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高干) - xp1024.com
《走火(高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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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一)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意回过头来重新看的亲们……沫沫感激涕零qaq

这章修得并不多,忽略掉原来结尾祁南车祸的事情,不想看的亲可以跳过这章从第二章开始哟~

嘤嘤嘤,再次表示感谢……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盖上后备箱的盖子,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帮易凉开了车门,李奕挑眉朝她笑着。

“国外哪儿有家里好啊。”扶着裙子坐进车里,易凉跟着笑了起来。虽然李奕总是会在各种节日以各种借口飞去法国看她,但是好像很久了,没有看到这个男人挑眉的样子。记得以前叶清浅总是红着脸说李奕挑眉的样子真好看,被易凉问到怎么个好看法的时候,她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喃喃,“就是挑眉的时候把你的心也挑到了……”

易凉总觉得叶清浅的说法很好笑,现在想来却再也勾不住嘴角,清浅,好久不见。

“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回家?”

怎么不回家?易凉在登机前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看着机票上h城的名字却只是避开来不再去想。她该怎么说,因为新人的一个广告创意戳中了她?因为她还是不甘心?因为她自欺欺人的功力又高了一层?

“大概是为了来这里找你蹭饭。”易凉说完开了音乐掩饰眼底的落寞,音响里传来的是她很久没再听的歌,“这张cd还在啊?”

“凉子送的礼物当然要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价值。”李奕说着还侧头对她痞痞地笑着,在她“好好开车”的命令下才转回头。

凉子,只有李奕这么叫她,也只有他能这么叫。易凉总觉得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像日本人的名字,别人这么叫的时候她要么不搭理,要么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她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可是身边的这个男人从不把她的抗议纳入考虑范围,“凉子”、“凉子”地叫着直到被叫的人也跟着习惯。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

陈奕迅的声音深深浅浅地割着易凉的耳膜。五年前,她把所有陈奕迅的海报和cd锁在最底层的柜子里发誓一辈子不再打开,把这个男人寂寞的声音连同和他的歌缠绕在一起的回忆一起锁进去。

她太天真,回忆不是cd又怎么能锁住,只要有一点缝隙,就算光透不过回忆也会钻过缝隙漏出来,一点一点直到将她整个淹没。情绪太容易被牵动的人,听陈奕迅的歌,无疑是让自己的伤再一次晒出来被一点点撒上盐,疼得要出泪了却不愿意停下来。因为这样,才能证明那些事那些人还在。

“先送你去住处还是先看惊喜?”

李奕的声音穿过音乐把易凉从回忆的包围里救出,她记起来回国前李奕说他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惊喜,会让她觉得充实并且能开心很久的惊喜,他还说,那个惊喜可以成为她的避难所。

“看惊喜吧。”她故意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顺手关了音乐换另外一张cd,“你就该把我送的礼物好好在家里供起来,放车里被人拿走怎么办。”

“除了你……”谁还能坐上副驾驶座。

“恩?”

“好好,我一会儿就去找个水晶cd盒把这个宝贵的礼物好好供起来。要不要每天烧几柱香?”

又来……

易凉默默地抚额,“我说你公司上下那么多员工不管谁听到你刚才的话都会觉得世界末日到了吧,他们不苟言笑的李总竟然也会说这么……的话。”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伪装的,所以你也别没事给我摆你那套冷美人的面孔,我见一次捏你一次。”说着腾出右手在易凉脸上捏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我可是在开车,你对我下手就是对你自己下手。”

一个人在法国呆了那么久,也不是总在象牙塔里混,易凉怎么可能还是原来那个大大咧咧什么都摆在脸上的女孩。李奕第一次去她公司找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找错了人,那些人口中的“工作狂”、“冷美人”真的是他认识的凉子?

真是败给这个衣冠楚楚的巨婴了,易凉低头摸着无名指上的银戒,伴了她三年的戒指。

“怎么,还在唬人?”

“一开始觉得挺好用的,后来就不舍得摘了。”瞥见李奕手指上的戒指,易凉猜了个大概,“你剽窃我的创意啊。”

“我说我们买一对的你还不听我的,现在戴着两个不同款式的以后装夫妻都不能让人相信啊。”

“……”

“马上就要到了,你先闭上眼。”饶了几个弯之后,李奕对她神秘地笑着。

“要不要这么形式……”易凉这么说着还是闭上了眼,“你如果让我撞到车门你就死定了!”

如果惊喜不够惊喜的话,她要不要卖个面子假装很喜欢的样子呢?易凉被扶下车的时候这么想着。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在看见他准备的惊喜的时候,易凉先是愣了一会,接着抬脚往身边正要得意的男人脚背上一踩。

李奕在让她睁眼之前想过她的各种反应。以他的了解,这女人断然不会有一感动就以身相许的做法,但他纵然是想了千万种反应也料不到自己的惊喜反倒换来狠狠的一脚。

“喂喂喂,恩将仇报也不是你这样的!”

“我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我不是在做梦。”易凉抬头看着店门旁边挂着的点名低声念着,“知墨……”

自己开一间书屋一直是易凉存在心里的算是梦想的事,而知道的只有两个人,李奕和祁南。前者是在她喝醉的时候套出的话,后者则是易凉缠着他不断东拉西扯的时候被告知。她曾经傻傻地想过,如果真的开了那么一间书屋,她一定要给他留一个专座,她可以为他泡花茶,为他调好灯光,可以好好看他看书的模样。

“你怎么会看上他?”李奕曾在天台上这么问过易凉。

“图书馆里看见他认真看书的样子,就瞬间被勾过去了。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我觉得这个就是。”

他和她的牵扯,从书开始。

“你仔细看看吧,万事俱备只欠老板。”李奕就近拉了张椅子坐下,让易凉自己被领着在书屋转。

叫做小莫的女生显然已经对书屋十分熟悉,一处处仔细和易凉介绍着,最后领着她走到柜台后面说了账目的事情。

粗略听着,视线无意间扫到一旁的报纸上。那张已经刻进她心里的脸就映在上面,被放大的标题刺着她的眼——唯远总裁订婚在即,才子佳人尘埃落定。

“我可以叫你易姐姐吗?”小莫把泡好的花茶递给她,小心翼翼地问,唤回了出神的易凉。

玫瑰花茶,小莫从李奕口中得知易凉的胃不太好,特地准备了玫瑰花茶,不是讨好,只是单纯地关心。花瓣渐渐在杯子里舒展开来,小莫手心的汗一点点渗出来,她多担心易凉会说一个不。

“可以啊。”浅笑着答应,视线离开报纸,心却仍钝痛。

陌生的号码,易凉犹豫了一会儿接起。之前掉过一次电话卡,以前的很多号码也都随之消失。也正因为这样,原本陌生号码一律拒接的她改了原来的习惯。

“您好?”

“小易……”

只一个回答,易凉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原本平淡的声线顿时染满欣喜,“浅浅!”

“老板……”李奕身边一直站着的阿龙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才开头就被打断。

“你们老板在接电话呢。”

“额,奕哥……”像是为了习惯这个称呼,阿龙顿了一下,继续自己的话,“易老板已经结婚了?”

拿杯子的手一顿,李奕抬头看向易凉,她左手拿着电话,那枚戒指果然很招摇。叩着杯壁,他直把阿龙看得浑身不自在才开口,“你们老板的事……还是要你自己去问。”

被议论的人看起来心情很好,拿起桌上的钥匙转身往外走,“车借我用,要回住处的时候找你。”

在她喊出“浅浅”的时候李奕就已经知道今天的晚饭必然是他自己吃了,赶在她出门前叮嘱了一句,“记得把交通法规转换回来!”

江南阁——

“小易,我要结婚了,明天的婚礼。”

原本在认真研究菜单的易凉惊讶地抬头,对面的叶清浅却是温婉地笑着,易凉最喜欢的笑。大学的时候,她们俩便是一动一静,易凉咋咋呼呼,叶清浅温婉可人,从来都是前者闯了祸后者帮着收拾。易震北总让自家女儿像清浅学习,却一面又惯着她的咋呼。

易凉很快回过神,合上菜单坐到叶清浅身边,“你好好给我说说,你说你怎么一眨眼就结婚了呢?”

“哪里是一眨眼,你去法国都四年了。”

四年……

叶清浅不说易凉也知道,哪里是一眨眼的事。四年,她易凉一个人在国外已经织出了一个厚厚的茧,越密不透风越能给她安全感。

强抹去不快的情绪,她挽着叶清浅的手臂像从前那样撒起娇来,“好浅浅……你就好好给我说说你和准新郎的故事嘛……”

“这一下怎么说得完,以后慢慢和你说。”

“这以后肯定是很久以后了,你看你明天就结婚,结了婚又要去度蜜月,你老公肯把你借给我才怪。”

笑着把易凉的手握住包在手里,叶清浅还是那样笑着,“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呢,我和羽宁说好了,我家小易不回来我就不嫁。”

“你怎么不早说,怎么着我也要躲起来让你们家男人请个几百次才出来,不然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还是以前的易凉,对每一个追求清浅的人下手都不轻,用她的话说,她是在帮她家最好的浅浅挑一个经受得住挑战的男人。现在,她已经不用做这样的事了。

“和以前一样不好吗?你不也还和以前一样么,贤妻良母哎~”易凉说着又重新拿回菜谱研究,肚子在两个惊喜以后已经饿得不行,再不点单估计她在倒回时差之前会先饿死。

“小易……”叶清浅突然出声,欲言又止。

“恩?”琢磨着菜单,易凉没抬头,便也没看见叶清浅犹豫的面容,“你最喜欢吃的酱爆茄子哎~”

“祁南也在这里。”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即使心里回响过千万遍也充耳不闻。她以为自己能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费尽心思花光所有力气去爱的人,怎么能轻易放下。

“我们点一个茄子吧,你爱吃。”

“小易……”

“我们再点个西湖醋鱼怎么样?不知道这里做的好不好吃。”易凉抬头对叶清浅笑着,拿着菜单的手越抓越紧。

“羽宁请他做伴郎。”叶清浅不清楚易凉现在对祁南的感觉到底是怎样,“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小易如果你不来我没关系。”

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戒指,才想起来在进门之前就已经摘了放在包里。无名指上已经有了戒指的印痕,祁南是伴郎……

“浅浅,都说好的谁先结婚另一个一定要当伴娘。”

“可是你……”

“你再不让我点菜的话,我饿死了谁给你当伴娘。”

“……”

一顿饭几乎都是易凉在动筷子,偶尔感慨一下回到祖国吃到美食的感觉真好。叶清浅跟着附和几句,心里却是越来越难过。是她错了。

两人出餐馆的时候,韩羽宁的车正好在门口停下。

“你男人不错哦。”易凉粗粗打量了一番,低声在叶清浅的耳边说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温润如玉。”

“你就净瞎说。”

“实话实说而已。”易凉挽着叶清浅走到韩羽宁身边,松手,“呐,把你家新娘还给你了。”

“谢谢。”

“客气。”

直到车子的尾灯消失在路口,易凉强撑着的笑才土崩瓦解。往停车场走着,四面八方却都是叶清浅的话——

“祁南也在这里。”

“羽宁请他做伴郎。”

……

不知在车里坐了多久,易凉恍惚间听到哪里响起了音乐,回过神才看见自己一亮一亮的手机屏幕,“巨婴”两个字一闪一闪,上面是他笑得灿烂的脸。

易凉并不喜欢给联系人设头像,这张被他自称为可以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照还是某人自拍后传给她的成果。

“凉子,我好饿……”

“……”易凉总觉得自己上辈子是欠李奕的,但是按照这辈子的情况看,她这辈子应该也是欠他的。

车子往李奕在的地方驶去,不再去想祁南的事,因为她的耳朵已经被李奕通过电波传来的聒噪填满,心也就无暇思考其他。

第一次,她破天荒地没有因为李奕话唠的属性而嫌弃他。

☆、再见(二)

“阿南,我不等你了,我要结婚了。”

从梦中惊醒,易凉难过的神情却久久散不去。眯着眼瞥见床边的牛皮纸袋子,祁南心里的烦躁又多了一层。

她和李奕一起出入的照片。

他们无名指上款式一样的指环。

她脸上灿烂的笑。

刷着牙,他想着文件袋里的张张照片,顾影的话又在耳边浮现,“阿南,这么多年了,你还能确定她心里的那个人还是你吗?”

易凉,我是低估了你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

被闹钟叫醒,易凉睁着眼发了很久的呆才想起来这里是她回国以后的小窝。雪白的天花板上极其不和谐地贴着一张笑脸,根据李奕的说法就是,一日之计在于晨,易凉一睁眼就能看到笑脸,也就会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那你能不能折腾一张正常一点的脸?”

“我本来也是打算把我自己的照片贴上去,担心你看多了会爱上我就算了。要不……还是贴我的照片?”

虽然照片戳不中易凉的笑点,但李奕那张傲娇的脸着实让易凉笑了出来。没有刻意打扮,毕竟今天她只是一个衬托而已,换好昨晚才买的礼服,易凉确认一切带齐之后才下楼。

“哟,您这是为了去抢亲吧。”已然成为专职司机的李奕倚坐在车头看着易凉,就差打起口哨。

“滚,你一天到晚晃来晃去不用上班?”自己开了车门,易凉斜睨他一眼,突然想起该是去买一辆车了。

“那不是为了接送易大小姐吗?易叔叔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怎么好怠慢呢。”

“少来,不要拿我当你翘班的借口。”易凉翻着cd发现那张已经不见了,不会是真拿回家珍藏起来了吧。

看出她在想什么,李奕发动车子,“生怕凉子不再送我礼物,昨晚连夜去买了水晶盒珍藏起来。”

“……”

“凉子,你知道祁南也会去吗?”

侧头看街边的广告牌,易凉愣了一会儿,笑出声来,“和我有关系吗?”

她说着这句话,像是在问李奕“祁南是谁”,语气装得很像,手却又抚上那枚戒指。

他怎么会不懂身边人的想法,有些话也只能由他直截了当地说出,“易凉,你逃避了这么多年还要继续下去吗?祁南在h城,是你回来之前就知道的吧?你守了这么多年不累吗?”

“我不知道!”四个字回答了三个问题,窗外的广告牌一幅幅晃过,晃得她心烦意乱。

易凉怎么会知道祁南也在h城。她只记得那段缠着祁南的日子里,她说毕业以后一定留在h城工作,世界这么大,如果五湖四海地跑她会找不到他,她的南方就没了。她回来,是为了让祁南偶尔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或许会侥幸过来偶遇她吗?可是她的南方都已经快成为别人的未婚夫了。

“凉子,”换回原来的称呼,李奕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他订婚了,和顾影。”

“哦。”她知道,昨天就已经知道了。戒指已经在她手里染上了体温,易凉突然觉得很好笑,一回国就接二连三地被告知祁南就要订婚的事情,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么多年她都过来了,他们还担心什么。

“凉子,你什么时候能放过自己?”

“大概是他结婚的时候吧。”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就算祁南结婚了,她能不能放过自己。

李奕就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易凉。

婚礼在草坪上举行,花环拱门、香槟玫瑰、露天荧幕……所有布置都是大学卧谈会时叶清浅形容的模样,那时易凉还泼着凉水说万一婚礼举行到一半下雨了怎么办,结果被宿舍其他三人以消灭乌鸦嘴的名义埋在枕头底下。而现在,阳光正好,暖意沁心。

陪着叶清浅往新郎的方向走,她最想见又不愿意见到的人就站在她们即将到达的地方。多年不见,她对他却依然没有抵抗力。大学就已经见过他身着正装的模样,现在又多了些职场中磨练出的气质,他直直地看向这边,易凉的视线也就仓皇而逃。

她已经没法死皮赖脸地把他当做自己的阿南了。

当韩羽宁半握着叶清浅的手单膝跪地的时候,《河东狮吼》里陈季常的台词在整个婚礼现场响起:

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会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得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有人欺负你,我会在第一时间来帮你,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哄着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你,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所有人都笑着鼓掌的时候唯有易凉拿着香槟离开了位置。韩羽宁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映出了另外一个声音,不急不缓地一点点磨着她的心。因为一次大冒险的惩罚,祁南对着易凉念过这段台词,被她偷偷录在手机又刻进光盘里,最后连同陈奕迅的所有专辑一同锁紧柜子里。她和叶清浅曾经约好,婚礼上一定要让新郎单膝跪地念出这段话,现在清浅的实现了,她的却还锁在柜子里。

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远,易凉寻了一处木椅坐下,香槟搁在身旁的空位上。她滴酒不沾,看着祁南和顾影谈笑风生的模样却不自觉拿了一杯。

“阿姨……”

不知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的女孩儿拽了拽她的衣角,圆鼓鼓的脸蛋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抱起女孩儿坐到自己身上,易凉顺着她的发柔声问着,“你叫什么名字啊?”

“唐晓。”生怕眼前漂亮的阿姨记不住她的名字,又仰着头认真地解释起来,“唐诗三百首的唐,春眠不觉晓的晓。”

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易凉也认真地记着她的名字,“阿姨觉得晓晓很眼熟哦。”

“晓晓知道阿姨!”唐晓说着在她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妈妈的大相册里有阿姨的照片,妈妈说阿姨是妈妈的好朋友。晓晓长大后能和阿姨这么漂亮就好了!”

孩子的赞美总归是最暖人心的,不懂阿谀奉承不懂利益关系。易凉轻捏着唐晓的脸蛋笑意渐深,“晓晓以后一定会比阿姨更漂亮的。”

“阿姨,你的手机响了。”指着手机一亮一亮的屏幕,唐晓仰头提醒着她。

叶清浅的电话,易凉又揉了揉唐晓的发顶算是感谢,接着接起电话,“新娘子有何贵干啊?”

“都要开始敬酒了,别告诉我伴娘临阵脱逃了。”果然是结婚的人,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带着笑意。

“我马上回来。”说完挂了电话,易凉看着唐晓屁颠屁颠地跑远,不免担心地追上去,却在起身的时候崴了脚。吃痛地捂着脚踝重新坐回长椅上,眼前出现一双皮鞋,随机脚踝上覆上了她熟悉的手掌。

“这么平的草地也能崴?”李奕毫不客气地嘲笑着她,却极尽温柔地帮她揉着脚踝。

“你怎么来了?”

“临时车夫的工作顺利完成后又成了免费场务,现在当然是来找伴娘小姐回去做该做的事。”李奕说着扶起她,“能走吧?”

“你觉得呢?”松开抓着李奕胳膊的手,易凉径自走在前面。好像只要有他在,心情就会很好的样子。

“凉子……”

“嗯?”

“没什么。”瞥见林子后站着的人,李奕了然地勾了嘴角,上前对着易凉伸出手就是一个公主抱,“看你走这么慢我也只好牺牲一下了。”

“喂!占淑女便宜不是绅士的行为。”这么说着却还是安分地缩在他的包围圈里。

“你见我什么时候绅士过?”李奕从来不打算在易凉面前保持绅士形象,坏笑着一步步往婚礼现场走去,“说实在的,我一会儿去抢个捧花,然后我俩就凑合凑合在一起得了。”

“……”把无语且鄙视的眼神甩向他,安全着想,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揍他的打算,“没睡醒的话别来这里丢人现眼,大男人去抢捧花?”

“那你去抢好了,我会答应的。”

“李奕!”

“开玩笑的,你看你一生气眼角细纹都出来了,消消火消消火……”

“放我下来!”

“做不到。”

“无耻奕!”

“过奖过奖。”

“……”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祁南从林子后面走出,坐在易凉曾坐过的长椅上看着那杯被冷落已久的香槟,忽而暗了眼神,执起杯子砸向附近的树干。

杯子碎裂,他捏着拳指节泛白。

*********

“小易,祝你幸福。”

易凉几乎都还没反应过来,抢捧花的环节就已经结束,而更让她理解不了的是眼前的捧花以及顾影的话。下意识地不愿去接,她看着不远处慢慢走来的祁南苦笑起来,“还是你们自己用吧。”

“我已经不需要捧花了。”依然坚持着要让她接下捧花,顾影的言下之意已然明显。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明玫瑰上的刺都已经被剔除,易凉拿着捧花却还是觉得太过扎手。挽着正走到她身边的祁南的手,顾影笑得温婉,“阿南,小易和阿奕一起真的很配呢。”

沉默良久,从易凉到她手中的捧花再到她手上扎眼的银环,祁南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其他话语,只剩鼻腔里出来的一个简单音节,“嗯。”

鬼使神差地,她也抹了朵笑在脸上,“谢谢顾姐姐。”

挽着李奕的手离开,本该陪新郎新娘一桌桌敬酒,易凉却因为她受伤的脚踝不得不提前离开。所幸伴娘不止她一人,所幸她不需要再见到那两个谁看着都般配却时刻晃着她的眼的才子佳人。

几乎是带着捧花仓皇而逃,易凉只觉自己心里堵得慌,缩在李奕怀里漏了身后祁南幽黯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渣沫:唔,其实不虐的对吧,你家小凉子生活得这么好~

祁南:……

渣沫:别这样嘛,是你的迟早都是你的~

祁南:……

☆、再见(三)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我还一直以为你最终是和小易在一起的。”帮晓晓擦去一脸的蛋糕,高洁没看他,话却是说给他听。

“小易……是那个漂亮阿姨吗?”仰着头问妈妈,唐晓嘟着小嘴有点不爱脸上被纸巾擦过的感觉。

“是呀。”脸已经擦干净,高洁摸了摸唐晓的脑袋让她去旁边和小伙伴们一起玩。

从妈妈身上蹦下来,晓晓屁颠屁颠地跑走又折回来,拽着祁南的手不断晃着,“晓晓好喜欢那个漂亮阿姨,叔叔不要阿姨是叔叔没福气。”

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她的脑袋,高洁赶紧支走了她,转身和祁南道着歉,“小孩子不懂事,别往心里去。”

浅笑着摇了摇头,祁南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般,“你女儿很可爱。”

“她现在可会装了,在外面人见人爱,在家就是个小女魔头。”已为人母,高洁头发仔细地盘着,纵然是责备女儿的话也充满了宠溺的感觉。

不免想到易凉做了母亲之后的模样,笑意从嘴角漏出,祁南竟不自觉。

相识这么多年,她很少见到他这样的笑,心下不由得又替好友惋惜着,她的男神终究不会站在她身边。捧着冰激凌往高洁的方向跑来的唐晓被凸起的地毯一绊,雪白的公主裙上被染了一大块。肉呼呼的晓晓却撑着地站起来,奶声奶气地仰着大花脸手里是被压皱的冰激凌盒,“晓晓没哭。”

“我带晓晓去洗一下。”和祁南告别,高洁就哭笑不得地牵着唐晓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好像是……真的没有福气。

见着渐行渐远的母女,易凉的笑莫名地就浮现出来。

没能和易凉在一起,是他没有福气。

**********

“顾姐姐和阿南真的很配啊……”副驾驶座上,易凉看着窗外不断晃过的广告牌,摸不清的情绪一点点吞噬着她。

“放弃了?”

“……”自然没有,只是,以前死皮赖脸地粘着祁南只是仗着他身边还没有女人,而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是她的顾姐姐,待她如亲妹妹一般的顾影。她又有什么立场在两人之间又插一脚。

瞥见她低垂的眉眼,李奕勾了勾嘴角打破车里的沉闷,“穿得这么漂亮可不能浪费了。”

眼前的路并不是她熟悉的方向,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易凉皱了眉,“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故作神秘,李奕冲她眨了眨眼,在她一记冷眼下又回头专心开车。

“……”

下车之后又被李奕捂着眼走了很多路,重见光明的易凉才看见眼前的房子,甩给李奕一记眼刀就转身要走,“混蛋奕!”

“哎哟,别怕嘛。”拥着她在怀里打消她临阵退缩的念头,李奕笑得灿烂,“凉子怎么会怕这区区一个鬼屋呢?我可是挑了h城最最最别致的一个带你来呢。之前不是说好的不能浪费你这身漂亮的礼服么?”

有哪个神经病会穿着礼服逛鬼屋!她一定是疯了才会任由李奕带着来这里!易凉伸手往他腰上一拧,“你别逼我!”

“唔,我记得某人还欠我一个生日愿望来着,我们就逛一次。你看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个鬼屋一定没听说过。”李奕说着搭上她的肩膀半强迫地带着她往售票处走,“反正都是骗人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再说还有我李奕这个英勇伟大的骑士在身边,你要充分表现出对我的信任!”

信谁也不会再信你,易凉默默在心里吐着槽。虽然她从来不是食言的人,可看着yīn森森的入口还是忍不住畏缩,“我们换个生日愿望怎么样?你怎么忍心让一个穿着礼服的淑女在鬼屋这种地方大喊大叫?而且我脚踝受伤了啊,受伤了……”

“那么黑有谁会看到,再说了,这不还有个穿着礼服的绅士陪你么?”伤了脚踝不过是她逃离祁南身边的借口罢了。容不得她抵抗,李奕说完拿着钱转向售票窗口,“两张票。”

眼见着自己被拖向鬼屋入口,易凉就连最后的反抗也放弃了。紧紧拽着李奕的胳膊躲在他身边,“我不保证我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事。”

“凡事有我顶着。”

努力催眠自己要相信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不足以对自己构成任何威胁,易凉却还是在肩膀上滴到一滴水的时候破了功。眼泪随着叫喊声一起涌了出来,她只管死死拽着李奕,全程再也不敢睁眼。

“好啦好啦,我们已经出来了。”拍着易凉的后背帮她顺着气,李奕自己却笑了出来,“快睁眼看这么大的太阳,那些妖魔鬼怪没有把你吃掉。”

禁不住他哄小孩儿一般的哄法,易凉接过纸巾推开了他,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都怪你!都说了不……不要去!”

“好好好,怪我怪我。”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哭吧,哭出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李奕于她来说大概是这么多朋友里唯一一个可以完全卸下伪装和防备的人了,恐惧和委屈随着眼泪慢慢从身体里抽出,易凉抓过他的衣袖就往脸上抹。

“哎哎,我昨天才买的衬衫可不是你的纸巾。”这么说着却还是任由她把自己的袖子染得一团一团的黑。

终于笑了出来,易凉执着他的袖子往自己的唇上抹去,“让你再带我去鬼屋!”

一件好好的白衬衫愣是被染成了调色盘,李奕倒也不心疼。穿上外套,搂着易凉遮在怀里,“你的脸都已经和我的衬衫没两样了,赶紧去洗洗。”

“少占我便宜!”

“这么说来你是想让大家参观一下我们凉子如花的容颜?”

“……”

“啊!不带你这么下毒手!”

“我乐意~”

揉着自己腰间的肉,李奕假装吃痛的样子心情却大好,“诶,你说我带你来这么有趣的地方,你要怎么报答我?”

“报答你?”

“嗯。”

“请你吃晚饭好了。”对着洗脸池前的镜子补妆,易凉瞥了眼靠着墙的李奕笑得意味深长,“之前高洁和我推荐了一家很有名的川菜馆,据说不辣都不收钱。”

“……”

满意地看到李奕瞬间僵住的笑脸,易凉照了照镜子,除了眼睛还红着以外都可以,“我以为只有这么好的餐馆才能配得上你刚才带我去的那么好的地方。”

讪讪地笑着,李奕下意识地捂上了自己的胃,默默祈祷,所谓舍命陪女子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的状况了。

**********

“订婚典礼什么时候?”揉着胳膊的手骤然停住,顾影侧头,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你想和我订婚?”见她没有回答,祁南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

想,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想。顾影从来都觉得能够站在祁南身边的人只有她,却在大学遇到了易凉这个意外。明明什么都比不上她,却能给她明显的威胁感。祁鹤年放出的订婚消息虽是她始料未及的,却也正中了她的心。

她想站在祁南身边,以妻子的身份。

“小影,爷爷不懂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狠了狠心没去看顾影,祁南顾自说着,“如果真的要订婚,我可以和其他任何人,唯独不能和你。”

“为什么?!”视线牢牢锁在他脸上,从喉间挣脱出的声音这时竟也显得仓皇而狰狞,顾影转回头看向窗外,才发觉她其实从来没有懂过祁南。

“因为你从来都是我的妹妹,或者说亲人。我给不起你想要的。”能让顾影留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是因为她是个聪明人,从不向他要求什么。祁南可以给她出了婚姻之外的一切,拒绝订婚该是他对她最小的伤害。

“不试试怎么就能知道给不了呢?”喃喃地说着,顾影无力地靠回椅背,她抓不住身边的男人正如抓不住窗外飞逝的景物一般,“你从来都不给我这个机会。”

“对不起。”

不想再听祁南说下去,顾影强扯着笑转移着话题,“晓晓这个花童很可爱呢,改天我们买点小礼物去看看她吧。”

“嗯。”对于她的逃避,祁南最是无奈。

送顾影回了家,他自己却转向了公司的方向。夜已深,倦鸟归巢他却去了那个冰冷的大厦。一盏盏灯亮起,又一盏盏灯灭掉,最后只有他的办公室孤独地亮着灯。

所有的喧嚣热闹都散去,只余下他一人在办公椅上揉眉小憩。钥匙哗啦掉到地上,祁南捡起的时候看着锁着的抽屉,心下一阵犹豫,而后打开。

整齐地摆着的资料袋,以及一个简单的皮盒子。

他有什么立场去说顾影,真正执迷不悟的人并非她一个。自嘲地笑着,他打开盒子仔细摩挲着,易凉送的指南针。更为准确地说,是他暂为保管的指南针。

“阿南,这个指南针你帮我保管哦,等你同意和我交往的时候就把它再还给我吧!”阳光下她仰头对他笑着的神情记忆犹新,“一定要好好保管,我要检查的。”

可是易凉,你要我怎么还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祁南:到底谁是男主,为什么李奕可以一直勾搭易凉

渣沫:额,这个嘛,咳咳,谁让你死要面子

祁南:嗯?

渣沫:好吧,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你们的对手戏不要太多!

易凉:不!我要继续欺负李奕!

渣沫:小凉凉,你就放弃反抗吧吧吧……

☆、再见(四)

“真舍得放手?”本该去度蜜月的韩羽宁此时却坐在祁南的办公室里。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如果易凉的未婚夫不是李奕,他倒可以不计代价把她绑回身边。头转向韩羽宁出声的方向,祁南转移起了话题,“你不去度蜜月倒来了我公司,我是不是应该倍感荣幸?”

“蜜月当然要度,只是我打算给孩子积点德。”韩羽宁说着伸手覆上自己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一些事。”

看着祁南闭着的眼,叶清浅也笑了出来,“你误会小易了。”

“她那个戒指是唬人用的,后来戴着戴着也都习惯了。”

“你以为小易这次回来是为了谁?大家都看得清楚的事情怎么就你们俩这么糊涂呢?”

“倒是你,自己和顾影订婚的消息到处宣扬,害得她看到以后在婚礼上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见到你俩亲密的样子。”

夫妻俩一唱一和地算是给易凉洗清了冤屈,祁南的眉却越皱越紧。这么多年来,易凉的消息都是吴琛帮他收集的,那个资料袋也是他让闻成带过来的,既然这次的订婚是假消息,那么之前到他手上关于她的消息的真假更成了未知。

“消息不是我放的。”

见祁南终于开口说话,韩羽宁也放了心,“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和老婆明天就去度蜜月了,你的礼金到时候和孩子的满月红包一起算。”

“嗯。”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小易守了你那么久,我希望你早点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大学跟着易凉,之后跟着韩羽宁,叶清浅认识祁南也并非一两年,却从未看清过他。这个人,在易凉穷追不舍的时候没有一点表示,却在她出国之后有意无意地提起她。

“谢谢。”直到听见门锁拧开的声音,祁南才动了唇,差点被遗忘的两个字让门口的两人都是一怔。

“我只要小易幸福。”

看着两人离开,祁南按了内线的电话,“帮我查一下五维侦探社。”

*******

“好好好,我知道……是……李总请好好上班,小的一定安全到家……嗯……拜拜!”无奈地挂了电话,易凉对于李奕这种恨不得当她保镖一天到晚都看管着她的行为感到极度无语,好歹她也是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逛个街还要被他这么再三叮嘱。

寻觅着心仪的茶具,一家特别的巧克力店却闯入了她的视野。

memory

黑色的广告牌上喷着金色的花体字,橱窗里摆放着形状包装各不同的巧克力,而每个盒子前面的小名牌上是它们自己的名字。唯有名为“忆良”的那一款,精致的包装盒里只有一块四方的没有任何花纹和缀饰的黑巧克力。

“忆良……”她只觉得很熟悉,忆良忆良,这款巧克力的设计者是为了怀念他的良人吗?伸手想去取却被店员制止。

“不好意思,这款巧克力是非卖品。”

“额,非卖品?”

“嗯。”店员点着头,抱歉地笑了笑,“据说这款巧克力是老板亲自为他女朋友设计的,放在每个店面但从不出售。”

易凉听着心头也是一暖,那个老板的女朋友该是最幸福的人了吧。缩回了手把装了巧克力的小篮子递给店员,“这些应该不是非卖品了吧?”

“嗯,只有这一款是非卖的。”

忆良……

身为路痴的易凉自然是一出门就找不着东南西北,最后还是在李奕的远程指导下才成功抵达“知墨”。

“易姐姐,刚想给你打电话呢。”见着易凉回来,小莫连忙收了手机跑过来,“你朋友来书屋找你了。”

正疑惑着会有什么朋友会知道她在书屋,易凉就见到坐在藤椅上的肖宇。

“怎么想到来书屋坐坐?”易凉和肖宇也只在她大学期间见过几次面,还是因为高洁的关系。他的出现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示意易凉坐下,肖宇合了手里的书,“自然是来挖墙角的。”

“嗯?”

“小洁可是吐血推荐你这位红人,正好公司创意总监空缺。”肖宇说着扬了嘴角,眼前的易凉不再是多年前见到的那个横冲直撞的小女生,时间已经把她雕琢成了一个精致的女人,标准的微笑却让他怀念起原来那张灿烂的笑靥。

“能让肖总亲自上门是我的荣幸。”易凉说完让阿龙新泡了一壶龙井,“只是刚回国很多地方可能还不是特别适应,肖总给我上任的期限是多久?”

“要我说当然是明天就能去公司帮我。”

“我这个空降部队该不会被部下排挤吧?”心里早有了打算,易凉却还是打趣地问了一句,“到时候肖总可要帮我。”

“创意部的同事如果知道是你来说不定就大摆宴席了,dm公司可是他们每个人的梦想。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放弃那么好的工作回来?”

“想家了呗,国外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国内逮着个人就能说中文的好。”摩挲着指环,易凉笑着回答,“真正的美食都只能在国内吃到,我这次回来可是打算四处寻觅美食,所以肖总不能催我上任。”

“不能超出一个月的时间,等你的回复。”又闲聊了几句,肖宇最后留了自己的名片离开。

“易姐姐不在书屋呆下去了吗?”小莫来来回回也只听了个大概,一想到美女老板就要去别的地方上班就觉得不舍,“那书屋怎么办?”

拿起肖宇放在桌上的书看了一眼,易凉对小莫浅浅笑着,“我又没说我去上班就不要书屋了,这不还有你们么?我一有空就回来。”

“易姐姐你不知道,听说我们店的老板是个美女,我们学校的男生就都跑过来看书了。”小莫说着指了指书屋里那几桌看得心不在焉的男生笑了起来,“所以店里没你坐镇不行。”

了然地笑了笑,易凉看了看柜台后面四方的凳子转身去书屋角落找了一个藤椅坐下,“阿龙,明天跟我去一趟家具市场。”

“嗯?”

“柜台后面换把椅子。”

“是!”滑稽地摆了个敬礼的手势,愣是让易凉破功笑了出来。

手里捧着肖宇没放回柜子的书,易凉想到的确是初见祁南的午后。她不是个记性极好的人,却清晰地记得那个画面,祁南袖长的手上是她找了整个图书馆都没找到的《天使与魔鬼》。

“学长,你也来借这本书?”

“不是借的。”

“那你看完能借我吗?我叫易凉,容易的易,凉爽的凉。”

“……”

这时回想起来,易凉才发觉自己当初把那张写了自己姓名班级以及电话号码的纸塞在祁南手上的行为有多么可笑。

桌上的手机突突震起来,李奕那张痞子脸映在屏幕上得意地笑着,无语地点开短信。

无耻奕:老板娘可否赏脸共进午餐?

见店里也没什么需要自己过手的事,易凉正要回复就来了一通电话,依然是陌生的号码,“您好。”

“我们能聊聊吗?”

书掉落在腿上,顾影的声音从听筒里穿来,依然是那种温婉可人的声音,她却莫名地排斥,“顾姐姐?”

“你这次回来我都没给你接风洗尘,怎么样,赏脸一起吃个午饭吗?”

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推辞的借口,易凉捡起书回她,“好。”

定了时间和地点,顾影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自叶清浅的婚礼之后,她最不敢见的两人便是顾影和祁南,心情还没收拾好,太容易乱了阵脚。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循声看去,一个笑得干净的大男孩儿,她看着他的白衬衫晃了神。

“如果没有人我可以坐下吧?”也不等她的回答,男生自顾拉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瞥见她身前的茶杯找着话题,“你喜欢喝苦丁茶?”

浅笑着摇了头,她并不爱苦丁茶,只是有时候,味蕾苦了,心里的苦就可以淡一些。

没料到易凉会对他笑,男孩儿愣了愣,“你……你很漂亮。”

重新翻开书页,她对现在男生夸人的直接程度不由得刮目相看。伸手去拿杯子,故意让他看见手上的戒指。

意料之中的一阵惊讶,男生动了动唇,良久才发出声,“你……有男朋友了?”

“嗯,就快结婚了。”屡试不爽,易凉嘴角漾着浅笑,看着他错愕的神情不由得又补了一句,“他对我很好。”

心立马碎成一块一块,男生合上书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付了钱就逃出了书屋。

兜兜转转到“茉莉”的时候,顾影已经点好了菜在等她。拉开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易凉直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太识路。”

“我也没怪你啊。”顾影说着把菜单递给她,“我已经点了几样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就这样吧。”把单子递给一旁的服务员,易凉看着妆容精致的她无端想到两年前她说的话。

“易凉,你别回来了,阿南既然不会爱上你,不如就让他喜欢我可好?”

可现在,眼前的人笑着对她说欢迎她回来,大概是……如愿以偿的原因吗?

“回来还习惯吗?”

只是笑了笑,易凉捧着水杯没有回答。她不习惯,不习惯回来以后祁南都已经成了别人的未婚夫。但所幸,对于伪装她早已习惯。

“你……会不会恨我?”

不习惯她小心翼翼的语气,易凉淡淡笑着,“怎么会恨你呢?”

如释重负一般,顾影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也是,和阿奕在一起也该很幸福了。”

“……”

“今后,你和阿奕,我和阿南,我们都会很幸福的吧?”

点着头,易凉只觉得如坐针毡,却连一丝讽刺的神情都挤不出。你们,会幸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沫沫的梦想就是以后能有这样一个书屋,泡泡花茶看看书,如果客人愿意的话可以带一本他喜欢的书过来换一杯花茶或者一块蛋糕,书屋里有藤椅秋千,不用熏香,书屋里的空气一定是最清新的

当然啦,前提是我能养活自己和父母,这样的梦想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呢,就先在文里看女主实现了解解馋呗~

2

☆、走火(一)

中财证券会客厅——

“找我有事?”被易凉拒绝了午餐,草草吃完午饭正打算休息的时候,助理就来敲门说有顾小姐在会客厅等他。顾小姐,自然是顾影。

“你还是喜欢小易的吧?”

挑眉看向她,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关心起他的感情生活。李奕淡淡地笑着,他是不是该表现出受宠若惊的状态?

“那请你努力把她留在身边。”

“嗯?”勾着嘴角坐到她身边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我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

“你不是爱她吗?”

“所以呢?”把玩起指间的戒指,除了易凉,谁还能看不出他李奕的心思。

“所以你放心让小易去找……?”

“找祁南?”勾了勾嘴角笑得讽刺,李奕怎么会不懂顾影的言外之意。不过是让他把易凉好好看着,好让祁南永远在她身边罢了。她妆容精致,却让他看了心生厌烦,“顾影。”

“嗯?”

“这时候你该到的地方应该是祁家或者是阿南的公司,到我这里来只会浪费你的时间而已。”秘书送来的咖啡依旧冒着热气,李奕说完起身却被她叫住。

“我们该是一个阵营的。”见他停了下来,顾影浅笑着继续说,“你爱小易而我要阿南,你把小易带看住尽早订婚,才是双赢。”

没有她意料之中的赞同,传至耳里的却是李奕的冷哼,“我爱她没错,但如果你爱阿南是用这种方式,那么我觉得该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不幸。”

浅笑僵在脸上,精致的伪装被一一敲碎。

“也只有凉子才会觉得你是对她好的学姐,我想你大概还没明白一个道理。”李奕说着转向顾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奕!”几近恼羞成怒,顾影喊着他的名字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嘴角的弧度加深,愈发讽刺地看着她,“那请问我该怎样?对你言听计从?还是围着你团团转?”

“……”再待下去也无益,顾影拿了包恢复了一如往常的笑,“今天打扰你了。”

“小金,送一下顾小姐。”

“不麻烦了。”

关门的时候见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李奕不由得觉得可悲的人不止顾影一人。手机解锁,界面还是易凉的照片,苦笑着退出相册。他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是在旁边小心照看她,仅此而已。

“爷爷,我刚买了一些曲奇,现在就给您送过来。”祁鹤年是顾影最后的王牌,而在这个老人心中,她已经是祁南妻子的不二人选。

祁鹤年只觉得奇怪,想问原因的时候被她随口扯了件事搪塞了过去,让司机在路边停车买了曲奇,顾影捧着盒子闭眼靠在后座上。李奕的不配合在她的意料之外,是她错了,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无论怎样都站在她这边的男孩儿了。

*******

习惯了dm的快节奏生活,现在闲适下来反而没那么习惯。易凉坐在自己特地买的椅子上,随意翻着书又合上,店里人来人往忙的都是小莫他们,反倒是她这个老板空得都要发霉了。

“小莫,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呀?”一个问句还没说完,易凉就已经提着包消失在了店门口。

一开始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路边的广告牌足以让人眼花缭乱,易凉看着各种情人节的广告瞥见上面的蓝色妖姬瞬时知道了自己的去处。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好几次碰到道路改道,又兜兜转转了很久,才找到了那个路口。所幸h城的改变并未牵涉到她最爱的这个地方,停好车慢慢往山上走着,一路上虫鸣鸟啼,偶尔几片叶子落下在她脚边打了转然后服帖地躺在地上。

还是那个小屋子,还是那片蔚蓝的花海,古朴的信箱也依然在那里伫立着,像是盼着归人一般。

“秦奶奶?”敲着木门,易凉唤着小屋主人的名字。

门吱呀地打开,出来的却不是她熟悉的老人,她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找秦奶奶啊?”招呼着易凉往屋里去,中年人替她倒了杯茶水,“她老人家去年就已经不在了。”

端过杯子的手一颤,易凉差异地看向他,像是在辨别话语的真伪。那么健康又乐观的奶奶怎么会走得这么早。

“这事我也不能瞎说,秦大婶是在种花苗的时候失足滚下山坡的。”说完,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从那以后我就来接任她的工作了。”

“那您是***……”

“我也不认识她,有人雇了我在这里照看花圃,工资还挺高我就答应下来了。”

心生疑惑,却也没再问下去,屋里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老人的衣物都换成了男人的东西,苦涩的感觉密密麻麻爬上她的心,“您知道秦***墓碑在哪儿吗?”

摇着头,“我就负责让这里保持着她老人家在时的模样。”

道了谢,易凉放了茶杯起身出了门。

蓝色矢车菊,几乎在看见它们的第一眼,她就爱上了这些模样小巧的花。大学期间偶然闯入的桃源竟然不知不觉贯穿了她的整个大学。信箱早已锈迹斑斑,锁像是愈合了锁眼一般,没有钥匙可以打开。

“阿南,蓝色矢车菊可是我最喜欢的花!”

“阿南,你知道关于它们的传说吗?”

取了纸巾垫在一旁的石凳上,易凉看着满花圃的矢车菊蓦地想到几年前她带着祁南来这里的场景,还有那个她临时编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小菊的女孩儿爱上了他们国家的王子,小菊父亲是皇宫的园丁,她就每天跟着父亲去料理花园,只期盼能每天见到王子。”

“王子寝宫里的花都是由她料理好再被送过去,而王子始终都不知情。有一天,小菊在花园里睡着了,梦见了一个女巫,说只要她能种出蓝色的矢车菊,女巫就能让王子爱上她。小菊把梦告诉了她的父亲,可父亲告诉她根本没有那种花的存在,而女孩儿也被禁足在家里。”

“小菊就天天向朋友打听皇宫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情绪都随着王子的消息起伏着。直到有一天,全国上下处处在传王子消失的事情,小菊情急之下从家里逃了出去。她偷偷溜到宫门外,企图打听到王子的最新消息,却见着一大批人马回来。”

“队伍最前面的王子手里捧着一盆蓝色的花,而小菊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女巫说的蓝色矢车菊。”

“蓝色矢车菊开花的那天,就是王子爱上她的时候。”

“小菊念着女巫对她说的话,看王子从马上下来,迎着日光慢慢走到她身边。”

“从此以后,那个国家随处可见蓝色矢车菊的花海。”

其实那个传说她故意漏了最重要的那部分,祁南却并未发现。她还记得他那么漫不经心地回了她三个字,“哦,是吗?”

找中年男子要来信封信纸和笔,易凉才下笔又顿住。像是已经成了条件反射般的动作,所有塞进信箱里的信,开头都是“阿南”。

把写好的两个字又划去,自欺欺人地只写了一个“你”。

“你如果能懂就好了……”

装好信塞进信箱,易凉做完这一切后又在之前的石凳上坐下,太阳已偏西,橙红色的光懒懒地挂在树梢上。

“阿南,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不能告诉别人!”

“阿南,以后如果不开心就来这里吧。”

“阿南,你等等我……”

“……”

当时的自己真是聒噪得很呐,易凉想着想着竟笑了出来,眼角的泪水折着夕阳的光,冷冽。

***********

“混账!”祁鹤年手里的碗在墙角碎裂,碎片溅了满地,“你说什么?”

相较于他的激动,祁南倒是淡定地放了碗筷,直直地看向主座上的老人,勾着唇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我不会和小影订婚。”

“你这是胡闹!”

“我们谁都清楚,订婚的消息是您放出来的,要订婚也不该是我去,我都让您失望了这么多次了,怎么还不习惯呢?”冰凉的液体从针头出来一点点渗入血液里,祁南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从小到大,纵然他再优秀,也总达不到祁鹤年的要求。

这次,他本想安安心心吃个晚饭,却依然是这样的场景。

“混账!”祁鹤年颤颤地起身,“我给你铺好的路你不走,我给你选好的媳妇儿你不要,你索性连我这个爷爷也别认了!”

“……”本还想说些什么,却移开椅子起身,“我吃饱了。”

也都习惯了爷俩的相处模式,顾影扶着祁鹤年好声好气地劝,“爷爷别生气了,订婚的事就先别说了,把身体急坏了就不好了。”

“哼,你这么帮他说话能有什么回报!订婚的事我说了算!”

“……您慢吃,我回去了。”

桌上的筷子也被祁鹤年砸到地上,气愤地坐回座位上,“回去!回去!你就从来没把这里当过家!”

