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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幕后魔王》


第一章 人艰不拆

“又到了荷花盛开的时节……”

王尚抬头打量一眼低沉厚重的云层,转身从涂着joy画像的电瓶车货厢取出两个贴着吉祥如意标签的纸箱,走向前面的购物广场。

没有人在意他,就算有一两道目光在身上停顿,也只是因为那套微微刺眼的红色工装。

每年的618对于线上购物网站与消费者来讲都算的上一场狂欢,因为昨日下订单的人很多,今天有一大波包裹袭击了配送站,以目前站点快递员数量绝不可能按时送达快件。王尚的好哥们,也是站点的老员工想到他现在赋闲在家,还有几分从业经验,于是请他过来帮一天忙。

“如果那家伙说的从业经验是指送外卖的话……”王尚有些自嘲地嘟哝一声,抱着两个纸箱,跟在一位烫着泰迪卷的大婶后面进入商场一层。

今天不是周末,商场人流不多,角落里几个化妆品专柜门可罗雀,显得很是冷清。

王尚确认一下电梯所在方向,一面前行一面环顾四周。

某专柜的营业员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喜。

王尚打量一眼身上穿的工装,心想干掉实体店的明明是高企的租金与落后的经营理念,为什么赖到电商头上,而且他现在就是个送快递的,招谁惹谁了。

这时迎面走来的一个小女孩儿拉回他的思绪。

她的小手里捧着一支草莓甜筒,像只小猫那样一下一下舔着,脸上满满的都是开心快乐。

他看看小女孩儿,又看看小女孩儿身后带着眼镜的男子,冲他们笑笑,走进旁边的电梯间。

电梯运行的很顺畅,直接在收件人所在4f停住。

叮的一声,轿厢门开启,他抱着纸箱走出电梯间。

方达广场地处商圈核心位置,是一家综合***场所,从贩卖服饰、化妆品、金银首饰、小家电的柜台,到冲调饮品,烹饪特色菜肴的店面,再到大型影院、电子游艺厅、体验馆等吃喝玩乐设施一应俱全。

收件人所在4楼d区距离电梯间不远,从地址信息来看应该是一间定制婚纱礼服的商铺。

王尚之前送外卖来过这里,知道d区集中了很多类似店面,是大小姐准媳妇喜欢闲逛的区域。

从电梯出来后沿走到前行,至终点向右转身,前方不远就是d区,迎头可见一家取名“marryme”的婚纱礼服定制工作室,隔着很远就能看到橱窗里灯照下闪着晶钻光彩的奢华婚纱。

王尚愣在原地,但不是被对面橱窗里的婚纱惊艳,是被眼前站着的两个人吸引。

虽然已经五年未见,他还是一眼认出眼前的男子与女士------他的高中同学,张鹏飞与韩怡。

“张鹏飞……韩怡?”

“王尚?”

双方非常迅速地喊出各自姓名。

王尚之所以能够一下记起两人,是因为两人在高中时代就是一对,每天都会在班里秀恩爱,虐待为数众多的单身狗,让人既恨得牙根痒又欣羡不已。

至于对方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刻,王尚觉得这很正常,虽说他的学习成绩并不拔尖,却有一个校刊编辑的身份,有事没事总会写些东西投出去,有次还得了市里的二等奖。

张鹏飞说道:“前些天在同学群看到国松说你回来的事情,还想着有时间联系一下,谁知道一忙起来就忘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偶遇。”

王尚笑着说道:“这只能说明我们有缘。”

张鹏飞点点头:“嗯,有缘。”说完停顿一下又道:“你这是……”

王尚拍拍怀里的纸箱:“别人的快递。”

张鹏飞又点了点头,接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场面有些冷,有些尬。

“你们呢,今天没上班么?”

张鹏飞说道:“今天我休班,打算带韩怡过来看看婚纱。”

“你们……终于结束感情长跑,打算结婚了?”王尚实实在在吃了一惊,目光从张鹏飞脸上转移到韩怡脸上。五六年没见,她的容貌没有太大变化,不过给人的感觉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些许成熟,变得更有女人味了。

“真为你们感到高兴。”这不是醋语酸言,他是真的为二人能够相互扶持,从高中时代一路走到现在,最终携手步入婚姻殿堂而高兴:“日子定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张鹏飞说道:“半个月后吧,阴历六月初一。”

王尚说道:“别忘了给我发请柬,老同学的喜酒一定得多喝几杯。”

“放心吧,这怎么能忘!”

便在这时,王尚的手机响了。

他冲二人歉然微笑,一只手抱着纸箱,另一只手掏出三年未换的大米手机,按下接听键。

是收件人着急出门,问他为什么还没有把快递送过去。

许是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韩怡在他挂断电话后微笑说道:“工作要紧,你先忙去吧。”

“好,再联系。”说完这句话他别过二人,往琳琅满目的d区走去。

………………

收件人签收快递完毕,他离开婚纱摄影店,顺道走入旁边的洗手间。

几分钟后他从里面出来,正要离开男厕到盥洗池洗手,外面的流水声停止,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嗓音。

“鹏飞,你刚才真的不该告诉王尚我们婚礼的事情。”

“为什么?”

“高中做了三年同学,难道你还看不出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吗?”

“这我当然知道。还记得上数学课的时候老师抓到他在下面写小说,讲了一句很难听的话,结果他一直记在心里,后来经过多次修改,那篇文章最终得了市里的二等奖,听说数学老师得知这件事后气的一天没有吃饭。”

“既然你了解他的性格,就没有想过他到时参加我们的婚礼,见到许多曾经没他有才华,没他努力的人都过上优越的生活,有大好前途,他的心情能好受么?”

“这……”

“以前跟王尚一起追安心的释峰现在作为市直机关干部被派往下级区县挂职锻炼,以他老舅的背景,回来后必然得到提拔和重用。还有胡昊阳,高中时就跟王尚不对付,后来虽然没有读大学,但是这几年来在京城开旅馆挣了不少钱。就连以前学习成绩不如王尚,总爱找他解题的武小六,如今都硕士毕业进了市里的国企……他呢,他在送快递,送外卖!”

“我……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记得两个月前跟安心聊天,她忽然问起王尚的近况。她说他还记得高中时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雨中的巴黎漫步,看小雨拍打圣心教堂门前的锦簇鲜花,站在亚历山大三世桥头远望塞纳河,聆听圣母院的钟鸣,在lesdeuxmoulins临窗的座位喝一杯咖啡,在别人眼中亲密,在雨伞下接吻。事后我找人问了一下王尚的情况,得知他在大四那年被学校劝退,后来到杭城漂了两年,最终一事无成,年前返回临海市。回来后他又干了些什么?唯一能被定义为工作的就是送外卖,还只是做了半个多月就放弃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他,愿意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去参加往日同学的婚礼吗?”

“我……我……要不就别给他发请柬了。”

“不好,这样他会更加自卑,会觉得我们看不起他。人生已经对他很不友好了,我们不能再往他的伤口撒一把盐。”

“那怎么办?”

“王尚跟国松的关系不错,不如让国松跟他好好谈谈。”

“唉!也只能如此了。”

“鹏飞,别自责,说到底这不是你的错。可能事情没那么坏,刚才王尚说的难保不是场面话,以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置于那样尴尬的境地,到时候只消找个缺席理由就是了。”

“嗯,希望如此吧。”

“现在纠结这些没用,车到山前总有路的。”

哒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越去越远。

王尚从厕所出来,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默默地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他们像一个真正的同学般为他着想,谢谢两人没有辜负他对他们感情的祝福。

………………

晚上十时许,王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的地方。

打开房门换上拖鞋,他连换衣服的心情都没有,一屁股坐到破旧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咕……咕……咕。

肚子对他虐待自己胃的劣行发声抗议。

身体上的疲乏与饥饿还在其次,他的脑海一直回响韩怡与张鹏飞在洗手间外的对话。

从当前情况来看,他确实称得上一个失败者。

大学被退学、工作不顺、与父亲冷战、被同学可怜……能够形容这些事的词语也只有“失败”两字。

然而他并不后悔以前做的选择题,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未来与希望。

韩怡听说他在杭城漂了两年多一事无成,只能回来临海市。她不知道的是,在杭城生活的两年多里,他并不是一事无成。

离开校园后他沉寂了半年时间,之后凭借四年勤工俭学攒下的酬金与压岁钱,又从母亲那里借了一部分,跟一个好哥们开了家专门销售小众洋酒的网店。

因为营销做的相对不错,网店的效益在两年时间里越来越好。

王尚算了一算,开网店的两年时间盈利差不多百万,两人平分的话每个人也有五十万。这样的成绩对比一些大公司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讲,已经称得上优秀。

眼见网店生意不错,二人经过一番考察后决定扩大经营范围,引进一批高档白酒,以拓展客户群体。像白酒这种商品,尤其是高档白酒,除请客送礼外还有保值属性,而且年头越长价格也越高,经营风险相对低一些。

就在这时王尚犯了一个大错,那天凌晨在网店后台编辑商品规格信息时,错把一瓶高档白酒写成了一箱高档白酒。

很快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位客户下单清了库存。

依照订单数据,实际库存180瓶的国窖,他们需要给对方发货180箱,粗略估算一下损失超过80万。

王尚尝试跟卖家沟通,希望对方能够理解他的难处,然而对方拒绝申请退单。

好哥们提议闭店跑路,大不了保证金不要了。

王尚没有同意,他觉得做事业和做人一样,要以诚信为根本,遵守契约精神。如果一个人没有责任心与担当,绝不可能做成对社会有贡献的事业。

两个人为此闹翻,而后王尚变卖股份拿出所有积蓄,又从大学同学那里东拼西凑借了几万块钱购入180箱国窖履约发货,接着便离开杭城返回临海市。

他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指责他迂腐、顽固、意气用事。他的母亲虽然没有多说什么,私下里也在唉声叹气,怨其不争。

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迷茫与颓废后,他骑着电瓶车开始送外卖,准备存些钱还给大学同学,毕竟这个行当起效快,收益还不错,而且他现在家里生活不用顾及饭钱与房租。

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骑着电瓶车送外卖的事情被小区邻里得知,一些难听的话传到他的父亲耳朵里。老头子讲他丢王家的脸,还把气撒到他母亲头上,翻出当年她没有争得丈夫同意便把积蓄拿去给儿子做网店启动资金的旧账。

花钱供他吃穿上学,结果大四那年被学校劝退;做生意把家庭积蓄赔进大半;现在又让王家成为小区老人们的笑谈……

父亲说到怒处,用“扶不上墙的烂泥”来形容他。

王尚一气之下离开家门,用送外卖挣的钱在10公里外的另一个区租了间单人房落脚。

这便是他离开校园三四年来的遭遇。

“失败者吗?嗯,从结果来看还真够失败的……”王尚收回投向天花板的视线,拿起茶几上那本函授教材继续昨日的课程。

无论是张鹏飞、韩怡,还是他的父母……或者说社会上绝大多数人,他们看重的是结果,是成效。

王尚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比起结果与成效,他更注重过程。这也是为什么经历过那么多人生失意,他依然对未来怀有勇气、抱有希望的原因。

无论周围的人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他都不会放弃,他会用自己的坚持与努力走出困境,做出成绩,获得该有的尊重与理解。

咚,咚,咚……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王尚皱皱眉,心想都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他放下教材,走过去把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的人愣住了。

他不认识对方,他认识对方的衣服------顺风快递的工装。

王尚身上还穿着某东快递员的工装,两个人一红一黑,场面看起来贼尴尬。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呢?”

“你也才到家吧。”

很寻常的对话,不过个中酸楚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王尚对吗?你的快递,在这里签字。”

王尚点点头,机械地拿过笔签上自己的姓名,微笑着送别快递小哥。

听着脚步声远去,他带上房门,刚往沙发所在位置迈出两步猛然想到一事,他最近没有网购啊……这个包裹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 我愿为你生六个孩子

借着头顶洒落的光线,王尚往纸箱正面的标签望去,看到寄件人地址后皱了皱眉,几个呼吸后似乎忆起什么,表情变得很精彩。

对于这个地址他的印象十分深刻,正是当初他弄错商品规格后一口气下了180箱国窖的客户所用收货地址。

“搞什么鬼?!”

他想不明白那人是从哪里得到自己住址的,寄东西给他又是什么意思。

当时对方收到酒后害怕他反悔生事,连手机号都换了,难不成过去半年多良心发现,要对自己做些补偿?反正王尚想不出对方害自己的理由。

他用刀割断胶带,打开纸箱。

里面是一个包装精良的纸盒,中间的菊花商标很醒目。

“运动手环?”

他在手里把玩一阵,把陨石黑的手环带到左腕,看着彩屏上的日期与时刻值,感觉效果不错,人也添了些时尚气息。

“占了我那么大便宜,事后送枚几百块的手环来弥补内心的歉疚么……”王尚苦笑着摇摇头,从沙发起来,脱下沾满汗水的工装扔到洗衣篮里,寻思明天洗干净后送回配送站。

对于那个让他倾家荡产的人,说没有怨气是假的,但是成人世界没有太多任性余地。愿赌服输,是他自己搞错了商品单位,对方只是不够善良罢了。

他没有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把手环丢进马桶,冲入下水道。他草草冲了个凉,带着它爬上床。

今天太累了,他需要美美睡一觉,所有的糟心事等明天再苦恼不迟。

………………

王尚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当初网店刚起步时压力很大也能睡成一头雷打不动的死猪,然而今天不知怎么的,哪怕身体很累很累,却始终没有办法沉沉睡去。

脑海中一会儿是惊涛的吼声,一会儿是怒雷的鸣响,一会儿是焚天的热焰与坠落的星辰。

这些画面一时遥远,一时临近,一时恍若梦幻,一时格外真实。

他感觉脑子涨的厉害,思维很混乱。

莫非……是那枚运动手环的缘故?

他想要清醒过来,摘掉腕上带的手环,突然间像有什么东西击在后脑,感觉眼前一黑,身下一沉,朝着无限深处坠落。

……

不知道过去多久,兴许只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半载春秋,乃至一个世纪。

王尚听到一个声音,像生命之泉的水从岩隙溢出,带着阅尽人世苦楚的忧伤。

“你已经睡了一万年,还要继续睡下去吗?”

“你忘记当初的承诺了?你说要带我去海加尔山巅看落日染红云海,你说那里的午夜能听到暗夜精灵的歌唱,月华拨开云层,照耀着永恒之井,里面有星光沉浮。”

“你说会陪我去莱曼大陆的佛恩海岸,那里有比小米糕还要松软的沙滩,金色的阳光沉淀在金沙缝隙,傍晚的海面上流淌着安逸与美好。”

“你还说会把m78星云涂上我喜欢的颜色,让那群带着流气面具的偷渡客找不到回家的路。”

“……”

那个声音说了好多,像苦候恋人归来的痴情女孩儿,叫人心酸,惹人怜爱。

王尚的意识被那个声音唤醒,他慢慢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他能听见外面的声音,感受到指尖在脸颊划过的冰凉触感,身体却动弹不得。

就像……就像他的思维被关进一座人形囚牢。

听觉回归了,触觉有了,他发现眼前景象也由漆黑一片变得模糊起来,慢慢勾勒出物质特有的轮廓,然后是色彩与形象。

他很快发现这份视觉并不是常规的“看到什么”,他身前、侧翼与背后一切有形之物都在视野范围内。

他搞不清楚这究竟算不算视觉,总之不是正常人的视觉。

对于五感的研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轻抚脸颊的那双手与它的主人身上。

“诶。”

“诶?”

“诶?!”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他强迫自己闭眼,然后睁开。

周围一切都没有变,那双冰冰凉凉的手兀自捧着他的脸,那双充满爱与哀怨的目光还在灼烧他的思想。

“这是什么地方?这……这里不是地球吧……”

他心想真是活见鬼了,难不成自己送了一天快递累死了?但是这里又不像阴曹地府啊……没有日常互怼的话唠无常,没有吸收现世经营理念,兜售多种口味香汤的孟家婆婆,也没有急着去看妇联4的牛头马面,更不见畏妻如虎的阎罗天子。

他像雕塑般坐在一张凝聚着无数扭曲面孔的猩红王座上,不断有鲜血从多个角落流出,汇成六条血河蜿蜒远去,一直延伸到承载猩红王座的浮岛边缘,化为刺眼血瀑飞流直下,投入遥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很深,穷尽普通人的目力也望不到终点,但是王尚能够感觉到深渊之下有一片奇异地带,被一股晦涩、黑暗,难以形容的力量包裹。

深渊外围是一个巨大的黑玉祭坛,祭坛向外扩展出十二条神道,如表盘上的数字排布,一直延伸到地平线那边。

在更遥远一些的荒野里,灰色的岩石地表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纹,里面是流动的岩浆,不断地向外界释放热力与黑烟。

其实外部环境还在其次,最令王尚震惊的还是坐在他古铜色大腿上的女……人。

不,严格来讲她不是人。

她把头枕在他袒露的胸膛上,似乎是在倾听心跳的声音。她的右手搭着她的左肩,她的左手扬着,像爱人般轻抚他的脸颊。

她披着破败的斗篷,有纤细的腰肢,泛着微弱光华的灰白色肌肤,长长的耳,血红眼瞳,以及眼睑下面的尖牙刺青。

王座前面的地上有一把弓,上面落满了灰尘。

王尚“看看”自己干净的身体,又看看怀里的女……呃,精灵,忍不住喊了一嘴shit!

且不提他怎么成了两米多高的巨人,还换了一张很有立体感的男神脸。这个窝在他怀里说绵绵情话的家伙,如果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分明是艾泽拉斯大陆的黑暗游侠、女妖之王、部落大酋长希尔瓦娜斯风行者。

自己这是穿越了么?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当然,如果这个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大男朋友就是自己灵魂在新世界的宿主,倒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女王,女神啊!给八万个校花都不换的那种。

他在这里为自己穿越到部落女王的大男朋友身上沾沾自喜,那边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又做了一个让他喷鼻血的举止。

她右手离开他的肩,柔美的手指落在心房下面一点的地方,摸索着皮肉下面一根根肋骨说道:“当初高弗雷用枪射穿了我的身体,如果不是你及时赶来,拆下一根肋骨注入我残破的身体,只怕希尔瓦娜斯这个名字已经变成艾泽拉斯的历史。”

“很多年后路西法跟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基督世界的天神叫耶和华,耶和华把泥土捏成自己的形象,然后吹了一口气,泥人就活了过来,也就是人类始祖亚当。耶和华担心亚当孤独,又把泥人的肋骨取下来创造了夏娃。后来亚当与夏娃因为偷吃禁果被逐出伊甸园,于是有了世代繁衍的人类。”

“我不要你带我去看云海日落了,不要你带我去永恒之井看新月舞蹈了,也不要你把m78星云涂上我喜欢的色彩了,我只要你能够立刻醒过来。”

“等你醒来后我们也生三个孩子……不,生六个,比亚当与夏娃多一倍。”

王尚在一边听得心动眼热,舌燥口干,只是无论情绪有多么高涨,躯体四肢乃至一根发丝都动弹不得。

便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似冷水淋下,浇灭了他胸膛跳动的旺盛火焰。

浮岛边缘浮现一抹红线,以极快速度扩展成椭圆光茧,流溢的血色能量不断侵蚀空间结构,光影与现实在那里振颤扭曲。

“做梦!”

一道清冽干脆的声音从光茧那边传来,随行的还有破空而至的附魔箭矢。

黏在王尚怀里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反应神速,身体侧倾,放在他脸颊的那只手向后一甩,一点暗影脱手而出。

下一个瞬间,附魔箭矢与暗影匕首在距离王座不远的地方相撞,爆发出一黑一红两道光闪,肉眼难辨的能量波动如风潮过境。

这时光茧中走出一个女人,降落在浮岛边缘。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从王尚的大腿下来,冷脸望着远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女人。

“诶。”

“诶?”

“诶?!”

就像看到女妖之王时那样,王尚的心态又爆炸了。

第三章 魔王迎来了第一位勇者

同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相比,来者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人类女孩儿。

她留着清爽的短发,上面穿红色紧身衣,下面是皮质战裙、棕色长裤与羊毛靴。

她把袖子挽到肘部,手里握着一把弓,想来附魔箭矢就是由它射出。

“莉……莉……莉娅……”王尚结结巴巴喊了一句。

艾泽拉斯大陆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

庇护之地的莉娅。

他不由得翻个白眼,心想自己这是来到时空枢纽了吗?

看起来莉娅是来攻击他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在保护他。

不知道这两位传奇弓箭手谁的本事更胜一筹呢?

认真地想一想,他觉得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赢面大一些。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出乎他的意料,如果不是灵魂被囚禁,身体能够自如行动,他怕是会一口咬伤自己的舌头。

莉娅走到王座前面一点的地方,冷然说道:“你这个老妖婆,居然在我迷失在无尽次元的时候对王上动手动脚,真是卑鄙……只有这具身体,只有我,才是王上的最佳播种人选。”

王尚的脑子里闪出许多问号,心想莉娅怎么知道他叫王尚,难不成巨人跟他同名同姓,也叫王尚?还有,“播种”是几个意思?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冷哼一声,阴着脸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觊觎王上的精华已经许多年,因为只有吞噬拥有王上血脉的圣胎,你才能够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我说的没错吧,莉亚波罗……”

“莉娅?莉亚波罗?”王尚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另一边,似是被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戳穿心事恼羞成怒,莉娅身体表面涌出一股黑色能量,在后方凝结成苗条版莉亚波罗的幻影。

邪恶气息在王座前增长,不可见之能量迅速积聚。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右臂暗影环绕,随着向前一挥,掌心多了把黑漆漆的能量匕首。

“莉亚波罗,你是在挑衅王上的权威么?还是说……你已经放弃复活三位兄弟的想法,成为守护圣堂那些人的爪牙?”

莉娅身周荡漾的能量波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强了,那团由黑暗能量构造的破坏神幻影眼部区域绽放一道暗红光华,幻影后方闪过一条缭绕黑色魔能的尾巴。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握紧了掌心的暗影匕首,目光微凝。

然而那条缭绕黑色魔能的尾巴并没有刺向她或者王座上端坐之人,那条尾巴狠狠抽在虚空某处。

咔……咔……

如同玻璃破裂的声音响起,虚空化为破碎晶体坠落。

在透明晶体下落的过程中映出斑驳的光影,这些光影来源于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人。

他穿着金色的铠甲,白色兜帽遮蔽容颜,身后的七对光翼轻轻飘荡,把柔和的光华洒落在冰冷的岩石与漆黑的深渊,从远方望去如夜晚的星辰般耀眼。

“泰……瑞……尔……”莉娅的声音不再清冽干脆,变得沉闷喑哑,充满愤怒与仇恨,那张好看的脸也失去女人的温婉,满是狰狞,缭绕左右的黑暗能量几乎凝成实质。

“莉亚波罗!”悬浮在空中的泰瑞尔抬起“圣羽之辉”,剑身流溢的光芒照亮莉娅发丝后面逐渐魔化的脸。

圣剑指定莉娅,泰瑞尔却把目光投向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身后王座上头枕右拳,如雕塑般沉寂的巨人。

“呵呵,呵呵……呵呵……”王尚迎着泰瑞尔的目光干笑,在接受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与莉娅的存在后,泰瑞尔的到来已经无法为他的心绪带去更多震撼。

这时女妖之王的目光由泰瑞尔身上移至莉娅后背:“他是跟踪你来到这里的。”

莉娅没有回应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指责,因为事实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看到泰瑞尔那一刻无比愤怒的原因。

对方居然把她当成了引路的棋子,这是身为魔王无论如何难以容忍的事情。

火焰在她的体表燃烧,人类肌肤如腐朽墙皮脱落,随着一股扩散开来的焰浪,投在地面的人影被让人恐惧的巨大魔影取代。

周围的光华迅速收敛,火焰归于红色钢皮之下,莉亚波罗现出了真身。

泰瑞尔握剑的手松开,划拳为掌向前一推,剑柄位置扩散出一道能量波动,圣剑带着猛烈的风与光激射出去。

莉亚波罗布满火焰光纹的利爪往中间一合,硬接圣剑一击。

当她力挫圣剑锐气,感觉附着其上的能量大幅消褪,她看见正义天使从背后取出一把弓。

一把黄金巨弓。

这把弓上搭着一根箭矢,遥遥指向浮岛中央王座。

泰瑞尔上来就放大招原来是为逼退她,对方真正的目标是王座上雕塑般的男人。他们的王上------大魔至尊,魔王之上。

黄金弓亮起蓝色光,箭羽亮起黑色光,箭杆亮起银色光,箭簇亮起暗红色光,箭簇与箭柄连接的位置还有几片破布条,末端逸出点点星芒。

光彩一盛,继而一衰,箭矢离弦而去。

莉亚波罗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抗衡圣剑之力,无法出手阻挠泰瑞尔,不过在弓与王座间还有一个人------希尔瓦娜斯风行者。

其他人都有可能背叛王座上的男人,唯独她不会。

她会拼尽一切力量保护他,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黑弓蒙尘,落在后面的地上,已经没有时间去拿。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手臂外面缭绕的暗影暴涨,锐利的目光紧盯来袭之箭。

然而就在她准备甩出掌心的暗影匕首时,离弦之箭就那么消失了,只在半空留下一道塌缩光华。

在箭矢消失的一瞬间,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身体像被飓风撕裂的花瓣一样化作碎裂暗影。

她以最快速度瞬移到了王座前面。

遗憾的是还是晚了。

王座上坐的男人胸前闪现出一个微小黑洞,箭矢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刺入古铜色的肌肉,直达心房。

“不……”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伸出手去,但她什么都没有抓住。

那边莉亚波罗击溃了圣剑上附着的天使之力,一把握住剑柄,她掌心有圣光挣扎,五指间向外冒着缕缕硝烟。

她瓦解了泰瑞尔的全力一击,只是又有什么用呢?

那支带着毁灭气息的箭插在王座上那个男人的心口,一道又一道叫人恐惧的能量波动向外扩散,如同心跳一般。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向着前方冲去,她想把那支箭拔出来。

当她距离目标已经不足一尺,眼看就能握住箭杆时,整箭亮起金色光华,迅速化作点点光斑,如同空气中的微尘一般飞散。

她抓了个空。

这时王座上男子古铜色的肌肤出现细密裂痕,以箭矢刺入的地方为核心向外辐射,很快便蔓延全身。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血瞳映出那张线条流畅,充满威严的脸。一个呼吸后,它像崩塌的山峰一般支离破碎,变成滚落在地的坚硬石块。

他死了,就这么死了。

天地间最为强大的魔神就这么死了……

莉亚波罗松开手,“圣羽之辉”落在地上。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瘫坐在地,看着眼前毫无生机的石块流下两行清泪。

她苦候一万年,最后等来这样的结果。

那些承诺……他真的讲过也好,自我催眠也罢,总之全都成了明日黄花,没有了意义。

她恨,恨自己弱小无力,也恨敌人诡计多端。

泰瑞尔很高兴,举着手里的黄金弓说道:“以阿尔忒弥斯之弓为胎,空间宝石为缀饰。用郎基努斯之枪与都灵裹尸布做箭簇,dc宇宙的第九金属做箭杆,上古卷轴世界邪龙的翅膀做箭羽,萨格拉斯之眼做附魔石,老君炉里火炼四十九年而成的这把‘魔神挽歌’……终于……终于葬送了混乱的源头,诸魔之大君。”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根本没有心情听泰瑞尔的演讲,她一直在哭,哭的梨花带雨,哭的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像极了弄丢心爱娃娃的小女孩儿,完全失去女妖之王该有的冷酷与坚强。

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她哭的越伤心,那些守护者笑的越灿烂,但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泪水从眼睛里往外逃。

第四章 奥黑萌萌哒

泪水迷蒙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视野,哀伤吞噬了她的心灵。

就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前面一块碎石动了动。

她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越来越多的石块动起来,在王座前抖成一片,她惊讶地张开小嘴,泪眼深处有烛火一样的光芒招摇。

后面的泰瑞尔与莉亚波罗也注意到王座附近的异常,表情各有变化。

越来越多的石块开始抖动,速度由慢而快,也就几个呼吸时间,伴随一道激烈的能量波动,地上的碎石一下子飞起来,在王座上拼凑成原来模样。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呆呆望着眼前一幕,王座上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变了,好像……好像活过来了。

是的,那个男人慢慢睁开眼睛,端正坐姿,放平屈着的右臂,然后起身。

他不再如雕塑一般安稳坐着,他站了起来。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看着眼前一幕,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她的面前,

他俯下身子,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拭干眼角残留的泪痕,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黑弓,抖掉灰尘,非常温柔地放到她的怀里。

做完这些,他挺直上身,看向正前方的正义天使泰瑞尔。

兜帽下空荡荡的,看不到面部表情,不过从慢慢落下的手臂和黄金巨弓可以看出,正义天使的心情一点都不美丽。

他想不明白,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们花费许多代价与心思铸造而成的魔神挽歌为什么没有起效,魔君的心脏明明被弑神之箭刺穿,身体变得支离破碎,为什么扭脸功夫又复原如初?还从王座走了下来。

泰瑞尔不明白,王尚自己也不明白。

被那支箭刺穿心脏的时候他是痛苦的,悲伤的,心怀怨恨的。

才穿越过来就被当成诸魔大君一箭射杀,天底下怕是没有比自己更倒霉的穿越者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不仅碎裂的身体很快重聚,他的灵魂也脱离桎梏取得自由,能够随心所欲的支配这具躯壳。

难不成是那支箭歪打正着,破坏了封印之力?或者说抹去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印记,才让他夺得身体的控制权?

“真可怜。”他望着泰瑞尔的目光饱含怜悯,心想他们为了这一刻一定折腾了很长时间,耗费许多精力,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虽说对于正义天使泰瑞尔,他挺有好感的。不过游戏与现实必须分清楚,对方现在是来杀他的,而且立场很坚定,杀意极强烈。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击溃泰瑞尔,然后再来研究这具身体与这方天地的奥妙。

没有任何征兆地,王尚的身体消失了。

如同刚才射穿他心脏的弑神之箭,刹那间出现在泰瑞尔身前。

莉亚波罗吓得后退一大步。

正义天使没有退,他很勇敢地面对强敌,空着的手向前一引,被莉亚波罗丢在地上的圣剑化作一道银色雷霆刺往前方魔人。

王尚挥了挥左手,力度比驱赶恼人的苍蝇还要小很多,没有威势,也不见丝毫烟火气。

那把号称无坚不摧的圣剑却如遭重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飞出去,打着旋离开浮岛,跨越深渊,最终插入祭坛区域一根黑色石柱。

王尚又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向着泰瑞尔的头按去。

还是没有威势,没有烟火气,泰瑞尔的身体却似遭受狂风侵袭,遮住头脸的兜帽向后脱落,露出下面一张黝黑面庞。

“咦?”王尚愣住了。

兜帽下面是一张黑人脸不假,但不是“***”。

那是一张黑妹的脸,留平头,涂亮彩唇膏,还长着白白的单边虎牙,有一点狂野,有一点性感,唯独没有正义天使该有的认真与严肃。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跟印象里的泰瑞尔差别太大。

因为眼前一幕给他的震撼很大,那只按过去的手指停在半空。

泰瑞尔终于觅得一丝机会,拿出了留侯夫人的昆仑镜。

随着一股强大能量爆发,泰瑞尔身周空间变成顺时针旋转的扭曲光影,向着内部塌缩。

之前他……不,她就是凭借昆仑镜的力量跨越无尽次元,追踪莉亚波罗来到寂静王庭,对鲜血王座上带着罪恶王冠的魔君发出弑神一击。

现在行动失败,她急需利用昆仑镜回归守护圣堂------昆仑镜是她来到这里的一把秘钥,也是带他逃离的救苦方舟。

“想跑?没那么简单。”

王尚伸出去的那只手轻松撕裂扭曲的时空漩涡,食指在镜面按落。

咔的一声脆响。

镜面变为无数破片爆碎。

泰瑞尔万分惊恐地看着那只手,还有时空漩涡外面扭动的脸。

“这把弓……就当做我预收的利息吧。”这句话投入耳廓的同时,那只按碎昆仑镜的手抓住了守护者们合力打造的魔神挽歌。

她根本无力抗争,眼睁睁望着那只手握着巨弓离开。

时空漩涡迅速缩小,那张扭曲面庞消失不见。泰瑞尔抱着破碎的昆仑镜,在漆黑无光的次元夹缝越去越远。

集合众位守护者之力打造的武器没有杀死那个魔人,反而将其由沉睡中唤醒。圣羽之辉丢了,昆仑镜碎了,魔神挽歌也被夺走。更为糟糕的是,她被困在了次元夹缝。

………………

浮岛边缘的时空涟漪平复,王尚看着泰瑞尔离去的位置沉默不语。如果在诸魔大君实力巅峰时期泰瑞尔那些人莫说穿越时空来到寂静王庭,就是在世界壁垒表面开个巴掌大小的口子都做不到。

还有,这个泰瑞尔……

“您在想什么?”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王尚回过身去,握着黑弓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迈着性感的步伐走到他的面前,缓缓蹲下,单膝跪地以示臣服。

他居高临下看着女妖之王,眼神变得温柔了些:“没有想到泰瑞尔竟然是一个女人。”

听到这句话,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抬起头,望着他的目光除去爱慕与崇拜外还有一丝古怪,好像在说开什么玩笑,你居然不知道泰瑞尔是一个女人?

“坏了!”王尚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百密一疏,枉他那么卖力地学习影视剧里的桥段伪装成一位魔君,结果还是露了条尾巴出来。

第五章 我,无限宇宙的主宰

“我睡了很长时间,以前的记忆很多已经模糊不清,而且刚才那支箭对我的身体多多少少造成一些影响。”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听说他的身体被那支箭所伤,急声说道:“要不要紧?”

“不用担心,没有太大问题。”

她脸上表情趋于缓和:“您忘记在暗黑世界的天堂之巅,泰瑞尔因为挑衅王上威严,被您固化了面部能量,成为暗黑世界里唯一的人面天使。”

“这样啊……”

其实他很好奇泰瑞尔的脸为什么是黑人女性,不是白种人,黄种人,又或者阿凡达里的蓝皮呢?

当然,他不会去问这种有失身份的问题,只能把它归结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恶趣味了。

他伸出手,像刚才一样捏住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下巴,女妖之王的脸在他掌心是那样精致而小巧。

“为了表彰你在这一万年里的体贴与忠诚,赐你以后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称呼本王‘你’的权力。”

“王上……”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猛地抬头,激动情绪如一团炙热火焰在她脸上漫开。

对于她来讲,这样的封赏远比他摘下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送给她更加厚重。

王尚没有说话,弯下腰伸出手臂。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像一只乖巧猫咪,握住他的拇指坐到王尚的手臂上,一脸幸福表情。

谁能想到令人恐惧的女妖之王,被遗忘者领袖,部落大酋长在这个世界成了坠入爱河的小女人。

王尚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冷傲的女人,遇到一个眼神就能征服她的男人,也会从万载玄冰变成一团温柔火焰。

他直起腰的时候,莉亚波罗从旁边走过来,已经恢复人形的她俯下身子,单膝跪地,恭迎诸魔大君回归。

王尚看了看另一只手里拿的黄金弓,顺势交到莉娅手里,大步走向那尊象征身份与力量的猩红王座。

这里是静寂王庭,他佩戴罪恶王冠,端坐鲜血王座。

他是魔王之上,诸魔大君,深渊邪神,混乱天尊,万恶之源头……

他有许多称号,每一个都来源于万物的恐惧。

他回到座位上,对着臣服于地的莉娅说道:“它是你的了。”

它是指那把弓,以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配弓为胎,空间宝石为缀饰,混入第九金属在八卦炉里火炼七七四十九年而成的魔神挽歌。

专门用来射杀魔神之物现在却落入魔神之手,王尚觉得那些自诩正义,要对恶徒实施裁决的守护者们看到,脸上表情一定很有趣。

莉娅听到他的话先是愣住,继而面露欣喜。虽然她的恐惧魔王形态不需要使用武器,但是在进入某些下级宇宙的时候必须维持莉娅形态,一把用来弑神的弓能够为她带来多大帮助可想而知。

“哼!”坐在王尚怀里,依偎在他胸口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有些不爽。明明是莉娅做事不够谨慎,引来正义天使泰瑞尔,险些害死他们的王,她非但没有被追究责任,反而得到不错的奖赏------虽说没有她的奖励好。

王尚把手从王座扶手拿开,轻轻揽住女精灵的腰。

“一定程度上讲,没有那支箭唤醒,我可能会沉睡更久,让你承受更为漫长的孤单寂寞。”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没有纠结他们的王怎么突然转性,学会说情话了,把莉娅获得奖励的事情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人俯在他的胸口:“孤高的王啊,为了你我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那边莉娅也不示弱:“王上,莉娅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回报您的慷慨,请让我为你生下优秀的后代。”

“呃……诶?”王尚的手动了动,又被他以大毅力压下去。如果不是在这个世界,听到上面那种让人羞耻的话,最可能地反应就是恨不能把太阳穴揉一层皮下来了吧。

莉娅会说这种话么?

哦,不,现在附身那具躯壳的人是莉亚波罗,魔神显然不会在意人类伦常观念,她唯一的追求就是如何变得更强大,奉献身体什么的,完全不会有心理负担。

他心想强横如莉亚波罗这样的魔神,在遇到远比自身强大的存在,也会收敛爪牙露出谦卑一面啊……

坐在他腿上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从切实可见的小幸福里惊醒,对着莉娅投去充满敌意的目光。

睡莉亚波罗什么的,听起来很刺激,不过口味着实重了点。然而另一方面,王尚觉得作为超级反派,可以偶尔很温柔,但是在任何时候,面对任何挑战都不能退缩。

“我会把你搞坏的……”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往下瞄了一眼,脑海闪过一个念头:“算……算了吧……”

莉娅说道:“您说的对,现在的我还很弱小。当巴尔、墨菲斯托与阿兹莫丹走出深渊,安达利尔与彼列回归王庭,督瑞尔获得自由,七魔神重聚为一,必为尊贵的魔主奉上完美的肉体。”

王尚很无奈,心想堂堂暗黑破坏神怎么就跟献出肉体这种事卯上了呢,不卖身能死啊!

“唔,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我的记忆因为长久的沉睡变得模糊不清,有几个问题迫切需要你们解答。”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回过神来,收拾一下潮湿的心情,等候王尚的问话。

“第一个问题……”

……

……

……

一段时间后,王尚结合从莉娅与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嘴里得到的信息与脑海的记忆碎片,总算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认知。

说起诸魔大君,混乱天尊,万恶之源头……这些称号所代表的对象,还要从鸿蒙未分,天地未辟时说起。

在没有时间与空间概念的能量海上,有一个高等奇点。

开始的时候它很稳定,内部能量处于平稳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奇点内部熵增程度越来越快,充盈的能量逐渐走向失衡。

这种失衡的最终结果是什么?以王尚的半吊子物理学常识来讲就是新宇宙诞生。

但就像物理学领域对惯性的定义那样------惯性是物体抵抗其运动状态被改变的性质。在推动奇点走向崩溃的熵的对立面,有一个试图维持能量平稳的负熵。

熵与负熵在奇点内部展开长久拉锯。

依照常理,熵与负熵的对立结果要么继续维持奇点存在,要么生成一场大爆炸,衍生出新宇宙。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未按照上述两个可能发展。

高等奇点演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非闭合宇宙,联通相邻的低维次元,而奇点状态下处于对抗的熵与负熵也由一种物理学定义演变成能量集合。

其中熵所代表的混乱能量集合就是泰瑞尔口中的魔王之上,诸魔大君------现在的王尚。

而负熵所代表的平衡能量集合就是莉娅口中守护圣堂的掌门人、秩序之光、诸圣之王、正义化身、至上贤者、传奇导师------就像王尚一样,他有很多称号。

他们的对抗从孕育双方的不完整宇宙(主宇宙)一直延伸到各个低维次元,形成了以魔君为首,寂静王庭为根据地,以漫画、游戏、小说、电影里的超级反派为骨干成员的破坏者联盟。以及以圣王为首,守护圣堂为根据地,以漫画、游戏、小说、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为骨干成员的守护者集团。

双方因为相左的目标,各异的理念,不同的诉求,在主宇宙与低维次元进行了长达数万年的战争。

这里的计量单位“年”,不同于王尚所在地球之“年”,换算一下的话,这里的一年约等于地球历的十个年头,可想而知这是一场多么持久的战争。

无数所谓的魔王与圣贤在这场战争中陨落,许多个低维次元湮灭于战火。

战争进行到一万年前,因为主宇宙并不完整,除去寂静王庭、守护圣堂、圣平原、无主之地、以太空间、镜世界……等区域外,更为广大的区域由连接低维次元的空间隧道构成,可以说主宇宙是网络形态。

换句话讲,低维次元是主宇宙的基石,当它们因为英雄与反派的战争走向毁灭,主宇宙的建筑结构也随之弱化,向着崩溃迈进。

注意到这一情况的诸魔大君与守护者领袖不约而同地改变战争策略,将战场转移到主宇宙相对坚固的区域,比如无主之地、以太空间……

因为少了来自低维世界的战力支援,双方能够动用的人手也越来越少。

面对这种情况,魔君凝聚了以太空间的能量,将其投入寂静王庭最下层孕育自身的地方,使其演化为一片混沌空间,用来复活阵亡魔将。当然,那需要一定程度的能量与时间。

这一行为不仅降低了寂静王庭的防御力,也削弱了魔君自身战力。

守护者一方抓住这个绝佳时机,在圣平原展开一场大会战,以现在佛释迦牟尼的死诱使魔君进入陷阱,而后圣王集合众英雄之力重创了魔君。

虽然那场战争以破坏者一方落败而告终,不过魔君逃回寂静王庭前捏碎了罪恶王冠上的第四颗宝石与第五颗宝石,也就是漫威宇宙之心与普贤王如来的舍利子。

圣平原在魔君献祭了宇宙之心与舍利子的力量下支离破碎,战役中大大小小的英雄与反派被时空乱流吞噬,圣王为了保护自己人生受了魔君一拳,至此二人都受到不小的伤害。

战役以两败俱伤的结果划上休止符,魔君回到了寂静王庭,端坐在鲜血王座陷入沉睡。

其实掰着手指算一算,破坏者联盟的损失比较守护者集团要大的多。

魔君身受重伤,罪恶王冠的第四颗宝石与第五颗宝石碎裂,参加圣平原战役的破坏者成员被时空乱流吞噬,整个寂静王庭只下剩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一人。

守护者方面虽然首领同样陷入沉睡,不过像泰瑞尔、留侯夫人、阿尔忒弥斯、雅典娜、二郎神杨戬、雷神托尔等一部分守护者在他的庇护下平安回归守护圣堂,而神圣权杖也不像罪恶王冠一般本体受损。

魔君与圣王这一睡就是万年之久,正是因为从自家首领身上了解到圣平原一役对双方造成了多么沉重的伤害,所以泰瑞尔等人才认为集合现有资源打造一把弑神弓配合破魔箭足以要了魔君的命。

在王尚看来,英雄们的想法很对,确实为重伤难愈的魔君造成致命一击,不过很遗憾,如果泰瑞尔早来几百年,兴许会是另一种结果。

自从能够掌控这具躯壳的行动后,他一直很努力地去扮演魔君。从表面来看他的作为可圈可点,实际上心里慌得一逼。

就拿刚才按破昆仑镜,惊走泰瑞尔那件事来说,他已经使出身体所剩大部分力量,毕竟被弑神箭击中心脏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后把魔神挽歌赐给莉亚波罗看似赏赐,实为震慑。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不会背叛他,难保莉亚波罗在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后不会背叛他。他可不相信魔神口口声声希望能给他生下优秀的后代,就是一种从身体到心灵的绝对臣服,要知道吃亲生骨肉什么的……这货可是有前科的。

所以说看似平稳的发展,他走的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当然,难以否认的一点是,在握住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小蛮腰的时候,他确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嗯,只是一瞬间。

魔君不好当啊……

“王上,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这时立在王座右侧的莉娅出声打断冗长的沉默。

“讲。”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您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泰瑞尔呢?”

王尚听完后皱起眉头,这个问题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六章 为了不被勇者关进夜壶

王尚心里有点慌,不过表情很镇定。

他这还没有想出一个搪塞理由,那边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对莉娅投去十分鄙夷的目光。

“愚蠢的人啊!如果王上一击杀死泰瑞尔,他的灵火熄灭,必然引起守护者的警觉,提前唤醒他们的传奇导师,众圣之王,那样的话我们很可能落入非常被动的局面。不杀死泰瑞尔,只是将她放逐到次元夹缝,她的灵火未熄,守护者就不会轻举妄动,这样可以为我们赢得更多反应时间,寻回流落各地的同伴,重聚王军。”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色骤然一变,迅速从王尚腿上下来,诚惶诚恐地单膝跪倒:“王上,我的意思不是说您畏惧圣王,只是……”

“呃……”王尚觉得女妖之王太贴心了,他当初没有一击杀死泰瑞尔,根本原因是捏爆昆仑镜后自身力量所剩无几,不太可能一招秒掉敌人,于是退而求其次,夺走了魔神挽歌,压根儿没有上升到战略角度思考问题。

他向还没有出现的女朋友发誓,这是一个误会,这真是一个误会。

嗯,美丽的误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下内心荡漾的暗爽,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不紧不慢说道:“敌人现有力量比我们强大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然后看向莉娅。

他的目光很冷淡,神色很平静。

但就是这份冷淡与平静,唬的魔神表情大变,单膝跪地埋头说道:“英明的王啊,是我无法领会您如大海一般的智慧,我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耻。”

王尚没有理睬她的自我检讨,从王座起来,勾着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下巴示意她平身。

“说吧,你在这一万年里收集了多少有用信息。”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像一个被老师奖励糖丸的孩子,带着甜美的笑容念动咒语,修长的手往空中一招。

一道黑光闪过,王座前方天空出现一幅缩小版星图,将王尚、莉娅、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三人笼罩在内。

随着施术者的手指一一点按,图中某些星辰亮起一闪一闪的呼吸光。

“王上,还记得您是怎么创造混沌的吗?”

王尚微微点头,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当然记得。

深渊下面的混沌空间可以用来复活他认同的破坏者,可以说是寂静王庭核心设施之一。当年他降临dc宇宙,杀死了敢于违逆他的巨凶兽,取走了巨凶兽的头作为鲜血王座的装饰品。

在之后的岁月里他又把敢于质疑他的邪神奈亚拉托提普打回原形,变成一束照亮寂静王庭的灯焰。

当他与守护者的王达成共识,封印了主宇宙通往低维次元的传送门,随着越来越多的破坏者死亡,他觉得有必要创造一个复活机制,以确保在没有新鲜血液加入的情况下,破坏者阵营不至走上无兵可用的道路。

接下来便发生了他夺走主世界以太空间元核作为基础,加入巨凶兽的头、奈亚托拉提普所化火焰,利用dc宇宙的神级电脑莫比乌斯椅为中央智能,又灌注自身四成力量,在深渊之下重塑混沌的旧事。

“混沌成型后,您为每一名破坏者建立了血源档案,当他们在与保护者的战斗中死亡,混沌智能便会挂起复活进程,一旦得到您的授意且能量充盈,死者便可重获新生。”

“至高无上的王啊,在您沉睡的一万年时间里,混沌每次积累一些能量,都会对主宇宙与低维次元组成的系统进行扇区扫描,以检索破坏者的存在痕迹,做出相应调整。”

“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尝试利用混沌破壁所建立的次元隧道去感受目标扇区的同伴气息,多多少少收集到一些有用信息。不过因为实力有限,近期标记的低维次元能量等级普遍不高。”

王尚听完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叙述满意地点点头:“做的不错。”

就像守护者一方开发出了确认同伴生死的灵焰系统,寂静王庭地底的混沌一定程度上也能用来收集破坏者的死亡信息。

因为封印主宇宙与低维次元的障壁源自他与圣王之手,二人麾下绝大多数守护者与破坏者无法解除封印,打破障壁,不过混沌相当于他的半个分身,只要积蓄足够能量,破壁自然不在话下。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作为女妖之王,精神力还算不错,能够借助混沌开辟的道路感应下级世界,搜寻同伴气息,也能说得过去。

目光在漫空星辰中扫视一遍,他伸出手指往光芒相对弱小的世界一点:“就从它开始吧。”

就像王尚在另一个世界受了那么多挫折,依然对未来怀有信心,他来到这里后也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既然穿越到魔君身上,就必须直面问题,不能选择逃避。之前泰瑞尔出现在寂静王庭,直接就是一箭射出,让他实实在在体会到死亡的痛苦。

他可不想再死一次,而且他不确定再死一次还能不能活过来,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做实验,那么现在所能做的……是,也只能是努力变强,想尽一切办法恢复往昔实力。

无论是推崇稳定、平衡、和谐的圣王,还是预示破坏、动荡、毁灭的魔君,双方之所以聚拢低维次元的英雄与反派征战各界,皆是因为身边小弟与地盘越多,实力就越强大。

圣平原背水一战,他以宇宙之心与普贤王如来的舍利子为代价击伤圣王,却也造就席卷战区的时空乱流,将众多英雄与反派吞噬,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找回迷失在低维世界或是次元夹缝的小弟,以恢复自身实力。

会有一天,万魔称臣,朝拜座上至尊,会有一天,诸天俯首,颂扬他的威名。

做出决定后,他向着天空打了个响指。

星图溃散,夜空里的星辰往后方移动。

不,不是星辰往后方移动,是浮岛之外的空间在旋转,远方的祭坛与神道横了过来,位于浮岛下面的深渊现在浮岛正前方。

王尚迈步向前,原本插入黑色石柱的圣羽之辉化作星屑消散,又在他的掌心凝聚。

泰瑞尔的佩剑落在他手里就像一把匕首。

这时浮岛也随着他的脚步动起来,由慢而快投入深渊。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望着王尚背影的目光满是崇拜:“多么迷人的王啊,我们以后的孩子一定聪明帅气,还有一颗王者之心。”

“哼,你一个死掉的高等精灵……”莉娅对她的说辞十分不爽:“而我,莉亚波罗……会为王上诞下拥有至高魔神血脉的圣子。”

“呵……魔神?是那种经常被人类封印到石头或者夜壶里的东西么?”

莉娅愤怒说道:“希尔瓦娜斯,接受我的挑战,然后臣服于恐惧吧。”

“如果奖品是王上的爱的话……”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一股比深渊给人的感觉还要阴森冰冷的力量将她们笼罩。

不知不觉间浮岛抵达深渊尽头,正前方是一股黑暗能量,不断地变化各种姿态。

王尚站在混沌跟前,缓缓举起左手,背对二人说道:“在我回来前你们两人负责镇守王庭,防范那些守护者有可能的入侵,决不能有任何差池。”

“遵从您的旨意。”莉娅单膝跪倒,以莉亚波罗特有的浑厚嗓音说道。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表情微变,似乎有话要讲,不过最后还是恭声应“是”。

王尚扬起的手轻轻一握,混沌至深处爆起一团红色闪光,浮岛前方出现一条越变越大的缝隙,马赛克一样的光斑迅速侵蚀虚无,制造出一道闪烁如水光华的能量门。

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脚步踏落处虚空自生黑雾,凝结成一道道固化阶梯。

当那些阶梯由后向前逐一消散的时候,王尚的背影也消失在粼粼光波中。

………………

一万年前他分出自身四成力量创造混沌,直接导致了破坏者阵营在圣平原一役败北。

时间来到一万年后,本体虽然伤重未愈,实力大打折扣,但是混沌没有受到影响,从而能够借助其力达到破壁目的,进入低维次元。

守护者一方在圣王没有苏醒前基本上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王尚觉得做反派有一点很爽,约定、承诺什么的,想撕毁就撕毁,想不承认就不承认,不用有心理负担。

既然命运让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为魔君,那就干脆换一个活法。

当然,上面的想法只是不重要的矫情与自我宽慰,这里不比地球,前方杀机四伏、荆棘盈路。要想安稳地活下去,而不是变成勇者剑下亡魂或者魔神们的吞噬对象,便只有破釜沉舟,背水而战。

………………

一股寒风扫过,带起细碎的雪花,投入对面漆黑的小巷子里。

不大的功夫,这条拒绝光明的小巷走出一个人。

他微微弓着身子,手扶在蒙住大半张脸的黑色礼帽上,披在双肩的呢子大衣随同前行脚步轻轻摆动。

如果有人站在合适角度,借助附近商店橱窗泻出的光望过去,会看到礼帽下方一对漠然眼眸。

好像他对夜空飘零的雪漠不关心,对公寓窗户里面传来的吵架声漠不关心,对这是旧年的最后一天漠不关心。

他对整个世界都漠不关心。

他就是进入低维次元的诸魔大君,王尚。

为了保护下级世界的存在,他封印了所剩无几的神力,伪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行走在即将与旧年告别的街道上。

那么……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感受到的同伴是谁?他应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呢?

第七章 卖女孩的蝙蝠侠(一)

左前方的街灯一闪一闪,把马路牙子上的积雪照的黄白交错。更远一些的地方整齐停放着一排老爷车,偶尔有穿着皮草的女人与叼着香烟的男士从附近店面走出,把一大堆礼包扔进后车厢,发动车子离开。

轮胎卷着冻结的雪沫远去,马路中间一片湿滑。

天很冷,不过街上还算热闹,或大或小的霓虹招牌闪着不同颜色的光,橱窗里面摆着精致的蛋糕或者新款冬衣,玩具店里的玩偶士兵整齐地排列在靠窗的货架上,注视着外面走过的人。糖果店外面摆着一颗圣诞树,上面结着魔法棒形状的糖果与巧克力做成的星星,旁边还站个咧嘴大笑的圣诞老人。

店面上方的公寓楼里飘出烤火鸡与焦糖的香气,偶尔会有大人的呵斥,孩子的嬉闹,壁炉里柴禾爆裂与餐盘碰撞的声音传出。

王尚扫了一眼街上赶着回家过节的行人,从大衣兜里摸出一支香烟塞进嘴里,用银色的煤油火机点燃,倚着一家早早打烊的钟表店外墙想心事。

他现在所处世界应该是十九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的平行宇宙,时间是圣诞前夜。

虽说以当前实力无法进一步细化感知范围,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要找的人就在这座城市里,甚至就在距离这个街区不远的地方。

一支烟的时间,礼帽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

他摘下帽子,用手拍掉上面的雪,捏着尖尖的帽冠重新带回头顶,往街道尽头的广场走去。

如果周围的行人里有开了天眼通,天生白眼,或者佩戴夜视仪的人,会看到他的头顶飘着一抹虚影,轮廓很像一把剑------那正是他离开寂静王庭时随手拿走的“圣羽之辉”。

他不知道这个带有重启属性的下级世界会在多久后重启故事线,若是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搞点大动静,以吸引目标对象的视线,提高双方碰面几率,而“圣羽之辉”作为泰瑞尔的佩剑,弄出点圣光、神迹之流还是很容易的。

嗯,只要他注意一点,别用力过猛把这个世界给掀翻喽。

王尚往前走了一程,还没有抵达那个摆放巨大圣诞树的城市广场,便在一根灯杆下停了下来。

探向路面的街灯被淘气的孩子用石块砸了个窟窿,附近区域陷入一片昏暗中。

他压低帽檐,站在灯杆后面打量远方灯光笼罩的世界。

前方的人行道上一个小女孩儿慢慢走着。

她带着脏兮兮的红头巾,蒙住乱糟糟的头发,在前颈打了个活结,不过还是有一缕金发调皮地逃出来,与天空飘扬的雪花嬉戏。

再下面是一件破损严重的毛线衣,不知道在哪里蹭了许多灰,已经看不出它本来的颜色。

她的腿上穿着异常宽松的棉裤,膝盖附近满是油渍,就像刚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样,还有那双足以塞下女孩儿三只脚的大号棉拖鞋------王尚觉得夏天拿来当凉鞋穿也是不错的。

女孩儿的臂弯搭着一个帆布包,那是她全身看起来唯一完整的物件。

她在雪夜里前行,瘦小的身躯微微抖着,嘴里呼出一团一团热气,很快变成冷雾散开。

“先生,买一包火柴吧。”她看着路上的行人怯声说道。

穿风衣的男子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步履未停,带着白白的雪花与满身寒意消失在夜色里。

呀的一声响,前边不远的珠宝店大门开启,一个披着裘皮披肩,提着精美礼品袋的女人笑嘻嘻地走出来,后面跟着她的男朋友------一个四五十岁年纪,比她矮了半头的中年男子。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夜越来越黑,天也越来越冷。

然而恶劣的环境并不能够掩盖女子满身的珠光宝气。她的手上戴着最新款的钻戒,耳朵下面是一对华丽的水晶耳饰,颈项与貂毛间若隐若现的项链正中嵌着一颗比大海还要迷人的蓝宝石。

她呵呵笑着,脚步轻盈欢快,好像地面铺的不是白雪,是天上绵软的云。

她的男朋友让她慢一点,她偏不,还嘲笑他老了,刚才珠宝店服务员的目光像是在质疑他的性能力。

这时前面过来的小姑娘终于鼓足勇气接近一脸愠色的中年男子。

“先生,买一包火柴吧。”

中年男子停下来,手里拿的拐在地面敲了敲。

小姑娘被寒风吹得红红的脸露出一丝喜意,她觉得自己遇上好人了,或许这个有很多钱的中年男子会把帆布包里的火柴都买走,那样她就可以早点回去了,虽然家里并不见得比外面温暖,餐桌上不会有丰盛的晚餐,客厅里也没有光彩照人的圣诞树,母亲很可能骂她回去太晚是为逃避家务,但……那个才用旧沙发里扯出的海绵塞住北墙裂缝的破房子起码能够挡住天上的雪,遮住刺骨的风,或许雪停了还能睡上一觉。

这就是她的圣诞心愿。

中年男子从衣兜里拿出金属做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支烟,又从另一个兜里拿出有着好看浮雕的煤油打火机,嚓的一声点燃嘴里叼的香烟,然后看着眼睛里的希望一点一点消失的女孩儿。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卖火柴,只有矿井里那群浑身散发恶臭的穷鬼会用。”

他的女朋友已经走到马路旁边那辆有火箭尾鳍鱼雷头的车子前方,不停跺蹋着红色高跟鞋,用嗔怪的语气说道:“亲爱的,你是要把我冻死么?”

中年男子揣好火机,吐出一口比女孩儿呼出的热气更加浓厚的烟圈,拄着他的拐杖头也不回地走开。

“她可真漂亮。”小女孩儿看着钻进车厢的女人说道,脸上满是“羡慕”二字。

她拎着帆布包继续往前走。

珠宝店前面是一家童装店,看到橱窗里可爱的羊毛靴与胸口有小熊图案的棉线衣,她觉得穿起来一定又可爱又暖和。

她的脸又冷又疼,脚也冻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还记得从家里出来时母亲说的那些话------卖不完就没有饭吃。

整整一天了,她一根火柴都没卖出去。

她没有在橱窗前呆太久,因为老板把她轰走了。

“卖火柴嘞,卖火柴嘞……”稚嫩的声音在寒冷的街上回荡,雪花在路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小女孩儿朝着一名男子走过去。

她很快就后悔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先生,买……”

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人非常粗暴地把她推到一边,继续踉跄前行。

小女孩儿摔倒在马路上,手腕被石子挫伤,皮下溢出血来。

但她来不及处理伤口,顾不上积雪有多么寒冷,在地面一把一把抓着。

刚才那个男人把她推倒,帆布袋里的火柴也跟着掉了出来,它们一旦被雪水打湿就不能卖了,如果被父亲知道,他会把她打死的。

小女孩儿把注意力都放在拾火柴这件事上,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远离人行道,直至猛烈的风裹着汽笛声袭来,一道黑影贴着她的身体掠过。

哗……

车轮带起的雪水与冰渣溅了她一身。

她吓坏了,失魂落魄地回到人行道,没头没脑地钻进一条黑巷子里,但是很快又从里面跑出来,后面是恶狗的吠叫。

穿在脚上的棉拖鞋仅剩一只,望着雪地里又红又肿的脚丫,小女孩儿犹豫片刻继续往前走。

她不敢回去找鞋,那条黑色的大狗会把她吃掉的。

在经过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她遇到几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儿,他们叫她疯子,还用砖块丢她。

她害怕极了,拼命地往前跑,躲避来自背后的攻击。

在逃跑过程中另一只鞋也丢了,捡到它的男孩儿说将来他有了孩子可以拿它当摇篮。

可怜的小女孩儿光着两只脚在雪地里走着,她又冷又饿,眼泪会把冻伤的脸弄的更疼,她连哭都不敢哭,用尽全身力气忍着。

街上飘着烤火鸡与甜汤的香气,每个窗子里都透出光来,那边是小孩子与父母的笑声,因为这是圣诞夜……她多么渴望能过一个像样的圣诞夜啊。

小女孩儿不敢回家,担心母亲打她,害怕那条黑巷子里的狗会咬她,路口的男孩子们用砖块丢她,那些粗鲁的醉汉拿手推她。

她在一座房子的墙角坐下来,蜷着腿缩成一团,把头巾解下来系在又疼又痒的手腕上。接下来一口一口往掌心哈着热气,想要让自己暖和一点,可是这根本没有效果,天太冷了,她的手几乎冻僵。

穿越夜色而来的雪花落在金黄色的头发上,被窗子泻出来的光点亮,看起来十分美丽。

她没有注意这些,同样没有注意到坐在坏掉的灯杆下,沉浸在圣诞将临的冷夜里的王尚。

黑色礼帽遮住了他的脸,呢子大衣中间交叠的手掌下面拄着一把外形像剑的拐杖。

第八章 卖女孩儿的蝙蝠侠(二)

小女孩儿肩上的雪越落越多,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绛紫色的唇,心想反正因为醉汉的缘故已经弄丢许多火柴,再少一根父亲应该不会发现的。

哪怕是一根小小的火柴,也能温暖一下快要感觉不到的手指!

她从成把的火柴里抽出一根,在红色的墙上擦燃。

嗤!

火柴头亮起一道光,冒出橙黄色的火焰来。

她用双手拢着那朵火焰,很温暖,很耀眼。

那是一团奇异的光辉,驱走了雪夜的苦寒。小女孩儿觉得好像坐在大火炉前面,它向外散发着潮水一样的暖意,周围的雪都化了,窗户上凝结着许多水珠。

她刚要把脚也伸过去暖和暖和,火柴灭了,火炉不见了,她坐在大雪围积的墙角下,手里握着一根熄灭的火柴梗。

小女孩儿又在墙上擦燃一根火柴,温和的光芒洒在她的脸庞,照亮清秀的眉眼。

指缝溢出的光落在前面的墙上,哪儿多了一扇窗,可以一直看到屋里。

房子的女主人把刚刚到家的男主人的围巾与帽子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男人嗅着烤炉里飘来的香气钻进了厨房。

壁炉前面的沙发上,带着花镜的老人手里捧着一本故事书,用温和的声音讲述圣诞老人和驯鹿的故事。她的脚边围着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认真专注地听着。

小女孩儿想起了总是用慈祥目光看着她,经常用粗糙的手掌爱抚她的脸颊,会在夜深人静唱温柔的安眠曲哄她入睡的奶奶。

她觉得鼻子酸酸的,刚要说一声“奶奶,我想你了”,火柴灭了,那张时常出现在梦里的脸庞变成缭绕的青烟升上天空。

这时有一颗星星落下来,在夜幕划出一道细长的红光。

“有一个人快要死了……”小女孩儿说。唯一疼她的奶奶活着的时候告诉过她:“一颗星星落下来,就有一个灵魂要到上帝那去了。”

她从帆布包里抽出第三根火柴,向着墙上擦去。

她忘记了母亲的严苛,父亲的冷酷,这一刻只想留住奶奶------她生命里唯一的美好。

她不仅想要告诉奶奶自己想她了,她还希望奶奶把她带走,带到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有无限光明与快乐的地方去。

火柴头触碰到了墙壁,却没有火光迸射。

小女孩儿没有看到奶奶的脸,她看到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握住了她脏兮兮的小手。

那只白手套比夜空落下的雪还要白,干净极了。

擦。

嗤……

火柴头胀出一团光,火焰被衣物带起的风吹动,微微摇摆。

火柴不是她擦燃的,是那只带着白手套的手按着她的手在墙上擦燃的,接着又把她的手拉过去,用那朵火焰点燃一支香烟。

香烟的后面是一张脸,被蒙蒙光辉照亮。

那是多么丑陋的一张脸啊!

尖尖的下巴上面是一张血红大嘴,嘴角几乎扩张到耳根,再往上是尖尖的鼻子与邪气凛然的眼睛,明明是惨白的皮肤却配着一头绿发。

小女孩儿吓了一跳,手指一抖,那根火柴落在地上,余焰把雪地烫出一个窟窿。

随着香烟后面的腮帮子鼓动几下,烟头的一点点红变得明亮起来。

白手套松开了她的手,丑陋的面庞也越升越高,穿着紫色风衣的男子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小女孩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微妙感情,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那个生着可怖人脸的男子的手。

“你……你还没有给钱呢?”

男子缓慢转身,妖异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不,与其说是微笑,倒不如说是恫吓。

那张大嘴太恐怖了,像刚刚饱饮人血。

小女孩儿不敢去看他的脸,却牢牢抓住男子的手不放。

他欠她火柴钱,但是占据小女孩儿心思更多的部分是,他的手很暖和,跟刚才在火光里看到的火炉一样,她想再多握紧一会儿。

“你知道我是谁吗?”男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小女孩儿摇摇头:“你会像刚才的醉汉一样把我推倒吗?你会像那个带着黑色礼帽的中年人一样嘲笑我卖过时的火柴,还是说你要拿砖块丢我,放狗咬我?”

男子说道:“我是坏人,比他们都要坏的人。”

小女孩儿说道:“但是你用了我的火柴。”

男子冷漠的目光在小女孩儿脸上停顿好一会儿,最终落在那双又红又肿的脚丫上。他什么都没说,拉起她的手往对街走去。

半寸厚的雪地上多了两排脚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浅。

在经过那盏坏掉的街灯时,男子顿住脚步,狐疑的目光在灯杆下方打量一阵,却终究没有发现什么,拉着小女孩儿的手继续前行。

王尚就坐在灯杆下面的消防栓上,从头至尾没有动过,只在小丑露面时笑了笑。

没想到流落至当前宇宙的反派是dc宇宙的小丑。

嗯,毫无顾忌地去抢一个小女孩儿的火柴这种事,也只有那样的神经病能够泰然处之,如果换成灭霸、万磁王一类绅士型反派,想来是做不到的。

事到如今王尚对于当前世界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看上去似乎是那篇脍炙人口的童话小说《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平行世界。

无需动用“圣羽之辉”就找到目标人物,这一点是值得高兴的,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脱离阴影,把小丑从这个世界带走。

作为半个dc电影粉丝,他很想看看小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虽然这家伙的力量远远逊色莉亚波罗、萨格拉斯什么的,但是作为蝙蝠侠的劲敌,小丑行事从来不走寻常路,不会无聊。

或许对方可以娱乐一下他也说不定。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尚耐心地等待着,没有散去从希尔瓦娜斯风行者那里获得的暗影之力------魔君召集诸天反派,除去为自己所用,占领不同力量等级的低维世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获取他们的能力。

由于王尚的灵魂夺舍了魔君的身体,往日所订主仆契约也随之作废,现在他只有两个属下------莉亚波罗与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要像从前那样对诸界反派的能力信手拈来,必须重走一遍当初魔君走过的路。

这很困难,因为魔君当年出场就是一力降十会的牛人,到了王尚这里,他必须小心谨慎行事。低维世界可不是寂静王庭,没有办法借用混沌与鲜血王座之力,万一某个二五仔脑子秀逗了要造反,如果没有足够实力压制,那事情就大条了。

别看他夺舍了魔君的身体,雄霸寂静王庭,之前一副云淡风轻的万王之王气魄,实际上骨子里怂的很,因为他既要面对守护圣堂那群正义英雄的围剿,又得防范与镇压麾下魔王的反叛之心。

王尚细思自身处境的时候,小丑与小女孩儿正站在童装店的橱窗前。

“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对于这个十分简单的问题他想了差不多有半分钟,才敷衍似的回答说:“你可以喊我j先生,记得有个女人喜欢这样称呼我。”

“j……先生?”

小丑转过身,从怀里取出一个硬纸盒,拇指在猩红的唇上沾了沾,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牌:“像不像我?”

小女孩儿看着卡牌正面的joker字符,还有中间玩球的马戏团小丑,开心地笑起来,忽然觉得用了她的火柴还要赖账的男人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在这里等我。”小丑把硬纸盒放到小女孩儿手里,转身进了童装店。

她看着橱窗那边的毛线衣与羊毛靴,想起不久前来过这里,店主让她滚远点,不要影响他做生意。

她不知道自己只是站在橱窗前面怎么会影响老板做生意,但是很清楚卖一年火柴赚的钱也买不到橱窗里面那双羊皮靴。

“他……该不会从后门跑了吧……”

“如果他真的从后门跑了,那我就原谅他吧,多么可怜的人啊,连一把火柴的钱都拿不出。”

小女孩儿低头打量一眼已经冻得没有多少知觉的脚,视线转移到j先生给她的纸盒上。

她以为那是一副扑克牌,直到抽出一张卡牌,又抽出一张卡牌,再抽出一张卡牌……发现里面的卡牌都是王牌,但是中间的joker不尽相同,有玩球的,有骑独轮车的,有穿戏服跳舞的,有带着高帽变戏法的……

每看一张牌她都会笑一笑。

这是自从奶奶过世后她收到最棒的圣诞礼物了!

她不再关心火柴钱,忘了母亲的眼神父亲的警告,她想要再见j先生一面,告诉他自己的名字,郑重地跟他说一声“谢谢,你是一个好人,只是长的丑了点。”

别人都说他是一个坏人,她说他是一个好人。

“他会不会因为这句话高兴大半天呢?”她美美地想着。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的哄闹声打断那些胡思乱想,小女孩儿抬头往童装店里边望去,染着薄薄一层寒白的眉毛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扬了起来。

第九章 卖女孩儿的蝙蝠侠(三)

货架上的衣服遮蔽了视线,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刚才进去的几个客人抱着自己的孩子神色仓皇地逃出来,钻进停在马路边的车里头也不回地点火走人。

没有看见j先生的身影,她有些担心,想要进去里面看看,猛然想起老板充满警告的眼神与饱含厌恶的脸。

她踌躇不前,没有勇气推开那扇无数次心向往之的玻璃门。

j先生没有给她太多纠结时间,随着紫色身影出现在视野内,童装店的门打开来。

“太棒了,他没有从后门跑掉。”她开心地想着,然后注意到随同j先生出来的还有一把椅子,枫木做的,看起来有些斤两。

“喜欢吗?”他看着橱窗那边的衣服问。

“嗯。”小女孩儿不知道那是今年冬季最流行的款式,但是她知道穿起来一定很温暖,很舒服。

j先生在她的注视下举起了凳子,朝着那道仿佛隔开世界的透明玻璃窗砸过去。

哗……

玻璃窗变作无数闪烁晶莹光芒的碎片落下。

小女孩儿呆呆望着眼前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直到一个声音钻进耳朵里。

“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就当是付给你的火柴钱。”j先生向着那件胸口有小熊图案的毛线衣走过去,玻璃碎片在深色皮鞋的踩踏下破裂,脆声不绝。

橱窗里的衣服是他给自己的火柴钱?

小女孩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卖火柴一年赚的钱都买不起那双羊皮靴。”

j先生没有理睬她的拒绝,把胸口有小熊图案的毛线衣与羊皮靴从模特身上扒下来,又拿了条浅色绒裤,踩着一地玻璃渣回来,依然有咯吱咯吱的碎响。

他走到小女孩儿跟前,弯下腰,俯下身,手往背后一划,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个红色毛球戴在鼻子上,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道:“对于你,这里的东西没有贵重不贵重,只有喜欢不喜欢。”

“我妈妈一直告诉我,要微笑,装出快乐的样子。她说我有一个使命,就是把欢笑带到世上。”

小女孩儿用手捏了捏那个红鼻子,软软的很有弹性,还会发出叽~的一声。

她开心的笑了起来:“j,你好,我叫温蒂,谢谢你。奶奶总是告诉我要善待那些给自己带来快乐的人。我想你一定是圣诞老人送来陪我过圣诞夜的人了,我真的好害怕你会像那个大火炉跟奶奶一样消失,只剩下一根火柴梗。”

她叫他j,没有带上“先生”两字。

“对,我是圣诞老人送来陪你过圣诞夜的人。”小丑把那套衣服塞进她的怀里,双手食指按着嘴角轻轻上挑:“这是圣诞夜啊,所以快乐最重要了。”

温蒂笑了起来,很开心的笑着。

那张脸明明那么古怪,那么邪异,但她一点都不觉得恐怖,反而很安心很安心。

这一刻她把母亲、父亲、漏风的家、漫长而寒冷的雪夜都抛在一边,拉着j的手往童装店里面走去。

“j,你是圣诞老人的驯鹿变的吗?”温蒂踩着干净的台阶走进明亮的大厅,地板上多了一个个小小的脚印。

店里很暖和,老板把火炉烧的旺旺的。

j拿起门口货架摆放的一顶圣诞帽戴在头上,心里想着温蒂的问话。

他照了照镜子,又用手指把猩红的嘴扩开。

他觉得圣诞帽跟绿头发还有红色的嘴唇很般配。

嗯,他是圣诞老人的驯鹿变得。

温蒂像个迷路的小猫一样在衣架间游走,那些光彩照人的童装遮蔽了视线,她找不到试衣间在哪里。

但她乐此不疲,因为能够像这样穿梭在那些可爱的衣服间,那是美梦里才有的景象。

她想多逛一会儿,不愿意从梦中醒来。

“j,你为什么要把橱窗砸烂呢,店主一定会生气的,他会让我们赔偿的。”

“从外面拿方便一点,而且我喜欢听玻璃破碎的声音,你不觉得那很悦耳吗?”

后面传来小丑的声音时,温蒂从一堆衣物中钻出,走到比她高好多的柜台前面,然后看到柜台前面一点的地方坐着一个人。

那人被绑住手脚,嘴巴上贴着胶带,露出一角的地方插着支烟屁股。

温蒂想起j是叼着烟走进童装店,嘴巴空空出去的。

“呀,是童装店的老板,他怎么被绑在这里了?”

温蒂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不久前就是那张脸站在门口闪着蓝紫色光芒的招牌下大声呵斥,让她滚远点,不要影响他做生意。

小丑从后面走到柜台前,拔出店主嘴里塞得香烟吸了两口,发现已经熄灭,有些懊恼地说道:“你怎么把它吸的只剩烟屁股了,你必须给那些商品打折。”说完话他一把扯下封住店主嘴巴的胶带。

他的动作很快,不过依然很疼,店主大叫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尖锐,像一只公鸭。

那边温蒂已经换好衣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沾满灰尘的旧毛衣变成了胸口有小熊图案的新毛衣,那条打着补丁沾满泥土的破棉裤变成有些偏大的白色绒裤,还有那双又红又肿的小脚丫,现在被崭新的羊皮靴包裹起来。

现在的她可爱极了!

温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拘谨,小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她舍不得走路,怕把羊皮靴踩脏,她不想去外面,担心黑巷子窜出狗来把那条比雪花还干净的绒裤咬破,马路上疾驰的车辆带起的泥水溅在崭新的毛线衣变成许多污点。

她想要留住镜子里的自己,她不想回去那个被寒冷与黑暗笼罩的世界。

“好看吗?”小丑问店主。

那个可怜的、慌张的家伙一边流汗一边点头,结结巴巴说着:“好……好看。”

他其实不在意换了新衣的小女孩儿有多么美丽可爱,他看过许多美丽可爱的小女孩儿,他只记得怪胎手里的小刀明晃晃的,十分锋利。

小丑说道:“我需要付给你多少钱?”

店主混杂汗水与油脂的脸抖了抖:“你可以把它们拿走,不用付钱。”说完又补充一句:“圣诞快乐!”

咕咕……

那边传来肚子叫的声音,是温蒂的胃在抗议。

“圣诞快乐!”小丑回了店主一句,把圣诞帽拿下来扣在对方头顶,满意地点点头:“上帝会保佑你的。”

他拍拍店主的肩膀,转身走到温蒂身前,拉着她的小手往外面走去。

“去吃饭吧,今天的晚餐一定很丰盛。”

温蒂小心翼翼走着,生怕踩到不干净的东西,弄脏可爱的羊皮靴。

“j,店主为什么用绳子绑住自己的手脚呢?”

“因为他在跟店员做游戏。”

温蒂心想自己刚才在店里逛了很长时间,只看见店主一个人,哪里有什么店员。

她没有问更多的问题,比如去哪里吃饭,比如吃什么,任由j牵着她的手在夜色下的大街上走着。

远方有一团烟花爆开,闪光驱散了深沉的黑,连雪花都被染上美丽的色彩。

那盏坏掉的街灯下面。

王尚收回望向小丑与温蒂的目光,从消防栓上下来,慢慢转身,慢慢抬头,看向后方公寓楼的天台。

……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道弧线,那不爽朗,也不温柔,有些阴沉,有点冷漠。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十章 卖女孩儿的蝙蝠侠(四)

“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九十九,一百。”

温蒂往那双肥大的白手套喷了一口热气,踮起脚尖按下公寓楼旁边的门铃。

j离开的时候告诉她,这个圣诞节他们会在一栋大房子里享用丰盛的晚餐。长长的餐桌上铺着干净的白布,中间摆着精美的烛台,烛火的光辉照耀着外焦里嫩的火鸡,旁边还有已经醒好的葡萄酒。

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先去见一见公寓的男女主人,征得两位朋友同意,因为圣诞节冒昧登门太没有礼貌了。至于温蒂,她要做的就是站在门口计数,从一到百,然后按响门铃,迎接女主人亲切的笑脸。

叮咚~

清脆的铃声由房门那边传来。

温蒂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扇有着细腻手感的门从里面打开,一张满砌笑容的女人脸出现在视野里。

就像j说的那样,公寓的女主人长的很漂亮。她有着白雪一样的肌肤,闪着迷人光彩的眼眸,唇上的红与领口的珍珠项链十分般配,还有那套浅紫色晚礼服,让人怀疑是不是电影海报里的人物活了过来。

“你是温蒂吧,圣诞快乐,欢迎你来这里做客。”女主人笑着说道。

温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光彩夺目的女主人有些局促不安,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回了句:“你好。”

女主人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去,羊毛靴踏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响声。

温蒂内心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她从来没有用脚踩过这样明亮的地板,担心靴子下面的泥污会弄脏眼睛里的美好,害怕女主人嫌她是个不懂礼貌的女孩儿。

虽然对方笑的很温柔,很热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屋里的味道很好闻,她分不清楚那是鲜花的芬芳,还是女主人身上香水的味道,总之淡淡的,很清新。

客厅壁炉不断传来木柴爆裂的声音,组合沙发前面的地板铺着厚厚的绒毯,上面躺着一只小花猫,它蜷曲着身体,半眯着眼睛,静静享受来自壁炉的暖意与圣诞夜的安宁。

客厅对面通往阳台的门紧紧闭着,大红色的帷幕遮住一半,透过房间泻出的光芒可以看到乱飞的雪片。

这里和外面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客厅角落里有一面镜子,温蒂从里面看到了自己。

那张红彤彤的脸蛋,那双局促不安的眼眸,两只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手,还有脏兮兮的帆布袋与里面没有卖掉的火柴,都在提醒她一个残酷的现实------哪怕她换了新衣,也难以改变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实。

女主人拿来了温热的毛巾,细致地擦掉她脸上的污垢。

虽然毛巾很柔软,但是每次触碰冻伤的皮肤都会带来针扎似的刺痛。

温蒂用力忍着,不让自己皱一下眉头,喊一声痛,因为就算是发高烧的时候,母亲都没有给她端一次水,送一回药,她已经习惯忍耐痛苦,也精于忍耐痛苦。

女主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小女孩儿细微的表情变化。

擦干净那张脸后,随口赞了一句“真漂亮”,便拉着她的手离开客厅,进入后方餐厅。

与客厅的环境比较起来,整个餐厅要暗一些,因为光照来自餐桌前后摆放的烛台。

三米多长的桌上铺着干净的白色桌布,上面放着新出炉的烤火鸡,焦黄的外皮冒出阵阵热气,烤肉的鲜香夹杂着水果的甜香扑鼻而至,叫人食指大动,味蕾盛开。

烤火鸡旁边的盘子里盛着蔬菜沙拉,再往那边是蛋糕与布丁,角落里是土豆泥与蔓越莓酱,还有四碟玉米浓汤,可惜只有一点。

餐桌前后左右放着八把造型华美的木椅,正对大门的位置坐着一位四十几岁的男子,穿着崭新的羊毛衫,留着清爽的短发,身前桌上放着份报纸,然后是一瓶打开瓶塞的法式红酒。

男子的表情局促不安,频频打量左手边座上客,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家,是那个画着古怪妆容的怪胎的家。

“j,你的朋友真富有。”温蒂在女主人的示意下走到小丑旁边,爬上那张足以坐开两个她的椅子。

小丑梳理一下乱糟糟的绿发,对她说道:“我们应该谢谢凯恩先生与凯恩夫人的慷慨。”

温蒂看了一眼前方能够映出人脸的餐叉与餐勺,很认真地对那两人说道:“凯恩先生,凯恩夫人,谢谢你们邀请我跟j来这里过圣诞节,愿上帝永远保佑你们这样的好心人。”

那两个人笑了,笑的有些勉强。

这时温蒂注意到j的左手边放着一把刀,那不是餐刀,比手掌大不太多。

j的右手边有一块白手帕,手帕上放着一把黑色手枪。

是的,是枪。

她很是不解,还有一点慌乱,不知道餐桌上为什么会有一把枪。

好像捕捉到女孩儿眼睛里的不解,j砸吧一下嘴,拍着那把枪说道:“温蒂,这把凯恩先生打算送给侄子的玩具枪你要玩吗?”

温蒂摇摇头,比起枪,她更喜欢可以更换衣服的洋娃娃跟五颜六色的蜡笔,她做梦都想给过世的奶奶画一张肖像画,像别人家的照片那样放在每天早晨醒来能够一眼看到的地方。

小丑毫不在意男主人与女主人的反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扯下一只火鸡腿放到温蒂的盘子里,然后非常没有礼貌地用手捏起土豆泥塞进嘴里,事后还不忘吮吸一下粗粝的大拇指。

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向对面两个人示意:“圣诞快乐。”

圣诞节是一个值得庆祝与快乐的日子,但是看着那张白惨惨的脸,黑乎乎的眼窝与猩红的嘴,凯恩夫妇一点都快乐不起来,连进食的欲望都没有。

为了不触怒对面的怪胎,两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放下,之后再没有动作。

小丑看了一眼两人面前摆放整齐的餐具,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指着脸上骇人的疤痕说道:“知道我脸上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吗?”

