿、我和你都不想看到的结果。右相,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赢疾自知惠后贤德,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的见识和魄力,“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等王上遗体回到宫中之后,发布王上甍逝的消息。然后,在从王上兄弟之中,或以长,或以贤,而立。继续完成王上未竟的功业。”

“一切听右相做主。宫内、宫外还请不辞辛劳。”

“臣,即刻去安排,以免出现被动的局势。”

赢疾走后,秦王后乱了心神,问道:“母后,荡哥哥走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秦惠后吸了一口气,“吾儿走得匆忙。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江山。母后要肩负起守护江山的责任。吾儿没有完成的事就让母后替他去完成。”

第一百九十九章 秦国诸公子之乱

甘茂等人护送秦王荡的遗体回到咸阳宫正居殿。秦惠后早已经得知儿子的死讯,但双眼还是泛出泪花。秦惠后不想再踏入正居殿,因为这座大殿是她的伤心之地。四年前,她在这座大殿送走了他的夫君。没想到四年后,自己的儿子也将会从这里离开。秦惠后用温柔地目光,看着自己双眼紧闭的孩子。此刻,秦惠后的情感早已经如河岸决堤,一泻千里,“荡儿,这下你总算能够安安静静听母后说话了。”

秦王后上前抱着母后,泣道:“母后,荡哥哥走了。他不想看着母后现在这个样子。”

大殿内,秦王后、赢疾、甘茂、乌获、孟贲等人也在大殿之中。众人见秦惠后和秦王荡之间母子情深,也是一阵唏嘘,泪落不已。众人也想不明白,为何上天会给他们一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少年君王。为何会这么快便将他召回去。秦惠后稳了稳心中悲伤的心情,问道:“吾儿在临死前有何临终遗言。”

甘茂拱手道:“王上走后,秦国无主。国中大事,任凭惠后做主,择贤者为王,替王上完成未竟的伟业。”

秦惠后目视着自己的孩子,他临死前最不放心的还是大秦的大好河山。既然儿子将江山社稷托付给她,她也要肩负起守护儿子的江山。秦惠后问道:“吾儿,可说,以何人为王。”

甘茂道:“王上说庶长壮是先王的长子,又是一位贤者。秦国的天下交给他,王上放心。”

秦惠后又道:“吾儿还说了什么。”

甘茂道:“王上说攻韩国,拔宜阳,定三川,观九鼎。王上心愿已了,心中无恨无悔。王上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是惠后、王后。王上说不能在惠后跟前侍奉,请惠后原谅他的不孝。”

“荡儿,你安心地走吧!母后不怪你。怪只怪,我和荡儿的母子情分太短。”秦惠后道:“吾儿,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甘茂答道:“没有了。”

乌获见状,正准备开口说话,被甘茂拦下。秦惠后伤心欲绝挥了挥手,“你们护送王儿归国,辛苦了,下去歇息。”

乌获、孟贲不解。

甘茂拱手领命道:“喏。”

走出正居殿,乌获低声问道:“左相,你怎么不把王上将秦国的江山托孤于你,还有芈八子乱国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甘茂低声回道:“宫中的情形,你还没有看清楚吗?惠后丧子,痛心疾首,缺少了理智,对我说的不但不会相信。反而,还会认为我权势熏天,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制衡右相。挑拨秦惠后和芈八子之间的关系。右相听见王上将江山托付给我,他的心情又会如何。退一步说,王上真的要托孤江山,也应该是右相。右相不仅是先王的弟弟,也是王上的叔父。右相也是宗室之人,德高望重,战功赫赫。若真有托付一事,理应托孤于他。岂会托付给我这个外姓之臣。尤其是当今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是没有人相信的。甚至这些人会认为,王上病重,受到了我挟制,才会做出荒唐而又糊涂的政令。”

孟贲道:“左相之言,岂不是辜负了王上对你的信任。你这样做对得起王上吗?”

甘茂道:“乌获、孟贲两位将军,王上甍逝,你我都难辞其咎。我相信,不久我们都会有牢狱之灾。”

乌获、孟贲大惑不解,问道:“谁敢动我等。”

“王上为何会死,总要有个说法吧!秦国反对我们的人很多。”甘茂叹道:“秦国再也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王上之死,乃举九鼎,气绝而亡,与他们有何关系。自从秦王荡死后,甘茂整个人也都变了。如今,甘茂这些言语,令乌获、孟贲两人认为这是他太杞人忧天。

甘茂谢绝二人,独自落寞走出宫中。甘茂明白,惠后让他离开宫中,回去歇息,就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登上秦国的高堂。

大殿内,秦惠后因为丧子,性情大变,不在是一位温文尔雅、贤良淑德的女人,咆哮道:“我的儿子英明神武,力拔山兮,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秦王后道:“母后,荡哥哥已死,请节哀。”

“吾儿不攻打韩国,拔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以观九鼎。吾儿就不会举鼎,吾儿不举鼎就不会冒犯神灵。神灵也不会要了我儿子的命。”秦惠后双眸流露出冰冷刺骨的眼神,“谁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替他报仇。”

赢疾道:“臣也是不主张攻打韩国。臣若是能够力排众议,压下百官狂热好战。极力劝阻王上不前往周室,王上也不会甍逝。惠后,你要责罚,就责罚臣。”

秦惠后双眸布满血色,“王儿任性而为,胡闹举鼎。甘茂、乌获、孟贲等人为何不阻拦他的荒唐之举。”

赢疾见惠后正在气头上,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

“吾儿举鼎死了,这些人活的好好的。”秦惠后冷声道:“吾儿尚未建立功勋就这样一个人凄惨地走了。我要让这些人为王儿陪葬。右相,你有什么办法,诛杀他们。”

赢疾思之,拱手道:“惠后,甘茂为左相,兼上将军,身居高位。支持他的朝中大臣也不在少数。我们若是诛杀他,可能会引起朝局大乱。”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秦惠后怒道:“如果不是他们怂恿吾儿,吾儿不至于白白送了性命。”

不一会儿,庶长壮进入正居殿,拱手道:“参见惠后、王后、右相。臣听闻王兄洛邑举鼎受了重伤,我带了些上好的膏药,前来看王兄的病情怎么样了。”

秦惠后打量了庶长壮,眼神哀伤道:“你有心了。荡儿,已经走了。你的膏药,他是用不上了。”

庶长壮闻言大惊,问道:“王上体魄强健,怎会走了。惠后,我听说王上举鼎,伤了筋骨。好武之人,断筋伤骨是常有的事,也不至于送了性命。”

秦惠后闻言,心中泛起疑虑道:“你说什么。断筋伤骨不会送了性命。”

庶长壮答道:“右相领军与诸侯交战,可曾见将士断胳膊、少腿,而送了性命的。”

秦惠后将目光盯着赢疾等待着他的回答。

赢疾道:“的确有很多将士因为战事,断了胳膊,少了腿,若是及时医治,不让伤口溃烂、发炎,尚是不会丢了性命。”

秦惠后道:“如此说来,吾儿举鼎砸断了胫骨,也不至于送命。吾儿之死,另有原因,他是被人谋害的。”

赢疾道:“臣不在洛邑,也不曾观看王上举鼎。更不知道王上从洛邑归来,发生了什么事。王上之死是举鼎气绝而亡,还是因为砸断了胫骨、流血过多,医治不当所致。还是另有原因,臣不好下结论。”

秦惠后看了看王儿,又看了看庶长壮,问道:“壮儿,你可愿意认我为母后。”

公子壮闻言,扑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壮儿,拜见母后。”

秦惠后又道:“你去给荡儿磕几个头。”

公子壮又重重磕了几个头。

秦惠后问道:“荡儿临终前将江山托付给我,也有意让我立你为王。你若为王,你将会如何治理秦国的天下。”

公子壮道:“一切皆听母后的意思。”

“好。不愧是荡儿看重的人。”秦惠后怒道:“你继位之后,一定要将荡儿之死,查个水落石出,为荡儿报仇。”

三个时辰后,大殿内传出悲呛悯人的哭喊声,一名侍者站在殿外,齐声高呼道:“王上甍逝,众人哀悼。”

丧钟之音,在整个咸阳宫城弥漫。

公子何捏碎手中地杯盏,怒道:“王上果真死了。我们都被甘茂骗了。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公子雍转悠着手中地酒盏,“王上死了,我们就有了名正言顺地理由回咸阳。我们先静观其变,注视秦国朝局发展。”

公子何道:“王上死了,没有子嗣。按照祖宗之法,必会从王上兄长之中挑选贤者为王。我们商议之后,推选公子雍为王。”

公子雍目视着众位兄弟,拱手道:“多承诸位兄弟看得起我。我若为王上,定会与尔等共享秦国的江山,同享富贵。”

翌日天明,秦国无论是官吏,还是商贾百姓,亦或者是奴隶,皆身穿白衣守孝。丧期内,秦惠后放言道:“何人胆敢破坏秦王的葬礼,杀。”

在秦王荡丧期之内,诸公子虽有异动,但也不敢太过放肆,循规蹈矩参加葬礼。

秦王荡出殡之后第一日,秦惠后当着群臣的面,迎立庶长壮为新任秦王。

秦国大臣拱手道:“一切全凭惠后做主。”

秦惠后道:“甘茂攻韩国、拔宜阳,定三川,有功。没能劝阻王上举九鼎,导致王上甍逝,此乃大过。甘茂,你可认罪。”

众人见惠后向甘茂发难,纷纷出言维护。

秦惠后问道:“甘茂,你可认罪。”

甘茂闻言,神情镇定。这一天,他早就想到了。在丧期之间,他也看到了秦国波涛暗涌的局势,一场大动乱终究躲不过。秦王荡之死,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的局势,必须找一个人出来认罪,方可平息众人的愤怒。甘茂为了保全家人和族人,对着众官僚行礼,服罪道:“王上之死,臣,难辞其咎。臣,领罪。”

秦惠后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地认罪,想着他以前的功绩和忠心事主,对他的杀心稍减,“攻宜阳有功,但保护王上有过,功过相抵,即刻免去你左相职位和上将军的军衔,关入牢狱,你可服。”

“臣罪有应得。”甘茂举着手中的虎符和官玺,“请惠后看在我为秦国立下功德的份上,不要株连臣的家人。”

秦惠后派人手下虎符和官玺,答道:“好,如你所愿。”

“谢,惠后。”甘茂躬身退了下去。

众臣皆道:“惠后不可啊!左相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岂能入牢狱。如此做法,会令大秦将士寒心。”

“甘茂有功,亦有大过。”秦惠后喝道:“谁敢为他求情,同罪。”

众人见惠后发怒,也不敢进言。

孟贲求情道:“惠后,左相忠心为国,你不能这样对待他啊!”

秦惠后怒从心生,“孟贲身为大将,不能力阻王上举鼎,保卫王上安危。死罪,并诛九族。”

“想我孟贲,忠心为主。竟然落得如此悲凉之地。惠后要我死,我不敢不死。秦国的江山交给你,岂能长久。秦王,臣对不住你。惠后,我在地府等着你。”说完,孟贲血溅当场。

众人见孟贲死后,双眼怒睁,久久也不必目。乌获哈哈哈大笑,亲自上前替孟贲合上双眼,狂道:“秦王,这就是你的母后。乌获虽然乃一介粗人,岂能为她效命。”说完,乌获也是血溅当场。

秦惠后挥手道:“拖下去。”

芈戎低声道:“惠后囚禁甘茂,杀乌获、孟贲两员有功大将,失了民心。”

魏冉也道:“是啊!这些年,甘茂和赢疾,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有甘茂、赢疾俱在,秦国何愁不强盛。惠后之举是自毁长城啊!”

秦惠后威吓道:“吾儿,临终前欲立公子壮为王。”

一老者道:“王上没有子嗣。理应从王上同辈之中,挑选德高望重之人。公子壮是庶子,若是为王,难以令人信服。”

“公子壮已认我为母,这个身份还不够吗?”秦惠后道:“公子壮为庶长,他的功绩你们是有目共睹。公子壮又是先王庶长子,为人贤能,这些条件加在一起,还不配为王?”

忽然,一人大笑而出。

秦惠后质问道:“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惠后迎立公子壮为君,芈八子不服。”

“芈八子,这里岂能有你说话的资格。”

“我是没有资格。但我的儿子是先王之子,也有资格吧!”芈八子道:“秦王无子,突然甍逝。在座的都是朝中大臣,还有先王的诸子。王位,干系重大,岂能由你一人说了算。”

“立公子壮为王,是荡儿的意思。”

“何人为证。”

“甘茂、乌获、孟贲都能作证。”

“甘茂被关入牢狱,乌获、孟贲血溅当场。惠后,你是哄三岁小孩。乌获、孟贲就是因为不同意你的主张,才遭此劫的吧!”

“芈八子你休要胡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连左相都能关押,斩杀有功的大将。岂会不杀我。”芈八子转向诸公子道:“惠后今日能杀我,杀了我的孩子。明日,也能杀了你们。”

“芈八子休要胡言乱语。”秦惠后恫吓道:“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如此跟我说话。先王的夫人、美人、良人皆在你之上。你连先王的妾都不够资格。这里岂能容你放肆。”

“我在秦国的身份是八子没错。但我为先王生了三个儿子。”芈八子笑道:“这里在座的诸公子都是先王的血脉,都有资格成为王上。谁为王,理应大臣说了算,岂能让你说了算。”

芈八子之言,挑拨了诸公子争位的野心。

公子何怒声道:“芈八子说的不错。谁为王,岂能让你一人说了算。”

其他诸公子也纷纷附和。

秦惠后气急败坏道:“你们想要造反吗?”

芈八子还击道:“立公子壮为王,我不服。”

“你的意思应该立谁为王。”

“吾儿,公子芾。”

“在座的公子为王,我都没有意见。芈八子身份低微不说,公子芾非嫡、非长、非贤,岂配成为秦国的王。”

“楚国有今日,皆是相信命运是自己的,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实现,不要相信什么天道。”芈八子扬声道:“天底下,岂会有人会一直贫贱。”

诸公子闻言,怒道:“立公子壮为王,我等不服。”

“反了。”秦惠后怒道:“来人,将乱臣贼子给拿下。”

一大队将士涌了出来。

公子何、公子雍见状,摔破酒樽,一大队将士也涌了进来。

魏冉、芈戎见状,大喝道:“来人。”

几方人马,齐聚大殿,怒目而视。

秦惠后怒道:“犯上作乱者,杀。”

第两百章 楚王谋越

秦王荡举鼎而死,生前又无子嗣,秦惠王驷的诸子为了继承王位,展开了激烈地王位争夺战。秦国陷入内乱的消息传到赵国邯郸,肥义得知这个情报,第一时间进入丛台宫。赵君雍看了看肥义送来的消息,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田不礼见君上神色有几分哀伤,问道:“君上,相邦送来的消息,有何不对。”

乐毅琢磨片刻,拱手道:“君上,秦国那边有结果了吧!”

赵君雍抬起头,注视着乐毅,问道:“你猜猜,秦国那边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乐毅平和道:“秦王死,秦国乱。”

赵君雍点了点头,语调之中充满惋惜,“你说的不错,秦王荡死了。”

李兑、田不礼等人闻言,神色惊骇,“秦王荡真的死了。”

赵雍吸了一口冷气,稳定心神, “秦王荡死了,秦国诸公子争位。秦国注定是有一场大动乱了。寡人曾以为,秦王荡是可怕的对手。可惜啊!我和他没有机会交手了。”

“王上休要忧心。秦王荡死了,秦国还会有新的秦王。秦国和赵国之间还是有机会一争高下。”肥义道:“君上,秦国诸公子实力势均力敌,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秦国这场动乱,臣断定短则半年,多则数年,才会结束。”

田不礼道:“君上,秦国内乱,我们的机会来了,不可错过。”

李兑也道:“君上,我们以匡扶正义的旗号,进入秦国平乱,伺机插手秦国的内政。我们扶持一位亲赵的秦王,秦赵之盟将会更加稳定。”

司马望族问道:“君上,臣有一事不懂。”

赵君雍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司马望族问道:“秦王荡虽死,但是秦国有秦惠后、秦王后、甘茂、赢疾等人在,秦国会何还会陷入动乱。”

“田不礼说的不错,秦惠后是一代贤后,难以驾驭秦国错综复杂的关系。秦惠后囚禁甘茂,诛杀乌获、孟贲两员大将,失了人心。赢疾善于带兵,迎战诸侯。但也不善于治理国家。面对诸公子之乱,他也束手无策。秦王后是魏王之女,她虽是秦国国后,诸公子岂会听她诏令。诸公子之乱,甘茂本可以平定。却因为秦王荡举鼎之事,遭受牵连,被剥夺了一切爵位,下放牢狱。”赵君雍看了一眼手中的国书,沉重道:“秦王荡临死前想必是对国后事安排妥当。也将江山托孤给甘茂等人。这场动乱,本可以有机会阻止的。可惜啊!最终还是发生了。”

李兑道:“秦国动乱乃天意。王上,我们为何不趁此机会插手秦国内政。”

田不礼也道:“君上,这可是千载难逢插手秦国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赵君雍看了看李兑、田不礼,又看了看肥义、乐毅,问道:“肥义、乐毅,你们有何意见。”

肥义道:“君上,臣不主张插手秦国内政。”

乐毅也道:“臣,觉得此刻不是插手秦国内政的最佳时机。”

赵君雍放下手中地国书,“寡人也觉得不应该立即插手秦国之事。”

田不礼急色道:“君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啊!”

李兑连忙附和道:“秦国内乱,百姓苦不堪言。我们若能以匡扶正义的旗帜,出兵秦国。秦国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我们便可以削弱秦国的实力,再迎立一位亲赵的秦国公子。如此,赵国的霸业可成。”

“当年,齐国不是趁着燕国之乱,联合中山国,以匡扶正义的旗帜,出兵燕国。齐、中山联军虽然不足六十日攻克燕下都。但两国的好景不长。很快遭到了诸侯联合干涉,齐、中山退出燕国,燕国复国。这些事情,你们难道忘了。齐国的路,寡人岂能在去走一遭。”赵君雍道:“寡人若趁着秦国之乱,出兵攻秦。诸侯见赵国得利,也会联合以救秦驱赵的名义,起来攻打赵国。我国的实力不如齐国,如何能够迎战天下诸侯。”

田不礼不甘心地说道:“君上,我们与赵国的霸业就差一步,难道就这样错过了不成。”

李兑也点头道:“君上,我们不插手秦国内政,魏、楚两国也会干预的。”

肥义道:“赵国的霸业,要一步一步来,不可冒进。赵国与邻国友好,而无战事。现在的局面,是建国以来重来都没有的。我们走到今天,实属不易。若是不小心踏错一步,便会前功尽弃。”

“不错。棋错一步,满盘皆输。棋艺输了,还可以重头再来。但寡人输了,还会有机会再来吗?齐国,就是活生生地例子。寡人不能走田辟彊的路”赵君雍有意停顿,注视着田不礼和李兑那张不甘心的眼神,又道:“此时,秦国内乱。寡人以匡扶正义为号出兵秦国。得到的就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我们赢了。另一种就是我们输了。我们赢的几率是多少,寡人不用说你们也知道。那寡人就说说输的几种情况:第一种,秦国能够破三晋,击南楚,伐强齐。秦国的实力自然不弱。我们出兵攻秦,秦国面临亡国之险,诸公子岂会为了王位,而置国家存亡于不顾。他们会放下恩怨,携手合作,齐心一致对外,守卫大秦的疆土。秦国和赵国一战,寡人没有足够的自信;第二种,上天,护佑寡人,占领了秦国咸阳。但诸侯见寡人得秦之地,势必会感到恐惧。为了解除这份恐惧,保存自己。他们也会联合起来,四面攻打寡人。赵国深陷四战之地,四面迎敌,岂能有胜算。”

赵雍叹了一口气,“寡人吞并不了秦国,反而还会把赵国带入危险之地。你们说,寡人还能攻秦吗?”

李兑、田不礼本来都是聪明人,因为太立功心切,所以乱了分寸。赵君雍一席话,也浇灭了他们心中的狂热。两人闻言,心下一番衡量之后,拱手道:“君上所言极是,我等差点误了大事。”

乐毅注视着赵君的表情,心道:“众人皆认为,秦国陷入诸公子之乱,国力大衰。此时,赵国出兵攻秦,插手秦国内政,是最佳时机。然而,肥义不糊涂。赵君更不糊涂。赵君不但没糊涂,反而看得更加深远。如果赵君能够有三十几年,天下诸侯的局势,又将会是怎样。他实在很期待,他也很想亲眼见证,属于赵君的时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

肥义的目光在乐毅和赵君两人之间徘徊。

肥义心想,“面对这种复杂的局势,君上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事情,而且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一怔见血指出问题的关键。君上,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君主。也许,他将引领赵国鼎立于诸侯强国之列。乐毅虽然话语简短,但也认清天下大势。否则,他岂会进言,不能干涉秦国内政。假以时日,乐毅将会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啊!”

“秦国自乱阵脚,消耗国力。一旦,有时机,寡人会出手干预秦国的内政。”赵君雍的双眸露出王者之气,“秦国乱,天下也会乱。寡人也该准备着手自己的事。”

……

秦王荡甍逝和秦国陷入诸子之乱的消息,传到了楚国郢都。楚王熊槐得到这个消息,先是一阵惊愕,随后是开怀大笑。

“秦国乱了,秦国乱了。”楚王脸色渐渐僵硬,“这几年,秦国欺负楚国可是够惨啊!寡人被秦王欺负得也够惨。丹阳斩首我八万将士,侵占我汉中郡不还。秦王驷,你也算英雄一世。你的儿子荡,也没有辱没你的英明。如今,你其他儿子为了王位,手足相残,同门操戈。你有想到会有今日的局面。秦国能有今日,都是你种下的因果。哈哈哈哈。”

昭阳道:“秦王荡死,秦国内乱。我们为何不趁机出兵秦国,夺回汉中、商於之地。我们一鼓作气,攻下咸阳。”

楚王摇了摇头道:“寡人出兵助韩,守宜阳。随后,秦王荡派人入楚向我们结盟。寡人答应了秦国,助秦王荡攻韩。你是不是觉得寡人糊涂了。”

昭阳道:“秦国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们。我们怎能和秦国结盟。再说了,秦国占据了汉中,尚未归还我国。我们岂能助秦击韩。”

“昭阳,寡人并非糊涂。寡人也不是怕了秦国。”楚王眼神之中露出强烈地杀气,呼道:“寡人是想秦国攻破韩国,拔掉宜阳,问鼎中原。寡人是想秦国得罪天下诸侯。先祖,问鼎中原之举。天下诸侯,群起攻我。数百年间,楚国和中原诸侯战火不断。寡人也想秦国尝尝被天下诸侯群起而攻时,年轻的秦王会如何应对。秦国自诩强大无比,大秦锐士所向披靡。寡人倒要看看,秦国能否抵挡住天下诸侯的攻击。”

昭阳突然明白了王上的用心,大惊道:“秦王举鼎,亦是举周国的天下。周室衰微,国祚仍在。天下诸侯仍然尊周为天子。周王也是天下共主。无论是齐恒公、还是晋文公,或者是韩赵魏三分晋国天下的士大夫,亦或者是魏国魏武卒横行天下的时候,还是后来居上的田氏齐国,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觊觎神州九鼎。秦王此举,不仅会激动天下诸侯,也会给秦国带来灾难。王上的利剑,差点就毁了秦国。”

“可惜啊!秦王辜负了寡人的用意,死得太早。秦王荡死得太早,令寡人没有看到中原诸侯联合起来攻伐秦国的盛况。寡人还以为可以再次看到,多国联军兵发函谷攻打秦国的盛举。”楚王道:“寡人也会响应诸侯,一同攻秦。此时,秦国能对抗天下吗?”

“王上之谋若是真的实现了。”昭阳激动道:“秦国就不存在了。”

“是啊!天不遂了寡人意。”

“秦国动乱,也给了我们可趁之机。我们不如发兵秦国,收回失地。”

“秦国无主,寡人也没有对手。攻秦收回失地,暂且先放一放。”

“王上之意,臣不明白。”

“第二次中原大战后,寡人一直致力于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寡人忍了这么多年,你可知为何。”楚王提声道:“秦王荡死,秦国陷入内乱,寡人西边无忧。韩魏也自顾无暇,不会犯我疆土。齐国大战自弱,也不会来犯。寡人便可以利用这个大好局面,提百万大军东征。”

“王上是打算攻打越国。”

“不是攻打,是灭之。”楚王眸色刚正果断,“越国一直是我国的隐患。寡人争霸中原,越国也出来捣乱。此刻,寡人提兵灭越,就是为了彻底根除隐患。从此以后,大江之地,寡人说了算。”

第两百零一章 越王无疆

大江之上,寡人说了算,楚王这句令人荡气回肠的话,回荡在大殿之内,震耳发聩。的确,这句话也是楚国历代先祖想要实现,而没有实现之事。楚国攻灭越国,得吴越数千里疆土。大江之上,再也没有国家能够威胁到楚国,也没有任何国家能够撼动楚国。

楚国,将会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昭阳闻言,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昭阳平复心境之后,仔细揣摩楚王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并不是开玩笑。但,越国也是大江之上,仅次于楚国的第二大国。越国纵横数千里,代甲数十万,兵力雄厚,国力也不弱小。楚国发兵灭越,越国也会举国抵抗,局势稍有不慎,灭越不成,反而还会给自己带来灾难。齐国灭燕不成,反而损伤国力。齐人带来的教训,是深刻、沉重的。

昭阳想了想,正色道:“王上,越国素有霸主的根基,我们灭越之举,要慎之又慎。”

楚王闻言不语,双手击掌。

国柱昭滑从后面走了出来,行礼道:“王上,令尹。”

这几年,昭滑宛如从人间蒸发,没有半点音讯。今日在楚宫相见,昭阳着实感到意外,问道:“这几年,你去哪里呢?”

丹阳之役和第二次大战,沉重敲碎了楚王的强国梦。楚王痛定思痛,思考兴国之策。今巴蜀之地,已经被秦国控制。商於、汉中之地,也落入秦国。楚国向西不能突破,向北也有中原诸侯阻挡。南下又都是蛮荒、瘴气之地,得之无益。楚王将目光盯上了楚国东边强国...越国。

灭越国,即可以壮大楚国疆土,同时也能彻底解除越国带来的隐患。第二次中原大战,楚国同时迎战韩魏秦越及秦国管辖之地巴蜀。楚国四面开战,战线拉得太长。蓝田一战,楚国本已胜券在握。但,韩魏越三国攻楚态势太猛,楚国失去了很多疆土。若要解决韩魏越三国带来的兵患,楚国迫不得已和秦国缔结城下之盟。

王看了看昭阳,又看了看昭滑,“昭滑奉寡人密令,前往越国。寡人要灭越,自然要充分了解自己对手的实力。”

昭阳的眸色,隐隐不快,“数年间,你音讯全无。原来,你去了越国。”

昭滑拱手道:“身负王命,不敢据实相告,请令尹见谅。”

昭阳叹道:“既然是王命,理应如此。”

“令尹,灭越之事,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楚王将目光又落在昭滑的身上,“昭滑将寡人和你共谋的事情说给令尹听听。”

“喏。”昭滑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

昭阳闻言,内心隐隐不安,“越王无疆在位日久,越国也无内忧外患,国力强盛。越国是一个庞大的国家,我们不能一战而灭。楚越如同水火,再难止戈。王上,灭越一事,还应该从长计议。”

昭滑不以为然地道:“越国外表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我们只需一战击溃越国主力。越国不用我们攻打,便会自乱。王上,臣以为灭越之举,可行。”

昭阳问道:“如何灭之。”

昭滑很有自信地答道:“欲取越地,我们就要让齐越相争。让齐国帮助我们削减越国的实力。”

昭阳想了半响,摇了摇头,“齐越向来友好,岂会相争。”

昭滑的双眼注视楚王,答道:“这就要看王上了。”

楚王摊开双手问道:“攻灭越国,寡人能够做什么。”

昭滑道:“请王上写一份国书,送去越国。国书的内容就说我们愿意和越国结盟,然后,我们一起攻打齐国。”

楚王觉得这太简单了,神色迟疑道:“结盟?攻齐?越王会上当吗?”

昭滑双眸绽放出明亮的眼神,自信地说道:“越王无疆,向来崇尚祖先的霸业。他的心中也早就萌发了进军中原之意。我国和越国结盟,共同攻齐。越王会答应的。”

......

好战之国有四,东边的齐国,北方的晋国,南方的楚国和雄踞东南的越国。越国地处欧余山之南,国君姒姓。其始祖是夏朝君主少康的庶子无余,大禹的直系后裔。公元前473年,越王勾践灭吴,出兵向北渡过淮河,在徐州与齐、晋诸侯会盟,成为诸侯伯。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越王勾践灭吴,北上争霸,成为诸侯伯长之后,回到吴越之地,再无音讯。越王朱勾是越王勾践之后国势最强、武功最为显赫的君王,先后出兵灭了滕国、郯国等国,威震中原。为了争夺泗水流域的土地和霸权,楚越两个国发生舟战。越国和楚国争雄而不落下风。越王朱勾死后,越国陷入诸子争位的风波,无暇顾及中原之事。

越国不进取中原,不和楚国交战。越国默默无闻了百年,渐渐淡出了中原诸侯的视线。久而久之,中原诸侯也忘了,东南边还雄踞了一个强大的万乘之国…越国。

越国是楚国东边最大、也最具有危险的国家。当今的越王无疆是越王勾践的六世孙。无疆继位后,平定内乱,稳定国政,崇尚先祖的伟业,也很想回到先祖辉煌的霸业。越王无疆为了争霸中原,突出越国的强国地位,不断和齐、楚交战。

第二次中原大战之时,越国加入以秦国为首的军事联盟,对楚国、齐国开战。越王无疆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越国不插手中原的这段时间内,天下格局已经大变。齐、楚已然壮大。尤其是楚国能够以一国之力对抗北方诸侯。

当今天下大乱,诸侯相互征伐。此时的天下不再是越国说了算。楚人势如破竹,战杜陵、下江都击败吴越子弟。此次战败,也沉重打击了越王无疆的壮志雄心。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越王无疆不甘心默默无闻。也不想先祖的伟业和辉煌被他没落、葬送。那颗争霸诸侯的激情,再一次爆发。

越王无疆派使前往秦国,并与之结盟,制衡楚国。由于越国和楚国交过手,越王无疆也深知打不赢楚国。于是,他将手中地长剑挥向了齐国。越王无疆准备踏上先祖越王勾践,北上争霸之路。

楚使陈轸来到越国,面见越王无疆。

越王无疆见楚使身着不像是武人,居高临下气势凌人地逼问道:“这几年,楚越两国多战事。楚使,你来越国,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陈轸脸色不惧,答道:“王上要杀我是很容易的。外臣也是怕死的。”

越王嗤笑道:“你怕死就赶紧滚回楚国去。寡人尚未发怒,暂且不杀你。”

大殿之人闻言,纵声大笑。

“王上不想知道外臣为何而来,外臣告退。”陈轸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越王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喊道:“说吧!你为何而来。”

陈轸停下脚步,仍然背对着越王,“王上,若有诚意,外臣就说。王上,没有诚意,请容外臣告退。”

越王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敢于顶撞的人,喝道:“寡人的脾气可不好。”

陈轸转过身来,拱手道:“外臣,奉楚王之令,来到贵国,是为了缔结两国和平。”

“和平?”越王闻言大笑。少许,越王脸色渐渐僵硬,质问道:“楚国夺越国土地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吾王愿意和越国缔结和平。两国一起出兵北上攻打齐国。我国打下齐国的疆土,全部送给越国。”陈轸见越王听进去了自己的说的话,“越王,你可满意。”

越王问道:“寡人为何要攻打齐国。”

“中原诸侯一向鄙视楚国和越国,他们皆说楚越是蛮荒之地。王上要想恢复先祖霸业,争雄诸侯。外臣觉得王上应该攻击齐国。齐国,乃东方第一强国。王上打赢了齐国就是东方第一强国。天下诸侯,岂不认同王上。”陈轸顿了顿又道:“楚越两国数百年来,没有发生大的争斗。一则是因为楚越两国和睦。二则,楚越两国被视为蛮夷,同命相怜,理应相扶相持。”

越王无疆对中原之事不太了解,当他听到齐国是东方第一强国这几个字的时候,按捺不住心中的狂热,身子往前一倾斜,问道:“当今天下,诸侯之间谁最强。”

陈轸没有丝毫犹豫,铿锵有力抛出两个字道:“齐国。”

越王无疆的眼神,充满鄙夷,口气也充满不屑“,齐国,也配是东方第一强国。寡人先祖灭吴,北上争霸。齐国也不敢与之争锋。越国不愿参合中原之事,区区齐国,竟然得到了第一强国的称谓。”

陈轸见越王太目中无人,出言打压道:“王上,有所不知。齐国不足六十日攻破万乘之国,天下间绝无有之事。齐国的竞技之师,天下无敌。几年前,濮水之战。秦国联合韩魏在濮水之边和齐国交战。齐国的精锐在燕国,不在本土。秦韩魏三国以精锐之师攻打齐国二等竞技之师,惨胜。齐国能够以一国之力,东边抵挡住秦韩魏三国;北边能够在燕地和赵国争雄。东方第一强国的地位名副其实。”

“哼。”越王无疆闻言不悦,齐国之地,没有越国大,岂能成为东方第一强国。越王无疆鼻息沉重地说道:“好,寡人就去打齐国。寡人要向天下证明,越国回来了。齐国岂能号称东方第一强国。”

第两百零二章 楚国为何没有朋友

楚、越两国为了各自利益,缔结联盟。楚越两国约定,同时出兵,攻打齐国。齐王田辟彊双手拿着前线送来的战报,问道:“这几年,越楚两国,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两国交战,水火不容。寡人想不明白,越国为什么会突然出兵攻打我国。”

田和拱手道:“越国数百年没有插手中原战事。越国攻打我们,是楚国在挑拨离间。”

齐王神色微怒道:“楚国背盟的事,寡人还没有跟他算。竟然挑拨楚国攻打我国,实在是可恶之极。寡人据闻越王无疆,并不是糊涂之人,怎么会上了楚国的当。”

田和道:“越王在宫中放言,他要挑战天底下最强诸侯的地位。也许,越王认为齐国是最强的。越国打赢了齐国,自己就是天下第一。”

齐王闻言,朗声笑道:“你们看看,寡人就说齐国最强吧!”

田和道:“王上,越国来势凶猛,我国应该如何应对。”

齐王放下手中的战报,问道:“你认为齐越两国这场战事,要持续多久。”

田和道:“越不破齐,绝不会退兵。这次战役恐怕要持续一段时日。”

齐王摇了摇头道:“寡人据闻,越国经济、社会矛盾尖锐,王室内部不稳。越王攻打我国是为了转移国内矛盾。但,越王此举是兵行险招。越国战胜齐国,越王的地位将会进一步巩固。如果越王输了,他的地位也就危险了,越国也会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

田和叹道:“越王真是糊涂,选择齐国为对手。”

齐王瞥了一眼案几上的文书,唇角露出微笑,“寡人估计,齐越开战,不会全面升级,顶多是几场小打小闹。越王达到出战的目的,便会自动撤军。”

田和心中可没有对方那么乐观,“吴越子弟善战,我们不可不防。臣建议让匡章将军率军南下,阻挡越国的锋芒。”

“越国攻我,我们不必在意。想要攻破齐国,越王还没有那个本事。”齐王眸色一沉,“越国不是真心和我们开战,随他闹腾。寡人志在中原,岂能为了越国,消耗国力。”

......

越王无疆为了争霸中原,重树越国强国地位。越王无疆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上和齐国交战。齐王田辟彊误判局势,面对越国强烈地攻势,不断丢城失地。

一封又一封前线送来的战况,摆在齐王案几上堆成了一座小丘。众大臣看着齐王的神色,吓得战战兢兢。齐王不怒反而自嘲道:“越王无疆不愧是越王勾践的子嗣。吴越子弟能征善战,也不减当年。越王亲自率军二十万攻打我国,够给寡人面子。”

田和担忧前线战事,进言道:“王上,越国猛攻我国半月,我国受伤严重。臣认为还是让匡章将军领军南下,速战速决解决边患。”

众人齐声附议。

齐王领教了越国的厉害,深知不能让越国继续往前推进。如果让战事持续下去,情况对齐国不利。齐王也不想因为和越国交战,消耗太多的国力。这几年,休养生息,就是为了等待时机,插手中原,重树齐国强国的地位。如果让匡章领军南下和越国开战,齐越两国的战事,将会扩大升级。齐王相信自己的国家,能够击败越国。齐国大败了越国,也会消耗国力。

田阳出列正色道:“王上,臣有一个想法。”

齐王抬手道:“说。”

田阳神色激动道:“越国出兵攻我,破坏了两国和平。我们不如率领大军南下与越国决战,趁机取越国疆土,壮大我国的实力。”

齐王眸色平静,语调淡然地问道:“吴越之地和中原相比,谁更好。”

田阳没有丝毫迟疑,答道:“当然是中原之地。”

齐王问道:“寡人进军吴越,就不能插足中原。当年,越王勾践灭吴,北上争霸诸侯。越国也是盛极一时。越国纵横数千里,兵甲数十万,乃万乘大国。两个万乘之国相争,彼此都会有巨大的受损。楚人不就是想齐越相争,坐收渔利吗?寡人岂能让楚人的计谋得逞。再说呢?吴越之地虽大,但多水害。吴越之民风也未开化。纵使寡人得了吴越之地,也不能有效管制。寡人得之,有何益处。”

田阳道:“秦国取巴蜀,窥楚国。我们若能取吴越之地,扩充疆土,实力强盛。向东可攻打楚国,亦可以攻三晋,争天下。”

齐王的眼神往大殿之内扫视了一遍,问道:“寡人得了越国数千里地,的确可以扩大齐国的疆土。你有没有想过,得了越国,齐国和楚国就争锋相对,没有太多的战略空间。寡人得了越国,就要花费大量的物力、财力和人力去管理越国。寡人还会派遣大量的军士,驻扎在齐楚数千里的边境上。灭越,不仅不能帮助齐国强大,反而还会将齐国拖进战争的泥潭。”

田和问道:“王上是什么意思。”

齐王的眸色昏沉,“灭越不能帮助齐国强大,反而还会削弱齐国国力,实在是得不偿失。我们不如留下越国,牵制楚国。中原大战,楚国不能全面和秦国开战,也有越国的一份功劳。”

田阳见王上心智衰减,忙道:“吴越之地,我们不取,楚国也会取。我们灭了越国,得到吴越数千里土地。齐国的国力将会大大增强,天下诸侯岂敢和我们争锋。”

“几年前,寡人灭燕就是为了增加齐国国力,建立千秋功业。然而,寡人没有灭掉燕国。反而遭到了诸侯联合干预。燕国和齐国也成为了世仇。这些事,寡人没有忘记。”齐王平静地问道:“今,寡人出兵灭了越国,你们觉得局势会如何发展。”

燕国复兴和濮水战败,对齐王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失败过了一次,他不想在灭越这件事情上,再失败第二次。

田阳是一代武将,行军布阵,才是他的强项。

田和微微思忖,“中原诸侯本来就忌惮我国的实力。我们得了越地,也会引起他们的恐惧。中原诸侯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会联合起来,制衡我们。尤其是楚国,是绝不会眼睁睁见着越国被灭,而不插手。”

田阳问道:“难道就因为害怕天下诸侯会联合起来干涉我们,我们就错过灭越这个大好时机吗?”

“吴越之地,民风彪悍。越国在那片土地上生活了上千年,民心向越。吴王夫差攻破了越国,但也不能灭了越国就是最好的证明。寡人出兵灭越,那片土地上的人定会不服。寡人占领了吴越之地,也难以有效管制他们。如果楚国联合中原诸侯插手越国内政。齐国岂能与之抗衡。”齐王的脑海深处也涌现出几年前灭燕时的记忆,当初他若是能够节制自己的欲望,缓缓图燕,齐国也不会是这种局面,“得越地,不是福。稍有不慎,还会给齐国召来祸端。齐国好不容易恢复国势,不能乱折腾。”

田和见王上在灭越这件事情上,比灭燕的时候,多了几分深思,少了几分武断,“如今局势,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齐王脑海之中涌出一个主意,笑道:“楚国能够离间越国进攻我国。我们也可以把越国这股祸水引去楚国。何人愿意帮助寡人有说越王攻楚。”

齐王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站出来为他分忧,顿时失去了耐心,问道:“你们不敢吗?”

田和拱手道:“王上,臣举荐一人。”

“何人。”

“上大夫田鞅。”

“对啊!寡人怎么把他给忘了。”齐王道:“田鞅何在。”

田和道:“王上,你是否忘了。田鞅因为燕质子一事,王上大怒,将他禁足家中,不得踏上庙堂。”

“胡说,寡人岂会大怒。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妥善解决越国之事。你去将田鞅给寡人找来。”

“喏。”田和行完礼,离开大殿。

过了两个时辰,田鞅被田和请进宫中,见到齐王。

齐王见田鞅被他禁足这段时间,风采依旧,赔礼道:“几年前,寡人糊涂,说了胡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田鞅拱手道:“臣,不敢。”

齐王道:“寡人有件事交给你。”

田鞅恭敬道:“王上有命,不敢推辞。”

“寡人要你前往越国,有说越王,攻楚。”

“喏。”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寡人定会满足你。”

“臣今日尚未吃饭。王上能否赏赐臣美酒美食。”

“来人。”齐王笑道:“备好美酒美食。”

......

翌日,田鞅离开临淄前往齐越交战之地。这日,越王无疆正在察看地势,准备加大攻击,一举攻破齐国。忽然,有人进入大帐,禀道:“王上,齐使求见。”

越王无疆左右看了看,问道:“两国交战正酣。齐王派使者来干什么。”

一人道:“王上,齐国定是忌惮越国的武力,派人前来求和。”

其他人也应和道:“是啊!齐王定是惧怕越国,派人前来求和。”

越王讥道:“齐王派人来求和。寡人是见,还是不见。”

“齐国有意求和,我们见见也无妨。”

“我们也可以从齐使处,探听齐国那边的情况。”

“好吧!”越王道:“齐使来了,寡人不见,传来出去,会说寡人失了礼数。来人,将齐使带进来。寡人倒要看看,他能说什么。”

不多时,齐使田鞅不惧刀斧,闲庭阔步进入大帐,神色从容不迫道:“外臣,拜见越王。”

一人喝道:“见了吾王,为何不跪。”

田鞅目视着越王,“越王非吾王,外臣岂能用下跪之礼。”

越王双眸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你不跪我,证明这条膝盖没用了。来人,拉下去,砍了。”

田鞅闻言大笑。

越王问道:“你笑什么。”

“越国乃大禹后裔。越王勾践也是威震中原。几百年后,外臣怎么也没有想到,越国会是野蛮人。”田鞅道:“中原诸侯说楚越是蛮夷之国,无礼制。只懂得蛮力,今日见之,果真如此啊!”

众人喝道:“大胆,休要放肆。”

越王闻言,不怒反喜,击掌道:“好。有脾性。寡人最喜欢和汉子打交道。说吧!你来见寡人是为了什么事。”

田鞅抛出两个字,“求和。”

众人闻言大笑。

越王也笑道:“求和,寡人没听错吧!”

“王上没听错,外臣也没有说错。”

“寡人兵锋正盛,岂能求和。齐王想要求和,就得向越称臣。”越王蔑视道:“寡人会答应议和吗?”

“会。”

“你说说。”

“齐、越和平共处了数百年。王上为何要违背两国和平协定,出兵攻打齐国。”

“寡人出兵攻打齐国,需要理由吗?”越王无疆豪气上涌,喝道:“你想要理由,寡人就给你理由。寡人出兵攻齐,就是为了恢复先祖伟业,以争天下。楚国说齐国是东方第一强国,寡人打赢了齐国,寡人就成为了第一。越国就可以得到中原诸侯的尊敬。”

“哈哈哈哈”田鞅笑道:“王上,你错了。”

“寡人什么错了。”

“齐国不是东方第一强国。”

“齐国不是,谁是。”

“楚国。”田鞅见越王神色迷惑,续道:“秦楚争霸,引发了第二次中原大战。楚国以一国之力,迎战天下诸侯,而不落败。齐国濮水之边,败给了秦、魏、韩;燕地之战,又输给了燕、赵。齐国和楚国谁强谁弱,这不是一目了然。”

“楚国为什么说齐国才是诸侯中最强的。”

“楚王的用意,外臣不说,王上也猜得到吧!”

“你的意思是说,楚国是为了让齐、越两国相争,好坐收渔利。”

“齐越交战,高兴地自然是楚国。”

“你说的到也合情合理。”

“楚威王、楚王熊槐,多次攻打越国,夺越疆土。王上,忘了吗?”

越王怒喝道:“国耻,寡人岂能忘。”

“王上,你知道天底下,谁才是背信弃义的国家吗?”田鞅注视对方的神色,“楚国。楚国背信弃义,中原诸侯无不知晓。王上联合楚国攻打齐国,这种事是不行的。”

越王陷入沉默,似乎在分辨对方说的每一句话有多少的真实性。

“楚国背信弃义,欺骗诸侯,天下人人皆知。”田鞅有意停顿下来,续道:“韩赵魏燕楚,五国约定,兵发函谷,不破秦国,绝不撤兵。楚国不顾盟约,私自撤兵,导致三晋大败。至此,三晋和楚国交恶。秦国攻韩间齐,楚国也不顾信义,欺骗韩国,与齐国断绝。楚国也为自己的背信弃义尝到了苦果,丹阳一役被秦国斩首八万。”

“中原发生了这么多事。寡人竟然不知道。”

“王上,第二次中原大战。中原诸侯助秦而不助楚。楚国一个朋友的没有,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齐国不是楚国的朋友?”

“齐国把楚国当朋友。楚国没有把齐国当朋友。齐国为了减轻楚国来自诸侯的压力,出兵魏国。”田罂伤心道:“楚国一路过关斩将,收丹阳,破武关,过商於。楚军抵达蓝田关。蓝田关距咸阳不足百里。楚国和秦国没有来一场生死大决战,反而缔结和平。”

“楚国为何缔结和平。”

“楚国背信弃义,为了把祸水引向齐国。齐国就是相信楚国,得罪了中原诸侯,导致濮水惨败。”田鞅叹道:“三晋信任楚国,大败;韩国信任楚国,惨败;齐国信任楚国,完败。去年,楚国答应韩王助韩击秦。怎知,楚国反戈,助秦击韩。韩国宜阳陷落,损兵六万。王上,这就是相信楚国,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寡人总算明白了,楚国为什么会没有朋友。”

“楚国仗着地域广袤,失信诸侯,从而没有朋友。王上没有听说过吗?”

“这些事情,寡人不曾听说。”

“王上,楚国在诸侯没有信义可言,也没有朋友可交。你怎能和楚国交好。外臣也为你担心啊!”

第两百零三章 齐、楚、越混战

越王无疆相信齐使说的话句句属实,也发现自己上了楚国的当。他也明白楚使之所以说齐国是天下诸侯强国,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越国出兵攻打齐国。齐、越两国皆是万乘大国,坐拥疆土千里,兵车万乘,甲兵数十万。无论是齐国竞技之师更胜一筹,还是吴越子弟雄风不减当年。两个万乘之国相争,总会削弱一国的实力。无论是越国,还是齐国。对于楚国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田鞅见越王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又道:“王上和楚国约定一起攻齐。齐、越交战激烈,楚国按兵不动,这是为何。外臣愚钝,看不明白。”

越王无疆看了看身边的武将,沉默不语。

越国君臣之间的沉默,对于田鞅来说,这是个好消息。这也说明越王不但听进去了田鞅说的话,而且也动摇了越王攻齐的心智。过了小半个时辰,越王无疆叹道:“寡人竟然上了楚国的当。诸位,我们还要继续攻打齐国吗?”

众人齐声道:“全凭王上做主。”

越王曾在越宫放言,要攻打强大的齐国。此刻,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就这样撤军,如何对臣民交代。既然攻齐是个错误,那就让错误一直走下去。攻齐的战役已经开始了。突然撤军,恐怕也会被诸侯笑话!

田鞅屏住呼吸,他知道越王将会做出决定是否继续攻齐。

越王无疆往前一步,厉声道:“不破齐国,绝不撤兵。”

田鞅没想到越王会做出这样的政令,惊骇地神色从他脸上瞬间划过。越王无疆将目光落在田鞅脸上,他要看对方听见这句话时会有何反应,“你说的不错。齐越相争,最终便宜了楚国。但寡人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寡攻齐,没有半点成果撤军,也会被人耻笑。”

田鞅刺激道:“楚国能够联合越国攻打齐国。也能联合齐国攻打越国。齐、越两败俱伤,楚国趁机出兵攻越,王上应该如何应对。王上明知道上了楚国的当,还要继续攻齐。王上,你就等着和齐、楚两国开战。外臣话语已尽。告辞。”

“等等。”楚国趁着越国和齐国两方疲惫之时,突然发兵攻越。越国的确是不能抵挡楚人强势的进攻。再加上一个齐国,越国可就危矣。越王无疆双手握紧拳头,“寡人也不想便宜了楚国。”

田鞅知越王是放不下自己的颜面,同时又忌惮齐、楚结盟,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田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王上对天下人说是挑战第一强国。齐国不是第一,而是楚国第一。王上不攻齐,转而攻楚,也没有违背宫中立下的誓言。楚国两代君王辱没王上,欺压越国。王上提兵,不攻楚雪耻,反而攻打与之交好的齐国。王上忘了楚国施加的耻辱,外臣还能说什么。”

越王无疆咬紧牙根,问道:“寡人攻不下齐国,转而攻越,势必会影响三军士气。寡人撤军,齐国若大肆反扑。这时候楚国也趁机攻打寡人。寡人应该如何应对。”

“王上攻楚是为了雪耻,也是为了报楚国之欺。王上不攻齐,转而攻楚,不但不会影响三军士气,反而还会激烈吴越子弟好战之心。吾王派我来到这里言明利害,足以说明吾王的诚意。王上也不用担心腹背受敌。”田鞅见越国君臣没有打断地意思,续道:“王上攻楚,也不会与天下诸侯为敌,反而还会交好诸侯。韩、魏两国早有攻打楚国之意。然而,韩、魏两国不敢轻易发动战争。韩之攻楚,覆其军,杀其将,则叶、阳翟危;魏亦覆其军,杀其将,则陈、上蔡不安。王上攻楚,必会得到韩魏支持。”

“楚国地大,寡人岂能与之争锋。”

“楚国之地虽大,但有个致命的缺陷。复雠、庞、长沙,楚之粟也;竟泽陵,楚之材也。王上占据无假之关,此四邑者不上贡事于郢。楚国的实力将会大大削弱。再者,秦国商於、汉中牵制了大量楚军。魏国曲沃,韩国雍城,也分散了楚国兵力。楚将景翠北聚鲁、齐、南阳。楚国虽大,但兵力分散,战线数千里。一国之力打不赢楚国,多国之力,楚国岂能抗衡。”田鞅又道:“王上打败了楚国,既能让越国争霸诸侯,还能建立霸业。王上攻楚,既可以为国雪耻,同时又高举大义,必会得到群雄响应。王上之举,也会得到中原诸侯的认可。”

越王无疆见攻楚能够得到这么多好处,喜色涌于脸上,“寡人和齐国结盟,向楚国开战。”

田鞅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道:“越王还真不好忽悠。有说,真是一份苦的差事。好在,不辱使命,没有辜负王上。”

……

众大臣见齐王田辟彊不愿意和越国开战,皆说齐王老了,没有当年气吞天下的胆魄和胸襟。越国主动挑事,齐国不痛击,反而有说,缔结和平,这是辱没了大国的身份。

太子田地十几岁,自然听不得这些大臣的辱骂声,进入宫中,气急地问道:“父王,你知道外面的大臣是如何辱骂你的。”

“他们是如何骂寡人的。”

“他们说父王老了,没有当年的胸襟,也没有气吞天下的胆魄。”

齐王愣了一下,不答反问道:“你也觉得父王老了?”

田地不敢对视齐王那道充满威严的眼神,低头不语。

齐王猜到了太子想要表达的意思,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治理国家不能靠扬威武力,大动兵戈。你可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

“这些事,孩儿自然懂。但若不扬威武力,敌国就会觉得我国柔弱。”

齐王见太子主张用武,而不懂用外交。齐王担心自己走后,江山落到他的手中,会吃大亏,耐心地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要记住用武力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能用嘴解决的事,不可乱用武力。越国不插手中原已经数百年,我们对他也不了解。吴越子弟能征善战,楚人不能比之。你可知道,当年吴国以伍子胥和孙武为将,统兵五万就攻破楚国。吴国是第一个开了攻破万乘之国的先列。若不是申包胥哭秦庭,感动了秦王,秦王发兵援助,楚国也许就灭了。”

“越国灭了吴国,北上争霸。齐国和晋国,都选择避其锋芒,不敢与之争先。这个人就是越国的国君越王勾践。寡人不是怕越国,只是不想在越国空耗国力。”齐王又道:“寡人是老了,但心智不衰。寡人是君,有些话不能对着外面那些人说的。寡人不愿意和越国交战,有三个原因。第一,越国地大,吴越善战。我国与之交锋,击败了越国,也会付出沉重地代价。第二,寡人志在中原。一旦和越国交战,寡人就不能插足中原战事。第三,寡人想要楚国成为全天下诸侯的公敌。”

“孩儿听不明白。”

“寡人不取越,楚国也会取。楚国灭了越国,天下诸侯会如何。”

“楚国已经是大江之上最大的国家,国土数千里,甲士百万。楚国攻灭越国,大江中下游就是楚人说了算。北方诸侯合在一起,也不能与之相比。楚国就会引起诸侯恐慌。”

“楚国控制了大江中下游,领土将会成为一个超级大国。楚国实力大增,也会令天下诸侯恐惧。为了消除这份恐惧,他们会怎么做。”

“为求自保,北方诸侯就会联合起来,攻打楚国。”

“如今秦国陷入内乱,不能顾及中原之事。韩、魏弱小,也不敢与楚争先。燕、赵两国忙于内政,暂时不会插足。周、宋、卫、鲁等小国也会胆战心惊。天下诸侯会以谁为盟主,打压楚国。”

“除了齐国,除了父王。天下诸侯之中,还有谁敢攻楚。”

“天下诸侯惧楚就会依靠齐国,推举寡人为盟主。寡人就可以号召天下诸侯一起抗楚。到那时候,寡人的时代,齐国的辉煌就会到来。”齐王越说越兴奋,“楚国不能对抗天下诸侯,楚国的霸业就走到了尽头。越国之地数千里,看上去得之是福,实则不是大祸。”

“原来如此,是孩儿误会了父王。”田地跪在地上请罪道:“请父王责罚孩儿。”

“王道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什么时候取,什么时候不取。这些你要好好学习。除非你有挑战天下的实力,否则不要轻易攻灭万乘之国。寡人灭燕就是太急于求成,才导致燕地得而复失,濮水惨败。”齐王抬手道:“你要切记,一个错误的决定,就会将国家置于危险之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寡人曾走错了一步,如果在走错一步。齐国的处境就危险啦!外面的大臣说寡人老了,心智衰竭,就让他们去说。寡人就当自己老了。”

“父王的用心,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他们明不明白不重要。齐国的天下是我们田氏的,这点你必须明白。”

“喏”

“下去吧!寡人累了。”

“喏。”

田地从内宫走了出来,田阳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太子,王上改变主意,南下取越地了吗?”