“您又何尝真把我当成孙子。”停在门口,说完这句话就离开,身后的责骂浑然不理会。

和祁鹤年之间的争吵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祁南开着车只觉得心烦。订婚订婚,韩羽宁的话在耳边响起。鬼使神差地拿了手机拨了那个号码,接通之前又挂断。

“夜色”酒吧——

“阿南,我好像喝醉了。”

“阿南,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阿南,你不要晃,我看见两个阿南了……”

酒一杯一杯下肚,易凉的脸却愈发清晰,她喝醉了的样子那么可爱,缠着他要做他女朋友呢,他这次一定得答应下来。

“先生?先生您有朋友在吗?”酒保看着趴在吧台上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祁南推了推他。

易凉的脸被晃得不见,祁南眯着眼看了一眼身边的酒保,把手机甩给了他,嘴里还是念叨着那个他最想念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蓝色矢车菊的传说纯属虚构哦~

☆、走火(二)

走火(二)

“这位先生的最近通话是您,所以才把您叫了过来。”酒保的话在耳边一直回荡着,易凉看了眼身边熟睡的祁南疑惑越来越深。

她甚至都没有祁南的号码,怎么会在他最近通话的列表里。

“不……不要……走……”

隐约听到他喃喃的声音,却听不真切,以至于她开始觉得,刚才扶他上车的时候听到那一句句喊她名字的话也不过是她恍惚中听错了的结果。

问不出他的住址,易凉只得把他扛回自己的公寓。常年不锻炼,以至于架着他回到公寓的时候她已经喘的不行。着实不忍心让他那么大的一个人窝在沙发里过夜,她心一软把他扶去了自己的卧室。

帮他脱了鞋子和外套,易凉掖着被角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像她期盼了好久的生活——她能以祁南妻子的身份帮他脱鞋帮他盖上被子,然后安稳地睡在他身侧。

“阿南,你为什么不要我呢?”

也只有这么迷糊睡着的时候她才有这么细细描绘他的轮廓的勇气,指尖沿着他的眉眼渐渐下滑,易凉看着他的模样嘟囔着竟也说出声来,“顾姐姐真的比我好吗?”

“阿南,这里为什么不属于我……”

覆在他心房的手突然被抓住,易凉差异地抬头看见祁南睁着的眼。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小偷,她慌忙地想要后退却被他紧紧拽着,“为什么……要逃……”

动着唇正要说话,就被祁南一拽倒在了他身上,“阿南,你……唔……”

少女情怀冒着粉红泡泡的时候,易凉也幻想过自己和祁南接吻的场景,淡黄的路灯下,他拉回就要离开的她,搂着她的腰浅浅落下一吻,或者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霸道地侵占她的唇舌。

却不是现在这样,完全是侵略性地吮着她的唇,浓烈的酒味全数灌进她的口鼻,一时间竟让她喘不过气来。伸手推着他却被越抱越紧,祁南有一瞬放开她,却是一翻身将她覆在身下,“不许逃……”

唇被他咬破,铁锈的味道混在酒味里在易凉嘴里肆虐。

除了两年前的那次,她从未想过要逃离祁南身边。睁眼模糊地见到他浓密的睫毛,她忽然笑着闭了眼,手浅浅地搭在他腰际,任由他胡作非为。

如果你是我的药,恐怕我已经上瘾了。

像是在发泄什么一般,祁南下手并不轻,直到易凉吃痛地喊了一声才意识到自己的粗鲁一般放轻了动作。抓过她的手抵在两侧,触到她的戒指又皱眉把它摘了下来往墙角一扔,嘴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怠慢。

手指上熟悉的触感随着他的动作消失,易凉听着戒指在墙角掉落的声音再也咬不住唇嘤咛起来,他霸道地充盈了她,而她甘之如饴。

何为饕餮,她身上的人便是。

借着酒意,祁南将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才罢休。费力推开身上覆着的人,易凉拖着酸痛的身子去了浴室。不爱泡澡,今天却耐心地看着浴缸里的水慢慢积满。把自己整个浸在热水里,易凉抚着身上的红痕脸上浮着淡淡的笑。祁南要她要得狠,却也一遍遍喃喃着她的名字。至少说明了他知道身下的人是谁吧?至少……他心里还有她的存在的吧?

就……让她再自作多情一次。

换好睡衣回到床边,易凉拿着毛巾准备帮他清理,手刚触碰到他就被抓住拽了过去,整个人顿时没了支撑摔进他怀里。床上并未清理,整个卧室弥漫着的都是挥散不去的情/欲,而祁南现在却安分地抱着她,偶尔动了脑袋在她肩窝里蹭蹭。

不自觉地把手探上他的发顶,轻抚着弯了嘴角。

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祁南。

******

“爷爷还真是宝刀未老啊。”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将军,李奕放了手上的棋子主动认输。

祁鹤年虽然到了古稀之年,却依然是眼清目明,一颗颗收着棋子也不看他,“下棋最忌讳什么?”

“爷爷……”

“你下次再让我,就罚你天天买饼干来给我。”语气严厉,说出口的竟然是这样小孩子气的话,祁鹤年的笑意在花白的胡子之后也藏不住。

“遵命!”

“爷爷,奕哥哪有让您了?”一旁的田子惜满脸疑问地看着两人,虽然不算精通,但她也多少能看得出来李奕到底有没有故意让祁鹤年。

重新摆好棋子,祁鹤年笑了笑,拿了自己的紫砂壶起身,“子惜,你和阿奕下一盘,就知道他有没有放水了。”

“爷爷,我公司还有点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已经答应留下来吃晚饭了,还能差这么点时间?”

敛了不正经的面容,李奕搭着田子惜的肩膀,“麻烦帮我去厨房榨杯果汁。”

“还是西瓜汁?”

“嗯,麻烦你了。”

笑着关了门,转脸就苦了脸看向祁鹤年,“爷爷,你不是吧……”

“怎么不是了?”

“你明明知道我对子惜不可能有什么感情,就别cāo心撮合我们了嘛。”

李奕虽不是他的孙子,却也因为和祁南从小玩到大的关系被祁鹤年当成了半个孙子。两人一静一动,一个冰山一个暖阳,被亲孙子隔三差五地气着,他自然只能从另一个“孙子”身上寻求安慰。

只是,在感情的事情上,他们都选择了违背他的意愿,“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李奕皱着眉正编着借口要回答,门就被推开了。

“奕哥,李婶说有些事情要你帮忙,你先下去看看吧。”田子惜说完又对祁鹤年笑了笑,“这是李婶刚做好的馅饼,我先给爷爷带了一个上来。”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故意帮李奕解围,祁鹤年捧着馅饼也没说什么,叹了气同意他们离开。

被推着到了门外,李奕停了下来对她扬了嘴角,“谢谢。”

“没关系。”笑了笑,田子惜走在前面下了楼。

一席薄荷绿的连衣裙,裙摆在她下楼的时候飘得轻快,李奕忽然叫住她,见她满脸笑意愣了愣,“下次一起吃饭吧。”

像是从未想到过李奕会和她说这样的话,田子惜错愕地看着他,一时没注意到身后还未下完的台阶。

“小心!”抓着她的手腕拉进怀里,他很快又松了手,“没事吧?”

“没……没事。”心有余悸,更多的却是在他怀里的心跳加速。

走到她身侧一起下楼,李奕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想去哪里?”

“我都可以,西瓜汁也冰了一会儿了,我去给你拿。”

“子惜。”

“嗯?”

“别等我了。”

若不是她晃神,田子惜大概能看到他眼底一晃而过的心疼。苦笑了会儿,“你喜欢喝冰一点儿的,我给你多放些冰块。”

“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也能喝一杯呢?”

李奕转身看到突然出现在客厅里的顾影不禁皱了皱眉,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确定她在祁家的位置,他看着只觉得越来越生疏。

“当然可以啊。”作为祁南的表妹,田子惜自然受到了顾影的不少照顾,而她也一直把顾影当成姐姐一般来看待,只是离亲姐妹还有那么一些说不清的距离罢了。

等田子惜进厨房以后,李奕挑眉看向顾影,勾着嘴角却没有一丝善意,“顾大小姐这是准备从祁爷爷那里骗个军令状?”

无言以对,顾影只看了他一眼就上了楼。

原以为是临阵脱逃的李奕回来,祁鹤年在看到顾影的时候难免觉得意外,却倒也算个惊喜,“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在附近办公,就顺便过来看看爷爷,还有昨晚的事……”

也知道顾影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祁鹤年忽然冷了脸,手里的茶壶也被重重地放到一边,“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爷爷放在眼里了,这个婚事我算是管定了!”

“爷爷……”

“别帮他说话!”祁鹤年眉皱成一团,再好强也抵不过头发的花白,终究还是叹了气,“找人去挑个好日子。”

顾影自然能猜出他的意思,微微扬了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好。”

*******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春日融融,易凉拽着他的手臂笑得灿烂,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

“对于你,我觉得应该换个台词。”伸手勾着她的肩,李奕愣是把她脱离祁南的范围之外,一脸的坏笑立马遭了易凉的白眼,“待你长发及腰,别从电视里爬出来可好?”

“混蛋!”

“哎,别打脸!”

“你管我!”

立在一旁看他们打闹着,祁南嘴角扬起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阿南,我一定能追到你的!”

“阿南,你不是这么铁石心肠吧?”

“阿南,我都这么出卖美色了,你当真不要亲我一下吗?”

“……”

又梦见过去的事,祁南皱着眉醒来。并不是自己卧室里那面雪白的天花板,他看着上面突兀的一个笑脸一时没回过神来。宿醉之后头依然很疼,他撑起身子四处打探起来,女式卧室,床头放了一杯茶,以及一张便条。

“杯子里是早上做的醒酒茶,喝了头就不会那么疼了。另,我没法违心地祝你和顾姐姐幸福,洗漱完就离开吧,勿找。”

没有署名,甚至没有他熟悉的“阿南”两个字,他却一眼认出了这样的字迹。便条被揉成一团丢在床边,祁南捧着那杯醒酒茶良久没有动作。

勿找……

作者有话要说:  祁南:……

渣沫:这次不高兴又是为了什么!?

祁南:没有印象

渣沫:……

祁南:重来

渣沫:你你你!!!小凉子第一次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印象就怪你自己喝得太多!

祁南:重来

渣沫:……

☆、走火(三)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样的提示音,最终确定对方不会再开机之后才收了手机,祁南打探着房间里的装饰摆设危险地眯起眼。床上刺目的猩红提醒着他们昨晚的所作所为,他揉着眉心怎么都想不起趴倒在吧台之后的事,看着手心空了的杯子有点讨厌宿醉,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她的牙杯旁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玻璃杯,一只未拆的牙刷斜斜靠在里面,祁南笑着拆了牙刷的壳手一顿转向她的杯子。吃干抹净又逃跑不是好习惯啊,刷完牙又忽视那块新毛巾拿了易凉的用了起来,径自苦笑了起来,什么时候他竟也这么幼稚起来。

“闻成,帮我查一下五维侦探社。”挂了电话,祁南最后往室内扫了一眼,关门离开。

******

“姑姑,我今天买了特别新鲜的鲈鱼,做您最喜欢的葱油鲈鱼怎么样?”

从家里出来后,易凉就直接开车回了s市,从疗养院接出姑姑易以琴回到她以前的公寓照料起她。从她记事起,姑姑就是现在这幅模样,不说话没表情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似乎,她和世界唯一的连接便是易凉。

习惯了这种没有回应的对话,易凉把鱼放在水池里去找易以琴。

阳台没人,卧室也见不到她的人影,正想着姑姑是不是自己出门了,易凉就发觉到了湿漉漉的地面。浴室的门虚掩着,哗哗水声不断传来。

“姑……”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发不出,笑靥在看见腥红的浴缸时瞬间瓦解。呆愣着看着易以琴苍白的脸和垂在浴缸外不断淌着血的手腕,她只觉得浑身的血也一起凝住,指尖冰凉。

直到拖鞋被水浸湿,她才猛地清醒过来,手颤颤地拿着手机,反复好几次才拨好号码打了出去。

抱膝坐在手术外,易凉看着通话记录里陌生的未接电话鼻子突然酸了,视线愈见模糊,是祁南啊。

“丫丫,你姑姑怎么样了?”接了电话匆匆赶来的易震北把她揽进怀里,像小时候一般轻拍着她的后背。

忍了很久的泪突然落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碎成一朵朵印子,易凉牢牢抱着父亲泣不成声,所有恐惧全数逃逸。

“都会好的,别担心。”一下一下稳稳拍着她的后背,易震北眼神锁在亮着的手术灯上,眉头紧皱。

直到手术灯熄灭,医生护士推着易以琴出来,易凉才擦了泪起身,“医生,我姑姑怎么样?”

“已经给伤口做了处理也输了血,现在最重要的是病人自己没有求生意志。留院观察的这几天,你们好好陪她,劝劝她。”摘了口罩说完这些话,主治医生叹了气离开。

“姑姑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

摇了摇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易凉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已经被水浸得字迹模糊。易震北却还是看出了端倪,又看了眼床上还未转醒的易以琴叹了气,“原以为我已经清理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没想到还是留下了。”

诧异地看向父亲,易凉一脸疑惑。

“我从来没和你说过你姑姑的事。”纸片上只剩一个“远”字可以辨认出,他把纸片递给易凉,“纸片是那个人留下的。”

手覆上肩上封林婉的手,易震北顿了顿看向易凉说起了那段她从未知晓的往事。

“你姑姑年轻的时候三下乡,遇到了同样下乡的祁向远。两人都是要强的性子,一见面就成了冤家,谁知道闹着闹着到后来就成了大家最羡慕的一对。下乡结束之后,你姑姑怀孕,说要回家和家里人说两人婚事的祁向远也一去不复返。”

“你也该知道,未婚先孕在那个时候是件很羞耻的事。你姑姑却认定了他,按着那个人留下的地址去找,结果人没见着却收到了一张流产同意书,祁向远的亲笔签字你姑姑认得。以琴是淋着雨回来的,昏倒在路上被别人送到医院。”

“低烧烧了好几天,孩子也没保住。你姑姑醒来以后就是你从小看见的样子了。”说完,易震北揽着易凉的肩不由得收了力,“我不想让你再步你姑姑的后尘。”

“爸……”易凉才要说话,耳边就传来易以琴不安的声音。

反复喊着“不要赶我走”,手无措地抓着床单,她还在睡梦中却依然极度不安稳。心疼地抚着她的手,易凉轻声在她耳边慢慢说着,“没有人要赶你走,姑姑我是丫丫,我陪着你啊。”

她的话起了作用,易以琴慢慢安定下来,只是眼角的泪还是不断地沾湿枕头。

祁向远……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不安一点点渗出来,“祁向远是……”

“c省省长。你姑姑现在这个样子,他却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如何,易家是不会原谅这样的人。”终究是他负了她,易震北在她醒来前清理了所有和祁向远有关的东西,却不料还是漏过了这张纸。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却忽然觉得事情大概不是这样的。直觉站在了爱情这一边,人流同意书是断然不会签下的吧。

“都饿了吧,我在附近的餐馆打包了点饭菜,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以琴。”封林婉说着把饭盒在一旁的矮柜上放下,拆了筷子递给易凉。

纵然是没胃口,却也明白保持体力才是照顾易以琴的前提。机械地扒着饭以及饭盒里慢慢多起来的菜,分明是她很喜欢的糖醋里脊,这时却味同嚼蜡。思绪还在易震北说的故事里,她放下饭盒看向父亲,只为了求证一个猜测,“爸爸,祁……他后来有来找过姑姑吗?”

往她饭盒里添菜的手一顿,易震北摇了摇头,又看向病床上安静地躺着的易以琴叹了气,“娶了妻子当了省长,怎么还会来找以琴。到头来要怪只能怪她守不住自己,亲信了那个混帐的话。”

手渐渐垂了下来,易凉扯着笑借着散步的名义出了病房。

阳光正绚烂,医院的花园里三三两两都是穿着病服的人,晒太阳或者散心。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在一处假山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青,伯母又骂你了?”并非她偷听,假山后的谈话声却还是全数进了她的耳。

“哪儿有啊,我妈可让我炖了汤来看你呢。”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不想我被逼着去相亲的话就早点好起来,到我妈面前说你要娶我。”

“好。”

“所以你快把汤都喝完!”

“……”

恋人之间的交谈还在继续,易凉听着无端想到了祁南。身上的吻痕到现在还未消去,所幸都能用衣服遮住,不然她也不知该如何向易震北解释。结婚之前不能把自己交出去,是他对她唯一的要求,姑姑的事这么摆着,前车之鉴。

刚存进的号码又被翻出来,她的手指在拨出键上停留良久却迟迟没有按下。

爱情……真的会变得这么残忍吗?祁南的大掌在她身上摩挲的温度,易以琴毫无血色地躺在浴缸里的绝望,吵杂辨不清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喧嚣,易凉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连站起来都觉得困难。

祁向远……祁向远……

她想知道故事的全部。

******

“祁总,五维侦探社已经关门了,吴琛也不见了人影。”报告完他今天的行程后,闻成顿了顿把调查资料递给祁南,“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但我重新找的侦探社调查了易小姐近几年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多男朋友,当然订婚的消息也是假的。”

拿起资料又随手丢到一边,祁南自然相信之前韩羽宁夫妻的话,只是五维侦探社的情况他不得不追究,“无论如何,找出吴琛下落,找到他们侦探社这几年的漏洞,不把他送进牢里你也可以回家养老了。”

“……是。”

“没事了,出去吧。”

“好。”

祁南看着桌上的资料袋眼神幽黯,在闻成离开之前又叫住他,“帮我查一下她现在在哪里。”

“嗯?”一肚子苦水,闻成看着他的表情很努力地去理解那句话里的“ta”到底是谁,终于在boss大人黑下脸之前反应过来,“我马上就去办。”

心有余悸地离开办公室,闻成长嘘一口气不由得为自己苦逼的职业烧了一把香,什么时候特助也要当老板肚子里的蛔虫了?不过话说回来,祁总还真是别扭得很啊,这种“ta”的称呼不该是小青年不好意思开口用的么?

“闻特助,你在笑什么?”

思绪被一旁的小张拉回,闻成立即敛了表情轻咳几声,“咳,没什么,去忙你的吧。”

办公室里,祁南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他不爱给联系人设定头像,矫情且繁琐,却唯有易凉的资料旁是她灿烂的笑靥。

“阿南,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这张照片吧。虽然我知道你一般不会想我……”

那个夏日里,易凉擅自拿他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就这么被他一直存着。他已经能把照片的每一个细节记得清清楚楚,某人却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想着她,很想,一直想。

作者有话要说:  闻成:请叫我万能的特助

祁南:帮我把易凉找回来

闻成:好的!要敲晕了绑回来还是八抬大轿抬回来?或者祁总想要我背回来?

祁南:……奖金不想要了?

闻成:嘤嘤嘤……

☆、走火(四)

照料姑姑的事都拜托给了父亲,易凉径直去了j城,祁向远在的地方。约在祁向远公寓附近的茶馆,茶香四溢,她抚着杯沿想着多年前的故事。

“抱歉,让你久等了。”

“是我自己来早了。”循声抬头,易凉看见来人一愣,不安的猜测渐渐成形,祁向远,祁南,她早该想到。

玻璃杯里的龙井慢慢舒展开来,她看着祁向远用了个最委婉的方式开始了话题,“您有过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吗?”

“嗯?”

“易以琴。”一字一字吐露清晰,易凉没放过他瞬间僵在嘴角的笑意,“您还记得她吗?”

“以琴……”

祁向远的声音不似之前的淡然,甚至由于紧张还带着些颤抖,她也收回了脸上的笑,“如果不是姑姑出了事,我也不会来找祁叔叔。”

怔住,多年之前的分离,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现在易凉坐在他面前,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手交错放在膝上却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听她继续说着。

“姑姑前几天自杀了。”说完顿了顿,她看着祁向远越来越诧异和愧疚的神情终于说明了今天的来意,“我回公寓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姑姑躺在浴缸里面无血色的样子,手里是一张小纸条只能看清一个‘远’字,爸爸和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但我想听您说一遍,您和我姑姑,当初到底怎么了?”

“以琴割腕?”脸上的震惊掩饰不了,祁向远从未想过,当初回去就再也找不到的她竟成了易凉口中的模样,没见过她他现在也没了见她的勇气。

玻璃杯中的热气渐渐散去,祁向远靠着椅背闭着眼眉头紧皱。

良久,他才睁眼开了口,“下乡时候的事你都该听说了,后来我母亲重病我只好提前回家。父亲得知我和以琴在一起的事,把我禁足在家中并且断了我对外的一切联系。有一天管家把一份协议给我,说父亲交代只要我签了字就同意让我出门。但是,在我签完协议终于能去找以琴的时候,却没了她的消息。”

“伯父……”

询问地看向她,祁向远眼底尽是疲惫。

“你知道那是什么协议吗?”

“如果我能在三年之内做到省长的职位,就可以和以琴在一起,否则必须离开她。”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那份协议上的话,他用尽全力往上爬,却没人来和他兑现当初的协议。

疑团解开,惆怅抓着她紧紧不放,所谓爱,其实还是敌不过外界的干涉?

“怎么了?”

摇了摇头,易凉起身对他微微欠了身,“今天打扰您了。”

两杯茶依然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杯口没了白白的热气,水也泛着淡淡的绿色。

“代我向你姑姑问好。”在她转身的刹那,祁向远叫住她,声音苦涩犹豫。

“如果姑姑能忘了您,该是对她最好的了。”

出了茶馆,易凉被迎面而来的热气拂得燥热不堪,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逛着,街边来往的人,马路间的车辆,纷繁嘈杂。

那么一纸协议,所有的山盟海誓都被错过。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的海边,坐在长椅上看沙滩上追逐着大笑着的人,她也随即脱了鞋子进了那个看似能让人欢乐的地方。

细腻的沙子满是阳光的温度,易凉慢慢走着,不远处的一群孩子玩得正起劲,一个年纪最大的男孩躺着由着其他人把沙子一捧一捧往他身上堆,xiōng前刻意隆起的两个小包看得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寻了一块大礁石坐在上面,她拿着手机不断把玩着,心里的烦躁急欲找人一吐为快,犹豫了很久才拨出了李奕的号码。

“想我了?”

依然是这么不正经的话,易凉心里一松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个自作多情的臭毛病?”

“哪儿能呐,我可是这么多天没来叨扰你,想我也是情有可原的事。”他说完顿了顿,语气忽而意味深长起来,“凉子就是口是心非啊。”

“……”跳下礁石脚趾随意地在沙滩上划着,易凉看着扑向岸边的一阵阵浪扬了眉,“没事儿我就挂电话了。”

“别呀,我一会儿就过来找你吃晚饭。”

“得了吧你,挂电话了。”说完也不等李奕有反应就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回包里。

裙摆忽然被人扯住,易凉回头看见一个蘑菇头的小男孩儿咧着嘴对她笑,“漂亮阿姨,我可以跟你走吗?”

伸手在他的蘑菇头上揉了揉,“你爸爸妈妈呢?”

“在那儿呢!”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对夫妻,蘑菇头又仰着脑袋对她咧起嘴,“我们玩儿一会儿再回来就好了。”

对小孩子最容易心软,易凉暂时也没什么事,就点了头让蘑菇头跟着。

“漂亮阿姨,你怎么一个人呢?”

“漂亮阿姨,你家住哪儿呀?”

“漂亮阿姨,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儿不高兴呀?”

“漂亮阿姨,我以后能找你玩儿吗?”

“……”

“……漂亮阿姨,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揉着撞疼了的鼻子,蘑菇头委屈地仰头看着她的背。

没有回答蘑菇头的话,易凉直直地站着,提着包的手无力地垂下。

得不到回应,小孩儿捂着鼻子转到她面前扯着她的裙角,“漂亮阿姨……”

“我们……回去找你爸妈吧。”牵住蘑菇头肉呼呼的手转身,她甚至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发颤。

“易凉。”皱眉看着转身要走的人,祁南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

莫名其妙地被带着往回走,蘑菇头回头看了看那边的叔叔晃了晃漂亮阿姨的手,“阿姨阿姨,那个叔叔是在叫你吗?”

“不是。”

“可是那个叔叔走过来了啊。”小跑着才能跟上易凉的脚步,蘑菇头又甩了甩她的手,“漂亮……漂亮阿姨,你走慢点儿……”

肩膀忽然被人抓住,易凉才算停下脚步。勉强挤出一点笑转向祁南,“祁总,好久不见。”

握着她肩膀的手一僵,祁南勾了嘴角,眼底却是一阵寒意,还真是好久不见。瞥见被她牵着的小孩儿,他眼底总算添了些笑意,“小朋友,自己回爸妈那里去好不好?”

“不要!我要漂亮阿姨带我回去……”

“是男子汉就自己走回去给阿姨看。”说完祁南又挑了挑眉,“如果你不是的话我们就带你过去。”

忽然就松了手仰起头一脸傲气,“我是男子汉!”

一直看着蘑菇头屁颠屁颠跑回他的父母身边朝这边挥了挥手,易凉才回过神来,挪了脚步就要离开。

“易凉!”

“……”看着自己被他拉住的手,她抬头一脸淡漠,“祁先生,我们这么拉拉扯扯不好吧。”

瞬间就冷了脸,祁南被她疏远的话语恼了一阵烦躁,缩了手把她圈禁在自己怀里,“为什么要这样?”

“……”咬着唇不说话,耳边祁南的呼吸却像霸道地包围着她。

“为什么要逃?”

本想拨开他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最终失败,易凉倒也就这么背对着他,早就想好的话现在说来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我以为祁先生没有这么保守,不过是一夜情罢了。”

拥着她的手倏地收紧,祁南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拧了她的脖子,“一夜情?”

“你弄痛我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即使是面对他,她也可以伪装地这么彻底,“又或者,我可以理解成祁先生这是喜欢我了?”

拥着她的手渐渐松开,祁南捏着她的肩像要把它捏碎一般,“在你眼里,我们之前的事只是一夜情?”

“那不然呢?”直直地看向他,易凉努力不让自己眼神有丝毫的闪烁,“祁先生别忘了自己还有个未婚妻。”

捏着她肩膀的手紧了又松开,祁南仔细看着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在她脸上找到什么。

“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阿奕晚上要去我家吃饭,我得回去准备了。”

做饭,祁南听着她的话有一瞬的失神。大学期间为了追祁南,她算是用尽了各种方法,其中自然包括“留住一个男人就要留住他的胃”这个亘古不变的方法。只不过她适得其反,研究了很久的菜谱之后做出的却是蛋壳炒蛋,鱼肉炒鱼鳞这样的毁人不倦的易氏私房菜。

而如今,她下厨却不是为了他。

苦笑着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顿住,“订婚的事是老爷子散布的,我不会和顾影结婚。”

怔怔地看着他慢慢走远的身影,他离开前说的话一遍遍敲着她的耳蜗,没有订婚……

他跑到j城来找她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还是觉得只是该对她负责而已?忽然就自嘲起来,也是,追了这么多年都无动于衷怎么会突然就喜欢上她。

终究还是觉得愧疚吧。

“漂亮阿姨,你怎么哭了!”蘑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踮着脚却还是够不到易凉的脸,“那个叔叔欺负你了吗?”

抚着裙子蹲下,易凉拥着他任由小手帮自己抹着眼泪,“叔叔没欺负阿姨。”

“阿姨吃棒棒糖!”肉肉的小手从兜里掏出一支棒棒糖递到易凉面前,“北北每次吃完棒棒糖都会很开心,漂亮阿姨也要很开心。”

“谢谢北北……”草莓味的棒棒糖拿在手里,她捏了捏蘑菇头的脸笑了起来,“阿姨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祁南:……

渣沫:……

祁南:为什么她要给别人做饭?

渣沫:因为……因为……

祁南:不许

渣沫:……

祁南:只能做给我吃,不然我罢工

渣沫:喂喂喂!

3

☆、追回(一)

“有人告诉我,道谢一定要有诚意。”两人踱步到一个安静的巷子里,李奕走到一家店门前停下来。

店门不大,没有显眼的招牌,门口只挂着一串红彤彤的的辣椒,田子惜跟着他进店门,挑了较里边的一个位子坐下。围着小围裙的姑娘过来点菜时,她突然明白了李奕所谓的诚意。她再熟悉不过的川普,看着店里的桌椅凳子又觉得亲切起来。

“据说这家店做的川菜最有地道,藏在小巷子里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为了李奕留在h城,田子惜最愁的就是吃不到地道的川菜,每次看到红红的一盆菜却闻不到一点辣味,她都恨不得飞回家扛一袋辣椒过来。李奕不怎么吃辣,若她能自恋一点,是不是可以把这个当做他对她的好。

把玩着筷子连“谢谢”都说不出口,田子惜看着桌上的菜单转移着注意。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小易?”大学四年,易凉追了祁南多久,她就追了李奕多久,甚至可以说,她追得更久。

“……”

店里满是辣椒诱人的气味,纵然是能言善辩的他也一时回答不上。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无论这么几年易凉怎么改变,在他记忆里的永远是那个执着地追在祁南身后跑的女孩儿。

见他不回答,田子惜倒也没有继续问,“李奕,你别急着把我推开。”

向来叫他奕哥或者和别人一般叫他阿奕,这时她却是认真地看着他念了他的名字。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她又何惧再等久一点。她知道,易凉终究会到祁南身边,而李奕那些所谓的女朋友也不过是他骗易凉的幌子而已。

自从李奕在课堂上帮她解围之后,田子惜最擅长的事情似乎就是等待。

动了动唇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他们其实是一类人,不在南墙上撞得遍体鳞伤就不会回头的人。所谓感同身受,无非是经历着同样的事有着同样的感受罢了。

邻桌的情侣还是大学生的模样,男的不断地给女朋友添彩,自己手边放了一碗白开水,里面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油。

“你什么时候也能吃辣了?”虽然也点了些不辣的菜,但以田子惜对家乡菜的了解,所谓的不辣只不过是没看到辣椒而已。

笑着指了指刚端上来的白开水,“舍命陪君子。”

心上忽然一阵暖意,田子惜告诫自己不能想太多,却还是在邻桌情侣的亲昵中扬了嘴角。熟悉的菜色一一出现,她拿着筷子一时不知从何开始。

“水煮肉片是招牌菜。”见她拿着筷子犹豫不决,李奕笑着夹了一片肉放到她碗里。

吃得有点急,辣味在她食道里肆虐,抬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时也已经泪汪汪。

好心做了坏事,愧疚地起身帮她拍着背,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李奕看着她涨红了的脸,把水杯放回桌上,“好点了吗?”

大概是太久没吃那么辣的原因,喉咙里的火辣一直没法遮盖住。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诧异地看李奕离开,田子惜又喝了点白开水,手贴着脸颊降温。等了他很久,一直到邻桌的情侣埋单走了,他才提了个袋子回来。

“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一家甜品店,去买了些冰激凌给你润润喉。”李奕说着把袋子放在她面前,里面是三盒不同口味的冰激凌。

草莓,香草,抹茶。

她最喜欢的是巧克力味,如今却看着那三盒冰激凌出了神。原本已经湿润的眼眶这时掉着泪也毫不费劲,田子惜拿着小勺子哭得委屈,“为什么不喜欢我。”

李奕做的这些都那么好,只是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

一愣,他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快吃吧,我一会儿要去s市一趟。”

s市,她自然明白那里会有谁,一勺勺含着冰激凌,像是冰镇了味蕾就一样能麻痹了疼痛。于她来说,他就是一场瘟疫,一旦染上就只有两个结果,痊愈或者病死。

她选择病死。

*******

“祁总,我能……请一个月的假吗?”

透过后视镜看着闻成低眉顺眼的模样,祁南挑了挑眉,“原因。”

“我这不是结婚的事儿都媳妇儿在办,想结完婚好好陪她度个蜜月。”语气小心翼翼得不行,生怕被老板当场否定,闻成又连忙补了话,“祁总我这也都勤勤恳恳这么些年了,一个月的假期您会给批的吧?”

祁南听着“结婚”两字心像是被挠到了一般,扣着膝盖的手指停了下来,扬了扬嘴角,“找好替你班的人了吗?”

“包你满意!”得到祁南的恩准,闻成差点就松了方向盘回头给他敬个礼,“这几天都带着她在公司实习,上手很快。”

“这么说来,你不回来也没关系了?”

“……那怎么会。”

不打算继续捉弄他,祁南把玩着袖扣,“想要多少红包?”

哪敢对他提要求,闻成只想牢牢抓着自己获得的假期去和老婆好好度蜜月,“祁总随意,随意。”

“五万够吗?”

油门上的脚不听使唤地一用力,车子在高速上猛地提了速,“祁总能来就可以了。”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祁南笑着把戒指放回裤兜里,“五万我留着替你请公司同事休假旅游。”

“……”恨只恨自己嘴贱太客套,闻成坚决要把这件事消化在肚子里,被老婆大人知道指不定又是一顿指责。

“我想你妻子也会同意的。”

“祁总……”见好就收行不?

“你们怎么开始的?”

面对突然转了的话锋,闻成一头雾水,“啊?”

“你是怎样让她知道你喜欢她的?”一瞬间的不自在又马上被云淡风轻的面容掩去,祁南看着路边掠过的人和车问着他。

“额,祁总……”跟在祁南身边这么久,闻成也算能从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判断出来他想表达的意思,这次却怎么也没明白过来这话中之意。

显然是没懂他的暗示,祁南也只好把话说明白点,“你怎么追的你老婆?”

算是豁然开朗,闻成握了握方向盘,“祁总……”

“不说?”

“是她追的我。”

“……”

瞬间觉得身后一阵寒意,闻成抿了抿唇,偷偷瞄着后视镜,“祁总……有什么问题吗?”

“没。”

扶额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祁南最头疼的事果然还要让他继续头疼下去。要怎么让她觉得他的一举一动不是因为要对她的初次负责,要怎么让她能敞开心来面对他,要怎么让易凉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祁总,易小姐……”

“住嘴。”

听话地闭了嘴,闻成眸子里却还是憋不住的笑意。到底还是为老板着想,他也只好冒险上谏,“吕先生对于追女孩儿的事好像很在行。”

“……”给了他一个白眼,祁南却还是默默地采纳了他的意见,“帮我今天的安排都推掉。”

“是!”假期看来是妥妥的了,摆平那些预约和会议对他来说倒成了小菜一碟,闻成忍不住还是添了一句,“要我联系吕先生吗?”

“多事!前面停车。”下车,祁南犹豫了会儿进了“夜色”。

“哟,什么风把祁大少吹来了啊?”正在吧台边自己调着酒的吕仁见着进门的人不由得吹了口哨,“稀客啊……”

“我倒想说什么风把吕仁先生吹回来工作了。”拿起他调好的酒闻了闻,祁南看着他闷骚的耳钉特地强调了他的名字。

拿着酒瓶的手一抖,瓶子就在地上碎裂开来,被直呼了名字的人一脸气急,“我说了多少遍了,叫我frank,别叫我名字!”

“嗯,frank。”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吕仁招手唤来服务员打扫地上的碎酒瓶子,“去找个地儿吃晚饭吧。”

“嗯?”

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勾着他的脖子就往外走,“呐,有事拜托我对吧?咱找个最贵的地儿好好吃饭,我绝对尽心尽力帮你。”

“……”他就这么容易被看穿?祁南撇开他脖子上的手,跟着这个花花公子出了酒吧。

吕仁出手必定不会心软,h城最贵的西餐厅,祁南把菜单往他面前一扔,“点。”

“哎哟,这年头做风投很赚钱嘛。”拿着菜单对一旁的服务员一阵迷魂笑,吕仁专挑贵的点,完了还帮祁南的份也点了进去。

“够吗?”

“当然不够啊,吃完再点嘛。”收了菜单递给服务员,吕仁往祁南那边凑了凑,“话说,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你交了多少女朋友了?”

“……”被问得措不及防,吕仁不自然地笑了笑,“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是很为难,从幼儿园开始就有小女朋友的frank到如今也不知换了多少女朋友,用李奕的说法就是,简直堪比香飘飘奶茶,围起来可绕地球好几圈。

“那多少是你自己追的?”

“……”往祁南小腿上踢了一脚,吕仁开始咬牙切齿,“祁少您今天是存心拿我开涮吧?”

晃着杯里的红酒,祁南决定直奔主题,“要怎么追女人?”

“……”诧异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脸上的肌肉僵硬地动了动,最后化成一阵爆笑,“哈哈哈哈!阿南……阿南……哈哈哈哈哈!”

受不住其他餐桌投过来的探究的眼神,祁南咳了咳放了酒杯,“笑够了?”

“笑……笑够了……哈哈哈哈!”直到眼泪都挤了出来,吕仁才在足以冻死人的眼神下止住笑,“你认真的?”

“……”他祁南什么时候对感情不认真过了?

揉了揉笑僵了的脸,吕仁仔细捉摸起祁南的模样,“也不该吧,什么时候不是小姑娘围着你转?我倒想知道是谁值得万千少女的男神为她劳神的。”

“……说不说?”

“这追女人不是要对症下药的么,你不说是谁我没法提供方法啊。”说完挑了挑眉,“如果是普通的女人,买点首饰衣服什么的就够了,胃口大一点的买个公寓什么的……”

“易凉。”

“你说谁?”

“易凉。”

作者有话要说:  台风来了,外面大风大雨的qaq

唔,祁南到底会用什么方法把易凉弄回来呢~~~~~

且听下回分解

☆、追回(二)

“我说祁南先生,您不是闹我玩儿吧。”本以为是哪个难追的女生,吕仁听完这个名字有点消化不良,“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别废话。”

“不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小姑娘之前可是追你追得紧啊,要她做女朋友不是勾勾手指的事情吗?”

“……”祁南当然不会告诉他,就是他口中这个勾勾手指就能到手的小姑娘,在几天前把他吃干抹净又逃走。

总算消化完毕,吕仁努力做出一副靠谱的样子,“首先我们得确定一个问题,就是她心里还有没有你。”

有……吧。

祁南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懂易凉的心思,若对他没了感觉又怎么会把第一次交给她,但若依然爱着又为什么要推开他。

“好吧,我们就跳过这个环节。”反正他追女人的时候也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依我对易凉的了解,她应该对化妆品啊首饰啊完全不感兴趣。所以你也对症下药地来,鲜花攻势加影院温馨效果,轻松拿下。”

皱眉听着他的意见,祁南隐约觉得这样的办法过于简单。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格,但是不能怀疑我泡妞的能力。这个行不通大不了我们再换一个,天下就没有我摆平不了的女人。”而且难度系数越大越能激起他的斗志,吕仁说完拿了刀叉就准备开动,“半个月,我保证她乖乖就范。”

将信将疑却别无他法,祁南看着满桌的餐盘心里慢慢盘算着。她用了整个大学的时光追在他身后等他回头,那么他又怎会缺了这点耐心呢。

*******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陪姑姑聊得口干舌燥了。”

一进门就听着李奕的抱怨声,易凉把买好的菜放进厨房,倒了杯水往他面前一放,“早就没把自己当客人了还装什么客气。”

“这不觉得姑姑开心就没好意思跑开去喝水嘛。”和易以琴低声说了几句话,李奕跟着进了厨房。

“……”装着小青菜的袋子塞进他手里,易凉转身去准备食材。

“怎么突然跑到j城去了?”

“多事。”

水哗哗地流着,李奕回头注意到她手指上戒指的印痕,“想通了?”

“嗯?”停了手里的刀侧头看他,见他停在自己指间的眼神瞬间明了,“哦,弄丢了。”

低头任由自来水在手上冲刷,那枚银戒稳稳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有些事虽然还模糊着他却已经看出了大概。就像他不曾给田子惜任何希望一般,易凉就这么把他最后自欺欺人的希望也一并拔除。沥干洗好的小青菜,看着她自顾忙着的身影唤出了声,“凉子。”

“嗯?”解冻后的瘦肉总是那么不安分,易凉应着却仍是专心对付着它。

“回到阿南身边去吧。”

“……”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她的手一顿又继续着之前的工作。半晌才抬头甩给李奕一个嫌弃的眼神,“让你洗个青菜都要这么久,出去陪姑姑少在厨房碍事儿。”

“凉子……”正欲出口的话被响起的手机打断,李奕瞥了眼流理台上的手机帮她接起。

肖宇的来电。

“虽然说好了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但下面那帮不务正业的人要求你做个广告镇镇他们。”

这才想起来飞鸢的事,易凉侧头就着李奕手上的手机,“什么广告?”

“准备应战吗?”

还真是一群不好收拾的下属,易凉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以后的工作状态。她自然知道所谓的“他们”里也包括了肖宇,笑着应了下来,也该练练手了。

产品和要求都保密,却愈发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并没有过多的废话,易凉给了姑姑家的地址就让李奕挂了电话。

“还没上任就接了工作?”

“嗯,我这么突然地就成了他们的总监,总得让他们信服我。”娴熟地切着菜,易凉看着还赖在厨房的人又下了一次逐客令,“麻烦自觉点。”

“是,微臣遵旨。”

时间是最好的老师,在提升了易凉厨艺的同时也教会了她伤口愈合的方法。看着无名指上戒指的印痕,她努力掩着心里泛起的难过将注意转移到锅里。

晚饭不过是简单的三菜一汤,李奕却是赞不绝口,大有要把饭菜席卷一空之势,“我说凉子,你真该去考个什么厨师资格证,或者自己开个烹饪学校,绝对能把什么新东方旧西方的比下去。”

“……”

“我说真的,不然你问姑姑。”说着还真夹了一块可乐**翅放进易以琴碗里,“姑姑你也觉得有道理对吧。”

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一个微笑都没有,易以琴依然还是面无表情地吃着饭。眼眸一黯,易凉伸脚就往李奕小腿上一踢,“姑姑觉得你有道理才怪!”

“呐,你看姑姑不是在吃**翅了吗?这就说明她赞同了。”

“李奕……”

“怎么了?”

“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无耻了,整张脸是不是就被你脸皮撑着了?”

“女王大人过奖了,小的真是……受宠若惊啊!”

“……”

李奕本想留下来一起照顾易以琴,却被易凉坚定地否决,毫无商量的余地。才把他撵出门折回客厅就又听见了敲门声。

“拜托李少爷自寻落脚处,我……”易凉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只见着一身正装的男人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您好,请问是易凉小姐吗?”

“嗯。”

“这是肖总让我送来的东西。”

原来是战书,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盒子,易凉还来不及招呼他进屋喝点水就不见了他的人影。

memory,抹茶巧克力。

易以琴最喜欢的口味。

“姑姑,我就要去新的公司工作了呢。”走到阳台上的躺椅旁,易凉拆开包装把整个盒子递到她面前,“您最喜欢的抹茶味。”

易以琴睁了眼,看着盒子里的巧克力没有动手。

拿了一颗剥开糖纸,她递到姑姑面前,“还没上任就给我点了一把火,您说我能不能镇住那帮对我不信任的人呢?您尝尝味道。”

微微张了嘴咬了一口,随即眼泪又掉了下来。易凉慌忙抹去她的泪,之前每次给她吃抹茶巧克力都能看见她微微扬起的嘴角,这次却反常地掉了泪。皱眉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味蕾上全是苦涩的味道,巧克力的苦,抹茶的苦,丝毫不见糖蜜的甜。

连忙去客厅倒了一杯水放在易以琴手心,“漱漱口就不苦了。”

只是捧着,易以琴却拿起了剩下的巧克力放进嘴里,眼泪依旧不断流着。

愣愣地看着她,易凉忽然摸不清了她的想法。这么多年的陪伴,几乎只要姑姑的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她就能看出来她的喜怒哀乐。

翻着盒子找肖宇所谓的广告要求,最终只在盒盖上看到了三个字,无要求。还真是一个挑战,易凉合了盖子,把巧克力放进冰箱又给她拿来了毯子,“姑姑,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找点资料。”

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遍,直到易以琴转头看着她,才放心地去了书房。

抱着电脑坐在飘窗上,良久都没敲下一个字。巧克力的苦涩依然停留在味蕾上,网页的窗口开了又关,memory……

“我不会和顾影结婚。”

祁南的话突然在耳边又回响起来,手指不听使唤地又打开了那个文件夹。被她深藏在无数文件夹之下的禁地,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大多是她犯花痴的偷拍,他穿正装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他专注地看书的照片,他无奈地看向她的照片……

“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会骗你……”他的声音就这么从电脑里溢出来,替代了整个房间的黑暗。

直到脸上觉得冰凉,易凉才回了神合了电脑。她终究还是戒不了这个瘾。

两通未接来电,正要拨回去的时候又来了第三通电话。

“易姐姐,有人给你送花了。”

“谁?”

“不知道哎。”像是开始寻觅着什么,良久才传来小莫的声音,“也没有署名,花店的人放了花就走了。是不是你男朋友送的呀?”

她哪儿来的男朋友,“花就放着吧,我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易姐姐,是矢车菊哎,超美的!”

矢车菊……

那篇蓝色的花海,那个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被祁南扎进心里的刺又开始作祟,疼得手脚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某沫: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要写温馨段子!温馨!温馨!

祁南:自作孽

某沫:是你不争气!一个姑娘都追不到!

祁南:……

某沫:好吧好吧,我来帮你

易凉:凭什么我追他追了那么久,他勾勾手指我就得答应!

某沫:谁让你喜欢他

易凉:……

☆、追回(三)

追回(三)

易以琴的情况日渐稳定,像是又把自己关进了那个世界。依旧把她送去了疗养院,离开之前易凉心里一阵钝痛,明明没有问题,却仍要把她送去那里,没有家人的地方。

“姑姑,等我那边打理好了,就把你接过去。”替她理着披肩,易凉抱了抱她留下允诺。

而她的姑姑,只是直直地看着她,没有任何留恋的表情。

车里唯一的一张cd是李奕硬塞给她的,被她打入冷宫现在才又翻出来。回h城的路太长,而她心里太空,必须有什么来填补。

“是不是觉得特寂寞特想找人聊天啊?”

才按下开关,李奕幸灾乐祸的声音就在车里响起。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颤,她才明白过来,cd上花体的字母就是他名字的拼音,那么俗不可耐的大爱心果然只有他能印得上去。

“得了吧,你想揍也揍不到我,实在想小爷的话就赶紧打个电话给我呗。”

“嘛,就知道你舍不得退cd,凉子小姐就是口是心非口是心非。”

“好吧,你好好开车啊,才从美国回来可别不小心开到了左边去。”

“看在你能听到现在的份上,小爷就给你唱首歌好了,嗯,如果觉得好听的话后面还有,不用太感谢我。”

听到前奏她便一愣,李奕从不唱林俊杰的歌,久违的《美人鱼》充溢了整个车厢。她知道他最擅长粤语歌,却不知他的声线竟也能和它完美融合。

一首首歌之间夹杂着他的废话,易凉回h城的路途倒也不孤单。

路过“知墨”,她索性停了车打算去看看,身为老板娘旷工这么多天心里也是满满的愧疚。书屋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装的风铃,易凉才推开门就被柜台后算账的小莫发现。

“易姐姐你回来啦!”