那两人默不作声。

他毫不在意地道:“马戏团的老板说我是一个过于严肃的人,一个连笑容都保持不住的人怎么去娱乐别人呢?我跟他说家里有一个没医保罹患重症的母亲,妻子说如果我连小丑的工作都做不下去,她会带着孩子离开我。我哀求老板不要把我辞退,他说会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但我知道那是托辞。”

“不就是要保持笑容吗,这有什么难的?那天回去后我买了一把刀……”他用手在脸上比划一下。

“你们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那个胆小鬼吓坏了,他让保安把我赶出去,还打断了我的一根肋骨。”

凯恩夫妻的脸色变了,望向小丑的目光多了几分恐惧,但是没有理解与同情。

埋头吃鸡的温蒂抬起头来,用饱含怜悯的目光看着他:“j,你好可怜。如果谁能帮助你一下就好了。”

小女孩儿并不知道关于那道伤疤的故事有很多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都有不同的听众。

小丑又饮下一杯酒:“说起帮助我的人来……还真有一个。是他让我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存在的意义,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他。”

温蒂笑着说道:“他一定是个好人。”

小丑说道:“嗯,是个好人……他的名字叫蝙蝠侠。”

“蝙蝠侠?”温蒂面露不解,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给自己起这么古怪的名字。

“是的,蝙蝠侠。”小丑说完这句话拿起右手边放的枪,指着公寓男主人的胸口说道:“算算时间他也该来了。”

就在那边两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的时候,北墙的窗户哗的一声碎裂,一个人带着浓烈的寒意翻进房间。

女主人吓得站了起来,再难抑制心头恐慌,发出刺耳尖叫。

男主人的情况好一点,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脸色一片蜡白,身体微微抖着。

其实不是他足够勇敢,是因为他被一把枪指着,怪胎满含凶光的眼睛仿佛在说“别动,动一下我就打爆你的心脏。”

温蒂一开始吓得缩到餐桌底下,直至尘埃落定,那个破窗而入的人直起身体,她也慢慢探出双眼,借着摇摆的烛光打量一身寒气的不速来客。

那人带着非常奇特的头套,只露出嘴巴部分与一双锐利的眼睛。他穿着能够清晰地勾勒出肌肉轮廓的紧身衣,后面是宽大的黑披风,在窗外吹来的寒风里微微摆动。

他沉浸在窗边的黑暗中,几乎与浓浓夜色融为一体。

温蒂打量一眼来人胸口的蝙蝠图案,又低头看看新衣上的小熊卡通,觉得还是后者更可爱一些。

那边小丑扣动了扳机。

枪口在男主人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喷出一团彩带。

“华丽的登场。”小丑掰下火鸡的另一只腿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含混说道:“其实你可以走前门的。”

蝙蝠侠显然没有许多耐心跟他废话,看着半张脸缩在餐桌下的小女孩儿说道:“我是来接她的。”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有一种让人难忘的磁性。

“吃饱了?”小丑看向温蒂。

“吃饱了。”小女孩儿脆生答道。

“吃饱了就跟他走吧。”

温蒂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那张故作平静的脸。

小丑用油腻的手梳理一下蜷曲的绿发,凑到她脸前说道:“他就是蝙蝠侠,那个好人。这一次我们不跟他斗了好不好,我们不做坏人了。”

温蒂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点都不明白……

“j,我不想离开你。”她眼巴巴看着他,油乎乎的小手拽住燕尾服的衣袖。

小丑扯着白色的桌布擦了擦油腻的手指与嘴巴,一脸严肃说道:“你看,你有这么好看的新衣,又吃了美味的火鸡,小女孩儿如果夜深了还不回家,会有黑色恶犬跳出来咬你的。而且你的父母很可能已经等急了,batman会送你回家。”

“不,他们不会等我的,只有奶奶会裹着毯子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我。”

小丑有些厌烦了,呲着一口黄牙大声说道:“走远一点,我已经受够你这不懂事的小屁孩儿了。”

温蒂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松开了攥着衣角的手,慢慢往后移动脚步。

她蹭翻了桌上放的刀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啊,就像那个有闪亮铜脚与铜把手的大火炉,就像奶奶慈爱的脸,它们总是会消失的。

高档童装店,有壁炉与木质地板的客厅,肚子里塞满蔬菜与水果的火鸡,还有舒服的椅子,干净的刀叉……这些都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不属于这里。

她的世界应该是寒冷的,潮湿的,阴暗的。有醉醺醺的父亲,大声呵斥的母亲,透风的北墙,漏雨的屋顶,成群的蚊蝇与来自路人厌恶的目光……

她向着身穿黑衣,仿佛是夜色延伸的人走去。

然而当她被椅子绊倒,忍着膝盖传来的痛苦从地上爬起来时,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回过头去,摇曳的烛光中看到一张丑陋的脸。

“我改变主意了。”他对着窗户那边说道。

来自外面的风变得猛烈起来,因为立在窗前的人不见了。

嘭的一声响。

然后是盘子与刀叉震动的声音,烛台落在地上,烛火随之熄灭。

温蒂的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黑暗中看见一道高大身影立在餐桌上,蝙蝠侠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你救不了她的。”

小丑手里多了一把尖刀,明晃晃的,倒映着丑陋的脸。

“类似的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

声音响起的同时,温蒂感觉到一股大力传来,身体被推离餐桌区域,摔倒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她先是听见女人的尖叫,然后是仓皇逃离的男主人,玩具枪射出的彩带还披在他清爽的短发上。

“跑!跑的越远越好。”

那是j在催促她离开。

温蒂从地上爬起来,正要跟在女主人身后离开餐厅,猛然听见一声闷哼,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一眼,借着厨房溢出的光亮看到一张因痛苦更显狰狞的脸。

j被打倒了。

那把小刀落入蝙蝠侠手里,又被他丢到地上,深深地没入木质地板中。

“你杀了童装店的店员,一名醉汉,还有三个孩子。”

“咳咳。”小丑咳嗽两声,喘息着说道:“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会把他们复活的……用她的死。”

温蒂没有离开,认真倾听两个人的谈话,虽然她根本就听不懂。

蝙蝠侠走过去,揪着小丑的绿色领带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你这么做不觉得很无聊吗?”

“不……这一点都不无聊。能把一位英雄的正义扭曲成我喜欢的样子,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咳,呃……”

蝙蝠侠用力往前一推,小丑的背重重地撞在墙上。

“呵……哈哈……哈哈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像你对她做的事情那样……”

蝙蝠侠冷漠地说道:“要么像个英雄一样死去,要么就活着,直到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恶棍。我从来不是什么英雄,正义需要我是哪种人,我就是哪种人。”

说完这句话他取出一副手铐,朝着退无可退的小丑走去。

手铐铐住了他的一只手,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正义之士了。正义总是要制裁别人,但是谁又来制裁正义呢?”

蝙蝠侠默不作声,别过小丑的另一只手。

然而就在手铐即将落下的一瞬间,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蝙蝠侠,放开那个小丑。”

这个声音即不低沉富有磁性,也不高昂尖锐,有些戏谑元素在里面。

温蒂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蝙蝠侠与小丑也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

破碎的窗子前面站着一个人,黑色礼帽与风衣的领子遮住脸庞,他的右手掌心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拐杖。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入房间的,好像他一直站在那里,静静注视着餐厅发生的事情。

第十一章 卖女孩儿的蝙蝠侠(五)

迎着三人的目光,来客举起拐杖,往一片狼藉的餐桌上点了点,女主人座位前面放着的咖啡杯飞了出去,极其精准地打在蝙蝠侠握着手铐的腕上。

一声闷哼过后,手铐垂落。

蝙蝠侠握着手腕连退几步,望着来客的目光如临大敌。

他的战衣是用凯夫拉材料与金属钛制成,防弹防爆防割刺防冲击防火绝缘,手套与靴子还经过额外强化,以减弱打斗过程中出现的反作用力。

饶是如此先进的装备护体,来人只是点了点桌面,放在餐桌上的咖啡杯便飞过来砸伤他的手腕,这简直不可思议!

来人是谁?

布鲁斯韦恩扪心自问。

这座城市,不……应该说这个世界还有能威胁他的人吗?

小丑?

当小丑无法以市民的生命安全做文章时,便等于拔掉牙齿的疯狗,没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小丑摇晃着手铐说道:“surprise!这个圣诞节总算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了。”

王尚没有理睬那对宿敌,转身走到蝙蝠侠撞碎的窗户前,伸出拐杖在窗棂敲了敲。

风停了,寒意也没有了,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隔开餐厅与寒冬。

他又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从脏兮兮的帆布袋里取出几根火柴,在地板上划着,重新点燃熄灭的烛台,让光明重回房间。

做完这些,他才摘下礼帽,脱掉风衣,坐到餐桌前面的椅子上。

烛火照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那是他在地球世界的样子。

他依然没有理睬那两个人,对着旁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事态发展的小女孩儿招了招手。

温蒂从地上爬起来,看看餐桌上的烛火,被神秘力量封住的窗户,还有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堆到一起的碎玻璃,觉得他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

她走了过去,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房间里唯一一张正常脸。

“你是谁?”小女孩儿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像奶奶讲的故事里的魔法师一样,很神奇。

她对他充满好奇。

“我是一颗美丽灵魂的引路人。”王尚用帆布包里的火柴点燃一支烟,把熄灭的火柴杆放进旁边的烟灰缸里:“你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她认真地思考一阵,又认真地回头看了角落里的j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会带他一起离开。”

温蒂说道:“去哪里?”

“去他该去的地方。”

“那里有暖烘烘的火炉,好吃的奶油面包,干净舒适的床,没有雨雪的夜晚吗?还有……我能穿着这套可爱的衣服离开吗?”

王尚很有耐心地说道:“只要你喜欢,那里有暖烘烘的火炉,有好吃的奶油面包,有干净舒适的床,每天都是万里无云的晴日,你也可以一直穿着这套可爱的衣服。”

“好。”她点点头,笑眯了眼。

奶奶已经飞去天国了,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留恋也只剩下今晚刚刚认识的j先生。

“我应该付路费吗?”温蒂记得奶奶以前讲过,她得多织几件毛衣,那样就能赚到足够的路费带她最疼爱的温蒂去远方看蓝蓝的大海了。

王尚看着烟灰缸里的几根火柴梗说道:“你已经付过了。”

温蒂笑了起来,脸上满满都是对未来的向往:“奶奶说的对,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她说j是好人。

j是小丑。

她又说他是好人。

他是魔君。

温蒂的话才讲完,哥谭市的黑暗骑士用极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不能带她走。”

虽然他不知道突然闯入餐厅的男子是什么来历,但是直觉告诉他对方有足够能力带走温蒂。

这里的带走不像以往小丑对她的“带走”,而是彻彻底底的离开------从这个世界离开,那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也是正义不允许的事情。

王尚抬起头,看着布鲁斯韦恩皱了皱眉。

“你知道她从这个世界离开意味着什么吗?”布鲁斯韦恩大声说道:“那意味着当前宇宙走向崩溃。”

王尚用漠然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初破坏者与守护者为争夺低维次元所有权打响位面战争,圣王曾以全知之眼扫描当前扇区,建成档案存放在圣堂文献库供诸英雄浏览。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世界应该是一部著名文艺作品衍生的平行世界。而这个小女孩儿便是整部作品的核心,一旦你把她从这里带走,世界走向崩溃的同时,对应的文艺作品也会从母世界消失。”

王尚心想果然如此,这个世界极大概率脱胎于《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而温蒂就是里面的主人公。

就像布鲁斯韦恩所言,一旦自己带她离开,不仅这个世界会走向崩溃,还有可能引起母世界一系列变化。

……

小丑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事情。

被时空乱流抛来这座城市后,他发现每到早上八九点钟,周围的一切都会重启。

好像时间永远被禁锢在这十几个小时里,人们每天都在过平安夜,每天都吃一样的食物,每天都说一样的话。

周围的一切都在轮回,只有他……只有他这个外来客每天做着不同的事情,有不同的心情。

他是小丑,他有许多美丽的点子,能找到许多可笑的乐子。

他抢过中央街区最大的银行,也夺过小屁孩儿的奶嘴。他杀过衣着光鲜的富豪,也踩死过下水道钻出的老鼠。他在狮心广场的圣诞树下点过仙女棒,也曾把市政厅那些人炸上天。可是每到圣诞日上午,一切都恢复到昨天晚上的样子,他会被随机传送到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继续才过完的平安夜。

小丑心态再乐观,想法再天马行空,被困在这样的轮回里,也会有厌倦的一天。

他不知道这种漫无尽头的单机游戏还要玩多久,比起陷在永恒的轮回里,他更愿意被投入阿卡姆疯人院,起码在那里可以调戏一下稻草人,怼怼毒藤女,跟双面人猜硬币什么的。

就在他将要被极致的无聊逼疯时,忽然有了新的发现。

第十二章 卖女孩儿的蝙蝠侠(六)

他注意到一个小女孩儿,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好像……好像整个世界就是从她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到冻死在平安夜的街头,然后第二天上午被人们发现,周而复始不断轮回。

他观察了好多个平安夜,越来越确定心头想法。

或许能够通过改变小女孩儿命运来结束将他囚禁于此的无尽轮回------他如是想着。

小丑从来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既然有了决定就会付诸实施。

他准备了很多钱,想要买下小女孩儿帆布包里所有火柴,让她不至于冻死街头。

可就在那只大黑狗吓得小女孩儿跑丢了第一只拖鞋,他攥着一把从某个中年人手里抢来的钞票走过去时,他遇到了一个老朋友。

非常熟悉的老朋友------蝙蝠侠。

小丑心想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就像往常一样,他们开始对立。不同的是那个以往守护哥谭市民众生命财产安全的黑暗骑士,在这里变成了死亡骑士,他在冷夜里守望,确保小女孩儿饱尝人情冷漠,社会残酷,最终冻死在平安夜。

而小丑,一个阿卡姆疯人院的常客,被人唾弃与恐惧的化妆脸怪胎,却是打定主意要改变那个小女孩儿冻死街头的悲惨命运。

蝙蝠侠说正义需要他是怎样的人,他就是怎样的人。

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很可怜,但是说到底,这个世界源自一部文艺作品,大小只相当于一座城市。在更加宽广的世界,数以十亿计的人会对小女孩儿的悲惨命运心生怜悯,反悟自身,做出相应改变。

小女孩儿用她的死亡换来更多人的善良,它让爱心成长,让温暖久存。这是作者赋予她的使命,她是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一粒魔法种子。

他是蝙蝠侠,他是守护者,他要做的就是守护这个世界的平衡,无论他有多么不忍。

他还说,正义不是荣耀,正义是一份重到足以压垮身体的责任。

小丑记得当时笑了很久,笑的很大声,笑的脸上的白粉都花了。因为哥谭市的蝙蝠侠已经沦为正义的奴隶。

oh,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过的最快乐的一天。

他说,借口再动听,道理再正义,也掩饰不了一个生命保护者杀人的事实。难道蝙蝠侠先生没有听说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死”这句话吗?

蝙蝠侠又重述一遍那句话------正义需要我是怎样的人,我就是怎样的人。

小丑扭头走掉了。

他知道蝙蝠侠不会把他抓起来投进监狱,因为那没有意义------一旦小女孩儿冻死街头,这个世界又将回到昨夜,他也会随机出现在城市的角落。

他同样知道蝙蝠侠不会杀掉他,因为他是对方所要守护的正义里的一份子。

接下来的七个平安夜,小丑跟蝙蝠侠一样,眼睁睁看着蜷缩起身体的小女孩儿划燃一根火柴、两根火柴、三根火柴……带着淡淡的微笑冻死在飘着雪花与烤火鸡香气的街头。

他再一次厌倦了,想要给蝙蝠侠一点麻烦,给自己找些乐子------无关正义邪恶,关乎开心快乐。

他想起妈妈的话------要微笑,做出快乐的样子,他有一个使命,就是把欢笑带到世上。

活了许久他才明白,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娱乐不了,又怎么为别人带去快乐呢?所以让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世界重置后,他更快一步找到小女孩儿,买光了帆布袋里的火柴。

可惜小女孩儿在回家路上被几个警察以销售所得为赃款的理由收走了那些钱,她最终还是冻死在街头。

第二个夜晚他给小女孩儿送去了一套花格子棉袄,后来那套棉袄成了烂赌鬼给儿子准备的圣诞礼物,于是清晨迎接圣诞日的人在雪地里发现一个没有温度的身体。

……

第五个夜晚小丑知道了小女孩儿的名字------温蒂。那个夜晚蝙蝠侠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带走了小丑。

……

在今日之前的那个轮回里,他跟温蒂成功地避开了蝙蝠侠,在一栋老房子的地下室呆了七天,然后整个世界开始从迷雾笼罩的郊区崩溃。

除了蝙蝠侠外,这个世界还有一股莫测之力维护系统运转。

温蒂还是消失了,在他怀里一点一点化为星辰。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说她害怕黑巷子里那条大黑狗,她讨厌醉汉身上的酒气,她不想一个人冻死在冷夜里。

她说他不想忘记他,其实不化妆的他笑起来也没有那么难看。

那一刻,杀过许多人的他感觉胸膛里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流出酸酸涩涩的液体。

没有对计划失败的懊悔,也没有对蝙蝠侠的愤怒,向来玩弄别人,挑战正义的小丑,头一次感受到来自命运的恶意,轮回的嘲讽。

他跟蝙蝠侠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他们选择冷眼旁观,或可维系过路客的立场。然而一旦与其中某个人物出现情感上的联系,便如同被风暴挟裹的海鸟,成为轮回里不断哀嚎的可怜虫。

他无力终结悲惨世界,难以跳出宿命的轮回。

拥有回忆的他比温蒂、童装店店主、凯恩夫妻那样的人更加可悲。

蝙蝠侠来到他的面前。

他放弃了,他妥协了,他不想再玩与正义为敌的把戏,那只会让温蒂哭着死去,让命运再嘲弄他一番。

往后的时间里他会把温蒂交给蝙蝠侠,还原这个世界应该有的悲情,但是在那之前,他在想念的时候,可以带她去买几件衣服,吃一顿可口的圣诞晚餐。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故事。

但是跟约定的不一样,他在关键时刻反悔了,这一点都不小丑,一点都不……

“哈,世界的守望者,历史的卫道士……这就是你把正义建立在一个小女孩儿悲惨命运的理由么。”小丑抖着烛光下闪亮的手铐说道:“你们这些正义人士,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维护世界和平,却从来不去改变世界。”

布鲁斯韦恩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道:“改变世界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而这个世界的存在,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善待身边的亲人、朋友,甚至不相干的路人,少一些像你这样堕入黑暗的恶棍。”

“你们这些正义人士,说起惩恶扬善总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起改变世界,却把责任推卸给每一个人。”小丑拿起掉在地上的餐刀,往手铐锁孔捅了几下,咔的一声轻响,手铐落在地上:“像这个世界一样的作品不少,但是它们改变过什么吗?没有,人类还是那么贪婪、冷漠、愚昧、嗜杀……”

“就像真正的公平是混乱,你所坚持的正义,不过是社会规则制定者的正义。”

“那是我说的。”打断小丑说话的人是王尚。

蝙蝠侠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典故。

小丑很清楚。

他的手抖了一下,脸上的放荡不羁迅速敛没,取而代之的是震撼与恐惧。

是的,邪恶如他,也有恐惧的时候。

上面的话是他引用一位大人物的言辞,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半跪在第十一神道的边缘,用畏惧中带着虔诚的目光仰视他们的王。

破坏者的王,万界魔神的无上共主,竟然来到这方小小天地,出现在一个连魔王都算不上的小反派面前!

那张丑脸上的白粉不断剥落,眼睛里的情绪没有一刻不在变化。

以那位大君的力量,别说手指,吹口气出去都能把他这样的小人物碾死。

他纠结着该以怎样的礼节与说辞表达臣服时,王尚举起了手,制止小丑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举动,神色淡然地望着蝙蝠侠。

“你只看到了远方的大善,忽视了眼前的小善。你有一颗坚持正义的心,却忘记了倾听别人的心声,无论正义还是英雄,有需要才能存在。”

第十三章 卖女孩儿的蝙蝠侠(七)

王尚低下头,微笑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儿。

“温蒂,你想做一个好人吗?”

小女孩儿乖巧地点点头:“我想做一个好人。”

“那你愿意为帮助别人忍受痛苦吗?”

小女孩儿说道:“像j那样么?”

“嗯,像j那样。”

“我愿意。”

王尚伸出手,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现在呢?”

烛台上的火焰跳了一下,客厅里传来男女主人惊慌的脚步声,像困在迷宫中照不到出口的动物。

小女孩儿的头越来越低沉,眼睛里的光越来越晦暗。

不知道过去多久,当一片雪花落在被神秘力量封闭的北窗,沉默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从走出家门那一刻,到被黑狗吓的丢了一只拖鞋,再到遇见j,面对凌辱与寒冷,她都没有哭的像这一刻那么伤心。

雪花在她的哭声中慢慢融化。

客厅那只猫吊着尾巴走进来,钻到餐桌下面,一口一口咬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烤火鸡。

王尚的轻轻一点,把她被轮回之力冰封的记忆解冻。

无数个圣诞前夜,无数场大雪,无数次死亡……筑起了她的人生。

她的人生只有这一天,昨天是今天,明天还是今天,而今天的生命主题是寒冷、饥饿、痛苦、悲伤……还有死亡。

她无数次挎着帆布包走在寒风中,披着白色的雪,踏着湿滑的路,都是为了batman所谓的美好------用她生生世世没有尽头的悲惨,换取另一个世界,另一些人有可能的美好。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她大声说着,泪水迷蒙了满是冻疮的脸。

绝望------她现在终于理解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王尚捏起放在餐桌的礼帽戴在头上,牵住温蒂的手,冲努力压抑情绪的小丑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至于这个世界没有了温蒂会不会走向毁灭,他一点都不在意。

想来守护圣堂的人也不会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到一个下级世界中的下级世界走向毁灭的事情上。

要知道圣平原一役的结果可不仅仅制造了时空乱流,还在许多低维扇区制造出超维风暴,影响了区间系统架构与能量平衡,少数不稳固的下级世界因而走向崩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你们不能就这样离开。”

布鲁斯韦恩急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神秘人的对手,但是无论如何他不会在贯彻正义这件事上退缩。

对方有对方的温柔,他也有他的坚持。

正义需要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

黑色的披风向上扬起,如同一道黑色的海浪。坚定目光落在神秘人身上的时候,手臂侧面v字沟槽外扩,咻的一声连续射出三束黑光。

黑光的目标并不是正在转身的神秘人,是那个比餐桌高不了几公分的小女孩儿。

布鲁斯韦恩在赌。

赌神秘人不会坐视小女孩儿死去,这样或许能够通过观察找出对手的弱点。

敏锐如他都没有发觉,自己在按下按钮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这样的情况在以往经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同样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做的事情跟小丑以前对他做的事情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王尚当然不会坐视温蒂受伤。

他慢慢转身。

这里的“慢”是一种投影到布鲁斯韦恩脑海的感觉,好像时间凭空割裂,神秘人与蝙蝠飞镖在两条不同的时间流上。

那个人望了他一眼,情绪平静到让人心寒。

当当当……

那股让人如堕深渊的恶感被三道撞击声打断。

当布鲁斯韦恩看向小女孩儿,只见烛火摇曳的餐厅里多了一座骨牢,比象牙还要细腻的大骨穿过地板,遮蔽小女孩儿的身体,蝙蝠飞镖击在上面连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布鲁斯韦恩的心在往下沉,他算是看出来了,对方用的是魔法,还是高等魔法,并且是不经吟唱就能瞬发的高等魔法。或许只有绿灯侠、扎塔娜、康斯坦丁才能跟这样的人物拼斗。

“你……你到底是谁?”

他是蝙蝠侠,沉静的守望者。

其实上面的问话不过是为麻痹对手,给神秘人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

另一边,多功能腰带的烟雾弹发射系统已经激活,塑胶炸弹也被他握在手中。

烟雾弹的作用是让他能够有机会与敌人近身肉搏,作为格斗大师的他,自然不会输给一名法师------正常情况下魔法师的身体素质不会太强。

塑胶炸弹是要丢到墙与地板以防万一,来制造对他有利的复杂战场。

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便做好战斗规划与敌我定位,这份冷静与睿智,是往日千锤百炼所得,也是他能成为正义联盟灵魂人物的资本。

遗憾的是他选错了对手。

烛光下身影抖动的王尚化为一道暗影消散,再出现时已经来到布鲁斯韦恩身前,还是那根点“醒”温蒂的手指,往布鲁斯韦恩眉心点下。

“正义不只压垮了你的身体,也压垮了你的灵魂。”

那根按向眉心的手指看起来速度不快,神秘人还有余力讲话,但是对于布鲁斯韦恩而言,他惊恐地发现避无可避,身体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指点下。

没有刺入脑髓的疼痛,只有一瞬间的昏沉,周围环境变了……

他离开了那个有摇曳的烛光,泪眼婆娑的小女孩儿,猫咪在桌下啃着火鸡的餐厅,来到一个充满激情与热血的地方。

他坐在高高的,洁白如玉的大理石座椅上,能够俯瞰远方的绿茵与天蓝。

在殿堂与绿茵之间,是群情激奋的市民,他们高举手臂,大声颂扬他的名字“batman!batman!”

他们称呼他哥谭市的无畏勇士、幕后英雄、黑夜骑士,正义守望者……

孩子带着蝙蝠头罩,女人胸口纹着蝙蝠徽记,男人手里攥着蝙蝠腰带,他们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batman的赞美与信任。

喊声在绿茵之上、天空之下凝成海洋,热血冲霄,壮志凌云。

蝙蝠战衣下向来严肃的布鲁斯韦恩露出了笑容,他终于不用隐身黑夜,藏于无名,可以像超人那样立于光明之下,感受哥谭市民如火的热情,海一般的爱戴。

第十四章 卖女孩儿的蝙蝠侠(终)

他不断奉献、战斗的生命,不就是为了今日时刻吗?

他很高兴,很满足,很自豪。

他想要跟正义联盟里那些朋友分享这一刻。

布鲁斯韦恩打开头盔的通讯模块,试着联系他的朋友,却发现无论是超人、神奇女侠、海王,还是钢骨、闪电侠、绿灯侠,阿尔弗雷德,都无法接通。

他满心疑惑,从大理石座椅起身。他看向下面,目光穿过混凝土地面,看到这座殿堂与大理石座椅下面堆积的累累尸骸。

有氪星人的尸体,有亚马逊人的尸体,有亚特兰蒂斯人的尸体,还有机器人的尸体……

在这片骸骨世界的最上方插着一把三叉戟,三叉戟不远处是一根套索,角落里落着红色披风,最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一个染血的黑猫面甲。

“我……我都干了些什么?”

布鲁斯韦恩坐回大理石椅上,看着地下无声的尸骸与地上为正义欢呼的哥谭市民,感觉整个人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

凌乱的餐厅里。

烛火还在摇曳,烟灰缸里的火柴梗散尽最后一缕青烟。

布鲁斯韦恩跪坐在地,空洞的双眼呆望着天花板。

王尚收回递出去的手指,转身往温蒂的位置走去。

迪亚波罗最拿手的本事不就是腐化灵魂、吞噬人心吗?

坚定如李奥瑞克,最终也难逃变成骷髅王的结果,英雄艾丹不同样变成了黑暗流浪者?

王尚还记得暗黑3中在天堂之巅对战莉亚波罗,其中有一个环节就是与梦靥战斗。他现在拥有莉亚波罗的力量,虽然火焰地狱、雷霆浩劫那个等级的魔法无法出现在当前世界,像骨牢、精神冲击类小术还是能够拿来用用的。

回到原来的地方拿起圣羽之辉变的拐杖在桌角敲了敲,往半空画了个圈。

好像墨汁在水里散开,一股淡淡荧光撑破现实,扩张成一扇门扉。

王尚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去。

温蒂看着他的背影一脸崇拜:“他好厉害啊。”

说话的时候她一面走一面回望木乃伊般没有动静的蝙蝠侠。

小丑从那边走过来,看着自己的老对手说道:“他像不像一条狗?”

温蒂点点头。

“做狗的时间久了,会错把自己当成主人。”

温蒂微笑着扫过他的脸,用比珍珠掉在玉盘还清脆的声音说道:“走吧。”

一大一小、一丑一美的两个人向着透出光芒的门扉走去。

这时餐桌下面啃火鸡的花猫钻了出来,跳到椅子上往前一窜,稳稳落在温蒂的肩膀上。

“喵~”它舔了舔油腻的唇。

小女孩儿发出咯咯的笑声。

………………

“王上,您为什么不一举消灭蝙蝠侠呢?”小丑壮着胆子道出心里的疑问。

虽然他在寂静王庭的众反派里面地位不高,可以说是边缘人物,但是加入时间很早,知道很多魔君大人的事迹。

那个端坐在鲜血王座,高不可攀的诸魔大君,杀过的英雄与超级反派难以计数,他实在想不明白,像这样的大人物有什么理由饶蝙蝠侠一命。

“如果天空落下一粒花生,你是把它一口吃掉,还是埋进土里?”

小丑陷入沉思。

温蒂高高举起小手:“我选择埋进土里,到了收获的季节就会有好多花生了,把它们做成花生酱,可以美美地吃好多天。”

小丑笑了,不是因为花生好吃,是因为魔君大人做的事情太合他的胃口了。

还有,好像……好像那位大人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可他又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

………………

一扇门扉开在餐厅,一扇门扉开在王庭。

当时空裂隙在浮岛天空延展,膨胀的光明挥去周围晦暗,王尚踏着凭空而生的黑色台阶,一步一步走向鲜血王座。

他的身体迅速变大,黑色的礼帽与风衣如烟云消散,变成王冠与披风,那把拐杖也褪去伪装,还原圣剑模样。

后面跟着的温蒂吓了一跳,那只猫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不敢动弹。

赶来接驾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与莉娅也愣住了,却不是因为王尚改换形象,是因为后面的小女孩儿。

莉娅十分懊恼地看着温蒂:“我的王……才出去没几天,孩子都有了。”

她想起好基友牛魔王说过的话,在他居住的须弥世界,天上过去一日,人间便是一年。受圣平原战役影响,主宇宙与低维次元的时间平衡也被打乱,所以寂静王庭过去几日,低维宇宙过了几年甚至几十年这种事是有可能的。

“我们的王啊,怎么变得跟守护者阵营丢了长矛的家伙一样了?”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说道:“你是说被索伦盗走闪电火的奥林匹斯神王宙斯?”

“对,对,对,就是那个被王上算准动向,安排索伦等人设伏,因之失了兵器的天神宙斯。我记得那个总是盘踞在诅咒祭台的墨玉石柱上跟阿兹莫丹的情妇辛达雅调情的厄喀德那说,那个宙斯的子女比牛魔王身上的虱子还要多。”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看着拘谨的小女孩儿与她肩上不敢露头的花猫,心情有些沮丧。

她信了莉娅的话。

陷入爱情里的女人总是敏感的,失智的,没有安全感的。

这时小丑从后面走过来,魔法门缓缓关闭,归于虚无。

他拉起温蒂的手,给她以前行的勇气。

这一动作触怒了恐惧魔王,她大声呵斥小丑的行为:“卑贱的人类,不要用你肮脏的手触碰魔君血脉,那是无可饶恕的罪行。”

温蒂吓得缩回小丑身后,她不知道那么好看的小姐姐为什么发出魔王才有的声音。

小丑打量一眼温蒂,又看看怒气腾腾的莉娅,用一张扑克牌遮住自己半张脸:“你说……她是魔君血脉?我希望能有一支烟的功夫大笑。”

这时王尚已经坐回鲜血王座,向着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勾勾手指。

女妖之王非常乖巧地瞬移过去,爬上他的大腿,把头枕在开阔壮实的胸膛。

“我愿奉献一切的王啊,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侍奉您的子嗣。”

第十五章 我是魔王,温柔的魔王

“哈?”王尚被她搞糊涂了,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有孩子了?翻遍脑海所有旧事,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哪里留有后代。

“渺小的人类,你知道嘲笑恐惧魔王的代价吗?如果这个小女孩儿不是王上血脉,她为什么能够来到这里?”

前方传来的低吼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一个一门心思要跟魔君谈恋爱的黑暗精灵。

一个做梦都想被魔君注满精华的恐惧魔王。

这样两个家伙,眼见他出去逛了一圈,回来时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儿的手,内心当然不可能平静,当然会有一些想法。

“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真的是他印象里的超级反派?

王尚抚着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银发,手指轻触她又尖又长的耳,目光平时远方。

“那个人类小女孩儿叫温蒂,是我在低维次元……嗯,收养的义女。”

义……义女?

从强大的暗黑破坏神,到冷艳的女妖之王,再到哥谭市的罪犯,全都呆住了。

坐在鲜血王座上的那位领袖群魔的黑暗君主居然会收养一个人类女孩儿?这是以往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j,跟她们说说温蒂与蝙蝠侠的故事。”

“遵从您的旨意。”小丑走到王座前面,像一个绅士俯身鞠躬,然后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容讲述关于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故事。

“……”

在故事的最后,小丑走到莉娅面前,biaji着嘴说道:“用罪恶战胜正义,那叫游戏。用正义战胜正义,那叫艺术。只有高贵、睿智的吾王,才能用华丽的艺术击溃一颗充满正义感的心。”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抬起头,看着那张沉静的脸。

正义是最锐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她记得某个人讲过这样的话。

“你真温柔。”她窝在他的怀里小声说道。

小丑张扬着双手,白手套配上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啊,一位英雄的堕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画面。”

魔神想起神圣骑士李奥瑞克与艾丹的故事,对小丑的恶趣味深表赞同,不过她讨厌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

“joker,记住你的身份,敢在王座前面放肆,我会把你的脸剥下来贴到屁股上。”

小丑收回手臂,敛了笑容。他知道魔神说得出做得到。

“莉娅,对于自己人不要过于苛刻。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争强好胜弄伤自己或者同僚的事情发生。”王尚在关键时刻为小丑解围。

“遵命,我愿为之奉献一切的主人。”

王尚注意到不知该如何面对一系列变化的温蒂,放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招了招。

一股和缓力道托起小女孩儿,缓缓飞到王座跟前。

开始的时候她很紧张,但是很快被飞天的兴奋取代。

“你很喜欢这样?”

温蒂点点头。

“你想要获得飞行的力量吗?”

她的眼睛里绽放出烟花一样的光彩。

王尚的手指在王座扶手轻轻一敲,空中有蒙蒙的水光生成,形成一幅又一幅画面。

第一幅画面看起来是一颗果实,表皮绘刻着云雾般的纹理。

第二幅画面是一头虚空龙。

第三幅画面是一条金色腰带。

第四幅画面是一件红色斗篷。

第五幅画面是一对恶魔翅膀。

第六幅画面是一把扫帚。

第七幅画面是一个试管,里面封存着红色的液体。

第八幅画面是一台女性色彩十分浓郁的机甲,花瓣一样的肩甲很有特点。

“这些东西都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你想要哪一个?”王尚指着它们说道。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在无尽次元开疆拓土,聚拢了一大批超级反派,也消灭过许多超级英雄。就像封印着强大力量的罪恶王冠,能够复活反派人物的混沌,鲜血王座也有无可取代的地位,其中一个用途便是打开通往战争宝库的路径,里面封存着各路反派征战所得。虽然他基本用不到宝库里的东西,却可以拿来赏赐有功之人。

“哇……”温蒂眼睛里的小星星变得更加明亮。

她的目光在一幅幅画面间穿梭,最终停留在后面的扫帚上。

“那是魔法扫帚吗?”

王尚点了点头。

“奶奶讲的故事里那个叫琪琪的见习魔女就是骑着它给镇子里的人送快递。”她看着眼前跟神秘人有着同样温柔目光的男人说道:“我能选择它吗?”

王尚伸出手去,在第六幅画面边缘轻轻一点。

就像一颗水球在外力作用下破碎,随着蒙蒙光华散开,魔法扫帚稳稳落在他的掌心。

他伸出手去,将魔法扫帚交给缓缓落地的小女孩儿:“现在,你是一个见习女巫了。”

她咯咯笑着,忘记了对鲜血王座的恐惧,对王尚真身的陌生,非常开心地骑上那把黑色扫帚。

要怎么飞起来呢?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生出,一股向前的冲力袭来,带着她的身体飞向天空。

小女孩儿紧闭两眼,死死抱住扫帚柄,脸白的像一张纸。

她想要飞,喜欢飞一般的感觉,然而真的脚步离地,以一个驾驶者的身份飞上天空,那些开心快乐立即被手足无措取代。

扫帚带着她飞啊飞,飞啊飞,绕着浮岛飞了正三圈,逆三圈,逃离命运的小女孩儿这才缓过一丝精神,变抱扫帚为骑扫帚,有了一丝魔法少女温蒂的感觉。

她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迎着光,逆着风,释放出无数个圣诞前夜在她人生里积攒的委屈。

在这块土地上,她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她是骑扫帚的魔法少女。

温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她骑着扫帚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风吹乱了金黄的发,吹冷了她的小手,才慢慢降下,回到鲜血王座前。

“喜欢么?”王尚问她。

“喜欢。”温蒂用十分清脆的声音说道。

“你为什么不飞的更远一些,更高一些?”

“我……我怕黑……”

寂静王庭------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沉浸在死亡一般的寂静中,除鲜血王座与罪恶王冠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诅咒祭台与延伸至荒野的十二条神道完全被黑暗笼罩,浮岛下面的深渊更是散发着强烈的邪恶气息。

第十六章 我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

王尚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他说了一句话:“要有光。”

第十一神道通往荒野的地方点燃一盏灯。

那盏灯变成太阳,于是第十一神道有了光。

他又说:“要有肥沃的土地。”

天空中出现一滴甘霖,在阳光的照射下落在地面。

干涸的土地上涌出一眼生命之泉,于是第十一神道有了肥沃的土地。

他还说:“要有生机勃勃。”

靠近生命之泉的地方多了一块木头,无数鲜嫩的绿枝疯狂生长。

那块木头很快就长成一颗参天大树,草甸像海浪一样铺开,于是第十一神道有了一片新绿。

温蒂可爱的小嘴张成一个圆圆的o,看着鲜血王座上那个男人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你好厉害,你是神吗?”

王尚默不作声。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从他身上下来,走到温蒂跟前。

“他是比神还要伟大的人。”

这一次望着小女孩儿的视线里既没有悲伤也没有委屈,满满的都是喜欢与溺爱。王尚说温蒂是他的养女,那么小女孩儿也是她的养女。

“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传授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箭术和魔法。”

温蒂听说自己可以学习魔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哼!”

一道带着不以为然与嘲讽意味的声音打断她们的交流。

“你传授给她魔法?是打搅死人睡眠的魔法吗?还是让中箭者发出灵魂哀嚎的魔法?”

是的,说话的人是莉娅。

“小女孩儿,你只需要喊我一声母亲。往后的日子里,雷霆将成为你的怒吼,火焰预示你的热情,冰雪是你为世界编织的新衣,天空会陪你垂泪,连大地都会因你颤抖。”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看着莉娅寒声说道:“艾德莉亚的拿手本领……作为女儿的你学的可真快啊。”

温蒂呆呆望着两人,不知道自己只是问了一句话,她们怎么就吵了起来呢?

小丑全程黑脸望着她们。

一个女妖之王,一个恐惧魔神,为做温蒂的养母互揭老底,就差撸袖子动手了。

这跟他回忆里的邪恶尊者一点都不一样。

她们怎么变成这样了?王上也不管一管?

他慢慢抬头,往鲜血王座上瞄了一眼,发现那位大君眉眼低垂,像在静思什么,毫不在意眼前两个争宠女魔的撕逼大战。

“那个……”小丑走过去,想要告诉她们温蒂是自己带回来的,日常起居生活有他照管就行了,作为拥有强大实力的女妖之王与恐惧魔神,最好是把精力用在对付守护者身上。

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那两个人异口同声斥道:“闭嘴!”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跟莉娅都没想到两个人会一起发声,用同样的说辞,四目相对,场间一时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微妙,也有些尴尬。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把气撒在小丑身上:“下次你再多嘴劝架,我会用淬毒之箭把你钉在石柱上,然后召唤恶毒的食尸鬼啃食你的血肉。”

小丑心道鬼才要劝架呢,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温蒂是我的,别以为你们生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就能把她夺走,那时做梦!没门!

当然,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把话说全。

小丑可不是贝恩、稻草人之流,他深知王座上那个男人刚才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温蒂是魔君的养女,可想而知她在寂静王庭的地位。

尽管她只是一个人类小女孩儿,但是像墨菲斯托、灭霸、奥创、牛魔王、刑天、毁灭日、达克赛德等魔君座下大将,必然对其多方忍让,乃至讨好。

只要能够保持自己“小女孩儿最信任的人”的地位,便可以通过温蒂震慑那些比他强大的魔神,乃至支配他们。

所谓“强大”,实力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智慧同样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小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使用蛮力的人,他是一个喜欢使用头脑的人。

他看着争风吃醋的两位女性魔王,丑陋的脸上露出标志性笑容。

然而就在他自鸣得意的瞬间,身体感受到一道令他如堕冰窟的寒意。

他向王座上那个男人看去。

迎接他的是一道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

那道目光并不锐利,但是落在他的身上,似乎能够穿过风衣,刺入胸膛,钻进心里,把那个阴毒想法挖出来。

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的思想,他的一切,都暴露在王座上那个男人面前。

小丑难以抵抗来自精神上的压迫,一屁股坐在地上,猩红的嘴唇微微抖着,招牌式的残酷笑容变成了单纯的面肌抽搐。

“我……我错了。”向魔君道歉并不丢人。

前方撕逼的莉娅与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停下来,想不通一句警告的话为什么把小丑吓成这副德行。

虽然那个人类的身体里没有值得称道的力量,但是既然能够入魔君法眼,来到寂静王庭成为破坏者一员,肯定有过人的才干。

这家伙也太怕死了吧!

莉娅扭头看向王座上的男人,没有捕捉到崩溃小丑心态的目光。

他们的王朝着远方吹了口气。

在第十一神道独有的光明世界里,在那颗缩小版世界之树下,大地快速隆起,一座有着红色瓦片,白色墙壁,圆形尖塔的西式庭院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来自生命之泉的水在这座庭院前蜿蜒流过,巨树落下的香叶点缀了红瓦白墙,阳光铺在门前的绿茵上,那里春风和煦,鲜花烂漫。

“那以后就是你的新家了,喜欢么?”

温蒂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

第十七章 要做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魔王

这时希尔瓦娜斯风行者问了一个问题。

“我知道那盏为第十一神道带去光明的油灯是元始天尊的行宫的琉璃灯。滋养了荒原的甘霖是永恒之井的井水,那段木头截取自尼伯龙根的世界之树,由尼德霍格敬献王庭,这凭空出现的庭院呢?是哪里来的?”

王尚说道:“有一次奥创去找新星报仇,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玩意儿,我看着挺有意思,便随手丢进了战争宝库,现在我把它种在第十一神道地下,于是长出了一座漂亮的庭院。”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想起某次奥创跟dc宇宙的丧钟与星际争霸宇宙的阿拉纳克等人的闲谈,他们攀比自己为破坏者阵营所做贡献,记得奥创说他从新星手里抢到一个有趣的东西,里面封存着一颗行星的灵魂,事后他把它奉献给了魔君,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把它当成收藏品放进了战争宝库。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心想,那位她愿为之奉献一切的爱人说的小玩意儿,不会就是一颗行星的灵魂吧。

他把能够成长为一颗行星的东西种到地里,就是为了长出一座好看的庭院……

“如果你对我有对温蒂一半好,就算拿我的生命去交换,也是值得的。”

王尚很无语,心想女人还真是麻烦,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这个世界上有敢跟你做这种交易的恶魔吗?”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认真地想了想,笑着说道:“没有。”

“王上,我认为这样不好。”莉娅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她对寂静王庭出现光明与美好十分不爽。

他们是破坏者,是混乱与毁灭的象征。第十一神道现在的样子更符合守护者的审美观。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耻笑道:“只有不懂欣赏的野蛮人才会把美丽当做守护者的专属品。”

莉娅怒道:“你说谁是野蛮人?”

“好了。”王尚制止两个女人又将爆发的撕逼大战,淡然说道:“超级英雄成为守护者的第一道考验就是战胜心中对黑暗的恐惧。最近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作为破坏者,一定要用消灭的办法战胜敌人吗?似乎扭曲那些人的正义,腐蚀他们的坚持,让他们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们觉得呢?”

莉娅发出恐惧魔神特有的笑声:“您的话让我想起衣卒尔。”

小丑想起双面人,想起关于花生吃法的讨论。

至于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她想起了那个带来她悲剧一生的人类王子------阿尔萨斯。

王尚用低沉浑厚的嗓音说道:“凝视光明,感受光明,然后了解光明,战胜光明,用阳光下怀有的黑暗之心去腐化那些道貌岸然的守护者,用他们的堕落去证明黑暗是宇宙永恒不变的真理,混乱才是真正的公平吧。”

“聆听您的教诲,至高无上的王。”

“聆听您的教诲,至高无上的王。”

“聆听您的教诲,至高无上的王。”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莉娅、小丑三人单膝跪地,一副虔诚姿态。

只有温蒂眨巴着好看的眼睛,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是觉得王座上那个男人不仅很温柔,连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她已经喜欢上他了,比喜欢j还要多一些。

另一边,王尚在暗中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把这些家伙忽悠住了。还好他了解他们的性格,知道他们做过什么,才能用准确的辞令撩动魔王们的g点。

那座庭院说是给温蒂住的,实际上也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别院------当然,是以感受光明,了解光明为借口。要知道一直坐在鲜血王座,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可是很无聊的,他可不是真魔王之上、诸魔大君,他是地球星临海市一名临时快递员。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闪过,如同触发某项进程,忽然感觉体内生出一股吸力,拉着他的思想乃至灵魂往下陷。

“我感觉有点累了,你们去继续自己的任务,让我休息一会儿。”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他坐回鲜血王座,枕着右拳闭上眼睛。

下一个瞬间,无尽的黑暗化为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兽,将他吸入不见底的深渊。

………………

他刚才还说黑暗是宇宙永恒不变的真理,下一刻就被无尽黑暗唬的满头大汗。

啊……

啊……

啊……

他挣扎着,大叫着,试着用仅存的力气摆脱黑暗的束缚,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喘息。

随着眼前的事物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看见一缕点燃大地的金黄从窗帘缝隙钻入房间,在他脸上投下温柔的光彩。

有着黑白条纹的绒毯,破旧的沙发,同样破旧的茶几以及茶几上那本函授教材,还有丢在洗衣篮里的红色工装。

床头柜上放着小偷都不会惦记的大米手机,旁边的电子时钟显示数值7:56am。

他……回来了?

“呵呵……呵呵……”他干笑两声,拍拍自己的脸让意识更清醒一点。

原来就是一场梦啊……

“好真实的梦境!”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觉到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脸颊的细滑与寒凉,脑海里回荡着温蒂的欢呼,以及小丑的迷之微笑。

咕咕咕。

声音来自身体,是他的肚子在抗议。

他这才记起昨晚没吃饭便睡下了。

看了一眼戴在腕上的运动手环,他寻思先填饱肚子再研究它不迟。

从床上下来直奔冰箱,拉开冷藏室的门,发现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一个遗着些许面包渣的塑料袋。

咦,土司吃完了吗?

他有点记不清了。

关上冰箱走到茶几前面打开下层抽屉,在一堆塑料袋里翻了翻,总算找出一包康帅傅的经典款红烧牛肉面。

他在心里嘟囔道:“怎么就只剩一包方便面了呢,不应该啊……”

第十八章 被托管了……

为了能够多省下一点钱,王尚搬来这里后很少出去吃饭,像早餐什么的啃几片土司,或者煮包方便面也就对付过去了,既经济实惠又快捷便利,至于营养、美味什么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有几万块钱外债要还,还得负担成人高考的学费、考试费、教材费,以及房租、水电费、网费等日常开销。面对不断上涨的生活成本,他的压力很大,所以这几个月来是能省则省,能凑合就凑合。

他觉得自己还不错,有钱的时候能够跑七个街区去日新茶社吃一屉新出锅的小笼包,没钱的时候也能大口吞咽闻香食差的方便食品。

虽然印象中家里的食物还有一些,不应该只剩一包方便面,但是天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反正有的吃不用饿肚子就行。

他打量一眼角落放的电热锅,又拍拍瘪下去的肚子,默默地拿出茶几下面放的不锈钢食盒,撕开方便面袋,把面饼掰成两片放进去,倒上调料后走到饮水机前接满热水。

把食盒盖好,他准备计量一下时间,顺便到洗手间洗漱一下。

电子钟与手机都在床头柜上,他这刚要离开沙发,忽然想到腕上戴的运动手环有时刻显示,根本不必过去那边。

他把表盘转到面前,按了一下侧方键位。

当前时刻8:10am。

“8点10分……8点10分?6月26日上午8点10分?!”

看到运动手环显示的日期后他惊呆了。

昨天不是6月19号吗?他清楚记得昨天是19号!

因为又是一年618的缘故,一大波包裹袭击了快递站,商国松打电话过来,希望他能过去当一天临时送货员。

他记得自己忙到晚上九点多,回到家又收了一个包裹,跟顺风快递的小兄弟说了几句话,事后脱下来的工装还丢在洗衣篮里,这一觉怎么就睡了七日之久?

一定是运动手环出问题了,一定是这样的。

他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床头柜前仔细打量电子钟的时刻值。

6月26日上午8点11分。

王尚拿起电子表拍了几下,然而时间并没有跳回去。

他又翻过大米手机,按下解锁键。

屏幕没有反应,已经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这从侧面证明了一个事实------他的确睡了很久,现在是6月26日,不是他想的6月20日。

王尚一屁股坐在床头,没有心思管他的方便面了。

睡了一周?开什么玩笑,那还是睡觉?那叫昏迷!

如果真的在床上躺那么久,吃饭怎么办?喝水怎么办?上厕所怎么办?

无论如何他不信自己这一觉睡了七天那么长。

熟练地将手机接通电源,等不及电量恢复至开机水平,他一个箭步冲到书桌前面,打开笔记本的电源。

系统启动,小圆点组成的环转了几个圈,熟悉的桌布映入眼帘。

他没有在意其他,定睛看向右下角。

还是6月26日!

不信邪的他进入internet时间设置,在与时间服务器同步的选择框打钩,然后按下更新键。

除了表盘的秒针往后移动了五个格,日期数字没有任何变化。

“见鬼!见鬼!见鬼!”

他连喊三个见鬼,搞不明白丢失的一周去哪里了。

这时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了,终于可以开机进入系统。

他耐着心思等桌面程序加载完毕,看到壁纸上醒目的日期数值,最后一缕幻想也被打破。

真的是6月26日,距离618已经过去一周时间。

莫非……莫非自己不是灵魂穿越?连肉体也跟着去了魔君所在宇宙?

他低头思考一阵,不及查看手机里的未接来电信息,趿着拖鞋离开房间,直奔公寓管理者所在房间。

如果之前七天不是凭空消失,那么公寓的监控设备一定有所记录。

值班室里只有一位大姐在,明明年近四旬,眼角的鱼尾纹笑起来能绽成一朵野山菊,却还跟小姑娘一样烫了大波浪,画着淡淡的眼影,涂着斩男色的唇妆。

王尚忍着堪比风油精的香水味告诉管理员大姐他塞在门缝下面的身份证不知道被谁拿走了,希望能看一下最近几天的监控。

大姐挺热情的,不但帮忙调出正对王尚房间的监控画面,还搬了个凳子过来帮他一起找,又从旁边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袋瓜子问他吃不吃。

“艾玛呀,这人真缺德,你说他拿别人身份证能干哈?”

王尚只是点头应着,注意力都放在监控机的快进画面上。

随着画面闪动,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不,不是肉身穿越!

在他失去地球世界记忆的七个昼夜内,王尚共出现在监控视频里十六次。

其中有七次在同一个时间点走出房门,拎着一个垃圾袋出去,然后空手回归。

还有一次是空手出去,抱着一堆衣服回来。

他看了又看,确定出门扔垃圾的时间分毫不差,像一台严格行事的机器人般。

怪不得冰箱里的土司与抽屉里的方便面不翼而飞,原来都被他在这七天时间吃光了。

从监控视频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他在家里宅了整整一周。

“算了,就这样吧。”他从椅子上下来,跟管理员大姐道一声谢谢,就要往外面走。

“小伙子,我看你情绪很差劲,是不是失恋了?”

“唔……嗯。”王尚只想着快点走,随口应了一句。

“你不要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应该多出去走动一下,把时间用到工作与学习上,尽可能地充实自己的人生。”

王尚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谢谢你的开导,我知道了。”说完便离开值班室,往自己的房间走。

冲入沸水的面还放在茶几上,已经变得疏松绵软,没有弹性。

他本着填饱肚子的想法往嘴里扒拉几口,然后想到一个词。

托管!

寂静王庭、魔君、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温蒂、莉亚波罗……应该不是梦境那么简单。自己的灵魂确实去了另一个世界,身体则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在这间不足30平米的房子里生活。

这是唯一能够合理解释一切的推想。

第十九章 谁还没个爱儿子的老妈

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他拿出手机查看那几个未接电话。

有几条记录是老妈的来电,还有一条是商国松的。

沉吟片刻,他按下回拨键。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喂,是小尚吗?”

“是我。妈,你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有事么?”

“没事,妈就是想你了,担心你一个人住会不会不习惯。”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高中毕业离开家那么多年,不也是一个人过来了?”

“瞎说,你又没结婚,怎么不是小孩子。”

“……妈,你这是找借口关心儿子呢。”

“怎么,不行么?”

王尚的心里暖烘烘的。

“行,行,天大地大母亲最大,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小尚,你在外面住的实在不舒服就回来吧,你也知道,你爸他就是个急脾气,上来火不管不顾,什么话都往外说。”

王尚笑着说道:“多少年了,每次跟父亲吵架你总是当和事佬的那一个。”

“唉,有什么办法呢,一个老小孩儿一个大小孩儿,都是你妈的心头肉。”

“妈,我打算一个人在外面住段时间,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

“知道么,妈前天梦见你坐在方便面盒子堆成的座椅上,说自己是什么天顶星来的方便面小王子。你爸气的要拿皮鞋抽你,我一急梦就醒了。”

王尚瞟了一眼桌上的方便面汤,心想不愧是当妈的,连儿子每天吃什么都有天人感应。

“妈,你就把心放回肚里,我这有吃有喝,还有一位热情大方的宿管姐姐,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宿管姐姐?”

王尚从上面那句话里嗅出警惕的味道。

“多大年纪了?”

“三十几岁吧。”

“儿子啊,你可不能像隔壁单元老袁家的儿子一样,死活非要娶那个大了他足足一旬的女人,说什么大龄女孩儿知道疼人,不像年轻女孩儿一身公主病。”

“妈……”

“现在媒体热炒什么男性比女性多三千万,这叫贩卖焦虑。娶不上媳妇的男孩子都是中西部农村里没有读过多少书的穷苦子弟,城市里女性比男性多,而且男人娶媳妇可以向下兼容,女人只能向上兼容。你可不能因为那些缺乏社会责任感的自媒体发的文章,就放低自己对另一半的要求。”

“打住,打住,打住。”王尚连说三个“打住”:“妈,这些道理都是谁告诉你的?”

“你爸啊……”

王尚在心里嘟囔一句“瞎操心的老头子。”

“国松打电话进来了。妈,先这样吧,我有时间回去看你。”

“记得好好吃饭。”

“知道了。”

挂断电话,王尚把手机扔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哪里有什么电话打进来,只是因为有心事不决,害怕那位话唠母亲八卦起来没完没了。

想当初读大学的时候,她能一直从下晚自习说到宿舍熄灯,什么隔壁王婶家的爱斯基摩犬生了几只幼崽;他爸买了本名叫《未经同意或契约:美国奴隶制度的兴衰》的书;ccav八套播了一部好看的韩剧……搞得室友以为他在跟女朋友煲电话粥。

王尚在床上呆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到厕所洗了把脸,刮掉细密的胡茬,换上一双运动鞋离开房间。

大约一个小时功夫去而复返。

他的手里多了两个袋子,一个装着水果蔬菜方便面,一个装着面包蛋糕火腿肠。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方盒,里面是可以连接手机与无线路由的监控设备。

他要做一个实验------往房间里安装摄像头来记录自己魂穿异界后身体在接下来几天里的行为。

先把食物进行归类,放置到合适的地方,然后根据说明书所示安装好摄像头,连上无线路由,他回到床上躺下,试着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不知道是睡了太久,还是大脑过于兴奋,他试了很久都无法回去寂静王庭。

“放空思想,调整呼吸……”

他不断的数羊,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然后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

嗡……

“我的志愿是做一个校长,每天收集了学生的学费之后就去吃火锅,今天吃麻辣火锅,明天吃酸菜鱼火锅,后天吃猪骨头火锅,程老师直夸我:麦兜你终于找到生命的真谛了!”

就在王尚总算找到一点浑噩感觉,将要进入睡眠状态的时候,手机响了。

“早不来电晚不来电,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电。”

拿起平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显示一组座机号码,从前缀区号来看是京城过来的电话。

他在京城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谁会从那里给他来电?

以前开网店时的客户又不知道他现在的手机号码……

王尚记挂着实验的事情,把那个座机号码当成了广告推销诈骗一类的电话,直接按下挂断键。

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情况,他又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然后重新躺回床上,继续寻找沉睡的感觉。

过了没多久,头顶传来嗡嗡的闷响。

他抬头看过去,见手机在床头柜不断转动。

“我……”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只想着关掉音量,却忘记把震动取消了。

如果还是那个京城来电,而且是推销广告诈骗一类内容,他一定尝试问候对方的亲人!

再一次拿起手机放到眼前,看见屏幕上的提示,心底涌上的怒意很快收敛。

电话不是京城来的,是杭城来的。

打电话的人是他的大学同学。

他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是志彬啊……”

“是我……王尚,听说你回临海市了?”

“嗯,回来有半年时间了。”

“前些天还打算找你出来喝两杯呢,结果一看时间太晚了。上周跟阿武吃饭时说起,才知道你去了临海市,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杭城。最近过的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唔,好多了。”王尚答应一句,反问道:“你呢?跟许芹怎么样了?”

“已经和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王尚。”

“嗯?”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睡在我下铺的好兄弟,好同学,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说吧,什么事?”

第二十章 哪个混蛋给我的生活打了暴击石

徐志彬是王尚在杭城读大学时的舍友,一个睡上铺,一个睡下铺。两个人志趣相投,关系很好。

徐志彬家在杭城,大学毕业后便进了一家知名it企业,工作生活不说顺风顺水,也称得上稳稳当当。

虽然王尚没有拿到学位证书,大四那年因故被学校劝退,但是两个人的友谊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在杭城开网店的两年时间里,二人每周都要聚一下,喝杯小酒聊聊心事。

至于许芹……那是徐志彬去年认识的女朋友,在另一家it公司做前台。

众所周知,能够在一家排名靠前的it公司做前台,必然有过人的容貌与气质。

作为互联网企业一名程序员,徐志彬身上有着浓浓的“老实人”色彩。

当然,老实人不代表就是傻瓜。

徐志彬很清楚许芹同意跟自己交往一大原因是“本地人”属性,两人日后真要领证结婚,不用担心房子车子的问题。另一个原因便是程序员多数情况下意味着薪水高、心思单纯,比较好控制。

他明明知道许芹心里的小算盘,却还是奋不顾身地跃入爱情陷阱,把那位小姐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掉,宝贝的不得了。

用他自己的话讲:“谁叫咱喜欢人家呢。”

王尚从杭城回临海市那会儿,许芹正跟徐志彬闹情绪,所以王尚才会在电话里顺嘴问了一句两人有没有和好。

“王尚,我……我想把那款本田雅阁卖了,换一辆好点的车,但是呢……那个……手头有点……”

王尚笑了:“徐志彬啊徐志彬!你怎么也学的跟个娘们儿一样扭扭捏捏起来,不就是希望我能尽快还你钱么?以我们的关系,说话用得着瞻前顾后,拐弯抹角吗?”

“抱歉。”徐志彬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给你制造压力吗?”

“我记得有个段子是这样说的------你想疏远一个人吗?那就借钱给他。我可不想你因为顾忌朋友的感受让自己蒙受委屈,那可能毁了我们的友谊。我回来临海市半年时间,手头攒了点钱,或许不能全部还清欠款,起码一半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就够了,剩下的部分我会自己想办法。”

“最迟下个月初,我一定给你转到卡上去。”

“行。”

王尚又跟他随便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

当初履约发给客户180箱高档白酒,不只用尽他全部积蓄,还跟朋友借了八万块钱。

这里的朋友就是徐志彬,大学时期睡在他下铺的兄弟。

有句话叫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很感激徐志彬在知道事情原委后没有批评他顽固迂腐,反倒是慷慨解囊,助他渡过难关。

他回到临海市后没有再想投资创业的事情,第一份工作就是脚踏实地去送外卖,为的就是能快一点还请借款。

王尚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更不会背弃朋友对他的信任。

他是笑着接起电话,笑着挂断电话。

但是恢复刚才的躺姿后,他再也笑不出来。

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么轻松,实际上呢?真的很难受!

算算银行卡里的余额,他最多能凑出八千块钱,相对于十倍于这个数的借款,还差得远呢。

不说八万借款,就算下个月初只还四万,他也拿不出来。

到哪补齐三万多块钱的缺口呢?

问国松借?还是打电话给家里,让老妈想想办法?

王尚很头疼,真的很头疼。

徐志彬的一个电话让他压力倍增,完全没有了做实验的心情。

………………

数百里外的杭城。

徐志彬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就像王尚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也了解王尚的性格。

面对这种事,他既然打电话过去道明,那个做事一丝不苟,诚实守信的家伙哪怕再苦再难,为了两人的友谊能够长久,也不会表露为难态度,反会故作轻松。

“这下你满意了?”他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说道。

杭城的气温很高,湖面过来的风也吹不散那股闷热。

徐志彬身边的女人有多漂亮呢,十个从他们身边走过的男人,半数以上都会投来惊艳的目光。

用一个词来形容许芹,无外乎“天生丽质”,更不要说她还有自己独到的审美观,会用妆容与衣着进一步突出自身气质。

“徐志彬,你那什么态度。”面对男朋友愤怒的质问,她毫不畏缩:“我这也是为你着想。”

“你为我着想?说的真好听。”

“王尚做生意赔了那么多钱,兴许这辈子都不回来杭城了。等日子过的久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淡了,只要他把电话一换,你去哪里找他?为了八万块钱追到临海市吗?”

“你……你……”徐志彬说道:“王尚他不是那样的人,为了遵守契约精神,他能倾家荡产履约发货给客户,难不成会为八万块钱隐姓埋名?再说我们可是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

许芹说道:“他那样做是因为他幼稚!如果说什么东西能让人快速成长,那一定是挫折了。经过这件事后,现实会让他吞下一时冲动的苦果。天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我这是在帮你,免得你跟他犯同样的错误。”

徐志彬气呼呼地说道:“行,我幼稚,你成熟行了吧。”

许芹小声嘟哝一句:“本来我就比你成熟。”

她丝毫不担心徐志彬会一气之下跟她分手,她很清楚眼前的男人多么爱她。更何况三天前已经见过他的父母,两位老人对她很满意。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考虑到两个人未来的生活,她要在结婚前把徐志彬调教成一个乖巧听话的男人,这样以后的日子才会过得舒坦。

………………

王尚自然不知道几百里外上演的一幕。

其实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怪谁怨谁。不仅不会怪罪,不会怨恨,还会牢记徐志彬的好,心存感激之情。

“唉,去碰碰运气吧。”

他拿起手机,打开电话薄,正准备拨通商国松的电话,这时屏幕一闪,显示有来电接入。

第二十一章 转运啦转运啦,转运啦!

看到以“01”开头的座机号码,王尚气的牙根痒。

又是那个京城的座机打过来的电话!

他的手指在挂断键上停顿片刻,最终按下接通键。

他想听对方说些什么,然后严词拒绝,免得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喂。”

喂后面没有加你好。

“您好,请问是临海市的王尚先生吗?”是个男人的声音。

王尚心想现在的大数据啊,方便了互联网经济,却也带来了严重的隐私安全问题。

“是我。”他耐着性子回答道。

“很抱歉在工作时间打扰您,先做下自我介绍。我是华纳兄弟娱乐公司华夏区的编剧经纪周皓,工作内容是发掘有潜力的编剧以及在华国大陆采集一些符合公司商业发展的优秀剧本。”

对方做自我介绍的过程中王尚的脑子转了很多圈。

是华纳兄弟,不是华纳亚视、华纳中投、华纳金融……

是娱乐公司,不是影视公司、投资公司、文化传播公司……

他记得华纳兄弟属于外资企业,是全球最大的电影和电视娱乐制作公司之一,旗下有华纳兄弟影业、华纳兄弟制片厂、华纳兄弟电视公司等众多子公司。

这样的外资企业、娱乐巨头,找他一个无名之辈干什么?

听到对方的工作内容后,他脑海生出一个猜测------难不成对方要找他约稿?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即逝,很快便被投入垃圾箱。虽然他很喜欢写东西,但那是高中时的兴趣爱好,上了大学后便很少动笔创造。对于编剧这行更是没有丝毫了解,像华纳兄弟那样的大企业,会看上他一个连大学毕业证都没有的无业游民?开什么国际玩笑。

“是这样的,为了应和《小丑》这部电影在秋季的发行,同时深入发掘人气角色的灵魂与魅力。华纳兄弟旗下子公司华纳兄弟影业在全美开展了一场征文比赛,以收集有助于让优秀反派人物更加立体的故事。”

王尚听着周皓的话,心想这干我屁事。

当然,他很有礼貌地没有和盘托出心中所想。

“然后呢?”

“然后我很高兴地通知王先生,您投稿的那篇《母盒世界之悲剧轮回》受到美国母公司评委的一致好评,准备以剧本签约方式买断故事版权,用来丰满两位人气角色,细化他们的情感经历。在不远的未来,您的作品有可能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搬上荧幕,或者联合dc漫画公司做成漫画合集。因为王先生是华国人,总部那边对大陆的法律法规不太熟悉,于是将签约事项交由华夏区分部办理。以上便是我致电王先生的原因。”

王尚觉得对方一定是弄错了,他什么时候给华纳影业投稿了?

难不成……这是骗子的最新套路,自己一旦上钩,接下来就是各种保证金、签约费什么的。

“周先生是吧,我想你们搞错了,我从来没有给华纳兄弟影业投递稿件。”

周皓说道:“是,您是没有直接给华纳兄弟影业投递稿件,是有人以您的名义给华纳兄弟影业投递稿件,这一点在公司发给您的邮件里已经做过解释。此次来电的目的是想询问王先生有无签约意向,如果您看过邮件后觉得可以接受,我们会在明日派遣签约人员赶赴临海市与您见面细谈。”

什么鬼?

王尚被对方弄糊涂了。

听完周皓的讲话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锅盖大的馅饼砸在自己头上……

有人以他的名义给华纳兄弟影业投稿?那人脑子里是不是有坑?

劳动的是别人,得奖者是他?其中会不会有诈?

周皓可是说要派人过来细谈,真是网络诈骗的话,那骗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要知道他现在就是一个没工作没学历没钱没背景的四无青年,骗子会找他这样的人下手吗?

莫非……王尚低头打量一眼,心想自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那俩腰子了吧。

这当然是有些玩笑的想法。

“抱歉,最近比较忙,没有留意邮箱的变化。等我看过邮件以后,有了决断再联系你怎么样?”

“好的,有了决断请尽快通知我。”

两人就此结束通话。

王尚看着手机屏幕上“星期日”三个字,心想周皓要是骗子的话,那也是个敬业的骗子。

他没有继续胡思乱想,走到办公桌前面唤醒陷入休眠的笔记本,打开浏览器,输入自己常用的邮箱网址。

10分钟后。

“……”

什么鬼?活见鬼!

按照华纳兄弟华国区分部的说法,他在几天前上载了一篇同人文到漫迷汇聚的千度贴吧,得到很多人的关注与点赞。

有一位远在美国的华人漫迷看到华纳兄弟影业的征文活动心血来潮,将他上载到千度贴吧的同人小说翻译成英文投送至征稿邮箱。

那人也没有想到几位评委反应神速,很快确定稿件具有价值,并与投稿人取得联系,之后便顺藤摸瓜找到王尚。

“漫迷汇聚的千度贴吧……漫迷汇聚……”

他熟练地打开微软bing,在输入栏键入“dc”两个字,找到对应的贴吧点击进入。

刚刚进入他便发现一个标题为《母盒世界之悲剧轮回》的置顶帖。

“真有啊……”

点击链接进入二级页面,他首先看到的不是故事内容,是发布者的id------不偷腥的猫。

那的确是他常用的网络id。

忍着内心深处不断外泛的疑问,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故事内容。

……

半个小时后,他眨了眨有些酸胀的眼,目光由屏幕移开。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想来想去,还是活见鬼三个字比较贴切。

在读这个故事的过程中他好几次问自己是不是他写的。

每一次都得出“是他写的”这个结果。

从遣词造句到环境描写,都透着浓浓的“王尚风”,例如多数情况下他不会在一句话里重复使用一个形容词。

至于故事内容嘛……想到这里他笑了,不过笑容很古怪,像个傻子。

“呵呵……呵呵……呵呵……”

第二十二章 干掉安徒生

《母盒世界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故事大意是讲dc宇宙某平行时空的母盒以自身为核心扩展出一个轮回宇宙。

蝙蝠侠与小丑因故进入该宇宙。

故事以小丑的视角为第一视角展开,在对这个世界进行探索时发现周围一切事物不断地轮回,时间被固定在圣诞前夜-圣诞日上午。

而轮回重启与结束的钥匙,是一个在煤油打火机走向普及的年代兀自卖火柴讨生活的小女孩儿。

世界以小女孩儿走出家门为开始,以小女孩儿冻死在圣诞前夜,翌日清晨被人发现陈尸街头为结束,周而复始不断重演。

小丑在这个世界玩的很尽兴,杀人放火盗窃破坏,干了很多很多坏事,调戏过每一名警官,敲诈过每一位官员……

有一天他玩腻了,他把目光投向那个小女孩儿,想要阻止她的死亡来打破轮回。

他想这应该比破坏法律,嘲讽正义有意思多了。

但就在小丑将心思付诸行动的时候,他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对手,或者说cp的那个男人。

蝙蝠侠!batman!

对方是来阻止他改变小女孩儿命运,终结轮回世界的。

原来这个母盒扩展出的轮回时空是反监视者毁灭阴谋里的一环,当前世界映射在蝙蝠侠所在宇宙真实发生的事件上。

同小丑一样,蝙蝠侠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

在那个宇宙中,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冻死街头的事情各大媒体都有相关报道,在北美地区引发强烈反响。为了不让类似的惨剧再次发生,政府制定了更加完善的未成年保护法,民众也积极反思自身不足,拒绝冷漠。

受小女孩儿冻死街头这件事影响,后一年北美地区针对未成年儿童的暴力、虐待、性侵等恶劣事件大幅减少,社会犯罪率也有显著下降。

换句话说,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用她的死唤醒了社会人随科技发展日益削弱的善良与爱心,为北美世界找回几分人性温暖。

遗憾的是,当反监视者展开新一轮的毁灭计划,利用母盒的力量干扰无限宇宙的运行,其中一个母盒以小女孩儿冻死街头事件为基础形成轮回世界,而小丑选择打破轮回,改变小女孩儿命运的行为,影响到了蝙蝠侠所在宇宙的历史。

于是乎,本该死亡的小女孩儿没有死,本该被惨剧唤醒的社会意识继续沉睡,本该减少的恶劣事件逐年增加,犯罪率也是节节攀升。

正义联盟注意到历史被人为篡改后,闪电侠将蝙蝠侠送到了母盒世界,以阻止小丑改变小女孩儿的命运,保证历史不被改变。

故事的最后蝙蝠侠不得不杀死小丑,以保证轮回持续,小女孩儿冻死在街头。

但是受这件事影响,蝙蝠侠变成了黑暗骑士团一员------和谐布偶,从而让反监视者腐化超级英雄的计划成功。

以上便是《母盒世界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主要剧情。

王尚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不就是小丑在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世界里的经历么,虽说改动了很多东西,比如故事背景,结果什么的,但是中间过程基本没变。

他还注意到故事的最后写了“临海王尚”四字,作品上载时间正是他的身体被托管的一周内。

难道说……自己魂穿异界那段时间,这具身体并没有闲着,他把自己在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世界的见闻改编成了一篇同人小说?

这是托管还是梦游啊?!

看完故事他往下翻了翻读者的留言。

“丑爷威武。”

“丑爷最棒。”

“丑神萌萌哒……”

“果然姥爷是最容易黑化的那一个。”

“好可怜的小女孩儿,看到她在雪地里划火柴的时候差点泪崩。”

“嗯,作者不错的,写出了蝙蝠侠电影那种黑暗、深刻的基调。”

“小女孩儿死了,小丑死了,姥爷黑化了。妈蛋,看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要给作者寄刀片,谁知道这个‘临海王尚’的住址?”

“寄刀片?寄刀片怎么行,要寄就寄女装,作者必须女装谢罪!”

“有没有人把作者的小说翻译成英文晒到外网的?最好能让dc的人看到,改编成漫画什么的。这么好的故事埋没在贴吧就太可惜了。”

“……”

被下面的读者一夸,王尚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篇小说是他写的。

想来是有人看到下面的评论贴,随手把他的同人小说翻译成英文版投给了华纳兄弟影业的征稿邮箱,于是便有了刚才那通电话。

不是诈骗电话啊?是真的啊!

自己写的同人小说居然被华纳兄弟影业的评委们看重了……

他乐得合不拢嘴,这可比当年写小说得了市里的二等奖含金量高多了。

“咦,不对啊。”他又敏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dc漫迷数以百万计,难道这些人就没意识到整个故事的核心剧情来源于那篇著名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怎么下面一堆人夸他塑造了一个特别可爱善良,叫人无比喜欢,为之泪崩的小女孩儿形象?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他念叨两声,一面在搜索框随手输入“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八个字,打算做个对比,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

然而当他按下回车键,看到检索内容,整个人都懵了。

没……没了?没有了?

他又换了一个搜索引擎,重新键入那八个字按下回车键。

还是没有!

《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全网都搜索不到了!

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没有多余的寒暄,对方接通电话后他问了一个问题------记不记得安徒生写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这篇童话。

对方的答复是,他知道安徒生写了很多童话,比如《拇指姑娘》、《丑小鸭》,但是从没听过什么《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王尚没有多说什么,找个借口挂断电话。

没了,真的没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怪不得贴吧那些漫迷没人讲他抄袭……

第二十三章 撒谎是不对的

王尚回忆起自己在《卖火柴的小女孩儿》那个世界的遭遇。

温蒂被他带去寂静王庭的直接后果便是以她为核心的轮回世界崩溃,用蝙蝠侠的话讲,那个世界对应的艺术作品会在关联宇宙消失。

现在看来那不是危言耸听,《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真在自己生活的世界消失了。

他震惊于这样的发现,那意味着自己在“梦境”的作为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本体生活的世界。

“呵呵……我这算不算成了改变世界的人?”

过去好一会儿他才从迷茫中恢复。

他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喝完后总算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能够冷静面对这件事。

《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它为蓝本的《盒世界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被华纳兄弟影业接受。

他坐回办公桌前继续浏览那封邮件,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有钱了,他有钱还给志彬了!

华纳兄弟那样的大企业,应该会给一个比较合理的买断价格吧。

众所周知,在薪酬这一块儿外资企业远比内地企业有良心。

没有任何犹豫地,他拿起手机找到周皓的来电号码,按下回拨键。

电话接通后,他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告诉对方自己很乐意跟华纳兄弟影业签约,售出《盒世界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版权。

周皓确认完毕,告诉他公司会在周一派人赶到临海市,就签约一事跟他面对面商讨沟通。

挂断电话后,他兴奋地躺回床上,乐得合不拢嘴。

当年网店销售额屡创新高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高兴,周皓的电话对他来讲可以说是雪中送炭,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王尚举起手臂,把运动手环放到眼前,内心荡漾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现在他得重新考量一下实验计划了,他害怕又像上次那样一睡七日,错过同华纳兄弟的签约事项。

………………

午后的阳光很辣眼,知了叫的人昏昏欲睡。

或许是天气太热的原因,马路上的车流少了很多。

王尚穿着一套看起来比较正式的衣服从出租车下来,向着远方的文华酒店走去。

周皓昨天在电话里说公司会在周一派人来临海市,他心想对方下飞机后怎么也要休息一晚,大概率周二给自己打电话过去谈签约的事情。

上午的时候王尚给商国松打电话,想约他下班后出来吃个饭,说说《盒世界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被华纳兄弟影业看中的事情,跟好朋友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哪里想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接到周皓用手机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到临海市了,现在南锡路的文华酒店,希望下午能够跟他见面,尽快完成签约。

王尚没有想到华纳兄弟派来商讨签约事项的人是周皓,而且动作那么快,匆匆吃过午饭,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服装便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离开住所,赶往对方下榻的文华酒店。

搭乘电梯来到九楼,他确认一下房间号码走势,向着周皓告诉他的地址走去。

来到0922号房间,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咚,咚,咚……

大约几个呼吸功夫,房门开启。

伴随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周皓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那是一个年龄在三十几岁的男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上身衬衣,下身西裤,整个人透着骨子沉稳踏实的气质。

“王尚对吗?我是周皓。”在开门的同时周皓微笑着自我介绍。

王尚非常有礼貌地站在门外,同样微笑说道:“你好,周先生,我是王尚。”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跟对方握了握。

“进来谈吧。”周皓把王尚让进房间:“冷气开的有点大,要不要关小一点?”

“不用,不用,外面热着呢。”

王尚在对方的指引下坐到靠窗的椅子上,打量一眼客房环境,视线落在铺叠整齐的被褥上:“我想你来了怎么也得先休息一阵,签约的事情怕是要晚上或者明天谈,没有想到周先生比我还积极。”

“没办法,京城的工作压力太大,多年来养成了工作狂的毛病,手头事情没做完睡不踏实。”

周皓倒是一点没有架子,态度很温和,说的话也很平易近人。

王尚笑着说道:“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人,都是很厉害的人呐。”

“王老弟你可别抬举我了,瞧现在这光景,保不齐哪天饭碗就丢了。”周皓往一次性纸杯里倒了一杯茶端到客人面前:“怎么,昨晚没休息好吗?”

其实早在开门那一刻,他便注意到王尚气色很不好,那对熊猫眼跟画了烟熏妆似得。

王尚双手接过一次性纸杯,苦笑说道:“普通人知道自己写的玩票小说被华纳兄弟这样的大公司看中,都会激动的难以入睡吧。”

周皓哈哈笑了两声:“也是。”

他信了,他真的信了。

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王尚的熊猫眼源于睡眠不足,这一点毋庸置疑,却并不是激动的睡不着。

昨夜他把电子钟的闹铃调成每半小时一响,整晚就在闭眼睁眼调闹铃间度过。

要问为什么这么做?

主要是想确认一下带着运动手环睡觉会不会再次进入异世界。

“临海市真是个好地方。”周皓跟王尚寒暄一阵,起身走到床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协议递过去:“这是华纳兄弟影业从北美发来的合同,你看一下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讲。”

王尚点点头,接过对方手里的文件。

“说实在的,王老弟发表在漫吧的小说写的太好了,我老婆看完后难过了好久。”

王尚收回落在协议上的目光:“嫂子也是dc漫画的粉丝?”

周皓露出颇为无奈的笑容:“她是很多漫画的粉丝。dc、漫威、火影、死神……嗯,还有耽美系列。”

耽美……

王尚的脸上挤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嫂子的爱好真广泛。”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从周皓的讲话可以看出,他对这点其实挺无奈的。

第二十四章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够飞上天(求推荐票)

“王老弟啊,当哥哥的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以后在跟女人相处的时候,千万别跟她们讲道理。”

“嗯,女人关心的是你对她们的态度,从来不是道理本身。”

“不,她们会想尽一切可能拉低你的智商,然后用丰富的经验击败你。”

王尚心想这哥们儿在婚姻里受了多少委屈啊!

“咳,说多了,说多了。”周皓意识到自己跟王尚初次见面,不应该说那么多工作以外的事情:“你看吧,我去洗手间。”

王尚点点头,将注意力转到手里的文件上来。

到底是一家外资企业,行事非常人性化,在提供英文协议的基础上还有一份汉语译文。

甲方乙方相应的权力与义务他没有细看,因为无外乎华纳兄弟影业买断作品的影视、漫画改编权什么的,他最关心的是自己能拿到多少钱。

按照协议上说的,因为华纳兄弟影业征收的是在小丑这个知名影视角色基础上经过再加工的同人类作品,所以提供的奖金低于北美地区编剧薪酬的平均水平。

嗯,是低于北美地区编剧薪酬的平均水平,去掉税费后王尚差不多能拿到两万一千五百美元。

王尚用手捏捏因为多次干笑而僵硬的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

要知道北美编剧行业在全球范围内薪酬水平可是最高的,而且那边用的是美元,不是华国币。

两万一千五百美元,按照当前外汇牌价换算,相当于145000华国币。

145000……

还给徐志彬80000,自己还有6万富余。

他不用为还债烦恼了,也可以想吃啥就买啥,不必吃泡面啃土司度日了,更重要的是他能够安心学习,为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做准备。

大四那年他因故被学校劝退。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好受,多数学生甚至会一蹶不振,对人生与未来失去希望。

王尚没有。网店各项业务步入正轨后,他报考了杭城一所知名大学的函授本科,两年来一直在用业余时间学习,只要后半年完成毕业论文,各科成绩达标,他就可以拿到函授本科的毕业证书了。

说起来,当初开始函授本科的学习也有几分义气行事的味道在里面。

他还记得系主任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这一辈子完了的话,虽然他很清楚被愤怒和怨恨支配是一件即可悲又可怜的事,但是很多时候,要在挫折与困难中撑下去,“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的精神又是必不可少的。

就像韩怡说的那样,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以前是,现在也是。只不过经历过许多,也成长了许多,知道自尊心从本质上讲是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而不是依靠比较得来的优越感。

“嘿,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周皓的话把他惊醒,抬头一看,见对方手里拿着一块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微笑地看着他。

王尚说道:“看到北美那边给的奖金后有些失态……我太需要这笔钱了。”

145000华国币,如果不算年终奖,对于周皓而言也就几个月的薪水,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轻看王尚或者流露出“一笔小钱而已”的态度。

他拍着王尚的肩膀说道:“人生不可能顺风顺水,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有高潮与低谷。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对新的一天抱有勇气,相信未来有千万种可能。”

王尚抬起头来,十分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该道谢的是我。”周皓说道:“谢谢你带给我们,不……应该说带给这个世界那么精彩的故事。无论是感动、反思,还是震撼,都是源于你的一份精神财富。”

王尚低头打量一眼协议上的数字,觉得今天的收获不只是金钱,还有一份来自优秀社会人的尊重与认可。

“对于协议上的内容我没有异议。”

“好,那就签字吧。”周皓算了算时间:“等我回到公司,把合同以传真方式发给华纳兄弟影业,华国分部这边会尽快把酬劳打到你的银行卡上。”

“好的。”

确认双方没有异议,王尚按照周皓的指点,在合同与授权声明书签上自己的大名,完成了这项对于人生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签约。

签约完成后两人聊了会儿天,加了简信好友。

周皓保证华纳兄弟影业那边一旦有针对《盒世界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改编或是推广活动,他会第一时间通知王尚。

根据周皓掌握的一手情报,华纳兄弟影业方面之所以在北美地区网络征稿,是为了在今年秋季上映《小丑》之后,趁热度推出一部动漫合集,在获取商业利润的基础上深度挖掘小丑这个超级反派的内心,丰满荧幕形象。

要知道自从超级英雄的电影市场被漫威娱乐占据后,拥有dc漫画影视版权的华纳兄弟娱乐一直想要在这块越做越大的蛋糕上分一杯羹,然而除了《黑暗骑士》三部曲和《神奇女侠》外,票房和口碑都表现平平。

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华纳兄弟影视高层开始转换视角,深挖dc漫画里超级反派的商业价值。

这点从华纳兄弟不久前推出的《自杀小队》,今年即将上映的《小丑》,及处于策划期的《哥谭女妖》可以得到证实。

众所周知,dc的反派形象比漫威的反派形象更加丰满,更具人气。华纳兄弟影业已经认识到自身的优点与短柄,有意识地在调整商业布局。

综合上面几点内容,周皓认为王尚的作品很可能被收录改编,以单元剧的形式搬上荧幕。

从对方口中得知这些情报,王尚很是激动。

要知道像华纳兄弟影业这样的大公司,可不是华国的二流电影制片厂,会黑掉不出名编剧的署名权。一旦自己的故事被改编成影视或者动漫,编剧表上必然有王尚这个名字的一席之地。

这或许不能给他带来金钱上的收益,却毫无疑问是一份肯定,还会在一定范围内提高他的知名度。

ps:发现看不到章评了,有点虚啊,不知道哪里有没写错,求下推荐票,大家给点鼓励吧。

第二十五章 魔王的王,高尚的尚(求推荐票)

从社会贡献这个角度来讲,他是不是为娱乐事业尽了自己一份绵薄之力呢?