“父王上了年纪,心境也发生了重大改变。父王早已经没有了那份雄心壮志,盖世豪情。”田地望着天边的云层,叹道:“父王不求拓疆土,建立霸业,也不想让齐国没落。”

田阳叹道:“王上还是以前那个王上。王上不是老了。而是那次对他的打击太大。这么多年过去了,王上还是没有从失败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田和也道:“是啊!齐国号称东方第一强国。取燕失败,濮上之战又败给诸侯。王上心高气傲,怎能承受住沉重地打击。”

田和道:“王上一天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我们就一天不能开拓疆土,争霸中原吗?”

田和看了他一眼道:“你啊!少说一句吧!王上还需要时间。我相信王上会重新找回失去的自信,齐国也会位立于诸侯之上。属于齐国的时代,终究是会到来。”

田地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道:“我若为王,必会重拾齐国的辉煌,广拓疆土,建立不世功勋。寡人要主宰天下。诸侯若是不服寡人,寡人举兵灭了他。寡人要诸侯臣服在齐国的武力之下。”

田阳大喜道:“臣期待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田和见太子刚愎自用、崇尚武力。太子如此轻视中原诸侯,齐国的江山落在他的手上,会不会带来灾祸。齐国有这样的君王不知是福,还是祸。

......

田鞅成功有说了越王无疆。越王无疆也是言而有信,立马撤军,转而攻打楚国。

楚将景翠怒道:“越王,我们之间盟约上的字迹未干,你就撕毁协议攻打我国。你是想背信弃义?”

越王骂道:“寡人亲率大军攻了十几日,楚国为何不发兵。你们是想寡人和齐国打得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利。齐败,你们攻齐。越败,你们攻越。寡人是那么容易被欺骗?你们欺骗了寡人,寡人要你们付出惨重地代价。”

“越王,你难得清醒啊!”景翠大笑道:“可惜啊!有点晚了。吾王派昭滑领兵攻入越国。几日后你就会收到越国国都沦陷的消息。”

“楚国想要攻灭越国没有那么容易。”越王怒道:“寡人亲自提兵,攻取郢都,向楚王问罪。”

“我楚国乃大国,岂会有罪。越王,今日我就要你的命。”景翠拔出长剑指向越王,“大楚将士听令,杀一个越人,赏十金。杀越王,得千户,赏万金。准备,开战。”

“楚国胆敢辱没寡人。”越王抽出长剑,“开战。”

第两百零四章 初露锋芒

齐、楚、越三国混战的消息,传到赵国邯郸。赵国大臣都认为中原第三次大战恐怕也难以避免。赵国如何才能在这才大动乱之中,取得最大的利益,这是赵雍和赵国诸臣皆关心的话题。众人一致认为,楚国对战齐、越,韩、魏两国不会袖手旁观,定会帮助齐、越对楚。赵国也不如加入齐国的阵营,南下攻击楚国。

赵君雍听了众人的意见,也不表达自己的意见,宣布散了朝会。

肥义、田不礼、李兑等人离开宫殿,刚行至宫门,便被穆涧拦下。穆涧上前对着三人行礼道:“三位大人,君上有请。”

三人来到大殿,行礼道:“臣,拜见君上。”

“请坐。”赵雍抬手道:“寡人召你们来是有要事商议。”

待三人坐定之后,赵君雍开门见山地道:“齐、楚、越三国混战,会引发第三次中原大战吗?”

肥义答道:“齐、楚、越三国都是万乘之国,也是昔日的霸主。三国相互制衡,谁也灭不掉对方。臣觉得中原局势会乱,但不会引发第三次中原大战。”

田不礼也道:“臣附议。”

李兑也拱手道:“臣也附议。”

“寡人在朝堂上没有表态,就是不想插手中原之事。”赵君雍神色严肃认真地说道:“秦国陷入内乱,齐、楚、越三国混战,韩、魏等中原诸侯的目光也定在了南方。这是上天赐给寡人的大好机会。寡人不南下攻楚,但是可以攻打中山国。”

肥义惊慌道:“君上,打算对中山国动手了吗?”

“寡人正有此意。”赵雍点了点头,“攻伐中山国事大,寡人不能当着群臣的面说出来,所以才将你们找来商议。”

肥义道:“君上,我们厉兵秣马准备了这么多年,是该对中山国动手了。”

田不礼也道:“中山国虽小,但对赵国危害巨大。我们不对中山国动手,争霸中原就会有掣肘。如今,秦国乱了,齐、楚也乱了。此刻是上天赐给我们攻打中山国最好时机。臣,赞成攻打中山国。”

赵雍道:“秦国陷入内乱,短时间内没有人能够平定这场动乱。寡人估计,秦国也会乱上几年。齐、越、楚三国混战,也会吸引中原诸侯的目光。寡人就要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中山国。寡人也想知道,中山国以儒学治理国家,究竟有多少实力。”

李兑拱手道:“君上,中山王厝健在。此时不是攻伐中山国最佳时机。不如我们在等几年,中山王厝去世后,再攻打也不迟。”

田不礼反对道:“君上,时不我待。如果我们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会再等几年。”

“不错,寡人已经年过三旬。也不知上天会给寡人多少时日。”赵雍眸色明亮,态度坚定,“寡人不能再等了。寡人要在中山王厝活着的时候,给他提前送份葬礼。”

李兑问道:“君上,有自信攻破中山国吗?”

赵雍怔了一瞬,苦笑道:“寡人没有十成的把握。”

李兑道:“一旦,我国和中山国开战,势必要分出胜负。胜负不分,两国兵戈不止。一旦诸侯插手中山国内政,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寡人就和诸侯赌时间。谁快,谁就是赢家。”赵雍果断道:“犀首曾说过,中山不灭,赵国不兴。寡人隐忍了这么多年,是该着手解决赵国的心腹之患。”

李兑道:“君上,我们对中山国和齐国一点都不了解,冒然出兵会吃大亏的。”

赵雍双手击掌,四名内侍抬起两个大箱子。

肥义指着箱子问道:“君上,这里面是是什么。”

穆涧见君上示意他说下去,拱手道:“去年,君上带着我等前往边境实地考察,我们抵达了九门。”

肥义闻言,瞳孔睁大,“君上,怎能前往危险之地。”

赵雍展开双手道:“寡人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穆涧接话道:“我们不仅抵达了九门,还在九门修筑了野台,观察齐国和中山国的边境情况。”

田不礼问道:“这些就是君上收集有关中山国和齐国的情况。”

“不错。”赵雍抓起一封竹简,“这里面记录了中山国的军事情况。”

“哈哈哈哈。”肥义大笑道:“君上游了大陵,遇见了君夫人。君上从此避宫不出,不处理政事。国内大小事,你都交给我去处理。我曾认为君上沉迷于温柔乡,不务正业。我甚是担心君上…现在看来,臣误会了君上。君上,背着我等做了许多事情。”

赵雍神色有些尴尬,“寡人数年避宫不出,不理政事,整日沉迷于温柔乡?肥义,你当寡人是什么人了。”

田不礼接话道:“不仅是相邦这么认为,我也是这样想的。”

穆涧取笑道:“君上,你看吧!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李兑请罪道:“原来君上早就计划好了,是臣多心了。”

屠彝沉重地脚步声走了进来道:“君上,李疵回来了。”

赵雍闻言,喜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李疵进入大殿,拱手道:“臣,拜见君上。”

“不必多礼。”赵雍抬手道:“寡人派你出使燕、中山两国,并让你观察中山国情。你给寡人带了什么好消息。”

李疵道:“郭隗以千金买骨的典故,有说燕王职。燕王职领会出这个典故的深意,高筑黄金台招贤。燕王职是个合格的王上。”

赵雍扶持燕质子职回国复兴燕国,驱逐齐人。没想到燕质子职回国,深得燕地之众爱戴。在诸侯联合干涉下,齐国被迫从燕国撤军。燕质子职复国,成为新的燕王。赵雍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插手燕国内政之举,无意间为燕国培养了一代贤王。既后来的让乐毅领兵攻破强齐的燕昭王。

赵雍见燕王职没有辜负自己的初衷,把燕国治理很好,点了点头,又道:“中山国呢?”

“中山国相司马稠死后。中山王厝以其子司马喜为相。司马喜以儒学治理中山国。”李疵顿了顿,又道:“中山国以儒学治理国家,出现了一个怪象。”

肥义问道:“什么怪象。”

李疵答道:“中山国不重用勇士,重用空谈的文人。大争之世,出现如此景象。实在是怪象啊!”

田不礼笑道:“大争之世,中山国抛弃了立国的准则,选择以儒学治国。中山国不懂得居安思危,排兵布阵,宣扬武力,整日高谈阔论。中山国重文不重武,这是自取灭亡的征兆啊!”

李疵也道:“中山国的勇士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反而那些寸功未建,高谈阔论之人奉为座上宾。一旦有战事,中山国不灭,没有天理啊!”

赵雍问道:“寡人现在出兵攻打中山国,你觉得怎么样。”

“君上,可以攻打。”李疵正色道:“中山国可伐也。君上不取,燕国也会取。”

宦者令韩忠走了进来道:“君上,宫卫副使回来了。”

“回来正好。”赵雍喜道:“快叫他来见寡人。”

“喏。”韩忠领命而去。

赵雍见司马望族身穿戎装,神采奕奕,有将者之范,问道:“司马望族,寡人交代的事情,做好了吗?”

“君上,代郡铁骑已经训练完成。”

“有多少人。”

“二万。”

“铁骑在哪来。”赵雍迫不及待地问道:“带寡人去看看。”

“没有君上的命令。我不敢让铁骑进入邯郸。”司马望族道:“王上,两万铁骑之中,有不少人是胡人。”

“胡人能为寡人所用,再好不过。”赵雍道:“司马望族,你考虑很周到。铁骑进入邯郸,恐怕会引起一阵骚乱。快带寡人去看看,训练的铁骑。”

肥义问道:“君上,臣听得有些糊涂。君上训练了一支铁骑。”

“不错。”赵雍看着众人诧异的神色,“天下风云动荡,铁骑将会威震中原。诸位,同寡人一起去看看这支铁骑如何。”

众人齐声道:“喏。”

赵雍来到大营,察看了自己拥有的第一支铁骑。他深信这是铁骑将会引领着时代的变革,也会帮助赵国实现争霸中原的梦想。司马望族组织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前来面见赵君。赵君和这些将领照过面之后,走出大帐,注视两万铁骑。

司马望族朗声道:“君上特来观看尔等骑射。”

两万铁骑,齐声呐喊:“君上万岁,赵国万岁。”

司马望族厉声道:“上马。”

骑士整齐划一翻身上马,等待新的命令。

司马望族上前,询问赵雍新的命令。赵雍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骑射开始。”

赵雍亲自察看了两万铁骑的骑射表演之后,对着众人:“你们不愧是寡人从数十万将士之中挑选出来的勇士。寡人有你们是赵国之福。尔等,愿意追随寡人,开拓疆土,争霸诸侯。”

众人齐声呐喊道:“我等愿为君上效力。”

“好。”赵雍朗声道:“寡人带你们去实战。切记是实战,不是演练。你们怕不怕。”

“不怕。”

“好。”赵雍道:“明日,寡人就亲自带着你们,从赵国鄗城北上,穿插中山国,过太行,抵达代郡。你们怕不怕。”

“愿为王上效命。”一波又一波山呼海啸之音,弥漫在这个大营之内。

赵雍往前走了几步,注视着两万铁骑,喝道:“众将士听令,家中有老父母者,出列。”

......

“家中独子者,出列。”

......

“家有妻儿者,出列。”

......

“同行有兄弟者,出列。”

“凡是出列者,暂守大营。其余众将士跟随寡人北上,穿插中山国,过太行,抵达代郡。”

司马望族见不符合君上四项要求的人,去了一半,进言道:“君上,我们首次攻打中山国,这点人数是不够的。”

“兵不在多,贵在精。”赵雍看着挑选出来的将士,“寡人是去试探中山国的国力,并不是与之开战。同时,也是检验众将士的能力。你们若是有人怕死者,出列。”

李兑听出君上是要亲自率军前往中山国,拱手道:“君上乃一国之君,岂能亲自涉险。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肥义、田不礼也道:“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寡人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赵雍见没人走出队列,对着司马望族道:“望族,你也不能去。”

“我答应过君上,要陪伴你左右。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司马望族厉声道:“司马望族誓死追随君上。”

司马望族身边的数百名亲卫也厉声道:“我等誓死追随司马将军。”

肥义、李兑、田不礼闻言,热血翻涌,也出列道:“臣也愿意跟随君上。”

“众将士,这一次是对中山国试探性的进攻。我们从鄗城直奔代郡,顺便去中山国畅游几日。你们是寡人从数十万人之中,挑选出来的勇士。寡人不允许你们一个人掉队。”赵雍看着众人道:“就让我们见证铁骑杨威中山国的那激动人心的时刻。”

第两百零五章 赵国铁骑扬威中山国

“王上,赵国准备攻打中山国。这是赵国送来的结盟国书。”燕相急色来到燕宫对着燕王职说道:“我们该如何应对。”

燕王职看了看过书,神情平静。燕王哙禅让子之,导致燕国大乱。燕王职在韩、赵两国的扶持下,驱逐齐人,光复燕国。公元前312年,燕王职在蓟城继位,成为燕国第三十九任国君。燕王职继位后,高筑黄金台招揽天下人才。燕王职在大臣的辅佐下,很快进入了一国之君的角色。转眼间几年过去,燕王职已经二十五岁,不再是听到国家被灭,痛哭流涕的少年。

燕王职将赵国的结盟国书,放在一边,问道:“燕相,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燕相答道:“我们应该利用中山国,来制衡赵国。”

燕王职思忖少许,注视着燕相,语调之中带有几分悲愤,“中山国联合齐国,出兵我国。攻破我国数十座城池,掠地数百里。中山国给燕国施加的耻辱,寡人日夜不忘。赵国出兵攻打中山国,也算是给寡人出气。”

燕相急色道:“王上,燕国历经动乱,国力大衰。我们和赵国结盟,赵国便可放心攻打中山国。如果赵国趁机灭了中山国,其领土将会与我国接壤。赵国得了中山国之地,实力大增,对我国也不利。”

燕王职眸色淡淡注视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让寡人插手中山国,拒绝与赵国结盟。”

燕相露出诡谲地微笑,“燕国最大的敌人是齐国。燕国要生存,就要和赵国结盟。但中山国的存在,才能保证燕国不被赵国、齐国所欺。我们应该暗中派兵支援中山国,不可让赵国灭之。”

燕王职回忆起几年的往事,眸色深沉,“如果不是赵君以乐池为将,前往韩国,有说韩宣王。韩宣王若不是顾念韩赵之好,就会顶不住齐国的压力,杀了寡人。如果不是乐池将军保护寡人,寡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如果不是赵国数万将士,拥戴寡人。寡人岂能光复燕国。如果没有韩、赵两国倾心相助,燕国早已经是齐国和中山国的国土。寡人有今天,是赵国给予的。燕相,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燕相一时语塞,沉默不语。

燕王职又道:“一旦,赵国得知,寡人暗中援助中山。燕、赵两国岂能和平。没有赵国这个盟友,燕国在中原可就没有朋友了。楚国沦落至今,不就是因为没有朋友吗?人与人之间,不能忘本。国与国之间,不能因为蝇头小利,而没有信义。赵国要灭中山,就让赵国灭好了。中山国是异族,早就该灭了。”

燕相道:“王上所言极是。”

“燕国经历浩劫,伤了元气。寡人目前要做的就是和赵国保持友好,尽量不与齐国产生摩擦。至于中山国是生是死,我们不用关心。这几年,寡人休养生息,发展国力,就是为了等待时日。”燕王职眸色明亮,“上天给寡人二十年,寡人便可振兴国力,重拾燕人风骨。寡人的对手不是赵君,也不是中山王,而是齐国。我们怎能因为中山国,与赵国交恶。齐国施加给燕国的耻辱,寡人早晚就会加倍奉还。”

燕相愧色道:“臣见识浅薄,爱计较眼前的利益。险些忘了君上心中的宏图之志。臣竟然想到援助中山国,忘了国耻。请,王上责罚。”

“你也是为了燕国的安危考虑。寡人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燕王职又道“赵国以河西之地换取齐国河东之地。赵国得其地,并将一半土地还给燕国,寡人欠赵君一个人情。就冲着赵君这份气魄,寡人就该与他交好。赵国要灭中山,寡人也应该送他一个人情。”

燕相道:“中山坐拥八百里,兵车九千乘,甲兵数十万。中山国兵精将足,国势也不弱。赵国想要攻灭中山国,也不是那么容易。”

燕王职点了点头,问道:“燕相,你觉得赵国灭中山,需要几年的时间。”

燕相琢磨少许,答道:“魏国鼎盛时期,攻灭中山,花了三年。魏国虽打赢了中山,也没能消灭中山国全部力量。数十年后,中山强势复国。如今的中山国,夹在齐、燕、赵三个万乘强国之间而不被灭,足以证明中山国的军事实力强盛。赵国与鼎盛时期的魏国相比,实力自然差了些。赵国要彻底解决中山国至少要五到十年时间。”

“你说得不错。赵国不能一战攻灭中山国,时间拖得越久,对赵国越不利。”燕王职又道,“寡人不插手中山国,齐国也不会坐视不管。如果其他诸侯于插手干预,赵国攻灭中山,不是福,有可能是大祸。赵国就是诸侯联合起来攻打的下一个齐国。”

燕相道:“臣只是想到了赵国攻灭中山国会实力大增,也会对我国造成威胁。但臣忽略了,中原诸侯岂会愿意看到一个强大的赵国。赵国不能一战攻灭中山国,诸侯国定会出兵干预。”

“天下局势动荡不安。秦国陷入内乱,自顾不暇。齐、楚、越三国混战,吸引了中原诸侯的目光。赵国的注意力在中山国。此时,我国不应该卷入任何纷争,借着这个大好时机,休养生息,发展国力。二十年后,寡人便能攻破齐国,一雪前耻。”

“臣闻王上之语,热血沸腾。臣期望着燕国攻齐雪耻之日。”燕相平复心境,问道:“王上,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寡人为了还赵国的人情,及赵君对寡人施加的恩德。寡人答应和赵国缔结联盟,并派出大将,率军前往下都,驻扎在燕、中山边境。”

“王上,臣听不明白。我们支持赵国攻灭中山,答应和赵国结盟就行了。为何还要派大军驻扎在燕、中山边境。”

“寡人要向赵国表明,燕国和赵国是一条心。”公子职淡淡道:“支持一个人,光靠嘴上说是体现不出诚意。还需要实际的行动支撑。赵君得知寡人将大军驻扎在燕、中山边境之举,会感受到寡人释放出的信号和善意。”

“王上是决定给中山国施压。并与赵国一起出兵?”

“寡人的意思是摇旗助威,牵制住中山国的兵力。但又不直接和中山国开战,同时也向赵国表明寡人的态度。”

“臣明白了。”燕相问道:“王上,蓟城的中山使…”

燕王职挥手道:“乱棍赶出。彻底断绝与中山国的往来。”

“王上,这样做是不是太绝了。”

“赵国对中山国动真格。寡人也该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岂能和中山国还有半点暧昧关系,令赵国误会。”

……

赵雍挑选出铁骑万人,便回到赵宫。赵雍心里明白,他出兵中山国意味着什么。这万人铁骑进入中山国,势必会与中山军发生激烈地战斗。这万人铁骑有多强,赵雍心里没底。中山国的军力有多强,他心中也没底。他身为一国之君,本可以让得力战将,领着这一万人铁骑去试探中山国的战斗力。也许,赢姓赵氏子孙,勇猛善战,总会在战场上建立自己的功勋。

赵成候、赵肃侯两代人,四处征战诸侯,赵氏的好武精神,也遗传给了赵雍。赵雍刚继大位,年仅十五岁,不惜国力弱小,对魏、齐、燕、楚、秦五国数万会葬之师,争锋相对,鱼死网破,表露出绝不退让的决心。

其后,燕国趁着赵国幼主刚立,南下攻伐代郡。赵雍不顾众人反对的意见,执意要亲自领军北上与燕国开战。

后来,函谷关之战、观泽之战、修鱼之战,赵国三战皆输。赵雍继续发扬赵氏顽强奋斗的精神,绝不服输。秦惠王见赵君不求和,派张仪等人攻赵西阳、中都;派赢疾等人,东渡大河,攻蔺城、占离石。战况对赵国极为不利,赵雍也不愿意割地求和,坚持和秦国血战。

赵国尚未获得喘息的时间,赵雍不顾众臣反对,扶持公子职回国,插手燕国内政与齐国、中山国相争。赵氏宁折不屈、勇往直前的精神,在赵雍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此次攻伐中山国,赵雍心里多了几分忌惮。对于赵雍来说,中山国是个陌生的国家。赵国数位国君攻伐中山国无果,再加上中山国攻破燕国的事迹,令他不敢小觑。

赵雍回到邯郸,召集大臣入宫。此次攻伐中山国,他要将最坏的情况考虑进去。大殿之上,赵雍以北狩为由,国都无人主持政事,让太子章监国,大司寇公子成辅国,并令德高望重的大臣和军功卓越的武将相辅。

众人虽不理解君上为何会如此安排,但也执行赵君做出的政令。

对内、对外之事,一切安排妥当。赵雍领着肥义、李兑、田不礼、司马望族、楼缓等人和众多年轻的武将,率一万铁骑,往北而行,抵达赵国抵挡中山国前沿军事重镇…鄗城。

赵雍等人在鄗城补充了军事物资,对城内守将公孙璞交代事宜,便领着大军前往中山国境。赵雍指着眼前中山国城池,朗声道:“大丈夫,定当建功立业,扬威名于诸侯。你们是寡人从数十万人之中挑选出来的百金之士。此次,我们去中山国畅游数日,前方会有重重险阻。我们要用手中地长剑,斩出一条血路。贯穿中山国,抵达代郡,寡人与你们痛饮美酒。”

众人齐声高呼道:“赵国万岁,君上万岁。”

“寡人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赵雍呼道:“都要给寡人活着。”

司马望族振臂一呼道:“天佑赵国,我军必胜。”

“天佑赵国,我军必胜。”众人齐声呐喊,雷鸣之音,响彻山谷,久久不能消散。

“我们让赵国铁骑扬威中山国。让中山国的将士在赵国铁骑面前颤抖。”赵雍拔出长剑,向前一送,喝道:“进军。”

第两百零六章 司马喜被罢相

此战是赵国和中山国第一战。赢了,赵国铁骑不仅可以扬威中山国,还可以扬威中原诸侯。铁骑,这个新的兵种,将会在中原诸侯之中,引起巨大的轰动。铁骑,也将会引领着新时代的到来。从此之后,中原不在只有车战、步战,还会有铁骑的诞生。

大丈夫,定当建立千秋功业,扬威名于海内。无论前方有多少的荆棘和险阻。他都要用手中的剑斩出一条血路。赵雍要亲眼目睹,属于铁骑时代到来前激动人心的那一刻。随着东边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赵国和中山国之间的战役,正式开始。

一番激烈地交战之后。数名中山国的将士,神色匆匆来到将军府邸,大喊道:“将军,不好了。”

“何事吵闹。”紧闭地大门被人打开,屋内走出一位睡眼蓬松之人,“昨夜,赵境内折腾了本将军一宿没睡。本将军饮了点酒,好不容刚睡下。你们来添什么乱。除非赵国攻城了,别来打扰本将军休息。”

为首的士卒吞吞吐吐地道:“将军,不好了。赵国…赵国…”

“赵国怎么了。”那人不耐烦地叱喝道:“你不要告诉本将军,赵国攻城了吧!”

“正是如此。”

“休要胡言乱语。”那人满脸不信,语气散漫道:“本将军前日得到赵国书信。赵国不日会在鄗城狩猎,希望我们不要引起误会。盟约字迹未干,赵国怎会撕毁协议,发兵攻打我国。你们谎报军情是要重罚的。”

“将军,非我等谎报军情。赵国已经快攻破城了。”

“你说什么。”

“众将士被赵国折腾了一宿没睡。好不容易熬到赵国安静下来,刚休息片刻。赵国以迅雷之势,攻打城门。赵国破城之后,定会往将军这里杀来。将军快跑吧!晚了,我们都跑不掉了。”

顿时间,喊杀声四起。

那人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赵军已经攻破城了。”

“我身为主将,临阵脱逃,丢城失地,这是死罪。”那人大喊道:“众将士随我与赵军一战。”

那人见众将士低头不语,怒喝道:“怎么,你们都怕死吗?”

“将军,我们不怕死,但赵军有十五万人马,城内守军不到三万。我们和赵军硬拼,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你说什么,赵国有十五万将士。”

忽然间,一片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来人,保护将军离开。”众多将士拥护过来,护佑着那人逃离战场。

中山王厝正在和大儒之间坐而论道,宫城内此起彼伏的钟声传来。中山王厝,顿时脸色惨白,这道钟声,代表着敌国入侵。中山王厝剧烈咳嗽道:“南方有战事。赵国和我们开战了。”

司马喜忙道:“赵国和中山国交好,岂会开战。王上,不要忧心。”

“司马相,你不要告诉寡人,这钟声是假的。”

“钟声是真的。但也许不是南方有战事。也许是北方。”

“王城内的钟声数年没有响起了。”中山王厝警觉道:“寡人要回宫。”

司马喜尴尬地说道:“大儒们正在等着王上。”

中山王厝哪有心情听大儒论道,“不管是赵国来犯,还是燕国来犯。寡人的国家都保不住了,还有什么资格论道。”

不多时,中山国文武百官听到钟声,鱼贯而入。一老臣跪拜,痛声哭泣道:“王上,赵国和我们开战了。”

中山王厝闻言,呼吸剧烈起伏,“你说什么。赵国和我们开战了。”

“赵国十五万大军攻我南境。南境已经被赵国占领。请王上速速发兵,抵御赵国。”

众人听闻赵国出兵十五万,大殿内一阵骚乱。赵肃侯时,中山国和赵国,鄗城一战之后。两国虽然敌视,也发生了小规模战斗。但赵雍继位后,中山国和赵国相处和平。先是,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随后,齐国出兵攻打中山国,燕、赵两国也支持中山国。燕国内乱,赵国默许中山国出兵燕国。中山王厝方才放心大胆以司马稠为将,举国之力,攻伐燕国。

中山王厝听闻赵国违反协议,气急攻心,口中喷射出一道鲜血,问道:“南境守将何在。”

左使孙固道:“王上,赵国突袭,不到一日,攻破我国边防。南境守将仓促迎战,已经为国战死。”

“什么。”中山王厝脸色阴沉,“赵国战斗力何时这般了得。”

司马喜露出诡谲地微笑,问罪道:“孙将军,南境守将是你推荐的人。南境失守,你该当何罪。”

孙固尚未答话。张登率先挺身而出,“王上,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我们应该趁早发兵,抵御赵国。”

众人也齐声附和。

“王上,你不处罚孙固失职之罪。将士多有不服,他们也不会真心为王上用命。”司马喜抬高声调,冷声道:“孙固,你可知罪。”

孙固昂头回道:“非我举荐人不当。实乃…”

司马喜截断道:“事到如今,你休要狡辩。”

“哈哈哈哈。”孙固见司马喜想要借这件事发难,问道:“南境三万守军,如何敌得过赵国十五万大军。大争之世,诸侯国都在厉兵秣马,图存图强。我们在做什么,以儒学治国。儒学,中原诸侯弃之不用,却被我们如奉珍宝。王上,这几年我们以儒治国,国家强盛了吗?”

司马喜见孙固针对自己,喝斥道:“孙固,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国相还不明白?国相,不是说话大声就代表自己说的话就有威严。”孙固针锋相对地说道:“王上,儒学是门学问,但不足以治国。齐、鲁两国乃儒学发源地,为何鲁国用儒学国弱,齐不用而强。为何儒学之士,没有被中原诸侯奉为座上宾,反而奉法家、兵家、纵横家、名家之流。”

“孙固,此刻是治你举荐过失之罪,你休要拿儒学之士说事。”司马喜道:“王上,请治孙固犯上之罪。”

中山王厝看了看司马喜,又看了看孙固,“孙固,寡人让你畅所欲言。”

司马喜急道:“王上…”

中山王厝喝道:“让他说下去。”

“我们奉儒学空谈之士为座上宾,轻勇士。将士多有怨气,甲兵也不愿意为国效力。儒学之士没来中山国,中山国上下一心。儒学之士来了,整个朝堂乌烟瘴气,怨声载道。我们继续重用儒学,轻壮士,国难离我们就不远啦。”孙固提声道:“请王上下令,罢黜国相,驱逐文人,重用壮士,以壮军威。”

众人也齐声道:“请王上下令,罢黜国相,驱逐文人,重用壮士,以壮军威。”

司马喜大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想要造反、逼宫吗?”

孙固正色道:“保家卫国还需要将士用命拼搏才行。你们这些人,只晓得高谈阔论。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国,能够在这个乱世之中存活吗?赵国十五万大军正在攻打我们,你们能用自己那张嘴,击退敌军?”

孙固之言,也是给中山王厝一个响亮的耳光。中山王厝用阴冷地眼神注视着孙固,“你是在说寡人用人不明吗?”

“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以儒学治国是寡人倡导的。”中山王厝厉声道:“来人,将孙固押下去,关入死牢。”

中山王厝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侍卫上前,怒道:“你们是想造反,逼宫吗?”

张登道:“王上,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准备迎敌。如果将孙固将军关押死牢,会令将士寒心。请,王上三思。”

众人齐声道:“请王上三思。”

“中山国是寡人的。没有了孙固,寡人一样能够击退赵国。”中山王厝厉声道:“中山国由寡人说了算。”

孙固见王上执迷不悔,当堂狂笑。

中山王厝眼睛眯成一条缝,怒道:“孙固,你笑什么。”

“我笑王上,越活越糊涂。中山国处在齐、燕、赵三个大国之间。王上不思先祖之功,不懂得居安思危。”孙固语调充满悲呛,“中山国好不容易建立的功业,就会毁在王上手里。臣不想看着中山国被赵国攻破之日。王上,臣这就离开大殿,终生不再踏入宫城。”

“孙固,你藐视了寡人之威。”中山王厝露出强烈地杀气,“你能走出大殿吗?”

“君,可以择贤,为国效力。君不贤,臣也可自行离去。王上,不如我们打个赌。臣走出了大殿,又当如何。”孙固气势逼人一步又一步向山王厝走去。大殿之上除了几个人怒骂孙固大逆不道,却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挡在中山王厝的面前。更没有人拔出长剑,斩杀犯上的臣子。

中山王厝被孙固的气焰,吓得有些胆怯,“你想要干什么。”

“王上不用担心。臣不会杀了你。”孙固拜了三拜,行完君臣之礼,“王上要杀我,请动手吧!”

中山王厝环顾大殿,他已经不能够掌控朝局。这几年,他为了推行儒学。很多战功卓越的将领,因为反对他,或被杀、或被流放。这个冰冷空旷的大殿上,已经没有人为他效忠。中山王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以儒学治国,是为了向中原诸侯靠近,为了得到中原诸侯的认可。他这样做错了吗?

中山王厝道:“孙固,你要走,就走吧!走了之后,就永远不要回来。寡人念你功勋,不杀你。”

“谢,王上不杀之恩。”孙固说完,纵声长笑,大踏步走出了大殿。

中山王厝喊道:“何人愿意领兵,前往南境,击退赵军,收复失地。”

大殿之上一片沉默。

真正懂得行军打仗之人,都被中山王厝发配边疆。唯一一个能够统帅大军抵御赵军之人,也离开了大殿。

“乐举将军,何在。”

大殿之上,又是一片沉默。

中山王厝连喊了数人,“乐烷将军、车骑将军。”

张登拜道:“乐举、乐烷、车骑将军等诸位将军被王上发配去驻守北疆。如今,朝中已无人能够担任大将,率军抵御赵军。”

‘朝中无大将’中山王厝瞬间意识到事情地严重性,心乱如麻,“还不快去将他们喊回来。”

张登道:“王上,召回他们可以。但,要给诸位将军一个说法。否则,诸位将军是不会回来的。”

中山王厝颤声道:“你们是想逼寡人吗?”

“王上,战事紧急。”张登拜道:“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众人也齐声附和。

“你们要的,寡人给就是了。”中山王厝明白,自己心中的理想,和国家安危相比,孰轻孰重,他自然知晓。沉默片刻后,中山王厝闭上双眼,妥协道:“罢免司马喜相国之职,驱逐儒学之士,永不录用。中山国恢复原来的旧制。”

第两百零七章 胡地中山,寡人必有之

赵雍亲自率领万人铁骑北上,并没有遭到中山国激烈阻击。相反,中山国大军被赵国一击而溃,无心和赵国对战。赵雍看着四周倒下中山国将士的尸体,心中充满疑惑,心想:“中山国战力怎会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中山国是异族在华夏之地建立的国家,其民风彪悍,能征善战,位立强国之间而不被灭族。除了中山国历代国君,利用中原诸侯之间的间隙,巧妙地斡旋于大国之间。最重要的还是中山国自身武力强盛。中山武公建立中山国,国土嵌在燕赵齐三国之间。长期与中原国家交战,一度被视为中原诸侯心腹大患,经历了邢侯搏戎、晋侯抗鲜虞。

魏文侯派大将乐羊统帅三军,苦战三年,灭亡中山国。后来,魏国和四周诸侯交恶,中山桓公复国,与魏、赵、燕三国交战之后,总算在夹缝之中站稳脚跟。中山国建国,灭国,又复国,及至今日。中山国坐拥疆土八百里,兵车九千乘,甲兵数十万。足以见得中山国民风彪悍,生命力顽强。

今日之中山,将无勇气谋略,不善列阵迎敌;兵不善战,不懂骑射。此次攻伐,中山国比赵雍想象之中还要不堪一击。然,深陷敌国,赵雍也不敢大意,更不敢轻视敌人。万人铁骑的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稍有半分懈怠就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肥义拍着垮下的战马,来到赵雍跟前,“君上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赵雍点了点头,“你也发现了。”

肥义颔首道:“不仅是我发现了,诸位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赵雍看着倒在血泊之中,敌人的尸首,问道:“肥义,这是中山国真实的战力吗?”

肥义摇了摇头,“臣觉得,不是。”

赵雍疑色道:“寡人也觉得,这不是中山国最真实地战斗力。”

田不礼也聚了过来道:“中山国以儒治国,病得不轻啊!”

李兑看着硕果累累,也道:“中山王厝以儒学治国,重文人,轻壮士之举,伤透了中山国将士的心啊!为将者贪生怕死,士卒也不愿守卫国土。中山国引以为豪的骑射之术,早已经懈怠、荒废。此次,我们和中山国交手,中山国铁骑也没有发挥出作用。如果中山国再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不用我们出兵攻打。中山国自己都会灭亡。”

田不礼笑道:“中山国学习中原诸侯,学得又不好。中山王厝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放弃了自己骑射的长处不说,反而选择学习中原的短处。中山国自取灭亡,也怪不得别人。”

“是啊!”赵雍感叹道:“中山恒公、中山成公,这二人是何其的英雄了得。与诸侯交战,而不落败,反而越战越勇。中山王厝年少时也是有胆识、有谋略,也算英雄。中山王厝不惧齐,不怕赵,北破燕。攻破万乘之国燕国后,中山王厝骄傲自满、懈怠政务,整天沉寂在大国的美梦之中。更令人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以儒治国,忘了根本,自毁长城。”

司马望族答道:“人总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也会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肥义道:“君上,这些人不是中山国真正的勇士。我们继续往北走,就是中山国的国都。我们遇到的阻击也会越来越大。此次,攻伐中山,我们是孤军深入,又无援军和后勤补给。一旦,中山国反应过来,必会调派军力,前来围剿我们。到那时候,局势就会对我们不利。”

李兑附补充道:“君上,我们这点兵力是不可能贯穿中山国南北,也不能攻进中山国王城。臣觉得,我们此次战果丰盛,又试探出了中山国的底蕴。我们应该乘势,见好就收。”

田不礼也担忧君上面对连番告捷的胜利,轻视中山军,也道:“君上,将士们已经有了骄傲懈怠之气。这种现象,可不是好现象。臣认为,为了避免我军陷入险境。我们应该保存有生力量,即刻撤出中山国,前往代郡整顿。攻灭中山国,我们还需要周密计划,制定出一个万全之策。”

司马望族也道:“君上,诸位大臣说得对,攻伐中山还需要时间。我们该收手了。”

赵雍注视着众人那张平静下却又惊恐的脸颊,笑道:“你们放心。寡人不会刚愎自用,更不会觉得中山国软弱可欺。寡人也不会妄想倚靠万人铁骑之力就灭了中山国。寡人此次进攻中山国就是为了试探中山国的底蕴。如今,我们万人铁骑在中山国南境纵横数日。中山国南境被我们攻破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中山王宫。中山王厝不是昏庸、糊涂之人。中山王厝定会派遣得力战将,聚集重兵来驱逐我们。此战打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也罢,是时候该收手了。传令下去,我们往西而去,前往代郡。”

众人见君上并没有因为取得战功而忘乎所以,拱手道:“喏。”

就在赵君下达命令撤出中山国前往代郡的同时,中山王厝重新稳定朝局,派出右使乐举,领着十五万大军,前来击杀赵军。乐举察觉出赵国并不是与中山国决战。从战场上的蛛丝马迹,乐举推断出赵军此次作战的真实意图。乐举没有率领大军南下,驱逐赵军,收复失地。而是统帅大军往重镇房子。乐举要在赵军之前,赶到房子,就有机会截住赵军。

乐举察看地图,根据以往赵国的战力,他推断出赵国的行军速度至少需要十日方能抵达房子。于是,乐举做出一个决定,果断地抛下辎重、步军,率领三万铁骑先行。他要在房子城下,与赵国决战,围歼来犯之敌。

赵国要通过中山国前往代郡,房子就是必经之路。

一时间,风云骤变。赵雍和乐举都在追赶时间。谁先抵达房子,谁就是赢家。

赵雍率领铁骑往西而行,来到房子。房子守将是中山国号称八大将领之一的季辛。季氏在中山国是显赫一族,季氏族人也是能征善战。中山国中的乐氏、司马氏、孙氏、季氏四大家族都是名将辈出。中山国的大将基本上都出自这四个家族。

季辛巡察军务之后,刚回到府邸。忽然,一人士卒急色来报,“将军,有敌情。”

季辛闻言,立马穿上战甲,提起宝剑,奔赴城楼。季辛登上城头,见着城下的敌人是以铁骑为主,根据铁骑纵横排列,他已经算出城下之众,不足万人。季辛见敌军士气高涨,军容整齐,心道:“中山国建国至今,何从会有铁骑兵临城下。这支铁骑,从何而来。”

忽然,嗖的一声,一支箭矢飞来,射中季辛身后的木柱。

一名将士取下箭矢的书信,递给季辛。

季辛看了书信,喝道:“城下,何人领兵。”

赵雍对着司马望族道:“你去告诉他,寡人是无敌上将军。”

司马望族愣了片刻,君上怎能自封自己是无敌大将军。在赵雍地催促下,司马望族上前朗声回道:“无敌上将军。”

季辛愣了半响,赵国能征善战地将领,他颇有耳闻。这个无敌上将军是谁,他还真不知道是谁,“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从来不知赵国还有一位无敌上将军。”

赵雍高呼道:“季将军,听说你治军有方,我们特来拜访你。”

季辛往人群看去,只见说话者龙脸鸟嘴、鬓麋髭髯、身材高大,英气逼人,高呼道:“赵国和中山国向来友好,尔为何来犯。”

赵雍大笑道:“季将军,中山国立国多年,一向以骑兵欺负中原诸侯。从来没有被中原诸侯的铁骑,兵临城下吧!季将军,你有何感受。”

季辛大呼道:“就让我来检验一下,赵国铁骑的威力。”

季辛命人打开城门,率领五千骑兵,冲向赵国阵地。赵雍也不示弱,指挥铁骑与之开战。双方交战数个回合,互有损伤。季辛试探出了眼前这支铁骑威力,再加上自己的铁骑多年没有上过战场,骑射有些荒废。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保住房子。季辛下令铁骑退回城内,不与赵军正面交锋。赵军铁骑趁机想要夺下城门,却被城楼上的守军用箭矢击退。

这一次交战,赵国总算遇到了真正的对手。赵雍得知中山三万铁骑正往这里赶来,也无心恋战。下令大军,迅速撤出中山国,往北疆代郡而去。

季辛见赵军撤退,误以为是计,也不敢下令追击。

过了片刻,守城将士见前方扬起一片厚厚地尘土,高喊道:“有敌情。”

季辛以为是赵国铁骑折了回来,登上城楼察看情况。只见城内下一人高呼道:“我乃乐举,奉王上之名,围剿赵军。”

季辛大喊道:“乐举将军,好久不见。”

乐举问道:“季将军,赵军来过这里吗?”

季辛道:“我刚与赵军交手。赵军已经离开了。”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乐举扼腕道:“赵军往哪个方向走了。我率军去截住他们。”

季辛道:“赵军离开半个时辰。乐将军你是追不上了。”

乐举闻言,大喜道:“赵国的行军速度再快,岂能有我铁骑快。我这就去截杀赵军。”

季辛本想告诉他,赵国也是铁骑,话尚未说出口,乐举领兵而去。

代郡赵固领着十万将士在代和中山国的交界处上,驻扎了好几日。忽见,中山国那边人潮涌动,喊杀声四起。不久,赵雍等铁骑从中山国而来。

赵固亲自相迎,“君上,你总算来了。”

赵雍问道:“赵固,你就不怕寡人攻不破中山国关隘。”

赵固笑道:“臣相信,铁骑定能扬威中山国。”

就在这时,中山境内传来一片喊杀声。赵固见中山国追兵将至,上前道:“君上,剩下的事情交给臣。臣,绝不会让中山军踏进赵国的国境半步。”

赵雍点了点头,注视着中山国的疆土,扬言道:“胡地中山,寡人必有之。”

第两百零八章 草原上的雄鹰

乐举带领大军追赶至赵、中山边境,见赵国境内早有准备,不敢强硬突破。于是,乐举重新塑造了西边防线,下令撤军归国复命。乐举和季辛回到中山王宫,将战果汇报给中山王厝。中山王厝见两位大将击退了赵国入侵,收复疆土,大肆赏赐了一番。中山王厝为了制衡乐氏一家独大的局面,提拔季辛为左使,负责管理南疆。中山王厝心中大乐,在宫中举办酒宴犒赏有功之士。酒过三巡,中山王厝问道:“乐举、季辛,此战,赵军战力如何,我们歼灭了多少赵军,我军伤亡多少人。”

“臣率军追赶的时候,赵军已经撤退。臣没能和赵军交手。”乐举手指向对面一扬,“季将军和赵军交过手。”

季辛拱手道:“王上。此战,我们斩杀赵军不足两千,我军伤亡两万。”

“你说什么。”中山王厝颤声道:“赵国十五万大军攻打我国,斩杀不到两千。我们伤亡两万。赵军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王上,臣不该欺瞒。”季辛不顾王上脸色难堪,继续道:“最近几年,赵国没有参与中原战事,赵军战力突飞猛进。臣和赵军交过手,深知赵军的实力深不可测。臣,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赵军。”

张登道:“赵国以车、步战为主。赵国的国力莫非已经超过了齐、魏两国。”

季辛道:“赵国不是用车、步战攻我。”

中山王厝沉下脸色,问道:“赵国莫非是用铁骑。”

季辛据实已告,“赵国以万人铁骑,纵横我国南疆。”

中山王厝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赵国万人铁骑,纵横我国南疆,如入无人之境。你们不是说赵国十五万大军攻打我们吗?赵国怎么会有铁骑。”

季辛见王上满脸质疑,“王上,臣说的是事实,不敢有半点欺瞒。”

乐举道:“王上,季将军所言不错。赵国的确是万人铁骑纵横我国南疆。臣,已经派人核实清楚。赵军如果不是以铁骑,臣亲率的铁骑必定追赶上赵军。”

中山王厝吞了几口唾沫,问道:“赵国以何人为将。”

季辛道:“赵国的无敌上将军。”

众人闻言,一片惊呼,议论纷纷。

“赵国能征善战的将军,臣都听说过。这个无敌上将军,臣从来没有听过。”张登微微思忖,问道:“季将军,你能形容一下,赵国无敌上将军的有何特征。”

季辛想了想道:“龙脸鸟嘴、鬓麋髭髯、身材高大,长得英气逼人。”

张登惊骇道:“不可能,不可能。”

中山王厝问道:“张登,你知道此人是谁。”

张登平复情绪,“回王上,这个人就是赵君雍。”

“你说什么。这个人就是赵君。赵君亲自率领万人铁骑来攻打我国。”中山王厝脸色惨白,“赵君不是陷入美色,三年不出宫处理政务,这是天下诸侯皆知的事情。赵君,怎会有胆量和谋略来攻打我国。”

“也许,我们被赵国骗了。除了赵君,何人能自称赵国的无敌上将军。”张登越想越害怕,赵君亲自领军攻伐中山,说明赵国这一次是真的打算对中山国动手,“王上,赵君年少继位,不顾国力弱小,胆敢与魏、齐、楚、秦、燕五国开战。赵君有这份胆色。赵氏一族,文能安邦,武能立国。赵氏更是铁骨铮铮,宁折不屈。赵君有胆识、有魄力,亲自领兵攻打我国,也一点也不奇怪。”

中山王厝问道:“即便是赵君亲自领军,中原诸侯无铁骑,赵国为什么会有铁骑。”

张登也找不到答案,“臣也不清楚。”

季辛道:“臣亲自和赵军铁骑交过手。三军将士可以证明。”

乐举也道:“臣也能证明赵国是铁骑。”

季辛和乐举的话,击碎了中山王厝最后的心里防线,脸色狰狞道:“中山国以铁*立国,齐、魏、燕、赵也不能奈何。谁知今日,赵国的万人铁骑,纵横我国南疆,如入无人之地。笑话啊!真是笑话。”中山王厝越说越激动,喉间涌出一股甜味。

乐举道:“王上,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既然赵国对我们开战了,我们应该坚决还击。”

中山王厝神色恍惚道:“寡人错了。不应该学儒向中原诸侯靠齐,而忽视了立国之本。今日这种局面是寡人的过错啊!”

季辛道:“王上,此战我们虽然输了。但我们还有机会扳回来。”

中山王厝看着他问道:“寡人犯下的过错,还来得及吗?还能弥补吗?”

季辛坚定地答道:“能。”

“如何弥补。”

“中山国民风尚武好斗,血性尚未被抹尽。”季辛道:“请王上下令彻底废除儒学,重用壮士。我国还能够回到鼎盛时期。”

“好。”中山王厝信心大损,“就按照你说的办。”

张登道:“王上,赵国向我们开战,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寡人又能如何。”

“臣建议,出兵讨伐赵国。一来是为了报仇;二来,是向赵国问罪。”

中山王厝消沉地说道:“我们打不赢赵国,议和才是上策。”

“我们要与赵国议和,也要用武力为后盾。如此,议和的时候,我们才有更多的发言权。”张登朗声道:“请王上下令,与赵国开战。”

众人也齐声道:“请王上下令,开战。”

“好。寡人愿意和赵国开战。我们应该攻打赵国什么地方。”

季辛道:“我们攻破赵国鄗城,不仅可以拔出赵国北上攻我的据点,我们还可以对赵国邯郸造成压迫之势。”

“好。不惜任何代价,攻破赵国鄗城。”中山王厝言辞刚烈:“传令下去和赵国开战。”

……

赵雍率领万人铁骑,纵横中山国南境,如此无人之地。一时间,赵雍热血翻涌。抵达代郡,赵雍并没有前往代王城休整,而是领着铁骑往北而行,抵达无穷之门。

无穷之门是赵国北疆军事要塞,也是赵国阻挡北胡南下中原的重镇。赵简子去世,将宗主之位,传给了赵襄子。赵襄子用计谋,以最小的代价攻破代国。赵襄子占领代国后,将代国北疆之地继续往北推进。为了防止东胡骚扰,安定边民。赵襄子在代、燕、东胡接壤的地方,修筑了一座坚固的军事要塞,取名为无穷。无穷这两个字,彰显了赵国强大的实力以及赵襄子对后代子孙寄予的远大理想…北掠胡地,兼戎取之,以攘诸胡,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无穷之门,东连燕国,西通胡地,北靠漠北、南接代王城,是一座拱卫中原的天然屏障。

赵雍来到无穷之门,领军继续往北行走。越往前,树木渐少,行至后来四处都是戈壁,寸草不生。戈壁之后,便是一片绵延千里的大漠。赵雍看了看大漠,又抬头注视着湛蓝的天空,几只雄鹰正在空中盘旋翱翔。

肥义见君上继续往前行进,抵达大漠边缘。如果大军继续往前行走,铁骑就会深陷大漠。此刻,他们远离国境,东胡人又经常在这里出现。如果不幸遭遇了东胡人,赵雍的处境也就危险了。肥义见君上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忙道:“君上,前面就是纵横千里的沙漠,我们进去容易迷失方向。再者,我们身边缺水,进入大漠,可就危险了。如果我们在碰上东胡人,情况就会更糟糕。君上,为了您和众将士的安全,我们还是退出大漠,返程归国。”

赵雍望着大漠,问道:“肥义,大漠的尽头会是什么。那边会不会生活着和我们一样的人。寡人真想渡过大漠,过去看看,那边的天地是怎样的。”

肥义摇了摇头道:“大漠那边是什么样的天地和居住了什么样的人,臣,也不清楚。但大漠纵横千里,人力是很难通过的。大漠内没有水,太阳又毒、风沙大,很容易令进入的人迷失路线。就连东胡人,也不敢擅自进入大漠。”

“真羡慕雄鹰啊!可以展翅高飞,纵横天地。雄鹰应该知道,大漠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景色吧!”赵雍叹道:“有朝一日,寡人准备充分,定会深入大漠,看一看大漠的另一边是什么样的天地,居住着什么样的人群。也许,大漠的另一面是天的尽头,也未可知。也许,大漠的那边就是楚国。寡人渡过沙漠就抵达了楚国的南境。也许,大漠那边生活着一个比楚国还要庞大的国家,也说不定。”

肥义道:“君上,起风了。”

赵雍不管风大,仰头注视着天空中的雄鹰,问道:“肥义,你有办法给寡人弄来雄鹰吗?”

肥义脸色有点为难地说道:“君上,雄鹰是一种传奇的神鸟。纵横天地,人力不能捕捉。雄鹰也是勇敢、威武的象征。北胡人常说自己是草原上的狼,也说自己是纵横天地的雄鹰。狼是草原上的霸主,雄鹰就是天空的霸主。”

赵雍好奇地问道:“为何狼是草原上的霸主。雄鹰是天空的王者。”

肥义答道:“狼拥有强者的心态,勇于进取,不畏艰险和永不满足的性格。它敢于在逆境中奋发,在险恶中逞能。在战斗中成长和壮大。故而,狼是草原上的霸主,也是草原上胡人精神的象征。雄鹰,深沉机警,顽强韧性,它拥有整个草原,拥有浩瀚星空,它主宰天空与大地,是真正的王者。”

“寡人总算明白,中山国为何是匹狼了。”赵雍望着雄鹰,“寡人也想成为天上的雄鹰。”

肥义道:“君上会成为展翅翱翔的雄鹰。”

“先祖开拓胡地未遂,寡人要实现先祖未完成的功业。”赵雍神色激昂道:“寡人会拥有这片草原,成为天上的雄鹰。”

第两百零九章 胡服(上)

赵君率领铁骑往北而行,抵达无穷之门,注视着绵延不断地大漠,“攘胡诸地,为赵之疆土。实现先祖赵襄子未完成的功业。他要成为草原上的雄鹰。”

突然,赵雍脑海深处,涌出想要看一看自己疆土的想法。赵雍下令转而向西,抵达大河。肥义指着大河道:“君上,大河的对面就是秦国。”

赵雍问道:“我们的河西,还在秦人手中。”

肥义等人闻言,一片惊慌。众人心想,君上不会是想渡过大河,与秦国开战,收复河西。赵雍看出了众人害怕的神色,笑道:“秦国战力有多强,寡人是见识过了。寡人不会异想天开,率领不到万人铁骑,偷渡大河,与秦国开战。”

肥义闻言,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地。

赵雍注视奔流不息地大河之水,起誓道:“寡人,总有一天会收回河西之地。”

田不礼道:“臣会跟随君上与秦开战。”

肥义也道:“赵国要鼎立于强国之林,争霸诸侯。除了开疆拓土,还要收回失地。秦国历经百年,数代的人努力,收回河西之地,走上强国之路。赵国不收回被秦国占据的土地,即便成为大国。中原诸侯既不会认可,也会嘲笑我们。”

“失去的国土没有收回来,赵国只能是大国,而不能成为强国。”赵雍铿锵有力地说道:“寡人不仅要赵国成为大国,也要赵国成为强国。富国强兵也是君父临终前的遗愿。君父没有完成的伟业,寡人代之。”

众人见君上心志坚定,齐声道:“愿为君上效命。”

“寡人离开邯郸多日,是该回去了。”赵雍最后看了一眼波涛汹涌的河水,领着大军返程,往邯郸而去。返回邯郸的途中,经过一座大山。大山山青水秀,云蒸霞蔚,风光旖丽迷人。成群结队的喜鸟,有的突破云霄,纵横天地。有的纵横在云雾缭绕的山谷之间。大山景色煞是壮观,令人痴迷向往。

赵雍指着眼前迤逦壮观的景色,问道:“此乃何处。”

肥义道:“此山,名为黄华山。”

赵雍心旷神怡地说道,“赵国多秀丽山河。”

肥义道:“君上,据说穆天子出游时,曾游历到这座大山。穆天子见大山山顶瀑布飞挂,山谷干湖映辉,云隐奇峰,水绕幽谷,被这里的景色所迷,给它取名黄华山。并命人在巨石上,雕刻南天门。只可惜,黄华山历经数百年,砺风沐雨,饱经沧桑,难以追寻到前人的踪迹。穆天子刻写的字,也被风雨,抹去了痕迹。”

“肥义,你觉得刺笄山和黄华山相比,那一座山更美。”

“都是赵国的秀丽山河。”

“你说得不错,都是赵国的秀丽山河。寡人的疆土,岂能比之。”赵雍对着身后的人道,“人太多,容易扰了山中的神灵和鸟兽。大军驻扎在山下,寡人要登上黄华山,看一看赵国的秀丽山河。”

肥义命李兑驻守在山下,又让五十名铁骑下马,随君上一起上山。

黄华山每一处景色,如天工开物,令人陶醉不已。赵雍等人登上黄华山,天色已经黑了。黄华山顶上有几座宫殿,曾是供给晋国国君避暑之地。赵氏建立赵国,这里便成为了赵国国君修养之地。赵肃侯时,国内没有大事,也会携带着君后等人来到这里以观天下。

肥义早已经派人通知山顶的官吏。官吏也在青阳殿内备好美酒佳肴,以待君上食用。赵君登山赏景,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赵雍在青阳大殿与众人一起饮酒论天下大势。

酒过五旬,众人也是畅快淋漓,兴致大起。赵雍又喝了几樽酒,放下杯盏,对着众人问道:“寡人欲在国内推行骑射,捍卫疆土。众位,你们觉得如何。”

赵君之言刚落,大殿内一片安静。

楼缓率先打破沉默,“君上想要在国内推行骑射,这是天大的好事。臣,双手赞成。君上,臣还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雍抬手道:“有什么就说。”

楼缓饮了一杯酒,笑道:“君上要推行骑射,不如也将胡服推广。”

楼缓话语一出,大殿陷入沉默。

楼缓左右看了看,见众人的眼光都看着自己,问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肥义提醒道:“楼缓将军,你喝醉了,还是少说点话。”

“相邦,你放心,我的酒量是很好的。三坛赵酒下肚而不醉。这点酒量,我岂会醉。”楼缓以为是他取笑自己酒量不行,解释道:“不要乱说,我没有醉。”

仇液见楼缓没有明白话中的意思,也好意提醒道:“楼缓,你是真的醉了,还说自己没醉。”

楼缓提高嗓子道:“我没醉,真的没醉。我看你们才是醉了。”

肥义组织语句,尽量不让气氛尴尬,“胡服,是异族所穿。你要君上推广胡服,这不是要移风易俗。移风易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没醉,怎能说出这种醉语。我看啊!你是醉了,还醉得不轻。”

仇液接过话,续道:“胡服,中原诸侯向来嗤之以鼻。中原诸侯更不会想着推广胡服。你啊!要君上推行胡服,很多人都不会接受。你说这话是大逆不道,会众怒人怨。”

楼缓心中不服,举证辩驳道: “华夏衣冠虽美,看上去潇洒飘逸。但不利于行军作战。此次,我们攻伐中山,华夏衣冠和胡服,那个更好,那个更实用,这不是一目了然。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吗?中原诸侯兵种以车、步为主,君上推行骑射就是打破了中原兵种,创立新的兵种。这可是一项伟大的改革。中原诸侯不敢想,君上敢想,还锤炼了一支铁骑。君上推广骑射,为何不能行胡服。”

肥义道:“楼缓你醉得不轻啊!”