笑着应她,易凉四处看了一眼隐约觉得不对劲,“我们书屋……”

“哦,你说这些花吗?”一言点破她的疑虑,小莫放了手里的活起身走向她,“都是不知名先生送来的哦,实在太多啦,我就买了好多花瓶,每张桌上放一小束分担分担。不过就算是这样,橱窗那里也快成了花海了。”

循着她的话看去,易凉这才注意到被矢车菊摆满的橱窗,原本古朴的书屋随处被蓝色点缀着,多得有些醉人。

“还是不知道谁送的花?”

摇了摇头,小莫随即又露出一副八卦的神情,“知道就不会叫他不知名先生啦,真的不是你男朋友送的吗?”

“是什么是,快去工作。”

“是!”一本正经地应着,就差再敬个礼,小莫说完又奔回柜台后咬起笔杆,像是还不甘心一般抬了头,“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吗?”

“小莫……”

“啊!我好忙啊好忙啊!”

见她又埋下的头,易凉无奈地笑了笑。

风铃叮当响起,捧着一束蓝色矢车菊的男人轻车熟路地向柜台走来,“你好,这是今天的花。”

“花的主人回来了呢,你该直接给她。”小莫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易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有接过他手里的花,易凉看着那一片蓝色心里突然有了答案,“请问是谁订的花?”

“易小姐请别让我为难。”

终究还是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想,她却打算为难到底,“那就请你把花还回去。”

“这……”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男人拿着花有点无措,“我这么把花带回去会丢了饭碗的。”

“我只要答案。”

还真是般配的一对,男人不动声色地替自己默默哀悼着。僵持着总不是办法,既然他接到的命令只说不许说出送花人的名字,那么说点其他的也该无妨,“您或许该想想有哪些人知道您最爱的花是蓝色矢车菊。”

答案不言而喻。

着实松了一口气,男人把花往她怀里一放就疾步离开。

“知墨”侧面的街道上,送花的男人如释重负地开门上车。

“送到了?”

“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多嘴一句,“为什么不想让易小姐知道送花的是谁?”

“……”他哪里知道为什么,都是吕仁出的点子,问他原因还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架势,“开车。”

果然很般配啊,闻成又默默赞了一次,手刚搭上变速杆就听见有人敲窗户的声音。

“下车。”

“……”连语气都这么像,得到后座祁南的同意,闻成认命地下了车,看了看两人,又自觉地散步般慢慢走远。

“为什么要送花?”

“看不出来?”皱眉看着身边的易凉,祁南回忆着吕仁的话——女孩子都是喜欢花的,更何况还是她易凉最爱的蓝色矢车菊。所以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吧,心里打着小鼓脸上却还是淡定得不行。

“补偿我?”

“不然?”你追了我那么多年,这些花应该还不够补偿你吧。祁南终究不是话唠,长长的意思出口便成了简短的两个字。

只是,话进了易凉的耳朵却变质成了另一种意思,若不是出于爱,任何补偿都只是雪上加霜。苦笑着带了些自嘲的意味,“那还真是让祁总破费了,我们书屋太小容不下那么多花,还麻烦祁总今后别再送了。”

“……”吕仁说的投怀送抱、感激涕零和皆大欢喜呢?祁南交叠在膝上的手松了又紧,一切都没有按着他说的情况发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打扰祁总了,也请您今后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说完开门离开,毫无商量的余地。

见着易凉进书屋的身影,闻成立马解除了溜达状态回到车里。还没坐稳就被车里骤冷的低气压冻得头皮发紧,他偷偷看着后视镜里的祁南紧抿起唇。

“去‘夜色’。”

“可是祁总……”

“还要我说第二遍?”

“不……不用!”发动车子,飞也似地往“夜色”进发。

*******

“哟,我当时谁大白天来敲门呢。”见着门外的祁南,吕仁晃了晃手里的酒,“要来一杯吗?”

只看了他一眼,就径直往酒吧里走。

“你来得巧,这可是我新配出来的**尾酒,忘忧。”

盯着杯子里层次分明的液体,祁南良久才把视线转向吕仁,手指轻叩着吧台嘴角微微扬起,“没有追不到的女人?”

最受不了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吕仁听完也猜出了大概,“小姑娘回来了?”

“嗯。”

“失败了?”

丢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祁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已经来不及挡下他的动作,吕仁惋惜地看着吧台上的空杯子叹着气,“忘忧可不是这么喝的啊……没理由啊,小姑娘怎么可能不感动,是不是你记错了花的品种或者颜色?”

“不是。”

“额,不要气馁,方法还有很多,总有一款适合你。”

对他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祁南狐疑地看着他,“确定?”

“那当然,也不想想我的战绩。”虽无后宫佳丽三千,但女朋友也能用“前仆后继”来形容了。

“如果不管用呢?”

“怎么可能不管用!”为了挽回自己的信誉,吕仁想了想倒了一杯啤酒推给他,“如果不管用我就去寺里呆一个月,不近女色来惩罚自己。”

“嗯。”

“……”为什么有那么一点点后悔的感觉,人家追女朋友凭什么要他把自己的性福搭进去……

********

“回来竟然也不告诉我一声。”

一开门就见着提着外卖站在门口的李奕,把门关上的打算在看见外卖袋上的标志时彻底打消,易凉松了门转身往屋里走,“你很烦。”

已然注意到她发红的眼睛,李奕愣了愣随即又换上一如往常的笑脸跟着进了屋,“我很烦吗?我可是特地去王记给你打包了晚饭,真的很烦吗?”

“嗯。”毫不留情地在他心上一戳,易凉开了盒饭开动。

“我说凉子,你就不能说个谎哄我开心?”浑然没有客人的自觉性,直接进厨房给自己拿了罐啤酒,又随手替她拿了牛奶,“怎么说我也任劳任怨地伺候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王记的叉烧果然还是以前的味道,易凉满足地享受着,瞥了眼哀怨的某人不禁勾了嘴角,“嗯,辛苦了。”

无论是哪种听法都听不出这句话里面的诚意,李奕也只好作罢,“你慢慢吃,我去沙发上躺一会儿。”

易凉无奈地看着他往沙发走去,他好像很喜欢霸占她家的沙发,在美国这样回了国竟然也还是这样。肚子一点点被填饱,心里的苦涩就一点点被挤了出去,有些事太过繁杂就不去想。

“凉子。”

“嗯?”

“哪个追求者这么有眼光?”

扔了外卖盒,易凉疑惑地看向李奕,见着他手里的矢车菊一愣,随即背过身去擦起桌子,“阿南送的。”

整个屋子里出了电视里断续放出的声音外就是一片死寂,半晌才听见李奕的声音,“他……来找你了?”

“嗯,送了不少花来,说要补偿我。”易凉咬唇反复擦着,像是桌上沾了什么不易擦掉的污渍,“送都送来了,扔了也浪费。”

“不开心?”

“有开心的必要?”

一愣,李奕听出了她的苦涩,“送外卖的任务也完成了,我先走了。”

只是浅浅地应了一声表示她已经听到,易凉收了抹布往厨房走。

“其实你要留我也不是不可以的。”自然,这句话完全被忽视。

一脸讨好的笑在关了门之后全数消失,李奕拿出手机拨了那个久违的号码,“出来喝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如果错过文案通知的亲们:

某无良作者决定改过自新,争取即日起日更!【更新时间暂定每晚八点或十点,咳咳】

不过现在修文时期没法用存稿箱定时间,所以就是这两个时间前后了,唔,不要大意地监督吧~

☆、追回(四)

“夜色”酒吧——

“什么意思?”一朵蓝色的小花推到祁南身前,李奕扣着酒杯笑得意味深长。

矢车菊,了然。

“你该知道我什么意思。”祁南说着拿起矢车菊,想到下午易凉的反应又沉了眸子。

要追回她。从他出现在婚礼上,李奕就有了这样的感觉,只不过祁南的行动比他预想的早了些,结果却也比他预想的差了些,“凉子说,你要补偿她?”

他们之间也算是无话不谈,唯独说到易凉的时候却像是踩了禁区。

“你俩怎么都来了?”满面春风回来的吕仁见着他们俩心情愈发愉快,叫了杯酒刚坐下就见着祁南手里的花,“小姑娘最喜欢的花哦。”

诧异地看向他,李奕还没开口就见他一手搭到祁南肩上,“不是睹物思人吧……”

“……”

“你说易凉?”

被嫌弃地甩了手,幸好还有李奕在另一侧,吕仁端了酒杯转向他,“可不是,想他祁总纵横商场,到头来连个女人都追不到,我这不是在献计献策嘛。”

“你不是说新调了酒让我们尝尝?”几乎是从牙间挤出来的话,祁南说着甩给他一副冷眼。

直到吕仁讪讪地走人,李奕才突然笑了出来,看着他乐得不行,“你……你真的找他帮你追凉子?”

“……”

“他教你匿名送花?”

“……”

“他还教了什么,来说给我听听。”往祁南身边挪了挪,李奕仔细研究着他几乎快冻住的脸不由得笑得更厉害,“哈哈哈哈……是不是还有什么烛光晚餐?”

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放,祁南恨不得挥手把他掐死,真的有必要嘲笑得这么明显吗?

“好了好了,我不笑……不笑了……哈哈哈哈!”

“李奕!”

“是!”好不容易止住笑,李奕喝了口酒顺着气,“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找那么不靠谱的人当军师?”

“笑够了?”冷冷瞥了他一眼,祁南脸面也早已挂不住。

猛地点起头,李奕拿着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敛起了笑,“如果你觉得那些东西就能追到凉子,那你也没资格当我的竞争对手了。”

“不然?”

果然,即使是众人钦羡的天才,也总有某个方面让你觉得他也不过尔尔。本不想和他说什么,但想起易凉还是决定点拨点拨他,“比起这些物质的,我想凉子更愿意要你的一句话。”

皱眉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祁南忽而又觉得松了一口气,本也是病急乱投医才找的吕仁,但显然李奕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他本不爱把这些事说出口,如今却是不得不说。

“多谢。”祁南说完,笑着喝完杯里的酒,拿起外套起身离开。

还真是多嘴。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奕却不知该后悔还是庆幸。

“说要试试我的新产品的,怎么就走了?”两杯薄荷绿的**尾酒摆上桌,吕仁看着空落落的位子不免抱怨起来,枉他辛辛苦苦调了两杯酒过来。

“临时接到电话要回公司,顺便让我帮他把酒喝了。”说完李奕突然觉得他好像很适合当和事老,心里愈见烦闷。

见他喝白水一样喝自己精心调制的酒,吕仁又是一阵心疼,“你怎么能和阿南一样不珍惜我的艺术!”

“……”嘴角一僵,李奕拿起第二杯慢慢品着,“吕仁……可满意?”

“叫我frank!”

“嗯,frank,酒很不错就是下次别放太多薄荷。”放了杯子起身,李奕拍了拍他的肩也起身离开。

“喂,什么时候也要为你自己想想。”

脚步未停像是没有听到吕仁的话一般,李奕嘴角挂着的苦笑却骗不了他自己。

只要易凉开心了,不就好了吗?

黯然离开的李奕并未注意到“夜色”外依然停着的车,发动了车子就扬长而去。

“比起这些物质的,我想凉子更愿意要你的一句话。”支在方向盘上,祁南反复想着李奕的话,她想要的话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只是,从未说过一个爱字的他该怎么开口。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不知是什么时候开的电台,陈奕迅的声音就这么突然闯进他的耳里,伴着所有的过往。

“阿南,你唱一次eason的歌给我听好不好?”

“阿南,最喜欢的人唱最喜欢的歌给自己一定是最美好的事对吗?”

“阿南,这些都是eason的cd,你多听听就会唱了。”

“阿南,你唱歌那么好……”

“……”

透过窗子看见的街景都蒙上了一层墨色,易凉无数次央着她唱歌的声音却渐渐扬了他的嘴角。一直不答应她,不过是觉得陈奕迅的歌都太过伤感,离别或者孤寂,他不愿唱给她。

有些话说不出,那就用她能懂的方式表现给她。

*****

整整一天,祁南的工作效率几乎为零。昨晚就筹备好的事一直哽在心里挠着他,不安和焦躁努力掩藏着却还是被闻成看出了端倪。

“祁总,还有什么事吗……”

抬头,祁南皱眉看着他,动着唇一阵寒意,“没事。”

“那……文件我能拿走吗?”指了指被他手压着的文件,闻成斟酌着词句。

合上文件不耐烦地扔给闻成,祁南见他还不离开又黑了脸,“还有什么事?”

“那个……祁总……”

“说!”

“您好像签错字了。”恭恭敬敬地把文件又递回他面前,放在桌上又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不悦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见到底下的签名顿时一愣,硕大的“易凉”两个字被他签在文件的末尾。

“我这就去重拟一份!”赶在自己被冻死之前,闻成说完就出了办公室。

视线滞留在自己签上的名字,祁南忽然就打定了注意。出门路过闻成的办公桌留了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所有人都可以下班了。”

匆匆离开的祁南自然不知道公司上下的职员又多么兴奋,现在他心里唯一的填着的就是易凉。

车子往越来越荒的地方驶去,紧张的感觉也一点点蔓延开来,祁南不禁自嘲起来,当年自己办公司谈第一个案子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如今手心竟然也能出那么多汗。停车继续往山上走着,直到蓝色的花海入了眼眸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祁总,您来了。”正给花圃浇水的男人见着祁南笑了笑,“这些天天气正好,花开得都很漂亮。”

微风轻拂,一朵朵花瓣都轻颤着。

它们是被易凉赋予的魔力,能让祁南放松愉悦的魔力。

“何叔,麻烦您帮我打个电话。”祁南说着把易凉的号码报给他,“无论如何让她来一趟。”

按着他的吩咐打了电话,何叔心里有着疑惑却也不敢过问,犹豫着正要离开又被祁南叫住。

“何叔,谢谢。”

人情冷暖这么多年,何叔听着祁南这句话瞬间释然,他自然有他想做的事。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给花浇水。

“答应您的假期也到了,接下来的事我来就好。”

“不不,我本来就打算浇完花再回的,您先去屋里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好。”

拗不过他,祁南转身去屋里拿了另一个水壶回来,“小天一定在家里喊着要见爸爸了。”

换过无数工作,见过不少老板,祁南却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愿意摞起袖子在花圃里干活的人,明明穿着笔挺的西装,却和他一起弯腰洒水。

“何叔,您觉得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抬头看祁南一脸的认真,何叔笑着给了答案,“家,小时候一个家,长大后一个家。不管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有家就好了。”

何叔的脸上已布着些沟壑,笑起来眼角也随着皱起来,祁南看着他忽然觉得分外温暖。

“得,家里小屁孩喊我回去了,那剩下的工作就麻烦祁总了。”把短信递给祁南看,何叔收起了工具,“有事情尽管打我电话。”

目送何叔离开,祁南浇着花瞥见一旁的信箱。

锁已经锈迹斑斑,及时找到了钥匙也没法打开,祁南从屋里拿了工具才开了信箱。只有一封信,没拆开就已经猜出了信的主人。那些存在他书房里的信封都是这个款式,出自易凉。

“你如果能懂就好了……”

只有这么一行字,不再有他熟悉的称呼。祁南仔细看着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刻进心里一般,折好放回信封。

很久没再见过这片像被胭脂染红了的天空,靠坐在花圃旁的石凳上,心绪慢慢飘回之前易凉仰着头和他说矢车菊传说的时候,一字一句记忆犹新。

“祁先生大老远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吗?”易凉清冷的声音从后响起,祁南起身见到的便是她一脸的不悦。

一步步向她走近,笑意越放越大,“有很重要的事。”

不懂他葫芦里买的什么关子,易凉却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在她最秘密的地方面对他太困难,“麻烦您长话短说。”

“你还记得你告诉我的那个传说吗?”

关于蓝色矢车菊的传说。听着他的话一愣,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个传说,她编出来自欺欺人的传说。

“其实那天王子听到了小菊和她父亲的对话,而他四处寻找蓝色矢车菊不过是为了更爱她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忘记传说内容的亲可以跳回第五章重温一下

那么多年,祁南不是不懂,只是一直放在心里罢了

今天某基友说,爱情其实真的可以等来

是啊,易凉等了这么多年不就等到了吗

所以,在遇到他之前,耐心地等待吧

4

☆、如初(一)

诧异地看向身前的男人,易凉只觉得是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她以为他并不懂她的意思,以为他从未把那个传说听进耳里过,那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你是怎么理解,但我所说的补偿是指你耗在我身上的所有时光。”

原本还有所期待的心忽然冷了下来,易凉看着他卷起的袖子有点自嘲地笑着,“原来在你眼里,我所耗费的那些青春就只值那些花。其实也不必,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祁先生不用觉得内疚。”

“可是我真正想给你的补偿并不是那些花,有些话我说不出口,但希望你能理解。”祁南说着伸手至易凉面前,握紧的拳头展开,“如果你不愿接受我的话,戒指还给你。”

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里喧嚣着,易凉看着他掌心的那枚戒指晃了神,她像是被火焰烫伤无数次的飞蛾,看向他只觉得眼前不过是自己的幻想,“什么意思?”

“请……做我的女朋友站到我身边来。”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祁南却像刚学语一般艰难地说出口,心里忐忑得直想把手掌收回。

仿佛,只要易凉不拿回戒指,就还是他的一般。

大学里的易凉设想过无数次,祁南会如何答应她的追求,而她那时又会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幻想太多次以至于现在真的发生时只觉得虚妄且不真实,易凉看着祁南的眼神仔细确认着,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杂乱的线球。

“易凉……”

这样的语气她并不陌生,就如每每她卑微地站在祁南身前喃喃他的名字一般,思绪总算理清,她扬着嘴角忽然就申了手。

只觉得心突然被揪得生疼,祁南看着她放到他掌心的手指连开口的勇气都消失殆尽。直到她指间的温度传至他的神经,他才如梦初醒般收了手。

“你说话不算数。”一如之前每次恶作剧之后的表情,易凉笑着任他包住自己的手。

自然明晰她的意思,心里绷着的弦放松下来,执着她的手一用力把她带入自己怀里,“说话算数你会走吗?”

“如果我走了,你只要来追我就好了。”伸手换上他的腰,对于这个怀抱她不知期盼了多久,“阿南,你有没有在骗我?”

“没有。”

“发誓?”

“我发誓。”

“谢谢你。”仔细听着他的心跳,易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拥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掌心的戒指也早已落入花丛里,祁南动唇在她耳边低语着,“是我该谢谢你。”

余光瞥见一旁的花圃,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从祁南怀里出来对上他的眼睛,“你把这里买下了?”

点了点头,祁南带着她往小木屋里走,“你说这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怕你回来和我闹就找人帮忙照看着。”

“那信箱……”正要问信箱的事情就见他拿出了一个木盒子。

笑着掀开盖子,祁南领她坐在桌边,“以前那个破了,我就让人换了一个。你慢慢看,外面的花还没浇完。”

“嗯。”点着头看他离开,易凉回头研究起木盒子里的信。

最上层是她大学时候写的,信封已经泛黄,每封信上“给阿南”三个字却依然可以分辨出来,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当初写了什么,写信的感觉却还记忆犹新。扬着嘴角看着自己慢慢有了变化的字迹,偶尔拆了几封看着只觉得当初的自己傻得不行。

夹杂着几封陌生人的信件,易凉继续往下翻着突然见到了熟悉的字迹,接连好几封都是同一个字迹同一个收信人。

“给冒失鬼”

祁南的字迹,却不是她的名字,本不打算看人隐私,转念却觉得祁南既然把盒子给了她就表明给了她看信的许可,好奇心作祟,展开信纸呼吸一滞。

“法国的阳光好吗?”

“嫉妒你身边的男人,非常。”

“是我自作自受了。”

“那个传说缺少的部分,你还能给我机会告诉你吗?”

每个信封里都只有一张纸条,日期从她出国那一阵子开始,几乎每个月一封,一行简短的话。

一封接一封,易凉看着只觉得视线慢慢模糊,木盒最底部的一封信是唯一一封写了她名字的信,不再是一张纸条,三页信纸厚厚地撑着信封。像是一封诀别信,日期是叶清浅婚礼的那天,他们的久别重逢。

除了论文,她从未见过祁南写这么多字。

“终究是我不够幸运。”

“自作自受”

“其实你开心了就好”

“如果可以重来……”

只言片语零碎地看着,直到祁南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开,她才回神擦了眼泪。原以为是她自己的爱情苦旅,原以为祁南毫不动心,现在才完全放下心来。

“阿南,有没有人告诉你口是心非是很容易伤到自己的。”

悉心浇花的祁南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易凉,手里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吸取教训了。”

“笨蛋。”伸手环住他,易凉紧紧贴着他的背,“法国的阳光一点都不温暖,法国的男人也没有阿南帅,我都没有人可以赖着就自己倚着自己。”

收了水壶直直地站着,祁南任由她靠着自己,掌心覆着她圈在自己腰间的手。

“我一点都不喜欢法国,可是你一点都不想我。我逃了课坐飞机回来找你,你却和顾姐姐在接吻,我那天回法国的时候说不要等你了,决心再大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后来买了个戒指戴着,说什么时候弄丢了就放弃你了。其实后来丢了两次,我愣是裹着羽绒服找了好久才给找回来。”

像是说着其他人的故事,易凉贴着他的背慢慢说着。

“你……回来找过我?”开口声音已带着些许沙哑,祁南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后怕,幸好她一直没有放弃。只是她说的那个场景,他不记得有这样的存在。

点了点头,微微蹭着他的背,易凉突然小孩子一般往他背上撞了一记,“本想说见见你算是给自己一个生日礼物,结果适得其反。”

“我没……”

“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在清醒的状况下吻了顾姐姐,那现在我应该早就收到你们的请柬了。”有些事总要时过境迁才能想明白,当时的她又怎会注意到那时祁南已然醉了的模样。扬着嘴角贪婪地汲取他的气息,“不过你还是吻了别人,该罚。”

“甘愿受罚。”只隐约记着她刚出国的那段时间,他除了工作就把自己泡在吕仁的酒吧里,不醉不归。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任何惩罚都好。

“唔,那就罚你做饭给我吃好了。”

“……”

大学里写在纸上信誓旦旦地要祁南做的事她不曾忘记,其中一项便是做饭。松了手拿过他手里的水壶,“没有诚意就算了。”

“……我去。”

笑着推他进屋,易凉本想在一旁围观顺便记录一下男神做饭的场景,却被祁南请出了小屋,毫无商量余地。

坐在屋前的石凳上,听着屋子里锅碗瓢盆的声音,易凉才发现自己真的太容易满足了。虽然没见到他做饭,但能看到结果就已经是比彩票中奖还难得的事了。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小木屋的门还是被关着。

有点担心地敲了敲门,“要我帮忙吗?”

“不用。”

十分坚决的两个字透过门传出来,易凉摸了摸抗议的肚子决定再忍一会儿,美好的东西总是来之不易的。

*************

“一个人喝闷酒?”

转头看向身边坐下的田子惜,李奕又开了一听啤酒递给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接过啤酒又收拾起长椅上的空罐子,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灌了一口,“我也会这么做的。”

被酒精麻痹了神经,李奕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无神,“你说什么?”

田子惜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一对情侣十指紧扣着从眼前走过,江风凉凉地吹来,吹着她的手臂微微发紧。

“如果小易想要追你,我也会帮她的。”田子惜从来都觉得世界上并没什么感同身受,如今她却能完全懂身边这个男人的情绪和想法,纵然会痛得窒息,但只要是他想要的,她剜了心也会给他。

手指一紧,空了的啤酒罐顿时扭曲不成形,“咣当”掉落在地上还未滚多远就堪堪停着,李奕靠向椅背仰头看着星星寥落的夜色苦笑着,“可是我后悔了。”

一下下晃着啤酒罐,泡沫渐渐溢出来密密地爬上她的手,田子惜转头看向李奕,他的眸子映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她看见的却只有落寞。

你后悔了吗?有没有后悔爱上李奕?

朋友的话又一次响起,田子惜苦笑着起身,捡起被李奕丢开的空罐子扔进垃圾桶。后悔,但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爱他,痛好过无情。

“阿奕,要不要和我打赌?”

“嗯?”

“赌你最后会爱上我。”

“赌注呢?”

“若你输了,罚你把我对你的付出全数还回来。”说完顿了顿,田子惜双手捂着已经染了温度的罐子敛了眼眸,“若我输了,罚我孤独终老。”

开着啤酒的手一僵,李奕正要拒绝就见她拿着啤酒碰了碰自己手里的酒,“先干为敬。”

作者有话要说:  祁南:……

渣沫:呵呵……呵呵……那个,你夫人的要求,不是我故意整你的

易凉:是啊是啊,我男神做饭必须一顶一的棒!

渣沫:话说回来,小易凉,你会做饭咩

易凉:小菜一碟,我什么时候做给你吃呗

渣沫:好好好好!我要吃balabalabalabala……

祁南:……回家吃饭!

白天满课晚上排练,所以到现在才更新,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如初(二)

被晚风吹得有点颤,易凉再也热不住敲了门,“你知道什么是饥寒交迫吗?”

听着屋子里一阵动静,然后是祁南的脚步声,她见着打开的门立马进了屋。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她看着祁南紧绷的表情没忍住笑,“你把我关在门外那么久,就倒腾了这些?”

西红柿……糊炒蛋,煎……不,碳烤……鲫鱼?易凉尽自己的努力分辨着,看着最后一盘绿油油的青菜满意地点了头,至少还有一盘能看的。

“去外面吃。”祁南碰到锅碗的时候才发现,他本不该仓促答应她的要求,至少也该有二手准备,比如外卖什么的。

推开他圈过来的手,易凉从一旁拿了筷子,“可不能让我那么久都白等了。”

“……”忐忑地看着她拨开鲫鱼焦了的皮夹起里面幸存的鱼肉放进嘴里,祁南努力掩着自己的紧张。

“还不错嘛,比我一开始的厨艺好多了!”也不知是褒是贬的话,易凉说完穿上围裙对他笑了笑,“让你看看我这几年的长进。”

帮她系好围裙带子,祁南拿起那几盘菜就要倒掉。

“不许倒,你做给我的菜使用权就是我的了。”阻止了他浪费粮食的行为,易凉推着他往桌子走,“你就好好坐着等开饭。”

依言坐在木凳上看着她做饭,祁南脸上难堪的神情慢慢放松变成嘴角扬起的弧度。

“不管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有家就好了。”

何叔的话依稀在耳边响起,他为她系围裙,她为他做晚饭,惬意满足。

已然熟练厨房的工作,没过多久易凉就端着菜过来,三个家常菜放在他做的菜旁边,六盘菜对比鲜明。给祁南盛了汤放到他面前,“尝尝。”

单从色香来看就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黑暗料理的大厨,前不久他还在为易凉给李奕做饭的事神伤,现今看到对面满是期待的脸不由得笑了起来,“很好喝。”

所有夸奖都比不过他的一句话,易凉听着他的评价才拿了筷子开动。把自己做的菜都推到他面前,而他做的已经凉了的菜全揽到自己这边,糊的糊,焦的焦,她却吃得津津有味。抬头看到他愣住的神情笑了笑,“你当初不也吃了我做的饭吗?”

“……”

想知道你当时的心情,想给你最好的回应。

饭桌上楚汉相隔,他尝着她做的菜,时不时夹一些到她碗里;而她仔细挑着那三个盘子里能吃的部分视如珍宝。

“阿南。”

“嗯?”

“你做饭的时候是不是把盐和味精弄混了?”

“……”

“没关系,我当初也经常弄错白糖和盐。”

“……”所以那些很甜很甜的菜不是她故意做的?

“怎么不说话?”

“嗯。”

“……”

******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在屋外,闹钟锲而不舍地响着,易凉皱眉按了闹钟醒来,才打算伸懒腰就发现自己手脚被束缚在他的怀里。这个向来正经的男人竟也会以“没有安全感”这种烂借口为由赖在她家不走。但幸好,她喜欢被他拥着醒来的感觉。

见他还熟睡着,易凉小心地拨开他的手下床,开了冰箱看见那盒抹茶巧克力才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做。

“在发什么呆?”醒来见不到怀里人的感觉并不好,祁南开了书房门看盘腿坐在飘窗上的易凉走到她身边坐下。

笔记本键盘上是那盒没吃完的巧克力,易凉往他怀里缩了缩,“在想广告呢。”

一下便注意到了盒子上的“memory”的标志,祁南挑眉在她发顶吻了吻,“上任第一把火?”

“嗯,太苦了……”她说着剥了一颗喂给他吃,仰头看着他的反应。

眉头紧皱又松开,祁南拿走电脑把她拥得更紧,头搭在她肩窝笑了起来,“错过。”

易凉疑惑地想扭头看他,却动弹不得,“什么意思?”

“错过。”又重复了一遍,他把剥好的巧克力放进她嘴里,“别咬,就含着它。”

所有味蕾被最外层的苦涩困住,易凉皱着眉想把它吐出来却被祁南的唇制止。巧克力一层层融化,苦涩的味道却渐渐淡去,随即是甜腻的绵绸的触感。化了的巧克力缠着两人的津液缓缓润着她的食道,错过,她终于明白。

放开前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啄,祁南松开她出了书房。

因为最外层的苦涩就错过了里面一层又一层的幸福。剥开洋葱只会看见空了的心,而它的中心却是最为美味的巧克力夹心。了然地抱回电脑,嘴角扬着敲击起键盘,又突然顿住。

易以琴流的泪,她似乎能明白了一点。

一直到最后才知道它的真实滋味,她和祁南又何尝不是这样。如果不继续等待,就只剩失之交臂。

“收拾一下我们出门。”

仰头看他,易凉困惑地皱着眉。

关了电脑又走到她的地方拿走笔记本,祁南敲了敲她的额,“不记得昨天说了什么了?”

“昨天?”努力回忆着,她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却还是想不起出门的原因。

“从花圃回来的路上,不记得了?”

“哦!”易凉这才想起来,下山时祁南说到闻成的结婚礼物,她就随口说了婴儿床。仰头看着他一脸的认真,“我们真的要送他婴儿床?”

“不然呢?”

“……你等会儿。”

莫名地觉得祁南对婴儿床有着强烈的……向往之情?易凉站在衣橱前暗自揣测了无数的可能,想着他今天的穿着拿了件裙子换上。

被带着左绕右拐,下车时易凉才发现原来h城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婴儿用品商城,被祁南牵着径直去了good baby的专卖店,她不由得佩服起他的导航功能。

“话说,闻成不是才结婚么,我们这么早买婴儿床?”

搂着她的腰,祁南浅笑着看她,眼神的意思很明显——难道不是你的提议?

瞬间接收到消息,易凉随即把视线转向正中间台面上象牙白的婴儿床,“哎,那个不错。”

店员的观察能力自然敏锐得不行,见她这么一说更是热心地介绍起来,“这款婴儿床是今年的主打产品,它是由上等青杨木制作而成,油漆也是绝对的安全环保。”

有了新发现,易凉扯了扯祁南的衣角指着床侧面的小格子,“还有音乐盒呢。”

“是的,这里是和弦音乐盒,宝宝睡觉的时候还能听到美妙的音乐。”店员说着开了音乐盒,舒缓的音乐随即就散了出来,“这款婴儿床的护栏有不同的升降高度,爸爸妈妈都可以根据孩子不同阶段设置不同高度,等孩子长大了不需要婴儿床的时候,就可以把床板提高变成书桌。”

好像是很不错的样子,挽着祁南晃了晃,征询着他的意见。

“能否帮我们介绍一下那张床?”指了指另一侧的婴儿床,祁南搂着易凉过去。

自然不及之前那张好,店员介绍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地与之前的比较着,言下之意便是“之前那张婴儿床最美最实用了,这张实木的无论功能还是美观度都不及那张床,你们买那张吧”。

只是,祁南的决定也不是一个店员就能左右,“就要这张了。”

虽然也觉得是第一眼看中的那张床比较好,易凉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她只是作陪顺便给点意见的。

本也只打算买一张婴儿床,却在出门见到隔壁满目琳琅的婴儿用品时又被她缠着进去逛。完全被粉蓝粉红的东西包围,祁南在一旁看着易凉这里碰碰那里瞅瞅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既然买了婴儿床,我们再送些婴儿用品给闻成吧,这些真的好可爱!”像是又回到了大学时候的那个她,欢喜溢于言表,好似等着领糖果的孩子一样看着他。

几乎快应了下来,转念又摇了头,“我们旁人送那么多东西,你让闻成情何以堪?”

一语点醒,易凉倍觉不舍地放下手里的小黄鸭随着祁南出了店门。

“门口等我,我去取车。”

易凉闷闷地应着径自往门口走,拐向停车场的祁南按了个号码嘴角微扬,“你好,我要订一张婴儿床。”

“阿南。”

“嗯。”

“阿南。”

“嗯?”

“阿南。”

“怎么了?”

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易凉轻抚着手上戴了戒指的痕迹咬唇低笑着,“总觉得不是真的。”

右手握住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着,“是我做的不够好。”

“不是。”摇着头,她笑着看向他的侧脸,“就像小时候许了太美好的愿望,突然实现了就会觉得会不会是谁和我开的玩笑。”

嘴角跟着扬起来,祁南收回手稳稳扶着方向盘,“慢慢适应好了,我们来日方长。”

车子在红灯前慢慢停下,易凉开了电台靠回椅背听着。

“你知道吗?大学的时候这个电台有个栏目叫心灵夜话,我就总发信息过去,结果好多听众都被我感动得不行,纷纷给电台发消息说支持我。”易凉说着笑了出来,突然有点怀念那时的自己,好像除了祁南其他一切都是摆设一般,傻傻地追着他跑,情绪完全被他牵动。

“所以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绿灯亮起,祁南说完挂回档位,“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很多。”

“说给我听。”

“有一次,我和室友打赌说你一定会请我吃肯德基……”

作者有话要说:  渣沫:快要给排舞负责人跪了,酒红色的皮质短裙真的适合我们如此年轻的少女吗……

读者甲:求照!

渣沫:不给

读者乙:不给就打负分!

渣沫:嘤嘤……不带这样的……儿子快来救我

祁南:……好自为之

渣沫:!!!!!!!!!!

☆、如初(三)

特地多给闻成一周的假期让他好安心地准备婚礼,祁南现在却完全后悔了。接替他的助理能力不差,却总也不顺他的心,咖啡没闻成泡的好喝,文件也不是按着他的习惯来整理,就连汇报行程也不是他熟悉的语调。

也知是他自己太挑刺了,习惯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

犹豫了一会儿拨了闻成的号码,还未开口就听见温婉的女声,“你好。”

“你好,我找闻成。”

“他在试菜,一会儿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吧。”

即将步入殿堂的甜蜜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祁南一愣,“事情解决了,别让他麻烦了。”

挂了电话揉着眉心靠回椅背上,才闭了眼就听见门开的声音。

“祁总,顾总监要见您。”

睁眼对着门口站着的助理点了头,祁南揉了揉眉心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自从他和易凉在一起之后,顾影仿佛就 变了一个人一般,主动保持了距离。就连见他,也不再直接推门而入,只站在门外等着他的应许。

有点不习惯这样的顾影,却是他最希望的局面。

“祁总,我的辞呈。”

诧异地看向她,祁南并没有去接那个信封,“原因?”

“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在你身边,现在想清楚了,想去国外看看除你之外的世界。”见他不接,顾影把辞呈直接放到了桌面上,忽然又笑了起来,“阿南,你如果不愿意接受我,就该同意我的选择不是吗?”

拆开信封看了辞呈,祁南抬头又看了她一眼,浅笑着撕了辞呈,“你该知道,作为公司元老之一,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唯远不缺财务总监的人选,况且我之前就已经在带她,只等您同意。”又一封辞呈递给他,顾影自然是准备充分了才来,“希望祁总能同意。”

“一定要走?”

“祁总要留我?”

看着桌面上与之前那封一模一样的辞呈,祁南背过身不去看她。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晃得他更心烦,“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道了谢,顾影转身离开,走至门口又被他叫住,“晚上没事的话去老宅吃饭吧,老爷子念叨你很久了。”

“我知道了。”说完笑着开门离开。

像是第一次认真地看她的笑,祁南心烦地拿起辞呈又扔回桌上,拿了手机打了易凉的电话。却只是单调的嘟嘟声,以及毫无情绪地告知他电话没人接的女音。

***********

飞鸢会议室,屏幕上的画面定格,最终是一副女子笑着流泪的特写,没有冗长的广告词,“错过”两个字浅浅地印在一旁。

“不知道这样的广告能不能获得大家的认同。”

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门口,那个嘴角挂着笑的女人。不过是最简单的黑白搭配,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扎起,却总让人莫名地想多看几眼。

在肖宇授意下到了屏幕前,易凉微微鞠了躬倒也不显得拘谨和官方,“易凉,多多指教。”

原来是冷美人啊,同事们心里已经默默下了定论。本以为这种空降过来就是总监的人怎么说也该比他们大个几岁,看到她的模样才觉得自己的想法被颠覆了。

一旁的肖宇笑着站了起来,“我好不容易从法国挖回来的美女总监,你们少折腾点。”

接着便是大家一一自我介绍,易凉不动声色地记着,对大家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不似之前公司的条条框框,这里更像一个小团体,或者一个家。看着他们互相打趣的模样,她也跟着浅浅笑了起来。

“汤阳,总监助理。”唯有他的介绍最为简洁,她的唇角却愈发扬起。第一次见面的助理倒挺合她脾气。

被领去自己的办公室,易凉在肖宇离开前叫住他,“肖总,创意部可以全权交由我吗?”

“只要别提加薪,其他都可以。”

“工作时间随我安排?”

“嗯。”

“假期由我定?”

“嗯。”

“我需要一个擂台。”

“……”肖宇看着她不明就里,随即又点了点头,“所有的支出你能确保有回报就行。”

成交,易凉目送着肖宇离开后把汤阳叫进了办公室。新官上任总得放几把火,而她并不打算放太多火,天干物燥,火气太大反而对她自己不利。

“你们叫之前的总监叫什么?”

“刘姐。”

“经过刚才的讨论,你们打算叫我什么?”

一愣,汤阳看向她,只捕捉到她脸上淡淡的笑。咳了咳,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冷美人。”

倒是习惯了这样的称呼,之前在dm 工作的时候,她从实习生到正式职员一路都想拼命三娘一般,对于公司男性的追求更是拒之千里,冷美人的称号也就那个时候开始传开。现在听来倒觉得有些熟悉了。

以为她会对这个称呼不满,汤阳却在她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看到了她扬起的嘴角,“总监?”

“嗯,我其实不是很习惯总监这个称呼,你一会儿出去之后和大家说,只要在我接受范围之内,对我的称呼自拟。”看到他讶异的神情,易凉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的接受范围一定比你们想象的要广,但是前提是我能听出来那是在叫我。”

“了解。”

“出去吧。”

汤阳也是在职场磨练过的人,现在却屡屡被易凉惊到,确定她是真的没事之后,便开了门离开办公室。

百叶窗被放下,易凉靠着椅子隐约能听到外面议论纷纷的声音。还真是个挑战啊,理了理思路,她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又是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立马回到自己的位子埋头做事。于是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纸页偶 尔摩擦的声音。易凉托着手肘环视了一遍,出声,“大家手上都有很多事情?”

“……”所有人的动作又停了下来,接着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样子。

“那好,都停停手上的事先听我来说几件事。”直到大家的视线都到了她这里,易凉才开了口,“我也不习惯说废话,就三件事。”

“第一,不知道之前你们出现分歧的时候怎么处理。我已经拜托肖总建了个擂台,争执不下的时候不需要来问我,直接上去打一局定结论。”

看到大家的表情,易凉不动声色地笑了,在dm的时候,她第一次听说这种方法的时候觉得总监一定是疯了,毕竟思维上的争议怎么能用武力解决。而如今,她决定要把那套方式搬过来的时 候,便是肯定了那种做法。

“第二,无论你们手上有多少工作,都在下班之前整理好并且告诉我计划完成的时间。”

“第三,今天下班时间由你们上交结果而定,一旦我收到所有人的报告,大家就可以下班了。”

巡视着大家的反应,正想问还有什么问题,就见角落里一个男人说了话,“总监,下班以后是不是有聚餐啊?”

一片死寂,大家用一种“你不想活了啊”的眼神纷纷扫向新来的实习生钱晨。

“看来我第三点还没说清楚。我已经在春暖花开定了位子,其他部门的我管不到,但咱们部门下班之后愿意去的随我一起去就是了。”

整个办公室瞬间欢悦起来,易凉笑了笑回了办公室。

“总监,你这是降服了一大帮吃货。”春暖花开对于工薪阶层来说也算是不低的消费了,但里面的自助海鲜和自助甜点却是让人垂涎三尺,她这次的聚餐算是深得人心。

“以后不觉得我是女魔头就好。”抬头对汤阳笑了笑,桌上的手机又一次震了起来,瞥着是祁南的名字决定忽略它。

自觉不该多事,他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不接吗?”

笑着看向汤阳,眼神里却满是“你上司的事情要你管吗”的意思,看得他直发憷。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助理汤阳也出了门。

“什么事?”事情交代完,易凉拿起手机给祁南回了电话。

“晚上有空吗?”

“没。”言简意赅,回着电话看向办公室外,大家都埋头整理着资料,果然有动力就有效率。

“很忙?”

“嗯,有约会。”

“男人女人?”

明显的警觉,易凉很受用地扬了嘴角,“祁先生很紧张?”

“……”当然会紧张,祁南抿着唇显得无奈,传来的话却依然是体贴入微,“结束了我去接你。”

“不劳烦祁总了,我自己有开车。更何况……”

“嗯?”

“就算我没车,也能有人送我回家。”说完顿了顿,她想象着电话那头祁南瞬间yīn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吧。”

瞬间yīn转晴,祁南笑着答应就挂了电话。

“总监,我的计划表。”敲门声之后是汤阳的声音,他拿着手里的文件夹对她示意着。

接过文件夹,一页一页看着只觉得工作量并不少,易凉笑看向自己的助理不免多了分赞赏。汤阳似乎也被看得不好意思,咳了咳出声,“一直都有记录,刚才就稍微整理了一下。”

接二连三的文件夹被放到易凉办公桌上,直到最后一份文件就位,大家无比期待地看着新上任的总监大人。

“好的,下班吧。”

从毕业后,她就再也没看见过这种一哄而散的场景,现在看着眼前空了的办公桌椅不得不惊叹于同事们的战斗力。提了包叫上唯一留在办公室等她的汤阳,给肖宇发了短信算是打了招呼后离开。

“诶,他们企划部怎么那么早就下班了?!”

“听说有聚餐!”

“啊啊啊啊!我算账要算得崩溃了!我也要聚餐!”

“脖子好酸嘤嘤,能提早下班我就谢天谢地了……”

自然,这些来自其他部门的声音已经完全被他们忽略,一大帮人在公司门口商讨着怎样拼车到达目的地,而易凉则收到了肖宇无奈的短信。

“你可给我悠着点儿,以后这种事不动声色地进行就可以了,不然其他部门总监压力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  易凉:嘤嘤,你为何对顾姐姐如此狠心?

祁南:……不然我留下她?

易凉:额……算了吧……

祁南:不是说我太狠心?

易凉:谁说了?谁说了?

渣沫:……冷美人泥垢!

附含泪的笑一副~~~

☆、如初(四)

对于自助餐,易凉并没有多爱,可如今看着同事们一大盘一大盘地往他们自己面前摆的时候,她竟也馋虫大动,拿着盘子在美食之间转悠。

“总……总监。”

易凉回头,是之前那个问她有没有聚餐的钱晨。看着他也还是空空的盘子,“公司之外就不需要叫我总监了,怎么不多拿点吃的?”

乖乖地点了点头,钱晨一心急说话竟也结巴起来,“总……啊不,易……易姐,你有男朋友吗?”

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摆在她眼前,易姐你有男朋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追你吗?

原本敷衍就可过去的问题,易凉却皱了眉,她和祁南现在是什么情况呢?见着钱晨一脸的期待,却还是狠心泼了冷水,“我不反对办公室恋情,但我自己不能接受。”

事实上,她真正不能接受的是姐弟恋,他脸上怎么看怎么都是稚嫩的感觉。更何况,她的心也早已不在自己这里。钱晨脸上并没她意料之中的失望,却见他扬了嘴角,“知道了,易姐这里的海鲜很地道哦。”

知道了……这是知道什么了?

易凉看着餐盘里多出的几只醉虾不由得头疼,她一定是因为太老了的缘故,岁月都已经在她和年轻人中间划了好长一道沟壑了。

“易姐你尝尝这个蛋糕!”

“易姐,这个鱿鱼比较好吃!”

“易姐,你想要喝什么饮料我帮你去倒!”

“……”

明明自己没有拿多少东西,眼前的盘子却是满得吓人,招呼着汤阳过来,“你是我的助理对吧?”

“嗯?”

“那就帮我分担一点。”把盘子里一半以上的食物都被她转移到了汤阳的盘子里,不能铺张浪费向来是她的生活准则之一,不管是盘子里的食物还是对于助理的利用度。

嘴角抽搐地看着盘子里慢慢多起来的食物,汤阳总算明白什么叫全能助理,“易姐,我不吃胡萝卜。”

“怎么能不吃呢?”微微扬着唇角,易凉话语间嫣然成了他的长姐或者说……生母,“看不出来你还挑食啊,胡萝卜对眼睛可是很好的。”

“……”

“我去别桌转转,你好好消化消化。”

只喝了些饮料,易凉看着大家泛红的脸颊竟也想被传染了一般有了醉意。于是在大家起哄还要去唱歌的时候,她也笑着点头答应了。

开着车,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副驾驶上的汤阳看了看来电人向她汇报,“无……耻……奕?”

“……”伸手拿过手机,易凉有点后悔自己改的备注,他看过来的眼神怎么能那么暧昧!没好气地应着李奕,“有事快说。”

或许在街上,他那边有点嘈杂,只过了会儿又恢复安静,“你在哪里?”

“去钱柜的路上。”对于严格遵守交规的易凉来说,开车接电话这种事能避免则避免,没法避免则长话短说,“干嘛?”

“阿南呢?”

“不知,回家了吧。”易凉说着不耐地皱了眉,“你自己打电话问他,我开车呢。”

不等李奕的反应,她就挂了电话扔给汤阳。

*******

听着恼人的忙音,李奕不悦地放回手机离开房间。

向来清净的祁宅现在却热闹起来,祁南父母之外连顾影的家长也在场,李奕看着沙发上交谈甚欢的他们只觉得自己太过多余,如今明明不是他的场合也被拉来凑热闹。

“怎么了?”田子惜见着李奕出来,上前递给他一小碟点心,“晚饭还没开始,饿了就先吃些点心吧。”

接过她手里的点心,李奕看着不远处和祁南父母谈笑风生的顾影大致猜到了些什么,“爷爷怎么就突然把叔叔阿姨叫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而且说实话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吐了吐舌在他身边坐下,田子惜随性的话恰恰说中了他的心声。

“我去透透气。”视线从顾影身上挪开,他把点心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就往大门走。

古朴的路灯就连灯光也是淡淡的黄色,李奕把玩着手上的指环仔细琢磨着现在的情况,,这样的场景怎会是简单的聚会而已。

车前灯直直照过来,祁南下车看见在前方等着的人一阵惊讶,“你也来了?”

“嗯哼。”

“等我?”

“嗯。”见他拿着外套准备往屋里走,李奕伸手在他身前一拦,“你知道今晚的聚会?”

停了脚步,疑惑地看向他,“有问题?”