别人还能用“失败”这个词来定义他这几个月的“无所事事”吗?

当然,如果考虑进魂穿魔君身体的情况,有作弊的因素在里面。但是他在《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世界直指蝙蝠侠的正义是扭曲的正义这件事,是无法混淆的事实,《母盒世界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就是依据这段经历写成。

正如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他当初明明可以关店跑路,保全两年经营所得,但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遵守契约精神履约发货,于是有了魂穿异世的事情。

“嗯,好人有好报”

虽然在另一个世界他不是英雄,是英雄口中的魔君。

……

离开文华酒店已经是午后时分,王尚原本打算晚上请周皓搓一顿,尽一下地主之谊,不过对方委婉地拒绝了。

周皓尽可能快地来到这里,完成签约事项。雷厉风行的工作习惯是一个原因,更多的还是顾念家中情况。

他的老婆刚生完小孩儿不久,还在床上坐月子无法下地,虽然家里请了一位保姆,还有岳父岳母从旁照应,周皓依然很不放心,想尽早返回京城陪老婆孩子,现在合同签署完毕,他也能赶下午的高铁回去了。

就在王尚看着西沉的红日不知道是回住所补觉还是去妈妈工作的新华书店,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也高兴一下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商国松打来的。

“王尚啊,是我,商国松。”

“嗯,怎么了?”

“你不是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吗?站上有点忙,我可能得晚到一会儿。”

“知道了。”

“行,那就先这样,挂了哈。”

嘟……嘟……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周皓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往最近的公交站牌走去,虽然他现在摆脱了负债,钱该省还是要省的。

接近下班时间,马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公交车走走停停,用去半个多小时才回到租住的公寓里。

值班室那位东北大姐正跟一位二十出头年纪的女孩儿说话,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从外面回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身份证找到了?”

“啊?”王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找到了,是我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把身份证踢到茶几下面了。”

东北大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下次可不能再把身份证塞门缝里了。”

王尚很虚心地点点头,继续往里面走。

他这边才迈出三五步,后面传来东北大姐的喊声。

“小王,我记得你是住在3楼吧。”

“对,是3楼。”

“这位姑娘是今天新来的房客,也住3楼。我这里的门禁卡没有了,要去后面拿,不如你先带这位姑娘上去,我到那边拿来门禁卡与遥控器什么的一并送过去。”

王尚看见东北大姐在跟他挤眉弄眼。

“好,没问题。”他能怎么说?总不能把人家的好意当成麻烦推开。

他有点后悔昨天的举动了,被人当成失恋者事小,被介绍对象……真的有点烦。他现在对于自己的情况都没搞清楚,跟亲爹的关系也没修复,学业方面还得再加把力,他可没有兴致去讨女孩子的欢心。

套用那句网络热词,为什么谈恋爱,是酒不好喝,还是游戏不好玩?

年轻姑娘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在短短时间内转了十几圈,遵照管理员大姐的话拉着皮箱跟上来。

“那个……你好,我叫韩小七。韩就是韩国偶像剧的那个‘韩’,小就是世界那么大生活那么小的‘小’,七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的那个‘七’。”

王尚在拐入走廊的地方突然停住,回头看着面前叫“韩小七”的姑娘。

她的脸十分素净,梳着一条马尾辫,上身穿着件白体恤,下面是牛仔裤与一双板鞋,造型很简单,或者说有些土。

韩小七对那道审视意味非常浓郁的目光有些抵触,往后退了半步。

“韩小七姑娘,你是刚毕业的学生吧。”

他走了过去,在她畏缩的目光中拉过沉重的皮箱,往前方电梯间走去。

韩小七轻轻吐出提在嗓子眼的气,快步追了上去。

“嗯,我今年大专刚毕业。”

王尚看着这个非常诚实的年轻女孩儿笑了笑。

就在这个时候,苹果手机的经典铃声响起。

韩小七从兜里拿出一台不知道型号是5,还是5s的iphone手机,嗯嗯啊啊的说了几句,并在电梯门打开前一刻挂断电话。

王尚拉着皮箱走进轿厢,按下3楼按键。

轿厢门关闭,电梯缓缓上升。

“家里打来的?”

“嗯,爸爸担心我会不适应,让我一个人在外面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王尚说道:“没错,女孩子最应该注意的就是自身安全。”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就像我一样?”

韩小七被他的厚脸皮逗乐了:“是,是,是,好人都像你一样。”

叮。

轿厢的门打开。

王尚拉着皮箱从电梯走出来:“你是几室?”

“嗯,325。”

“325么……真巧,我就在你房间斜对面。”他一面拉着皮箱往里走,一面随口说着。

“听口音,你是本地人么?”

“嗯,本地人,假一赔三的那种。”

“能退款就行,三倍赔偿就算了。”韩小七说完吐吐舌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越界,要知道她跟对方认识还不到5分钟,居然有说有笑起来。就像柳瑶说的那样,她不仅缺心眼儿,还是个自来熟。

嗯,谁叫他长的那么干净,身上的气味那么好闻。

“如果那时候能遇到像你这么温柔善良的客户该多好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说话间已经走到325室门前。

王尚所在的公寓楼是由倒闭的商场改装而成,虽然周边配套设施还算可以,但是居住环境相比方达、桓大那种公寓楼差了很多。它的优点是租金便宜,临海市中等偏下的工薪阶层都负担得起。

从楼层布局来看,325室应该是一间没有阳台的单人房。

韩小七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房门开了。

感谢堕落血之翼,々无之念々,最高指挥官的打赏。

第二十六章 七十七号院的对答(上)

房间里有一股长时间空置的陈腐味,进门后便是洗手间,再往里面是三人沙发与茶几,然后是一张有些旧意的双人床。

双人床旁边的小柜子有一盏台灯,再往上是外壳发黄的海信空调,也不知道是从哪家废旧电器市场淘来的n手货。

王尚在双人床对面墙上看到不知道哪一任房客的涂鸦------“贫穷地我走了,正如我贫穷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分眷恋。”

他心想这人好没素质。

不过除了嫌恶外,还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心情。

临海市比不得京城、沪城、广城那样的一线城市,离杭城也有段距离,但再怎么讲也是二线城市一员,高企的房价推高了落户成本,弥漫整个社会的焦虑无情地摧残着年轻人的肉体与灵魂。

“啊,这里的环境真不错。”韩小七的话打断王尚的思考。

对于刚从学校毕业的她来讲,这里的居住环境自然远比学校不到20平米的六人间好多了。

王尚心想,他们来了,他们走了。

又一批他们来了,又一批他们走了。

来的人带着欢笑与希望,走的人带着疲惫与惆怅。

韩小七见他兀自拉着皮箱,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奇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都是以前的事情。”他把皮箱放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好了,你自己整理一下吧,我就在斜对面308室,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就过去找我。”

“好的。”

王尚点点头,离开325室,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哎,对了,你叫什么呀,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308室的门口探出一张脸来,韩小七望他的背影说道。

“王尚。”王尚学着她说道:“我是大魔王的‘王’,我很高尚的‘尚’。”

韩小七嗤嗤的笑起来,心想这个大男孩儿可真有趣。

“魔王怎么高尚啊?”

王尚:“魔王就不能高尚吗?”

韩小七吐了吐舌头,跟他扮个鬼脸,把头缩回房间里。

王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在床上躺了一阵,然后走到公寓楼住户晾晒衣服的地方拿下已经晒干的快递员工装。

完事他看了一下时间,见时候差不多了,于是离开公寓楼前往约定好的餐馆。

………………

第七十七号院。

这是一间农家乐性质的烧烤铺,位置在距离王尚所住公寓楼不到800米的一条巷子里。

就像在杭城的时候与徐志彬每个周末见一面,聊聊工作与生活上的压力,回到临海市后他跟商国松也经常见面,喝几瓶啤酒,说说心里话什么的。

因为是要好的高中同学,没有那么多礼节、讲究,王尚选了一个安静角落坐下,先让老板娘烤了把串,又要了两瓶啤酒,一个人边喝边等。

马上要有一笔款项进账了,他很高兴,理应犒劳自己一下。

小院里的客人越来越多,烤肉的香气从烧烤车那边飘过来。

王尚用纸巾擦掉唇角沾的孜然粉,给自己满上第三杯酒的时候,一道又胖又壮的身影从那边走过来,坐到对面的马扎上。

“热死了,热死了,这鬼天气!”

那人一边说,一边捏着t恤领口往里面扇风。

他就是商国松,王尚的高中同学,念了几年大学便回到临海市,入职某东商城,现在配送站当一个小领导,手里管着十几名快递员。

这货在高中时就很能吃,长的是又高又壮。本以为入职某东商城后东跑西颠会瘦下来,哪里知道这两年非但没瘦,整个人又圆了一圈,肚子上的肉割下来足够王尚吃仨月的。

用商国松的话讲,他减肥失败主要是因为长相太丑,如果他有一张彭于晏那样的男神脸,减肥计划一定能够成功。

王尚把洗干净的工装丢过去:“还给你,才洗干净的。”

那货拿起来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怎么是奶香味的,你太骚了。”

王尚很无语,上次去商场买洗衣液的时候害怕促销员过来纠缠,他也没有细看,随手拿了一袋金纺洗衣液扔进购物车里,谁知道选了一款奶香味的。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在意许多,既然买了那就用呗。

啪。

王尚用筷子启开另一瓶啤酒,给商国松满上,又喊服务员过来添酒加菜。

就像往常一样,两人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喝个底干。

“咭……”商国松呼出一口大气:“还是这个爽快。”

有酒有肉好生活------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王尚咽下口感正好的烤羊肉,拿起纸巾擦擦嘴角,准备告诉商国松他写了一篇同人小说,意外地被美国的大电影公司看中,花了十几万买走了小说的版权。

当然,关于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成了魔君的事情,他不打算讲。

其实就算讲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王尚,这是你那天为站点送快递的酬劳。”商国松抢先一步说话,从钱包里拿出三张红色钞票放在桌上。

王尚抬头打量好朋友一眼,没有跟他客气,把桌上的三百块钱收好。

两人举起酒杯又喝了一个,商国松拉开腰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红色的卡片放到桌上。

那是一张喜帖,上面有好看的花纹与大大的喜字。

翻开喜帖,里面是一张婚纱照,张鹏飞与韩怡两人依偎在一起,脸上满满的都是甜蜜。

“这是张鹏飞叫我带给你的,他说6月19日那天看婚纱的时候在方达广场三楼碰到你去送快递。”

“没错,那天正好碰到他们两个去看婚纱。”王尚轻轻合上喜帖,放到靠近自己的马扎上:“从同学到恋人再到夫妻,真的很羡慕他们。”

商国松举着酒杯说道:“怎么,想起安心了?”

王尚摆摆手,什么都没说,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个。

“韩怡和安心是非常好的朋友,听说他们这次举行婚礼,安心也会到场。”

王尚面部表情没变,不过倒酒的手抖了抖,溅到外面一些。

“是嘛……”

商国松说道:“你有什么打算,去还是不去?”

ps: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写不来爽文了,为什么写着写着就老想着就挖掘人物的内心呢,这样是吃不饱饭的,干!

第二十七章 七十七号院的对答(下)

王尚想了想说道:“去,当然去,老同学的喜酒是一定要喝的,还得多喝几杯。”

商国松沉吟片刻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班级的简信群,现在确定会去的人里有释峰、胡昊阳、武小六、南华、章邯、王晓云、苏爱琴……”

王尚默不作声,慢条斯理吃着手里的肉串。

释峰在高中的时候追过安心,可以说是他的情敌。

胡昊阳当年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武小六在高中时跟他关系很好,这两年也断了联系。

王晓云因为以前跟小混混谈恋爱的事一直记恨他。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作为成年人大概率不会纠结当年的小恩小怨,但是比较高中时代的纯真,有些人难免染上社会疾病。

以前是比成绩,现在是比财富,比地位,比名望,比女(男)朋友。

总之人的一生有大半时间是在比较中度过的。

王尚不会拿自己去跟别人比较,不代表他们不会把他跟自己比较,以他的失败来定义自己的成功。

商国松继续说道:“大黄、吴会长、七炮、张伯伦,跟我们玩的好的那几个都回不来。我看……咱还是别去了,到时候随上份子钱就行了。”

其实从看到喜帖那一刻,王尚便料到他会劝自己不要去参加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

那两个人在盥洗室的对话还在耳边萦绕,叫人难以忘记。

王尚知道无论是张鹏飞、韩怡,还是商国松,他们都是一番好意,不想让自己因为婚礼上的际遇伤了自尊心,他们试图保护他。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王尚一脸真诚说道:“我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去跟他们争个高下。兢兢业业工作,认认真真生活是我的为人准则。银行卡里的每一分钱,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我用劳动换来的,上面凝结着我的心血与汗水,任何一个讲文明有道德的人都会去尊重它,而不是以我的贫穷或者寒酸来衬托他的优秀。

我们是同学,是彼此生命的组成部分。我们应该感谢对方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让回忆变得多姿多彩,让情感变得细腻真挚,而不是当做竞争对手,甚至于脚底的踏脚石。

这座城市很小,但是人的心可以很宽广,我不想把自己活成一个舞台剧演员,也不想看到我的同学和朋友把自己活成一个舞台剧演员。”

商国松的手放在酒杯上,却怎么也端不起来,它仿佛有千斤重。

“是我错了……是我们错了。”这个又壮又胖的男人露出颇为愧疚的表情:“我会跟你一起去,为好同学的幸福干杯。”

他算是知道了,这些年来王尚磕磕绊绊遇到那么多事,或许没有积累下财富、权力、人脉,但是给了他更为重要的东西------修养。

人之所以为人,区别于动物的是什么?

是心灵,是思想,是精神。

如果缺乏这些,跟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谁要是在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上对王尚言辞刻薄,明嘲暗讽,那才是真正的失败者,格局low到不行的伪人。

商国松说道:“我真为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来,喝酒!”

“嗯,喝酒。”王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旁边桌上坐着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聊那些找他们做头发的女顾客,或者店里女助理的事情,看起来应该是附近一家理发店的造型师出来聚餐。

这时服务员给他们端来一个不锈钢盘,里面放着烤羊腰。

更远的地方一群青涩小子喝了一杯又一杯,有的已经趴在桌子上抬不起头,有的还在偷偷抹泪,有的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左手边的小饭桌上是一家三口,足有一百斤的半大小子没命地往嘴里塞肉串,好像有人跟他抢似的。对面的男人一语不发喝着常温啤酒,旁边的女人捏着餐巾纸,不时去擦儿子嘴边沾的油脂和辣椒面。

“国松。”

“嗯?”

王尚晃晃空瓶,随手放到身后,他这儿记起请朋友吃饭的初衷,刚要说出自己的作品被华纳兄弟影业看中的事情,那边电话铃响了。

“warning!媳妇来电!warning!媳妇来电!”

商国松给王尚递个眼色,拿起放在桌角的手机按下接通键。

“喂,媳妇呀……”

接下来是“嗯,是,是我。”、“你放心,绝对没有。”、“我保证……”诸如此类的话。

王尚等他挂断电话,盯着那张苦大仇深的脸说道:“怎么给莉莉设了这样的专属铃声?”

商国松说道:“谁给她设置专属铃声了,是她自己设置的。”

王尚眉头轻挑,等待他的解释。

“她说要培养我的危机意识,认真学习她班上的同事,把媳妇来电当成攸关生死的大事件来抓。”

“……”王尚稍作停顿:“说吧,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天地良心,哪有做什么亏心事,也就是把卡里的几万块闲钱换成了电子产品。你也知道,最近国际形势不好。”

王尚说道:“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偷腥被莉莉抓到了呢。”

商国松指着自己的大肚腩说道:“就凭这个,还偷腥?”

王尚耸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碰到个不讲理的媳妇儿连顿饭都吃不舒坦。”商国松喝光杯子里的酒,拿起桌角的手机还有马扎上放的工装:“我先去灭火,下次一定陪你多喝几杯。”

“去吧,路上慢点。”

关于自己今天遇到的好事自始至终没有机会说出口。

王尚看着好朋友的背影消失在大院门口,打量一眼旁边桌上的一家三口,又看看马扎上红艳艳的喜帖,又一次想到是不是找个女朋友的问题------随着他这一代人完成学业走入社会,有了工作与家庭,昔日朋友能够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机会越来越难得。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被掐灭,他觉得相比自己认识的女孩子,另一个世界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更符合自己对“女朋友”这个词的定义。

他再次展开喜帖,看看张鹏飞与韩怡举行结婚典礼的日期,确定还有7天时间。他跟商国松说自己一定去喝老同学的喜酒,本想签约完成后再到异时空当几年魔王,万一耽误了婚期怎么办?

他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提了提放在桌腿旁边的酒瓶,这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因为商国松提前离场,心里又多了一桩难事,他也没有心情喝酒了,喊过服务员来结账,然后拿着喜帖离开第七十七号院。

第二十八章 扫帚七

回到住的地方,他打开房间里的灯,先到洗手间冲了个凉,洗去身上缭绕不去的烟味与湿腻感,然后坐到沙发上,望着早些时候丢在茶几上的合同发呆。

他准备给老妈打个电话,不过看看电子钟上的时刻数,又打消了通话的心思。

视线在房间里移动的时候,王尚注意到放在床头的运动手环。

这东西自从收到后就一直戴着,上午十点多才从手腕摘下来,主要是因为系统提示电量不足,需要进行充电。

不久后他接到周皓的电话便急匆匆下楼吃饭,然后是换衣服出门,把给运动手环充电这件事完全抛在脑后,现在回到住所看到,才想起上午要做的事情。

他从沙发起来,走到床头坐下,拿起枕头旁边放的运动手环,又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包装盒。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他呆了呆。

里面空空的,没有看到可以给运动手环充电的设备。

“难不成是直接插在电脑usb接口进行充电的新款手环?”

就在他准备去拿说明书的时候,猛然发现一个异常情况。

运动手环屏幕上的电量条满了。

他用手揉了揉眼,又进入视窗系统再三确认,发现电量真的满了。

上午的时候系统明明提醒他运动手环只剩不到5%的电量,请及时充电,之后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是把它丢在床头去外面颠了一下午,晚上回来电量就满了?

果然有古怪!

他往床上一躺,不去想安心参加张鹏飞与韩怡婚礼的事情,专心捣鼓起运动手环。

还别说,今晚不同于昨天,还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因为家里有电子钟,他习惯使用那里的闹铃,一般不会用手机附带的闹铃,至于才到手的运动手环嘛……自然更不会去关注闹铃程序。

方才在酒精刺激下一通乱点,结果进入了闹铃的设置界面,随即注意到运动手环的闹铃是开启的。

它的设置方式不同于电子钟闹铃的设置方式,不是单纯设定时分。它这里有日期选择,还有响铃日志。

而上一次的响铃日志显示为6月26日上午7时55分。

不正是他从异世界回来的时间吗!

这是不是代表着能够通过运动手环的闹铃设置来调整托管时限?

这个想法好像无尽黑夜里亮起的一盏长明灯,驱散了心头的迷茫。

他准备试一试,确定自己的推论是否正确。

现在是6月27日晚间,考虑到张鹏飞与韩怡的婚事在7月3日举行,自己跟徐志彬承诺的还款日期也是七月初。他把运动手环的响铃时间设置为7月2日上午11时。

时期太短了他担心自己在那边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拉回地球,时期太长了势必错过张鹏飞与韩怡的婚期。

如果他现在睡下,在7月2日上午11时醒来,便意味着他掌握了运动手环的使用技巧。

确认一下冰箱里的存货,又把监控摄像头打开,王尚关闭客厅灯光,躺到床上试着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将有14万入账的好事缓解了精神压力,还是刚才喝了几杯啤酒的缘故,很快便进入朦胧状态。

在一瞬间的失神过后,他感觉整个人往下沉,无尽的黑暗将头顶仅有的一点光明吞噬。

但他既不恐惧也不慌张,相反很兴奋,很开心。

不知道下沉了多久多深,随着一股晕眩感到来,短暂的失神过后五感迅速回归。

王尚又一次看到黑暗深渊,黑暗深渊上的浮岛,还有浮岛中间王座上的自己。

他是诸魔大君,他在魔王之上。

王庭之外是看不到尽头的火焰荒野,再近一些的地方是诅咒祭台,上面的黑玉石柱如同锋锐寒枪沿着十二条神道远去。

第十一神道与其他神道好似两个世界,那里春暖花开,万物生长,阳光洒落在巨木的枝叶上,往绿绿的草甸投下一片斑驳。那幢红色小楼依偎在花海里,蝴蝶在斑斓间跳跃,溪面偶尔跃出一尾白鲢,又咻的一下钻进水里,留下浅浅涟漪。

嘶,嘶,嘶……

身前传来的响声唤回他的视线。

莉亚波罗、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小丑三人都不在,只有温蒂握着用来飞行的扫帚清理鲜血王座前面的台阶。

对比她娇小的身体,王座前方平地太大了,说是一座广场都不为过,但是小女孩儿脸上看不到一点焦躁与忧愁,她微微笑着,嘴里哼着奶奶教给她的儿歌。

“温蒂,你累了吧,休息一下让我来。”

说话的不是王尚,不是小丑,是她手里那把魔法扫帚。

“嗯,那我歇会儿。”

小女孩儿撒了手,会说话的魔法扫帚原地跳了两下,迅速摆动扫帚头,把台阶上的微尘清理到两侧。

温蒂说道:“扫帚七,你应该温柔一点。”

“对,对,对,万一把魔君弄醒了可怎么办。”魔法扫帚在地上扭了扭,扫动力度果然小了很多。

“温蒂,他可是魔君呀,一个眼神都能让世界崩溃的超级坏人。你不觉得害怕吗?”

温蒂看了一眼王座上的男人:“我觉得他跟j一样,只是看起来有些凶恶,其实性格很温柔。我喜欢这样的人,我喜欢他们!”

扫帚扭了扭:“这里的世界那么冷清,你不觉得寂寞吗?”

温蒂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可以跟花丛里的蝴蝶捉迷藏,用彩色的蜡笔给树上那只松鼠画画,把j做的面包喂给水里的鱼,抱着咪咪睡觉,还能骑着你在天上飞。这里没有醉醺醺的父亲,不让我吃饭的母亲,寒冷的圣诞夜,能把人吓死的大黑狗,这里就像美丽的天堂一样。”

扫帚七说道:“天堂?这里可是魔君的地盘,地狱……不,炼狱还差不多。”

温蒂很认真地解释道:“奶奶说只有那些很坏很坏的人才会被送进地狱受苦,来惩罚他们活着犯的错。你说这里是地狱。我不明白,如果这里是地狱,那我以前生活的世界又是什么,比地狱还坏的地方吗?”

扫帚七沉默了,扫帚七无话可说。

第二十九章 讲道理的魔君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在台阶拉长,将它的身体遮蔽。

它往鲜血王座的方向转了一下,黑色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是魔君!魔君他……他醒了,他从王座上起来了。”

扫帚七吓得全身的穗子绷成一根根弓弦。

它跟温蒂对话的场景被魔君看到了,更为关键的是,它刚才在说魔君的坏话……尽管那都是事实。

扫帚七看到魔君抬起手臂,右手五指张开,一股恐怖的吸力随之而来,罩住它的身体。

一眨眼的功夫扫帚不见了,王座前面的平台空空如也。

温蒂向着身后望去,那里扫帚七被王座上的男人握在手里,像一条晒了很久邦邦硬的咸鱼。

“冥府的尽头有一片田园,田园的那边叫乐园,乐园世界里住着奥林匹斯的神跟纯洁的灵魂。”王尚很随意地说道:“地狱从来不是恶土,只是因为人类的恐惧,才被视为恶土。”

“魔……魔君在跟它将道理?还是它无法反驳的道理!”

扫帚七鼓足勇气说道:“高贵的王,您有着宇宙海一般宽广的胸襟,恳求您原谅一条小扫把的无知,赦免它的不敬之罪。”

王尚松开五指,把扫帚七丢到温蒂面前。

“你叫扫帚七?”给温蒂提供资源前,他只是很随意地把战争宝库里能够拿来飞行的东西拿出来供她选择,没想到这把魔法扫帚不但能飞,还可以跟人对话交流。

“高贵的王,我是扫帚七。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七,于是它们叫我扫帚七。”

王尚想到了斜对门的韩小七,心中泛起一丝笑意。

“很好,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温蒂吧,做个仆从,也是玩伴。”

扫把头好像人类的两条腿一样在地面扭了扭:“天地间最宏伟的王啊,您卑微的奴仆以灵魂发誓,会用生命守护温蒂公主的安全。”

温蒂穿着好看的花裙子与黑皮鞋,两手别到身后,笑眯眯看着扫帚七:“你看,他一点都不坏吧,就是长的有些高大,不怎么喜欢笑。”

扫帚七觉得他被几个哥哥骗了,魔君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不,是王者,与生俱来的王者。

魔王也是王!

“我睡了多久?”王尚问了一个比较在意的问题。

温蒂认真地想了想:“半个月。”

“半个月嘛……”

半个月对于魔君这种拥有无限寿命的存在来讲,也就相当于地球人对一会儿的时间认知。

“嗯,那个长着长长耳朵,要我喊她精灵妈妈的人说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

“精灵妈妈?”王尚感觉很无语。

虽然他当着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莉娅、小丑三人的面说要收养温蒂,但那只是有感而发,作为一个二十四五岁,女朋友都没有的大男孩儿,哪里会做什么父亲,对于怎么养育温蒂这个小女孩儿,他暂时能想到的法子不过是顺其自然,随机应变罢了。

“嗯,精灵妈妈,还有一个魔神母后。”

“……”

王尚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这心态还没有摆正,莉娅和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已经拉开名分争夺战的序幕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自己沉睡的时候魔王们不敢冷落温蒂。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嗯,每天吃的饱饱的,睡的暖暖的,没有墙缝吹进来的冷风,也不用担心屋顶漏下的水珠打湿房间里的东西。j还会做好吃的面包,你知道么,他打得奶油又甜又软。哦,你真应该尝一尝。”

温蒂笑弯了眼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

便在这时,后方传来一声唳鸣,一只拥有健壮四肢的飞行蝙蝠从浮岛下方升起。

王尚转过身去,看到了蝙蝠背上站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

她手握黑弓,背负箭囊,银发垂在胸前,破败的斗篷随风飞扬。

在看到王尚那一刻,她露出充满喜悦的笑容:“我的感觉的没有错,王上……是王上醒来了。”

下一个呼吸,她的声音被来自下方的抗议打断:“我讨厌蝙蝠,我讨厌蝙蝠,我讨厌蝙蝠!希尔瓦娜斯,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温莎公馆的管家、厨子、菜农,以及园丁。”

王尚注意到天灾蝙蝠的脚上吊着一个人。

嗯,是小丑。

他死死抓着天灾蝙蝠的脚,不敢有一点放松。

他喜欢骑在蝙蝠身上,不喜欢被蝙蝠捉弄!

天灾蝙蝠的翅膀用力震动几下,在空中转了个圈,往鲜血王座所在位置滑行。

当王尚从温蒂口中得知温莎公馆就是第十一神道那座有着红瓦白墙的小楼,名字源于小女孩儿以前生活的城市时,天灾蝙蝠从空中来到地面。

不等坐骑稳稳落地,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化为飘零暗影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王座前方。

“孤高的王,您的仰慕者与忠实仆人等候差遣。”

王尚没有说什么,拉着温蒂的手坐回鲜血王座。

这时被天灾蝙蝠扔在地上的小丑一路小跑过来,半跪在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身后。

“起来吧。”王尚淡淡说道。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从地上起来,走到王座右边一点的地方站住。小丑则走到王座左边一点的地方,位列温蒂之后。

不,在温蒂与他中间还有一把扫帚。

小丑认为它占了自己的位置,不然还能距离万魔之王更近一些,要知道现在可是关键时期,随着中兴大业不断推进,会有越来越多的强大魔神回归,像他这种既没有神力,也不能运用魔法,又不是掌握核心科技的学者,他的座次只能越来越边缘化。

为了改变不利处境,他能够做的就是开动大脑,用智慧来帮助自己站在魔君左右。

最重要一点是善加利用他跟温蒂的关系,其次就是多刷几次存在感,让魔君能够记住他,认可他的价值。

要知道魔君的战争宝库里可是存放着海量的战利品,随便赏赐给他点什么,都能给他带来许多好处。

“莉娅去哪里了?”这时王尚问了一句话。

第三十章 乖离剑

“她在您沉睡后便离开了寂静王庭,去聚拢困在圣平原大陆碎片里的地狱恶魔,同时调查守护者阵营的动向。”

“嗯,想法很好。”王尚心想到底是玩转地狱的魔神,即便陷入同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争宠的斗争中,也没有失去作为恶魔军团统帅的理智。

“王上……”听到上面对莉亚波罗的嘉奖语,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不甘示弱:“您沉睡的半个月时间里,我与j在混沌扫描低维次元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

“嗯?”

女妖之王走到王座下面,扬起手一划,半空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构成一副星图。

她的手在其中一块区域轻点,随即切换至局部星图。

王尚看到一个光点逐渐变淡,最终隐入黑暗,不复存在。

“这是以前温蒂生活的世界。”女妖之王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道。

她、莉亚波罗、小丑、萨格拉斯、灭霸、所罗门……还有其他象征毁灭,代表混乱的魔王投入魔君麾下后,一路走来见证了无数小世界灭亡,就拿温蒂生活的世界来讲,不用魔君本尊出手,很多拥有强大力量的魔王都能给予毁灭。

王尚注意了一下温蒂的表情变化,发现小女孩儿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就此湮灭的事实。

他点了点头:“继续。”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手指轻轻一划,不远处一个光点来到众人面前。

“不知道是温蒂曾经生活的世界崩溃产生的连锁效应,还是受未知原因影响,这个同等级的低维世界的能量水平开始膨胀。”

王尚注意到前方光点的亮度在一点一点增加,这一现象说明有能量流入当前世界,或许会带来位面评级升高,也可能造成体系失衡,将对应世界推向崩溃。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继续说道:“混沌在这个不稳定的下级宇宙扫描到破坏者的存在痕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信号很弱,且断断续续不连贯。”

小丑说道:“可能是我们的人受了很重的伤,处于危险中。也可能是下级宇宙附近有不稳定的能量场,干扰了混沌的扫描。”

王尚右手食指在鲜血王座的扶手上点了点,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没有人说话,整个寂静王庭,乃至遥远处不断喷发的岩浆与热流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打扰魔君的思考。

“嗯,既然有破坏者在那里,就过去看看吧。”

他从鲜血王座起身,周围的一切开始旋转。

温蒂看到了她白墙红瓦的家,现在就在头顶悬着。那颗大树最下面的枝干上有只松鼠,正捧着一枚果子用力啃食。天地倒转的时候它好像意识到什么,向着浮岛所在方向打量一眼,然后继续嗑它的果皮。

王尚走到浮岛边缘的时候,混沌显露真实。

鲜血王座最高处点缀十颗紫色宝石的大红骷髅右眼射出一束幽光,落到王尚手里变成一把宝剑。

不是泰瑞尔的圣羽之辉。

那是一把有金色握柄,黑色剑体,上面布满暗红纹刻的宝剑。

“它可真漂亮。”温蒂看着魔君的背影说道。

扫帚七抖了抖身上的毛:“那是乖离剑,全名好像是叫天地乖离开辟之星,据说是一个叫吉尔伽美什的自大狂在王上面前露出不屑目光,被魔神刑天一斧下去砍断手臂,虽然吉尔伽美什投降后王上修复了他的断臂,但是乖离剑一直没有赐还给他,用王上的话讲,吉尔伽美什需要累积足够战功来换回那件宝具。”

温蒂还没说话,那边小丑不淡定了:“说话了,扫帚说话了……”

“没见过成精的扫帚吗?”扫帚七用非常鄙视的语气说道。

小丑终于意识到刚才站位的不妥之处,他竟然被一只扫帚精占去便宜!

温蒂说道:“扫帚七,你懂得可真多。”

“不,我也是听黑死帝和红骷髅说的。”

温蒂问道:“黑死帝和红骷髅又是谁?”

“黑死帝是战争宝库的管理者,红骷髅是战争宝库的清洁工,没有王上的命令不会出现在寂静王庭。只有我们这些被收入战争宝库的物……品才有机会接触两人。”

“红骷髅嘛……真羡慕他不用补妆。”听起来小丑跟红骷髅认识。

这时王尚已经离开浮岛,踩着虚空生成的黑色石阶一步一步往次元通道走去。

就在他即将投入散发幽暗能量的门扉那一刻,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半跪在浮岛边缘,看着他的背影说道:“王上,恳请您带我一同前往低维次元。”

王尚回过头,目光在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身上停顿片刻:“可以。”

简明扼要的回复。

女妖之王抬起头,目光里有难以掩饰的兴奋。

她不敢犹豫,身体化为一道曲折黑光,几个腾跃便来到王尚身后,跟他一道走入连接低维次元的黑色门扉,消失在寂静王庭。

几个呼吸后,小丑看着化成一束黑色能量闭合的次元通道皱眉说道:“她跟着走了谁来守护寂静王庭?”

莉亚波罗前往圣平原收拢中下级恶魔,顺道打探守护者一方的动向。黑死帝掌管战争宝库从不外出。现在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跟随魔君离去,万一守护者在这个节骨眼儿打上门来可怎么办?

让他来守护王庭吗?

别开玩笑了,正义联盟里随便派个人来都能把他打倒在地。

“我。”温蒂回答了他的问题。

扫帚七:“还有我。”

小丑看着那把破扫帚,呲着黄牙说道:“你去守门我没意见。”

扫帚七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心想哥哥们说的对,人类果然是世界上最狡猾的生物。

………………

第三十一章 1937年12月13日南京

天空没有白云,乌沉沉的。整个世界像被封进棺材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

王尚抬头看来一眼天空,眉头微微挑起。

就在进入当前世界那一刻,混沌的力量好像击溃了一股阻路能量。

关键是那股能量他不陌生,它们就来源于他------一万年前的他。

他心想难怪混沌的扫描受到干扰,当前所在下级宇宙应该是受到圣平原战役最后的时空乱流影响,发生了一些难以预料的变化。

“希尔瓦娜斯,我们好像带来了两位客人。”王尚看着天空说道。

厚厚的云层那边,有两抹星光沉浮。

希尔瓦娜斯没有回应他的低语。

王尚感到奇怪,把注意力从天空转移到女妖之王身上,发现斗篷里那张脸全神贯注地看着下面,整个人好像灵魂出窍一般。

他低头望去。

硝烟笼罩在城市上空,火焰与爆炸不断在各处盛开,由远及近的枪声里夹杂着市民的惨叫与兵员的怒吼。

轰!

一团爆裂火焰掀翻了街尾银楼的招牌,砖石碎块雨点般落下。

招幌随风燃烧,尘土在灼黑的招牌表面铺开。

虽然已经四分五裂,王尚还是看到了“南京”两个字。

这时旁边的小巷子跑出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男子,往硝烟弥漫的街道左右打量一阵,向着街尾跑去。

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但是很快又再次出现,带着一脸慌张表情往回跑。

路边的砖块绊了他一脚,男子摔倒在地,脸戗在细碎的瓦砾上流了不少血。

他顾不得喊疼,顾不得拍掉棉袄上的灰尘,爬起来继续跑。

他跑过银楼废墟,跨越路面散落的生活垃圾,把一扇又一扇闭锁的铺面抛在脑后。

距离街头很近了,前面就是十字路口。

便在这时,一阵枪声从后面传来。

男人脚边升起一股扬尘,然后是胸口飞溅的血花。

那人倒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鲜血从脏兮兮的棉袄下面流出,把被硝烟染黑的尘土冲的七零八落。

这时结尾连续闪出多道身影。

他们带着钢盔,背着行囊,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一面快步前行一面左右打量,搜寻任何足以构成威胁的目标。

在经过中弹倒地的男人时,一名士兵又在目标后背补了一枪。

王尚收回远望的目光,表情越来越阴沉。

冬日,阴。

南京城,枪声,炮火,尸体与日本兵。

他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1937年12月13日的南京城。

这是近代史上很特殊的日子,也是一个充满悲伤与耻辱的日子------南京大屠杀!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王上,这里……好像在经历一场战争。”

“不,不是战争。”王上用无比低沉的声音回答她:“是一场屠杀。”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刚才的回答里似乎饱含愤怒,要知道魔君可是捏爆过一颗星球的人,怎么可能对一场屠城表露抵触情绪。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方才表现与身份不符,王尚看着炮声不断的北方说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守护者攻入王庭,他们也会像那些士兵一样对温蒂,对你举起屠刀。万一圣王缠住我的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死在敌人手上,我会怎样?会不会愤怒,会不会悲伤,会不会怪自己没能保护好你们?”

“王……我甘愿为之奉献一切的王。”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回身看着王尚,用手抚摸着他严肃的脸庞:“能听你这么说,我就算立刻死去,也是值得的。”

王尚捏着她的下巴,轻轻一吹,兜帽向后滑落,露出冰霜般的银发与一张冷艳的脸:“我救下你不是让你去死的。”

他是以斥责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是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脸上没有一丝惶恐,满满的都是幸福。

“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样讲了。”

王尚点点头,看向远方街道游走的日本兵,用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说道:“他们破坏了我的心情,打扰了我们的约会。”

约会!

这个词就像灌进心窝的蜂蜜,她的心都飞了起来。

几个呼吸后,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从背负的箭囊里抽出一根箭矢,目光凛然,杀意鼎沸:“他们该死。”

咻!

一抹黑光穿过街区,刺破烟幕,射入走在最前面的日本兵的咽喉。

血水像涌泉一样往外窜。

士兵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看着那杆才解决一头“支那猪”的三八式步枪。

没有开枪的声音,无法追踪弹道,领头的军曹就这么死了。

“支那兵!有支那兵!”

后面的上等兵大叫一声原地卧倒,后面两名二等兵往街道两侧残破的墙体移动,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与此同时,区域最高建筑的阳台上,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夹着两只箭放到了弓弦上。

啾的一声轻响。

两道黑光电射而去,劲风把弥漫街区的烟雾撕的支离破碎,那两名二等兵还没进入掩体便被一箭封喉,带着狂涌的鲜血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趴在地上的军曹这次看清楚了,他看清楚杀死同伴的武器是什么了。

不是子弹!是弓箭!

两名二等兵就死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伤口涌出的血把箭身染成红色。

哪里来的弓箭……哪里来的弓箭……

上等兵机警地摆动头颅,想要找到伏击他们的支那人。

只要能够确定对方位置,他手里的热兵器会教胆敢反抗大日本皇军的支那兵做人。

不,是做猪。

支那猪!

他认为趴在地上很安全,卧姿与前方浓密的硝烟可以有效阻碍弓箭手射击。

“你是在找我吗?”

突然间,一个声音钻进他的脑袋。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的音色就像冰山脚下的寒泉,见证了历史轮转,沧海变迁。

它静静的流淌着,带着穿越时空而来的冷漠与冰寒。

军曹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那个声音不是来自前后左右,它在他的脑子里,就像有人种进去一般。

下一个瞬间,他看到了重重烟幕的另一头闪亮的红光。

第三十二章 那年那城那些女人

那不是火焰在燃烧,那是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眸,血一样的眼眸!

“你们打扰了我的约会,你们破坏了王的心情,你们……该死。”

声音落下的同时,一道带着乱舞黑光的箭矢撕开浓密的硝烟,从他的额头进入,由后脑勺钻出,在地面留下破碎的人头与远去的血痕。

几个呼吸时间,四个日本兵成了地上寂然无声的尸体。

王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用饱含怨恨的箭矢将南京城的侵略者送入地狱。

现在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可不是魔兽宇宙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没有被遗忘者领袖的羁绊,也不是部落大酋长,现在的她一颗心全放在自己身上。

对于恋爱中的女人,谁打断她的甜蜜与幸福,谁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只是用了两三句话,他就把对侵华日军的仇恨植入到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心中。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很满意,很高兴。

从事实来看他的话有很强的目的性,但是他带女妖之王来这里,确实存了约会的心思。

要知道回到地球那几天,他可是被撒了许多狗粮,接下来还得去参加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届时很可能遇到安心,为了能够波澜不惊地对待一切,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与女妖之王来一场约会,淡化一下对初恋女孩儿的微妙情绪。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来到南京大屠杀的世界。念及1937年冬那场震惊世界的大屠杀,那些谈情说爱的心思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火焰般高涨的愤怒与绵绵的哀痛。

拜魔君的记忆不完整所赐,他做不到完全漠视死亡,尤其这里是南京,那些死难者是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同胞。

咯嘚咯嘚咯嘚……

不远处的丁字路口传来马匹在地面奔行的声音。

王尚按下心头诸般情绪,目光穿过重重迷雾,看到一匹白马拉着车辆迅速驶过。

“走,去那边看看。”

他随口吩咐一句,身体化作一道暗影消散,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左侧倾颓的二层小楼,之后暗影再闪,整个人又一次消失。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把黑弓收好,同样以暗影遁行方式追随王尚离开。

………………

大雾笼罩着南京城,分不清是水形成的,还是硝烟凝聚,又或者是无数冤魂在人间徘徊,不肯离开生活的地方,这份悲惨遮蔽了红日,禁断了天空。

孟书娟在街上跑着,拼了命的晃动两条腿。

拒马桩上挂着火焰,随着街尾过来的风轻轻摇摆。铁丝网后面是散乱的沙袋,旁边的地上有一顶m35钢盔,断木下还压了一把中正式步枪。

来来往往走过好几波人,有中年人、青年、孩子,有学生、商贩、工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拣那顶钢盔防御流弹,没有一个人敢去拣那把枪保护自己。

在持续20多天的轰炸后,日军攻陷了南京城,现在城里的军人已经失去抵抗能力,所有人都在试着逃出城去。

面对即将到来的日本人,带着军队的钢盔,拿着打仗的武器等于把自己变成活靶子。

从北边逃回来的时候,孟书娟亲眼目睹一名军人剥掉路边一具尸体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扮成普普通通的百姓来躲避日本人的追杀。

孟书娟有些后悔。

她的父亲昨天让她离开南京城,她没有听父亲的话,想着今天跟教会学校的同学一起走,哪里知道守城军队败的那么快,她们赶到北边渡口的时候已经没有可以过河的汽船,这时许多日本兵从北边涌过来,她们只能往回逃……回到南京城内。

大雾笼罩着整座城市,飞机投下来的炮弹把街道两边的建筑物炸的不成模样,到处都是火焰硝烟,到处都是尸体难民,她跟丢了大部队,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书娟,书娟……你等等我们。”后面传来一道喊声。

她往回看了一眼,两个跟她穿着相同款式棉衣的女孩儿提着编织箱气喘吁吁追过来。

那是她在教会学校的两位同学。

“你们……你们也跟他们走散了?”

汪小珍点点头:“刚才有一辆马车经过,又被几个人撞了下,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乔治他们了。”

夏思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微胖的脸上满是灰尘:“我跑不动了,歇一会儿吧。”

一大早他们就从文彻斯特教堂出来,连早饭都没有吃,来来回回这么一折腾,身体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孟书娟打量一眼路边倒伏的尸体,用力摇了摇头:“不能停,万一日本兵追过来我们都得死。”

她拿过夏思雨的编织箱,继续往前边赶路。

汪小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快步追上去。

夏思雨连做几个深呼吸,挺起身体咬牙前行,当她的目光扫过远方天空,模糊看到右前方塌掉大半的楼房天台一道黑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

是错觉嘛……

她摇摇头,不敢浪费时间多想,跟在两名同学身后继续逃亡。

………………

王尚在老城门前方街区一家成衣铺的屋顶站住,目光落在马路两侧成排的死尸上。

鲜血在砖缝凝结,不远处是一张张因痛苦扭曲的脸,死亡收走了他们的生命,也定格住最后的表情。

许多女人被剥光了衣服,以极屈辱的方式陈尸天地间。

他抬起头,看到一辆远去的马车。

白色的马匹在战火纷飞的街道上那么醒目,一如车上光鲜亮丽的乘客们。

…………

豆蔻一直在懊恼她的琵琶断了两根弦,她认为都是车夫的错,如果那个猥琐的家伙能够小心一点,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玉墨劝她安静一点,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太作。

她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像她们这些秦淮河畔讨生活的女人,出了翠嬉楼的大门,谁认识你啊,要么图你的身子,要么图你口袋里的钱。在这兵荒马乱的环境下,车夫没有趁火打劫,或者自个儿跑掉,还载着她们在城内来回穿梭,已经很不错了。

第三十三章 玄武门边的枪声

“距离安全区还有多远啊。”香兰看了红菱一眼,回头对马夫说道:“快点,再快一点。”

“已经够快了,你就别催他了。”怡春回头看了玉墨一眼,见她拿着化妆盒在补脸上被硝烟弄乱的妆。

红菱在一边露出一脸嫌弃表情,七十八军的那位参谋长对玉墨那么好,每次到翠嬉楼都点她的牌,还有人说他会帮玉墨赎身,结果呢?如今日本人攻陷南京城,她的参谋长亲哥哥现在哪里?还不是跟她们一样四处逃命。

马车上的女人怀着不同的心思,伴着嘚嘚嘚的马蹄声,逐渐消失在浓雾中。

玄武门前的街道上,王尚的注意力从远去的马车转移到一伙守城军人身上。他们在由城内向外撤退,差不多有半个排的兵力。

因为人员较多,又穿着显眼的军装,为避免吸引敌人的注意,他们的推进速度不快,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停下脚步躲到附近的掩体后面备战。

当玄武门外传来一声炮响,领头的军官做了个手势,后方士兵钻进了街道旁边破败的商铺内,找到合适位置架起手中的枪。

前边就是玄武门了,从这出去就是南京城外,如果能够一路突围到下关,兴许能够登上撤退的轮渡,保全性命。如果不能突围出去,被困在南京城内,以他们的军人身份怕是很难躲过敌人的搜捕。

他们都是教导队的人,掌握的情报比普通南京市民多的多,知道这次进攻南京城的主力部队是柳川平助的第十军,还有上海派遣军。

淞沪会战结束后,抗战部队撤出上海、杭州等地,回到南京城休整。

日军方面平静了一段时间,以致军方高层认为敌人会暂缓攻势,哪里知道柳川平助的第十军在北上过程中突然向西挺进,直扑无天险可守的南京城。

因为缺乏后勤支持,日军在西进过程中施行就地抢劫的策略,大肆掠夺沿途村庄的粮食,连农户预备的种子都被一扫而光。

为了掩盖罪行,日军不仅火烧村镇,还大量屠杀无辜平民。对于西进过程中俘获的中国军队士兵更是直接杀掉,不留活口。

以这样的作风,可想而知第十军攻入南京城后,中国军队的士兵会面临何种下场。这也是为什么明知突围有很大风险,他们也要坚持出城的原因。

嘭!嘭!嘭!

玄武门外传来三声枪响,声音很低沉,是日本人使用的三八式步枪特有的开火声。

李爱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压低头颅,把眼睛放在中正式步枪的瞄准镜上。

他的小队在撤退过程中与大部队走散,自从防线崩溃后,为了躲避分割己方大部队的日军,一直且战且退,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来到玄武门。

士兵们受了很多苦,死了很多人,原本一个排的兵力现在只剩下十几个人,其中三个还带着伤。

他说好要带他们出城的,说好要带他们活着离开南京的……

那些人因为相信他,依赖他,才没有在半路逃走,依然认真执行他的战斗命令。

李爱华很快压抑住心头涌上的各种情绪,因为视野里多了一群人,一群十几岁的女孩子。

她们拎着编织箱,在一个带眼睛的男孩儿的带领下拼命跑着,凌乱的脚步震起雾一般的灰尘,黑色皮鞋与棉衣下摆铺了一层土。

那一张张青涩的脸上满是灰尘,灰尘后面是恐惧的眼神。

李爱华眯了眯眼,移动瞄准镜到右边一点的地方,当一个女孩子让出视野,他看到了后面的火焰与硝烟,还有面带疯狂笑容的日本兵。

他们一边追逐前面的花姑娘,一边扣动手里的扳机。

三八式步枪连响三声。

嘭!嘭!嘭!

他们每开一枪,前面便传来一阵尖叫。

很明显,他们把女孩子们的恐惧与慌乱当成了正餐前的娱乐节目。

“一群小丫头,跑啊,我看你们能往哪里跑……”

钢盔下面被硝烟染黑的脸咧嘴笑着,像饥肠辘辘的恶犬看到食物,不,那是一群从炼狱爬出来的恶魔。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来到了王尚的身边。

她在寂静王庭见过许多魔王,认识许多反派,但是没有一个会露出这么恶心的笑容。

她冷哼一声,举起了黑弓,另一只手伸向背后。

就在这个时候,王尚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头。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若有所悟,望向对面店铺废墟里的另一伙士兵。

李爱华用手推了推头上的钢盔,打量一眼身边拿着mp28冲锋枪的同伴。

那个人名叫罗伍,来自四川遂宁,喊的一口巴蜀方言,来南京四年多了还是乡音未改,嘴里经常吐出别人听不懂的话。

他爱骂人,半夜里磨牙都不忘骂几声“短命龟儿”、“瓜娃子”、“看撒子看,看个锤子……”诸如此类的脏话。

罗伍说话直,人缘不怎么样,在教导队要不是有他罩着,绝对会是班房的常客。

连队里的人,不……就算是排里的人,都对他很不爽。

当南京保卫战打响后,日本兵像蝗虫一样涌过来,这时排里的人发现那个叫罗伍的家伙不只嘴上不饶人,动起手来也是最狠的那一个。

在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里,他生生用刺刀弄死两个敌人,自己的肩膀也挨了一刀,却愣是忍着没叫一声疼,就是为了不下战场,能多杀几个小鬼子。

从那以后,排里不爽他的人再没找过茬,哪怕又被他骂了,也只是笑呵呵地回怼一句,不会往心里去。

刚才在向北突围过程中,罗伍为了救浦生被炮弹轰飞的砖块砸伤了脑袋,虽然伤口已经包上绷带,却依然在往外渗血,从侧面望去有些狰狞。

李爱华看过去时,罗伍点了点头。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疲惫的手下士兵,冷着脸说道:“徐大鹏,带几个人去侧翼,准备打。”

声音落下,废墟内一片安静,士兵们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

第三十四章 教导队的死战(上)

徐大鹏的手从那挺zb-26轻机枪落下,用带着许多不理解的目光看向他们的教官。

前面又是一声枪响,女孩儿们的尖叫又清晰了些。

李爱华回过头去:“*的,你耳朵聋了?”

徐大鹏压低声音说道:“李教官,教导队就剩下十几号兄弟了,再一步就出城。”

没人想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们这些人奋战多日,能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如今南京城破,上面下达了撤退指令,他们终于可以逃离这片被炮火与死亡浸润的绝地。

那些女孩儿的确可怜,但是谁的命不是命呢?现在能够跟日本兵作战,抵抗入侵的还不是他们这样的人。

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旦顺利突围,对于国家起到的作用可是远在那些女孩儿之上。

更不要说他们就算开枪迎敌,救得了她们一时,救得了她们一世吗?

现在的南京城,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她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李爱华回过头去,端正枪身,不容质疑地喊了一声:“打”。

知道徐大鹏是怎么想的,也知道自己这边一声枪响会引来怎样的后果,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们当兵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家卫国,抵抗日寇侵略。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家,无数个家汇成了一个国。

有人才有家,有家才有国。

如果他们连组成家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所谓战士,拿起枪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为了理想付出生命的准备。

这里的理想可以是权力、声望、财富、女人,也可以是生命的意义,毕生的追求……

徐大鹏定定地看着李爱华的背影,应了一声:“是”。说完提起那挺zb-26轻机枪,带着几个人离开废墟,到可以组建交叉火力的侧翼埋伏。

他们是中央军校教导队的人,是比中央军还要嫡系,还要精锐的部队,即便心里有一些委屈,也绝对不会违抗军令。

李爱华用眼角余光扫了徐大鹏几人的背影一眼,继续关注日本人的动向。

有一个女孩子被脚下的碎砖头绊倒了,连累后面几人一起倒地。她们以最快速度爬起来,继续往前面跑。

扬尘从地上飞起,又被她们的脚步踏破,沾附在青色的棉袄上,黑色的围巾上,齐眉的短发上。

一名日本兵抓住了落在最后面的女孩子的编织箱把手,他嘎嘎笑着……想着即将拥有的东西猥琐笑着。

女孩子想甩开那名日本兵,但是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做不到,只能往上一撩,趁机松开握住编织箱的手。

装着零散衣物的编织箱飞上了天。

日本兵被晃了一下,身体往后仰了仰。

这时后面的日本兵趁机加速,眼看就要超过他,先一步抓住那美味可口的,充满青春朝气的女孩子。

都知道支那人对贞操看的很重,那些女孩子那么小,一定都是*女!

日本兵急了,他要争这个第一,他可不想让后面的人拔得头筹。这是一场竞赛,还没进城便约定好的竞赛,而猎物……便是城里的漂亮女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编织箱落下来,遮挡住他的视线。

嘭!

一声枪响盖住猥琐的笑声,女孩儿们的尖叫。

最前面的日本兵先看见一道黑影贯穿编织箱,然后是盛开的血红。

他的脖子被子弹击穿,随之而来的编织箱狠狠打在脸上。

右面那个眼看就要超过他的日本兵发出一声闷哼,带着溅射的鲜血倒地,脸上还残留着猥琐的笑容。

突突突突突突……

嘭,嘭……

冲锋枪的声音与步枪的声音在道路左右响起。

交叉火力向着完全没有准备的日本兵剪去。

不断有人中枪倒地,处于开阔地带的日军小分队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击,便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子弹打穿身体,变成地上将死的尸体。

落在后面的人夹着尾巴跑回玄武门那边,跑在前面的十几个人无一幸免,全部见了阎王爷。

开始的时候那些女孩儿吓蒙了,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直到鬼子死了七七八八才反应过来,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往城内跑。

经过前面的路口时,她们看向两侧建筑废墟,目光有些复杂。

对于那群头戴钢盔手握枪支的守城士兵,一方面心存感激,一方面又怨气深重。

自从1931年日本人入侵以来,国家军队节节败退,失去一个又一个城市,现在连首都也被敌人攻占,说起来还真是无能。要知道现在各种物资都优先供应军队,民间社会生活物资奇缺,很多东西有钱都买不到,一大批人认为是国民政府的责任,报纸上天天有人骂管理者低智,军队无能。

然而如果不是街道两侧的士兵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她们很可能已经落入虎口,沦为日本兵的玩物。

女孩儿们一边看一边跑,很快越过教导队士兵所在位置。

这时李爱华观察到一个细节。

有个女孩儿的鞋子掉在路上,尽管她很不舍,却又不敢回去拣,只能带着遗憾的目光在同伴搀扶下一瘸一拐往前跑。

直到那些女孩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李爱华这才放下心来,喊了一声走。

旁边的士兵收好武器,准备离开废墟继续北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墙上的砖石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击中,哗的一声跌落下来。

士兵们吓了一跳,没有立即离开废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与此同时,李爱华听到咯吱咯吱的金属碰撞声,听起来好像是履带碾过地面的声音。

“慢着。”他紧急叫停士兵的行动,把眼睛凑到瞄准镜后面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随着一股硝烟被风吹散,猎猎燃烧的火焰那边出现一个钢铁怪兽。

“是坦克!”

李爱华心中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的枪战还是把敌人的主力部队吸引过来了!

ps:推荐票呢?原来都是星际过来的老书友啊~怎么就没见新读者投票的,晕了。还有,莫怕,写的是电影里的情节,又不是史实。

第三十五章 教导队的死战(中)

哒哒哒哒哒……

一阵连续的火光在玄武门内绽放,来自94式轻型坦克的子弹打在建筑物倾颓的外墙上,扬尘暴起,砖石横飞,李爱华跟手下的士兵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龟缩在掩体后面,偶尔冒头还一枪,子弹击中车身也只是跳起一团火星,不能对里面的人造成伤害。

在94式轻型坦克后面,方才退走的鬼子与补充兵力随同战车一道向前推进,直逼玄武门前街。

啾啾……

噼里啪啦!

啾啾……

噼里啪啦!

李爱华从掩体后面抬起头,吐出嘴里的土渣子,收起那把带瞄准镜的中正式步枪,猫着腰往后面走:“离开这里,到右面去。”

噗噗噗……噼里啪啦……

周边不断有砖石被机枪打爆,场面一片混乱。

士兵们不敢原地固守,在徐大鹏,罗伍等人的带领下向着右侧建筑物保存相对完好的区域移动。

那里的地形还要复杂一点,能够对他们狙击敌人的坦克起到帮助。

一名士兵被乱飞的石块击中,头上流下血来。

一名士兵在撤离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脚,跌了个马趴,脸被地上的石子戗下一层皮来,然而也正是这无比狼狈的一跤,让他躲过了车载机枪射来的子弹。

“快走,快走……二班,带着机枪到屋顶上去。”徐大鹏一面弯着腰往后撤,一面大声喊道:“剩下的人多拿些手榴弹跟我来。”

教导队的人在附近的破房子里穿行,不断有砖瓦与尘土落下,不断有流弹在背后啾啾鸣响。

二班在罗伍的带领下绕到右侧建筑物天台,各自找寻好的射击点。

与此同时,94式轻型坦克拐过路口,顺着凌乱的街道前行,躲在战车后面的日本兵不断张望着,注意力放在两侧建筑物。

徐大鹏抱着一打手榴弹上了另一侧建筑物天台,往敌方坦克所在位置移动。

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在屋顶穿行,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打草惊蛇。

另一边,已经就位的罗伍几人让过最前面那辆94式轻型坦克,在后方步兵来到跟前时迅速起身,端着机枪对下方敌人扫出一排排子弹。

哒哒哒哒哒……

徒步前行的日本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断有血花在身体绽放。

这时罗伍后面的人连续丢下准备好的手榴弹,轰的一声响,气浪裹着黑烟,带着碎石向外扩散,一群鬼子被炸飞,像死狗一样摔在地上。

“在右上方!在右上方!”

后面的日本兵放慢脚步,对着罗伍等人不断射击。

二班一名士兵过于紧张,拉开手榴弹的引信迅速丢了出去。

手榴弹正好落在一名日本兵脚下,被对方下意识扔向二楼天台。

二班的士兵看着要命的家伙带着转飞上来。

他好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脸色白的好像一张纸。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颗从下面过来的手榴弹在飞行途中被什么东西击中,转个弯朝下面坠落,掉在鬼子分布最密集的地方,一口气炸飞五人。

“活见鬼了。”二班的士兵忘了开枪,两条腿都在打哆嗦。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

但他就是活下来了。

这只是战争的一角。日本兵数目众多,还拥有坦克这种利器,来自楼顶的伏击并不能够击溃他们的士气。

两名日本兵顺着墙角推进到机枪火力点下方,各自从腰带摘下一颗97式手雷,叼下拉环,在头盔上用力一磕,准备丢上去炸机枪手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就在这个瞬间,一道黑光冲破前方重重烟幕,从第一个日本兵的太阳穴进入,从另一个日本兵的脖子钻出,钉进路面数尺之深。

两名日本兵出溜倒地,手雷在地面滚了滚,轰的一声炸裂,扬起成团的飞沙。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反正他们就是死了。

在距离战场数百米的地方,站在烟筒上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从身后摘下第二根箭矢,瞄准战区另一侧天台行走的国军士兵。

王尚站在两米外的屋脊上,左手外侧浮现剑状光华。

他的右臂扬起,五指虚张,随着一道光流过,前方多了一把枪。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眯了眯眼,她记得黑百合也有一把类似的枪。

“吉尔伽美什的乖离剑还真是方便……”

王尚看着悬浮在半空的巴雷特,心想自己这回可没有作弊,因为他既没有用魔法,也没有用神力,只是从金闪闪的黄金之都里取出一把巴雷特。

这就是一把枪,一把狙击枪而已。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看着她的王,握住弓弦的手一松,那支箭矢破空而去,穿越层层迷雾,跨过整条街区,刺穿一面放着花盆的墙壁,准确地钉在徐大鹏脚跟前面的木质隔板上。

哆!

箭矢在木板上震动,发出嗡嗡的响声。

徐大鹏被那支箭惊出一身汗来,身体往后缩了缩,一屁股坐在地上。

嘭!

远方传来一道枪响,声音低沉有力,既不同于守城士兵用的中正式步枪,也不同于侵华日军用的三八式步枪。

徐大鹏听到尖锐的啸声,一道白光由远方射来,伴随而至的强风将战场上空的硝烟撕得粉碎。

还没等他的脑海生出一连串疑问,楼下传来一声爆鸣,履带碾压路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大鹏抱着那捆手榴弹往前凑了凑,极谨慎地探出双眼看向战场。

那辆他准备舍身引爆的94式坦克停住了,靠近车载机枪的地方有一个三指多宽的大洞。

“怎么会这样?是谁在帮他?”

关键是谁能帮他?

那可是一辆坦克,不是无装甲防护的步兵!

就是把他们追的如同丧家犬的94式坦克,竟然被一枪击穿。现在的守城军队拿得出反坦克武器?就算是整个中央军,也没几把反坦克枪吧……

徐大鹏想起那根阻止他寻死的箭矢,把头缩回墙后,震惊地看向那一抹白光袭来之处。

前方是浓雾,以普通人的视力最多看到100米左右,再过去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这是被人救了呀!

第三十六章 教导队的死战(下)

徐大鹏坐在楼顶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庆幸自己保住一条小命,并对那个神秘人满怀感激。

他想,如果有那样的帮手在,教导队或许真能从这股日军手里逃掉。

第一辆94式坦克被毁,日军没怂,第二辆94式坦克从侧面绕过,在步兵掩护下继续向前推进。

不远处的一座院落里,士兵们把背包投入水瓮浸湿,旁边的人用扎带将手榴弹捆在一起。

做完这些他们站成一排看向自己的教官,是明志,也是告别。

李爱华冲着敢死队的人点点头。

他的目光饱含悲伤,还有一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勇气与决然。

敢死队的人拎着湿漉漉的背包转身离开。

李爱华喊了一声“掩护”,带着剩下的几名弟兄冲入尘土飞扬的战场。

因为缺少打坦克的武器,中国军队只能用一种原始的方法------以战友的身体做掩护,让爆破手尽量靠近日军的坦克。

从日军发动侵华战争以来,每一场会战,每一次冲突,战场上被摧毁的日军坦克很多都是中国人拿命换来的。

在迷雾的另一边,王尚看着身前悬浮的巴雷特反器材狙击步枪摇摇头,表情有些不爽。

这东西打轻型装甲车辆完全没有射击类游戏里一枪爆头的那种快感。

他收起巴雷特,用乖离剑连接战争宝库。

他要换武器了,换个爽点的武器。

烟筒上半蹲的黑暗游侠射穿第五名日本兵的咽喉后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抖了抖又细又长的耳朵。

王尚拿出了一个黑色皮箱。

皮箱的中间是一张恶魔的脸,外面一点的地方有格子纹理,不时闪过金色流光。

她仔细想了想,记起皮箱的名字------灾厄兵器潘多拉。

那是鬼泣世界的维吉尔从他弟弟但丁手里抢来,敬献给魔君的礼物。

前一刻还是看起来很不起眼,还有些low的皮箱,下一刻就变成一把有三根炮管的十字重弩。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觉得这一刻魔君陛下变成了好玩的小孩子,不断摆弄那些有趣的玩具,至于有着猥琐笑容的士兵……他们真的很倒霉。

这时王尚挥了挥并拢的食指与中指。

悬浮在身前的十字弩炮射出一道火光,穿越中间街区,一头怼在第二辆94式轻型坦克前脸。

轰!

火光膨胀开,冲击波吹散了周围浓雾,旁边的日本兵被爆炸震飞。

坦克破了相,给怼破前脸,透过正面的大窟窿可以看到一片焦黑的驾驶舱与四分五裂的乘员尸体。

………………

李爱华的眼睛红红的,里面含着泪水。

他知道敢死队的人回不来了,他们的鲜血会侵染这片土地,他们会成为南京城无数冤魂的一员,徘徊在这场大雾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手下弟兄的死亡是他需要背负的歉疚,虽然他已经放弃活着离开这座城市。

李爱华做好了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然而才离开院子他就傻眼了。

………………

在街道那一边,几名敢死队员排成一列,他们在浓雾里咬着牙齿往前跑。对于他们来讲,死亡很快就会来临,但是在那之前,必须要炸掉日本鬼子的坦克。

他们跨过路障,冲破烟雾,出现在可以清楚看到坦克的地方。

敌人的炮塔开始移动,对准了第一名敢死队员的身体。

那人大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想着能为身后的弟兄多挡一发子弹是一发子弹。他排第一个,他先走一步,到那边等后面几人。

黄泉路上有战友作伴不会寂寞!

一道火光飚过,扩散的热浪吹飞了他的头发。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坦克被不知道哪儿来的炮弹击中,车身被爆裂火焰吞噬。

最前面的敢死队员一个急刹车,后方士兵接连撞在前人后背。

后方队员开始的时候很奇怪,直到看见前方场景全都呆住了。

谁把鬼子的坦克干掉了?

是谁把他们的目标干掉了?!

………………

徐大鹏与敢死队的人知道敌人的坦克不是己方打掉的,那些被来自两侧建筑物废墟的子弹与不知何方射来的箭矢打得晕头转向的日本兵不知道。

他们一窝蜂地退到第三辆坦克,也是最后一辆坦克后面,在小队长嘶哑的喊声中继续向前推进。

眼见又一辆坦克从后面开过来,敢死队的士兵对望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他们向着最后一辆坦克跑去。

与此同时,远在重雾之外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骂了一声“蠢货”,右手往后一摸,从箭袋抽出三支箭矢。

她没有一次性射出三支箭矢。

箭上弦,拉弓,射出。

箭上弦,拉弓,射出。

箭上弦,拉弓,再射出。

那把黑弓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不用蓄力,也不用瞄准,三支箭连环射出。

第一支箭命中街道右侧一根电线杆的薄弱部位,第二支箭击碎了电线杆横梁右面的绝缘子,第三支箭击碎了电线杆横梁左面的绝缘子。

失去底部支撑与上部支撑的电线杆轰然倒塌,砸中第三辆坦克的炮塔。

那挺77mm机枪登时哑火,驾驶舱发生火灾,坦克车好像一头发狂公牛,带着滚滚黑烟冲向街道右侧的建筑物废墟------李爱华与负责掩护敢死队的教导队士兵就在那里。

众人第一时间向后方撤退,然而以人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坦克。

眼看那辆坦克直奔承重墙撞过去,李爱华等人却没有办法拦住它,只能选择往后退。

便在这时,远方传来尖啸声。

嗖,嗖,嗖……

透过废墟缝隙可以看到三束火光由远及近。

最前面那束火光一头怼在失控坦克左翼,后面两束冲入日军步兵大量聚集的区域。

轰!轰!轰!

咯吱咯吱咯吱……

刺眼的爆炸过后,失控坦克左侧履带与轮胎被炸烂,车体又向前拱了一段距离后停下来。

墙没有倒,楼没有塌。

惊出一头汗水的士兵用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把脸,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再有不到一尺,失控坦克就会怼到承重墙上,把废墟里来不及逃走的人活埋。

“会……会飞的手榴弹?”罗伍在街道左侧楼房天台进行压制射击,对于方才一幕看的比较真切:“妈卖批,老子见鬼喽!”

第三十七章 谁是主人公

他们可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人,对于国家引进的新型武器和战法有着较为深入的了解,不是一般部队的士兵能比。他们见过飞机大炮,用过轻重机枪,还有鸡儿贵的掷弹筒,却从来没有见过会拐弯的炮弹。

那边李爱华已经有一会儿没听到三八式步枪的射击声了,他猫着腰从小破楼钻出来一瞧。

嚯……

坦克后面密密麻麻倒了一地尸体。

李爱华想起浦生说的话,死鬼子才是好鬼子。

他推了推脏兮兮的钢盔,往对面楼上望去。

徐大鹏抱着那捆没有派上用场的手榴弹苦着脸说道:“教官,真不是我干的。”

他往外走几步,斜眼看向罗伍。

“李教官,则跟我没嘚关系。”

踏踏踏……

前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爱华端起手里的枪,眼睛搁在瞄准镜后面往前一瞧,表情变得很迷茫。

不是敌人,是准备跟小鬼子的坦克同归于尽的敢死队员们回来了。

他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又打量一遍满地的日本兵尸体,心想这雾里有鬼。

自己一边十几个人,面对整整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还有三辆94式轻型坦克,居然最后打赢了。

关键是还特么一个人都没死,就那俩伤员,一个是不小心从房顶掉下来摔瘸了腿,一个是被自己人的枪托杵伤了脸。

“李教官,接下来怎么办?”

徐大鹏从对面过来的时候那几名敢死队的弟兄也回到众人身边。

李爱华看了一眼浓雾弥漫的南方,命令道:“往北面走,先出城。”

众人从废墟里出来,踩着一地的日本兵尸体往玄武门方向转移。

似这般兵荒马乱的环境,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细想方才发生的种种怪事,更不要说找到那个帮助他们的人。

………………

王尚把潘多拉变回皮箱提在手里,看着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说道:“唉,这电影没法演了。”

他是指黑暗游侠抢了李教官的戏。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确定了一件事。

这里不是南京大屠杀的史实世界,应该是金陵十三钗的电影世界,这多少让他的心情好了些。

“你说什么?”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从烟筒跳下,走到他的身前。

王尚刚要跟她解释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忽然意识到什么,向着天空望去。

“来的挺快呀……”

说完这句话他吩咐女妖之王:“去把那些人送出城,完事立刻回到我的身边。”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点点头,把黑弓往身后一别,整个人化作一道暗影,向着李爱华等人离开的地方掠去。

王尚沿着屋脊走到楼房边缘,一跃而下。

落在地面那一刻,他变成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子,穿着老旧的呢子大衣,带着一条青色围巾,手里拎的灾厄兵器潘多拉隐去恶魔标志与格子纹理,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皮箱。

摇摆的火焰撩起一股股青烟,招幌与牌匾在街道两侧燃烧,空气中飘着人血与物品烧焦的臭味。

他在街上走着,穿过满是死尸、硝烟与火光的废墟。

他的步子不快,却把一个又一个神色慌张的逃亡者丢在背后。

迷雾里流弹横飞,却没有一颗子弹能触碰他的身体。

前面的马路上倒着一台吉普车,底盘满是弹孔与灼痕,旁边的地上堆着沙袋,沙袋上躺着守城士兵的尸体。

封锁线那边有一片厂房,炸掉半截的墙上依稀有“面粉厂”三个字。

………………

孟书娟提着编织箱全力奔跑,后面是接连不断的枪声与子弹击中砖石的啾啾鸣响。

城里的日本兵越来越多,她们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寻到回文彻斯特教堂的路,反而被三个小鬼子赶进面粉厂。

夏思雨与汪小珍在她前面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那里有一个倒塌的草棚,旁边是一个个装着小麦的麻袋。

“这里可以躲,这里可以躲。”

汪小珍走过去一把揭开草棚上盖的席子,却发现里面早已有人。

他们的脸上满是恐惧与慌乱,直到看清来人的模样方才松了一口气。

“让我们进去躲一躲。”夏思雨与汪小珍想要进去避一避。

“不行,人都满了。”脸上沾满粉尘的中年妇女不断推搡她们两个:“快到别的地方躲。”

夏思雨被推了出来,倒在地上。

汪小珍不顾里面人的阻挠,还在坚持往里钻。

孟书娟看了一眼身后的情况,扶起夏思雨:“走了”,拽着她的手离开倒塌的草棚,进入厂区更深的地方。

日本人对南京城狂轰滥炸20多天,像电厂、码头、粮仓等民生设施都在打击范围内。面粉厂的建筑物被炸的支离破碎,根本就没有多少可以藏的地方。

她们找来找去,最终找到一个空的锅炉钻进去。

夏思雨想要带上锅炉的门,孟书娟摇摇头,拦住了她。

她们两个人蜷缩起身体,用恐惧的目光望着圆形锅炉门,外面的每一道枪声,不管是从远处传来,还是近距离响起,都能让她们浑身僵硬,哆嗦连连。

从小到大,她们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仿佛能感受到死神在耳后吐息。

………………

王尚把那条青色围巾在脖子上缠了缠,跟在三名日本兵后面进了面粉厂。

他抬头打量一眼被大雾遮蔽的天空,心想他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地点选的也不错。

如果他对那部电影的记忆没有错,这里应该便是男主人公登场的地方。

王尚转过一座建筑废墟,就看见最后面那名日本兵在一座倒塌草棚前停了下来。

虽然他知道这是电影世界,也很想第一时间赶到他们落下的位置,但是犹豫一下还是停住脚步,把缠在脖子上的围巾松了松。

“嘿,我给你们指条路怎么样?”

他的声音吓得准备往草棚刺击的日本兵打个哆嗦,第一时间转身,把枪口对准他。

暴兵对a说

感谢肥仔家的(2000)一切都让我忘记吧(500)巫妖帝君(500)娱乐瞎逛(500)打赏的起点币。

第三十八章 凶手是美队

前方行走的两个人听到后面动静也跟着赶过来。

他们看着王尚,有些奇怪这个一身支那猪打扮的人为什么会讲日语,还是字正腔圆的关西腔。

滞留在南京城的日本商人?还是军方谍报人员?

王尚把黑皮箱放在地上,平静地看着三个日本人:“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领头的日本兵把枪往前指了指,大声说道:“说出你的身份。”

王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脚尖在皮箱后方轻轻一压,一道金光瞬间绽放。

整个园区都被那片光明照亮,三名日本兵只觉前方一白,仿佛有无数道刺往眼睛里钻。

嘭!嘭!嘭!

他们闭着眼睛扣动扳机,一边大声骂着“混蛋,畜生”这样的粗话。

很可惜,没有一发子弹命中目标。

随着那片辉煌快速收敛,王尚的声音钻入三个日本兵耳朵里:“抱歉,我忘了看说明书。圣光是用来对付‘恶魔’的,圣光不是用来对付你们的。”

照亮厂区的光如同退潮的水一般缩了回去。

三名日本兵总算缓过劲儿来,能够模糊看到眼前事物。

那个男人就站在距离他们不到5米的地方,提着那个黑皮箱。

他们惊恐地发现皮箱前面伸出一根枪管。

不,不是一根枪管,是六根。

“加特林?”一名日本兵脑海闪过这个词。

也就在这个时候,王尚手里的灾厄武器开火了,密集的子弹雨浇在三个人的身体上,打得他们血肉横飞,四肢迸裂。

他们到死都想不明白那玩意儿怎么装进黑皮箱的,那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解决掉三个日本兵,王尚看了看手上的黑皮箱,觉得加特林不适合自己,太暴力,而他是一个温柔的魔王。

他继续往前面走,路过倒塌的草棚时目光轻轻扫过。

那些人吓坏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连往外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轰隆!

制粉车间附近传来一声爆响,扬尘与面粉飞上了天。

王尚的脚尖在地面一点,身体化为一道幽影射入巨响传来的地方。

按照《金陵十三钗》的主线流程,入殓师约翰接了个活儿------安葬文彻斯特教堂的英格曼神父。

他很倒霉地撞在进城日军的枪口上,被赶到这家面粉厂,结识了躲在锅炉里的孟书娟,之后结伴前往目的地。

王尚记得约翰不小心翻进了面粉堆,一名日本兵用刺刀扎了好几下都没把他弄死,后面还被倒塌的墙壁给砸晕了。

反正电影里的主角大多带有强运属性。

他也不想过多吐槽,他也不是来找约翰的,他是来找因为自己“走路扇风”不小心带到这个世界的守护者的。

当他拂散半空漂浮的粉尘,走进面粉堆放区一瞧,整个人愣住了。

王尚心说这人真不禁夸。

刚才还在吐槽约翰是个幸运星,扭脸功夫就给日本鬼子的刺刀扎了个透心凉,嘎嘣死了!

满是粉尘的车间里躺着四个人。

两个死人两个活人。

虽然面粉把那两个从天而降的家伙搞得一身白,他还是从对方的装备与面部轮廓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漫威宇宙的美国队长与dc宇宙的神奇女侠。

从现场痕迹来看,应该是美国队长落地时砸到了正在捅面粉堆的日本兵,致使刺刀往下偏了几分,结束了约翰先生的强运人生。

王尚觉得自己果然是做魔王的料,神棍们爱搞预言那一套,到他这里随便点个名字都能把人咒死。

“王上,这里出了什么事?”

随着一道声音入耳,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从后面的铁架跳落,稳稳落在王尚身边。

“戴安娜普林斯?!”她看到面粉堆里躺的人后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记得一万年前的某场局部对抗中,星际争霸世界的诺娃在神奇女侠帮助下把她的好朋友黑百合打成重伤,若不是凯瑞甘带着虫群及时杀到,或许黑百合已然成为她脑海里的记忆与历史。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摘下身后背负的黑弓,捏了一支箭矢在手。

王尚走过去按下她举起的双手:“我有一个想法。”

她看向王尚,等候更加具体的指示。

……

一分钟后,王尚走过去捡起美国队长的盾牌,又把神奇女侠的手镯取下来一并丢给希尔瓦娜斯风行者。

“把她带到那群秦淮河女人身边,完事到文彻斯特教堂找我。”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把美国队长的盾牌背在身后,走过去扛起陷入昏迷的神奇女侠,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雾中。

王尚在美国队长跟前蹲下,摘掉那个难看的头套,往他的眉心轻轻一按。

几个呼吸后,这位复仇者联盟的领军人物睁开眼睛,用茫然中带着警惕的目光看着王尚。

“你醒了……”

“这是哪里?”

“南京城。”

“南京城?亚洲,中国?”

美国队长是一名二战老兵,虽然他的主要战场是**横行的欧洲,但是对南京这个词并不陌生,好歹中国也是是盟军一员。

史蒂夫罗杰斯感觉身体恢复了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旁边死了的日本兵与那把三八式步枪皱了皱眉。

“现在是什么时间?”

王尚说道:“1937年12月13日。”

“1937年12月13日……”史蒂夫罗杰斯重复一遍这个日期,回想起一个震惊国际的大事件------南京大屠杀。

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

对于守护者与毁灭者在圣平原展开的大乱斗,他已经记不清了,脑海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块堪称交通枢纽的物质实体被一股恐怖力量震碎,许多毁灭者与守护者受时空乱流影响迷失在次元夹缝。

这时王尚走过去把面粉堆里的尸体拉出来,坐在约翰旁边一脸惆怅的给自己点了支烟。

史蒂夫罗杰斯认出那是一个美国人,目光变得有些黯然。

王尚说道:“他是被你害死的。”

远方街道响起一阵枪声,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女子的尖叫。

“如果不是你从天而降,日本兵又怎么敢随随便便杀了他,约翰又不是中国人。”

暴兵对a说

我起书名和简介是有多废柴啊,这收藏涨幅,完全被新人作者吊打啊!

第三十九章 鸠占鹊巢

史蒂夫罗杰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那名日本兵是被砸死的。

嘭!嘭!嘭!

又是一阵枪声响起,听起来距离面粉厂不是很远。

史蒂夫罗杰斯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盾牌,也不知道是不是时空乱流把它卷走了。

“你们的军队在哪里?”他认为只要找到中国军队就可以回去美国了。

“现在南京城里里外外都是日本人,到哪里去找中国军队?”

史蒂夫罗杰斯走过去拍拍王尚的肩膀:“对于这位先生的死我深表遗憾,不过我得走了。”

“你不能走。”王尚一把拉住他的手:“你走了我怎么办?文彻斯特教堂的那些孩子怎么办?英格曼神父谁去安葬?”

史蒂夫罗杰斯很苦恼,他发现自己被这个快三十岁的亚洲男人缠上了。

他是谁,他是美国队长,当然不能像那些反派一样无视普通人的死活。

王尚说道:“日本人攻进南京前,洋人们组建了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用来安置这场战争的受难市民,而英格曼神父就是委员会一员,遗憾的是他前天死在日本人对南京城的轰炸中。委员会方面为了安葬英格曼神父,也为了继承他的遗愿,保护教会学校的孩子们,于是派出约翰前往文彻斯特教堂,扮成已故的英格曼神父应付日本人的检查。现在约翰死了,谁去保护那些可怜的孩子?”