赵雍明白,楼缓没醉,在座的人也没有醉。只是,楼缓胆大说了这些人不敢说的事情。

肥义、仇液好意提醒见楼缓。楼缓不但置之不理,还冠冕堂皇的反驳。肥义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安。楼缓让赵君推行胡服这件事情,传达邯郸的大臣哪里,他的仕途也算走到了尽头。甚至会被邯郸的大臣以挑唆、蛊惑之罪,处死也是有可能的。

肥义也明白,赵君没有喝斥楼缓,是因为看到胡服的好处。楼缓这番话没有惹怒在场的所有人,是因为在座的人,大多都是来自北疆代郡。代郡不同邯郸,邯郸是接受周礼,代郡却相反,大有草原胡风的气息。代郡常年和胡人打交道,故而受了胡人的影响。所以,中原诸侯没有骑兵,但赵国代郡却有少量的骑兵,与胡人作战。只不过这支骑兵不能左右朝局,亦不能改变天下大势。

赵国邯郸、上党、晋阳、代四郡,唯有代郡北疆胡人多余赵人。赵国历代君主,因为代郡特殊地理位置,既让代郡之众学习中原礼仪,同时也让他们保留草原上的胡风。代郡之地有身穿华服衣冠之人,也有身穿胡服之众。然,邯郸之地,皆是华服衣冠。拥有北胡血统之人,要在邯郸为官,也必须学礼仪、身穿华服。

肥义心想,若是不点破,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楼缓也意识不到自己犯下的大错,语调平和地说道:“中原是冠带之国,深受礼制熏陶。上为衣,下为赏,长袍宽袖,以右为衽。胡衣长齐膝,裤子紧窄,腰束郭洛带,用带钩,穿靴,开左衽。冠带之国是文明古国,文化、服饰素有无比强烈的自豪感。楼缓将军,你让君上推行胡服,穿胡衣,移风易俗。冠带之国,他们心里上能够接受吗?”

仇液道:“向来只有胡国向冠带之国学习,穿冠带之服。冠带之人,岂能穿胡服。你让君上推行胡服,这可是倒行逆施啊!”

“两位说的对,我真是醉了。”楼缓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君上,臣喝多了,说了醉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赵雍道:“楼缓,你没醉。寡人也很清醒。你说的话,寡人听进去了。”

楼缓惊骇道:“君上,臣真的是喝多了。”

赵雍注视着大殿内所有人,神色安宁,“此次攻伐中山,万人铁骑之中。胡人和赵人因为衣服之故,让他们心中产生了隔阂,也令他们不能齐心为国效力。赵人也因为衣服束缚,增加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寡人推行骑射,为什么不能推行胡服。寡人推行胡服,可以消除胡人和赵人心中的隔阂。还可以让赵国没有赵人和胡人之别。胡族见我们能够穿他们的衣服,心理上也不会排斥我们。他们才会更好的为寡人效力。赵国没有胡、赵之别,国家整体实力才会进一步强大。”

肥义见君上是真的想推行胡服,也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问题。赵国疆土和北胡接壤,赵地皆是胡人之国。赵氏一族也曾和胡族通婚多于中原诸侯。赵君在国内推行胡服,也许真的可以彻底消除胡人和赵人心中筑起的那座城墙,进而增强国家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然而,赵氏能人辈出都不敢推行胡服,赵雍真的敢推行吗?

肥义问道,“君上知道胡服的功效。我们也明白胡服的好处。但是,邯郸、代郡、上党的大臣不明白。他们不明白君上的心意,只会说君上疯了、糊涂了。君上想要在国内推行胡服,恐怕会遭到大臣强烈的抵制。”

赵雍闻言,深知肥义所言不虚,眉宇紧蹙道:“这也是寡人担心的事情。所以,寡人才找你们前来商议。寡人推行胡服,教育百姓。胡、赵融为一体。赵国没有胡、赵之别,他们才能真心为国效力。寡人以骑射强国,增加百姓尚武精神。赵国民风尚武,天下又将如何。”

肥义道:“君上看到推行胡服骑射的好处,为何不敢做出决断。”

“胡服乃移风易俗,中原诸侯重来就没有人推行。”赵雍忧虑道:“寡人的心意,大臣也不会明白。寡人推行胡服,必会困难重重。”

肥义道:“中原诸侯没有人敢去尝试。君上去尝试、推行,就是第一人。但,第一人是不好当的。稍有不慎就会身败名裂。君上是否有足够大的勇气,承受天下第一背后的骂名。”

第两百一十章 胡服(中)

是啊!要想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的确是需要莫大的胆识和勇气。赵君虽然看到了骑射的威力和胡服的好处。但是,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去开创一条天下第一的道路。他也没有准备好去承担背后的骂名。圣人制衣,开右衽,流传已久。华夏诸侯也奉行这套礼制。华服衣冠,这是祖宗的智慧,也是中原诸侯的骄傲。如果有人突然去打破这条铁的法则,那么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遭到多少人的抵制。这些事,令人不敢想象。

“先圣之贤,最害怕的是什么。他们最害怕那份赤诚开拓之心,被世人误解。你失败了,你之前的努力的方向和走过的路,会被说的一文不值,众人会津津乐道说你愚蠢。人,最害怕的不是错过,是被错过的人误解一生。不管你做了什么,他总会趾高气昂地对你说,你根部不懂他。先圣之贤,既然拥有开拓进取的精神,他就做好了为之奋斗献身的准备。然,他们怕是死不瞑目。他们死了,还会被人踏上一脚,永世不得翻身,遗臭万年。”赵雍双眸神色迷惘,对着众人又道:“简、襄两位先祖的功业就在于谋胡、翟之利。今,寡人欲效仿简、襄之业,开拓胡、翟之地。胡、翟之众,民风彪悍,骑射更是我们不能比之。寡人欲谋胡、翟,就要推行骑射。寡人要锤炼一支比胡、翟之众还要厉害的铁骑。寡人也要推行胡服,使赵国境内无胡赵之分。寡人才能建立功业。行胡服,推骑射。此计关系重大,寡人需要贤能的大臣辅佐。肥义,你愿意帮助寡人吗?”

“明孝悌、知长幼、顺德理,助君利民,建立功业。这是臣子的本分。”肥义拜道:“臣德才浅薄,为人愚钝,愿为君上效命。”

赵雍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寡人欲穿胡服,行骑射。众人也会议论寡人、嘲笑寡人。寡人没有圣人坚定的心智,也缺少那份大无畏的气魄。寡人一个人走上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势必会感到孤独、畏惧。一旦,遭遇挫折,寡人也没有信心走下去。寡人应该如何。”

肥义道:“臣,愿意跟随君上,一同前行。是非荣辱,臣愿意和君上一起承受。”

众人也道:“臣等亦然,愿为君上效命。”

赵雍问道:“我国有长南藩之地,漳、滏之险,修长城以阻魏北上邯郸。先祖见不能进军中原,南下争霸诸侯,故而取蔺、郭狼,败林胡人于荏。今中山位立于我国腹心,分割我国代、邯郸疆土。我国北有燕、东胡;南有魏;东有齐、中山;西有林胡、楼烦、秦韩之边。如果不改革图新,没有一支强兵戍边捍卫疆土,国家早晚就会亡。夫有高世子名,必有遗俗之累。我们又应该则么办。”

肥义为了坚定赵君的信念,正色道:“君上,疑事无功,疑行无名。君上既定负遗俗之虑,就不要怕被天下人议论、取笑。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君上看到了推行胡服,行骑射的好处就放开手去推行。”

田不礼也道:“君上,殊不知帝舜曾在三苗之地跳舞。帝禹在吴越之地,袒裸身躯。姜尚被武王分封与东夷。姜尚治国不以礼制,而以当地之俗。东夷民心归服姜齐,齐恒公方能尊王攘夷,九匡天下。智者总会去想,他人不敢想之事。做他人不敢去做的事情。我们之所以怀念先驱,就是因为他们胆敢以天下先为己任,敢于抛弃世俗的那份气魄。君上要改革兵制,行骑射,推胡服。这也是先驱之所为。”

“寡人不怕穿胡服,寡人怕天下人的嘲笑。无知人的快乐就是聪明人的悲哀。”赵雍神色苦涩道:“你身怀天下大志,致力于开辟出一条前人重来没有人走过的路。没人能够懂你,这不是莫大的悲哀。”

肥义激道:“愚者所笑,贤者所察。君上想要当贤者,还是愚者。”

赵雍道:“寡人当然想要成为贤者。”

肥义道:“君上,看到了胡服骑射的好处,那还有什么顾虑。君上觉得推行胡服,习骑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又何必在意天下人的目光。”

赵雍沉重地出了一口气,“中山王厝以儒学治国,中山国因为儒学而强大,争霸诸侯。中山王厝就会成为第一个学习衣冠之国成功的人。中山王厝的英明,也会与世长存。然,中山王厝失败了,就会遗臭万年,被人讥讽。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寡人学习胡人骑射,推广胡服,失败了也会身败名裂。那些人就会嘲笑寡人不学习衣冠之国先进的礼仪和制度,却学习野蛮人的生活方式。寡人也会被中原诸侯视为耻辱,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寡人也会身败名裂。向来只有胡人学习我们。寡人倍道而行,学习胡人。寡人…”

“中山王厝胆敢踏出第一步,这份决心和毅力都是我们要学习的。”肥义道:“臣,愿意和君上荣辱与共。”

众人也齐声道:“臣等亦然。”

赵雍见大殿内所有人都支持自己,见着他们双眸折射出灼热的光芒,心中也是热血澎湃。无论胡服骑射,会将赵国带领何方。他也会坚定不移踏出这一步。胡服骑射,不仅是自己寻找到的富国强兵之策。它寄予了很多人的希望,也包括他自己。赵雍面对众人,眼神渐渐明亮清晰,一扫晦暗的神色,“今,铁骑之威,我们有目共睹。胡服骑射的功效是不可估量。纵使天下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寡人、取笑寡人。寡人也会誓死不悔推行胡服骑射这项伟业。北疆胡地、中山国,寡人是要定了。”

群臣拜道:“愿为君上效命。”

赵雍迟疑了许久,总算下定决心,推行胡服骑射,以捍卫赵国疆土。他的这个决定,将会引导中原变革。中原诸侯将会迎接新的兵种…铁骑的时代,将会来临。赵雍不去想,推行胡服骑射会遭到什么样的阻力。它将会引领赵国走向何处。既然决定好的事情,就要坚定的去实行。哪怕,受尽天下人的嘲笑。哪怕是遗臭万年,他也要推行胡服骑射。

……

回到邯郸,赵雍鼓起勇气,学者胡人的模样,亲自穿上胡服,在丛台宫中处理国事。赵雍踏出的一小步,将会引领着中原变革,也会成为社会的一大步。然,令赵雍没有想到的事,他穿胡衣之举,在丛台宫引起一片恐慌、排斥。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君上竟然会穿胡人的衣服。他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会是真的。邯郸大臣,一片叱骂说赵君不知上进,违背了祖宗之法。这些人拿出礼制教条,妄图逼迫赵君停止这场荒唐而又可笑的行为。

赵雍一边接受来自邯郸大臣的谩骂,一边悉心开导众人,言及胡服的好处。然而,大臣们根本就不理会赵君的心意。肥义、田不礼等人也被冠上了挑拨君上的罪名。

赵国宗室最有发言权的大司寇公子成见君上如此荒唐的行为,直接离开大殿,拒绝上朝。并暗中联络朝臣,一起向赵君施压。赵国朝局顿时陷入混乱,局势比赵雍想象之中还有复杂。然,他推行胡服骑射的意志不曾动摇半分。他一直在琢磨,怎样才能让这些人知道胡服骑射的好处。赵雍也知道这些人一时间接受不了胡服,但他还是派出了很多支持胡服的大臣,向反对的人做思想工作。赵雍也明白,要想说动宗室的人,参加进来。他要说服的第一个人就是大司寇公子成。

司马望族见反对之声,一波比一波高涨,“君上,如今局势,我们不如…”

赵雍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截断道:“寡人心意已决,势必要推行胡服骑射。望族,面对大臣巨大的压力,寡人的意志不坚定,也顶不住的时候。你要规劝寡人,时刻提醒寡人。这一次,寡人绝不退缩。”

司马望族郑重道:“喏。”

赵雍派出使者前往公子成府邸,严明胡服的好处。然而,使者公子成的府邸都没有进去,更别说见到公子成本人。赵雍也没有叱骂大使办事不利,憋着一口怒气,回到后宫,骂道:“这个老匹夫,处处和寡人作对。”

孟姚见赵君怒气冲天,问道:“谁惹你了。生这么大的气。”

赵雍骂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孟姚颠道:“你啊!怎么能骂自己的叔父是老匹夫了。”

赵雍回道:“我骂他怎么了。他虽是我的叔父,但我推出的每项政令。他都要反对,处处制衡于我。他真的是我的叔父,就应该顺从我的心意。”

孟姚见他怒气难平,问道:“这一次,叔父是怎么惹到你了。令人如此大动肝火。”

“不要叫他叔父,叫他老匹夫。”

“好。”孟姚嗤笑道:“老匹夫怎么惹到你了。”

“我推行胡服骑射,他竟然称病不朝。联络大臣,向我施压。你说可恶不可恶。”

“也许,他真的病了。”

“他不是病了。他是在跟我玩权谋,逼迫我退步。”

孟姚笑道:“原来是你想推行胡服,他不同意啊!你也不用为这件小事生气。”

“你还能笑出来。”赵雍气急道:“这怎能是小事。”

“好,是大事。”孟姚见自己夫君如此小孩作态,问道:“夫君,你觉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对和错有什么区别。”

“对和错都是因人而异,没有严格的界限。”赵雍怒气渐消,“多数人说你是错,但不一定是错。大多数人说你是对的,但不一定是对。所以没有所谓的对与错。”

孟姚眨巴着睫毛问道:“你认为是对的事情,在他人眼中不一定是对。你认为是错的,在他人眼中不一定是错。夫君,是这个意思吗?”

“是。”

“中原是礼仪大邦,冠带之国。赵国属于中原,也是礼仪之国。夫君为礼仪之君。夫君突然穿胡服上朝,大臣见了,当然要抵制啦!夫君是你错了,还是大臣错了。”孟姚见他没有说话,续道:“如果夫君身穿胡服入朝,大臣们没有反应。对夫君而言,可不是件好事。有支持就会有反对。两者争论,才会知道谁对谁错。既然夫君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为何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说错的人听。你是君,应该合理听取别人反对的意见,而不是用君威强迫别人听你的意见。”

赵雍哼了一声道:“你这样说就是我的不是。你是我的夫君,你向着谁呢?”

“我谁都不向,但凡事要讲一个理。我知道你心怀天下,致力于富国强兵。但天下人不知道你的想法。你虽空有一身抱负,但天下人不理解你,反对你,不拥护你。那又有什么意义。夫君,做事应该缓缓图之,不应该操之过急。急就会容易出错。”孟姚见他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又道:“穿胡服时间大事。你呢?事先也应该向老匹夫商议。你以君命,是我也不会接受。”

“我该怎么办。”

“去见老匹夫。”

“老匹夫正在气头上是不会见我的。”

“他不见你,你可以见他啊!”

“我去见他,做梦,办不到。”

“你想要推行胡服就必须亲自去见老匹夫。老匹夫不拥护你,你的阻力甚大。你连老匹夫这一关都过不去。何谈胡服易俗,何谈骑射强国。何时才能实现你胸中的伟志。”

第两百一十一章 胡服(下)

“父亲,这几日你怎么一直看着这件衣裳。”赵英也仔细看了看,问道:“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公子成单手抚摸着下颌,问道:“英儿,你觉得这件衣裳如何。”

赵英看了半响,嘴里吐出八个字,“冠冕堂皇,华丽气派。”

“这件衣裳,汇聚了老祖宗的智慧,也是我们中原人的骄傲。”公子成疑惑道:“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穿这么有内涵的衣裳。”

赵英忙问道:“如此冠冕堂皇,华丽气派的衣裳,穿在身上,让人觉得清新飘逸、靓丽洒脱。这几日,父亲都在为衣裳发愁,这是为何。”

公子成看着他道:“让你父亲头疼的,你觉得还有谁。”

赵英脱口而出,“君上。”

公子成点了点头,表示应答。

赵英问道:“君上为何不喜欢这件衣裳。”

“我也搞不懂,君上为何会有如此怪诞之举。”公子成愁道:“君上也不知道被邪灵附体,还是怎么了。竟然穿着野蛮人的衣服,处理朝政。野蛮人的衣服,哪有我们华服好看。君上在朝堂上嚷着要推行胡服,这不是糊涂?”

赵英闻言,瞳孔睁大,“君上要推行胡服。”

公子成看着自己儿子这种表情,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前几日,君上穿着野蛮人的衣服,出现在大殿。大殿顿时乱作一团,群臣激愤难平。如果没有齐恒公诸侯攘夷,匡扶天下,我们就成为了披头散发,开左衽的野蛮人。衣开右衽,这是先祖给我们留下来的衣制。这套衣制,传承了上千年。君上倒好,不传承祖宗衣制,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穿野蛮人的衣服。”公子成越说越怒道:“他是要祸害赵国,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件衣服看是好看。但我也没有看出其他学问。”赵英注视着公子成的神色,“华服和胡服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君上见胡服新鲜,所以穿着玩而已。父亲也不要为此事烦心了。”

“胡闹。”公子成喝斥道:“君上乃大国之君,礼仪之君。君上穿着野蛮人的衣服处理朝政。这件事传了出去,这还了得。君上贪玩任性,但也不能胡闹。国家被他这样胡闹下去,我们就会成为野蛮人,国已亡了。”

“父亲,孩儿不懂。”

“胡服岂能和我们华服相比。你别小看这件华服,他可是汇聚了祖宗的智慧。华服,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精神文明的象征。你不要觉得衣服就是为了驱寒保暖,这里面藏着很多学问。”公子成指着衣裳在的图案道:“这上面绣的每个图案都有象征意义,日月、龙凤、山水、五谷、五行。它代表的不仅是一件衣服,而是包含了整个天下。华服是我们的骄傲,君上弃之不用,真是糊涂!”

“父亲,君上可不糊涂。”赵英心跳加快,“君上肯定是看到了胡服有,而华服没有的优点。胡服能够与华服并存。足以见得胡服也有可取之处。我们总是高高在上,轻视胡人,也看不起胡服。更没有人用欣赏的眼光去赞赏胡服。父亲因为胡服,在朝堂上和君上争吵。今,父亲又病为由,拒不上朝。君上派来的使者,父亲也避而不见。父亲的行为,惹怒了君上。君上发怒,应该如何是好。”

公子成眼神散发出灼热的怒气,“你处处维护他,为他说话,是何用意。难不成你是替他来游说我?”

赵英吓得脸色惨白,“孩儿之举是为了父亲考虑。”

“我在宗室和朝堂上,有举足轻重之地位。黄毛小儿岂能奈我何。我是不会穿上野蛮人的衣服,自取其辱。”

“君上强行推行胡服,父亲定会强加阻拦。父亲和君上之间就会产生矛盾。如果这份矛盾被人挑拨、激化。君上会如何对待父亲。”

公子成冷哼一声,“他敢杀了我?”

“父亲莫非忘了,中庶子公孙鞅为了在秦国推行变法,用了很多惨绝人寰的手段立威。孩儿不想父亲成为君上的对立面。如果父亲成为了君上推行胡服最大的阻碍。君上会如何对你。”赵英见公子成沉默不语,鼓起勇气道:“如今,朝中有很多重臣拥护君上推行胡服。父亲又何必恪守自己的意见,与君上针锋相对。”

公子成厉声道:“你懂什么是信义?”

赵英也不退缩,回击道:“父亲常告诉我,只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坚持心中的信义,付出生命这是愚不可及。”

公子成喝道:“出去。”

这时,一人拱手道:“大司寇,有人求见。”

“我说过了。凡是君上派来的使者,一概回绝。即使是肥义来了,我也不见。”

“这个人,比相邦的身份还要高贵。大司寇还是见一见比较好。”

“还有什么人是我必须要见的。”

“君上。”

“轰他走。”

那人闻言,迟疑片刻。大司寇要他轰走君上,这可是大不敬。

赵英拦下那人,急道:“父亲,君上降低身份亲自来访。君上,已经给父亲留下了颜面。这也叫先礼后兵。如果父亲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拒而不见。父亲和君上便是彻底撕破脸面,请父亲三思。”

公子成刚才说的是气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赵君会亲自前来。公子成想了片刻,便让赵英替他招待赵君。

……

“见了叔父,你要用情、用理去说服他。叔父虽然恪守礼制,但也不是为礼制而愿意献出生命的人。”孟姚嘱咐道:“答应我,不能用傲慢的语气跟叔父说话。”

赵雍舔了舔唇角道:“我看见他那张冰冷的面孔,加上他刻薄的语调。我也没有把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为了你心中那份大业,受点委屈又让什么。今天你连叔父这一关都过不了。何谈胡服易俗,何谈骑射强国,你如何才能实现胸中的伟志。”孟姚也知晓赵君的脾气,“你要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赵雍服软道:“好吧!为了胡服骑射,我尽量忍。这总可以了吧!”

孟姚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道:“答应我,不能和叔父正面冲突。更不能和叔父闹得不可开交。好好和叔父说话,克制你的脾气。”

赵雍就像犯错了错的孩子,答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赵英一边拱手上前,一边赔罪道:“君上,家父病了不能前来。如有冒犯,请多包涵。”

赵雍冷声道:“是真病了,还是不愿见寡人。”

赵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寡人知道是这个结果。夫人,你满意了。”赵君沉着脸,撂下这句话就准备离开。赵英想说点什么来补救,奈何赵君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孟姚上前拦住赵雍,低声问道:“君上,你难道忘了此行的目的?”

赵雍耸了耸肩,语调不满,“寡人来了,他拒而不见。你还觉得这个笑话不够大。寡人丢的颜面不够多。”

孟姚没想到赵雍的反应会如此强烈,颠道:“你们男人都只顾自己的面子,难道就不想想除了面子以外的事情。你呀!活该。难怪叔父不想见你。要是我,我也会不想见你。”

赵英插话道:“君上,夫人,家父病了,还请见谅。”

赵雍刚要发作,被孟姚一个眼神给逼了回去。赵雍拂袖,不在说话。

“君上听闻叔父病了。亲自带了上好的药前来。叔父拒而不见,既不合礼制,也不符合君臣之道。这件事传了出去,对君上和叔父都不好。君上的脾性,你也知道。”孟姚又道:“麻烦你辛苦一趟知会叔父一声。叔父还是不愿意相见,我们告辞就是。”

赵英听懂了孟姚话中的意思,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拱手道:“君上、夫人休要动怒。我再此代表家父向你们赔罪。我这就去将家父请来。”

赵雍鼻子重重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孟姚回礼道:“辛苦了。”

公子成见儿子去了又回,忙道:“赵君走了吗?”

“赵君尚在府中。”赵英停顿少许,又道:“君上脸色不太好。父亲还是拒而不见吗?”

公子成态度坚定,“不见。”

“父亲一定要和君上撕破脸面?”

“我出去见他,不是暴露了自己没有得病。”

“君上知道父亲是装病。否则,君上带的不是药,而是太医令。”赵英道:“君上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得众人皆知。父亲在担心什么。还是父亲想要挑战君上的耐心。”

赵雍等着有点心烦,几次想要离去,都被孟姚拦了下来。半个时辰之后,公子成走了出来。他装出病怏怏的身体,语气柔弱无力地说道:“臣病了,不能入朝处理政事。今,君上亲自来看臣。臣,倍感荣幸,不胜惶恐。”

“叔父躲着寡人。寡人只好亲自来看你。叔父胆敢出来见了寡人。叔父就不怕寡人借题发挥,治你一个欺君之罪。”赵雍话语刚落,整个气氛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公子成心中一惊,随后脸色平静地答道:“臣是真的病了。”

赵雍见对方处事不惊的本领,着实令人惊叹。赵雍又说了几句,公子成又答了几句。赵雍开门见山地说道:“叔父,今日我来你这里。一是为了看你。二是,为了胡服。”

公子成沉着脸色答道:“君上,这是国事,还是在朝堂上说比较合适。”

“寡人就是不想在朝堂上说这些事,才来你这里。”

“君上为何执意要推行胡服。”

“推行胡服,教育百姓,这是第一步。以骑射增强国力,让民风尚武。这是第二步。开拓胡地,壮我疆土,这是第三步。争霸诸侯,一匡天下,这才是寡人最终的目的。”

“君上有如此大志,臣倍感欣慰。然,臣的资质愚钝,能为君上做点什么。”

“寡人要穿上胡服上朝,寡人也想叔父穿上它。请叔父成全寡人胡服之功。”

“中原是聪明智慧的人居住的地方;是圣贤教化、施行仁义的地方;是蛮夷乐于效仿、学习之地。今,君上背道而驰。穿蛮人的衣服,移风易俗。”公子成拜道:“臣,不敢为君上效命。”

“衣服是便于穿用,礼制是为了便于行事。圣人观察乡俗制定符合当地的礼制。如果可以利国,方法不必一致。如果可以便宜行事,礼制不必相同。儒者同一师而习俗有别,中原礼制相同而教化不一。”赵雍神色忧虑道:“我国东有河、薄洛,与齐、中山共有之。没有舟,将用什么守住河、薄洛之水。行胡服,习骑射,就是为了捍卫国土,防守燕、三胡、秦、齐、魏之边。也是完成简、襄遗志。一血鄗城被困之耻。寡人以万人铁骑,纵横中山国,足以证明胡服骑射威力无穷。叔父因为名声,在乎虚名。不穿胡服,不习骑射。叔父是忘了简、襄遗志?鄗城被困之耻吗?”

简襄之烈是每个赵氏男儿向往的辉煌时代,公子成也不例外。

“臣没忘。”公子成听到简襄之烈,也被激起了万丈雄心,不能无动于衷,“君上要继承简、襄遗志,血洗鄗城之耻。臣,怎敢不顺从君上之意。”

赵雍大喜道:“叔父是答应穿胡服了吗?”

“君上看到了胡服功效。臣岂能执迷不悟。以世俗之间,误了君上大事。”公子成拜道:“臣愿为君上效命。”

“来人,将备好的胡服送上来。”赵雍见众人用迥异的眼神看着他,解释道:“叔父,我不是怕你反悔,而是想看一看,这身胡服是否合身。”

公子成自然明白赵雍真实的用意,苦笑道:“喏。”

第两百一十二章 欲建万世之功

赵英送走赵君和君夫人回到屋内,见父亲脱下胡服,问道:“父亲怎么将胡服脱了。”

公子成指着胡服道:“你喜欢就拿去。”

赵英忙道:“这是君上赏赐的,孩儿没有这份福分。”

“我竟然会穿上了胡服。”公子成道:“真是可笑啊!”

“孩儿以为父亲为了坚持心中的信义,在胡服这件事情上,会与君上起争执。孩儿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不但没有和君上起冲突,还穿上胡服。一个时辰前,我可不敢想象这件事情会是真的。”赵英好奇地问道:“父亲为何改变了主意,接受了胡服。”

“是啊!我怎会穿上了胡服。这件事情我也不敢想象。”公子成走出屋内,抬头注视着天边的云彩,看着随风变化的云层,“父亲老了,沸腾的血液也冷了。但听到简襄之烈、先君被困之耻,我的血液又燃烧了起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啊!简襄之烈,这四个字是多么令人热血沸腾、斗志昂扬啊!”

“我是赵氏的族人,更是赢姓子孙。我也曾想上阵破敌、征战诸侯、为赵氏子孙开疆拓土,建立赫赫功名。”公子成热血上涌,“君上为了赵国,为了族人能够在这个乱世之中存活下去。为了不辜负赢姓这个古老的姓。为了实现先祖的遗志,完成先君鄗城被困之耻。他不惜背负骂名,也要穿胡服,习骑射。我岂能用世俗之见,忽略胡服骑射之功。君上尚且不怕留下千古的骂名,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英被公子成的神情感染,也道:“我国东有河、薄洛,与齐、中山共有之。没有舟,将用什么守住河、薄洛之水。行胡服,习骑射,就是为了捍卫国土,防守燕、三胡、秦、齐、魏之边。也是完成简、襄遗志。一血鄗城被困之耻。赵国处于四战之地,没有一支令诸侯威风丧胆的铁骑,我国就危矣。君上是为了赵国,为了赵氏,赌上了一切。”

公子成点了点头,心绪难平,“先祖遗志、先君之耻。这八个字传入我的耳里,我岂能无动于衷。君上尚有如此雄心壮志,不计身后之名。我又岂能输给他。”

赵英见父亲散发出灼热的眼神,已然明白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语言是一个很美的东西,他可以感染一个人,也可以改变一个人。先前的父亲和现在的父亲,果真是判若两人。

赵英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问道:“没有君夫人在中间调和父亲和君上之间的矛盾。父亲和君上之间的矛盾会进一步加深吧!”

公子成问道:“你觉得君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英答道:“君夫人冰雪聪慧、贤良淑德、心思单纯又活泼可爱。君上遇见她实乃一大幸事。”

公子成沉默了很久,方才答道:“你啊!还是太嫩了。”

赵英问道:“父亲,孩儿说的不对吗?”

公子成指着眼前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赵英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答道:“这是君上亲自送来的药。”

公子成摇了摇头道:“君上的性格我还不了解。以送药为名来看我,这个主意定是出自于她。”

“君夫人听说父亲病了,与君上一同前来送药这是好事啊!足以见得父亲在君上和君夫人心中的地位是多么重要。”赵英见公子成眉宇紧蹙,改口问道:“父亲,孩儿又说错了吗?”

“你啊!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公子成注视着送来的药,“这是君夫人给我的暗示。”

赵英不解地问道:“君夫人暗示父亲什么。”

“君夫人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公子成顿了顿,语调苍凉,“它,可以是治愈百病的良药,也可以是毒药。我顺从了君上之意,支持胡服骑射,就是良药。我若反对和君上大动干戈,这药就会是毒药。君夫人是想用药让我识时务,不要做糊涂之人。”

赵英想了想,嗫嚅道:“父亲多心了。”

“这个女人没有一点手段,她岂能独宠后宫。岂能让君上对她不离不弃。”公子成道:“一个女子想要凭借自己的容颜,降服君心,那是最愚蠢的。再美的女人,也总会有一天老去。这个女人,不仅拥有美貌,还有智慧。假日时日,可不简单啊!”

“父亲之言,孩儿不敢认同。”赵英又道:“君夫人心思单纯、活波机灵,才会深得君上宠爱。君夫人能够独宠后宫,正说明了君上和君夫人伉俪情深。他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后宫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方。我不说,你也听过后宫之事。后宫就像一个大染缸,任何人进去了都会变色。久而久之,就会失去本心。最终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人。”公子成淡淡道:“秦国看上去是诸公子之乱。实则不是,秦惠后、秦武后和芈八子之间的较量。女人,温柔的时候是一只绵羊。一旦,女人不温柔就会变得可怕。女人的可怕和恐怖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孩儿不懂。”

“等你懂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公子成见一脸木讷的儿子,也没心思谈论这个问题,叹道:“女人啊!既可以是红颜,也可是祸水。多少的豪杰、多少的英雄,最终都栽倒了女人的手里。”

赵英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说君上也有可能栽倒在君夫人的手上。”

“也许吧!是我多心了。”公子成又一次注视着天边的云彩,“君上虽然说服了我。但阻拦他推行胡服的人还有很多。胡服骑射这条路,他能够走多远,就要看他的决心和意志。如果胡服没有让赵国强大起来,短时间内没有看到胡服骑射的功效。君上离危险也就不远啦!”

……

推行胡服牵扯的因素太多,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有了肥义等人的支持,但没有华夏大臣的支持。赵国也许就因为胡服一事,陷入内斗,导致国家分裂。赵雍推行胡服骑射的本意是为了让国家强盛,如果出现分裂,自弱国力。这个结果自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于是,赵雍趁势让拥护华服和支持胡服的大臣,在大殿之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两方争论激烈,互不退让。每一方举出例证,另一方就会用犀利的语言反驳。宦者令韩忠见朝堂局势不可控制,上前低声道:“君上,形势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大臣们就该大打出手了。臣,建议终止这场辩论。”

“这件事情早晚会发生,就让他们争辩吧!争辩不一定是坏事。”赵雍看着大殿上的场面有些混乱,也没把控能够控制住局势,“你去告诉司马望族和屠都尉,要他们二人给寡人维持好秩序,不能让大臣们血溅朝堂。”赵雍想了想又补充道:“去把太医令也叫过来,以备突发的状况。”

“喏。”韩忠拱手拜别,领命而去。

胡服之争,从日出一直争论到日落,双方都精疲力竭。然,肥义等人拥护胡服逐渐占据上风。不出意外,一个时辰之内,便会分出胜负。忽然,一人高呼道:“太傅到。”

太傅费游通是赵国有名的大儒,也是赵君的老师。费游通在赵国藏书阁专研学问、修史编撰。十几年,也不见费游通踏出藏经阁一步,也不见他和任何朝臣交好。此人虽然年过八旬,白发苍苍。但这个老人精气神仍在,健步如飞。

费游通突然来到大殿,足以说明是有人将胡服骑射这个消息泄露给他。是何人泄露,又是何人请他来的。这些疑惑,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费游通的身份和他满腹才学,上了朝堂任何人都要礼遇有加,包括赵君。如果费游通反对胡服,这场辩论的结果就会不言而喻。

赵君想要推行胡服,也就多了几分阻力。

赵文、赵炤等宗室之人见了,露出了诡谲地微笑。

肥义等人见了,也是忧心忡忡。

赵雍深知这位老师崇尚礼,崇尚华夏文化。一时间,他心底深处涌现出隐隐不安。千算万算,最终还是忽略了这位老人。且不说肥义等人有没有实力说服这位老人。若是这位老人因为辩论之事,一时间想不开,气急攻心,死在了大殿之上。赵君想要推行胡服骑射就会遇到更大的阻力,他也会面对更加强大的压力。

赵雍见费游通踏步而来,起身行礼道:“太傅一切可好。”

费游通拱手回礼道:“臣,一切安好。”

“来人。”赵雍喊道:“给太傅赐坐。”

“君上,不用这么麻烦。”费游通制止道:“臣说几句话就走。”

赵雍皱眉道:“太傅想说什么。”

费游通抚摸长须,直接问道:“我听说君上打算推行胡服骑射,不知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是。”赵雍简洁地答道:“太傅是特意来劝阻我?”

“非也。”费游通拜道:“我是来支持你的。”

费游通是个大儒,恪守礼制,孑然一身傲骨。胡服代表着什么,他岂能不懂。费游通竟然也赞成推行胡服骑射,向野蛮人学习。这个回答,不仅令赵雍感到很意外。也令在场所有人感到意外。

费游通没有在意旁人送来的诧异神色,也不过问那些叱骂他的人,续道:“我的一生,没有什么作为。我最大的成就就是成为君上的太傅。感谢先君,让君上成为我的学生。君上身份高贵,什么也不缺。我赠送几句话给君上如何。”

赵雍五味杂陈,太傅还是偏爱自己啊!

赵雍收拾好心境,拜道:“太傅请说。”

“君上想要看到无限美好的风光,就要勇于攀登险峻的高峰;君上想要以观沧海,就要东临碣石。君上想要建旷世之功者,必为俗人之所累。胡服骑射利国利民,非愚者所能明白。君上推行胡服骑射,必将成为万世之功。”费游通说完,拱手行礼,转身潇洒离去。

赵雍眸色明亮,拱手道:“恭送太傅。”

众人也行礼相送。

费游通高唱道:“万世之功兮,俗人所累兮。圣贤教万物兮,必被庸人所怨。若为天下先兮,岂怕天下人笑。”

费游通离开后,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沉默。

赵云舒挺身而出道:“臣赞成胡服骑射。”

赵歇高喝道:“臣,赞成胡服骑射。”

赵固朗声道:“臣,赞成胡服骑射。”

赵云舒、赵歇、赵固,这三个人的声音,代表晋阳郡、上党郡和代郡的声音。有了这三个人的拥护,局势也朝着向赵雍预期那样发展。顿时间,很多人也表态,拥护胡服骑射。

这时,一名将士急色来到大殿,送上来一份紧急军情。赵雍看了看,拔出佩剑,一剑将案几劈成两半。众人皆不明白其意,也不敢发问。

赵雍胸膛急剧起伏,语调悲凉,“中山国攻破鄗城,公孙璞等多位将军为国战死。”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

赵雍终于下定决心,发出强硬地诏令,“胡服骑射,寡人势在必行。谁敢违背诏令,拒绝不穿胡服入殿者,休怪寡人手中的长剑无情。”

第两百一十三章 知耻而后勇

鄗城沦陷,公孙璞战死。赵雍终于下定决心,趁势推行胡服,并发出强硬的诏令:“胡服骑射,寡人势在必行。谁敢违背诏令,不穿胡服入大殿者,休怪寡人手中的长剑无情。”

推行胡服的第一天,赵国大臣多有抵制,但赵国局势总体上还算平稳,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动乱。第二天,大臣抵制之音稍减。。随着时间的淡化,众人心理上对胡服的排斥,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百姓见赵君等人身穿胡服,上行下效,也跟着学穿胡服。

胡服,一时间成为邯郸最流行的服饰。

此时,胡风、胡舞和胡笳等也传入邯郸,进一步融进赵国百姓的生活之中。由于胡服地推广,胡、赵进一步融合,合二为一。邯郸城内不在分胡人和赵人。邯郸和代郡因为中山国导致两地不能很好交流。也因为胡服之故,邯郸、代郡两地之间的隔阂,也在一点一点的消除。

司马望族见胡服取得显著地功效,忙道:“君上,胡服给我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如今国内上下都开始接受胡服,我们不如乘势推行骑射,改革军制,以增强国力。”

“君上,望族说得不错。”屠都尉也道:“我们可以实行下一步,推行骑射。”

“骑射,寡人是要推行的。军制也一定要改。但改革军制牵连甚广,我们要逐步推行。”赵雍道:“最好是让他们接受。而不是强行改革,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流血牺牲。”

屠彝想了想,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改革不流血,那比登天还难。”

穆涧叹道:“要想国人放下偏见,主动学习骑射,除非让他们看到骑射的好处。如果有一件事能够刺激国人觉醒,那就好了。”

赵雍击掌道:“穆涧,你总算说了一句很中听的话。”

穆涧愣道:“君上,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赵雍道:“寡人需要一件国耻来刺激一下国人的神经。寡人就可以顺势而为推行骑射。”

司马望族道:“君上,楼烦王子不是马上要来我国吗?我们为何不利用一下。”

赵雍问道:“如何利用。”

“我们当着大臣和国人的面与楼烦人比试骑射。”

屠彝嚷道:“楼烦人生在草原,骑射自然精通。我们和他们比试,不是会输得很惨。”

司马望族正色答道:“输得越惨,对我们就越有利。”

屠彝整个人蒙了,摊开手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我国和楼烦人比试,输得越惨,反而越好。司马望族,你知不知道。我们输给了楼烦,后果会很严重。”

赵雍领悟了司马望族话中的意思,点头道:“司马望族说的不错。我们胜了楼烦,国人就会目空一切,沾沾自喜,就会更加轻视胡人的隐患。如果我们输了,国人就会痛定思痛,奋发图强,寻找兴国之法。他们见楼烦人骑射了得,也会放低身姿学习。寡人就可以乘势推行骑射。”

“君上,你输得得起吗?”司马望族这句话才是关键。赵君能够承受得起,国人的愤怒声吗?

“知耻方能后勇。”赵雍眸色明亮,语调坚定,“只有遭受磨难和打击,国人才会彻底觉醒,才会意识到骑射的威力。我们才能奋发进取、迎难而上。只有知道耻辱的人,才有卧薪尝胆的决心和勇气。否则,他们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不足,固步自封。”

穆涧问道:“君上,你看到了事情好的一面。但事情还有坏的一面,那就是耻辱,还会让人一蹶不振。魏王嗣继位之前,雄心勃勃、豪情万丈。攻秦击齐抗楚失败之后,整个人变得日渐消沉。魏王嗣再也没有进取中原,争霸诸侯的野心。君上,我们输了,打击了国人的士气,那该如何。”

“赵氏向来都是奋发进取、迎难而上。深处绝境,方能激发赵氏族人高昂的斗志。晋室屠我,仅存一孤儿。赵氏没有自甘堕落,茁壮成长。赵武、赵鞅两位先祖没有忘记赵氏的使命,叱咤风云数十载。智氏、韩氏、魏氏三家攻我晋阳,襄主迎难而上,再创赵氏辉煌。邯郸劫难,祖父和父亲也宁折不屈,与魏国血战到底。”赵雍慷慨激昂道:“赵氏多难,方能兴邦。”

“君上,你们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屠彝见众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忙道:“看我干什么,我是真的不明白。”

“你只需明白一件事。”

“君上,什么事。”

“知耻方能后勇。”

“哦。”屠彝眼珠子动了动,“还是不明白。”

“我们要输给楼烦人。”赵雍很无语道:“明白了吗?”

屠彝搔了搔脑袋,似懂非懂地道:“明白了。”

五日后,楼烦国王子楼重携着三百人进入赵国邯郸。

楼烦是北狄的一支胡人,春秋时建国,到战国时期,楼烦国以其兵将强悍,善于骑射,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楼烦与赵国晋阳郡和代郡接壤。赵国志在中原,与楼烦国相处和睦。赵国在代郡和晋阳郡开放集市,与楼烦人贸易。通过贸易,赵国取自己所需,楼烦得到了自己想要。楼烦王常年生活在塞外,很少与赵国来往。听说赵国准备推行胡服骑射,故而派出楼烦王子前来赵国探查情况。

楼重来到丛台宫,面见赵雍,行了草原之礼道:“拜见赵君。”

赵雍见他华夏语说得很好,忙道:“王子,辛苦了。”

“不苦。”楼重又行了一个草原上的礼节,“我从草原来到赵国,才发现这片土地才是人间天堂。赵国有好喝的美酒,好看的衣服,还有好看的美人,好听的音乐。赵君,我能够留在赵国多些时日吗?”

赵雍笑道:“王子愿意多住些时日,有何不可。”

楼重问道:“赵君,中原人不是喜欢穿宽袍大袖吗?怎么也穿起了胡服。”

肥义替赵君答道:“王子,我国正在推行胡服。”

“赵君想要推行胡服骑射,太好了。”楼重问道:“我能帮赵君做点什么。”

赵雍笑道:“寡人听说楼烦人是勇士之中的勇士。若得楼烦十万控弦之士,定能纵横天下。王子,寡人想要骑射,你能否帮我组建一支骑兵。”

楼重道:“中原是文明之地,我是野蛮人,怎能教导你们骑射技艺。”

赵雍道:“赵国的骑射不如你们,当然就要学习。”

“赵君是想练好铁骑之后,攻打楼烦吗?”

“寡人用骑兵攻打你们,王子怕吗?”

“楼烦自诩马上天下无人能敌,赵君想要打败我们,恐怕需要三五十年。赵君,你、我比试如何。”

“如何比试。”

“我们草原人拿得出手的就是骑射。”楼重豪爽道:“我们就比骑马射箭如何。”

“寡人早就听说楼烦的骑射是如何名扬草原。寡人也想趁着王子出使我国的时候,领教一下楼烦骑射的厉害。”

“赵君想要胡服骑射,建立一支铁骑,最好的方法就是实战。在实战之中,才能锤炼出一支令人威风丧胆的铁骑。”楼重续道:“赵君,我们不如各自派出一百勇士对战如何。”

“刀剑无情,伤了两国勇士就不好了。”

楼重身边一名壮汉,拍了拍胸膛,嚷道:“我们草原的勇士不怕死。”

赵臣一人喝到:“哪来的莽汉,一点规矩都不懂。”

楼重指着身边壮汉道:“这位是我草原的勇士...豹。我为他的无礼向赵君致歉。”

赵雍招人道:“草原人性格无拘无束,将军真性情。”

楼重见赵君不拘泥礼制,性情洒脱,问道:“赵君,我们如何比试,你说了算。”

“既然是比试切磋,点到为止就行了。我们不是敌人,岂能以性命相搏。如果伤了两国的勇士,也非寡人所愿。”赵雍琢磨片刻,“王子,我们比试不如手持木剑,被击落下马就算输,如何。”

楼重双手赞成道:“好,我没有意见。”

赵君和楼重等人移殿来到练武场。楼重派了一百草原勇士,以豹为首领出战。赵君让屠都尉率领一百黑衣卫迎战。屠彝拿不定主意,临走前问道:“君上,我是要输吗?”

“不,寡人要你全力以赴。”

“君上,臣没有听清楚。”

“寡人要你拿出真本事,全力应战。”

“喏。”屠彝得到赵君的旨意,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坚定地执行。

赵国群臣见赵君以宫中最能打的屠彝为将,亲率黑衣卫出战,信心大增。众人想到等会就可以看到屠都尉会亲自教训野蛮的楼烦人,为其助威呐喊。

黑衣卫身穿华服与身穿胡服的楼烦人对战,双方骑马,手持木剑,只等一声令下。

楼重道:“赵君,比试没有彩头,就太没兴致了。”

“王子有话就直说。”

“赵君,我们赌十金如何。”

“十金太少,赌百金如何。”

“赵君洒脱的个性,像我们草原人。”

“寡人的意思王子还没有听明白。此次对战,你们击落我方一名勇士得百金。”

“好,一言为定。”楼重见赵君如此托大,也不甘示弱,起身对着自己的楼烦勇士,用胡语喊道:“你们都是楼烦最勇猛的武士。我为你们自豪,你们不要丢了楼烦的脸。”

楼烦骑士高呼道:“楼烦万岁。”

屠彝虽不明白楼烦人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但他猜得出大致意思是楼烦王子在激烈士气。屠彝也不甘落后,喝道:“众位将士,君上将教训胡人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此刻,君上和大臣都在看着我们,你们应该怎么办。”

“击胡。”

“好。”屠彝道:“我们就击败眼前的敌人,以报君恩。赵国万岁,君上万岁。”

众人齐声高呼道:“赵国万岁,君上万岁。”

四周的人也被一百黑衣卫的声音渲染,高呼道:“赵国万岁,君上万岁。”

第一通鼓声在练武场正式敲响。鼓声停息,黑衣卫和楼烦人进行了激烈地冲杀。楼重见有一壮汉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所到之处皆有一名楼烦勇士被击落马下。楼重见那人十分的勇猛,问道:“赵君,这个人是谁。”

赵君答道:“这是寡人身边的都尉。”

“都尉能够统帅多少人。”

“千人。”

楼重叹道:“我国有这么勇猛的人,必会以将军代之。”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练武场上的对战,已经进入*。不到半个时辰,赵国这边还剩五人,而楼烦勇士还有六十人。眼前这个形式,胜负已分。面对这个结果,赵国群臣激愤,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对战结束,楼烦胜,赵国败。

屠彝一脸挫败地表情,告罪道:“臣无能,请君上治罪。”

赵雍抬手道:“屠都尉,你一人击落楼烦二十五人。没有辱没你的英明。”

屠彝悲愤道:“如果是真的对战,臣全军覆没。”

赵雍上前扶起他道:“输了就输了,不用过分在意。”

“楼烦勇士,天下无敌。”楼重见自己的勇士,战败了赵国骑士,大呼道:“赵君,你输了。”

赵雍在台上见楼烦人的骑术和冲刺如此了得。此次对战,他输得是心服口服,“王子,寡人输了。”

楼重朗声道:“多谢赵君赐万金。”

第两百一十四章 骑射(上)

“楼烦勇士骑艺了得,勇猛无比。此战,寡人输了。”赵雍挪步向前,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众人,高声宣布道:“赏万金。”

赵国群臣闻言,一片悲愤。

此战,赵国输了,还输得如此彻底。

屠彝亲自率领的一百黑衣卫全部被楼烦勇士击落马下。赵国一向轻视野蛮人,却输给了野蛮人。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然而,楼烦王子和楼烦勇士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们为战胜赵军,赢得万金,齐声欢呼。

楼重见赵军战力如此差劲,对待赵君也没有先前那般恭敬。草原人都说赵氏能征善战,如何了得。今日对战,也不过如此。楼重制止将士们的欢呼声,走向赵君,语调傲慢无礼道:“赵君,可以举行下一场比试了吗?”

赵雍示弱就是为激发群臣和国人心中那份愤怒,刺激他们的神经,“王子,打算如何比试。”

楼重见赵军骑术差劲,箭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出言挑衅道:“赵君,我们不如各自挑选出五十名将士,对射如何。”

赵君往四周看了看,不做回答。

楼重见状,误认为赵君胆怯,不敢应战,大声嘲笑道:“赵君,你是害怕吗?都说中原人胆量小、贪生怕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众人听见楼重傲慢地神色,愤恨不平,都想教训一下野蛮的楼烦人。

楼重面向自己的将士,特意用华夏语,高呼道:“你们愿意为我去死吗?”

楼烦勇士齐声答道:“愿意。”

楼重闻言,神情很是满意,讥讽道:“赵君你瞧见了吗?楼烦勇士愿意为我去死。”

赵雍明白对方没有说出的后半句,心中虽怒,但脸色仍旧平静。今日他多受点耻辱,就越能激发国人的斗志。果不其然,赵臣见君上受辱,无不主动请缨,与楼烦人对战。

楼重见赵君不说话更是得意,逼迫道:“赵君,对射才能体现出射技最真实的水平。勇士在战斗中活下来,才算是真正的勇士。草原人从小到大用弓箭射杀飞禽走兽,或者俘虏敌国的奴隶当练习箭术的靶子。经过不断地磨砺,才练就了冠绝天下的箭术。你们中原人练习箭术,总是对着木桩。箭是用来杀敌,却被你们当成了取乐。难不成你们和敌国开战,敌人一动不动站着任你射杀吗?”

楼烦人听了齐声欢呼道:“楼烦万岁。”

司马望族喝道:“休要放肆。我来领教楼烦人的箭术。”

赵国将士也齐声应和,纷纷出列,打算和楼烦人一争高下。赵国大臣厉声谴责楼烦人的傲慢无礼。

楼重见状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目中无人,“赵君,难道没有胆量吗?”