侧身让路,李奕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跟在祁南身后回到屋里。一眼就见着刚进门的人,顾影欣喜地走到他身边,杯子里的酒一晃一晃差点洒出。

“阿南你来了。”

“嗯。”对顾影笑了笑,祁南把手上的外套递给过来的佣人,“大家都来了?”

她没有回答,客厅中央却响起了祁鹤年的声音,“阿南回来了就开饭吧。”

纷纷落座,祁南看见自己的父母一阵惊讶,而顾影不动声色地挽上了他的手,他皱着眉,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我也有事要说。”祁鹤年说着把顾影叫到他身边,“小影跟着祁南也不是两三年了,我想在今天当着两个孩子爸妈的面把他们的婚事仔细谈一谈。”

婚事。

诧异地看向站在祁鹤年以及他身边的顾影,祁南终于明白今天这么大的阵仗是出于什么目的。

“你说你知道今晚的聚餐。”

李奕凉凉的话语带着些讽刺的意味,祁南心里的烦躁更为嚣张地侵蚀着他。既然祁鹤年没有尊重他的意愿,那么他听了易凉的话努力去维持的关系又有什么意义。

忽然冷笑起来,祁南的声音冷冷地在整个餐厅里响起,“只怕爷爷牵错了红线,除了易凉我不会娶其他人为妻。”

面面相觑,祁向远和方非还是第一次听到儿子这样说出一个女人的名字,心下对她更为好奇。不似祁鹤年的执拗,他们遵从祁南自己的选择,是他喜欢的就好。只是难堪了顾影一家人。

被孙子拂了面子的祁鹤年气得面红耳赤,手拍在桌上颤颤巍巍,“你说什么?!”

敛着自己的难堪,顾影连忙帮他顺着气,轻声安慰着老爷子。

“想必我刚才说的都已经够清楚了,如果您没听清,大可以让您身边的顾-影-小姐帮您复述一遍。”找佣人拿来外套,祁南嘴角的弧度漾了开来,“本就不属于我的晚餐,诸位吃好喝好。”

发动车子开了灯,他才看见车盖上靠着的人。

“其实我刚才在想,如果你和顾影订婚了,说不定我还能把凉子抢回来。”

勾了勾唇,却不似刚才的冷漠,祁南开门下了车,一拳打在他肩上,“有我在一天,这种事情你想都别想。”

“哦,那我倒要和凉子说你刚从订婚典礼现场出来,看看她是要你还是要我。”玩笑话说完,李奕敛了所有的不正经,“你当真以为顾影愿意对你死心?”

这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事,多年来,他虽对顾影没有喜欢之情,但也已把她当成一个家人了。如今,却是这个不是亲人的亲人摆了他一道。叹了口气,祁南在他身边坐下,“我以为我可以信任她。”

“你雇佣征信社之前不会查查他们的底吗?”点到辄止,李奕在他肩上拍了拍,“别信了不该信的人,我对凉子可还是虎视眈眈的。”

也看见了他依然戴着的戒指,祁南笑着,感谢的话磨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口,“你还要进去?”

“嗯,我得把子惜送回去。”

了然地给了他一个眼神,祁南开着门的手顿住,“不要子惜你会后悔的。”

“你怎么不要她?”说完往回走,背对着他又添了一句,“你不该是最懂我的人吗?”

苦笑着坐进车里,如果他没看错,刚才慌忙躲回屋里的人该是田子惜吧。

**********

还真的是活力无限啊,坐在沙发拐角处的易凉看着这帮人玩色子的玩色子,拼酒的拼酒,不管是唱歌要钱型的还是唱歌要命型的都拿着麦吼了几嗓子,虽然有点累,但心底被充实着的开心是真切的。

祁南的短信趁隙而入,三个字,你在哪。

报了钱柜的名字就把手机甩进了包里。易凉看着钱晨端过来的酒杯心下一阵打颤。

“易姐不唱歌吗?”

摇了摇头,易凉拿起茶几上的一杯果汁占据自己空空的两手,“唱歌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又往她身边凑了凑,钱晨一脸真诚地看着她,“我唱歌也经常跑调啊。来ktv就是图个开心嘛,谁都唱得好还不如直接去选秀节目呢。”

“……”难道她不想唱歌的意思还表现得不明显吗?头疼地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你们唱吧。”

“易姐你今天不唱一首不足以服人心啊。”不依不挠大概是刚毕业的热血青年的特点了,他见自己说不动易凉便到了茶几前拿了话筒引来大家的帮助,“我们让易姐来一首如何?”

不祥的预感袭来,易凉坐在角落里也不再清闲。整个包厢的人都开始期待她一展歌喉,“来一首”的呼声越来越响。

也不好拂了大家的兴致,她放了果汁接过汤阳手里的话筒,“梦醒时分。”

“我已经点好了。”

挑眉看向钱晨,他莫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只是,这种想法在前奏响起的时候破灭。

这哪里是《梦醒时分》!

这分明是《因为爱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cha喝到没味】的留言瞬间打气精神又修了一章摆上来

修文的决定是在这章之前,所以这章中修改的部分并不多,沫沫争取在周三之前把文修完

发现还是有读者在看我修过的文的,谢谢大家~~~

ps.排练的时候发现嗓子疼得不能喊话了,感冒的征兆qaq

天气转凉了大家也要注意预防感冒哦~~

qaq管事的说裙子已经下单了,我真的无力吐槽……八九十年代的夜店风好捉急……

5

☆、唯你(一)

所幸易凉对这首歌并不陌生,大学期间但凡去唱歌,她必定会点这首歌,而另一个话筒必定会塞进祁南手里。大概二十次能有一次成功……

所以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易凉看着屏幕上渐渐被染蓝了的歌词,耳畔回荡的都是祁南的声音,虽然比不上她们家eason,但终究是她喜欢的声音。在钱晨灼灼的目光下回过神,很快就要轮到王菲部分,易凉正要开口,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

祁南就站在那里,微微笑着看向她,外套服帖地挂在手上。

“呀,这位帅哥是走错包厢了还是来找人?”整个办公室最火辣的钟卉卉拿着自己的酒杯起身往门口的男人走去,关了话筒看热闹的易凉不知该觉得担忧还是欣慰,自己手下都是一帮不怕死的人啊……

毫不用心地勾着唇角,祁南绕开正准备给他递酒的女人径直走到易凉身边。

“易姐~”一群不怀好意的人起哄着,不知是谁已经开了原唱,深情的背景音乐配着他深情的眼神,易凉努力让自己清醒着,在下属面前再怎么没有架子也不能犯花痴。

敌不过大家八卦的眼神,她起身接过祁南手里的外套,转向沙发上一群求知欲强烈的人介绍起来,“祁南。”

显然,她这样的回答满足不了大家的好奇心。倒是祁南,抱歉地对大家笑了笑,视线在众人身上移动,最后静止在一脸嫉妒的钱晨身上。

初出社会,什么表情都在脸上可不好。极其熟练地搭在易凉腰上搂过她,看到他瞬间黯淡的脸心里竟是莫名的开心,动了动唇不知说给大家还是怀里的女人听,“抱歉来晚了。”

“罚酒!罚酒!罚酒!”

虽然他并不在聚餐名单上,但逮着机会就起哄是大家都极其热衷的事。

也不推脱,祁南接过酒杯仰头喝完,三杯,没有片刻的休息。

“祁先生,你是我们总监的男朋友吧?”上司的墙角自然不会去挖,钟卉卉端着两杯酒笑盈盈地走了过来,见他默认的样子更是勾了嘴角,“那还真得敬您一杯。”

“不敢当。”接过酒笑了笑又喝完,他自然没错过易凉脸上担忧的表情。

几乎是一哄而上,一群人轮着给他敬酒,大有要把他灌醉的意思。

“没事吧?”她都已经能闻到祁南满身的酒味,给他递着白开水,易凉就算不承认却还是心疼了。

挪开原本靠在她肩上的头,祁南慵懒地笑着凑近她的耳畔,吐出的话都带着湿热的温度,“你关心我……”

“……”被人看穿的感觉很不好,更何况是她暂时不打算搭理的人。易凉抵开他的脑袋,见他委屈地靠在沙发上的样子不由得叹了气,果然心软不是好习惯。把他重新扶回自己的肩上,她顾自喝着果汁不理人。

大概是宣泄失恋的情绪,钱晨坐在前面的高凳上饱含情绪地唱着《单身情歌》,眼神悠悠地往角落里的两人身上瞄一眼又挪开,再瞄一眼,再挪开。

“他喜欢你。”将醉不醉的祁南眯着眼看到钱晨的样子动了动脑袋引起易凉的注意。

“……”我不喜欢他。

“还有谁喜欢你?”

“……”我怎么知道。

圈着她的手紧了紧,“为什么不理我。”

“……”你不觉得你问的都是废话吗?易凉继续保持无语状态,锁骨周围却传来湿热的触感,“阿南!”

“嗯?”应着她,祁南却依然继续着他的动作,唇在她的肌肤上摩挲了一会儿才仰头,无辜地喃喃着,“你不理我,我只能这样了。”

“阿南。”

“嗯?”

“你喝醉了都这样吗?”回想起之前他喝醉的那次,易凉的脸颊慢慢泛红。他但凡喝醉了都喜欢占她便宜吗……

看了着她的侧脸,祁南突然笑着啃了一口,“只对你这样。”

瞬间烧红了脸,所幸同事们都各自玩着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易凉推开他起身往外走,“我去洗手间。”

点了点头,祁南拿着外套跟着出了门。

“……你也去?”

“我喝了很多酒……”

了然,易凉顾自往前走着,手却被他拽住,紧紧包在他掌心。一男一女手牵手……去洗手间,这种设定怎么想怎么诡异,她脸上还是淡定的表情,心里默默地抽了无数回。

只是洗了手顺便补妆,易凉瞥了眼倚在墙上一直看着她的男人又是一阵无语,“你……”

也只她想问的什么,他从裤袋中抽出手,自身后环着她,“酒喝多了就想粘着你。”

“……”为什么一句情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么……怪异。

从一旁抽过纸巾,低着头仔细帮她把手上的水一点点擦干,包进自己掌心转念又换了个方式,十指紧扣。

“阿南?”试探着看他,易凉明显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暖意,“你其实没醉吧?”

牵着她左拐右绕,最后出了钱柜大门,祁南才摇了摇头开口,“就是喝多了。”

凉风一吹,她才想起来还在包厢里欢腾的那帮人,扭头就要往回走却被拉住,“他们还在里面呐。”

“陪我……”只是牵着好像还不够,祁南还是比较习惯拥着她,“已经和前台打过招呼了,今晚酒水都算我账上。”

“!”早该在去春暖花开之前就把她也叫上,易凉看着他笑得温柔的脸不禁懊悔起来。

明明两人都开了车来,祁南却执意要慢慢走回去,觉得不方便又扣住她的指节改为牵着她。不断有结伴哼着歌或者勾肩搭背发酒疯的人从旁边经过,他们之间却安静如水。

“今天回家吃饭了。”是易凉那么认真地告诉他,家人就该经常一起吃饭。祁南这么说着像是在汇报一般,随即敛了眉眼,“没吃完。”

“怎么了?”易凉劝了也不是一两次,但他们家的男人都是这种倔脾气吗?

从来不爱坐秋千,祁南这次却主动牵着她在一旁公园的秋千上坐下,“他让我和小影订婚。”

“哦。”

“你生气吗?”

“不生气。”祁鹤年的想法她其实也知道得差不多,祁南的态度也很坚决,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影说她要出国,要离开唯远了。”祁南慢慢说着,执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下午还撕了她的辞职信。可是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甜蜜了一把,看着突然就孩子气的祁南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顾姐姐……她真的要走了?”

把她往怀里又紧了紧,“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嗯。”真的很粘人啊……

*******

“阿奕。”

“嗯?”李奕应着等田子惜的下文,却没听见她开口。透过后视镜看她,“怎么了?”

“你讨厌我吗?”

“不会。”没有片刻思考就给的答案,李奕从来不讨厌田子惜,只会对她的穷追不舍表示无力而已。可后座的人得到答案似乎并没有一丝的喜悦。

“如果我做出像顾姐姐这样的事,你还会讨厌我吗?”才说完,她见着李奕微动的唇又急忙拦住他的回答,“我都是胡说的,你就当我没说过。”

一片沉寂,他有点不习惯这样的田子惜,“你不会这样做的。”

被看穿,她诧异地看着镜子里的李奕,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我现在不会,但难保以后会怎样。阿奕,我从来不想让你讨厌的。”

“我知道。”直直看着前方红色的车灯,他蓦地想到宴会上一脸惨白的顾影,“她不爱阿南。”

对上她疑惑的眼,李奕笑了笑松了刹车,“顾影自小便要强,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而阿南则是她伴侣的最佳人选。其实,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那阿南会讨厌她吗?”

摇了头,李奕虽不是祁南,却多少能懂他的想法,“如果讨厌,他不会让顾影再进祁家半步。”

靠回椅背看着窗外红白的灯光,田子惜的心像是被猫挠乱的线球。她爱眼前的这个人,不为了他的钱,不为了他的地位,不过是从青涩果实渐渐成熟后的甜腻,她和顾影不同,是不是就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令他讨厌的事?

“想看夜景吗?”

“嗯?”

“带你去看h城夜景。”李奕笑着转了方向盘,看着前面熟悉的路一愣。这种为了让她开心而主动提出去看夜景的情况有点不合他的作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开始在意起田子惜的喜与悲。

若是平时,她定会欣喜地答应,现在却没了心情,“还是送我回去吧。”

“……好。”

一直送她到家,两人都再没说过话。

“谢谢。”

“不客气。”

“阿奕。”

“嗯?”看着车窗外弯下腰和自己说话的田子惜,李奕笑了笑。

“如果可以,我希望下次你说带我去看夜景的时候,我能坐在你的副驾驶上。”不过是一句类似于请求的话,却没有半点强求的意思,田子惜笑着说了晚安不等他的回答就转身离开。

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李奕转头看旁边空了很久的副驾驶,不禁苦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唔,眼看着修文快结束了,好开心啊好开心!

其实这章是修文之前最后的剧情,修文之后根据情节发展就提前了,所以剩下的就开始新的剧情啦

渣沫:哎哟哎哟,祁少爷喝了酒也会撒娇啊

祁南:……

渣沫:别不好意思嘛,偶尔撒撒娇也是不错的!

祁南:……导演,清场

☆、唯你(二)

最后还是打车回了祁南公寓,易凉问他拿钥匙,祁南却依然保持着欺身靠在她身上姿势,不情愿地动了动唇,“自己拿。”

“……在哪儿?”

“裤袋。”

“左边还右边?”

从她肩上抬起头,迷茫地想了一阵子,“忘了……”

“……”决定不和喝醉的人计较,易凉腾出一只手往他裤兜里探去,“单独的一枚还是一串?”

“一枚。”

西装裤并不宽松,隔着一层布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温度,易凉强装淡定地专心找起钥匙,把整个袋子翻了个遍抽回手去另一只裤兜找。一手架着他一手找钥匙本就是略高难度的动作,他却还忙中添乱地勾手拥紧她。

“你欺负我……”

触及一处炽热,易凉脸一红连忙抽回手。若不是他的突袭,她也不至于一下失了力道碰到那里。耍流氓的人怎么可以颠倒是非!

“我想起来了……”祁南把她圈得越来越紧,忽然笑了起来,“下午的时候好像放到外套口袋里了。”

“……”还能再混蛋一点吗?!

“你要对我负责……”

“……”

“不对,我之前欺负了你,你现在又欺负回来了。”顿了顿,祁南松了手看向她,“我们得互相负责。”

“难道不是两清吗?”黑着脸驳回他的建议,易凉找到钥匙开了门,帮祁南换好拖鞋见着沙发上坐着的人直直愣住。

“回来了?”方非笑着起身,易凉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光是换拖鞋的样子就足以让她放心。

祁南的身子也是一僵,迷蒙的眼神渐渐恢复清醒,“爸,妈。”

在他说到“易凉”这个名字时,祁向远就想到那天茶馆里见到的女孩儿,现在看着站在祁南身边的她莫名舒心。易以琴的侄女,不会差。

“看你晚饭没吃完就跑出来了,就想过来给你做点吃的。”说完看着两人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不过看样子我和你爸的担心是多余的。”

“伯父伯母好。”才反应过来,易凉只觉得现在自己窘得很,偏偏祁南在她腰间的手还那么不安分。

回沙发拿了包,又在祁向远耳边说了几句话,方非执起易凉的手,“我和阿南爸爸就要回s市了,阿南就拜托你照顾了。”

“嗯。”

目送祁南父母离开,易凉才意识到祁向远离开之前的笑。这样的情况,是表明祁南父母都已经认可她了吗?

“我爸妈都很喜欢你。”

“……”喝多了的祁南话好多,不过这句话她喜欢,ki

靠坐在床上,祁南牵着她的手却不愿放开,“你答应我妈要照顾我。”

“我去给你倒水。”挣了挣却还是被他紧握着,易凉无奈地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口渴吗?”

“别走。”

只觉得自己被猛地一拽,易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压在身下,伸手推他才发觉他原来这么重,“你压到我了。”

“嗯。”头搭在她的颈窝,祁南听着她的抗议便抱着她侧了身,“这样就不会压到了。”

“阿南,我……”

“别动,好好睡觉。”一手扶在她的脑后,祁南说着还拍了拍她的背,像哄着孩子一样哄着她。

一天的疲惫袭来,易凉也不再挣扎,任他就这么抱着睡去。

睡一会儿就起来,她闭眼前这么想着,再睁开眼却已经看见了照进窗里的阳光。祁南已然熟睡着,或许是醉酒的原因,眉头紧皱着。伸手在他眉心轻轻揉着,抚平他的眉头,易凉慢慢挪到与他平齐的地方在他有点干的唇上印了一吻,生怕吵醒了他,下床的动作也尽可能地小心翼翼。

所幸昨晚祁南父母买了菜过来,不然以他的厨艺家里该只有啤酒方便面,易凉研究着冰箱里的食材决定熬一锅粥。上好的厨具,却几乎没有被用过,她忽然有一种把它们都打包回去的冲动,太浪费了!

“早。”

没料到他会起得这么早,解酒茶却也煮得差不多,易凉倒了一杯递给他。

“不喝。”

“……”别扭的样子和昨天无异,易凉也容不得他矫情,执了他的手把杯子塞给他,“不喝就自己倒掉。”

“上次你留下一杯解酒茶,然后就消失了。”

一愣,去掀锅盖的手被涌出的蒸汽烫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祁南牵着到水池边直接用自来水冲着。原以为他是耍脾气不愿喝,听了他的话才知是怕她像上次那样逃走,易凉看向他紧张的侧脸笑了出来,“那上次我离开之前也和你睡了一晚,难道以后我们都不一起睡了?”

仔细检查着她的手,只有手背上还有一点点发红,祁南的视线完全凝在她手上,“所以醒来就来找你了。”

手背被凉凉的流水冲着,手心却是他指尖的温度,易凉只觉得心里也被挠到,看着两人在自来水下重叠的手扬了嘴角,“好了好了,粥要煮糊了。”

关了自来水又替她擦干手,祁南才放了她。

“我再也不走了。”木勺子在粥里慢慢搅动着,易凉说完只觉得自己也安下心来。

正想从后拥住她,祁南的手就被拍开,随即眼前出现的还是那杯被冷落的解酒茶,“喝完把杯子洗了。”

语气完全不如之前的温柔,他却还是笑着喝完杯子里的解酒茶,又听话地去水池边把杯子洗干净。

粥香愈见浓郁,勾得祁南馋虫大动,也不管有没有碍着易凉煮粥把她圈在怀里,“我女人好贤惠。”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又一次刷新了她对祁南的认识。关了火,手肘戳了戳身后的人,“拿碗。”

长手一伸一回,两只碗就摆在了易凉面前,“你拿碗,我来端粥。”

拿了碗筷坐在桌边看着放了锅后两手搭在耳垂上的祁南,她不由得笑了出来,“你一个不会做饭的人怎么知道手烫到了要这么做?”

帮她盛着粥,祁南皱眉像努力思考着一般,“昨天梦里你好像就是这么做的。”

“阿南?”

“怎么了?”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祁南应着尝了一口直称赞。

“没事。”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被俯身了而已,易凉默默低头喝起粥,她似乎该做好祁南不断暴露本性的准备。可是,他的本性是什么。

“今天可以请假吗?”

“……有谁上任第二天就要请假的?”

“那就下班的时候给我个电话,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疑惑地看向他,她连父母都见过了,还有谁是能让祁南翘班带她去见的。

很给面子的盛了第二碗,祁南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要一起吃午饭吗?”

“祁先生?”

挑眉表示听到她的爱称,“嗯?”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紧张我,特别不想离开我,特别想把我绑在身边去哪儿都带着?”至少易凉现在的感觉是这样的,昨天所谓的醉酒也很可能是他“男友蜕变记”的开端,有谁能想到以前那个怎么也不肯接受她的高冷冰山现在会这么粘她。

毫不否认,祁南放了碗勺对她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是,你就和我一起吃午饭?”

“不要。”

“好吧,那我的答案还是……是。”说完起身往卧室走去,“我换个衣服送你去上班。”

“你的车子还在钱柜。”

回头对她一笑,祁南没说话进了卧室。

直到下楼看到车库里那辆本该在ktv停车场等待主人去认领的车,易凉才意识到刚才他那个高深莫测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车子已经在楼下,不需担心。

“你的车子……”有自己回家的功能吗?如果有,她也要去买一辆。易凉自动隐去后面的话上了车。

车子慢慢离开车库,祁南看着她满脸的疑惑慷慨地点醒了她,“我早上给闻成打了个电话。”

“……”原来助理还有这个功能,和祁南在一起的副作用就是她此时想到的并不是“闻成一大早要起来帮老板把车开回来好可怜”,而是,那以后她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车会流浪在外了,反正她也有助理。

此时飞鸢门口,刚刷了卡的汤阳只觉得身后一股寒意,打了个寒颤莫名地心慌。

“说起来,你要带我去见谁?”

自从她说了那个电台的事情后,她发现祁南就不再听cd,车里响起的声音永远来自那个电台。

“傍晚就知道了。”

“我认识?”

“认识。”

得到这样的答案,易凉就放下心来,既然是她认识的人也就不必担心什么,“哎,我们什么时候去秋游吧。”

“……好。”

*********

“祁爷爷?”顾影看着办公桌前的祁鹤年一阵惊讶。

见她进来,祁鹤年支着拐杖让她坐下,“出来没事做就来你这儿看看。”

“阿南好像还没来。”倒了杯白开水递给他,顾影在他对面坐下理了理桌上的文件。

“昨天的事爷爷对不起你,你一个女孩子家被我害得丢了脸。”

勉强笑了笑,顾影用了一个晚上去忘却昨天的事,现在又被提及难免有些尴尬,“没什么,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我也和你说了很多遍了,我认定的孙媳只有你一个,那个叫什么凉的你别放在心上。”说完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我一定要看着你俩一起进教堂。”

“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渣沫:唉……祁老爷子您这么认准顾影是为哪般啊……

祁鹤年:……

渣沫:其实你是想引起孙子的注意吧

祁鹤年:……

渣沫:哈哈哈哈哈,祁南快来,和你爷爷撒撒娇他就不折腾了

祁南:……请把这个疯了的女人赶出去

☆、唯你(三)

“到现在还不说是谁吗?”眼见着车子往越来越偏的地方开去,那个他们要去见的人的神秘感越来越强。

只给了易凉一个更为神秘的笑,祁南继续开着车并未回答。直到车子在公墓门口停下,她才意识到他们要见的人并不会和他们吃饭聊天,谁的过世她不知情?

“你回国的时候就想带你来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握着她的手一级级台阶往上走着,祁南轻声说着。

反握住他的手,“是……谁?”

“还记得秦奶奶吗?”祁南说着在一个墓碑前停下,简单的墓碑上附着秦***照片,花白的头发和蔼的笑,易凉好像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总有一天他会把你放在心尖儿尖儿上的。”

“闺女,有些人啊是要等的。”

“其实奶奶看来那小伙儿对你也不是没意思的。”

“闺女……”

只觉得眼睛干涩得很,喉间被哽着说不出话,易凉愣愣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只觉得吹过她身边的风凉的很。被祁南拥进怀里,她的泪也一下子掉了下来,“奶奶她……”

“收拾奶奶遗物的时候找到了这个。”

接过他手里的照片,易凉泣不成声。是他们唯一的合照,易凉和秦奶奶笑得灿烂,而一旁的祁南则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她还记得秦奶奶当时拿到这张照片时说的话,“等你俩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奶奶喝喜酒,奶奶给你们一个最大的红包。”

祁南很少见她这么大哭的样子,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由着她的眼泪沾湿自己的衣服。

“哭了就好了,奶奶也不希望你回来第一次见她就哭得这么厉害。”仔细地替她擦掉眼泪,祁南本打算由着她哭个痛快,却还是心疼地安慰着她。

“奶奶……”

“你出国以后我去看奶奶,被她罚着面壁了一下午,说我脑子被驴提了不好好珍惜你这么好的女孩儿。”祁南说着浅浅笑了出来,俯身在她哭累的眼眸上吻了吻,“幸好你回来了。”

被他的话逗笑,易凉拥着他的手更是紧了紧,“以后不管我去哪儿,你都不能放手,不然还要罚你面壁。”

“不会再放手了。”

风吹叶动,两人就这么站在秦***墓碑前轻轻和她说这话,像是依然在那个蓝色的花海旁,渐渐释怀。

“秦奶奶又一次偷偷告诉我,如果你还不愿意回国,就让你怀了我的孩子,这样你不回也得回了。”回家的路上,祁南执着方向盘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

“我当时觉得是个不错的建议。”

“……”见他往自己的小腹看过来,易凉拿包一挡,“好好开车。”

往书屋的方向开去,祁南注意到易凉刻意撇开的脸不禁扬了眉,“什么时候给我个机会实践一次?”

“……你没把握好机会。”那次她并没有采取避孕措施,易以琴的事情过了之后才又想起来这件事,例假如期而来的是时候她松了一口气却也有着些许的空落落。

一瞬间的黯淡又恢复正常,祁南在路边停了车,“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弥补过去错失的时光。

却只见易凉解掉安全带摇了头,“我打算把姑姑接过来一起住,住你那儿不方便。”

也不多说什么,祁南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位帮她开了门。

“生气了?”

“没。”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叫我。”

笑着点了头,易凉动了动手指轻轻挠着他,“等会儿帮我把客房整理一下。”

“整理客房哦~”出门倒垃圾的阿龙捕捉到了关键词极其八卦地凑到两人中间挑起眉。

“如果你不介意被老板扣工资的话,我可以和你深入探讨一下关于整理客房的事。”祁南推开他的头好心提点着。

看着阿龙瞬间闭了嘴安分地提着垃圾桶回书屋,易凉不免赞赏地捏了捏祁南的手,“深入探讨?”

“回书屋什么事?”

跟着他进了书屋的门,易凉正打算继续追问,就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

“子惜姐,你没事吧。”

像是忽然回过神,田子惜连忙道着歉低头拣着碎片,嘴里一直道着歉。

“子惜……”在她旁边蹲下,易凉止住她的手,“让阿龙来打理就好了。”

从她手里挣扎出来,田子惜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嘴里喃喃着,“我本来想过来帮忙的,谁知道越帮越忙,对不起……”

正要让阿龙过来帮忙,就见着祁南拿了打扫工具过来,易凉控住田子惜的手却在她挣开的时候被碎片划到。

“对不起……”

手背上浅浅一道划痕,猩红的血慢慢渗出来,易凉控着田子惜的手丝毫没松开,“子惜我们谈谈。”

眼泪才出了眼眶就被她抹去,田子惜点了头歉疚地跟着她出了书屋。

“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除非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简单地用纸巾擦了擦,易凉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不寻常。

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田子惜匀了匀呼吸才开口,“阿奕有女朋友了,他的戒指也摘下来了。我看他那么认真地帮她挑手链,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才明白她魂不守舍的原因,易凉没受伤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安静地听着。

“他之前不断换女朋友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后来守着你我依然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可是小易,他现在有女朋友了,我该怎么办?”就像一直坚持的信仰突然被人抽离,田子惜无助地看着易凉,眼眶里泪满盈。

易凉一度认为李奕最终会和田子惜在一起,她们一样坚持一样执拗,现在结局却截然不同,“我去问问他。”

毫无征兆地有了女朋友不是他一向的作风,易凉能体会她的感受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就像当初自己看见祁南和顾影接吻之后任谁安慰都不会奏效。

田子惜点着头看见她还在渗血的手背起身就要去拿医药箱。

“我没事,你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转身看到一直站在门口守着她们的祁南,易凉心间一动。

送走田子惜,她的手就落入了祁南的掌心,他不悦地皱着眉,搂过她径直往车子走去,“不能先照顾好自己再去安慰别人?”

“你心疼啦?”笑着看向他,易凉只觉得自己太过幸运。

“自己不在意还在意我心疼不心疼?”嘴里是斥责的话拿着棉签的手却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洗去伤口旁的血迹,见血还在渗着,扔了棉签就回头发动了车子,“去医院。”

“就一点小伤,过一会儿就好了。”被玻璃碎片划到就要去医院排队挂号,易凉只觉得他实在小题大做。

瞪了她一眼,转头顾自开着车。

“生气了?”转过身子看他紧绷的脸,易凉笑着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别生气了嘛,去医院就去医院。”

表情稍稍缓和,余光瞥见她的手背,祁南的不悦又回到脸上,抽了张纸按住她的手背,“以后再敢受伤我就找个医生随时跟着你。”

“好啦好啦,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自己饿着冻着,不会摔伤扭伤,行了吧?”易凉说完拿出手机拨了李奕的号码。

良久才被接起,易凉只觉得电话里安静得过分,“在哪里?”

“吃饭,怎么了?”

“和谁?”

“当然是和女人啊……”他的语气依旧带着些痞痞的感觉,易凉只听着就能想到他勾搭了无数女人的桃花眼。

“很重要的女人?”

“嗯,很重要。”

“……”见祁南看向她,易凉才发现自己绕的弯子有点大,决定直截了当地问,“你有女朋友了?”

一顿,随即是她熟悉的笑声,李奕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凉子……”

“嗯?”

“是不是你终于明白我才是你的良人,所以打算抛弃阿南弃暗投明了?”

“……”也不知开车的人有没有听到这句话,易凉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咳了咳,“你想太多。”

“你怎么忍心这么一次次伤我的心,我……”

李奕的长篇大论还没来得及抒发,就被她截下,“就告诉我有没有。”

“你不结婚我怎么会有女朋友呢,不过说真的,你其实可以考虑考虑换个结婚对象的。”

他的话必定不会假,易凉总算松了口气,想起田子惜的话又问了一句,“你手上的戒指呢?”

“哦,小侄女一直要玩,我就先收起来了。”

“李悦来了?”

“嗯,和她老公吵架说来避几天,闹得我家翻了天。”

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易凉单方面说了再见就挂断电话。田子惜的伤心难过都只因为李奕表妹的出现,“阿南。”

“嗯?”

“阿奕没有交女朋友,子惜误会他了。”

“嗯。”刚才就已经听了个大概,祁南淡淡应着。

“我得给子惜打个电话,指不定她能做出什么。”说完就开始翻着通讯录,找到田子惜的号码正要按通话键,手机就落入了祁南的手里。

“你想帮子惜?”

“当然啊。”

“那就别告诉她。”说完把手机放到一旁的格子里,祁南的嘴角隐约勾起,“有些风景站远了才能看清。”

仔细琢磨着他的话,随即明白。田子惜一直守着他,他才看不清身后的女人和他自己的心,如果趁着这次让子惜走远一点,或许他就会发现那些原本被他自己忽略的感情。

“阿南。”

“怎么了?”

“你想得好周到。”毫不掩饰的崇拜,易凉浑然没有注意到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神色。

不过是不想她一直给别人打电话又恰巧看见了街边的一句广告词而已,祁南笑了笑没说话。这样也好,让李奕也尝尝他当年的苦。

“我们什么时候给子惜安排几场相亲吧?”

“嗯。”

“阿南,你真好。”

“你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渣沫:……腹黑啊腹黑,为何小易会如此待见你

祁南:没办法,人帅钱多待她好

渣沫:土豪!我们做朋友好吗!

祁南:土豪不需要朋友

渣沫:……

祁南:土豪只需要一个女朋友

xx年xx月xx日

渣沫,吐血,卒

6

☆、小剧场·易路向南二三事

“阿南,其实你早就开始喜欢我了对不?”

“……”

“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了?”

“……”

“你不说我去问作者大人了啊!”

“……”

——于是,躲在幕后勤勤恳恳地码字的渣沫就这么被我们家的凉子小姐拖了出来,看祁少爷黑沉的脸,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说了……

【祁南动心证据之一】

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某男生寝室破天荒地开起了座谈会。

“哎,老祁你咋都不应了人家大妹子的追求呢?”寝室长何政洗完澡越想越不对劲,往祁南床上一坐就开始唠嗑,“我看着那妹子倒挺好的,长得水灵又实诚,你不要的话我可要去追了啊。”

“就是就是,我天天在旁边看着都眼馋。”上铺的李杰也探出脑袋附和起来,“可惜了啊。”

李奕这时也从游戏里退了出来,倒没有争易凉的意思,却同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可是听说隔壁班的某某人瞅着易凉要追她呢,你们要追赶紧的,别给人家落下了。”

众人见祁南没动静,纷纷去看书桌前的人。只见他淡定地对着电脑敲键盘,两只枕头接连砸向他,然后一一被他避开。

“不许追。”良久,祁南合上电脑转了过来,视线扫过大家八卦的眼神起身。

“凭什么呀,反正你也不喜欢易凉,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追?”三年的室友自然不是白当的,大家怎么会看不出祁南的意思,只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逗他,何政挑着眉一脸奸笑。

在让祁南难堪这件事上,何政和李杰不约而同地执着着,平日大神若能被他们说得语塞,说出去可是件多光荣的事啊。李奕这时倒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一旁笑着,时不时点点火,随时保持远离战场的姿态。

浅浅地勾起了嘴角,祁南径自都到储物柜前,拿着个盒子又回来。

“老祁?”

“你确定要和我们来?”

“一局定胜负吗?”

支起专用小桌子,祁南铺了麻将垫把盒子里的麻将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一个小时。”

除了李奕之外,其他两人纷纷露出欣喜的神色。他们寝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事有了争议定夺不了就用麻将解决,所谓人品加智力,考虑周全而且令人心服口服。自然,他们如此开心的原因是,前几次麻将下来,祁南已经被列入麻将低端玩家的行列,每次都是赔钱赔力,无一例外。

所以这次,他是真的不喜欢易凉吧?

笑呵呵地在桌子旁边坐定,何政搓了搓手算是准备妥当,“要不我们这次就不来钱吧,又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

“没事,他的股票这几天又涨了,你担心个啥。”和室长大人一左一右把祁南夹在了中间,李杰毫不掩饰地笑着。

默默地替他们叹了口气,李奕看了一眼祁南开始洗牌。

最终结果算是颠覆了他俩的世界观,一个小时未到,他们就已经搭进了半个月的生活费,眼瞅着祁南身边的钱越来越多,何政首先认了栽,“得了得了,我不去追易凉妹子了,您老就行行好就此打住行不?我就算顿顿馒头这个月也要饿死……”

“祁南,你是不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变成雀圣了?”约莫估计了一下兜里剩下的钱,李杰也一脸死灰。

“运气好。”不紧不慢地收着麻将牌,祁南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此后的发展大家心知肚明,寝室里两只觊觎易凉的汉子最终都撇开了视线去寻觅其他良人,而那晚被祁南赢到的钱最终都以各种途径回到了他们的兜里,感激涕零之际大家更是确定了易凉在寝室中第一夫人的地位。

——听完故事的易凉:阿南!你竟然会打麻将!我们来一局如何?

祁南浅浅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赌注?

易凉:随便你!

祁南:真的随便我?嗯?

渣沫:分开分开,还要不要听故事了?

易凉:要!

祁南:……

【祁南动心证据之二】

某个大雨倾盆的下午,跟着祁南在图书馆自习的何政发起了愁,“啊……这么大的雨要怎么回去啊?”

他从来没有带伞的习惯,这次虽然知道要下雨,但出于对祁南充分的信任他又冷落了自己的伞。支着脑袋看着对面,只见祁某人从包里拿出一把伞推到他面前。

“就知道你会带伞,我们快去吃饭吧,饿死了。”说着起身,却不见他有丝毫动静,“你不去?”

“不饿。”

“那要不要我帮你带点什么过来?”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把饭带到图书馆听起来不太好的样子。何政挠了挠头发,“那你等我回来以后再去吃好了,我尽快。”

“嗯。”

和祁南说了再见就匆匆离开,何政并没有注意到他嘴角的笑意。

几分钟前——

易凉:阿南,下大雨了呢,你带伞了吗?

祁南:没

易凉:我给你送伞吧,你在哪儿?

祁南:不用

易凉:你在图书馆对不?我马上就过来

祁南:……

透过窗子看到楼下易凉的那把小黄伞,祁南不由得笑了起来,手里的财经书随意翻了几页又合上。

“阿南,你饿了对不?”见着刚走到大门的祁南,易凉笑得弯了眉眼。收好的伞在身侧一点一点滴着水。

“嗯。”

“那我们去大食堂吃吧,那里最近了。”

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伞撑起,祁南等易凉跟上就一起出了图书馆。

“阿南,大食堂不是这边。”

“嗯。”

“我们要去哪里啊?”

“……”

没听着他的回答,易凉也乖乖闭了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他的方向挪,直到手臂上已经能够感觉到他的温度才倏地红了脸,偷笑着见他没有排斥便一直保持着那样的距离。

模糊的雨幕里,他们共撑着一把伞慢慢走着。祁南对吃并不挑,这次却带着她去了校外据说美味无极限的小餐馆,其间原因众看客意会即可。

——易凉(砸吧砸吧嘴巴):阿南,你好矫情!

祁南:……

易凉:不过我喜欢!

祁南:……

渣沫:我好多余……好多余……多余……

易凉:不会不会,继续说嘛!

【祁南动心证据之三】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指南针这种东西啊。”何政拿着不知从哪儿找到的指南针不由得把玩起来,“说起来我还没用过这么高端的东西。”

“……拿来。”

“你的?”

“……”没有回答,祁南走到他身边直接拿走了指南针。

“指南针指南针,这不是小易凉送的定情信物吧?”八卦的心又熊熊燃起,何政搬了自己的椅子坐到他旁边,眼睛眨巴眨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放回它原本呆着的盒子里,祁南受不住身边八卦的眼神动了动唇,“多事。”

“真被我说中了?哎你说你这么大一个男人,人家在后面坚持不懈地追你你还不答应,明明就已经喜欢她还要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多伤人心啊。”

还是那两个字,“多事。”

“得,我多事。”见着他把盒子放进抽屉锁好,何政撇下一句话离开,“你就装吧,等小姑娘追累了跑了有你后悔的。”

“……”他哪里是装,不过是想等风投公司的运营稳定下来才把指南针还给她罢了。若她等得起,则是他的福气,若她等不起……

——易凉(内牛满面):阿南……

祁南:嗯?

易凉:对不起……我还误会你……

祁南:误会什么?

易凉:唔……没什么……

祁南:……

易凉:我会补偿你的!

祁南(挑眉):自然是要你补偿的……

渣沫:少儿不宜!少儿不宜!我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渣沫不是有意要上镜的,是被某人硬生生拽出来的!

呐,放个番外解解馋,其实咱祁南大人还是很深情的有木有,麻将很厉害什么的可以招架住三姑六婆啊哈哈哈哈哈~

☆、苦丁(一)

“我发现你们这些老板太拉仇恨了。”车子在疗养院门口停下,易凉看着驾驶座上的祁南一阵不平。

“怎么了?”

“公司说不去就不去,我今天走之前还被肖宇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会儿。”

“其实……”顿了顿,祁南笑着帮她解开安全带,又趁机捏了捏她的脸,“其实如果做老板娘的话,不上班都可以。”

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易凉明知他的言外之意却还是眯了眼,“你不知道女人要靠自己的实力吃饭才会有安全感吗?”

“唔,能一直留住男朋友的心也是一种实力。”

“你少来。”易凉说完丢了一个白眼就下了车。

无奈地由着她逃避,祁南笑了笑跟着下了车。易以琴已经收拾好东西由看护陪着在门口等她们,见到两人明显地一怔。

“姑姑,我来接你了。”上前挽住易以琴的手,易凉见她直直看向祁南又笑了笑,“阿南今天是来当苦力的。”

被称为苦力的祁南跟着易凉叫着姑姑却见她依然紧盯着他。

“赶紧帮姑姑提行李。”习惯了易以琴的不回应,易凉赶紧催着祁南搬行李。行李很简单,一只不大的行李箱,一只旅行袋以及她肩上的一个小包。

放完行李箱,祁南去接易以琴手上的行李袋却被她紧紧拽着。疑惑地看向她,“姑姑?”

“姑姑,把行李袋给阿南吧,您提着多累。”轻声劝着易以琴,却见她的手越拽越紧。看向祁南,她才突然明白过来,“那我帮您放。”

也就在易凉接替祁南的一瞬间,易以琴松了手。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易凉现在的男朋友她很排斥。

从来没有这么被嫌弃过,祁南又忽然紧张了起来,表面淡定地进了车里,心里却一直被繁杂的思绪困扰。对于易凉如此重要的姑姑若不喜欢他,他该怎么办?可问题是,为什么第一面就这么排斥他?

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直到手被易凉握了握才回过神来。

“麻烦你送我们回家啦。”也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易凉俯身向前搭上他的肩又轻声说了一句,“没事的。”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祁南发动了车子,疗养院和胡思乱想全数抛在脑后。

一路上易凉不断和易以琴说着话,祁南偶尔插上几句,唯独易以琴一人始终面无表情。

“姑姑,我前几天特地去买了浅蓝色的床单被套,您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扶着易以琴下车,易凉提了一袋行李领她走在前面。

电梯门打开,便见着李奕笑着迎来,“姑姑,凉子总算把您接来了。”

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易凉正打算开口就见他走到易以琴身边要帮她拿小包。走在最后的祁南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眸子也在李奕接过小包的时候一黯。好像,姑姑更亲近李奕一点。

“你不上班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祁总不也翘了班来帮忙吗?”说着依然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开了门就快进去,姑姑坐这么久的车不累吗?”

“……”

易以琴由着李奕搂着她的肩,由着他带进屋里。看着他和易凉拌嘴的样子,祁南忽然觉得自己才像是外人。

“那就麻烦李奕大好人陪我姑姑一会儿,我去把行李整一下。”易凉说完示意祁南一起去整理客房。

他的不安她都知道。

易凉关了门牵住祁南的手仰头看着他,“不开心了?”

皱了皱眉,祁南正斟酌着承认自己不开心会不会显得他很狭隘时,就见易凉进了他怀里紧紧环着他的腰。

“姑姑这么排斥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具体的原因我晚一点具体地和你说。”在他怀里又蹭了蹭,易凉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么不安,是因为太喜欢我了吧?”

别扭地别开脸不去看她晶亮的眸子,却又硬生生被她别回来。祁南见着她得意的神情所幸一手托在她脑后狠狠印上了她的唇。

从霸道的攻掠到最后温柔的厮磨,祁南只觉得心里的不安和不悦一点点散去才松开她。

“祁先生,你太饥渴了。”

所有yīn霾烟消云散,祁南抵着她的额头微微扬了嘴角,“那是你没见过什么才是真的……饥渴。”

自觉脑补了他话语背后的场景,易凉红了耳根推开他,“快点整理,姑姑还在客厅等着呢。”

安慰奏效,两人很快把东西都整理好。

“还以为你们会整理很久……”刻意拖着音暧昧地挑了挑眉,李奕端着一盆蛋炒饭去了餐桌边,“所以我就做了蛋炒饭让姑姑填填肚子。”

在易凉的印象中,李奕向来是那个哪儿有饭吃就往哪儿蹭的人,现在看着桌上那盆卖相不错的蛋炒饭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我特地在饭里放了点白醋,姑姑说不定吃完就聘我做大厨了。”

“得了吧,我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你这位大神。”

大概是真的合了易以琴的胃口,易凉很少见她能吃完这么满满一碗饭。存在感几乎为零的祁南只觉得他所有的大度和自信在今天全部走失,易凉已经站到了他身边,他却还如此在意李奕的存在,他能亲近易以琴,他做的蛋炒饭和易以琴的口味,他能那么自然地坐在易以琴身边和她说笑聊天。

这种若有若无的不安一点点扰着他的思绪,原本被易凉抚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碗筷我洗就好了,你们两个大忙人都给我回去工作。”易凉说完就推着他们往外走,这样的情况只会让祁南越想越尴尬,不如就让他们两人都走。

“我能好好走,你别推我。”拂开她的手,李奕又探头向易以琴告了别,“姑姑我下次再来看您。”

关门之前,易凉对祁南眨了眨眼,“我回头去找你。”

低头要了个吻离开,祁南听着身后李奕深觉不公平的抗议又扬了嘴角。

其实无论如何,只要易凉坚定地站在他身边就够了,不是吗?

******

“阿莫,你找我什么事?”推门进了书屋,田子惜找到柜台后的小莫问着。

闻声放了手里的书从柜台出来,小莫牵起她的手到一旁的小圆桌前坐下,“易姐姐之前给我电话,说要照顾她姑姑抽不开身,所以让我来帮你走出,额,失恋的痛苦。”

强撑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田子惜抽回手拽着自己的包,“所以那件事是真的吗?”

不忍心,却还是点了头,小莫按着易凉的交代继续说着,“易姐姐说你必然不会忍心去破坏李奕和他女朋友的感情,所以现在收拾好你自己的心最重要。”

她说的没错,因为爱他,所以不敢打扰他的幸福。但也正因为爱他,放手才会那么困难,只觉得心头被剜了一刀。

“公司那里我也帮你请好假了,易姐姐设计好了我们这几天的行程呢。”

“行程?”

“嗯。”点着头,小莫有点神秘地笑了笑,“我们要去一个能让你释怀的地方。”

疑惑地看着她,田子惜猜不出那个所谓的让她释怀的地方到底是哪里,正打算问她就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子惜。”顾影笑着向她走来,见一旁的小莫又友善地打了招呼,“能让我和子惜单独聊聊吗?”

应了她走开,小莫回了柜台后继续研究着易凉给她的攻略。

“怎么忽然请那么多天的假?”

愧疚地低了头,“状态不好。”

“子惜……”握住她的手,顾影欲言又止。

“顾姐姐你不用安慰我,准了我的假期就行了。”

看着她勉强的笑,顾影原本想说的话又全数收回,“早点回来。”

“顾姐姐。”

“嗯?”

“阿南和小易在一起之后,你是什么感觉?”直直地看着她,田子惜急欲在她脸上寻求些什么,哪怕一点点的相似也好。

别开视线,顾影收回手苦笑了起来,“还能有什么感觉?”

“那……”

“我怎么还能这么正常地上班对吗?”猜出她的意思,顾影敛了笑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就算我茶不思饭不想,阿南会和我在一起吗?子惜,我也曾以为我的一生就这么自我捆绑在祁南的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一切都不会像我们所期盼的那样进行,你自己坚持又有什么用。”

听着她的话,田子惜蓦地想到那晚祁南愤然离开后她的神情,“顾姐姐,你怎么办?”