史蒂夫罗杰斯说道:“我很抱歉。”

王尚拉着他的手说道:“你不用抱歉,你也是洋人,只要跟我去文彻斯特教堂保护那些教会学校的孩子就好了。”

“……”

史蒂夫罗杰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时候的南京城确实已经找不到中国军队了,他是超级战士不假,但也没有可能在缺乏武器装备与战友帮助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阻止惨剧发生。

其实跟这个男人去文彻斯特教堂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能够在日本人的屠刀下保护教会学校的学生,事后也可以借助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力量离开中国,回到大洋彼岸。

“好,我跟你去文彻斯特教堂。”

王尚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拎着那个黑皮箱走在前面。

史蒂夫罗杰斯走到死亡的日本兵身边拿起那杆三八步枪,快步跟上去。

“要死啊,拿鬼子的枪干什么,你会用吗?万一打不到人把鬼子引来怎么办,丢了它,丢了它……”

史蒂夫罗杰斯心想这个胆小鬼,怪不得都说中国人没骨气。

就在两个人走到外面的房间时,王尚在那个大锅炉前面站住,犹豫一下转身往回走。

“嘿,老兄,出口在那边。”

王尚说道:“我知道出口在那边,我想日本人轰炸了那么多天,南京城的民生都快崩溃了,文彻斯特教堂的孩子们一定缺衣少食,这里有许多面粉,不如带过去给他们做些面包吃。”

史蒂夫罗杰斯说道:“老兄,你可真温柔。”

王尚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叫老兄,我姓王,名尚。”

“王,你好。我是史蒂夫罗杰斯,一名美国陆军士兵。”

王尚没有说什么,快步跑进制粉间,收了满满一布袋面粉挂到脖子上。

他出来的时候美国队长正在跟两个女孩儿对话,她们穿着青色的棉袄,带着黑色的围巾,手里提着编织箱。

“王,这两个女孩儿说她们是文彻斯特教堂的学生,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追击才逃到这里。刚才她们听到我们的谈话,知道我们要去文彻斯特教堂保护教会学校的学生,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王尚手上提着皮箱,脖子上挂着面粉袋,白面弄脏了他的黑围巾,染白了他的眉毛与胡子,看起来相当滑稽。

不过孟书娟与夏思雨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感激。

她们是教会学校的学生,她们听得懂英文,知道自己遇上了好人。

王尚一丝不落地把史蒂夫罗杰斯与两个女孩儿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他觉得自己不仅是个好演员,还是个合格的编剧。

拐骗美国队长,引诱两女孩儿现身,事情发展跟他预想的一样。

当然,两个人说话声音不小,有可能引来游窜的日本兵,但有美国队长在,他需要担心吗?他不需要担心!

“汪小珍,汪小珍还在外面倒塌的草棚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夏思雨想起跟她们分头躲藏的另一名同学,脸上露出焦躁不安的表情。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王尚从孟书娟手里接过一个编织箱,朝着外面走去。

几人离开制粉间,来到倒塌的草棚前面。

夏思雨揭开外面盖的草席,看到汪小珍惊魂未定的面庞,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喊她赶紧出来。

那边史蒂夫罗杰斯注意到门口倒着的三名日本兵,对于尸体的伤口很是不解。

王尚没有给他太多思考时间,看到汪小珍从里面出来,催促他赶紧上路。

………………

几人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其他学生已经回到文彻斯特教堂。

安顿好孟书娟三人,陈乔治听说王尚是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派来安葬英格曼神父的人,带着他来到教堂外面,指着一个大坑告诉他神父被日本人的炸弹炸飞了。

王尚没有详细询问神父的尸体为什么被抬到院子里,他知道那是教堂的厨子老顾干的,嗯,就是那个p娼不给钱的人渣。

“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陈乔治一脸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我生平最佩服的就是英格曼神父这种慈悲为怀的人。”王尚拍拍身上的土,对着大坑深深鞠了一躬。

陈乔治心想这个王先生确实是个好人,但愿此时此刻的南京城能多一点像他这样的人。

(ps:第一章带脏字的章节说我删了好几条。看着有些人的留言想到一件事一句话。

一件事是关于女人遭遇强*,有些人不去谴责犯人,却去责怪女孩子不应该穿好看的衣服化好看的妆这种社会现状。

一句话是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这句话可能会得罪一些人,但我不打算改了,就这样吧,反正看的人不多,能跟到这里的都是与我有相同价值观的伙伴们)。

如果当今社会都是那种人……我称呼他们利己则爽,那还真是让人够绝望的,更为搞笑与可悲的是,为了生活,我还必须去试着讨好他们。

我希望我的读者能在书里看到美好与高尚,起码在这本书如此,不管它能走多远。)

第四十章 宿命轮转

回到教堂里的时候,女孩儿们吵成一团,许多人在埋怨孟书娟,嫌她的父亲说话不算话,没有给她们安排好离开南京的船只,现在被困在城里,外面都是野兽一样的日本人,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过。

史蒂夫罗杰斯听不懂她们的讲话,站在旁边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是一名超级战士,打仗杀人是一把好手,但要说照顾小孩子,那便是外行中的外行了,何况还是一群女孩子。

“别吵了,都别吵了。”陈乔治大声说道。

作为英格曼神父的养子,虽然生着一张绣花枕头脸,不过在这群女孩子里还算有几分威望,埋怨声渐渐低了下去。

阳光透过教堂顶的彩色玻璃窗照在一排排座椅上,堂前的十字架与讲台上的圣经在这一天已经无法给予女孩子们安全感。

王尚走过去对她们说道:“别担心,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给你们派来了一名新的神父,他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他拍拍史蒂夫罗杰斯的肩膀,用英语问道:“是不是啊?罗杰斯先生。”

美国队长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不过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是的。”说完又看着那群女学生道:“放心吧,女孩儿们。”

女孩子们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长相英俊的美国人,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年轻的神父,就是那身衣服太low了,跟个神经病一样。

他被那些目光盯得有些尴尬,他的新制服在上次与魔兽世界宇宙的憎恶战斗时坏掉了,现在身上穿的是曾经被托尼与班纳吐槽过的战斗服。

嗯,它花花绿绿的样子确实叫人难为情。

王尚很贴心地过去帮他解围,拍拍手吸引来女孩子们的目光:“我们今天中午吃甜甜的蜂蜜面包怎么样?你们教堂里有蜂蜜吗?”

陈乔治想了想说道:“地窖里应该还有一点。”

南京城被日本人连续轰炸20多天,粮食都被政府拿去给军队用了,尽管文彻斯特教堂有洋人庇护,获取物资的渠道要多一点,但是像馒头、面包这种东西,也已经很久没有吃到。

女孩子们内心的阴霾被美食带来的光彩冲散了不少。

王尚把面粉袋放到椅子上,打开那个黑皮箱,从里面拿出一包糖果递给陈乔治,转头对着十五位女孩子说道:“现在日本人已经打进南京城,渡口早就停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指责谁耽误了大家,是齐心合力度过难关。

放心吧,日本人给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回信里承诺不会骚扰难民营、教堂、孤儿院等福利机构。”

他说了谎话,不可否认的是这很有用,女孩子们的焦躁心情得到极大缓解。

她们最害怕什么?当然是日本人,既然对方承诺不会骚扰教堂这样的福利机构,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史蒂夫罗杰斯说道:“王,你真厉害。”

打**他在行,要说哄孩子,可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

王尚问明厨房的位置,背起那袋面粉往里面走去。

“对了,从今天开始叫我顾。”

“顾?”

“是的,顾,文彻斯特教堂会做蜂蜜面包的厨子。”

“顾,你可真幽默。”

这里是南京,史蒂夫罗杰斯有很多东西不懂,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眼见王尚去了厨房,陈乔治在分发糖果给那些逃了一个上午连早饭都没吃的女孩子们,史蒂夫罗杰斯拎着从面粉厂捡来的三八式步枪出了教堂。

他想要熟悉一下周围环境,也好应对有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

教堂西边一点的地方停着一辆卡车,旁边有盛汽油的铁桶,史蒂夫罗杰斯走过去拧开汽油桶的盖子闻了闻,又拽开驾驶室的门上去检查一阵,然后钻到车底看了看,有些沮丧地摇摇头。

车子整体完好,但是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养护,很多地方已经腐蚀生锈,发动机的皮带断了,火花塞也需要更换。

教堂的后院堆着不少木柴,角落的木桩上放着一把斧子,靠近后门的地方竖着一根电线杆,还有一个破了个大洞的水瓮。

冬天的土地是荒芜的,没有绿意的,战争又在上面涂上一层浓重的黑。

史蒂夫罗杰斯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德日意三国发动的侵略战争为地球带来多少死亡?如果当年他的祖国能早一点对日本宣战,或许亚洲的情况会好很多。

当然,他很清楚马后炮是没有意义的,当年的事情也比较复杂,美国方面也有很多顾忌,哪怕他是一名超级战士,国民心目中的英雄,在面对大事件的时候,也必须多方考虑,有所取舍。

他心想如果盾牌没有丢就好了,或许可以策划个斩首行动,打乱或停止日军在南京城的杀戮行为。

咚,咚,咚,咚,咚,咚……

史蒂夫罗杰斯从后院回到前院时,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顾,快来给我开门,我是红菱。”

“听见没有?”

“老顾,老顾,开门啊,我是红菱。”

史蒂夫罗杰斯听不懂那些话,但是能够听出声音来自一群女人,不是可恶的日本兵。

他把枪放到旁边,拉开大门上的探视格往外面观察。

红菱一看他的脸乐了:“你们看,我说教堂有洋人保护吧。”

她说这句话时目光瞟向倚着门框补妆的玉墨,心想怎么样,到头来不还得依靠她的渠道保命?

西边安全区她们刚才去了,里面乱哄哄的挤满了人,连个容身之所都照不到。而且安全区里那么多中国人,瞧那架势洋人根本保护不过来,她们认真地合计一番,最终选择赶来文彻斯特教堂。

她们认为这里可是上帝布道的地方,小日本一定不敢乱来。

“对不起,我听不懂中文。你们找谁?顾?”虽然史蒂夫罗杰斯听不懂中文,但是听得出她们一直在喊“老顾。”

“嘿,你不是文彻斯特教堂的神父吗?怎么会听不懂中文。”红菱看看怡春,继续用南京话说道:“把老顾叫出来,我跟老顾说好的,老娘伺候他一个晚上,哪天鬼子真要打进南京城,他负责收留我们避难。”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里面有谁会讲英文吗?”就像刚才面对那些小女孩,他不知道该怎么哄,现在换成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他同样应付不来。

第四十一章 此顾非彼顾

美国队长在心里直叫苦,这可比打仗困难多了。

啪的一声轻响。

倚着门框描眉的玉墨合上化妆盒,走到大门前面以流利的英文说道:“她说昨天陪顾睡了一晚没收钱,讲好日本人如果打进南京城收留我们姐妹到教堂避一避。”

史蒂夫罗杰斯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是一群*女。想不到他堂堂美国队长,复仇者联盟的灵魂人物,也有一天会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顾……顾……外面有人找你。”

声音落下不久,教堂门口人影一闪,王尚与陈乔治一起走出来。

史蒂夫罗杰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顾,这是你自己欠下的风流债,我可帮不了你。”

不明所以的陈乔治也是一脸狐疑,心想他该不会真跟门外面的女人有一腿吧,怎么他们前脚进门,后脚就被人找来,那个阿迈里肯人还说是他欠下的风流债。

“很抱歉,史蒂夫,我暂时还不需要你帮忙。”

美国队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你可真会开玩笑。”

说话的同时,王尚挤到探视格前往外面看去。

占据大半个视野的是红菱,有着清细的眉,堆云般的乌发,微微挑起的眼,顾盼之间给人一种非常精明的感觉。

在她的右侧是玉墨,穿着花旗袍,外面套一件有豹纹领子的风衣。她留着齐肩的卷发,梅子色的唇彩,鼻子挺秀,眼神凛冽,整个人看起来气场十足。

“你们找我?”王尚问。

红菱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阵,发现根本不认识这个应声出现的男人。

文彻斯特教堂的老顾明明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伙夫,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从容自若气质,给人以安全感与亲和力的男人完全不同。

“哪个要找你,我找的是教堂的厨子老顾。”

王尚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是老顾,文彻斯特教堂的厨子。”

怡春在后面插了一嘴:“你可不是老顾,你呀,是小顾……”

香兰、小蚊子等人哄堂大笑。

“怡春想男人了。”

王尚:“……”

为了能够让游戏好玩一些,他故意把自己幻化成快三十岁的成熟男人,没想到被秦淮河上讨生活的女人开起玩笑。

到底是风尘女子,在风月之事上还真是口无遮拦。

如果是一万年前那位魔君,恐怕早就一巴掌拍过去,别说这些女人,南京城都得从地图上抹去。

王尚认为自己算是史上最好脾气的魔君了。

红菱打断后面几个人的哄闹:“你们以为这里是翠嬉楼的大堂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讲荤话。”

说完转头看向王尚:“我找的不是你,我找的是另一个老顾,四十几岁年纪,秃顶,嘴里镶着两颗金牙,讲话带点苏北口音。”

这时陈乔治从后面走过来:“老顾一大早就跑了,你们赶紧去安全区吧,就在夫子庙西边。”

“我们才不去安全区,你们这个教堂有洋人保护……”

陈乔治没有听她们把话讲完,一把推上探视格的挡板。

这些女人的名声不好,他可不想跟她们扯上关系,何况这里是教堂,是一个很神圣,很干净的地方。

嘭,嘭,嘭……

“开门!”

“开门!”

外面响起激烈的拍门声。

王尚拉住陈乔治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英格曼神父的养子吧,那应该听过‘上爱天主,下爱世人’这句话吧。现在的南京城到处都是日本人,如果给他们看到,街上又会增加不少尸体。如果她们死了,这算不算是你的过错?”

陈乔治:“……”

“何况我看到她们还带着伤员,放她们进来吧,史蒂夫会保护我们的。”

陈乔治看看王尚,又看看史蒂夫罗杰斯,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他走过去抽下门闩,拉开院门:“先说好,日本人一走你们必须马上离开。”

红菱瞥了他一眼,没有当回事,头一个冲进院子里,犀利的目光落在王尚身上。

她不是聋子,她就在门前,听得见那两个人的对话。

香兰在经过陈乔治身边时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毛还没长全呢,脾气倒挺大。”

陈乔治用很不服气的目光看着她,不,是她们。

这些秦淮河女人就那么脚步摇曳地走入教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轻浮的笑容,跟这里的庄严肃穆是那么格格不入。

史蒂夫罗杰斯用手肘碰了碰王尚:“顾,你真的跟那个叫红菱的女人没有一起……呃,休息过?”

他瞥了美国队长一眼:“用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吗?不过在那之前,你应该先好好学习中文。”

史蒂夫罗杰斯摇了摇头:“我已经有爱人了。”

他想起佩吉卡特,那个待人亲切,留着好看卷发的女军官。算起来的话现在才16岁,可能还在读高中。

便在这时,玉墨走进院子,看看王尚,又打量几眼他身边站的帅气洋人,走过去说了一声“谢谢”。

“都是中国人,理应互相帮助。”他客气地回答着。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喊声:“那边站的洋人,别看了就是说你,赶紧过来帮一把啊。”

史蒂夫罗杰斯一脸茫然。

这时玉墨用英语说了一番话。

原来她们在从西边安全区过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受伤昏迷的外国女人,她寻思着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对方可能对她们有所帮助,便一道带来文彻斯特教堂。

史蒂夫罗杰斯听完她的话走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秦淮河女人背着比她粗大一圈的洋女,正脚步蹒跚地往里走。

他赶紧走过去,把受伤女子从秦淮河女人身上扶下来。

当遮住受伤女子面庞的波浪长发垂下来,看到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史蒂夫罗杰斯愣住了。

“戴安娜?”

没错,是戴安娜。

他完全没有想到神奇女侠戴安娜普林斯也跟他一样,坠入这个陌生世界。

作者君的分(TU)享(CAO)单章

以后我会不定期开个单章跟大家交流一下心中的想法,因为我觉得只有多点交流才能加深彼此的了解,而分享心情,为之感动的瞬间,还有对事物的看法,能够增进朋友间的友谊与羁绊。

别讲我酸啊,这都是心里话。

其实这本书我写的挺嗨的,因为可以选取自己喜欢的电影来写(虽然有些想写又不敢写~)

我在努力尝试把原剧里的人物更加丰满与细腻化,当然,我会兼顾爽和逼格~虽然我一直不会写爽点就是了。

对于这点,你们看完金陵十三钗与这卷与后续的地球篇应该会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嗯,这几章剧情推进不快,因为之前码现在发的章节时整个人状态不好,一直很迷茫,到底是写纯爽文呢,还是稍微深度一点,到底是要轻松一些呢,还是严肃认真把握……

总之很纠结。

现在不这样了,就按照我自己的感觉走吧。

今天偶然看到一篇书评,被我随手删了,那人讲主角的性格很讨厌,恶心。

我有不解,也有理解。

不解是因为我笔下的人物一般而言三观都很正吧。

理解是因为我在年轻的时候也很任性,戾气爆表,觉得身边所有人都应该围着自己转,不愿意承受挫折。

很多人在看第一章的时候会把自己代入到主角身上去,从而在面对利益的时候因为与主角选择不同,而不喜欢主角的行事风格。

于我本人而言,面对同样的问题时,也会踌躇、犹豫,不知该怎样取舍。但如果身边真的有一个如主角这般性格的朋友,我会拿出十二分的力量去尊敬他,爱护他,喜欢他,因为这个社会最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人。

我可以卑贱而丑陋地生存,但我不会去亵渎那些用牺牲去证明人性美好的人。

【如果天总也不亮,那就摸黑过生活;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别去照亮别人。

但是——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洋洋;

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更有热量的人们。

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这是我在《随身带着星际争霸》里曾引用的一段话。

对于生活,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我们可以苟且活着------绝大部分人都苟且活着,但是不要因为自己选择苟且,就不吝以恶毒的话去攻击那些跟我们有不同选择的人,我觉得这是作为一个有心的人对世界对社会起码的善意,也是对自己生而为人的一份基本尊重。

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

ps:单章可能会影响阅读体验,一段时间后我会移到作品相关。

作者君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也希望自己的感悟能够得到伙伴们的共鸣和探讨、交流。

分享也是一种快乐,不是嘛~

第四十二章 教堂的新厨子

在院子那边,王尚看向刚才背着神奇女侠的女子。

她只穿了一件深色旗袍,在这群秦淮河女人中显得很不起眼。

王尚却是眯了眯眼,唇角漾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在教堂二楼,教会学校的女孩子们聚在彩色花窗前面,透过上面的破洞往外面看。

“都是钓鱼巷的。”有人说。

“什么钓鱼巷?”

“就是妓院。”

孟书娟看着走入庭院的这些女人。

她们穿着花色不同的旗袍,带着款式各异的风衣与手套,烫着时髦的卷发,画着精致的妆容,从那边结伴徐来。

就好像南京城的春天突然来了,温暖的风扫过荒凉的土地,空气中沉淀着花的香气草的芬芳。

她们的到来让漂浮在城市上空的悲怆都淡了几分。

孟书娟看了看身上穿的青色棉衣,对于闯入教堂的不速客有几分惊艳,几分羡慕,几分嫉妒,还有几分嫌弃,几分愤怒。

徐颖刚才说了,她们是钓鱼巷的人,是靠出卖身体吃饭的女人。

她们看着漂亮,但是很脏,是把肉体与灵魂卖给金钱恶魔的人。

王尚目送那个身材娇小的秦淮河女人走过,扭脸看向史蒂夫罗杰斯。

“史蒂夫,你认识她?”

美国队长点点头:“我跟她是一起战斗过的同伴。”

王尚装出一脸好奇模样:“哦,又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我很想知道她有没有砸中别人,或者花花草草什么的。”

史蒂夫罗杰斯面露讪色:“顾,你知道的,我不是有意那么做,以后这件事不要提了,可以吗?”

“完全可以。”王尚说道:“只要你能保护好教堂里的孩子跟那些女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于正义的美国队长,就算他没有一屁股搞死约翰,面对日本人在南京城屠杀难民的罪恶行径,也绝不会视若无睹。

“史蒂夫,你真是一个好人。”

“顾,你这么说让我很羞愧。”

“为什么这么讲?”

“一个拥有亿万家产的富翁救济乞丐与一个没有钱的穷人救济乞丐,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王尚说道:“你是富豪?我是穷人?史蒂夫,我想你弄错了,我的皮箱里有几百块法币,你却把自己的盾牌丢了,还穿着一身戏服摔在地上,砸死了一个人。我觉得你既不是富豪也不是穷人,你是那个乞丐。”

“顾……别再提戏服的事情好不好!”美国队长气急败坏说道。

“哦,请原谅我的无礼,我答应你,不会再用戏服取笑你。”王尚表现的很谦虚,十分友善。

他觉得日常调戏一下超级英雄的生活真不错。做魔王呢,散播毁灭与混乱其实挺无聊的,最重要的是能够为所欲为,做一个找到生活乐趣的魔王。

魔王可以不是人,但魔王也得生下来,活下去不是?

“顾……你……你……”他是美国队长,可是拿眼前的中国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万幸的是那些女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然天知道会怎么想。

“她伤的重不重?”王尚见好就收,把话题转移到神奇女侠身上来。

史蒂夫罗杰斯摇摇头,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很阴沉。

戴安娜可是dc世界天神宙斯的女儿,有着半神之体,基本素质比他这种超级战士强大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失去意识,怎么叫也叫不醒。

谁能把戴安娜伤成这样?!

王尚心说抑制住戴安娜神力的毒可是来自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他能解开就怪了。

“外面不安全,先把她抬进去再说。”

史蒂夫罗杰斯点点头,抱着戴安娜往教堂走去。

王尚打量一眼左右,把院门闩好,拎着放在旁边的三八式步枪跟着史蒂夫罗杰斯进了前厅。

方才聚在二楼的女孩子们正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他侧耳听了一下,原来是那些女人把厨房下面的地窖给占了,她们在那里愤愤不平,嫌陈乔治没用,连几个女人都拦不住。

“乔治,乔治,附近有没有医院?”陈乔治生着闷气从旁边走过的时候,史蒂夫罗杰斯拦住了他。

“南京城现在兵荒马乱的,哪里去找医生。”

史蒂夫罗杰斯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看着戴安娜一时没了主意。

他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女人。

王尚非常好心地给他出主意:“不如先把她抬到地窖里,给那些秦淮河女人照料。”

这时孟书娟走出来说道:“我们可以帮你照顾她。”

史蒂夫罗杰斯看向王尚:“顾,你说我该怎么办?”

“万一日本人派人过来巡视,戴安娜的情况不好说明,还是转移到地窖里去吧。”

“好。”美国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他告诉陈乔治前面带路,抱起戴安娜往地窖走去。

孟书娟撅着嘴,有些不高兴。

王尚走到她面前,微笑说道:“我知道你想帮我跟史蒂夫分担一些压力。那,这样好不好,一会儿我们去厨房做面包,我来揉面醒面,你帮我在生火洒粉。”

“好。”孟书娟笑着答应一声,很开心的样子。

王尚注意到其他女孩子还在小声嘀咕关于玉墨等人占据地窖的事情,对她们说道:“你们也一起来,学学怎么做面包,以后嫁人了用的到。”

一句话说的好多人红了脸。

………………

一番折腾结束,差不多到了中午。王尚把清水与教堂仅存的两个鸡蛋放到盆里开始和面,那边孟书娟与陈乔治等人到后院搬来柴禾堆到厨房,然后把煤油撒在易燃的枯枝上放到炉灶里点着。

火很快旺盛起来,水蒸气开始从锅盖边缘往外涌。

这些教堂学校的女孩子们围着炉灶取暖,暂时忘记了来自日本人的威胁。

史蒂芬罗杰斯发现自己完全没了用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那杆三八式步枪拆开,擦干净里面的泥污,以免在用的时候卡壳。

他看着木案后面一边有节奏地按揉面团,一边跟陈乔治等人讲笑话的王尚,觉得这种时候那个没有一点过人能量的中国人比他有用多了。

史蒂芬罗杰斯还注意到通往地窖的木板后面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但是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

暴兵对a说

你们福袋别赌可以上三江啊,这本书应该上不去三江的,赌我上不去就对了,不然白白浪费起点币。

不过上架对我来说是没问题的。

第四十三章 神奇女侠

“红菱哎,教堂新来的厨子可比老顾有意思多了,你要不要陪他一个晚上,给我们姐妹讨些馒头吃?”

红菱在那边笑骂道:“你个小浪蹄子,就你花花点子多。”

小蚊子拍手说道:“听见没有,听见没有,红菱没反对哦。”

玉墨把一对耳环摘下来放到首饰盒里,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与其把精力浪费在那个厨子身上,还不如去讨洋人的欢心。刚才进来教堂的时候我看到西边有一辆卡车,最好能说服那个史蒂夫载我们离开这里。”

红菱阴阳怪气地道:“有人不乐意了哦,拿洋人出来做挡箭牌。”

怡春掩着嘴说道:“果然,玉墨就是喜欢这种有涵养的男人。”

逼仄的地窖里响起一阵哄笑声。

女人们有两个永恒不变的话题------喜欢的男人和自己的小孩儿。

外面的女学生喜欢那个会做蜂蜜面包的男人,她们何尝没有好感。

玉墨没有理睬红菱的挑衅,怡春的调笑,唇角漾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她不是在嘲弄别人,他在嘲弄自己,或者说地窖里的人。

像她们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正经人家看中,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在风华尚存的时候给有钱人做妾,又或者自己把自己赎了,找个本分的乡下人过安生日子。

她接受过西式教育,会说洋文,跟豆蔻、小蚊子、香兰那些人的想法有很大差异,然而现实是那么残酷,风尘女子就是风尘女子,就算有幸飞上高枝,也绝对变不成凤凰。

她觉得有一句话可以形容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贱。

“素琴,你背着她走了好久,身子乏了吧,我来照顾她就行了。”

香兰手里拿着一条毛巾,走到地窖最里面的床前:“这个女洋人长的可真俊,不晓得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给人丢在大街上,要是被小日本看见了,那可不得了。”

怡春说道:“这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香兰说道:“说起来那个洋人好像认识她哎。”

“戴安娜。”玉墨说道:“她的名字。”

“素琴,你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跟个哑巴似的?”

怡春戳了一下香兰的肩,凑到后面小声说道:“她养的汉子死在了日本人的刺刀下,心情能好吗?”

香兰不说话了,坐到安放戴安娜的床前,用湿毛巾细细擦拭她白纸一样的脸。

不知道是她们说话太大声,吵醒了昏睡的人,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当香兰的手从床头移开,病人的眉头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呀,女洋人醒了。”香兰叫起来。

地窖里所有女人一下子围了上去。

“她醒了,真的醒了”

“快,快去告诉那个洋人,就说病人醒了。”

玉墨走到地窖出口,撑起上面盖的木板,看着已经和好面,端起青瓷盆往灶火附近区域走的王尚说道:“顾,那个女人醒了。”

明明史蒂夫罗杰斯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凳子上往水瓮的木盖上打洞,准备加几块铁皮做一面简易盾牌,会英文的她却选择把这件事告诉王尚。

“戴安娜醒了?”王尚故作惊讶地喊了一嗓子,放下和面的盆子,招呼史蒂夫一声,沿着阶梯走进地窖。

那些秦淮河女人看见他们进来,赶紧让开一些距离。

史蒂夫罗杰斯走到床边:“戴安娜,你觉得怎么样?”

“罗杰斯?”神奇女侠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史蒂夫,虽然身体很虚弱,却还是挣扎着要爬起来。

史蒂夫罗杰斯赶紧把她搀起来。

香兰把自己的大衣卷了卷塞在她的背后。

“这里是什么地方?”戴安娜看着围在床前的众人说道,除了美国队长,她对周围的人一无所知。

“这里是中国南京,1937年12月13日。”

中国?南京?1937年12月13日?

戴安娜活的时间比史蒂夫要长的多,当然知道这个国家,这座城市,还有这个时间代表的意义。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史蒂夫说道:“应该是时空乱流把我们从圣平原卷来了这里。”

“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史蒂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的身体怎么样?”

戴安娜说道:“我中了毒。”

“中了毒?什么毒?”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毒素抑制住了我的神力。”

史蒂夫面露难色,他们现在中国南京,根本没有足够的医疗设备去试着解毒。

“也只有等几天见到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人,看他们有没有渠道把我们送回美国了。”

戴安娜看着香兰手里的湿毛巾点了点头。

回忆起圣平原那场战争,她现在还心有余悸。魔君太强大了,只是捏爆王冠上两颗宝石便把那片千万倍于地球大小的蜂巢天体震碎,制造出一场吞噬无数魔王与英雄的时空乱流。

“险些忘记了,我熬了姜汤给你喝。”王尚说完这句话往外面走去。

戴安娜愣了一下,她不明白姜汤是什么,不过很清楚那个眉目和善的中国人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是谁?”

史蒂夫罗杰斯说道:“他是顾,文彻斯特教堂的厨子。”

“厨子?”戴安娜说道:“他的英文好流利。”

史蒂夫罗杰斯为了少一些人知道王尚来自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只是笑着点了点。

这时红菱说道:“顾是一个好人,是他收留了我们。”

戴安娜一脸茫然。

史蒂夫罗杰斯赶紧跟她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

得知自己是被这些秦淮河女人所救,戴安娜看向她们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感激:“谢谢你们救了我。”

“那倒不用,我们还想依靠你们洋人的身份活下来呢。”

戴安娜想到此时的美国还未对日本宣战,侵华日军方面对洋人颇多顾及,有她跟史蒂夫罗杰斯在这里坐镇,或许真的能够保住她们的命。

第四十四章 绝世好男人

咚,咚,咚。

伴着下楼梯的脚步声,王尚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是暗红色的汤,表面飘着几枚姜片。

他走到戴安娜的床前,把碗递过去:“趁热喝,对你的病有帮助。”

神奇女侠接过那碗汤,看着不断升空的热气,闻着碗里飘来的刺鼻气味,心想这一定很难喝,莫非“姜汤”就是中国那种极不科学的中药?

像这种又难看又难喝的东西会对她起到帮助?

她不相信,她一点都不相信。

史蒂夫罗杰斯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显然对于这碗汤没有什么信心,也只是不忍让王尚难看,没有直言“姜汤”无用。

戴安娜可是神奇女侠,宙斯与亚马逊女王的后代,连她的神力都能压制的毒素,放在21世纪的美国都不见得能解开,何况是古代方剂。

“快喝吧,小心烫。”王尚微笑地看着戴安娜,仿佛没有看到她眼睛里的不以为然:“我找了好久,没有发现红枣、枸杞一类补气血的东西,只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几块干姜两段大葱,总算熬了这么一碗汤出来。”

他说话的时候,怡春把玉墨拉到一边:“他们在讲什么?”

玉墨没有隐瞒,把三人的对话翻译给她们听。

“真是个好男人呀。”红菱说道:“又成熟,又善良,又优秀,有礼貌,知道疼人,长的还那么白净。他要是那个老顾,老娘倒贴钱伺候他都干。”

豆蔻说道:“我也想有人在我生病的时候熬一碗热热的姜汤端过来。”

香兰看着趴在地窖口打量这边的女学生说道:“他还会做蜂蜜面包呢。”

这话惹得孟书娟、夏思雨、徐颖等人怒目相视。

“咯咯咯咯,这群小蹄子怕我们跟她们抢男人呢。”怡春掩着小嘴说道。

戴安娜不是史蒂夫,她通晓许多国家的语言,这其中便有汉语,听见怡春、豆蔻等人的谈话,看着王尚和善的笑容,鼓足勇气把那碗姜汤放到嘴边。

她没指望这东西能对自己带来帮助,只是不想拂了那个叫顾的男人的一片心意。

咕咚,咕咚,咕咚。

她皱着眉喝光碗里的姜汤,把空碗递还王尚,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客气。”王尚叮嘱她:“外面天冷,你现在身子很弱,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能动气,也不要做剧烈运动。”

说完这句话他拿着空碗往外面走去。

经过那群秦淮河女人时怡春抓住了他的手腕:“老顾,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说吧。”

“你有家室没有?”

王尚摇摇头,很诚实地答道:“没有。”

香兰说道:“那等日本人走了后我嫁给你好不好?”

这话惹来满堂哄笑。

有人用手指推推香兰的头:“想什么好事呢,要嫁也轮不到你啊。”

“为什么轮不到我啊?”

“你比怡春漂亮吗?你比玉墨有才华吗?你比红菱的活儿好吗?”

香兰说道:“我比你们会烧菜啊。”

豆蔻咯咯笑道:“我想你忘了他是一个会做蜂蜜面包的厨子。”

王尚在笑,只是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尴尬。他虽然一直在演戏,而且演的还不错,但是真的落在一群风尘女子间,被她们品头论足,又嚷着要以身相许,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这时伴着一阵噔噔闷响,孟书娟从上面走下来,拉着他的手便往回走。

“吆,小丫头毛儿还没长全呢,就知道跟我们抢男人了。”

躺在病床上的戴安娜看着史蒂夫说道:“你输了。”

美国队长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输了?戴安娜,你在讲什么?”

“没,没什么。”神奇女侠摇了摇头,不打算跟他解释这个对于男人很复杂,对于女人很简单的问题。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一股热力在体内化开,由胃部开始向周身辐射,原本十分强烈的虚弱感出现一定程度的缓解。

“起效了,居然起效了!”

史蒂夫罗杰斯说道:“什么起效了?”

“顾的药。”戴安娜加重语气说道:“姜汤。”

“你是说那碗难闻的姜汤对你的病有帮助?”

“是的,史蒂夫。我为自己刚才的傲慢感到羞耻。”

美国队长英俊的脸也是一红,因为他跟戴安娜一样,也认为那碗散发刺鼻味道的姜汤不会给予他们帮助。

“我去找顾,让他多熬几碗姜汤,那或许能让你快一点好起来。”史蒂夫罗杰斯起身往外面走去。

………………

美国队长找到王尚的时候,他正拿着针线给夏思雨缝棉袄上的口子,认真的模样好像生下来就是干奶爸的命。

“顾,刚才的姜汤还有没有?戴安娜说你的姜汤能够缓解她体内的毒素。”

“厨房里还有一块干姜,可以再熬一碗。只是喝多了就没效果了,中医讲温养与调理,你不能指望它像西医那样立刻起效。”

“那好吧,我去告诉戴安娜。”

史蒂夫走了。

夏思雨看着埋头在她身后继续做针线活的男人:“王先生,你还懂中医吗?”

王尚对她做个噤声的手势:“记得在这里喊我老顾,别被日本人抓到把柄。至于中医嘛,只是略懂一二,知道些平常方剂。”

“顾先生,你懂得可真多。”

王尚心想自己懂个屁的中医,戴爱娜身上的毒来自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他要解开自然不是难题。

当然,他是不会让神奇女侠立即康复的,就像对史蒂夫说的那样,中药讲调理,重温养,需要慢慢来。

………………

面粉和好需要醒一段时间,之后揉开切断,捏成一个个面包卷,放进刷了植物油的托盘里上烤炉加热。

在面包出锅后,割掉下面烧焦的部分,再淋上蜂蜜水,香甜的蜂蜜面包就成了。

那时候的面包当然没有现代工艺做出的面包好吃,不过对于饿了大半天的女学生们来讲,就算只是一块面包,吃起来也有年夜饭的感觉。

第四十五章 王(yan)者(yuan)之路

咕咕咕……

第一炉面包出锅,还没等孟书娟切片分发,有人肚子已经按捺不住,发出不争气的叫声。

“别急,都有的,都有的。”

王尚一边把新做好的面包放入烤炉,一边安慰木案前面焦急等待的女孩儿们。

“都有?那我们呢?”

随着一声媚态毕露的问话,盖住地窖的木板从下面打开,那些秦淮河女人鱼贯走出。

“你们上来做什么?”孟书娟阴着脸说道。

“上来做什么?”红菱吃吃笑道:“当然是上来抢男人咯,这地窖里黑漆漆的,没个男人在里面好没有安全感的。”

徐颖恨声说道:“滚回你们的老鼠洞里去。”

“哟,哟,这小丫头的嘴怎么跟刀子似得。”红菱走到史蒂夫跟前,拍着他的胸脯说道:“年轻的神父没有教给你们待客礼仪吗?”

史蒂夫被她拍的有些尴尬。他一点都听不懂她们在讲什么,只是觉得女人果然好麻烦,就像他总是弄不懂佩吉卡特的心思。

徐颖说道:“礼仪可不是做给你们这些人看的。”

便在这时,小蚊子手里拎着两瓶酒走出来:“又不白吃你们的面包,我们拿酒跟你们换。”说话间,她把两瓶红酒在史蒂夫面前晃了晃:“戴安娜说了,这可是好酒。”

“你们……你们……”陈乔治气的眼镜都歪了:“你们怎么把教堂救济孤儿院的酒拿出来了,还要我们拿面包跟你们换,你们……你们欺负人。”

香兰看着碗里的酒说道:“哦,这是救济孤儿的酒啊,那我们这是喝对了呀。”

怡春笑着说道:“是啊,我们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毫无疑问这是一句调侃的话,很少人注意到怡春眼底闪过的无奈。

如果有亲人,有依靠,谁会跑到勾栏里干这种营生,说她们是社会的孤儿过分吗?

王尚用手肘戳了戳史蒂夫,意思是让他说几句话,平息场间纷争。

“no,no,no。”美国队长连说三个“no”:“你知道这不是我的强项。”

王尚叹了口气,想跟蓝天大海说一声“我的心好累”。

“行了,都别吵了。”他打断女学生与秦淮河女人的争吵,从小蚊子手里接过那两瓶酒丢给史蒂夫:“面包人人有份。”

红菱说道:“听见老顾的话了吗?面包人人有份!”

孟书娟气呼呼地看着王尚,很生气他在这件事上站在秦淮河女人一边。

“别担心,史蒂夫不会让我们饿肚子的。你知道我们来自哪里,对不对?”

孟书娟想到他们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特派员的身份,心头的不忿消了一点,不过还是撅着嘴闷闷不乐。

王尚叹了口气,走到厨房隔壁拿出自己的黑皮箱,打开后取出几本书。

“泰戈尔知道吗?”

孟书娟点点头:“泰戈尔是印度诗人。”

他把手里的书放到孟书娟手里:“我把这几本自己最喜欢的书送给你们好不好?”

女孩儿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

《飞鸟集》、《心中的向往》、《是活着,还是死了》一共三本。

“谢谢你。”她开心地笑着,眼睛里漾出火一样的色彩。

“好了,去跟你的同学们吃面包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孟书娟点点头,抱着那三本书走向外面食堂。

王尚回头走到香兰身边:“你叫香兰对吧。”

“呀,你们看到没有,他记得我的名字哎。”香兰冲红菱等人眨眨眼,很得意的样子。

豆蔻白了她一眼:“人家可是读泰戈尔诗集的人哎,哪里会看上你这乡下婆。”

王尚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拉过香兰的手,把她的女表跟自己手腕的表对对时间。

“你的表好像慢了一分钟。”

香兰赶紧说道:“那我把它调快点。”

“不用,只要你记得27分钟后喊我就行。”说完这句话,他招呼史蒂夫往外面走去,一面头也不回地道:“别忘记了哦,除非你们想吃烤焦的面包。”

香兰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如果我没忘,你是不是也会像对那个小女孩儿一样奖励我们啊?”

“你想要什么?”王尚说道:“我就带了三本书过来。”

“我想要什么?你说我想要什么?”

她的话音一落,后面的秦淮河女人齐声大笑。

只有玉墨夹着一支烟站在厨房面北的窗户前,看着缝隙那边的黑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尚与史蒂夫从食堂经过时听见那些女学生充满愤怒的议论。

“那群不知羞耻的女人,她们是要把秦淮河带到教堂里来吗?”

“之前就不该收留她们。”

“陈乔治那个窝囊废。”她们把陈乔治也骂上了。

“徐颖,你怎么那样讲我,明明是王……老顾让我放她们进来的。”

徐颖恨声说道:“这个我不管,我就要骂你没用。”

陈乔治心想自己可真倒霉,除此之外他还有许多不解,为什么老顾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女学生与秦淮河女人的问题,到了他这里就完全变成一个顶雷者呢?

难道这就叫成熟男人的魅力吗?

………………

王尚与史蒂夫来到教堂的讲台前坐下,打开酒瓶碰了碰,各自饮了一口。

“顾,我真的很佩服你。”

“都是些哄孩子的小技巧,有什么好佩服的。”

“不。”史蒂夫说道:“当我来到这个世界,跟你一起走进教堂,见过你做的那些事情后我才知道,原来没有了队友,没有了那些强大的坏人后,我什么都不是,我这个超级英雄连一群女孩子都照顾不来。

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属于这个世界的英雄。”

王尚笑着说道:“别那么讲,万一日本人来了,我还指望你这张脸保护她们呢。”

美国队长喝了一口酒,自嘲地摇摇头:“这让我想起了推销国债的事情。”

“咦,你在美国很有名气吗?”

史蒂夫站起来,把揣进兜里的头套带回去,笑着说道:“这身戏服怎么样?”

王尚说道:“很滑稽。”

“是啊,很滑稽。”史蒂夫说道:“戴安娜也这么讲过。”

王尚听他说完眉毛微微挑起:“你跟她……是恋人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也不是随口一言,王尚是捕捉到史蒂夫目光里的复杂情绪才由此一问。

美国队长摇了摇头:“她说我跟他的男朋友很像,我说她跟我的女朋友很像。”

“就这样?”

“就这样!”

王尚想起史蒂夫到养老院看望佩吉卡特的剧情,也想起戴安娜与史蒂夫特雷弗“我拯救明天,你拯救世界”的故事。

“史蒂夫与史蒂夫嘛……”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王尚喝了一口酒。

………………

暴兵对a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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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地窖里的故事

地窖里通往厨房的木板透出油灯的光。

豆蔻坐在戴安娜的旁边,抱着她的琵琶,手指轻轻拨弄上面仅存的丝弦。

她的眉毛很细,向上扫着……不,是飞着。

就好像她现在的歌声。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

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

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

江南锦绣金陵风雅情呀

……

一曲秦淮景,幽幽金陵恨,这座城市就像秦淮河上的画舫,画舫里的女人,千百年来历经诸般磨难,多少次毁于战火,又不断地浴火重生,成为华夏大地南方文化与北方文化的交汇点,也是长江中下游地区的一张文化名片。

戴安娜听得笑弯了眉眼,手指轻轻敲打床沿,仿佛她正坐在没有棚子的小船上,随着船桨拨动河水的声音,穿行在明灯与画舫间。

她懂中文,更能听出歌声里独属于华夏女子的一种温婉柔美气息。

嘣……

一声弦鸣。

豆蔻停了下来,她不唱了,眼睛冒出浓浓的幽怨色。

“你怎么不唱了?”

豆蔻气呼呼说道:“那个挨千刀的马夫弄断了琵琶弦,连首完整的曲子都弹不了。”

戴安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伸出手去握住豆蔻寒凉的手。

“呀,你的手可真暖和,就像个小火炉一样。”豆蔻把琵琶放到一边,双手捧着戴安娜的手说道:“每年一入冬我的身体总是冷冰冰的,睡到半夜都暖和不过来,那时我会想有个男人在被窝里也不是件坏事。”

戴安娜用她特有的低沉嗓音说道:“怕冷的话,你可以跟我睡一张床。”

她是谁,她是宙斯的女儿,身体里蕴含的能量远远超过普通人类,哪怕现在有毒素抑制体内神力,也不是初冬清寒能够伤害的。

“真的吗?”豆蔻用不确定的目光看着她。

床上的外国女人一脸虚弱,可是那份英武与高贵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戴安娜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

说话的同时她往里面挪了挪身体,让出一个人的空隙。

豆蔻“哎”了一声,一脸兴奋地偎过去,枕着一件破棉袄吃吃轻笑。

跟那些女学生不同,戴安娜从来没有流露出鄙夷的目光,从来没有嫌弃她们是秦淮河上卖身为生的妓女。

那边与怡春、小蚊子几人聚在破桌子周围打麻将的红菱看到她的样子,把“幺鸡”往外面一丢:“笑的那么贱,像个傻子。”

豆蔻没有理她,兀自很开心地笑着。

“胡了。”

那边怡春把红菱丢出来的“幺鸡”捉到面前,把桌上码的规整的麻将牌一推。

“门清,对对胡……给钱,给钱……”

红菱的脸色很难看,望豆蔻说道:“臭丫头,都是你害的。”

豆蔻笑眯了眼,那一双细细的眉真的跟飞起来一样。

戴安娜看着这些出身卑贱的秦淮河女人,突然意识到快乐其实可以很简单。别看她们经常吵架拌嘴,没事就拿对方的窘态糗事开玩笑,实际上她们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或者说……家庭。

家庭成员之间有攀比,有妒忌,有埋怨,有很多坏的情绪,也有亲密、体谅、关怀与同仇敌忾,这些闪光的地方。她们不正是这样的一群人吗?

社会没有给她们完整的家庭,苦难把她们变成了姐妹。

戴安娜觉得她们很可怜,也很可爱。

玉墨没有上床休息,没有跟香兰一样摆弄琳琅满目的首饰,没有同红菱等人打牌。她站在靠近地窖入口的地方抽烟。

一根又一根,一根接一根……

那个之前拿来喝酒的碗里堆满了烟头。

当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只剩下一截烟屁股,她脱下披在身上的风衣,起身往外面走去。

“哎,玉墨,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小蚊子说话的同时,把一张“东风”按进牌堆不起眼的角落。

玉墨脚步微顿,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打开上面的木板走出地窖。

学生们已经睡下。

除了地窖,整个教堂都沉浸在夜幕下的静谧中,只有偶尔传来的一阵枪响还在提醒人们危险并没有远去,日本兵依然在搜寻、屠戮城里的中国人。

玉墨穿过礼拜堂,来到建筑最东边的房间。

那是神父的卧室。

她伸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在走廊回荡。

不大的功夫,卧室门呀的一声开了。

跟油灯的光芒一道出现的还有史蒂夫的脸。

他看到门前站的女人愣了一下:“你是……玉墨小姐吧?”

玉墨对他露出一个勾人的微笑:“怎么,不请我到屋里坐坐吗?”

史蒂夫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打开门,把她让进房间。

“玉墨小姐这么晚过来这里有事情吗?”史蒂夫开门见山地问。

“这么晚了就不能过来找神父忏悔自己的罪行吗?”说话间她走到史蒂夫面前,手轻轻放在那件被史蒂夫称为“戏服”的战斗衣上。

油灯下她的眼神很妩媚,波浪一样的披肩发漾出清淡的香水味。

史蒂夫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想起了佩吉卡特。

他还记得第一次执行战斗任务归来,斯塔克先生的秘书对他献吻被佩吉卡特看到的事情。

“玉墨小姐,其实我并不是一名神父。”

玉墨说道:“我不在意你是真神父还是假神父,你的洋人脸就是一张通行证。”

她往前一步,把史蒂夫逼到放着圣经的办公桌前:“我要你把我们送出南京城。”

“现在?用什么办法?”

玉墨用纤细的手指刮着年轻神父下巴细密的胡渣:“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把我们送出城,我会‘好好’的报答你。”

她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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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为王同学的演技颤抖吧~

第四十七章 十字架下的承诺

史蒂夫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女人很漂亮,跟佩吉卡特、戴安娜普林斯一样,透着股子高冷范儿,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身为美国队长,他不会接受这种交易。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玉墨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呢?”

史蒂夫推开她的手:“我已经有爱的人了,玉墨小姐请回吧。”

玉墨面带惊讶地看着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美人计完全败下阵来,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比想象中更加正派,意志力更加坚定。

知道再耗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玉墨向外面走去,高跟鞋压着木质地板,发出咯哒咯哒的脆响。

“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改变想法可以随时找我。”

留下这句话的同时,她顺手带上房门。

油灯的光芒敛没,外面一片漆黑。

女学生们累了一天,怕了一天,饿了一天,晚上美美地吃了一餐蜂蜜面包,还有王尚与新来的神父陪伴,她们睡的很踏实,没有被走廊里的脚步声惊醒。

玉墨倚着神父起居室的门站了片刻,心情在惆怅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份释然。

经过礼拜堂的时候她停住脚步,因为十字架下面的台阶上有一个人。

一个躺在地板上的人。

他沉浸在黑暗中,望着十字架上的耶稣像默然无语。

玉墨的眼神有些慌乱,她知道那人是谁,也知道对方知道她干了什么。

“如果史蒂夫去送你们,教堂的女学生谁来保护?”

令人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好久,最终被一个问题打破。

玉墨低着头想了想:“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别无选择。”

王尚说道:“然而你失败了。”

玉墨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透过彩色花窗的破洞看向没有星辰的夜空。

“是的,我失败了。他比我想的还要有正义感。那些女学生真的很幸运,有你给她们做蜂蜜面包,哄着她们,有史蒂夫保护她们。而我……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只能无助地仰望星空,就像现在一样。”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那时候我会哭,但现在不会。”

王尚说道:“是什么改变了你?”

玉墨摇摇头:“无非又是一个不幸的故事,你这个过客是不会感兴趣的。”

王尚直起身子,看着彩窗外面的黑夜说道:“如果我说不会离开你们呢?”

她回头望着夜色下那张干净的脸,许久没有说话,整个人像是陷入回忆中。

直至外面传来一声枪响,把她从过去拉回现实,才十分勉强地笑笑:“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她站起来,打量一眼讲台那边的十字架,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去。

………………

翌日清晨,王尚早早起床,在灶里熬了一锅稀粥。

稀粥快熬好的时候,几个玩了一宿麻将的秦淮河女人从地窖里钻出来,打着呵欠往外面走去。

洗漱完毕后,王尚掐着点儿从自己房间走出,回到厨房整理碗筷。

这时玉墨陪着戴安娜从下面走上来。

她的气色很不好,看起来昨晚没有休息好,还有意无意躲着他的目光,不知道是因为礼拜堂的对话,还是因为色诱史蒂夫的事情。

“顾,谢谢你,喝了你的姜汤我感觉好多了。”

“不用客气。”王尚一面说着,一面从煎药用的砂锅里倒出新煲的姜汤:“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要减少活动,注意静养。”

戴安娜在木案前坐下,看着她把姜汤端到面前,还在旁边放了两个鸡蛋。

“这是我赶在鬼子起床前从后门那边一栋宅院的鸡舍里找到的。”他笑着说道:“鬼子嫌脏,不愿意钻鸡窝,那他们就没口服咯。”

他嘴里说的轻巧,但是在戴安娜听来,心里感觉暖烘烘的。

这种被人关心的日子多长时间没有了?蝙蝠侠,超人,海王他们会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一个女人吗?

恐怕不会。

“留着给学生们吃吧。”她推辞不受。

“你是病号,需要补充营养。我还找到一些米,给她们熬了一锅粥。”他抬头看了玉墨一眼,说道:“每个人都有份。”

她还是不敢看他,躲着他的目光。

她们这些秦淮河女人,可以跟男人打情骂俏,可以满嘴荤话,但是在遇到那种正派,善良,浑身散发人性光辉的人时,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行。

玉墨觉得他好耀眼,从身体到灵魂都闪着光芒。

她不敢看他,既羞愧于昨天的表现,又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是那么低贱。

她想,如果自己的人生轨迹不是这样的,能够像那些女学生一样,在最清白的时候遇到他,那该多好啊。

戴安娜也在看着他。

他在这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身上看不到蝙蝠侠的严肃。

他很干净,不像海王那样邋遢。

他很卑微,不像超人那样喜欢扮演上帝的角色。

他也没有闪电侠的幼稚与浮躁。

“顾,史蒂夫跟我说,你会是他在中国最好的朋友与最尊敬的人。我一直很不理解,于是想要离你更近一些,观察一下你是一个怎样的人。现在我知道他为什么那样说了。”

王尚把剥好的鸡蛋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一面说道:“为什么?”

戴安娜说道:“因为你就像人性美好面的集合体,我根本找不到你身上的黑暗。”

王尚说道:“没有黑暗的那是上帝。”

嘭!哗!

一声枪响,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啊……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尖叫。

王尚与戴安娜的对话就此中断,玉墨跑到正对院门的窗户前看了一眼,神色慌张地说道:“是日本人,日本人进来了!”

“你们两个赶紧去地窖。”

扔下这句话,王尚向着史蒂夫的房间跑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满脸是血的胖春花与红菱等人,也注意到乱成一片的女学生。

便在这时,英格曼神父卧室的门开了,史蒂夫拎着那把三八式步枪从房间里冲出来。

第四十八章 他是我的丈夫

王尚把他搡了回去,夺过那把三八式步枪丢到床下,从旁边柜子里取出一套神父装:“你需要的是这个,不是它!”

“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尚把衣服丢在史蒂夫身上:“你现在是文彻斯特教堂的神父,如果用枪来战斗,不是以上帝的名义保护,日本人会把整座庭院夷为平地。难道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跟十万日军对抗吗?”

史蒂夫沉默了,他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十万日军,就像王尚说的那样,暴力反抗会为教堂带来灭顶之灾。

与以往不同,他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反派,一个组织的罪恶,是一个国家的罪恶。

他默默地换上神父的装束走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戴安娜出现在房间里。

“你怎么过来了?”王尚急得直跺脚:“不是让你到地窖里躲着吗?那群禽兽,那群畜生,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顾,顾,顾!你冷静一下。我不是中国人,那些日本兵不敢伤害我的。”

外面枪声不断,整个教堂乱成一团,人们都在恐惧地跑着,但是不知为何,戴安娜没有太多害怕,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丝喜悦。

那个踏实稳重,温和冷静的男人急了……不仅仅是急了,还因为担心她的安全乱了方寸。

“对,你是外国人,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王尚深吸一口气,贴着床沿坐下。

………………

孟书娟用力跑着,拼命跑着,想要躲进地窖里把自己藏好,别让日本鬼子找到。

她的身后跟着好几个才起床的女学生,还没有穿好衣服,就那么披着棉袄跑出了宿舍。

已经可以听见日本人冲锋的步伐,还有猥琐的笑声。

汪小珍说徐颖死了,在与那些秦淮河女人争抢浴房时被日本人射进来的子弹打死。

这是一则噩耗,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悲伤的时间,她们必须在日本人冲进来前把自己藏起来。

她们昨天才吃了一顿饱饭,睡了一个安稳觉。

她们还年轻,他们不想死。

孟书娟带着她们跑到了厨房,地窖的门开着,玉墨与红菱站在那边,用眼神示意她们赶紧下来。

嘭的一声枪响。

女孩子们吓得发声尖叫。

孟书娟正准备压低身子钻入地窖,门口闪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满身泥泞的日本兵,不足165的身体顶着肥大的钢盔,只露出眼睛下面部分。

看到孟书娟等人的时候,他弯曲的腿的打了个哆嗦,用像是有人搔到咯吱窝的颤抖声音大声叫喊着:“处女,都是处女,朝仓中尉,快来这边。”

孟书娟咽了口唾沫,看看木案下面地窖那边两张同样慌乱的脸,对身后的女孩们儿说道:“去楼上。”

她们在木案后面绕了个圈,沿着另一边的楼梯往图书室跑去。

她讨厌玉墨,她喜欢教堂新来的厨子,那个干净和善,会做蜂蜜面包,讨她们欢心,给她们安全感的男人,不想看到这些秦淮河女人纠缠他,分享他。

但是嫌弃与讨厌不会让她失去理智,更不会让她把同胞卖给日本兵。

她们之间的矛盾再深,那也是内部冲突,在面对外国侵略者的时候,理当一致对外。

女学生们来到二楼图书室,把门嘭的一声关上。

“快,快把书架搬过去。”

夏思雨一边招呼大家堵门,一边压低身体,用肩膀的力量顶着沉重的书架往前挪。

嘭!嘭!

外面传来连续的枪声。

然后是脚步声,再后面是枪托捶打图书室大门的声音。

啊……

有的女孩子惊声尖叫,有的女孩子用手紧紧捂住口鼻,有的女孩子眼睛里含着泪水。

………………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房门被踹开的声音。

两名日本兵冲入房间。

王尚从床上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戴安娜身边,把她护在背后。

“你们是什么人?”日本兵恶狠狠地盯着二人,样子像发现猎物的豺狼。

戴安娜看到王尚右鬓淌下一缕汗水,也看到他如磐石般的守护之心。

“上一次要男人保护是在什么时候呢?”

她记不得了,因为以往都是她帮助别人,保护别人。如今她失去神力,变成一个普通女人,才体会到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有个人能够挺身而出,用宽厚的肩膀把自己护在身后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你们是什么人?”最前面的日本兵把枪往前顶了顶,刺刀距离王尚面门不足半尺。

“不要伤害我们。我是教会学校的外语老师,他是教堂的厨师,也是我的丈夫。”戴安娜用流利的日语说道。

两名日本兵愣住了,仔仔细细打量他们一阵,又靠在一起商量片刻,领头的那个指着他们两个说道:“在房间里呆着别出来,不然就打死你们。”

说完这句话他们离开房间,把门嘭的一声带上。

戴安娜松了一口气,心想幸亏日本人对她的身份有所顾忌,不敢下杀手,不然以现在的身体素质,别说救王尚,自己的命都难以保全。

“丈夫?”

这时王尚说了一个词,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不懂日语,但是知道‘丈夫’这个词的意思。”

戴安娜的目光有些闪烁。

“这样那些日本兵就不敢伤害你了。”

“只是这样?”

戴安娜抬起头:“你还想要我怎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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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尚同学沉迷于哄女人无法自拔~~~

第四十九章 我拯救今天,你拯救明天

咚,咚,咚……

门框在震动,架子上的书一本接一本掉在地上。

孟书娟与汪小珍等人蜷缩在桌子地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重物每敲击一次大门,她们就会哆嗦一下。

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伴随轰的一声震响,堵住房门的书架翻倒在地,三名日本兵冲了进来。

“啊……”

女学生们乱成一团,依靠书桌来躲避冲进来的恶狼。

有一个日本兵退到门外,向着楼下喊道:“朝仓中尉,女学生们在这里。”

声音传到厨房,带头的军官赶紧把那两个鸡蛋塞进嘴里,伙同另外几人冲向二楼。

也就在这个时候,孟书娟与夏思雨趁机逃离图书室。

骚乱在持续。

十几名日本兵对女学生围追堵截。

他们像发了狂的狗一样扑上去,把女孩儿按在地上,不断地撕扯青色的棉衣。

有的女孩儿试图反抗,随之而来的就是响亮的耳光。

还有的日本兵拉着女孩儿的头发往空旷的地方拖。

她们挣扎着,反抗着,试着不让他们糟蹋自己。

“住手,住手,我叫你们住手。”一道声音在二楼响起。

史蒂夫把手里的白布片往外一挥,它在重力作用下如旗帜一样展开,垂在二楼与礼拜堂之间,上面的红十字落入每个人的眼睛里。

“我是这个教堂的神父,这里没有士兵,你们不能违背红十字精神,在这个神圣的地方乱来。”

日本兵看着站在楼梯拐角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袍,白衬衫的衣领与袖子翻到外面,看起来很庄严,很体面。

骚乱归于平息,虽然日本兵听不懂英文,却还是被史蒂夫的怒吼与浑身散发的正义感吓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女孩儿们,到我身后来。”

孟书娟与夏思雨等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躲到史蒂夫身后,死死抓住他的袍子。

他看着她们恐惧中带着渴望与信任的目光,他沉默了。

他是美国队长,他是多次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然而在过去的时光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被迫切需要过。

以前是他想要拯救别人,成为正义的伙伴,埋葬邪恶的英雄。而现在,他在女孩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期盼的光芒。

她们期盼他带来救赎,她们期盼他成为英雄。

正是这种期盼,这份需要,让他体会到什么是真实,让他知道为什么自己站在王尚面前总有一种自卑感,为什么经常同托尼斯塔克产生分歧。

蝙蝠侠曾经说过,他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个为了梦想去拼搏的人,就像他一直在巴基的问题上刻意模糊正义与邪恶的边界。

是的,他一直在为梦想而救赎,为理念而正义。他不是为了别人,他是为了自己。

……

很多日本兵都在他的目光下退缩,除了一个------朝仓中尉。

身为这只小分队的指挥官,他笑了,裂着嘴笑,笑的像个魔王。

把手里的枪扔给身边的日本兵,他拔出腰里的刀,向着史蒂夫走过去。

………………

并不是每一名女学生都躲到了史蒂夫身后,只有礼拜堂的几个人暂时获救,还有尖叫声从图书室通往一楼的阶梯传出,落到王尚与戴安娜的耳朵里。

他走到床底下,取出那杆三八式步枪,推开了窗户。

“你要去干什么?”

王尚回过头对她笑了笑,用拇指摩挲着她护额上的花纹,说了一句话。

“我拯救今天,你拯救明天。”

讲完这句话,他钻出窗户,顺着斜向下的瓦片跳到厨房的楼顶,朝着窗户那边开了一枪,然后翻过外墙,往远方跑去。

戴安娜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句话听起来那么熟悉。

有人对她讲过类似的话。

那人讲完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放在窗边的手越攥越紧,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向着外面走去。

………………

朝仓中尉握着佩刀,野兽一般的目光盯着史蒂夫的脸。

他一步一步逼近史蒂夫和那些女学生,把刀举起,然后重重挥下。

史蒂夫知道对方砍不到自己,那个日本军官只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再开口说话。

王尚叫他忍耐,但他再也忍不住。

他一把抓住了朝仓中尉的手腕,那把刀悬在空中。

史蒂夫的手越攥越紧,朝仓中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里发出老牛般的粗喘。

最终那把刀抖了几抖,嘡啷一声掉在地上。

“混蛋,畜生……”

那张狰狞的脸青筋绽出。

“给我杀了他,杀了所有人……统统杀光!”

朝仓中尉疯狂地叫嚣着。

后面两个日本兵举起枪往前边冲过来。

这时通往厨房的走廊里跑出一个女学生,旁边一个日本兵直接一枪捅过去。

沾着泥土的刀刃撕开青色的棉袄白色的内衣,刺入温暖的人体。

唰!

红色的刺刀抽出来,鲜血落在满是脚印与挣扎痕迹的地板上。

女学生扑倒在地,没有了动静。

史蒂夫傻了。

他在礼拜堂的上面,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当他意识到那个女学生有危险,已经来不及出手救援。

齐塔瑞人进攻地球的时候,他保护不了纽约市民,如今日本人攻入教堂,他同样保护不了十几个女学生。

如果他刚才没有反抗,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嘭!

史蒂夫被懊恼情绪吞噬的时候,一枚子弹击穿礼拜堂的窗户,准确命中刚才用刺刀杀死女学生的日本兵。

那人扑倒在地,身体抽搐几下后死了。

“外面有敌人,外面有敌人……”

喊声从下面传来,一楼的日本兵朝着门口跑去,远远地便开枪射击。

嘭,嘭,嘭,嘭……

史蒂夫感觉到抓着他后背的那几只手在抖。

那边抽回手腕的朝仓中尉捡起地上的刀,冷哼一声,带着两名日本兵向楼下跑去。

外面的敌人显然比教堂神父与女学生更具威胁。

暴兵对a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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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惹到一个假神父

另一边,神父房间的门打开,戴安娜寒着一张脸走出来。

跑到女学生宿舍床上撒尿的一名日本兵听到中尉命令出来时正好碰到她。

戴安娜笔直走过去,右脚提起,屈着膝盖往前一顶。

那名日本兵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位外语老师敢对他下手,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呃……”他涨红了脸,抱着下体倒下去。

这个狠毒的女人一脚下去把他的命根子给废了。

戴安娜拿起掉在地上的三八步枪往日本兵咽喉一捅。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她拎着枪往前方走去,样子像一个女煞神。

虽然没有武器装备,虽然只有普通人的力量,可是论起身体强度,再健壮的日本兵也比不过她。

“史蒂夫。”她把枪丢了出去:“与野兽是讲不通道理的。”

啪!

史蒂夫把枪接在手里,看了身后的女学生一眼。“你照顾好她们。”说完这句话,他把垂在地面的长袍下摆塞进腰带里,提着枪往外面走去。

“那个开枪的……”

“是顾,你一定要把他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

史蒂夫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会的!”

………………

王尚躲进了教堂对面的三层小楼里。

第一个日本兵走出门时,枪声响起,子弹击破了钢盔,日本兵应声而倒。

后面的人循着子弹飞来的地方还击。

枪火在废墟间乱窜,扬尘四起,砖石横飞。

这时一道白光从另一座建筑射出,第二名日本兵中枪毙命,扑倒在教堂门口。

朝仓中尉拿着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躲在门框后面指着右侧的二层小楼:“在那边,射击,射击。”

前面的日本兵又是一轮压制攻击。

大正十一式轻机枪的子弹打得右侧小楼粉尘飞扬,碎石如雨。

与此同时,几名拎着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兵沿街道两侧废墟猫着腰往前推进。

他们拐过一间倒塌的杂货铺外墙,准备掏出手雷给前方小楼里藏的中国士兵一个好看,这时一道乌芒抹过,钉在旁边烧焦的木头柱子脚下。

轰的一声响。

柱子旁边的手榴弹爆裂,冲击波把几名日本兵炸飞出去。

那边出来教堂的朝仓中尉有点懵,分不清敌人在哪边。

便在这时,只听一声枪响,身后的日本兵“呃”的一声惨叫,向着前方扑倒。

飞窜的鲜血溅了朝仓中尉一脸。

他看见那个年轻神父从教堂里窜出来,手上拿着一把枪,几乎不用瞄准,抬手一扣,身边一名同伴身子抖了抖,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后面有敌人,后面有……”

叮!

伴随金铁交接的脆鸣,前方操作大正十一式轻机枪的士兵被子弹击中钢盔,头一歪就没气了。

朝仓中尉这次是真懵了。

前有敌人,后有追兵,他们被夹在教堂大门外面的空地上,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

呃……

又是一名士兵倒地。

年轻的神父在地上打了个滚,让过几发子弹,起身就是一枪。

第三名士兵随即赴死。

朝仓中尉骂了声混蛋。

三发子弹,三条人命!

教堂的神父有这么好的枪法?再联系发麻的手腕,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教堂里的人都是一群骗子。

他们怎么能骗大日本皇军呢?他们怎么敢骗大日本皇军呢?那些洋人和支那猪一样该死!

几名日本兵调转枪口攻击史蒂夫,打得教堂门前腾起一簇又一簇扬尘。

因为压制前方建筑的火力转弱,一名日本兵被子弹击中肩膀,失去战斗能力,一名日本兵在往侧方转移,准备让出这个难受位置时极为倒霉的吃了颗流弹,仰头往地上一倒,见了阎王。

朝仓中尉旁边一名士兵掏出97式手雷,咬掉拉环,往头盔一磕。然而还没等丢出去,不知哪里飞来一发子弹,刚好打中手腕。

97式手雷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

朝仓中尉整个人都吓蒙了,大喊一声卧倒,向着旁边扑出去。

轰!

炸雷般的声音响起。

泥沙溅了朝仓中尉一身,耳朵被爆炸震的嗡嗡响。

他现在已经听不到枪声,只看见年轻神父握着三八式步枪冲过来,身后是不断腾飞的扬尘。年轻神父开了一枪,打中门框位置想要冒头射击的一等兵,然后贴着地面一个飞铲,从下面射穿了军曹的心脏。完事把打空子弹的三八式步枪一掰,枪身抡在想要拼刺刀的二等兵脸上,打得血沫横飞,牙床迸裂。

至于三八式步枪前面的刺刀,年轻的神父把它往前一丢,刀尖从端着枪的军曹长脖子插进,后面捅出。

鲜血突突地往外冒。

军曹长怒睁双眼,仰身倒在地上,手脚抽了抽便没了动静。

朝仓中尉懵了。

神父?

骗鬼去吧!

他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拿着南部十四式手枪瞄向敌人的后背。

他扣动扳机,枪响了。

差不多在枪响的瞬间,年轻神父好像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身体往左侧一闪。

人类的速度当然不可能快过子弹。

前方闪过一道血光,神父中枪了。

朝仓中尉很开心。

然而这份开心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惊恐地发现那个男人让开了要害部位,那一枪只是伤到肩膀外侧。

他赶紧去扣扳机,想要来个补射。

谁知那人往后一拧,身体打了个转儿,用来捶砸二等兵面部的枪杆呜的一声飞过来。

啪!

枪托糊在他的脸上。

朝仓中尉被砸翻在地,鼻子里流的血与嘴里流的血在脸上涂开,左眼已经睁不开,头上戴的钢盔也被砸飞出去。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掉在不远处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他往前爬了两步,准备去拣那把枪。

这时一只脚落下,踏住了他伸出去的手腕。

然后,这支分队的指挥官,也是活到最后的一个人,眼睁睁看着三八式步枪的刺刀捅进了他的身体。

呵……

朝仓中尉吐出一口浊气,头一歪,死了。

ps:听你们的,不说丧气话

第五十一章 长谷川

便在这时,教堂门口冲出一个人来。

手里抱着简易盾牌的戴安娜环视一周,发现敌人都已死去,把盾牌往地下一丢,快步跑到史蒂夫身边。

“你受伤了?”

史蒂夫打量一眼右肩伤口,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

子弹没有打中骨头,只是在外侧划破一道超过2cm的口子,对于一般人来说算是稍微严重的枪伤,对于他这样的超级战士来讲算不得什么,搞些外伤药敷好,两三天时间就能痊愈。

“顾呢?顾在哪里?”

戴安娜顾不得跟史蒂夫说话,一脸焦急地向着外面跑去。

硝烟被风带着飞上天空,街道上烧焦的木头又过了一遍火。

她左右打量一阵,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心里的焦躁与慌张让她失了方寸,不管不顾地在大门口喊了起来。

“顾……顾……你在哪里?”

“顾……”

“顾……不要跟我捉迷藏,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她想起史蒂夫,史蒂夫跟她说了那句话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喀拉,喀拉,咚!

前面传来砖块落地的声音,随着一道破木门倒下,废墟里走出一个人来。

他拎着一把三八式步枪,身上满是灰尘,干净的脸已经被烟火染成黑色,右边额头还有未干的血迹,看起来有些狼狈。

“顾!”戴爱娜的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欣喜。

她跑到他的身边,确定额头上的伤不严重,血已经止住,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你记住。你不是一名战士,没有必要那么做。”

王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当侵略者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我告诫自己------从今往后你就是一名战士。”

他把枪丢到旁边的废墟里:“作为战士,不一定要拿枪,它可以是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可以是医官手里的救人刀,也可以是讲台上轻抚圣经的手……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需要我是怎样的人,我就是怎样的人。”

戴安娜想起蝙蝠侠说过的话,“正义需要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

“顾,你是一个伟大的人。”

可惜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没在身边,不然王尚一定会问问她,被神奇女侠夸奖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他是应该感到兴奋呢,还是应该感到可笑呢。

“顾,真是谢天谢地,你没有事。不然我无论如何不会原谅自己。”史蒂夫走过来,恨声说道:“这些日本兵完全不讲信用,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一群没有心的魔鬼,比破坏者还可恶!”

王尚说道:“破坏者是谁?”

“破坏者是我以前的敌人。”史蒂夫看了戴安娜一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这些日本人的尸体怎么办?”

虽说南京城各区域还有战斗发生,不断有日本人遭受袭击死亡。但这里是教堂,如果放任日本兵的尸体堆在大门口,肯定会惹来麻烦。

王尚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栖身的三层小楼。

“抬到里面去,然后炸了它。”

史蒂夫心想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既然有了决定,二人不再迟疑,将教堂门口死去的日本兵抬进三层小楼,用手雷炸断承重墙把尸体掩埋,又在上面放了一把火,算是撇清了教堂的嫌疑。

要知道朝仓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小分队过来,而教堂里的男性只有两个,任何一个智力在线的人都不会认为凭他们两个能杀光一支小分队。

………………

王尚与史蒂夫处理完日本兵的尸体回到教堂,学生们正围在那名被日本兵刺死的女学生前,有人在哭,有人目光呆滞地看着屋顶的彩色玻璃窗,那里画着天父给人间带来光明的故事。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史蒂夫不断自责。

戴安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在一边叹气。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汽车的轰鸣,然后是脚步拍打地面的声音。

女学生的脸上满是恐惧,她们缩成一团,挤在狭窄的走廊入口,抱着身体不断地颤抖。

是日本人来了。

日本人的大部队。

史蒂夫朝着门口走去,目光里满是怒火与杀意。

这时王尚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的脸摇了摇头。

刚才凭借有利地势及突然袭击,他们解决了朝仓的小分队。但现在来的是数倍于前者的日军大部队,他们完全不是对手,贸然反抗无法解决问题,还会让那些女学生落入危险境地。

史蒂夫连做几个深呼吸方才压下身体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踏,踏,踏,踏……

随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几名军官装扮的日本人走入教堂。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目光还算和善,带着大佐军衔的人。

他进入礼拜堂后,目光在死去的女学生身上顿了顿,然后看向那些慌乱的幸存者。

“我们的士兵来过了?”

没人说话,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走到史蒂夫面前:“你是教堂的神父?”

史蒂夫点了点头。

“神父,我是长谷川,负责这一片治安的军事长官。我为我方士兵的行为道歉,你知道的,战争中难免有失控的情况发生。”说完这句话他顿了一顿:“您的教堂真漂亮。”

眼见史蒂夫没有反应,他又看向那群女学生:“你们是教会学校的学生?很抱歉让你们遭遇这一切。”

“请别再伤害他们。”史蒂夫说话了,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怨气。

“请你放心,我会在教堂门口加派岗哨来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

长谷川话音才落,外面走进来两名士兵,把手里拿的麻袋放到史蒂夫身前。

里面是土豆。

“现在南京城缺少食物,我希望学生们不会挨饿。”

史蒂夫看了王尚一眼。

王尚点了点头。

这时长谷川看到左边放着一架钢琴,随口问道:“教会学校还开设有音乐课?”

不等史蒂夫回话,王尚说道:“是的,我是教堂的音乐老师兼厨师。”

戴安娜看了他一眼。

那些女学生也看了他一眼。

第五十二章 电灯泡

长谷川没有察觉这个细节,他走到钢琴前面坐下,翻开琴键盖,弹了一首《故乡》。

曲毕。

“《故乡》,歌里有山上的兔子,河里的鱼,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思乡曲。”

长谷川起身走到史蒂夫身边,望着前方走廊的女学生说道:“学生们歌唱得好吗?”

史蒂夫点了点头:“很好。”

长谷川说道:“两天后我专程来欣赏。”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要听唱歌。神父,改日再见。”说完这句话,长谷川带着他的人离开了教堂。

这时史蒂夫注意到一个带着黑色礼帽,穿着黑色风衣的中年人往礼拜堂里不断张望,像是要找谁一样。

………………

日本人的大部队走了。

长谷川在教堂外面留下一支小分队。

王尚给两名死去的女学生整理了一下遗容。

她们看起来很安详,仿佛睡着一般。

史蒂夫在教堂后院挖了一个墓穴,两人把死去的女学生架到门板上放进去。

随着一锹一锹的土落下,渐渐埋没她们的脸。

“愿你们在天堂能相守相爱,愿地面生活的人记住你们的善良。”王尚在陈乔治、孟书娟等人的哭声中,把两个蜂蜜面包埋进了泥土里。

………………

孟书娟等人回到教堂时,那些秦淮河女人也从地窖里走了出来。

胖春花低着头说了一声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跟徐颖争夺浴房,或许那个女孩儿也不会被日本兵开枪打死。

玉墨跟孟书娟说了一声谢谢,谢谢她把日本兵从厨房引开,帮助地窖里的人逃过一劫。

女学生们没有理她们,径自返回宿舍。

………………

“顾,你会弹钢琴?”

“嗯,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点。”王尚抽出嵌入皮肉的针头,用剪刀剪断线头,拍拍史蒂芬的肩膀说道:“行啊,缝合的时候一声没吭。”

史蒂夫把挽到肩膀的袖子翻下来:“顾,没想到你还知道处理伤口的方法。”

以他的身体素质,其实不用处理肩膀的枪伤也不碍事,最多愈合的慢一点。

“去北京上学前父亲送我当了两年兵,好歹学了一点应急处理的知识。”

“怪不得你的枪法也不错。”史蒂夫活动一下手臂,笑着说道:“顾,你真是一个谦虚的人。”

应急处理多练习一下很容易学会,但是像缝合伤口这种操作,可不是一件简单事。

戴安娜给史蒂夫端来一杯水,用难掩欣赏的目光看着王尚说道:“你好像什么都会,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

这里的“可怕”玩笑意义居所。

王尚耸耸肩:“可惜我不懂日语。”

听他提起这件事,戴安娜呼吸一窒,目光有些慌乱。

“我去看看土豆烤的怎么样了。”她找借口离开了起居室。

史蒂夫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天哪,戴安娜是怎么了,我从没有见她慌成这样,她是害怕把土豆烤焦吗?”

王尚一面把缝合器材收入急救箱,一面随口回应:“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比谁都清楚戴安娜为什么这样,只有史蒂夫傻乎乎的认为戴安娜是因为害怕把土豆烤焦才慌慌张张离开房间。

………………

晚上。

教堂沉浸在一片宁静中。

女学生们睡的很沉,偶尔有人在睡梦中惊醒也很快再次入睡。

厨房里掌着灯。

王尚坐在饭桌前面,跟史蒂夫就着两盘土豆泥喝酒。

饭桌那边是戴安娜与玉墨,她们也喝了一点,脸微微发红。

饭桌下面是哗啦哗啦的洗牌声。

“史蒂夫,你活到现在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看得出,这位翠嬉楼的头牌有了几分醉意,问的问题有些飘。

史蒂夫放下酒杯,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说道:“有一个约会我迟到了。”

戴安娜微微摇头,心想这一句迟到便是70年。

做英雄总是要舍弃点什么,不是吗?

她想到了自己。

便在这时,玉墨看向她,目光有些复杂。

“你呢,戴安娜,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戴安娜说道:“在我最应该倾听的时候,却没有能力去倾听。”

史蒂夫与戴安娜都在打哑谜,说着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的遗憾。

玉墨没有追问详情,她看向王尚:“你呢?顾少秋先生。”

文彻斯特教堂原来的厨子叫顾大秋,王尚来到这里后给自己取了个别名顾少秋。

王尚看了戴安娜一眼:“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两个鸡蛋被鬼子吃了,这算不算?”

史蒂夫听完笑着说他耍赖。

戴安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玉墨却扑簌簌落下泪来。

美国队长不理解她为什么哭,用怪罪的语气说道:“顾,你把她弄哭了,这完全是你的责任。”

“我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玉墨打断他的发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它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摸样?”

“不知道在教会学校读书时讲我拿腔拿调,像个英国女王的同学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是觉得可怜呢,还是活该呢。”

“我也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也想有一个爱我,疼我,对我不离不弃的男人。但是就像寒夜里的一场梦,总会被冷风吹醒。睁开眼睛时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聆听窗外呼啸而过的风。”

“人生,有时候迈错一步,不管你是自愿的,还是被逼迫的,都没有了回头的可能,女人的命尤其如此。”

“……”

她说了好多。

一边喝酒一边说,一边说一边哭。

史蒂夫放下酒杯,看看王尚,看看戴安娜,看看玉墨,他觉得气氛有点怪异,寻思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

他用恶狠狠地目光瞪着王尚,好像在说这都怪你,都怪你!

“玉墨,你喝多了,不要再喝了。”戴安娜抓住她紧攥酒瓶的手。

她用力挣开,看着戴安娜的眼睛说道:“不,我没有喝多,我怎么会喝多呢?以前陪那些男人,一斤烧酒喝下去都没有问题,现在才不到半瓶的量,我怎么会喝多呢!”