“楼烦勇士能为王子去死。大赵将士,也一样能为寡人去死。寡人认为,将士应该为国战死,而不是无辜送命。赵国和楼烦不是敌人,寡人不愿看到两国将士流血。王子不要认为寡人迟迟不答应应战就是胆怯。你不要把寡人的仁慈,当成是懦弱。王子无视自己将士的性命,想要他们葬送在异国他乡。”赵雍不在示弱,双眸散发出肃然地杀气,“寡人愿意奉陪。”

“你们有谁愿意与楼烦人对战。”

赵国将士齐声呐喊,响应赵君的号召。

楼重见赵国将士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再加上如此强大的阵容,心下也有些胆怯。如今,赵君动怒,脸带杀气。如果在继续激怒赵君,自己也会死在这里。楼重吞了几口唾沫,收起自己的傲慢,忙道:“我只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请,赵君不要放在心上。”

“王子,玩笑是不能乱开的。”赵雍散发强大的气势,将楼重的狂妄气焰压下去,喝问道:“寡人当真了,那该如何。”

楼重见赵君不像是开玩笑,忙道:“我们草原人就爱…”

赵雍截断道:“这里是赵国邯郸,不是大草原。你们是客,来到邯郸,要守赵国的习俗,遵守赵国的法度。胆敢犯赵者,必灭之。”

楼重心下骇然,原来赵君真的不是自己想象那般弱小,忙道:“赵君,请原谅我刚才无礼。”

赵雍看着他答道:“这一次,寡人就原谅你。如果有下一次…”

楼重满脸惊骇,神色僵硬地答道:“赵君放心,不会有下一次。”

赵雍扬手道:“王子,我们如何比射技。”

楼重语调谦恭道:“请赵君拿主意。”

赵雍那双充满威仪地眼神盯着对方,“不如,我们对射。”

楼重忙道:“赵国和我国不是敌人,岂能兵戎相见。”

赵雍点了点头,沉默良久,方道:“我们各自挑选十名勇士,射飞禽,射中多者,胜。”

“全凭赵君做主。”

“既然如此,王子,寡人就做主了。”赵雍露出了微笑,“寡人命人准备一百只飞禽,射中多的一方,获胜。如果你赢了,寡人输你万金。”

“赵君,这万金我赢定了。”楼重说完,便前去挑选箭术最高的勇士。赵雍也命令楼缓挑选出善射的将士。半个时辰之后,被挑选出的勇士聚集在练武场中间,跟着便是鼓声大作。鼓声停息,笼子被人打开,成群的飞禽飞向天空。赵国将士和楼烦勇士快速反应,弯弓搭箭不断射向天空中的飞禽。转眼之间,天空中的飞禽掉落在大地上。

箭射完毕,两国将士列好队,等待结果。

肥义指挥人上前,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飞禽。

赵雍见楼烦人弯弓搭箭射的速度、精确度,已然得知,这场比试,赵国是输定了。果不其然,肥义统计好数据之后,回答道:“楼烦勇士命中五十只飞禽。”

楼重闻言大喜道:“好。”

“我国将士射中…”肥义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楼重问道:“你们射中了多少。”

赵雍点了点头道:“肥义,你说吧!寡人输得起。”

肥义沉重地说道:“十一只。”

楼烦人平均每人至少射出五支箭矢,平均每人射中五只飞禽。然,赵国射出的箭矢并不比楼烦少,但命中率却是相差甚远。得到这个结果,赵雍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赵国和楼烦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赵国诸臣也怀疑这个结果,赵国将士明明表现很好啊!怎么才命中十一只飞禽。

赵文嚷道:“相邦,你确定没有数错。”

众人也是齐声道:“相邦,你在重新数一次。”

赵雍也用迟疑的眼神看着他。

肥义正色道:“君上,臣确定无误。”

楼重朗笑道:“赵君,这次比试又是我赢了。多谢赵君赐金。”

赵雍起身,站在高台上,朗声道:“楼烦箭术高超,寡人,甘拜下风。来人,赐万金。”

楼烦勇士发出欢呼声,庆祝这次大胜。楼烦人的声音给赵国诸臣一个响亮的耳光,也如一禀利剑狠狠给众人添上一刀。

赵雍对着楼重道:“王子,比试暂且为止。你先下去歇息,晚上寡人为你接风洗尘。”

楼重拱手道:“喏。”

赵雍领着众臣回到殿内,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整个大殿上,气氛沉重。无论是骑术,还是箭术,两场比试赵国惨败。一时间,很多人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这些人也知道,按照赵君的个性,连输两场,还输了两万金,心情定会糟糕透顶。

此刻,谁敢发言,就是自找不痛快。

赵雍见众人低着头,打破沉默道:“诸位,骑射我们都输了,你们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公子成答道:“君上,楼烦人善骑射。骑射是我们的短处。”

赵雍问道:“大司寇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输。”

公子成回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输了就输了,哪来诸多借口。骑术,我们比不过。箭术,我们也比不过。楼烦人善骑射是不假。但是,我们输得很彻底啊!百人对战,我们全军覆没,楼烦还有六十人在马上。十人比箭术,楼烦人射中五十只飞禽,我们射中了多少。今日,我们败给楼烦人,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惨败。你们就不感到羞愧。”

众人跪地高呼道:“臣等无能。”

“你们平时不是说胡人如何野蛮?如何落后吗?你们不是轻视蛮人吗?”

屠都尉跪地,请罪道:“君上是臣无能,辱没了国威。请君上责罚。”

“今日若是对战,我们就折损了一百黑衣卫,还有一员爱将。寡人这张脸,算是丢尽了。”赵雍平息心境,问道:“屠都尉,你和楼烦人交过手。如果有一千楼烦勇士,我们要多少人才能取胜。”

屠都尉道:“臣不敢说。”

“寡人让你说。”

“万人。”

众人闻言,一阵骚乱。

“你们听见了吧!我们一万人,才能对付楼烦一千人。楼烦有十万控弦之士,我们如何应对。楼烦人,我们打不赢。如何应对中山、林胡、东胡人。如何和中原诸侯相抗。”赵雍低沉地说道:“楼烦人两胜两场,狠狠打了寡人一个耳光。寡人对不起先祖啊!”

众人请罪道:“臣等无能,不能为君上分忧。”

“你们看不起胡人,看不起骑射。你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愿意学习胡人的东西。现在,我们被胡人打败。你们还敢自吹自擂吗?”赵雍训斥道:“寡人觉得国耻啊!”

公孙阳道:“君上,臣有话说。”

“你说。”

“请君上严惩屠都尉和黑衣令,激烈三军。君上不处置他们,难以引以为戒。”

赵雍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吗?”

又有几人出列,赞同公孙阳的看法。

屠都尉请罪道:“臣认罪。”

赵雍心道:“屠都尉,你认罪倒是挺快。”

公孙阳催促道:“请君上下令。”

“你们不想如何强国雪耻,只知道推卸责任,贬低同僚。屠都尉一人击落二十五个楼烦人,你们看不见吗?寡人要你们何用。来人,将他们拖下去,逐出邯郸,永不录用。”

几名大臣大喊道:“君上...”

“押下去。”赵雍冷声道:“邯郸的风气败坏到了这种地步。寡人是该好好整顿了。今日楼烦人让寡人受辱,寡人应当还回去。诸位,你们有什么办法以泄寡人心头之恨。”

众人道:“臣,无能。”

“骑射是胡人引以为豪的事情,寡人就用胡人的方式击败他们,令他臣服。”赵雍喝道:“寡人决定骑射强国,胆敢阻拦不从者…杀。”

第两百一十五章 骑射(中)

中山国攻破赵国鄗城,公孙璞老将军为国战死。楼烦人骑射完败赵国,令一向自高自大轻视胡人的赵国君臣,见识到了骑射的威力。如今的胡人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其中以楼烦、林胡、东胡最强。

如果三胡之中,有一位盖世英雄诞生,统一草原。随后亲自率领控弦之士南下牧马,赵国危矣。这一次,赵国和楼烦人的比试,彻底敲碎了赵国君臣的大国梦,也让他们从梦中苏醒过来。

赵国再不变革图新,仍旧固守礼制。赵国不亡于诸侯,也会亡于胡人。

赵雍趁势在国内推行骑射,他要用胡人的方式,击败胡人。然,骑射是胡人引以为傲的看家本领。赵雍却选择用骑射击败胡人,这看上去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胡人从小以狩猎、杀敌,练习骑射。赵雍真的可以锤炼一支铁骑,击败胡人,威震草原吗?

不仅众臣感到前途迷茫。就连赵雍本人也十分迷茫。他真的能够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铁骑,威震草原吗?纵使前途一片渺茫,赵雍也绝不会选择退缩。因为,在赵雍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胡服骑射,也许会让他后悔一时。如果因为看不见前途,不敢挑战那份未知,他也不配做为大丈夫。他也会遗憾终生。

胡服骑射,能够让赵国走多远。它能为赵国带来多大的功效。想多了只会让人头疼,让人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难以自拔。面对未知的功效,除了踏出坚定地步伐,以及不屈不挠地勇往直前的意志。又何必庸人自扰。

散了朝会,赵雍来到龙台宫,双眼俯视整个邯郸,问道:“大令,你可知君父为何经常来到这里。”

宦者令韩忠拱手道:“臣,岂敢揣摩先君的心思。”

赵雍并不喜欢他这个回答,问道:“大令,可曾记得跟随君父,登龙台有多少次。”

韩忠想了想,答道:“臣虽记不起多少次。但臣记得每当战事紧急,先君总会来到这里。先君离开的时候,总会变得不一样。”

赵雍舒展眉宇,问道:“大令还记得君父临终前在这里说了什么。”

韩忠回忆片刻,双眸看向了云端,拜道:“先君说,江山美好,他想多看一眼。”

“是啊!赵国江山美好。君父临终前也不忘来到这里看上一眼。”赵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神色荡漾,“君父是放不下这片江山啊!”

穆涧问道:“君上,先君来这里是放心不下这片江山。你来这里,又是为何。”

司马望族也道:“君上登龙台,又看到了什么。”

赵雍不答反问道:“十几年前,寡人曾邀请魏太子嗣、韩太子仓和犀首在这里饮酒论天下。那一日,寡人是最开心的。那天过后,我们遵守龙台立下的誓言,三晋和睦,不在内斗,共同应对诸侯。我们再此立誓,要守住三晋的江山。”

穆涧道:“君上守住了誓言,也守住了江山。”

赵雍叹道:“三晋和睦,但天下已经不是三晋能够左右。寡人继位至今,不是败给秦国,就是输给齐国。三晋合力,也奈何不住齐、秦。为了赵国,不被齐、秦和北胡欺负,寡人就必须变革图新,让赵国强大起来。国家强大了,才会有更多的发言权。”

司马望族接话道:“君上不顾众人反对,甚至不惜背负天下人骂名,也要推行胡人骑射。”

“不错。”赵雍眸色明亮,“先祖南下中原,不但没有让赵国强大,反而消耗国力。中原是一片乱局,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分出胜负。秦国南拓巴蜀,与楚、齐两国争雄。寡人为何不能北拓胡地,以增国力,与诸侯争雄。今日比试,你们是看见了。胡服骑射地功效,前途不可估量。寡人若能建立一支威震天下的铁骑,何人敢欺我。”

屠彝朗声道:“君上有如此雄心壮志,为何还犹豫不决。”

“寡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强国之法。”赵雍顿了顿道:“如果换一件衣服,学习骑射,就能让国家强大。先祖早就这么做了。”

司马望族惊骇道:“君上不仅要推行胡服骑射,还要改革兵制。”

“寡人正有此意。胡服骑射如何进行,如何规划。寡人心中没底。改革兵制,寡人也没有主意。”赵雍又道:“今日,寡人总算明白,君父为何总是来龙台的原因了。”

穆涧问道:“君上来这里看到了什么。”

赵雍注视着远方,展开双臂道:“寡人看到了天下。”

司马望族道:“君上,我们为何不去拜访太傅。太傅博学,总会看到常人未能看到的事情。太傅在大殿支持君上推行胡服骑射。太傅也说,胡服骑射必定会是万世之功。太傅或许能够解答君上的疑惑。”

赵雍想了想,点头道:“寡人早就该去拜访太傅,请教于他。”

……

赵雍离开龙台宫前往藏书阁,刚行至门口。迎面走来一名小书童,拱手道:“君上,请。”

赵雍惊道:“你怎么知道寡人回来。”

小书童答道:“太傅说君上会来,让我再此等候。”

“太傅果真是高人啊!”赵雍往里面看了看,道:“请带路。”

费游通坐在室内抚琴。琴声美妙绝伦,令人流连忘返。费游通高唱道:“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

赵雍制止小书童前去打扰,驻足倾听。

费游通一曲作罢,扬声道:“君上,你可听出这首曲是什么调子。”

赵雍答道:“太傅所吟,寡人知晓。但这首曲子,寡人未曾听过。”

费游通抚摸长须,笑道:“君上可曾听闻伯牙和子期。”

赵雍问道:“太傅弹奏。莫非是伯牙为子期弹奏的高山流水。”

“正是。”费游通拨动琴弦,叹道:“相识满天下,知心有几人。”

赵雍也感伤道:“知己不在,我鼓琴为谁?”

司马望族问道:“太傅,怎么知道君上会来。”

费游通答道:“君上和楼烦人比试惨败。这件事,邯郸众人皆知。我也听说了。”

赵雍道:“太傅会责怪寡人行事太莽撞。”

“非也。君上的用意,已经达成。君上不但让国人看到了胡服骑射的威力,也让他们感受到了国耻。”费游通赞许道:“那日我在丛台宫,言语未尽。我相信君上定会前来,询问我如何推行胡服骑射。”

“太傅早有骑射之法。寡人早就该来请教。”赵雍愁色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如果换一件衣服,骑上战马就能增强国力。中原诸侯早就争先恐后的效仿。太傅,我应该如何做,才能体现出胡服骑射的功效。”

“胡服骑射的功效,我倒是可以预测。至于,骑射强国之法,我并不精通。”费游通停顿一下,又道:“君上,臣推举一人。”

赵雍听到前半句,心中一冷。闻到后半句,忙道:“太傅向我推荐何人。”

“他的名字没人能够知晓。我知道他是楚人,头上戴着一顶用鹖的羽毛装饰着的帽子,我们就给他取了一个别号叫鹖冠子。”费游通缓缓道:“几年前,我出宫游历,与他论道。此人的才识和见地,我自愧不如。君上能够得到他的点拨,必能开创胡服骑射之功。”

“鹖冠子。”赵雍神情激动,“此人,我早就听闻。太傅,他在何处。”

“此人,正在邯郸。”

“太傅,还不快为我引见。”

“鹖冠子。”费游通喊道:“出来吧!”

楚人鹖冠子从后面走了出来,骂道:“你这个老东西,竟会给我添麻烦。我就不该来邯郸看你。”

费游通也不介意眼前的人,骂自己老东西,笑道:“你再不来看我这个老东西。以后想看,就很难喏。”

鹖冠子左右看了看道:“老东西,你的学生还不赖吗?”

费游通道:“辛苦你,给我这个学生指点迷津。”

赵雍拱手道:“见过先生。”

众人也跟着行礼。

鹖冠子忙道:“你是赵君,岂能向我行礼。”

赵雍答道:“先生之作,我曾拜读。我对先生之才心生羡慕,今日得以相见,实乃荣幸。先生,请为我指点迷津。”

费游通笑道:“我这个学生向来不喜欢含蓄,怎么样吓到你没有。”

鹖冠子笑道:“哈哈哈。赵君快人快语,我着实喜欢。”

费游通鞭笞道:“还不快为我学生指点迷津。”

“你这个老东西,既让赵君站着,也不赏给我一杯水喝。”鹖冠子问道:“你也是有名的大儒,这点礼节怎么都忘了。”

费游通笑道:“我老了,也糊涂了。”

众人也跟着费游通一笑,各自落座。

鹖冠子将唇角靠近杯盏,抿了一口水,步入正题道:“君上推行胡服骑射,这份胸襟胆略是中原诸侯没有的。君上看到了胡服骑射的功效,便立马推行胡服骑射。君上可曾想过,如何才能让行胡服、习骑射强国。”

赵雍愣了片刻,答道:“这个问题也困扰我很久了。”

“君上,莫非是想通过换一件衣服就让国家强大吧!”

“果真如此,我也不会有烦恼。”赵君双手往前一送,问道:“如何推动胡服骑射,让赵国强盛,请先生为我赐教。”

“在回答君上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一问。”

“先生请问。”

“君上推行胡服是想脱离中原,入胡吗?”

“我推行胡服骑射就是为了增强国力。”

“如果胡服骑射能让赵国强大,赵君是否会背弃中原礼制,入胡。”

“胡人仗着骑射欺辱中原,寡人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赵雍眸色明亮,语调沉稳,“赵国乃衣冠之国,深受礼制熏陶。推行胡服骑射是为了强国,岂能入胡。”

“赵君甘愿放下大国礼仪之君的身份,虚心向胡人学习骑射。在用胡人引以为豪的骑射击败他们。赵君敢于打破华夏贵,戎狄卑的思想禁锢。不仅看到胡人的长处,也不忘祖宗之德,华夏之源。”鹖冠子单手抚须,爽朗道:“我着实佩服赵君这份愿为天下先的勇气和魄力。赵君,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第两百一十六章 骑射(下)

赵雍起身对着鹖冠子深深行了国士之礼,语调坚定,“请先生助我胡服骑射之功。”

鹖冠子回礼道:“赵君,请坐下说话。”

赵雍伸手道:“先生请。”

鹖冠子落座之后。赵雍方才落座,问道:“先生,推行胡服骑射,我该从何处下手。”

“草原上的男儿不会骑马,不会射箭就会被人嘲笑。他们也不能在草原生存。草原人善于骑马射箭是因为他们从小练习,被生活和环境所迫。赵君想要在短时间内锤炼出一支铁骑,远超北胡。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鹖冠子淡淡地又飘来一道声音,“骑射是草原人的长处,铁骑是他们懒以生存的力量。草原人崇尚武力、敬重英雄。君上想要北拓胡地、击败他们、让他们臣服赵国,就要建立武勋。”

赵雍点了点头,“胡人的个性是不容易驯服。除非,赵国在武力上胜过他们。我要北拓胡地、让胡人降服赵国。首先,就要用武力击溃他们。其次就要用恩德感化他们。武力和恩德并举,才能让他们心服。”

鹖冠子目光充满赞赏,“赵君看到胡服骑射的长处,我就来说说胡人的短处。胡人不像中原人,他们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他们骑射虽然厉害,但是他们的弓不精良、战甲用野兽制作而成。胡人善战,但不善守。这也是胡人对中原有觊觎之心,也不敢南下牧马、占据中原的原因。”

赵雍琢磨这句话之后,问道:“先生的意思就是要我在弓箭和战甲上,下功夫。”

“赵国商业发达,炼铁技术,诸侯皆不能比。赵国和韩国联姻之时,韩王康让很多能工巧匠作为陪嫁。韩国的良弓劲弩天下闻名。赵君若在良弓劲弩和战甲上,下功夫。一旦,赵国和胡人交锋,就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赵国也能缩短和胡人之间的差距。”

“先生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胡人骑射,冠绝天下。但胡人的战甲、弓箭是差了些。”赵雍又道:“我若针对胡人的短处,合理运用。让人根据我国的特点,锻造出精良的战甲和良弓劲弩,就可以缩短和胡人之间的差距。”

鹖冠子见赵君一点就明白,点了点头道:“胡人的弱点就是崇尚个人和英雄主义。草原上的王是英雄之中的英雄,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赵君想要成为草原上的霸主就要击溃他们的王。”

赵雍神情颇有难色,“草原上的王,拥有铁骑。想要击败他们,可不容易。”

鹖冠子淡淡一笑,“铁骑的优点在于机动性强、冲击力大、速度快。善于在平原和野外作战。但胡人铁骑的纪律性差。攻城和山地决战,是铁骑的弱项。这也是胡人总是利用铁骑的优势,侵扰赵国边疆,掠夺百姓和财物之后。就迅速回到草原,而不会占领城池的缘故。”

赵云舒闻言,深有同感,抿嘴苦笑道:“先生说的不错。楼烦人掠夺晋阳北地的财物和百姓之后,就迅速离开。我组织了很多军力去围捕楼烦人,楼烦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大军离开,楼烦人又来。先生可不知道,这着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司马望族也道:“胡人就是这样,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秦国和义渠打了数百年,都不能解决边患。”

赵雍答道:“为了解决胡人的隐患,我们必须锤炼出一支比他们还要厉害的铁骑。”

鹖冠子颔首道:“赵君不能只是注视铁骑的发展,还要注重车兵和步兵同步发展。攻城、守城还是要步兵支撑才行。”

赵雍想了想,答道:“先生说得不错。车兵和步兵能够传承上千年,自然有它的道理。我不会片面注重铁骑的发展,而忽视了先祖留下的智慧。我推行胡服,并不是要所有人穿上用牲畜制成的衣服。而是将华服学着胡服的样式改良一番。”

鹖冠子道:“赵君改良华服,但也要革新骑射的装备才行。赵君要想推行骑射,首先就要获取源源不断地战马。其次,中原用的武器也不适合骑射所用。”

赵云舒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胡人用的武器是弯刀,难道我们也用弯刀?”

鹖冠子摇了摇头,答道:“中原人对长剑情有独钟。士大夫、诸侯佩剑也成为身份的象征。但是长剑不利用马上作战。”

屠彝打断道:“先生,我觉得用剑挺好的。我们和中山交战,用的是长剑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赵雍道:“屠都尉用剑自然厉害。然,房子之战,我们骑士用剑和中山作战,对敌人的伤害也不大。中山国用刀,让我们折损了两千骑士。若不是先生一说,我还没想透彻是什么原因。原来症结就在这里。”

鹖冠子问道:“长剑是刺,刀是砍。骑在马背上和敌人作战,你们觉得应该是刺,还是砍。”

屠彝比划了几下,摊手道:“当然是砍比较合适。”

赵云舒委婉地说道:“话虽如此,但用胡刀总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鹖冠子早就知道众人心理上是不会接受胡人的弯刀,答道:“我们刀的长度,按照长剑改革。”

赵雍见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忙道:“先生,应该如何改。”

鹖冠子将佩戴的长剑取下来递给赵君。穆涧上前,高举双手接下长剑,转呈给赵君。赵雍接过长剑,仔细看了一遍,问道:“先生,我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鹖冠子语调温和道:“拔出它。”

赵雍拔出长剑,一看就发现手中长剑的确是有所不同,问道:“先生,这就是刀吗?”

“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楚刀。”鹖冠子示意赵雍拿起楚刀挥动几下,问道:“赵君,感觉如何。”

赵雍挥动几下,赞叹道:“刀的尺寸和剑的尺寸几乎相同。就是刀刃开了一个,有倾斜度。楚刀,这个名字不错。”

鹖冠子道:“骑射用刀,比用剑更合适。”

赵雍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又挥动了几下,赞叹道:“好刀。”

鹖冠子见赵君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笑道:“这把刀就送给赵君了。”

“多谢先生。”赵雍按捺不住心中踊跃出的激动,“有了改良的良弓劲弩,有了铁甲,还有了楚刀。我们对战胡人就几率大了很多。”

屠彝问道:“君上将这把楚刀配给铁骑将士,这自然是好事。但我们称呼这把刀为楚刀,似乎有些不妥。”

鹖冠子也道:“赵君,屠都尉说得不错。还请赵君给这柄刀重新命名。”

屠都尉嚷道:“君上,我们就给他取名杀胡刀。怎么样是不是够威武、霸气。”

众人闻言,也点了点头。胡人听到这三个字,定会胆怯。

赵雍摇了摇头道:“这三个字听上去霸气威武,但不利于胡、赵团结。也不利于胡赵融合。”

鹖冠子提议道:“赵君是将这柄刀给赵国勇士所用。不妨给取名为赵刀。”

“好,就叫它赵刀。”赵雍注视着手中这柄赵刀,“我要多锻造这样的赵刀,装备铁骑。”

一旁沉默不语地费游通,突然说道:“君上有了良弓劲弩、有了战甲、有了赵刀。君上就不问点别的。”

赵雍领会太傅说这句话的意思,拱手道:“先生,铁骑装备的事情,解决了。但如何才能训练出一支铁骑,请先生赐教。”

鹖冠子不答反问道:“赵君想如何训练铁骑。”

赵雍答道:“中原人不善于骑马,训练铁骑自然要费很多时间。我想招募胡人,为我效力。”

“赵君这个想法的确是省去了很多事情。此举,存在一个隐患。”

“请先生赐教。”

“赵君招募的胡人,何人节制。”

“当然是派得力的大臣来节制。”

“如果赵君派的这位大臣,得不到胡人的认可。那该如何。”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

“中原诸侯向来轻视胡人。赵君用中原人管理胡人,这人能够让胡人信服,自然是好事。但是,这个人不能让胡人信服,又用中原的方法管制他们。稍有不当,就会激起胡人的反感。这份矛盾被激化,胡人也会反抗。如果赵君用胡人节制他们,就如一禀利剑悬在心头,会让很多人不放心。就会有很多人猜忌、提防、掣肘他们。胡人的性情,岂会忍受这份屈辱。”

赵雍想了想,紧皱眉头,“先生说的是,这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先生,我该怎么办。”

鹖冠子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赵人学骑射,赵君亲自掌握这支军队。”

赵雍琢磨片刻,言道:“我们善车战、步战,但不适合骑射。”

“胡人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赵君怎么敢武断说赵人不适合骑射。”

“先生的意思是说,让赵人学骑射。”赵雍忧心忡忡地说道:“学习骑射就要招募胡人为将官。我们不通胡人,沟通起来也会有障碍。赵人和胡人发生激烈冲突,我又该如何处理。”

“赵君以胡人为教官,推行骑射。然后将胡人和赵人相结合,就可以牢牢掌控铁骑。这个方法总比雇佣胡人为铁骑强。”鹖冠子将赵君皱眉不语,又道:“赵君,胆敢推行胡服骑射。这点困难,应该不算什么。”

赵雍道:“推行胡服骑射,困难重重。请先生出山,为我筹谋划策。”

鹖冠子大笑道:“赵君,我乃闲云野鹤之人,自由自在惯了。赵君的好意,我心领了。”

赵雍见对方婉拒,也不好多加勉强,“先生不愿为官,我也不好强留。先生有一天不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赵国定会打开方便之门,迎接先生。”

“多谢赵君。”鹖冠子又道:“为了减轻赵君推行骑射的阻力。今日之事,赵君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骑射之策是一个楚人说的。就会给赵君增加许多麻烦。”

“先生放心,我们自会守口如瓶。”赵雍见话语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心思,“叨扰太傅和先生半日,就此离去。推行骑射,若有疑惑,我会再来请教先生。”

屠彝等人也齐声行礼道:“告辞。”

众人走后,费游通问道:“我这个学生,你觉得还满意吗?”

鹖冠子道:“有其先祖改革遗风。胡服骑射将会是万世之功。赵君将会开拓胡地,振兴赵国,鼎立于强国之列。我甚至可以预测,不出百年,天下归嬴。”

费游通笑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离开藏书阁,赵雍对于胡服骑射怎样改革,如何改革。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胡服骑射将会引领赵国走向何方,赵雍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赵雍等人前往丛台宫参加酒宴。

席间,赵雍观看了楼烦人的歌舞。

酒过三巡,赵雍对着楼重道:“王子,楼烦骑射了得,有没有兴趣留在邯郸,帮我训练铁骑。”

楼重手中转悠着酒盏道:“赵君想要学好骑射,对付楼烦吗?”

赵雍问道:“王子害怕赵国铁骑攻打楼烦?”

楼重不屑道:“我国在草原上已经没有遇到对手。”

赵雍笑道:“王子不怕,就留在邯郸,帮寡人训练铁骑。寡人有朝一日,定会率领铁骑,前往楼烦。”

楼烦狂笑道:“留在邯郸不是不可以。帮助赵君训练铁骑也不是问题。”

赵雍知道楼重的意思,笑道:“寡人不会亏待你。每日好酒好肉招待你,每月给你万金如何。”

楼重道:“赵君快人快语,我答应就是。”

“好。”赵雍道:“寡人的铁骑就交给王子了。”

楼重道:“我会为赵君训练一支威震天下的铁骑。但我有一个前提,训练的一切事情,由我说了算。”

“没问题。”赵雍举杯道:“我等着王子,为寡人训练的铁骑成形。”

第两百一十七章 强国和大国

有了肥义、楼缓等外族大臣的支持,又有公子成为代表宗室之人的拥护。再加上费游通、鹖冠子等人设计出的改革蓝图。以及中山攻破鄗城、楼烦人骑射完败赵国等国耻的刺激。于是,赵雍正式颁布法令,赵国全境实行胡服骑射。

赵雍也借着推行胡服骑射,组建骑兵、选拔骑兵的机会,对赵国的步兵、车兵进行了一次从上到下的大整顿。步兵、车兵也是焕然一新,充满战斗力。

为了锤炼出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骑,赵雍亲自选拔将领,并对铁骑的军官进行了严格的培训和考核。同时,招募大量的胡人编入到铁骑之中。由于胡人的加入,为赵国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赵国和北胡进一步融合、交流,两者互相影响。

凡是通过选拔成为铁骑的士卒,无论是赵人,还是胡人,都享受同等待遇。这支铁骑又有一个百金之士的称谓。赵国百姓见骑兵待遇高,又有大好前途。无论你出身低贱,还是拥有戎狄背景的人,都能得到晋升的空间。骑兵也是贫寒子弟求取功名,改革命运的一条途径。因此,赵国的百姓都希望自己家里能够出一个骑兵,最好是一个骑兵将领。

一时间,赵国境内武风盛行、养马也是蔚然成风。

赵雍推行的胡服骑射改变了赵国的权利结构,对赵国的经济结构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同时也沉重打击和削弱了宗室贵族荫亲体系。赵国经过赵雍对人力、物力的重新整合,国内风貌焕然一新,军事实力也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长。

就在赵国进行胡服骑射的同时,齐、楚、越三国混战的局面也落下帷幕。

楚国以势如破竹之势,击败越王无疆。楚王趁势一举攻灭越国,并将吴越之地,设立江东郡。从此,楚国成为大江中下游庞大的国家。大江之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威胁到楚国的安全。楚王熊槐因为攻灭越国,得吴越数千里土地。楚国失去的大国梦,以及楚人的自信,重新找了回来。楚王熊槐也被楚人歌颂,他也成为了楚人心中的骄傲。

楚国攻灭越国的消息,传到了中原,引起了一场剧烈地海啸。

齐王田辟彊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陷入沉默,随后强烈地爆发,骇然道:“楚国竟然攻灭了越国。”

大司马田和虽然知道齐王不相信楚国灭越这个消息,但楚灭越已经成为事实,拱手道:“王上,越王无疆战死。越国王族,不思国耻,争权夺利。楚国挑拨吴越之众的矛盾,又在越国王族成员之中,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越国王族被楚国各个击破。越国王族不与楚国相争,四处流散。吴越之地,被纳入楚国的疆土。楚王设新开拓的疆土为江东郡。”

“越国会败,这是寡人预料中的事情。”田辟彊脸色僵硬,咬紧牙根,“但,越国被灭,这是超出了寡人的预料。寡人自以为,掌握了局势。谁曾知,转眼间,楚国就灭了越国。”

田和答道:“楚国灭越,是蓄谋已久的事情。否则,越国不会败得如此快。”

田辟彊稳了稳心神道:“寡人自信攻灭越国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做得到。楚国竟然不足一年就攻破了越国,占领了吴越之地。越国比寡人想象之中还要脆弱。早知如此,寡人就该趁机攻破越国。”

田和道:“想当年越王勾践是如何了得,吴越子弟是多么强悍。一百多年过去了,谁也没想到越国的战斗力会如此差劲。不仅我们没有想到越国会亡国。恐怕楚王也没有想到灭越会如此的顺利。”

田辟彊问道:“越王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

田和见齐王接受了这个事实,感叹道:“越王无疆本意是说越国疆土广袤,傲视群雄。谁曾想到,无疆真的让越国没有了疆土。越王无疆临死前心中很悲凉了吧!”

“越王无疆临死前,一定恨寡人。如果不是寡人有说他攻楚,他岂会落得国灭身死。越王无疆在临死前,也许正在诅咒寡人。”田辟彊道:“寡人不该将注意力放在赵国,而忽略了越国。如此,越国也不会被楚国所灭,越王无疆也不会死不瞑目。越国的灭亡,也有寡人的一份责任。寡人是太高估了越国的战斗力,小觑了楚国。”

“赵君为了强国,病急乱投医。学什么不好,学什么胡服骑射。赵国啊!注定成不了气候。”田和换了一种语调道:“我们不用把注意力放在赵国。而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楚国。楚国灭了越国,和我国疆土进一步接壤。楚国大国梦中苏醒,楚人也是狂呼不已。楚王也会被这份力量感昭,急剧膨胀。臣估计,楚国会发兵攻打我国,以争天下。王上,我们要早做准备。”

田辟彊冷笑道:“楚国是个大国,但不是强国。楚国想要攻打我国,只会自取其辱。即便楚国不攻打我国,寡人也要找楚国的麻烦。是时候重新建立齐国东方霸主的地位了。也是时候,找楚国算一算祸水东引之仇。”

田和忙道:“王上,楚国灭了越国,国力强盛。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田辟彊根本就没有把楚国放在眼中,对着众人问道:“你们告诉寡人,何以为强国,何以为大国。”

田和琢磨少许,答道:“强国,进可攻,退可守。敌不敢至,虽至,必却;兴兵而伐,必取;按兵不伐,必富 。大国指庞大的国家,有庞大的军事储备,辽阔的疆土。楚国,正是强国,也是大国。”

“你说对了一半。楚国是大国,但不是强国。”田辟彊续道:“强国就是强大的国家。强国拥有巨大的政治影响力,庞大的军事力量和丰富的资源。强国必定是大国,而大国不一定是强国。国家强大,敌国不敢来犯。也不敢觊觎强国的领土,更别说占领强国的领土。大国只是领土大一点而已,看上去吓唬人,实则不堪一击。楚国汉中郡被秦国占领,而不敢攻秦雪耻。试问,一个强国的疆土,岂能让他国占领。楚国虽大,但中原诸侯也从不把他放在眼中。楚国,顶多可以称为大国,而不能称为强国。”

田和听得有些糊涂,“王上,楚国大而不强,如何能灭了越国。”

“楚国只是运气好罢了。楚国就如越国,领土虽大,国力不强。”田辟彊冷哼一声,又道:“楚国灭了越国,国力达到鼎盛。按照事物发展规律,盛极之后,便是衰败的开始。”

田和问道:“王上是什么意思。”

“楚国灭了越国,成为了大江上的大国。必定会威胁到中原诸侯。中原诸侯见楚国威胁巨大,为了图存、自保,你说说他们会怎么办。”

“为了图存、自保,中原诸侯必会联合起来,对抗楚国。”

“不错。楚国灭了越国,是幸运的终点。也是大祸的开始。楚国大,而不强。楚国注定要开始走下坡路了。”田辟彊笑道:“中原诸侯,定会以齐国为核心,拥护寡人为盟主,讨伐楚国。属于齐国的时代,寡人的时代就会来临。”

田阳道:“王上,楚国数千里土地,你就一点不害怕。”

“害怕的不是寡人,而应该是楚王。”田辟彊胸有成竹地说道:“不日,中原诸侯就会齐聚临淄,拥护寡人。寡人就可以以霸主的命令,联合他们一起攻打楚国。楚国虽大,岂能对抗天下诸侯。”

“楚王的运气用完了,楚国也要倒霉了。”田和道:“王上兵不血刃,成为了中原霸主,号令群雄攻楚。王上万岁,齐国万岁。”

众人也齐声道:“王上万岁,齐国万岁。”

果不其然,楚国灭越,引发了诸侯国极度恐慌。楚国灭了越国,北上问鼎中原,必会攻伐韩、魏。再加上,几年前,楚、秦大战之时,韩、魏选择助秦,南下攻楚。楚王是有仇必报之人。等到局势稳定,楚王必会发兵北上,攻打韩、魏。

韩、魏两国联合起来,也打不赢楚国。而秦正在陷入内乱,无暇顾及楚国的崛起。韩、魏能够倚靠的力量就只有齐国。韩、魏两国只能放下与齐国的恩怨,联合齐国伐楚。韩、魏两国的使者,来到齐都临淄。

齐王田辟彊也放下过去的恩怨,以隆重地礼节,招待韩、魏两国使者。经过三日的协商,三方达成协议。韩、魏推举齐王为盟主,一同出兵攻打楚国。齐、韩、魏三国联合起来,对楚国开战。楚王灭了越国,让他信心大增。楚王不惧中原诸侯,向齐、韩、魏三国开战。楚王要领导楚国鼎立于诸侯之上,他要成为新时代的霸主。

齐、韩、魏三国对楚国开战的消息传到赵国邯郸。

赵雍问道:“齐韩魏和楚国交战,第三次中原大战会不会到来。”

肥义答道:“韩、魏联合齐国攻楚是因为楚国成为大江之上最大的国家。楚国给中原诸侯带来了极大的恐惧。中原诸侯为了应对这份恐惧就要出兵攻打楚国。中原诸侯忌惮楚国之力,也不会全力一战。楚国刚得了越国之地,尚未降服越国百姓。楚国迎战诸侯,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楚国和诸侯开战,战线数千里太长,楚军便会自顾不暇。楚国也不会倾国之力攻伐诸侯。第三次中原大战不会到来。”

田不礼也答道:“中原会乱,但格局不会被打破。中原第三次大战是不会到来。”

李兑道:“秦国不参战,中原诸侯也不会放心和楚国背水一战。这次是齐韩魏为了应对楚国带来的恐惧而发动的战争。臣也认为第三次大战是不会来临。”

赵雍问道:“韩、魏、齐邀请寡人伐楚。寡人是否插手中原之事。”

“我们不应该插手中原的乱局。”肥义道:“中原越乱,就无法干涉我国的内政。我们也可趁着中原乱局,推行胡服骑射。”

众人也道:“臣等附议。”

“中原战事,短时间内不能分出胜负。胡服骑射推行至今,已经有了起色。铁骑也逐渐成形。”赵雍停顿一会道:“中原大乱,寡人有个想法。”

肥义问道:“君上是打算对中山动手?”

“不错。”赵雍正色道:“锤炼铁骑最好的方法就是实战。我们攻打中山既是为了雪耻,也是为了磨练铁骑。”

李兑道:“中山国并无乱象,此刻,我们攻打中山不是最佳时机。君上,请三思。”

攻伐中山,胜了,便可以鼓舞国人的斗志,凝聚人心。一旦败了,胡服骑射就会毁于一旦。胡服骑射走到今天,着实不易。众人也不想看着成果就这样毁了,齐声道:“为了大局,请君上三思。”

“中原不能干涉我国内政,这就是最好的时机。”赵雍指着案几上的一封书信,“寡人得到消息,中山王厝甍逝了。诸位,中山王厝死了,新王继位,我们是不是应该送上一份大礼。此刻,正应该雪耻报仇,收复鄗城。寡人也该为强国之路,踏出第一步。胡地中山,寡人是要定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攻伐中山开始

公元前306年,齐、韩、魏三国攻楚,秦国陷入诸公子争位。赵国和燕国、宋国结盟。赵君雍在丛台宫携带太子章、公子何和君夫人孟姚,以及文武大臣,亲自检阅推行胡服骑射的成果。中间是五千战车,其后是八万步兵,两翼是七万骑兵。检阅胡服骑射的成果之后,赵雍以鄗城之耻,激烈三军士气,并派出大军攻打中山国。其中,以赵爵为将率领三千战车,以赵歇为将率领五万步兵,赵雍本人亲自率领七万骑兵,浩浩荡荡压向中山国。

话说,中山王厝因为采纳司马喜之策,贵儒学贱壮士,致使战士怠于行阵,农夫惰于田。中山国出现兵弱于敌,国贫于内。真正的法学之士不能引进治国,本国有才学之人也被排挤,而重用的儒士大多都是平庸、空谈之辈。以至于,赵国万人铁骑纵横中山国南疆的时候,中山国无大将的局面。

中山王厝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罢免司马喜,驱逐儒学之士。中山王厝心中的大国、强国梦,也在赵国万余铁骑纵横南疆的时候,彻底破灭。中山国厝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大争之世,儒学是不能治国,也不能强国。

纵观中山王厝的一生,中山国历代先君,为他留下八百里疆土,一大批贤臣武将和数十万带甲之士。中原风云突变,中山王厝与韩、魏、赵、燕四国,共襄王道。中山王厝攻赵、破燕、御齐。几个月前,中山王厝南破赵国,占领鄗城;北攻燕国,斩杀燕国大将。

中山国以小国之力,攻克两个万乘大国。然,中山王厝尚未实现自己的王图霸业,还没来得及看到中山国走上强国、大国之路,就突如其来得了一场重病。离世之前,中山王厝下令将掠夺燕国的铜器,铸造镇国之宝…铁足铜鼎、方壶,并将自己的丰功伟业,铭刻在上面。

中山王厝要后代子孙,铭记中山国先祖和他的功德,要子孙奋发向上,懂得居安思危。他想告诫子孙,勿忘国事,勤政爱民。同年,中山王厝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其子姿继位。中山王姿为了追念先王的功德,追加中山王厝为中山衅王。

中山王姿继位后,也打算效仿先祖的功业,励精图治,开拓疆土,完成先祖未完成的王图霸业。中山王姿勤政爱民,重用贤臣,恢复旧制。中山王姿也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重新启用司马喜为相。中山王姿自负能够驾驭司马喜,利用他的才华来发展国力,平衡国内局势。

中山王姿刚坐上王位,赵国就出兵攻打中山国。中山王姿得到这个消息并不害怕,反而认为是建立功勋、树立威严的时候到了,“何人愿意领兵,讨伐赵国。”

季辛左右看了看,出列道:“臣愿往。”

中山王姿知道季辛的大名,问道:“你准备如何击退赵军。”

“几个月前,臣攻破赵国鄗城,并设下三道关卡,防止赵军反攻。臣预计,赵国北上攻我,至少需要十五日,才能抵达鄗城。鄗城内又有我军两万将士驻守。”季辛很有自信地说道:“臣即刻率军南下,支援鄗城守军,击败赵军。”

“好。”中山王姿大喜,“寡人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鄗城本是赵国疆土,也是赵国防守和进攻中山国的军事重镇。七个月前,赵雍亲率万余铁骑从这里出发,纵横中山国南疆,如入无人之境。赵国铁骑攻入中山国腹地,在房子与敌军主力交战。房子战后,中山王厝不堪受辱,以季辛为将,总领南疆。

季辛领军八万南下攻打赵国重镇鄗城。季辛攻破鄗城,赵将公孙璞为国战死。中山国也付出了两万将士的性命。季辛占领鄗城后,修建三道关卡,防止赵军反攻。并让季氏一族的季魁,驻守鄗城。

这日,季魁正在观赏美人歌舞,兴致大起。忽然,一人连滚带爬闯了进来,嚷道:“将军,不好了。”

季魁沉着脸训斥道:“季宁,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能慌里慌张的。”

“将军恕罪。”季宁稳定思绪,答道:“斥候来报,赵军要打来了。”

季魁霍然起身,怒道:“你说什么,赵国不是在推行胡服骑射?”

“将军,不是我胡言乱语。”季宁指着城外的方向,“赵军攻破我们设下的三道关卡,不久就会兵临城下,请将军早做准备。”

季魁闻言,穿上战甲,奔赴城头,察看情况。见城外没有动静,怒道:“你谎报军情,可知罪。”

话声刚落,只听得轰隆隆之声大作。季魁往前方望去,但见尘土飞扬,如乌云般遮住了天日。霎时间,季魁脸色僵硬,与身边的将领面面相觑,沉默不语。隆隆之声,越来越近。显然是大批赵军奔袭而来。从声音判断,赵军至少有数万人马。

距离鄗城,尚有七百步的距离,赵歇举手,制止大军前进。前首的赵军,将盾牌立在地上,震得大地动荡,三军将士齐声发出狂风怒吼般地声音。中山守军见城外赵军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底。赵军中间最前面的是盾牌手。其后是赵国的弓弩兵。弓弩兵的后面,是战车。战车之后是步兵。旌旗蔽日,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如同雷鸣一般,整个大地都在震动。从上看下去,场面何其壮观,气势骇人。中山国守军见城楼下的赵军强势的阵容,顿时军心大乱。

其实,中山斥候早已经将赵国出兵攻打中山国的消息送回国内,也告诉了鄗城守军。但谁也没想到赵国竟能在半日内就攻破三道关卡,逼近鄗城。季魁也是季氏一族能征善战之人,站在城楼上见城外赵军军容整齐、气势强大,叹道:“数月不曾和赵国交锋。赵国军容焕然一新,脱胎换骨。如此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季宁早已经被赵军的阵容,吓破了胆色,额头上的汗水涔涔直下,“将军,赵国有备而来,情况对我军极其不利。是战,是降,还请将军拿主意。”

季魁喝骂道:“季氏一族,个个都是大丈夫,岂能投降。赵军愿战,我们奉陪到底。”

季宁指着城外的赵军,胆怯道:“城外赵军至少有六万。我们岂能与之抗衡。我也不是怕死之人,但死要死得有价值,岂能白白牺牲。城内将士大多都是季氏好男儿,也是我们立足中山国资本。我们全部死在这里,中山国就没有季氏一族的地位。为了季氏的未来,将军请三思。”

“怕什么。”季魁喝道:“城内有两万将士,粮草充足,军械完善。我们据守待援,支撑一个月没有问题。王上得知赵国出兵,也会派大军前来支援我们。”

“王上想要借赵军之手,除掉我们又如何。”

“王上不救援我们,左使也不会看着我们去死。”季魁明知道此战凶多吉少,也不愿堕了季氏男儿的士气,喝道:“三军将士听令,准备与赵国开战。中山国万岁。”

中山守军大呼道:“中山国万岁。”

赵歇提声大呼道:“中山小儿,休要猖狂。尔等据我疆土,还不归还。”

季魁道:“你有本事就来夺回赵国的疆土。”

“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赵氏男儿的威力。”赵歇高呼道:“大赵将士听令,收回疆土,击杀胡人,为国雪耻。”

赵军齐声响应道:“收回疆土,击杀胡人,为国雪耻。”声震四野,山谷鸣响,声音直冲云霄。中山军见赵军如此军威,无不栗然。赵歇右手长剑高高举起,赵军立时肃静,除了战马嘶鸣,别无半点声息。季魁吞了几口唾沫,拔出战刀,亲自督战。

然,赵歇没有下达攻城的命令,而是大声道:“弓弩手准备。”

弓弩手拔出箭矢,弯弓搭箭,等待主将一声令下。

赵歇长剑向前一挥,冷声道:“放箭。”

成千上万支箭矢,往中山军而去。中山守军见赵军在八百步就射箭,怎么也不可能射中自己,不但不选择躲避,反而耻笑赵军愚蠢。中山军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沉重地代价。一道又一道惨叫声此起彼伏传了过来。

季魁拔出长剑,拨掉射来的箭矢,弯腰躲避,却见众多将士躺在地上哀嚎。赵军箭雨停歇,季魁为了报仇,大喊道:“给我还击。”

由于赵军离城墙较远,中山国的箭矢在离赵军尚有十箭之地就掉落在地上。赵军阵地,没有一人伤亡。赵歇又命将士射出第二波箭雨,中山军损失惨重。

季魁不服,厉声道:“还击。”

两军对射,箭矢,你来我往。赵国箭矢往城下射上去,中山国箭矢从城楼上射下来。只看见中山国阵地上将士中箭,从城楼上翻落下来,一片哀嚎。赵军阵地却是一片欢呼。中山国的箭矢射不到赵军,赵军的强弓硬弩却能射中中山军。

季魁见吃了大亏,大喊道:“停止射击。”

城头上的中山军齐声发喊,纷纷收起弓箭,在城楼上竖起盾牌。

赵歇大笑道:“你们怎么躲了起来。有种就和我们对射啊!”

季魁知道对方是在激他,虽是咬牙切齿,但也不敢与赵军对射。赵歇命人朝城上高喊,辱骂中山军。季魁尚能忍受,但身边的将士不能忍受,又拉开弓箭,射了几箭。箭矢同样在离赵军尚有十箭之地,掉落在地上。赵歇命人射箭还击,数十名中山军中箭,一阵哀嚎。

“没有我的命令,胆敢射箭者,杀。”季魁厉声道:“有种你们攻城。”

赵歇却不为所动,因为攻伐鄗城的时候。赵雍给他下了命令,决不能强行攻城。鄗城易守难攻,城内又有两万中山国将士。赵国强攻,就会付出惨重地代价。

季魁见赵军没有攻城,看了看赵军阵营,没有攻城的器械。赵歇不攻城,想必就是因为攻城器械没到。季魁心想,对方在等援军。他也正等援军。于是,出现了一个奇怪地现象。每过两个时辰,赵国就会射出一波箭矢去问候中山守军。

中山守军只能被动挨打,采取防御。

三日后,季魁见一支骑兵杀来,赵军阵脚大乱。季魁见服饰是中山国的,眼见援军来了。季魁下令打开城门,前去迎战赵军。鄗城门口大开,朝赵国阵营冲去。

一阵冲杀,季魁才发现铁骑是赵军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季魁组织兵力试图强行冲突赵军的层层包围。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赵军掌握了战场地主动权。赵国铁骑也攻破了鄗城。季魁见大势已去,愤恨道:“王上,臣无能。”

随后,一挥长剑,自刎而死。

击败中山国守军,赵雍登上城头,注视着鄗城内外躺在地上的两军战死的将士,望着残阳如血,厉声道:“攻伐中山,从这里开始。”

第两百一十九章 初战告捷

鄗城是邯郸的北大门,也是赵国进攻和防御中山国的前沿军事重镇。鄗城位于崇山峻岭之间,地理位置险峻,易守难攻。选择强攻,就会增加伤亡。如何收复鄗城,又降低伤亡,这个问题摆在了赵国君臣的面前。在大军出征之前,赵雍召集肥义、田不礼、赵爵、司马望族和乐毅等人商议。经过众人三个时辰的商议,最终想到了‘围魏救赵’。

赵国铁骑以迅猛之势攻下中山国设置的三道关卡。随后,赵歇、赵爵、田不礼三人,率领大军围困鄗城,并用强弓硬弩的优势,远程射杀中山守军的有生力量。既给中山国造成一种赵国大军攻城的假象,又给中山国守军一种强烈地危机压迫感。赵雍与肥义、乐毅、司马望族等人绕过鄗城,率领大军歼灭敌国援军。

赵国铁骑,往北而行,距离鄗城五里,便是一道峡谷。赵雍等人察看地形,山谷两则树木适合隐藏大军的行踪,山顶又能看到谷底的情况。于是,赵雍命令三万铁骑下马,隐藏在山谷两侧。两万铁骑把守出口。其余的人马,留在了山顶,协助两侧,用弓弩灭敌。

季辛以石勒为将,季雨为副将,率领两万铁骑南下,支援鄗城守军。中山军铁骑快马加鞭,往南而行。限于眼前山势,铁骑放慢缓行,正面压境而来。除了马蹄声、铁甲声,却无半点人声喧哗。中山铁骑俨然是一支军纪严明的精锐之师。副将季雨见眼前是一座峡谷,望了望峡谷四周,担忧道:“将军,前面是一片峡谷,地势复杂。为了安全,我们还是派人前去探路。”

石勒取笑道:“不必这般麻烦,我们还是快速通过峡谷,支援鄗城。”

季雨见主将大意,忙道:“进入峡谷,铁骑就不能发挥威力。如果赵军伏击在山谷两则,我军危矣。”

石勒高举右手,中山铁骑停止前进,讥讽道:“你的意思是说赵国会在这里伏击我们。”

季雨道:“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赵国攻破我们设置的三道关卡,抵达鄗城至少需要十五日。赵军攻破鄗城,来到这里伏击我们至少又要一个月。我们南下,只花费了五日。赵军能够在这里伏击我们,除非他们是天兵天将。”石勒往峡谷看去,见峡谷没有任何异常,喝道:“前进。”

季雨不知为何心里感到不安,劝道:“将军,还是小心为妙。”

石勒见他百般阻拦,心里不快,但季雨又是季氏一族的人,他又不敢得罪,挖苦道:“你不放心,我率一万铁骑先行如何。”

季雨见主将误会自己的意思,忙道:“将军,让我率五千铁骑先行。”

“我是主将,我说了算。”石勒拍马领着一万铁骑进入山谷。

赵雍等人在山顶上看见中山铁骑进入峡谷,一步步走进死亡陷阱。谷口仍有一万铁骑没有跟进。屠彝沉不住气,喊道:“君上,打吧!”