“等。”

“等?”

“等到我真的没有机会为止。”

低头想着她的话,浑然没注意到她脸上的神情,田子惜揪起手指,“真的还能等吗?”

“有些事你自己决定就好。”顾影说完起身,抚上她的肩,“子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来找我。”

“嗯。”

见着顾影离开,小莫收了笔记本又跑回田子惜身边,“子惜姐,我们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开始吧。”

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田子惜倒也点头应着,毕竟还是请了假,而且换一个地方说不定也能换一种心情。

至于等或是不等,早已不能由着她自己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祁南:男主技能什么时候分给了男配

渣沫:嗯?

祁南:厨艺,以及讨人喜欢

渣沫:哦……你说这个啊,那啥,不是人无完人嘛,我都把男主最重要的技能传授于你了,计较个毛线啊

祁南:……

渣沫:安啦安啦,你装装可怜卖卖萌,小凉子就心疼得不行了,哪儿还要什么技能啊

祁南:……麻烦帮我换一个作者

ps.明天要比赛了,对,就是穿着那个暗红色的皮质小短裙跳舞,希望不要被同学认出来……

☆、苦丁(二)

苦丁(二)

“姑姑,阿南是我男朋友,您能慢慢接受他吗?”收拾完碗筷,易凉进了客房靠着易以琴坐在床上,她自然知道姑姑会这么排斥祁南的原因。

易以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捏起书页的一角正准备翻动。

“姑姑,这么多年是您误会祁叔叔了。”见她翻书的手顿了顿,易凉才把之前去j城找祁向远的事情说了出来,当初的流产同意书他并不知情,最后的放手也是由于失去了她的消息,“阿南现在有自己的公司,伯父伯母现在也不反对我和他交往。您可以为了我对他好一点吗?”

“姑姑,我今晚可以和您睡吗?”易凉说着侧过身看着易以琴的表情后下床去主卧洗澡。

让易以琴释怀谈何容易,她最大的心结便是祁向远,一天没从她的世界里出来就一天不愿放过那段过往,或者说,不被过往放过。

像很久之前一般,易凉换了睡衣窝在易以琴怀里很是满足,“姑姑,我好希望您能给我讲一次睡前故事。”

从第一次生日许愿开始,易凉就希望姑姑能和她聊聊天,封林婉对她再好也不敌自己的亲人。母亲离世太早,姑姑就自然而然代替了她母亲的角色,只是,没有床头的秘密交谈,也没有每天的睡前故事。

“那就我来给您讲故事吧。”起身关了房间的灯,易凉扬了嘴角继续窝在她怀里,“有这么一片广袤的草原,草原上的动物们都相处得特别融洽。有一天,出来觅食的小袋鼠看见停在树上休息的老鹰瞬间就被他迷住,小袋鼠呆呆地看了老鹰好久,直到他飞走为止。从那以后,小袋鼠每天起早晚睡一出门就抬头找着老鹰的踪迹。”

“有时候能很幸运地看到老鹰,小袋鼠就抬头往天上大喊着‘我喜欢你啊’,她不知道老鹰是不是能听到,但就是好开心,至少又能看到老鹰了。”

“可是后来,小袋鼠跑累了,在家里睡了好久好久。有一次做梦又看见了那只老鹰,他就停在树梢上等着小袋鼠出门。醒了之后,小袋鼠就像往常一样又跳到外面去找老鹰,一直仰着头也不会觉得酸疼。她跑累了就停下休息一会儿,再接着跑。”

“‘快看呀,那只老鹰飞得好慢。’小袋鼠听到其他小动物的议论声又看向空中飞着的老鹰,才突然明白,在她一直努力追着老鹰的同时,他也有放慢速度在等她。”

“于是小袋鼠就又仰着头向空中的老鹰大声喊着,‘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姑姑,您猜老鹰什么反应?”易凉说着笑了起来,“老鹰听到这句话以后就加速飞走了,小袋鼠怎么追都追不上。其实老鹰是害羞了呢。”

故事说完,易凉抬头看见易以琴依然睁着眼,“姑姑,我在法国的这几年阿南也一直在等着我,我们错过的时间太长了,您能不能就像对阿奕那样对他,或者至少不去排斥他?”

易以琴已经闭眼不做任何反应,不清楚她是否睡着,易凉挪了点位置搂好她,轻轻说了最后一句话,“阿南并不是祁伯父,姑姑晚安。”

******

醒来时易以琴早已不在她身边,易凉洗漱完正要去做早饭就见着餐桌前安静喝粥的姑姑,诧异地到她身边坐下,“姑姑,您做的早饭?”

白粥,煎饺,易凉怔怔地看着桌上她期盼已久的早饭竟忘了拿碗筷。祁南的电话打来才把她拉回神,胡乱应着挂了电话,伸手去盛粥只觉得像还在梦境中一般。出生到现在,易凉只觉得没有哪顿早饭比这顿更美味。

她的告别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易凉却抱着她在她脸颊亲了一下才离开。

“什么事这么开心?”帮她系着安全带,祁南见她开心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笑着把保温饭盒递给他,“你猜这是谁做的?”

挑眉看她兴奋得不行的样子,祁南已经猜出了答案却有点不确定,犹豫之间就听她自己说出了答案。

“是姑姑做的,我第一次吃到姑姑做的东西。”她说着还一边催着他赶紧吃。

这倒该视如珍宝了,祁南故意做出恭敬的样子打开饭盒开动,“能告诉我姑姑排斥我的原因吗?”

才想起自己昨天说的话,易凉敛了一脸笑,低头把玩着腿上的包,“我之前没告诉过你姑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点头示意她继续说,祁南仔细享用着难得的美味。

把易震北和祁向远的版本融合之后还原了之前的故事,易凉一句句说着心里也一点点难过起来,“那个再也没来找姑姑的人,就是祁伯父。”

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祁南侧头看向易凉像是为了确认一般。

“姑姑不原谅祁伯父,不愿放掉过去,所以才一直像现在这样把她自己隔在我们之外。”

明白了问题所在,祁南反而松了一口气。放了饭盒发动车子,他皱着的眉忽然舒展,嘴角也染上一点笑意,“以前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遍,我有信心让姑姑接受我。”

就像是一剂镇定,易凉听完他的话随即放下心来,“恩,没有什么是祁总做不到的事。”

“有。”

“哦?”

“下属们都在让我找老板娘,我好像短时间内还办不到。”说完故意叹了气,瞥见易凉扔过来的白眼笑了出来,“你说我能不能做到?”

“哎你快点开,我就要迟到了。”

太过明显的转移话题的手段,祁南却只是无奈笑着没有揭穿。

送易凉到公司楼下,他不死心又问了一次,“真不用接你吃午饭?”

“你不能仗着是我男朋友就剥夺我和公司同事培养感情的权利,我可要用午饭时间来好好融入到飞鸢里,不然这个总监当得太虚了。”说完接了安全带就要下车,手却被祁南拽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忘了做件事。”说着倾身吻上她的唇,温存良久才罢休。

不知什么时候答应的早安吻,易凉一直会忘记却总会被他提醒。被他这么一折腾,她算是踩着点到了办公室。

“总监,刚接到的case,指定要您负责。”

还没来得急喘口气,就见汤阳把一份文件和一个盒子递给她。

盒子上的logo熟悉得很,易凉打开之后顿时愣住。是她之前逛街时看到的非卖品,“忆良”。

“整个部门的人随时听候差遣。”离开之前,汤阳回头对易凉微微颔首,一句话直暖了她的心。

看来午饭还真得和大家一起吃。

越简单的东西背后蕴藏的故事就可能越绵长,易凉看着盒子里的黑巧克力忽然有了头绪。不清楚这背后的故事又如何能做出最相符的广告,当即打定了主意拨了文件最后留的号码。

“我出去一趟,这里你帮我留意着。”说完就拿着包离开,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听听关于“忆良”的故事。

见到陆佳浩的时候,是在巧克力生产间里,机器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而他一个生产线一个生产线地看着。不像是老板,更像一个技术纯熟的员工。

“您好,我是刚给您打了电话的易凉。”

摘了手套握住易凉伸过来的手,陆佳浩也笑着点了点头,“您之前做的广告可是让大家眼前一亮,这不上周开会老总说‘忆良’要投入生产的时候就指定了你们公司。”

道了谢,易凉随即说出了她的疑惑,“您不是memory的负责人吗?”

“我是负责人没错,可是现在的memory已经被收购了。只不过是老总换了个人而已,祁总对我们memory来说算是救命恩人了。”陆佳浩说着领她出了生产间,往工厂旁的一个小屋走去,“您刚才说要听那款产品的故事,我也只能和您说我所知道的,剩下的您还得自己去问祁总。”

“祁总?”不自觉地就想到了祁南,回国之后但凡听到“祁”姓的人都会想到他,易凉默默地嘲笑着自己,还真是哪里都有阿南。

以为易凉在问他公司老总的问题,陆佳浩停在小屋门口回答她,“嗯,虽然我也很奇怪明明是做风投的祁总怎么会突然想要收购一家巧克力公司,但总归让公司所有员工保住了饭碗。这间工作室是祁总当时要求建的,‘忆良’也是他在这里做出来的。”

祁总……风投……忆良……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人,祁南。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易凉犹豫着还是开了口,“请问您说的祁总是祁南吗?”

点头看向她,“嗯,你们认识啊?”

“嗯……”猜测得到确定,她只觉得诧异。一直排斥巧克力的祁南竟然会收购一家巧克力公司,还有了他自己的工作间。那么忆良,与她有关吧?

见易凉深思的样子,陆佳浩也看出了点端倪,“这间工作室没有祁总的允许是不能进去的。您和他既然认识,那产品的事情直接去问他应该更好。”

“好的,麻烦您了。”道别离开,易凉揣测起祁南的用意。

memory的标志又出现在眼前,她看着橱窗里那块与精致包装反差极大的巧克力浅浅扬了嘴角。从包里拿了手机,拨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祁总,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共进午餐呢?”

易凉的电话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祁南原本yīn沉的脸忽然放晴,随手翻着何婷送进来的行程表,忽然就打定了主意,“如果你午餐之后的时间都能归我,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你这是在怂恿我翘班。”

易凉的指控隔着手机传进他耳里,手指轻叩着桌面,祁南想到她眉头轻蹙的样子笑意加深,“陪我去参加闻成的婚礼。”

一阵沉默,随即得到她的答复,“好。”

笑着挂了电话,祁南打开抽屉拿出那个已经旧了的盒子,指南针旁边躺着的是那枚被丢在花圃的戒指,不由自主地就捡回了它,也不知为何。

大概是想收集和易凉有关的一切,包括陪了她这么久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嘛,渣沫又新出品一则小故事【以后可以考虑去写儿童读物么】

我算是发现了,日更的时候不会有人留评,断更的时候也没有野生评论

qaq所以我还是蹲在墙角默默码字好了……

那啥,最近被一门神课弄得心烦气躁,统计神马的真的要把我弄跪了

如果你们发现我超过三天没更文,那就是我狂赶作业壮烈牺牲了……

☆、苦丁(三)

“阿南。”

“嗯?”

“我们不是要吃午饭吗?”

“嗯。”

那为什么要来菜场?!易凉看着不远处喧嚷的菜场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这架势是要自己买菜回去做饭?从和客户见面谈广告的事宜变成了和男朋友回家共进午餐,这样的转变似乎有点对不起她因公离岗的理由。

“外面的都吃腻了。”祁南说着就牵了她的手往里走,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只觉得格外新鲜,“你做给我吃。”

“……”

默默地跟在祁南身后,由着他对着一大堆青菜仔细研究或者头头是道地挑着肉,终究还是忍不住截下他拿了一捆葱的手,“这个……不是论斤卖的。”

“……”淡定地收回手,把主导权交给易凉,祁南心里默默记着:嗯,葱可以让摊主送几根,不用论斤买。

在活菜单祁南的指挥下,两人一番折腾把食材采购完毕。

“真不用我帮忙?”见他两手满满的食材,易凉又问了一遍。

摇了摇头,“我提菜你做饭,分工明确。”

也只能这样,易凉笑着挽上他的手,“那我就辛苦点提着你好了。”

“有劳了。”

“话说,你以前都没进过菜场吗?”

“小时候陪大人去过。”

“所以你刚才是想买几斤葱呢?”

“……”

“阿南,你好笨啊。”

“上车。”几乎是从牙缝里甩出的话,祁南紧绷着脸把嘲笑他的易凉塞进车里。

听话地系好安全带,易凉总算想起了正事,“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嗯。”脸上的窘迫一点点散去,祁南发动车子离开菜场。下次就安分地跟在易凉身后仔细观摩,等时机成熟了在自己去采购一次,就这么决定了。

“所以,为什么叫‘忆良’?”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却还是想听他说出口。

微微扬起嘴角,祁南瞥了眼后视镜中她好奇的眼神,“想听故事的全部还是这么一个问题的答案?”

“故事的全部。”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有太多问题想问,如果祁南愿意说,那么所有疑问都将迎刃而解。

“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某人喜欢吃巧克力,所以收购了memory想好好研究一下她喜欢吃巧克力的原因。因为某人一直在法国不愿回来,所以就在小工作室里做了很久,做出了‘忆良’。而又是因为想引起某人的注意,所以才把它摆在橱窗里成了非卖品。”浅笑着说完故事的全部,祁南看了看她,“好像达到目的了。”

简短的几句话,把那么长的时光都概括,易凉回想着自己初遇memory的那个午后只觉得一切命中注定般,易凉,忆良。

“某人表示故事太过干瘪,想要听更丰满一点的版本。”

在红灯前慢慢停车,祁南一手扶着方向盘侧身看着一旁得寸进尺的易凉执了她的手捏了捏,“更丰满的版本要留着以后说给孩子听。”

孩子……

这个词的突然闯入让她一愣,由于易以琴现在的状况,她连两人的婚礼都无暇想象,更别说孩子。避着他的眼神,“绿灯亮了。”

“……易凉。”

“嗯?”

“我们结婚吧。”

“……”这样的提议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太快又有点慢,易凉转头看他认真的神情终于给了正面回答,“我想让姑姑祝福我们。”

当即了解她的意思,祁南没再说什么。易以琴是她最放不下的人,如果非让她在两人之间做个选择,恐怕他没有任何胜算。

*****

坐在祁南身旁看着台上的新郎新娘,易凉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回国才多久就参加了两场婚礼,寝室群里聊天的话题也从男神转移到了孩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祁南侧头问她。

摇了摇头,易凉动了动手指在他手心挠着,“说起来我们只给一份红包就可以了么?”

“不然?”

倒没有觉得自己不给红包有什么不妥,只是,她咳了咳更凑近祁南一些,“你不觉得我们的红包太薄了点么?”

突然笑了出声,“礼轻情意重。”

“可是……”

“你不知道里面放的是支票?”

易凉哪儿想过这么多,叶清浅婚礼的时候她可是送了厚厚一个红包,见着别人的红包也是不同厚度,所以,有谁会想到会有人的礼金是一张支票。缩回手看他,“支票啊……”

“嗯。”

“多少?”本不该这么八卦,好奇心作祟还是问了出来。所以说女人啊……

“只签了名字。”

“……”传说中的空白支票吗?如果不是宾客满席,易凉倒很抱着他的大腿说“土豪把支票给我吧”这样毫无节cāo的话,但显然,身着礼服的她不会做出这种大尺度的事。

都是微博传染的!

“你有没有听过,拿了别人的礼金下次去参加那人的婚礼时,礼金一般只多不少?”

“……”还真不愧是风险投资公司的总裁,易凉深刻地理解了到隔行如隔山的真理。空白支票看着诱人,充分体现他体恤下属之余又能让闻成填得战战兢兢。果然万恶的资本家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周到地考虑到自己的利益。

易凉的神情虽是保持着淡定的模样,变幻莫测的眼神却还是被祁南捕捉到,微微扬了嘴角,“如果一个人能抢到两次捧花,那她的婚姻是不是会更幸福一点?”

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易凉摇了摇头。

“这次要加油。”祁南说着牵着她起身,大掌在她后腰稍稍用了力。

台前已经沾满了等着捧花的女士们,易凉站在最外围心里竟也有那么一点点期待。之前在叶清浅婚礼上拿到过一次,却丝毫没有欣喜的情绪。台上司仪依旧磨着大家的性子把气氛越炒越热,大家或矜持或摩拳擦掌,却全都是对着捧花虎视眈眈。

本也就一捧简单的香槟玫瑰,在脱离新娘手心之后便立即成了大家争抢的宝贝。战况过于激烈,易凉想避开战争主场往外退了一步时,看着捧花被一个小女孩儿紧紧抱住。

“我的花!”

“捧花!”

“……”

看着捧花的得主,那些乱了头发的人不免觉得可惜,两眼在女孩儿和花之间不断徘徊,然后悻悻离开。

转身正要回祁南身边,易凉却发觉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裙角。回头便看见了那个抢到捧花的女孩儿。

“有请我们这位幸运的小朋友上台。”台上的司仪向小女孩儿示意着,却完全被无视。

“叔叔叫你上去哦。”易凉俯身对她说着,怀里却被塞进了那束幸运的捧花。诧异地看着女孩儿,却见她咧嘴笑着,门牙缺了一颗却丝毫不减笑容的甜美。

“阿姨,花花送给你。”

没想过自己的小孩儿缘能这么好,笑着接了捧花,易凉瞥了眼一旁看热闹的祁南,拿着捧花替女孩上台,对新郎新娘笑了笑,“新婚快乐。”

眼尖的司仪随即又把祁南请上台,大有当场再主持一场婚礼的架势。

“求婚!求婚!求婚!”无论是没抢到捧花心觉遗憾的人,还是本就看热闹的人,台下这时都不约而同地热闹起来,不断重复的两个字让易凉直觉讶异。

转向她,一揽拥着她入怀,“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

自然知道祁南下一句话会是什么,易凉突然一扬嘴角,“所以祁先生是要向我求婚吗?”

对于祁南求婚的方式也无比好奇的闻成这时也开始起哄,一手搂着老婆大人也开始围观,浑然忘了今天的主角是谁。

不久前才谈到的话题这时却忽然被摆上了台面,祁南笑着拿过易凉手里的花,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就当是预习。”

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他抚着西装半跪在她身前。

“阿南……”

“以前你说我是指南针,你只要跟着我就不会迷路。所以,你愿意让我一直帮你指着方向吗?”浅笑看向她,祁南执着花的手慢慢抬起,只等着她的答案。

之前所有“求婚”的起哄瞬间被“愿意”替换。

易凉见着身前半跪的他,眼泪一点点在眸子里集聚,虽然他说只是一次预习,在这么多人的起哄下却俨然是真的求婚,没有戒指,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却让易凉完全丧失了摇头的能力。

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捧花,随即落入他的怀抱。

“两位是不是该接个吻表示表示呢?”还真是越闹越起劲的司仪,被他这么一说,宾客们也跟着开始新一轮的起哄。

看出易凉的窘迫,祁南笑着从司仪手里接过话筒,“今天是闻成的婚礼,大家的注意不该在我们身上。”

说完在闻成耳边低语几句就牵着易凉下台离开,不顾身后钦羡的目光和大家的议论纷纷。

“原来你都记得。”

“嗯?”

“我的指南针啊。”易凉说着伸出了手掌心摊在他面前,“是不是该还给我了呢?”

摇头,正要说话就听见她响起的手机铃声。

“您好,这里是第六人民医院,请问易以琴是您的家属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祁南想娶,易凉想嫁,奈何我这个后妈对于秀恩爱的人都心狠手辣,咳咳

随便说说,切勿当真……

6

☆、苦丁(四)

已经完全不知道是如何到的医院,易凉由祁南一路带着进了易以琴的病房。s市那一幕重现,她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姑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消散干净。

还是那只手,还是那处被划过的地方,此时再次被纱布紧紧缠着。

“你是病人家属吗?”

点了点头,易凉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她是我姑姑。”

“你姑姑在小区公园里被发现的,以前有过这种情况你们怎么还会留她一个人在家里?”看到她苍白的脸,医生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新伤加旧伤,你姑姑本来人就消瘦,这么一来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我姑姑现在……”

“伤口不深,外伤倒也容易处理。但我建议你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来我们这里治标不治本。”

目送医生离开,易凉才回到病床边看着依旧昏睡着的易以琴。上次割腕是因为见到了祁向远留下来的纸条,那么这次割腕又是为了什么。

“姑姑会没事的,不要太担心。”扶着她的肩轻声安慰着,祁南见她恍惚的样子隐约觉得不安。

无力地靠进他怀里,易凉轻触着姑姑手上缠着的纱布喃喃着,“我对妈妈的印象只有照片里冰凉的脸,所以姑姑就像我的第二个妈妈。上次见到她这个样子的时候,她毫无血色地躺在浴缸里。我们家已经没了和祁伯父有关的任何东西,为什么她还要这样。”

抚着她的背的手一僵,不安的感觉紧紧攫住他。他是祁向远的儿子,也即和他有关。

一直到窗外染上暮色,病房的灯光亮起,易以琴才渐渐睁了眼。欣喜地见她醒来,易凉按了床头铃就轻声问着她,“姑姑,难受吗?”

视线直直锁在祁南身上,易以琴只睁着眼没有回应她。

退位让医生检查,被告知她没有大碍之后才安下心来。易凉小心地握着她受伤的那只手,话出口只觉得委屈,“姑姑,以后别这样了行吗?”

侧头背向她,易以琴反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

“姑姑,您这样我很害怕。”所有委屈和害怕一拥而上,原本努力忍着的眼泪这时也接二连三地掉落,砸在易以琴的手背上猛地散开。

心疼地帮她擦掉眼泪,祁南安静地在她身后轻握着她的肩。

“姑姑……”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祁南拍了拍她的肩出了病房。管家打来的电话,说祁鹤年去参加一个聚会,要求他一定要去。

想到病房里的易凉不禁皱了眉,“我现在有事。”

“老爷吩咐了,这个聚会您一定要去,如果不去的话,我就得回老家带孙子了。”

不悦地应了下来,自他出生以来祁宅就只有这么一位管家,祁鹤年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说明了这场聚会的重要性。适时地顺从他,或许对他和易凉的婚事能有所帮助。这么想来祁南倒也松了眉头。

回病房的时候,易凉还在自言自语般地和易以琴说着话,祁南走至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老爷子让我去参加一个聚会,医院这里一有事情就打电话给我。”

既然易以琴已经醒来,就不会再有什么大事,易凉点了点头,继续对着姑姑轻声说着话。

走到病房门口回头看易凉的时候,祁南注意到易以琴看向他的眼神,悲戚夹带恨意,只觉得指尖冰凉的很,他关了门逃也似的离开。

心里一直被易以琴的眼神刺着,祁南看着熟悉的酒店停车进了大厅。被服务生领着去了桃源阁,推门而入便见着一副觥筹交错的场景。在人群中搜寻到李奕的身影,祁南拿了一杯香槟往他走去。

“什么情况?”

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就里,“老爷子让我来充场面的。”

隐约觉得这场宴会过于蹊跷,祁南还问什么的时候手却被人挽住。

“爷爷说你会来,我还不信呢。”一身淡紫色的鱼尾晚礼服衬得她的身材更凹凸有致,顾影放了酒杯环着祁南的手臂欣喜地笑着。

熟稔的感觉像是之前辞职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今天是什么宴会?”

“我还想问你呢,爷爷就让我来参加,说你们都在我才来的。”四处张望着,顾影有点诧异地看向另一侧的父母,“我爸妈也来了。”

“怎么不见你带凉子过来?”挑眉看着顾影挽着他的手,李奕故意提起了她。

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撤回,祁南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她在医院。”

“怎么了?”

这样的场面有点不适合谈易以琴的事,他只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了,回头和你细说。”

正要追问,就听见祁鹤年的声音在宴会厅中间响起,“感谢大家给老朽的面子来这里。”

所有注意都往中间集中,祁南倒也有点好奇这次宴会的目的。只见着祁鹤年环视一圈之后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今天让大家来的目的并无其他,而且主角也不是我。”他说着走到祁南和顾影中间,笑容毫不保留,“今天是我孙子祁南和顾影的订婚典礼。”

一句话刚落,道贺声和掌声充盈了整个宴会厅,“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之类的赞扬此起彼伏。唯独李奕一脸错愕,而祁南沉了脸。

“爷爷,您……”低声在祁鹤年耳边正要辩驳,就被他打断。

依然是笑对众人,祁鹤年抬手止了祁南的话,“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原本要好好商量的念头被全然打散,祁南yīn沉的脸忽然放晴,嘴角也染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余光见着顾影担忧的表情,被设计的懊恼一点点抠掉他对她的信任。

“想必爷爷是之前没听懂我的话。”声音忽然变响,足以让所有人听到他的话,祁南向眼前的爷爷只觉得自己的努力浑然白费,他想尊敬爷爷,却完全被漠视,“我的妻子只有一人,她现在不方便出现,但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介绍给诸位。”

本以为祁南断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祁鹤年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气得直发颤,抬头正要呵斥他却被他先了一步。

“我还有点事不能陪大家叙旧,下次一并补上。”说完转身离开,顾不得黑了脸的祁鹤年。

他自然知道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不只是祁鹤年的面子挂不住,顾影一家也会因为今晚的一出被人说长道短。易凉时常告诉他家人的重要性,他也不断尝试着去缓和爷孙之间的关系,只是好像都不起作用。

他不喜欢被设计,更不喜欢被人用这么大的场面来要挟。

上车烦躁地扯了领带,祁南一遍遍打着易凉的电话却一遍遍被告知无人接听。发动了车子往医院的方向开去,他现在只想把她拥在怀里。

长长一排停车灯亮起,无尽的红光看得他莫名心烦。

*****

几乎是祁南离开的一刹那,易以琴转回身子对着易凉。

“姑姑,你这次割腕,是因为阿南吗?”从听到她在医院的消息,这个猜测就一直在她心里隐约出现,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却又不希望听到答案。

本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易凉转身正要倒水给她喝的时候听到了易以琴的声音,“离开他。”

滚烫的水洒在手背上,易凉却没觉得有多疼。回头看着病床上的姑姑,她竟不知道该悲该喜。多年来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她想要的话。

拿纸巾帮她擦干手,又用湿巾一遍遍在她手背上擦拭着,易以琴再没说第二句话。

“姑姑,如果我一定要和阿南在一起,您会再自杀吗?”只觉得用了全身力气才问出了这句话,易凉声音沙哑地说着,直直看向易以琴。

拿着湿巾的手停住,半晌,才见她点了头。

掉进沼泽的滋味也不过如此,无边的黑暗团团包裹住她,像是觉得不够一般一点点把她往下拽。不至深渊不罢休。

“我知道了。”易凉说着起身收拾起东西,“姑姑我们出院吧。”

接过她递来的衣服去厕所换上,易以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出了病房。

“我们做个交易好吗?”入夜的医院并无多少人,两人走在过道里的脚步声也清晰可见,易凉挽着姑姑的手语出苦涩,“我离开阿南,但你要和我保证永远不会离开我。”

没有回应就算是答应,易凉挽着姑姑的手又紧了紧。

入夜的医院有点凉。

“姑姑,我们今天不回公寓了。”拦了辆的士扶着易以琴上车,易凉随即拿了手机拨了个号码,“你家有客房吗?”

对方一愣,“怎么了?”

“想在你家借宿一晚,地址给我。”把对方告知的地址报给司机,易凉靠在姑姑的肩上苦笑起来,“姑姑,你其实真的错了。”

而她的妥协,又何尝不是一个错。

的士停在一幢公寓楼下,易凉下车便见着在楼梯口等她们的汤阳。

“打扰到你了。”

笑着摇了摇头,汤阳开了门接她们进楼。见两人尽是疲惫的样子,他按了电梯的按钮状似无意地问易凉,“晚饭吃了没?”

摇了摇头,连张口都觉得无力。

她原本都在等,等祁南回了医院再吃。

祁南……

*****

“她已经出院了。”

护士的话在耳边响起,祁南又拨了一遍易凉的电话,依然是令人寒心的无人接听。伸拳砸向方向盘,刺耳的声音引来路人的注目。不安像眼前的夜色一般扑面而来,易以琴的眼神撅着他的神经不放。

掉头开往她的公寓,祁南已然不顾上是否超速的问题。离小区越来越近,祁南的车速却忽然慢了下来,直至停车。颓然靠向椅背,最后打了一次她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她不想见他,纵然是他跑去她家里又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嗯,知道这块为什么叫苦丁了吗?因为两人之间的苦涩来了咳咳

但是,喝过苦丁的人都该清楚,苦后的清香才是其精髓

☆、无忘(一)

“怎么想到来借宿?”靠在流理台上看着正在刷碗的易凉,汤阳犹豫着还是问出口。

手里的泡沫被流水一点点冲净,易凉心里的雾霾却越来越浓。继续刷着碗,强装着没事的样子扯开话题,“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

“没什么,某人不爱吃外面的饭就把我的厨艺锻炼出来了。”起身走到她身边,接过洗干净的碗用干毛巾擦拭着,“需要陪聊吗?”

摇了摇头,易凉把盘子递给他,“太杂太乱,理不清。”

“我明早煮点红枣汤给阿姨喝吧,你这么带她出来借宿会不会太折腾她了?”想到易以琴苍白的脸,汤阳都为她担心起来。

“明天帮我向肖总请个假,我带姑姑回公寓。”转头见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易凉擦干了手,“说吧。”

“为什么不带阿姨去看心理医生?”

就连第一次见面的汤阳都注意到了,易凉看着他苦笑起来,“姑姑不愿意,我不想强迫她。”

“所以就任她一直这样?”

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易凉转身往外走,“我在等。”

说完停了脚步,她苦笑着发现,二十多年来她最擅长的事就是等待。等易以琴从她自己的世界中出来,等祁南转身接受她的追逐。可如今她等到了祁南却要被迫割舍,那么多年的时光啊……

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汤阳拿了新的洗漱用品给易凉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易以琴靠坐在床上,一只手轻轻抚着手腕上的纱布。易凉放了东西去她身边坐下,“姑姑,我们好好谈一谈。”

垂下手看向她,易以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这一生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您能慢慢好起来对我笑和我说说话,另一个就是嫁给阿南。您让我离开他无疑就是剥夺了我的第二个愿望,好,我答应了,那您是不是该实现我的第一个愿望来补偿我?姑姑,明天开始,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易凉的声音轻得很,却足以让姑姑听到。

直直看着易凉,易以琴断然不会错过她眼底的落寞,良久,点了头。

本该高兴,易凉此时却没了弯起嘴角的力气,靠进姑姑怀里只想把自己捂暖,“姑姑,你还爱着祁伯父吗?”

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直,易凉却打定了主意要在今晚把伤口剥净,“我好像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姑姑,我一辈子陪着你可好?”

不爱祁南,就远离爱情,她紧紧拥着易以琴,手机在身边响了良久才被注意到。

“顾姐姐,你睡了吗?”小莫愉悦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易凉只觉得心被她一点点温暖着。

“没呢。”

“我们现在在西塘哦,这里超美的!”兴奋感纵然是隔着手机也没有丝毫的减弱,她甚至可以想象西塘的夜色会有多美。

让小莫带田子惜去散心是她的主意,易凉现在却好希望自己能和她们一起去,“晚上注意安全,你们两个女生别往酒吧一条街走。”

“知道啦,我陪子惜姐放河灯呢!”说完只听着那边一阵窸窣,田子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我们帮你也放了一个。”

正要道谢,只听得小莫补充着,“我们放的时候可是很诚心地在祝你和祁南相爱久久哦。”

相爱久久……

“啊呀,不说了,顾姐姐你等着我们的明信片吧。”挂断之前,小莫最后补了一句,“任务进行得很顺利呢。”

是她给小莫的任务,陪田子惜出去散心,去学会放下,然后回来让李奕倾心。

道了晚安,易凉起身下床,“姑姑,我先去洗漱。”

水哗哗流下,她的泪也一滴滴溶进水里一起淌走。抱膝靠墙蹲着,易凉放任自己大哭起来。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祁南才半跪在她身前预习着求婚的场景,大家的掌声和祝福都清晰地浮现,就连最后被他拥进怀里的温度也记忆犹新。

她愿意,只是不能。

易以琴选择在公园割腕就必然没有真的想自杀的意思,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易凉知道,她就算死也不同意他们的交往。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易凉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意思。

让她离开祁南,不过是易以琴保护她的方式。这些她都懂,才会答应姑姑的要求。

“所以,你愿意让我一直帮你指着方向吗?”祁南的话大肆磨着她的耳蜗,易凉紧捂着耳朵声音却挥之不去。

或许,从此以后她的生活里再无南方。

******

一夜噩梦,易凉醒来时只觉得疲惫不堪,看易以琴依然安静地睡着,她小心地掀了被子下床。用热水捂着自己肿胀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出门看见围着围裙的汤阳不禁笑了出来。

循声看向身后的易凉,汤阳端着碗冲她笑了笑,“早饭都已经做好了。”

粉色的小围裙在他身上却意外地和谐,往餐桌的方向走去,易凉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声,“围裙很适合你。”

“……”汤阳嘴角抽了抽,因为某人的原因,家里只有他买的一条围裙,早上做饭习惯性地穿上竟忘了脱下。

正打算回房叫易以琴起床就见着她开门出来,易凉笑着过去挽了她的手在餐桌边坐下,“姑姑,吃完饭我们就回家。”

把盛好的粥递给她,易凉拿起自己的碗就看见自己手机亮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祁鹤年。

“我想和你谈谈。”

自然知道他到底想谈什么,易凉看了眼姑姑应了下来,她真好也有话想和祁鹤年说。

早饭后,易凉把易以琴送回公寓就去了祁宅。

“你就是易凉?”书房里的藤椅上,祁鹤年两手支着拐杖看向面前的易凉。

微微俯身问好,“您找我是为了阿南?”

开门见山的问题,若不是和祁南有关,他倒有点开始欣赏面前的这个女人。话题一开始就被挑明,祁鹤年倒也不卖关子,“你也该明白,我找你就是为了让你离开他。”

果不其然,易凉忽然扬起了嘴角,看向祁鹤年的眼神也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就像当初让我姑姑离开祁伯父一样?”

并不知道易以琴和她的关系,祁鹤年一愣又随即恢复常态,没有否认她的话继续说着,“说实话,你是个不错的姑娘,但是我们家祁南只有顾影配得上,我不希望你和他再有纠缠,条件你随意开。”

“阿南同意吗?”

以为易凉是想占着祁南不放,他原本柔和下来的脸又变得紧绷,“因为你,他昨天让我和小影全家丢尽颜面,你觉得我还会欢迎你进祁家吗?”

想到昨天祁南接了电话就离开的事,易凉这才明白他是去了哪里。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老人又那么一点可悲,“您觉得只要我离开阿南,他就会和顾姐姐在一起了?”

见他默认的样子,易凉收起笑意,“您知道吗?因为您当年让祁伯父签的一张同意书,姑姑从那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封闭起来,自杀的情况不止一两次。”

“那是她自己执念太深,你若真觉得是我的错,我可以赔偿。”

“不必。我可以离开阿南,今天来祁宅也并非想从您这里换取什么条件。我并没什么资格和您说教,只是想告诉您,就连您在军队都会听听下属的意见,在家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他们的意思呢?”见着他明显拉下来的脸,易凉顿了顿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完,“您以为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最终的结果就是您孤老一人守在祁宅。”

显然是戳到了祁鹤年的痛处,易凉起身又礼貌地鞠了一躬,留了最后一句话离开,“阿南有心和您沟通,是您自己的顽固阻断了你们之间的交流。”

进来的时候并未发觉,现在要离开才觉得从屋子到大门的距离那么长,易凉一步步往外走着,只觉得自己和祁南的距离也一点点拉长。

说好了要离开,那么就不该食言吧。

“易总监,汤阳刚才替你向我请假。”肖宇的电话适时打来,易凉立即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才上任没多久就接二连三地请假,作为新上任的总监,她是有点不负责了。

“抱歉,家里实在有点事……”

“其实我也应该体谅你,但是这样的情况对下属的影响实在不好。今天准你的假,但你在家里的时候务必还要跟进那份广告策划,辛苦了。”

能再一次准她的假就已经很不错了,易凉愧疚之余只有感激,“嗯,我会尽快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广告策划你不必担心。”

得到她的承诺就放了心,肖宇又说了几句慰问的话挂断。

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前行着,和祁南有关的一切在她脑海里充斥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密密地布在挡风玻璃上,雨刷一下下扫去不断落下的雨滴,她的心里却愈见烦躁。

“如果我走了,你只要来追我就好了。”

现在她要离开了,祁南还会记得这句话吗?绿灯亮起,易凉被身后不耐烦的喇叭声唤回神,挂好档位继续往前行驶着,浑然没有注意到侧方闯了红灯的大货车。

作者有话要说:

☆、无忘(二)

宿醉之后只觉得格外难受,祁南昏沉沉地在酒吧醒来,揉着眉心捡起一旁的外套走至吧台看见正在擦杯子的吕仁。

“哟,醒啦?”放了杯子,吕仁挑眉看向他。

“多谢。”

“别客气,我可是等你醒来付酒钱的。”说着示意他往酒吧角落看去,大一堆酒瓶整齐地摆着,“以免你说我敲诈你,这些证据我都留下来了。”

已经无力思考那些酒瓶所代表的价钱,祁南看了看时间转身就要走,“把账单发给我,回头给你汇过来。”

开了手机看见两通未接来电,祁南有点期待地点进去却发现都来自自己的新助理,何婷。绵绵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沾湿他的衣服,走到停车处按了钥匙,清脆的解锁声刺激着他的神经,祁南颓然地坐进车里带着还未散去的一身酒味。

“祁总,李总已经在会客厅等了您半小时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祁南才想起来今早要和李总谈合约事宜,“想办法让李总再留二十分钟,我马上赶过来。”

挂断电话提了车速,祁南找了最近的一条路往公司的方向飞驰而去。

*****

难得翘班,李奕却被一阵阵敲门声吵醒。挠着头发去开门,却见到一身湿透的易以琴。

“丫丫……丫丫……”一见到李奕就紧紧抓着他不放,易以琴不断重复着易凉的小名,眸子被不安笼着。

扶着她往屋里走,李奕找了块干浴巾裹住她,“姑姑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湿,易凉怎么了?”

得不到易以琴的回应,只听得她一直喃喃着,死死抓着浴巾身体微微发颤。

“您别着急,我马上给她打电话。”李奕转身去帮她倒了一杯温水,拿着电话拨了易凉的号码。

良久,无人接听。

“可能是在公司没听见吧。”李奕说完打电话给附近服装店的经理,报了易以琴的衣服尺寸和要求后又回到她身边坐下。

完全不同于往常的漠然,易以琴不住地摇着头,看向李奕的眼睛也满是哀求,“祁宅。”

听着一愣,以为是祁南带她回的祁宅又觉得不太可能,昨晚的宴会算是爷孙俩彻底闹翻,又怎么会无故回到老宅去。思索不明,李奕所幸给祁南打了电话。

此时唯远会议室内,简单梳洗完毕的祁南正和李总道着歉,所幸两人之前也有一定交情,李总倒也没有生气,只玩笑般让他用一顿饭补偿。见着李奕的来电,顾及到之前自己的失礼,祁南掐断电话继续和李总谈着合约的问题。

只是,手机一次次响起。

“有急事你就先接吧,我没什么关系。”

抱歉地点头起身往会议室外走去,祁南皱眉接起电话,“什么事?”

“凉子在你那儿吗?”

一阵钝痛,祁南沉了脸回他,“不在,怎么了?”

“凉子姑姑说她去了祁宅,我以为她和你在一起。既然不是的话,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响起的忙音,一早就缠着他的烦躁此时更是喧嚣不堪,祁南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松开,转身回了会议室。

“有急事的话,我们下次再谈也可以。”

诧异地看向对面的李总,祁南正要解释,就听他扬了笑脸继续说着,“你今天都不在状态,我可不希望我的合作人心不在焉地和我谈公事。”

“抱歉,那我下次再约您。”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祁南送着李总出门,心早已不在身上。

易凉去了祁宅,那么爷爷又会对她做什么。

祁南匆匆吩咐了何婷接下来的安排,拨了老宅的号码就进了电梯。让管家把电话接给祁鹤年,他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就开了口,“您找了易凉?”

“怎么?”

被他云淡风轻的语气撩起火气,祁南开了门坐进车里,“你闹够了没!”

怎么会猜不到祁鹤年找易凉的目的,祁南对他连称呼也换成了最为平常的“你”,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放肆!”

“易凉还在老宅吗?”

“不在。”

得到答案就挂了电话,祁南这时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和祁鹤年争辩什么,找到易凉才最为关键。才挂断的电话又进来,他看着是老宅来的电话直接挂断。

忽然就没了方向,祁南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前行着,脑海里一遍遍搜索着她可能去的地方。打给李奕却得知她不在书屋,心下随即出现了另一个地点,花圃。

雨天的山一片泥泞,车上没有伞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下了车径直往山上跑去,抬脚扬起的泥水星星点点染在他的裤腿上,毫不体谅地添着乱。

“祁总您怎么淋着雨就过来了?”正在检查矢车菊是否都被遮盖完全的何叔见着祁南一身狼狈,连忙拿了伞去接他。

大喘着气,祁南抹去脸上的雨水抓住何叔的手臂一脸急切,“易凉有没有来过?”

“您说之前来过的那位易小姐?”何叔向他确认着,随即摇了头,“我一早就开始打理花圃,易小姐没有来过。”

感觉到手机的震动就立即接了起来,原以为是关于易凉的消息,却是何婷告知他顾影辞职离开的消息。经过昨晚那么一出,她断然不会继续在公司呆下去,祁南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祁总,您快进屋里擦擦,这么湿淋淋的得生病了。”何叔说着就要扶他进屋,伸出的手却被他拨开。

“不了,我继续去找找。”

也只好由着他去,见他转身要走,何叔把伞塞进了他手里,“别人没找到,你自己倒先病着了。”

“谢了。”声音已干涩不堪,祁南转身就往山下走,正要打给李奕就看见他的来电。

“阿南,凉子找到了。”李奕的声音却无多大喜悦,“你快来第一人民医院。”

雨天的山路滑的很,祁南的注意全被他的话引走,踩着枯败的树皮直愣愣地摔了一跤,掌心被磨出血丝,他只听到“第一人民医院”。

“易凉……怎么了?”

“车祸,现在正在抢救。”

撑着身体的手又倏然软下,何叔送的伞歪歪地倒在一边,祁南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耳边却都是“车祸”两个字。

偌大的雨点砸在他的睫毛上,一点点淌进眼眶。回了神,顾不得一旁的伞,他皱眉往山下跑着。想要确认易凉情况的心过于急切,祁南踩着油门的脚一直往下压着,速度总觉得不够。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祁南,李奕拉着他摁在一旁的座椅上,“还在里面抢救,你急有什么用?!”

只觉得手术室的灯太过刺眼,祁南捂着自己的额才感觉到手心一点点渗进去的疼。另一侧椅子上的易以琴紧紧地抓着李奕的手视线也紧锁着手术室的门。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祁南猛地起身拉住护士的手,“她怎么样。”

“别担心。”都已经习惯病人家属的过分紧张,护士皱眉推开他的手,匆匆往外走去。

口罩下面的表情他看不见,却从护士的行色匆匆中感觉出了易凉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

“祁总,您的衣服。”何婷把衣服递给祁南,随即又递上一封信,“顾小姐走之前留下的信,让我交给您。”

全白的信封,祁南接过却没拆开。

“快去把衣服换了。”

又抬头看了亮着的手术灯,祁南拿着衣服的手紧了紧,离开。他现在的样子太狼狈,易凉醒来大概会笑话他。

把换下的衣服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口袋里的信封滑落。

大概是工作之后他就再没见过顾影手写的字,祁南看着信封上自己的名字有一瞬的恍惚。信不厚,仅仅一张纸折了三折,熟悉的字迹印在白纸上。

阿南:

除了上次辞职信之外,这好像是我高中以后给你写的第一封信,大概也是最后一封。你可能已经很讨厌我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昨晚的订婚典礼我并不知情。纵然这样,再出现在你面前也回不到过去了吧,所以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飞去欧洲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小易没有回来,那我是不是就能等到你。你暂时不爱我并不代表以后不会爱我,或许等到哪一天你等累了,会发现我原来一直在你身边。不知哪儿来的自信,我总觉得我等你的期限可以比你等她的更久。事实证明,是我错了。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办家家酒的时候,我扮新娘子而阿奕总争着要当新郎,那时候我哭了很久,原因你大概也能猜到。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抱怨命运的不公。明明是我在你身边更久,为什么住进你心里的却是小易。现在我明白了,并不是日久就能生情。

在你身边二十多年,从今天起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也要牢牢抓住小易,祝幸福。

我爱你,曾经。

顾影留

折好纸重新塞回信封,祁南浅浅勾起嘴角出了洗手间。

“手术刚结束,医生说一切顺利。”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李奕依然站在那里等着他。

“那……”

过来搭住祁南的肩领他往病房的方向走,“还没醒过来,但已经脱离危险了。”

绷着的弦瞬间放松下来,任由李奕带着去了病房。手正搭上门把手,祁南又停了动作,眼底一片幽黯,“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无忘(三)

“十字路口被闯红灯的大货车撞到,货车司机也刚抢救完在另一个病房。”这些也都是李奕之前在警察做笔录的时候了解到的情况,说完推门进了病房。

跟着进病房,祁南看着病床上的易凉双拳不由得握紧。

额角厚厚的纱布隐隐透着些血色,打着石膏的左手安静地放在身侧,她就那么躺着,不悲不喜没有血色。祁南记得,易凉是最怕疼的人,每次打完针都会缠着他抱怨很久,无非就是护士扎针的技术有多差,亦或是针头有多粗。而这次,她却连眉头都没皱起。

皱眉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李奕拉住,“你去哪儿。”

“放开。”看着胳膊上他的手,祁南低吼着,他的易凉怎么可以被任何人伤害。

“你就算把那人大卸八块凉子会醒来吗?”李奕说着就把他拉回病床边,“你难道想让凉子醒来以后要去监狱看你吗?”

“……”满腔的怒气却无处纾解,祁南颓然地在病床边坐下。平日里的镇定自若浑然不见,好像凡事和易凉沾上了边,他就变得不由自己。两手交握着抵在唇前,心里一遍遍祈祷着,只要她能醒来就好。

易以琴执着易凉只轻微擦伤的手呆呆地坐着,唇微微颤着一字未说眼泪却一滴滴掉落。从敲开李奕家门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处于这么紧张的状态。

“姑姑,医生都说了凉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而且很快就能醒来了,您别太担心了。”李奕说着拿了纸巾帮她擦去眼泪,看着病床边的两人不禁叹了气。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足以耗尽祁南的耐心,见易凉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松了手猛地起身。

“去哪儿?”

“找医生!”甩下一句话就快步往病房外走,手正碰到门把手就又被李奕叫住。决定已下,祁南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了?”