有句话叫愁是心上秋,酒是催情药。

便在这时,后面传来木板移动的声音,小蚊子从地窖走出来,看到玉墨的样子气呼呼说道:“你们这两个臭男人,居然合起伙来灌玉墨酒,说吧,想她醉了干什么。”

后面跟着的香兰说道:“男人哎,你说男人想干什么。”

小蚊子走过去搀起玉墨,看着一脸尴尬的两个人说道:“有我在,你们什么都别想。”

王尚与史蒂夫的脸瘪成了苦瓜。

小蚊子与香兰扶着玉墨走了,虽然搅了酒局,却也让四人脱离尴尬。

戴安娜找了个借口回自己房间睡觉,王尚与史蒂夫也在喝完杯子里的酒后各回居所休息。

………………

ps:今天下午老书碰到一个一边看一边举报的家伙。那么正能量的书,唉,生而为人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

暴兵对a说

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一章,唉~文青病没治了。

第五十三章 黎明的挽歌(上)

翌日上午。

王尚做完早饭出来叫学生们用餐,看见她们一群人站在二楼走廊眼望楼下,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嫌弃。

他往下面看了一眼。

孟书娟与一个戴着眼镜,穿黑色呢子大衣的中年男子坐在长椅上,不知道在讲什么。

他记得昨日长谷川来时这个男人曾在门前观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吃饭去,都吃饭去。”

把那些女学生赶到食堂,王尚去了史蒂夫的房间,之后两人在中年男子出门前拦下了他。

通过交谈得知来人姓孟,是孟书娟的父亲,以前在交通部任职,现在是长谷川的部下。

本来他是可以随军离开南京城的,但是关键时刻留了下来,还当了日本人的翻译,甘愿背负汉奸骂名。

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只为有机会带女儿离开。

日本人攻入南京城前,他对孟书娟说当日轮船余票不多,要她先行过河,作为交通部的官员,明日会安排更多汽船转移文彻斯特教堂的女学生。

孟书娟没有听他的话,选择第二天跟同学一起走。

其实哪里有什么“更多汽船”,那只是他用来哄女儿离开的托辞。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连自己的亲友都顾不上,哪里还有能力去帮助教会学校的女孩子。

王尚听完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世界上没人愿意去做野兽,但是很多时候生活所迫,不得不去做野兽。有些重要的东西是需要用生命守护的,即使被人不理解,即使永负骂名。

王尚尊重这样的人,不会去评判孟父行为的对与错,因为每个人对正义与邪恶,正确与错误都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标准。

史蒂夫把一份清单塞进孟书娟父亲的口袋里,他说自己需要清单上的东西来修理院子里那辆卡车。他信不过日本人,不能坐以待毙。

孟书娟的父亲面露为难,但是最终没有拒绝。

王尚与史蒂夫回到厨房的时候,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孟书娟一个人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眼睛里噙着泪水。对面是同仇敌忾的女学生------夏思雨跟汪小珍也在其列。

王尚记得两人在来这里的时候听到过“汉奸”、“都是你害的”、“日本人的走狗”这样的呼声。

史蒂夫完全不理解她们为什么会分裂,他实在理解不了中国人那种国家利益大于家人生死的思维方式。

“你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用英语大声说道:“孟是一位父亲,他只是做了父亲该做的事情,你们不能把对于他的仇恨转移到孟书娟身上。”

女学生脸上的怒意消了一点,然而目光依然饱含鄙夷。

王尚走到孟书娟面前,抽出兜里的手帕递给她,然后贴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你的父亲是好人,他不是汉奸。给日本人当翻译的事情是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人授意他做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拿到南京城的交通路线图,找出一条转移难民的路径。而且他已经答应史蒂夫去找修理庭院里那辆卡车的工具。

他是一个英雄,甘愿背负骂名的英雄。”

他握着孟书娟的手说道:“作为他的女儿,你应该感到自豪与骄傲,而不是厌恶。想想你爸的委屈,被她们喊几句汉奸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记得别跟她们讲。”

孟书娟不哭了,紧紧抓着那条手帕,对着他用力点头。

她的父亲不是汉奸,她的父亲是一个英雄。

她默默地走到旁边的桌上,端起那碗稀粥一口一口喝着。

王尚从锅里捞了半天找到一个鸡蛋,用勺子盛进她的碗里。

他小声说道:“这是给你父亲帮助我们找工具的谢礼,既然他不在,你这做女儿的就为父分忧吧。赶紧吃,我可想不想它再被鬼子抢了去。”

孟书娟看着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

接近傍晚的时候,孟书娟的父亲来到教堂。

他带来了史蒂夫要的修理工具,还有一张有效期很短的通行证。

他说为了做这些,他的计划泡汤了,日本人已经不再相信他。

他还说既然孟书娟执意要跟同学们一起走,他只能把女儿交给他们了。

王尚对他郑重地道了一声谢谢,把他送到门口,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院墙外面。

史蒂夫拿到工具后去西面修理卡车,王尚准备去看看孟书娟与那群女学生的状态,有需要的话安抚一下她们。

然而才走上二楼,怡春从旁边的走廊里冲出来,抓住他的手便往里走。

厨房里乱成一团。

戴安娜与玉墨急的团团转,红菱气的直骂脏话。

“两个蠢女人,情况已经够危险的了,还要给我们添乱。”

小蚊子在旁边哭着说道:“豆蔻说戴安娜喜欢听她唱歌,她想给戴安娜唱秦淮景,但是琵琶一根弦弹不了,如果有四根弦就好了。香兰一直撺掇她回去翠嬉楼拿琴弦,昨个儿她们没有动,可是今天……今天就不见了。”

王尚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小蚊子说:“就刚才,那个被女学生叫做汉奸的人进入院子前。”

听起来那两个人似乎是趁孟书娟的父亲与门口守卫纠缠的时候溜出去的。

王尚沉吟片刻,安慰她们道:“你们先别急,我去找门口的日本兵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以寻找食物为借口外出寻找。”

“现在的南京城那么乱,遇到危险怎么办?”玉墨摇头说道:“不,你不能去。”

“没事的。”王尚说道:“我可以找日本人要一张临时通行证。”

第五十四章 黎明的挽歌(下)

这时戴安娜走到他身边,用十分认真的目光看着玉墨等人:“豆蔻是想要给我唱秦淮景才离开教堂的,我有义务把她们找回来,我是外国人,那些日本兵不敢伤害我,而且我会日文,可以帮上不少忙。”

红菱说道:“你说他们不敢他们就不敢啊?那群畜生色欲攻心,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就这样吧。”王尚打断她们的对话:“别争了,出不出得去还两说呢。”

讲完这句话他走到墙角拿起一个麻袋,又把烛台上的半截蜡烛扣下来,转身往外面走去。

戴安娜不顾玉墨等人的阻拦,追着他的脚步离开。

到卡车抛锚的地方跟史蒂夫交代几句,王尚带着戴安娜走出庭院。

门口的日本兵凶神恶煞地喊两人回去。

王尚一手拿着空麻袋,一手拿着蜡烛,大声告诉他们教堂缺少食物与照明用的蜡烛,如果不能出去寻找,他无法保证排练计划顺利进行,如果明后天长谷川大佐来这里听歌,女孩子们唱的不够好,那都是他们这些守卫的责任。

日本兵听不懂他在讲什么,直至戴安娜用日文重述一遍王尚的话。

领头的分队长也是个胆小鬼,给了两人一条可以在城内通行的袖章,目送二人离开。

………………

天依然阴沉,看不到太阳。

经过一天一夜的追逐与杀戮,南京城的枪声已经不像前两天那么密集与频繁。

街道两侧都是死尸,横着的,竖着的,躺着的,趴着的,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大人的,小孩的……

鲜血在地面凝固,变成大大小小的黑色斑块,马路上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偶尔能看到火苗在废墟升腾。

虽然已是入冬时分,尸体依然慢慢腐烂,散发出一股子让人讨厌的味道。

街上走着一些被日本人征用的劳力,用粗麻布遮住口鼻,一车一车往外拉着尸体。还有些带着日军袖章的外国人在分批次离开。

往翠嬉楼方向走的过程中,王尚被巡逻的日军多次阻拦盘问,好在戴安娜通晓日语,二人没有遇到太多麻烦。

戴安娜全程黑着脸。

她参加过一战,也经历过二战,甚至见过**集中营的景象,都没有眼前的南京城让人绝望与愤怒。

那些该死的日本兵连几岁大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街上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尸,都被剥去了衣物,想来生前没少受凌辱。

王尚一路默不作声,带着她东拐西拐来到翠嬉楼外。

原本装修奢华的楼房被战火荼毒,变得一片狼藉。只有大堂顶端悬挂的匾额与墙上挂的名牌,地上凌乱的红毯,残着往日的辉煌。

他看见香兰的名牌,看见红菱的名牌,看见怡春的名牌,看见豆蔻的名牌,却不见玉墨的名牌。不知道是被她带走,还是掉在哪里的角落。

翠嬉楼里没有找到二人踪影,他们又到附近寻找。

走过大约一个街区,王尚在背对秦淮河的一栋小楼前停住。

前面不远的地方丢着一件绿色风衣,那是豆蔻进入教堂时穿的外套。

他与戴安娜对望一眼,转身进了旁边的楼房废墟。

那是一座前后三进的院落,当街的小楼完全塌掉,只能沿旁边的阶梯与长廊行走。

当他们拐过一个弯,来到中庭,出现在眼前的一幕令王尚不忍地闭上眼睛。

香兰仰面倒在破落的走道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是被一颗子弹击中颈部而死,但是日本人并没有就这么放过她。

他们剥光了她的衣服,还把一根长长的棍子插进她的身体来羞辱一个死去的人。

戴安娜一拳砸在旁边过火的柱子上,把大腿粗的圆木打得迸裂。

“他们还是人吗?他们还是人吗!”

王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往前面走去。

廊道连着位于中庭的二层小楼,在垂着红纱与帷幔的一个房间里,他们见到了豆蔻。

她的身体不着片缕,手跟脚被绑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胸口是密密麻麻的血洞,刺刀抽出时带起的血把三米外的门帘都染红了。

夕阳从窗户的缝隙照过来,一粒粒血珠由打绺的发尖坠下,掉在太师椅下面的血泊中。

不远处落着绕成圈的琵琶弦,已经染成红色。

戴安娜往前面冲去。

王尚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在地窖里住了两天,是那些秦淮河女人照顾她的起居,给她倒水送饭,为她洗衣端碗,红菱教她打麻将,豆蔻给她唱好听的民谣小调。

她有时觉得自己回到了天堂岛。

可是现在所有的快乐就像十楼丢下的玻璃,摔得支离破碎。

这一刻压抑不住的感情爆发开来,她搂住他,哭着问他:“他们怎么能这样残忍,那些日本人……他们是魔鬼吗?”

王尚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抱紧她的身体。

………………

天黑下来的时候王尚与戴安娜回到文彻斯特教堂。

他把豆蔻生前念念不忘的琵琶弦给了玉墨,告诉她们那两人是被流弹打死的,生前没有遭罪。

他没有说实话,因为豆蔻与香兰已经死了,说实话除了更加伤人没有多少意义。

戴安娜一直没有露面,她受不了这种场景,哪怕作为宙斯的女儿,她活了很久很久。

她站在教堂塌了一半的钟楼上,迎着初冬的寒风,看着院墙外面围在篝火边取暖的日本兵,目光里满是杀意。

如果不是王尚阻拦,就算伤势未愈,神力不再,她也会让那些魔鬼付出应得的代价。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杀戮在她的想法里与伸张正义画上等号。

戴安娜没有回地窖,她不敢回去,她不敢面对那一张张垂泪的脸。她始终认为自己对于豆蔻、香兰两人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在礼拜堂坐了一夜,后半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当一声枪响打破夜的沉寂,宣告黎明来到人间,她睁开眼睛,看见身边多了一个人,自己的膝盖上披着一条毯子。

她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

晨曦把那张满是疲惫的脸染成金黄色,他的眉毛轻轻皱着,不知道在做怎样的梦,梦里有多么伤心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往那边靠了靠,离他的身子更近一些。

黎明前后是一天里最寒冷的时刻,然而他的鼻息是那么均匀,那么温暖,让人十分安心。

她半靠在他的身边,把头枕在他的肩上,看着外面越来越浓郁的晨光,突然有种让时间静止下来的冲动。

她想,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直到永恒,该多好啊。

………………

第五十五章 Angels We Have Heard On High

时间不只是一把杀猪刀,时间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混蛋。

天亮了。

长谷川如约而至。

与上次不同,王尚坐到了钢琴前面,在与史蒂夫进行过眼神交流,他对女学生们点点头。

翻开琴键盖,手指轻轻落下。

轻柔的乐符在午后的教堂飞舞。

angels we have heard on high

christina aguilera

my kind of christmas

glo-glo-glo-glo-ria

yeah, ooh, oh, ooh oh, yeah

angels we have heard on high

sweetly singing oer the plain

and the mountains in reply

……

唱的是《angels we have heard on high》,一首圣诞赞美诗。

王尚缝好了女学生的棉衣,把日本兵扯断的围巾也接了起来。

有光从天顶漏下来,照在她们的脸上,看起来很精神,从容淡定,像一群天使。

歌唱结束,长谷川从座椅上起来,拍了拍手。

“很好,唱的非常好。”

他看看女学生,又看看王尚。

“你是一个优秀的音乐老师。”

王尚没有说话,史蒂夫也没有说话。

那是一首赞美诗,但……这一刻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感激谁,赞美谁。

长谷川的目光在女学生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史蒂夫脸上。

“神父,有个好消息向你们宣布,明天本旅团部将为占领南京庆功。我作为代表,诚挚邀请贵教堂唱诗班为我们助兴。”

在这之后,他拿出一封请帖交给史蒂夫。

史蒂夫抽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一眼:“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学生们不能参加。”

“为什么?”

“她们还是孩子,不适合参加成人的聚会。我作为监护人,有责任保护她们。”

“抱歉,这是上级的命令,我无法违抗。”

“长谷川先生,请你体谅一下这些学生们的心情。她们的家园被毁,这几天一直生活在恐惧中。如今你让她们去参加庆功典礼,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长谷川看着史蒂夫的眼睛说道:“明天下午四点,会有车来接她们。我在执行军令。”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了。

史蒂夫压抑着怒气,想要追上去说些什么,长谷川的副手加藤大尉拦住了他。

长谷川离开后,加藤上前记下女学生的数量。

以兽吼似得“所有人,必须去。”结束了这场令人愤怒的谈话。

………………

或许那些女学生不知道“庆功典礼”意味什么,王尚与史蒂夫这样的大人心知肚明。

昨天入夜后,史蒂夫利用孟书娟父亲送来的工具修好了卡车。

他寻思有那张通行证在,或许可以蒙混过关,载着女学生们离开南京。

当然,这件事要在夜晚进行。

快到傍晚的时候,史蒂夫到了前门,又去了后门,还趴在墙头观望一阵。

他发现情况很不妙,长谷川担心事情有变,加派了大约两个分队的人手驻防在教堂外面,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都不为过。

戴安娜神力未复,他也没有合用的武器装备,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搞定外面的卫兵,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南京城。

他感到沮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吃过晚饭后,史蒂夫把王尚、戴安娜二人叫到起居室,把外面的情况告诉他们,想要集思广益,找出一个突围办法。

就在几人为当前境况发愁的时候,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乔治门都没敲便一头撞入房间。

“不……不好了,孟书娟、汪小珍她们……她们爬钟楼上去了。”

三人赶紧起来,跟在陈乔治身后往外面跑去。

这时地窖里的秦淮河女人们也从厨房那边往钟楼赶。

路上问起详细情况,王尚三人才知道原来是小蚊子和胖春花关于“庆功典礼”的对话被那些女学生听了去。

孟书娟、汪小珍等人不愿意被日本人糟蹋了身子,选择以结束生命的方式来反抗命运。

众人来到钟楼的时候,十几名女学生手牵手立在塔楼边缘。

有人在哭,有人面如死灰,有人紧紧咬着嘴唇,有人遥望夜色下的南京城……

她们都是些孩子,对活着充满眷恋,恐惧死亡,然而那些日本人把她们逼上了只能用死亡保留清白的道路。

夜风呼呼吹着,寒意顺着衣服缝隙往里面灌,像刀子一样扎人。

远方的街道上是连绵火光,那是日本人在烧中国人的尸体。

“小妹妹,快下来。南京城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就别再添乱了。”玉墨在下面急得直跺脚。

陈乔治也在一旁劝说:“书娟,你们不能这样,我们要爱惜我们的命,这样灵魂才能得救。”

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刻意压低音量,为了不让外面的日本人发现。

史蒂夫趁着旁边人分散她们注意力时往前面蹭了几步。

“别过来,你再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孟书娟看了王尚一眼,满脸决然表情:“就算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日本人糟蹋了我们的清白。”

她拉了夏思雨一把:“上来,都上来,不是说好要一起跳的吗?”

女学生们纷纷爬上去,她们的身体在北风吹拂下晃着,好像下一刻就会摔出钟楼。

暴兵对a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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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婊子与英雄

玉墨看了王尚一眼,咬了咬牙,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书娟,你别犯傻。快下来,明天我替你去。”

面对那张迎风流泪的脸,她好像看到年少的自己。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有主见,一样的喜欢某个人。

孟书娟犹豫了。

汪小珍在旁边问了一句:“哪个替哪个?”

风很大,玉墨的声音压的很低,她没有听清楚。

这时夏思雨滑了一下,幸好有旁边的人拉着才没有失足摔落。

胖春花急了:“明儿我替你们去。”

红菱也在一边说道:“对,有我们呢,要杀要刚姐姐替你们挡着,姐姐替你们去。”

王尚看了身后的秦淮河女人一眼,回头说道:“这是一个好主意,我有办法骗过日本人,你们赶紧下来。”

有几名学生听到他的话慢慢下来,有几名学生还在犹豫。

这时史蒂夫和戴安娜对望一眼,以极快速度冲过去,一把抱住还在犹豫的几个女孩儿,把他们拉回钟楼内。

………………

“她们去了日本人会怎样对待她们?”

“会撕她们的衣服吗?”

“会打她们吗?”

孟书娟问了一个最尖锐的问题:“他们会强*她们吗?”

王尚看着眼睛里含着泪水的女孩儿们,笑着说道:“我会跟她们一起去的,相信我,你们讲的这些问题不会发生。”

汪小珍说道:“她们都是好人,就是有时候说话不怎么好听。”

孟书娟走到王尚面前:“她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很不高兴,觉得她们跟书上写的*女一样,都是些无情无义的人。我错了,她们是一群勇敢善良的好女人,我不该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她们。顾先生,请你一定带着她们平安回来。”

王尚点点头:“我答应你。”

………………

王尚来到厨房的时候,玉墨、红菱等人聚在靠近地窖入口的桌子上,史蒂夫与戴安娜在她们对面。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玉墨说道:“那是古人骂我们这些女人的话。”

戴安娜说道:“真希望那些人还活着,能够看到你们的选择。”

红菱说道:“都说婊子无情,婊子无情,今天我们这些婊子就要做些有情有义的事情,也让那些耻笑我们的人脸红一回。”

“对,好好打一下那些看不起我们的男人的脸。”胖春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含恨说道。

“春花,不是说好不哭的吗?”

胖春花看着怡春说道:“你不是也在强忍着吗?”

玉墨说道:“有什么好哭的,就当是报恩了。当初要不是书娟把日本兵引开,我们可能早就被杀死了。”

“对,如果不是她们收留我们,兴许前两天就已经被日本人杀死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们救她们了。”怡春说道:“也让这些小妹妹记住,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女人,照样可以有一颗勇敢善良的心。”

戴安娜沉默了。

史蒂夫沉默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女人,震惊于她们的勇敢,感动于她们的善良。

“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史蒂夫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算什么美国队长,那只是大洋彼岸的政府需要塑造他这样一个英雄,那只是大洋彼岸的人需要有这样一个心灵寄托来点燃那些被生活磨灭的热情。

实际上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理想,为了做正义的伙伴而行动。

就像他曾经那么反感推销国债,还因为几名士兵的挤兑,抛下演出任务到红骷髅的基地去救人。

只是因为他的作为带来了好的结果,被冠以“超级英雄”之名,成为美国的象征。

说到底不过是一种文化需要,文化正确;精神需要,精神正确;政治需要,政治正确罢了。

他是活生生的人,但是相对于平凡人和他们的生活而言,他只是一个虚幻的,不真实的轮廓,一场充满激情的美梦。

但是这些女人,她们是真实生活里的真实英雄,她们是漫漫黑夜里的救赎明灯。

她们面对困境时的取与舍,才是这个社会最最需要的东西。

………………

孟书娟从地窖走出来的时候,手里的新棉衣不见了,换成了一把琵琶。

她把英格曼神父为给学生们过圣诞节准备的新棉衣给了玉墨。

她叫了她一声姐姐……真心的。

然后跟同学们看着那群以前看不起的秦淮河女人穿上它们。

有人笑着哭,有人哭着笑。

玉墨把琵琶留给了她,说那是豆蔻的遗物,希望她能好好保管,做个纪念。

胖春花把一对玉镯送给了汪小珍。

红菱塞到夏思雨手里一个钱袋,里面满满都是大洋。她说那是自己留着赎身的钱,只是暂存在妹妹手里,等以后再见,她是要拿回来的。

孟书娟不敢在地窖继续呆下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起来,把叫做悲伤的病传染给每一个人。

她紧紧抱着那把琵琶走出来。

路过礼拜堂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坐在讲台下方,似乎是在祈祷。

他的背影在烛光下拉的长长的,看起来很落寞。

这时一个人走到他身边坐下,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那里静静陪着他。

她多想陪在那个男人身边的人是自己啊。

她甚至想要把琵琶还给玉墨,明天去日本人的庆功典礼。因为刚才那个人告诉她们,他会陪着那些姐姐一起去,因为他是教会学校的音乐老师。

………………

第五十七章 三角题

红菱坐在神父起居室的镜子前面,打量着另一边的自己。

镜子里的那个人没有了蓬松的卷发,她跟那些女学生一样,穿着青色的棉衣,留着清爽的短发,有着干净的眉眼,少了一份成熟,多了一些青涩。

怡春从后面走过来,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脸说道:“呀,这是我们家的红菱吗?好像换了一个人哎。”

小蚊子说道:“真的哎,红菱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不止。”

怡春回头看向拿着剪刀的王尚:“老顾,哦,不,顾老师……你会的手艺可真多啊。”

胖春花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会打仗,会做蜂蜜面包,会讲英文,会缝衣服,会处理伤口,会弹钢琴,还会化妆……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王尚本想说我不会日语,不过因为戴安娜不在,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讲。

说起来魔君还真没有不会的东西。

要知道混沌的核心可是莫比斯椅,作为dc世界里的神器,能够赋予所有者“全知全能”的属性。

像上面那些技能,只是些小术罢了。

……

红菱完了是怡春,怡春完了是胖春花,胖春花完了是小蚊子……

汪小珍等人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那个人的手像有一种魔力,能够把被时间带走的青春夺回来,还给她们的主人。

真的!

此时此刻,那些秦淮河女人跟她们像同龄人一样,别说小鬼子不可能分得清,她们这些人都分不清了。

“他好厉害。”汪小珍看了孟书娟一眼,发现那个姑娘用力抿着嘴唇,目光自始至终未从那道背影离开过,大有要把它收进眼里,印入脑海,刻在心上的意思。

她抓住了孟书娟的手。

明天那个人就要跟红菱、玉墨等人一起去参加日军的庆功典礼了,不知道他们这辈子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

………………

轮到玉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光景。

她是十二位秦淮河女人里最后一个。

汪小珍、孟书娟等人已经在史蒂夫的催促下回宿舍休息,红菱等人也有意离开房间,给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看着躺在床头的女人,王尚轻声问道:“你想回到几岁?”

玉墨看着他的脸说道:“十三岁。那时我还是一个好女孩儿,跟书娟一样。”

王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起剪刀开始修剪齐肩的卷发。

“你会回去的……会的……我保证。”

头发一绺一绺落在地上。

她笑着哽咽:“多希望留在你眼睛里的我是那个时候的我。”

她不是在为自己的头发心疼,她是为这不公的命运悲伤。

“知道么,这时的你才是最美的。勇敢,温柔,善良,还有爱……”

她举起手腕,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她不想让他看到泪水夺眶而出的一幕。

她不想……她不想让他记住自己面对感情一败涂地的样子,那跟她留在翠嬉楼,在红菱、怡春等人眼睛里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王尚看着她摇摇头,手指微微下滑,点在她的太阳穴上。

玉墨很快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继续给她修剪头发。刀刃在烛光下一开一合,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玉墨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笑弯了好看的眉眼。

………………

半个小时后,王尚推开起居室的门,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嘴里叼着一支烟,暗夜里闪着微弱的红。

戴安娜在走廊那边的楼梯口静静坐着,整个人沉浸在夜色里。

“你知道她最后的心愿是什么吗?”

“知道。”王尚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满足她?”

“如果我满足了她,你会怎么想?”

戴安娜不说话了。

是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尖锐。

作为女权的代表人物,如果王尚选择满足玉墨,她又该把自己置于何地?

为了玉墨的勇敢与善良,她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但是当她看到王尚从房间出来,心里又充满愧疚与不忍。

她不知道该怎么平衡这种情绪。

王尚没有逼迫她回答,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静静地抽着烟。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冗长的沉默。对于感情,他们心照不宣。对于进退,他们不知如何取舍。

“明天我会跟你一起去。”

王尚看了她一眼。

“那个叫加藤的日本人走时点了十三个人。她们加在一起只有十二人,所以还缺了一个。我是外国人,就算日本人在庆功典礼上识破我的身份,也不敢拿我怎样。或许……那些有文化的日本人会因为我的关系放过她们。”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险。”

戴安娜一脸严肃说道:“听着,只有这样我才能化解心中的歉疚。”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顾,你听我说。我不是普通人,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是天神的女儿。你相信我,我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你是天神的女儿?”

“是的,我是天神宙斯与亚马逊女王希波吕忒的女儿。我现在没有办法救你们出去是因为中了敌人的毒,体内神力受到压制。虽然没有办法发挥出来,但是它们在我的身体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那些日本人杀不死我的。”

“戴安娜,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笑。”

戴安娜面露决然:“顾,如果你不让我去,等你们离开后我就去冲日本人的封锁线。你自己选择吧,是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还是放任我离开你的视线。”

王尚换了中国话,用上了南京腔,指着她骂道:“你这个傻女人!你这个傻女人!”

戴安娜一点都不生气,笑着说道:“你忘记了,我可是懂中文的。”

………………

第五十八章 威震天

当第一缕晨曦把夜色捅出个窟窿,王尚看了一眼倚着他肩膀坐了半宿的神奇女侠,在她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她不知道梦见什么,唇角向上弯了弯,脸上透出微弱的光芒,像天边清淡的星辰一样。

王尚从地上起来,沿着楼梯往下走。

他的步伐很慢,落脚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宿舍里安眠的学生,房间里昏睡的玉墨,楼梯口含笑的戴安娜。

他推开礼拜堂的门,看了一眼微明的东方,心想今天或许会看到久违的蓝天白云晴日。

喀拉,喀拉,喀拉……

卡车那边传来轻细的响声。

王尚眯了眯眼,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就在他即将越过卡车,接近教堂外墙拐角,旁边骤然闪出一道身影,将他推到车厢后挡板。

“说,你到底是谁?”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青棉袄,留着短发,脖子上还缠着一条黑围巾。

她的装扮像教堂里的女学生,但并不是教堂里的女学生。

她是秦淮河女人里的一员,艺名应该是叫素琴,也是当初背戴安娜进入教堂庭院的人。

她的性格很内向,进入教堂后就没怎么发言,一直跟在秋菊、小蚊子等人的背后,像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

素琴的两条手臂按住货厢挡板,把王尚的头夹在中间。

“开始的时候我认为是神奇女侠的到来造成数据溢出,让一切回归原点,迫使下级宇宙重启了时间线,看到美国队长后我改变了想法。但是到了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从日本人进城开始,这座教堂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围绕你展开。”

“你才是那个让一切回归原点的人。”

“说,你到底是谁!”

王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其实早在秦淮河女人走入教堂那一刻,他就确定了素琴的身份。

她正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

“我是谁?”他的眼睛闭上再睁开。

就是这么短短一个呼吸,开始明亮的天空好像被什么东西遮蔽,大地重回黑夜。

一股无形之势从那具人类身体涌出,周围空间迅速冻结,黑冰好像树木的枝叶一样在车厢外皮与地表蔓延。

“你……你……您是……这……这怎么可能!”

素琴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清长的人语,变成了富于金属磁性的声音。

“威震天,你是遭遇了什么,居然躲藏在一位弱小的隐者战士体内。”

“真……真的是您。”素琴非常吃力地后退两步,伏身跪倒:“也只有像您这般强大的人物,才有可能让混乱世界重回原点。”

说话的同时,那张脸从嘴巴与额头开始蜕变,几个呼吸时间便从血肉之躯恢复机械身体。

王尚表情未改,内心深处却涌动着一丝丝震撼。

在荧幕上看《变2》爱丽丝变身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另一回事。

与电影里的隐者战士不同的是,他眼前的机械生命体看起来一点都不强大,或者说还有几分凄惨。

它有两个头,一个在脖子上面,一个在胸膛里面。

脖子上面那颗头有着尖锐的棱角,闪烁电光的眼眸。胸膛里的头就是变形金刚电影里威震天标志性三角脑袋的一角。

与其说它长在里面,不如说是在隐者战士的胸口挖一个洞,然后塞进去。

不断有电火花在连接隐者战士身体与威震天脑壳的金属表面爆裂,好像它们的组合随时有散架可能。

【这个电影中霸气侧漏的家伙竟然把自己玩的只剩一颗头。】

【不,连半颗头都算不上。】

【那群变形金刚天天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狠人啊……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的那种。】

王尚在内心吐槽塞伯坦星生命体都是一群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家伙时,威震天说出了他的遭遇。

原来在圣平原战争中,他被漫威宇宙的托尼斯塔克暗算,利用多套钢铁侠战衣配合通天晓将他重创。

在此之后他又受到星灵执行官亚坦尼斯驾驶的斥候战机的轰炸,身体被肢解打爆。

正如他是变形金刚电影里十分顽强的塞伯坦生命体,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都没有死掉,然而就像以往无数次上演的剧情,面对折跃到场的星灵舰队,红蜘蛛带着狂派机器人溜了,在那之前轰爆了他的脑袋。

万幸的是,他的机械蚊子在战场上找到一具气息奄奄的隐者战士的身体,于是他顽强地活了下来。

威震天想着只要能够回归王庭,无论是利用战争宝库里的半块火种源,还是天启星人、齐塔瑞人的科技,宇宙大帝的修复模块,都能够让他原地复活,甚至更进一步。

那时候他会让红蜘蛛为第n次背叛付出应有的代价。

出乎他意料的是,没过多久圣平原的物质核心便发生恐怖爆炸,无法描述的能量流制造出一场时空风暴,将他投入次元裂缝。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他的意识复苏后发现来到一个科技落后的世界。

因为身体伤的很重很重,当前世界的科技造物难以带来帮助,而那些枪炮足以威胁他的生命。他只能小心翼翼蛰藏起来,不暴露自己的存在,静静等候来自破坏者的救援。

这一等,便是很久很久。

“我来接你了……”

随王尚的话一同赶到的还有黎明。

“尊贵的万魔之王,狂派领袖威震天在这里献上最高的敬意与忠诚。”

在变形金刚的世界里他可以狂,他可以傲,他可以霸道。但是在魔君面前,他能做的就是收敛爪牙,彻底臣服。因为过去无数岁月,他亲眼见证了许多狂人为他们的高傲付出了代价。

比如巨凶兽,比如邪神奈亚拉托提普,比如魔罗波旬。

像吉尔伽美什、八歧大蛇、宇智波斑……那群中等世界的所谓强者,在魔君面前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他们在他们的世界可以狂傲,可以嚣张,可以目中无人,不代表在其他宇宙也能狂傲、嚣张、目中无人。

对于这一点,威震天有很清晰的认知。

第五十九章 离别

威震天最讨厌的就是无能之辈,反过来,他最敬畏的就是强大的存在,所以对魔君行跪拜礼,宣誓效忠什么的,一点都不觉丢脸。

王尚淡淡地应了一句:“起来吧。”

威震天十分听话地站起身。

便在这时,阳光照亮教堂对面的楼房废墟,他看到了破窗那边的破旧斗篷。

“威震天。”

“您的仆人听候差遣。”

“这个世界在我没到之前发生了什么变化,为什么我能感觉到另一位破坏者的气息,却无法定位他所在位置?”

“王上,情况是这样的……”

威震天说出一番站在王尚角度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

………………

中午时分,王尚把长谷川离开前留下的几盒牛肉罐头切成片,往平底锅里倒入植物油煎了煎,又把纳豆罐头装进几个小盘子里,就着蒸好的土豆吃了一餐。

这是所有人进入教堂后吃的最丰盛的一餐,可是没有一个人露出开心的表情。秋菊、胖春花等人只是喝了一点汤,捏了几个豆粒放到嘴里。

有人沉默,有人叹气,有人默默流泪。

放在以前会被秋风扫落叶一般吃完的食物,如今剩下大半。

王尚看着桌上的碗筷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们为什么吃不下,因为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断头饭。

他没有好心地告诉他们不能浪费食物,浪费食物是不对的,他只是默默地收拾餐桌,把蒸好的土豆放进手提包里,又把那些煎肉与纳豆用油纸裹好,一并塞进去。

最后,他把碗筷与餐盘洗刷干净,整齐地码放到厨房的柜子里。

所有人都在那里坐着,沉默着,只有王尚一个人从容、淡定地干着本职工作。

他是文彻斯特教堂的厨子,他要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陈乔治看着王尚的背影,觉得这一刻他跟记忆里养父英格曼的背影重合了,呆在他的身边会有一种让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安全感。

……

女学生与秦淮河女人互换了角色,这次轮到她们藏入地窖。

按照王尚与史蒂夫所做规划,等日本人把他们接走后,史蒂夫会用卡车与孟书娟的父亲送来的通行证把女学生们送出南京城。

夏思雨看了红菱一眼,进了地窖。

汪小珍眼里含着泪水跟胖春花点点头,也钻进了地窖。

孟书娟没有走,她忽然冲过去,抱住正在往手提包里塞水壶的王尚的后背,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会想你的。”

这一刻,她不在乎玉墨的感受,不在乎戴安娜的心情,同样抛开内心的羞怯,她很勇敢地走出去,抱住他。

对于这个比她大了足足一旬的男人,她的感情是微妙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情绪是什么。

感谢?不,她想表达的比感谢更多。

依赖?有,很深很深。

喜欢?那当然。

尊敬?也有。

畏惧?同样有,但不是畏惧他,是畏惧自己对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心情。

总之那很复杂,五味杂陈,有时候很酸,有时候很甜,有时候苦的想落泪,有时候温暖的像春天里的阳光。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翻了你的皮箱,偷偷拿走了里面的照片。”

王尚说道:“我知道。”

“把它留给我做纪念好吗?”

“好。”

“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我会等你的……站在长江那一边。”

王尚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知道孟书娟哭了,玉墨也在哭,戴安娜捏碎了红菱递过来的狭长玻璃片------那是她们准备好跟小鬼子同归于尽的武器。

孟书娟抹了一把眼泪,抱着旁边放着的琵琶头也不回地钻进地窖里。

她走的很干脆,因为如果不这样,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红菱目送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在地窖口,强颜欢笑,扯了玉墨跟怡春两人的胳膊一把:“哭什么哭,有老顾这样的人在身边,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怡春哇的一嗓子哭出声来。

“可我不想他跟着一起去,我想他好好活着,能在每年的冬天过来给我们姐妹上柱香,说说南京城发生的事情。翠嬉楼是不是又开业了,日本人有没有被打败,还有那个叫青花的小妹妹,她长多高了,有男人了吗……”

她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哭了。

胖春花流着眼泪说道:“我不想被人忘记……”

史蒂夫看着这些女人,看着王尚的背影。

他觉得自己算个屁!

超级英雄?

阻止战争与杀戮?

拯救世界?

是谁给他如此傲慢的勇气?

他只是因为自小被灌输的思想去守护,那是贴着“自私”、“个人”标签的理想,那不是因为见证过人世的美好,想为留住它们而去守护。

“顾,谢谢你。你会是我这辈子最亲密的战友,最尊敬的老师,最佩服的男人。”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

下午四时。

一辆辆满载日本兵的卡车来到文彻斯特教堂。

他们把庭院围了起来,在礼拜堂与大门中间铺上一块白布,中间是刺眼的红太阳。

白布两侧站着一个个日本兵,手上拿着枪,表情严肃,目光冰寒。

一位带着大佐军衔的精干中年人推开了礼拜堂的大门。

史蒂夫愣了一下。

来这里接“女学生”的不是长谷川。

那人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做,把一个袋子交给他,只说是旅团部给的慰问品。

史蒂夫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有糖果罐头巧克力,还有一只……招财猫。

这时一个留着中分,挎着公文包的男人走过去,用纯正的南京话对玉墨等人喊了一句:“走吧,将军们等着你们的表演呢。”

那不是孟书娟的父亲。

史蒂夫觉得这人比孟书娟的父亲差了很多很多。

红菱用手理了理鬓间发丝,第一个往外面走去。

她的身后是秋菊,接下来是怡春。

戴安娜尽量压低头脸,夹在素琴与胖春花中间走出礼拜堂。

玉墨也在看了王尚一眼后,红着眼睛离开座位,跟着前面的人往大门旁边停的卡车走去。

第六十章 庆功典礼

从红菱到小蚊子,共计十三人。

这次来接人的不是长谷川,是旅团部一位参谋,以前没有见过女学生,只知道一共是十三个人,所以完全没有起疑。

那位大佐满意地点点头,跟史蒂夫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史蒂夫觉得那是对他的侮辱,然而除了把牙齿咬的咯嘣响,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尚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堂的。

日本人险些没让他上车,因为谁都知道唱赞美诗只是餐前小菜。

史蒂夫走到庭院门口的时候,载着秦淮河女人与王尚的卡车转过街角,带着沸沸扬尘离开了。

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长谷川的副官加藤拿出一把枪,对着孟书娟的父亲扣动扳机。

嘭。

枪响。

地上多了一具流血的尸体。

史蒂夫把嘴唇咬出血来才压抑住胸膛爆裂的愤怒,转身回到教堂打开地窖的入口,把女学生们接引至卡车车厢,在上面码了一层货物还有几箱红酒,之后驾车驶出教堂,朝着落日的方向驶去。

他必须赶在日本人识破玉墨等人身份前离开这里。

不,他必须赶在庆功典礼开始前把女学生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来------一个人。

王尚与戴安娜面对危险勇敢前行,他又怎么能够独自逃走?

史蒂夫看着后视镜里越去越远的教堂大门以及孟书娟父亲的尸体,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些女学生的命是用玉墨、怡春那些秦淮河女人的命换来的。

他连安葬孟书娟的父亲都做不到。

他谁都救不了!

………………

日军在攻占南京城后,第十六师团下辖步兵十九旅团的高级军官搬进了夫子庙旁边的瞻园里。

随着长江两岸的中国军队全线溃败,这场南京保卫战以日军的胜利画上休止符。

在经历过长达三昼夜的血腥屠杀后,军部下达了原地休整的命令。

进入南京城的日军开始举办宴会,庆祝这场大胜利。

夜色下的瞻园失去了往日清幽,到处是日本人昂奋的笑声与歌声。

庭院里的篝火照耀着军官们的脸,好像一只只刚从地狱爬出来饱餐人血的恶魔。

篝火旁边的地上堆满了空酒瓶与空罐头,以及皱巴巴的烟盒。

军官们能拿到总统府里搬出来的红酒,还有新鲜的烤鸡胸肉。这个季节新鲜水果是没有的,但是可以分到水果罐头与煎鱼,菜干,及半桶牛奶。

在瞻园最深处的庭院里,灯光照耀着长桌。

步兵十九旅团少佐以上的军官分列长桌左右,他们举着酒杯,在少将阁下的带领下先敬大和民族,再敬天皇陛下,然后是家中长辈。

火腿、烤肉、寿司、水果沙拉、各式煎蛋,鱼干海苔,蛋糕清酒……

以上便是晚宴的主食。

在长桌右面,靠近园林走廊的地方铺着一块红毯,上面有涂着脂粉,点着血一样口红的艺妓扭动身体,唱着只有日本人才听得懂的歌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步兵十九旅团的旅团长草场辰已抬头打量一眼天空明亮的星辰与清冷的月,看着长桌右侧第三人说道:“长谷君,是时候欣赏一下那些女学生的演唱了。听完你对她们的评价,我可是非常期待。”

长谷川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躬身答应一声,对着门口站立的士兵招了招手。

士兵转身离开庭院,不大的功夫搬来一台钢琴放到红毯那边的走廊里。

大约一分钟后,两名持枪士官从旁边的园子里走出来,后面跟着一群穿着青棉袄,带着黑围巾的女人。

草场辰已放下酒杯,斜倚在椅背上,一边眯着眼睛打量那些“女学生”,一边屈着手指在桌面轻轻点压。

那几根手指下面放着一张报纸,报纸中间有一张照片,照片的主人公是两名拄着日本刀的尉官。左边有三个非常醒目的中国字“百人斩”。

这两个人现在是步兵十九旅团的明星人物,向井明敏少尉和野田易少尉。虽然他们没有资格参加校官级别的庆功宴会,不过他已派人送去慰问品------一箱空运来的清酒,来嘉奖他们在攻打南京过程中所立战功。

便在这时,草场辰已听到一阵啜泣声。

那让他有些烦躁。

好在那名中国翻译用十分严厉地语气喊了几句话,震住了那些女人。

“开始吧。”

草场辰已用日语说道,又对着长桌两侧的军官压了压手臂,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专心听歌。

王尚在玉墨等人身后的走廊里。

他坐在钢琴后面,两侧各有一名少尉,用警惕地目光看着他。

掀开琴键盖,吹去上面附着的灰尘,王尚把手指放上去,开始弹奏《angels we have heard on high》。

悠扬的旋律飞出走廊,飞跃假山,飞向天空。

“女学生们”开始唱歌。

她们唱的很差劲,分不清是唱腔还是哭腔,搞不懂是英文还是汉语。

歌声和琴乐就像一组永不相连的平行线,难以入耳。

长桌左右的军官们越听越不是味,他们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懂英文,但是不妨碍他们判断歌曲好坏。

长谷川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草场辰已阴着脸说道:“长谷君,这就是你说的‘动听’、‘优美’?”

长谷川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时对面坐的大野宣明站起来,带着刺鼻的酒气走到那些“女学生”面前,用极大声,极恶劣的语气说道:“混蛋,你们竟敢在大日本皇军的庆功典礼上哭哭啼啼,是谁给了你们勇气。”

“该死的支那猪。”

他一把抓住胖春花,扯住她的头发往旁边一拽。

啊~

女人摔倒在地,撞破了额头。

暴兵对a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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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为了顾(上)

嘘~

后面响起醉汉的口哨声。

“大野君,你应该再严厉点,比如剥光支那女人的衣服,让她们知道反抗大日本皇军的下场有多么凄惨。”

大野宣明回过头去,投出野兽般的目光:“松本混蛋,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完这句话,大野宣明抓着胖春花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提起来,两只手抓住棉衣的领口用力一扯。

呲……

扣子的系带崩断,棉衣被扯开一截,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

啾……

后面过来的口哨声变得尖锐起来:“大野君,你应该再粗鲁一点,支那女人喜欢被粗鲁对待。”

大野宣明哪里还有功夫搭理后面的人,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胖春花,像一只发情的野兽。

“不要,不要碰我,我x你妈。”胖春花用力护着自己的胸口,拼命阻拦大野宣明。

啪!

下一秒,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胖春花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站都站不稳。

这时旁边站的红菱咬牙冲上去,死死抱住大野宣明的手腕。

“该死的支那猪。”

他甩了一下没有把红菱甩掉,心中怒火大盛,竟然去抓挎在腰上的刀柄。

眼见这货醉成一头蛮牛,后面的人不干了。

两名参谋官赶紧起身去拦他。要知道*女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一般品,更何况是会说英文,来自教堂学校的*女。

今天是步兵十九旅团的庆功宴,不是大野宣明一个人的庆功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份,他们可不想自己的战利品被大野宣明弄坏掉。

两名参谋官才往前走了几步,恐惧到极点的怡春、小蚊子等人一边惊声尖叫,一边向外乱跑。

庭院登时乱了套。

“女学生们”一边哭一边跑,那些日本兵在后面追。

完全被愤怒与酒精支配的大野宣明甩开了同僚的手臂,抽出那把武士刀,瞪着血丝密布的大眼珠子,准备往红菱脸上劈。

也就在这个时候,胖春花醒了过来。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手伸到棉衣里扯出那截狭长玻璃碎片,一下子扎进大野宣明脖子里。

呲……

鲜血像喷泉一样窜出来,喷在她的脸上。

大野宣明怒睁着眼睛,捂着脖子向旁边倒下去,四肢不断抽搐着,嘴巴嗬嗬作响。

“她们不是女学生,不是女学生!混蛋,我们被骗了。”不知道是谁发现了秦淮河女人们的身份。

“可恶的支那人,杀了她们!”

宴会变成了动乱,那些军官拔出枪来,开始追着四处乱跑的秦淮河女人射击。

噗通!

小蚊子倒在地上,胸口有一个血洞,不断地往外冒血。

“啊……”

秋菊拖着中弹的腿在地面爬了几步,被一名中佐用武士刀刺穿了身体。

怡春爬上了假山,从上面跳下来,落在没有水的池子里不动了,鲜血在鹅卵石的细缝间流淌。

王尚趁左边那名中尉的注意力放在前面的时候,一下子扑过去,抽出那把武士刀,砍了对方的头。紧接着往身后一圈,刀刃切开正在做抽枪动作的少尉军官的喉咙。

鲜血喷在钢琴黑白色琴键上。

胖春花扬起手中的狭长玻璃,往一名中佐参谋的身体扎下。

她没有成功,那人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另一只手里的枪对着她的身体连开数枪。

鲜血溅在后面的红毯上,胖春花向着后方跌倒。

红菱被一名少佐砍了一刀,抱着手臂往后退。

她没有注意到右面举起的枪。

然而就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戴安娜从旁边冲出来,把她扑倒在地。

“呀……”

第九联队的桐护郎举着武士刀冲过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群弱质女流居然敢反抗他们,这是耻辱,这是身为武士的耻辱,它需要支那猪的血来洗刷。

看来他们在南京城杀的人还不够多,依然没有办法震慑住那些支那贱畜。

眼看桐护郎的刀就要斩在戴安娜身上,一只手握住了靠近刀柄的地方。

滴答,滴答……

血液一滴一滴落下。

戴安娜抬起头,微弱的光芒下看到玉墨的脸。

她的目光是那么温柔,她微微笑着,好像在说我把顾先生交给你了……我让给你了。

一把刀从后面刺穿了她的心脏。

玉墨倒在地上。

“玉墨,玉墨……”红菱喊了两声:“该死的小鬼子,我跟你们拼了。”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戴安娜按住她的手推开,一下子冲出去,把桐护郎扑倒在地,牙齿叼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扯。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

桐护郎的刀掉在地上,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往耳朵位置移去,然而又不敢真的去触碰伤口。

红菱抬起头来,把一只耳朵吐出来。鲜血染红了她的唇,看起来有些狰狞。

嘭!

一声枪响。

血花在她的胸口盛开。

红菱往一侧翻倒。

这时桐护郎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狰狞地看着面带满足微笑的红菱,捡起地上的武士刀,往将死之人的尸体上劈了一刀又一刀。

“你怎么敢?该死的支那猪,支那猪……杀光这群支那猪!”

他的刀每一次落下,都会带起一篷鲜血,他没了的耳朵位置会跟着窜出一些血来。

胖春花死了……

怡春死了……

红菱死了……

玉墨也死了……

戴安娜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幕。

唰的一声!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起来,骨碌碌滚到她的面前。

一具无头尸体倒了下去。

是桐护郎。

他看见后方人的脸。

那是玉墨临死前托她照顾的男人。

这时男人手里的刀插进了一名中佐的胸膛。

旁边传来一声枪响。

血花在男人的左肩绽放。

男人在地面打了个滚,捡起桐护郎的手枪连续开了三枪。

听到内院枪声赶过来的军官应声倒下三人。

戴安娜往长桌处扫了一眼,发现长谷川举起枪,目标正是王尚。

第六十二章 为了顾(下)

戴安娜顾不上多想,用手抓起带血的玻璃碎片,往对面的敌人丢过去。

虽然没有神力可用,但是她作为亚马逊人的战斗本能未失。

玻璃碎片赶在枪响前击中了长谷川的手腕。

啪嗒。

手枪落在地上。

长谷川抓着流血的手往后退走。

这时戴安娜捡起一把刀往旁边一撩,将刚刚解决秦淮河女人的日本军官斩杀,而后将长刀一丢,插入另一名想要射杀她的大佐喉咙。

戴安娜回头的瞬间,看到一名握着武士刀的少佐军官冲向王尚。

然而就在她准备喊出“小心”时,少佐军官让出的视野那边出现一张脸,一把枪。

嘭!

枪响了,火焰由枪口喷出。

她没有想到,她无法闪避。

惘然失措的瞬间,一个黑影落下,挡在了身前。

黑影在子弹冲击力的带动下扑倒在她怀里。

落在她呆滞的脸上的还有一只温热的手。

“别哭,要像……一位女神……一样。”

“我……很……高兴,不用像……史蒂夫那样……在拯……救人类……还是在守……护爱人间……做……”

她看着那张脸,看着他的眼睛,还有眼睛里渐渐熄灭的光芒。

那个声音,那个欣慰的笑容,把她身体里的悲伤一下子掏了出来。

“啊……”

嘶哑的声音响彻天际。

本不该存在于天神体内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抱着他还有温度的尸体放声大哭,她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又一次痛失所爱。

又一次……

她这个想用爱来拯救人类的天神后裔,却连自己的爱情都握不住。

她算什么女侠!

乌云不知什么时候遮蔽了天空的星辰与月光。

骤然间,一道金光带着恐怖的冲击波刺入云霄,激浪吹翻了所有人。

啪,啪,啪……

庭院四周的灯全碎。

强风暴持续了接近半分钟方才消褪,院子里一片狼藉,火腿、酒瓶、餐盘、刀叉飞的到处都是,就连长桌都被外力扯碎,变成一地木头渣滓。

草场辰已从假山的窟窿里爬出来,黑暗中捕捉到一张脸,唬的他打了个哆嗦。

那是他的参谋官,池田中佐。

一把餐叉刺进了池田的左眼,只在外面留下不到一寸把柄。

血从装眼睛的窟窿里流出来,分成好几个岔子,看起来异常狰狞。

这时旁边被冲击波抛来的破木板动了动,一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

那是步兵第9联队的中村少佐。

嗖。

噗!

远方的射来一道黑影,插进中村少佐的咽喉。

是一把刀,餐刀。

发生了什么事?风暴不是停止了吗?

草场辰已茫然地看着前方。

便在这时,还没有落地的灰尘迅速搅动,一道人影如闪电而至。

这位大日本帝国少将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惊恐的目光看着那张满溢杀念的脸。

“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不可能,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戴安娜会日语,听得懂他说什么,然而她一个字都没应,举起那把滴血长刀往下一插。

噗的一声,血花四射。

刀尖由草场辰已的天灵盖刺进,刀身直入胸腔。

一团红在戴安娜的下巴涂开,从下面望去好像嗜杀的女修罗。

远方传来一声枪响。

神奇女侠的手往下一抓,拎着草场辰已的尸体当做肉盾,硬顶着侧方射来的子弹,如一头猛虎扑过去。

她用草场辰已砸翻了身强力壮的中尉军官。左手夹住另一名中尉的脖子往旁边一掰,咯的一声脆响,那人的颈椎断成两截。

被砸翻的中尉军官挣扎着想要爬出来,手往不远处的手枪挪动。

她一脚踩下去。

咔嚓!

骨头碎裂的响声与惨叫声穿云而上。

戴安娜借着足下传来的力量,噌的一声拔起,在这个过程中手往旁边一捞,将那把从上而下刺穿草场辰已脑壳的武士刀拔了出来,几个纵跃便来到假山之后。

那里有长谷川。

她必然要杀的人之一。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

长谷川的话还没有说完,夜色下闪过一道红白交织的寒芒。

呜的一声。

带着血的头颅飞上了天。

……

下一个呼吸。

一条腿踹扁了少尉的头。

“为了豆蔻。”

一只手拎着奈良中佐的头发,下面的匕首割断了他的喉管。

“为了香兰。”

这把匕首才收走一个日本人的命,又带着仇恨钉进了第9联队大尉军官的额头。

“为了秋菊。”

戴安娜用脚掂起一杆三八式步枪,冲着墙头扣动扳机,一名才过来的少尉应声跌落。

“为了素琴。”

她的手往前一划,摘下刺刀的同时,抓着前方枪管往右侧一甩,旁边想要起身的负伤中佐被砸碎了半张脸,枪托都变成木头渣散开。

“为了小蚊子。”

刺刀飞了出去,带着尖锐的鸣响,贯穿走廊外侧的木柱,将一名试图逃跑的少佐钉在另一侧的木柱子上。

“为了胖春花。”

啊……

她发出低沉的吼声,举起竹园旁边一块数百斤的巨石,投向月洞门过来的士兵。

一声轰鸣,地面都震了三震,五个小鬼子连惨叫都没发出便见了阎王爷。

“为了怡春。”

戴安娜跳上了院墙,她在黛色的屋脊上疾走,每一次落脚都会踏碎一块瓦片。

一枚又一枚手雷飞出去,不断有火光在瞻园爆裂,醉的,没醉的,半醉的军官死了一片。

“为了红菱,为了玉墨……”

在这场复仇的最后,她用两把武士刀斩断十名军官的腿,砍掉了八个日本兵的头。

她留着眼泪说:“为了顾……”

………………

第六十三章 跑偏的故事线

轰!

一股焰浪翻涌升空,警报声响彻南京城的夜空。

偏三轮摩托在铁丝网与拒马桩后面燃烧,日本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墙角被风吹动的火焰在神奇女侠侧脸投下晃动的光斑。

当最后一名日本兵被她捏着头砸进积血的路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戴……戴安娜?”

低沉的嗓音,熟悉的声调。

来自熟人的问候将她游离在消亡边缘的理智拉了回来。

她把武士刀插进一名未死透的军官胸膛,机械地转过身体,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史蒂夫抱着那面用水瓮盖做成的盾牌站在火光与夜色相交的地方,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成片的死尸。

都是日本兵。

都死了。

“戴……戴安娜,这……这都是你干的?”

她茫然地望望周围,又看看自己的双手,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史蒂夫,顾……还有玉墨……红菱……他们……他们……”

史蒂夫把罗伍给他的mp38式冲锋枪丢到一边,跑过去搀住她的身体:“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抱着她的两个肩膀,轻轻拍打着后背。

他把教会学校的女孩子带出城外,恰好遇到一个叫李爱华的中国军官带着几名手下打探日本人的动向。

在将女孩儿们交给那几人后,他毅然返回南京城。

为了能够顺利救出玉墨等人,他在第十六师团师部所在地放了一把火,还炸毁了一座弹药库,之后以最快速度来到瞻园。

他还是来晚了……

恢复神力的戴安娜几乎把第十九旅团的指挥层及负责警卫的部队杀了个干净。

当然,他不是可怜那些日本人,他是悔恨自己来晚一步。

如果不去师部驻扎地放火,不去炸日军的弹药库,或许王尚等人就不会死。

踏踏,踏踏,踏踏……

这时后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街道那边的夜色里冲出一队拿着武器的日本兵,大约有100多人。

他们是驻扎在附近的一支中队,听到瞻园的爆炸声后第一时间赶来这里。

戴安娜还沉浸在失去王尚的痛苦中,对于外界变化毫无反应。

史蒂夫从地上起来,握着那面被子弹钻出多个凹陷的简易盾牌,毫不畏缩地面对百倍于己的敌人。

说起来这些日本兵对于瞻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队长去参加庆功典礼了,现在带队过来的人是副指挥官。

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还有瞻园里熊熊燃烧的战火,他们十分茫然。

前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跪在地上流泪,一个拿着面破盾牌,似乎是要跟他们手底下见个真章。

这里发生的事情是眼前两个人干的?

不可能吧……

………………

史蒂夫眼望前方,声音飘向身后:“戴安娜,你振作一点,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他看了一眼掉在不远处的轻机枪,盘算着如果戴安娜难以振作,自己应该怎么行动才能击退那100多号日本兵。

这个想法才在他脑海闪过,一道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

它不是来自对面那些日本兵,它是来自东边那条街道。

不久前被戴安娜体内神力搅散的乌云又重聚起来,而且变得更加浓厚。

一股让人如同堕入地狱的寒冷席卷整座南京城。

阴风在夜色下啸聚,冤魂的哀鸣声声入耳。

不只史蒂夫感觉情况不妙,那些日本兵也意识到事情变得不对劲,把注意力从前面两个洋人身上移动到东方之地。

南京城死了那么多人,鲜血染红了河流,尸体铺满了大地。

他们是****狂热者不假,但是也有普通人对超自然现象的恐惧。

咻,咻,咻。

呜……

呜……

灰色的,好像是光,又好像是气旋的东西在夜色中流转。

有战马的嘶吼传来。

有男人的笑声传来。

有女人的尖叫传来。

街道上的木材与石块仿佛活了过来,开始不断震动。

远方的天空多了一道又一道风龙卷,那些扭曲的、冒着灰白色光的流质旋转升空。

“有……有鬼,有鬼。”一名日本兵无法压抑因屠杀产生的畏鬼心理,两条腿不断哆嗦着,用充满恐惧的声音说道:“支那人,死去的支那人来找我们索命了。”

恐慌在队伍中发酵,任凭指挥官大吼大叫,也难以遏止局面恶化。

一道阴风吹起街角散落的纸片,打着卷落在戴安娜身后。

“找到了……”

阴森的声音穿越夜色而来。

“阻挠本王霸业的外来者。”

这道声音很飘忽,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史蒂夫退到戴安娜身前。

他只有一面盾牌,不知道该面向那一边的敌人。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随着一股阴冷之气漫过足跟,黑暗中显出一张人脸。

不,那不是人脸。

那是一张骷髅脸。

然而正是这张不断扭曲的骷髅脸,头上带着一顶金冠,下面是大黄色龙袍。

它不是走过来的,它是飘过来的,下半身包裹在一团气态烟云中。

“鬼……鬼,真的是鬼,真的有鬼……”那边的日本兵吓坏了。

嘭!

一声枪响。

美国队长下意识举起盾牌,完事才发现敌人的射击目标不是他,是对面那张骷髅脸。

日本兵的枪法很准,子弹穿过骷髅脸的身体。

但就像史蒂夫想的那样,这一击没有任何效果,骷髅脸还在那边轻轻晃着,距离瞻园大门越来越近。

“时机已经成熟,你们没用了。”随着飘忽的声音再度响起,骷髅脸扬起了手臂。

烟雾一样的灰气在它五根指骨间升起。

呜……

呜……

呜……

伴着让人胆寒的鬼叫,骷髅脸掌心飞出的灰烟投入一个个死尸体内。

噼里……啪啦!

咯噔!

被杂物压在下面的死亡日本兵爬了起来,他们的脸上涂满鲜血,有的断了一只手,有的烂了半张脸,就连没了脑袋的无头尸体也都摇摇晃晃走动起来。

越来越多的灰色气流飞出骷髅脸的掌心,越来越多的尸体变成走肉。

嘭!嘭!嘭!

突突突突突……

那支100多人的日军中队在恐惧压迫下开火射击,子弹如雨线来袭。

“戴安娜,戴安娜,你醒一醒。”史蒂夫一面举盾抵挡流弹,一面大声呼唤神奇女侠的名字。

这时一具被手雷炸断右臂的行尸扑过来,被他举起盾牌迎头一击打飞出去。

哪里知道那玩意儿晃了晃又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史蒂夫感觉脚踝一紧,随即低头打量,发现一只没了腿与半边脸的尸骸抓住了他。

他只能捡起方才戴安娜用的武士刀劈下去,把尸骸手臂斩断。

然而就算与身体分家,那只手仍然死死握住他的脚。

更远一些的地方,日军中队迅速溃散。

因为无论是子弹还是手雷,都没有办法干掉不断从夜色里窜出来的尸骸。

日本人的惨叫声从那边传来。

史蒂夫回望东街。

那个以鬼魂形态存在的骷髅脸悬浮在半空,手臂不断抬举,没有穷尽的灰色气流飞向远方街区。

轰!轰!轰!

经历过三天两夜屠杀,本该归于平静的南京城又一次被战火点燃。

只不过,这一次幸存者面对的是不死的亡灵。而早先耀武扬威的日军也沦为骷髅脸的猎物。

24万死难者!

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他们在骷髅脸的操纵下,带着不化的怨恨重归人间,把夜色下的南京城变成鬼域。

史蒂夫不是没有见过类似魔物。

破坏者阵营里有很多可以操纵亡灵的反派人物。

黑死帝,死亡,巫妖,黑灯军团,鬼王……都有类似的能力。

他不认识对面皇袍加身的骷髅脸,他不记得破坏者阵营里有此一员。

这里明明是1937年的南京,当前宇宙的规格是下级世界,为什么能够容纳亡灵法术这个级别的力量?

他随即想到不久前挥去笼罩南京城的黑暗的神力之光。

他想这个下级世界一定发生了某种变化,改写了固有规则,从而造成当前发生一幕。

“苏醒吧,不甘的亡魂,成为本王无坚不摧的矛,去撕裂挡在面前的一切敌人。”

飘在天空的骷髅脸眼眶深处的绿色火焰越来越盛:“没有人能阻挡本王的脚步,没有人能破坏本王的霸业,就算是天神下凡,本王也会让他成为麾下尸傀。”

史蒂夫分心的当口。

戴安娜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天空的骷髅脸。

她不是因为僵尸的攻击振作起来,也不是被史蒂夫的话叫醒,她想到了红菱、玉墨,还有顾……

她决不能容忍骷髅脸把她的朋友与爱人变成亡灵傀儡。

随着一道劲气勃发,地上落的刺刀被她一脚踹飞,射向悬浮在天空的骷髅脸。

白光斩破夜色,由骷髅脸的心口穿过,然而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它就像没有实体的幽灵,又或者处于另一个空间。

戴安娜拔出插在一名日本兵背后的武士刀,身体往下一蹲,足尖发力,嗖的一声跳上旁边的建筑废墟,顺着屋脊往骷髅脸所在位置飞窜。

骷髅脸一边继续施法召唤南京城的死灵,一边向上飞升,似乎不想与戴安娜纠缠。

他有整个南京城30万亡灵组成的尸傀大军,哪里需要亲自动手杀敌。

戴安娜没有想到对方选择退缩,缺少装备的她单凭体力根本没有办法触及越升越高的骷髅脸。

暴兵对a说

今天只有这一章

第六十四章 骷髅王

便在这时,下方传来一声大喊。

“戴安娜!”

她看到街头狂奔的史蒂夫,一下子明白过来。

在前方二层小楼翘起的檐角一点,整个人冲向街心。

这样的跳跃是触碰不到骷髅脸的。

但就在神奇女侠将要下落的瞬间,史蒂夫微微屈身,脚尖用力一蹬。

只听咔的一声响。

这一步下去竟把地板踩碎。

在反冲力作用下,他的身体腾空而起。

这个过程中,那面简陋盾牌被他高举过头。

位于半空的戴安娜脚尖在盾牌一点,借助身下传来的力量乘风直上。

骷髅脸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再想继续升空已经晚了。

戴安娜手握长刀,神力在刀锋表面漫出一线金黄。

唰!

武士刀带着风吼斩过。

骷髅脸的身体断做两截,那些灰白色气流散开,周围的荧光也变暗变淡。

嘭!

戴安娜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半尺深的凹陷。

她收起武士刀往身后看去。

骷髅脸还在那里,没有被附着神力的武士刀斩杀,刚才的攻击只是打断了召唤尸傀的仪式。

“你死之后,我会奴役你的灵魂,让你品尝只有地狱才有的苦痛。”

随着眼窝里绿光一盛,骷髅脸掌心飞出一道又一道灰色气流,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哭号扑向戴安娜。

这些灰白气流仿佛一个个冤魂,围着她的身体旋转,用声音腐蚀她的思想,用死亡触摸吸取她的精气。

戴安娜被乱舞的冤魂所困,神力与生机迅速流失。

她是宙斯与亚马逊女王的孩子,严格说来只是一名半神,眼下还失去护臂、真言套索等神造武器,在30万冤魂徘徊不去的南京城,根本就不是骷髅脸的对手。

“戴安娜……”

史蒂夫用盾牌砸飞一个尸傀,正要过去那边给戴安娜解围,天空的骷髅脸忽然转身,手臂微抬,食指一引。

一团灰色气流不断旋转着,化为从上而下的风龙将他禁锢其中。

“这是我的地盘,这是我的南京城,这是我洪天王的世界,没有谁能在这片土地战胜我。”

骷髅脸哈哈笑着。

如同君临天下,俯瞰着金陵城夜色下的“辉煌”。

“是吗?”

就在骷髅脸最得意的时候,一道声音响彻瞻园内外。

骷髅脸做不出人类才有的错愕表情,但是从突然闭起的嘴巴与敛没的笑声可以看出它很震惊,有点慌。

下一个瞬间,场间多了一个人。

他悬浮在距离骷髅脸不到50米的地方。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作为一个小偷,你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呢?”

“你是谁?”骷髅脸眼窝里的火焰骤然收缩,变成两个绿色光点。

他原以为造成时光倒流的家伙是那个拥有金色能量的女人,只要杀死她,所有一切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前面那个悬在半空中的男人才是今夜最强大的敌人。

“不管你是谁?去死吧!”

骷髅脸骨爪一划,数十股灰色气流纠缠着,旋转着,好像一条恶龙冲向悬在半空的男人。

目标一动不动,任由恶灵缠住身体,在耳边哭号,在体表撕咬。

“吸,用力吸,吸干他的精气,撕碎他的灵魂。”

骷髅脸叫嚣着,怒吼着,虽然身着皇袍,头戴王冠,却没有一点真龙天子的威仪,更像一个得志农夫。

大约一个呼吸的功夫,前方灰白气团中间裂开一道口子。

就好比有人拉开了外套的拉锁。

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往外面一划,那些以吸食人类生机精气为生的恶灵好像烟卷熄灭释出的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天地间。

一同不见的还有困住史蒂夫与戴安娜的灰白气流。

他们一脸虚弱表情,大口大口喘息着。直到意识战局生变,抬头看向天空,望见骷髅脸对面悬浮的人后,脸色变得超级精彩。

史蒂夫揉了揉眼,心想我没看错吧?那是顾?

他看向戴安娜,却发现那位亚马逊人姑娘一脸茫然,眼睛里的情绪十分复杂,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茫然无措,有不理解,也有喜极将泣。

她的顾活了?

她的顾回来了?

那是她的顾吗?

他是谁?

……

王尚低头扫过二人,又看向对面的骷髅脸。

他的右手往侧方伸出,一团比夜色还要浓厚的黑色漩涡出现在街道上空。

“小黑,借你的东西用一下。”

声音落下的同时,他插入黑色漩涡的手臂缓缓收回。

随同而来的还有一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力量。

那是一团黑暗能量,目光落在上面好像能够穿越时空,看到真正的死后世界。那里充斥着痛苦,懊悔,绝望,以及永恒的寂静。

弥漫南京城的死亡气息受到这团黑暗能量吸引,由各个区域汇集而至。

街上追逐日本兵和幸存市民的尸傀相继倒下,就连骷髅脸周身缭绕的怨灵都不受控制地投入那团黑暗能量。

骷髅脸看着越来越模糊的身体,迅速消失的力量,不断挥舞手臂,想要抓住那些飞走的怨灵。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你没有资格知道他是谁。”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突然出现在左侧楼房阳台的人。

她背着黑弓长矢,穿着有繁复花纹的战铠,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骷髅脸作为亡灵生物,在看到来人瞬间,感受到一股非常沉重的压力,那似乎是来自上位存在的精神威压。

王尚看了到场的希尔瓦娜斯一眼:“调查清楚了?”

“是的,王上,正如您推测的那样。”

王尚点点头,抬起手臂往前面一抓。

又一道黑色漩涡成型。

但是不同于刚才那道黑色漩涡,眼前这道黑色旋涡中间浮现掠影流光。

画面的主角是一具尸骸。

王尚的手一把捏住那具尸骸的脖子,硬生生从奇异空间抓到这个世界。

对面骷髅脸的魂体发出痛苦的吼声,化为一道道白烟,投入王尚手握的尸骸。

白骨和魂体重合在一起,任它不断地咆哮、挣扎,都没有办法挣脱那只捏住它喉咙的手。

王尚伸出另一只手,往白骨头顶的王冠拿去。

“不,你不能……”

“放了我,求你放了我。”

“你想要什么,权力?女人?世界?我都可以让给你。”

王尚对于骷髅脸的哀告置若罔闻,手轻轻一揭,那顶金色王冠与骷髅头分离。

伴着呜的一声厉啸。

骸骨外面的灵魂光芒被风吹散,骷髅头眼睛里的光芒归于沉寂。

王尚松开左手。

披着龙袍的骸骨由天空落下,摔得粉碎。

王尚看着脚下一幕,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自媒体误我啊……”

说完这句话,他把另一只手里的王冠丢了出去。

一道金光闪过,王冠投入黑色漩涡,落到一颗包在白色毛发中的骷髅头上。

下一个呼吸。

那颗骷髅头飞到半空中,一块又一块骨头与铠甲破片受到神秘力量吸引,拼接到带着王冠的骷髅头下方,组成一具完整的尸骸。

最后飞过来的是一把长柄钉锤。

一道乌光在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身边闪现,重生的骷髅王李奥瑞克伏身跪倒:“高贵的魔主,您的仆从李奥瑞克听候差遣。”

希尔瓦娜斯,李奥瑞克,魔主?

史蒂夫看着天上那张熟悉的面孔,无法接受眼前变故。

那明明是顾……

文彻斯特教堂会做蜂蜜面包,读泰戈尔诗集,为女学生缝衣服,给秦淮河女人剪头发的中国人。

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魔主了呢?

便在这时,瞻园的门口多了几个人。

史蒂夫往那边扫了一眼,整个人呆住了。

他认得那些人。

玉墨、红菱、怡春、胖春花、秋菊……还有本该死去的香兰与豆蔻。

她们是人,不是鬼。

她们就站在那里,脸上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时王尚落回地面,走到她们面前问了一句话。

“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世界,一旦离开,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怡春摇头说道:“这个世界……我一眼也不想多看。”

豆蔻看着脚边的尸体吐了口唾沫:“呸,该死的小鬼子。”

香兰说道:“我的首饰盒还放在教堂的地窖里。”

“别再想你的首饰了。”胖春花说道:“我把它们送给了一个叫徐娜的女学生,她说会好好保管它们。”

“你这个要死的女人,为什么随随便便把别人的东西送出去?”

“你都是死了的人了,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胖春花,你等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来呀,有本事你来啊,老娘一屁股坐死你,好让你知道我比你大的可不只是胸。”

王尚看着她们笑了。

这群秦淮河女人,经历过死亡和复生,很平静地接受了他来自世界之外的事实。

“少秋。”玉墨打量一眼对面屋脊站立的女妖之王与骷髅王:“我能这么喊你吗?”

“嗯,起码在这个世界,这个时刻,我还是文彻斯特教堂的音乐老师。”

玉墨挤出人群,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抚摸着他的脸说道:“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第六十五章 戴安娜的选择

昨天夜里她度过了人生最快乐的12个小时,在那个似真似幻的空间里,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你走吧,我会留下来。”

这句话说的红菱等人一愣,连王尚也有些意外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玉墨,你是不是傻了?你知道留下来意味什么吗?”

玉墨笑着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留下来意味什么。

她看了一眼对面屋脊上的黑暗精灵,又望望长街那头一动不动的神奇女侠。

“这一次,是我赢了。”玉墨笑的很开心。

她踮起脚尖在王尚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远方的夜色走去。

怡春看着她越去越远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有时候离开比陪伴更让人难以忘怀。

她要把一道洒脱的身影,牢牢刻在一个男人的心里。

小蚊子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回头看着红菱等人流泪,“在翠嬉楼我就是玉墨姐的跟班,以前是,现在也是。你们去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听顾先生的话。我知道的,他不管变成什么身份的人,都有一颗温柔的心。”

王尚看着在火光下轻轻摇曳的背影,心里好像打翻五味瓶。

“我果然不如她。”过去好久,红菱的一声轻叹打破场间沉闷氛围。

王尚从清长的离愁中恢复过来,转身往史蒂夫所在位置走去。

他不会用强把玉墨带走。

那是她的选择。

对人生,对爱情,对命运的选择。

“史蒂夫,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这里,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王尚从他的身边经过,没有停下来多说什么,右手在空中一划,打开一道通往异次元的门扉。

“那边是二战后的美国,那里有佩吉卡特。”

他就这么走了过去。

史蒂夫看着他的背影,本想问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没有勇气说出。

他很迷茫,他很彷徨,他在逃避。一如当初面对巴基的心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自己最佩服的人,最亲密的战友是主宇宙无上魔君的事实。

文彻斯特教堂经历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强横如诸魔大君,用得着在他面前演戏吗?

对方知道他会回来南京城,还为他跟佩吉卡特没有结果的爱情感到遗憾。

眼前的男人真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魔君?

在史蒂夫身后的二层小楼上,骷髅王李奥瑞克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王上为什么不杀死那个守护者?”

希尔瓦娜斯沉声说道:“愚蠢。如果那位君主做事情也像你这伪王一般,王庭早就被守护者攻陷了。”

“你说我是伪王?”

“所有王在魔君面前都是伪王。”

李奥瑞克无法反驳,也不敢反驳。

王尚走到戴安娜面前,伸出自己的手,微笑着说道:“走吧。”

她抬起头,残着泪痕的脸上满是茫然:“去哪里?”

“当然是我的王庭。”

她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邀请。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王尚看了一眼戴在右手中指的现实宝石,往戴安娜的额头点入一团光明:“这是《金陵十三钗》世界本该有的命运轨迹。”

在那个世界里,豆蔻与香兰死在日本兵手上,剩下的秦淮河女人与陈乔治会面临怎样的结局,大体与刚才发生的事情相当。

在当前的世界里,陈乔治没有死,因为有她填充空白。汪小珍是在日本人进入南京城的时候被王尚救下。

他没有骗她,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悲惨世界。

那些被她视为朋友的秦淮河女人,注定会死在日本人的屠刀下。

唯一的不同是,眼前这个世界多了一个能让她伤心落泪,失去理智的男人。

她看着面前那双手。

那是给她端过姜汤的手,也是给她剥过鸡蛋的手,还曾抚摩她的脸,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告诉她别哭,要像个女神一样。

她摇着头说道:“你是顾,还是魔君?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不会跟你走的。”

戴安娜是一名守护者,她的志愿是守护正义联盟存在世界的和平,现在眼前的男人是破坏者的王,那个无限生灵为之战栗的诸魔大君,是她要战斗的对象。

然而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事情,又让她无法去仇恨眼前人,她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希望文彻斯特教堂的新厨师活着,但是又害怕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魔君玩弄人心的阴谋伎俩。

魔鬼最大的本事不就是利用人性的弱点,把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么?

王尚叹了口气:“正义与理想,有时候就像戒律一样,会扭曲人愿,禁锢心灵。破坏者比较守护者最大的差异,就是尊重自己多过尊重别人。心里想要得到什么,就去得到什么,从来不去压抑自己的欲望。

你曾说只有爱能真正拯救世界,但是如果你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面对,选择逃避,又如何去引导人类向善?”

戴安娜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在心里问自己,他真是那个圣王所言没有丝毫怜悯之心,要把死亡散播到无限宇宙的魔君?

他记得她说过的话,他救了那些可怜的秦淮河女人,他把象征美好的《飞鸟集》、《心中的向往》、《是活着,还是死了》送给了教会学校那些女孩儿。

她无法把眼前人与心目中那个笼罩在至暗阴影里的魔君联系到一起。

他在演戏?

他是伪善的?

他在装神弄鬼?

魔君可是把力量比肩上帝的巨凶兽一斧斩掉脑袋的存在,用得着花费无数心思,欺骗她的感情吗?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温暖的手掌。

这时史蒂夫远远地喊了一声。

“戴安娜?”

她看向美国队长:“别担心,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从今天起,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认识魔君,认识那些破坏者。”

“……”史蒂夫无言以对。

意志出现动摇的何止戴安娜一个人,就连向来坚定的他,同样陷入深深的困惑中。

“你的盾牌。”

来自身后的声音打断他的沉思,他下意识把那团黑影接在手里。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重量。

那是他的战盾。

他抬头看向骷髅王身边的黑暗精灵,沉默了好长时间,最终轻叹一声,走入旁边的次元门扉。

另一边。

王尚攥起五指又轻轻张开。

两团光飞到戴安娜身上,变成守护银镯。一团光落在腰间,变成真言套索,还有两团光落在身后,变成火神的剑与盾。

王尚走到希尔瓦娜斯与李奥瑞克站立的地方,手往身前一划,黑色矩条不断拉伸,变化为一扇可以直达静寂王庭的次元门扉。

“希尔瓦娜斯、李奥瑞克,你们先带着红菱等人返回王庭。”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神奇女侠:“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是。”

希尔瓦娜斯与李奥瑞克不敢怠慢,从侧方建筑屋脊跳下,引领那些秦淮河女人走入次元门扉。

目送他们消失后,王尚抓住戴安娜的手,再看了一眼玉墨消失的方向,化为一道乌光投入天空。

他带着神奇女侠来到世界之外,对着那片曾经短暂驻足的物质领域伸出手掌。

随着眼睛开合,一团混沌能量由物质领域核心飞出,落入王尚掌心。

戴安娜看着那团散发惊人脉冲的混沌能量,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这是什么东西?”

王尚说道:“它是连接下级世界物质实体的空间洪流,嗯,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圣平原的一块碎片。”

“圣平原的一块碎片?”

戴安娜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圣平原是什么?

“圣平原”是魔君与圣王所在主宇宙一个物质实体,它被冠以圣平原之名,不代表那就是一块巨大的陆地。

严格意义上讲,圣平原是由无数时空井构筑的枢纽设施。

如果把主宇宙看成一个气泡,那么下级世界就是这个气泡表面为数众多的泡沫,这些泡沫不均匀地分布在主宇宙的宇宙膜外面,主宇宙的宇宙膜有通道连接下级世界。

圣平原就位于“泡沫”最密集的地方,换句话讲,它是连接下级世界的众多时空井的集合体。

在这个好像蜂巢的物质实体中,充盈的次元能量像潮水一样起落,守护者与破坏者可以利用它的独特性质在主宇宙与下级世界自由穿梭。

像这样的“交通要道”自然是兵家必争之地,也由此引发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当年魔君败退前的一击将圣平原炸碎,随之而来的时空风暴把混战中的守护者与破坏者卷入次元夹缝。

她原以为落入下级世界的只有守护者与破坏者里的幸运儿,没想到构建圣平原的空间洪流也与下级世界的存续之力出现融合。

“莫非……那个身穿龙袍的死灵就是受到它的影响才能在南京城大量制造尸傀?”

(忽然发现今天再更一章就能达成投资的一项任务了,拿我就把本该明天更新的章节放到今天来吧,也不知道申诉能不能通过,如果不能我会心态爆炸的。)

第六十六章 收菜

王尚摇了摇头:“时空洪流不只是提高了下级世界的能量水平,还将两个不同的世界沟通,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时间与空间的重叠,从而改变了下级世界的模样。”

“你是说,那个身穿龙袍的死灵来自另一个世界?”

“是的,那个死灵的身份是清末起义军的领袖,太平天国的洪秀全。”说完这句话,王尚将从威震天那里听来的事情,结合希尔瓦娜斯的调查结果与自己的推测,将围绕金陵城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在这个被影响改变的世界里,日军发动南京大屠杀的动机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非常重要的一条------破坏金陵的龙脉,断绝中国政府的国运。

自古以来许多王朝把金陵作为都城,不只是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还因为这里有两条龙脉交汇,一条是由喜马拉雅山脉而来的南龙,一条是由宁镇山脉而来的东龙,再加上呈环抱之势过境的长江,使得金陵成为一方风水宝地。

诸葛亮就曾用虎踞龙盘描述过金陵气象。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王朝的统治者把金陵定为都城。

其实从秦始皇称霸天下以来,多位王朝统治者忌惮金陵气象,曾多次破坏这座城市的风水。

比如秦始皇命人断方山、马鞍山龙脉,并开凿秦淮河来泻掉长江的龙气,还把金陵改为秣陵。杨坚也曾在攻下南京后大肆屠戮、破坏。

同中国人一样,日本人崇信鬼神、风水学说。在对华作战的主要方针以外,破坏南京的龙脉也被当成一种制胜战略。

威震天以隐者战士的形态降临南京城,骷髅王李奥瑞克所面临的情况更加恶劣。他在圣平原战役中被守护者重创,身体被时空乱流挟裹,以零散形态坠落在孝陵附近。

受空间洪流影响复苏的不甘鬼灵找到并拿走了骷髅王李奥瑞克的王冠,把它戴到头顶。

当然,一般鬼灵是没有办法抗衡李奥瑞克的威压的,但是对于生为人王,死亦鬼雄的洪天王来讲,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王尚以前在自媒体看到过关于洪秀全下场的文章,与民间记载不一样的是,这里的洪秀全并没有被左宗棠挖出来鞭尸,然后剁成肉酱塞入大炮,轰进大海。他居然抢了明太祖的地盘,变成一方阴主。

在得到骷髅王李奥瑞克的皇冠后,洪天王的力量得到进一步增强,拥有了制造亡灵大军的能力。

他不甘心就这么躺在墓穴里当一位阴主,他要完成生前没有做完的事情------一统天下。

但是在此之前,他需要足够多的尸体来制造自己的尸傀军团。

日军占领上海后,洪秀全多次以托梦、显圣的方式诱导朝香宫鸠彦王、松井石根等人,趁中国军队士气低落,协调不周的时候进军南京,发动大屠杀,以战火与鲜血来破坏金陵龙脉,削弱中华国运。

按照威震天的说辞,在王尚没有进入这个世界,令整个系统崩溃重启前,鬼王形态的洪秀全利用了侵华日军,以南京大屠杀为起点,汇集了上百万尸傀,几乎将大半个亚洲变成死亡之地。

以上便是受到空间洪流影响发生的改变。

戴安娜听完他的讲述,总算是解开了心中的疑虑。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王尚说道:“带回去。”

“带回寂静王庭?”

“嗯,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或许……温蒂有的玩了。”

戴安娜心想,也只有魔君这样的人物才会把能够魔改世界的强大能量说成有趣的东西。

“温蒂是谁?”

“温蒂是我的养女,一个身世非常可怜的小姑娘。”王尚说道:“你如果愿意,可以让她喊你母亲,希尔瓦娜斯与莉娅为这个称呼已经争了好久。”

戴安娜对于变回魔君的他原本还有一些排斥和尴尬,听到这句“顾少秋”式的玩笑话,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原来魔君也有一颗凡人的心。

原来魔君在文彻斯特教堂对那些女学生的关心是天性使然。

王尚攥起手掌,那团散发惊心动魄之力的光芒不见了踪影。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小世界,转身往虚空一划,斩出一道黑色门扉。

“要走了吗?”

戴安娜知道他的眼里为什么饱含惆怅。对于那个会以非常优雅姿势抽烟的女人,她在敬佩、欣赏,喜欢的同时,还有一丝嫉妒。

海王讲魔君无情。

海王错了。

钢骨讲魔君残忍。

钢骨错了。

克拉克讲魔君邪恶。

他或许很邪,但并不丑恶。

“不,在回去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

“收菜。”

“收菜?”戴安娜觉得魔君大人说这句话时的笑容好不正经,像一个做了恶作剧的孩子。

………………

另一边。

骷髅王举着他的大锤走在希尔瓦娜斯身后。

“王上居然把戴安娜征服了,不是用力量,是用爱,那个我们破坏者无比厌憎的东西。”

希尔瓦娜斯寒声说道:“那是你无比厌憎的东西,杀妻的人王。”

“希尔瓦娜斯,你激怒我了。”

“李奥瑞克,要知道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现在还是洪秀全脚下一块枯骨,你有什么资格愤怒。”

骷髅王不说话了,许久才冷哼一声。

“希尔瓦娜斯,我理解你失宠后的沮丧,不会把你的恶毒语言记在心里。”

希尔瓦娜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骷髅王:“李奥瑞克,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王之所以为王,是因为王有一种令万物折服的魅力,我或许会嫉妒戴安娜,却永远不会怨恨那位星海般迷人的王。

李奥瑞克,我警告你,不要试图用人类女性的思维来腐化我对王上的真心与忠诚,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拧下你的头颅丢给神墓那条恶龙塞牙缝。”

就像以前那样,他们两个的关系很糟糕。

不只是因为李奥瑞克和大巫妖克尔苏加德走的很近,更多的是理念上的冲突。

这时走在前面的素琴回头看向他们,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皮肤迅速光栅化,露出后面的机械面孔。

“大地是资源,星空是资源,力量是资源,生命是资源,男人是资源,女人是资源……爱也是一种资源。强大的人就应该掌握多数资源,无能之辈不配存活,因为他们只会浪费资源。”

突然改变的画风把李奥瑞克与希尔瓦娜斯吓了一跳。

素琴变成了机械生命体,连声音也带上了浑厚的金属质感。

“这个声音……”李奥瑞克的上下牙床撞得咯咯响:“你是威……威震天?”