赵雍屏住呼吸,镇静地说道:“再等等。”

只见,一名铁骑跑了出去,大呼道:“季将军,谷内没有异常。石将军催你进谷。”

季雨眼神跳动得厉害,抬头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山谷,“不知为何,我始终感觉不对。”

“将军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也许是吧!”季雨喝道:“大军前进。”

中山铁骑行至拐角处。赵君一声令下,一块巨石,截断中山铁骑退路。埋伏在峡谷两侧的赵军,利用良弓劲弩的优势,一道道箭雨射进谷内。顿时间,惨叫声、哀嚎声四起,回荡在山谷之内。峡谷地势狭窄,中山军疲于奔命,自相践踏,死伤无数。石勒率领大军,杀向谷口。

肥义早已经在谷口严阵以待。

石勒大骂道:“拿命来。”

肥义喝道:“放箭。”

歼灭了眼前的敌军。赵国铁骑冲进峡谷,与谷内的中山铁骑血战。经过半个时辰的战斗,赵国取得了胜利。此战,赵国大获全胜,死伤不足千人,歼敌两万,斩首敌军两员大将。

赵军换上中山援军的衣服,直扑鄗城。季魁在不察的情况下,打开城门与赵军作战兵败自刎而死。赵国以最小的代价,收复鄗城。并消灭中山国三万人,俘虏八千,斩杀五员大将。取得如此辉煌的战国,赵军上下一片欢呼。

赵雍站在城楼上,望着残阳如血,拔出战刀,厉声道:“攻伐中山,从这里开始。”

赵军齐声高呼,“君上万岁,赵国万岁。”

肥义、田不礼、赵歇、赵爵和乐毅等人,来到城楼上,跪拜道:“君上,此战我们大获全胜。”

赵雍将战刀送回刀鞘,转过身来,对着众人道:“诸位辛苦了。”

赵歇神情激动道:“君上,我征战一生,从来没有取得如此大的战果。胡服骑射之功,当真了得。”

赵雍道:“如果不是诸位鼎立支持,寡人也不敢推行胡服骑射。”

赵爵道:“君上,鄗城我们已经收回来了。接下来,应当如何。”

赵雍吐出两个字,“开战。”

肥义道:“君上,我们和中山国开战,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寡人推行胡服骑射,就是为了解决中山隐患。一旦开战,不灭中山,战火不止。众位可愿意为寡人,攻灭中山,开拓疆土。”

众人齐声道:“愿为君上效命。”

“好。”赵雍道:“收回鄗城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攻伐中山。”

赵歇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境,忙道:“君上,如何打,请你下命令。”

众人也纷纷请战。

赵雍目光尖锐,眸色果断道:“赵歇、赵爵、田不礼。”

三人齐声道:“臣在。”

“寡人要你们既要守住鄗城,又要加大对中山国南疆的攻击。”

赵歇不解道:“君上,我们为何只是加大对中山国南疆的攻击,而不是攻灭中山国。”

“攻灭中山,还需精心筹划。”赵雍答道:“寡人要你们牵制中山国南疆的守军,给中山国制造出大军进攻的假象。三日后,退出中山国境内,坚守鄗城。”

赵歇想了片刻,也想不明白,但也不过问,“臣,领命。”

赵爵、田不礼也拱手道:“喏。”

赵雍点了点头,又道:“肥义、乐毅、司马望族。”

三人出列道:“臣在。”

“七个月前,寡人和你们从这里,纵横中山国疆土。你们可否愿意跟随寡人,再次纵横中山国。”

三人答道:“喏。”

屠彝见状,忙道:“君上,还有我。你不能把我忘了。”

众人见屠彝情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屠彝道:“笑什么笑。”

赵雍假意说道:“屠都尉,你就留在鄗城帮助赵歇守城。”

屠彝忙道:“那可不行。我要跟随君上,纵横中山疆土。”

肥义笑道:“屠都尉,君上那一次出行没有带上你。”

屠彝回味过来,搔了搔头,尴尬道:“我太紧张了,惭愧,惭愧。”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赵歇、赵爵、田不礼领兵在中山国南疆闹出巨大的动静。赵雍率领铁骑,往北而行。

“中山国,寡人又来了。”赵雍拔出战刀,厉声道:“你们都是我大赵的勇士。寡人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活着。”

众人发出欢呼声响应赵君的号召。

赵雍向前一挥战刀,呼道:“出战。”

……

一名战甲残破,布满血色的斥候,来到季辛地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封竹简,声音虚弱无力道:“季将军,紧急军务。”那人见季辛接过战报,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季辛看了战报,悲愤道:“什么,赵国攻破了鄗城。”

众将闻言,大声惊呼。他们也不相信赵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鄗城。更不相信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副将季战见主将神情悲愤,问道:“将军,上面说了什么。”

季辛悲愤道:“赵国攻破鄗城,季魁等众将士为国战死。”

“季魁为国战死,怎么会…”季战闻言,脸色惨白,问道:“石勒、季雨率领的两万铁骑不是早就已经南下,支援鄗城。”

季辛闭上双眼,心情沉重道:“石勒和季雨两万铁骑也为国捐躯了。”

众将士闻言,一片愕然。

“赵军北上,攻进我国腹地。”季辛睁开双眼,看着手中地战报,“此战落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太小觑了赵国。胡服骑射之后的赵国,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厉害。”

季战道:“鄗城被赵国攻破,我们该怎么办。”

“赵国攻破了鄗城,南下已经没有意义。”季辛吸了一口冷气,平复心境,“战报上说赵国数万步兵和三千战车,攻我南疆。还有一支数万人的骑兵,去向不明。”

季战道:“我们应该南下,击败赵军,夺回鄗城,为季魁、季雨等死去的将士报仇。”

季辛想了想道:“我们担心的应该是这支骑兵。这支骑兵既可以攻打我国腹心,还可以北上威胁国都的安全。又可以折返,夹击我们。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全力阻截赵国骑兵。赵国推行胡服骑射竟然训练了数万铁骑。中山国危矣。”

季战问道:“赵国铁骑不明,我们如何去阻截这支骑兵。”

季辛命人摊开地图,他们从北而来抵达高邑,沿途没有遇见赵国铁骑。赵国铁骑也不在南疆。这支铁骑要么往东去攻打扶柳。要么往西攻打房子。赵国得到扶柳就掐断了中山国和齐国之间的通道。中山国就有可能被赵国围困,断绝与齐国之间的联系。房子是中山国控制住太行山的重镇之一,地理位置也不可小觑。

季辛琢磨片刻,想起几个月前,赵国攻打房子,从而断定赵国铁骑的真实意图是为了攻占房子,大喊道:“不好。房子有危险。”

季辛率领大军,火速赶往房子。当中山大军抵达房子,并没有发现赵国铁骑的踪迹。季辛也开始质疑自己推断是否正确。一日后,季辛得知赵国铁骑正往房子而来,心中算了松了一口气。季辛调集重兵,试图在房子围歼这支赵国铁骑。

赵雍率领铁骑,往北推进,一路攻城掠地,击败中山军,军锋抵达宁葭。赵雍没有乘势攻打中山国重镇房子,转而攻打宁葭,众人皆不明白。

赵雍道:“上次我们在房子和中山国交战,侥幸胜了。这一次,我们的对手是季辛,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我们不如攻打宁葭,控制井径要塞。”

众人闻言,依令行事。

季辛见赵国铁骑未至,察看地图,不看还好,一看脸色顿时大变,大惊道:“不好,宁葭、井径有危险。”

第两百二十章 井陉之战

季辛预料不错,赵国铁骑往西而去,一路击败中山国守军。赵国士气大增,攻城掠地,军锋抵达宁葭。宁葭守军不足三千,面对赵国数万铁骑的猛烈进攻,中山守军顷刻间土崩瓦解,疲于奔命。肥义命人摧毁宁葭城内所有的军用设施。然后,挥军向东攻打井陉要塞。

井陉以地形得名,其地四面高平,中部低下如井,故称井陉。井陉位于太行山东麓,是中山国西部边陲,也是赵国北疆代郡和中山国西境结合部。井陉素有‘太行八陉之五陉,天下九塞之第六塞’的称谓。向东可以通中山平原腹地,北接蓟燕;向西可通赵国代郡、晋阳郡。

太行山由北向南迤逦而来,层峦叠嶂,山峰险峻不可攀登。井陉两边石壁陡峭,车不能方轨,骑不能并行,险厌难行。井陉是太行山内一条东西交通要道,也是中山国抗衡赵国代郡东进的一座险关。故而,井陉一则曰天下险关;再则曰兵家必争。

赵雍命令赵歇、赵爵、田不礼猛攻中山国南疆,牵制中山国南疆的兵力,以给中山国制造假象。令对手摸不清楚赵国的真实意图。赵雍亲自率军北上,并将进攻的重点放在井陉。井陉,赵国志在必得,就是为了扼制中山国从这里出太行攻打代郡,切断中山国西出要道。赵国控制井陉,就彻底控制太行要道。从而掌握了战场地主动权。

中山国为了控制井陉,在这里驻守两千军力,以防赵国代郡兵马突袭。然,中山国守军没有想到赵国大军的攻击不是从西而来,而是从东而来。赵国铁骑打了中山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尽管这次战斗相差悬殊,中山守军利用险关的优势,还是让赵国付出了一千人的代价。

季辛率领大军奔赴宁葭,却见宁葭城楼残破,尸横遍野。季辛扼腕道:“可恶,还是来晚了一步。”

季战问道:“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办,还追吗?”

季辛留下一千将士,埋葬为国战死的将士。随后,率领大军风尘仆仆往井陉而去,心中呐喊道:“井陉可不能有失啊!”

赵雍站在城楼上看着远方尘土飞扬,大批中山军而至。从中山国列好的阵势,可以推断出有七万人左右。赵雍见为首的将领是熟悉之人,笑着打招呼道:“季将军,你来晚了。”

季辛往城上的赵军看去,喊道:“敢问领兵者乃何许人也。”

赵雍居高临下高喝道:“季将军,我们又见面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季辛往城上看去,始终想不起对方是何人,问道:“恕我眼拙,没有认出阁下是谁。”

司马望族见赵君朝他示意,呼道:“这位乃我国无敌大将军。”

“无敌大将军。”季辛沉吟半响,又往城楼上看去,见赵相肥义等多位将军围在那人身后,满脸惊骇道:“赵君,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赵雍见对方认出了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忙问道:“季将军是如何知道寡人的身份。”

季辛道:“赵国何人能称无敌大将军,除了赵君,还能有谁。”

“哈哈哈哈。”赵雍纵声长笑道:“寡人就是觉得这个称谓高大威武、霸气。季将军,这是你与寡人第二次相见。第一次你站在城楼上,第二次角色互换。季将军,有何感想。”

“我若知道几个月前是赵君亲自领兵,即便是房子守军全部战死,也不会让你离去。”季辛脸色悔恨道:“如果不是我大意,赵君岂能再次领兵攻我中山。”

“季将军领军攻破鄗城,着实英勇。你的大名,寡人早就听说了。”赵雍左右看了看,续道:“此次攻伐中山,寡人的对手是季将军,自然要多做些准备,多带点兵力。季将军着实厉害,竟然猜到了寡人铁骑的去向,还调遣重兵拦截。寡人北上攻打房子,你就会趁势围歼寡人吧!”

季辛冷哼一声道:“赵君说得不错。我早已经在房子布下重兵,就是为了围歼你们。可惜啊!赵君的作战意图,不在房子。我醒悟过来已经晚了。”

“多亏季将军醒悟晚了。寡人岂能趁着中山守军不备,攻下宁葭、占领井陉。”赵雍笑道:“寡人曾和你在房子交战,对你这个对手可是怕得很啊!”

众人听了,跟着赵君大笑。

季辛赞扬道:“君子知命不履于险地。赵君乃一国之君,竟然亲率大军来到我国。赵君的英雄胆识着实令人佩服。”

赵雍愧色道:“我哪有什么英雄胆识,无非就是瞎折腾而已。季将军,可别给寡人戴高帽。”

季辛挑衅道:“赵氏一族英雄辈出,赵君也是英雄了得。赵君能否与我城下一战。都说赵氏一族能征善战,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赵氏男儿的手段。”

季辛表面上是褒扬赵君,歌颂赵氏。其实,他目的就是为了逼迫赵君城下决战。赵国众将闻言,脸色大变,他们生怕君上热血上涌,答应了季辛的挑战。赵雍看了看季辛,又看了他身后的中山将士,也不接话。

季辛继续刺激道:“赵君,不敢与我一战。赵氏的英明,早已经不在了吗?”

“季将军就不要激怒了寡人了。寡人若真的答应迎战。岂不是又要增添许多伤亡。寡人可不愿意为了自己的脸面,让将士流血牺牲。季将军还是省点力气,我是不会出战的。”

季辛冷着脸问道:“赵君是什么意思。”

“中山国,寡人打了,也玩累了。跟你打,没有什么意思。”赵雍道:“季将军回去告诉中山小儿,寡人敢踏入中山。有朝一日,寡人会去中山宫看他。务必请中山小儿,练好剑术。寡人可要和他一较高下。”

季辛见赵雍不愿城下决战,但也不能让井陉落在赵国手中。赵国控制了井陉,中山国西出太行的道路,就彻底被切断。战争地主动权就掌握在赵国。如此,中山国就危险了。季辛见赵君就在眼前,岂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离开。季辛见城楼上的赵军不过一万人,而他身后有七万之众。采取强攻地话是有把握攻破城池,活捉赵君,收复井陉。

季辛打定主意,拔出战刀,厉声喝道:“中山国将士听令,活捉赵君,赏五千金,封千户候。攻城。”

中山军听得主将之言,士气大振,蜂拥而至。

赵雍见中山军进入射程,大手向前一挥,“放箭。”

赵军居高临下用良弓劲弩射杀,大批中山将士中箭倒下。中山军也是彪悍凶猛,踏着尸体,奋勇向前。季辛也不顾自己安危,亲自上前督战,却被赵军箭矢射中了左肩,掉落马下。季战见状,指挥几名将士上前,树立盾牌保护季辛。

季战道:“将军,赵国弓弩太厉害了。我军尚未抵达城下就死伤无数。我们撤退吧!”

季辛,折断箭矢,朗声道:“井陉关系重大,今日不取,来日就难取。即便战死,我也要攻下井陉。”

季战道:“城内赵军至少有数万人。将军真的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一旦赵国射杀了我们大量军士,铁骑从城内杀出,我们就会全军覆没。保住这支军队,日后方能雪耻,我们撤退吧!”

季辛神情一激动,牵动伤口,口中喷出一道鲜血,喊道:“撤。”

赵雍见中山国丢下数千具尸体,仓皇撤离。赵将纷纷请命,出城追击。赵雍没有被众将的神情渲染,而做出错误的政令。相反,此刻他头脑最清新。赵雍看了看城外,又看了看身边的将士,“这里是中山国,我们追击他们,多有变数。此次出征,我们就是收复鄗城,攻占井陉,消灭中山有生力量。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连续攻了中山国几日,将士疲乏,也需要修整。攻灭中山,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传令下去,留下两万人守城,撤军。”

赵雍望着溃败地中山军,心道:“中山小儿,寡人下次出兵,就是决战。”

中山王姿坐镇宫中,他案几上的文书,堆成了一座小丘。中山王姿得知赵国不仅收回了鄗城,还消灭了中山国数员大将和数万将士。宁葭、井陉也被赵军攻破。主将季辛身负箭伤,大军撤回房子。面对前线战况失利,中山王姿暴跳如雷,一脚踹翻案几,喝问道:“你们告诉寡人,应该怎么办。”

司马喜道:“王上,赵国攻势太猛,我们不如将右使乐举召回来。”

“不可。”张登道:“右使驻扎北疆是为了防止燕国南下。乐举突然撤兵南下,势必会让燕国察觉异常。如果赵国击败我们的消息,传到了燕国。燕王必会组织重兵南下,响应赵国攻打我们。南边我们要迎战赵国,北边要迎战燕国。我们就危险了。”

司马喜道:“赵国收复鄗城,突破南疆,攻占宁葭、井陉。南疆统率,身负重伤。如今情势危急,我们不把乐举调回来,击退赵军,收复失地。赵军趁势北上,我国危矣。”

“此战,我们虽然败了。但赵国也没有能力攻灭我们。南疆的战事,季辛自然能够妥善处置。”张登道:“王上,勿要担心,赵国数万将士是不能攻破我国。”

中山王姿问道:“寡人难道眼睁睁看着赵国祸害南疆不管吗?”

张登问道:“王上打算怎么做。”

“寡人决定倾国之力和赵国开战。”中山王姿咆哮道:“寡人要亲自领兵南下,攻破鄗城,攻占邯郸。寡人要活捉赵君,问罪于他。”

“王上不可。”张登道:“赵国是大国,国力比我们强盛。如果我们和赵国全面开战,吃亏地还是我们。”

“赵君欺负寡人,难道就算了不成。”中山王姿喝道:“这口气,寡人岂能咽下。”

“王上咽不下也要咽。”张登正色道:“我们不应该与赵国开战,而是应该休养生息,发展国力,训练将士。雪耻之日需要时间。中山国基业得来不易,请王上以大局为重。”

“好,寡人暂且忍下这口气。”中山王姿道:“赵国和中山已经开战了。寡人若不能一雪前耻,便对不起先祖。寡人就听你的,训练军士,与赵国决战。从今天起,赵国就是中山国的敌人。赵君,总有一日,寡人会将今天的耻辱,加倍讨回来。”

第两百二十一章 赵河西之地

赵国留下两万人,驻守井陉,大军撤离中山国疆土。赵国和中山国之间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代相赵固早已经在七个月前的地方恭迎赵雍等人凯旋归来。此战,赵国不仅收复了鄗城,消灭中山国数员大将和数万将士,最重要的是赵国彻底掌握了太行通道…井陉。代郡得知这些消息,全郡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热血沸腾。

赵固在代王宫早已经准备好美酒佳肴,以待赵君归来。

代宫中,灯火闪烁,人影传动。赵雍举起酒樽,对着众人笑道:“寡人敬诸位。”

众人举起酒樽,迎向赵君。

赵雍面向众人,言道:“此战,我们大获全胜,皆是众位的功劳。寡人敬你们一樽。”

众人齐声道:“君上,请。”

“请。”赵雍一抬手,喝干了杯中的美酒。

赵雍笑道:“诸位,尽管敞开心胸喝酒。今夜,不醉不归。”

众人闻言,齐声欢呼。

肥义对着赵歇问道:“代相,我们憋了好些天没有喝酒。你这里的酒,怕是不够啊!”

赵歇道:“这一次,我早有所准备。众位只管敞开心胸喝酒。”

赵雍大笑道:“十几年前,寡人远征燕国,大胜而归,喝了你不少酒。今日,寡人又来了。赵固,你心中可有埋怨寡人。如果你这里的酒不够,寡人出钱买酒。”

赵歇笑道:“只要赵歇那个酒鬼不在,我这里的酒管够。”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

十几年前,赵国国内正在推行新政。燕国出兵攻打赵国北疆代郡。赵雍力排众议,不顾众人的意见,亲自领兵北上,保卫北疆。燕赵一番血战,互有伤亡。随后,燕赵两国在城下缔结和平。此战之后,燕赵两国长达十几年的和平。也是这一战,肥义、赵固二人看到了不一样的赵君。

赵雍笑道:“今日只顾饮酒,不分君臣。你们要好好敬赵相酒,他不喝就是不给寡人面子。”

肥义听到这句话,呆了半响,脑海深处想到了相邦赵豹。那次,也是举行庆功宴。一向不善饮酒的赵豹,面对众人的规劝,伶仃大醉,好几日酒都没有醒。今夜,这种情况,肥义也要喝得大醉。肥义心中苦道:“总算是明白了那日相邦的心情。”

赵固也来抽热闹,“相邦,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喝醉的。”

肥义豪气干云地说道:“喝就喝,谁怕谁。”

这场酒宴直到天明,众人喝得是七零八落,方才结束。

五日后,赵雍在代宫召见了代地官吏问道:“胡服之功,不容小觑。寡人推行胡服骑射,完败中山国。这是以前寡人不敢想的事情。寡人不顾礼制,推行胡服骑射,今日看来是正确的。”

肥义也道:“是啊!胡服骑射的功效,的确是不同凡响。此次与中山国对战,我们不但收复了鄗城,还歼灭了中山国数万将士,而我们损伤不足两万人。最值得庆贺的是我们控制了太行山要道...井陉。中山国想要通过太行出兵骚扰代郡,便被我们扼杀。我们掌握了井陉,就如秦国控制了函谷关。我们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中山国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赵氏建国以来,何曾取得过如此战绩。赵国不仅洗清了中山国围困鄗城之耻,还以最小的代价,重创了中山国。面对如此大的战绩,众人岂能不感到骄傲。此战,也让赵国君臣看到了胡服骑射的好处。

赵固道:“中山国以骑射立国,却输给了我们。中山王姿的那张脸,应该不好看吧!”

屠彝道:“中山王姿刚继位,就遭到我国沉重地军事打击。中山王姿得知此战失利,定会暴跳如雷,喝斥群臣。此刻,说不定中山王姿正在中山宫,吵着嚷着,报仇雪恨。我倒想看看,中山王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司马望族道:“中山王姿生气的模样,有什么好看的。君上生气的模样,那才叫吓人。屠都尉,你还不如看一下君上生气的样子。”

屠彝脑海深处瞬间涌现出赵君发怒的样子,吞了几口唾沫,忙道:“还是算了。君上发怒,那可要人命。”

“你们怎能这样说君上。君上是爱发怒的人吗?”肥义话锋一转,“君上不怒自威,已然够吓人。如果君上发怒,赵国就会地震。你看看,中山王厝为了逞一时之勇,出兵攻我。中山国占据鄗城,得罪了君上。中山王厝没有想到他的此举,为自己的儿子招来一场大祸。君上一发怒,就发兵中山国。鄗城失而复得,南疆被我们折腾得不安静,还损失了数万将士,井陉也落在了我们手中。”

赵固见这些人形容赵君发怒的样子,心道:“你们也太大胆了。”

赵雍见眼前这三个家伙,形容自己有模有样,还真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反驳。肥义见君上脸上渐渐没有了笑容,咳嗽一声,制住司马望族和屠彝继续说下去。突然间,大殿内陷入一片沉默。

屠彝尴尬道:“君上,刚才臣一时兴起,好像说错话了。”

司马望族也答道:“君上,臣也说错话了。”

赵雍看了看屠彝和司马望族,又将目光看着肥义,问道:“肥义,你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吗?”

肥义左右看了看,装傻充愣地问道:“君上,臣说了什么了吗?”

赵雍对着众人问道:“肥义说了什么,你们听见了吗?”

众人相顾一视,沉默不语。

赵雍喊道:“赵固,你听见了吗?”

赵固装糊涂道:“君上,臣酒劲还没有醒过来。赵相说了什么,臣没有听清。唉,喝酒误事,以后少喝点。”

赵雍问道:“你们不要也告诉寡人,酒劲尚未清醒。”

众人齐声道:“臣等酒劲尚未清醒,没有听清楚赵相说了什么,请君上责罚。”

屠彝目瞪口呆,心道:“肥义竟敢明目张胆,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有这么多人帮着他。以后要跟他好好学习。”

司马望族见着赵君无奈地神情,暗中竖起一个大拇指,心道:“赵相,我就服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

肥义茫然地问道:“君上,臣说了什么吗?唉,老了,记性也不好。”

赵雍也不计较三人的冒犯,沉重道:“你们说得正确。寡人的性子,也该好好改改。”

肥义拱手道:“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君上,真乃圣人也。”

赵雍皱了皱鼻子,冷笑道:“肥义,你说得对。”

赵固岔开话题道:“胡服骑射效果显著,君上是打算加大推行胡服骑射的力度。然后,彻底解决中山国的腹心之患?”

“不错。”赵雍道:“寡人正有这个意思。”

赵固道:“君上的想法不错。但是执行起来可有难度。”

肥义也道:“中山国八百里疆土,民风彪悍,骑射更是厉害。我们想要彻底解决中山国腹心之患,的确是有难度。”

赵雍道:“中山国骑射厉害,寡人就锻造出一支比他们更厉害的铁骑。”

赵固皱眉道:“要攻灭中山,至少需要锤炼十万铁骑。但...”

赵雍问道:“但什么。”

赵固答道:“君上,训练铁骑,需要良马?代郡的良马,不足以供给十万铁骑。”

赵雍笑道:“代郡没有足够的良马,我们可以向胡人购买。”

赵固道:“君上,胡人见我国训练铁骑,威胁到他们安全。他们断然是不会卖马给我们的。十天前,臣命人去楼烦、东胡购买战马。东胡直接拒绝给我们提供战马。楼烦虽然提供了,但都是劣质的战马。”

赵雍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有战马,如何才能锤炼出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骑。没有战马,如何才能巩固边疆,开拓胡地。赵雍自信手中若有十万铁骑,就可以攻灭中山,尘定北疆。赵国能与天下诸侯争雄。

屠彝见众人苦着个脸,没有主意,忍不住说道:“我们拿钱给胡人,购买战马。胡人不给,我们可以去他们手中抢啊!我们打赢了胡人,他们自然会给我们提供战马。”

屠彝之言,点醒了众人。

赵固双手击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方法。胡人不给,我们可以去抢。”

众人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点了点头。

司马望族弱弱地问道:“代相、屠都尉,抢别人的东西,跟强盗有什么分别。我国是礼仪之国,这要是传说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屠都尉道:“我们给钱是他们不要。”

赵固附和道:“就是。来软的不行,就给他们来硬的。我们击败胡人,就可以逼着他们交出战马。他们要是不交战马,我们就抢。”

肥义见君上脸色迟疑,似乎也觉得抢这个字不太好,连忙咳嗽几声,制止众人议论这个话题。

屠彝问道:“赵相,你怎么了。”

肥义答道:“嗓子进了东西,不舒服。”

屠彝问道:“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赵国是礼仪之国,抢,这个字,的确不太文雅。”肥义叹道:“有辱斯文。”

屠彝道:“赵相有什么办法,让胡人心甘情愿给我们提供战马。”

肥义道:“让他们献。”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胡人会主动献马,这是绝不能的事情。肥义又道:“君上,我们用武力,击败胡人,开拓胡地,让他们主动献马求和。”

屠彝问道:“胡人不愿意献马,那该如何。”

肥义吐出一个字,“打。”

“肥义说的不错。抢,终究不太体面。我们就让胡人献马。寡人攻打胡人,也是开拓胡人的疆土。”赵雍道:“楼烦王子曾说,天下骏马皆在林胡。”

赵固担忧道:“君上,林胡在楼烦之西。我们攻打林胡,楼烦是不会借道的。”

“秦国占据我们河西之地,太久了。赵国要成为强国、大国就要收复失地。”赵雍握紧拳头道:“河西之地,该回归了。”

第两百二十二章 作战开始

魏国向西攻打秦国,取秦河西八百里土地,设河西郡。魏军向北攻打义渠,将占领的疆土,划分十五邑,设上党郡。赵国也渡过大河,攻打义渠,占领大片土地。赵国将这片土地划分成十个邑,设立河西北地郡。魏、赵两国修建长城,魏国是为了抵御秦国、义渠,防备赵国南下;赵国是为了抵御义渠和北胡南下,防备魏国北上。东西绵延百里的长城,也是魏国和赵国的分界线。

随着,魏国战略目标转移中原,对秦国打压也不在先前那般强烈。秦国为了收复疆土,与魏国爆发了近百年河西拉锯战。经过秦国几世人的努力,及至秦惠王驷最终收回了河西之地。秦国收回河西,见魏国上郡犹如一把利剑悬在脖颈,挥兵北上攻打魏国上郡。几番交战,秦国占据了魏国上郡。秦得上郡就和赵国疆土进一步接壤,秦赵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

赵肃侯二十八年,秦国趁着魏、齐攻赵,赵国西垂薄弱,趁虚而入。秦国越过长城,攻占赵国河西北地的领土。并将所得的领土,纳入上郡管辖。

魏、齐不愿意秦国占便宜,攻占了赵国平邑、新城,与赵国言和。赵肃侯结束了东边的战事,亲率大军赶赴晋阳。以晋阳公子疵为将,统兵西进收复疆土。赵、秦双方在河西北郡交战,秦军大胜,赵将公子疵战死。秦军趁势东渡,攻占赵国蔺城、离石。赵肃侯不甘心失败,亲率大军击秦,收回了蔺城、离石。河西北地,有大河阻隔。赵军也无法收回河西北地的疆土。

大河,也就成为了秦、赵两国的分界线。

赵肃侯东败于魏、齐,丢失平邑、新城,;西败于秦,丢失河西北地十邑的疆土。这是赵肃侯继位后遭到最沉重地打击。三年后,赵肃侯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悔恨离开人世。也许,赵肃侯在临终前那一刻,除了叮嘱赵君雍复国强兵,振兴国力,守住先祖留下来的疆土。其实,他更想要赵君雍为他雪耻,收复河西北地郡。

然,这句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就离开了人世。临终前,赵肃侯眼角流出两行热泪,含笑而去。很多大臣都说,赵肃侯走得很安详。直到今日,赵君雍也许猜到了那滴眼泪包含了什么。河西北地是赵国的国耻,也是赵国的痛。

肥义、赵固等人听说君上打算领兵西进收回河西北地,无不热泪盈眶。这一天,他们等了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一直都是秦国攻赵,赵国被动防御,从不敢主动攻秦,更别谈收复河西北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都觉得国君忘了河西北地。肥义、赵固见着君上为国雪耻,附和道:“河西丢了太久,是该回国了。”

年轻的武将虽不知当年河西北郡战事的惨况,但听说君上准备攻打秦国,收复失地,纷纷请缨出战。代郡老臣赵安道:“君上,收复河西北地,尚要时日。请君上三思。”

“这一天,寡人等了太久了,不能等了。”赵雍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那道明锐的眼神,那道熟悉的身姿,又让人看到了赵氏不屈服的斗志。赵雍停下脚步,面对群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收回河西北地,为国雪耻。”

殿内群臣激愤,振臂高呼。

赵固拱手道:“君上,此次攻伐秦国,请让臣同行。”

代郡将领赵希、牛翦等人也道:“臣,也愿一同前行。”

赵雍问道:“你们都走了,代郡的安危交给谁。”

赵固眼角散发出很复杂的感情,“君上,就让臣去吧!”

司马望族见赵固的神情,悲伤涌于脸上,无法制止。那一战,他的父亲也为国战死。这一刻,司马望族和赵固的心情是一样。司马望族出列道:“君上,臣明白代相的心情。请君上让代相同我们出征,收复河西北地。”

众人也跟着道:“臣等附议。”

赵雍点了点头道:“赵固,寡人答应你就是。”

赵固拜道:“谢君上。”

赵雍又道:“代郡关系着我国的安危。代郡的事宜如何安排。你会给寡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赵固又道:“喏。”

三日后,代郡的两万兵马,前往井陉,换回两万铁骑。

五日后,赵国铁骑休整之后,南下上党、西去晋阳。晋阳郡主赵云舒早已经得知赵国铁骑的意图,备好粮草,在城外相迎。赵雍见赵云舒押送粮草,还身穿战甲,问道:“晋阳郡主,这是为何。”

赵云舒拱手答道:“请君上让臣一同出征。我要替家父亲眼目睹河西北地收回来的那一刻。以告慰家父的亡灵。”

这个理由,赵雍无法拒绝,问道:“你走了,晋阳郡怎么办。”

赵云舒答道:“臣安排妥当。请君上放心。”

赵雍见她有备而来,点头答允。

傍晚时分,赵雍率领铁骑,在夕阳地余晖之中,踏上西进收复河西北地的道路。一道道修长的影子往西边而去。赵国铁骑往前行走一段路程,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赵雍转过头,视线飘向了远方。赵雍看见有几个骑影正在靠近。赵国铁骑见状,纷纷拔出战刀,做好迎战姿势。赵雍一挥手,这些人收好了战刀。

不多时,那人来到赵雍的面前,下马跪地道:“臣,未得诏令,私自离开鄗城。臣已经有心理准备承受君上的叱责和愤怒。请君上让我一同出征。”

赵雍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问道:“赵歇、田不礼,你们都来了,鄗城怎么办。”

赵歇答道:“有赵爵在,鄗城不会有失。”

赵雍朝他们点了点头。

赵歇道:“多谢君上。”

赵雍看着这些人的面庞,心道:“你们那份挚诚之心,寡人怎能不明白。太多人想要见证河西北地回归赵国激动人心的一刻。”

赵固、赵云舒等人走了上来。

赵固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赵歇平静地答道:“我不来,你会向我吹嘘一辈子。老家伙,你有没有背后说我坏话,这几天我打了很多喷嚏。”

赵固笑道:“我以公子歇的名义保证,绝对没有。”

赵歇哼了一声,问道:“为何以我的名义。”

赵固沉默片刻,悲伤地答道:“我的名义你是信不过的。但你自己的名义,难道还信不过吗?”

赵云舒淡笑道:“家父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赵歇叹道:“四郡领军人物,齐聚一起,已是很久以前的往事。”

赵固也叹道:“是啊!我们很久都没能聚在一起。”

公子豹、公子疵、公子歇、公子固,号称赵国宗室四公子。赵疵在河西与秦对战,为国战死。公子豹辅佐两君,也离开人世。公子歇和公子固岂能不亲眼看着河西北地回归前的那一刻,以告慰亡灵。赵云舒、司马望族等人,替父出征,收回河西北地,告慰父亲的亡魂。赵雍既是为国雪耻,也是为了祭奠君父的亡灵。

夕阳落入山谷,赵君雍、上党郡赵歇、代郡赵固、晋阳郡赵云舒、司马望族、屠彝、田不礼、乐毅等人和七万铁骑,踏上了西进的征程。这一天,他们等了很久。

过了五日,铁骑抵达离石。又过了三日,抵达蔺城。

站在赵雍眼前这个少年就是蔺氏一族的蔺相如。几年前,秦将赢疾渡大河,攻破赵国河岸守军,兵峰抵达蔺城。蔺老将蔺兴为了给城中百姓争取时间,与秦国血战而死。蔺相如也负责管理蔺城的一切。

赵雍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褒扬道:“蔺相如,你将蔺城治理得很好,寡人对你重重有赏。”

蔺相如答道:“君上,臣不要赏赐。请求君上答应臣一个要求。”

赵雍问道:“你说。”

蔺相如道:“臣愿意率领族人,渡过攻打秦军。”

“蔺氏一族,经过多次战乱,人丁单薄。寡人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为了蔺氏一族,你要给寡人好好活着。”蔺相如尚未开口说话,赵雍又道:“寡人渡河击秦,也是背水一战。寡人的后方交给你,才能放心。你的责任不不比攻伐轻。”

蔺相如拱手道:“喏。”

一日后,赵雍领军来到大河,注视着大河水流,似乎看到了二十几年前君父跪在河岸痛哭。

肥义视察之后拱手道:“君上,此战我们不好打。”

赵雍皱眉,神情凝重,示意他们说下去。

肥义展开一张地图道:“河水平稳,但深不见底。我们要收回河西北地就要渡过大河。渡过大河就要选择合适位置搭建浮桥。最佳的位置就是从这里过去,但秦国那边注定有防守。”

乐毅道:“君上,我们对面就是秦国的上郡塞。我们渡过大河,就要攻打秦国上郡塞。然,上郡塞与周边的平周、阳周、高奴和黄城遥相呼应。我们攻打上郡塞就会遭到附近的平周、阳周、高奴和黄城三面夹攻。即便我们突破了上郡塞,后攻打阳周。北边的平周、黄城秦国守军沿大河南下,高奴的秦国守军沿河北上,皆有可能切断我们回河东的退路。”

田不礼道:“大河西岸多山地、高原,道路崎岖,铁骑也发挥不出作用。”

赵云舒琢磨片刻答道:“越靠近大河的地势越平坦,利于骑兵驰骋、大军压境。我们渡过大河,击败上郡塞的秦军。然后,佯装兵败,将增援的秦军引向大河岸边,一击而溃。秦国陷入诸子内乱的风波,无暇顾及上郡安危,更不可能增派军力支援上郡。上郡守军也不知我们会发兵突袭,定无防备,让我们有机可乘。前提是我们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渡过大河,又击败上郡塞秦国守军。”

赵雍也意识到攻秦收复失地困难重重。且不说后面战事如何,眼下赵国没有渡河工具,光是让大军西渡就很困难。如今,摆在赵雍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一则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选择知难而退。二则是不顾艰险,迎难而上。赵雍心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赵固、赵歇见君上心生退意,心道:“莫非天意如此。我们是不能看到收回河西的那一刻了。”

肥义等众人虽然知道就这样退兵了,会挫了将士的锐气,但不退兵又没有取胜之道。就在赵雍进退两难,难以做抉择的时候。蔺相如派人送来一份紧急文书。赵雍打开文书看了看,眉头舒展大喜道:“真是天助寡人。。”

肥义接过赵雍递过来的国书,大喜道:“这里面记录了秦国上郡地形走势,以及秦国在上郡各个城邑配属的兵力。如今秦国因为陷入内乱,上郡兵力大部分被调回。秦国在上郡兵力薄弱。林胡趁机南下,攻占了上郡一半的疆土。君上,这是我们收回河西北地郡,大好时机啊!”

众人闻言,又看到了收回疆土的希望。

渡过西岸探查情况的斥候回来也证实了这则消息的真实可靠。赵雍看了看平静地河水,又看了看大河对岸,厉声道:“作战,开始。”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归

夜幕降临,赵君大帐内商议,应该由何人率军渡过,攻打河西秦军。赵歇、赵固年老,自然不是第一人选。代郡男儿,又不懂水性。田不礼看见水就害怕。乐毅职位不高,人又年轻,自然轮不到他。肥义、田不礼又要留在赵君身边,统筹大局,出谋划策。司马望族前往,赵云舒自然不会答应。第一战必须获胜,若派其他人去,赵雍又不放心。屠彝看了看,觉得自己合适,刚准备自告奋勇。司马望族率先一步,主动请缨道:“君上,臣去。”

赵云舒闻言,脸色瞬间苍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一双迷惑地眼神盯着司马望族,似乎要他给自己一个合适地说法。

赵雍看了看赵云舒,又看了看司马望族,问道:司马望族,你决定好了吗?其实,你大可不必冒险。”

司马望族正色道:“臣心意已决,请君上答允。”

赵雍自然明白司马望族是这里面人当中最合适的人选,但考虑到司马望族和赵云舒成婚四年,尚有一名两岁的孩儿。司马家本来就人丁单薄,司马望族攻秦,有什么不测,他应该如何给赵云舒交代。

司马望族又道:“请君上答允。”

赵雍明白对方散发出的那道眼神饱含了什么,点了点头,叮嘱道:“你小心点。”

行完礼,司马望族出了营帐,前去调派人手。赵云舒追了出来,喊道:“等一下。”

司马望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道:“对不起,我没有和你商量就私自做决定,请你原谅。”

“你心里面想的,我懂。我支持你的决定。”赵云舒笑道:“你是我选中地夫君,你若不去,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我还以为你会责骂我。”

赵云舒颠道:“在你眼里,我就是无理取闹的妇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是大非面前,我还分得清主次。”

“云舒,我要向你说声地对不起。”

“你们之间是夫妻不用说这三个字。”赵云舒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道:“答应我,要活着。”

“我答应你。”

赵云舒上前抱着他,笑道:“你若失信,我不会原谅你。”

司马望族道:“我不会失信于你。这是夫君给妻子的承诺。”

良久之后,赵云舒松开了那双手,退后一步道:“别把自己弄伤了。”

司马望族行了拜别之礼,转身离去。赵云舒在他离开之后,方才回到自己的营帐。

一个时辰后,司马望族挑选出三千水性好的将士,在夜色地掩护下西渡大河。赵国大军登上岸边,就看到不远处秦国将士,聚在篝火旁,吃肉饮酒。副将公孙义,做了一个咔嚓地手势。司马望族摇了摇头,低声道:“先听他们说些什么。”

篝火旁有十几个秦军将士。忽然,一名士卒大声问道:“大人若被调回去咸阳。诸子之乱,大人打算支持谁。”

“公子芾有芈八子等楚人支持,公子壮有秦惠后、秦武后及秦国宗室支持。秦国一团乱麻,我才不想去抽热闹。一不小心,选错了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还是在这里安逸,饮酒吃肉没人管。”

又一名士卒道:“诸公子打来打去,苦的还不是我们。”

那人仰头看着挂在天空一轮圆月,叹道:“武王威风赫赫,谁知突然去世。武王没有子嗣,又没有指定何人为秦王。诸公子在他人的怂恿挑拨下都认为自己可以当秦王。这才有了诸公子之乱。本以为秦国有惠后、武后主持大局,又有左相甘茂、右相赢疾坐镇。按理说秦国的天不会乱。谁知道惠后关押左相甘茂,斩杀孟贲、乌获两员大将。导致宜阳的大军都不听惠后和武后的调令。芈八子也出来为子争夺王位,秦国就更乱了。唉,真怀念惠王和武王再世的时候,大秦将士,所向披靡。如今,大秦将士不对外讨伐诸侯,反而自己人杀自己人,可悲啊!”

一人咒骂道:“是啊!秦国的天下都被女人给折腾乱了。”

那人冷哼一声也表示赞同,“芈八子是先王的妾,她的位份不高。竟然有胆量,起来抗衡惠后、武后。这个女人啊!可不简单。”

一将士问道:“大人,芈八子真的是楚国王族后裔。”

那人刚喝进去的酒吐了出来,“芈八子要是王族后裔,惠王立她为八子,这不是打了楚国的脸面。楚国上下能忍这口气。芈八子说自己是楚国王族后裔,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

一人又问道:“大人觉得公子芾和公子壮,谁为秦王合适。”

“公子芾区区小破孩,非嫡非长非贤,又无军功。其母亲的地位也是八子。卑贱所生的人,岂能为王。公子壮以惠后为母,其身份高贵,有战功,秦国宗室又支持他。武王出征韩国,问鼎周室,咸阳的安危,武王也拜托给他。你们说谁为秦王比较合适。”

众人齐声道:“当然是公子壮比较合适。”

“大人,芈八子身份低微,如何能与惠后抗衡。大人认为这场动乱还要多久方能结束。”

“武王继位大破五国,随后平蜀乱,伐义渠,声名显赫,导致他太过自信。否侧,秦国怎会陷入内乱。这场动乱啊!定会还有持续很久。”

“大人觉得王位争斗,惠后和芈八子谁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惠后贤德,武后缺乏果断。但有宗室和魏国支持。芈八子看似温和,实则内心狠毒。又有楚籍大臣和楚国的援助。谁输谁赢,目前来说还真不好断定。芈八子赢了,为了巩固权势地位,就会对宗室之人斩尽杀绝。秦国宗室就会灭顶之灾。”

一人愤恨道:“秦国内乱,右相在做什么。”

那人讪笑道:“这下你总算明白,武王活着的时候,为何不以自己的叔父为左相的原因了吗?右相能征善战,但是不能制衡秦国朝局。”

一人喊道:“将军酒没了,快满上。”

另一人一边添酒,一边问道:“诸公子之乱,所有郡的将士都被调回去了。一旦义渠、胡人和赵国打过来,我们怎么办啊!”

“惠王、武王揍得义渠,远遁大草原。义渠是不敢觊觎秦国的疆土。赵国在推行胡服骑射,也不会攻打我们。如果赵国真有心趁着秦国内乱收复失地,赵国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至于胡人倒是我们最大的隐患。上郡近三十个邑,防守兵力不足两万。胡人南下攻破了十几个邑。咸阳在不增兵,上郡朝不保夕。几年前,胡人敢觊觎大秦疆土,早就被灭国。如今,宗室子弟争权夺位,哪里会管上郡。”

一人高喝道:“大人,咸阳不管我们。我们也可以击退胡人,收复疆土。”

“击退秦人,收复疆土。”那人冷笑一声道:“面对胡人的攻击,我们能守住就不错。你还痴心妄想收复疆土,建功立业。实话跟你说吧!上郡能作战人员不足五千。其中三千人要防备胡人继续南下。上郡塞等邻近五个周邑,加起来不足五百人。就这点兵力,去和胡人相抗,你活够啦!”

“上郡兵力如此少,赵国和胡人打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各自逃命。”

“秦律,大人是知晓的。如果我们逃了。一旦王上得知,是要诛灭我们家族的。”

“王上,那个王上。”那人笑道:“秦国无王的日子已经很久了。现在的秦国也不是以前的秦国。今日,我说的够多了。”

“大人,要不多喝点,去去寒。”

“不能再喝了。”那人将手中地酒樽扔掉,“如果胡人南下,赵国西渡。我喝醉了,如何能跑。”

司马望族听见秦军士卒的谈话,示意将士,做好进攻地准备。这时,五名秦军脚步轻浮,往岸边而来。中间那人见左右两边的人前后掉入河中,取笑道:“你们喝醉了,打算跳入河中清醒一下?”

声息被黑夜吞噬。那人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顿时,他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忽然耳边一股强劲地风声而至。那人中箭,掉入河中,激起了一大片水花。秦军听见有落水地声音,喊了几次,没人答应。秦军为首之人,顿时感觉不对,命人朝黑暗之中,连放数箭。黑暗中传来几声凄惨地叫喊声。随后,黑暗中朝秦军阵地射来很多箭矢。那人见身边的人中箭,大喊道:“敌袭。”

河岸的秦军也不抵抗,纷纷远遁。

司马望族没想到不费吹之力就攻占了河岸渡口,留下一千将士,搭建浮桥,以供大军渡河。自己领着两千将士,前去攻下上郡塞。一路上,秦军也不抵抗,上郡塞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攻破。司马望族领军去攻打平周、阳周、高奴、黄城。秦军见赵军服饰误以为是胡人来了,也不抵抗,朝南而逃。

天色渐明,赵军已经搭建了十座浮桥。赵雍率领已度过大河的三万铁骑,突袭上郡塞,便见司马望族在城下迎接。

“司马望族干得漂亮。”赵雍又道:“望族,随寡人去攻打平周、阳周、高奴等一带的秦军。”

“君上,这些地方已经落入我军手中。”

赵雍大惊道:“你说什么。”

肥义、赵歇、赵固等人闻言,也是一片惊愕。原本以为渡河之后将会有一战生死决战。怎知,这些地方都被攻破。当下,司马望族也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赵雍闻言大喜,重重赏赐了司马望族等所有人。

赵歇道:“君上,秦国无主,秦军战力差劲。我们为何不一鼓作气,攻克上郡,南下突破河西。”

众多将士纷纷附议。

肥义见军中弥漫骄狂之气,忙道:“君上,秦国内乱,导致上郡兵力薄弱,我们才有机可乘。上郡的守军都是老弱病残,其战力自然差劲。胡人见秦国上郡防守力量薄弱,乘机南下,夺取了大片疆土。秦军也将我们认为是胡人,故而不做抵抗就逃跑。秦国之力仍然让人不可小觑,我们不能大意。”

田不礼也道:“我们收回疆土,秦国得知也不能说什么。一旦我们攻打河西,秦赵势必成为死敌。魏秦近百年的战争,我们可不能忘。”

乐毅见赵君示意自己说话,拱手道:“此次,我们能够顺利收复疆土。是因为秦国内乱,无暇顾及代郡。秦国失了河西,就会引发秦人恐慌。秦国内乱结束就会复夺河西。赵国目前还不足以和秦国全力一战。君上,我们应该向北攻打胡地,以扩疆土,而不该南下攻河西,与秦国成为死敌。”

赵雍综合了众人的意见,说道:“此次出兵,寡人一则是为了收回自己的疆土,告慰亡灵;二则是为了北上击胡,夺取良马,训练铁骑。魏国的路,寡人岂能在走一遍。”

赵固问道:“君上的意思是说北上夺取胡人疆土。”

“从司马望族捕获秦军哪里得知。这条大河的上游,就是林胡的聚集地。我们沿河而上,就会遇见林胡。”赵雍布下新作战命令道:“赵歇领离石的一万将士,南下收复失地,驻守阳周、高奴,抵达长城,防上郡秦军反攻。切记,不可进入秦国领地,也不可挑衅秦军。赵固领蔺城的一万将士,驻守黄城、平周,以防义渠偷袭。赵英领阳邑三千将士,驻守上郡塞,以防被秦人切断我军的归路。其他人,随寡人北上,亲征林胡。”

众人齐声言喏。

“河西北地回到赵国的怀抱。君父,你在天可以安息了。为国而死去的将士们,你们可以瞑目了。”赵雍鼓舞道:“诸位,随寡人前往大河,告慰亡灵。我们要让他们得知,二十年后,就在今日,河西北地回归啦!”

第二百二十四章 林胡

午时当空,赵国七万铁骑和三万步卒全部渡过大河。秦国的上郡塞、阳周、平周、高奴、黄城等重邑全部失守。赵军趁势北上夺回被林胡占据的疆土,阔别二十多年的河西北地郡,终于回归赵国。赵雍亲自在大河岸边,设高坛,以告慰亡灵。赵歇、赵固、赵云舒、司马望族等人,无不泪眶满盈。

这一天,他们等了二十几年。

这一刻,令人毕生难忘。

告慰亡灵之后,赵歇领一万将士,分兵一千驻守高奴,其余南下抵达二十几前年秦、赵两国的分界线,防备秦军反攻。赵固领蔺城的一万将士,分兵一千驻守阳周,一千驻守平周,一千驻守黄城,其余驻守西境以防义渠偷袭。赵英领阳邑三千将士,驻守上郡塞,以防被秦人偷袭,切断大军归路。

赵雍率领七万铁骑和七千步兵沿大河北上,进军胡地,开拓疆土。

大河南、北两岸,地势平坦,水草丰美,这里生活着大量放牧的胡人。因为这些人活动地带,多森林,又称他们为林胡人。林胡、楼烦、东胡盘踞在中原以北。东胡势力最广,楼烦骑士彪悍善战,林胡人战马优良。北方之地,由东胡、楼烦和林胡说了算。

东胡与燕、赵接壤。赵国在无穷之门设下军事重镇,阻挡东胡人南下。东胡南下无望,便将目光盯在了东边的疆土和燕国。

楼烦位于赵国代郡以西、晋阳郡以北。赵氏建国,除了赵襄子开拓胡地,其余君主的目光,放在了中原。赵国和楼烦两国相处还算和平。

林胡在楼烦以西,占据大河以北。随着义渠南下,林胡南下占据了义渠大河以南的疆土。大河南北,成为林胡人势力范围。林胡靠近义渠和秦国,从义渠人哪里得知了秦国很多事情。如秦国横扫义渠、东压三晋、南拓巴蜀,攻楚击齐。

最近这段时日,林胡王见义渠人不惧怕秦国,大有攻秦之势。后来,林胡王从义渠哪里得知,年轻的秦王突然死了,国内无主,秦国大乱。林胡王派一万骑士南下,试探性对秦国发动进攻。秦国因为内乱,上郡兵力薄弱,被林胡攻破。林胡王尝到甜头,大举南下攻破了秦国上郡一半的疆土。林胡王打败了秦国,信心大增。时常对着部将说,击败了秦国,就等于击败了天下诸侯。

这日,林胡王率领部族在大河放牧,心道:“我是这片疆土最大的王。”

忽然,林胡勇士连滚带爬而来,急色道:“王上,不好了。”

林胡王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攻占的秦国疆土,全部失去。”

“你说什么。我们打下的疆土,全部失去。”林胡王吞了几口唾沫,心中大骇。义渠国时常说秦国如何强大,今日总算是见识了。林胡王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国内乱会这么快结束。林胡王心想:“强大的义渠国都被秦国打得无力还手,疆土不断缩小,还远遁草原避祸。他和义渠交锋不分伯仲。如今秦国归来,他也不是对手。”

林胡王见事态紧急,喊道:“迅速集结各部。”

几名林胡勇士,应声而去。

不多时,散落在大河南岸地林胡各部首领来到林胡王账内。林胡王见各部首领都来了,直接道:“我们夺取的秦国领土全部失守。秦人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满脸长着胡须的壮汉,嚷道:“秦国敢来,我们就灭了他们。”

林胡王道:“呼将军,义渠人都不是秦国的对手,我们打得过秦人?”

众人闻言,一片聒噪。义渠人打不赢秦人,他们也没有自信能够对战秦人。

呼将军嚷道:“王上是想将这片疆土让给秦人?”

“自然不想。”林胡王又担心秦人的兵峰,“但秦人兵峰强盛,我们打不赢秦人。”

呼将军道:“打不打得赢,打了之后才知道。不打就让出这片土地,我不答应。”

账内的部族首领闻言,也不愿意将这片水草丰美的疆土,拱手相让。

“义渠人打不赢秦人,只能说义渠人不行。我们是这片疆土的主人,岂能让给秦人。”

“我们攻秦上郡,也没有发现秦人有多厉害。”

“我们打败了秦人,义渠人脸上无光。”

林胡王也被众人的话一激,男儿的血色涌于胸怀。他若不战而退,这些人不但会轻视他,也不会臣服于他。林胡王喝道:“你们说得不错,我们是这片疆土的主人,岂能拱手相让。秦人愿战,我们迎战便是。”

众人起身,行礼道:“我等拥护王上,与秦人开战。”

“诸位请坐。”林胡王朝着大帐外高喝道:“将那名勇士带上来。”

众人眼角也随着林胡王的声音,往营帐外看去。只见一人穿着残破的甲衣,伤痕累累地走了进来。林胡王问道:“这名勇士叫阿里巫,刚和秦人交过手。阿里巫,你给我们说说,秦人战力如何。”

阿里巫道:“对方攻势太猛,顷刻间就击败了我们。”

呼将军迟疑道:“秦人穿的什么衣服。”

阿里巫道:“和我们相似。”

“你说慌。”呼将军喝道:“我曾去过秦国。秦人穿的衣服和中原人相同,而不同与我们。秦国步战、车战的确了得。秦人岂能顷刻间击败我们的骑兵。我看你是贪生怕死,胡乱编造。”

狐将军也道:“呼将军说得不错。我们攻打上郡时,秦人的穿制和我们不同。王上也见过战死的秦军。阿里巫是不是你怕死,胡口乱说。”

林胡王凌冽地眼神看向阿里巫。

阿里巫吓得跪在地上,辩解道:“王上,他们穿的衣服和我们相似,他们骑射十分厉害。属下不敢欺骗。”说道情急之处,阿里巫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道:“王上,我身上这道伤口就是被对方箭矢所伤。”

林胡王见阿里巫没有说谎,琢磨片刻,问道:“对方穿着和我们相似,又善骑射。难道秦人也有一支铁骑。”

呼将军否决道:“秦人有骑兵,但绝不可能拥有一支强悍地铁骑。秦人真的拥有一支铁骑,秦国早就深入草原,灭了义渠人。”

狐将军道:“义渠是秦国北疆最大的隐患。秦人拥有这支铁骑,就会率先北攻义渠,而不是用来攻打我们。”

林胡王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是秦人,“难道是义渠人被秦国打怕了,为了出气,偷袭我们。”

呼将军起身上前,来到阿里巫的面前,用手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的伤口与他伤口对比。片刻后,呼将军摇头道:“王上,从阿里巫身上的伤口判断,不是义渠人干的。”

“不是义渠人。”林胡王想了想问道:“难道是东胡人。”

白羊氏道:“东胡人离我们有千里之遥,我们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也无领土争端。东胡人怎会出兵攻打我们。纵使东胡人想要成为草原霸主,降服我们。东胡人也应该先攻打大河北岸,然后南渡,攻打我们。他们怎么会从秦国的领土,由南向北攻打我们。”

“不是东胡人。”林胡人想了想又道:“难不成是楼烦人。”

呼将军道:“阿里巫的箭伤是中原人箭矢造成的,也不可能是楼烦人干的。楼烦王忌惮我们势大,也不敢轻易与我们开战。”

“不是义渠人,不是楼烦人,也不是东胡人。”林胡王问道,“你们告诉我,攻打我们的是谁。”

白羊氏问道:“阿里巫,你再想想,那支攻打我们的铁骑,有何不同。比如说衣服、战甲、战马、弓箭、用的兵器。”

阿里巫想了想道:“他们的衣服不是野兽皮毛制成,而是用华服;他们穿的战甲,也不是兽皮;用的兵器是战刀;战马不是来自我们和楼烦人,反而有点像中原的马。”

呼将军骇然道:“不可能,不可能。”

林胡王见他失态,忙道:“呼将军,你想到了什么。”

呼将军稳了心神道:“阿里巫说的,是赵人。”

“赵人。”林胡王大惊道:“赵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呼将军道:“我们占据的秦国领土,在二十年前曾属于赵国。我们可以趁着秦国内乱南下,赵国也可以趁着秦国内乱西渡。”

白羊氏问道:“赵国也是中原国家,他们岂会有铁骑,还身穿我们相似的衣服。”

呼将军道:“王上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曾和楼烦王有一次谈话。楼烦王偶然间说起赵国正在推行胡服骑射。”

“不错,是有这事。”

白羊氏狐疑道:“中原人一向自大,岂会放下身段推行胡服骑射。赵国推行胡服骑射,岂能被中原诸侯所容。”

呼将军道:“不要忘了赵国出了一个赵襄子。代国是怎么被灭的。赵君有其先祖的胆识和勇气。我们的对手很有可能是赵人。”

“赵襄子是谁,代国如何被灭,我不关心。我只知道这片疆土是由我说了算。”林胡王蔑视道:“赵人胆敢以短处,挑战我们的长处。赵人忘了,我们才是马上的王者。我们就用骑射好好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赵人。我们要赵人知道,骑射,我们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不过几个月,就以为自己的铁骑勇猛无敌,横行天下。哼,真是天大的笑话。”

白羊氏道:“赵国想通过胡服骑射,成为强国。”

林胡王面目狰狞地说道:“我们就亲手摧毁赵人的强国梦。”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林胡王召集部族首领,商讨如何击败赵人。这时,大帐外走进来一名林胡勇士,神色慌张地说道:“王上,不好了。南边二十里外,发现大量骑兵朝我们奔来。”

众人闻言,心下大骇。他们尚未商讨出如何教训赵人的方案,赵人就主动来找他们。众人心道:“赵人来的也太快了。”

林胡王问道:“来了多少人。”

“三千骑兵。”

林胡王闻言,松了一口气,“赵人三千骑兵就敢来挑衅我们。赵人是多么狂妄自信,又是多么轻视我们的存在。”

呼将军道:“中原人善车战、步战,不善骑射。赵君打破礼制,推行胡服骑射。这三千骑兵应该是赵人的先锋,他们是来探路,寻找我们的踪迹。”

“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到自己送上门来了。这片疆土由我说了算,就连秦国也忌惮我们的实力。赵人如此狂妄自大,我们就去教训他们。只有血的代价,才能让人铭记教训。”林胡王的眼神往帐内首领看去,“你们何人愿意领兵,前去教训赵人。”

赵人有多强,战力如何,装备是怎么样,对于他们来说一无所知。一时间,大帐内陷入一片沉默。各部族首领你看我,我看你,无人挺身而出前去迎战。林胡王自然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寒冷地眼神看着账内各个部族的首领,“怎么,你们害怕赵人。”

狐将军左右看了看,请战道:“我愿率本部一万人马,前去教训赵人。我要赵人知道,这片疆土是我们说了算。”

“狐将军不愧是林胡第一勇士。”林胡王厉声道:“拿酒来。”

林胡勇士提着酒囊上前,递给林胡王。林胡王接过酒囊,甩给狐将军道:“狐将军,这是中原之酒。我一直舍不得喝,就用它为你壮行。”

狐将军接住酒囊,拔掉盖子,扬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大笑道:“好酒。”

林胡王道:“你若击退赵人,上郡之地就是你的牧场。”

狐将军大喜道:“谢王上。”

“我宰牛屠羊备好美酒,等你回来。”林胡王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对方,“狐将军,待你大胜归来时,我为你庆功。”

狐将军行礼,转身走出大帐,率领一万勇士,杀向赵军。

林胡国,对于赵国来说,也是一个陌生的国家。赵雍曾向楼烦王子打听林胡的消息。起初楼烦王子避而不提,随着两坛赵酒、三坛丛台酒下肚,楼烦王子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林胡王和八大氏族的关系,以及林胡的风俗民情,还有林胡人中谁最能打。赵君一边认真地听着,另一边命人将这些话记录下来。

赵雍问道:“楼烦和林胡谁更厉害。”

楼烦王子借着酒劲道:“林胡疆土广阔,纵横千里,大河南北皆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论骑射,楼烦人不怕林胡。论战马,林胡人更胜一筹。天下骏马皆在林胡。但林胡人想要吞并楼烦,染指楼烦的疆土,那也是痴人说梦。”

赵雍还想多问点有用的信息,楼烦王子往后一仰呼呼大睡。过了几日,赵雍再去请教他有关林胡的事情,楼烦王子闭口不提。至于林胡,赵国知道的也并不多。故而,攻河西,北击林胡。赵雍不得不做出一番周密的安排,就连被林胡击败最坏的打算,他都不得不考虑进去。

赵国铁骑沿着大河岸边,往北而行,行了十几日,总算找到了林胡人的踪迹。赵雍下令,让大军停下来休整,并派出大量的斥候前去监视林胡人的动静。大批林胡人南下的消息,也传到了赵雍这里。

赵雍问道:“有多少人。”

司马望族答道:“有一万多人。”

赵雍道:“何人领兵。”

司马望族道:“狐将军。”

“狐将军?”赵雍闻言,脸色僵硬。

肥义问道:“君上,这个狐将军有何不对。”

“楼烦王子曾告诉寡人,林胡中有个狐氏的将军,曾一人力战五头野狼,并将全部的狼杀死。其作战勇猛,号称林胡第一勇士。”赵雍顿了顿又道:“寡人没想到出征林胡的第一战就遇见了他,上天还真照顾寡人。”

屠彝惊道:“一个人能对战两头野狼就很厉害。这个狐将军能对战五头野狼。君上,我们遇见了可怕的对手。此战,不好打啊!”