“凉子醒了。”

握上门把手的一瞬间握紧又松开,惊喜地疾步走回病床边。易以琴这时也抬了头,看着易凉的眸子里尽是还未掉下的泪。

眉心紧紧皱着,像是痛楚突然又回到她身上一般,眼睛依然紧闭着,嘴唇一张一合有轻微的声音溢出。祁南俯身仔细听着才听清,她一声声地喊着疼。

无措地看着她紧皱的眉又不知她到底哪里疼,祁南按了床头的铃又小心地顺着她的发,开口时声音已沙哑得不行,“我已经叫了医生了,很快就不疼了。”

“丫丫……丫丫……”一旁的易以琴执着她的手也嘴里不停地念着她的小名,像是这样就能让她睁开眼一般。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在医生来之前易凉又沉沉睡去。

“医生,易凉刚才说疼。”焦急地看着医生为她做起检查,祁南在一旁站着束手无策。

检查完毕,医生放回听诊器转身拍着祁南的肩,“觉得疼说明她的意识在慢慢变清醒,大概再两小时可以完全清醒,你们好好陪在她身边,用棉签沾点水湿润她的嘴唇别让她渴着。”

认真听着医生的嘱咐,祁南起身送走他们就又回了病床边。

“姑姑,您也该饿了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李奕说着扶上易以琴的肩,“凉子醒来以后还需要您好好照顾呢,现在这里有阿南在,别担心。”

听见了他的话,易以琴抬头看了眼祁南,紧握着易凉手背的手慢慢松开,这次,她竟破天荒地没有排斥他,起身随着李奕出门。

见两人都已经离开,祁南在病床边坐下,小心地牵起之前被易以琴握着的那只手轻轻吻着,“你还在装睡吗?”

没有回应,易凉只紧皱着眉。

“爷爷找你说了什么呢?不管他说了什么开了什么条件,你都不会答应的对不对?”看着她平稳的呼吸,祁南兀自苦笑起来,“得知昨天的宴会是他自作主张的相亲之后我就离开了,打你电话你全不接的时候知道我有多慌张吗?昨天在frank那里喝了一宿的酒,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的不行。”

“之前两次喝醉的时候你都有给我做醒酒汤,这次我却连你的电话都没等到。”

“快点醒来好吗?疼的话就咬住我的手好了,易凉,你怎么还是这么让人担心呢?”

只是,无论祁南说了什么,重新睡去的易凉都没有任何反应。想起医生的话,祁南连忙起身倒了杯水,自己试了温度才翻出棉签沾湿,从没做过这样的事,他一点点湿润着易凉的唇。

那张嘴,曾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曾告诉他无数个易氏独家传说,曾在他唇上辗转流连暖意融融。

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祁南贴着她的唇第一次说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就算她听不见,也能由唇上的触觉感受到。他自小到大不会说“爱”,此时却缓缓在她唇上摩挲着拼出这三个字。

“阿南,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嗯?”

“很简单的,你那么厉害绝对没问题。就是,我说一个字,你就要说出它的反义词。知道了吗?”

“嗯。”

“第一个词,你,第二个词,讨厌,第三个词,我。快给我答案!”

“……”

“阿南!你又不说话!”

“……”

“好啦好啦,你不愿意说的话,那我说给你听好了。阿南,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落寞地离开她的唇,祁南想起多年前香樟树下的对话,唇角浅浅扬起。易凉,我可是说出口了,你快醒过来。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墙上的钟一步步走着的声音,祁南轻轻揉着她的手,昨夜累积的疲倦慢慢袭来。手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他支着脑袋闭了眼。

“吃点东西在沙发上将就着睡一会儿。”吃完饭回来的李奕把打包的午饭放进祁南手里,又把他推向一旁的沙发。

抬眼看向还没醒的易凉,祁南也知该先把自己喂好才有力气照顾她,依言在沙发上坐下,满满一大碗海鲜粥还冒着热气,“别忘了经常帮她润润唇。”

“医生说的时候我都有听,你就安心地吃完睡觉,ok?”

“嗯。”

海鲜粥很入味,祁南喝着不由得想起易凉在某个早上煮的粥,那般岁月静好的感觉被他小心封存着。

像是才迷糊睡去就被人叫醒,祁南皱眉睁眼看着不断叫他的李奕,猛地回过神看向病床。床头被慢慢摇起,易凉睁着眼躺在床上由着易以琴一点点喂着她喝水。

“你醒了?”随手扔了外套就走到了她身边,祁南仔细看着她像是分别很久一般,“有没有觉得哪里特别疼?有没有头晕的感觉?”

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易凉看向祁南的眼神不似之前,陌生又带着些疑惑,“你是……”

空了的手僵在半途,只觉得是她开的玩笑,祁南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别闹。”

“姑姑。”并不是恶作剧,易凉说着转向一旁的易以琴,“他好奇怪。”

一旁站着的李奕这时也诧异得不行,按了床头铃又走到她身边,“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摇头,易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着,随后向易以琴求助,“姑姑……”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祁南。”依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祁南僵直着身子又问了一遍。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摇头,她伸手想去牵易以琴又吃痛地缩回,紧紧咬着下唇蹙了眉。安静地接受医生的检查,易凉的视线却一直在祁南身上,探究地像是要琢磨出来他们之前是否认识的问题。

“没什么大碍,这段时间好好调养。”

“失忆也算没有大碍吗?”留住正要离开的医生,祁南沉脸问着他。

“失忆?”诧异地重复着他的话,医生又看了眼易凉,“大脑并没有受伤,按理说失忆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也不排斥病人受了太大刺激处于自我保护在潜意识里封闭了某段时间或者关于某人的记忆。”

选择性失忆,祁南自然知道医生的意思。

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翻天覆地,祁南坐至病床边认真地看着易凉,“如果忘记了,就重新开始好了。”

忘了他没关系,忘了过去也没关系,重新开始,最后能爱上就好了。

“可是我的男朋友不是阿阳吗?”同样认真地回视向他,易凉说完又询问地看向易以琴,像是确认一般。

“凉子!”

皱眉听着李奕对她的称呼,易凉抬眼看了他一会儿,“不要这么叫我,像日本人一样。”

一片沉寂在病房里扩散开来,祁南盯着她的脸仔细看着,良久,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头来看你。”

诧异地看祁南往门口走去,李奕又回头看了眼一脸疑惑的易凉,低低咒骂了一声追着他出门。

“姑姑,他们……好奇怪啊。”看着病房门被打开又合上,她拉住易以琴的手喃喃着。姑姑一直把她自己保护在有别于他们的世界,易凉这么说着并未想要得到任何回复。

“阿阳怎么没来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妈妈做手术之后,躺在病床上很久才醒来

从来没见爸爸哭的样子,那次却看到了他红了的眼眶,还背过身去抹了眼泪

都知道会醒过来,却还是不自主地担心

一刻没有笑容,就一刻放不下心

珍惜身边人,一世安好

7

☆、无忘(四)

“姑姑,头疼……”说完拉着易以琴的手覆上自己的额角,小声嘟囔着撒娇一般。

在她额上轻轻摩挲着,易以琴看着她现在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

“姑姑,我的手机呢?”

从床头的柜子里拿了她的包,易以琴翻出手机递给她。无数条未接来电和短信,易凉统统忽略直接翻出通讯录找着汤阳的号码。

“阿阳,我都住院了你怎么还不来看我?”

对于她忽然变得亲昵的称呼一愣,汤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住院了?”

“嗯,我出车祸了,给你十五分钟过来看我。”说完挂了电话,易凉让易以琴帮她摇下病床,闭眼睡去。

*******

“总监。”

显然不满意他这样的叫法,易凉皱着眉向他伸出手,“你怎么这么叫我?我什么时候是你的总监了?”

呆愣地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汤阳转头疑惑地看向易以琴,却只看到她的沉默。才几小时,易凉怎么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阿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易凉牵上汤阳的手笑了笑,“带我去花园里转转好不好?病房里都要闷死了。”

“可是你……”

“医生都说我没事了,用那个把我左手固定起来就好啦,再不行你背我出去嘛。”勾过床边柜子上放着的纱带,易凉说着又转向易以琴,“姑姑也同意了。”

“……”无奈地扶她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纱带小心地吊好她的手臂,汤阳又找来外套替她披上,“如果觉得疼就马上回来。”

仰头对他笑得灿烂,易凉被他扶着下了床,所幸脚上只是些轻微的擦伤,被他扶着倒也能慢慢走。和易以琴道了别,就由着汤阳扶他往医院的花园里走去。

“总监。”

这次却没有再抗议,易凉原本欢悦的神情从出了病房之后就慢慢消退。被扶着在木椅上坐下,易凉觉得冷又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套。

“你真的失忆了?”在她身边坐下,汤阳想着她之前的反应有点怀疑,如果真的失忆,为什么还会记得他。

沉默,随即又摇了摇头,易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帮我一个忙。”

“嗯?”见不到她的表情,汤阳却隐约能感觉到她的难过。

“假装是我的男朋友。”说着抬起头看向他,晶亮的眸子里只剩哀求。

被她出乎意料的话怔住,汤阳愣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听力出了问题,“男朋友?”

“嗯,假装是我男朋友,假装我仍然失忆。”易凉说完苦笑起来,“拜托了。”

“可是,我……”

“你男朋友如果误会了我会去找他解释。阿阳,我几乎没有怎么求过人,这次算我求你可以吗?”易凉说着扯着他的衣袖不放,“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疲惫的很,她哪里知道期限会是什么时候,本想逃离这个城市,但好像躲去哪里都不比看着祁南一点点敛去对她的爱恋。靠上汤阳的肩,易凉阖了眸子,“或许要很久,或许很快就结束了。”

“总监。”

“今天起喊我名字或者随便其他你觉得亲昵的称呼。”依然闭着眼,易凉轻声纠正着他。

“易凉,你怎么知道我有……”

扬了嘴角,易凉笑着解开了他的疑惑,“谈话中觉得你不是单身,客房里的生活用品又全是男性的,你觉得我会有什么联想呢?”

“……”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只是可惜了那些垂涎总监助理的小女生。”易凉说着离开他的肩,脸上的笑也全数敛去,“谢谢你。”

“不客气。”汤阳笑了笑,伸手环住她的肩,“这样做,对他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不公平,可又能怎样。肩上一点点染上他掌心的温度,易凉缓缓摇着头,“心理医生已经联系好了,你明天开始就带姑姑去诊所。”

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汤阳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帮忙对她来说是否是对的。

“易凉,工作上的事……”关于memory的广告,她既然已经接手,就断然没有违约的道理。

“就说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了,广告的事情我会继续,推得太干净反倒太刻意。”易凉故作轻松地说着,心里却忐忑得不行,要如何坦然面对祁南,如何在他的眼神下瞒天过海。

点头应着她,汤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肩膀借你十分钟。”

轻声再一次说了谢谢,易凉靠回他的肩嘴角印着浅浅的笑。

“阿南。”伸手搭上祁南的肩,李奕站在他身侧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相依偎着的两人一愣。

“她是真的把我忘了……”手里是他特地开车买回来的鱼皮馄饨,祁南苦笑着拂开肩上的手转身。

皱眉又往易凉的方向看了一眼,尽管只是侧脸,他还是能隐约辨认出那个男人的身份,她的助理汤阳,她醒来后为什么会觉得他才是她的男朋友?

“她现在好像很开心。”把馄饨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祁南满脸落寞。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凉子只是把那人当成了你,她忘了你但是没有忘了对你的感觉。你觉得,她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开心还是和他在一起更快乐呢?”看不过他这么低沉,李奕一拳打在他的左肩,除了祁南,他并不觉得还有谁会是易凉更好的归宿,包括他自己。

像是忽然被打醒,祁南看着李奕勾起嘴角,“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弃了。”

看着他落寞全数收回的脸,他忽然笑了起来,勾着祁南的脖子往停车场走去,“那我们今天就去补充点能量,为你接下来的硬仗做准备。”

“补充能量?”

“去喝几杯。”

“……”想到昨天在“夜色”的战绩,祁南只觉得自己的肝和胃都在抗议。

注意到他犹豫的神色,李奕又催着他,“大男人磨磨唧唧干嘛,我们很久没去吃老蔡家的烤串了,你这是不赏我这个脸。”

所幸不是酒吧,祁南笑着推开他的手,“去。”

******

“阳,你如果不开心了会做什么?”十分钟时间到,易凉被他扶起身回病房。几个眉头紧皱的路人路过他们,她忽然扯了扯汤阳的衣袖问着这样的问题。

“做饭。”注意到她诧异的神情,他笑了笑解释道,“心情不好会去做饭。”

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那他还真有口福。”

笑着摇了摇头,汤阳小心扶着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都偏向于黑暗料理,他在场的结果就是轻微食物中毒。”

嘴角的笑忽然僵住,易凉清咳几声决定把这个话题翻过去,“你和他……吵过架吗?”

“嗯。”情侣之间怎会一直和睦到长久,汤阳在打开病房门之前又在她耳边补了一句,“严重的时候会打架。”

诧异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抹去,易凉重新扬起笑容看着起身往她走来的易以琴,“姑姑,您坐着就行。”

并未顺着她的意思,易以琴坚持走到她身边,代替汤阳的位置扶着她回病床上,又仔细帮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姑姑,让阿阳送您回去休息好不好?”牵着易以琴的手左右晃着,易凉满眸子期待地看着她,“我明天早上想吃您做的早饭,看在我出车祸的份上您会做给我吃的对不?”

看着她良久,才点了头。帮她倒好水又削了个苹果才依依不舍地随着汤阳离开。终于只剩她一个人,单人间病房这时显得空寂无比。

颓然靠在床上,易凉睁眼看着天花板上苍白的灯,眼睛慢慢变得干涩。

“如果忘记了,就重新开始好了。”

祁南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着,易凉眸子里的泪也慢慢积聚。怎么还会重新开始,她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就不会再重新开始。手无助地抓着床单握紧,过多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溢出。姑姑为什么就不能接受祁南?为什么非要逼她做出选择?

哭累了才沉沉睡去,易凉完全不知道汤阳是什么时候回的病房。翻身不小心碰到伤口,吃痛地醒来就见他慌忙过来扶住她,“怎么了?”

“痛。”皱眉重新睡好,让汤阳帮她摇起病床,易凉看着他只觉得眼睛红肿得不行。

“好好躺着。”说完转身往卫生间走去,不一会儿拿了拧干的毛巾出来,“与其这样不开心,为什么不努力努力?”

眼睛被热热的毛巾敷着,干涩的感觉慢慢散去,易凉苦笑着回他,“我怎么敢拿姑姑的性命开玩笑。”

忽然就明白了她坚持要离开祁南的原因,汤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饿了吗?”

“嗯。”手术之后就没吃什么,现在被他一提才发觉肚子已经饿得不行。易凉伸着冰凉的手捂上热毛巾,“我想吃鱼皮馄饨。”

一时间安静下来,良久没听到他的回应,易凉正要揭开毛巾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你知道我想吃这个?”

“有了点了外卖送过来的。”刚才来病房的时候就见着一个送外卖的人送来这碗馄饨,汤阳没问出下单的人却也猜了个大概,见着她的模样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如果一直不放弃怎么办?”

伸手要去拿馄饨,被他先一步截下。拿起勺子盛了一只馄饨放着凉了凉,“为什么不在姑姑这边想办法?”

依然沉默,易凉扶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馄饨,熟悉的味道和味蕾重逢,回忆也铺天盖地袭来。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要缠着祁南一起去吃的鱼皮馄饨,原来他还记得……

“阿南,以后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买鱼皮馄饨给我吃好吗?”

“……”

“叫外卖送到我寝室也可以!”

“……上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作者要被文下的一篇冷清冻死了……不能稍稍给我一个评论么qaq

☆、拾忆(一)

“阿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良久才传来祁南略带欣喜的声音,“你记得我了?”

“额,不好意思,我手机里的备注是这个,您是祁总?”转眼就疏远的语气,易凉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努力掩着声音里的不自然。出院五天,公司里的事在汤阳的帮助下全部上手,而这期间,祁南竟没有一点动静,像是真的和她成了陌路一般。

只听得对面应了一声,明显的失落从他的话语中散出,“我想了解一下广告的进度如何了。”

“额,广告的事我正想找您,您明天有空吗?”

“我想这点事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就能解决了。”

愣住,易凉并不打算在工作之外再和祁南有任何接触,广告的事她也是想了良久才决定再直接找他谈一次,面对他这样的要求她一时还有些犹豫。

“如果易总监不愿意的话,那我想还是算了吧。”

“那就今晚见,在哪儿您定。”越是不安的境地或许就越能帮上她,易凉定神答应了这顿晚饭,不再和祁南再啰嗦什么,约好晚饭的地点就挂了电话。

正打算叫汤阳进来谈广告的事,就见他笑着敲了门,“我正要找你。”

“怎么了?”径直在她面前坐下,汤阳把一天的报告放到了桌上。

瞥了眼桌上的文件夹,易凉放了手机看向他,“一会儿陪我去吃晚饭。”

“就我们?”

“还有祁南。”易凉说着皱起了眉,“我不太想一个人面对他。”

“额,我正要和你商量提前下班的事。”

“什么事?”

抱歉地看着易凉,汤阳鼓了勇气解释着,“他今天从美国回来,我要去接机。”

“……”已经从那人的身边把他找来假扮男友了,易凉好像没法再要求他为了那顿晚饭而不去接机。至于祁南,该面对的她还是得面对,单独相处也是迟早的事罢了。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开,她抬眼看着对面等着她回应的汤阳笑了笑,“你去接机吧,顺便帮我说声抱歉。”

“谢谢总监。”忽然就变得开心,汤阳随即又不放心地打探起冷静看报告的易凉,“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摇着头示意他离开,易凉看着报告却没有一个字入心。每一次电话响起都能引起她的紧张,“阿南”那两个字明晃晃地成了一串紧箍咒。

通讯录里李奕的备注还是那三个字,屏幕上闪着“混蛋奕”的时候,易凉拿着手机慢慢被震感磨着,在他挂断之前接起,“你好。”

“……以后别再这样和我说话。”

“抱歉。”

“……”李奕大概也是被气急,调整完心情才继续开口,“凉子,我以前这么叫你以后也一定这么叫你,你忘记了什么其实真没关系,你还叫易凉就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我会让你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的,你说你之前和阿南在一起我也就认了,可是你现在莫名其妙地和你的小助理在一起我真的没法接受。凉子你可听好了,一个月内我如果没让你回忆起来,我就不姓李。”

李奕啰啰嗦嗦的一大串话入了易凉的耳也暖了她的心,努力掩着自己的情绪依然装作和他不相识,“不管你说什么,我的男朋友都始终是汤阳,而且我现在也很开心,所以过去对我来说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你非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不过你真的不需要为了我而改了姓,不值得。”

只听得电话那头一阵东西掉落的嘈杂声,随后才传来李奕的声音,“凉子,你可别逼我。”

“额,不好意思,我说错了什么吗?”依然装着失忆的样子,两人的对话却一如往常,易凉扬着嘴角等着李奕的回应。这个时候,好像也只有他能让自己真的笑一次了。

“不和你啰嗦了,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你还记得你最好的朋友吗?”

叶清浅,她当然记得,却迟疑地没有说出口。

李奕只当她连叶清浅也一并忘记,自顾自继续说着,“他们度蜜月回来了,我去接机。我就不信了,有我们这么多人围着你,你还会想不起来。”

连清浅也度完蜜月回来了,易凉只觉得事情远不如她想得那么简单。说了一个谎就必须用无数个谎来圆,她想到以后的日子不禁觉得头疼,说谎也就罢了,可她该如何滴水不漏地掩藏好自己的情绪。

李奕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她都没发觉,还是办公室沈青来敲门提醒她下班了才回过神来。祁南没有再来电话,易凉拿了记着餐厅地点的纸片收好东西才出门。

手伤并未痊愈,这几天上下班也是汤阳充当了司机的角色,出了电梯易凉正打算叫车的时候就见着在大堂沙发上坐着的祁南。

“你……”

“你手上有伤,想着你开不了车就过来接你了。”打算她的疑惑,祁南说着要去拿她手里的包。

不动声色地避开,易凉礼貌地笑了笑,“不劳烦祁总了。”

被她生疏的话语排斥在外,祁南伸出的手在半空僵住,随即垂下在身侧握紧。也只是一瞬间的不快,他收拾好情绪跟上易凉,“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你不需要这么客套地叫我。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名字,或者像之前那样叫我阿南。”

点头答应,易凉浅浅笑了起来,“既然是校友,那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吗?”

“嗯,很熟。”领着她到自己的车子旁,祁南开了车门伸手扶着门框护她上车。

“那我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看着驾驶座上正系着安全带的他,易凉不好意思地问着。

转头仔细看着她的脸,直到她的神情转为疑惑才又撇开视线,直直看着前方没让她见到自己眼底的落寞,祁南笑了笑,“一点不麻烦。”

何止不麻烦,他甘之如饴。

只“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不敢过多地去想大学的生活,易凉转头看向窗外。来往的路人一晃而过,车里忽然就响起了电台的声音。

“而我们会喜欢某一首歌,并不是因为这首歌本身的魅力,而是这首歌背后藏着的那个人,或者是那一段不愿意忘记的时光……”

主播的声音渐渐淡去,而《好久不见》的音乐渐渐扬起。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像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怔住,易凉听着耳畔和音乐融在一起的声音努力忍着不让他看出自己的诧异,大概是第一次听他唱陈奕迅的歌,之前她央求了那么久都无果的愿望现在却被忽然实现,她只庆幸着自己的神情不会被祁南看见。

只轻轻跟音乐唱着,祁南余光注意着易凉,却只见到她毫无波澜的侧脸。收回视线苦笑起来,“那时候你隔三差五跑过来让我唱eason的歌给你听,现在我真的唱了你却都不记得了。”

这时才转过头,诧异的神情毫不掩藏地露在脸上,“我……那时候这么要求过你?”

“嗯。”他怎么会忘了那时她央求的表情,怎么会忘了她那一声声软蠕蠕的“阿南”。

“你一定是十佳歌手什么的吧,eason的歌可不是谁都能唱得好听的,我当年也算没看错人哦。”算是夸祁南,却不是他想听到的话,易凉浅浅笑着。

不再开口,车里出了电台的声音外别无其他。音乐声继续,却让人觉得更为落寞和心慌。

*****

“蜜月很滋润嘛?”接过叶清浅手里的行李,李奕搭上韩羽宁的肩笑得意味深长。

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韩羽宁勾过自己老婆环在怀里,“所以你今天无事献殷勤是为了什么?”

“一定要这么看我吗?”彻底被伤害状看着他,李奕说着又敛起不正经的表情,“想和你老婆聊几句。”

“我?”一直游离在两人谈话之外的叶清浅才回过神来。

“嗯,关于凉子的,就委屈你们先和我吃个饭再回家了。”

听到易凉的名字,叶清浅一阵紧张。蜜月期间像是为了不打扰他们一般,易凉只偶尔找她,每次聊天也总是草草结束。得知她和祁南在一起的消息才放下来的心这时又提了起来,“小易怎么了?她和祁南出了什么问题吗?”

“详细的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和你说。”李奕说完继续拖着行李往机场外自己的车子走去,才到门口就猛地停了脚步。

诧异地看着李奕奇怪的反应,韩羽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只是两个陌生的男人,“怎么了?”

“看到了熟人。”说着把车钥匙递给他,“你们先去车上等我,我去叙叙旧。”

疑惑地接过钥匙带着叶清浅往外走,韩羽宁却没注意到他沉下来的脸。

“汤阳!”走到车旁敲着玻璃窗,李奕语气不善。

车窗慢慢被摇下,除却汤阳之外的另一个男人见着他只觉得毫无印象,“请问您是……”

“下车!”

原本的和善被李奕的两个字打破,男人探身握住汤阳要去开车门的手不悦地看向他,“你好像还没有资格要求他下车吧。”

安抚着男人的情绪,汤阳浅浅笑了笑,“我和他聊一会儿,没事的。”

侧身让他下车,李奕看着两人的互动眉头皱得更紧。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男人在上车前在汤阳脸颊给了一吻。

“你和那个男的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接二连三地掉收,是有人受不住虐点了吗

额,或许还觉得有点狗血了

咳咳,都是之前想好的情节,所以不会因为收藏的改变就改变

不用我说你们也都该能猜出来,他们会再和好的,总有一天会好的,而且会更好

qaq看哭了的各位可以找我要纸巾,唔,明信片抵纸巾可以么……数量有限咳咳

谢谢仍然在看文的大家,还有留了言的yaya、鱼小夜和萌小萌

☆、拾忆(二)

“……”看着李奕不善的面容,汤阳只觉男朋友的身份被拆穿无疑,可易凉的嘱托不能辜负,他浅浅笑了笑,“正如你看见的那样。”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冒充凉子的男朋友?”仔细看着他的表情试图找出什么破绽,李奕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一个有男朋友的男人来做他的情敌。

就怕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汤阳无奈地抚额,“你以为我愿意吗?易凉醒来就认定我是她男朋友,她可是我上司啊,再加上医生说不能给她太大的刺激,你要我怎么办?”

“……”易凉的性子李奕自然了解,认定了一个人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当年对祁南这样,没想到现在换了一个人还是这样。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况且易凉现在手不方便,我在她身边起码有个照应。”汤阳说着开起了玩笑,“相比于一个正常的对女性有冲动的男人,你该更放心我在她旁边吧。”

忽然对眼前的人有了些许欣赏,李奕伸手拍了他的肩,“好好照顾她,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你的帮忙。”

点头算是答应下来,汤阳开了车门坐回副驾驶。

“刚才那人是谁?”握着方向盘的男人语气极度不悦。

“一个朋友。”汤阳说着摇上车窗,回头瞥见他的神情笑了出来,“找我帮忙的,没其他意思。不过承,有件事得和你商量一下。”

“嗯?”依然冷硬的语气,脸色却已缓和下来,男人发动了车子没看他。

“这段时间你大概不能去我家里了。”注意到忽然变快的车速,汤阳扶着他的手把易凉的事都告诉了他,“所以,在她处理好那些事之前,她还是住在我那里。”

并没有多大的理解,男人稳了车速抹开汤阳的手冷笑起来,“假装失忆就要把我的地盘让给她吗?你这个上司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所以我会帮着他们让易凉慢慢接受祁南。”汤阳说着把一个小盒子扔到他怀里。虽然答应帮易凉瞒着她并未失忆的事情,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一直帮下去,至少在他看来,帮着李奕他们唤回易凉“丢失”的记忆该是更好的选择,无论是对易凉还是对他自己。

诧异地看着腿上的盒子,男人心里猜测着却不敢妄下定论,透过后视镜看见汤阳忍笑的样子还是问出了口,“什么东西?”

“就是你一直想要的。”说完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一枚银戒牢牢地套在他的中指上,没有任何花纹修饰。

一惊,男人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盒子扔回汤阳,“就这么简单一个戒指?”

“我还特地找人在戒指内壁刻了名字,既然你不要的话那就算了。”作势要把盒子收回,汤阳拿着盒子的手却被按住。

“帮我戴上。”

“你自己不会戴?”

“帮我戴!”

笑了出声,汤阳拽过男人的左手开了盒子帮他戴上,“这下安心了吧?”

别扭地转回头,脸上的欣喜还未掩住,“那个女人的事情你早点解决掉。”

******

“我又去找了陆老板,他说巧克力的事情还得来问你。”挨不住点单之后的沉默,易凉也适时说出了之前联系他的目的,“还麻烦你再和我说说巧克力的事。”

注意到她不再用尊称,祁南只认为自己离她又近了一步,摆弄着竹木茶杯浅浅笑着,“你问我答吧。”

不似之前的随意,易凉应着从包里拿了纸笔,“不介意我做些笔记吧?”

眼眸一黯,祁南点头答应。

“当初为什么取名‘忆良’?”有些问题她必须再问一次,虽然祁南的答案她早已清楚。易凉低头记着些东西借以伪装自己。

“突然想到的,字面意思就是思念良人,而实际上,这款巧克力的名字和一个人的名字发音一样。”祁南说着目光紧锁在易凉身上,忆良,易凉,她也该知道。

酝酿已久的诧异神情敷在脸上才抬了头,易凉开着玩笑,“听起来和我的名字倒是一样的。”

摩挲着茶杯被她的神情刺痛,祁南只觉得自己在唤回她记忆之前就能练就无坚不摧之心,大麦茶的味道在口腔里回荡着竟也染上一丝苦涩,“就是你的名字。”

一阵沉默,服务员上完菜说了句“请慢用”之后也匆匆离开,易凉拿着笔的手顿了顿,有点尴尬地笑起来,“别寻我开心了。”

拿过她身前的碗筷帮她夹了鱼肉又小心地挑走鱼刺,“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仅此而已。”

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着他细心给自己挑鱼刺的样子,易凉看着祁南专心的样子不免想到当初自己缠着他让他帮着挑刺,然后自欺欺人地假装他已是自己的男友。当初觉得爱情不过是他为你挑走鱼刺的那一刻专注,而现在爱情真的在她面前守着 ,她却要不起了。

挑完刺把碗放回她面前,祁南盛了一碗汤示意她继续问,“不该只有这么一个问题吧?”

“嗯。“点头把纸笔放回包里,易凉拿起筷子道了谢,“为什么会想到做这款巧克力?”

“你喜欢吃巧克力吗?”没有回答她,祁南却反问着她。

一愣,随即点头,“怎么了?”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既然忘了我就再和你说一遍。因为你喜欢巧克力,而我又恰好喜欢你。”说完没再看易凉,他慢慢喝着汤以掩饰自己说完那句话后的不自然。自她出车祸之后,祁南便打算努力改掉自己一直以来什么都不愿意说出口的毛病,有些话拖着不说有害无益。

“祁南。”

“嗯?”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易凉字句清晰地说着,都已分不清是说给他听还是对自己的警告。

祁南却丝毫不恼,夹了块**翅放进她碗里,“我知道,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不用觉得困扰。”

“为什么是非卖品?”易凉不想再和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夹起碗里的**翅又放下。

又转移了话题,祁南倒也顺着她,“放出来不过是为了让你能看到,其实如果你还留在法国不回来,memory的下阶段计划就是进入法国市场。本来就是为你做的巧克力,也必定要等你来为它做广告策划。你大概能看出来,我这次不打算轻易放过你。”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易凉自然也完全听懂,无论是鱼肉还是**翅,此时都已食之无味,努力把该问的问完,她笑了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策划需要,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件我们之间你印象最深刻的事?”

像是真的在考虑她的问题一般,祁南沉默良久又忽然笑了起来,“我说了会让你记起来?”

“或许可以试试。”

这次却没回答她,祁南放了筷子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吃饭吧,这个广告我不急,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什么时候做,实在想不起来就别做了。”

她倒希望能推掉这个广告,可潜意识里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为她做的巧克力,她不想让别人染指。

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祁南偶尔说几个笑话也全冷得不行,除此之外,不谈其他。

“真不用送我回去了,你也不顺路。”

坚持让她上车,祁南开着车门和她僵着,“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路人的目光时不时在两人身上逗留,易凉拗不过他只好依言上了车,见他发动了车子就要往自己公寓的方向走,她犹豫着纠正了他,“我这几天都住阿阳那里。”

过分亲昵的称呼显得那么刺耳,祁南猛地刹了车,轮胎磨着地面的声音尖利得很。

“祁南……”纵然已经系好了安全带,易凉也被吓了一跳,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靠回椅背上。

也才发觉自己的行为过于危险,祁南道了歉低声问着地址。

车子平稳地往汤阳的住处开去,车里的气氛愈显沉寂,实在觉得尴尬就开始给汤阳发了短信,“在哪?”

看着屏幕良久才收到他的回复,易凉点开看着只觉得手一颤。

“今晚不回来了,明早去家里接你。ps.不许打扰。”

又看了一遍短信确认是汤阳的号码,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偷偷瞥着祁南的侧脸,易凉没有再回什么收了手机。

“易凉。”

“嗯?”

“和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那当然啊。”易凉笑着回答他,强掩下眼底的心虚。

可是他不信她,连侧脸去看她的表情都没有,祁南专注地看着前方动唇似乎要刨根问底,“怎么个开心法?”

“他对我很好,我也想对他很好。”简单地回答了他,易凉其实想说的并不止这些,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为了让他相信,这些话该是不够的吧。

就这么一句话,足以让祁南扬了嘴角,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他慢慢停了车才终于转向一旁的易凉,“这样我就能放心地来追你了。”

他知道她的开心是什么,大学里她整天追在祁南身后,偶尔他给了些许回应或者答应了她某件事情,易凉就会告诉他那时开心的感觉。

“阿南,我觉得今天的向日葵都格外有精神!”

“阿南,那个阿姨笑得好开心啊!”

“阿南,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今天跳上一天都不会累了,谢谢你!”

“阿南,我开心得要飞起来了!你快点拉住我,不然我飞走了可该怎么办?”

“……”

如此种种,唯独不是这样冷静淡漠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你爱巧克力,而我恰好很爱你。

原句应该是这个,因为祁南还是太腼腆就给改了。

谢谢大家到现在还能给我的支持,我会努力的

嗯,不擅长写都市文 不到之处还请大家谅解

☆、拾忆(三)

“不请我上去坐坐?”车停在汤阳家楼下,祁南轻叩着方向盘问易凉。

解了方向盘正要下车,她听着祁南的话开门的动作顿住,回头笑了笑委婉地拒绝,“太晚了,不太方便。”

也不强求,祁南目送她进了公寓楼后又停了一会儿才发动了车子离开。

并没有坐电梯,易凉一级级阶梯慢慢走着,逗留在拐角处见着车子亮起的尾灯渐渐远去直至不见。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今天记录的那页,略显仓促的字迹却记着那么动人的字眼,“名曰忆良,实为易凉”。

平日里两三层楼都嫌阶梯太多,她今天却耐心地走完了八楼的阶梯,站在门口时都已微喘,易凉翻包找着钥匙,却见门忽然打开。

诧异地抬头,她看着站在门内的易以琴一阵发愣,背后灯火通过明。

“姑姑,您听到我回来了?”

浅笑着点头,一个再小不过的动作却足以让易凉欣喜万分。一天的不快和难受一扫而净,她挽起易以琴的手往客厅走去,“您最近真的有在慢慢好转呢,那个宋医生果然很靠谱嘛。”

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易以琴又起身往厨房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大碗蛋花酒酿小圆子,易凉虽不胜酒力,但最喜欢封林婉做的酒酿小圆子,每次吃得尽兴的时候都会央着姑姑也要学会给她做。

原因为易以琴都恍若未闻,她真正端着那碗依然热乎的酒酿圆子才发觉姑姑竟都已把她的话记了下来。

顿时笑开了眉,易凉拿着舀了一小勺往她嘴里喂,“姑姑先吃。”

摆手示意她自己吃,易以琴却拗不过她也小小尝了一口。

“这一碗都是我的,我不客气咯。”像是被送了糖果的小孩儿一般笑得灿烂,易凉吃了几口把碗放在茶几上,“我去打个电话,您可不准偷吃。”

依然是那副和善温婉的笑颜,易以琴点头答应,见她拿了手机往阳台走去。

“宋医生您好,又麻烦您了。”靠着阳台的扶手听宋医生讲着今天的易以琴复诊时的情况,易凉嘴角慢慢扬起。

长期不愿意与外界有交流导致的习惯性自闭,多和她聊天,少一点刺激就能慢慢恢复。更何况,现在易以琴自己也有重新与外界有沟通的渴望,整个过程就变得更加简单。今天为她做的酒酿小圆子也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吧。

小区里的路灯都已亮起,易凉挂了电话在阳台上又呆了一会儿。楼下花园里三三两两的小孩儿精力充沛地奔来跑去,她浅笑地看着觉得冷了才折回客厅。

易以琴开了电视在沙发上安静地坐着,一个本地的节目,家长里短的纠纷瓜葛一出出上演,热闹无比。

“姑姑,等你好了,我们回家好吗?”等她好了,等祁南的广告好了,易凉只想回自己的家里去安静呆着。大概人脆弱的时候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全都是家,她如此强烈地想回去看看,靠在易震北怀里听他讲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侧身让易凉依偎在她怀里,易以琴慢慢顺着她的头发点了头。

电视里的婆媳吵得厉害,说来道去不过是生活里一些**毛蒜皮的小事。易凉看着觉得太过可笑,把玩着易以琴的发梢自顾说了起来,“姑姑,你说我以后会碰到怎样的婆婆呢?如果我婆婆对我不好,您可要立马站出来替我出气。”

她想起之前方非笑着让她好好照顾祁南的样子,那时竟会觉得以后是断然不需要担心婆媳问题了,而现在看来,还是她想太多。

易以琴并未说话,只像之前一般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或许,也算一种默许。

“姑姑,我这几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总会梦见祁南,梦里他总是那么难过的看着我,他开口说着话我却都听不清。我明明不认识他,可为什么一提及他就觉得难受。”

“姑姑,你知道吗?今天我去找祁南聊广告的时候,发现一个秘密呢。他说那款巧克力是为我而做的,他还说他喜欢我。”

“姑姑,其实我之前在巧克力的底面看到一个字,你猜是什么?”

“对啊,就是‘凉’,我名字里那个凉。”

“姑姑,我是不是可以信他?”

良久的自言自语,易凉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么多,当初明明为了留住易以琴才做的选择,现在却又不满足地想让她慢慢接受祁南。如果这样,她就不必再失忆。是她的自私,却不由自主。

顺着她头发的手停下,易以琴起身进了客房。

蜷了腿缩在沙发上,易凉看着茶几上还剩半碗的酒酿圆子伸手捧进怀里。早已凉了的酒酿滑过喉咙,她皱着眉依然继续喝着。

不过是酒酿而已,易凉却像醉了一般,抱着自己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丝毫未觉脸上的一片冰凉。

*******

“失忆?!”往日淡然的叶清浅这时也不免提了嗓子,手里的筷子先后掉在了地上,“你说小易失忆了?”

“嗯。”一改平日里的散漫,李奕唤来服务员替她换一双筷子,“十字路口出了车祸,醒来以后没有大碍但就是失忆了。大概是记忆错乱,我和阿南都被她给忘了,但她却记得她助理的名字,还咬定他是她男朋友的事。”

浑然不信,叶清浅听着李奕的话只觉得太不真实,“那就是说,小易把我也给忘了?”

大学里她们曾讨论过这个问题。某天易凉看小说时被里面男主失忆的桥段狠狠虐了一把,当即就找了叶清浅抱怨失忆的过分。她还记得那时的易凉信誓旦旦地说,如果她因为任何事情失忆了,家人之外一定不会忘记的有两个人,她和祁南。

见李奕摇着头,叶清浅更觉得不安,拎包起身就要去找易凉。

“清浅。”拉住老婆轻轻拍着她的肩,韩羽宁轻声在她耳边安慰着,“别着急去找小易,我们先听阿奕把话说完。”

快急出了泪,叶清浅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那他……放弃了吗?”

那句话里的“他”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李奕把服务员送来的筷子递给她,忽然就扬了嘴角,“阿南说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凉子恢复记忆,要么让凉子重新爱上他。现在突然觉得他们这点还真像,认定了一个人几头牛都拉不回。”

他的话无端成了一剂镇定,叶清浅开始有那么一点安心。

“其实我比较想让凉子尽快恢复记忆,她现在实在太见外了,而且连我一贯以来所拥有的特殊称号都被她被没收了。”

被他的话逗笑,叶清浅倒开始安慰起他来,“我一会儿先给小易打个电话聊聊,我们几个合起来的力量一定能让她恢复记忆的。”

以易凉为由的晚饭最终以讨论韩羽宁夫妻的蜜月之旅结束。

“会冷吗?”回家的路上,韩羽宁看着沉默的叶清浅替她关了副驾驶的窗,覆上她微凉的手微微皱了眉。

摇了摇头,她看着车窗里映着的自己的脸忽然想起之前易凉对她说的话,她们或许就是一对互补的双胞胎,一动一静但同属于一个灵魂。那时她只笑易凉看小说看了入迷,现在却倒希望真的能这样。

“忘记一个人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别想太多,你今天也累了,明天再去找小易好好谈谈。”

点头,对韩羽宁笑了笑,手机适时响起。

“清浅,我想请你帮个忙。”

“祁南?”

“嗯,阿奕说你们今天蜜月回来。”

从未猜到过祁南的心思,这时她却能确定地知道他所谓的帮忙与谁有关,“我明天正好要去找小易,要我怎么帮你?”

“朋友和我说寻回记忆的方法之一就是旧地重游,所以我想你明天能不能带她去学校。”

那个记忆最多的地方,叶清浅本也有这样的打算,她不信,易凉能把那段记忆抹得干净,“好,具体要怎么做?”

说了具体的打算,祁南又道了谢才挂了电话。

送易凉去了汤阳住处之后就折回了公司,唯有这里几乎没有她的身影。又开了那个抽屉,李奕笑他该出手时不出手,是他从未说出口,那枚指南针他打算在婚礼上和自己一并交给易凉。

她不记得他,他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明晰对易凉的感觉。

办公室内灯火通明,窗外除却室内灯光的倒影唯有零星散落的警示灯,放回指南针,祁南看着照片里易凉灿烂的笑靥嘴角不自觉也染上一抹笑意。

就当以前只是一场梦,而他愿意把梦铺设出来,从头到尾带她走一遍。

不过角色换了一换,之前是她死皮赖脸地追,而这次,换他紧缠不放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准备翘了周五上午的课回家啦

给电脑贴了外壳膜,虽然手渣但心情还是无比美丽

明天就要回家吃到妈妈做的饭了,好幸福啊~~~

嗯,那啥,我最近都有在争取日更……就算当天没有更也会在第二天补上

尽量不让大家难过太久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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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忆(四)

“清浅?”略带迟疑地叫了一声,看清在不远处等候的人才瞬间笑了起来,易凉上前抱住叶清浅欣喜地笑着,“蜜月还开心吗?”

怔住,原本还在脸上的笑转为惊愕,叶清浅仔细分辨着她的表情,“你记得我去蜜月的事?”

从昨天打电话给易凉被她认出来之后就觉得诧异,祁南算是覆盖了易凉的整个大学却都被忘得一干二净,而她却记得她们俩之间的无数琐事,包括这次叶清浅的蜜月。

她都记得,唯独忘了祁南和李奕。

“小易。”

挽着她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下,易凉一脸笑地看着她,久别重逢后只觉得蜜月把她滋润得不行,正要开口夸她就见她冷了脸。

“你还记得大二你生日的时候我们说了什么吗?”

点头,易凉的心虚难以察觉,“闺蜜三约。”

“第一,一方遇到任何困难都必须让对方知道,所谓有难同当。”接过她的话,叶清浅语气冷淡,浑然不似平日的温婉,“之前你一个人躲到国外我也原谅你了,但这次车祸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

“第二,不许说谎。小易,你真的失忆了吗?”小说和电视剧里出现的选择性失忆她总觉得不实际,更何况,若易凉真要忘了有关于祁南的一切,那她又怎会记得她这个闺蜜,这个听她一天到晚唠叨着祁南的好闺蜜。

不自在地避开她太具压迫性的眼神,易凉看着远处来往的学生若无其事地笑着,“真的忘了,祁南和我说的那些事我都忘了。清浅,你不希望我忘了他吗?”

是她撒了谎。

闺蜜三约她违反了一次又一次,而叶清浅却总能当做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只要是为了她好的,都可以原谅。只是这次,易凉过分了。

“小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唯独和你成了最好的朋友吗?”叶清浅淡淡说着,一字一句只让她觉得像是被牵在悬崖边审讯一般,一字谎言万劫不复,“无论面前是怎样的困难,你都不会逃避。说实话,现在的你让我有点失望。”

再不是那个笑着任她撒娇看她恶作剧的叶清浅,易凉牵强扯着的笑这时也维系不住。她一定是最失败的说谎家,谎言才开始就让两个人知道了真相。弯腰捡起脚边青黄相接的叶片,她苦笑着不再对叶清浅隐瞒,“那我该怎么办?”

一时语塞,之前那番话不过是她一时气急才说了出口,叶清浅这时倒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一味地批判却不提供选择,是最不讲理的批驳,什么时候她也成了这样的不讲理。

“清浅,我倒希望我真的失忆了,这样就能好好陪着姑姑让她慢慢痊愈,或许等到哪一天再碰见阿南的时候再爱他一次也说不定。可是现在,清浅,你让我怎么面对他,告诉他我为了让姑姑好好活着就必须放弃他了?”

“小易……”

“清浅我好羡慕你,韩羽宁这么好,你们这么好。”易凉说着放了叶片脸埋在膝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浅浅,我想妈妈了。”

最委屈的时候才会喊的称呼,上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是易凉出国的前一晚,叶清浅抚上她的肩轻轻拍着,“如果这么假装下去你就能开心,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但小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忽然就笑了起来,易凉抬头握住她在自己肩上的手,“其实我在想,姑姑如果能好起来就说明她对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放下了,那时候她大概就不会反对我和阿南在一起了吧?”

“如果他等不到呢?”

“我信他。”

既已如此,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叶清浅抽回自己的手又回复往常的模样,浅笑着起身,“他在图书馆等你。”

诧异地仰头看她,易凉才忽然明白她要约在学校的目的。

“这次会比你追他的时候更难。”

离开之前,叶清浅的话在她身后响起,易凉转身对她笑了笑才往图书馆去。并没有问叶清浅具体的地点,她却知道祁南是在哪儿等她。径直到了三楼看见那里安静坐着的祁南,手里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不自觉扬了嘴角,她原以为,祁南会对这些看似毫无根据的办法嗤之以鼻。尽量放轻了脚步,高跟鞋在地板上的声音却还是在图书馆里响着,所幸并没有多少人,易凉倒也没有引来不满的目光。

“就等了。”探过身轻声道歉,她注意到那本书的内容,不过几行字就已清楚那本书的名字,《天使与魔鬼》。

抬头摇了摇头,祁南并未说什么,而是笑着把两张小纸片推给她。

上面那张纸片已经变得陈旧,她的字迹,她的名字班级以及电话号码。而第二张纸,是与之呼应的内容——祁南的所有信息一一陈列在上面,末尾是他添上的一句话,很高兴认识你。

从未想过他能一直留着这张纸条,多年的追求未果也让她一度以为他从未留意过她。错愕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易凉脸上,“这……是我写的吗?”

合上书推至她面前,祁南点头轻声回答她,“你那时问我借的书,后来给你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经看完了。”

为了追上祁南的进度,她愣是在被窝里照着小手电熬夜看完,她记得。易凉拿过那本书翻了几页,情节都已忘得差不多,她却还能清晰地记得当时看书时的心情。

“走吧。”也不强求她一下子就能记起以前的事,祁南说完起身。

没看见扉页的图书馆印章,易凉合了书放进包里算是替他暂时保管,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图书馆。在法国那几年,易凉回想过无数次他们一起走在校园里的场景,伞下或是晴天,她小心翼翼跟在祁南身后的样子,可每次她只能看着一对对情侣肩并肩从身边走过。

校园里的并肩而行,她浅扬着嘴角细细回味着。

“想吃什么?”