希尔瓦娜斯说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以前在寂静王庭的时候,黑百合最喜欢站在威震天的肩膀,因为她说站得高看得远。而漫威宇宙的死亡女神总是会跟变形金刚宇宙的生命天尊昆塔莎撕逼,那时候的威震天会闭上嘴巴藏到诅咒祭台的黑玉石柱后面躲清静。

不等威震天讲话,李奥瑞克的上颌骨与下颌骨连续撞击,发出让人发麻的笑声:“你这个家伙,不会是又被红蜘蛛卖了吧。”

“不要跟我提那个名字。”隐者战士胸口红眼射出一道光芒:“别让我再见到那个叛徒,不然一定拧下他的脑袋丢进烈焰熔炉。”

希尔瓦娜斯说道:“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

威震天沉声说道:“这次我一定不会饶过他。”

李奥瑞克掂了掂放在肩头的大锤,总觉得人类身长的威震天少了他特有的霸气与邪恶,看起来相当滑稽。

他觉得这货的下场比自己要惨多了。虽然他也在圣平原一役身受重伤,连王冠都被人拿走,但是好歹留了个全尸。威震天就惨了,那么大的体型就剩下右眼及附近区块,现在别说碰到擎天柱、通天晓那群夙敌,就漫威宇宙力量垫底的鹰眼,惩罚者什么的配个好点的武器都能把威震天送上西天。

“希望日后见到红蜘蛛,你能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这时希尔瓦娜斯想起一件事。

“如果我没有记错,圣平原战役打响前,昆塔莎拿走了战争宝库的半块火种源前往下级世界去征召霸天虎。直到圣平原被王上以伟力震碎,她都没有回来。”

威震天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讲,那意味着他想要利用火种源修复身体的计划泡汤了。换句话说,在他们的王找回昆塔莎或者宇宙大帝的残骸前,他的意识只能暂时屈居在弱小的隐者战士体内。

如果他乐意分享自己的身体,还可以前往dc宇宙的天启星,漫威宇宙的奇瑞塔星,尝试借助对方的科学设备制造一具新躯壳。

他当然不愿意那么做,他不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处理。

ps:编辑说申诉要后台申请,然而第一次申诉没有通过,再要申诉要一个月后,我真的是无语了。心态有点崩,很茫然,也很无力,今天一下午就只码出一千多字来。

弱小是一种原罪,这句话还真没错,混乱才是真正的公平,这句话也没有错。

当社会以最大的冷漠展现他恶毒的一面,我一向秉承的温和之心动摇了。心怀美好与善良的人成为主流,团结在一起,形成一股力量,社会才能在这个引擎带动下驶向美好。但是当冷漠与自私的人占据多数,不,不用占据多数,只要他们能用恐惧压制良知,这辆列车将带着愿意去死与不愿意去死的所有人驶向地狱。

第六十七章 世间再无BATMAN

希尔瓦娜斯、骷髅王、威震天在后面对话,红菱等人不时回头,用怪异的目光打量那个变成素琴模样,跟他们一同生活数日的机器人。

尽管在死而复生那一刻,王尚已经把关于自己、破坏者的事情告诉她们,但是真正接触到黑暗游侠、骷髅王、威震天这种超越认知的事物,依然无法冷静对待。

作为人类,她们是渺小的,脆弱的,缺乏力量的……

但这只是暂时的。

王尚说过,他不仅会带她们脱离轮回,还会给她们在寂静王庭立足的资格。

便在这时,暗红色的光从前面的出口漫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怡春在一瞬间的晕眩过后,视觉迅速复苏。

她看到一张魔鬼面孔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还有王座外面流淌的血河。

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是宽广的祭台,直立的玉柱,躁动的原野。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晦暗与阴冷中,除了有着红瓦白墙小楼的那片区域。

那里春光明媚,鲜花烂漫,有树木高耸,有河流蜿蜒。

她看见一个小女孩儿飞了过来。

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有精致的脸蛋,穿着胸口绣着小熊图案的毛线衣,戴一顶尖尖的黑色魔法帽,下面是金色的头发。

她还注意到小女孩儿骑在一把魔法扫帚上,脖子挂着一枚比她的脸小不了多少的魔水晶项链。

“扫帚七,你快看呐,是王上回来了,是王上回来了……”

从门扉那边鱼贯走出的秦淮河女人听见她的喊声,一脸惊讶地望过去,没有想到这座看起来非常阴冷的王庭有一个鲜花般的小姑娘。

“是希尔瓦娜斯……咦,后面这个……他长得可真丑。”

扫帚七说道:“温蒂,那是骷髅王李奥瑞克。红骷髅说李奥瑞克太严肃,是个不懂审美的家伙,如果李奥瑞克把脸涂成绿色,他会试着跟骷髅王做一对好朋友。”

“哦,原来他叫李奥瑞克。他长得那么丑,一定很温柔吧。”

扫帚七说道:“谁告诉你长得丑就一定温柔了?你知道么,李奥瑞克生前杀光了置疑他的大臣,还用铡刀砍了妻子的头。”

“啊,真是一个凶残的家伙,我得离他远一点。”

骷髅王脸上没有肉,如果他有一张正常人的脸,现在的表情大约不会很漂亮。

“咦,王上呢?王上怎么没有回来?”她骑着扫把在空中转了好几圈,直到门扉闭合,都没有等来那个无比想念的身影。

扫帚七并不担心魔君的安危,用饱含忧愁的声音说道:“温蒂,我担心你以后会有很多母后,多到你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得。”

它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刚刚计数完毕。

寂静王庭迎来了十一个女人。

小女孩儿和魔法扫帚的对话惊呆了那些秦淮河女人。

豆蔻掩着嘴说道:“说……说话了,扫帚说话了。”

香兰翻个白眼:“老娘活见鬼了。”

红菱拧着她脸上的肉说道:“你今天见的鬼还少吗?”

香兰想了想,尸傀、洪秀全、还有骷髅王李奥瑞克,她们今天见的鬼不少,所以扫帚开口说话什么的,还真算不上新鲜事。

………………

虚空之下,混沌之上。

消散的世界之力好像一团薄雾缓慢流逝。

这片没有声音,也没有光芒的世界遗骸中飘着一个人,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战甲里的人。

下一个瞬间,虚空裂开一道豁口,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戴安娜才站稳脚步,一眼便看到前方漂浮的身影。

“布鲁斯?”

王尚说来接一个人,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自己的好朋友,蝙蝠侠布鲁斯韦恩。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你不是圣王说的那种人。但是我不认为蝙蝠侠会离开守护者,加入你的阵营。他是正义联盟里意志最坚定的人。”

戴安娜看着悬浮在虚空的朋友与战友,对于王尚想要把蝙蝠侠拐到己方阵营的行动十分不看好。

她为什么选择跟他回王庭,一半原因是不想逃避内心的感情,一半原因是想要用自己的眼睛认清魔君本质。

蝙蝠侠可不会因为她背叛守护者就会意志动摇,同样投入破坏者阵营。

至于使用神力把蝙蝠侠变成傀儡,对于魔君这种身份的人来讲,也太掉价了。

王尚没有说话,只是对她笑笑,踏步虚空至布鲁斯韦恩身边,伸出手指在他额头点落。

不大的功夫,蝙蝠披风动了动。

隐没在头罩后面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嘘……

布鲁斯韦恩打量一眼周身环境,目光移动到王尚脸上,随后看向旁边站的戴安娜普林斯,嘴角的肌肉扯动数回,看起来对于眼前一幕很是震惊。

“戴安娜?”

“布鲁斯……”

两人的谈话止于称呼。

神奇女侠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也没有尝试告诉蝙蝠侠魔君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们以前很可能误会他了。

布鲁斯韦恩是一个比史蒂夫罗杰斯更有主见的人,从来不用别人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王尚说道:“我不想问你事情的对与错,我只想知道你准备怎么补偿温蒂。

6000多个平安夜,6000多次死亡,6000多回直面人性的残忍,社会的冷漠。而你,也是造成温蒂6000多场痛苦的元凶之一。”

戴安娜一脸茫然,他知道魔君有一位养女,那位养女很可爱,也很可怜。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蝙蝠侠会跟温蒂扯上关系,而且从上面的对话可以听出,蝙蝠侠对于温蒂的悲惨过往负有一定责任。

布鲁斯韦恩会做出伤害一个小女孩儿的事情吗?

她不明白。

但是她不会现场提问。

她等待布鲁斯韦恩的回答。

“……”

蝙蝠侠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温蒂这件事上,他成了正义手里的刀。

正义用他伤害着温蒂,不断的,一次次的,非常残忍地折磨一颗善良的灵魂。

“温蒂现在寂静王庭。”王尚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放下正义,以布鲁斯韦恩的名义去守护那个小女孩儿,让她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

布鲁斯韦恩低下头,看着胸口的蝙蝠标志沉默不语。

戴安娜呆呆地看着王尚的侧脸。

他真的做到的,只是几句话就把正义联盟那个意志最坚定的家伙说的哑口无言。

如果是别人,或许认为布鲁斯韦恩还没有想好说辞,但是作为朋友与战友,戴安娜很清楚,那个蝙蝠侠完全失去了斗志,现在的布鲁斯韦恩很迷茫,很愧疚,很后悔,他丧失了对正义的信心。

没有对正义的信心,没有自信,他也就不再是正义联盟那个嫉恶如仇的蝙蝠侠。

嗤的一声响。

布鲁斯韦恩撕掉了胸口的蝙蝠标志。

“我跟你走。”

王尚说道:“你没有让我失望。

真正的正义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并不会因为你为心中的正义做事,便视你为代言人。无论通过什么方式,它总是会有办法惩处那些因为坚持正义而伤害别人的人。

这才是正义!

你们守护者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内心的坚持。

在生养你们的宇宙的东方世界,有一句话流传很广的话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正义亦然。

正义是善良的,正义也是残酷的,正义是温暖的,正义也是冷漠的。”

戴安娜仰头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

她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无法抗拒他的吸引。

作为魔君,他不只具备摧毁一切的力量,一颗温柔的心灵,他还有一种让人心折的魅力……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包容”。

包容爱恨,包容善恶,包容黑白,包容对错,包容世界万象。

他有一颗如天地般的包容之心。

她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虽然只能覆盖两根手指。

“走吧。”王尚淡淡地说道,转身往侧方一划,虚空中裂开一道细缝。

他拉着戴安娜的手走入那片如水波般轻轻荡漾的次元门扉。

布鲁斯韦恩看了一眼身后虚空,对着缓缓消散的世界之力叹了口气,跟在王尚与戴安娜的身后走上了通往寂静王庭的道路。

从今天起,正义联盟再无蝙蝠侠。

………………

李奥瑞克看着那群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秦淮河女人,有些不爽地抓了抓头皮,尽管上面有王冠覆盖,他文艺范儿的长发也从来不会被头屑困扰。

“怎么王上睡了一觉就变得仁慈起来,不仅认了一个人类小姑娘做养女,还把南京城的女人带来王庭,关键是他居然放走了美国队长。就是那个家伙的好朋友,总是在不断画圈,一直画圈的家伙把我打成重伤,不然又怎么可能被洪秀全那样的小人物夺走王冠。”

一直画圈的家伙?

ps:今天下午跟老婆谈了谈,决定暂缓更新。因为老书被屏蔽,失去了收益,而这本书的成绩很差,写到现在已经成了自嗨文,能对上电波的或许看着还不错,但是更多人对不上电波。

我原本打算用老书的订阅糊口,这本书继续往下写,万一字数多了成绩能好呢?然而世界上总是有一些恶人,努力让你的生活变得疲惫不堪。

这本书不是要太监啊,是暂缓更新,等我先重新写个大众一点的开头。总是要吃饭的嘛……

这本书我后面还是会写的,虽然塑造人物查资料很累,但是你们可以看出来,我自己写的很嗨,就愿意写这种文青文。

所以愿意等的请放在书架,尽管以我的码字速度,更新会很慢就是了,不过这本书不会上架了,算是给愿意等的人的补偿吧。

另一本书可能会更换分类。嗯,我应该会试着写爽文,生活啊,总爱把人逼上梁山。

不对,不是生活的错,不能什么事都怪生活,生活也很无奈,也身不由己的,对不对?

第六十八章 李奥瑞克的困境

希尔瓦娜斯认真地想了想了,李奥瑞克说的是史蒂芬斯特兰奇吧,那个在萨格拉斯手下逃掉一条小命的人类法师。

“哦,李奥瑞克,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还好王上现在外面,如果那位大人现在这里,听到你刚才的话,我敢保证你现在已经是神墓空间瘴气沼泽里一块腐烂发臭的枯骨。”小丑把手上的白手套扯的啪啪作响。

他从王座后面的阴影中走出,目光在威震天身上停顿片刻,最后落在李奥瑞克的骷髅脸上,砸吧一下舌头,做出标志性的阴邪笑容。

“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资格。”李奥瑞克一把抓住小丑的领带,把这个敢于讽刺他的弱小人类从地上拎起来。

寂静王庭人才济济,英杰辈出,破坏者一脉最鼎盛的时候,这个花猫脸只配站到诅咒祭台边缘,连上浮岛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他居然敢对上位骷髅王冷嘲热风,李奥瑞克怎么可能不愤怒。

正常人被抓着领带提起来,脸色绝对不会好看,然而小丑表情未改,用疯狂的笑容面对骷髅王残酷的脸。

这时温蒂从女人堆里钻出来,用带着三分火气七分稚气的声音说道:“那个坏人,你放开j,我不许你欺负他。”

小丑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听到没有,温蒂公主让你放手。”他用手弹了弹肩膀上压根儿没有的灰尘:“难不成,你认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价值还在公主殿下之上?”

骷髅王看看温蒂,又看看一脸欠抽笑容的小丑,两排牙齿磨的咯咯作响,不过最后还是忍住心头邪火,把小丑放到地上。

“这就对了,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身份有一个精准定位,不然的话……”小丑低了低头,用微微上瞟的目光看着李奥瑞克:“游戏就不好玩了。”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今天对骷髅王的挑衅可不是无的放矢。他要骷髅王对自身有一个定位,这个道理放在他身上同样成立。

现在温蒂是他的大靠山,那么……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让那些穷凶极恶的魔王认可小公主的存在,这样他便能以管家与亲友的身份牢牢站在王庭核心。

“贱人,你闭嘴。”骷髅王大声吼道。

小丑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捏住两瓣猩红嘴唇,口齿不清地道:“是这样吗?”

希尔瓦娜斯与威震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个撕逼。

“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小丑拍拍李奥瑞克的肩膀:“今天我心情好,就解答一下你的疑问好了。

王上是谁?他的智慧像宇宙海一样高远,哪里是我们能够比较的。

史蒂夫罗杰斯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作为复仇者联盟里的领军人物,他很有主见,又擅于坚持主见……嗯,也可以用刚愎自用来形容,而且是一个对权威持怀疑与审视态度的人。

他在你们不久前探索的那个世界里,见识到一个国家只存在一种声音会造成多么大的灾难后,一定会反思守护者对于破坏者的态度,他会认识到圣王对有一颗温柔心灵的魔君缺乏包容。

这一点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不断腐蚀他的意志,史蒂夫一旦有机会回归守护圣堂,必将成为一道杂音。

他会认为自己是清醒的那个人,而其他人是被圣王的话煽动失去理智的狂热者。他必须要做一个反对派,来避免类似‘南京大屠杀’的事情在破坏者与守护者的战争中重演。

杀死史蒂夫,还是把他变成一枚钉子摁进守护者的心脏?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选?”

李奥瑞克被小丑问的哑口无言。

他很震惊,也很羞愧。

震惊于魔君对人性的把握力多么强大,羞愧于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察觉这个有可能瓦解守护者阵营的阴谋。

“现在你不会再纠结王上放走史蒂夫这件事了吧。”希尔瓦娜斯看着骷髅王,隐藏在兜帽后面的眼射出逼人的杀意。

那是警告,也是决心。

警告骷髅王不要再质疑伟大的王的决定,如果还有下次,她会毫不犹豫用黑弓的弦勒断他的脖子。

威震天指着自己的头,或者胸说道:“强大,不一定是因为力量,还可以是智慧。”

温蒂想了想,觉得这个机器人说的好有道理,不过为什么总有一种很滑稽的感觉。

红菱跟怡春在后面小声议论着。

“哪个说铁脑壳就是笨蛋的,他跟素琴一样会挖苦人。”

“挖苦?”豆蔻看了李奥瑞克一眼:“那分明是鞭尸。”

胖春花扯了她一把:“你们小声点,李奥瑞克听到会生气的,人家好歹是一位国王。”

豆蔻给她加了两个字:“生前!”

怡春瞥了脸都绿了的骷髅王一眼:“不怕,不怕,顾会保护我们的。”

李奥瑞克心里那个恨哪!

他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呢?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在他帅气的脸上踩一脚?

他想了好久,最后想通了。

好像从他置疑魔君放生史蒂夫的决定开始,他就被那些女人盯上了。

魔君果然强大,就算本体没在这里,照样能够左右局势。

他这个骷髅王比起那位魔中之王,差的太多太多……

就在这时,一道乌光在天空拉伸,随之而来的是魔君伟岸的身躯。

阶梯在他的脚下生成,延续到猩红王座前方。

魔君后面是腰缠真言套索,背负剑盾的神奇女侠。

“哇,她真的好漂亮。扫帚七,我长大了也能变得像她那样吗?”

“温蒂,你长大了一定比她还要漂亮。”

“谢谢你,扫帚七。”

“温蒂,我刚才说你会有很多母后,现在看来少算……”

“咦,怎么会是他?”

温蒂打断了扫帚七的发言。

因为次元门扉那边走来一个穿着黑色战甲的人。

她记得他。

蝙蝠侠,那个一直阻挠她跟j相聚的人。

但是她并不记恨他。

就像j说的一样,那个人其实很可悲,因为他把自己活成了正义的奴隶。

她是命运的棋子,他是正义的奴隶。

她觉得他们很像,都那么可怜。

既然都是可怜人,为什么要互相仇恨呢?做朋友不好吗?

第六十九章 奥妮克希亚

威震天、骷髅王、希尔瓦娜斯同样一脸错愕表情。他们知道那位让人无语的王出去逛了一圈泡了个半神妹子回来,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屁股还没坐热呢又弄了只蝙蝠回家。

这……这些守护者是怎么了,都是等着领养的宠物吗?

骷髅王:“……”

李奥瑞克现在对魔君佩服的五体投地。

威震天觉得他这么多年的老大白做了,以往他想挖汽车人的墙角一万次里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都失败了,现在孤高的魔君陛下出去逛了一圈就卸了正联一条大腿下来,外带给复仇者联盟装了枚定时炸弹。

不能比啊……不能比……

比不了啊,比不了。

他是真的服了。

这时小丑走到温蒂跟前,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看,花生来了。”

温蒂看着他开心地笑了。

“batman怎么把胸口的标志给撕下来了?”

小丑说道:“我想,那是在跟过去告别。”

她拍着手说道:“王上又救了一个可怜人,他果然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人。”

骷髅王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觉得自己脸上有肉的话,现在一定在抽搐。

他们是恶人,恶人,恶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温蒂的话是在夸魔主呢,还是在骂魔主呢。

这时王尚走到王座前面,手臂一挥,前方多了两排座椅。

温蒂在小丑的引领下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扫帚七刚要靠过去,化妆脸暗中绊了他一脚,抓着把手拽到后面。

小丑把脸靠过去,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低声说道:“英雄都是很要面子的,你得给点阳光,这样花儿才会开的更加灿烂。”

扫帚七用力挣扎,但是一点用都没有,被小丑抱在怀里退到温蒂身后。

希尔瓦娜斯走过去,在王尚右手边的座位坐下,然后是骷髅王与威震天。

神奇女侠与蝙蝠侠紧靠温蒂落座。

中间站的红菱等人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相比希尔瓦娜斯、戴安娜等人,他们都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与寂静王庭有些八字不合。

“别紧张。”王尚看到她们脸上的表情,伸出手臂往天空一划,空间被撕裂。

便在这时,突然发生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打断了他的动作。

浮岛边缘出现一道黑色沟壑,涌动的雾气从里面往外泛,让人心惊的能量波动潮水一般不断扩散。

神奇女神一下子站起来,抽出身后的火神之剑与火神之盾,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对面希尔瓦娜斯从座椅上起来,没有摘黑弓,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大魔爪从涌动的雾气那边伸出来,扣住沟壑边缘。

接下来是第二只魔爪。

随着关节弯曲,能量波动猛涨,两只魔爪左右一分,那条原本就十分惊人的沟壑一下子扩张开来,仿佛天堑一般。

吼……

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整个王庭,声浪向着远方奔流。

温蒂的脸色微微发白。

小丑怀里的扫帚七不再挣扎,老实的跟一只小花猫儿似得。

红菱、豆蔻等人直接吓傻了,香兰跌在地上,上下牙齿直打架。

这时骷髅王从座位下来,扛着他的长柄钉锤走到殿堂正前方,银色的长发随着对面过来的风不断飘扬。

黑色雾气在浮岛边缘迅速扩散开。

下一个呼吸,红菱等人只觉眼前一花,狂风过境,一道巨大黑影将涌动的雾气搅散,从王庭天空掠过。

“龙,龙,龙,龙,龙……”

扫帚七缩在小丑怀里,结结巴巴说道。

这时温蒂也看清楚天空的情况,小脸上满是惊讶与好奇。

豆蔻、香兰等人的头发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脸色白的像一张纸。

这玩意儿如果出现在南京城,那些日本鬼子聚在一起也会被禁不住它的一巴掌吧。

黑影在浮岛上空飞了三圈,羽翼时而遮蔽来自十一区的阳光,时而在王座前方投下一团阴影。

它不断发出如雷吼叫,似乎是在宣泄内心的喜悦。

回家的喜悦!

香兰被怡春拉起来的时候,天空盘旋的黑影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闪光,坠落在王座前方,化为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穿着紫色法袍,手握蓝宝石法杖的女人。

“是奥妮克希亚。”希尔瓦娜斯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她很少笑,能让她笑的人屈指可数,奥妮克希亚便是其中一个。

或许是来自一个世界的关系,她跟奥妮克希亚一直保持着同进退,共担当的关系。

圣平原战争打响后,她留在了寂静王庭,而奥妮克希亚随同大军开赴战场,接下来的一万年两人再没有见面。

奥妮克希亚对她点点头,示意有什么话待会儿在说,目光在神奇女侠与蝙蝠侠身上扫过,又在温蒂脸上停留一阵,最后落在猩红王座。

“至高无上的魔主,奥妮克希亚听候您的差遣。”她把法杖放在一边,单膝跪地,作为龙族,以人臣方式表达自己的忠诚。

“起来吧。”王尚淡淡说道。

奥妮克希亚从地上起来,视线转动的时候看到威震天的挫样,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还记得红蜘蛛那个胆小鬼远去的背影,当时她正在帮助海拉对战勇气天使英普瑞斯,没有注意那边的情况,看来这个不嫉贤妒能的耿直boy又一次被红蜘蛛卖了,就像在以太空间外围那场战争一样。

区别是那次规模很小,生命天尊及时赶到,救了威震天一条小命。而圣平原战役的规模太大,守护者与破坏者的斗争从主宇宙一直延伸到下级宇宙。能力大的大打,能力小的小打,以她黑龙王女儿的身份,一眼望去都觉得眼花缭乱,可想而知场面有多么混乱。

ps:新书已经写了有两万多字,明天发给编辑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话。哎,写其他类别的书真吃力啊,到时候还得摆脱大家捧场新书期投推荐票什么的,看不看没关系,就当帮我一个忙,反正这本书会断断续续的更着。

第七十章 莉娅归来

就在浮岛上方的空间裂隙缓慢闭合的时候,靠近地面的位置又浮现一道超过十米的次元门扉。

咚!咚!咚!

伴随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个庞然大物从门扉那边走出。

它有着长而弯曲的黑角,嘴里伸出尖利的钩牙,尖鼻上方暗黄色的眼眸闪烁着骇人凶光。一道又一道狰狞伤口在胸部蔓延,由黑色的拉环固定,肿大的腹部外面带着染血的布兜。

它左臂绑着锁链,手里握着铁钩,右手拎着一把巨大的铡刀。

在这个近三米高的恶魔后面,还有几个矮了前者一头,同样左手钩,右手刀的丑陋怪物。

不同的是,它们没有弯角,没有獠牙,但是有一大一小两只左手,胸口没有布兜,是一张犬齿交错的大嘴,后面有脏器不断蠕动,时而溢出鲜血。

红菱等人吓坏了,聚成一团,缩到距离王尚不远的地方。

哪怕见过南京城惨状,哪怕有心理准备,作为人类女子,面对屠夫与缝合怪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骷髅王的牙咯咯作响。

那是他在笑。

“是屠夫和他的缝合怪军团。”

就像希尔瓦娜斯与黑百合、奥妮克希亚是朋友,刀锋女王跟漫威宇宙死亡女神、诺克图娜尔关系不错,他骷髅王也有好基友,屠夫便是其中之一,这不仅仅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宇宙,还因为理念上的认同。

屠夫喜欢血液喷溅的声音,沉溺铡刀切断骨骼的手感。

克尔苏加德把亡魂的哀嚎比作世界上最动听的音符,而他骷髅王李奥瑞克,喜欢看人类被他们的命运吞噬时充满绝望与悲伤的脸,那是世界上美丽而又精致的画面。

屠夫没有走到王庭中央,他在边缘停住。咚,咚,咚地跳了几下,像个孩子一样扑倒在地上,往左面滚了三圈,又往右面滚了三圈。

沉闷的声音传来……或者说低吼。

“嗬嗬嗬,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站在王庭的感觉太棒了,那讨厌的失重空间快把我转晕了。”

“啊……我想要肉,新鲜的肉,还有安达利尔的脚后跟。”

“……”王尚:“安达利尔的脚后跟?什么鬼?”

这是屠夫?暗黑世界里那个恶名昭著的屠夫?你敢相信?

骷髅王李奥瑞克转过身去,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威震天幸灾乐祸地道:“他还是那么……呃,单纯。”

这时次元门扉又溢出一缕黑色能量,随之而来的是非常清脆的音符。

三个长发垂胸,浑身不着片褛的美艳人鱼从里面飞出来,绕着浮岛前端两排石柱转了几圈,尾巴往上一裹,向着远方王座低下头。

那是塞壬三姐妹,用歌声狩猎的海上妖精,能够发出催眠的魔音。

虽然她们的排名比缝合怪靠前一点,但是放在王庭最鼎盛的时候,她们只配栖身外面的诅咒祭坛。

扫帚七在小丑的怀里躁动地道:“哦,她们可真漂亮。”

小丑带着白手套的手摩挲一下它的把手,笑的很是阴邪。

“你这个精神病,放开我,放开我……”

在塞壬三姐妹之后,浮岛前方次元门扉膨胀数次,释放出一股让人心惊的能量波动,然后是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不要。”

吼~

那个尖细的声音越过次元门扉刺入众人耳廓的同时,一道吼声如奔雷而至。

那些黑色雾气向外鼓荡,粗壮的身影带着缕缕烟丝落在地面上。

咚!

比屠夫出现时还要沉闷的响声发出,地面都震了三震。

塞壬三姐妹闭上了嘴巴。

屠夫不滚了,换成婴儿坐的姿势。

奥妮克希亚转身望去,右手握的法杖在地面轻轻敲了敲。

叮~叮~

来的不是人,是一只身材苗条的大恶魔。

莉娅波罗!

关键是她手上还抓着一个人,刚才的尖叫声正是从这个人的嘴里传出。

“哈?”王尚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呼,努力维持表面的镇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沉稳,很坐得住,像一个合格的魔君。

那人跟莉娅波罗的纹理是一样的。

不,准确的说是战衣的色彩跟莉娅波罗的外皮相似,都是有些发暗的红。

不过呢,莉娅波罗的造型看起来非常威猛,她手里那个家伙看起来很猥琐,脸上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中间是白色的眼球,后面还背着……不,是插着两把刀。

王尚对这家伙很熟悉,因为他太贱了,想不熟悉都难。

死侍。

漫威宇宙的死侍!

没想到莉娅波罗出去转了一圈,把奥妮克希亚,塞壬三姐妹、屠夫找到的同时,还抓了一名俘虏回来。

“王上,莉娅归来。”

“你辛苦了。”王尚稳稳地坐在猩红王座上。

咚,咚,咚。

莉娅波罗往前走了两步,将捏在掌心的死侍直接丢出去,然后单膝跪地,身形慢慢变小,黑烟不断升腾,最终由一个顶级恶魔缩小成人类体型。

“莉娅无能,这次出去只带回奥妮克希亚、塞壬三姐妹与屠夫。”说完这句话她顿了一顿,又道:“守护者方面在圣平原战场部署了星灵舰队,新星、绿灯、蓝灯军团,还有海王的亚特兰蒂斯舰队。他们在漫威宇宙天神组的帮助下,正在利用宇宙大帝的残骸扫描次元空间,来打捞迷失其中的守护者与破坏者。在外围游荡的这段时日,我亲眼目睹血鸟与洛基被守护者从次元裂缝吸出,但是没有力量去营救他们。”

血鸟?

希尔瓦娜斯皱了皱眉,那可是她从安达利尔手下挖来的小跟班,居然成了守护者的俘虏,她很不爽。

至于洛基。

那个家伙在王庭人缘不好,倒是没有几个人会在意他,也就是守护者里面的雷神托尔,总是想把自家兄弟挖过去。

ps:新书的话想试试仙侠,不同的分类,也是不同的风格。那边尝试着写爽文吧,没办法啊~写科幻我总是写来写去就小众了~~~~

第七十一章 死侍

王尚的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点了点:“所以,你为了泄愤,就抓了个守护者回来。”

“是的,请王上降罪。”莉娅把头埋得很低,她其实不用这么早回来,如果能够在圣平原附近继续蛰伏一段时间,搞不好还能多救几名破坏者。现在因为一时气愤把死侍抓住,想到守护者方面一定会有所警觉,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只能选择撤退,带着奥妮克希亚,塞壬三姐妹、屠夫回归王庭。

“你确定守护者是在利用宇宙大帝的残骸扫描次元裂缝?”

“是。”莉娅说道:“守护者们还把其中一个区域改造成了牢房,用来关押破坏者。”

王尚的眼睛深处闪过非常细碎的光华。

“守护者那边的打捞进度怎么样?”

莉娅说道:“非常慢,毕竟涉及到主宇宙的空间结构与法则模型,对于下级宇宙的科学技术是一项很大的挑战。”

王尚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就任他们去吧。”

一句话说的座前人全愣住了。

魔君居然无动于衷,放在一万年以前,怕是已经带人杀向圣平原。

不过认真地想一想,魔君有这样的决定说明他很理智。

即便现在的王庭有了人气,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有一个女妖之王,然而比起光明圣堂的守护者,人员与力量还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只有继续扩充队伍,加强己方力量,组建起一支强大突击队,才能够打一个精彩的闪电战,让守护者们吃个大亏。

“莉娅。”

“属下在。”

“既然守护者已经有所警觉,你就在王庭安心呆一段时间,近期不要再去圣平原了。”

“遵命,伟大的魔主。”

这时莉娅才从半跪状态起身,看向猩红王座两侧人员。

她离开的时候王庭内除魔君本人,只有希尔瓦娜斯、小丑、温蒂三人,现在呢,多了骷髅王李奥瑞克、隐者战士威震天,一群凡人女子,还有神奇女侠和……蝙蝠侠?

在她看来魔君睡了一万年睡出些恶趣味来,总是喜欢把下级世界的人类带到寂静王庭。

当然,这不是重点。

怎么守护者阵营的神奇女侠与蝙蝠侠也出现在寂静王庭?

蝙蝠侠也就算了,一副目中无人,不苟言笑的样子。

神奇女侠……她看魔君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感觉不对啊。

莉娅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好像……她又多了一个情敌。

目光回到魔君脸上。

她看看手里的魔神挽歌,这回完全服气了。

他比魔君出去的早,比魔君回来的晚,然而成绩拍马不如。

要知道他收拢的都是破坏者,原本就是一个阵营的战友。魔君呢,魔君挖的可是守护者阵营的墙角,这比接人回家难多了。

“疼,疼,疼,疼,疼……”

莉娅沉浸在内心戏中的时候,被丢在地上的死侍终于缓过一口气,拔出从背后插进肚子里的剑。

那是他的剑。

但不是自己插自己。

他没有那样的恶趣味和古怪爽点,那是反抗的时候被大魔神插进去的。

当啷,当啷……

带血的剑被丢在旁边,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目光扫过王庭左右。

“啊,是,李奥瑞克,被我砍断过脑袋……他的职业是什么来?重金属摇滚乐?披头士?哦,不,他的气质适合做一位诗人。”

“这个是?威震天?”死侍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一边手指威震天,另一只手用力砸地:“哦,honey,你应该换一个可爱点的名字。”

他笑了半晌,视线移到希尔瓦娜斯脸上:“女王,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说完两手托腮晃了晃脑袋:“部落万岁……”

“咦,神奇女侠?”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把手放进嘴里咬住:“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也不认识什么克拉克。”

说完他从地上蹦起来,两手捏着头套下边翻起一块,露出嘴巴。

“呼呼……”他用力喘息几下,指着蝙蝠侠说道:“哈,我早就说过,这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红菱等人呆呆地望着他,心想这货真是一个戏精。

温蒂是另一种想法。刚开始她还很担心那个人,觉得两把剑插进肚子里一定很疼,一定很难受,现在她不担心了,那人活蹦乱跳的样子像一个大马猴。

小丑把脸凑到温蒂耳边,不无遗憾地道:“可惜丧钟死掉了,不然今天就有好戏看了。”

“丧钟?”

“丧钟来自dc宇宙,拥有不死之身,同死侍的能力相仿。”

温蒂不解:“那他为什么死掉了?”

小丑耸了耸肩:“被收进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化成了一滩血水。”

“啊,那个太上老君,真残忍……”

这时死侍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魔君脸上。

他张开双臂,然后把手轻轻放在胸前,好像t台上跳钢管舞的女郎一样自摸至下三路,然后扭着屁股往前面走去。

骷髅王的头发无风而动,手里的钉锤举了起来。

这时威震天拉了他一把。

李奥瑞克回头望向魔君,看到一个含着制止信号的眼色。

他没有动,把钉锤放了回去。

死侍还真砍掉过他的头,然而毫无意义。

就像他也曾砸碎死侍的胸腔。

“啊,无上的魔君,漫威宇宙的死侍向您献上最崇高的敬意。”他趴了下去,五体投地。

王尚默不作声,看这货继续秀。

死侍在地上趴了一会儿,见没人理睬他,有些尴尬地笑笑,怎么趴下的又怎么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他哭了。

是真哭啊,声泪俱下。

“我说我不玩,他们偏让我玩儿,我说我怕死,他们说我不会死……我是被逼上梁……不,x战警的,还是个贱习生。

吵嘴,内斗,打灭霸……那群人天天就是这么折腾,我都快给他们整疯了。

我的理想是什么?

话唠,赚钱,娶死亡。

呃,伟大的魔主陛下,如果您也喜欢她,可以把上面那句忘掉。

不,不,不,不应该是您忘掉,应该是我把它从脑子里勾掉。”

第七十二章 神墓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下面,右手化掌为刀比了比。

“还能长出来吧,会长出来的吧?”

“我究竟在想什么?那会毁了多少漂亮女孩儿的幸福生活啊。哦,我真是一个恶棍。”

神奇女侠在旁边点点头:“这句话说的很对。”

王尚心说戏精的求饶都这么奇葩。

来到王庭后一直保持缄默的蝙蝠侠说话了:“你打算留着他?”

王尚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温蒂身边的人都像你一样,那她的生活也太枯燥了。”

蝙蝠侠:“……”

这话说的他无力反驳。

死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下盘用力,从地上立起,伸展手臂,朝着李奥瑞克走去。

“现在我们是同伴了,抱一抱。”

留着文艺范儿长发的骷髅王愣了一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穿着姨妈血色戏服的小丑抱住身体。

“嗯,你有一种骨感美。”

死侍在骷髅王暴走的前一刻松开双手,朝着希尔瓦娜斯走去。

然而他中途就转了方向。

红菱、怡春等人一窝蜂散开,样子跟躲强x犯似得。

死侍有点失望:“抱一抱又不会怀孕。”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这个……我承认,被人拒绝是挺尴尬的。”

王尚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位爷确实是个人才。

他没有理睬死侍,继续奥妮克希亚来到王庭前的动作,伸出手臂在空中一划。

浮岛前方天空出现一道天堑般的黑色洪流,比黑龙来到时的景象更为骇人。

这道黑色洪流像混入清水里的墨汁迅速化开,前方天空变为一块幕布,幕布上开始出现各种颜色。

在杂草丛生的沼泽里,一副巨大的动物骨架散落在泥泞中,上面有拳头大小的血蚁来回移动,不时仰起头,触角微微挺起,用凶戾的目光扫视左右。

在沼泽上空,紫色的瘴气连绵到天尽头,不时有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的双头怪鸟。

这时浓厚的瘴气那边亮起两团金光,像飘在空中的火焰一样游荡。

下一个呼吸,接近五米长的蛇怪从旁边的密林里游出,然而还没等越过动物骨架所在沼泽,紫色瘴气骤然涌动,一个巨大身影带着针刺般的电弧冲出,直接就是大旋风,将蛇怪的身体拍进沼泽边缘的地里。

随之而来的是爆炸般的雷电射线,由巨兽前爪冲上天空。

蛇怪的半截身体顿时变成黑色。

这只有着狼头狮身的巨兽低下头,身子耸动一阵,再抬起头时,鲜血染红了微微外凸的嘴,尖利的牙齿上沾着一块血淋淋的蛇肉。

它抬头望望左右,把嘴里的蛇肉咽下,又俯下身子,继续撕扯蛇怪的肉。

但就在这时,一道狂风掠过,吹散了沼泽上空的紫色瘴气,陷入泥泞中的巨大动物骨架发出呜呜低鸣。

狼头狮身的巨兽一个激灵,猛地跳跃,尾巴往侧方甩开,全身的刚毛根根竖起,上面缭绕着刺眼的光弧,编织成一条闪电外衣。

这一幕变化说来复杂,其实不过一瞬。

就在狂风荡散沼泽上空瘴气的同时,更加巨大的黑影从天空压了下来。

雷光由巨兽体表溢出的同时,照亮一对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布满灰色鳞片的爪子,每块鳞片都有半米长宽。

这对爪子向下一按,往里面一收,便将巨兽牢牢抓住,从地面提向空中。

呼~呼~呼~

风压冲击着瘴云与黑土地,模糊的光影在地面摇晃,那是翅膀扇动的投影。

巨兽拼命地挣扎,不断地放电,然而弧光击打在黑色的爪子上没有任何效果。

随着成团的电光照亮四周,一道巨大黑影冲破瘴气区,扶摇而上,直冲九天。

那是一只长着两颗羊头的飞行怪兽,身上布满黑色与紫色的花纹。

狼头狮身的怪物渐渐没了动静,飞行怪兽爪子缝隙不断滴下暗红色的血液,被风吹散,漫出阵阵腥气。

远方一队披着金色羽毛的鹰隼突然躁动,向着四周散开。

呜的一声。

地平线那边闪过一道银白,从金色鹰隼所在位置袭来。

强风如同撕裂夜幕的晨曦,居然产生刺耳的爆鸣,如奔雷掠过。

长着两颗羊头的飞行怪兽躲避不及,被银光带起的风浪卷入,好像飓风中的一块黑布,不断翻滚着,挣扎着,发出阵阵哀鸣。

它脚下抓的狼头狮身怪从高空掉落,摔在地上变成一团肉泥,引来无数形如蜥蜴,身上有黄绿花纹的恶兽。

那道银光在天空飞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住,张开的羽翼把天空三颗太阳中的一颗遮蔽起来。

而在它对面,是一只同样张开羽翼,遮蔽夕阳的黑色巨龙。

一黑一白两只体型超过百米的巨龙在天空对峙,发出响彻苍穹的吼声。

黑龙银发,白龙金瞳。

在声波远去的南方天空,一条全身闪烁金属色泽与幽蓝光纹的带翼蛟龙跟着出声咆哮,似乎是在警告黑龙与白龙不要闯入自己的地盘。

三声龙吼过后,在极远处的大海中,水面在沸腾,海岸在颤抖。

瀑布一般的激浪升空,白练如龙,水花鼎沸,棘针与背刺如林耸立,一张竖口从中间分开,两排橙色眼珠散发出让人恶寒的气息。无数条水流顺着竖口下面的皮肤纹理与囊泡间隙流淌,如同暴雨一般跌落海面。

这头体长超过五公里的巨兽,发出连日月都颤抖的吼叫,带着数以百计的肉球生物从海面飞上天空。

一只白鹿踏水而来,脑后悬浮着七块黑色石板。

它所经之处凝水为冰,头顶天空始终笼罩着一块乌云,乌云内电光缭绕,雷鸣如潮。

在海洋与大地的分界线,半身黑半身白的凰鸟冲天而起,在它的势力范围内,黑翼所在区域变成黑夜,白翼所在区域是为白昼。

在与凰鸟相对的北方,有一片山脉,长脊纵横,连绵千里。

ps:你们发现没有,我写文有一个毛病,总是写着写着里面的怪物啊,人物啊,命名啊,就会出现西化现象。

第七十三章 衔烛之龙

这片山脉的中间是一座直入云霄的山峰,如果走近一些,能够看到盘桓而上的龙身与龙身周围的锁链网。

在这座山峰的最顶端,带着古老与沧桑气息的巨大龙头不断摆动。

数十只长着金色翎毛的大鹏鸟左右腾挪,每每一个俯冲,然后是啄击,都能从龙头玄铁般坚硬的鳞片缝隙撕下一块漆黑色的肉块。

巨龙在疼痛的刺激下张开嘴巴,幽幽光芒照亮四野,也照亮下面的群山,看起来好像天圣降下的神迹。

大鹏鸟发出惊慌的唳鸣向外飞逃,不敢留在光芒笼罩范围。

这时在山脉的最北端,有无尽风雪之地,一个长着六颗头,十八只手臂的通天巨人挥动手上的重锤与长刀,劈砍在最近的山脊上。

吼……

吼声响彻天地,群山在其中战栗,山峰顶端巨龙猛地闭上嘴巴,云层投下的幽光敛没,而那些远去的大鹏鸟在空中打了个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撕咬巨龙鳞片里面的肉。

在黑夜与冰雪交织的蛮荒之地,一头身长超过百米的玄龟缓步前行。它的背上驮着一具十丈高的人形残骸。

残骸的双手并拢,结大日如来印。

即便已经死亡,没有了法力波动,满布这方天地的凶物邪兽也不敢靠近玄龟。

………………

红菱等人呆呆望着浮岛那边让人震撼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哇哦,这水平秒杀好莱坞所有特效工作室。”他跑到浮岛边沿靠近屠夫的地方,往前弓弓第三条腿,又往后撅撅美丽的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给我一个亿,半年还你十个亿。”

声音才落。

呜……

黑影横空,重物临头。

噗的一声响,他整个人扭曲着飞了出去。

“他挡着我了……”

屠夫发出低沉的吼声。

死侍撞在一根石柱上,留下鲜红的人影,然后重重落地,整个胸膛都扁了,四肢扭曲的不成样子。

戴安娜用手蒙住温蒂的眼睛。

扫帚七在后面说道:“那一定很疼。”

小丑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犯贱的下场。”

塞壬三姐妹之一向着石柱喷出一道水箭,洗去上面沾染的鲜血。

莉娅望屠夫皱眉说道:“如果有下次,我会把你丢到神墓里喂狗。”

只有中低阶的恶魔才喜欢沉浸在血与火的世界,魔君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她也是。

屠夫结结巴巴说道:“知……知道了。”

王尚等下面的声音不再响起,向着画面伸出手指钩了钩,画面中北方连山连续震动,衔烛之龙不断晃动脑袋,发出阵阵哀鸣。

被大鹏鸟啄伤的地方溢出一股股血泉,在天空中凝结成红色的血球,不断旋转着,扭曲着。

山体震荡,锁链哗哗鸣响,龙头用力挣扎。

然而无论它怎么努力,都难以摆脱困境。

几个呼吸后,四周的血珠化作一道道红光,由浮岛那边的神墓空间飞射而至,悬浮在王庭上方天空。

希尔瓦娜斯望着它们喃喃自语道:“烛龙之血……”

戴安娜看了一眼红菱、怡春等人,心想她们的运气真不错。

王尚从座椅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王庭大厅说道:“北欧神话中,齐格弗里德杀死了巨龙,因沐浴龙血而获得不死之身。”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会赐给你们在王庭立足的资格。”

“现在,接受衔烛之龙的馈赠吧。”

他说完这句话,手指轻轻下压。

悬浮在王庭上空的十一团龙之血缓缓沉降。

与此同时,红菱、怡春等人向上浮升。

几个呼吸后,龙血将脸上带着茫然与慌乱的红菱等人包裹在内。

天空中多了十一个载浮载沉的血球。

“看来需要一点时间。”

等她们不再扭动身体,整个人陷入休眠后,王尚坐回王座,枕着右臂默然不语。

那边死侍的腿抽了抽,嘴里呼出一口浊气,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你果然是爱我的。”

死侍看着莉娅说道,表情认真而温柔。

她黑着脸说道:“看在死亡的面上,我饶过你这一回,如果还有下一次,魔神的怒火将把你烧成灰烬。”

死侍用手捂住嘴巴:“我好怕怕。”

魔神挽歌开始发光,黑色的魔气从莉娅体内不断涌出。

就在这时,一个突发状况打断了大厅微妙的对峙气氛。

王尚看向身边坐的小女孩儿。

“还记得我醒来后问你的那句话吗?”

温蒂说道:“是问我这里的生活寂寞吗?”

王尚点点头。

她看了一眼下面的魔王,又望望悬浮在天空的红菱、怡春,还有身边站的戴安娜与小丑,摇了摇头。

“那你想更热闹一点吗?”

温蒂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王尚笑了笑,再次从王座起身,望着诅咒祭台那边充满阳光的第十一神道。

他的手轻轻扬起,一团蕴含极为恐怖能量的光芒出现在浮岛上空。

希尔瓦娜斯等人露出茫然表情,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戴安娜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她想起来了,那是将金陵十三钗的世界与鬼王洪秀全所在世界相融合的时空洪流。

魔君这时候把它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这时王尚隔空一点,那团时空能量迅速飞出,跨越诅咒祭台,投入第十一神道,最终消失不见。

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扩散开。

骷髅王的秀发无风而动。

希尔瓦娜斯的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

就连莉娅的脸色都变得很精彩。

死侍躲在王庭前方石柱后面,左手捏兰花指,右手在胸前狂化十字,嘴里念着真zhu阿拉的名讳。

在第十一神道,红瓦白墙的别墅不断震颤,巨木簌簌作响。

溪水里的鱼仓惶游窜,枝干上那只松鼠吓得丢了手里的坚果,颠颠的扎进枝叶繁茂的地方不敢露头。

就连那只求生欲很强的小花猫儿也感受到危险存在,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像一根根刺那样炸着,面朝花园外面的世界呜呜低吼。

温蒂眼睛里的疑惑更浓了,想不明白她的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ps:新书还得推迟几天,上一个开头有些老套,我在想一个类似灵气复苏的点子。

第七十四章 美丽新世界

当一道极光般的彩色风暴席卷全域,照亮整个王庭,第十一神道的动荡慢慢平息,一切归于平静。

水继续流,风继续吹,松鼠从叶子缝隙露出脑袋,小花猫儿躺在红瓦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发出喵呜的叫声。

这时戴安娜回过头来,看着温蒂微笑说道:“去看看吧,你会有一些新奇而美丽的发现。”

说完这句话,她又看向王尚。

“你就不怕守护者从那边的世界找过来?”

王尚笑着说道:“圣平原已经破碎,通往下级世界的路途被封,如果那边的世界真有守护者在,那将会是十分有趣的发现。你不觉得让他们陪温蒂玩耍是一件很有爱的事情吗?”

戴安娜很无语。

布鲁斯韦恩很无奈。

这家伙真是魔君?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有一颗恶作剧之心。

那边温蒂从小丑手里接过扫帚七,偏坐在扫把上,嗖的一声离开浮岛,飞向红房子所在的第十一神道。

她现在已经很像一个魔法少女,不,应该是见习女巫了。

当然,还差一顶魔法帽,一件黑色斗篷。

温蒂飞入第十一神道,跨过那条小溪,穿越郁郁葱葱的树冠,把红房子抛在身后。

下一个呼吸,她突然消失了。

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小丑吓了一跳,脸上的白粉开始往下掉。

布鲁斯韦恩深深皱起眉头。

他瞥了不远处的魔君一眼,见对方神色淡然,目光平静,慢慢地把提起的心放回肚子里。

大约过去几分钟,随着一抹淡粉色跃入视野,骑着扫把的见习女巫回来了。

她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小脸儿红扑扑的,看起来像遇到好事一般。

“我在田野的那边看到一座小山,小山上长满了美丽的花朵,山腰有几户人家,最东边的院子里养着一群鸡,几只鹅,一头牛。最西边的院子里有一个磨坊,外面的木桩上拴着一条大黄狗。”

“我飞过去的时候,它很没有礼貌地向我低吠,样子有些可怕。”

“在距离山坡不远的地方,带着头巾穿着麻布围裙的女人在地里播种,她们的孩子围着一群蚂蚁快乐地玩耍,前面还有男人用锄头锄地的声音。”

“接下来我飞过小山,在树林与平缓的山谷间发现了一条通往远方平原的道路,上面有车轱辘的印迹,很深,很清晰。”

“再往那边有一条河流,用石头垒成的桥下面蹲着几个打渔的人,旁边停着牛车,鱼篓里塞满了肥美的鲤鱼,有的还在用力挣扎,不停地张嘴闭嘴,扇动粉红色的腮,看上去有点残忍。”

威震天与骷髅王心说她在讲什么啊,红瓦白墙的房子那边明明是一片绿色田野,绿色田野那边是灼热大地,哪有什么小山村落,哪有什么阡陌石桥。

希尔瓦娜斯的眼睛动了动:“你把……红房子同另一个世界联系起来了?”

王尚点点头:“这样温蒂就不会寂寞了。”

说完他坐回猩红王座,看着奥妮克希亚等人说道:“保护好她,但也别让她玩过火。”

“是,高贵的魔主。”

便在这时,王尚感觉到一阵虚弱感由体内升起。

“糟糕,时间到了。”他瞥了一眼天空悬浮的血球:“我累了,要睡一会儿,你们各忙各的去吧。”

“是。”众人应声。

希尔瓦娜斯、莉娅与小丑没有意外会有这样的发展,毕竟在救回温蒂后,王尚也曾睡过一段时间。

戴安娜握着他的手一脸担心表情:“你没事吧。”

王尚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缓缓地闭上眼睛。

………………

当一片黑暗笼罩视野,意识开始下沉,速度由慢而快,仿佛穿越无尽时空,最后伴随一道光亮,他睁开眼睛。

没有了希尔瓦娜斯,没有了戴安娜,没有了温蒂和莉娅。

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忽悠忽悠转的吊扇。

光芒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房间,照亮床头柜旁边的黑底白帮拖鞋,也照亮他的脸。

“回来了……”

王尚重重地喷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床头柜放置的电子钟。

显示日期为7月2日11:02分。

跟他猜测的一样,运动手环的确有定时唤醒的功能。

毫无疑问这会给他带来极大便利。

在床上呆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电源。

视窗系统启动后,他打开搜索引擎,在输入框键入《金陵十三钗》几个字,按下回车键。

画面一闪,进入结果页。

有金陵那些年、金陵文化史,金陵城的前世今生……

没有《金陵十三钗》。

从电影到小说,都没有了,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次他没有拿起电话拨通朋友的号码,询问他们有无关于《金陵十三钗》的印象。

关闭网页,在桌面找了找,没有发现任何文稿。

他皱了皱眉,又在浏览器键入摄像头地址,调出魂穿异界这几天拍摄的影像。

自己睡下后,身体自动转为托管状态。

第二天清晨,画面中的他从床上起来,就像往常一样刷牙洗脸冲澡扔垃圾,把换下来的衣物丢进洗衣机,然后开始吃冰箱里的食物。

做完这些后,他打开笔记本,没有新建文本档案,一通操作后居然从网上下载了一款红警三,开启了战役之路。

王尚翻个白眼,心想这货不务正业啊,这几天时间除了吃饭睡觉玩游戏,再没干过正经事,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好嘛。

他盼着“自己”写出一篇脍炙人口的《金陵十三钗》的念头落空了。

不过还好,起码监控摄像头记录下的视频影像证明了托管状态是无害的,只要排好时间与计划,今后他可以放心地使用运动手环前往寂静王庭的世界。

接下来他到厕所洗了把脸,又冲了个热水澡,穿好衣服离开房间。

公寓管理员大姐在吃火锅,腾腾的蒸汽看着都热。

她亲切的招呼他一起吃。

王尚婉拒了,说下午跟人有约,随即离开公寓楼,去了对面的菜市场。

第七十五章 都很好

当街道上的喧嚣扑面而来,汽车的引擎声、人的交谈声、铺面传出的音乐声飘进耳朵里,看着远方的高楼大厦,忽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走进一家小吃店,他要了一碗凉粉,配上两个肉夹馍,美美地吃了一餐午饭。

在金陵十三钗的世界里,吃的最多的就是面包与土豆,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哪怕是一个肉夹馍,都能吃出山珍的味道来。

吃完午饭,他搭上前往市中心的公交车。

先找到一家工商银行,按照前几天所做约定,给徐志彬的账号汇去八万块钱,然后在微信发了一条信息,接下来前往最近的商业街。

他的目标是优衣库,想要给自己买几件符合大众审美,又不是特别正式的服装。毕竟是老同学的婚礼,不是出席某些商务活动,他也不是伴郎,随意一点就好。

先挑了一件最新款的蓝白色半袖衬衣,轮廓很修身,面料非常丝滑,穿在身上凉丝丝的,感觉很舒服,胸前的一排纽扣与立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准备挑选配套的裤子时,电话铃响了。

接起电话一听,是徐志彬打来的。

“王尚,银行卡里那八万块钱,是你打来的吧。”

“嗯,我在微信上跟你说了啊。”

“刚才在上班,没有注意。看到短信才想起这件事。”

“最近工作很忙吗?”

“嗯,最近上面关于施行996工作制的呼声很高,听说还要裁员,公司里人心惶惶的。”

“你们公司的效益不是一向很好吗?”

“别提了。”徐志彬叹了口气:“上面提高了社保缴费比例,还派了人来公司查账,业务上又有新的税项加入。今年经济基本面很不好,再这么一折腾,就只剩下降薪裁员缩减成本这一条路走了。”

“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嘛……”

“不提这个了,你最近怎么样?”他沉吟片刻说道:“那些钱……没有对你造成压力吧?”

王尚心说这个家伙还是那么实诚,如果换成别人,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一来没有意义,二来可能带来不快。

“我挺好的,闲暇时写了个剧本,没想到还真被一家大公司看重,给了不少钱。还你那八万块钱后还有结余。”

“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石骏那边怎么样了?生意还好吧?”

“你跟石骏……还没和好呢?”

“嗯。”

徐志彬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说起王尚与石骏的关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石骏就是同王尚合伙做酒水生意的人。

出了标错价格那档子事后,石骏的想法是不发货,大不了关店不干了。

王尚不同意,因为网店开起来很不容易,里面不只凝结着他的汗水,还有石骏两年的奋斗。如果因为自己的错误导致店铺关闭,便相当于一朝回到解放前,对于石骏很不公平。

后来王尚瞒着石骏把自己的股份出售给了一位业内人士,拿到现金后给那个咄咄逼人的客户发去足够数量的酒水,之后便一声不吭地离开杭城,回了临海老家。

没想到直至今日两人还没有恢复通讯。

石骏是为王尚好。

王尚是为石骏好。

都是为了对方好,却又互相怄气,只能说这两个家伙都很任性,都很固执。

“石骏挺好的,听说最近谈了一个新女朋友,是个富家千金。网店的销售额也上了一个新台阶。”徐志彬顿了一顿说道:“知道么,这都是你的功劳。”

“怎么讲?”王尚很好奇。

“买下你股份的人还有另一个身份,与剑南春酒华东地区总代理商有很亲密的关系。在你回到临海市后,利用媒体与自媒体炒作的方式,将富润泉严格遵守契约精神,哪怕亏钱也要维护消费者权益这件事传播出去,收获了许多的信任与好评,从而带动网店销售,提高了公司收益。”

富润泉就是王尚与石骏合伙开的网店名字。

“这样啊。”王尚听到这个消息蛮高兴的。

要说嫉妒,酸涩这种情绪还真没多少。

他是损失了五十万,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没有当初外人看来的犯傻,又怎么会成为另一个世界的魔君陛下,接触到希尔瓦娜斯、奥妮克希亚,莉娅、死侍……这些只有在电视荧幕上才能看到的角色。

人生对于每个人的意义是不同的。

有人为钱,有人为权,有人为名,有人为享受。

有人为科学进步,有人为传承精神,有人为奉献美好,有人为探索未知。

追求不一样,价值观不同。

用一时的成败,用局外人的目光去定义别人的人生,是一种很low的行为。

“领导来了,王尚,我不跟你说了啊。”

“好,你去忙吧。”

“来杭城的时候记得提前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王尚挂断了同徐志彬的通话。

知道他们都很好,他很欣慰,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继续挑选裤子。

王尚最终选了一件黑色的修身长裤,又到优衣库对面的店里买了双深棕色皮鞋,然后去了最近的美发店,告诉造型师给他搞一个大众些的,不张扬的,又适合正式场合且容易打理的发型。

做完这些,他离开市中心,搭乘公交返回自己租住的公寓。

路上接到商国松的电话,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告诉对方一切ok,约定好碰头时间,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时。

仲夏的傍晚是街道上人气最旺,灯火最繁盛的时间段。公寓楼下面的小吃店在马路牙子上支起了桌椅板凳,烧烤车里呜呜作响,带着油脂香气的煤烟随风飘散,为炎热的空气注入更多的喧嚣。

王尚点了半个烧茄子,一把蒜包肉,五串烤馒头片,两个烤肠,一塑料袋扎啤,打包好拎着上楼。

叮。

电梯的门开启。

里面走出一个手指间夹着细烟,穿着短裙拖鞋,后面牵条泰迪犬的颓废女孩儿,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吐着黑色的眼圈往前面的菜市场走去。

ps:汇报一下进度,灵气复苏的稿子周一可以发给编辑审核了。不过好像科幻最近一大票老作者扎堆发书啊……萌新看着飘摇的高楼瑟瑟发抖啊。

第七十六章 韩小七

这女孩儿他见过几次。

有次等电梯的时候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争吵声,那时赶着去送外卖,他没有过去查看,电梯门开的时候就见一个女孩儿走过来,嘴皮破了,右眼角还青了一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那个叫韩小七的姑娘,有些担心。

明天就是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安心也会到场。

这时候怎么还有精力去担心别人的事?

王尚摇摇头,拎着东西上了楼。

来到三楼,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外,从兜里往外拿钥匙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从后面虚掩的门那边传过来。

侧耳听了听,发现是田小七在跟什么人打电话,比较前两天刚来时,语气不太好,似乎是在跟电话那头的人争论什么。

因为有一段距离,谈话内容听不清楚。

王尚不是那种喜欢探究别人的人,想着可能是小姑娘在跟男朋友吵架。

毕业季是离别季,毕业季也是分手季。

许多情侣因为距离或者家庭的缘故在走出校门后分道扬镳,这是一个人必经的人生阶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尚转动钥匙。

咔的一声,门开了。

他拎着东西走进房间,后脚跟压着门沿往后轻轻用力,又是咔的一声轻响,房门关上。

打开厨房的灯。

先将塑料袋里的扎啤倒进大号玻璃壶中,又把包住茄子的锡纸展开,放到一个青花瓷的盘子上,然后从橱柜里拿出不锈钢餐盘,把蒜包肉、烤馒头片与烤肠转移过去,端着它们回到客厅。

这时他才发现茶几上有点乱,垃圾桶里也满是果皮与速食品包装袋。

患有强迫症的他想了想,最终选择放弃问候管理自己身体的机器人。

他耐着性子把茶几擦干净,将垃圾归入一个黑色塑料袋,拿起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放到左边一点的地方,准备明天去参加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时顺路带到外面去。

就在他放好垃圾袋,猛一抬头,突然发现斜对过北墙下蹲坐着一个人。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的侧脸,投下蒙蒙光华。

不远处的摄像头静静地注视着廊道里的一切,像无数的冷漠的城市人。

王尚认真观察片刻,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韩小七。

那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孩子,很活泼,也很诚实。

她刚才不是还在打电话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外面,还蹲坐在自己房间门口,把头深深迈进屈起的膝盖间?

微散的发丝遮住侧脸,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王尚犹豫一下走了过去。

“韩小七。”

没有回应。

他蹲下来,拍拍她的肩膀:“韩小七,还记得我吗?我是王尚。魔王也可以很高尚那个王尚。”

这时他看见女孩儿的肩膀动了动,一张茫然的脸从臂弯里抬起,迎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虽然廊灯昏蒙蒙的,廊道很暗,却并不能够掩盖她脸上的泪痕,眼睛里的沮丧。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屋?是不是钥匙丢了?公寓管理员那里有备用的钥匙,要不要我过去叫人过来?”

韩小七摇了摇头,又把脸埋下去。

王尚抓了抓头皮,往旁边看了一下,见房间的门虚掩着,女孩儿并没有把自己反锁在外面。

屋子里也没人,静悄悄的,黑沉沉的。

“怎么了?跟男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

韩小七又摇了摇头。

“那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这次她没有摇头,搂着膝盖的手臂往中间紧了紧。

看来他猜对了。

他忽然有些理解韩小七的心情。

不同于男女朋友分手,同家人吵架更多的是带来一种绵绵的痛苦,会被巨大的孤独感笼罩,好像整个人与世界脱节,没有了根一样。

如果说失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会很痛苦,那么与家人决裂后的独处是一份凄凉。

王尚很清楚这种感受。

“知道我为什么住在这里吗?”王尚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走廊那头窗户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世界叹了口气:“从白手起家到年收入0多万的小有能力的网店老板,到被父母不理解的一个落魄外卖员,我用了不到十分钟。”

韩小七抬起头来,非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原以为王尚跟这栋公寓楼里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都是打破头想要留下来的小年轻。

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有着远超一般人的人生经历。

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把一束打绺的发丝理到耳后。

王尚继续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读了四年大学,连毕业证都没拿到手。你会不会更加惊讶?”

韩小七侧过脸去,把头枕在膝盖上看着他沉在夜色里的脸,不知为什么有种释然与安全的感觉。

如果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比起王尚经历过的人生挫折,她的遭遇又算的上什么?

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但是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东西。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一种在苦难与挫折中建立起的坚强、成熟、温和,以及从容。

“想听故事吗?”王尚问她。

女孩儿看着他的脸,在黑暗里微微点了下头。

他起身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开门,笑着说道:“有故事没有酒怎么成,敢来吗?”

韩小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有任何犹豫地起身走过去。

人生就是这样。

退无可退的时候会更有勇气一搏。

有些人失去了所有旧的美好,才会尝试接受新的东西。

………………

ps: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会在这周周末发新书。

第七十七章 不走了

一大杯扎啤,王尚喝了三分之一,剩下大半全进了韩小七的嘴。

说好的房间有酒他有故事,一来二去王同志反而成了听众,韩小七成了讲故事的人。

从家里人员组成、生活条件,到在学校的日日夜夜,朋友间的理解与不理解,再到毕业后她所经历的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

像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来。

漂泊在外的人很多都被孤单寂寞包围,有时候递出去一根烟,就能换来一个可以回味好久的故事,或者是一份友谊。

韩小七的经历可以说是无数小地方毕业生的缩影。

按照父亲给她规划的人生,毕业后回到那个连线都上不去的县城,找个稳定的工作,相个知根知底的亲,在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嫁出去,然后平平稳稳过完一生,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就可以说是幸福的一生了。

老一辈的人哪里了解现在的社会形势。

接受过高等教育,见识了外面的灯红酒绿,霓虹闪烁,又有几个人愿意回到那个平淡的,落寞的,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小地方。

年轻人总是热血的,充满激情的。

韩小七有一颗追求梦想的心,也有足够的行动力。

她在接到临海市一家企业的入职通知后坐上高铁来到了临海市。

她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写字楼里洋溢自信,成熟妩媚的白领,谈一场不说分手的恋爱,在靠近海边的地方买一套三居室,里面铺着温馨的壁纸,有一张舒适的双人床。在适当的时候生两个孩子,要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节假日一家人会乘着有天窗的小汽车行驶在环海路上,看远方的长岛依依,白浪点点。

接下来便是她来到这里,租下一间公寓并结识了王尚。

然而昨天她前往那家公司入职,主管人事的经理突然翻脸,否认了向韩小七发入职通知的事情。

因为不是正式邮件,只是微信上的沟通。

韩小七作为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根本辩不过人事部的职员,只能带着沮丧的心情回到公寓。

她难受了整整一天,今天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想要获得来自家人的鼓励与安慰。

哪里知道迎来的却是父亲的呵斥,母亲的埋怨。

这让她难以接受,心如刀割,感觉人生一片灰暗,看不到希望与光明。

那些人怎么能这样?

他们怎么能出尔反尔?

她不想呆在房间里看着白惨惨的天花板自怨自艾,把心关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来到了门外,沿着墙根滑坐在地。

俩人喝完了大杯子里的啤酒,王尚又把冰箱里存的爱丁堡精酿拿出来几瓶。

当不锈钢盘子里的蒜包肉只剩下木签子,烤茄子只剩下锡纸时,已经是夜晚10时。

韩小七喝的醉眼朦胧,脸颊像飞了一团红云。

王尚想着明天还要参加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急着要睡觉。

然而韩小七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不停地跟他讲着大学宿舍女孩子间的琐事。

他没有想到这位姑娘喝多了话也没完没了。

想要请她回房吧,又有点开不了口。

也就在他犹豫难决,不知道怎么做才好的时候,韩小七说话了。

“我不想回那个早晨起来连太阳也看不到房间,我今天……能在这里睡吗?”

“哈?”

王尚整个人都愣住了,感觉比第一次到寂静王庭,看到坐在腿上的希尔瓦娜斯还要难以接受。

果然是酒壮怂人胆啊。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王尚起身去扶她。

哪里知道韩小七一把推开他,猛地抱住沙发上的条纹抱枕,把头埋在里面。

“我不走,就不走……今天我就要在这里睡,谁敢来管我,我就挠他的脸。”

这怎么说的?耍酒疯呢?

“……”王尚心说这是我家!我家!我家!

他还是第一次见酒品这么不好的女孩儿,连大学时候系里有名的eg,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韩小七,这可是我的家。”

“你的家怎么了?你的家怎么了……你的家怎么……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好嘛,醉的连道理都不讲了。

王尚有点后悔喊她过来了。

这时韩小七趴在沙发上没了动静。

他以为女孩儿睡着了,正要过去扶她,却突然听到一阵啜泣声传来。

“呜呜呜呜……我想家……”

“王尚,我想家……我想我的妈妈,我的爸爸,还有总爱把贴纸贴在我衣服后面的读初中的弟弟。”

“呜呜呜呜……”

“你别哭啊。”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作为家里的独子,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搞得像自己做错事把她弄哭了一样。

万一她的哭声把邻居招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你别哭,只要你别哭我就不赶你了,行不行?”

他心说要了亲命了,这女人不讲道理起来,杀伤力简直惊人。

另外他还有一个问题疑惑不解。

为什么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做魔君的时候,面对玉墨的眼泪能够保持平静,回来地球这边,掌控自己躯体后,一个韩小七就把他搞得焦头烂额呢?

他在思考这个问题,韩小七拍着沙发咯咯笑起来,身子往旁边一翻,仰身向上,两手一伸,两脚一蹬,醉醺醺说道:“哈,我赢了,你输了。”

“好,好……你赢了。”王尚摸着鼻子无奈说道。

这小姑娘,耍起酒疯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简直了……

他把茶几上的空酒瓶放到一边,又把不锈钢盘与杯子拿到厨房洗干净,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韩小七已经没了声音,趴在沙发上睡的像一只死猪。

“呼噜呼噜……”居然都开始打呼噜了。

她的一只手离开沙发,搭在地面上,因为吊带衫有点大,右边肩带往侧面滑出一截,露出下面在酒精影响下微微发红的皮肤。

“韩小七,韩小七……”

王尚叫了她两声,没有回应,女孩儿只是往上蹬了蹬腿,又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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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婚礼(一)

他望着扭曲身体躺在沙发上的女孩儿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她抱起来。

“唔……嗯,你别碰我,我不走,就不走,今天非要在这里睡。”她迷迷糊糊地挥舞胳膊,啪的一下打在王尚的脸上,向后推着。

喝醉酒的她哪还有力气,所有动作都是软绵绵的。

王尚一面躲避她乱舞的手臂,一面抱着她走到里屋,放到那张双人床上,给她脱掉脚上的运动鞋,又走到外面接了一杯水放到双人床旁边的床头柜上。

就这功夫韩小七已经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把他的夏凉被在身上卷成佛爷的袈裟。

看着床上那个有着奇怪睡姿的女孩儿,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留下一句“晚安”,关了灯走出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整理一下沙发,他抱着后脑勺躺下去,眼睛望着慢慢黑下来的房间天花板,静静思考着明天可能遇到的人与场景。

不知道……安心是不是还那么爱吃甜。

不知道……她喝醉了是不是也像韩小七那么无赖。

不知道……她在大洋彼岸有没有找男朋友。

……

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空调的扇叶来回摆动,冷气从出风口呼呼地冒出来,吹得肚子有点凉。

他的手在旁边摸了摸,拿起一个抱枕盖在肚皮上,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之后一阵倦意涌上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一阵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咚,咚,咚。

咚,咚,咚。

王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头,从沙发上坐起来。

“王尚,是我,商国松。”门口传来熟悉的嗓音。

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看,已经是上午8:0了。

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他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

商国松走进房间,看着他神鬼乱舞的发型皱了皱眉:“张鹏飞与韩怡10:0举行结婚仪式,路上可别堵车。”

王尚挥了挥手:“那条路我比你熟,不会堵车的。”

说完这句话,他把上身穿的背心丢到沙发上,转身进了卫生间。

洗脸刷牙刮胡子,然后打开热水器的花洒,冲了一个温水澡。

完事把头发吹干,喷了点昨天发型师给他的蓬松水,把头发抓了抓,让整个人看起来更精神,然后换上昨天新买的衣服,从洗手间走出来。

他推门出来看到商国松在客厅站着,表情有些不对劲,眼睛里闪着怪异的光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他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随手揣进裤兜。

“行啊你。”商国松摸着自己的大肚腩:“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你说什么骚话呢?”

商国松斜了他一眼,指指卧室的门:“还装,在我面前还装……”

“呃。”王尚瞪了他一眼:“你这样做不道德知道吗?”

商国松说道:“是,是,是,你道德,把小姑娘灌醉了占人家便宜。”

“……”

“才毕业的吧,看起来很年轻。”商国松挤眉弄眼地道:“快跟我说说,怎么把到手的?”

王尚走到一边拿出昨天新买的皮鞋穿上,把钥匙抓在手里,朝着门外走去:“哪那么多废话啊你,我说跟她没关系你信不信?”

“不信。都睡到一张床上了还说没关系,你骗鬼呢?还是说你……不行?”

“你要不要试试?”

商国松手往后面一捂:“你这坏老头儿,口味重的很。”

王尚对着他伸出中指。

两人来到房间外面,他刚要锁门,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又推开门走了进去,拿过办公桌上的笔,在一张a4纸上写了一行字放到茶几上。

内容很简单。

冰箱里有水果和牛奶,橱柜里还有汤达人的方便面,想吃什么自己做。

我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了,可能要下午才回来。

王尚。

完事又推开卧室的门往里面瞧了瞧,这才离开房间,从外面把门锁上,跟在商国松后面往电梯间走去。

“她叫什么?”

“韩小七。”

“长的挺漂亮的……你不觉得她的眼睛跟安心有七分像吗?”

“……”

“哦,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她们俩中间犹豫着不知道选谁好?”

“你是不是傻?安心大学毕业后就去了美国,已经五年没见了,搞不好现在走个对脸都认不出我们。”

“是吗?我觉得她不会。”

“你觉得……你觉得有屁用。”

“那敢不敢打赌?你输了给我2000,我输了请你大宝剑。”

“大宝剑是吧,马杀鸡是吧,抓龙筋是吧?看我下次见到你媳妇怎么说。”

“卧槽,你不厚道,只有男人里的败类才会用告老婆这招。”

……

张鹏飞与韩怡举行婚礼的地方距离王尚住的公寓大约0分钟车程。

路途畅通无阻,快10点的时候二人来到目的地。

未进酒店大门,远远地便看到飘扬的彩带与红色的充气拱门。

这是一家新开的酒店,档次不低,停车场里停着许多好车,宝马,奔驰,奥迪随处可见……

商国松把那辆借来的迈锐宝停在一个空位上,二人下了车,走进不远处的电梯,来到七楼。

酒店的三楼-七楼是宴会厅,专门承接婚礼、年会、团建聚餐等团体活动,再往上是客房、ktv、俱乐部等设施。

电梯门打开后,两人从里面走出来。

正对面是一个竖立放置的告示牌,上面写着新人的名字与所在厅号。

衣着靓丽的迎宾小姐看见二人走过来,微笑着说道:“两位是要参加张先生与韩女士的婚礼吗?”

商国松轻轻点了点头。

“请走这边,左起第二个会堂。”

“谢谢。”

王尚很有礼貌地回应道,朝着迎宾小姐提示的方向走去。

走廊南边的窗户前面三三两两站着些宾客,各自说着感兴趣的话题。

因为没有认识的人,他们直接走过去,进入会堂外面的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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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婚礼(二)

这里的人更多了,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有带孩子的潮妈,还有聚在一起开黑的年轻人。

王尚与商国松走到迎宾台,各自从怀里拿出红包递过去。

在来这里的路上他们有过商量,各自准备了1000块钱的红包。

虽然作为同学单独给新郎好点,但是想到那个高中时一副营养不良模样的家伙是婚礼的主角,今天一定忙的不可开交,于是放弃了单独给的想法。

看着迎宾台那边的人在礼金薄写上两个人的姓名,他们径直走入举行仪式的大厅。

大厅里乱哄哄的,接新娘的车队还没有到。

霓虹灯不断在t台扫过,大屏幕上放着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纱照,有在海边拍的,有在花丛拍的,有在小桥下流水间拍的,也有老弄堂里的民国照。

一张一张闪过的照片下面配着歌词,但是没有声音传出。

t台前面是一个个圆拱门,上面扎着彩带与气球,穿着衬衫西装与连衣裙的小孩子在红毯上嬉闹,下面有上了年纪的妇女不断吆喝,让他们小心看着脚下,别磕着碰着。

商国松看了看表盘上的刻度:“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这时王尚在打量t台前面的餐桌,周围坐着男方的亲戚。

目光从左边扫到右边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亮。

他看到一个上身穿黑体恤,头发微微卷曲,鼻梁上架着一个眼睛的男子。

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名,南华。

读高中时这小子就在他后桌,每天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地理、历史、政治等副课上把书籍摞的高高的,躲在后面看网络小说。

有次看的兴起忘乎所以,忍不住骂了一句“傻逼猪脚,弄死他不就完了,bb那么多干鸡毛啊。”

老魏头正在台上讲的兴起,口沫横飞,不时拍桌子讲现在的历史书不能看。

张献忠杀了那么多人被叫做民族英雄,洪秀全荒淫无道也被叫作民族英雄,义和团那群暴民贼子同样是民族英雄。

只要是反朝廷的,反洋人的,都是民族英雄。

这是历史吗?

这不是历史。

这是谎言。

这是不客观的粉饰。

老魏头因为口无遮拦已经被学生多次告密,被领导多次警告,但是每次讲到兴起,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这次他停下了。

脸都黑了。

好像刚才的学生在骂他bb那么多干鸡毛。

南华被老头儿拎着耳朵带到讲台上。

然后全班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他整整半节课。

嗯,是那个小子,就是他!

王尚戳了戳商国松的身体使个眼色:“是南华。”

这时南华似乎感受到门口射来的目光,跟着看过来。

“商国松,王……尚?”他愣了一下,微笑着跟二人招手:“这边,这边……”

二人还以微笑,跟着走过去。

这时桌边坐的几个人听到南华的声音,跟着回过头去,看到他们俩过来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

都是高中的同学。

南华,章邯,赵昆仑,还有武小六。

“来了。”

“嗯,来了。”

“多少年没见了。”

“可想死哥们儿了。”

章邯走过来跟商国松抱了抱,又跟王尚抱了抱。

他的动作一下子拉近了几个人的关系。

进入社会,经历过这样那样的困难与挫折,再次见到以前的同学,哪怕很多年没有联系,也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一起同过窗。

一起扛过枪。

一起嫖过娼。

一起分过赃。

这是男人间最为牢靠与长久的关系,只要不作,大部分都能维系一生,相互扶持到老。

王尚以前不知道班主任王大眼开班会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们要珍惜同学情谊,多年后你们会发现,现在互相看不顺眼,有这样那样矛盾的同学,才是生命里最值得亲近的人。

现在他懂了。

只有经过社会的打磨,时间的沉淀,同学关系才会褪去表面的斑驳,像一粒珍珠般放射出温润的光芒。

“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还不错,你呢?”

“总之饿不死。”

“瞧你这身材,岂止饿不死,根本就是营养过剩。”

“说的好像你没胖一样,高中时的赵猴子,现在都能给人当奶妈了。”

“哈哈哈,商国松,你的嘴挺毒啊,跟媳妇儿学的吧。”

“咦,你消息挺灵通的嘛。”

“我还知道你怕老婆呢。”

“切,你知道什么,既然享用了她的青春,就得容忍她的任性。”

“妻管严都讲的这么清新脱俗,王尚教你的吧?”

“一说这你们就提他,好像就他有才似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听说过吗?我这叫大器晚成。”

“器大没用,活儿怎么样啊。”

“打住,打住,越讲越歪了啊你们,注意素质,今天可是张鹏飞的婚礼,做同学的不能给他丢脸啊。”章邯劝道。

“看把你能的,又不是你当新郎官,管的还真多。”南华斜了他一眼。

王尚注意到一个细节。

武小六坐下后就没再说话,也不敢正眼看他。

方才二人来到时,武小六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多多少少能够理解那个男人的心情,俩人最后一次联系是在大四那年,他遇到事了,手里缺钱,想要找武小六借点钱急用。

毕竟俩人在高中时关系很好,还做过同桌,有困难时想到对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呢。

武小六答应的很好,却并没有按时把钱汇过来。

后来被学校劝退,没有拿到毕业证书,他确实记恨过武小六,觉得这人太不靠谱,然而几年过去,已经看淡当初的事情,而且他觉得武小六那么做一定有苦衷,渐渐地就把以前心底的怨恨放下了。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再怎么恨武小六,也无法回到当初。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找个机会好好谈谈,把误会说清楚,回归原来的好朋友关系就行了。

昨天跟韩小七喝酒的时候,他便有趁着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找机会同武小六和解的念头,现在来到这里,看见武小六的表现,他打心底想笑。

这个武小六跟原来一样,还是那么不擅长隐藏内心的想法,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只要有点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坐立不安与悔恨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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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婚礼(三)

“小六,最近怎么样?一切还好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尚坐到了武小六身边。

“还……还不错,你呢?”武小六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说完这句话低头玩弄着手机,把锁屏键按开,不断地滑动屏幕,打开一个又一个应用,却又不去看内容。

“我啊,蛮好的。”王尚说道:“听说你读完硕士后进了华能集团工作?”

“嗯,就年前的事情。”武小六头也不抬地说着。

“恭喜你,进入了高中时心仪的工作领域。”

“啊,唔,嗯……”武小六的头压的更低了,从侧面看过去能看到他有些发红的耳根。

王尚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子脸皮还是那么薄。

他拍拍武小六的肩膀:“如果你是在为当年的事情过意不去,完全没有必要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他不是在说场面话,他真是这么想的。

获得运动手环,成了另一个世界的魔王后,这边世界的恩怨反而看淡了。

人活着是为什么?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不过就是权力、金钱、美女。

这三样事物,他在那边唾手可得。

武小六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我知道了。”

一边说一边试着微笑,然而怎么看都有些难看,笑的很僵硬。

王尚摇了摇头,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南木站起身来。

“是胡昊阳,还有释峰。”

这两个名字进入王尚耳朵里,他稍微愣了一下。

胡昊阳打高中时起就跟他不对付,其实两个人之间既没有利益冲突,也没有理念分歧,纯粹就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就像水与火不相容,现实中总有一些人看过去第一眼就很不爽。

他跟胡昊阳的对立直到上大学都没有缓解,也不过是都成年了,努力维持一种和平关系。

嗯,就是表面笑嘻嘻,内心mmp的那种。

至于释峰嘛,完全就是因为情敌关系有点小矛盾。

要知道对方已经结婚了,媳妇儿也是体制内的人,照理来讲两个人的矛盾已经没有存在基础。

王尚微微侧身,向着门口望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武小六的身子也抖了一下。

“这个书呆子……”他在心里说道。

胡昊阳走在前面,脸上挂着一种成功人士特有的自信式微笑。

跟以前一样,他的身形还是瘦巴巴的,脸颊上的肉向内凹下一块,眼睛转来转去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要说跟以前的不同嘛,有,而且很明显。

他秃了。

是的,秃了。才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就跟那些油腻的中年大叔一样,目光涣散,面部浮肿,肉软塌塌的,鬓角上面点的地方好像带着一圈围脖。

“卧槽。”商国松毕业后就没关注过胡昊阳,自然不知道他现在啥样,现在突然看到愣了一下:“怎么跟鸵鸟拜把子了,以前挺精神的人。”

王尚打了他的手一下,意思是让他小声点,别给人家听了去,就算再不喜欢,再不对付,面子上总要过去的。

“章邯、南木、商国松……王……王尚?还有小六……”胡昊阳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过去跟他们一一握手。

说起来王尚挺反感这种笑容的,开网店那两年,供货商以及做采购的业务员们,很多都都是这副做派。

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虚伪!

这种厌恶在心里一闪而过,他又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让人惊讶的变化。

胡昊阳称呼武小六“小六”。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昵称,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的?

胡昊阳跟几人握手完毕,走到武小六身边,搂着高材生的肩膀跟众人微笑。

反观武小六,表情很不自然,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还要僵硬。

“章邯,最近过的怎么样?”

“南木,你呢?”

“老商,我听说你现在是站上的小领导了,要继续加油啊。”

释峰的表现就好多了。

他一边跟大家握手,另一只胳膊伸到同学身后轻轻拍了两下。

这比胡昊阳的商人式作风让人感觉舒服多了。

“王尚。”他指着王尚说道:“回临海市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小子还是那么宅,从来不主动联系别人,整天闷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这话听起来是说教。

但是站在同学的立场上,却是一种亲近与关心。

王尚叹了口气,心说不能比啊。

官场上混的人,那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生锈的铁喇叭都能吹出一朵花来。

“我这不是才回来没多久吗?很多事情还没安排好呢。”王尚强行找理由道。

释峰是什么人,拍拍他的肩膀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那边胡昊阳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好看。

南木与章邯默不作声。

商国松嘴角往上扬了扬。

以往因为争夺安心闹过不小矛盾,还打了一架的两个人,现在却表现的像好兄弟,好朋友一样。

你让人怎么说?说什么?