赵雍也点了点头,眸色也不屈服,“楼烦王子告诉寡人,这个狐将军虽悍勇,但不善谋略。我们要想打败林胡,开拓胡地,逼迫林胡王献马。我们就要击败狐将军。诸位,你们可有击败他的方法。”

田不礼答道:“我们有七万铁骑,狐将军不过一万。我们选择硬踫,狐将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人多势众,岂会怕了他。”

司马望族道:“狐将军号称林胡第一勇士,自然勇猛过人。如果我们硬踫,就会徒增伤亡。”

田不礼道:“如果不选择硬踫,我们岂能击败他。只要我们全力一战,击败狐将军。林胡人必会忌惮我国军威。我们不用攻打林胡人,林胡王自然会臣服我们,献出良马。”

赵雍问道:“乐毅,你怎么看。”

乐毅道:“我们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气候。我们也不熟悉林胡人的习性和战力。我们也不清楚这片疆土有多少林胡人。林胡王是贤,还是愚,是否服众,我们都不知道。进击林胡,开拓胡地,我们需要步步为营。我们选择和狐将军硬踫,即便胜了,也会死伤惨重。再者,善于兵者,不在兵之多寡,而在于为将者激发兵的潜能。昔,秦国悉国之兵,攻魏,复河西。魏将吴起以数万武卒击溃秦军数十万。秦国近百年不敢出函谷。吴将孙武、伍子胥统兵三万,大破楚军,攻占楚都。”

赵雍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们不攻狐将军,狐将军也会攻打我们。如何才能击败敌人,又能最大保存自己。”

“悍勇,不善谋略。”肥义捕捉关键且有用地信息,“君上,对付狐将军,我们不能以武取胜,就只能智取。”

赵雍问道:“你有何想法。”

肥义答道:“我们一路北行,臣观察了周边的地势。往后退三里,地势陡峭,山高谷深,不适合骑兵奔袭,但利于伏击。我们不如让大军退后三里,派出三千铁骑前去与狐将军交战,佯装不敌而退,引诱林胡勇士进入山谷,用弓弩对付他们。”

赵雍问道:“我们如何才能让林胡人上当。”

肥义对着赵云舒行礼道:“请郡主为饵。”

赵云舒尚未开口,赵雍忙道:“以郡主为饵,寡人不答应。”

司马望族道:“君上,不如让我为饵。”

屠彝也道:“君上,让我去吧!”

肥义目光仍旧盯着赵云舒,语调坚定,“此计,只有郡主才能成功。”

赵云舒淡笑道:“君上,云舒愿为饵。”

赵雍看了看众人,问道:“晋阳郡主,打仗是男儿的事情,你不要胡闹。”

赵云舒依旧含笑,“君上,相邦也说了。只有我为饵,才能引诱胡人上当。云舒虽是女儿身,但也愿为国效力。”

赵雍见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急道:“寡人不能让你去冒险。”

“云舒虽是女流,但请君上不要小看我。”赵云舒眸色坚定道:“上阵破敌,并非女儿不如男儿。君上,我们不如打个赌。如果我成功了,赏赐万金如何。”

肥义插话道:“郡主乃巾帼英雄,肥义佩服。”

赵雍瞪了肥义一眼,又将目光看着赵云舒,平静地问道:“晋阳郡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赵云舒点了点头,肃然道:“云舒心意已定,请君上以我为饵。”

赵雍见她心志坚定,怎么也拦不住,看了看司马望族,无奈道:“郡主一再坚持,寡人答应你就是。”

赵云舒拱手道:“谢君上。”

司马望族见状,忙道:“君上,臣愿跟随郡主一同出征。”

“准了。”赵雍看着司马望族道,“望族,我就把郡主托付给你了。”

“喏。”司马望族抬头看了赵云舒的一眼。

肥义上前对着两人,将自己的计划,叮嘱了一遍。赵云舒和司马望族对着众人行礼,率领三千铁骑往北而行。赵云舒率先打破沉默,脸上有点愧疚道:“你会不会怪我太鲁莽。”

“我怎会责怪你鲁莽。”司马望族唇角扬起一抹微笑,“你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有你在身边真好。”赵云舒顿了顿,语调有些低沉,“等会和胡人交战,我…”

司马望族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截断道:“你是我的妻子,不管面对怎样的艰难困苦,我都不会离你而去。”

赵云舒心里感到温暖,“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事,你一定要活下去,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今生相守,不离不弃。这是我对你的诺言,此生,永不改变。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事。”司马望族给她送去一道温暖地眼神,“孩儿一向听你的话,以后就辛苦你了。”

赵云舒眼眶荡漾着幸福的泪水,“我说的是假如。”

“天塌了,我顶着。”司马望族眸色坚定,“有我在,就不会有这两个字。”

忽然,一名铁骑策马而来,大呼道:“郡主,前方三里,有大量骑兵南下。”

“所有人听令。”赵云舒喝道:“列阵,准备迎战。”

斥候前去传达郡主的诏令。

赵云舒道:“夫君,你我并肩作战。”

不多时,赵云舒就看见前方扬起一片厚重的尘土。为首的胡将见前方有大量铁骑,连忙制止骑兵前进。赵云舒问道:“来者可是狐将军。”

狐将军往前看去,笑道:“赵国无人可用,竟以女子为将。这女子长得甚美,不如跟我如何。”

一胡将厉声道:“美人,不如跟了我主。我主不会亏待你。”

林胡勇士发出狂呼,响应将军的号召。

“区区蛮夷,安敢放肆。”赵云舒取出箭矢,弯弓搭箭,嗖的一声,朝对方射了过去。

狐将军也不躲避,拔出战刀,一刀将射来的箭矢斩断,狂呼道:“一言不合就动手,是我们胡人的个性。你们给我听着,赵人全部杀死,不能伤了美人。”

赵云舒连射三箭,忽然听到几声惨叫。狐将军戴的将帽也被一箭射中。赵云舒激怒对方道:“就你这样没用的男人,安可让我跟随。”

赵军也发出大笑。

狐将军闻言,怒急而盛。他要将眼前的赵人,赶尽杀绝,方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赵云舒见林胡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令道:“放箭。”

司马望族喝道:“放箭。”

狐将军彻底被赵人激怒,双眸涌现出强烈地杀气,怒喝道:“杀了他们。”

赵云舒率领大军且战且退,引诱林胡人往山谷而去。狐将军不知是计,再者心中怒气难消,一想到自己的将帽被一个女子射中,若不拿下她。他就会被众多勇士嘲笑。对于,林胡男儿来说,这是巨大的耻辱。如果你想洗去耻辱,除非娶了给你耻辱的女子。

狐将军见赵人交战不久,就想逃,误以为赵人懦弱。再加上自己的将士比赵人多,当下做出决定,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林胡勇士听令,给我追。”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赵国铁骑和林胡勇士

赵云舒、司马望族二人轮流与狐将军交战。狐将军多次打败赵人,率领林胡人奋勇追赶。赵云舒敢到谷口,拨回马,拉开弓箭,连射三箭。箭风所到之处,皆有一名林胡勇士落马。赵云舒高声道:“狐将军如此不中用,想要娶我为妻,简直是痴人说梦。”

狐将军闻言,大怒,用战刀砍杀两名赵国铁骑,直奔赵云舒。赵云舒连射两箭,皆被对方用刀挑落。赵云舒佯装害怕,策马仓促逃进谷内。司马望族为了给赵云舒和铁骑大军争取时间,挥舞着赵刀前去迎战,阻截林胡人。狐将军见状,挥刀来迎。交战五个回合,司马望族被打败,也仓惶逃进谷内。

狐将军杀得赵人大败,又见对手战力不强,丢盔卸甲、狼狈逃窜,轻蔑道:“赵人,不过如此。众勇士,随我追进谷内,斩杀赵人,一个不留。”

林胡大军,行至谷道出口。却见眼前有很多赵军,严阵以待。忽然,号角齐鸣,鼓声雷动。巨石滚落,阻截了林胡人的去路。一时间箭如飞蝗,杀声震天。战马嘶鸣声、林胡人惨叫声、兵器撞击声,乱做一团。狐将军大惊道:“不好,我们中计了。”连忙回马,却被木石阻挡了去路,中间是一片空地,两边地势陡峭,又埋伏了大量赵人。

赵云舒见林胡大乱,抬手道:“放箭。”

赵军万弩齐发,将狐将军并十几名部将射杀在谷道中。此战,赵国大获全胜,射杀林胡一万,自身损伤不足两千。赵雍心情大悦,重赏了赵云舒和司马望族二人。简单休整之后,号角齐鸣,鼓声雷动。赵雍率近七万铁骑及七千步卒,浩浩荡荡往北进发。

林胡王坐在大帐,正在与部族首领饮酒。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得到狐将军击溃赵人捷报。然而,林胡王没想到等到的却是狐将军的死讯。大帐内听说狐将军战死,大惊失色。林胡王呼道:“赵人杀了狐将军,我们要替他报仇。”

林胡王见账内没有人迎合,怒喝道:“怎么,你们怕了赵人。你们想将这片疆土,拱手让给赵人。”

白羊氏道:“这片疆土是我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岂能拱手相让。”

“好。”林胡王道:“我们就与赵人血战。”

当下林胡王又派了几位将军,率领林胡勇士南下,前去迎战赵人。派出去的林胡勇士皆被赵人击败。白羊氏见赵人多次击败林胡勇士,心下有些胆怯道:“赵人军锋正盛,我们不能再战。我们应该避其锋芒。”

呼将军也道:“赵人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强,我们不是赵人的对手,不如撤兵北渡。”

“撤兵北渡。”林胡王大怒道:“赵人就好比一头野狼,会吃肉的。如果不想被野狼吃掉,我们就要拿起弓箭射杀它们。我们撤兵北渡,赵人追来,我们难不成继续往北。”

白羊氏见林胡王不愿北渡,更不愿将这片疆土拱手相让,但林胡又打不过赵人。白羊氏沉默片刻,抬头说道:“我们打不赢赵人。继续再打下去,我们会折损更多的勇士。”

呼将军道:“不如我们向赵人言和。”

“楼烦、秦国、义渠都不能奈何我们,我们岂能与赵人言和。”林胡王言辞刚烈,丝毫不妥协,“言和,岂是我们草原男儿的个性。我们和赵人交锋,败了是不假。但我们手中尚有数万勇士,能与赵人一战。我们不战而请和,草原上的男儿会如何看我们。楼烦人、义渠人见我们软弱,他们会趁火打劫。如今赵人正盛,我们去求和,赵人也不会答应,反而以为我们弱小,趁机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们好好想想,秦人是如何对付义渠人。中原人是如何对付草原人。你们是想为了守卫这片疆土,为了自己的荣誉与赵人一战。还是想当个懦弱的人,苟且偷生。”

呼将军沉吟片刻,拥护道:“我愿与赵人决战,捍卫疆土。”

其他人也厉声道:“我等亦是如此。”

“好。”林胡王眸色坚定,握紧拳头道:“我们就为荣誉而战,击败赵人。”

忽然,有一名林胡勇士急色跑了进来,“王上,发现大批骑兵正在朝我们逼近。”

“来得正好。”林胡王看着账外的方向道:“诸位,随我迎战赵人。”

林胡王走出账外,翻身上马,看着林胡人勇士,激烈道:“赵人夺我疆土,毁我家园,杀我大将。狐将军等众多将领,死在了赵人的刀下。你们都是草原上的勇士,岂能不为死去的人报仇。赵人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呼将军振臂响应道:“捍卫疆土,斩杀赵人。”

众人也跟着高呼:“捍卫疆土,斩杀赵人。”

“诸位勇士,拿起你们的战刀,斩杀敌人的头颅,用你们的弓箭,射穿敌人的胸膛。你们要用赵人的鲜血,证明你们是草原的勇士。”林胡王策马来回奔走,高呼道:“长生天万岁。”

林胡勇士高呼道:“长生天万岁。”

赵雍得知斥候来报,前方三里有八万林胡人。

肥义道:“君上,这是林胡人的主力。我们找到了林胡王。”

赵雍看着眼前的地图,喜道:“奔波了十几日,总算找到了。”

一名赵国将士,飞奔而来道:“君上,林胡大军南下,须臾将至。”

“来得正好。”赵雍按着赵刀,厉声道:“准备迎战。”

众人齐声道:“喏。”

赵国排兵布阵,以待林胡。布阵未定,地动山摇,随后林胡勇士赶到。只听马蹄击地声、大旗展风声、林胡冲杀声,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赵雍等人看见前方尘土飞扬,数万林胡勇士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肥义也不慌乱,继续布阵。赵国军阵之中,中间是一千盾牌手,其后是两千弓弩手。弓弩手后面是赵国铁骑。

林胡王喝问道:“我们和赵国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犯我疆土。”

肥义不答,反问道:“对面可是林胡王。”

林胡王道:“我就是林胡的王,尔乃何许人也。”

肥义道:“我乃赵国相邦肥义。”

林胡王怒喝道:“你们为何攻我疆土。”

肥义答道:“天下骏马皆在林胡。我国正在推行胡服骑射,建立功业。我们想要林胡王献马,资助赵国训练铁骑。”

“马是我们的朋友。岂能送给你们。你们想要我献马,简直是做梦。”林胡王见自己人多势众,胆量横生,挑衅道:“你们休想得到我们的战马。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草原男儿的厉害。”

“林胡王要见到鲜血,方才愿意献马。”肥义叹道:“林胡王,你若献出骏马,我们也就不用开战。”

“废话少说。”林胡王怒道:“打赢了我们再说。”

赵雍见林胡人虽众,但不善战阵,更不善谋略。如果不打败他们,林胡人是不会臣服,更不会心甘情愿献马。他突然想起鹖冠子曾对他说要想降服北胡,首先就要用武力击溃他们,其次用恩德感化。今日看来,赵国铁骑和林胡勇士必有一战。

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以来,赵君曾亲率领铁骑两次纵横中山国。中山国学习华夏礼仪,胡人的血性和骑射也忘得差不多。赵国铁骑纵横中山国时,也没有和中山骑兵真正交手。此次面对林胡勇士,赵雍心里也没有取胜的把握。然,赵君相信身边的诸将,更相信训练出的这支铁骑。

此战,也是检验赵国铁骑最佳时机。

赵雍命人击鼓,准备迎战。他要让林胡人知道,中原人的骑射不输于北胡。他要用武力击败林胡,让林胡臣服赵国,心甘情愿献马。

林胡王见赵人鼓声响起,喝道:“草原的男儿们,用你们手中的武器,斩杀敌人。用你们的弓箭,射穿敌人的胸膛。用敌人的鲜血,捍卫你们的勇士的荣誉。”

林胡勇士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林胡王拔出弯刀,喝道:“准备开战。”

第一通鼓声停歇,肥义拔出赵刀,喝道:“林胡人不服,我们就让他们见识一下,赵氏男儿的风骨。北击林胡,开拓疆土。赵国万岁,赵君万岁。”

“北击林胡,开拓疆土。赵国万岁,赵君万岁。”赵军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冲破云霄。

肥义道:“准备迎战。”

林胡王朗声道:“呼将军,你率一万勇士,正面发动攻击。”

“喏。”呼将军高呼道:“勇士们,随我斩杀赵人。”

赵雍见林胡人没有任何战略,直接冲了过来,心想:“林胡人这般胡来,不要命了。”

林胡王见自己的气焰,压制住了赵人,大笑道:“赵人不敢迎击,真是没用。”

肥义见林胡人逼近,手中的赵刀往前一挥,高喝道:“放箭。”

赵国弓弩手有两千人,一千人先放,另一千人接憧而至。林胡人面对赵人箭雨如飞蝗,难以避免。几番箭雨过后,林胡人来到赵军阵前,已折损大半。肥义将赵刀送回刀鞘,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屠彝得令,率领一万铁骑从阵前而出,直逼林胡人。

屠彝将一万铁骑分出十个队列,每队千人,分割包围林胡人。呼将军身边的骑兵被赵人分割围困,不能前后支援,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很快被赵人击杀。呼将军突破赵人的战阵,下令道:“撤。”

肥义高呼道:“林胡王,还不降。”

林胡王见一万将士,顷刻间不足两千,怒道:“可恶。”

白羊氏道:“我们不如侧翼攻之。”

林胡王道:“赵人弓弩厉害,战阵了得。我们派出两万勇士,侧翼攻之。赵人也会用弓弩和战阵,击杀我们。眼下若要取胜,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全军出动。”

白羊氏大惊道:“全军出动。”

林胡王道:“赵人骑射不行,方才以弓弩、战阵对付我们。中原人时常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

白羊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胡王道:“我们和赵人一样多,全军出击。赵人弓弩、战阵发挥不了作用,岂是我们的对手。林胡勇士听着,全军出击。”

肥义见所有的林胡人都押了上来,如草原上的一道狂风,心道:“林胡人来去如风,打战靠一时之勇。要想击退林胡人,就必须用武力压制他们。”

赵雍见肥义的眼神看着自己,笑道:“寡人将这场战斗交给你指挥。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用过问寡人的意见。”

肥义道:“骑马、射箭是胡人的长处,作战勇猛也是胡人的优点。我们用弓弩和战阵击败了他们,他们会逃走,也会不服。为了让胡人臣服我们,我们就以胡人的方式与之对战。臣决定出动全部铁骑对战林胡勇士。”

“赵国铁骑对战林胡勇士。是胡人勇士之凶猛强过铁骑之威,还是铁骑胜于勇士。”赵雍道:“胡人进犯中原,时常说我们骑射不如他们。今日,我们就用胡人的方式与之对战。”

肥义得到君上允诺,放开胆子道:“盾牌手、弓弩手往后,坚守阵地。所有铁骑,随我冲杀。”

第二百二十七章 林胡王归降献马

骤然间,牛角号声震山谷,林胡骑兵全军出动,铺天盖地,涌向赵军阵地。与此同时,赵军阵营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肥义一声令下,赵军铁骑倾巢出动,呼啸迎战,宛如浪潮平地席卷而去。顷刻间,赵国铁骑和林胡勇士两军排山倒海相撞,短兵相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万顷怒涛扑击群山。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此战,也是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以来,和北胡第一次最大规模的作战。林胡勇士有自己的荣誉和骄傲,他们是草原上的雄鹰。赵国铁骑有宁折不屈、慷慨赴死的赵氏风骨。两军交战,你来我往,冲刺、击杀。一时间,哀嚎声、兵甲声、战马嘶鸣声等,这片大地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二十个字,肥义、乐毅、司马望族和屠彝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屠彝、肥义领军来回穿插,打乱林胡阵脚。乐毅率领铁骑结阵,分割林胡骑兵。司马望族领着铁骑,直逼林胡王。林胡王见军阵中,有一敌将冲着自己而来,弯弓搭箭,对着敌将胸膛,射出一箭。司马望族身躯一偏,躲过了箭矢。林胡王取出两根箭矢,又朝敌将射去。司马望族又一次轻松躲了过去。林胡王大怒,取出三支箭矢,射了出去。司马望族再一次躲了过去。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司马望族朝着林胡王回射三支箭矢。那三支箭矢虽没能射中林胡王,却射中林胡王身后的三名勇士。

林胡王大惊,心道:“赵人,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林胡王身边裨将大喊道:“保护王上。”

林胡王左右两边的勇士迎了上去。司马望族率领铁骑,冲了过去。林胡勇士抵挡不住赵国铁骑,很快被冲得七零八落。司马望族撇下林胡勇士,直奔林胡王而去。赵国铁骑结阵,两千铁骑将林胡王围困在中央。其余的铁骑阻击林胡援军。

林胡王挥舞着战刀,奋勇上前迎战,却不能突出赵国铁骑重重的包围。呼将军、白羊氏等人将林胡王被困,心下大骇,急忙调转马,前去增援。

肥义、乐毅二人,率领铁骑阻截。

林胡王见被敌军战阵所困,又无援军,身边的勇士也自乱阵脚。林胡王喝道:“迎战,迎战。”

司马望族迎面而去,将林胡王击落马下。林胡勇士翻身下马,护佑林胡王,且战且退。赵国铁骑一阵冲杀,林胡王身边的将士尽数战死。林胡王狰狞满目,盯着赵国铁骑,喊道:“来啊!”

司马望族握着赵刀指向林胡王,喝道:“林胡王,你输了。”

林胡王四周看了看,在抬头看着惨淡的天空,大笑道:“草原男儿不会输。”说完,林胡王举起战刀,挥刀自尽。司马望族见状,一刀隔开林胡王的战刀,刀背重重给对方一击。司马望族使的力大,竟然将林胡王击出数米远。林胡王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赵国铁骑利刃架在脖子上。

司马望族上前冷声道:“林胡王,你还不认输。”

林胡王纵声大笑,挑衅道:“放开我,有种我们再杀一次。”

司马望族哼道:“你已经是我们的阶下囚,还敢痴心妄想。”

林胡王怒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司马望族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我不会杀你。”

林胡王瞪大双眼,怒目而视,咆哮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司马望族不再理会林胡王,眼神注视着战场,高喝道:“林胡王被俘,林胡勇士,放下利刃,下马受降。”

赵国铁骑齐声道:“林胡王被俘,林胡勇士,放下利刃,下马受降。”

尚在交战地林胡勇士听着林胡王被俘的消息,左右相顾,犹豫不决。呼将军、白羊氏等部族首领见林胡王被俘,自己又深陷囹圄,无法脱身。继续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呼将军率先扔掉手中地战刀,翻身下马,对着肥义,跪拜道:“我愿降。”

呼将军身边的勇士见状,也无心恋战,翻身下马、放下兵器投降。白羊氏等部族首领也不在抵抗,翻身下马、放下武器请降。

赵云舒见林胡人请降,喜道:“君上,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赵雍见此战大获全胜,振臂一呼道:“天佑赵国。”

赵军将士上下欢呼。

司马望族押着林胡王来到赵雍的面前,跪拜道:“君上,这就是林胡王。”

“快快起来。”赵雍上前扶起司马望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司马望族,你生擒林胡王立下大功。寡人要好好表彰你。众位将士,立下大功,皆有重赏。”

司马望族道:“谢君上。”

众将士也齐声道:“谢君上。”

林胡王听着人山人海的欢呼声,惊道:“你是赵君,赵国之主。”

赵雍看了林胡王一眼,问道:“寡人就是赵国之主。”

“输给赵君,我不丢脸。”林胡王扬起头颅,喝道:“士可杀,不可辱。赵君,动手吧!”

赵雍问道:“林胡王,你不怕死。”

林胡王哼了一声,挺起胸膛,大义凛然地答道:“草原男儿不怕死。赵君,废话少说,给我一个痛快。”

赵雍见林胡王句句发自内心,自觉好笑。林胡王听见赵君的笑声,倍感羞辱,喝道:“赵君,还不动手。”

赵雍盯着他的双眼,问道:“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乎。”

林胡王脸色一沉,问道:“赵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杀我。”

赵雍道:“寡人何曾说过要杀你。”

林胡王本以为落入赵人手中,免不了一死。既然要死,也要死得有体面。如今听赵君之意是不会杀他。林胡王愣了片刻,那双眼神始终不相信,质疑道:“赵君当真不杀我。”

赵雍问道:“林胡王,你给寡人一个杀你的理由。”

林胡王语调颇有不满,“成王败寇,赵君杀我,还会需要理由。”

赵雍听出了对方话中之意,问道:“林胡王,你心中不服。”

林胡王道:“我们草原人敬佩英雄、崇尚武力。赵君虽赢了我,但我还是不服。赵君有种就放了我,我们再来分个高下如何。”

赵雍没有丝毫迟疑,爽朗道:“好。你若不服,我就放了你,我们再来一决胜负。”

林胡王本来是有意激怒东方,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快答应了。林胡王看了看赵君,心中也猜不出对方的心意,怔了半响,迟疑道:“赵君真的要放了我。”

“中原人有句话,叫一言九鼎。”赵雍眸色绽放自信,“林胡王,你不服。寡人放你回去,重新整顿兵马,我们再来一决胜负。你若不服,我定会叫你心服。”

林胡王问道:“赵君放了我,就不怕放虎归山。”

赵雍大笑道:“你若是虎,我就是猎人。寡人能放了你,也能在捉你回来。”

林胡王问道:“赵君放了我,定会有条件吧!按照草原人的规矩,我是你的奴隶。赵君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是林胡的王,拥有广袤无垠的草原。还没有多少东西是我拿不出来的。”

赵雍也不接话,对着司马望族招了招手道:“放了他。”

司马望族将战刀送回给林胡王,并牵来一匹马。林胡王心道:“中原人素来狡诈,赵君定是等我离开之时,在背后用弓弩射我。”

“请吧!林胡王。你若不走,呆会寡人就反悔了。”赵雍见他神色质疑,说了几句就不再理他。又对着林胡人勇士,扬声道:“你们要走,就走。寡人不杀你们。”

林胡勇士听赵君之言,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相信这是真的。呼将军问道:“赵君,你真不杀我们。”

赵雍答道:“寡人不杀你们。你们要走,便走。要战,便战。寡人随时恭候。”

此战,呼将军等人见识到了赵人的英勇,无不心服。能够击败他们的是上天之子,是草原上的真英雄。呼将军等林胡勇士匍匐在地上道:“赵君是长生天的主,我愿归降。”

白羊氏也道:“我等亦然。”

林胡勇士跟随首领,用草原上最高的礼节,跪拜赵君。

“寡人接受你们归降。”赵雍恩威并重地说道:“你们归降了寡人就要接受赵律的制约。”

呼将军、白羊氏等人道:“我们愿归降,接受赵律的制约。”

林胡王见这些忠于自己的勇士,全部都归降了赵国。林胡王也知道,纵使自己回去重整兵马,与赵人决战,他也难能取胜。林胡王明白自己不是赵人的对手,与其再败受辱,还不如归降了赵人。林胡王主意已定,面向赵君,用最高的礼节跪地道:“赵君,我愿降。”

赵雍怎么也没想到林胡王会归降,问道:“林胡王,你不是服吗?”

林胡王惭愧道:“赵军之威,我岂能不服。我以为落在你们手里,就是一死。为了死得有尊严,故而说了很多无礼的话。如今见赵君善待我族勇士,并无屠杀之意。赵君之胸襟,赵君之气魄,令我折服。我愿归降。”

赵雍问道:“林胡王,你可是真的归降。”

林胡王举起手中地战刀,递给赵君道:“我以长生天起誓,愿归降赵君。如有违背誓言,不得好死。”

“好。”赵雍厉声道:“林胡王,你归降寡人。寡人送你一个礼。这片疆土仍旧属于你。”

林胡王大惊道:“赵君,你不要这片疆土。”

赵雍诚恳地说道:“你归降寡人。寡人就将这片疆土,交给你管理。”

林胡王问道:“赵君就不怕我复叛。”

赵雍答道:“草原人一诺千金,你既然归降寡人,就不会复叛。”

林胡王没想到赵君会有如此胸襟,问道:“如果我背叛了赵君,背叛了赵国,又如何。”

赵雍笑道:“你若叛我,寡人必会领兵取之。”

林胡王看了赵雍良久,双手向前一送,拜道:“我愿降。”

赵雍拿起林胡王的战刀,高举过头颅,“好,寡人接受。”

林胡王拜了拜又道:“赵君打败了我,也不杀我,反而还将这片疆土交给我。赵君的气魄和胸襟,令人折服。我再此以长生天立誓,每年向赵君提供一万匹战马。如果赵君需要我们,我们随时愿意为赵君效命。”

林胡人齐声道:“愿为赵君效命。”

“好。”赵雍注视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林胡人道:“你们愿为寡人效命。寡人之国接纳你们。赵国不分林胡、赵人、楼烦人、中山人。胡、赵一体,共存共荣。”

司马望族高呼道:“赵国万岁,赵君万岁。”

赵国铁骑和林胡勇士齐声高喊道:“赵国万岁,赵君万岁。”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南北分治

公元前306年,赵雍二十年。这一年,楚国灭了越国,设立江东郡。韩、魏见楚国太强,倒戈齐国。齐王田辟彊为了重新树立东方霸主的地位,号召韩魏等诸侯,讨伐楚国。齐、韩、魏和楚国陷入混战。秦国陷入诸公子之乱,无暇顾及中原之事。燕国忙于复兴国力,也无力插手中原。赵国与宋、燕联盟。同年,赵君雍亲率大军浩浩荡荡攻伐中山,赵国不仅收回了被中山国占据的鄗城,还攻破了宁葭,占据太行要道井陉,斩杀中山国数名大将和数万将士。

赵君雍趁着秦国内乱,西渡大河,攻占上郡塞、平周、阳周、高奴、黄城等重要城邑。阔别二十多年的河西北地郡重新回归赵国。赵雍亲率铁骑北上,抵达大河南岸,北击林胡。赵国铁骑和林胡勇士在大河南岸,展开了数次战争。赵国铁骑击败了林胡勇士,林胡王归降献马,臣服赵国。赵雍招募林胡勇士扩充兵力,重新布置好河西北地郡的防务。

三日后,赵雍率领赵相肥义、右司寇田不礼、晋阳郡主赵云舒、上党郡守赵歇、代郡郡守赵固、宫卫使屠彝、宫卫副使司马望族和乐毅等人返回赵国邯郸。赵氏建国以来,除了简襄之烈,何曾取得如此战绩。赵国四郡,无不欢欣鼓舞。太子章率领文武大臣,出邯郸城迎接赵君。

公子章问道:“大司寇,据探马来报,君父未时抵达邯郸。申时已过,为何还不见君父归来。”

公子成见太子章兴奋劲早已过去,脸上都是疲惫,拱手道:“太子不如回车内休息。君上归来,我派人通知你。”

“不用了,我还扛得住。”太子章的双眼注视着眼前,“我要亲自迎接君父。”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匹快马来报,“太子,君上归来。”

公子章闻言,疲惫感一扫而去,双眸透露出兴奋道:“总算可以见到君父。”

不多时,天边涌出了大批将士,一眼望不到尾。

公子章看见君父骑在马上,身材雄伟高大,身穿的战甲在阳光地照射下,褶褶生光,上前道:“孩儿,恭迎君父回宫。”

公子章身后的大臣也齐声道:“恭迎君上回宫。”

“章儿快起来。”赵雍抬手道:“众位请起。”

赵雍又将目光落在公子章处,问道:“章儿,君父不在的时候,你可有荒废学业。”

太子章道:“孩儿读书、习武没有半点荒废。”

赵雍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公子章,点了点头道:“吾儿如此,君父甚感欣慰。”

公子章道:“孩儿已备好酒宴,为君父接风洗尘。请君父回宫。”

赵雍道:“回宫。”

邯郸百姓听闻赵君回宫,城内城外站了许多百姓。赵雍人马所行之处,君民跪拜,高呼道:“君上万福。”

赵雍一边挥手与众人打招呼,一边往宫内的方向走去。赵雍让公子章引领着诸将前往丛台宫,自己领着几名大臣前往孟姚寝宫。孟姚左、右手牵着两个孩童。左边这个孩童四岁,取名为何,是赵雍的第二个孩子。右边这个孩子不到三岁,取名胜,是赵雍第三子,也是公子何同母弟。赵雍远远看见夫人孟姚和两个孩儿,加快步伐,登上阶梯,来到孟姚跟前。

孟姚微微一笑,含情脉脉地盯着他,欠身道:“臣妾恭迎君上。”

赵雍扶着她道:“不用多礼。”

孟姚低声道:“大臣都看着。”

赵雍道:“你是我的夫人,怕什么。”

孟姚道:“何儿,胜儿,快来拜见你们君父。”

公子何、公子胜叠起小手,行礼道:“孩儿,拜见君父。”

赵雍看着两个孩儿,问道:“何儿,君父不在宫中,你学业有没有荒废。”

公子何道:“君父走后,母后看我很严。我不学习,母后就会罚我。君父请看,我的手心就是被母后打的,现在还疼。君父,要为我做主。”

公子何看了母后一眼,不敢说话。

孟姚含笑说道:“何儿,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了告状。信不信,母后当着君父的面揍你。”

公子胜闻言,连忙躲在赵雍身后,“君父救我。”

赵雍见公子何的模样,像极了自己小时候,笑道:“夫人,瞧你把孩儿吓成什么样了。”

孟姚颠道:“你回来,他就告我状,我不该好好修理他。”

“何儿还小,你就不要和他计较。”赵雍揉了揉公子何的小脑袋,“何儿不要怕,君父在,母后不会欺负你。”

公子何朝着孟姚吐了吐舌头道:“还是君父最好。”

赵雍道:“母后责罚你,也是为了督促你的学业。你可不要记在心上。你要听母后的话。 ”

公子何看了看君父,又看了一眼母后,点头道:“孩儿谨记君父的教诲。”

孟姚见公子何这番模样,气得说不出话来。赵雍转过头去看着公子胜,问道:“胜儿,你乖不乖。”

公子胜答道:“孩儿最乖,没有惹母后生气。君父,孩儿长大后,会用功读书的。”

赵雍道:“嗯,这才是君父的好孩子。”

回到内宫,赵雍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携着孟姚,出席宫中酒宴。穆涧高呼道:“君上到,众人行礼。”

众人闻言,齐声行礼道:“君上万福。”

赵雍抬手道:“诸位请坐。”

赵雍坐定,举起一盏酒樽,“寡人,敬诸位一樽。”

“谢,君上。”众人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此次出征,我们战功赫赫。今凯旋归来,我们不谈国事,抛开君臣之礼,无歌舞助兴。我们只需开怀畅饮。”赵雍端机酒樽对着大殿所有人道:“寡人决定罢朝三日。今夜,也是庆功宴,我们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谢君上。”众人闻言,放开畅饮。

肥义看着大殿内的阵势,按照这种情况推算,今夜免不了又要酩酊大醉。肥义转念又想了一会儿,心道:“赵国好久都没有这般热闹。人生难得几回醉。”

……

楚王熊槐以昭雎为将,统帅大军,攻灭越国。并把越国的领土,设置为江东郡。楚国灭越,疆土猛增,成为大江之上唯一的大国。韩、魏忌惮楚国,但又打不赢楚国。韩、魏等中原诸侯以齐王为盟主,以齐国为核心,联合起来攻楚。

楚国攻灭越国,刺激了楚王兼并天下的野心。齐、韩、魏三国出兵攻打楚国,楚王派出三路大军,分别迎战三国。其中第一路大军以昭雎为将,攻打齐国;第二路以唐昧为将,攻打魏国;第三路大军以昭鼠为将,攻打韩国。

楚国以一国之力对抗三国。

齐王本想借用楚国灭越之事,一则重新树立齐国在东方第一强国的地位,进而提高齐国号召诸侯的影响力;二则可以趁机打击楚国,削弱楚国的势力。三则,齐王估计楚国兼并了越国,也不会选择与三国抗衡。楚国面对三国强大的态势,就会主动前来找齐国言和。如此,天下诸侯皆要看齐国的脸色。齐王没想到楚王不但不求和,反而出动大军攻打齐国,并在徐州击败了齐军。徐州惨败,齐王大怒,以匡章为将,迎战楚国。

匡章不愧是一代猛将,打得楚国节节败退。昭雎退回齐楚分界线,并改变战略,从主动进攻,便为被动防守。

楚国和齐、韩、魏三国进入相持阶段,这对楚王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战事拖得越久,对楚国越不利。再加上,江东郡民心不稳。楚王想要一场速胜,稳定内外局势,震慑中原诸侯。

楚王心里明白,想要瓦解齐、韩、魏三国联盟,就要击败齐国。楚王对着大臣问道:“我们如何才能击败齐国。”

楚臣闻言,暗自摇头,大殿内一片沉默。

楚王怒道:“寡人之国,地域之广,兵力之多,诸侯不能及。区区齐国,我们就攻不破。寡人,何时才能问鼎中原,兼并天下。”

上柱国熊彪出列道:“左司徒精通谋略,王上不如向他请教。”

第二次中原大战,楚王为了将秦、韩、魏这股祸水,引向齐国。楚国和秦国在蓝田城下缔结和平。战后,张仪为了秦国利益,第二次入楚欺骗楚王。楚王不但没有杀死张仪,反而对他以礼相待,并放走了他。屈原在宫中大骂楚王昏庸。

楚王大怒,直接将屈原发配汉北,并说:“无诏令,屈原不得踏入郢都。”

转眼间过了几年,楚王也忘了屈原。

令尹昭阳在临死前,向楚王进言, “屈原身负才华,可以安邦定国。屈原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爱国,不懂得收敛自己的个性。王上,召回屈原,替我处理朝政。屈原离开太久了,受尽了苦,我们该让他回来了。否则,臣死不瞑目。”

楚王对屈原在宫中大骂自己的那件事,随着时间推移也淡化了不少。再加上楚王攻灭越国,取得赫赫功业,心中大悦,点头答允道:“寡人就如你所愿。”

昭阳见楚王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屈原虽被楚王从汉北召回郢都,但楚王也没有见他的意思。

楚王见眼下局势,服软道:“召屈原入宫。”

屈原踏进楚宫,见楚国宫廷大变样,屈氏的地位被昭氏取代,景氏一族也逐渐壮大,屈氏逐渐没落。屈原感触良多,“屈原,拜见王上。”

楚王见屈原向自己服软,也不计较他先前的过错,“屈原,你有何计策,破了齐韩魏三国之盟。”

“与齐国交好。”

楚王一听,心情不悦。

“我们和齐国交好,三国之盟,不攻自破。”屈原道:“我们也可以腾出手来,趁着秦国内乱,收回失地。”

楚王见屈原不明白自己兼并天下的胸怀,扶额头道:“秦国不能威胁楚国,齐国对楚国威胁巨大。攻破齐国,寡人就可以号令天下诸侯。屈原,寡人的心意,你不明白。”

屈原道:“齐国国力强盛,齐王不是昏庸之君。我们想要攻破齐国,号令天下诸侯,比登天还难。王上,我们不如交好齐国,破了三国联盟,西向攻秦,收复疆土。”

“寡人累了,散朝吧!”楚王说完,离开大殿。楚王回到后宫,躺在软塌上,“屈原是个聪明人,又去汉北吃了很多苦。没想到他还是这般狂妄,自以为是,忤逆寡人。”

宦者令昭曜道:“左司徒之言,不无道理。齐国不好打,我们就打秦国,收复疆土。”

楚王瞪了他一眼道:“你也帮他说话。”

昭曜掌嘴道:“我说错话了,该打。”

“寡人打败齐国,就可以号令天下诸侯。问鼎中原,兼并天下。秦国乃西戎之地,得之无益。”

“陈轸,离越攻齐,立下大功。齐越相争,空耗国力。我们才能攻灭越国。王上不如问问他。”

“寡人怎么把他忘了。”楚王齐声道:“你去把他找来。”

昭曜领命告退。

陈轸来到宫中,行礼道:“参见王上。”

楚王直接问道:“寡人如何才能攻破齐国,瓦解齐韩魏三国之盟,问鼎中原。”

“南北分治。”

“说下去。”

“我国派出一名使者,前往赵国。邀请赵君,南北夹击中原诸侯。并约定楚赵汇合之地,就是两国的分界线。”

“赵国打不赢齐、魏,赵君会答应出兵吗?”

“赵君推行胡服骑射,虐中山,西渡黄河,北击林胡。今日的赵国,国力不弱于齐、魏。”

“赵君不愿意出兵又如何。”

“中原诸侯得知,楚国使者去了赵国邯郸。赵国与诸侯必会有间隙。无论楚赵是否达成协议,中原诸侯也会提防赵国。如此,中原诸侯的兵力也会分散。”

“南北分治?陈轸,好计策。”楚王大笑道:“齐韩魏三国东西结盟,寡人就与赵国南北结盟。赵国就被寡人拖下水。”

第二百二十九章 赵国五使入诸侯

楚王采用陈轸献上的‘南北分治’的计策,离间赵国和中原诸侯之间的关系,从而达到击败齐国,问鼎中原。楚王沉吟少许,想了想应该以何人出使赵国。昭曜提了几个,皆被楚王拒绝。熊彪说屈原个性狂妄,但外交礼节他最善长。楚王想了想也觉得屈原是出使赵国最佳人选。

楚王让宦者令昭曜前往屈府,有说屈原北行。

昭曜来到屈府,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深知屈原的个性,想着如何才能有说屈原。想了很久,昭曜也没有想到办法。昭曜见着屈原直接禀明来意。屈原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出使赵国。昭曜愣了半响,他虽想不明白,屈原为什么会很干脆接受这趟差事。但屈原答应出使赵国,他也不去询问缘由。

翌日,楚王以屈原为正使、熊滑为副使,携带丰厚的财宝,出使赵国邯郸。楚国和赵国并不接壤,两国也没有盟约,平时交往甚少。因为楚国攻秦背盟,伤透了中原的心。赵雍也不看好楚王,更不愿主动交好楚王。楚国主动出使赵国邯郸,赵国君臣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国君臣虽不明白楚国的意图。但楚国是大江上的大国,南方的霸主。赵国君臣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赵雍在丛台宫以隆重地国礼,接见了楚国使者。屈原见赵君身居高位,气度、仪表不凡,递上国书道:“吾王派我出使贵国,缔结友好。这是吾王的国书,请赵君过目。”

楚使言语如沐浴春风,又彬彬有礼,不像中原人形容那般野蛮。

赵雍问道:“大使尊姓大名。”

屈原没想到赵君会有此一问,怔了半响。屈原心想,中原诸侯仗着自己是文明之邦,轻视楚国。屈原打算以自己的文章来打赵国君臣的脸,神色平静地吟道:“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屈原抬头目视着赵君,语调不快不慢地问道:“赵君可知道我是谁了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赵雍缓缓说道:“你是楚人,自然知道它出自屈原之口。屈原是楚国三闾大夫兼左司徒,才华了得。楚王曾将政务交给他处理。屈原以楚国天下为己任,鞠躬尽瘁,期许给楚国一个美政。寡人敬佩屈原的为人,他写的文章,总是会拿来观看。屈原的《国殇》,寡人更是爱不释手。”

屈原问道:“赵君认识屈原。”

“寡人虽没和屈原见过面。但屈原的事迹寡人略有耳闻。齐、楚、秦三国在啮桑会盟。张仪狂言,欲三分天下,吞并诸侯。三闾大夫持楚剑与秦国分高低。张仪被逼得无路可退。三闾大夫为了和秦国一较高下,先促成韩赵魏燕楚五国合纵攻秦,后联齐抗秦。张仪两次入楚,欺骗楚王。楚王不顾民愤、不思国耻,放了张仪。三闾大夫在朝堂上大骂楚王昏庸,而被贬出郢都。三闾大夫为人刚正不阿,一心为国,其铁铮傲骨,寡人向来钦佩。”

屈原不做声色问道:“赵君认为屈原是一个什么人。”

赵雍答道:“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屈原不慕功名,一心为国的君子。”

屈原淡淡地答道:“赵君何以见得,屈原就是一位君子。如果屈原是一位沽名钓誉之人呢?”

“文人自有傲骨,屈原的文章,寡人曾读过。屈原身负才华,兼济天下,正气浩然。丹阳一役,屈氏一族为楚国而战,屈氏英烈遍布诸侯。屈原绝不可能是沽名钓誉之徒。屈原比寡人长两岁,寡人可写不出他的文章。”

屈原没想到他努力一生,楚王不认可,楚国大臣也嘲笑他。但他没有想到会得到了赵君的赞颂。屈原唏嘘道:“承蒙赵君抬爱,我正是屈原。”

赵雍惊道:“你是屈原。”

“吾王派我出使贵国,与赵君缔结友好。”屈原也道:“写文章,赵君不如我。但行军打仗,我不如赵君。赵君不顾天下人眼光,打破旧制,率先诸侯推行胡服骑射。这份胆识和谋略,是多少诸侯将相不能比。屈原更是不能比之。”

赵雍问道:“屈原,寡人推行胡服骑射。是对,还是错。”

“赵君看到了胡服骑射的好处,又有谋略和胆识推行。又何必在意对与错。”屈原淡淡道:“勇者不畏世俗生死,更不甘浮云障眼。赵国推行胡服,暂时不能让人接受。但千百年后,后世提起胡服骑射这四个字,就会想到赵君。赵君何苦让浮云障眼,询问对错。”

“寡人时常糊涂,能听贤者之言,岂会在意对与错。”

楚国副使熊滑见屈原只顾与赵君谈心,忘了正事,不断朝屈原使去眼色。屈原会意,方才醒悟自己来赵国是干什么的。

屈原问道:“赵君,我们还是谈论正事。吾王派我出使赵国,缔结和平,不知赵君是否有意。”

赵雍收拾心情,答道:“赵、楚不接壤,也无兵戈之患。楚、赵两国相处和平,这份国书有些多余。”

屈原见赵雍没有看国书,更不知道国书的内容,忙道:“请赵君先看国书。”

赵雍看了看国书,惊道:“楚王欲和寡人联盟,平分天下。”

屈原分析着眼下的局势,正色道:“如今天下大乱,征伐四起,中原之地更是战火不断。吾王愿意和赵国结盟,结束战乱,换取天下一个太平。”

赵雍收起国书,问道:“楚王之意,我不懂。”

“吾王倾楚国之力,从南北上。赵国从北南下。楚、赵两国夹击中原诸侯,结束战乱。两国会合之地,就是赵国和楚国的分界线。”屈原见赵君脸色没有变化,猜不透对方的想法,问道:“赵君觉得如何。”

赵雍想了想,回道:“南北夹攻中原诸侯,平分天下。此事关系重大,寡人还需与廷臣商议。”

屈原也不催促赵君立马做决定,行礼道:“赵君与廷臣商议之后在给我答复。我先回官驿等待赵君的消息。”

赵雍道:“寡人会尽快给你答复。”

屈原道:“告辞。”

屈原走后,赵雍留下忠实可靠的大臣。整个大殿也不在平静。楚国联合赵国,南北夹击中原诸侯,平分天下。这个念头,赵国君臣从来都没有想过。

肥义整理好思绪,问道:“君上真的要和楚国结盟,南北夹攻中原。”

“齐、韩、魏三国攻打楚国,楚王招架不住,想要拖寡人下水。寡人可没那么糊涂。”赵雍瞥了一眼国书,又道:“中原是一团乱局,但局势相对平稳。各诸侯国皆不能消灭对方。楚王妄图以平分天下的虚名,诱惑寡人,夹击中原诸侯。楚王太小看寡人了。”

“楚国使者来到邯郸,中原诸侯也收到消息。中原诸侯会做出如何反应。”肥义不容乐观地说道:“楚王设局,就是为了将我们拖下水。无论我们答应,还是不答应,中原诸侯也会提防我国。君上,楚国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

赵雍问道:“楚国和齐、韩、魏交战,你们觉得寡人应该支持谁。”

公子成道:“齐、韩、魏乃文明之邦。楚国乃野蛮人。我们岂能支持野蛮人攻打文明之邦。既然我们躲不过,不如加入中原诸侯攻楚。”

“楚国向来言而无信。谁和楚国做朋友注定倒大霉。”李兑见君上没有打断地意思续道:“五国攻秦,楚国退兵,导致攻秦失败。韩惠*任楚国击秦,岸门被秦斩首万人。韩王仓信任楚国击秦,楚国反戈,韩宜阳被秦国攻破。齐国把楚国当朋友,楚国却将祸水东引。齐国濮上惨败诸侯。”

“中原诸侯不信任楚国,楚国已经没有朋友。我们也不能把楚国当朋友。”田不礼也道:“楚国可以将祸水东引,也可以将祸水北引。”

“楚国联合我国南北夹攻中原诸侯。不久中原诸侯也会派出使者来到我国,邀请加入攻楚阵营。我们答应了楚国就会得罪中原诸侯。我们答应中原诸侯就会与楚交恶。”公子成问道:“君上打算支持谁。”

赵雍想了片刻答道:“楚国灭越成了独据大江的霸主,有实力挑战整个大河上的中原诸侯,也对中原诸侯虎视眈眈。寡人不想支持楚,也不想支持中原诸侯。但寡人希望楚国能把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持续下去,同时又不希望楚国更加强大。”

肥义听明白了赵君的意思,答道:“君上,我们答应中原诸侯攻楚,就会坚定他们抗楚的决心。同时又答应楚国南北夹攻中原诸侯的建议,助长楚王问鼎中原的野心。”

田不礼也道:“中原诸侯和楚国混战,就会消耗双方的实力,对于我国就是好事。”

李兑道:“我们不如派出使者前往中原诸侯,表达我国抗楚的意思,同时又能直接获取中原诸侯的态度。再派一名使者秘密去楚国,转达我们愿意结盟。楚王听了就会对齐、韩、魏三国发动疯狂地进攻。如此,中原又会大乱。”

“中原越乱,对我国越有利。他们就无暇顾及,干涉我国内政。寡人趁着中原大乱,出兵中山,开拓胡地,开疆拓土,以壮国力。天下时局有变,寡人便能傲视诸侯,以争天下。”赵雍看向大殿上忠实可靠的臣子看去,开始布局出使诸侯的人选,“富丁。”

“臣在。”

“你出使魏国。”

“喏。”

“赵爵。”

“臣在。”

“你出使齐国。”

“喏。”

“仇液。”

“臣在。”

“你出使韩国。”

“喏。”

“楼缓。”

“臣在。”

“你出使秦国。”

“喏。”

“王贲。”

“臣在。”

“你出使楚国。”

“喏。”

第二百三十章 阻截楚国北上就拜托你们了

屈原回到官驿,也不关心与赵国会盟,是否成功,而是闲散地端起酒樽,品尝赵国邯郸声名远播诸侯的赵酒、丛台酒。屈原品酒之后,赞道:“赵酒、丛台酒,名扬诸侯,今日一饮,果真名不虚传。”

熊滑惦记会盟的结果,哪里闲情逸致喝酒。

屈原也不管他,独自饮着美酒,吃着美食。酒足饭饱之后,走出官驿,来到大北城观看胡人歌舞。夜幕,屈原方才回到官驿休息。屈原刚睡在床榻上,便听见门外有吵闹的声音。不多时,熊滑来到榻前,急色道:“左司徒,你还有闲情雅致品尝赵国美酒美食,欣赏赵国歌舞。王上交待的事情,你就一点不着急。”

屈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着急有什么用。我们总得给赵国君臣一点时间吧!楚国是王上说了算,但赵国是赵君说了算。我们不可能逼迫赵君做决定。”

熊滑问道:“左司徒,赵君不答应联盟南北夹击中原诸侯。我们该怎么办。”

屈原打了一个哈欠,神色困倦道:“还能怎么办。我们就回国呗。”

熊滑脸色不喜道:“我们回国,如何向王上交代。”

“愿不愿意结盟不是楚国说了算。我们也不能左右赵君的意见。”屈原又打了一个哈欠,“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趁着赵君做决定这段时间,了解赵国风土人情。”

熊滑沉着脸道:“左司徒是想品尝赵国美酒,吃遍邯郸美食。”

“知我者,汝也。”屈原闭上眼睛说道:“喝着美酒,吃着美食。看着赵国美人长袖折腰舞和胡人的歌舞。人生,岂不乐哉。”

熊滑刚要说点什么,却听见屈原鼻息憨重,睡得昏沉。

熊滑见屈原一点不关心国事,也觉得王上不应该派他出使赵国。听着屈原此起彼伏的鼾声,熊滑心道:“不能促成楚、赵联盟,南北夹攻中原诸侯。回国后,看你如何向王上交待。”

齐王田辟彊听说楚使去了邯郸,神色不安地问道:“楚、赵会联盟吗?”