“都可以。”和之前的对话换了一换,易凉这么回答着看向祁南的侧脸,“学校周围应该变了很多吧?我记得有家烤鱼店很好吃。”

对她吃货的属性早就有所见识,祁南无奈地笑着,只当她就算丢了记忆也丢不掉对吃的热爱。大概就是本性难移。

“麻烦了!”球场上大汗淋漓的男生对着他们喊着,一只篮球蹦跳着到了他们跟前。

捡起篮球扔回给他们,大概是祁南扔球的姿势得到了他们的赞赏,球场上一群人喊着他过去打球。

“等我一会儿。”计划之外的小插曲,祁南倒也恭敬不如从命,所幸今天穿得休闲,他把裤袋里的东西一并拿出交给易凉。

钥匙和钱包放进自己包里,他的手机拿在手里,易凉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其实并不爱看球,她却对篮球的事无比明晰,只因当时李奕提供的情报。只是出国之后,她就不再逼自己去看球赛,与其说解脱不如说是逃避。而现在,又能在球场边看他在一群人中穿梭自如,易凉拿着他的手机不由得开始怀念。

震感忽然传来,一条无关紧要的推销短信,易凉看着变黑的屏幕忽然起了好奇心。这么久,她都不知道祁南给她的备注是什么。

密码锁,试了祁南的生日却显示错误,试了她自己的也只出现只剩三次机会的提示。犹豫着按了她忽然想起的数字,看着解了锁的屏幕顿觉五味杂陈。

3121,曾经她开玩笑般在祁南手机里设置的密码,当时缠着他学吉他,易凉赌气般把基础练习里的几个音当成密码锁了他的手机。没想到这么多年,他竟还一直用着。

忘了去翻通讯录里自己的备注,易凉看着只看着球场上专注打球的祁南由着屏幕慢慢变黑。或许,他喜欢上她的时间比她想象得还要早。

“发什么呆?”

“想广告的事。”走神被抓包,易凉把东西还给祁南随便找了个借口。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他擦汗,却迟迟不见他接手。

意味不明地笑着,祁南看着她说得认真,“以前你可是追着要帮我擦汗。”

“别开我玩笑了。”尴尬地笑了笑,易凉把纸巾塞进他手里转身往外走。

适可而止,祁南擦了汗笑着跟上。忘却过去,她没有排斥他就是成功的第一步,暗自加油走至她身侧,“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嗯。”脸上的笑一并隐去,易凉停了脚步,“祁南,我过去可能和你有很多很多故事,但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是阿阳,我们只能是朋友你明白吗?”

“嗯,明白。”他说完侧头一笑,口是心非。

“祁南!”

“啊……打完球有点饿了,再不去鱼晴就没位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易易心里最矛盾了,对于祁南的攻势又想接近又不能接受……某沫跟着纠结所以有点害怕自己把女主大人写成了一个神经病……

┗|`o′|┛ 嗷~~

今天实验失败了导致回家计划也破灭了心情好不美丽!

不过明天就能回家了也还行~

在这孤单的日子里……我唯有用码字来抚慰大家的小心灵……

还有,烤鱼真的很好吃喵!

☆、拾忆(五)

两人到鱼晴的时候正好只剩了最后一桌的位子,颇觉幸运地坐下,易凉看着菜单熟悉的感觉又回来。手绘的菜单,每一道菜的模样简略地呈现在上面,她还记得当初硬拉着祁南来这家店的原因。

“你当时拼了命地跑完八百,然后拉着我来这家店。”他合了菜单笑着看向对面的易凉,“你说,如果我们在鱼晴没有吃完点的东西,那我终有一天会对你余情未了,当时只觉得你太傻。现在看来,好像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他就那么笑着说出了易凉心里正想着的事,随即叫来服务员点单。每一道菜都有一个或有趣或文艺的名字,易凉研究了很久还是决定把点菜的权利让给祁南。

鱼晴未了,藕断丝连,溏心风暴……

易凉看着他报出一个个名字不免又一次诧异,从他口里出来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阿南,这个很好吃!”

“阿南,你一定要试试这个!”

“阿南阿南,听说点这道菜的人超多!”

每一次,都是她捧着菜单一通研究然后央着祁南点那些她觉得好吃的菜色。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祁南自然能分辨得出哪道菜合了她的意。

“易凉。”

“嗯?”

“没什么。”

店里生意太旺,他们这桌迟迟没有上菜。见祁南只看着她并不说话,易凉百无聊赖地看向其他地方。斜对面的四人桌旁,几个学生聊得正欢,她隐约听得些对话,大概就是女生暗恋某位男生,其他人纷纷帮她支招。

蓦地想到自己当时的模样,一寝室的人围在一起帮她出谋划策,各种形式的偶遇各种形式的搭讪以及各种形式的礼物,那时的忐忑和隐隐的兴奋她至今都还记得。时间留不住青春,纵使现在她仍爱他,也不再有那颗略慌张又坚定的心。

“阿奕说,你那时请他吃了好几顿饭,无非就为套取我的消息。”循着易凉的视线他也看到了那群学生,易凉大学里的所作所为他都明晰,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收回视线不露痕迹地掩去眼底的怀念,易凉浅笑着应他,“是吗?”

点头,祁南也已料到了她的反应,“其实我这几天都在想,如果你真的忘了倒也可以。忘了那些年等我的日子,忘了我带给你的沮丧和失落,或许我就不会那么懊悔了。如果一直记不起以前的事,那么你以后就只有我追你的记忆,这些事本该就由我来做。”

淡淡笑着,心里却是一番震惊,易凉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忘了过去忘了委屈,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只是,她从不觉追祁南会委屈了她自己。

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服务生适时上了菜。

依然是原来的味道,易凉夹了一块鱼肉,却见碗里多了一小块鱼脸肉。

“你第一次带我来吃饭的时候把两块鱼脸肉都夹进我碗里,你说你从来只把它给最重要的人吃。”看着她略微诧异的神情笑了笑,“我刚才说了,有些事该由我来做。”

倒也不回避,易凉看着碗里的鱼脸肉停了筷子,“从小我爸就很疼我,恨不得把世上所有我想要的东西都送到我面前。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把鱼脸肉挑出来给我,最嫩最安全的地方,他说以后觉得谁比自己重要了就把鱼脸肉给他吃。所以那时,我该是很在意你吧。”

她就这么平静地叙述着之前的事,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祁南心里一阵疼,随即端起了自己的碗,“吃饭吧。”

再无言,整个热闹的店里唯独他们这桌安静地连碗筷相碰的声音都没有。

“易凉。”

“嗯?”两人慢慢在回校的路上走着,易凉侧头看向祁南。

“就当做把我忘了的道歉,今天的时间都交给我可以吗?”停了脚步,祁南侧身对着她,淡笑着不容她拒绝,“我想你男朋友应该不会介意。”

确实不会介意,易凉昨晚又收到汤阳的短信,说是周末要合法给他假期,现在大概还在和他的那谁小别胜新婚。

“不过我一会儿要接姑姑去看心理医生。”

“没关系,我只要你晚上的时间就够了。”

略为暧昧的话,易凉却也不愿多想,只疑惑地看向祁南。

“晚饭后我去接你,十一点准时送你回家,如何?”

“好。”

******

“阿南,想不到你原来这么有浪漫细胞昂?”手里拿着霓虹彩灯照着叶清浅的指示装饰着,李奕挑眉看向另一边同样在忙活的祁南。

没有理他,祁南低头转向帮他扶着梯子的叶清浅,“她还有什么要求吗?”

仔细回想了一遍易凉当初的话,她又环视了一圈摇了头,“就是这样了,最重要的节目可要问你了。”

自然知道叶清浅所说的节目是什么,祁南笑了笑,“那就准备就绪了。”

“诶我说阿南,我们从小到大混在一起那么多日子你都没给我唱过一首歌,现在给人家凉子又是唱歌又是弹吉他的,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勤勤恳恳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李奕说完把霓虹彩灯的另一端扔给何叔,“何叔你说对不?”

何叔倒也被这么一帮年轻人惹得笑了起来,“祁总向来对易小姐上心。”

叶清浅这时也笑着插了嘴,“是啊是啊,人家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你倒是买下一片花圃讨美人开心。”

“可惜美人如今已经有了心上人。”故作哀怨的缚好手里的霓虹灯,祁南苦笑起来。

见他慢慢爬下楼梯,叶清浅犹豫着要不要把易凉并没失忆的事告诉他,几次开口要出的话又咽回。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祁南侧身对着她,“怎么了?”

“没事,就想说,你加油。”他们之间的事她也不该插手,叶清浅说完转身离开走去小屋准备其他道具。

天渐黑,银色霓虹灯一连串地亮起,原本荒寂的山坡此时倒也显得别致起来。

“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李奕离开前又向他确认了一次,易凉的生日他并不想错过。

调试着手里的吉他,祁南抬头看着他们笑了笑,“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好了。”

也不再多说什么,叶清浅一行人收拾了东西下了山。

弹了一遍试音,祁南确认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给易凉打了电话。那边她正好陪易以琴吃完晚饭,正要说见面地点他才想起来易凉也该把这里一并忘了,最终只告诉她在家里等李奕去接才挂了电话。

作为一个随叫随到的苦力,李奕开着车只剩苦笑,谁让他心甘情愿。

“凉子。”

“易凉。”纠正着他,易凉醒来后便说过,她不喜欢这个称呼。

只是李奕并不配合,就如当年一般坚持着独属于他一人的称呼,“凉子。”

“……”

小得意地扬了嘴角,李奕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易凉无语的申请,“记不起阿南一定是你最大的损失。”

“……”并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易凉只好保持着沉默,侧头看向窗外,一路上色彩斑驳的霓虹灯交替亮着。

“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什么吗?”

摇头,等着他自己给出答案。

“我最受不了我的情敌竟然只喜欢男人。”余光瞥见易凉瞬间变了的神情,李奕说着更觉不悦,“你说你当初认定了阿南我也愿赌服输,但现在,你找那个根本不喜欢女人的汤阳做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相处都有一段时间了,难道都没发现他的性取向吗?”

冷了脸,部分秘密被发现的懊恼正好伪装成了她对自家男友的维护,易凉捏着手里的包不悦地回应,“我的事你好像没什么资格过问吧?另外,我男朋友喜不喜欢女人我该比你更清楚。”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李奕也跟着冷笑起来,“凉子,我现在倒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一惊,易凉撇开脸不看他,“你以为失忆是我愿意的吗?你知道大家交替在你面前不断说着以前的事情而你却毫无记忆的感觉是怎样的吗?就像我不曾在这个世上活过,你们在乎的易凉就只是原来那个喜欢祁南的易凉。”

从未和她以这种口气说话,李奕看着她这时的样子不禁懊悔起来。的确如此,他们一直都努力让她恢复记忆,让她回到那个依然深爱祁南的易凉,可谁去考虑过她的想法。板着的脸渐渐放松,李奕余光瞥着她,“抱歉。”

没有回应也没回头,车厢里一瞬坠入静默。

“沿着霓虹灯一直走,阿南在终点等你。”带着易凉到山脚,李奕说完转身回了车里,看着她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树影斑驳,一路银光指引,她独自一人往那处最美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我就是喜欢写过生日的场景哈哈哈哈哈

我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母上大人竟然跟着村里大妈们去野生动物园看猴子

qaq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母上大人心里的分量还不及一只猴子的时候……好忧桑……

☆、冬至(一)

顺着霓虹灯往上走,易凉在一块荧光板前停下。像一块路标,在看清荧光板上的字时眼泪就径直掉了下来。

“我不信一见钟情,但今天是遇到他的第一天。”

芳心萌动的那段时间,易凉特地申请了一个微博账号只记录关于祁南的事情以及她说得出或说不出的心情。而这句话,是她那个账号里发的第一条状态。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的微博,现在却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一路沿着银色的霓虹灯光往上,无数个被她记下的关于两人的纪念日像时间轴一样在一块块荧光板上陆续出现。

“我想过一个只有我和他的生日。”

看到最后一块板,易凉才发觉自己双颊已经冰凉。手背在脸上擦去泪迹,易凉深呼吸着调整好情绪从那道银色的门里向花圃的方向走去。

零星几片白白的绒毛状东西飘至眼前,没多久就见着一大片白色的绒毛铺天盖地而来。易凉伸手去接,在银白的灯光下才看清这些像雪花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蒲公英的花瓣,易凉只觉得诧异,如今这个季节,哪里还有这么大片的蒲公英。

过了那扇门便是一片漆黑,易凉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祁南。

“易凉,生日快乐。”这几年他都想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而今天终于能够如愿。

话音刚落,四面的霓虹灯纷纷亮起。只觉得自己身处幻境一般,交替亮起的霓虹灯勾勒着小木屋和旁边大树的轮廓,之前自己穿过的那扇门,此时也挂着瀑布般垂下的银色小灯。

“清浅,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生日一定是和阿南一起过的。我慢慢穿过明亮的门,见着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四周灯火闪烁,雪花适时落下,而他会那么心甘情愿地陪我白头。”

多年前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勾勒出这样一场美梦,而如今身处其中只觉自己沉睡着还未醒来。

一场蒲公英的雪在祁南走至她身旁时慢慢收尾,易凉有点呆愣地看着他,虽无白雪,他的发梢和肩上却沾染着无数蒲公英花瓣,这样是否也能算白头?

“下面是本次生日会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节目,祁南同学的吉他弹唱,《情非得已》。”有点滑稽的自报幕后,祁南拨着琴弦试起音来。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最幸福莫过于喜欢的男生弹着吉他向自己表白。这也是她在微博里提到的事,只因有一天见着寝室楼下弹着吉他向某位女生表白,那晚易凉的微博日记就是这句话。

隔着他几步的距离站着,她只觉得身上所有伪装都沉重不堪,却在熟悉的歌词之下一一瓦解。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歌声和着吉他声慢慢停下,祁南见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不禁扬了嘴角。与之前都不同,这场生日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唤起她的记忆,只为了弥补那段时光里自己的口是心非。她想要的他便给,没有雪花他也能随她白头。

提起盒子起身一步一步向她的方向走去,祁南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易凉,我有时候会想,或许哪天你一觉醒来会突然重新爱上我。有时候甚至很自恋地觉得,你不过是把对我的感情转移到了汤阳身上。”

霓虹灯的光洒进他眼里却折射出更为闪耀的光亮,祁南笑了笑继续说着,“在认识你之前,我的生活目标明确,自己开一个公司,然后和能在事业上帮助我的女人结婚。可在认识你之后,我发现生活并不能完全用理智去应对。你好像总有办法让我变得不像原来那个我,或者说,让我变成最初的自己。”

易凉安静地听他讲着,提着包的手越来越紧,她不能确定,在这样的夜里她是否还能坚持住自己当初的选择。

“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人的情绪并不能明确地开心和难过划分开来,就像我现在面对你这样,总有把你追回身边的自信却总是惴惴不安。”在她面前站定,祁南举起盒子在她身前打开,“在这之前,我只会做巧克力。但今天之后,我又多了一项手艺。”

说完把小小的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插上蜡烛点亮。

“好像从来没有从过你玫瑰,所以打算做一个铺满玫瑰的蛋糕给你。好像有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所幸在蛋糕师发火之前做成了一朵。”

已不是诧异能表达的心情,易凉看着那朵和玫瑰还是有些差距的花只觉得喉间哽得难受。连蛋都打不好的他,该把自己关在厨房多久才能做出这样一个蛋糕。

“许愿吧。”

直直看着他的眼,易凉听见他的话才恍然回过神。从去了法国之后,她的生日就不再许愿,姑姑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而祁南也不再是她的南方。如今再听到这样的话,易凉依言闭了眼,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姑姑在病床上苍白的脸。

睁开眼一片惊慌,易凉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防备的失守。

“对不起。”沙哑出口,随即仓皇而逃,只留祁南一人捧着蛋糕站在原地。

融了的蜡烛慢慢在玫瑰花瓣上冻结,最后的烛火也被冰冷的山风吹灭,祁南就这么看着她消失在一片灯光之后,眼底的亮光一点点转为黯淡。

“如果我走了,你只要来追我就好了。”

之前,同一个地方,易凉的话清晰地浮现耳边,祁南却任由她跑开。如果能追得上,你又如何会跑远。

拔了蜡烛,轻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祁南拿刀从那朵玫瑰中间切开,奶油深深陷下,特地为易凉准备的玫瑰此刻却连凋谢的花都不如。果然是自己做蛋糕的技艺还不够好吗?就地坐下,他直接用手掐了一块送进嘴里,苦涩不堪。

********

一路跑下山,姑姑和祁南的话交替在耳边回响,易凉跑到山脚才觉得所有力气都已耗尽。一辆辆显示有客的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良久才有一辆空车停下。

“姑娘去哪儿?”

失神地看着司机,又听他问了一遍才恍然回过神来,报了地址靠回椅背,易凉看着窗外眼睛干涩得很却掉不下一滴泪。

察觉到她的异样,又想到她过来的方向,司机不由得担心起她来,“你还好吧?”

牵强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易凉的模样却让人更觉放心不下。司机倒也是个热情健谈的人,生怕易凉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让人后悔的事,他一路上说了好几起自己目睹的事故,目的无非一个,让她意识到生命的无常和可贵。

“小姑娘,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找零钱的时候最后说了一句,司机愣是看她进了公寓楼才掉头离开。

进电梯的时候看见门里映着的自己,易凉却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自己这阵子要疯了一般,无力地靠着墙垮垮勾着包。

才注意到包里手机传来的震感,易凉拿出时见到三通未接来电,都来自易震北。电话拨了回去,没多久就被接起。

“爸。”

“丫丫,怎么才接电话?”他的声音之外隐约传来碗筷碰到的声音,“爸爸不好,忙得连你生日都差点忘了,明天回来给你补过一个怎么样?”

“不用了。”易凉的声音疲惫得很,再强装也还带着点沙哑,“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过生日。”

“前几年你在法国都没能给你过,这次回来可得好好过一次。明天正好是冬至,你也该回来去看看妈妈,顺便也回来看看我和你封阿姨。”一家人离多聚少,易震北这样说着倒也有些恳求的意思,女儿的生日他能帮着过一个是一个。

“嗯。”原来都已到了冬至,易凉走出电梯应了下来,“姑姑现在也好多了,带她回来看看说不定对恢复也有帮助。”

“那就这么说定了,丫丫,你声音怎么这么不对劲?”

靠在门框边的墙上,易凉苦笑着撒了谎,“今天去公司加了个班,有点累了。”

见她这么说,易震北也不以为意,叮嘱她好好休息后就挂了电话。看着通话记录半晌才退出,给汤阳发了一条短信说名自己明天的去向后拿了钥匙开门。

大约是听到了门口的声音,易以琴开了门一脸欣喜,“丫丫。”

只简单的两个字,对于易凉来说却实属不易,包扔在一旁就抱住她,头枕在她肩上闭了眼,“姑姑,今天我生日。”

点头表示她知道,桌上还放着她煮好的**蛋,易以琴回拥着她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我一直以来的两个愿望今天像是都实现了一半,可为什么我却觉得它们都离我好远呢?”像是窒息已久的人忽然吸入了一丝空气,易凉所有情绪也一同找了缝隙全数溢出,眼泪接二连三掉落在易以琴肩上,止不住。

“姑姑,我们明天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冬日已至,春风就不会晚

深夜码字写这章的时候把自己都感动得要哭了

别怨我又虐,冬至章节过了以后便是晨旭,温馨神马的也就回来了

有种极尽自己功力写了这章的感觉,小易易生日快乐,只要等,你的愿望终会实现,以最完美的结局

☆、冬至(二)

回家的东西都已收拾好,易凉却在开门前忽然停住,“姑姑,我还有点事要马上去办,您在家里等我回来接您好吗?”

点头由着她去,易以琴拿了行李重新回到客厅在沙发上织起围巾。

独自开车去了公墓,凭着印象找到秦***墓碑,易凉蹲下把带来的花摆在一旁。冷风吹着墓碑旁的小柏树左右飘摇,照片里秦奶奶却还是那么和蔼的笑。久久没有站起身,她安静地抚上墓碑上凹凸起伏的字一阵哽咽。

秦奶奶语重心长的嘱托和所有的鼓励一直被她记在心里。无论是之前逃去法国还是这次装失忆,该面壁的都是她而非祁南。墓碑上祁南和她的名字过于刺目,他说奶奶没有亲人他们就是***亲人,所以那两个孙子和孙媳的称呼也是他自作主张加上的。指尖抚上祁南的名字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

对已故之人最不能撒谎,像是秦奶奶还在身边顺着她的发安慰她一般,易凉紧紧抱着自己哭得像个孩子,“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不远处的台阶上,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前后追逐地奔跑着,清脆的笑声在寂寞的公墓里显得分外明朗。易凉蓄满泪水的眸子紧紧看着墓碑,嘴里却只有那三个字,对秦奶奶,对祁南,也对她自己。

直到包里的手机不安分地震动起来,易凉才恍然回了神,擦了泪直至无异样之后才起身。蹲得太久,眼前一黑只觉一瞬间的晕眩,脚心传来的麻酥感觉像千百只蚂蚁般从下至上挠着她的神经。

“姐姐对不起!”不小心撞上她的小孩儿礼貌地道着歉,随即又跟着其他小伙伴们跑开。

失神看着活力无限的小孩儿,易凉的心里闷得不行。低头踩着一级级台阶离开秦***墓碑,她并未注意到另一边台阶上一直看着她的祁南。

直到易凉开车离开,祁南才收回了视线,紧握着拳,指甲都已在掌心印下了痕迹。最初看到她蹲在秦奶奶墓碑前时还觉得是自己的幻觉,连生日都不愿和他一起过的易凉怎么会记得秦奶奶和她的墓碑。

一步步走至易凉之前驻足的地方,祁南放下手里的花和她的话并排摆着,黄白两色的秋菊对比鲜明。

“奶奶,易凉为什么要骗我?”他清楚地听到她之前不断重复着的道歉,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忍住上前质问她的行为。可若只为愚弄他,又何须跑来秦奶奶这边泪眼婆娑?

面对祁南的问题,秦奶奶能给的也只有照片里的一个笑脸。

习惯性地拿了手机想打给闻成,按出号码才突然想起他此时已在国外蜜月。重新翻着联系人,找到李奕的号码拨出,“阿奕,出来聊聊。”

“好。”

******

“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怎么瘦成这样了。”还不等易凉放好行李,易震北看着她就开始心疼起来。

把易以琴的行李放进房间,易凉无奈地推着易震北出了卧室,“爸,老板人很好,您就别瞎cāo心了。”

“我哪儿瞎cāo心了,我这是关心你啊。”

听见两人的对话,端着菜出来的封林婉不禁笑了出声,出口便是帮着易凉,“老易你也跟不上时代潮流了,现在女孩子都巴不得自己再瘦一点再瘦一点。”

甚是赞同地点着头,易凉笑着又挽过易以琴的胳膊让她作证,“姑姑知道我工作辛不辛苦,我每天都准时下班是不是?”

被一家人的欢愉感染,易以琴这时也浅浅笑着点了头。

易凉已然习惯的变化对于易震北他们却是一个惊天的改变。诧异地看着她脸上多年不见的笑意,易震北笑着笑着忽然红了眼眶。

“以琴……”

“呐,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姑姑现在可是好转了不少哦。”易凉说着在易以琴身边坐下,笑得一脸得意,“如果我说姑姑叫了我小名,替我做过早饭,和我说过话并且还在我生日的时候煮了**蛋给我吃,你们一定都不信。”

“真的吗?”滞留在易以琴脸上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转移,这绝对是他这么多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以琴你真的愿意说话了吗?”

浅笑着点了点头,易以琴盛好一碗面递给易震北,却见他手颤颤地并不接。

“好啦老爸,姑姑现在在看心理医生,情况慢慢在好转,我想我们一定能一家人过一个最最最开心的除夕了。”易凉说着用手肘碰了碰一旁忙完解着围裙的封林婉,“封阿姨你觉得呢?”

当即红了脸,封林婉虽已跟在易震北身边这么多年,终究也只为了有个陪伴,易凉不把自己当外人便是她最为感激的事。

“姑姑,您也觉得老爸该给封阿姨一个名分的对吧?”向易以琴使了个眼色,易凉说完在自己碗里找起只有寿星才有的荷包蛋。

“小易!”嗔斥着她,封林婉紧张地看了一眼易震北。

小酒杯喝着白酒的易震北倒只是笑着,这样的话易凉至小到大提了好几遍,他倒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一直犹豫不定。

在碗底找到那枚荷包蛋,意外地又发现底下藏着的几片火腿肠,易凉伸脚踢了踢一旁的易震北,“封阿姨的青春年华都被您给耽误尽了,再不对她负责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啊。”

“吃饭别瞎说话,过会儿我们还要去看你妈。”喝完了杯里的酒,易震北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你把自己的事弄好了再来管其他的。”

朝封林婉眨了眨眼,易凉才安分地低头吃着独属于她的长寿面。

借着洗碗的接口留在家里,易凉倒也不强求封林婉一起去,她在顾虑什么易凉自然明晰。一路和易震北唠叨着给名分的事,让她成为自己家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强烈。或许是,少了一个挚爱就企图用另一种温暖来掩盖。

“丫丫,你真愿意叫封阿姨妈妈?”在进公墓之前,易震北停了脚步终于正视她一直在叨念的事。

“不然呢?从小到大封阿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天底下有哪个女人能像她一样守着我们俩生活那么久?爸,我没有开玩笑。”

“好。”一直以为是女儿太过懂事才撮合他和封林婉,易震北虽对她好却一直不敢给什么名分,原来,是他一直想太多。

见他终于松口,易凉笑了起来,挽上易以琴的手往公墓里走,“姑姑您也听到了,爸爸都要决定告别单身状态了,您可要加把劲了。”

抚着她的手背浅笑着,易以琴良久才唤了她的小名,“丫丫。”

“嗯,姑姑,您早点好起来,争取在爸爸婚礼上来个嘉宾致辞什么的。”扶着她拾级而上,在第一个岔路口拐进右边的小道里。

覆在她手背的手紧了紧,易以琴的意思她也明白,会努力的。

易凉俯身把墓碑旁的杂草和碎屑清理干净,易以琴看了一会儿也跟着忙起来。虽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可直觉她该是爱干净的人。易凉仔细打扫着,一边开始和母亲碎碎念,“妈,我们又来看你了。冬天到了,你们那里会不会很冷?”

“嫂……子……”细碎的声音不易察觉,却清晰地入了易震北父女耳里。

“妈,姑姑可在叫您呢。最近发生了很多很好的事,姑姑慢慢好转了,而且爸爸也终于答应要娶封阿姨了。妈妈您会同意的对吗?”易凉说完抬头看向一旁的易震北笑了笑,“妈妈可是默认了啊。”

起身留给易震北单独说话的机会,易凉挽着姑姑在不远处静静站着。良久,易震北才起身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我再去和妈说几句话。”说着松了手独自往母亲的墓碑走去。

把斜了的花束重新摆正,易凉摸着墓碑卸下承了半天的伪装苦笑起来,“妈,我说谎了。其实最近发生的事并非只有好事,还有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刚才没告诉您。我把阿南推开了,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对吗?妈,你说,我还能和阿南在一起吗?”

照片上的女人只是那么温婉地笑着,易凉的问题也只有墓碑边的树梢簌簌地响应着。

“妈,我好累。”说完最后看了眼照片,重新湾起嘴角离开。

“和妈妈说了什么悄悄话呢?”易震北笑着看她神秘的样子随口问着。

只扬眉笑得更为神秘,易凉走到姑姑身边对他皱了鼻,“当然是和妈妈说你的坏话了,说你耽误人家封阿姨的大好年华还不愿有所作为。”

这件事就是他的软肋,易震北只好认输带头往山下走。

“说真的,爸你们挑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吧。”

“……多事。”

*****

“我说你俩一定要挑大白天的来酒吧叙旧吗?”补觉被吵醒的吕仁极度无语地看着门外的两人睡眼惺忪。

无视他的抗议,祁南推开门径直往里走,“物尽其用。”

简洁明了的四个字,吕仁听着完全无法辨别说的到底是他的酒吧还是他,认命地拨弄着头发往吧台后走去。

“昨天晚上的生日如何?”在老位子坐下,李奕对昨晚的惊喜结果无比好奇。

“易凉的失忆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大家心里默默送给小易易的一句话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咳咳,所以阿南现在知道真相了,他该怎么办!

其实本来是安排祁南在除夕夜知道真相,但是亲妈不忍心虐他,昨晚太伤着他了,我也心疼嗯

☆、冬至(三)

验证了之前的猜测,李奕这时却更为诧异,“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吕仁的酒适时端来,确定两位少爷不再有其他要求后又回了休息室继续睡觉。祁南看了一眼桌上形形j□j的酒,颓然靠回椅背,“没有许愿就走了。”

去拿酒的手顿住,李奕看向祁南更觉无法置信,“你说凉子没有失忆?”

“嗯。”应着把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一遍,祁南拿了酒杯猛灌了一口,“而且我好像能猜出她这么做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姑姑。”

之前在易凉家里的一顿晚饭他就已经能感觉出来易以琴并不喜欢祁南,但由他这么多年对易凉的了解,她不可能因为姑姑的不喜欢就用这种手段来离开祁南。生怕酒精迷糊了自己的思绪,李奕把酒放回桌上,直直看着祁南,“你确定?”

“嗯,其实在姑姑自杀未遂那天我就该发现了。从订婚宴上出来之后,易凉就没有接我电话,那时候也只是不安而已,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祁南说着伸手就要去拿酒,“我最担心的就是她被逼着在我和姑姑之间做选择,现在终于发生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姑姑那次自杀也是为了让凉子离开你?可是就算姑姑不喜欢你,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命来做赌注吧?”止住他去倒酒的手,李奕满腹疑惑。

挣开他的手,祁南索性拿了酒瓶直接喝着,“因为姑姑变成现在这样,是我爸造成的。”

有太多的故事,李奕并不想多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易凉。皱眉见他不断喝着酒,李奕抢了酒瓶扔到一边,“所以你现在坐在这里喝酒感时伤怀吗?”

酒瓶撞在墙角,淡黄色的液体飞溅出来。收回忽然空了的手,祁南不住苦笑起来,“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去找易凉,当面拆穿她的谎言吗?”

无言,李奕并不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但断然不是坐在这个酒吧里徒劳无功地用酒精麻痹自己。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再陪我喝一场。”酒精从喉间扩散至全身上下所有神经,祁南竟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易凉选择撒谎,不过是为了逃避那个她已经给了答案的选择。若他还狠心去揭穿,无疑是把她最后一层防护击溃。他怎么忍心让她再度陷入纠结和痛苦里。

“不醉不归。”

整个酒吧唯独他们这桌上方开了灯,酒瓶相碰的声音时不时响起,酒精渐渐弥漫至整个酒吧里。

******

从公墓回来,易凉一进门就挽着封林婉进了自己的房间,特地关了门把易震北锁在房间外。任她把自己带到床边,封林婉看着手上被她塞进的盒子不禁疑惑地问她,“这是什么?”

“手镯,我外婆给我的那个手镯。”笑着打开盒子,易凉拿出玉镯就要给她戴上。

倏地缩回手,封林婉推回手镯忙摇着头,“这是你妈的东西,我不能要。”

“封阿姨,虽然我从来没有叫过你一声妈,但你从小到大都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和妈妈又有什么区别。”易凉说着愣是拉过她的手要给她戴上,“而且啊,我们去看妈妈的时候,爸爸可是答应要娶你了呢。”

只觉得是自己幻听了,封林婉看着易凉抗拒的手这时也顿住。

“我骗你干嘛?封阿姨,这个镯子你就好好收着,等以后我结婚的时候再给我戴上。你现在都已经算是我们易家的一份子啦,是易家的女人就有戴这个镯子的权利。”略显霸道地帮她戴上玉镯,易凉满意地看了看抬头却见她已然掉了泪,“阿姨你别哭啊,这不该高兴吗?”

点头拿手背拭去眼泪,封林婉对她笑了起来,“谢谢你。”

“都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不说不说。”封林婉反握住易凉的手和她一起笑着,只是眼泪却还是凑热闹地往外冒。

心疼地帮她擦了泪,易凉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帮他们俩cāo办婚礼的事,“阿姨,你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婚礼?”

摇着头,封林婉脸上依然是她熟悉的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需要什么婚礼,领个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就好了,闹那么大还招人笑话。”

“那可不行,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我爸的婚礼,我得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的。”

“丫丫,你这么护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婚礼的事你爸一定也觉得从简就好,如果真要让我们去走走红地毯进进教堂,我们还真会觉得不好意思。”女人都渴望有个完美的婚礼,封林婉曾经也这么幻想过,只是现在,真的经历了柴米油盐的生活之后,那些华服殿堂对她来说都已不那么重要。更何况,“丫丫,你爸妈当年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大摆宴席,这次你也就由着我行吗?就当是对你妈的尊重。”

并未想到这些,易凉心里一暖抱住封林婉,头枕在她肩上喃喃着,“阿姨,我爸一定很爱很爱你。”

浅笑着轻拍她的背,封林婉看着手腕上的玉镯眼泪又开始充盈着眼眶。

等不了两人这么久的窃窃私语,易震北徘徊已久之后还是敲了门,“什么小秘密能说这么久?”

乐呵呵地去开了门,易凉靠墙看着一脸焦虑的易震北不由得挑起眉,“女人之间的小秘密当然不能告诉你了。呐,封阿姨还给你,我去楼下张爷爷那里去问问良辰吉日,你俩可得赶紧把事办了。”

最是对她没办法,易震北无奈地笑着看她往外跑去。

关门到了楼梯口,易凉满脸的笑意才渐渐散去,只剩嘴角还浅浅挂着一点笑。也只有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爸爸的婚事中去,才能无暇顾及其他,大喜是否能让人慢慢遗忘大悲?

“小易,我回来了。”田子惜忽然打来的电话,接起就是她欢悦的声音。犹豫着田子惜是否该列入自己所遗忘的人的行列,易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她继续说着。“这一路上小莫一直在逗我开心呢,我现在也已经从失恋里走出来了,小易,我决定了。”

故意卖着关子,易凉却不自禁地接了话,“什么?”

“我会继续等阿奕,以我自己最好的姿态。”田子惜说着顿了顿,“你可以离开阿南在法国让自己蜕变,那我也可以暂时不粘着他让自己成长。我不去缠着阿奕,但是我可以等。”

靠着楼梯的扶手,易凉听着她的话嘴角不禁扬起,“子惜,阿奕他并没有女朋友。”

“啊?”

“你上次看到的女人是他表妹,具体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说。让小莫带你去散心不过是为了让他趁着你不在的时间看看自己心里到底对你是什么感觉,子惜,阿奕他可能还不够喜欢你,但你对他来说并非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易凉也只能这些,自己的感情都经营得如此失败又如何去当别人的老师,“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话你都别告诉任何人,而且,不要向阿奕提到我好吗?”

还在震惊中未回过神,田子惜良久才应了她的话,随即便是电话挂断的忙音。

默默数着一级级的台阶往下走,易凉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月老座下的童子,迫不及待地想为别人绑上一条条红线,而她自己腕上的红线早已没了另一端。

研究了好一会儿,张爷爷才给了她两个所谓的良辰吉日。易凉原本并不信这些,直到现在落在了自己最亲的人身上她却觉得宁可信其有。红纸上的两个日子挑了最近的那个,时间虽短但足以让她准备好一切。

月底,跨年之前。

没有直接回家,易凉紧了紧外套往小区花园里走去。虽已冬至,却连一片雪花都未落下。她坐上秋千只觉得寒意直入心底,手机欢乐地叫着,汤阳的电话。

“易凉,memory取消广告授权了。”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易凉却如何都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你再说一遍?”

“肖总打电话来说memory取消了广告授权,语气不善。”

也是,虽是被肖宇找去飞鸢当的总监,易凉上任至今却显得过于不负责,甚至可以说玩忽职守。专门指派给她的广告被撤回,虽是memory付的违约金,却在飞鸢零撤回的记录上狠狠划了一笔。

“肖总没说要炒我鱿鱼?”事到如今都还能开起玩笑,易凉看着沉沉的天轻轻荡起秋千来。

“额,说会单独找你谈。”像是为了让她放心,汤阳又添了一句,“肖总没有直接打电话给你也是想先自己消消火吧。”

她自然知道肖宇对自己的器重,而她在飞鸢这段时间的表现着实辜负了他。就算肖宇不追究她的责任,公司上下的闲话也逃不过。

“知道了,我明天会准时去公司。”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你也该继续扮我男朋友了。”

“易凉……”

“很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9

☆、冬至(四)

冬至(四)

听了宋医生的意见,让易以琴留在家里帮着cāo办易震北的婚礼,易凉独自回了h城,到飞鸢的时候也早已过了打卡的时间。

“肖总。”敲了敲肖宇办公室的门,听着门后的应答推门而入,易凉坐在他对面等着他的数落。

倒没有想象中的斥责,肖宇反而笑了笑,放了手里的笔看向她,“我在想是不是我找你来飞鸢的时机不对,好像一直赶上你有事。”

以为他话中之意是在批评她的不尽责,易凉也没找借口,“是我怠慢了工作。”

“停停,我找你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事的,我当初找你来飞鸢自然是看重你的能力,你要的擂台我也都给你设好了,所以千万别和我提什么引咎辞职。”虽和她并未深识,但从策划部最近的工作状态就可看出她的能力,有功有过他也不想多追究什么,“前一阵子的事就当你来公司的适应期,我不希望你接下来还是那时候的状态,其他部门的总监可一直对你有意见呢。”

“肖总……”

“怎么?”

犹豫着还是说了出口,“我可能还得玩忽职守一阵子。”

挑眉看着她,肖宇有点好奇她还能有什么事。

“我要准备我父亲的婚礼,虽然是再婚,但我想亲自帮他cāo办一切。”看向肖宇的眸子黯了黯,“如果引起公司上下员工不满的话,肖总要扣我工资或者开除我都可以。”

管理层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还能安然无事,对于下属来说并不是很好的影响,肖宇若不对她有所惩罚难以服众。

“我会和财务说,你这个月的工资不用领了。”

“谢谢肖总。”

“可别,你以后好好给我做事就好。如果全公司的人都像你这样看我扣工资还道谢,那我就不用愁了。”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肖宇随即又正色道,“回去工作吧,反正这段时间你也没工资拿了,上班或者回家都你自己安排。”

又道了一次谢,易凉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办公室。

才进策划部的门,一大群人就团团围上来,肖宇要处分易凉的事在公司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问又怕不该问。终究还是钱晨开了口,拨开同事走到易凉身边,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易姐,肖总没把你怎么样吧?”

一句话顿时让大家三言两语地嘲笑起他来,不愧是掉线王钱晨,好好一个问题能被他问成这样。

扬了嘴角,易凉双手在后撑着办公桌清咳了几声,“肖总扣了我一个月的工资,以后吃不起饭的时候你们大家伙儿可得接济我。”

“以后你的三餐我全包了。”易凉的一句玩笑话却被钱晨当了真,灼灼的目光看着她倒像是真要当起她的长期饭票一般。

“你就拉倒吧,再怎么人家还有男朋友,哪儿轮到你。”一旁的小孙拍了钱晨的脑袋朝他使着眼色。

不打算和大家继续唠嗑,易凉拍着钱晨的肩起身,“行了,我们再扎堆在这里唠嗑肖总非把我开除了不可。”

办公桌上是几天前还未收进冰箱的巧克力,易凉看着一怔,打开盒子见到的不再是之前四方的模样。公司这几天已经开了空调,室内的温度足以让它们一块块化得软趴趴。

伸手去拿,却在手指上厚厚粘了一层,底部的字也早已在化了又凝固的过程中消失不见,易凉放手,唯有清晰的指纹留在那块巧克力上。苦笑着坐下,易凉不禁在想,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署名?忆良,终归于易凉。

翻出祁南的号码久久未按下,当初为了防止易以琴起疑,她手机里的备注从“阿南”换成了他的名字,陌生疏远。

“你好。”

直到祁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易凉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拨出了那个号码。拉回思绪,她努力用最正常的声音面对他,“你好,我是易凉。”

“嗯,我知道。”

“麻烦祁总告诉我贵公司撤回广告授权的理由。”

电话那头的嘈杂一瞬间转为安静,祁南的声音毫无干扰地传来,“易凉,我之前说过,你如果能想得起来就给我广告,如果想不起来我也不勉强你。现在,我不想让‘忆良’上市了,广告的事也就当是我们公司违约好了。”

原来只是他不想了,易凉只觉得心里一阵空,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听到的是什么回答,但如今得到的答案却像是一把利刃,把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都毫不留情地斩断。不自觉苦笑起来,易凉合上盖子开了口,“听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完全公式化的对话,祁南倒也配合着她,“好。”

挂断电话,易凉拿起盒子往垃圾桶里扔,手指正要松开又倏然捏紧。转身往角落的小冰箱走去,把里面的饮料一一拿出摆在一边腾出空位,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盒子却已然在冰箱里放好。

就算当成一个念想好了,姑姑永远发现不了的秘密。

********

“何特助,我这几天的预约都取消。”

“可是祁总……”

“闻成明天就要回来了,你也可以把工作都交接给他,又什么事让他自己想办法搞定。”祁南说完就拿了东西离开,浑然不顾办公桌后纸笔掉了一地的何婷。

既已知道原因,他就不会再坐以待毙,祁南开着车径直去了s市易凉家。

家里只剩易以琴一人,开门的时候手上还是大红的喜帖。

“姑姑好。”礼貌地问好,祁南安分地在门外站着。

从未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易以琴的视线往他身后打探着,一言未发。

“是我自己来的,易凉并不知情。”

伸手就要把门关上,却被祁南卡在门缝里的手制止,易以琴听见他的吃痛声也松了手,拿着请帖转身往屋里走去,留他扶着门框站在外面。

好像并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他了,祁南浅浅扬了嘴角只觉得自己解开这个结的希望大增,跟在易以琴身后就进了门,“姑姑,我今天来找您是为了和您谈谈易凉的事。”

专心照着宾客名单写请柬,易以琴对他没有丝毫理会。

“易凉并没有失忆。”说完只见她手一颤,清秀的字末尾添了长长一条线,触目惊心。祁南看她把请柬扔到一旁端正坐好继续说着,“我知道姑姑并不喜欢我,并且姑姑不喜欢我的原因我也清楚。我们都把易凉看成自己极为重要的人,所以您为了保护她而让她离开我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只是,您对我其实没有丝毫的了解。”

停了笔看向祁南,只一眼她又转回头去。

“我父亲的事并不会在我身上重蹈覆辙,姑姑,我今天来找您并没打算让您立即同意我和易凉的交往,只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能够给她幸福。”

依旧低着头,祁南见她没有反应忽然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门适时打开,易震北和封林婉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

诧异地看着屋里坐着的人,封林婉最先反应过来,放了手里的东西走到他身边,“你是祁南吧?”

起身点了头,祁南却不认识眼前的人,但根据易凉大学里的絮絮叨叨他也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您好。”

“好像变帅了嘛,丫丫以前的电脑桌面还是你呢。”封林婉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大学期间的易凉,如今见着真人倒也有些好奇,“你现在……”

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祁南礼貌地笑了笑,“我在等易凉。”

会意地笑了笑,封林婉侧身对易震北低声说着话,“是丫丫喜欢了好久的人呢,你们好好聊聊,我去做饭。”

却不似封林婉的和善,易震北在听到祁南的名字时就皱了眉,记忆虽远,但他眉眼之间与祁向远的相似依然熟悉得很。不愿他在易以琴面前多呆一秒,易震北沉了脸看向祁南,“和我去书房。”

颔首跟着进了书房,祁南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

“你的父亲是祁向远?”

“是。”

“以后别再来找易凉或者我们易家任何一个人。”多年前的事噩梦般一直在他身边,而易震北不想冒这个险让易以琴再受刺激。

“您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个不行。”祁南直视他微怒的眼神继续说着,“我知道我父亲对姑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请您别因为这个原因就否定我。”

商场多年,易震北看人的眼力也已磨练出来,“你拿什么来让我相信?”

“我能不靠家里的关系自己把公司办成现在的规模,自然也能不受家里的干扰迎娶我爱的人。而现在,我这边都已准备就绪,易凉在等你们的答案。”把所有的自信展现在易震北面前,祁南心里却虚得不行,他可以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却唯独左右不了易凉家人的想法,而这些对他都太重要。

“小易最近为什么没有提过你?”若两人真的定了终身,易凉早该言谈之间透露点信息。

见易震北松了口,祁南也如释重负,把最近发生的事拣了重点告诉他。

“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诧异地看向易震北,祁南话语卡在喉间。起身离开书房,易震北在出门的时候轻轻叹了气。若他现在阻挠两人,又和当年的祁鹤年有什么区别。

儿孙自有儿孙福。

作者有话要说:

☆、融雪(一)

就如广告撤回一样,祁南也撤回了对易凉的所有联系。本该觉得如释重负,不用再让汤阳继续假扮她的男朋友,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什么时候露了马脚,以至于渐渐地她都开始忘记自己该是个失忆的人。

只是,她有了个不好的习惯,经常会去看手机。是为了确认没有漏收客户的信息,是为了时刻了解父亲婚礼准备的进度,她这么对自己说,却也知道是自欺欺人。

“丫丫,这阵子就回来吧,也好好陪陪你姑姑。”易震北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那盒存放已久的巧克力发着呆。

“嗯,好。”看了一眼时间,易凉听他又嘱托了几句后挂了电话。这几天加班加点正好把手上的事都做得差不多,易凉收拾好东西再交代汤阳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出了办公室。

“凉子。”

一出电梯就见着守在那里的李奕,易凉倒是一阵惊讶,原以为祁南和他一起都消失在了自己生活里,没想到还是会在这里见到。忽然就不想再伪装什么,易凉在包里找着钥匙语气冷淡,“怎么?”

“你是不是记忆恢复了?都接受我这样叫你了。”

没有搭理他,易凉走到自己车旁开了锁。才打开车门就见他先一步上了副驾驶,她微蹙眉上了车,“找我什么事?”

“放心,我今天来找你无关阿南。”

心里像是被针戳了一下又收回,易凉手一顿随即发动车子,“说。”

“凉子,既然你都记起来了,那我要说的话你也该很容易懂。”李奕说着笑了笑,有那么点漫不经心,“一开始注意你是觉得你很特别,别人追阿南被拒后就另觅良人,你却完全是小强附体坚持了那么久。后来渐渐开始在乎起你,甚至想说阿南不接受你我就取代他好了,只可惜你心里一直都没有我。”

说好的不提祁南,现在却句句说到他,易凉眉头紧皱脸沉了下来。

“再后来去了法国,为了能呆在你身边,我开始不断地换女朋友,其实每次提出分手的都不是我,她们都说我对你太好。凉子,我也算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呢。”李奕轻轻摩挲着左手指间的银环,一点点,一点点往外脱。

“你……”

“先听我说完。”李奕说完的一刹戒指也挣脱了指节的舒服,“就像你永远看不到身边的我一样,我永远只把子惜当成妹妹一样。可后来我好像有点明白我为什么一辈子就只能当你的好朋友了,我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我担心说出来你就会把我拒之千里。凉子你知道吗?你去花圃找阿奕的那天晚上,子惜一直陪在我身边,她那么坚定地说我会喜欢上她,坚定到连我也开始相信了。”

从没听他说过这些事,易凉只专注地开着车,安静地听着。

“后来她消失了很久,而正好又是你出事的时候。有天晚上我忽然就在想,在你心里印的那么深的阿南都能被你从记忆里抹去,那子惜呢?如果她也把我忘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想下去。”李奕说着转头对易凉苦笑着,“在你身边那么久,我好像都忘了该怎么去喜欢别人。”

“阿奕……”侧头看他,闭目靠在椅背上,前所未有的疲惫。易凉收回视线,想着田子惜一次次和她聊到李奕时的神情不由得扬了嘴角,“你为什么不去试试看呢?如果子惜转身找了别人,可有你后悔的。”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适逢红灯,易凉停了车诧异地看向李奕,见到他一脸苦涩,“你确定吗?”