说王尚太实在,太单纯。

还是讲释峰太会做人,太口怕?

场面一时有点冷。

这时胡昊阳从兜里拿出一盒黄鹤楼1916,控出一支给武小六。

让王尚意外的是,高中时期特别讨厌别人吸烟的爱学少年居然接了过去,轻车熟路放到唇边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胡昊阳把烟分了一圈,最后来到王尚面前。

他摇了摇手,示意自己不抽。

胡昊阳把手拿回去,从烟盒拽出一根,捏着过滤嘴的边缘放到唇边,任由武小六用火机给他点燃香烟,一面看着王尚说道:“王尚,听说大学毕业后你自主创业,开起了销售酒水的网店,生意怎么样啊?”

一句话说出口,商国松,南木、章邯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释峰皱了皱眉。

王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起一句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

生活里的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不想惹事,但是事情偏偏要来惹你。

“你也知道,我在京城开了个小宾馆,连带着还有一家菜馆,酒水销量还是挺可观的,我想你既然是做酒水生意的,作为老同学,咱们是不是应该互相关照一下。”

第八十一章 婚礼(四)

胡昊阳找了个很棒的理由,听起来真的很棒,很有友谊天长地久的feel。

然而放在这个时候,放在这里,任谁都有种他很过分的感觉。

他在京城有一家宾馆。

他在京城有一家菜馆。

他抽的是一千元一条的黄鹤楼1916,还是细长款。

王尚有网店?

那是以前!

他们不认为胡昊阳对王尚回临海市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小子大概率在借题发挥,用这种看似亲近,实则嘲弄的方式来让王尚出丑。

你考上大学怎么了?没拿到毕业证还不就是个高中毕业生?

你开网店怎么了?最终不是净身出局,还欠了一屁股债吗?

你有才华怎么了?现在就是一个送外卖的。

他胡昊阳没考上大学怎么了?班里成绩倒数怎么了?现在好车开着,好房住着,好表带着,好酒喝着,好烟抽着,事业平顺,收入稳定。

他当然要装下逼,优雅地装下逼。

人生不就是四件事吗?

酒色财气。

前三个他都有了,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让自己爽一把了。

那句话怎么讲的?

人生在世不就图个逍遥快活吗?

锦衣夜行的那是超级大傻逼。

王尚看着胡昊阳,看了有一会儿,微笑说道:“抱歉,三个月前我把网店的股份转给别人了,不过你真有需要的话,我会把你介绍给我的好兄弟,或者还有联系的上级代理商,怎么样?”

南木与章邯在一边直皱眉。

这个王尚也太实在了,难道他看不出胡昊阳是故意这么问的?就是为了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可是他呢,非但不生气,还一本正经地要给胡昊阳介绍业内人士,用更低的价格进货。

“哦,这样啊。”

胡昊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你回来了呢,怎么?酒水生意不赚钱吗?”

商国松死死盯着那个土贼,已经游离在愤怒边缘。

有这么明知故问的吗?还有一点同学情谊吗?

在别人伤口撒盐就那么高兴?

“是我工作失误,让网店赔了不少钱,只能出售股份补上亏空。”王尚笑了笑:“不是有句话叫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吗,我的错,愿赌服输。”

胡昊阳又问:“那么你现在干什么呢?”

南木与章邯的手抖了一下。

心想不带这么咄咄逼人的。

如果是武小六那样的书呆子问这种话,他们还不会多想,毕竟书呆子的情商普遍较低。

可是胡昊阳作为一个商人这么干,还是在面对自己同学的时候,就很过分了。

商国松忍不下去,就算这里是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现场,就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要好好问问胡昊阳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他刚要站起来,不曾想王尚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把他生生按回了座椅上。

“现在?无业游民吧,送送外卖或者快递赚点零花钱,日子过的还算自由。”

“哦。”胡昊阳看了一眼商国松:“你不应该干快递啊,你怎么能干快递呢,像你这么有才华的人,干这种活不是浪费才能吗?”

一句话把王尚跟商国松都怼了。

他的意思是王尚现在做的工作很低级。而商国松嘛……就很适合这项工作。

还好王尚的手一直放在商国松的手腕上没有动,不然那个急性子搞不好已经把桌子掀了。

这里是张鹏飞的婚礼现场,如果商国松或者王尚把桌子掀了,会发生什么情况?

不但会毁了自己的声誉,还会让同学面上无光,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

毫不客气地讲,这个胡昊阳很是阴险。

王尚终于有了一丝怒意:“我这人嘴巴很笨,但是有一个道理很清楚。与士论治,与贤争有无,与痴人说梦。”

胡昊阳说道:“又拽文?我就不爱听这个。”

王尚说道:“是啊,你爱听数钱的声音。”

“爱听数钱的声音怎么?这里有不爱钱的人吗?”胡昊阳看向南木与章邯:“你们不爱钱吗?”

那两人沉着脸默不作声。

他又转头看向武小六:“你不爱钱吗?”

武小六非常勉强地笑了笑。

王尚跟着笑笑,没再说什么。

这时释峰突然站起来,对大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你们聊,我去洗手间。”

他冷着脸离开了。

这时胡昊阳跟着站起身:“释峰,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拿着桌上的烟与火机走了。

南木哑然失笑。

“大老板啊,大老板,高攀不起啊,高攀不起。”

章邯笑着说道:“大老板又怎么样,在释峰面前跟个孙子一样。”

商国松问:“咦,他们俩以前不是关系很一般吗?”

南木说道:“呵……释峰手底下最近有一项工程,胡昊阳不是大老板吗?”

“哦。”众人恍然大悟。

王尚看了一眼武小六,目光比之前冷了不少。

倒不是他责怪武小六没有替自己说话,而是有了些让人不爽的猜测。

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有价值观相近的人,才能长久地保持友谊。

无论胡昊阳是在放飞自我,还是当释峰的马前卒,总之他的咄咄逼人把自己带到了孤岛上。

钱只能收买小弟,买不来同学情谊。

“来了,来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鞭炮声,靠近门口的人纷纷跑去外面观看。

“要不要给鹏飞安排点节目?”商国松冲着几人挤眉弄眼。

大家都清楚他的意思,都抿着嘴微笑。

“你们这些家伙,真没意思。”

见无人响应,他拍拍自己的大肚腩:“算了,一会儿等新郎官儿过来多灌他几杯吧。”

商国松冲王尚投来一个我理解你的眼神。

他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这货……没救了。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等待。

不大的工夫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声,杂乱的脚步声向着大厅角落的侧门走去。

这时王尚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下意识回头看去。

他的目光从门口站的宾客的缝隙穿过,落在一张迅速闪过的侧脸上。

是她!

安心……她真的来了。

第八十二章 婚礼(五)

虽说已经好几年没有见,从当初的青涩少年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时间也一点一点在他们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但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那张熟悉的侧脸。

他曾经那么近的抚摸它。

也曾温柔的亲吻它。

在这一刻,那些让人难言的情绪与画面,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商国松注意到他的表情,看了门口一眼,正瞅见穿着婚纱的韩怡被伴娘簇拥着小跑过去。

他笑了笑,伸出手拍拍王尚的背。

那边南木与章邯也在看着他微笑,眼睛里满是揶揄。

谁都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你们这群家伙!”

“哈哈哈。”南木指着他说道:“你们看,这家伙脸红了哎。”

章邯笑着说道:“还真是。”

就连武小六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在说什么?笑的这么开心?”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几人的交谈。

王尚抬头一看,见是释峰与胡昊阳回来了。

“两位新人到了,现在应该在后台了。”

“这样啊。”释峰跟胡昊阳在武小六旁边坐下。

“真想看韩怡穿婚纱的样子啊。”

商国松说道:“别急,马上你就能看到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往胡昊阳身上瞟,似乎很奇怪这位成功人士怎么突然变成哑巴了。

他又看了释峰一眼,嘴角轻轻地抽动几下。

在心里说了一句:“gooddog!”

很明显,释峰跟胡昊阳去洗手间时一定说了什么,或者警告了什么。

所以说同学、朋友关系,一旦有利益上的牵扯,感情或多或少都会发生变质。

“咦,你们来的可真早啊。”

随着一道微微嘶哑的声音,三个男子走到王尚等人身边。

“张斌、强子、三华……”

众人赶紧站起来,又是一阵热络寒暄。

这三个人上学那会儿在班里东北角,跟王尚、商国松、释峰等人所在位置距离有点远,感情稍微淡薄一点。

不过这会儿都挺亲切的。

三人坐下不久,还没说两句话,大厅的音乐就变了。

司仪上了舞台,不断地走来走去,与工作人员摆弄灯光,调试设备。

大屏幕上的画面也变了。

在外面吸烟的人、看风景的人,带孩子的人,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静静等待仪式开始。

没有用去多长时间,音乐换成了经典的婚礼进行曲。

舞台侧面的门打开,身穿洁白婚纱的韩怡在亲人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婚纱很长,在地上拖曳出一个个柔滑的波浪线,胸前的水晶缀饰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动人的光辉。她带着白色的手套,捧着鲜艳的花朵,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这一刻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韩怡身上,王尚的视线却没有过多停留,它穿过拱门,越过红毯,落在伴娘们身后站的一个穿着有蕾丝胸襟的长裙女孩儿身上。

是安心。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画着淡妆,头发盘在脑后,团成一个好看的丸子。

就算只是站在后面微微笑着,前面有伴娘遮挡,也难掩她特有的温婉、优雅、点缀诗华的气质。

看起来在美国这几年,那边的文化与生活并没有给她的个人生活习惯带来太大改变,即便他现在已经是知名时尚摄影使大卫巴罗曼的助理。

王尚定定地看着她。

这时女孩儿就像突然意识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打量自己,顺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向着台下望去。

王尚心里一惊,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

在这个过程中,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释峰脸上的细微变化,发现这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听说媳妇已经身怀六甲的成功男士,同样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向安心投去火热的视线。

这时商国松把手伸下去,碰了碰他的胳膊,嘴巴往舞台上努了努。

王尚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安心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现在可是四目相接,余情未了的时候,你低头算什么意思?

他没有理睬这个看客不嫌事大的家伙。

局外人当然不知道他对安心的感情多么复杂。

让她去自己喜欢大学的是他。

伤她心,致她远走海外的人也是他。

现在两个人在这里遇到,他应该以怎样的态度,什么面貌与情绪去面对她?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忘不掉她,还是会不时翻看她当年的字迹,还是会不时去她的facebook瞅一两眼,还是会梦见她哭着说“王尚我恨你”的脸。

昨天晚上为什么想要一个人喝酒?

就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安心,心里却又无比渴望见到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哪怕只是听她说几句话。

正是这样的矛盾,让他有些烦躁。

但是没有想到韩小七会跟她的父亲吵架,像无数个北漂、上漂、深漂一样,蜷缩在墙角的黑暗里,撸着孤独吸着寂寞,抚慰岁月的伤痕成年的痛。

于是把她邀进家中,一起喝了点酒,说了会儿话,看着她活泼地撒酒疯,可爱地耍横,方才冲散了一些内心的忧伤。

现在来到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上,看到舞台那边朝思暮想的面孔,努力压抑在心底的纠结与惆怅像草一样疯长。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对旧爱的抵抗力。

他可以平静地面对别人的奚落,他可以淡然地接受荣辱,却没有办法忘却与安心的点点滴滴,那些开心或者悲伤的故事。

婚礼进行曲变激昂起来,在司仪中气十足的喊声中,韩怡接过了张鹏飞递过去的花,两个人手挽手,肩并肩,向着舞台走去,后面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与一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儿。

衣着挺秀的新郎牵着新娘的手,越过一个个拱门,走过一段段红毯。

不停有啪啪的声音响起,彩花筒喷出鲜亮的彩带与丝絮,粘在新郎与新娘的身上,惹得韩怡咯咯直笑,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害怕,又像是感觉很刺激的样子。

他们最终停在舞台上,站在伴娘与伴郎前方。

第八十三章 安心

这时王尚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张鹏飞的头遮住了安心的脸。这让他的心情放松不少,嘴里长出一口气。

司仪把证婚人请到台上。

那是医院的领导,穿着肥大的衬衣,肥大的裤子,系着大号的皮带,用那张肥脸下面的肥嘴,以及职业式的语调念着手里的稿子。

没人在意他说什么,大家都在看新娘子,或者后面的伴娘、伴郎。

证婚人讲完话是主婚人,从相貌与年龄来看应该是张鹏飞的伯伯。

在这之后便是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拜天地喝交杯酒的程序,接下来是儿媳给公公婆婆敬茶,公公婆婆给媳妇红包。

一切结束后,新郎并没有牵着新娘的手下去。

叫人意外的是司仪在大屏幕上放了一首歌,当前很火很魔性的神曲,燃烧我的卡路里。

韩怡带着几名伴娘走到台前。

下面的人都傻眼了,心想这姑娘要干啥?

迎着下方宾客不解与茫然的目光,她动了。

动动手,扭扭腰,晃晃腿……

居然带着后面的伴娘跳起舞来。

哗~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好多年轻人在下面议论,这新娘子真带劲啊,为了婚礼居然还排练了一支舞蹈,没白来,真的没白来。

“好,好,好……”下面商国松、南木等人也在用力鼓掌。

章邯搁一边懊悔不已,嘟囔着“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她还是市歌剧院的舞蹈演员,如果带上那帮姐妹跳一场,多有面子啊。”

强子在旁边碰碰他的胳膊“你可以再结一次嘛。”

“你是要嫁给我吗?”

三华与张斌搁一边偷乐。

强子说道“好啊,你要喜欢,我嫁给你呀。”

妈的,这小子从高中就骚,大学毕业都工作了还是一样骚。

一曲歌毕,大屏幕上的音乐与画面停止。

韩怡同伴娘们鞠了个躬,带着台下宾客的掌声退到后面。

这时司仪走到前面,用手碰了碰话筒,听到音响里传出的撞击声,又咳嗽一下说道“下面请新郎与新娘的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欢迎。”

哗。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让王尚等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站在伴娘与伴郎身后的安心走出来,迎着下方宾客惊艳的目光,大大方方走到话筒前面。

她没有看稿,也没有酝酿,甜甜地微笑着,用同样清甜的声音说道“大家好,我是安心,是新娘的闺蜜,也是新郎的同班同学,我见证了他们认识的过程,也是头一个知道他们坠入爱河的人……”

安心一边说着,一边用她好看的眼睛打量台下来宾。

好几次她的视线扫过来,王尚的目光只是轻轻一触便飞也似的逃开。

他很想对她报以微笑,用温柔的目光表达自己的善意,问一声你还好吗?道一声你真漂亮。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做到的淡看风云,笑对荣辱,在这一个世界面对安心时,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时间在他的无限纠结中过去。

安心的演讲也进入了尾声。

“在这里,我想用一首歌来祝福新郎与新娘,希望他们记住从高中开始的点点滴滴,不忘初恋,不忘初心,让爱情的回忆变成人生里最美好的部分,相伴百年,携手到老。”

她拿下了架子上的话筒,往后面轻轻退了一步,露出长裙下穿着高跟凉鞋的秀美脚丫,像夜空皎洁的月。

大屏幕上光影变幻,台上传来轻快的乐声。

“少男情初开一起追的女孩~

让美丽勇敢变身少女时代~

我们都喜欢电影每句对白~

cuziknowoh~

傻傻的呆也算可爱~

青春的秘密不能说的告白~

视线飘在你会出现的窗台~

这夏天匆匆漏掉什么精彩~

idontknowoh~

有些感慨~

熟悉钟声响~

陪伴我们青春的跌跌撞撞~

快忘了天真模样~

我从新鲜人将走到毕业礼堂的忧伤~

初恋是飘着樱花粉的浪漫~

教室的桌子刻着情诗小抄~

幼稚布满每个过动的细胞~

创意都用在取绰号开玩笑~

cuziknowoh~

个性合不合很重要~

能理直气壮的时间剩多少~

趁梦想还能经得起被嘲笑~

穿着制服我们来拍情侣照~

idontknowoh~

苦涩嘴角~”

声乐婉转,曲境嫣然。

她唱得真的很好听,仿佛把人拉回了那个馥郁青春朝气的年代。

许多人回忆起曾经的美好时光,窗户外的阳光,窗户里的人,忘不掉的同桌,记不清的课文,以及没有说出去的爱,或者无法得到的情。

章邯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笑着说道“安心的歌声还是那么动听,仿佛带着我们回到那些年,那些快乐的日子。”

“可不是嘛。”南木在一旁附和道“高中时代,多么让人怀念。”

强子说道“嘿,嘿,你们俩够了啊,这是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安心唱的这首歌是送给新郎与新娘的结婚礼物,又不是给你们的,你们起什么哄啊。”

张斌说道“他们是想起高中时暗恋的姑娘了。”

三华插嘴说道“还记得黑板上曾经出现的‘娶妻当娶安心’那几个字吗?现在知道是谁写的了吗?”

众人闻言摇头。

释峰一直没动,目光紧紧盯着舞台上的女孩儿。

胡昊阳在接电话,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用手遮住嘴,小声说着什么。

武小六一边喝着杯子里的水,一边跟着台词轻轻哼唱。

商国松也把注意力放在台上,没有关注身边的情况。

只有王尚低着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水荡起淡淡波痕。

他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深处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跟安心的第一次正式对话,始于一部电影,一部很小众的音乐题材电影,《奇迹那天如此重要》。

然后是《海上钢琴师》、《爆裂鼓手》、《海盗电台》,继而是《曾经》、《两小无猜》、《雨中的巴黎》……

他们会交流观后感,给演员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打分。



第八十四章 婚礼(七)

他们还会在课上写纸条,上面是看起来没有实际意义的,那些经典的台词或者对白。有一次被老师抓到,他谎称是为黑板报准备的素材,于是俩人成了板报负责人,天天为写什么样的台词上去伤脑筋。

他们恋爱的那个夏天,他坐在靠窗的地方,阳光会从窗纱缝隙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

她说喜欢看风吹动窗纱缝隙,光在他脸上跳跃的画面,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感觉很安心。

他们喊武小六“宁采臣”,他们称历史老师“弃天帝”,他们叫商国松“太着急”……

他们还把那些被老师x掉的爱情电影里的台词刻在桌子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也曾在知道安心拒绝释峰后在黑板上写下“娶妻当娶安心”那五个字,惹得姑娘第二天放学把一袋可比克薯片浇在了他的头上。

总之,那一年是绚丽多彩的,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跌跌撞撞的青春岁月,幼稚布满每个过动的细胞。

安心唱这首歌,就是单纯为张鹏飞和韩怡唱的吗?会不会……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却无法阻止内心涌动的情绪,无法遏制脑海里的想法,纷乱的思绪像潮水一样将他的心情打湿、掩埋。

他看着杯子里的水,直到一曲唱完,台下响起激烈的鼓掌声。

安心笑着说了一句谢谢,慢慢地退到伴娘与伴郎身后。

接下来张鹏飞对着宾客说了些感谢的话,然后拉着新娘的手从侧门离开,到后面去换衣服。

大屏幕开始放一些新郎与新娘在日常生活里拍摄的照片,讲述他们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宾客们坐到饭桌前面等待开席。

礼仪小姐从后面的工作间走出来,往每个饭桌上放了两条烟,几瓶酒。

烟是软包苏烟,酒是梦蓝m6,加一瓶奔富389赤霞珠,啤酒是青啤奥古斯,在后面墙角堆着,想喝自己去搬。

“韩怡今天可真漂亮啊。”

“说真的,张鹏飞穿西装不怎么好看。”

“你就直说他不如你帅就完了,还非得拉西装背锅。”

“卧槽,你再这么说我跟你急啊,今天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婚礼,我可不能抢新郎官的风头。”

“哈,你小子还是这么不要脸。”

“这是自信,自信,懂不懂。”

“强子这家伙……就是贫。”

“……”

众人调侃强子的时候,侧门开了,几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王尚抬头看去,见是伴郎与伴娘鱼贯走出来,坐到舞台下面预留出的饭桌上。

“咦,你们看。”南木指着伴娘身后走过来的几个女子说道:“王晓云,苏爱琴,唐嫣,杜澜……”

都是高中时的女同学。

看来她们是跟韩怡一起过来的。

让王尚奇怪的是,安心没有跟他们一起出来。

南木与章邯站起来远远地跟她们挥手,那几人也热络地回应。

唐嫣指指后台,一阵比划,意思是等人员到齐,开席以后,她们再过来这边跟他们说回儿话,好好喝一杯。

重新坐下后,拆烟的拆烟,拆酒的拆酒,因为是同学的婚礼,大家自然不会拘谨,不断说着以前上学时那些有趣的事情。

不大的功夫,酒店的服务员从通往后厨的小门鱼贯走出,手里端着铝合金托盘,里面是颜色喜人的菜肴。

一盘盘开胃菜被端上桌,宾客们也从对新郎与安心的惊艳中恢复过来,开始专注吃喝的事情。

好日子用好菜喝好酒,这是华国人的传统。

王尚等人也开始行动,商国松拿着那瓶梦蓝m6,指着大家说道:“谁也不能找借口不喝哈。不会喝酒的现在就走,开车来的叫代驾,今天谁要不喝一点,就是看不起咱们这班同学。”

章邯在一边起哄道:“对,今天谁要是不喝,一会儿新郎与新娘来了,就让他代替新郎玩节目。”

旁边南木扯了他一把:“如果张鹏飞同意,你是不是会抢着上啊。”

“哈哈哈。”人群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商国松围着桌子给每一个人倒酒,强子和三华没有喝白酒,到后面搬了一箱啤酒过来。

让王尚意外的是,武小六这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书呆子,这次任由商国松端着酒瓶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是读研究生的时候学会喝酒的吗?还是毕业后到了单位上不喝不行?

王尚心里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释峰端起了酒杯。

“来吧,同学们,先喝一杯吧。”

胡昊阳适机送上一个马屁:“咱不能干喝酒不说话啊,释峰,你就代表大家说两句吧。”

释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那我就说一个?”

“说吧,说吧。”大家笑呵呵应道。

“好,我就说一个。”释峰说道:“既然咱们是来参加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那这第一杯酒,自然要为他们的婚姻干杯,虽然两个人还在后台忙碌,不在场,我们作为好同学,好朋友,好兄弟,还是要为他们的幸福干杯。”

“对,为两位新人的幸福干杯。”

“为两位新人的幸福干杯。”

“……”

大家纷纷举起杯,把手伸到中间,让酒杯碰在一起,完事放到唇边饮下。

王尚抿了一大口,没有像商国松等人那样立即去夹菜,作为卖过白酒的人,他很清楚像这种高档白酒,好于普通酒的地方在于层次感与尾味,急着吃菜的话,调料的味道会破坏酒的醇香。

强子和三华干掉了杯子里的啤酒,又各自给对方倒了一杯。

释峰放下筷子,紧接着第二次举杯。

“这第二杯酒嘛,为我们大家能够坐在这里,为我们的同学情谊,为没有遗忘彼此干杯。”

“来,干杯。”

众人第二次举杯,伸到饭桌中间碰了碰,喝了一口酒。

很快地,释峰又一次举杯,不过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对面的王尚。

“王尚,第三句你来说吧。”

王尚皱了皱眉,心想祝酒词哪有中途换人的。

这时胡昊阳拍着武小六的肩膀说道:“大文学家,说两句呗。”

第八十五章 婚礼(八)

武小六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商国松厌恶地看了胡昊阳一眼,望王尚说道:“说吧。”

王尚打量一眼释峰,不知道他这么做是无心还是刻意。

他站起来,举着酒杯说道:“今天是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我们都希望这份幸福与美好会长久地存在于他们未来的生活中。而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们会为人父,同时也为人子,为人夫。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感受到了肩上的担子,也明白了什么叫责任,相信大家也有同样的感受。”

“多余的话不说了,这杯酒,我想称它为‘理解’,希望未来的我们不管有怎样的境遇,什么样的发展,都能保持一份对同学,对朋友,对兄弟的理解,相互搀扶,一路到老。”

“好,说的好。”商国松在一边鼓掌。

章邯与南木也在那边鼓掌,强子三人同样叫好。

就连旁边桌上的人都情不自禁投来赞许的目光。

这话说的不仅漂亮,还狠狠地抽了胡昊阳的脸。

何谓朋友,如果连理解都做不到,还是别做朋友的好。

释峰端起酒杯,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起伏:“来,我们一起把‘理解’喝掉。”

三杯酒下肚,众人开始随意地攀谈起来,下到陈年旧事,上到国家新闻,中间到谁生了孩子,哪个怀了二胎。

谈高兴了俩人干一杯,谈不高兴也干一杯。

眼看着二两杯里的白酒下去一多半,王尚感觉吹气有点热,皮肤有点烫的时候,身边飘过来一阵香风。

不是劣质香水的味道,是高档香水才有的味道。

他往旁边侧了侧身,看到王晓云与唐嫣端着酒杯走过来,径直转到释峰那边。

“让让,大家让让……让个空位给她们坐。”胡昊阳非常贴心地在旁边招呼着。

王尚等人挪了挪凳子,让王晓云与唐嫣坐下。

“来吧,老同学们,平常难得相见,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机会坐到一块,咱们一起走一个吧。”

“来,走一个。”

“走一个。”

“……”

大家纷纷站起来,端着酒杯到中间。

“敬高三九班。”

“敬高三九班。”

“……”

大家说着一样的话,把酒杯里的酒倒进嘴里,然后缓缓坐下,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

王尚注意到王晓云的变化很大。

高中时的她抽烟喝酒纹身打牌,一副小太妹的样子,现在变得成熟了,有更多女人味的同时,也带着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看起来比胡昊阳还要犀利。

而且她满身珠光宝气,照的人睁不开眼。手上单戒指就带了两个,左手镯子右手表,脖子上还有一串珍珠项链,耳坠是祖母绿的,咖啡色的发丝烫出波浪纹,垂在右肩以下部位。

衣服是纪梵希的晚礼服,双肩吊带下面是两片菱形的黑色衣襟,包裹住有料的上身,下面是有许多褶皱与花边的白色裙摆。

毫不客气地讲,她今天抢了韩怡很多风头,也只有安心不会被她压下去,因为这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风格,有不同的气质。

唐嫣就不行了,差了她们俩一大截……无论从穿着上还是气质上。

谁都能看出来,王晓云混的不错。

不,应该说是嫁的不错。

据说高中毕业后她读了三年大专便回到临海市,去年嫁给了一个冶金企业的老总的儿子,也算是嫁入富贵人家了吧,虽说她本人的家庭条件也不错。

看得出王晓云很能喝,一手端着高脚杯,一手拿着瓶奔富,从释峰开始喝,顺时针转到王尚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王尚,听说你从杭城回了临海,还回去吗?”

王尚说道:“看情况吧。”

王晓云说道:“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选择回去。杭城那地方可是比临海市美多了。”

王尚笑笑,心说美什么美,到处是钢筋水泥,高楼大厦,书上的风光,诗里的韵致都被金钱与浮躁吞噬殆尽。

所谓美,也只存在于想象了。

“最近干什么呢?”

王尚说道:“刚回来没多久,待业中。”

这时胡昊阳哈哈笑着说道:“自由职业者,自由职业者……”

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挖苦。

“对了,听说你老公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叫王尚去帮一把怎么样?反正他在家也是闲着。”

王晓云呵呵笑道:“我倒是乐意这样,就怕王尚不肯啊。”

味道变了。

味道真的变了。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说的?胡昊阳与王晓云搁这唱双簧呢,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尚意料到胡昊阳这种人可能在婚礼上明里暗里挖苦自己,但是没有想到王晓云也做的出来。

当年他撞见王晓云与那些小混混在外面疯玩,荒废了学业,就很好心地去劝她不要那么做,然而换来的却是咒骂和威胁。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已经结婚了还把这事记在心里。

至于吗?

女人的心,还真是小的很啊……

“两位的好意心领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还不错,暂时不想去找工作。”

王晓云说道:“你这么做家里人知道吗?这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的表现。”

这句话很耳熟,十分耳熟。

王尚认真地想了想,记起来了。

这是他曾经对王晓云说过的话,没想到有一天会从王晓云嘴里说出来,而对象……是自己。

挺讽刺的,不过他一点没往心里去。

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太过斤斤计较,想让自己难看没什么,可是为此搅了饭局的气氛,破坏了同学们间的融洽就不应该了。

啪!

商国松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这顿饭会吃不痛快,果然……两个无耻小人!”

“你们知道王尚为什么回来吗?为什么出售网店的股份吗?”

“他是不愿意看到好兄弟两年多的努力毁于一旦,为了保全网店的声誉和未来,才自我放逐,离开了杭城。”

“这样的好朋友、好同学你们不说钦佩、尊敬,却要用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来贬损他,讽刺他。我都替你们害臊。”

“你们有钱,你们不缺吃,不缺喝,不缺穿,但是你们却一样东西,德!”

这话说的就很犀利了。

第八十六章 婚礼(九)

强子等人被商国松的话惊呆了,定定地看着他。

胡昊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王晓云抿着嘴唇,眼睛里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她家里有钱,嫁的也好,谁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的,如今商国松竟然指责她缺德,这……这让她无法忍受。

旁边桌上坐的宾客纷纷回头,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这边,很奇怪张鹏飞与韩怡大喜的日子他们这帮同学怎么就掐起来呢?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诚心搅局呢吧。

“国松,坐下,坐下……”王尚压着他的手腕往下按。

商国松故作不知,眼睛死死盯着胡昊阳与王晓云两个人。

他才不怕那两个人呢,工作不搭边,生活不搭调,往来几乎没有,凭什么要惯着你们啊。

老子活的就是一个又虎又彪的人设。

“国松,你不给我面子,也要给张鹏飞与韩怡面子吧?再不坐下的话我可走了。”

听王尚这么说,他才恨恨地瞪了那两人一眼,坐了下去。

场面很尴尬。

胡昊阳自认为老板,当然不好学商国松那样。孙晓云是一个女人,夫家在临海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也不好当场发作。

这两个人的脸色很难看。

“喝多了,商国松喝多了……呵呵,呵呵呵。”强子在旁边努力地打圆场。

便在这时,一阵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传来。

哒,哒,哒,哒……

王尚注意到侧方人影晃动,扭头往那边一扫,脸色为之一变。

是安心。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出来,带着苏爱琴朝他们所在的饭桌走过来。

她一边走一边笑着,玫红色的酒瓶与莲藕一般的手臂碰撞出让人心神荡漾的光彩。

王尚赶紧回过头来,心砰砰跳,掌心全是汗。

虽然他很期待与安心见面,但是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哒……

高跟鞋停住了。

就在他的身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边商国松已经站了起来,对面南华也站了起来,释峰虽然一直在笑,但是眼睛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失落与愤怒。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无须再躲,何况他来参加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也有想见安心的意思。

他跟着站起来,望向身后的美丽姑娘。

“王尚。”

“安心。”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她好看的眉微微扬着,鬓角散着几根发丝,垂在耳朵与珍珠耳坠间。

一股淡淡的兰草香从她身上飘过来。

商国松看到安心径直走到这边,眉宇间噙着的怒色霎时消散无踪,对着众人说道。

“挤一挤,再挤一挤,让安心与苏爱琴坐下。”说这话直接把自己的座位让出去,坐到了章邯身旁。

安心就势坐到了王尚的身边。

这时苏爱琴端着高脚杯说道:“来吧,这么多年没见,咱们一起喝一个。”

众人端起杯来又喝了一口。

刚才的尴尬气氛终于得到缓解,旁边桌上的宾客纷纷回过头去,不再注意这边。

王尚刚刚抿完那口酒脸色就变了,因为太过紧张的关系,酒水没有进入食道,灌进了气管,被狠狠地呛了一下。

咳咳……

他扭过头去,激烈地咳嗽着,脸通红通红的,心想丢人丢大了。

刚才胡昊阳与王晓云那么攻击他,他都一副风轻云淡,不为所动的样子,现在却因为呛了一下,整个人都感觉不自在了。

王尚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最在意的女人就在旁边坐着,能够嗅到她身上的香气,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

咳……咳……

他感觉嗓子好受一些了,直起身子。

这时发现面前多了几张手纸,它们被捏在一只好看的手里。

他愣住了。

饭桌旁边的人也愣住了,不过章邯、南华等人很快反应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身边人说话,不过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往他们的位置瞥。

“谢谢。”王尚说了一声谢谢,从安心手里接过那几张纸擦了擦唇边残留的酒液。

“你还好吗?”她问道。

这是旧情人间很经典的对白,不过一般都是男性先开口。

安心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王尚很明白。

她在担心他,担心他的生活。

那次送快递的时候,他在厕所听到韩怡和张鹏飞的对话,了解到一个情况。

他一直躲在安心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关注着她,没想到她也是这样。

现在她问了一句这样的话,是真的在担心他。

“还好吧,能吃能喝能睡,还有心情在月圆之夜坐窗前发会儿呆。”

安心深吸一口气。

她想起上高中的时候,每到月圆夜王尚都会发信息过来,要么喊她起床嘘嘘,要么问她在想谁,要么商量明天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有时候会回问他在做什么。

他都会回答看月亮,发呆。

她会笑着说你上辈子是一只狼吗?

她笑了笑,端起杯子,目光在饭桌旁边坐的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王尚脸上。

“恭喜你。”

她把杯子递出去。

王尚下意识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恭喜我什么?”

“听说你给华纳娱乐公司投了一篇稿件,得到了评委会的认可,有望在小丑独立电影上映后改编成单元剧。”

“咦。”王尚愣住了,“这事你知道?”

“当然。”安心说道:“这件事在华人圈子里都传开了,许多人都称赞你写的那篇小说立意深刻呢。”

“你呢?你看过没有?”

“我看了有七八遍吧。”

“……”王尚突然感觉到有一股难以表述的兴奋情绪从心底涌出来。

她看了那部短篇小说,还读了七八遍之多。

对于他来讲,还有什么比安心的认可更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吗?

安心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说的话桌上所有人都能听见。

包括商国松在内,全都懵了。

王尚?投稿华纳娱乐公司?还顺利过稿了?

听安心话里的意思,这篇小说写的很不错,整个海外华人圈都传开了。

ps:别投这本的票啊,摆脱投给新书哈。

第八十七章 婚礼(十)

“……”

胡昊阳、王晓云、释峰的脸色很难看,心想怪不得王尚来到这里后面对他们的刁难挖苦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他们觉得他们的人生很成功,有钱,有权,嫁得好。

可是呢,那小子的名声都传到海外华人界了。

换句话说,双方不在一个层次。

人家是什么?玩文化的,还跟华纳兄弟娱乐公司有了业务往来。

他们算什么?暴发户?官二代?

“王尚……”商国松想问王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跟自己说,但是看看安心,又把冲到嘴边的话按了回去。

南华与章邯等人看看王尚,又看看胡昊阳跟王晓云,心里暗笑。

这个脸打得可真有趣。

王尚一直坐在那里,从始至终就没有恼过。

安心走过来,像拉家常一样说她在海外华人圈的见闻。

俩人都没有刻意炫耀,胡昊阳与王晓云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这顿饭吃的你说……

“在海外那么多年,你过的还好吗?”

“还可以吧,就是偶尔想家,时常怀念这边的生活。”

“怎么?这么多年还没有习惯美国的生活吗?”

“工作方面没有问题,但是文化与习惯上的差异挺大的。”

“你……没有找个男朋友吗?”

王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假如她说有,置自己的颜面于何地,假如她说没有,又能怎样呢?

她会原谅他当年的过错吗?当年可是他把她从身边推开的,哪怕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对她好。

安心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杯子:“来,喝酒。”

“嗯。”王尚也举起杯子,抿了一大口。

原本入口回甘的酒液,这次却是格外的苦涩,落到胃里像有一团火在灼烧灵魂。

“你什么时候回去美国?”

安心说道:“过一段时间吧。”

“哦。”

王尚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对面王晓云看着他们俩在那里低声交谈,目光里满是不爽。

这怎么说的,同学会没有拆散他们这些结婚的,反倒让那两个人有旧情复燃的迹象。

原本想要趁这个机会让王尚好好丢次人,以报上学时的仇,结果呢?自己凑上去被打脸。

不……比这更叫人难以忍受。

王尚根本没想打他们的脸,这就尴尬到极点了。

他们碰了个钉子后,在心里愤懑不平的时候,那个小子还一副我很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她的旧情人说着悄悄话。

他把他们当什么了?空气吗?

“嘿,嘿,你们两个。”胡昊阳拍着桌子说道:“你们两个说起来没完了是怎么地?”

王尚与安心愣住了,抬头看过去。

释峰不说话。

王晓云端着高脚杯轻轻晃着,唐嫣看着安心有些尴尬。

南华、章邯等人感觉很不舒服。

刚才你们出言挑衅王尚,商国松忍无可忍,差一点把桌子掀了。是安心与苏爱琴过来缓和了气氛,令得大家和好。

人家男未娶女未嫁,说点悄悄话怎么了?就算旧情复燃,重归于好,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人家不愿意搭理你,识趣点别说话成么?

张鹏飞和韩怡同样是学生时代恋爱,然后走入婚礼殿堂,你们过来祝福人家。现在换到王尚与安心身上,你们不说看在同学情分上成全、帮助他们,反过来一副棒打鸳鸯的表情。

这样做对吗?对吗!

联想刚才商国松说的王尚在杭城所作所为,对比圆桌那边不争不抢不卑不亢,温和平静地对待刁难和排挤的男人,真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low到爆炸。

“够了,你够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喝闷酒的武小六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尚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下移,落到没有一滴酒的酒杯上。

算上这杯,武小六喝了有两杯了吧。

一共是四两,虽然是经典款42度的酒,但是看起来脸红扑扑的,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

胡昊阳很意外他会站起来吼自己,看着这个文文静静,或者说窝窝囊囊,没有一点气势的男人。

“坐下,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唬谁呢?”

“以前只有你吓唬我,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受够你了,胡昊阳。我今天豁出去了,就陪你唠唠当年的事。”

胡昊阳脸色一变:“他喝醉了,我带他过去卫生间清醒一下?”

说着伸手往武小六的肩膀抓去。

啪!

武小六一脸嫌弃地甩开他的手。

“怎么?怕丢人啊?怕丢人当年就别做那种事啊。”

“你说什么醉话,跟我走。”

“我就不走,醉话怎么了?酒后吐真言,不喝酒我还说不出口呢。我今天就算是脸不要了,也要跟大家好好说说当年的事情。”

“武小六,你知道后果吗?”胡昊阳阴测测地道。

“我管它什么后果,说出来心里敞亮,起码不会半夜做噩梦吓醒。”

胡昊阳一看武小六真豁出去了,赶紧抱住他的身体往外拖。

“这怎么说的……”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就闹翻了。到底是什么事让胡昊阳怕成这个样子?

安心眨着好看的眼睛,一脸不解的样子。

她刚才过来缓和了酒局的气氛,现在又因为胡昊阳和武小六的争执走向尖锐。

商国松本能地感觉到这件事跟王尚有关,笑眯眯地站起来,走到胡昊阳那边一把捏住他的手腕。

“好同学,别这么粗鲁好吗?让人家把话说完,你没看小六一脸痛苦的样子,憋了这么多年,让人心里敞亮一回不行吗?”

商国松什么体型?胡昊阳又是什么体型?被那只大手一捏,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一个劲地咧嘴呼痛,叫他放手。

第八十八章 婚礼(终)

武小六脚下不稳,向后晃了晃,旁边坐的三华顺势拉了他一把,这才没有跌倒。

此时周围桌上的宾客听到这边的动静都放下杯筷,定定地看着他们。

好像……要发生了不得的事情了。

“王尚,我对不起你……”

“是我,是我害了你呀。”武小六说到这里哭了,是真哭了,黄豆大小的泪珠子扑簌扑簌落下来,跟酒杯里的残留的酒水混在一起。

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差不多半两,一口全干了下去,喘着粗气说道:“当年你找我借钱,说你碰到事了,如果无法解决可能会被学校退学。”

“我高中时跟人说家里是做生意的,在省城有车有房,那都是假的,因为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武小六扭头看着胡昊阳说道:“我没钱借给你,但是他有啊,他可是当老板的人。”

“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坐在我身边,他让我答应你,因为他会借钱给我。”

“你很高兴地挂断了电话。”

“但是我没能按时把钱给你转过去。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接到过你的电话。”

“你没有骂我,没有打我,没有质问我,你只是默默地承受了因为信任我带来的代价。”

“知道吗?我当时杀了胡昊阳的心思都有了。”

“他骗了我,因为他的欺骗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可是呢……”

“可是呢……”

“我想读研究生,但是家里穷,没有办法负担考研读研的费用,就连我上大学的钱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

“当时胡昊阳拿着好多钱出现在我的面前。”

“看着那些钱,我沉默了,我妥协了,做了这辈子做过的最羞耻和愚蠢的决定。”

“最后,我如愿以偿考上研究生,毕业后进了市里的国企。”

“现在我坐在胡昊阳的身边,成了他的小弟。你坐在我的对面,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没有体面的工作,还一直被这个卑鄙小人讽刺嘲笑,却一点不愤怒,一点不暴躁。”

“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太憋闷,太压抑,太浮躁,但是我们不能把心也活成雾霾一样的颜色。推开窗户吧,让好的小人和坏的小人都见见太阳,这才是真实的我们。”

没人说话,没人插嘴,都在静静地听他讲述。

直到武小六说完这句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像透支了全身的力量般剧烈喘息,后面围观的人才爆发出一阵议论。

谁也没有想到会在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上听到这么曲折的故事。

南华、章邯、三华、强子、张斌等人面面相觑,眼睛里满满地都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怪不得武小六和王尚渐行渐远。

怪不得今天他一直在躲避王尚的目光。

怪不得他会跟胡昊阳那样的人混到一起。

原来是这样……

他们看看武小六,又扭头去看胡昊阳,已经不再掩饰目光里的蔑视与愤怒。

与这样的人做同学,是一种耻辱。

王尚到底跟他何仇何怨,竟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商国松放开了胡昊阳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c你妈”

王尚有今天,都是这个卑鄙小人害的!

所有人看向王尚,期待他说点什么,连安心都在看着他。

他看都没有看胡昊阳,端起商国松座位前面的酒瓶,走到武小六身前,给空杯子里倒了点酒:“谢谢你能告诉我真相。”

其实王尚对武小六和胡昊阳的关系早有怀疑,只不过都是自己的猜测,不敢确定。

他把杯子递给武小六:“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来,干了这杯酒,以后还是好朋友。”

武小六端着杯子。

“王尚,你骂我几句吧,要不你打我几拳,这样我的心里会舒服点。”

“好。”王尚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冲着武小六大声说道:“武小六,你这个王八蛋,放在三年前,我一定打爆你的头。”

武小六笑着哭着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一步了,释峰。”胡昊阳抓起桌上的手机揣进兜里,又把旁边没抽完的黄鹤楼1916拿起来,猫着腰往外面走去。

他哪里还有脸在这里吃饭喝酒,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离开婚礼现场。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武小六会不顾颜面道出当年发生的事情。

现在好了,他成了人人厌恶的过街鼠。

商国松看着胡昊阳远去的背影,对王晓云说道:“你看他的背影很奇怪哦,像不像一条狗?”

王晓云脸色变了变,拧过放在桌上的包,阴着脸说道:“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们喝着,我先走了。”

胡昊阳丢了那个大一个人,她这个刚才配合着唱双簧的人脸上自然不会光彩,留在这里干什么,自找尴尬吗?

“哎……”释峰扬扬手,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她,最终只能叹息一声,任由王晓云离开大厅。

张鹏飞不知道从谁口中得知前面发生的事情,带着一名伴郎从后面走到王尚等人所在餐桌前面。

“怎么了这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讲。

一个个在心底把胡昊阳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和和气气地吃顿饭不好吗?非要显摆,非要装。

你显摆你就显摆吧,你装也就装了,为什么还要讽刺王尚,还不是一人讽刺,跟王晓云唱了出双簧。

王尚话都没说几句,他就坐在哪儿没动,任由你们左勾拳右勾拳组合拳一通打。

结果呢?

你们把自己玩翻车了。

更可气的是还让张鹏飞在其他宾客面前丢了一回人。

这什么同学啊?真是两颗老鼠屎,搅了一锅汤!

这时王尚看了一眼都快出溜到桌子下面的武小六,对张鹏飞说道:“小六喝醉了,先把他扶出去吧。”

张鹏飞说道:“我在上面订了客房,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说完跟身后伴郎说道:“吴云,帮个忙带他去楼上客房。”

“好的。”伴郎答应一声,过去搀武小六。

第八十九章 后来

那家伙还搞不清状况呢,脑袋轻轻晃着:“王尚,我对不住你啊,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天不在内疚。真的……真的……”

“我跟他一起去。”旁边强子走上前,抓住武小六的另一只手把他从椅子上架起来,踉跄着往外面走去。

“没事了,没事了。”这时章邯站起来看着周围的人说道:“喝酒,喝酒,今天是张鹏飞与韩怡大喜的日子,大家一定要多喝几杯啊。”

那些人见没有热闹可看,纷纷转回头去。

张鹏飞拍拍王尚的肩膀,又看了安心一眼:“今天的事情别往心里去。”

看来他一早就料到了会有情况发生。

“你看我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吗?”

张鹏飞说道:“你要是那样的人,安心怎么会喜欢你呢。机会来了得好好把握哦,安心在美国的三年里可一直没有找男朋友,这可是韩怡告诉我的。”

王尚惊讶地看了低头跟苏爱琴说话的安心一眼,心头涌出一股莫名情愫,有感动,有高兴,有心疼,有自责,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确幸。

这时安心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过来,冲着他微微一笑。

如夏花般灿烂。

“鹏飞,韩怡呢?赶紧叫过来给大家敬酒啊。”释峰这时说了一句话。

“她还在后台补妆呢。”张鹏飞把王尚推过去:“你们先慢慢吃,我去看看韩怡怎么样了。”

说完他往后面走去。

“来,来,来,喝酒,讨厌的人总算走了。”商国松笑呵呵地举起杯子。

“喝酒,喝酒……”众人纷纷附和。

随着胡昊阳与王晓云离开,大家变得更加热络与随意,喝到后面商国松、章邯、三华等人划起了拳,连旁边做的唐嫣与杜澜也参加进去。

王尚回到自己的座位后,看着安心说道:“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你见笑了。”

安心看着他的脸,目光中有难以掩饰的悲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王尚端起杯子,靠到她的高脚杯碰了碰:“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纠结已经没有意义。我相信过去的我,现在的我,以及将来的我,他们三个都会很好。”

安心被他的话逗乐了,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

她举起杯子,手背刮过王尚的手指,凉凉的,滑滑的……

……

众人都喝的有六七分醉意的时候,张鹏飞带着换了一身红装的韩怡出来,挨个饭桌敬酒,最后轮到王尚这桌的时候张斌和强子都喝趴了。

本来以王尚的酒力,也会是趴下的那一个,不过他身边有安心啊,小两口一直在那说悄悄话。

其他人都很理解他们,特意不去打扰,王尚这才没有出洋相。

释峰在张鹏飞与韩怡敬完酒后走了。

杜澜与唐嫣也都给自己的男朋友接回家,强子和张斌、南木去上面客房休息,临了临了把商国松和章邯也拽了上去,说五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今天谁都不能走,决战到天亮。

王尚把那几个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很清楚这几个家伙安的什么心思。

张鹏飞与韩怡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自然顾不上他们俩人。

“还是住在东华路吗?”

“嗯。”

“我送你回家吧。”

“好。”

安心从椅子上起来,可能是动作幅度大了点急了点,酒劲一激,人没有站稳,往旁边一晃。

王尚没有多想,赶紧去扶她。

哪里知道手臂正好从后面伸过去,挽住了她的背。

安心在他的帮助下站稳了,不过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抖了一下,从侧面望去耳朵有点红,不知道是喝酒的原因,还是害羞的原因。

“你还好吧?”他赶紧松手,用问话化解两人间的尴尬。

“没……没事,刚才起的急了一点。”

“没事就好,走吧。”

“嗯。”

说完两个人往前面走去。

此时参加婚宴的宾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他们从大厅出来,乘坐电梯来到一楼,上了一辆出租车。

“去东华路。”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按下中控台的空闲指示牌,驾车离开酒店。

刚才在饭桌上两个人有说有笑,但是来到出租车上,坐在后排座椅,却突然没有了话题,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王尚把车窗落下,看着外面飞退的建筑物与街上行走的男女,还有点恍如梦境的感觉。

他想来参加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想见到安心,虽然心里幻想着能跟她再次建立联系,却从未想过能够走到这一步,像以前那般送她回家。

只不过以前是在脚踏车上,乘着傍晚的阳光,遥望河岸那边浮动粼光的水流。那时她会环住他的腰,把头枕在他的后背上,静静地感受微小而确实的幸福。

多年以后,他又一次送她回家,坐在封闭的车厢里,本该成熟的两个人反而变得羞涩起来。

“吃口香糖吗?”

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去,看见安心的掌心放着两粒口香糖。

“益达?现在不是流行炫迈吗?”他捏起一粒放进嘴里。

“我就喜欢这个。”安心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

王尚不说话了。

你这个菜,甜到掉牙了……

你的益达……

你我的益达。

过去的事情不会改变,过去的记忆也不会消失,过去的习惯同样很难改变。

看见以前的老照片,看见以前写的文字,看见货架上怀旧款的商品,人们是否会想起那些年,那些人,那些在青春里恣意飞扬的日子呢?

司机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们一眼,嘴角溢出淡淡的笑容。

他打开收音机,里面放的是刘若英的《后来》,一首很老的曲子。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

第九十章 那年与今日

王尚看了一眼安心,发现她表情很平静,但是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着,姿势也有些僵硬的感觉。

他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司机冲他递了一个你不用说我都懂的眼神。

他哑然失笑,在心里对前面坐的中年男人说了一声谢谢。

男人,谁没有走过爱情的弯路,谁不曾在清晨被记忆里的那个她叫醒过,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抽烟的动作,就能联系起两颗心,化解陌生与疏离。

“安心。”

“啊?”

“你今天真漂亮。”

安心瞥过头去,看着马路牙子那边怀里抱着提包,一只手帮前方女孩儿举着遮阳伞的男孩儿露出甜美的笑容。

……

汽车停在一颗大榕树下。

安心推开车门,踩着地下斑驳的树荫走到马路丫子上,很有礼貌地跟司机师傅说了一声:“谢谢”。

王尚把钱从窗口递过去,也说了一声:“谢谢”。

司机对他眨眨眼,轻踩油门驱车离开。

“这棵树,已经长这么大了呀。”王尚打量一眼遮住半个天空的大榕树,用力地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满地都是回忆的颜色。

安心突然伸出手臂,微笑地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搔搔后脑勺,走过去接住那个白色手提包。

“这么没有眼力劲儿,你这些年是不是没交女朋友啊?”

王尚踩着一地树荫跟她走进旁边的小巷,高跟鞋碰撞着青石板,发出咯哒咯哒的清脆响声。

“我没交女朋友,你是不是很高兴?”

“不,我很失望。”

王尚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心说女人的想法果然不能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

“骗你的啦。”

走在前面的女孩儿白皙的手臂平放在身前,侧身看着他的脸,微微笑着。

高墙的影子遮住她脸颊的酡红,不羁的风吹着耳畔同样不羁的一缕长发,像盛夏里怒放的鲜花。

王尚从她的包里拿出遮阳伞打开,快步追上去,把自己的头与她的脸纳入圆圆的小世界。

安心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抬头打量一眼朴素的遮阳伞,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知怎么的,王尚想起高三的夏天,那个生命里最长,也是最短的暑假。

他和她一个人顶着一片大大的荷叶,奔跑在平湖公园的草地上,后面跟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保安。

“别跑,你们……你们别跑……”

那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直到今天还在耳边萦绕回响。

他记得安心的家在巷子最深处,门前有一颗槐树,每到进入夏天的时候,都会结出淡粉色的花瓣,微风吹过带起沁人心脾的芳香。

高三那年夏天,每次送她回家,他都会站在槐树底下目送她进入小院,走上二楼房间,然后打开面朝小巷的窗户,笑着挥手道别。

七年后的今天,那颗大槐树没有了,小院前面多了一道刷着白漆的篱笆,后面是松软的土地,翠绿色的藤蔓沿着支架向上生长,在这古朴的巷子深处留下一道清凉的颜色。

“自从奶奶过世后,爷爷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花草上。可怜那株大槐树,现在只能在照片中看到它的身影。爸爸也真是的,爷爷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刨树前也不问问我的意思。”

安心站在小院门口,看着大槐树生长的地方,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王尚心说你当时在美国吧,天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这里生活,你爸又怎么会想着去征求你的意见。

“走吧。”她推开不到一人高的院门,带着王尚走进小院。

花香迎面而来,不到三十平米的地方摆着一个个陶盆,里面是各种颜色的花,蝴蝶在阳光与花荫间来回穿梭,偶尔还会有一两只蜜蜂从张开的花瓣里爬出,带着嗡嗡声飞向远方。

“是安心回来了吗?”推拉门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王尚透过玻璃看见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走出来。

“爷爷,你还认得出他吗?”她侧了侧身,让出王尚的脸。

老人摘下花镜,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王尚看了一阵:“啊,我记起来了,是那个会伪装布谷鸟的声音叫你出去的臭小子。”

王尚的眼神很忧郁,原来自己在老人家心底的印象是这样的啊。

“爷爷说的没错,我就是那个会在大槐树下学鸟叫,有时候还会学猫叫的王尚。”

“哈哈哈哈。”老头儿笑了起来,拐杖在地面轻轻戳打:“一晃七八年,学鸟叫的毛头小子也长成大人了,我老喽,真老喽……”

王尚真诚地说道:“看到您的身子骨这么硬朗,我真的很开心。”

“你小子如果当年能像现在一样嘴甜,也不会给安心他爸关在院子外面不让进屋。”

“当时不是年轻气盛嘛。”王尚笑着摸摸鼻子,眼睛里满满地都是回忆的光彩。

“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屋啊。”老头儿伸手拉开房门,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安心,直到把姑娘看的有些不自在,才将目光转移到王尚身上:“你的父母还好吧。”

“谢谢您的关心,他们的身体都很好。”

“你喝酒了?”

“嗯,今天同学结婚,喝了一点酒。”

老头儿把门关上,跟在后面走进客厅。

或许是外面种了太多花草,墙壁上满是爬山虎的缘故,客厅的采光不怎么好,有点暗。

王尚看着房间里的摆设会心一笑。

跟七八年前没有太大变化,靠门的墙上有一台老式挂钟,表盘边缘都氧化的有些发黑了。东墙上钉着两张相框,里面是老夫妻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不同时间段拍摄的全家福,里面记录安心从襁褓里叼着奶嘴儿的小孩儿,到穿着花裙子的小土妞,到青稚的花季少女,再到秀外慧中的大学才女的成长过程。

“你先坐,我去给你泡茶。”安心招呼他一声,转身往餐厅走去。

王尚站在相框前面,怔怔望着上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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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对不起

安心的爷爷从侧面走过去,看看相框里的照片,又看看王尚的脸“你怎么了?”

王尚回过神来“没事,没事……”

“坐啊,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不用害怕,安心他爸不在家。”

“哦,好。”王尚坐在沙发上,心里有些好笑。

他可是魔王哎,会怕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开什么玩笑?

不过……

他又侧过脸去看了一眼相框里的照片,脸上多了些狐疑不解。

这时伴随餐厅过来的脚步声,安心端着茶盘走到茶几前面,把泡好的毛尖推到王尚面前“有点烫,晾一会儿再喝。”

“嗯。”王尚看着她笑了笑。

这时老头儿推开房门,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说道“我去你曹叔叔那边下棋了,记得看着院子点,别让对门老孙头家养的那条狗进来。”

“知道了,爷爷,你路上慢点。下棋输了不打紧,千万别跟人吵架。”

外面传来气呼呼的声音“还不是曹大友那个亲家公,一天天瞎指挥,观棋不语的道理都不懂。哼,就是这样的家伙败坏了我们的名声,让那些小年轻抓住把柄,说什么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安心把头探出门外“谁敢这样说你我揍他。”

“要揍也是屋里那小子动手,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把揍人挂在嘴边像什么话?”

安心冲着他的背影嘟了嘟嘴。

王尚闻言莞尔,心想真是个有趣的老头儿。

目送老头儿离开庭院,安心走到他身边坐下,手捧着面前透着青黄的茶杯,她也不嫌烫,轻轻地在桌面打转。

王尚知道老头儿为什么离开,但是他真的走了,俩人却突然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

“你……”

片刻的宁静后,他们同时抬起头,同时说了个“你”字,又同时收声。

“你先说。”

“你先说吧。”

王尚笑着摇摇头“你明天有时间吗?”

安心抬起头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想不想回我们的母校看看?”

安心沉吟片刻说道“明天可能不行,我得去金陵市一趟,那边有个很重要的活动要参加,这也是我回来的一个原因。”

“这样啊……”王尚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遗憾。

这时安心从沙发上起来,在窗户漏下的斑驳光影中来回走动一阵,忽然回头,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他,试探性地说道“王尚……”

“嗯?”

“你那时……是因为武小六的作为,才跟我说出那样的话?”

王尚想了想说道“现在看起来蛮幼稚的。”

“嗯,我也是。”她看着窗外说道,一缕光从树叶的缝隙穿过,洒落在她洁白的颈部,照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还好,你没有带一个男朋友回来。”王尚笑的很灿夏季的阳光还灿烂。

安心听到这句话身体僵了一下,偷偷打量他一眼,走过去重新坐到沙发上,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突然间,她的动作停在那里,又飞快地把杯子放回茶几,皱着眉头吞下嘴里的水。

很显然,她被茶水烫到了。

这还是那个张鹏飞与韩怡婚礼上唱樱花粉的浪漫的女神吗?

“哈哈哈哈哈。”

王尚在一边笑的前仰后合。

安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笑,再笑我打你了。”

“你来,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啊。”

“你还笑。”她果真从沙发上起来,扬起好看的手往王尚的肩膀挥落。

谁想王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顺势往前一拉,安心立足不稳,一下子歪倒在沙发上,两个人的脸距离不到半尺。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他们人呼出的气流扑打在对方脸上,痒痒的,热热的。

王尚看着她看好的脸,呼吸着她发间的香气,不由自主地贴过去,往她微微颤抖的唇上印去。

安心的睫毛轻轻抖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脸蛋红的像有一团火在烧。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带着忐忑又甜蜜的心情迎接他的到来。

然而就在两团火焰即将触碰的时候,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

“再次见面,我们又会在哪里。

是否会,仍有相同的默契。

教室里有我们青春的身影。

踏出操场,走进了回忆

……”

安心像一个被吓到的小鹿,猛地从沙发上弹开。

王尚的脸上也多了一份尴尬,用手抓了抓头皮,露出一个看起来有点憨的笑容。

“时光飞逝,总让人措手不及。

想前行,心却还留在原地。

因为有你,青春就有了意义。

不会忘记,只会更珍惜。

钟声响起,谁说离别是结局。

还有好多故事等着我们继续。

你回头看,会发现我一直在这里。

为梦想我们一起努力。”

王尚听着手机传来的歌声,一时间心绪万千,情思如潮。

那边安心已经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手机放到耳边。

“喂,是韩怡啊。”

“已经平安到家,你放心吧。”

“嗯,是王尚送我回来的。”

“去你的。”

“没事我挂了啊。”

“明天不行,我得去金陵市一趟,等我回来吧,回来我给你打电话。”

“嗯,就这样,拜拜。”

安心挂断了电话。

从她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是韩怡打来的,想知道她有没有平安到家。

“你的手机铃声……”

安心故作平静说道“嗯,是海外华人圈一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儿的作品,怎么样,很好听吧。”

“唔。”王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故意打岔。

“对不起,三年前发生的事情,都怪我,怪我固执地认为那才是你应该走的路。”

安心别过头去,看着窗外说道“知道么,我开始的时候很愤怒,还有很多怨恨。但是离开这片生养我们的土地,进入异国他乡,当福特先生教会我用相机捕捉人们眼睛里细腻的情感变化,我对你的怨恨、愤怒,忽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斜阳洒落的光辉吻在她的侧脸,勾勒出一抹温柔的金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叫人很安心。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王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愧疚与自责,连说三句对不起。



第九十二章 惩罚

安心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怪你了。从韩怡那里知道你没有读完大四的课程,去开了一家网店时起,我就不怪你了。”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儿,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她很清楚王尚当初为什么说那些话,为什么要跟她分手,因为他害怕,他自卑,他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的生活。

他害怕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他不想拖累她的人生,他自暴自弃地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夹缝里,本能地拒绝那些温热灿烂的东西。

武小六与胡昊阳做的事情,击碎了他对生活的信心,同样击碎了他们的感情。

王尚固执地认为分手是最好的结果,而且是用已经找到比她还合适的女朋友做理由,为的就是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想让她对他死心,想让她选择阳光明媚的康庄大道。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傻的有些可爱,愚蠢的有些单纯。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大洋彼岸一直没有找男朋友的原因。

毫不客气地讲,对于王尚的情况,她比商国松对王尚的了解更加深刻。

她很心疼他,她很想念他,但是她没有勇气去联系,去沟通,因为她害怕王尚依然怀着原来的心思,倔强又固执地认为放手才是对的,那样不仅无法修复两个人的关系,还可能伤害彼此。

所以她一直忍耐,静静地等待,希望他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现在这一天到了,她的忍耐与等待开出了娇艳的花儿,而王尚,似乎跟以前变得不一样了,他温和,谦虚,诚实而又仁厚,经历过那些挫折坎坷,变成了一个有涵养与气度的男人。

她很欣慰,很开心,因为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

“安心,知道吗?你有一点我很不喜欢。”

“什么?”

“你总是那么泰然恬淡,不会苛责别人,没有强烈的情绪,会给人一种虚无缥缈,很不真实的感觉。”

安心走到他的面前,修长白皙的双腿与裙摆在阳光照射下泛着暖暖的光。

“那我应该怎么做?生气吗?”

“嗯,你应该生气,你应该惩罚我。”

“咯咯……”她笑了起来:“就像你惩罚武小六那样?”

王尚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他看到安心的眼睛亮了起来,唇角也向上微微翘着,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点子。

“你明天后天有事吗?”

王尚能有什么事,作为一个无业游民,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买一堆食物放在家里,把身体托管给不知道的存在,灵魂穿梭到另一个世界做那里的大魔王。

“没事。”

安心清了清嗓,用带着点忐忑的语气说道:“没事的话明天陪我去金陵市吧,就当做我对你当年犯下的错误的惩罚。”

去金陵市?和她?

王尚觉得这哪是什么惩罚,这明明是给自己制造机会。

“没问题。”

他喝了一大口水,压下内心不断翻腾的躁动:“明天什么时候动身,怎么去?”

安心说道:“早晨**点左右吧,我怕路上堵车,做高铁过去好一点。”她想起回国时从机场回市区堵在路上时的恐怖。

“好,那我明天早晨八点过来接你。”说完这句话,他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携成app,订了两张由临海去往金陵市的火车票。

安心没有说什么,任他安排自己的行程。

这时听得一阵手机铃响,女孩儿对他投去抱歉的目光,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的话都是英文。

安心一脸平静地听着,不时回应两句。

大约两分钟后,她们结束通话,安心叹了口气,把鬓角散落的发丝往后面理了理。

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王尚知道她遇到伤脑筋的事情了,就像上学的时候每次碰到解不出的难题,记不住的单词,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拢鬓角的发丝,不管头发乱没乱。

“怎么了?”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艾琳娜发来几张照片让我帮她修一下。”安心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深处有一抹沮丧闪过。

王尚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变化,把茶杯放回茶几,站起身来说道:“工作要紧,你先去忙吧,我回去了,还得收拾一下衣服个人物品什么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路很长,还有许多时间。”

这话听起来简单,实际上不那么简单。

安心看着他点点头:“好。”她自然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的,眼睛往鞋尖瞄了一眼。

王尚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衣服往外面走去。

安心跟在他后面送出房间。

“外面热,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王尚站在院子里的花架下跟她告别。

安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抬起手挥了挥:“明天见。”

“明天见。”他看得出她眼睛里的不舍,笑着晃晃手机,意思是还有手机可以联系呢。

以前他会默默浏览她的脸书,但是不会留下任何信息,她也会从班级群聊点进他的朋友圈,哪怕里面只有一条淡淡的横线。

如今他们解开心里的疙瘩,不用再向以前那么克制,能够随时发微讯,彼此分享生活里感动的瞬间,惊奇的点滴。

安心目送王尚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进房间,拍拍脸蛋,双手握拳做了个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动作。

……

王尚走出小巷,拦下一辆出租车,看了一眼头顶的大榕树,坐进副驾驶。

大约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公寓楼外面的街道停下,他用微讯付了车钱,走进公寓大楼。

宿管的东北大姐今天穿了一身黄裙子,头发烫出大波浪,披散在肩上,看起来有些扎眼。

“小王,今天心情不错啊,有喜事?”

王尚心想这位大姐眼睛可真毒,这都看得出来。

“喝酒了?”东北大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嗯,今天同学结婚,喝了一点。”他如实地回答着。

“那句话怎么说的,碰到一个好姑娘就嫁了吧。”大姐伸手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个李子抛过来:“接着,很甜的。”

第九十三章 戏精老太

啪。

他伸手接住那枚红彤彤的李子,放在嘴上咬了一口,果肉带着汁液涌进嘴里,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很甜。

“嗯,我一定好好努力,尽快找个好姑娘把自己嫁出去,到时候请大姐喝一杯。”

“要红包不?要红包的不喝,太贵。”大姐笑着跟他打趣。

王尚拿出房卡在感应锁一刷:“不要红包,单独请你成不成。”

“嗯,这还差不多。”东北大姐很满意他的说法。

“走了。”王尚朝着柜台那边挥挥手,拐进旁边的电梯间。

一分钟后来到三楼,轿厢门叮的一声打开,他走到自己的房间前面,用钥匙打开锁,推门走进房间。

进屋后他一下子愣住了。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花香,阳台的晾衣架上搭满了才洗完没多久的衣物,外墙内侧拐角多了两个陶盆,里面种着一对太阳花,红色与白色的小花在墙荫里静静绽放。

盖在沙发上的外套被撤换下去,早晨随手丢在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与空调遥控器放在茶几中间,洗衣篮里空空如也,办公桌上的笔记本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看起来是被认真擦过,旁边复习用的书籍整齐地摆放在书柜上,地面很干净,白瓷砖能够照出人的轮廓,垃圾桶也换上了新的黑色塑料袋,空空的没有一团纸屑。

左左右右打量一阵,他走到冰箱前面,在冷藏室的外面贴着一张信签纸,上面有一行娟秀小字。

“谢谢你昨天收留我,晚上还霸占了你的床,真对不起,我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嗯,对了,房间我帮你整理了一下,冰箱里有我从楼下买来的水果,你不要老吃方便面、火腿肠、饼干那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还有,你是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了吧,我给你熬了一晚醒酒汤在锅里,回来记得热热喝。中午的时候有一家公司打电话过来叫我去面试,下午可能晚点才会回来,我会努力的------韩小七。”

纸条的右下角还有一个手绘的小花与笑脸的图案。

王尚站在冰箱前面呆了呆,拉开冷藏室的门,看到已经洗干净切成块的菠萝与装在果盘里的李子,深紫色的外皮沾着点点水珠。

这盘李子有点眼熟。

“不会吧。”王尚想起走进公寓大楼时东北大姐丢给自己的李子,及后面意有所指的言辞。

把冰箱门关上,转身走进厨房,掀开煤气灶上放的瓦罐的盖子,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用勺子翻了翻,看见绿色的青菜与白色的豆腐块,微微泛白的汤水表面飘着一层油花。

“这个韩小七。”

他笑着摇摇头,打开天然气阀门,手在煤气灶的开关轻轻一旋。

呲……

啪的一声,一朵幽蓝火焰由燃烧器喷出,在瓦罐下面漫开。

看了一眼时刻表,他从厨房走出,拉开冷藏箱的门拿出一颗李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站在阳台中间看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

阳光逐渐偏西,空气里的燥热在消褪,楼下烧烤店的服务员坐在大厅里,带着胶皮手套,把腌制过的肉块串到闪亮的铁签字上。

也就一分钟时间,他回到厨房关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有梅花图案的碗,甩掉上面附着的水珠,把瓦罐里的汤一勺一勺舀进碗里,完事回到客厅坐下,用汤匙捞了几下,从最里面翻出一粒鹌鹑蛋送进嘴里。

鹌鹑蛋的味道有点咸,应该是从楼下卖熟食的淮南老哥那里买的。

汤的味道很好,他一口气喝了个盆干碗净,一点都没有剩。

记得上次喝醒酒汤还是几个月前刚回临海的时候,他跟商国松喝多了,回到家里妈妈给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给韩小七发了一条微讯。

“谢谢,醒酒汤很好喝,一口气全干上了。”

韩小七好久都没有回复,想来是在面试过程中,不能看手机。

接下来他犹豫一下,拨通的老妈的电话。

嘟,嘟……

“喂,儿子,今天怎么想起给妈打电话了。”

“嗯,我刚参加完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回来,就是那个瘦瘦的,黑黑的,额头很宽,带着一副眼镜的男同学,以前去咱们家吃过饭。”

“哦,我想起来了,初中高中你跟他都是同班同学。”

“对,就是他。”

“唉,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他都结婚了呀。”

“嗯,新娘跟我们一个班。”

“说吧,你什么时候也给妈领一个回家看看?”

“妈,你又来!”

“你看你,一说这事你就急眼,妈又没逼你,妈知道你的想法,男人嘛,事业为重。”

“我今天看到安心了。”

“安心?她回国了?”

“嗯,在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上,我还跟她去了她家。”王尚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隐瞒:“明天我会离开临海,陪安心去金陵一趟,提前跟你说一声。”

老太太明显来了精神:“儿子,机会来了你可得好好把握住啊,安心那姑娘真不错,长得又漂亮性格还好,就是菜做的有点……不过没关系,以后妈可以教她,多练练就好了。”

“妈……”王尚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老太太可真是个戏精,内心戏丰富的很。

“怎么了?妈有说错吗?”

“呃。”王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跟安心八字还没一撇呢,这边老太太就卯足了劲,比他还要积极的样子,有这样的妈,还真是压力山大。

“儿子,你那有没有钱,妈给你转点过去吧,吃饭旅游坐车看电影都要花钱,你可得表现的大方一点,别给安心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是亲妈,绝对不会有错的。

王尚笑着说道:“妈,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有钱。”

“你有钱?”老太太语带怀疑。

“嗯,我有钱。”王尚解释道:“前些日子我写了一部小说,美国有一家公司正需要这个题材的稿件,于是联系国内的公司过来接洽,最后从我手中买走了小说的版权。”

“什么?你写小说赚到钱了?”

第九十四章 成年人都要

“嗯,版权卖了大约十五万,还了欠款后手里还余下六万多,所以说钱方面不用担心。”

“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电话那边传来埋怨的声音。

“本来想过去新华书店看你的时候当面说的,但是这两天一直在忙,忽略了这件事。”

“好吧,看在安心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王尚很无语,心说这跟安心有什么关系,莫不成老妈以为他这几天一直在为追回安心努力?他可是魔王,魔王很忙的好吗?毁灭世界这么新奇有趣的事情,当然要放在第一位啦。

“嗯,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爸,让他也高兴高兴。”电话那边又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他这段日子晚上总是失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是在为你担心。儿子,有空给你爸打个电话吧,这不丢人。”

“嗯,妈,等我从金陵回来就给爸打电话。”

“真乖,儿子突然变懂事了。”

“妈”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马上要开会了。记得明天好好表现,但是要拿捏好分寸,为人做事要有主见和原则,总之绅士一点。绅士你懂不懂?”

“妈我自己有分寸。你不是要开会了吗?”

“哦,哦,哦,那再见。”

“再见。”

“加油。”

“嗯。”

“回来一定向妈汇报战果啊。”

王尚直接按下挂断键。

老太太还是那么啰嗦,就像上初中的时候为他挑食的事情能从吃饭影响身高,身高影响择偶,择偶影响婚姻,婚姻影响人生,再到人生影响家庭说个没完,总之心理戏特别多。

挂断电话后,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走进里面的房间躺在床上闭起眼睛。

韩小七把床单洗了,换成一条亚麻材质的灰格子床单,上面沉淀着阳光的味道。枕套也换过了,不过上面依然残留着淡淡的香味,那不是他惯用的海飞丝的味道。

“真是一个好姑娘。”

他把手腕搭在额头,心思慢慢归于平静,意识渐渐模糊,整个人沉入梦想。

窗外的世界从金色变成橘色,又由橘色变成红色,然后被黑夜女神拉过点缀星辰的薄被,轻轻盖在上面,过程温柔而娴静。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没有月亮的天空上,无数小星星安静地注视着这个欣欣向荣的世界。

咕咕咕

腹部传来一阵叫声。

王尚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摸摸瘪下去的小肚子,哑然失笑。

他拿起手机,按下锁屏键,屏幕扩散出微微刺眼的光,显示为2225。

这一觉竟然睡去六七个小时,揉了揉微微发木的后颈,他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间里的灯,拿着手机走到客厅,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包汤达人的罗宋汤面,打开天然气灶,开始在瓦罐里烧水。

这个时间的马路上一点都不冷清,不断有车灯闪过,马路上三三两两地走着行人,楼下院子里餐桌旁边围着撸串的食客,桌角周围堆满了喝空的啤酒瓶,老板娘脸上堆笑,正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店里走出来。

王尚想起冰箱里放的菠萝,走过去打开冷藏室的门,用叉子叉出一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很不错。

他一边吃一边拿起茶几放的手机,解锁屏幕点开微讯。

有三个人发来信息,韩小七在傍晚六时许回复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二个人是商国松,半开玩笑地问他和安心的进度到哪里了。

第三个人是安心,问他有没有平安到家,晚上早点休息,不要误了明天的火车。

他给安心回了一条信息,告诉她自己才睡醒,眼下正在收拾行李,为明天的旅行做准备。完事起身走到门前,打开房间的门往楼道里看了看。

斜对过韩小七的房间静悄悄的,门缝那边看不到光亮,似乎已经睡下。

转身带上房门,他快步走进厨房,此时瓦罐里的水已经沸腾,蒸汽从盖子边缘突突地往外冒,一股热气随之而来。

拿着隔热垫揭开盖子,把面饼与调味包放到开水里,又拿出一枚鸡蛋磕碎外皮倒进锅里,拿着筷子翻搅一阵,重新盖好瓦罐。

相比看得见的荷包蛋,他更喜欢蛋花四散的感觉。

两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面出锅,他端着有梅花图案的碗从厨房走出,迅速放到茶几上,烫的把手放在嘴边吹了好一阵。

在等候面条冷却的这段时间里,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袖口衣领有白边的黑恤,一条颜色稍浅的牛仔裤,还有两条七匹狼的平角内裤塞进旅行箱,然后是个人洗漱用具和剃须刀、手机充电器、充电宝什么的。

安心说最多在那边呆两天,所以没有大费周章,只带了必要的生活用品。

一切准备妥当后,茶几上的面也散去部分热量,起码可以入口了。

他一边吃一边解锁手机屏幕。

微讯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安心:我也在收拾东西,好烦哟。

原以为安心提醒他早睡,自己也会早睡,没想到都快11点了那个家伙还没休息。果然人类的本质既不是鸽子也不是复读机,是双标。

王尚:怎么了?

安心很快回复,发了两张照片过来。

一张是上黑下白五分袖中裙,腰部有一个精致的蝴蝶节造型。另一张是下摆略有包裙味道的职业连衣裙。

安心:第一张照片里的裙子是我喜欢的,但是第二张照片里的裙子适合活动场合,我现在很纠结,不知道该选哪一件。

王尚:成年人不做选择,都要。

安心:好吧,那我都带着?

王尚:嗯。

安心:你还不去睡吗?

王尚把茶几上的方便面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吃完就去睡了。”

安心:我在美国的时候,每次想家了都会去超市买一包方便面回来冲着吃,那边只有它们带着纯正的华国味道。

王尚发了一张心疼你一秒钟的表情图过去。

安心:那我去睡了?

王尚:再聊两块钱的呗

安心:又开始不正经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王尚:明天别在家吃饭,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糖油旋和南道口的小馄饨。

安心:南道口的馄饨店还开着呢?

王尚:换人了,现在是老板的女儿在经营,不过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安心:谢谢你。

王尚:去睡吧,晚安。

安心:晚安。

第九十五章 金陵市

结束与安心的通话,王尚嗦噜嗦噜吃光碗里的面条,又把飘着蛋花的汤喝完,走到厨房把餐具洗刷干净,拿着手机回到里屋,倚在床头看短视频。

一段时间后,静夜催生的睡意涌上来,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拉过夏凉被盖住上身,又一次沉入梦乡。

翌日清晨。

阳光在路面贴上一层微黄,高空漂浮着棉花般的云朵,一群小鸟在大榕树的枝杈间钻进钻出,叽叽喳喳地讲着什么。

安心穿着一条假两件套连衣裙,下面是白色高跟鞋,手握遮阳伞站在晨曦中,浓浓的淑女风里夹杂着些职场女性特有的简约与干练。

嗤的一声响。

一辆蓝黄双色涂装的出租车在巷口停住,王尚落下车窗,朝着她挥手。

安心微笑着上了车,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留下一道惊艳的目光,打开左转向灯,操纵车子往前面驶去。

大约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在南道口停下,王尚与安心从车上下来,走进旁边那家小鱼儿馄饨店。

他们各自要了一碗鱼肉馄饨,就着王尚带过来的新炸糖油旋,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

这家馄饨店自打他们读初中时开业,至今日已经营业十几年,周围的店面换了又换,马路上行走的人和车变了又变,连老板也从相敬如宾的老两口变成那个曾经抽烟喝酒纹身的小鱼儿,不过混沌里的肉馅,肉馅里的味道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以前那个会去翻柜台钱箱里的钱的坏女孩儿已经结婚嫁人,有了一个四五岁年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儿。

她戒了烟,不再酗酒,连胸口的蝙蝠纹身也失去原有光泽,被略显土气的t恤遮住。

以前的小鱼儿从不会拿正眼去看穿着老土校服一脸稚气的食客,自然记不住他们的脸。但是对王尚与安心来讲,她就像回忆里的一部情怀电影,一杯遇见爱时捧在手里的浓咖啡,倒映着过去的时光。

安心拿出提包里的相机,给碗里的馄饨与油纸上的糖油旋拍了一张照片,起身走到柜台那边,跟后面给小小鱼讲故事的小鱼儿低声说了几句话。

王尚看到他们一起走过来,曾经的小鱼儿让小小鱼喊他叔叔。

“叔叔。”

眼睛里充满好奇的小丫头奶声奶气地喊道,还把肉呼呼的小手伸出来,掌心里有一颗阿尔卑斯的散装奶糖。

“妈妈说好吃的糖果不能一个人占有,要跟喜欢的人分享。”

王尚哑然失笑,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她喜欢的人了。

“你叫什么?”

“丫丫。”小女孩儿吐字不清地道。

“谢谢丫丫的好意,糖果呢,你自己留着吃就好了。”

小女孩儿回过头去,对她的麻麻投去询问的目光。

“叔叔才吃饱饭,不饿。”

小女孩儿这才收回粉嫩的手臂,把那枚奶糖攥了起来。

“真是个乖巧的小姑娘。”王尚心说跟你妈当年完全是两个极端。

“来吧,我们一起拍张合影。”

安心朝他招招手,四个人站在一起,面对相机镜头。

咔嚓。

一道闪光迸出,三张微笑的脸与一张茫然的脸定格在浏览器中,丫丫纯真的表情完美抢镜,盖过了三个大人的风采。

“谢谢。”安心笑着跟老板娘道谢。

“谢什么,这是应该的。父亲离开的时候告诉我好饭馆的存在不仅仅是为满足客人的食欲,还应该给客人带去一点家的温暖,那才是我们这些操作食物的人应该抱有的追求,过了那么多年你们还记得这家店,还愿意来吃一碗小馄饨,这是对父亲和我最大的认可和鼓励,我们才是该说谢谢的那一个。”

王尚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叛逆的大女孩儿经过岁月洗礼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时店门从外面推开,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子提着工具包走进来。

“老板娘,来碗鱼肉荠菜馄饨,再来两个烤肠。”

男子说着话把工具包往里边的椅子一放,就着靠门的餐桌坐了下来,从表情到动作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

“才下班?”小鱼儿探出头去,面带笑容说道。

“没办法,最近厂里人手不够,工作太多,忙的昏天暗地。”男子说起上夜班的事情可以说一肚子怨气,满腹牢骚。

小鱼儿对王尚与安心说了一句道歉的话,转身往后厨走去。

两人相视一笑,拿着各自的行李走出店门,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向着高铁站的方向驶去。

王尚订的是上午9时8分的火车,从临海市到金陵市用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出了火车站已经是上午10点13分。

安心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跟那边的人沟通片刻,回头对王尚说道:“我们直接过去吧,策划那边说会安排三餐与住宿。”

王尚面露不解:“到底是什么活动?待遇不错呀。”

安心手指贴近嘴唇,迎着火车站前吹来的湖风笑着说道:“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话,王尚很无语,这个问题他路上讲了不下三遍,每一次都给安心糊弄过去。

“嗯,只要不是传销组织的聚会就好。”

安心瞪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傻吗?”

王尚说道:“骗子最喜欢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咦?”

安心没有回应他的调侃,对前方不远一辆宝马x5越野车发出惊异的喊声。

“怎么了?”

王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没有可疑发现,只见越野车带起薄薄的烟尘,并入马路中央车流,往南方驶去。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安心摇了摇头,心想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既然没事那就上车吧。”

两人在出租车候车厅排了好几分钟才等到一辆空闲的出租车,还好今天不是太热,从平湖那边吹来的南风带起一阵阵凉意。

上车后安心报了一个地址,司机落下计时器的空车标,挂挡起步,顺着湖边公路朝西南方向行驶。

ps:大家中秋快乐。

第九十六章 焦点

金陵市作为排名靠前的二线城市,常住人口比临海市多了一半,每年还有大量外来务工人员涌入,带动这座城市向前发展的同时,也让生活空间显得异常拥挤。

王尚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马路上脚步匆匆的旅人,见缝插针的公交车,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回忆起《金陵十三钗》世界里被浓雾笼罩的南京城。

枪声,火焰,嘶吼,鲜血,尸体,空洞无神的双眼,以及侵略者野兽一样的面孔。

这片土地沉淀了三十万战争亡魂,这座城池浸润着华夏人的鲜血,却不知秦淮河畔是否还有人唱秦淮景。

外面传来公交车的轰鸣,好似穿越时空的炮声,把他又送回那个充满绝望的世界。

他想起玉墨,想起孟书娟,想起那些秦淮河女人,心里突然生出淡淡的哀愁。如果她们看到现在的金陵城,脸上会不会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在想什么?”