田阳也猜不透赵君的想法,摇头道:“眼下时局杂乱,不好说。”

楚、赵联盟,局势对齐、魏、韩三国不利。齐王决不能让楚、赵结盟,达成协议。齐王在大殿来回走动,停下脚步,冷哼一声道:“楚国能派使者前往邯郸,有说赵君。寡人又何尝不能派使者前往赵国。寡人邀请赵君加入攻楚大营。赵君拒绝,寡人就以盟主的身份,拉上韩魏攻打赵国。”

田阳闻言,脸色苍白,忙道:“王上,楚国已经很难对付。我们言辞激烈,得罪了赵国。不但不能让赵国加入攻楚阵营,反而还会促成楚赵结盟。楚赵结盟,我们就会被南北夹攻。赵国推行胡服骑射,先虐中山,攻占井陉,彻底切断中山国太行山要道。其后,西渡大河,收回被秦国占据的河西疆土。赵国乘势北上击败林胡,招募胡人以扩军力。现在的赵国有多强,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南攻楚,北击赵。战场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王上,我们的对手是楚国,而不是赵国。”

齐王想了想也觉得田和之言说的有理。他的对手是楚王,不是赵君。当下任务就是以雷霆之势击败楚国,迫使楚王求和。此时得罪赵国,就等于将赵国推给楚国。齐王脸色阴沉地说道:“对付楚国,齐、韩、魏三国足以。寡人如何才能让赵国保持中立。”

田和想了想答道:“我们不如让中山国吸引赵国的注意力。”

“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两次攻打中山国。中山国和赵国岂能和平共处。纵使赵国不打中山国,中山国也会攻打赵国。”齐王脑海深处涌现出一个计策,击掌道:“我们派出一位大使,前去赵国,先以大义有说赵君南下攻楚。只要赵君不助楚,赵国攻打中山国,寡人绝不干涉。”

田和道:“赵国攻破中山国实力大增,我们身边就会出现一个强大的敌人。王上,赵国攻打中山国,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齐王在和楚王一较高下,哪有心思插手赵国内政,挥手道:“我们和楚国战事不休,纵使我们想插手也没有机会。我们只能利用中山拖住赵国。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田和衡量一番,的确是没有好方法。

齐王道:“中山国疆土九百里,兵强马壮,赵国想要攻破它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魏国鼎盛时攻了三年,才攻占中山国。赵国比魏国弱,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们早就和楚国分出胜负。我们击败了楚国,在南边腾出手来。赵国想要灭中山,就要看寡人的脸色。”

“王上是想稳住赵国。”田和点了点头道:“王上说的是,赵国想要攻破中山谈何容易。王上,我们以何人出使赵国。”

齐王笑道:“你觉得还有谁合适。”

田和意味深长地笑道:“除了他,没人更合适。”

“田鞅,离间越国攻楚的本事,寡人是见识过的。离间楚赵,非他莫属。”齐王对着一名宦者道:“去把田鞅召来,寡人要他即刻出使赵国。”

一名宦者躬身领命而去。

不多时,田鞅走进大殿,快速扫视了大殿一遍。见殿内只有齐王和田和,就连宫女和宦者就没有。田鞅心下琢磨,王上召他入宫定是有要事相商,拱手道:“田鞅,拜见王上。”

齐王道:“田鞅,寡人有一桩美事,要交给你。”

田鞅越听王上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心里越不安,琢磨道:“有美事,会落到他的头上,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田和替齐王说道:“王上深知你喜爱赵酒,打算派你去赵国邯郸。”

田鞅愣了片刻,心道:“这种好差事岂会落在他的头上。”

齐王接话道:“你喝多少酒,寡人买单。但寡人有个条件,你要离间楚赵之盟,要赵君允诺,不助楚攻我。”

田鞅闻言,暗自叫苦道:“我就说没好事吧!”

齐王见田鞅沉默良久没说话,有点不耐烦,“你可愿意替寡人出使赵国,离间楚、赵。”

“王上已经发话,我能不去。”田鞅将这句话藏在心中,拱手道:“王上,诸侯相交在利。臣想知道王上不可触碰的底线。”

齐王道:“寡人要赵国保持中立。”

田鞅拜道:“臣,领命。”

“你即刻出使赵国邯郸。剩下的事情,大司马会告诉你。大司马,你替寡人送他一程。”

田和、田鞅二人,拱手行礼,告退。

田和一边走,一边说道:“王上召你入宫之前,就已经备好财宝。出使这趟苦差事,我没有想到你会爽快答应。”

“我不答应,王上会放过我。”田鞅停下脚步问道:“大司马,王上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而没有说。”

田和凑近耳边低声道:“只要赵国保持中立。赵国攻中山,齐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鞅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此,我就有把握有说赵君。”

田和辞别道:“祝你一帆风顺,早日归来。”

韩王仓和魏王嗣也收到了楚使前往邯郸的消息。

魏王嗣、韩王仓、赵君雍曾在赵国龙台立下誓言…终此一生,三晋相扶相持,共同守护三晋的江山。韩、赵、魏龙台立誓,缔结联盟,守卫三晋的江山。此次韩、魏联合齐国,攻伐楚国,也曾派人前去赵国。但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不愿意加入合纵攻楚的阵营。

赵国推行胡服骑射,虐中山,收河西,北击林胡的壮举也传到了韩、魏两国。如今,楚国派出使者,前往赵国邯郸。韩、魏也坐立不住,派出使者前往赵国邯郸,进一步巩固三国同盟,以及试探赵君的态度。田鞅抵达赵国邯郸城下就碰见了韩、魏两国派出的使者。三人客套问了几句,便一同前往丛台宫拜见赵君。

齐、韩、魏三国使者相聚赵国邯郸,赵国君臣绝不相信这是巧合。赵雍自然也知晓三国使者的来意,也不点破,以隆重地礼节,在丛台宫接见了三国使者。齐使田鞅开门见山地说道:“齐王派我出使赵国,就是希望和赵国缔结盟约。齐王希望赵君,能够以中原的安危,携手起来对抗蛮楚。”

韩使行礼道:“楚国威胁中原。韩王也希望赵君能够和我们一起对付蛮楚。”

魏使也道:“魏王也是这个意思。”

赵君为难地说道:“寡人下达罪己诏,去王称君,就是告诉诸侯,赵国没有争霸诸侯的野心。这几年,寡人极力交好诸侯,就是不想赵国遭受战乱。寡人不想与诸侯征战,也不想诸侯攻打赵国。诸位,寡人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赵国的难处。”

韩、魏使者闻言,也不知该如何劝说赵君。

田鞅笑道:“赵君不想征战诸侯,明哲保身。但赵君有没想过,赵国不犯诸侯,诸侯也会犯赵国。赵君生在大争之世,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赵雍道:“诸侯不来犯赵国,赵国也不会去犯诸侯。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田鞅质问道:“事关中原安危,赵君也置身事外?”

赵雍怔了半响,答道:“寡人听不明白。”

田鞅不管赵君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义愤填膺地说道:“中原是文明之邦,礼仪之国。也是东夷、西戎、北胡、南蛮学习之所。守护中原安危是每个诸侯的责任。昔,戎狄盘踞在中原北方,对中原虎视眈眈。戎狄见中原大乱,举兵南下。中原诸侯为保存实力,互不援助。如果不是齐恒公,尊王攘夷,击败戎狄,不仅燕、邢、卫等国不能幸免,戎狄之患已经在中原泛滥成灾。我们也就成了披头散发,衣开左衽的野蛮人。”

“齐恒公尊王攘夷,以匡天下。寡人听闻,无不热血沸腾。”赵雍扬声道:“寡人恨不能置身在那个时代,击戎狄,卫疆土。”

“赵君身在这个时代也不错。”田鞅见赵君也是热血男儿,趁势引导,“楚国乃周天子敕封,但楚国不服中原,更不遵礼仪,实乃野蛮人。今,楚国攻灭越国,成为大江上巨大的国家。楚国便对大河上的中原诸侯虎视眈眈,妄图兼并诸侯,一统天下。中原面临亡国之危,不弱于戎狄之患。我们身为热血男儿,难道就默不作声,任由蛮楚,践踏中原山河。诸位,我们该怎么办。”

韩、魏使者齐声道:“联合起来,抵制蛮楚,守护祖宗为我们留下的疆土。”

“不错,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抵制蛮楚。决不能让祖宗为我们留下的疆土,被蛮楚践踏。”田鞅见赵君也被激起了男儿血色,问道:“赵君,守卫中原,人人有责。我们难道不应该联合起来,抵制蛮楚。”

赵君厉声道:“先祖的疆土,岂能任由蛮楚践踏。”

“吾王见楚国咄咄逼人,妄图统一中原。齐国一国之力不能抵挡楚国,故而,吾王号召中原诸侯一起对抗楚国。”田罂悲愤道:“赵君不加入攻楚的阵营,为守卫中原出一份力。难道赵君还想置身事外。”

齐国为何要号召韩、魏等诸侯攻楚,真正地原因,赵雍岂能不明白。齐国是想借着攻楚,提高自己的号召力,从而成为中原诸侯的霸主。但楚国灭了越国,势力不容小觑。中原诸侯不联合起来,恐怕会被楚国各个击破。

赵雍也不想楚国变得强大,威胁中原,也威胁赵国,答道:“寡人岂能置身事外。”

韩使满怀期望地眼神看着赵君问道:“赵君愿意加入攻楚的阵营?”

“寡人也想跟随中原诸侯攻打楚国。然,赵国一片乱局,国势不稳,也是力不从心。”

田鞅质问道:“我听到一个谣言,说赵君不加入中原诸侯攻楚,反而有意联合楚国,南北夹击中原诸侯。”

“这是诋毁”赵雍嚷道:“寡人绝没有联合楚国,南北夹攻中原诸侯之意。”

田鞅道:“谣言止于智者,我们自然不相信赵君会做这样的事情。”

赵雍嚷道:“寡人不会联合楚国夹攻中原诸侯。”

韩、魏响应齐国攻楚,是因为楚国不仅威胁到了齐国,也威胁韩魏。齐、韩、魏三国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才能结盟攻楚。赵国和楚国不接壤,也无兵戈之患。让赵国出兵击楚困难重重,赵国军民也不会支持赵君攻楚的政令。田鞅要的就是赵君的一个承诺…不助楚攻诸侯,保持中立。

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田鞅便替赵君解围道:“赵国北有胡人,又有中山腹心之患。赵君派兵大举南下,胡人、中山也会趁机攻赵。赵君的处境堪忧呀!”

“齐使,你明白寡人的难处。”赵雍头疼道:“寡人也想举兵南下攻楚,但北疆胡人之患,不弱于楚。”

田鞅道:“楚国北上,有齐、韩、魏三国顶着。赵君不用管楚国,而应该为中原守好门户,阻挡北胡南下。以免我们被北胡、南蛮南北夹击。赵君,中山危害巨大,要不要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齐国为了瓦解赵、楚之盟,不惜抛弃了中山。齐王之意是默许赵国攻伐中山。”赵雍将这句话放在心中,扬声道:“寡人会阻截北胡,也会攻伐中山。但,中山兵马强盛,赵国一国之力是难以奈何。还请诸侯解了楚国之危,帮助寡人攻伐中山。”

齐、韩、魏三使齐声道:“这是自然。”

“寡人为了阻击北胡,不能南下。故而派遣三名使者,随同诸位回国,表达寡人的意思。”赵雍得到三国使者的允诺,趁势道:“富丁,跟随魏使前往魏国;仇液,跟随韩使前往韩国;赵爵,跟随齐使前往齐国。”

富丁、仇液、赵爵齐声道:“喏。”

赵雍语重心长地着三国使者道:“诸位,阻击楚国的重任就拜托你们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伐中山

翌日,晨阳初升,齐、韩、魏三国使者为了将这个消息尽早传回国内。三国使者来到丛台宫向赵君辞别。赵君领会三国使者的意思,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于是,让赵使和他们一起离开邯郸。密使王贲也跟随楚使前往楚国。楼烦启程前往秦国,探听秦国内乱最新的消息。

赵爵、仇液、富丁、楼缓、王贲做为赵国使者,前往诸侯。随后,赵雍以李疵为使,出使燕国,进一步巩固燕赵之盟。同时有意将赵国攻打中山国的消息泄露给燕王,以此试探燕王的态度。赵雍又以田不礼为使,出使宋国,巩固宋赵之盟,应对中原突发的状况。赵雍令赵固回到代郡,监视胡人动向,并大量招募胡兵、训练骑射。

楚王在宫中接见赵使,王贲递上国书,转达了赵君的意思。

楚王看了国书,心中大喜,让人好酒好肉招待赵国使者。赵使王贲,跟随侍者离开楚宫。楚王见赵国不仅答应南北夹攻中原诸侯的建议,还派出使者前来缔结盟约。楚王熊槐信心大增,更加助长了他兼并天下、争霸中原的野心。

“寡人若是赵君,就不会参与中原诸侯之事。寡人会选择游走与中原诸侯和楚国之间,为本国谋取最大的利益。”楚王见没费多大力就说服赵君南北夹击中原诸侯,眸色之中有点看不起赵君,语调显得轻蔑道:“赵君年少,也算英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赵君谋略和胆识比起赵成侯、赵肃侯差远了。”

靳尚出言迎合道:“赵国见我国攻破越国,忌惮我国实力。赵君为了讨好我国,方才答应南北夹攻中原诸侯。王上,我们问鼎天下,一统中原,指日可待。”

楚王闻言,在大殿之上狂笑不已,气焰更是不可一世。

熊滑问道:“王上真的打算和赵国,平分疆土,南北分治。”

“区区赵国也配和我们南北分治。”楚王唇角勾起一抹诡谲地笑容道:“为了对付齐国,对付中原诸侯。这不过是寡人的权宜之计,用来引诱赵君,迷惑赵国军民。寡人攻破齐国,打败中原诸侯。寡人就会出兵攻灭赵国,一统天下。寡人要中原的疆土都是楚国的。”

“王上志向高大,壮我楚国之威名。我们不日就可以打败齐国,令中原诸侯臣服。剑指中原,一统天下,指日可待。”熊彪高呼道:“楚国万岁,王上万岁。”

楚臣也齐声高呼道:“楚国万岁,王上万岁。”

赵国助阵令楚王熊槐野心急剧膨胀。楚王认为取天下如探囊取物。楚王以景翠为将增兵五万前去支援昭雎,全力攻打齐国。

齐王得到赵君拒绝赵楚之盟,保持中立。齐王没有后顾之忧,放开手脚,下令与楚国开战。齐王以田阳为将,增兵五万支援匡章攻楚。韩、魏两国也增加兵力,攻打楚国。

齐、韩、魏三国和楚国,相互攻伐,战事激烈。

楼烦出使秦国,将秦国内乱最新消息。连忙写好国书,送回赵国。赵雍得知秦惠后和芈八子相争,短时间内难以决出胜负。秦国也没有人能够平息这场动乱。李疵、田不礼二人也出使归国。并促成了赵国和燕、宋两国,缔结盟约。

赵雍见中原一片乱局,秦国陷入内乱,诸侯无暇插手赵国内政,此乃攻伐中山国天赐良机。赵雍召集肥义、李兑、公子成、田不礼、赵鼎、赵云舒、赵歇和司马望族等多位重臣齐聚赵宫。为了不让消息走漏,赵雍命屠彝率领黑衣卫亲自在门外驻守,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赵雍对着众人问道:“寡人想趁着中原大乱,秦国深陷内乱,诸侯无暇干涉我国内政,出兵攻灭中山,此计可行。”

肥义沉吟少许,答道:“君上,中山国坐拥八百里疆土。从中山恒公开始,中山国几代君主,身勤社稷、忧劳邦家,自立自强。今,中山国甲士数十万,兵强马壮。中山王姿并非懦弱、昏庸之君。再加上中山国武有乐举、季辛,文有司马喜、张登等人。此战,不好打。”

李兑也附和道:“中山倚太行之屏障,扼蓟晋咽喉,凭滹沱河之天堑。战守迁之便利于我国邯郸,而不亚于燕国之幽蓟。中山国陆路北通幽蓟,南接邯郸,东到齐国临淄,西到代郡。境内河流众多,水运可通齐国。我们攻灭中山,定会损兵折将,消耗国力。”

公子成点了点头,认可前面两位的观点,附和道:“中山国曾跟随齐国攻伐燕国,辟启封疆,方数百里,列城数十,克敌大邦。一年前,中山国南攻我国,夺取鄗城;北击燕国,斩其大将。中山国千乘之力,攻燕、赵万乘之国,以一敌二而不落败。足以见得中山国军事实力强盛。我们与中山国开战,讨不到便宜。”

肥义见赵君陷入沉思,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接过话语,补充道:“齐国攻燕不得,遭诸侯围攻。楚国灭越,令中原诸侯人人自危。中原诸侯忌惮楚国之势,联合起来攻楚国。我们攻伐中山,不能一击而胜,中原诸侯也会趁机干预。我们一击而灭了中山,也会令齐、魏两国忌惮。齐、魏是不希望看到赵国成为强国。攻伐中山,稍有不慎,我们就会步齐、楚后尘。就算我们倾国之力攻伐中山,至少也要五年的时间。君上,攻伐中山,还需谨慎。”

赵鼎也道:“中山国生于忧患,被大国欺而变强。为强国占领又复生。中山国不屈不挠、顽强自立的精神乃当世少见。我们想要攻破中山,难上加难。”

“晋公屠我,族人尽数被杀,仅存一孤儿。人人都说我族遭逢灭顶之灾,能够存活已经不易,更别说复兴 。先祖赵武、赵鞅祖孙二人,不信天命,为赵氏努力。他们不但振兴了赵氏,还让赵氏声威远播诸侯,叱咤风云数十载。晋阳一战,智氏势大,又联合韩魏,赵氏面临亡族之险。先祖襄子并没有因为敌人强大,选择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赵氏多难,足以兴邦。”赵云舒又道:“赵国位立七雄,齐、魏、秦联合皆不能图我。我们虽陷四战之地,但历代先君东征西讨,从不服输,才有了现在的局面。武王拥有西岐之地,但敢挑战殷商,并灭而取之。我们的疆土比武王大,兵甲也比武王多。我们攻伐中山畏手畏脚,如何才能与万乘之国争雄。”

赵歇也站出来道:“灵寿、中人、顾、肥、扶柳、石邑是中山国最重要的地方。中山国南北不足三百里,东西从井陉到扶柳不足两百里。我们乃万乘大国,岂能怕了疆土不足千里、兵车不过九千乘的中山国。”

田不礼附和道:“中山王称王,导致齐、中山两国存有间隙。攻伐燕国,中山国率先撤军,令齐国损失惨重。齐王田辟彊恨透了中山国。中山国借着齐国声势,攻伐燕国,和燕国成为仇敌。如今中山得罪诸侯,孤立无缘。再加上中原诸侯陷入混战,无暇插手我国内政。中山王姿继位,也被我们击败,威信未立。司马稠、中山王厝去逝,中山国已经没有人能够掌控局面。此时,正是我们攻伐中山国最好时机。君上,我们不能错过。”

司马望族道:“中山国推行儒学贱壮士之策,导致战士懈怠于阵,农夫惰于田。中山国兵弱、国贫。我们两次攻伐中山,试探中山国的战力。我们攻占井陉,进可攻,退可守,占据了战场主动权。此时不攻中山,更待何时。”

赵雍听了众人之言,心中权衡攻伐中山的利与弊,沉默良久,方道:“中山是我们腹心之患,不可不除。犀首也曾说过,中山不灭,赵国不兴。寡人等了二十几年,才离间了中山和齐、燕两国的关系。如今中山孤掌难鸣,岂是我们的对手。攻伐之事定会有伤亡。寡人虽不能一战而灭了中山,但也要灭了中山国有生力量,给予毁灭性的打击。”

公子成问道:“我们攻伐中山陷入相持,诸侯插手,我们就不能全身而退。”

“齐、韩、魏三国忙着应对楚国,秦国陷入内乱,燕国和我们结盟。他们自然无暇插手,我们与中山国的战事。”赵雍眸色渐渐明亮,语调清晰道:“我们就在中原混战决出胜负之前,结束这场征战。”

公子成愣了一瞬,问道:“君上,攻伐之事,牵扯甚广。战与不战,还请三思。”

“中山国必须打。”赵雍语调坚定,没有半点迟疑道:“我们两次攻伐中山。纵使我们不和中山国开战,中山国也会向我们开战。两国已经开战,我们就不能给中山国喘息的时间和机会。我们与之开战,不破不退。不灭,战火不止。”

赵鼎问道:“君上打算如何攻伐中山。”

“中山国坐拥八百里疆土,南北不足三百里,东西不足两百里。我们两次攻伐中山试探出中山国的兵力不超过三十万。能够调动作战兵力不过十五万。我们倾国之力,从南、北、西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中山国疲于奔命,安能迎战。”

肥义闻言想了想,忙道:“我们要想从南、北、西三个方向同时进攻中山,至少就要准备二十万兵力。这一次攻伐中山,君上是想动真格。”

“不错,此次攻伐中山,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对中山动真格。”赵雍朗声道:“中原诸侯混战,寡人也不能闲着。此次,乃寡人三伐中山。不是试探、立威,寡人要和中山国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太子章请战

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之后,赵君雍身边有赵固、赵歇、赵云舒、肥义、李兑、田不礼、司马望族等文武大臣,以及赵希、牛翦、乐毅、赵与、赵袑等后起之秀。又有李疵、富丁、仇液、赵爵、王贲、楼缓等外交能臣。赵国武力强盛、政治清明。

赵国上下一致拥护赵君雍的政令,趁着齐、韩、魏三国和楚国混战,秦国陷入内乱。赵国对中山国展开一次重大的军事行动。

一场决定赵国和中山国命运的最关键的大战。

此次攻伐中山,不是前两次那般小试牛刀,而是为了给中山国致命一击,消灭敌国有生军力。赵雍想通过这一战,彻底击败中山国,并使中山国数年之内都没有力量反攻赵国。

对于赵雍而言,此战不仅是他推行胡服骑射以来对中山国展开的一场声势浩大的决战。也是为了证明他推行胡服骑射是否正确的一战。

此战,他只能赢,不能输!

为了制定出一套周密而严谨的作战方案,赵雍召集诸多文武大臣,齐聚赵宫商谈五日。经过一番激烈争论、协商之后。众人意见达成一致。

赵国决定动用三分之一以上的力量攻打中山国。此战,赵国不求攻灭中山,而在于重创中山军主力,令中山国数年内不能恢复元气。所以,赵雍集中了赵国最精锐的战车、能攻能守的步卒以及中原诸侯第一个拥有的新式兵种铁骑。

赵雍颁下诏令,一边命大司马许虔和左司寇李兑负责筹集大军备用的粮草,另一边将散落在赵国各地能征善战具有将帅之才的人,不论军功、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全部都召回赵国邯郸。赵君雍亲自严格考核和选拔,挑选出合适的统兵大将。

为了预防诸侯,干涉赵国内政。赵雍让赵云舒坐镇晋阳,注视秦、韩。赵歇坐镇上党郡,注视韩、魏。赵固坐镇代郡,监视北胡和燕国。公子成等宗室之人坐镇邯郸,固守国都,同时监视齐国,并密切关注齐、楚之间的混战。

三日后,赵雍在丛台宫点将。

北路军分两路,一路由赵希统帅胡、代六万兵马。另一路由牛翦统帅新招募的三万铁骑。北路军由北向南挺进,两军攻打丹丘、华阳、鸱之塞。北路军在曲阳汇合,剑指中山国国都灵寿。

赵与率一万军前往苦陉邑,骚扰中山国大后方,牵制、分散中山国兵力。一边策应南、北大军的军事行动,另一边做好准备,随时进攻中山国国都灵寿。

南路军分为左、中、右三军。右军由赵袑统领,左军由新人许钧统领,中军由司马望族统领。赵雍总领左、中、右三军,有八万步卒,八千战车,五万铁骑,总共十五万大军,由南向北,攻打石邑、封龙、东垣、房子等中山国腹地。

此战,是赵国和中山国,也是赵君雍和中山王姿之间最关键的决战。

赵雍集合邯郸、晋阳、代三郡,总共二十五万大军,分南、北、西三个方向,对中山国发对猛烈的攻击。三把利剑,直插中山国国都灵寿。

为了获得胜利,赵雍召集文成武将,不断推敲、演练,行军路线。并将中山国的反击因素也综合考量。经过众人的努力,总算制定出了一套无可挑剔的作战方案。

第二日,赵雍让赵希、牛翦、赵与等北路军和西路军诸多将领,赶回代郡,传达作战命令。并和北、西两路大军约定,十日后,三路大军一起攻伐中山国。

出征之前,赵君穿素服前往宗庙祭祖,占卜星象。占卜结果为吉,便可以出征。占卜结果为凶,便不宜出征。赵雍率领文武大臣来到宗庙,祭祀赵氏先祖。

赵雍端起一盏酒樽,面对赵氏先祖的灵位,语调谦恭道:“寡人愿继承简、襄之志,开拓胡地,壮我国威。不日,即将亲率大军北伐中山国,一洗先君鄗城被困之耻。中山国乃我国腹心之患,不可不除。寡人亲自领兵出征,就是要彻底解除赵国心腹之患。不破中山,绝不归国。先祖若有灵,请护佑寡人攻伐顺利。”

赵雍将手中酒樽倾斜,樽中美酒滴滴答答落在大地。

礼毕,赵雍转过身来对着祭礼点头道:“开始吧!”

祭礼尹皋命人起舞,以通神灵,口中念念有词。尹皋将手中龟甲抛入地上,占卜卦象。赵雍见尹皋见了卦象,振振有词,神情越来越凝重。

尹皋解读了卦象,神情凝重道:“君上,卦象显示。龟兆不吉,乃大凶,不利征伐之事。”

众大臣闻言,恐惧不安。人岂能于天斗,皆劝阻赵君雍罢兵息战。

“武王伐商之前,也曾找高人占卜卦象。卦象显示是大凶,不宜出兵。众人皆惧,不愿出征。军师姜尚说行军打仗,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岂能倚仗鬼神。武王不顾众人反对,采纳了姜尚的意见,出兵朝歌。牧野一战,周胜而商败。纣王焚火自尽。武王灭商,取而代之,成为天下的主人。”肥义见君上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又见大臣恐惧心理渐缓,又道:“圣人曾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国上下一心,岂有不破中山之理。我们等这一刻,等了二十多年,难道还要等下去。君上,臣主战。”

又有几位大臣听了肥义之言,不信鬼神,也出列附议道:“臣附议。”

随着声潮涌动,大臣也不在担心鬼神之说,附和道:“臣附议。”

赵雍见诸臣没有因为鬼神之说望而生畏、心生退意,反而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为壮声威,赵雍抬高语调道:“攻伐之期,绝不更改。不破中山,势不南归。”

诸臣高呼,“君上万岁,赵国万岁。”

又过了一日,赵国邯郸上空出现彗星异象。尹皋擅长天文历法,仔细推敲,有兵祸,是大凶之兆。众人见了异象,都认为是赵国之举,惹怒了上天。

面对接连而至不吉利的预兆,又有很多大臣意志不坚定,心生退意,前来劝阻赵君雍罢兵。面对众人之言,赵君雍初心不改,意志坚定,仍然不更改出征的决定。如果真的有天命,他就用自己的双手,打破天命。武王不信天命,提兵东征攻破殷商,建立周国数百年的基业。赵雍岂能因为天命,错过了攻伐中山国的大好时机。

赵雍不怒自威,喝道:“嬴姓赵氏先祖不信天命,敢于逆天抗命,嬴姓赵氏才能绝处逢生,显赫诸侯。寡人也不相信天命,只相信自己的双手。出征之期已定,绝不更改。不破中山,绝不南归。”

赵君雍之言,压制了心生退意之人。赵国邯郸劝阻赵雍的大臣,一日比一日少。及至后来也没有人劝阻赵君罢兵。

三日后,赵国大军出征。

第一道晨阳射入赵国邯郸丛台宫,丛台宫诺达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出征大军早已经列好阵势,以待赵君检阅。八千战车居中,旌旗飘飘。步卒在后,雄壮威武。两翼是赵雍亲自锤炼的新式兵种铁骑。随着第一通鼓声停歇,赵雍身穿战甲位立高台,俯视三军。

一时间擂鼓响动,号角长鸣。三军将士齐身束甲,手持利刃。在阳光的照射下,利刃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赵雍注视着自己的威武之师,热血翻涌,斗志激昂,誓师道:“不破中山,绝不撤兵。天佑寡人,天佑赵国。”

三军将士高呼道:“君上万岁,赵国万岁。”

按照礼节,誓师之后,太子章要捧着将盔,亲自替赵雍戴在头上。赵雍见太子章一生戎装,神情威武赫赫,不减自己当年,问道:“章儿,送父出征。你为何一身戎装。”

太子章没有躲避赵雍那道充满威严的眼神,恭敬地答道:“孩儿未经战阵,愿随父亲一同出征。”

赵君雍问道:“你想干什么。”

太子章答道:“孩儿想要弯弓射胡。”

太子章之言,超出了赵君雍意料之外。太子章的胆识和魄力与当年的他有九成相似。赵雍越看越满意,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们嬴姓赵氏一族素来能征善战,无畏生死。你贵为太子,不愿身居高楼,坐享富贵,更不愿堕了赵氏的风骨。也好,难得你有此胆识,为父也应该让你出去见识、历练一番。”

太子章本以为君父会驳回他的请求,没想到君父会痛快答应,还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太子章那张稚嫩的脸颊,瞬间涌出喜色,忙道:“多谢君父成全。”

既然是让太子章出去历练,怎么也不能带在自己身边。赵雍想了想觉得将太子章交给司马望族更合适。一则,司马望族和他情同兄弟,情谊深厚,又忠心不二。二则,太子章也是司马望族看着长大,也便于管制。

赵雍笑道:“司马望族,寡人就将章儿交给你了。”

司马望族见君上将太子交给自己是何其的信任有加。司马望族也明白君上将太子托付给自己,是为了让太子建立军功,早日在赵国树立无上的威信。

司马望族道:“君上,臣愿意为副将,辅佐太子攻伐中山。”

“司马叔叔,我是第一次出征。征伐之事,有很多都不懂,也不会行军打仗。我未立军功,不能服众,岂能位居主将。”太子章年忙道:“司马叔叔,还是你为中军主将。我愿意跟在你的身侧学习。”

赵雍见太子章考虑问题周全,言行也谦恭有礼,对他的赏识又多了几分。

司马望族忙道:“太子,人生总有第一次。谁生下来就会行军打仗。君上十五岁就敢以一国之力对抗诸侯。十六岁就领军北击燕国,捍卫疆土。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太子继承了君上的胆识和魄力,定能率大军,征伐中山。”

太子章自然听过君父少年英雄的事迹。他心中也向往亲率大军,北击胡人的壮举。然,他又怕自己接受主将之位,坏了国家大事。太子章看了看司马望族,又将目光看着赵雍,不知道如何应答。

司马望族见太子章迟迟不接受,忙道:“太子,你为主将,臣为副将,就这样决定了。”

赵雍见司马望族是为了让自己儿子树立威名,也是真心歉让。又见太子章少年心性,但恭顺有理,遇事沉稳。赵雍笑道:“章儿就听你司马叔叔的。”

太子章见君父已经发话,也不在推让,言语谦恭道:“多谢司马叔叔。章儿不经战阵,也是第一次行军打仗,还请司马叔叔多多指教。”

司马望族笑道:“太子,战阵之时,你可不要嫌我唠叨。”

赵雍见了笑道:“章儿,战场上的事情要多听你司马叔叔的。你司马叔叔十八岁时一个人领着二十八骑,冲入燕军大营,击溃燕军主帅。几个月前,亲率铁骑,北击林胡,活捉林胡王,迫使林胡王臣服我赵国。你不能因为自己身份是太子,就骄傲自满、意气用事。战场上,也不能独断专行。”

太子章眸色之中充满敬佩,厉声道:“喏。”

赵雍看着公子何道:“何儿,你来为君父戴将盔。送父出征。”

“喏。”公子何见上次太子章为赵雍戴将盔时,内心激动。没想到这次出征,赵雍让他戴将盔。公子何脸色大喜,仪态得体,亲自为赵雍戴好将盔,行礼道:“孩儿,恭祝君父、太子哥哥,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赵雍叮嘱道:“君父走后,读书、习武,不可荒废。”

公子何道:“喏。”

孟姚深情地凝视着赵雍,柔情似水地说道:“夫君,我等你早日归来。”

“又要辛苦你了。”赵雍转过身去,拔出长剑,往前一送,呼道:“三军将士听令,出征。”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中山王姿迎战

公元前305年,赵君雍二十一年。赵国集合邯郸、晋阳和代三郡二十五万兵力,分南、北、西三个方向攻打中山国,剑指灵寿。北路军分两路,一路以赵希为将统帅胡、代兵马;另一路以牛翦为将统帅招募的铁骑。西路军以赵与为将,统帅一万军力,出井陉前往苦陉邑,牵制中山国军力,并支援南北两路大军。南路军分成左、中、右三军。左军以赵袑为将,右军以许钧为将,中军以太子章为将。赵君雍总领南路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往北而去。

公元前307年,赵国万人铁骑纵横中山国南疆之地,如入无人之地。面对如此沉重地打击,中山王厝一病不起。为了雪耻,中山王厝派遣大军攻赵,占领赵北疆之地鄗城。中山王厝尚未实现大国、强国之梦,遗憾和悔恨地闭上了双眼。

中山王厝甍逝,其子太子姿继承大位,成为中山国第二代王。

中山王姿继位后,以司马喜为相,继续推行以儒治国。公元前306年,赵君雍给中山王姿送去一份大礼,亲率领赵歇、肥义、田不礼、司马望族和屠彝等文武大臣,复攻中山国。此战,也是赵君雍排除万难推行胡服骑射之后,第一次对战中山国。赵国不仅收回被中山国占领地鄗城,还北上中山国腹地,攻破宁葭,攻占井陉。

中山王姿刚继任王位,国内有很多高勋的将领,不服他。中山王姿想通过这次战争树立威信,巩固自己的权利和地位。然,中山王姿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得到的却是赵国斩杀中山国数名大将和数万将士,还丢了西出太行要道井陉,以及鄗城得而复失。

中山王姿勃然大怒,欲提兵南下攻破鄗城,攻占邯郸,问罪赵君。张登等大臣以中山国刚败,士气低靡。北疆统帅乐举不能调动,南疆统帅季辛又身负重伤。赵国是大国,武力强盛。如果组织军力冒然与赵国开战全面开战,吃亏的还是中山国。

中山王姿难以忍下这口怒气,在大殿上喝骂大臣无能。

张登等人见王上怒气难消。他们担心中山王姿不顾国力和现实情况,选择一意孤行和赵国开战。劝阻中山王姿咽不下也要咽,谁叫中山国的国力比不上赵国。眼前最重要的是要整顿军力,修养生息,发展国力,等待时机与赵决战。中山王姿不是糊涂之人,也明白中山国的基业得来不易,选择以大局为重,暂且忍下赵国施加的耻辱。

中山王姿也不甘心,在大殿上叫嚣,赵国和中山已经开战,寡人若不能一雪前耻,便对不起先祖。从今天起,赵国就是中山国的敌人。寡人厉兵秣马,整顿军备,与赵国决战。有朝一日会将今天的耻辱,加倍讨回来。

当赵国又一次提兵北征的消息,传到了中山国。中山国文武大臣一片慌乱。中山王姿却保持镇定,喝斥道:“你们都是中山国德高望重的大臣,一听赵国出兵就乱做一团,成何体统。你们有辱国体,该当何罪。”

张登见王上发怒,率先答道:“王上,休要动怒。诸位大臣听说赵国出兵,神情紧张,乱了礼仪。”

中山王姿叱责道:“赵国有什么好怕的。你瞧瞧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一听说赵国出兵,个个都被吓破了肝胆。中山国立国至今,何曾有今日的现象。你们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寡人都感到羞耻。”中山王姿在最后两个字,有意抬高声调,就是为了羞辱这些大臣。

诸臣被王上训斥一顿,自觉脸面无光,请罪道:“请王上降罪。”

中山王姿双眸散发出的眼神,冷气逼人,让人不觉打了几个寒颤。中山王姿冷哼一声,注视着大殿内的乱做一团的臣子,问道:“你们告诉寡人,寡人应该如何惩罚你们。你们互相瞧瞧,哪还有半点臣子的模样。寡人替你们感到丢脸。”

诸臣请罪道:“请王上降罪。”

司马喜煽风点火道:“王上不要动怒,这些人听到赵国出兵已经吓破了肝胆,何必为了他们生气。”

张登厉声道:“司马相还嫌局势不够乱?”

司马喜冷嘲热讽道:“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为国家出力,捍卫疆土。为何听到赵国出兵,方寸大乱。连臣子的礼仪都没有。中山国有你们何其不幸,王上是何其不幸。”

季战厉声道:“冲锋陷阵,击敌保国,流血牺牲的是我们。得功劳的却是你们。你们只会动嘴皮子,还会干什么。你们有种就去和赵国真刀真枪的决战。少在这里说风言风语。”

季战之语,又有几个人出言附和,叱骂司马喜。

司马喜深通权谋之术,镇定自若地问道:“你们是王上的臣子,难道不应该为王上效力吗?你们还是说王上赏罚不公,心生怨恨。怎么,你们是想通过赵国出兵,逼宫吗?你们眼里还有王上没有。”

季战性子粗鲁,顶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对王上是绝对的忠心不二。”

“忠心不二。我看是怨声载道吧!”司马喜喝道:“你们是想对王上不敬,想要造反吗?”

“够了。”季辛对着季战,喝道:“你少说两句。”

季战喝道:“实在是司马相欺人太甚。”

季辛截断道:“还不快向王上请罪。”

季战脸色不喜拱手道:“王上,臣知罪。”

季辛也道:“臣管教不严,还请王上恕罪。”

司马喜冷色道:“季左使,你已知罪。根据律法,以下犯上者,刚当何罪。”

季战是个急脾气,哪能听司马喜这般侮辱,喝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季左使的事。”

季辛喝道:“够了,不要再说了。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退下。”

季战虽看不惯司马喜等巧言令色之徒,甚至看不起中山王姿,却无比敬佩季辛的为人。季辛有命,他莫敢不从,哪怕是要他献出生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季战见季辛出言训斥,拱手行礼退在一边。

季辛为了保住季战,不得如此,请罪道:“以下犯上者,免去一切官职,永不录用。按照律法,臣定当与之同罪。”

司马喜可不要放过打压季辛的机会,怎可能让他全身而退,语调冰冷道:“季左使,我如果没有记错。以下犯上是死罪,当处极刑。”

季辛见司马喜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心中冷笑道:“想我一世英雄,竟然会…可悲啊!”

张登忍不下去了,厉声道:“王上,大敌当前,斩杀大将,只怕会引起军中骚乱。军中人人自危,人心不齐,如何抵挡赵国来犯。季左使以下犯上,事出有因,但罪不至死。恳请王上念在季左使忠心为国,战功赫赫的份上,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司马喜冷笑道:“战功赫赫就可以无视律法、无视王上了吗?”

“司马相,你逼走了一个孙固,还不够。难道还想将季左使逼走吗?”张登怒色道:“司马相,你若在从中挑拨、离间,我们能够罢免你第一次,也能罢免你第二次。”

司马喜闻言,怒气横生。那双炽烈的双眸,释放出的火焰,想要将眼前的对手吞噬。

中山王姿不是糊涂之人,很快看清了朝局的走向。如果他依了司马喜之言,朝局定会大乱。前左使孙固定能逼迫先王,先王不敢杀之,离中山国而去。以季辛的实力,同时也能够做到。如果季辛不服,他也没有能力控制住他。中山王姿也明白司马喜有权谋,擅长治国,也能帮他打压和制衡臣子。但击退赵国,还需要季左使及诸多将士用命才行。

中山王姿不愿意朝局僵硬,忙道:“季左使,你可知罪。”

季辛闻言,心中一片悲凉,“臣知罪。”

季战闻言,脸色惨白道:“以下犯上乃臣之过,与季左使无关。臣愿意以死谢罪。”

又有几名战将,请罪道:“臣等愿意以死谢罪。”

季辛虽感激同袍仗义之言,但也不想他们为自己白白送了性命,出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胡闹,给我退下。”

季战道:“王上要杀一人。将军,就让我为你去死。”

众人也跟着道:“就让我们为将军去死。”

季辛喝道:“给我退下。”

“同生共死,你们不愧是中山国的好儿郎。既然你们不怕死,寡人就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中山王姿抬高声调道:“你们要给寡人痛击赵国。把赵国给寡人施加的耻辱,加倍讨回来。”

“喏。”季辛道。

众将也跟着道:“喏。”

“赵国提兵北上攻我,寡人正愁没有机会与之相争。诸位,我们厉兵秣马已经有些时日。休养生息、训练将士,这些寡人都做了。此次,赵国来犯,你们要给寡人好好的教训他们。”中山王姿怒喝道:“寡人丢失的脸面,还有你们丢失的尊严。全部都要给寡人找回来。”

众人齐声道:“喏。”

中山王姿问道:“张登,这场仗,你认为会打多久。赵国会不会与我们生死决战。”

张登沉吟片刻,答道:“此次赵国出兵,也像上次那样,在于试探我们。臣估计一个月内,会结束战斗。”

“赵君欺辱先王、寡人之耻,寡人没去找赵国问罪。今日,赵国又得进寸尺,自己找上来了。也好,赵君不是想和我们开战吗?寡人迎战便是。寡人若不迎战,只怕赵人会说我们懦弱可欺。我们也将赵国施加的耻辱,统统还给他们。”中山王姿眸色充满杀气,“季左使,你统帅南疆所有的兵力,阻截赵人。寡人不但要你击退赵军,还要趁势攻入赵境,南下邯郸。赵人多次挑衅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无需再忍。寡人要你动用全部的力量,不惜任何代价,攻灭赵国,以正中山之名,树寡人之威。寡人要赵人听到我们的名字就会感到恐惧。”

此战,不仅是赵国和中山国之间生死的较量,还是赵君雍和中山王姿之间最关键一战。这一战,双方势在必得,都不能输。赵国和中山,赵君和中山王,谁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第二百三十四章 魏有乐羊,赵有乐毅

中山王姿调遣左使季辛,率军南下。并让他总领南疆军务,不惜一切代价,阻截赵军。中山王姿甚至想要季辛反攻赵国,攻破邯郸。季辛领命,率领大军刚南下。一骑快马,后背插着黑色旗帜,进入中山城,高呼道:“北疆告急。”

中山王姿见南疆兵患未平,北疆战事又起,怒道:“可恶。”

张登惊道:“王上,燕国趁着赵国北上攻我,也率军南下?”

南边的赵国已经够让他们头疼了,现在燕国也出兵。南赵、北燕都是万乘之国,中山国如何能抵挡。中山王姿将手中文书仍在地上,说道:“不是燕国,是赵国。”

张登拾起地上的文书,不看则已,一看神情严峻,惊呼道:“王上,这不可能。”

中山王姿道:“有什么不可能。”

“赵国在南边集结十五万大军。赵国怎么还会有多余的军力,攻我北疆。”

“紧急军情。”突然,又一道高呼声,划破天际,传入中山宫。中山王听见这道声音,怒道:“又怎么了。”

一名士卒进入大殿,厉声道:“王上,赵国出井陉,攻打我们。”

中山王厝纳闷道:“赵国动用了多少军力来攻打我们。”

中山大臣不敢迎视王上那道叱责的目光,纷纷垂首不语。中山王厝见着这些大臣平时指点江山、滔滔不绝,面对国难却一言不发,叱骂道:“你们平时不是挺能说?遇见国家大事就闭口不言。”

中山王姿喊道:“司马喜。”

司马喜恭敬地答道:“臣不知,请王上恕罪。”

中山王姿又点了几名大臣,众人都说不知。中山王姿气得暴跳如雷,大骂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寡人要你们何用。”

张登道:“我国南疆、北疆、西疆同时遭到攻击,大后方还有敌军的身影。王上,赵国至少动用了近三十万兵力。”

“三十万。”中山王姿脸色狐疑,质问道:“赵国有那么多军力。”

“当今天下有五国最强...东齐、西秦、南楚、北赵、中魏。东齐联合中魏攻打南楚。西秦内乱,自顾不暇。赵国是万乘之国,甲兵数十万。赵国有实力集中三十万军力,分南、北、西三个方向同时攻打我们。”张登也顾不得王上脸色僵硬,又道:“赵国出兵三十万,来者不善!”

司马子期道:“赵国出动三十万军力攻我,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中山王姿喝问道:“赵国有三十万军力,我们能够组织多少军力。”

大司马爰骞答道:“我国能够组织军力,最多三十万。”

中山王姿又问道:“能够作战的人员,有多少。”

“我们同时向南、北、西三个方向迎战赵国。作战军力,不足十万。”

“不足十万。”中山王姿用冰冷地眼神往大殿内扫去,问道:“赵国来犯,寡人是战,还是和。”

大殿内一片沉默,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发言。

中山王姿冷笑道:“文臣主和、武将主战,怎么没有一个人说话。”

司马喜见王上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战战兢兢地说道:“赵国和中山国相比,谁强谁弱。不用我说,大家心里明白。赵国出动三十万,显然是未雨绸缪。我们匆忙迎战,只会折损更多的将士。臣认为宜和,不宜战。”

司马子期也道:“臣也主张与赵国议和。”

中山王姿不答,又问道:“张登。”

张登沉吟片刻,答道:“我们不是赵国的对手,不宜和赵国全面开战。我们最好利用诸侯之间的矛盾来制衡赵国。王上,我们一边迎战赵国;一边派出大使,携带重金,前往诸侯,寻求援助。”

“当今天下,哪国诸侯愿意来援助我们。”司马喜问道:“我国位于齐、燕、赵三国之间。齐国全面迎战楚国,自然不会为了我们,得罪赵国。我们攻伐燕国,破其城,掠夺其财,迁移其祭祀之器。燕国对我们恨之入骨。你们觉得燕国会为了我们,与赵国开战。”

司马子期也道:“齐国和燕国都被我们得罪了。他们才不会管我们的生与死。向诸侯求援,这个计策注定行不通。打,我们又打不赢赵国。为今之计,唯有与赵国割地议和。”

张登想了想也道:“中山国夹存在齐、燕、赵大国之间。我们本可以利用三国之间的矛盾,制衡他们,图存图强。我国称王,得罪齐国在前,攻燕率先撤兵在后。即使齐国不应对南楚,恐怕也不会支援我们对抗赵国。我们破燕,燕国对我们恨之入骨。他们断然不会放下恩怨,救我们得罪赵国。燕王也是赵君扶持,自然愿意和赵国保持友好。燕王是聪慧、有野心之人,他的一门心思在复兴燕国,是不愿意过早卷入中原纷争。赵国攻我,没有诸侯救援。王上,我们不如求和。”

中山王姿吸了一口冷气,张登这般说,情况对中山国的确不利。战,又打不赢。不战,求和,他又不甘心。中山王姿冰冷的眼神往大殿每一位大臣看去,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又有几名大臣,站住来道:“臣附议,主和。”

中山王姿感到无助,国难当前竟然没人挺身而出。这群大臣之中,他最信任、最倚重的人就是大司马爰骞。中山王姿问道:“大司马是什么意思。”

“王上,臣有句话不吐不快。”爰骞挺身出列,看了一眼主和的大臣,怒斥道:“赵国虽强,我国也不弱。赵国是万乘之国,我们也拥有九千乘,岂能不战而降。这件事,传了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我们。臣可以降,众大臣也可以降,唯独王上不能降。王上乃一国之君,降了上对不起祖宗的英灵,下对不起百姓的期望。”

大司寇公子尚道:“王上,大司马言之有理。我们不战而降,辱没了祖宗的英明。我们可以议和,绝不能降。赵国大兵压境,我们去议和,赵国也不会答应。我们只有全力和赵国一战,才有议和的资本和底气。”

中山王姿听了爰骞、公子尚之语,一扫心中低靡,扬声道:“诸侯从来都是不可信的。国家要想图存、图强,还要靠自己。两年前,我们以一国之力,对战燕、赵两国而不败。赵国起兵三十万攻我,我们就倾国之力与之相争。”中山王姿见赵君对自己动真格,自己不还击,只会被人耻笑。想到此处,中山王姿的眸色渐渐明亮,发布诏令道:“乐右使,你负责北疆战事。”

乐举道:“喏。”

中山王姿又道:“车骑将军乐烷,你负责阻截西边的赵军。”

乐烷道:“喏。”

“大司马、大司寇,你们二人调动一切可以作战的力量,做好保卫国都的准备。赵国愿战,我们迎战。赵君想要灭了中山国,简直是做梦。纵使寡人落败,也要赵国付出惨重的代价。”中山王姿喝道:“我们要号召全部的力量与赵国决战。胆敢言和动摇军心者,斩。”

……

赵君雍出动晋阳、邯郸和代三郡三十万的兵力,分南、北、西三个方向同时攻打中山国。一则是为了让中山国自顾不暇,从而被赵国各个击破。二则,赵君雍出动如此大的阵势就是志在必得。

这一次对中山用兵,不是像前两次那样见好就收,而是对中山国动真格。赵君雍的意图不仅是想一战消灭中山国有生力量,从而达到中山国无力在组织兵力反攻赵国。赵君雍要中山国听到赵国这两个字就颤抖,彻底击碎中山人的反抗精神。

赵雍要解决腹心之患,就要攻破中山国,占其疆土,得其民。要中山之众为自己所用,赵雍就必须用武力打败他们,迫使他们臣服。再用恩德感化他们。西渡大河,北击林胡,令赵雍信心大增。此战,他要彻底解除中山国的隐患。为了取得胜利,此次行军路线、攻打的目标是经过反复琢磨、推敲、演练,最终落定。

这一次赵国进攻的方向十分明确。中山国北部要塞…鸿上塞。西部出入太行门户,国都灵寿的屏障…石邑。滹沱河南岸军事重镇…东垣。这三个地方掌握在赵国手中,赵剑就可以直插中山国国都的心脏…灵寿。

赵雍率领南路左、中、又三军,声势浩大逼近中山国南部重镇高邑。高邑地势险阻,又有长城为依托。不利于赵国大军展开攻伐。长城和高邑守军有一万多人。高邑守将张拓、张若,也是中山国赫赫有名的大将。赵国想要攻下高邑,突破长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中山国连续击退了赵军数次进攻。张拓见着赵军攻不破自己的防线,轻蔑道:“皆说赵氏能征善战,今日交战,不过如此。”

张若也是志得意满,不屑道:“赵军想要攻破我们守护的防线,简直是痴人说梦。”

张拓将长剑插在地上,喝道:“我们就好好让赵人见识一下中山国的军威。”

赵雍见高邑和长城久攻不下,召集肥义、田不礼、司马望族和乐毅等将领商议道:“我们如何作战,才能攻破高邑、突破长城。从而最大限度保存我们的实力。”

田不礼手一扬,厉声道:“高邑和长城守军加起来一万人。我们用三倍的军力攻打,必能获胜。”

肥义摇了摇头,答道:“中山军虽只有一万兵力,但他们利用高邑和长城地势险阻,我们用五倍的兵力强攻,恐怕也攻不下。即便我们攻下了,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司马望族也道:“张拓、张若二人,治军严谨,勇猛善战。我们采用强攻,定会损失惨重。”

众人都在发言,涌于献计。然,乐毅却躲在一边,不发一言。赵雍心里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乐毅,你为何不说话。”

乐毅见躲不过去,言道:“中山国以乐氏为将。臣,思前想后,选择主动回避。”

赵雍没想到乐毅连这层意思都考虑进去。乐氏一族在中山国为将,乐毅献计,的确会引起很多人猜忌。赵雍突然明白,当他下达出征中山国命令时,乐毅为何在朝堂上一言不发。

赵雍用欣赏地眼神看着对方,“寡人记得,你先祖乐羊领魏军攻伐中山时。乐羊之子乐舒在中山国为将。很多人都说乐羊攻伐中山通敌卖国。中山君也怕乐舒通敌卖国,杀了乐舒,制成肉羹,以扰乱乐羊心志。乐羊以食子肉,证明自己效忠魏国。你们乐氏,效忠了谁,就会忠于谁。”

乐毅问道:“赵君就不怕我勾结中山国,坏了赵国的大事。”

赵雍眸色自信地说道:“寡人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魏文候尚且不顾众人之言,相信你的先祖。寡人虽没有魏文候的贤明,但寡人相信乐氏的风骨,更相信你。寡人有什么好怕的。”

乐毅问道:“赵君为何要信我。”

“寡人不相信,一个不倚靠先祖名义,求取功名的人,会是没有忠信之人。”赵雍笑道:“寡人信你就信了,何需原因。乐毅,你可有破敌之策。”

乐毅见赵君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意思,也被赵君的胸襟所感染,答道:“君上想要攻破高邑和长城,我们就要改变以往的战术。先祖攻破中山国用了三年,就是采用了平推、围城,稳扎稳打的战术。虽然攻破了中山,但也折损了不少兵力。”

赵雍问道:“你可有好的计策。”

乐毅指着堪舆图,言道:“先祖攻破中山国,之所以用平推、围城的战术,是因为先祖擅长是车战和步战。君上拥有铁骑,为何不发挥铁骑的作用。我们有十五万大军,在高邑和长城四周发挥不出兵力的优势。我们可以将大军分成三路,从三个方向攻打中山国。”

赵雍闻言,觉得这个计策不错,忙道:“你继续说。”

乐毅道:“君上用左路军攻打宁邑、赵邑、晋邑、下曲阳、肥等地。用右路军攻打房子、上原、石城、宁葭等地。用中路军不战和车阵正面攻打高邑、长城守军,牵制敌国兵力。我们用骑兵迂回攻击其背后。内、外夹攻长城和高邑的中山守军。长城、高邑的中山军必败。我们乘势北上攻打元、封龙。南路三军汇合于东垣;北路大军汇合于曲阳;西路军兵出井陉。三军围攻灵寿,踏平中山,指日可待。”

赵雍被他一点拨,喜道:“寡人为何没有想到。”

肥义也道:“我们利用骑兵的优势,改变平推、围城的战术。全面开战,中山国定会露出破绽。我们攻破一方就打乱了中山国的防线。乐毅,你有这么好的计策,为何不说。”

“这不怪他,他也是有苦衷。”赵雍道:“乐毅,寡人将中军的一万铁骑交给你了。”

司马望族见他犹豫,想必是在意自己的看法,忙道:“骑兵交给你指挥,我放心。”

乐毅推辞不过,只好领命。

肥义笑道:“中山国命苦啊!先有乐羊,后有乐毅。中山王姿该头痛了。”

“中山王不头疼,就该寡人头疼了。魏有乐羊,而破中山。寡人有乐毅,安能不破中山。先有乐羊,后有乐毅,此乃中山国的劫数。”

乐毅不敢托大,忙道:“魏有文候,先祖才能攻破中山。赵有君上,我们方能攻灭中山。”

乐毅将赵君和魏文侯相提并论,令赵雍心里着实舒适。

赵雍指着中山国灵寿道:“我们就一起攻灭中山。”

第二百三十五章 破长城,下东垣

赵雍采纳乐毅的计策,利用铁骑的优势,改变以平推、围城稳打稳扎的战术,全面向中山国开战。面对赵国新的攻势,中山国必会出现首尾不能兼顾的局面,乱作一团。中山国南疆防线就会有所松动,漏出破绽。赵国铁骑就能乘势而入。

赵君雍以赵袑为将统领左军,向东攻打中山国宁邑、赵邑、晋邑、下曲阳、肥等地。以许鈞为将统领右军,向西攻打房子、上原、石城等地。以太子章为将、司马望族为副将统领中军,正面攻打高邑、长城。赵袑、许鈞二人,领兵而去。乐毅也依计行事,率领铁骑攻打长城的薄弱地带。随后,发挥铁骑的优势,迂回穿插,攻击中山军。

赵雍、肥义和田不礼坐镇中军,统筹策划,全军的战事。

太子章和司马望族领着中军,摆下强大的阵势,一边摇旗呐喊,佯装大军进攻的假象,以此迷惑中山国长城守军。另一边用良弓劲弩的优势,压制和射杀中山军有生力量。中山守将张拓、张若二人见状,挑衅道:“有种你们就攻城。”

司马望族见敌将太嚣张,取来一张大弓,射了两箭。箭矢,命中张拓、张若二人身边的副将。赵军见状,齐声呐喊助威。

太子章击掌道:“司马叔叔好箭法,以后你要教我箭术。”

司马望族道:“太子愿学,我定倾囊相授。”

太子章喜道:“司马叔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张拓、张拓被敌将的阵势和赵国密密麻麻的箭雨,吓得不敢抬头,连忙命令将士,树立盾牌躲避。张拓怒道:“赵国这是什么攻击战术。我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今天这般憋屈。赵军不攻城,只知放箭。打得我们毫无招架之力。”

张若也怒道:“是啊!我也从来没有遇见这种情况。赵国,不围困,也不强攻。这场仗打得太不甘心了。真想和赵国来场真正的决斗。”

张拓郁闷道:“赵国的箭矢比中山国的雷雨还要猛烈,我才不想被射程刺猬。”

张若问道:“我们一抬头,赵国就用箭矢招呼我们。赵国箭雨不停,我们不敢抬头,更不敢应战。此战太丢男儿的身份。”

张拓皱了皱鼻子道:“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张若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张拓答道:“从赵国射来的箭雨密集程度、以及赵国的呼喊声,好像赵军人数少了很多。”

张若道:“难不成赵军分兵攻我。我们该如何应对。”

“高邑和长城守军,加起来不足一万。”张拓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面对的赵军,至少十五万。纵使赵国分兵攻打我们其他地方,这里的赵军也有数万之众。现在我们又被赵国箭雨压制,进退不得。事到如今,唯有各安天命。”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忽闻赵军阵营安静,箭雨也停歇。张拓以为是赵国要发动进攻,率先反应过来,高喊道:“赵国即将攻城,全军做好反击的准备。”

张若往赵军阵地看了看,也没见赵人有攻城的迹象,问道:“赵国怎么还不攻城。”

张拓也纳闷道:“赵国这是什么战术,打得真让人感觉不爽。”

张若调侃道:“赵军不攻打我们难道是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张拓、张若听到北面传来一道喊杀声。张若往北的方向看去,尘土飞扬,一大队骑兵奔袭而来,嚷道:“骑兵。是我们的骑兵。”

中山守军闻言,齐声欢呼。

骑兵抵达长城关隘,用弓箭射杀中山守军。张若提剑骂道:“你们眼睛瞎了,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

张拓见势不对,忙道:“这骑兵不是我们的。他们是赵人。”

“赵人。”张若愣了片刻道:“他们怎么会从北面而来。”

张拓辱骂道:“赵人狡猾,不敢堂堂正正与我们决战。赵人分兵,攻破长城其他地方。然后,迂回绕到我们背后。”

“和赵人拼了。”张若提起长剑,率领千人骑兵,前去交战。

司马望族见长城上中山军大乱,杀声四起。随后,一道明火射入高空,喜道:“太子,乐毅成功率领骑兵迂回到张若、张拓二人背后。请太子下令,全军攻伐。”

太子章闻言,拔出战刀,往前一挥,高喝道:“进攻。”

擂鼓轰动,号角长鸣。赵军步卒向中山国发动猛烈攻击。

半个时辰后,中山国高邑和长城守军,在赵国步卒和骑兵内外夹攻下,全线崩溃。中山步兵和战车,在面对赵国铁骑的冲击下,阵脚大乱。张若不愧是一员猛将,斩杀赵军十几人,与乐毅交战三个回合,被一刀斩落马下。

张拓见长城关隘尽数被破,城外赵军又蜂拥而至。城内的赵国铁骑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张拓不愿送了性命,带着百骑,冲出重围,往北而逃。却落入了太子章结下的阵中,最终被擒获。

中山国得鄗城就可以沿槐水沿岸设防,抵御赵国入侵。去年一战,赵国收回鄗城,槐水便失去了意义。季辛见不能利用鄗城、槐水抵御赵军。赵军随时就可以攻进中山国境内。季辛为了改变被动局势,只好加固长城和高邑。

季辛利用高邑和长城四周地势险阻,构筑防线,东西纵横百里,妄图阻截赵人。然,乐毅利用骑兵的突击和作战优势,寻找长城薄弱之处,并打破长城缺口。随后,乐毅运用声东击西、迂回战术,从背后攻击。长城和高邑也失去了防守的作用。

赵国不到一日便攻破了中山国号称固若金汤的高邑和长城沿线。赵雍见状大喜道:“乐毅,不愧是名将后裔,有勇有谋。”

太子章、司马望族和乐毅肃清城内的残敌,恭迎赵雍等人,齐声道:“君上万福。”

赵雍见着乐毅,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乐毅,寡人果真没有看错你。”

乐毅躬身答道:“没有君上的信任,没有宫卫使的铁骑,没有众将士用命。臣的计谋也不能实现。”

“好。”赵君雍称赞道:“得功而不独揽,是名良将。寡人相信,假以时日,你定能统帅十万之兵。乐毅,你大有可为啊!”