点头,李奕只怪自己的后知后觉,降了车窗一伸手,戒指脱离掌心飞出窗外,“她亲口说的,还说他们可能在年底订婚。”

易凉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田子惜,对于李奕说的情况也完全不知情,看着他颓然的模样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那天在江边,她和我打了赌的,说我最终会爱上她,若我输了就罚我把她的付出全数还回,若她输了就罚她孤独终老。所以现在算我输呢,还是她输?”最难受的阶段莫过于连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的心,李奕看着她试图得到什么答案。

“这得问你自己。”易凉这么说着,心里却隐隐为他开心起来。

“算了。”说完让她在路边停车,情感栏目结束,他也该继续去做未完成的事,“既然已经记起来了,就别再错过阿南了。”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心了,就别再错过子惜了。”一样的格式送还给他,两人皆是一番苦笑。

两枚银戒都已脱离它们驻扎已久的地方,剩下的便是努力和等待。

*******

“丫丫也要回来了,你是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封林婉切着菜忽然想起刚才易震北打的电话,侧身问着祁南。

把洗好的菜放到篮子里沥干水,祁南擦着手笑了笑,“我大概要回去了。”

这些天,祁南在附近找了间小旅馆就一直住着,晚上睡觉之外都呆在易凉家里,帮着置办婚礼的东西,向封林婉学着做饭,时不时坐到易以琴身边和她说说话。虽然依旧没有理他,祁南却隐约觉得姑姑不再像之前那般排斥他。

“丫丫一回来你就走?”听到两人的对话,过来打水的易震北不由得皱了眉。是他说要等易凉,现在却要避着她。

“易凉会在乎我家里人的意见,所以我想回去尽量想办法说服我爷爷。”他自己并不在乎祁鹤年的想法,甚至对那个永远只有争吵的祁宅渐觉疲惫,但易凉在乎。

原以为他会完全不顾家里的意思和易凉在一起,易震北听着他的话倒也点了头,“也好,别让我们家丫丫受委屈。”

答应下来,祁南端着刚煮好的莲子粥往客厅走去。易以琴爱喝莲子粥,他便向封林婉学着做,虽然期间熬坏了一只锅浪费了无数食材,但最终的结果倒还入得了易以琴的口。

“姑姑,这几天都打扰您了。”坐在她身边看她慢慢吃着莲子粥,祁南不禁浅浅笑了起来。虽然易以琴依然没对他说过话,但却有了不小的改变,比如会帮他洗脏了的外套,比如会吃他做的东西。

“嗯。”

正要去拿糖盒的手一顿,祁南只觉得自己幻听了。

“我不信你,我信丫丫。”这么多天,易以琴对他说的第二句话,祁南听着不觉笑了出来。

八个字,祁南却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让易以琴松口的并不是他这么多天的努力结果,是她对易凉的在乎。

“谢谢姑姑。”祁南现在也唯有这句话,说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

开车回h城,祁南却在半途拐去了祁向远那里,从来都只是在家里或者其他地方见面,这是第一次,他直接被人带着去了他的办公室。

抬头看着正进门的儿子,祁向远放了笔笑着,“这还真是稀客啊。”

在他对面坐下,祁南也跟着笑了起来,“回家找老爷子,顺便来你这里一趟。上次您也已经见过易凉了,觉得她当您的儿媳如何?”

看着他良久,祁向远才开了口,“你自己决定就好。过去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是过来人。”

和祁鹤年之间的隔阂到现在都未消除,祁向远不愿在自己和祁南之间也划下这么一道伤口。更何况,易以琴的侄女,他放心。

“有您这句话就够了。”并不久留,祁南起身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只剩下祁鹤年,发动车子之前,他拨出了祁宅的号码,管家接的电话。

“阿南,你气也该生完了,回来吃个饭行不?老爷现在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翻相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一愣,祁南随即拧了钥匙,“我回来吃晚饭。”

无疑是最好的回答,他只听得电话那头老管家欣喜的喃喃自语,嘴角也跟着扬起挂了电话。好像突然知道该如何说服祁鹤年,他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融雪(二)

到祁宅的时候太阳都已西斜,祁南停了车进屋。老管家见着他回来就一脸欣喜地往楼上书房走去,苍老的声音此时也有了一丝生机,“老爷,阿南回来了。”

“我说过了,你再唬我就把你赶回去养老。”愠怒的声音传来,随即便见着一支拐杖从门内扔出。

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祁南弯腰捡了拐杖敲了敲书房的门。

“我不想吃晚饭,你下去吧。”背对着书房的门,以为还是老管家劝他吃晚饭,祁鹤年这么说着,视线却丝毫未离开膝上的相册。

“又不吃晚饭?”一步步走进书房,祁南把拐杖在靠椅边放好,见着祁鹤年身边的一大叠相册随手拿了一本。

本以为是管家为了让他吃晚饭才想的谎言,祁鹤年摘了老花镜诧异地看着他。

“小时候我很崇拜您。”祁南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照片,看着自己带着祁鹤年的军帽像模像样地敬礼的样子不觉想起了儿时的事情,“那时候觉得爷爷特威风,也说过长大要变成爷爷一样的人。”

这几天不断地翻着相册,祁南小时候说的话也在他耳边浮现了无数次,祁鹤年合了相册靠向椅背,“说吧,什么事。”

“您是我最为崇敬的人,或许您会觉得我不按照您安排的路来走是不孝,但我永远记着小时候您说的那句话,要做个男子汉。”祁南说着把照片放回相册,语气前所未有地平静,“所以我想要每一步都自己走出来,想要自己去争取想要的人和物,这样才是真的男子汉不是吗?”

自从祁南高中以来,这还是两人如此平静地坐在一起聊天,祁鹤年忽然就觉得累了,双手覆在相册上叹了气,“我一直以为我是对的,原来也是老糊涂了。”

一直来陪他的顾影出国,自己的儿子儿媳难得回来,连祁南也被他气着再也没有踏入老宅半步,直到祁宅冷清得只剩他、管家和李婶三人,祁鹤年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所谓的地位和威严都不过是大家对他的尊重。

从未见过他这般苍老的面容,祁南却在这时才真切地意识到得眼前的这位老人是他的爷爷。双鬓都已花白,腰板也不似之前的直挺,祁南收了他膝上的相册手搭上他的肩,“下去吃晚饭吧。”

很久没有围在一张桌旁吃饭,祁鹤年此时都已开心得不行,绷了大半辈子的脸这时也终于放松下来,招呼着李婶和管家一起吃,再平常不过的菜肴此时也赛过满汉全席。

“你爱吃的大虾。”很久没有帮祁南添菜,他今天筷子夹着的东西几乎全都入了祁南碗里,见他几乎要满出来的碗才收回了筷子,“你们现在……”

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和易凉的事,祁南捧起碗扬了扬嘴角,“我会把她追回来的。”

“现在想想其实那个孩子也挺不错。”说完不自在地清咳了几声,拿了小酒盅浅浅啜了一口。

这回却是祁南不再提两人的事,帮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碰了碰祁鹤年的酒盅,“爷爷我敬您。”

多年来的隔阂像是慢慢消散,饭桌旁爷孙俩把酒言欢,就连老管家和李婶也不时插着嘴,此时的祁鹤年倒真切地像个爷爷,脱了军装从高位走下后平凡的老人。

*****

“爸,再过两天可就是您的大喜之日了,小心肝儿是不是一颤一颤的?”饭桌前,易凉帮姑姑添着菜侧头对易震北笑着。

“你就笑我吧。”这么说着却也是跟着她笑起来,易震北看着她又浅浅叹了口气,“本想亲手把你交给你丈夫,现在却反倒是你来帮我筹划婚礼。”

“您就当我现在做的事都在给您积累经验好了,到时候我的婚礼可得风风光光的,什么岔子都不能出。”易凉说着转向封林婉,“封阿姨您可得帮着我爸,我有点不放心他。”

“是是是,给你一个世纪大婚礼怎么样?”

“那不成,太铺张浪费不是我的风格。”

一旁的易以琴见着易凉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不禁也插了嘴,“你就矫情吧。”

“姑姑,我发现您好了以后啊说话都太精到位了!”大家的努力以及易以琴自身愿意走出那个世界的双重作用下,她已经开始慢慢恢复到与常人无异,易凉笑着心里却隐约被刺痛。

那个约定,易以琴已经从静默的世界中走出来,而祁南也已经不再联系她。

都已达成,唯独心是空落落的。

“你姑姑当年可带着他们辩论队拿了不少奖牌呢。”

易震北的一句话把她的情绪又再度冲走,扒拉起碗里的饭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半晌才抬头放了碗筷,“我吃饱了,去房间核对一下婚礼的事宜,你们慢用。”

自她自我禁足在那个世界之后,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便是易凉,对于她的一举一动,易以琴怎会不敏感。放了碗筷跟着进了她的房间,推门看见她抚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不是在核对事宜吗?怎么发起呆来了?”在她身边坐下,易以琴轻抚起她的发。

慌忙松了手去拿一旁的记事本,易凉埋头翻着没去看她,“在想点事儿呢。”

“是想事还是想人?”拿过她手里的本子一页页翻着,易以琴状似无意地开口提及之前的事,“你那点小心思连我都瞒不了,能瞒得了他吗?”

诧异地抬头看她,易凉并不清楚她的确切意思,又不敢轻易开口。

“以后没有足够的演技就别学人家失忆了,你姑姑也不是好忽悠的。”说着又忽然敛了脸上的笑,“你那样是存心让我心疼,姑姑也爱过人,分开的时候痛得不比你轻。你怎么不在我这边继续努力努力,何苦伤了自己?”

愣住,她何尝不想在易以琴面前努力一番,只是那次的自杀是她始料未及,对于重要的人,她一点险都不想冒。

“当然我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你这么做足以说明我在你心中的分量比他重。”易以琴说完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和你爸这里可已经松口了。”

由于祁南的要求,她也没法告诉易凉他来过的事情,易以琴把本子放回她手里离开。有些事,本也不该由旁人再多说什么。

记事本的封页微凉,易凉手心的温度一点点散至本子上,思绪却被易以琴离开前的话牵引。以为瞒住了所有的人,才发现不过是自欺欺人。放了本子躺在床上,易凉看着天花板五味杂陈。如果祁南都已发现了她没有失忆的事情,为什么不来找她?

是生气了,还是他真的就放弃了?

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易凉拽了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谎言,一向最讨厌被骗的祁南又是怎么做到那么自然地配合她的假失忆?

生日那晚的场景又呼啸而来,一路上用心布置的荧光板,瀑布一般的霓虹灯,还有烛光之后他深深看向她的眼。懊悔万分。

被子底下空气混浊,易凉却不愿从那里出来。混沌的空气配着混沌的思绪,再好不过。只是有人却不乐意让她这么混沌下去,手机兀自在一旁不安分地唱起歌来。

“小易!”良久不和田子惜联系,她的声音却一如刚散心回来时的跳跃和欣喜。

这才掀了被子坐起来,易凉揉了揉发紧的眉心牵强扯了嘴角,“怎么了?”

“阿奕喜欢我!”完完全全的肯定句,甚至带着些感叹的意味,她的意思毫不模糊地传至易凉耳里。

她却是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易凉想着田子惜现在的模样不禁为她开心着,“那很好啊。”

“刚才公司里的小张向我求婚,正好被他看见,就拖着我跑走了。那时就觉得他前所未有的帅!”兴奋地和易凉分享着她的喜悦,话语间都还略微带着些小喘。

“那他现在呢?”

“我说小张可是在向我求婚啊,他就跑开了,让我呆在原地别走开,我现在在江边的长椅这里等他回来呢。”

已然猜出了李奕现在正在做的事,易凉忽然就放下心来,起身踱步到床边靠坐在飘窗上,笑着恭喜起田子惜来,“修成正果了哦。”

“嗯哪,我可是会让阿奕一点点还回来的,你也别对阿南手下留情,好几年的青春呢。”田子惜说着又匆匆补了一句,“他回来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拜拜。”

易凉的“再见”还未出口,电话就已被挂断。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小雪,她开了一旁的窗任冷风肆无忌惮地往屋里灌。

田子惜和李奕的关系纯粹,让他补偿理所当然。而她和祁南,却早已分不清到底该谁补偿谁,现在似乎她欠得更多。

几片雪花落在她的袖口,没多久就化成了小水滴,易凉低头愣愣看着,忽然就扬了嘴角。

下雪了,我来找你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小凉凉决定不矫情了!

我会给她一个最美的道歉方式的~~~

另,亲基友新开的文文《医心人》大家可以戳戳看~~有爱的青梅竹马,有爱的军医男主,以及有爱的女王女主,大家不容错过~~~

☆、融雪(三)

婚礼最终还是折中了封林婉和易凉的意见,简单地请了些亲朋好友,而流程都由易凉来把控。他们不愿去教堂,她就在附近的酒店借地儿帮他们办了一场中式婚礼。当她引着封林婉往父亲走去时,分明看到他眼里的惊艳。

修身旗袍以及易凉研究了很久亲手盘好的发髻更能衬出封林婉的温婉之态。身着中山装,易震北呆站在那里最后只剩掩不住的笑。而他身边是被拉来做伴郎的祁南。

把封林婉的手交由父亲手里,易凉浅笑着站到祁南身旁,不动声色地垫了脚在他耳边低语,“你还真来。”

司仪正按着易凉的交代主持着婚礼,两人拜天地之际祁南虚搂着易凉的腰带她到了台下。没人注意的角落,见着她满脸的笑不由得俯身,唇擦过她的唇紧贴着她的耳垂,“你穿旗袍也很美。”

像是约好了一般,两人都没提失忆的事,易凉脸颊染了一抹红晕微微缩了脖子。为了搭配封林婉的旗袍,她帮自己和易以琴也各添置了一件较为简单的旗袍,酒店里开足了暖气倒也不需要厚外套来御寒。帮他理着有点歪了的领结,易凉抬头回着他,“这个领结倒真的配得上你。”

哪能配不上,是她最后一次送他的生日礼物。祁南揽着她并肩靠在角落看向台上的两人,几缕光透过帘子落在他们肩上,轻盈温暖。

“以后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可要想出更好的点子。”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揽着她的手又微微动着。

制住他几近迷路的手,易凉早已习惯了口是心非,“谁要和你结婚了。”

“你可别告诉我是叔叔自己想到的找我来当伴郎?我可是推了几个大合作打着领结来这儿的,易凉小姐不是逗我玩儿的吧?”从接到易震北电话那一刻,祁南就已知道了易凉的想法,她没有足够的勇气承认,他就顺着她的意思给她台阶,两人之间,总该有人先迈那一步。

自然不是逗他玩儿的,易凉拉过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十指交错握紧,“可是你还没有和我求婚。”

倒也留意到她的羞赧,祁南紧紧合了手不放过她,揽着她的手放下正要往裤兜里伸就听到台上司仪的召唤。礼毕,新郎新娘开始敬酒。

封林婉不会喝酒,易震北这一阵子身体又不太好,祁南就自然而然成了替酒的最佳人选。翩翩亲戚邻居不是省油的等,“代酒罚三杯”等各种劝酒的理由纷纷出现,几桌下来,就算酒量不错的祁南最后走路也愈见不稳。

“不会喝还喝那么多。”扶着他去一旁休息,易凉帮她倒着茶水解开他的领结。

抬头看向她,祁南忽然委了身靠在她肩上,“因为……开心啊。”

因为你终于回来,因为我终于可以触摸到你,因为我们好像终于可以怎么也不分开。祁南头有点晕,包住易凉的手才觉得真实安心。

暖得心里的雪都要化成泪从身体里出来,易凉任由他靠在自己肩上,酒精的气味散播在两人之间,她只闻着就觉得醉了,“我也好开心。”

婚宴上贺喜声交谈声嘈杂,唯独这个角落安宁。

“这次没有绣球可以抢了。”看着尽兴的宾客们,祁南却忽然有点惋惜地叹起气来。

“怎么?”

“如果你能再抢到一次绣球,那就为我求婚成功的可能又添了一分。”祁南说着松手改为牵住她的手指,浅浅笑着带她往自己的裤袋探去,一个小小的盒子鼓鼓地存在在那里,易凉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

挣扎着缩回手,易凉拿了茶杯塞进他手里,“你好好地在这儿坐着,我去爸爸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起身往易震北的方向走去,才几步易凉又回了头,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祁南又睁了眼迷糊地朝她笑着。转身扬了嘴角,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转身时候他还在。

“累了吗?”身侧是自己的新娘,易震北满脸笑意像是已经印上再也洗不掉一般,见着易凉过来笑着问她。

摇了摇头,原本想问的话被他捷足先登,易凉挽上易以琴的手笑得开心,“我是不是该叫您妈妈了呀?”

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封林婉覆上她的手脸上的笑与易震北的相差无几,“还是叫我封阿姨吧,妈妈这个称呼我可不能要。”

“那哪成,您嫁给了我爸,以后出去还叫您阿姨还非得被人说我爸背着老婆找女人。”易凉清楚封林婉的意思,却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打算,拿玩笑说着真心话,“我以后喊您妈,并没有让您取代我妈的意思。这样我就有两个妈了呐。”

说不过易凉,封林婉只好笑着默许,她又何尝不想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姑娘叫自己一声妈妈?

“说得好听,你倒是叫一声看看。”一旁的易震北显然受不住被她们冷落,愣是j□j话来。

毫不犹豫地,易凉正对着封林婉喊出了那个称呼,“妈。”

两大喜事在一天内达成,她应了一声就把易凉拥进怀里,笑着笑着就掉了泪。

“女人还真爱哭。”易震北说着帮她擦去眼泪,又摸了摸易凉的头笑得无奈,“爸爸的事成了,你自己的打算什么时候办?”

“当然是……”离开封林婉怀里,易凉对他眨了眨眼,“看着办呗。”

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确定她这边的家长都已经搞定,想到祁鹤年的态度就觉得头疼。毕竟以后要成为一家人,易凉还是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

“你啊……”也不再多说什么,邻桌有熟人召唤新郎新娘,易震北便揽了封林婉走去。

正要回头找祁南,却见他身边坐着易以琴,易凉一愣便被不知哪儿出现的大叔叫住聊天,家长里短似是要给她介绍对象一般。

“喝了这么多不难受?”看了看他手里的杯子,易以琴抬眼便注意到另一侧的易凉。

摇头,看向她的眼神努力保持清明,祁南浅浅扬了嘴角,“喝多了,以前的事就忘了。”

“你爷爷那里……”

“老爷子想通了,姑姑您放心,我断然是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委屈。”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祁南又认真地发起誓来,“若没做到,随便您如何处置我。”

他们的事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易以琴低头理着披肩不去看他,“说的话自己记在心里就好,若你真做不到我也不能把你怎样。至少,别让丫丫重走我的路。”

“姑姑放心。”虽微醺,祁南这时的话却也足够真心,大概无论何种状态下,提及易凉他都只选择怜惜。

“好了,回去让丫丫给你煮点汤醒醒酒,喝了这么多也没吃什么东西对胃也不好。”说着起身,离开前又回头补了一句,“我一会儿回我自己的公寓。”

易以琴才离开,易凉就回了他身边。祁南见着是她,又闭了眼假寐着。

“姑姑对你说什么了?”在他身边坐下,易凉试了试杯子的温度从他手里拿走,“都冷了也不知道换一杯。”

“不告诉你。”微眯着眼,祁南勾起嘴角应着她。

德行。见着他这幅模样,易凉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字。把换了茶水的杯子塞回他手里,却被他又放到了一边,“爷爷答应了。”

“嗯?”低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易凉一时没反应过来。

“爷爷还担心你会怨恨他。”没有解释,只接着说,祁南忽然觉得光牵着她还不够,伸手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轻轻嗅着,“你怎么这么香。”

祁鹤年松口的喜悦被他不正经的话冲散,易凉伸手捂住他的口鼻,“你喝多了。”

“唔……唔……由……”零碎的话语从她手心传来,一阵阵湿热的气体挠得她手心直发痒,易凉匆匆撤走自己的手却只觉得无处安放。

“以后都用这个沐浴露吧,我喜欢。”

“……”话题什么时候转到这里来的。易凉无奈地决定把话题掰正,“你说爷爷不反对我们了吗?”

“嗯,他现在只要有人去看他就成了,你可以趁虚而入了。”

果然酒精是可以麻痹人的大脑的,易凉不由得猜测酒精是不是连祁南的智商一并麻痹了,正常的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带感的成语。

趁虚而入……趁虚而入你妹啊……

“易凉,我们就这样吧,别再折腾了。”头又在她颈窝里蹭了蹭,祁南像真的贪恋起她的气味一般黏糊着。

整个人僵直着,易凉努力定了神发现在这时企图和他正经地聊天绝对是考验耐心和想象力的事情。只是,祁南的那句话却正入了她心怀,她也折腾累了。

“好。”

“那就嫁给我吧。”

“……阿南,有人在喝醉的情况下求婚成功的吗?”

“我会是第一例。”

“你猜可能吗?”

“嗯。”

“你再猜。”

作者有话要说:  qaq被自己的勤奋感动哭了

阿南借酒求婚太无耻了太无耻了嘤嘤

完完结

☆、融雪(四)

“你带我回家啊……”

“或者你想自己回去。”无语地架着他,易凉腾出一只手拿了钥匙。

祁南的酒劲过了大半,却也还是掂量着分量把自己压在她身上,蹭了蹭她的头发眯眼看她开了门,“你是不是要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

“……”若不是他替易震北挡了那么多酒,而她的内疚感又没散去,易凉早已把他丢在门口吹冷风。支着他进门,犹豫了一会儿把他送进了自己房里,开灯开空调一气呵成。

“原来我们家易凉也这么少女情怀。”床上零散地摆着几个玩偶,祁南说着随手拿起一个抱在怀里,埋了头又是一阵嗅,“和你一样香。”

空调慢慢送出暖风,易凉脱了外套在床边坐下,“阿南,你真醉还假醉?”

从玩偶底下露出脸,祁南朝她笑了笑,“真醉,好热,帮我脱衣服。”

“……”一字一句口齿清楚,她却还是妥协地探过身子帮他摘了围巾脱去外套,而他倒也极其配合地该伸手伸手,该起身起身。

挂好外套,易凉回头只见着他靠在绒绒的玩偶上直直看着她,眼神说不上清明,却在她心里不动声色地闹了一下。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易凉不自在地捡了个小玩偶往他怀里塞,“又怎么了?”

拨开身边所有玩偶,祁南伸了手就把易凉拉到了床上,头枕在她腿上心满意足地闭了眼。

“喂!”贴身的旗袍拘束得很,她现在只想换身宽松的家居服透透气,只是腿上枕着祁南,她动弹不得。

“别动。”不满地在她腿上一拍,随即又扬了嘴角,“易凉,这样多好啊。”

要去推开他的手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愣住,随即转抚上他的发顶,是啊,多好。

“其实是真有想过,你就那么把我忘了,我给你一个新的生活。”侧躺的身体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转正,祁南睁眼见着她低头看自己的眸子,笑容愈见扩大,“你知不知道,这里被你刺痛好多次了。”

像是个跌倒了要安慰的小孩儿,祁南牵着易凉的手覆上自己的左心房,“你要怎么补偿我。”

“那我等你的那几年呢?你要怎么补偿我?”被他的表情逗笑,易凉收回自己的手把他从自己腿上推开。

“补偿……这个够吗?”说着拿出裤兜里那个小盒子放进易凉掌心,“不够的话我去买个更大的。”

被他颇带土豪气质的话哽到,易凉把玩着盒子笑得漫不经心,“有鸵鸟蛋那么大吗?”

“……”

“我去换衣服。”她说完撑着床正要起身,就被祁南拽住摔进他怀里。

易凉并不知道,她穿着旗袍的模样一直撩拨着祁南的心,如今终于能把她完全拥在怀里,他断然是不会再放开。

“阿南!”只觉得他这样的举动心怀不轨,易凉挣扎着要离开。

祁南却丝毫不愿松手,大致猜到她的想法又低低笑了起来,“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听见这句话便停了下来,她的脸却渐渐升温,终究是她小人之心误会了祁南。

“我不想每次都是不清醒的时候对你不轨,易凉,那样我会记不住你情醉的样子。”低沉的嗓音在房间里响着,合着空调轻微的声音一并度到她耳里,火焰般热热地舔舐着她的耳垂,温度骤起。

许是这几天太过劳累,又或者是祁南那句话起了安心的作用,易凉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轻轻拿走她头上的簪子,他抚着手里黑长的发莫名地想到多年前那个追在自己身后跑的女孩儿。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

俯身看她安稳的睡颜,祁南低头在她眼眸落了一吻,嘴角扬起,那个回答从唇齿间溢出,“好。”

******

确定易凉还在自己怀里,祁南才笑着睁了眼。

“你终于醒了。”身上的旗袍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睡衣,易凉醒来后就只看着他,终于等到他睁了眼。

一睁眼就见着她的笑颜对祁南来说是最好的清晨,笑着从她唇上偷了个早安吻,“等我很久了?”

点头,随即从他怀里钻出,易凉开了衣柜挑起衣服来,“我一会儿给你做个早饭,然后我得出去一趟,你不许跟着我。”

心情甚好,祁南倒也爽快地答应了,侧身看着她站在衣橱前犹豫不决的背影开口给了意见,“宝蓝色那件。”

依言拿了祁南说的那件衣服,配了裤子一起拿去浴室换。易凉收拾完出来时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阿南?”

只听得卧室之外传来的回应,易凉循声找去,见到厨房里的祁南时便是一愣。之前糟糕的厨艺她不是没见过,而他现在却在认真地煮着粥,水米分明,衬衫的衣袖被他随意挽着,扣子大概也是他随便系的,易凉注意到他不对称的衣角不禁笑出声来。

向来得体的祁南竟也有这么引人发笑的模样。

“我只会做这个。”

走至他身边,易凉看着一旁放着的莲子更为诧异,“莲子粥?”

颇为神秘地朝她笑了笑,祁南侧身把她揽进怀里,“你以后多教我点。”

“嗯。”由他松松搂着自己,易凉微微拉开两人距离,帮他解了扣子又重新扣好,只留了最上面两颗扣子松松开着,“你为我煮粥,我帮你理衣服,真好。”

在她额上吻了一吻算作报答,祁南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去看锅里的粥。

寻思着也没有自己要做的事,易凉往他腰间戳了一下,“我先出去一会儿,回来吃你煮的粥好吗?”

“嗯。”只想着她很快就会回来,祁南也没反对,专心顾着锅。

收拾了东西出门,易凉随即拿了手机拨出一个号码,“顾姐姐,我出来了,你在哪儿?”

离小区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一大早还没多少客人,她一进门就见着靠窗位子上安静坐着的顾影。发觉她进门,顾影抬手对她示意着,浅浅笑起来。

“顾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易凉叫了一杯牛奶,看向顾影笑着。

“只回来一阵子,三五天的样子又要回英国了。”见着她诧异的神情倒也在意料之中,端起咖啡浅浅品着,在易凉开口之前继续说着,“你和阿南的婚礼定下来了吗?”

“顾姐姐?”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易凉疑惑地看向她摇了摇头。

拿了勺子慢慢在杯子里搅着,顾影低头看着不断冒出的热气敛了笑,“我还以为,我一离开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并不知她想说什么,易凉双手捂着温热的牛奶直直看着她。

“易凉,你不恨我吗?”不再像之前那般亲昵地叫她小易,顾影抬头看向易凉,问得咄咄逼人。

“不恨。”除此之外,她对顾影只有内疚。

“可是我恨你,恨了很久很久,到现在都已经觉得累了。”顾影松开杯子视线飘向窗外,萧瑟的大街上偶尔出现的几个人也是裹着衣服匆匆而过,她终于把这些话当着易凉的面说出,“易凉,你为什么出国?”

一愣,她敛着眸子里的情绪说了自己的答案,“因为有交流的机会。”

“不对,你是因为阿南的短信,更准确地说,是因为我给你的短信。”回头见着她满脸的惊讶,顾影浅浅勾了勾嘴角,“那天你发短信过来的时候我正好帮他拿着手机,后来又拉着他去帮我爸挑生日礼物。”

所以她才独自在雨里等了那么久。

“后来你又回来过对吗?”

“你知道?”

点头,“那晚我和他接吻之前,他喊的一直是你的名字。”

易凉只觉得心头被扯了一大块,多年来的误会就这样被顾影的三言两语澄清,她却从心底抵触着她的话,“顾姐姐,你……”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讽刺的笑太过伤人,顾影看着易凉的脸却依旧喜欢不起来,“我觉得你配不上阿南。”

“为什么要说?”她从来都只把顾影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看待,即使曾经是她的情敌,却更是她一度努力想要变成的样子。

“因为不甘心,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你不配拥有阿南的所有好,他对你用情至此,你却能那么轻易地就被误会蒙蔽,易凉,你真的不配。”话都已经说完,顾影抽了几张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从她开始追祁南一直到现在,身边不断地有人说她配不上祁南,易凉却从来都不信,她坚信感情的事怎么是他人觉得配得上就能配上的。唯独这次,顾影的话带回被她深埋的记忆,一幕幕画面冲回脑海。

爱深则不疑。

直至手心的牛奶都已变凉,易凉忽然扬了嘴角,起身匆匆离开。她几乎是跑着回了家,来不及摘围巾脱外套就四处找着祁南。

“这么慌慌张张做什么?”笑着帮她解下围巾,祁南伸手就在她鼻头捏了捏。

挣开他的手,易凉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周身的冷气慢慢散去只剩祁南的体温萦绕着,她那么紧地环着祁南的腰,声音从他怀里传出,“阿南,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笑容僵在脸上,祁南正要问她原因就听着怀里她继续说着。

“就一个月,你就再等我一个月,我会每天和你报平安。”只怕他不答应,易凉越抱越紧。

眉头皱得不行,祁南不喜欢这样才在一起又要分开的感觉。

仰头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易凉一脸祈求,“就一个月,我回来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

良久,她眸子里的光亮一点点褪去,手渐渐松开就要放下时,却听见他的回答。

“好,就一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姐姐逛了西湖,阳光甚好

我怎么会告诉你们下一章就是大结局了呢

想要什么番外可以提出来 我尽量满足

另,我周二有考试,所以今明两天要全力复习,更新不能保证,希望谅解

☆、终章

“我说你还真等得住。”终究还是受不了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李奕探过身拿走他手里的文件才得到了祁南的注意。

放了笔,祁南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她明天回来。”

只要给他一个等待的期限,他就可以等,不去找她,不去主动联络她。

“你就不怕人家回来给你带个小白脸回来?”

“她在法国四年不也只带了你回来?”

隐约觉得祁南话中有话,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李奕皱了皱眉把文件扔回他面前,“得,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慢慢忙。”

“你什么时候改了职业?”就在他转身正要离开时,祁南扬着嘴角补了这么一句话。

真是……毒舌彻底回来了。李奕倒也不回他,连他的笑脸都不愿再看一眼,咬了牙摔门而去。

手机屏幕在这时亮起,祁南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看了信息内容后笑意更是加深。来自易凉的短信,内容无其他,明天的班机号和起飞时间。

终于要回来了。

靠回椅背闭目养神,才一会儿又拨了内线把闻成叫进办公室。

“都布置好了?”

“嗯,我可是有经验的人。”略为骄傲地回答着,闻成看着祁南良久又笑了笑,“祁总,你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免费提供指导。”

随手拿了文件往他身上砸去,祁南却依然挂着刚才的笑,“别忘了你的份子钱。”

“我早就准备好了。”稳稳接住他扔来的文件夹,闻成整理好拿在手里。当初整理礼金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祁南的红包特地拿出锁在了书桌里。

到底是跟了他那么多年的特助,祁南想着之前何婷种种让他头疼的地方,对闻成不由得更为赞赏,“上次的支票怎么没有提现?”

“我……”

“你自己填个数目把钱取了吧,让你回礼你还真以为要把钱全部还给我?”看着闻成愣住的神情,祁南只觉得心情格外好,“只要比公司里其他同事给的多一点就好了,好歹你也算是公司元老了。”

立即回了神,闻成把文件夹端正地放回桌上,“谢谢祁总。”

“行了,下去吧,我等会儿会提前走,你们自己看着办。”言外之意明显得很,祁南这还真是大赦天下的阵仗。

午后暖阳甚是怡人,从公司出来的祁南径直去了自己公寓。原本的客房被他装饰成了婴儿房,咨询了叶清浅后按着易凉喜欢的样子布置好,而那张她喜欢得不得了的婴儿床此时也被摆在那里,上方还挂了些小玩偶,都是之前去买婴儿床时她爱不释手的东西。靠在墙边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他似乎就能想象到易凉在这里照看孩子的模样,笑意染在嘴角愈发浓烈。

你回来,我给你一场婚礼。

*****

良久不见雪,易凉归来这天,天空却开始零星飘起小雪花来。轻飘飘地随着冷风荡在空中,玩够了才慢慢落地,雪花太湿,竟结不起一片雪白。

她素来喜欢雪天,祁南看着机场外的雪不由得替她开心起来。航班抵达的通知传来,祁南捧着花专注地看着出口拖着行李陆续出来的乘客,直到身旁接机的人都已散去,他还是没等到易凉。

拿出手机正要再看一次短信确认航班时间,易凉的笑脸就在屏幕上出现。

“中心广场音乐喷泉旁,十点半准时会面。”

看着短信才发觉自己被放了鸽子,祁南无奈地拨回电话,却被挂断。

“凉子呢?”

“小易呢?”

匆匆赶来的李奕等人见着他独自一人又往出口的方向看了看,“不是航班又延误了吧?”

摇头,祁南扬了嘴角转身就要离开,“她早就到了。”

像是给他安排了一场惊喜,祁南心里只余期待。这次再相见,她给他一个惊喜,而他还她一个未来,何尝不可。

见他匆匆离开,李奕拥着田子惜跟上,一头雾水。

“你说她回来不通知我们干嘛?”

“大概是为了偷偷看我有没有背着她找女人。”

一句玩笑话从祁南口里出来只让人觉得冷得不行,李奕夸张地拥着田子惜作势取暖,“你们两个奇怪的人凑在一起真是绝配。”

“过奖。”

雪越下越大,中心广场的地砖上浅浅积了一层白雪,人来人往留下的脚印里便是一滩凉水。祁南停了车径直走到喷泉旁,绕了一圈也没见着易凉的人。

“叔叔,小年夜买个苹果送女朋友吧。”裹得圆圆的小女孩儿只露了一个脸在外面,手里挎着一个装满苹果的篮子仰头看向祁南。

原来已经到了小年夜,他只顾着算易凉回来的时间,都已忽视了满大街热闹的节日氛围。皮夹里拿了一百塞进小女孩脖子上挂着的小钱包里,祁南拿了一个苹果又捏了捏她的脸,“谢谢你。”

大概是从没卖出过这么贵的苹果,女孩儿对祁南道了好几次谢才笑着跑开。

易凉还是没出现,广场边的大钟却已开始半点报时。

“阿南,看屏幕。”

适时的短信进了手机,祁南看完抬起头。

大屏幕忽然变成一片漆黑,随即一点点光亮从屏幕中心慢慢散开,而memory的logo从光亮之间浮现出来。似是被祁南仰头专注的样子影响,广场上匆匆来往的人这时也相继停了脚步抬头看向大屏幕。

他们从未见过的广告,广告里的女人笑得灿烂,而一张张照片里的男人正是他们身旁的祁南。

“思忆良人,不如追寻。”

荧屏上女人的话音刚落,所有的照片被旋转着收走,取而代之的是包装精致的“忆良”。

“阿南!”

广告结束,喷泉也正偃旗息鼓,易凉的声音就那么从喷泉的对面传来。祁南回头,笑着见她跳上喷泉的边沿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有人问我是否觉得自己配得上你,我一开始都肯定地说是,却越来越心虚。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到很多相爱的人。我努力去寻找你当初去过的地方,在那里和之前的你合影。”

大屏幕上只剩下浅笑着的易凉,从大学的一见钟情开始,她尝试过无数种告白的方式,而这次,是她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次。

身后是她对自己的告白,身前是她真切的模样,祁南手里捧着花和苹果只觉得这个惊喜分量太足,有点超出了他的意料。

“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不够好,但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追逐着你。你看,你去的地方我也去了,你爱我我也爱你。所以,你愿意娶我吗?”

荧屏上易凉的话音刚落,整个广场一片哄然,纷纷看向两人不知谁带头开始喊起“愿意”,此起彼伏。

“你!愿!意!吗!”在他身前几步的距离停下,易凉伸手环在嘴边对他大声喊着,暖暖的热气从口中出来化成一团白雾。

头上肩上被雪花落满,祁南就那么站着,看着眼前的女人嘴角弧度慢慢扩大。

早已准备好的盒子从包里拿出,易凉跳下喷泉的边沿,走到他身前打开盒子,“广告是我带来的嫁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已经收下了。我只买得起其中一个戒指,剩下的一个我觉得应该让你来买。”

四周都已安静下来,偶尔传来几声快门声,大家看着易凉又看向祁南,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呐,这次你再拒绝我的话我就丢脸丢大了,快说你愿意。”笑意染进眸子里,易凉对他眨起眼。

一旁的李奕等人终于按捺不住,拍着祁南的肩催他赶紧答应。

“我说过,有些事就交由我来做。”把手里的东西全递给李奕,祁南说完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看着易凉慢慢屈了两膝。

站着等他的回答,却见他单膝跪地在自己身前打开那个看着陈旧的盒子。

“易凉,嫁给我。”盒子里并非钻戒,而是多年前易凉交给他的指南针。

点头,伸手去拿那枚指南针,却被他带入怀里,易凉指尖是金属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早已暖意融融,“我愿意。”

“谢谢,祁夫人。”轻声在她耳边说着,祁南拥着她的手又紧了紧,终于等到了她。

“亲一个!亲一个!”

嫣然把这里当成了婚礼现场,起哄的声音一波接一波,而祁南倒也不负众望,略微松开她便吻了下去,唇舌相依。

后记:

易凉回来第二天,h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每一家memory的店里都排起了长队,只听得路人都在说——

那款“忆良”巧克力就要上市了,今天开始连着三天每个店面都免费送出520份,广告里那女的可是memory的老板娘呢。

在遇见她之前,他不怕孤单更觉得没有爱情也无妨。而她出现之后,他才发觉没有她的世界一秒都无法忍受。

易凉,是祁南感情里最绚丽的一场擦枪走火。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给出了结局,写到最后一句话自己也觉得不舍……

本打算考试结束再更结局,却心痒难耐地还是开了电脑码字,写了自己最美的结局,表达欠佳很多细节都没有完全展现

说实话,《走火》是我写得最为难过的一本文。开文初期正好是最忙的时候,很多事情堆杂在一起而我时间安排得又是一团糟,所以后来写到六万多的时候实在受不了自己开始修文。其实是想写一个自己想看的故事,谁知道后来戳中了不少人的雷电,好吧,车祸装失忆真的很雷是吧。

大三了,看着身边的人都在努力着,越来越觉得毕业以后的生活好迷茫。把情绪带到写文里来,我大概不是个称职的讲故事的人。修文之后看的人也寥寥无几,才发现原来我也是个玻璃心,再把写文的情绪带去生活里,恶性循环。

啰嗦了一些,大家看过就好,走火完结后沫沫估计要休整一段时间再开文了,大家一定要记得我哦~方便的话去专栏收藏我一下也可以,新坑早知道~

顺便,谢谢在文下留言鼓励我的众基友们,以及你们这些可爱的读者们

萌小萌,这个名字很符合你啊~感觉你很萌很萌~

小夜,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结尾这里,考研也要注意身体哦,祝你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嗯~

yaya,希望分开后的重逢能让你满意

再唠叨一次,大家有什么番外想看的可以留言告诉我~

额,不小心说了这么多,再次感谢大家对沫沫的陪伴~~么么哒

☆、番外·奕心人

下车后,李奕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直到被一个狂奔的小孩儿撞到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就近在长椅上坐下,他靠在椅背上蓦地想到那天晚上的事。

也是现在才发现,祁南、易凉、他、田子惜那么多年来几乎成了一个链。他追着易凉,而她追着他。她总会那么恰当地出现在他身边,每次他需要有人陪的时候。她安静地帮他捡满地的啤酒罐,她那么坚定又带着点绝望地和他立下赌约。

对面玩着皮球的小孩儿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李奕抬头正见着他们伸着小拇指拉钩的样子,耳边是那句他也曾说过的话,“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苦笑在嘴边慢慢漾开,那个赌注他已经输了,可田子惜却已经不想收回任何赌金。

“如果你骗我怎么办?”

“不骗你,不然你到时候来找我啊,抓着我不放就好了!”

小孩儿稚嫩的话语却忽然点醒了暗自伤神的李奕,他甚至有点突兀地捏了捏小男孩儿肉肉的脸颊,在小孩儿哭出来之前匆匆离开。第一次这么急切地要看到出租车上空车的指示灯,李奕站在马路边嘴角高高地扬起,这么多年,在感情上他竟不如这两个女人。

一路催着司机到公司楼下,却正好见着被大家围着的田子惜。

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一群人低声议论着,李奕走近只零碎听到“求婚”“郎才女貌”的词,而他迫不及待要见的人此刻站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一脸抱歉。

“子惜,我想以后都能够带你一起上下班,想把肩膀一直都借给你,只是现在,你能不能答应我的求婚“

“不能。”

人群中李奕的声音在他人听来大煞风景,却怔住了正在犹豫如何拒绝的田子惜。诧异地循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对自己笑的他。

“你是谁?“对于自己的求婚被人打断这件事,小张恼怒得不行,却还是强装着淡定地问着他。

只是李奕却丝毫没有回应他的意思,拨开人群牵起田子惜的手就要离开。

大概他的动作太过出乎意料,直到两人消失在拐角后小张才恍然反应过来,”喂!你到底是谁!“

“李先生,你破坏了我的求婚。”田子惜低头看着被他整个包住的手不动声色地笑着,李奕却忽然加快了速度开始往江边的方向跑。

良久没有这么用力地跑,田子惜只觉得耳边的风都能唱出歌儿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她看着李奕发梢上沾着的雪花竟不觉想到了他们白首的模样。”阿奕,下雪了。“

一直奔到护栏边才作罢,李奕回头看着她大喘着气,呼出的热气化成一团团暖白的水汽在两人之间间歇出现。他正要开口就见着她嗔怒的神情。

“阿奕,你打断了小张的求婚。”

“你会答应?”

并没有马上回答,田子惜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压抑良久的希望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叫嚣,他这样……是在乎她吧。“和你有关吗?”

“我不想你接受别人的求婚,我不想你用别人的肩膀。”终于把话说出,李奕牵着她的手不愿放开,“我破坏的求婚,我可以还给你。”

“阿奕,你是认真的吗?”仰头看着他,两只手一只被他包着一只被冷风吹着,一温一凉只觉得有些不安,“你……要放弃小易了?””从来没有得到又何来的放弃,我只是染了一个习惯不愿去改,但是你成功地用一个叫’田子惜‘的习惯取代了我这几年的习惯。“说完觉得话有点绕口,李奕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或许太过突兀,但是请你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

“好。”干脆利落的一个字,情理之中却是他的意料之外。看着李奕诧异的神情,田子惜仰头笑了笑,“好不容易等来的话我不敢用矫情去浪费,如果你是认真的。”

几片雪花零落散在她的的睫毛上,李奕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嘴角却越扬越高。

“阿奕,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我,就不要对我说这些话,我会信以为真的。”极尽认真地看着他的脸,田子惜宁可现在再痛一次也不愿尝到之后绵长的痛。

视线错开她的脸颊向她身后移去,祁南扶住她留下一句话,“等我一下。”

趁隙给易凉打了电话,田子惜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见着李奕又跑了回来,手里是一串红红的糖葫芦。

注意到广场上有人在卖糖葫芦,他才连忙跑过去买了两串,本想都给田子惜却在半路被一个小孩儿截了一串。伸着手,他就像是青葱年少时送礼物给心仪的女生一般竟有些紧张,“我记得你说最爱在雪天吃糖葫芦。”

已然不需要其他,田子惜接过糖葫芦只觉得心里也如外面的糖衣一般越来越甜。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雪天和糖葫芦的搭配,就像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李奕一般,喜欢着向往着努力争取着。

“你为什么不把整个都买下来?”一点点剥离最外层的包装,田子惜浅笑着抬眼看他。

也就因为她这么一句话,李奕再折回来的时候俨然成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身边围着一群眼馋的小家伙。

“姐姐,我想要那个糖葫芦。”跑在最前面的小孩儿拽了拽她的衣角一脸渴求。

田子惜俯身帮他戴好帽子,顺势捏了他的脸颊,“想要糖葫芦要找那个叔叔要哦。”

“可是他说要来找你呢。”

转头向李奕看去,只见他领着一帮孩子往她的方向过来,“这些都是你的。”

“亲他一下就可以拿一串糖葫芦哦。”她想了一会儿回答着小孩儿,视线却拐到他身上,附送了一个笑。

话音刚落,一群孩子就扒拉着让李奕蹲下,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他脸上亲着,还自动排了队等他发着糖葫芦。

等孩子们拿着糖葫芦纷纷散去,他手里也只剩了一串,脸上全是那些小孩儿留下的口水,有点狼狈地对她笑了笑。

再袖手旁观未免显得有点不厚道,田子惜忍着笑拿了纸巾蹲下帮他擦着两颊,“那串糖葫芦是我的吧。”

“嗯。”由着她帮自己清理,李奕看着她手里被啃了一个的糖葫芦忽然又笑得别有深意,“前提是你也得亲我一下。”

“……”关于亲他这件事,田子惜从大学开始就已经想了无数次,现在真被要求却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羞赧,缩了手转身要去丢纸巾却被他拽住。还是第一次,她站着他蹲着,而她的手被紧紧握着。

并不打算起身,李奕仰着头对她笑着,“子惜……”

指尖冰凉,手腕却是他灼热的温度,田子惜终究还是妥协,看着他半跪的模样心里一颤,“亲一下一串糖葫芦,算我赚了。”

笑着起身,拢着她就圈进自己怀里,“谢谢你。”

未等她主动,李奕就俯身在她额上吻了一吻,等了这么久,辛苦。

那三个字却是她琢磨了很久没有说出口的,对她有所回应已是所有感谢的话都表达不了。和易凉说的话在额上落下那方温热时就全被忘到了脑后,田子惜伸了空着的那只手探进他风衣里紧紧环住,“阿奕,阿奕,阿奕……”

轻拍着她的背,李奕只觉得心里被她这么一声声唤得越来越满。

“以后,要一直给我买糖葫芦。”

“嗯。”

“只要下雪都要买。”

“嗯。”

“要十串。”

“那几十年后,我得先给你买副假牙。”笑着刮了她的鼻子,祁南忍不住逗她,脑海里却还是自动浮现出两人头发花白相依着看雪景的样子。

“阿奕!”

“嗯?去哪里?”

“回去找小张。”

“想都别想。”

“凭什么?”

“你喜欢我。”

“再见!”

“虽然有点晚,但是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终于奉上啦~~~婚后的小甜蜜神马的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写,就先看着李奕和田子惜来过把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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