乐毅听赵君这句话的意思,以后是要大力栽培自己。能够得到赵君的赏识和认可,乐毅拱手道:“谢君上抬爱。”

司马望族也笑道:“乐毅,铁骑交给你,我最放心。”

乐毅道:“多谢宫卫使。”

肥义咳嗽提醒道:“乐毅,你有所不知。司马望族因为随君上西渡大河,北击林胡,活捉林胡王,建立大功。君上敕封司马望族为云中将军。”

乐毅忙道:“臣言语多有冒犯,还请云中将军降罪。”

司马望族性子爽快道:“乐毅,不用多礼。”

肥义和田不礼齐声道:“恭贺君上,攻破中山国长城防线,又喜得一名良将。”

太子章也道:“恭贺君父,喜得良将。”

赵雍用嘉许的眼神对着太子章点了点头,“章儿,好样的。你刚才的表现,君父看在眼中。”

司马望族也道:“太子还说自己不会领兵。刚才攻进城内,镇定自若地指挥将士结阵,不但击杀中山军数百人,还活捉了敌将。太子,你的勇猛,不减君上当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太子章谦卑道:“司马叔叔,你就别夸我。我也是运气好,误打误撞。”

司马望族道:“太子,你就不要谦虚了。”

赵雍赞美了太子章几句,喊道:“将敌将带上来。”

两名士卒将中山将五花大绑,押了上来。中山将嘴里被塞着东西,嘴里呜呜嚎叫,大为不满。赵雍喝道:“放了他。”

“喏。”两名将士躬身领命。

赵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张拓。”中山敌将怒喝道:“你们敢不敢放了我,与我再战。”

“寡人能捉你一次,就能捉你第二次。”赵雍冷声道:“今日就放了你,你回去重新整顿兵马,与我们再战。寡人要打得你心服口服。”

张拓见眼前这人,威风凛凛,不怒自威,问道:“你是赵君。”

肥义喝道:“这位是赵君。这位擒获你的人是我国的太子。”

张拓闻言,脸色迟疑。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赵国的国君,另一个是赵国的储君。国君和储君竟然都参与攻伐之事。他竟然被赵国的储君生擒。赵君不但不杀他,反而还有意放了他。

张拓吞了几口唾沫,问道:“赵君不杀我。”

“寡人听闻你是名猛将,今日得见,名不虚传。”赵雍敬重道:“猛将就应该战死沙场。张拓,你走吧!寡人不杀你。”

张拓迟疑了片刻,见赵君真的没有杀他的意思,方才快速离开。

“我们攻破中山国的长城,高邑,战果赫赫。但离我们制定的战略尚有一段距离。”赵雍问道:“乐毅,接下来应该如何打。”

“君上,请看。”乐毅脑海涌出一个冒进的想法,双手打开一份堪舆图,答道:“长城之后,中山国南疆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中山国也不会相信,我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长城。臣认为,在中山国没有作出反应之前,我们继续北上。攻打元邑、封龙,下东垣,剑指灵寿。”

肥义琢磨片刻,也支持道:“东垣位于滹沱河南岸,也是中山国军事重镇。中山王姿得知长城被破,必会增派重兵,驻守东垣,与我们决战。我们要在中山国尚未作出反应之前,攻克东垣。”

“东垣,位于滹沱河南岸。也是阻挡我们北上的重要的军事重镇。东垣,必须打。”田不礼顿了顿,正色道:“君上,兵贵神速,时不我待。”

赵雍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就一鼓作气,破长城,击元邑,占封龙,下东垣,剑指灵寿。”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懂得珍惜英雄的国家

高邑、南长城防线是中山国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构筑的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中山国相信有了这道固若金汤的防线,赵国休要想往北推进一步。赵国北上攻伐中山,的确也被这道防线所阻。赵国君臣也在为这道防线而发愁。就在这时,乐毅献计,改变了平推、围城的战术。全面向中山国开战,大乱敌国布局。

赵君采纳了乐毅的建议,并依计行事。

太子章率领中军正面攻打长城和高邑中山守军,让敌人分不清赵国的作战意图。乐毅亲率铁骑,攻破长城防线薄弱之处,声东击西、迂回穿插。中山国精心设计的高邑、长城防线,在赵国铁骑和步卒的内外夹击之下,不足三日,就被攻破。

高邑、长城中山国主将张若战死、张拓被生擒。中山国境内的全线崩溃。随后,赵雍采纳了乐毅大胆的想法,趁势举兵北上。

元邑、封龙等城邑听说防线被赵国攻破,以及溃逃的中山军又散播赵军是如何英勇。再加上中山能征善战的将领,因为中山国以儒治国,或被杀、或被贬、或被流放。赵军抵达城下,中山国守军不战开门请降。赵军北上,没有遇到中山国的阻截,兵不血刃攻破了元邑、封龙等数座城池。

赵雍见中山军毫无斗志,一击就败,惋惜道:“中山国也是拥有英雄、勇士的国家。可惜啊!中山王厝、中山王姿,在这个大争之世,贵儒学,轻壮士,导致国力大损。”

肥义答道:“中山国乃异族所立,存国百年,也该亡了。”

“中山王姿也够可怜。国难当头,竟然没有一人挺身而出为他而战。”田不礼叹道:“中山国不亡,天理不容。”

“章儿,你要记着,中山国能有今日,实乃咎由自取。”赵雍注视着请降的中山众人,“中山国不以弱国之力,与强国相争而不落败,中山王厝也算一世英雄。中山国不顺齐人之意,敢于称王,也不惧怕齐国淫威,举兵抵御。又以弱国之力,攻破强燕,掠其民、夺其财、占其城。燕国祭祀的重器,也被熔炼成中山国镇国之宝。两年前,中山王厝南攻我国占领鄗城;北攻燕国,斩其燕将。中山国今日为何会落败,你可知道原因。”

太子章道:“请君父示下。”

赵雍看了看城门上封龙两个大字道:“一个没有英雄、勇士的国家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勇士,却不被国人传诵、敬仰、爱惜的国家,注定是无药可救。中山国落得这般田地,皆是中山王不重英雄、轻勇士之故。中山国乃异族之国,至今已有百年。他们有自己的英雄,有自己的骄傲。可惜,中山王厝和中山王姿不知道珍惜。昨日种下的因,成了今日之果。”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公子章点头了点头道:“一个不重视英雄的国家,注定是无可救药。君父之言,孩儿铭记肺腑。孩儿定当传诵本国英雄、敬重壮士。”

赵雍见孩儿一点就通,着实欣慰,一边命乐毅接收封龙、元邑等城,防止中山国请降的将士复叛。另一边率领大军继续北上攻打东垣。东垣位于滹沱河南岸,是中山国南疆最重要的军事重邑,也是捍卫灵寿的南大门。东垣被赵国攻破,灵寿便无险可守。

赵军抵达东垣,见此城地势险峻,依山而建,城墙巍峨高大、护城河又宽。若是强攻,赵国定会损伤惨重。于是,赵雍命封龙投降的中山将孙潜前去劝降。孙潜来到城下,高呼道:“楼上可是石楼将军。”

只见城楼上一位年过六旬,身穿战甲,胡子花白的老将,单手按着剑柄,往城下看了看,答道:“老夫正是。”

“石老将军,我是孙潜。赵君敬重石老将军是英雄,命我来劝降。”

“忠臣不事二主,你怎能不为国而战,降了赵人。”石楼震怒道:“孙潜,你事受国恩,不知为国尽忠。你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哈哈哈。中山王厝、中山王姿,如此昏聩之主,岂配我们为他效忠。如今,中山国一片乌烟瘴气,朝堂混乱,奸佞当道。我父亲一生征战沙场,为国效力。还不是被人排挤,下入牢狱,郁郁而终。我大哥为了给父伸冤,还不是被奸人所害。我先祖对得起中山国,中山国岂能对得起我们?试问,这样的国,对我孙家何恩之有。”

“王上被奸佞蒙骗,迟早会还你一个公道。王上将封龙交给你,就是信任你。你不战而降,辜负了王上的信任。你对得起国家吗?”

“公道。”孙潜大骂道“我等了五年,公道何在。今日的中山国已经不是我们为之守护的国家。石老将军,我孙家的下场,你难道没有看见?今日落难的是我们孙家,明日又何尝不是你石家。”

石老将军高呼道:“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先王有恩于我,岂能不战而降,愧对国家。”

“石老将军一生赤胆忠心,何必为了这个无药可救的国献出生命。如今,赵国数万将士兵临城下,你绝无赢的机会。”

“国虽负我,我不负国。”石老将军喝道:“我城内有三万之众,赵人有种就来攻城。”

孙潜劝说无果,前来谢罪道:“君上,我不能劝降石老将军,请你责罚。”

“石老将军为了一世的英明自然不愿降。”赵雍淡淡道:“这一战,我们注定要打。诸位,此战如何打。”

肥义道:“石楼把守此城,的确不容易攻破。这一战会打得相当惨烈。”

赵雍问道:“我们如何才能降低自身的损失。”

田不礼道:“君上,我们不如派一人诈降。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们内外响应,一举攻破城池。”

肥义道:“石楼不是糊涂之人,他是不会上当。我们诈降,他一眼就会看破。反而,还会白白折损许多的将士。”

田不礼又道:“诈降,行不通。我们只能选择强攻。”

赵雍琢磨片刻道:“东垣地势险峻,护城河又宽,我们强攻,至少要十万兵力。我们这点兵力是攻不破东垣。我们有没有办法将城内的敌人,引出来。”

“石楼素来稳重,我们用言词激他,或者辱他,他也不会出城而战。”肥义道:“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

赵雍琢磨片刻道:“我们只有等左、右两军汇合,发动强攻。”

司马望族道:“君上,臣有个主意。”

赵雍忙道:“你有什么主意。”

司马望族道:“我们何不用弓弩的优势,射杀城楼上的中山军,让他们活在恐惧之中。我们用大军围城,围而不攻。以此磨灭中山国的斗志。随后,我们又以中山请降的将士,有说他们,扰乱他们的心智。也许不用我们攻城,中山军自会请降。”

赵雍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就试试。”

中山人重勇士,崇山英雄,民风好武。赵军用言词和妇女的衣服,侮辱和挑衅石楼。石楼身边的副将闻言,愤恨不已,纷纷请战。石楼看穿了赵国的用意,压下了请战的将领。石楼注视城下黑压压一片赵军,笑道:“赵国可以骂我们,我们也可以骂他们。赵军想要骗我出战,想都不要想。”

赵君见石楼不上当,用强弓劲弩铺天盖地朝城楼上射去。面对赵国的箭雨,石楼也早有准备。赵国的箭雨,对中山军的伤害也不大。赵国派出请降将士,前去有说。石楼命人将有说之人全部射杀。

副将季云问道:“将军,赵国围而不攻,是什么意思。”

石楼答道:“赵君身边有智慧之人,他们知道强攻会损兵折将。他们用言语激怒、侮辱我们就是为了逼我出战。结果我不出战,赵军便想要用武力磨灭我们的斗志。用招降的中山将士,乱我们心智。”

季云问道:“赵国一计不成,便会又生一计。我们就这样和赵国打消耗战。”

“我们耗得起,赵国远道而来,必定耗不起。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赵君,想要攻心,如此伎俩,真是太小看我了。不出几日,赵君就会选择强攻。”

“将军怎知,赵国会强攻。”

“赵军攻伐我们,就要速战速决。他们是不会和我们打消耗战。他们若不趁着我们城内兵力薄弱,发动强攻。一旦我们援军来了,赵国就更没有机会。传令下去,无论赵人如何挑衅,我们皆不能出城迎战。我们也要注意赵人会在夜晚偷袭。”石楼注视着城下的赵军,心道:“赵君,你会选择什么方式和我决战。”

赵国一计不成,又一计失败。用弓弩射杀中山军,收效甚微。用招降的将士去劝降,功效也不显著。夜色偷袭,对方也早有准备。赵雍也明白,战事拖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然,左、右军被中山军所阻,没能来到东垣。想要发动强攻,兵力又不够。

赵雍召集千户长以上的将领,商议计策。连续商议了三个时辰,都没有结果。赵雍心想:“难不成大军就被眼前这座城池所阻,不能往前推进。”

乐毅安置好元邑、封龙事物之后,来到东垣。赵君见了,问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攻破此城。”

乐毅早就听说大军被东垣所阻,不能前进。来见赵君之前,早就想好了对策,“君上,我们不如撤军去攻打石邑。”

乐毅见君上神情迷惑,续道:“石邑是灵寿东边的屏障。我们攻破了石邑,依然能够剑指灵寿。”

赵雍答道:“围了东垣几日,就这样撤兵,寡人实在不甘心。”

乐毅道:“我们突然撤军去攻打石邑,石楼必会放松戒心。石邑告危,也会求助东垣。石邑之地,有石楼的妻子儿女和父母。哪里也是安葬石氏一族先祖的地方。石楼见我们突然撤军去攻打石邑,必会方寸大乱。他便会派兵前去援助石邑。我们利用骑兵在半路设伏,歼灭援军。然后,利用这支援军,前往石邑,协助左军攻城。我们又散播消息说这支援军被我们围困。石楼得到消息,不会坐视不管,定会举兵来救。东垣防守薄弱,我们就让右军趁势攻破城楼。”

赵雍喜道:“乐毅,寡人得你,实乃一大幸事。”

第二三十七章 围石邑、破东垣

翌日,晨阳第一道光芒照进东垣,和煦的阳光打在石楼身上。石楼鼻息沉重,做了一个美梦。石楼梦见自己指挥将士,不但击退赵军,还兵临邯郸。赵国抵挡不住中山国猛烈的攻击,在漳水岸边与中山国讲和。石楼见中山国大获全胜,唇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忽然,石楼睁开双眼,见四周的将士,靠在城墙边睡觉,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他想这个梦是真实的那该有多好。石楼来不及整理自己失落的心情。城外传来擂鼓涌动,号角长鸣。石楼喊道:“赵军要攻城了。”

石楼站在城楼上,往城外看去。

副将石英道:“老将军,赵国怎么撤军了。”

石楼见赵军阵列变动,后队变成了前队,显然是在撤退,也纳闷道:“赵国怎么撤军了。”

中山国守军见赵军撤退,齐声欢呼,庆贺这场战争的胜利。

石英请战道:“老将军,我们要不要出城,追歼赵军。”

众将也纷纷请战,出城追敌,以此建立功勋,扩大战果。石楼注视着城外赵人齐整的军容,摇了摇头道:“赵国撤军,进退有序,没有丝毫错乱。我们不能追击,以免落入赵军设下的圈套。”

此次交锋,赵国处于优势,中山国处于劣势。赵国若集合兵力,强攻城楼,东垣城凶多吉少。石楼也早就准备好,为国死战的准备。赵军主力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天际。石楼始终不相信,赵国会这么容易就撤军了。他特想不明白,赵国为何会错过攻破东垣、剑指灵寿,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石楼想了很多个理由,都被他一一否定。为了摸清赵国撤军的真实意图,石楼派出斥候,前去打探消息。斥候回来说,东垣十里之内,皆无赵军踪影。石楼这才相信赵国是真的撤军。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底深处会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

赵雍下达撤军,也担心城内的中山军打开城门追击。赵国退军就会演变成一场溃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赵雍提前让司马望族领着两万人马做好准备,随时阻截中山国追击,顺势将追击的敌人围歼。赵军主力撤离东垣十里,也不见有中山追军。

赵君雍站在土丘上,问道:“东垣城内的中山军,有何异动。”

太子章答道:“君父,中山军没有任何异动。”

赵君雍挥手道:“撤吧!”

太子章惊道:“君父,我们就这样撤军。”

赵雍点了点头道:“我们不打东垣,我们去攻击石邑。”

与此同时,赵国赵袑统帅的左军,也是势如破竹,攻破了中山国的宁、赵邑、晋邑、下曲阳、肥等。许鈞统帅的右军攻下了房子、上原,兵围石邑。石邑是中山国西入太行门户,也是拱卫灵寿的屏障。石邑有四万中山军驻守,石龙、石虎、石豹三兄弟更是能征善战。许鈞采用强攻的方式,连续攻打了多日,皆被中山国击败。

就在这时,赵骁率领西路军出井陉,攻破宁葭,南下围攻石邑。太子章率领的南路中军从东往西而至,围攻石邑。赵国的西路军和南路中、右军汇合。一时间,石邑城外涌现出十几万赵国将士。石氏三兄弟站在城楼上见赵军一层又一层将石邑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赵国十万大军同时发动强攻,石邑失守是迟早的问题。

石豹见敌众我寡,焦急地问道:“大哥,赵军人多势众。我们该怎么办。”

石虎也道:“大哥,我们打不赢赵军。以免战事连累城内族人和百姓,我们不如投降吧!”

石龙喝道:“怕什么。我们城内有四万之众。岂会怕了赵人。”

石豹脸色惨然道:“城外有十几万赵军,就凭我们这点兵力,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赵国有援军,我们也有。”石龙稳定心神答道:“今晚,我会率军攻击东边的赵军。你们二人趁着夜色突围,前去搬救兵。”

石虎问道:“援军何在。”

石龙道:“石豹、石虎,你们听我说。城内不仅有百姓,还有我们的族人。我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能不能请来援军。石豹,你去向石老将军求助。石老将军得知我们被赵军围困,不会坐视不管。石虎你去向季左使求助。我们和季左使向来交好。季左使得知我们有难,也不会见死不救。”

石豹和石虎道:“喏。”

夜幕降临,石龙鼓噪声势,亲率领两万将士往东门而出,突袭赵军。石豹和石虎趁着夜色突围,前去求助援军。赵雍、肥义、田不礼、太子章、司马望族和乐毅等人见一员虎将往东而去,另一员虎将往北而走。肥义问道:“君上,要不要拦下他们。”

赵雍对着乐毅道:“围石邑,破东垣,是你的计策。剩下的事由你指挥。”

乐毅行礼,答道:“相邦请你务必将北逃之人抓回来,不可伤了他的性命。”

肥义道:“好。我去把他抓回来。”

田不礼道:“往东而去的人,我们不管吗?”

乐毅笑道:“请云中将军,追赶他,但不能活捉他,我们要他狼狈不堪前往东恒求助。”

司马望族摩拳擦掌地说道:“总算该我出手了。”

当下,肥义和司马望族各领一千将士而去。

太子章问道:“君父,乐将军,我做什么。”

田不礼也道:“乐将军不会让我们看着他们建立功勋吧!”

乐毅道:“君上、太子、左司寇,这里的攻伐之事,我们就交给许鈞和赵骁。我们率领所有的铁骑,准备攻伐东恒来的援军。”

石豹一路东逃,来到东垣城下,高喊道:“老将军,石邑告危。”

石楼在东垣城楼上认得来者是石豹,其后跟着追兵,大喊道:“快打开城门,放他进来。”

东垣城上的吊桥被放了下来。

石楼指挥城楼上的将士,厉声道:“弓箭手准备,射杀赵军。”

石楼一边命人用箭矢阻截赵军,一边快步赶下城楼,见石豹伤痕累累,战甲残缺问道:“石豹,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在防守石邑吗?”

石豹抽泣道:“赵军围攻石邑,石邑危在旦夕。请老将军发兵救之。”

楼重问道:“石邑不是有四万将士,何需要我去救。”

石豹忙道:“石邑被赵国十几万大军围困。”

“十几万赵军。”石楼闻言,吸了一口冷气,“赵国怎么会有这么多军队。”

“一支往南而来的赵军围困我们多日,却被我们多次击退。我们准备趁着夜色出击,击溃赵军。却没想到一支赵军往北而来,一支赵军往东而来。三支赵军汇合再一起,有十几万人。”石豹见前前后后的事情,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老将军,快发兵救援石邑。晚了一步,石邑就会被赵国攻破。”

“坏了,我们上当了。”石楼沉吟少许,脸色越来越难看,大惊道:“我一直在想,赵国为什么围困我们数日,却不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原来赵君的目的不是东垣,而是石邑。如此说来,我们上了赵人的当,石邑有危。”

石豹催促道:“请老将军下令,速速救援。”

石楼看着身边的战将,高呼道:“有谁愿意率兵救援石邑。”

十几万赵军围攻石邑,纵使他们去了也是无济于事。众人闻言不敢迎向石楼那道充满威严的目光,低着头默默不语。随后一人打破沉默道:“老将军,非我等怕死。赵国势大,我们去了也改变不了局势。”

“老将军,季左使命我们驻守东垣,防备赵军。如果我们分兵去救石邑,东垣有失,我们如何向季左使、向王上交待。”

“老将军,我们率军去救援石邑。赶到之前石邑已经丢了。如果赵军杀来,我们又丢了东垣。这可是死罪。”

“我看你们就是怕死。”石豹喝道:“你们见死不救,赵军攻破石邑。赵军会如何对待城内的百姓和我们的妻儿。”

石楼压制众人的言论,坚持出兵救援,高声喝道:“除了事情,我负责。你们有谁愿意领兵取救援。”

张拓拱手厉声道:“请老将军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石楼见张拓比身边的战将有勇气,应允道:“好。你率领五千骑兵,一万步卒前去救援石邑。张将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张拓道:“喏。”

张拓率领五千骑兵,一万步卒前去救援石邑。这支救援大军尚未抵达石邑,却被太子章、乐毅等人率领的铁骑的阻截。双方一番冲杀、血战,赵国数万铁骑将中山援军围困,唯有石英率领少数人人突破重围,其他将士无一人幸免。

乐毅一边命人封锁消息,严禁泄露这支援军被全歼。另一边又让将士穿着中山军的衣服,前去支援石邑。夜色朦胧,城外杀声四起。石邑守将石龙误以为是援军杀来,连忙出城迎接这支援军。结果,反被赵军围困,石邑也被赵军一举攻破。

石楼正在召集众将商讨下一步攻伐之事。忽见,石英狼狈不堪的逃了回来,“老将军,我们派出去的援军,被赵军围困。”

石楼问道:“赵军有多少人马?”

石英答道:“至少有三万。”

石楼见一万五千援军,被赵国三万兵马围困。他若不去救援,这支兵马就会死在赵国手中。石楼立即做了一个决定,留下一千军力守城,亲自率领大军前去营救被赵军围困的军队。石楼率军前去营救,却被赵国五万铁骑围困。石楼苦战,方才突出赵军重围。一番交战,石楼带出去的将士折损大半,已不足三千。楼重得知上了赵军的当,连忙率军返回东垣。

石楼抵达东垣城下,高呼道:“打开城门。”

然而,城楼上的守军一片沉默。随后,城楼上喊杀声四起,箭雨飞来。

石楼怎么也没有过想到,东垣城门就在他率军前去救援的时候。司马望族率领左军,已经攻破了东垣城。石楼见丢了东垣城,又折损了许多兵力,气急攻心,一道血液喷射而出,翻身掉落马下。石英、石豹大惊道:“老将军。”

就在这时,城内的赵军杀出,将石楼等人围在中央。

司马望族道:“石老将军,你输了。”

“我是输了。”石楼冷笑道:“你赢得并不光彩。”

司马望族道:“兵者,诡道也。石老将军,你输了,投降吧!”

石楼看了看身后的将士,也无心再战,“要我投降也可以,你们不能屠杀这些将士和城内的百姓。”

“好。”司马望族允诺道:“我答应你。”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中山王姿献城求和

赵雍等人围歼中山军之后,率军前往东垣,支援司马望族。少倾,一名斥候飞奔而至,双手呈上一封文书,说道:“司马将军和赵将军联合攻破了东垣。石楼等诸将请降。”赵雍闻言大喜,下令铁骑以最快地速度前往东垣。

司马望族和赵袑控制好城内的局势,在城门口迎接赵雍等人,拱手道:“君上万福。”

赵雍忙道:“你们辛苦了。”

石楼等诸将往前,愧色道:“我欲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请赵君责罚。”

“石老将军,快快请起。”赵雍上前扶起石楼,赞道:“石老将军的大名,寡人早有耳闻。非石老将军不善战,实乃中山王昏庸所致。石老将军愿归顺赵国,寡人实在欢喜。”

石楼道:“我乃降将,赵君竟能如此恩遇我等。”

赵雍道:“寡人得石老将军,如鱼得水。寡人实在欢喜。”

当下,司马望族将众人引进城内。

此次,赵国出兵攻打中山国,战果赫赫。赵国南路大军,攻克中山国高邑、长城、封龙、肥、石邑、东垣等重邑。赵国西路军攻破宁葭等邑。与此同时,北路军也传来捷报。赵希率领的胡、代兵马攻破中山国北疆要塞鸿上塞。赵希领军长驱直入,连克华阳、鸱之塞。

牛翦率领代郡铁骑也攻破了中山国丹丘等重邑。赵希和牛翦按照战略规划的路线,汇合于曲阳,大兵压境给中山国造成一种压顶之势。赵与率军也在苦陉邑给中山国造成合围之势。赵国几路大军剑指中山国国都灵寿。

赵国攻占石邑、东垣、曲阳等消息也传回了中山国灵寿。中山王姿得到前线送回来的败报,一脚踹翻案几,咆哮道:“赵国南路大军,由南向北,长驱直入,攻占了东垣、石邑。西路大军攻战宁葭。北路大军突破鸿上塞,长驱直入,攻破曲阳。我们与赵国交战,已经失去三分之二的国土。”

张登规劝道:“王上,休要动怒。事到如今,我们已经败了。动怒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中山王姿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也控制不住心里涌出的怒火,“赵国多路兵马,剑指灵寿。我们处于赵国铁蹄的威胁之下,寡人如何不怒。你们是想要寡人成为亡国之君吗?”

中山大臣齐声请罪道:“臣等无能,让王上蒙羞。请王上降罪。”

“寡人不想向你们问罪。”中山王姿怒喝道:“赵国已经快打进灵寿。你们可有破敌、退敌之策。”

“臣等无能。”

中山王姿单手握拳,厉声问道:“我们连战连败,失了三分之二的国土。你们有谁告诉寡人,乐举、乐烷和季辛,他们在干什么。”

公子尚答道:“回禀王上。乐右使正在顾等一带布防,阻截赵国北路大军南下。车骑将军乐烷,一边在肃清苦陉邑的赵军,另一边又在防御井陉、宁葭、石邑一带的赵军。季左使在滹沱河北岸设防,阻截赵国南路大军北上。”

“北有乐,南有季,可安天下。寡人的天下安宁了吗?”中山王姿的双眸喷射出怒火,“赵国北路军攻破了北疆要塞鸿上塞,兵峰抵达曲阳。赵国南路军攻破长城,大军北上,抵达东垣。赵国西路军出井陉,攻占宁葭,攻破石邑。东边的苦陉邑还有赵军捣乱。曲阳是拱卫灵寿北大门;东垣是拱卫灵寿南大门;石邑是拱卫灵寿的东大门,也是我们西出太行的重要要塞。这几个地方落入赵国的手中。灵寿就处于赵国铁骑的威胁之下。你们听到了,外面充满了恐惧,百姓一片混乱。寡人甚至听到了赵国铁骑的声音。你们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司马喜道:“王上,赵国在南边攻破了东垣,东边攻破了石邑,西边攻占了宁葭,东边苦陉邑也被赵军骚扰。我们四面受敌,赵军随时都可以攻进灵寿。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十分不利。稍有不慎,我国就有亡国之忧。”

中山王姿怒喝道:“国难将至,寡人要的是你们破解之法,而不是要你们告诉寡人,眼下的局势对我们有多不利。”

爰骞正色道:“王上放心,臣会手持长剑,为国战死疆场。”

众人也齐声道:“臣等亦然。”

“天下难道就亡于寡人之手。”中山王姿的双眸看不见那道锐利的眼神,再也看不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冷声道:“季辛和乐举在做什么。他们不是号称我国最能打,最有谋略的战将吗?面对赵国攻击,我们为何会不断丢城失地,陷入危局。你们告诉寡人,这是为什么。”

司马喜道:“他们若真的是想为国而战,为王上而战。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惨败。”

中山王姿闻言,顿时脸现杀气,喝道:“你说什么。”

张登见大敌当前,司马喜还在排除异己,指责道:“司马喜,眼下大敌当前,你怎能说这样的话。你还嫌国家不够乱。如果没有左、右两位使在前线奋勇抵抗赵军。我们早就置身险地,成为赵人案板上的鱼肉。”

中山王姿怒气正盛,张登说了什么他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反而是司马喜的话,不断在他耳边萦绕。

司马喜见王上对左、右二使起了猜忌,也心生杀意,扬声道:“王上,臣说得不对吗?两年前,赵国万乘铁骑,纵横我国南疆。燕国响应赵国号召,南下攻我。先王不甘受辱,北攻燕国,斩杀其大将;南下攻赵,占据鄗城。我们以一国之力,敌对二国,而不落败。我们破燕击赵,声威名扬诸侯,那时的我们是何等的耀眼风光。短短两年时间,我们连赵国都打不赢,这是为何。”

张登怒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混淆视听。导致赵国万人铁骑纵横南疆,如入无人之境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前左使孙固为何会离开我们,你岂能不明白。战事失利,你岂可将罪责推脱给他人。”

中山王姿脸色越来越难看,指着司马喜,声音有些颤抖,“你继续说。”

张登忙道:“王上,休要听司马喜胡言乱语。”

“住口。”中山王怒道:“听他说。”

司马喜挺起胸膛,一字一句说道:“季左使和乐右使等诸位将领,跟随先王南征北伐,战功累累。王上继位,尚无功勋。他们不服王上,更不服王上制定的国策。他们自然不会为王上尽忠,也不会替王上卖命。他们是想用赵国出兵来威胁王上,从而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为何会这么做,臣资质愚钝,想不明白。王上乃天纵之资,岂能看不透。”

“司马喜,你不是看不明白。你是有意糊涂。”中山王狰狞满目地说道:“这些人想的不是国家大义,而是有关自己的切身利益。他们要的,寡人给不起,也给不了。国难当前,这些人不为国而战,反而要挟寡人,听之、任之。简直是可耻。”

爰骞见王上怒急攻心,听不进去张登等人之言,反而对司马喜所说信以为真。如果形势在继续发展下去,对中山国大大不妙,“王上,你怎能如此糊涂。”

“寡人不糊涂,只是醒悟得太晚了。”

“王上不糊涂,怎能说糊涂之语。”事关国祚,爰骞语调强硬,言辞激烈,“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同仇敌忾。怎能心生猜忌,同室操戈。乐右使和季左使,领着将士与赵国死战。这些话传到前线将士哪里,岂不会令人心寒。那些为国而战的将士见王上无情无义,选择反戈一击。我国不亡,也得亡。王上是一国之君,越是遇到危机。首先是保持清醒的大脑,认真分析局势,思考如何才能凝聚上下一心。击退强敌,保住家国。”

公子尚也道:“王上,臣也是这个意思。大敌当前,我们都可以糊涂。王上可不能有半点糊涂。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王上的为君之道,难道都忘记了。王上在愤怒的情况下,做出一个错误的政令,就会导致国毁家亡。”

中山王姿平息愤怒,神智渐渐清醒,忙道:“寡人见赵国来攻,心烦意乱,才说了胡话。寡人怎能质疑左、右使为国的赤诚之心。国难当头,寡人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变不利于我们的格局。请诸位勇于献计献策。”

爰骞率先道:“王上,臣会为国战死沙场。王上是一国之君,也应手持战刀,戎马倥侗,与赵国血战到底。即便是死,也不能愧对列祖列宗。”

中山王姿可不想就这样死了。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他也不想国家亡于他的手中,留下千古骂名。他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他要向赵君雪耻,找回自己失去的尊严。现在,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司马喜看出王上并不想与赵国血战到底。他也看出王上很想结束这场战争,忙道:“王上,臣有一计,不知当说不当说。”

中山王姿挥手道:“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就说。”

司马喜凝视着王上的双眼,斟词酌句道:“我们不如割城向赵国求和。”

中山王姿怔了一会,想了想冷哼道:“即使寡人想求和,赵国岂会答应。”

司马喜道:“赵国会不会答应,臣不知道。但我们可以试一试。”

中山王姿犹豫了片刻,问道:“如果赵国不想求和,我们又该怎么办。”

司马喜道:“国都还有十几万的守备力量,赵国不答应求和,我们就与之血战到底。”

张登见王上有意求和,劝阻道:“王上,不能与赵求和。一旦我们求和,就等于向赵国低头认输。赵国就会以为我们抵挡不住,就会更加小觑我们。”

爰骞也道:“王上,我们宁可战死,决不能向赵国求和。”

公子尚道:“割城求和,有辱国体,请王上三思。”

“如今,赵国兵峰正盛,我们打又打不赢。我们不割城求和,如何才能击退赵军,保住国都。”司马喜面对众人,质问道:“你们难道想赵国灭了我国,王上成为亡国之君,留下千古骂名。”

‘亡国之君,千古骂名。’这八个字深深刺痛了中山王姿脆弱的灵魂,“你们休要争论。寡人心意已决,向赵国求和。司马喜,你主张求和。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第二百三十九章 赵君雍与中山王姿议和

齐王田辟彊联合韩、魏攻打楚国,双方战事激烈。但齐、韩、魏联合也攻不破楚国的防线。楚国也不能击退齐、韩、魏三国。于是,双方战事陷入僵局,你攻不破我,我也灭不了你。齐国君臣也没想到楚国这回态度如此强硬,丝毫没有求和的打算,齐王田辟彊更是头疼不已。

齐王田辟彊怎么也没有想到,几年前,楚国连西边的秦国也打不赢。几年后,楚国的国势迅猛增长,不但灭了东方大国越国,还以一国之力,对战齐、韩、魏三国不落下风。就在齐王田辟彊思考下一轮对楚国发动攻势的时候。一骑快马奔进了齐都临淄。那名斥候背上插着鲜明的黑色旗帜,大喊道:“王上,紧急军情。”

田辟彊看了看那名斥候送上来的文书,脸色显得有些僵硬,“赵国起兵三十万攻打中山国。中山国连连战败,已经丧失了三分之二的国土,中山国都灵寿也处于赵国铁蹄的践踏之下。”

齐国君臣闻言,脸色大惊,赵国竟然有灭亡中山国的实力。

田辟彊平复心境,问道:“这几年,赵国趁着中原大乱,一直处于休养生息。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之后,竟然国力迅猛大增。一年前,赵国渡过大河,夺回被秦国占领的河西,北上痛击林胡。寡人以为赵国能够取胜,皆是因为秦国陷入内乱,无暇顾及边疆之事。赵国侥幸获胜。今,赵国出兵三十万,攻破中山国三分之二的国土。赵国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田和答道:“赢姓赵氏一族,的确令人可怕。想当年,秦国被魏国打得险些亡国。如今的秦国,东破三晋,西慑戎狄,北扫义渠,南破楚国。几年前,濮水之边,我们也被秦国击败。邯郸之难,赵国也险些被魏国攻破。若不是我们出手救赵,赵国恐怕已经亡了。赵肃侯一生东征西讨,也不能鼎立诸侯。中山国以弱国之力,引水围鄗城。两年前,燕、赵两国之力,奈何不了中山。今,赵国一国之力就攻破了中山三分之二的疆土。胡服骑射之后的赵国到底有多强。”

“这几年,寡人提防燕国、楚国和魏国,却忽视了赵国。”田辟彊问道:“赵国欲灭亡中山,寡人不能选择袖手旁观。”

田和问道:“王上打算插手中山国内政。”

“一年前,寡人错判形势,导致楚国趁虚而入,一举攻破了越国。楚国成为大江中下游的巨无霸。楚王仗着灭越之功,有恃无恐,与我们开战。”田辟彊眸色之中有些悔色,愤恨道:“一年前,寡人走错了一步棋。我国南边才会出现了一个令人头疼的楚国。此次,寡人绝不愿看到东边在出现一个强大的赵国。”

田和沉吟片刻,问道:“和赵国交战,就违背了当初我们制定攻楚的战略。倘若楚、赵联合,攻打我们。战场形势就不利于我国。再者,王上当初已经默许了赵国攻打中山国,并保证不会干涉。如果我们横加干涉中山国,就违背了昔日之盟。赵国也会以此为由,加入楚国,攻打我们。”

“这些后果,寡人何曾没有考虑。”田辟彊不甘心地说道:“赵国灭了中山国,赵之代、邯郸连为一体,国力势必大增。我们和燕国交恶,赵国又强大。燕、赵联合,齐国就危险了。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们都不能让赵国灭了中山。一年前,寡人关注燕、赵,忽略了楚国,导致楚国灭越,茁壮成长。寡人不想赵国也强大起来,威胁到我们的利益。”

田和道:“王上,已经衡量出利弊,臣也不在说什么。”

“我们联合韩、魏,打压楚国,就是为了保住我国在东方的霸主地位。任何诸侯国都不能威胁到齐国的安全和挑战齐国的地位。我们攻楚一则是为了打压楚国,削弱楚国的地位。其次,是为了让中原诸侯以齐国为尊,重树我们大国、强国的地位。我们和楚国交战,是亡不了楚国。纵使我们全力攻楚,压制了楚国。赵国又强大起来。”田辟彊眸色阴沉,“我们要在赵国尚未成长,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

田和问道:“王上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和楚国继续开战。”

“楚国的存在,才会让中原诸侯感到恐惧。中原诸侯要想生存,而不被楚国所灭。他们只能选择依附寡人。”田辟彊双眸散发自信,“当务之急是救中山,击赵。我们不能因为打楚国,让赵国发展壮大。进而动摇我们的地位。为了齐国长久的利益,寡人决定暂且和楚国停战。”

田和问道:“我们和楚国停战,且不说韩、魏不答应。就是楚国也不愿意和我们停战。”

“韩、魏没有实力撼动楚国。否则,韩、魏也不会放下恩怨,与我们联盟。”田辟彊又道:“楚国刚得了越地,越地不稳。越国宗室蠢蠢欲动,欲复兴宗庙社稷。楚国为了更好掌控和消化刚打下的疆土。他们会和我们不谋而合,选择停战。我们和楚国停战,就可以从南边腾出手来,着手打压赵国。”

“王上所言极是,我们不能放任赵国攻灭中山国不管。”田和仔细品味这几句话,又道:“赵君继位后,三晋和睦相处,二十多年不曾发生内斗。三晋之盟也是牢不可破。如今,燕、秦和宋国又与赵国缔结联盟。赵国灭了中山国声势浩大,足以影响中原局势。中原诸侯就会联盟赵国,对付齐国。我们绝不能让赵国成长起来。”

“我们用了数十年时间,击败魏国,成为东边强国。三晋无首,才能被我们各个击破。三晋也不能威胁到齐国的地位。赵国灭了中山国,韩、魏势必以赵国为尊。赵国成为三晋新的霸主,接替魏国的位置。赵国团结韩、魏,联合燕、秦、宋和楚。天下大事不再是由我们说了算。”

“不错。我们决不能让赵国灭了中山,成为三晋之首。决不能让赵国联合诸侯,动摇我们的地位,威胁到齐国。”田和也意识到赵国有可能取代齐国的地位,语调强硬道:“王上,如果赵国攻灭中山,我们就以平叛驱赵的口号,干涉中山国内政。”

“寡人攻灭燕国,赵国以‘平叛驱齐’为口号,扶持韩质子职回国复位。寡人吞并燕国之举,毁于一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寡人用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我们也打着‘平叛驱赵’,匡扶中山的旗帜对付赵国。寡人也正是时候,报赵君的一箭之仇。”田辟彊勾起一抹阴冷地笑容,“传令下去,赵国攻破灵寿的时候,就是我们攻赵的开始。”

……

公元前305年,赵国以南、北和西三路大军攻打中山国。赵国高歌猛奏,突破中山国南北长城、高邑、房子、封龙、石邑、东垣、宁葭、肥、丹丘、华阳、鸱之塞、鸿上塞、曲阳等城邑要塞。其中,鸿上塞是中山国北部要塞;石邑是中山国西入太行的门户,也是拱卫中山国都灵寿的东边最重要的城邑;曲阳是灵寿北边的门户;东垣是中山国滹沱河南部重镇,也是拱卫灵寿的南边的门户。苦陉邑等又有大量的赵军捣乱。

曲阳、石邑、宁葭、东垣这几个关键的城邑落入赵国的手中,中山国都灵寿已近在咫尺,完全暴露在赵国铁骑的威胁之下。就在此时,中山国以司马喜为使来到东垣,向赵君求和。赵雍听了司马喜之言,笑着对身边的人问道:“中山王姿向寡人求和,你们觉得寡人是答应求和,还是继续攻伐。”

“中山王姿现在求和是不是晚了点。”田不礼轻蔑道:“中山国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攻灭中山势如破竹,岂能答应求和。”

赵袑、许鈞、赵骁等诸将也是一致认为,不应该答应求和,而是继续攻伐中山,建立功勋。

赵雍见身边的武将一直坚持作战,脸颊漏出微笑,问道:“司马相,你听见了吗?纵使寡人答应和中山王求和。赵国的将士也不会答应。”

司马喜也不急着反驳,淡笑道:“赵君不用这么快答复我。”

赵雍本以为司马喜会以礼理相争,述说两国罢兵的好处,又以双方的厉害关系为切入点,再抛出诱人的求和条件。然,赵雍没想到司马喜会说出这句话,心里也琢磨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赵雍想要试探对方的口风,语调有些轻蔑道:“寡人已经攻破了中山国一大半疆土。中山国已是强弩之末。寡人一声令下,荡平中山,指日可待。司马相,寡人不答应求和,中山王又会怎样。”

“战场之势,瞬息万变。赵君攻伐灵寿,中山国上下必会同心协力,哪怕剩下一兵一卒,也会与赵国血战到底,宁死不降。今,中山国都灵寿还有数十万将士,何惧战事。吾王派我前来求和就是不想再起兵戈,令无数人送命。”司马喜收住话语中的锋芒,柔和是说道:“两国是和,是战,皆在赵君一念之间。赵君,明日我来听你的答复。外臣告退。”

说完,司马喜便转身,毫无畏惧走了出去。

赵雍见司马喜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心下起疑,对着身边的诸将问道:“中山王向寡人求和,你们是什么意思。”

田不礼见司马喜无礼,得罪了赵君。赵君宁战也不会答应求和,率先道:“君上,眼前形势,对于我们一片大好。中山国是害怕我们方才与我们求和。臣认为,我们宁战,不和。趁着兵威正盛,一举攻破中山国,建立不世功勋。”

赵袑、许鈞等人也齐声附议。

赵雍问道:“肥义,你是什么意思。”

“司马喜之言,说的不错。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肥义有意停了下来,观察赵君的反应,又道:“几年前,齐国趁着燕国大乱,以五都之兵伐燕,不到六十日攻破燕都蓟城。齐国形势一片大好,局势利齐,而不利燕。谁曾知道,燕国复国,濮水之战,惨败诸侯。齐吞并燕国,得而复失。国力大损,数年内也没有恢复。臣认为,我们应该见好就收,与之议和。”

司马望族也道:“齐灭燕,楚亡越,皆遭到诸侯联合干涉,这是为何。臣不说,君上也能琢磨其中的缘由。我们继续攻伐,纵使攻灭了中山。中原诸侯见我国拓地八百里,势必会忌惮我国之势。为了削弱我国,诸侯也会出兵干涉。此战,我们攻破了中山大半的疆土,自身损失也不小。一旦诸侯出兵干涉,局势对我们不利。臣也认为,宜和,不宜战。”

赵雍将目光看着乐毅,问道:“乐毅,你是什么意思。”

“中山之地八百里,夹存在齐、燕、赵三国之间。我们攻灭中山,就会威胁道齐、燕两国的利益。齐、燕两国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政令,来应对我国伐中山之举。齐灭燕,楚亡越,诸侯都曾联盟出手。我国灭中山,诸侯也不会坐视不管。”乐毅见君上正在思考自己说的这些话,停顿少许又道:“中山国内尚有十几万兵力。国都灵寿也是易守难攻。面对亡国之险,中山军必会背水一战。一旦战事不利,陷入僵持。诸侯联合干预我们。我们取得的成就也会功亏于溃。君上,我们取中山,还需徐徐渐进,缓缓图之。诸侯见我们连中山国都奈何不了,也会放松对我们的戒备。他们更不会想到干涉我国内政。”

“我们已经消灭了中山国的有生力量,占据他们大半的疆土。眼下也不宜在继续攻伐中山。”赵雍换了一口气,续道:“我们攻伐中山就在于中原诸侯无暇干涉我国内政。我们不仅要考虑战前的局势,还要看战后的格局。中原诸侯是不会想看到一个强大的赵国。我们灭了中山国,也会让齐、燕、魏忌惮。我们还不具备挑战诸侯的实力。这一刻看上去对我们来说是福,下一刻也许就是祸端的开始。我们也该收手了。”

田不礼道:“君上是打算答应与中山王议和。”

“我们与中山国议和就保住了现在胜利的果实。”赵雍注视着众人,又道:“中山国多次亡国复国,具有顽强的精神。寡人要的不仅是灭亡中山。而是从亡中山之日,再无中山。寡人要彻彻底底终结中山。我们用武力灭之,中山国之众,会思念旧主。诸侯在出兵干涉,中山国必会死灰复燃。寡人要一步步蚕食鲸吞中山国的疆土。寡人要让中山国之众看清大势,亡中山乃顺天而为。”

肥义见君上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还能清醒地分析战前、战后的形势,附和道:“我们见好就收,既能保住现在的果实,也能迷惑诸侯,隐藏我们的实力。经过这一战,我们彻底击溃了中山国的主力。中山国数年之内都没有实力与我们相抗。”

司马望族也道:“我们要让中山国之众对中山王死心,就要让他们看到中山王祸害国家。接下来,我们就等中山王乱国,一步步失去人心。我们一举而灭,在无人想念中山王的恩德。此刻,中山国也不足为惧。君上,接下来我们面对的就是平衡中原格局。”

田不礼虽然明白众人之意,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攻破灵寿,踏平中山,指日可待。错过了此次机会,实在有点不甘心。”

“剑指灵寿,灭亡中山,指日可待,我们不急于一时。我们就让中山国多存活几年。”赵雍笑道:“肥义,你去告诉中山使,寡人答应与中山王姿议和。”

第两百四十章 干涉秦国

司马喜见赵相肥义来访,拱手行礼问道:“赵相,吾王求和一事,赵君是什么想法。”

肥义回礼道:“我正是奉吾王之命而来。”

司马喜故作镇静地问道:“赵君不愿答应议和。”

“非也。吾王答应议和。”肥义见司马喜的眸色之中,闪现出一瞬即逝的喜色,语调一沉,“但吾王,有三个条件。”

司马喜问道:“请赵相直言。”

“吾王有三个条件。”肥义条理清晰地答道:“第一,中山需得赔偿赵国的损失;第二,中山国需得割几座城邑。第三,议和的地点在滹沱河南岸,两国议和之日,中山王姿要亲自参加。如果没有满足上面任何一项条件,吾王是不会答应议和。”

司马喜陷入简短思考,问道:“赵君还有什么要求?”

肥义答道:“这就是吾王所有的条件。”

“好。我即刻回到灵寿,向吾王传达赵君的意思。”司马喜拱手道:“赵相,告辞。”

肥义回礼,与他辞别。

肥义谈完条件,送走司马喜,来到赵雍住处复命道:“君上,臣将我们的条件告知了司马喜。”

赵雍问道:“司马喜是什么反应。”

肥义答道:“司马喜代替中山王姿,答应了我们提出的三个条件。”

赵雍怔了一瞬,问道:“寡人提出的三个条件相当苛刻,司马喜就没有针对这三个条件提出异议。”

肥义道:“司马喜急于议和,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赵雍琢磨片刻,问道:“中山国为何急于议和。”

肥义琢磨片刻道:“也许,中山王姿见我们从南、北、西三个方位,皆可以剑指灵寿,荡平中山国。中山王姿被我们的军威,吓破了胆,成为了惊弓之鸟,所以急于向我们议和。”

“果真如此,荡平中山国指日可待。中山国立国百年,其先祖也算是英雄一世。然,及至中山王姿,他们连自己的家国都守不住。反而割城赔款向我们求和。”赵雍眸色淡淡,叹道:“一个国家没有英雄,是可悲的。有英雄而不懂得敬仰、传诵,注定是无可救药。”

司马喜回到国都灵寿,刚进宫门,便被一宦者拦住去路。宦者上前道:“司马相,你总算回来了。王上在大殿正等着你。”

司马喜问道:“我离开不过五日,王上为何这般心急。”

宦者低声答道:“自从王上得知曲阳、东垣、石邑落入赵国手中,整个人精神恍惚。这几日,王上的精神更差,睡觉还呓语不断。王上每次醒来就会问赵国会攻破灵寿吗?赵国会踏平中山吗?寡人会成为亡国之君吗?王上的问题,若是答不上来,就会被处死。”

司马喜心道:“王上不会被中山吓破了胆,成为惊弓之鸟吧!”

宦者见司马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身,低声道:“司马相,请随我入宫。”

不多时,司马喜跟随宦者来到大殿。宦者提声高呼道:“司马相求见。”

司马喜整顿衣冠,步入大殿,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中山王姿问道:“司马喜,你总算回来了。”

司马喜见王上脸色苍白,身心憔悴,一点没有少年的锐气,也没有王者的形象。今日的中山王姿,与几日前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司马喜虽然不知道离开灵寿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推断出,中山王姿这几天是在恐惧中渡过,内心也经历了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煎熬。

司马喜对视着中山王姿那双期盼的眼神,答道:“臣前往东垣与赵君谈判,最终和赵君达成协议,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中山王姿听他之言,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还是想要亲耳听到司马喜说出答案,“司马喜,赵君是否答应议和。”

司马喜点了点头,回道:“回王上,赵国答应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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