安心似乎发现他的异常,好奇地问了一句。在她看来这座城市比较临海市大了些,也繁华了些,除此之外并没有太过吸引人的地方。金陵市有着悠久的历史与文化积淀,但是平心而论跟美国那几座大城市比较,缺乏一种活力,笼罩着整个城市的是纸醉金迷下的躁动不安,好像每个人都患上一种叫做没钱的病。

她想起上学时在课本看过的一句话。以前人们是像鸭子一样伸着长长的脖子看热闹,现在人们像是鸭子一样伸着长长的脖子追逐财富。

“我在想这座城市还真是顽强,一次次毁于战火,又一次次在废墟上重建,像有种魔力一般。”王尚发出一声轻叹,眉宇间噙着淡淡的忧伤,假设《金陵十三钗》不是一个轮回世界,是一个有正常时间线的世界,对他心怀憧憬的孟书娟会有怎样的生活,用离别把自己植入他内心的玉墨又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司机抬头打量一眼后视镜:“你们是第一次来金陵城?”

“如果转车不算的话,是第一次来。”安心去南方读书有两次在金陵市转车的经历,但是活动范围仅限火车站与火车站前广场。

王尚默不作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难不成告诉他们自己在这里住过几天,还做过文彻斯特教堂的厨子,顺手救了几个人,杀了一点日本兵?

从这个角度来看,魔王世界发生的事情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毕竟现在的金陵市跟那个人间地狱般的南京城有着太多差距。

出租车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两人下了车来到一栋占地面积很大的展馆前面。

院子里停满了汽车,不断有西装革履的公务员从车上下来,有说有笑地朝着展馆大厅走去。他还看到一些背着双肩包的外国友人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交谈。

走过停车场的时候,安心用诧异的目光扫过一辆黑色越野车,是一辆挂着苏a牌照的宝马x5越野车。

“怎么了?”王尚问道。

“没……没什么。”她嘴里说着没事,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王尚看了一眼车牌,记起从火车站出来时发生的事情。

难不成是安心认识的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跟安心走进展馆大厅。

这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展馆有许多个次级展厅构成,从门口张贴的告示与横幅来看,展馆正在举行关于二战的纪念活动,里面每个展厅从不同的角度呈现了当年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

两人向着最里面走去,途中碰到好几波参观完毕的游客,他们的目光不断地在王尚与安心身上扫过,有的人还会看着他们的背影窃窃私语。

王尚一开始认为那些人是惊艳于安心的美貌,对他怀着浓浓的妒意,后来才发现不是,那些人的关注点更多的放在自己身上。

他开始局促不安,寻思是不是自己的装扮太过休闲,不适合今天的场合。

“安心,我今天的造型没有问题吧?”

女孩儿回过头来,一脸不解的样子:“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王尚的眼睛朝着左右瞄了瞄:“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你这是在变相地夸自己长得帅吗?”安心咯咯地笑起来,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引得旁边长凳上休息的游客投来惊艳的目光。

“安心,我真没有跟你开玩笑。”王尚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如果看我的是女人也就算了,关键是里面还有很多男人。”

“哎呀,不得了,你这是男女通吃啊。”

安心兀自讲着调侃他的话,整个人很放松,跟王尚完全是两个极端。

“还男女通吃,我在担心他们会不会把我吃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是一拨人走过,王尚的目光与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子的目光在半空交汇,他从对方眼里看出审视、不解、惊讶与茫然,对方也从他的眼里看出审视、不解、忌惮与茫然。

王尚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今天就不应该陪安心来这里,这一个个从里面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脸上有花吗?还是写着问候人的话?

有美女不看,看我这个男人,有病吧?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他皱皱眉,只能忍着内心的不爽,跟在安心身后继续前行。

周围的人依旧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他也只能装成看不见的样子。

跟随前面的高跟鞋走到东区一座聚集着蓝眼睛大鼻子外国人的展厅前,安心顿住脚步,转过头对他笑了笑:“到了。”

“到了?”王尚往前走了两步,从门口向里面望去。

展厅大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台大型液晶显示器,上面放着纪念二战的纪录片,下面是好几排红色陶罐,陶罐里植着黄色与蓝色的小花。

王尚的目光从上往下扫过,当它回到那台液晶显示器时,脸色突然一变。

画面出现的那座黑白建筑有些眼熟。

第九十七章 另一个我

青砖垒砌的围墙,沉重的榆木门,坍了一角的钟楼,透着庄严肃穆气息的礼拜堂与洒满阳光的十字架……

这……这分明就是金陵十三钗世界的文彻斯特教堂。

他又注意到液晶显示器上面挂的横幅,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约翰米勒逝世50周年纪念展。

约翰米勒?

金陵十三钗里的那个假神父,也是魔王世界里被史蒂夫罗杰斯砸死的外国人。

王尚摇摇头,完全懵了。

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迎着几名外国人惊异的目光走进展厅。

在靠门的地方挂着一张相片,那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看起来很有男人味的外国人,穿着一袭牧师袍站在教堂门口,两侧是林荫与绿地。

下面记述着他的出生与死亡日期,以及生平事迹。

王尚大略浏览一遍,发现里面的内容完全就是《金陵十三钗》剧情的翻版,唯一的差别就是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顾少秋,文彻斯特教堂的厨子。

wtf!

他张张嘴,想要发泄一下内心的震惊,但是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展厅里,身边有许多参观者,只能把冲到嗓子眼的脏话咽回肚里。

他的视线往右侧扫过,看到约翰米勒那边的相片后如遭重击,整个人呆在原地。

照片上的人带着黑色礼帽,穿着一件黑色中山装,下面是西裤皮鞋,手里拿着一把收起来的雨伞。

如果忽略掉年纪差异,那个人跟他有**分像。

什么像。

那分明就是他!

他在金陵十三钗的世界里为求逼真,皮箱里放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当然,是用魔王之力变出的成熟版王尚。

在史蒂夫罗杰斯护送文彻斯特教堂的女学生离开前,孟书娟带走了他的照片。

眼前这张挂在展厅的照片,就是孟书娟带走的照片的放大版。

在这张照片下面有一个中文名字------顾少秋,再下面是人物简历。

按照上面的说法,在约翰米勒与女学生们离开南京城后,顾少秋跟着秦淮河女人去了日军营地,并以外籍华人的身份配合后面赶来的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成员保住了两个女子的性命。

在这之后顾少秋便失去音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尚直盯盯地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上次进入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世界,回归正常时空发现那篇童话从人间消失了。

那只是一篇童话,不会有人受到伤害,无关世界格局。

从金陵十络照不到小说与电影存在过的痕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少了一部还可以的作品吗。

但是来到这里,看到展厅里的东西,他突然发现情况并不是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金陵十三钗这部片子的内容竟然成了历史上真切发生的事情,虽然因为他的缘故与原剧情有很大出入。

难怪一路走来那些人看他的目光怪怪的。

换成是他,看到顾少秋的照片,再看到自己的脸,绝不会淡定自若。

他咽了口唾沫,心头又生出另一个念头。

既然自己在金陵十三钗世界的作为影响到这边的世界,约翰米勒、顾少秋从虚幻角色变成真实存在,那么孟书娟、夏思雨他们呢?玉墨与小蚊子呢?

他往第三张照片看去,果然看到一张女人脸,从相貌看年龄在二十几岁,穿着花格子上衣与青色长裤,右下角的格子里还有一张更加年轻的照片,留着齐耳的学生头,穿着青色棉袍。

孟书娟,是孟书娟。

他又向着下面看去。

夏思雨、汪小珍……

除了一个人没有照片外,文彻斯特教堂的女学生都在,连乔治也在。

王尚的目光沿着展厅的墙壁移动,到了拐角的地方往旁边一斜,忽然发现展厅中间站了十几个人,有外国人,也有华夏人,年龄大的有五六十岁,年龄小的在二十岁左右。

他们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满满地都是惊讶与不解。

“太……太像了……”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子说道。

“对,鼻子、嘴巴还有眉毛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人说道:“如果年龄再大一点,胡茬再长一点,眼睛里沉淀的沧桑再多一点,简直就是顾先生的翻版。”

议论声四起,都在对他品头论足。

王尚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什么像,那就是他好不好。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讲出来肯定会被人当成精神病看待。

他迎着那些人的目光看过去,突然间,不自然的笑容定格在脸上,本来微微扬起的眉毛也拧了起来。

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熟人的脸。

王晓云。

她怎么来了?

王尚的脑筋转了转,想起从火车站出来,安心脸上有过的表情变化,外面停的那辆宝马x5越野车,不会就是王晓云的吧……

“嗨,卡尔,我是安心。”一阵香风拂面而过,安心走过去,跟人群里留着络腮胡子的外国老人打招呼。

“安心?”卡尔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十年没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我听说你在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市留学,很抱歉没有时间过去看你。”

“说起来,卡尔,你还欠我一块巧克力呢。”

“哈哈哈。”卡尔的络腮胡子像波浪一样抖着,看得出他很高兴:“如果你不说,我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这自然是一个玩笑话。

只是三言两语,安心便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

“这位先生是……”卡尔把目光转移到王尚脸上,他想问这个问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安心笑着说道:“王尚,我的高中同学。”

“太像了,他跟顾先生长得太像了。”小声嘟哝两句,卡尔终于回过神来,伸出自己的右手:“你好,我叫卡尔米勒,我的父亲是约翰米勒的侄子。”

约翰米勒的孙子?

王尚皮笑肉不笑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跟他握了握:“王尚,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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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我的心太乱

卡尔说道:“我真没有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像的人。”

“这边有句老话,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王尚能怎么说?也只能这样讲。

“是这样的。”卡尔米勒笑着回应道。

这时后面又有几个人上前跟他做自我介绍。

王尚笑着跟他们握手,说些场面话,表面上看起来游刃有余,内心却掀起轩然大波。

这些人里面有几个竟然是文彻斯特教堂女学生的后代。

换句话说,他是这些人祖先的救命恩人。

这……

王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晓云,你怎么也来了?我说为什么从火车站出来,看到钻进那辆宝马x5轿车的背影很熟悉呢,原来真的是你。”

“安心,你是过来这边参观的,还是……”

“不,是卡尔先生邀请我过来参加纪念活动的。”安心说道:“姥姥在的时候每次都是姥姥来,姥姥过世以后本该妈妈来这里参加十年一次的纪念活动,这次碰巧我回来,妈妈就偷了个懒,让我代替她过来参加。”

“巧了。”王晓云说道:“我也是代替小姨过来参加纪念活动的。”

“你小姨?”

“嗯,我的姥姥和姥爷一直住在金陵市,母亲和父亲结婚后搬去了临海市,小姨为了照顾两位老人没有外嫁。小姨说四十年纪念的时候是她代替姥爷参加的,这次该轮到我妈参加了,结果那老太太以工作忙为借口,把这事安排到了我的身上。”

“……”

王尚跟卡尔等人说着没有营养的话,但是注意力都放在安心与王晓云的谈话上,越听越心惊,越听压力越大。

王晓云说道:“你说以前参加纪念活动的是你的姥姥?”

安心说道:“是啊,十年前卡尔先生还专门去平江市看过姥姥呢,我跟妈妈当时都在场。”

王晓云又道:“这么说来,你的姥姥跟这上面的人有很亲密的关系了?”

安心点点头,指着从入口数第三张照片说道:“嗯,她就是姥姥的母亲。”

“孟书娟是你姥姥的母亲?”王晓云一脸愕然。

安心笑着说道:“你不觉得我的眼睛跟她很像吗?”

这里的“她”是指墙上挂的照片。

王晓云刚要说话,那边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王先生,你怎么了?”卡尔中气十足地问道。

这时安心注意到王尚的脸色不怎么好,赶紧走到他的身边,一脸担心地问道:“王尚,你的脸色好差,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可能是有点晕车,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他随口说道。

“去那边歇息一会儿吧。”安心扶着他往靠墙的长凳走去,待他坐好后打量一眼展厅外面:“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好。”王尚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展厅,往前边的热水供应处走去。

他说自己脸色不好看是因为晕车后遗症,他有个屁的晕车后遗症,完全是因为这个转折太大,大到他一时半会儿有点难以接受。

安心是孟书娟女儿的外曾孙女!

他在跟孟书娟女儿的外曾孙女谈恋爱!

回想一下那个在《金陵十三钗》世界里憧憬他,依赖他,又彷徨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内心情愫的女孩儿,他总会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本以为异世界发生的事情跟自己再无交集,就是人生旅途里一段有趣的经历,时至今日却发现命运给了他一个神转折。

对于这样的变化,他感觉哭笑不得,还有一份淡淡的欣慰与喜悦。

这算不算命运对孟书娟与顾少秋情缘的补偿?

他看着对面墙上孟书娟的照片,笑着摇摇头:“我早该想到的。”

上次从《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世界回来,童话消失只是世界崩溃造成的连锁变化,而这种变化最后反应到他的身上,造就了《母盒世界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这部小说,对他带来切实可见的影响。

这次从《金陵十三钗》的世界回来,对应的电影与小说都不见了,他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而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安心的回归分散了他的精力,直到在安心家看到那张合影。

他当时就觉得老照片上的女人有些眼熟,当时的心情有点乱,也没有在意,现在回过头来看那张照片,他能不眼熟吗?因为上面那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就是孟书娟的女儿!

哒哒哒……

随着高跟鞋点地的声音,安心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个一次性纸杯。

“小心,有点烫。”

她把杯子递过去,一脸担心问道:“怎么样,好些没有?实在不行我们先去住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了。”王尚喝了一口水说道,又笑着跟那边看过来的卡尔挥挥手,示意自己很好。

安心看他脸色确实恢复正常,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喝水,实际上眼睛一直放在安心脸上,寻找着与孟书娟相似的地方。

以前他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知道自己在异世界的作为改变了现实后,这一认真打量,还真的发现许多相似之处,比方说安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神采跟孟书娟收到他送的书时的表情有六七分像。

“看来做一个魔王还是有好处的。”

“你说什么?”安心看着他的脸问了一句。

王尚放下杯子,抬头看着对面第三张照片:“那是你的外曾祖母?”

安心点了点头:“嗯。”

“跟我说说她的故事吧。”

安心看了一眼照片下面的简介,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听外婆说,外曾祖母离开金陵后一路向西,先去了鄂北,后面又去了山城。”

“解放后她又回到这片土地,在金陵市生活了快十年,期间用自己走访,托人打探的消息寻找顾先生和那些秦淮河女人的下落,但是一直没有收获。”

“直到三十多岁她才嫁给了外曾祖父,离开金陵搬去平江市。华美建交后,政府为了改善两国间的联系,把约翰米勒先生救助文彻斯特教堂女学生这件事当成华美友谊的象征来纪念后,卡尔先生作为美方代表与约翰米勒先生的侄子来到这片土地,在政府的帮助下寻找事件的亲历者。”

“就是在那个时候,外曾祖母知道了几位同学的信息,她们有的已经过世,有的健在。她还找到了玉墨的消息,就是墙角那张照片,秦淮河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原来玉墨在解放后回到了金陵城,一直到六十年代都在等一个人回来。”

“为了让现在的人对过去有一个完整的记忆,为了英雄的名字不被人忘记,外曾祖母把他收藏的顾先生的照片交给了政府。”安心指着顾少秋的照片说道:“喏,就是那个。”

第九十九章 傻

王尚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照片,很久没有说话。

不知怎么的,听安心讲完关于她外曾祖母的事,在金陵十三钗的世界经历的事情好像与现在联系起来。

就好像……就好像美国队长的遭遇一样,被历史遗忘几十年后又活了过来。

王尚低头忖思片刻,朝着安心看去:“你以前有没有看过顾先生的照片?”

“看过呀。”安心说道:“我八岁那年就见过了,据外婆说,外曾祖母一直把顾先生的照片珍藏在相册第一页,外曾祖父还为此吃了不少醋呢。”

“……”

王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心说孟书娟从山城回到金陵市后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嫁人。

别看现在一线城市的优秀女人普遍在三十多岁才结婚,放到五六十年代,那绝对是会遭人白眼与闲话的。

孟书娟拖到这么晚才结婚,是因为他吧……

虽然故人已逝,没有办法听到回答,但是联想安心所说,在《金陵十三钗》世界所见,这个猜测十有七八没错。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强装轻松地道:“说,你是不是因为我跟他长得很像才看上我的?本以为高中的时候我是通过不懈努力追求到了你,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安心嘟着嘴想了想,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你跟顾先生很像,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还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妈妈的,她还提出过你会不会是顾先生后代这样的问题。”

“不过后来嘛,我发现你有一个顾先生身上没有的优点。”

王尚挑了挑眉:“什么优点?”

“傻!”

“傻?”他脸上的肉抽动几下,眉宇间积蓄着一丝郁闷不爽。

“对啊。”安心毫不在意他的情绪变化:“外婆说外曾祖母印象里的顾先生是一个很成熟,很温和,很有学问与男子汉气度的人。你哪里有一点像他?”

“我是问傻怎么成了优点,不是问我跟顾少秋的不同。”

安心说道:“你傻傻地对我好啊。有次体育课低血糖晕倒,是你把我背到学校的休息室,不辞辛苦地赶去教师宿舍找校医,从那以后天天口袋里装着糖块,就担心我还会再因为低血糖晕倒。”

“还有一次我在团委帮老师整理文件,外面突然下起雨,你跑过来给我送了一把伞,我说你呢,你怎么办?你说商国松在外面等着你,他那里有伞。那都什么时候了?放学半个小时了,学校都快走没人,哪里有什么商国松在等你。而且明明发着烧,第二天还要装成没事人一样来上课,还因为课堂睡觉吃了老师好几块粉笔头儿。你呀……当时就不会说我这里有一把伞,我们一起回去吧这样的话吗?”

“你说你是不是傻?”

王尚摸了摸鼻子,心道是有点傻,不过高中生不都这样吗,要说傻那也是一起傻。

“所以你就跟我在一起了?”

安心说道:“那你是觉得我把标准订的太低了,要不我抬高点?”

“咱还是说说顾少秋先生的故事吧。”他赶紧转移话题,不让安心在抬高标准这件事上有所发挥。

乱套了。

全乱套了。

虽然安心说的事情跟他的记忆对得上,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金陵十三钗世界的所作所为影响了这个世界,安心对外曾祖母的记忆,对顾少秋的认知,都是在这一周时间改变的,这毫无疑问对他的意识造成一种撕裂感。

“我知道的顾少秋先生的事都告诉你了。”安心说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哦。”王尚随口答应一声,低头看着脚下地板皱了皱眉,忽然很想问问安心她的外曾祖母葬在什么地方,并有一种想要去祭奠一下的冲动,不过努力地控制住了。

去了又能怎样?他是以安心男友的身份去见她,还是以顾少秋的身份去见她?

现在大庭广众下,如果是在自己的家里,搞不好会崩溃大叫。

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王尚,王尚……”安心见他许久不语,用手推推他的肩膀:“你怎么了?不就是跟顾先生长得很像吗?为什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真的不用去酒店休息?”

“不用,我很好。”

他确实很好,因为从金陵十三钗世界发生的事情来看,他现在和安心谈恋爱,等于是延续了和孟书娟的一段缘分,有点佳话的意思在里面。

他也不太好,因为按照昨天夜里的想法,这次来金陵市要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度个轻松假期,谁知道才落脚就给他砸了这么大一神转折下来,能不迷茫吗?能不愕然吗?得亏他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换成年逾古稀的老人,难保不会心脏病突发一命呜呼。

“真的?”安心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总觉得王尚的反应有些超出预期,她在来这里的路上对活动内容闭口不言,就是想让王尚惊奇一下。

结果他确实很惊奇,惊奇的跟丢了魂一样!

王尚点点头,从长凳上起来,朝着卡尔走过去。

大鼻子刚刚跟一对中年夫妻讲完话,用发音极不标准的汉语问他:“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我没事了。”王尚看向角落里挂着的玉墨的大幅照片。

跟孟书娟、夏思雨等人的照片不一样,照片里的秦淮河女人很年轻,二十六七岁,女人味正浓的光景。

“这个人……”

卡尔米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多了一丝似笑非笑表情:“叔父在他晚年的回忆录里不只一次赞叹玉墨小姐的美丽与坚强,说她是一个伟大的女子,她最后的选择让他很是敬佩,并不止一次透露出想要回来这片土地寻访的意思。你知道的,以那个年代的两国关系,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王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卡尔米勒继续说道:“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礼貌,但是……我觉得叔叔已经被她迷住了,不然回到美国那么多年,他怎么一直没有再婚,晚年病重昏迷的时候还喊过玉墨的名字。”

第一百章 鬼设定

“米勒先生还真是一个多情的人呐。”

看过《金陵十三钗》,了解电影剧情的他,自然知道约翰米勒确实对玉墨有意思,不过遗憾的是在魔王的世界,他被从天而降的美国队长砸死,而史蒂夫罗杰斯一直深爱着佩吉卡特,不会对玉墨动情。

但是从当前情况来看,现实世界对金陵十三钗世界发生的事情做了一定程度的修正,删掉了美国队长的戏份。

卡尔米勒说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念念不忘的。可惜啊,玉墨小姐喜欢的是顾先生,据说她回来南京城,就是为了等那个男人回来,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一辈子。”

王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怎么可能等得到自己。

这时安心从那边走过来:“你们在谈什么?”

卡尔米勒说道:“在谈关于玉墨小姐的故事。”

“姥姥跟我提过这个名字。”她看着玉墨的照片说道:“她长得真漂亮。”

便在这时,王尚问了一个问题:“卡尔先生知道玉墨小姐葬在什么地方吗?”

安心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一眼。

王尚轻咳一声,赶紧解释道:“如果距离这里不远,我想去她的墓前献一束花。如果不是她和她的姐妹们的付出,文彻斯特教堂那些女孩子也不会得救,我跟安心……”

后面的话他没有讲。

对于安心来说也不用讲,她懂他的意思。

如果玉墨不挺身而出代替孟书娟去赴日本人的约,就不可能有她的外婆,没有她的外婆,自然不会有她跟她妈妈。

她认为王尚想得很周全,自己怎么就没有动这个念头呢。

卡尔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很抱歉,我忘记玉墨女士的墓地在什么地方了,上一次去的时候,司机开着车子在市里转了好一阵,我都要晕过去了。”

王尚:“……”

确实,让一个美国人记住南京城地图有些强人所难。

“王,你想知道玉墨女士的墓地在什么地方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她的后人。”

“什么?玉墨女士有后人在世?那照片下面的简介为什么没有写?”王尚吃了一惊,不过想想也是,孟书娟都有后人在世,玉墨有后人在世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卡尔耸耸肩,没有解答他的问题。

这时安心走到卡尔身体另一侧:“卡尔先生,照你这么说玉墨女士的后人也在现场了?”

卡尔点点头,转过身去在展览厅走动的人流打量一阵,指着站在一个相对僻静角落,背对着他们打电话的人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跟你们一样,也是第一次代表长辈来这里参加二战纪念活动。”

两个人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表情都变了。

安心是惊讶,恍然,还有几分高兴。

王尚是震惊,茫然,难以置信。

那个人他们认识------王晓云,高中同学!

安心没有想到外曾祖母的救命恩人的后代居然是她的同学,不过想想刚才未完的谈话,荡漾在心头的突兀感又消失了。

如果王尚没有不舒服,两个人的谈话能够继续下去,或许早已确定对方祖辈身份。

说起来,她们还真是有缘分呢。

王尚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活见鬼,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高中时就对他敌意满满,在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上配合胡昊阳嘲讽他的女同学,还有一个叫他非常在意的身份。

孟书娟是安心外曾祖母的现实改变是一件好事,王晓云作为玉墨后代是什么鬼设定?

虽说他不会对王晓云以往刁难进行报复,却也不会随随便便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走吧王尚,去找王晓云问一下她跟玉墨女士的关系。”

安心对卡尔笑着点点头,招呼王尚过去王晓云那边。

“你去跟她谈就够了。”王尚摇头说道:“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卡尔先生。”

安心听他这样讲,略作思考便明白过来,无奈地笑了笑,一个人往王晓云所在位置走去。

王尚一边跟卡尔闲聊,听他用蹩脚的英语讲约翰米勒的事情,一边频频打量王晓云与安心。

三人离得有点远,听不清两个女人的对话。

倒是卡尔在闲聊中透露了一个让他较为在意的消息,按照官方事后调查的结果,顾少秋安排玉墨和小蚊子离开金陵后,跟随一位法国传教士去了战斗更为激烈的欧洲战场,至此便没有了消息。

“原来我真是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啊。”

王尚瞟了一眼正对展厅大门的横幅,心里闪过一丝暗爽,看来以后再遇到类似小世界,得多杀几个鬼子,多救几个好人了,那应该会对他在这边的生活有所帮助。

等了一会儿,安心结束与王晓云的谈话走回他的身边。

“问到墓地的位置了?”

安心点点头:“过了长江往北,浦口区那边。”

“王晓云和玉墨女士的关系呢?”

安心想了想说道:“她应该叫玉墨女士外曾祖母。”

“跟你一样?”

“不。王晓云的外公是玉墨女士的儿子。”

这样说王尚就理解了。虽然都是外曾祖母的叫法,不过孟书娟生的是女儿,玉墨生的是儿子。

“我们是下午过去,还是明天过去?”

王尚看了外面一眼,按照卡尔的说法,今天文彻斯特教堂幸存者后代将在展厅集合,政府宣传部门和电视台的人会过来给他们拍照,中午还有聚餐,下午没事,可以在房间里休息,晚上有一个茶话会活动。第二天上午政府还会派人过来参观慰问,到了下午就没事了,可以自行回家或是住一天再走。

安心想了想说道:“明天吧,今天下午我想去夫子庙那边转一转,读大学的时候几次坐车经过这里,都没有时间停下来看看这座与外曾祖母有很多故事的城市,现在有机会在这里小住,希望能多了解一点它的现在。”

王尚点点头,说了声:“好”。

其实他也想好好看看这座城市,但不是夫子庙,是文彻斯特教堂,走一走神父房间外面的走廊,到他蒸过蜂蜜面包的厨房坐一坐,再下去那间逼仄的地下室,隔着时间的墙听听过去传来的麻将牌的声音。

这是只有他才有的记忆。

第一百零一章 撒狗粮

遗憾的是文彻斯特教堂毁了,毁于一个不可说的时代,现在那边正在进行一个修复项目,想要恢复文彻斯特教堂原来的样子,作为有二战纪念意义的旅游景点与城市名片对外开放。

因为还没有建成,自然不能进去参观,何况王尚对于这种后世重建的景点没有太大兴趣,总觉得有种后人画虎的感觉。

接下来两个人去其他场馆转了转,了解了一些金陵保卫战的史实及这座城市后来的发展史。

快十一点的时候,政府宣传部门和电视台的人才来到现场,摄影师扛着沉重的摄像机对场馆里的人,尤其是外国人,以及政府部门的领导给予特写与采访,然后便提着摄像机与话筒走了。

看起来卡尔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脸色始终很平静,只在面对镜头的时候礼貌地笑了笑,展现出一个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后代的风采。

接下来就是中午聚餐时间,策划者把他们召集起来,带到两辆大巴上,拉着前往不远处的文华酒店。

因为涉及到国家在世界上的国际形象,有很多外国人参加,政府方面可以说十分看重,给的经费很足,像王尚这种“家属”很多,他甚至看到有人带了媳妇孩子过来蹭吃蹭喝蹭玩蹭住。

到了酒店大堂,在分完房间后,政府的接待人员带着他们前往二楼餐厅。

文彻斯特教堂幸存女学生的后人被安排到一个包房内,因为大家的祖辈以前是同学关系,相处起来还是很容易的,起码能够找到共同话题,聊一些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过去的事情。

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餐饭吃得很愉快,王尚还被两位三十多岁的大哥劝着喝了点酒,大约一点二十分的时候众人才离开饭厅,返回房间午休。

王尚与安心只是到各自的房间看了看,跟室友打了声招呼,放下行李后来到一楼大厅,出门搭上一辆出租车,往夫子庙的方向赶去。

天气有点热,路上行人较少,年轻靓丽的女孩子都撑着遮阳伞来回走着。

出租车在靠近景点的街区停下,俩人从车里下来,王尚看了一眼无云的天空,拉着安心进了旁边的咖啡厅,打算等到太阳不那么毒了再出去逛一逛。

俩人在靠窗的座位坐下,安心发现了团卧在窗台上的三花猫,试探性地伸出手去,发现小家伙不怕人后,带着一脸偏爱的笑容轻轻抚摸着它背上的毛。

三花猫低下头在她的手背上舔了舔,惹得安心咯咯直笑,完事居然翻了个身,把前身让出来给她抓挠。

“你这是把我当成了抓痒工啊。”她笑着说道。

猫儿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而后懒洋洋地伸展一下四肢,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舒服地闭上眼睛。

王尚点了一盘华夫饼,给安心要了一杯卡布奇诺,自己选了浓咖啡。

青春靓丽的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了,不大的功夫把东西端上来,说声“慢用”,转身走了回去,继续跟柜台那边忙碌的大男孩儿说昨天看的电视剧的事情。

角落里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少年男女,一只手在桌上放着,一只手在桌下牵着,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好像整个天地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王尚看看左右,望着窗户外面,看似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去,在安心戴着手表的左手上碰了碰。

她把注意力从三花猫身上转到桌面,王尚的手往回缩了缩,轻轻咳嗽一下:“它家的华夫饼看起来不错,尝尝味道怎样。”

安心瞟了一眼角落里的少年人,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用叉子叉起一块华夫饼递过去:“你尝尝味道怎么样,然后告诉我,我再决定吃不吃。”

王尚用手指摸摸腮帮子,把头往前探了探,在华夫饼上咬了一口。

“甜吗?”安心问。

“甜。”

“香吗?”

“香。”

“真是个傻子。”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把叉子凑到脸前,也在华夫饼上咬了一口。

王尚心说我就算不是傻子,现在也得装傻啊,不然你不是很没有面子。

两人在咖啡馆里吃了一餐下午茶,逗了一会儿猫咪,眼看太阳西斜,街道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一些旅游大巴也从外面驶入附近的停车场,卸下一车又一车打着红旗,带着各种帽子的游客,他们也结账离开走到外面。

安心撑起遮阳伞的时候,王尚辨认一下方向,往夫子庙所在步行街走去,路上除了老人游客就属情侣多,很少有落单的情况出现。

王尚心想以后单身狗都不敢出门了,像博物馆啊、旅游景点啊、网红餐厅啊,都快成了年轻人撒狗粮专用地了。

他这正想着,忽然感觉旁边有风刮过,右手臂与身体中间有一个软软的东西钻了进来。低头一看,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再一偏头,视线那边是安心的笑脸。

他对她笑笑,转身继续前行,心里好像灌了一瓶糖精,眼睛里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

说起金陵市的景点,最有名的就是夫子庙了,工作日还好一些,每到周六周日,这里会变得人山人海,游客、情侣、本地人,都会过来转一转,散散心。

夫子庙也是后来建成的仿古建筑,不过秦淮河还是那条河,每到晚上都会有游船顺流而行,载着八方来客探寻历史的足迹,品味过去的时光。在夫子庙周围有很多店铺,卖小饰品的、卖小吃的、卖本地特产的,因为还不到饭点的缘故,食客不多,只有街心卖蟹黄汤包和铁板鸭肠的店铺前面排了不多的人。

王尚和安心在贡院前面的广场停下,女孩儿拿出带过来的单反相机,对着一个太着急吃蟹黄汤包,被里面肉汁烫的哇哇大哭的小孩子拍了一张照片,完事又给旁边饮料店忙得满头大汗的女店员一个特写。

她说她喜欢拍人物,不怎么喜欢拍风景,因为人在生活时流露出来的细微表情变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东西,至于风景与名胜,它就在那里,每天等待着别人去发现,去观赏,去惊艳。

第一百零二章 我要做编剧

随着傍晚临近,夫子庙步行街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想着晚点还有一个茶话会要参加,两人觉得早一点回去为好,不过在往外面街区走的时候王尚忽然停了下来,拉着安心的胳膊朝着北边一个大院走去。

牌匾悬在门廊之上,中间是“瞻园”两个大字。

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径直走到售票口买了两张票,好心的售票员还提醒他现在时间不早,再有半个小时就关门了,现在进园有点不划算。

他没有在意这些,拿着票跟安心走了进去。

就是在这里,他跟玉墨和小蚊子挥手告别。文彻斯特教堂已经毁了,但是这里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园子里植着垂柳,中间湖水泛着淡淡绿意,夕阳的光芒在湖面载浮载沉,角落开着各种颜色的小花,延伸到平湖中间的亭子里坐着两位老人,拿着红色旅游帽往脸上轻轻扇风。

沿着回廊往里面走,沿途看到些修竹,奇石,还有一株株长成迎客姿势的盆栽。

在白墙黛瓦下面,月洞门那边的院子里,几个身穿各色旗袍的高挑女子侧着身子并排站立,白皙的手臂往前推出,手指自然地舒展开。

在她们对面,一位穿着绿色马夹,手握单反相机的摄影师弯着腰按下快门。

咔嚓,咔嚓,闪光灯爆出一轮又一轮白光。

王尚在门前停下,看着前方那些穿着旗袍的女人,脸上浮现思索的表情。

“怎么了?”安心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又望望院子里几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很漂亮对不对?”

她这是在吃醋吗?王尚感觉有点好笑,他只是想起那些秦淮河女人罢了。

“安心。”

“嗯?”

“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写一个剧本,把你外曾祖母和她的那些同学,约翰米勒与顾先生,还有秦淮河女人们的故事用电影的形式表现出来。”

安心看看前面并排站立的穿旗袍的女人,又看看王尚,感觉明白了。

“好主意,一会儿回去我就去拜托卡特先生,让他把手里掌握的资料整理一下发给你,应该会对创作有所帮助。”

王尚心想哪里用什么资料,对于他这个亲历《金陵十三钗》剧情的人来讲,要把情节编出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好。”他看着满脸激动的安心说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激动?”

安心说道:“当然了,因为是关于外曾祖母的故事。”

“你就那么有信心我编的剧本会被搬上荧幕?”王尚心说这个世界又不是努力就一定能得到回报的世界。

安心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笑的像一朵铃兰花:“我对你有信心。”她说话的时候瞳孔里含着光,暖暖的,像夕阳照在脸上,像春天里温热的风。

“看来,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得写出一部优秀的作品咯。”他苦笑着摇摇头。

女孩儿害羞地低下头,轻轻咬着洁白如玉的牙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快被屋檐遮蔽的斜阳:“走吧。”

“嗯。”

……

二人离开瞻园,由夫子庙地铁站上车,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赶回下榻的酒店。

茶话会在五楼一间会议室举行,参与者有安心、王晓云这样的人,也有政府部门派过来的公务员与文联部门的人。

当然,说是聊天,但是更多的是给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上新闻,在电视台露脸的机会。

王尚懒得听那些官话套话,别人在镜头前面说了倆小时,他在下面睡了俩小时,安心也不去管他,因为她自己都在座位上玩手机,那些人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茶话会结束,她找到卡尔说明王尚的打算,还把《母盒世界之悲剧轮回》被华纳兄弟影业买断的事情讲了一遍,卡尔非常痛快地答应了,说回去美国后就把手里的内容整理一下发过来。

离开五楼后,王尚叫住安心,俩人出了酒店去附近一条夜市街吃宵夜,逛到快11点的时候才感觉到几分倦意,便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去休息。

第二日上午,八点多起床,吃完自助早餐后乘坐大巴车到展览馆。然后又是一轮照相、采访、会谈,直到11点45分才送走领导,算是完成了这次来金陵市的任务。

中午吃过晚饭,一些还有工作要忙的人陆续离开,王尚与安心送走几位聊得不错的人后回到房间休息一阵,让过正午的热时光,两点多的时候离开酒店。

好巧不巧正瞅见王晓云从那辆宝马x5越野车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身穿绿色连衣裙,手腕拎着一个黑色手提包的女子,虽然她带着墨镜看不清面容,不过王尚还是呆了一下。

前边安心跟王晓云说了些话,女子忽然把脸转向王尚,提着黑色手提包的手抖了一抖,嘴角微微翕动着,看起来十分惊讶。

王尚想起之前卡尔说过的话,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人应该就是王晓云的小姨,也就是玉墨的孙女了。

怪不得嘴巴很像玉墨,鼻子也很眼熟,就算带着墨镜,也有一种见到故人之后的奇妙熟悉感。

他跟王晓云的关系不是太好,没有过去跟对方攀交情,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只是看着女子点点头,然后便跟安心离开酒店,搭上一辆出租车。

扬声器里放着朴树的《平凡之路》。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

“去浦口区的寒梅公墓。”王尚回头看了一眼,告诉司机目的地。

出租车缓缓起步,向着前方马路驶去。

“刚才那是……王晓云的小姨吧?”

安心点点头:“嗯。”

“你们说了什么?”

“就是关于王晓云什么时候走的事情。”

“没谈别的?”

“没有。”说完这句话,安心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你好像很在意王晓云小姨的事情。”

第一百零三章 顾念秋

“当然了,她长得那么漂亮,看来王晓云随爸,长歪了。”王尚故作轻松地道。

放在高中时期,王晓云那也是全年级里有名的美人,虽然不爱学习,性子比较野,喜欢跟那些调皮捣蛋的家伙鬼混。

安心伸出手去,在他的胳膊外侧使劲掐了一把:“行啊你,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

王尚疼的直咧嘴,用手抚摸着刚才被安心掐过的地方,苦着脸说道:“那可是王晓云的小姨,她的醋你都吃,我……我……真是冤死了。”

安心俏脸一红:“谁吃她的醋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目光放在除你以外的人身上。”

安心的脸更红了,用手肘戳了他两下,往前面驾驶位努努嘴,他透过后视镜看见来自司机师傅哭笑不得的目光。

王尚抬起头,冲着后视镜那边的脸笑了笑。

出租车行驶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抵达浦口区,停在可以看到长江的寒梅公墓门口。

二人拿着中途从花店买的白百合自车上下来,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出租车带着热风与薄尘远去。

今天不是清明节,也不是农历七月七,墓园有些冷清,只几个民工在靠近道路的地方挖坑植树,旁边放着输送自来水的pvc圆管。

他们从敞开的大门走进去,看向远方成排成列分布的墓碑。

鲜花在草丛中盛开,垂柳弯着腰,在窄窄的沟渠里汲着水,墓园中间的圆形池塘中间是一座小的假山,里面开着粉色与白色的荷花,几尾鱼在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倏地钻进圆圆的荷叶下面,没了踪影。

王尚手捧鲜花,顺着青石板搭成的小路在碑林里走着,不时打量一眼上面的遗照与人名。

他没只知道玉墨的墓碑在墓园西区,并不知道具体地点,又没人带路,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一座一座找过去。

有的墓碑上沾着一层沙尘,看起来已经好久没有人来,有的墓碑前面放着枯萎的鲜花,甚至是公墓人员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贡品。

两个人在里面找了一阵,终于在一个放着鲜花的墓碑前停下。

安心想起刚才王晓云的小姨陪王晓云去酒店收拾个人物品的事情,再看看墓碑上放的那束鲜嫩的百合花,恐怕那两个人刚刚来过。

在墓碑前面的石台上放下鲜花,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照片里的那位老人,依稀还能从眉宇间看到展览馆里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就是因为玉墨的决定,文彻斯特教堂的女学生们才在日本人的枪口下保住性命,才有了她,她的妈妈,她的外婆。

安心又往后退了一步,非常谦恭地向着墓碑鞠了三个躬,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完事看向旁边站的王尚。

她发现他的表情很不平静,眼神十分复杂,里面有茫然,有怀念,有惊讶,有疑惑,有迷乱,有悲伤……总之乱到让人无法理解。

“王尚,王尚。”她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你怎么了?”

“没什么。”王尚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他说的很简单,目光也装出一副平和,没有起伏的样子,实际上内心的情绪早已泛滥如潮。

时隔80多年他们又见面了,但是一个人站在墓碑外面,一个人躺在墓碑里面,就算是有再多话想说,再多情绪想宣泄,也没有了交流的可能。

不得不说,这个对于魔王来说弱小到像一个蝼蚁的女人,成功地用自己羸弱的身躯与行动,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这只是他来到墓碑前,看着那边的黑白照片最开始的感受,但是当他看到旁边的字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慈母赵玉墨之墓,旁边有一行小字,孝子顾念秋于一九八三年立。

顾念秋,玉墨的儿子叫顾念秋。

他在《金陵十三钗》的世界里说自己叫顾少秋。

那么她念的是哪个秋?

他的孩子又为什么姓顾,不是姓王,不是姓李,不是姓赵?

难不成,她故意找了一个姓顾的嫁了?

他还记得在《金陵十三钗》的世界崩溃前那一夜,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用魔王的力量给了玉墨一个不一样的二十年。

乱,乱成了一团。

孟书娟、安心;赵玉墨、顾念秋、王晓云;约翰米勒、卡尔米勒……

他怎么也理不清脑海里纷乱的思绪。

“既然没事,那就回去吧。”安心非常贴心地抓住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王尚一直强调自己没事,但是她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王尚偶尔会有丢了魂一样的表情显露。这里是墓地,阴气比较重,她很担心……尽管知道不应该有这种封建迷信思想。

“嗯,回去吧。”王尚在心里对着墓碑说了一句“以后我再来看你”,完事跟安心离开墓园,用手机叫了一辆滴滴快车,返回住的酒店。

那辆宝马x5越野车已经走了,想来王晓云跟她的小姨离开了。

俩人看了看表,发现时间还很富余,便去楼上取了行李,乘出租车赶往火车站,坐最后一班高铁回返临海市。

王尚和安心回到临海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星星在高空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地面的万家灯火,霓虹灿烂。

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先把安心送回家,在巷口惜别一阵,乘车返回自己租住的公寓。

跟上次从安心家里回来一样,他在楼下东北人开的烧烤店里要了半把羊肉串,半把特色蒜包肉,还有几串烤白菜与鱼豆腐,提着几瓶易拉罐的雪花啤酒上了楼。

用钥匙打开房门,先把吃的东西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然后脱下身上穿的衣服进了洗手间。

哗。

微寒的水流从头顶冲落,顺着皮肤向下流淌,洗去了身上油腻感的同时,也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冲了一回走出来随便擦了擦,换上一套干净睡衣,把脏掉的衣服丢进洗衣篮里,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把袋子里的烤串拿出来放到不锈钢盘子里。

第一百零四章 果体外交

看着前面放的易拉罐啤酒,他犹豫一下,起身走出房间到韩小七门口敲了敲。

咚咚咚。

门那边很安静。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向下方门缝,发现里面黑漆漆的,看来韩小七没在家。

带着一丝失落与疑惑回到房间,他拿出手机给韩小七发了一条信息:“你没在家?”

发完后把手机放到一边,顺势打开电视,临海电视台的黄金剧场在播放一部抗日剧,里面的男主角留着油光闪闪的大背头,眼带墨镜,身穿黑色皮衣皮裤,骑一辆装有加特林机枪的偏三轮摩托。

他皱了皱眉,拿着遥控器开始换台,来来回回切换一阵,选了省内的电影频道。上面正在播放一部电影,名字是《至暗时刻》。

王尚心道一向扣扣索索,因为无利可图,不愿意买欧美新电影版权的电视台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舍得花钱了。

他没有再换台,把遥控器扔到旁边,拿起茶几上的肉串吃了一口,又打开一厅啤酒喝起来,一边躺在沙发的抱枕上看电影。

叮!

手机屏幕一亮,显示有新消息过来。

他点开一瞧,是韩小七发过来:“我没在家,跟公司同事在外面吃饭。”

王尚随手回了一条信息:“那你吃吧,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发完便不再理睬手机,认真地看电影内容。

至暗时刻又叫黑暗时刻,黑暗对峙,该片讲述二战时面临来自内部的偏见与外部的***战争,温斯顿丘吉尔抵住压力,带领英国人民奋起反抗,赢得敦刻尔克战役的胜利,度过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的故事。

电影里那个有着地中海发型,大肚腩与双下巴,爱抽雪茄,爱喝威士忌,会光着屁股在房间乱跑的老人给人一种滑稽中透着可爱与亲切的感觉。

王尚想起以前听过的故事,说丘吉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为了了解美国的情况,以及取得美国支持,特地从英国飞到白宫与罗斯福见面。有一天晚上丘吉尔在洗澡,罗斯福过来敲浴室的门,丘吉尔光着身子就走了出去,把门打开。罗斯福一看,感觉很尴尬,说了句对不起就往外面走,丘吉尔笑着说:“请进请进,大英帝国的首相在美国总统面前是没有什么可遮掩的。”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果体外交。

以电影里表现出来的丘吉尔的性格,这种事还真做得出来。

王尚看的津津有味,接近两个小时的影片,他看完了,茶几上的烤串也吃完了,垃圾桶里的空易拉罐有三个。说实话吃的有点撑,肚子大了一圈。

他收拾完茶几上的垃圾,用擦桌布抹干净洒在外面的孜然粒与辣椒粉,又打扫了一下沙发与茶几间的地板,拿起滑进沙发垫缝隙的手机,这才发现微信收到三条未读信息。

都是安心发来的。

“吃过饭了吗?”

“你在干嘛?”

“爸爸今天忽然告诉我老家一位亲戚过世,按照辈分我应该叫她二奶奶,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可能会跟爸爸回去一趟,暂时不能见你。”

王尚皱了皱眉,刚才只顾看电影了,没有意识到下午做火车的时候把手机切换成静音模式,一直没有调回来,忽略了安心发来的信息。

“抱歉,刚才看电影太入迷了,手机扔到一边没有看见。既然家里有事,那你就回去一趟吧,白事不比红事,捧人场很重要。”

很快地,屏幕一闪。

安心:嗯,知道了。我现在刚做完面膜,正准备上床睡觉,你呢?

王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已经10点多了。

“我也准备睡了。”

“好,那晚安。”

“晚安。”他顺手发了一个玫瑰的图案过去,然后放开手机。

起身到洗手间刷牙,完事照了照镜子,发现下巴的胡渣长了出来,索性打上剃须膏,从上到下细细刮一遍,直到看起来很干净清爽,才把剃须刀放回盒子里,拿着毛巾从洗手间走出来。

准备上床睡觉前他又打开房门往唐七见的房间看了一眼,发现门框下面还是黑黑的,没有灯光,不由得摇摇头,转身走入卧室,躺在自己的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窗外传来小鸟清脆的叫声,这时一辆引擎声有些刺耳的摩托车由窗外驶过,枝头一阵扑棱棱的鸟鸣,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鸟飞了个一干二净。

王尚被窗外的噪音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揭开盖在肚皮的毯子从床上起来。

到外面洗了把脸,刷完牙,就着沙发坐下来。

微信上有一条未读语音消息,是安心发过来的,告诉他自己出发了,现在赶往老家的路上,让他这几天老实点,别到处沾花惹草。

王尚想想阴盛阳衰的寂静王庭,感觉这个要求有点困难。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他把洗衣篮里的衣服塞进洗衣机,设置好运行时间,然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来到公寓楼下,在大街对面的小吃街要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就着新出锅的脆皮火烧吃了一餐早饭。

安心回老家了,起码要在那里待几天,商国松在上班,他一时找不到该干的事情了,看看手腕上带的运动手环,辨认一下方向,往最近的超市走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电铃声,他拿出来一看,是老妈打过来的。

按下接通键。

“喂,妈。”

“儿子,回来了吗?”

“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

“事情怎么样啊?顺不顺利?”老太太说到这里声音明显有些变味。

他看看左右的行人,摸了摸鼻子说道:“还……还好吧。”

“我今天休班,没事情做,你带安心过来,妈给你做点好吃的。”

得,在这件事上老太太比他着急多了。

“怎么了?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她还怕生怎么地?还是说……你刚才那些话都是在敷衍我?”

“不是。”王尚连忙解释:“安心的老家有位二奶奶过世了,她跟她的爸爸回家去参加葬礼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真的?”

“真的!”

“你没骗我?”

“哎呀,妈,我怎么可能拿葬礼这种事糊弄你,儿子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好吧,我相信你。”

“……”王尚感觉特别无奈,这老太太也真是的,整天疑神疑鬼,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安心回老家那就算了,中午你自己回来。”

王尚想了想:“好。”

“别跟你爸闹别扭啊,好好说话。”

“我知道。”

说完他挂了电话,走进旁边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一边喝一边往回走。

第一百零五章 回家

公寓值班室空无一人,安全门前面的桌子上放着外卖小哥留下的包裹,也不知道是几楼的租户,大清晨的就点外卖吃。

他用钥匙开了门,乘电梯回到自己房间,把钥匙插进锁眼,正准备拧时犹豫一下抽了出来,走到韩小七房间外面。

他举起手臂,屈起食指往门上敲去,然而就在接触门面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就因为对方跟自己喝了点酒,说了些醉话,然后在屋子里睡了一觉,便感觉交情超过了普通朋友,总想着介入别人的生活,自己是不是太热心了?

何况他现在跟安心和好,在面对其他女性时最好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想到这里他走回到自己房间,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去。

到洗手间洗一遍手,出来后走到阳台角落放旅行箱的地方,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在金陵买的盐水鸭和雨花茶,还有一个云锦做成的小插屏。

盐水鸭是给老妈的,她很喜欢吃啤酒鸭,鸭煲一类的食物。雨花茶和云锦做的小插屏是给老爸的,老头子每次吃完饭总会沏一杯茶,喝完就去睡觉,让人比较怀疑茶水是不是真有提神的效果。

云锦做的小插屏很好看,可以放在书房的翘头案上,很有韵味,会比较有格调,跟老头子严肃稳重的气质很搭。

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装好,他回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快11点的时候起来,背着单肩包离开公寓楼,坐上一辆公交车前往10公里外的家。

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四十多岁的保安大爷在警卫亭里看了他好一阵,似乎觉得面熟,但是一时片刻想不起是谁家的孩子。

天气蛮热的,小区里的行人不多,老小区没有地下车库,各种牌子的汽车停在道路旁边,有些地方只留出可以容一辆车通行的间隙。

他径直走到自己家楼下,拉开没有锁的单元门,沿着楼梯上了三楼。

咚,咚,咚。

屈起食指在门上敲了敲,随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防盗门咔的一声开了,穿着红色围裙的老太太出现在对面。

“妈。”他脆脆地叫了一声。

韩素琴点点头,把门拉的更开一些:“快进屋。”

把他让进客厅的同时,望书房那边喊:“老头子,你在里面憋宝呢,儿子回来了。”

没有回音。

咔。

韩素琴关上房门,皱着眉头喊道:“王旭明,你再不出来以后儿子跟安心有了孩子,甭管是孙女还是孙子,都不给你抱。”

王尚正在鞋柜里找自己在家里穿的拖鞋,听见这话打了个哆嗦,心想老太太够狠,连这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口,像他爸妈这个年纪的人,现在最操心的是什么?还不是儿女的婚姻大事!感觉最快乐的事是什么呢?自然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不给老人孙子抱,还不够恶毒吗?

王尚这边刚穿上鞋,书房的门开了,王旭明从里面走出来,虽然脸上没有笑容,却也没有愤怒与不爽,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王尚感觉很好笑。老头子向来严肃,做不到拉下脸来主动跟他和解,而韩素琴一直在旁边和稀泥,逼着他不断下调底线。

“爸。”他笑着说道。

“哼。”老头子好像很勉强地答应一声。

王尚笑笑,拿着背包走到客厅沙发前面,拉开拉链取出从南京带回来的礼物:“妈,这是我从南京带回来的盐水鸭,这是给我爸的雨花茶和云锦插屏。”

韩素琴把东西拿在手里,一边开玩笑说道:“好啊,给你爸带了两件礼物,就给妈带了一件,那下次吵架轮到妈唱黑脸了。还有,这鸭子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在你眼睛里,妈就是一个吃货?”

“哦,那你还给我,我去送给别的朋友,下次有时间去金陵再给你买别的东西。”

“臭小子。”韩素琴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朝着王旭明走去。

“喏,儿子给你的礼物。”

她将云锦插屏和那罐雨花茶塞进男人怀里,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的门,将两袋盐水鸭放进去。

“听说安心回来了?”

王旭明将雨花茶和云锦插屏放好,看着王尚问了一句话。

这是就坡下驴吗?

王尚觉得这老头儿还跟以前一样,你得给他个台阶才能和解,甭管是跟儿子赌气,还是跟老婆翻脸,总之让他先低头是绝对不可能的,用现在的话来讲,那就是钢铁直男,很难找到女朋友的那种。

“嗯,回来有几天了。”

王旭明又问:“她爷爷还在吧?身体怎么样?”

“老头儿一切都好,每天都会去朋友家里下棋。”王尚心想这做爹的也怪不容易的,为了缓和气氛把谈话都拐到安心爷爷那里去了,关键是你老人家跟安心的爷爷面都没见过呀。

“哦,听说你这次到金陵是跟安心一起去的?”

“对,去参加一场二战纪念活动。”

“老头子,老头子……”这时厨房传来韩素琴的声音:“你上次喝酒把起子扔哪里去了?”

王旭明说道:“你要起子干嘛?”

“开瓶啤酒啊,炖鱼不放啤酒会有一股土腥味。”

“真麻烦。”老头儿一面吐槽,一面从沙发起来,朝着餐厅走去。

王尚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这两口子虽然日常拌嘴,不过感情真的很好。

“尚儿啊,你也比在那里干坐着,来帮妈把这几颗芹菜择干净。”

“妈,儿子刚进家门你就让他下厨房干活啊?”

韩素琴一听这话凤颜大怒:“怎么?你还当自己是客人啊?”

……

在家里吃完午饭,跟爹妈说了一会儿话,快两点的时候他撒了个慌,说跟商国松约好在他家里见面,告别二老离开家门,乘上出租车返回公寓所在城区。

倒不是他在家里呆得不痛快,是想趁安心回家乡参加亲戚葬礼这段时间回去魔王世界看看,算算的话距离上次醒来已经好几天了,别说,心里还真有点想念那些性态各异的超级反派们。

跟上次一样,在楼下超市买好水果、饼干、方便面、火腿等吃食,拎着袋子回到自己房间。

第一百零六章 重返王庭

把吃的塞进冰柜,又去洗手间冲了个凉,王尚回到卧室的床躺下,将运动手环的唤醒时间设为三天后,想着那时安心应该回来了。

深吸一口气,他慢慢闭上眼睛,将脑子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睡意渐渐涌上来,身体开始缓慢下沉。

………………

“嘘……”

嘭,嘭,嘭,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嘘……”

“我要吃肉,为什么不让我吃肉,为什么不让我吃肉。”沉闷粗粝的声音,像砂纸在打磨墙壁,这还是故意压低的结果。

“都说了让你小声点,吵醒王上的睡眠,到时候就不是你吃肉,而是肉吃你了。”像黄莺一样婉转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沉醉的魔力。

“可是我饿呀。”

“饿也得忍着。”

“为什么不让我吃那些胆敢进攻王庭的人类的肉?他们明明是敌人。”

“因为那是温蒂公主的命令,温蒂公主的命令就是王上的命令,难道你想造反吗?”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铁链甩动的声音。

“哦,可怜的家伙,如果你告诉我死亡的下落,我就让你吃我的肉。”一个尾音有些尖锐与戏谑的声音响起。

“不,不要,你的肉是臭的。”

“**,我好心让你吃肉,挑挑拣拣不算,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你的妈妈没有告诉你要勤刷牙吗?”

“没有。”

“你看我,这一排比珍珠还白的牙,是不是很羡慕?”

“你的脸长得比李奥瑞克还丑。”

“我让你看的是牙,不是脸。”

“你的牙长在脸上。”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像黄莺一样婉转的声音响起:“他的意思是再漂亮的牙齿配上你这张脸也是浪费。”

“所以说你们都是一群庸俗的家伙,我只是长的丑了点,其实我很温柔。”

“是吗?那每天都要掰断自己手指十次八次的人是谁?他对自己可真温柔。”

“我那不是没得玩无聊吗?”

“掰自己的手指好玩吗?”

“不好玩吗?”

“好玩吗?”

“哎呀,你这么一脸认真的表情让我压力很大啊。”

王尚感觉穿越过程中产生的晕眩消褪,缓缓睁开双眼,看向王座前方。

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向周围扩散开,盘绕在王庭前方立柱上的塞壬三姐妹一下子噤若寒蝉,躲到背对王座的地方。

放在以前,魔王座前哪里有她们说话的份,比起死亡、萨格拉斯、黑死帝那样的大魔,她们更像是可以移动的装饰品,用来让王座前面的立柱富有艺术色彩。

“咯咯咯咯咯……”

死侍机械地转过头,挽起来一截的面罩下方白牙不断碰撞,为他毁容的脸带去一丝不协调的滑稽。

“哦,伟大的魔主,高贵的您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作为迎接您苏醒的第一人,我深感光荣与兴奋,请允许我亲吻你的脚尖。”

死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微微后仰,像个虔诚的信徒。

刚才王庭外面饿得跺脚的屠夫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拿着锁链在那里一截一截数数,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烦躁与怨恨。

呼~

天空闪过一道阴影,狂风在王庭前方扫过。

这道阴影来的快去的也快,疏忽间便落在王座前方,化为一个拿着法杖的女人,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黑影往前飘动,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身体随着前移缓缓凝聚。

她们同时半跪在地上。

“奥妮克希亚(希尔瓦娜斯)迎接您的归来。”

在靠近浮岛边缘的地方,两只石像鬼不断拍打着翅膀,把没有能力飞行的隐者战士版威震天和骷髅诗人李奥瑞克王丢在地上。

他们的逼格就没有奥妮克希亚和希尔瓦娜斯高了,或者说根本没有逼格。

威震天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远去的石像鬼愤怒吼道:“等我拿到满意的身体,一定把你们这些比人粪还臭的家伙轰成渣。”

李奥瑞克用手扶了扶有些歪的王冠:“克尔苏加德和纳斯雷兹姆不在,这些畜生也变得不听话了。”

石像鬼扑棱着翅膀在浮岛边缘转了一圈,躲进背面的阴影里。

李奥瑞克和威震天一个摇摆着碳基骨架,一个摇摆着硅基骨架,走到猩红王座左侧半跪:“高贵的魔主,请宽威震天(李奥瑞克)迟来之罪。”

奥妮克希亚,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死侍、李奥瑞克、威震天、屠夫、塞壬三姐妹……

王尚安稳地坐在属于他的王座上,他现在对扮演魔王的技艺已经是驾轻就熟。

“都起来吧。”

声音很淡漠,完全没有人类感情。

众魔低着头起身,然后才敢慢慢抬头,看向从沉睡中苏醒的无上魔主。

“温蒂呢?还有……红菱和怡春那些人呢?”他在心中想到。

刚才精力被死侍和塞壬的对话吸引,然后是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奥妮克希亚等人到场没有注意到王座上空的变化。

等回过神来才想起上次离开,红菱、怡春、小蚊子(跟玉墨走的是胖春花,前面可能有一个地方写错了)那些人被神墓里一些强大魔兽的血液包裹住身体,算算时间也该完成进化了。

呼的一声,实质般的神念从他体内涌出,将整个静寂王庭包裹住,然后,他的目光投向第十一神道,那里阳光温热,岁月……却不怎么好。

枝叶繁茂的大树,造型别致的小楼,门外的清河,鲜绿的原野,环境还是那个环境,人嘛……多了点。

在庄园大门外面,穿着紫色燕尾服,带着黄色蝴蝶领,染着一头绿发,抹着深色口红的小丑跟一个骑在马背上,佩戴链甲腰悬骑士剑的男子说话。

男子的神情十分倨傲,在他的背后是同样装扮的骑兵,大约有十二个人,还有一队拿着盾牌铁剑和长弓的士兵。

小丑的后面,神奇女侠戴安娜拉着温蒂的小手静观其变,旁边是红菱等人,站在院门延伸到楼房门口的红毯两侧,身上穿着能够最大限度呈现身材的旗袍,脸上画着诱人的彩妆。

第一百零七章 发芽

王尚离开王庭的时候在第十一神道撒了一粒种子,为的是让温蒂在这里的生活变得有趣一些,没想到这次回来,那粒种子已经生出嫩芽。

他终于知道屠夫为什么讲那些话了,想来是把对面的入侵者当成食物,想要大快朵颐,但是有人不让他这么干。

是谁呢?

答案不用多想,一定是神奇女侠戴安娜了。

小丑也应该很支持她的想法,因为对于他来讲,寂静王庭的生活太枯燥了,凭小丑的实力又不敢跟希尔瓦娜斯、莉娅玩游戏,现在有那么多玩伴过来,他当然要好好地满足一下自己了。

王尚给温蒂准备的小礼物,现在变成了坏蛋的玩具,还真是有趣啊。

“嗯?”

他忽然发现混沌外面的莉娅。

她悬浮在那团极致的黑暗上方,身周缭绕着滚滚魔气,混沌内部射出一道道光线,在她的身边扩散,变成蛛网一样的星斑,慢慢化为更加复杂的星空。

怪不得自己从沉睡中醒来,她没有立即出现在王庭前面跟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争宠,原来是混沌的推演进行到了关键时刻。

王尚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抬了起来,手指轻轻一引,浮岛下面的混沌好像一具醒来的野兽,整个空间都出现扭曲,战栗,涌出的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盛,随着笼罩莉娅身周的星图变得完整,一个闪烁的红色标记出现在立体星图的某个位置。

咻!

黑色的光影在混沌上空一闪而逝,下一个呼吸,她从天而降,出现在王庭前方广场。

面部生出火焰纹理的莉娅抬起头,缭绕在身体周围的魔气缓缓消散,脸上的火焰纹理也快速退却。

“吾主……”

“去探索次级空间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先跟我去十一神道那边看看,老闷在这里骨头都生锈了。”

他从王座上走下来,迈着稳重的步伐向着十一神道走去,背影在地面越拉越长。

莉娅和希尔瓦娜斯等人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想王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那些两脚羊的事情感兴趣了呢?要知道他们前段时间去第十一神道那边的世界逛过,没有追踪到任何魔王的踪迹。

在他们看来,与十一神道相连的世界相当于温蒂公主的住所的后花园,里面就是一些蝴蝶、昆虫、小花、小树什么的,实在没有太多观赏价值。

王尚迈步的速度不快,但是每一步踏下,身体却像是瞬移一般往前冲出一大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离开浮岛,踏足第十一神道。

希尔瓦娜斯不敢怠慢,秀美的脚在地面一点,身体化为一道黑色雾气,顺着王尚的足迹飘去。莉娅也变成一道黑影消失,还有奥妮克希亚,法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飞上天空,就翻了一个身体,阴影突然盖住整个王庭,又以极快速度消失,带着风与流散的火射向第十一神道。

骷髅王李奥瑞克和狂派领袖威震天快哭了,他们是该留下呢?还是该跟过去看热闹呢?

“我对小孩子过家家没有兴趣。”

王尚走后死侍放松不少,直接坐在王庭下面的台阶上,把靴子从脚上脱下来,倒出里面不知什么时候漏进去的砂砾。

旁边立柱上盘绕的塞壬三姐妹像是遇到雄黄的蛇一样纷纷逃离。

李奥瑞克扛起了他的权杖:“穿上你的靴子。”

“有什么关系吗?那位魔王又不在,而且……味道不错的呀。”他拿起靴子放在脸前嗅了嗅,一脸很爽很美味的样子。

与此同时,在十一神道二层小楼前面的道路上,小丑非常绅士地冲着队伍前方骑士小队的领导者鞠了一躬:“远道而来的旅人啊,不知道你们来到温蒂公主的行宫前面是为了什么?”

旅人?

还温蒂公主?

哈罗那盖伦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涂着白面与红色矿粉的怪胎,感觉他在说胡话,虽然那栋小楼看起来很豪华,许多东西他见都没有见过,但是在这片土地上,或者说在克林特王国,能配得上公主这个称呼的,只有那位比仙女还要美丽的伊莉莎格兰德隆小姐。

另外,从这里到前方的村子,到村子前边的平原,再到东边著名的亚特兰大山脉,都是伦萨特伯爵的封地,他们作为伯爵手下骑兵队成员,他更是有着子爵称谓的贵族,那个家伙居然叫他旅人?

“我是哈罗那盖伦,克林特王国二等子爵,伦萨特伯爵最为倚重的红鹰骑士队队长,报上你的姓名,没有礼貌的蛮人。”他用剑指着小丑。

“亚瑟弗兰科,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喜剧演员,还是温蒂公主的仆人。”他裂开猩红的大嘴,微笑着看向克林特王国的二等子爵。

哈罗那盖伦觉得他的笑容太难看了,透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气息,没有哪个国王会愿意让这种人当仆从,何况是侍奉一位公主。

“我以手中的剑宣告,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生长与生活的东西,无论是不会走动的植物,还是长了脚的牛羊,都是弗兰科伯爵的私人财产,没有人可以在这片土地上使用公主这个称呼,你们会为此受到惩罚,因为这是对王权的亵渎。”

他说的慷慨激昂,声色俱厉,长剑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犹如一根根扎进人心的尖刺。

面对指着头的长剑,小丑用舌头舔舔自己的手指。

“阁下,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劝你小声一点,温蒂公主的胆子很小,如果她给你的话惊吓到,我无法保证李奥瑞克和威震天会不会保持克制。”

“你在威胁我?”哈罗那盖伦笑了起来,回头看着副手说道:“听见没有,他在威胁我,他竟敢在伦萨特伯爵的封地威胁一名男爵。”

后面那位身穿链甲头戴铁盔的大胡子勒了勒手里的缰绳,用冰冷的目光打量小丑和院子里的人。这次领队的是哈罗那盖伦,如果换成他,才不会跟他们废话,先抓回去关几天再说。

第一百零八章 自取其辱

“把他抓起来。”哈罗那盖伦大声吼道。

骑士队后面两个拿着长枪的步兵走过来,就要去绑小丑。

“真是可怜。”

紫色燕尾服的衣摆随风飘扬,小丑嘴角的笑容很诡异。

“你说什么?”哈罗那盖伦寒声说道。

“我说你们可怜。”

小丑咂巴一下舌头,低着头,眼睛微微上瞟,用一种邪性的目光看着他。

哈罗那盖伦被他盯得发毛。

就在这时,小楼右侧的花园里传来一道怪异的声音。

嗡嗡嗡嗡……

一大群蜜蜂来袭。

阵型一下子乱了,步兵尽量往后面躲,骑士们努力收束胯下坐骑。

两名负责抓捕的小丑的士兵最倒霉,大部分蜜蜂冲着他们飞过去,从各个角度发起攻击。

他们哪里还有机会对小丑下手,把长枪扔在地上,不断挥舞着两只手驱赶身周的蜜蜂,却还是屡遭毒刺,被扎的啊啊乱叫,抱着脑袋落荒而逃。

“滚……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飞虫。”哈罗那盖伦挥舞着闪亮的长剑,战马一下一下踩踏地面,尾巴甩来甩去,看起来十分烦躁。

小丑站在蜂群中间,没有一只蜜蜂对他发起攻击。

“射击,射击,射死他们……”那名头戴铁盔的副队长扬起手中长剑,对身后拿着长弓的士兵下命令道。

他心想果然如前面村子里的人所讲,那个丫头是会飞的巫女,也只有邪恶的巫女才有能力操纵蜜蜂伤人。既然是一种巫术,只要杀死施术者,蜂群自然会散去。

原本站在队伍后面的长弓兵往左右散开,好像一把撑开的伞,围住前方二层小楼。士兵熟练的举起长弓,利箭上弦,遥遥指向温蒂站立的位置。

“预备,放!”

前面的弓兵一声大喝,后方长弓兵迅速松手,嗡的一声,弓弦回弹,利箭带着一道道啸鸣声飞上天空,画出一个圆润的抛物线,朝着小院区域扎下。

头戴铁盔的副队长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就算是蜂群肆虐的环境下,他手下部队也只是出现小规模骚乱,没有完全失去战斗能力,这种纪律性和战斗意识,放在伯爵手下,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嗖嗖嗖嗖……

利箭如蝗虫飞射。

他其实还蛮惋惜的,对面院子里站的都是美人,如果可能,他更愿意俘虏他们,而不是射杀他们。可惜,这是他们自找的。

他不认为那些穿着轻薄面料做的衣服,露出一条条长而白的大腿的异族女人能够在箭雨下活命,再厉害的巫师也无法守护住所有人,何况只是一个骑着飞行扫帚的小女孩儿。

便在这时,用长剑驱赶蜜蜂的哈罗那盖伦看到一个长着瓜子脸的女人走了出来,面对天空落下的箭雨微微一笑,握着发簪的手往下一扯,黑色长发向外散开。

它们没有因为重力落下,像是孔雀开屏一般在她脑后展开,然后向外疯涨,一下子遮住了阳光。

站在哈罗那盖伦的角度,只能看见一道道曲折阴影在天空游走,长弓兵射出去的利箭无一例外全都被打落在地,断成两截。

他甚至听到了当当当的金铁撞击声。

那些头发,它们到底有多硬啊,那真的是头发吗?怎么会这样?

头戴铁盔的副队长也傻眼了,没想到弓兵的齐射就这样给挡下来。

咻咻咻……

天空中乱舞的阴影快速收缩,阳光重新回到他们站立的地方,一只蜜蜂以非常刁钻的角度切入,照着副队长的鼻子狠狠地来了一下,肉眼可见的红晕迅速出现,高高隆起,变成一个肿块。

“疼,疼……”副队长不断吸着凉气,气急败坏地挥舞长剑,然而蜇他的蜜蜂早就没了踪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目光越过晃动的剑影,他看见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巫女蹲了下去。

那些头发倏然刺下,没入土地里面,后方拿着长弓的士兵没等进行第二轮齐射,脚底下突然钻出一条条黑色须发,迎风就长,往里面一收,好似活过来的绳索将他们的身体绑住,不断勒紧。

啪,啪,啪……

一把又一把长弓落在地上,士兵不断挣扎,但是除去变成地上扭动的肉粽子,压根儿摆脱不了身体外面的须发。

“救命……”

“救命……”有人大声求救。

但是就在他张嘴大喊的时候,黑色须发趁机涌入口腔,仿佛布团一样塞在里面,于是求救声变成哼唧哼唧的猪脚。

旁边握着剑盾的士兵帮忙去斩地里长出的须发,结果一点用处没有,那些看起来纤细柔韧的发丝与刀刃碰触居然发成铮铮的金属撞击声。

几名士兵拼尽全力斩下去,完了发现发丝没断,自己的长剑卷刃了。

这tm到底什么东西做的?

与此同时,位于战阵外围的步兵突然向内收缩,不断撞击驱赶蜜蜂的同伴,有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做,直到从间隙里面挣脱出去,看向马路两侧的绿地,才发现外面密密麻麻铺满毒蛇,它们向前蠕动的样子好像一道道波浪,看得人头皮发麻,四肢无力。

副队长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忍着面部传来的刺痛,举起手中长剑,两腿猛地一夹马腹:“骑兵队,随我冲锋。”

咯哒咯哒!

战马四蹄攒动,十二名骑士带着喊杀声向前方冲去。

小丑依然在笑,脸上看不到害怕与惊恐,只是非常随意地往后退。

眼看着他和骑兵部队的距离不断缩减,那些明晃晃的剑刃闪着寒气逼人的光,以他羸弱的身体只是一个照面就会身首异处,成为战场上一具死尸,这时后面闪出一道火红。

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色旗袍,裸露着修长白皙手臂的女人。

“不要太暴力了,我还想多玩一会儿呢。”小丑舔了舔猩红的嘴唇,提醒身后闪出的女人对那些骑兵手下留情。

红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王上来了。”

“王上醒了?”小丑心中一惊,他不像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奥妮克希亚、李奥瑞克那样拥有魔法,能够感应王庭处的力量波动,刚才一直把精力放在与哈罗那盖伦交涉的事情上,不知道后面了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丢盔弃甲

“王上不只醒了,还来到了第十一神道。”红菱深入解释道。

她的意思是,那位大人到了这里?

小丑有点懵,搞不明白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对一群拿着冷兵器的人类士兵感兴趣。

他回头看了一眼。

也就在这个时候,红菱的手往地面一拍,一股风席卷周围,吹得草叶沙沙作声。

轰隆隆。

闷响由地底传来,整片区域都在晃动,一道道裂纹在地面蔓延开,后面惊呼不断,拿着剑盾的士兵立足不稳,横七竖八地倒下去。

前方冲刺的骑兵情况更糟,胯下战马发出尖锐嘶吼,一匹接一匹地倒下去,十二名骑士顿时人仰马翻,在地上滚成一团,有的竟然摔晕过去,武器不断地震颤,抖动。

轰隆隆!

轰鸣不绝,大地在咆哮,塌方自小院门口向前蔓延,刚才喊打喊杀,满腹铁血豪情的副队长坐在地上,两只手撑着身体不断往后爬。

现在的他跟刚才的他完全是两个人,脸上写满恐惧,铁盔也不知掉到什么地方,拖在前面的腿哆嗦不停。

塌方向外蔓延的同时,中间的坑洞里缓缓升起一个大石块,随着土壤向下流散,石块变得越来越黑,身上开始出现流动的火焰纹理,就像谁把火山里的岩石召唤到这里一样。

哈罗那盖伦人都吓傻了,呆呆地看着那些透着热气与硝烟的石块飞上天空,拼接成一个人形怪物。

蜂群,毒蛇阵,长发女妖,还有前面的火焰石巨人。

这都是什么啊?

前面那个村子里的人不是说就一个骑着扫把的小巫女吗?这完全就是谎报敌情,谎报敌情啊!

“跑啊!”

后面的步兵序列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那些还有行动能力的人把进攻命令抛在脑后,手脚并用地往回跑。

咚!

黑色岩石巨人从天空落在地上,附近倒地哀嚎的士兵直接被震起半寸高度,战马的前腿不停蹬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哈罗那盖伦在地上打了个滚,拖着那把用银刚石打造的骑士长剑就往回跑。

他完全失去了战斗信心,现在脑海里想的都是怎么逃离战区。

那些人太恐怖了,小院里的人太恐怖了,什么小巫女,里面随便拉出一个女人差不多都是大巫师级别的存在。

这玩意儿怎么打?过去就是送死啊,现在就别管什么骑士精神了,赶紧跑吧。

硝烟的味道十分刺鼻,旁边是被蜜蜂叮咬的满脸是包的步兵喊痛呻吟,不远处三名剑士被毒蛇围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用力挥舞着长剑,试图阻拦它们继续前进,更远的地方是被青丝缠绕成木乃伊的弓兵,他们好像离开水域的鲤鱼那样在地面不断扭曲、跳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而他的副队长康巴特,已经被地面钻出的粗壮树根缠住右腿,全力挥舞长剑也只是削掉坚韧的外皮,不能斩断主干。

哈罗那盖伦跑的更快了,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他超过了一名倒地骑士,越过两名抱着脸打滚的步兵,从毒蛇与飘摇青丝的间隙走过,已经快要逃离前线。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侧方闪出一个白色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白色修身长裙,上面绣着没有见过的花,头发盘在脑后,耳朵上带着银耳坠,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夺目光辉。

是一个美人,开始的时候他想着打下这座女巫堡垒,把她们统统带回伯爵府,然后在封赏的时候说出自己的要求------希望能够留下一个女人做奴仆,那个穿白色修身长裙的女人就是几个候选人里的一个。

她娉婷走来的样子很优雅,很美丽,很赏心悦目。然而这一刻,哈罗那盖伦毫无爱美之心,有的只是恐惧与绝望。

那个女人前一刻还在百米外,后一刻便出现在二十米外,再一眨眼就到了身边,那根本不是走路,硬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他能想到的是“瞬移”。

是的,就是瞬移。

飞退的景物突然一顿,哈罗那盖伦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飞了起来。

不,是被人提了起来。

那个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女人抓着他胸前链甲,很轻松地把一个大男人提到两尺高的空中。

哈罗那盖伦只觉头皮发麻,对死亡的恐惧使他生出一股反抗的勇气,右臂一摆,手里握的精美长剑向着下方美人的头斩落。

这个时候他可没心思再管美人不美人,秀色可不可餐什么的,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一道寒光由剑柄生出,沿着剑锋流向剑尖,光可鉴人的剑身照出怡春的脸。

剑落下的时候,一条白莲藕般的手臂逆势而起。

哈罗那盖伦的瞳孔骤然一缩,眼睛里的恐惧向外辐射,脸色一下子白如草纸,连丝血色都看不见。

他的脸同样映在一个东西上,但不是剑,是不规则冰块的横截面,那里有无数的他,无数张恐惧的脸。

那只白皙嫩滑,没有一点赘肉,也不见膨大肌肉的女人手臂在伸展过程中先是浮现出点点霜白,然后是雪花,再后面是增长的光华,光华在接触骑士剑的瞬间消褪,然后就变成坚硬的冰块。

咔!

长剑被接住了。

要知道他这把长剑连伯爵大人看了都说好,一般骑士所用长剑跟他硬碰硬格架几次,长剑大概率出现卷刃、崩裂的情况。

她的手掌与小臂铺了厚厚一层冰块,用银刚石打造的骑士剑居然一连块碎冰都不能斩落。

哈罗那盖伦人都吓傻了,呆呆地看着那只附着坚冰的手。

“撤手!”

这时陡听一声娇叱,剑身随之传来无可抵御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五指连颤,那把被他珍之重之的骑士剑从手里一下子飞出去,挑破旁边一名步兵的皮甲,带起飞溅的鲜血,唰的一声刺入马路那边树林边缘一株柏木,剑身没入大把,后面镶嵌宝石的剑柄左右震荡,发出嗡嗡的响声。

第一百一十章 安兹·乌尔·王

便在这时,那些坚冰像星屑一样消散,好看的手臂回归视野。

哈罗那盖伦感觉眼前一花,视野变得清晰时已经来到火山石巨人出现的坑洞边缘,他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炙热的气流烤的脸皮火辣辣的疼。

这种痛苦来得快去的也快,因为他眼前又一次模糊,晕眩消褪后,发现自己来到了庭院入口,看到了周围的青青嫩草,红毯左右的娇嫩鲜花,还有花蕊里退出来的蜜蜂,翩然飞舞的蝴蝶。

嗯,还有那个身穿紫色燕尾服,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丑陋男子。

他叫什么来着?

噗通!

哈罗那盖伦感觉背后一松,脸朝下拍在了地上,幸亏垫着厚厚的红毯,不然鼻梁会不会断都不一定。

“臭婆娘,你摔死我了。”他在心里咒骂,略微挣扎一下,颤抖的双手扶着地面慢慢撑起身体,抬头看向前方。

让他意外的是那个丑陋的男子没有说话,向着一边退开,伴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前门那边的阴影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脸带骷髅面具的男子,单单身高就有2米,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座寒山。

不,不是寒山,应该说是深渊,吞噬一切光明与生机的深渊。

小丑一只手放在胸口躬身见礼,旁边站的豆蔻、小蚊子等人也低下头去,只有神奇女侠戴安娜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多有不解,不明白魔王又在玩什么把戏。

“你……你……你是谁?”

哈罗那盖伦看了一眼被丑陋男子叫做公主的小女孩儿,又看看才从小楼走出的大个子,他知道大个子才是这群人的首领。

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恐惧已经没用,而且他觉得那个女人把他抓来小楼前面另有所图,并不是想要他的命,不然的话早在外面杀了他不就好了?

“我是谁?”

沉闷且喑哑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

“……”

王尚在脑海画出许多问号,叫什么来着?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嗯,吾名安兹乌尔王,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主人。”

小丑唇边的肌肉抽了抽,温蒂用疑惑不解地目光看着他,旁边小蚊子那些人更是目瞪口呆。

安兹乌尔王,那是什么?

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又是什么?

哈罗那盖伦呆呆地看着他:“尊贵的安兹阁下,请相信我,这都是一个误会,是一个误会。怪就怪那些村民搬弄是非,胡言乱语,说这里有一个邪恶巫师团,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把地里的粮食都抢了去。伯爵大人误信了村民用于偷逃税粮的谎言,哈罗那受命领兵查看,不小心闯入您的领地,在这里以万分歉意乞求大人的宽恕与谅解。”

还行,他没有结巴,语言组织能力也不错,把所有过错一股脑推到了那些村民头上,还诡辩这是一场误会,由此来看子爵先生作为伦萨特伯爵的得力臂助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王尚手里拿着一柄镶嵌着人脸大小宝石的法杖徐步走下阶梯,来到哈罗那盖伦跟前。

“哦,这么说来都是那些村民的错了?”

“是的,都是那些下贱卑劣的村民的错。”

王尚用法杖的末端轻轻敲打地面:“你知道纳萨力克大坟墓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还请尊敬的安兹阁下明示。”哈罗那盖伦单膝跪地,表现的很谦卑。

“纳萨力克大坟墓是用来惩罚恶人的地方,他们的灵魂会被烈焰炙烤,肉体会被藤条鞭挞,被刀斧切割,说谎话的人将遭受切舌剥皮的痛楚。”

哈罗那盖伦打了个哆嗦,刚刚缓过一丝血色的脸又变得苍白如纸,心想对方的话是不是有所指?

戴安娜与温蒂等人则是满脑子问号。

“尊敬的安兹阁下,您真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位正义使者。”哈罗那盖伦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克林特王国能有您这样的大贤者,真是苍生之福。”

怡春快被他谄媚的话恶心死了,这货不久前还对他们喊打喊杀,扬言要把小楼从地表抹去,可是转眼功夫就变成一个标准的舔狗,说的那些话简直了……听都听不下去,果然就像书里说的,贵族表面很绅士,但是本质也是一个人。

“回去吧,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还有这个国家的王,从今天起。我,安兹乌尔王,将成为这个世界惩处邪恶的使者,任何欺压良善的恶人都会受到女武神的缉拿,然后丢进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接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王尚平静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往小楼里面走去,黑色披风在红毯拖曳出一道道波纹。

哈罗那盖伦长舒一口气,用手背不断擦拭额头溢出的汗液,暗暗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小命。

在这片大陆,有人类活动的地区除了克林特王国外还有一个疆域面积相近的斯特兰蒂帝国,另外西方半岛地区还有七个抱团取暖,依托天险存在的小国。

哈罗那盖伦作为王国二等子爵,掌握的信息远非普通人能比,然而他从来没有听过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这个名字,还有那位安兹乌尔王……他的仆人已经这么厉害了,他本人又该多么强大呢?

伯爵大人能怼的过这家伙吗?

他认为有点困难。

那么国王陛下呢?或许,可能,应该,差不多吧?毕竟鲜花骑士团与荣耀骑士团有各式各样的人才,不说响当当的狮鹫骑士,成建制的龙鹰骑士和烈熊骑兵、血狼骑兵队就能让这些人喝一壶了。

更不要说光明神教还有大量魔法师,也可以帮助国王的部队抗衡这个巫师巢穴。

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

哼,等他回去把这件事禀报伯爵大人,再由伯爵大人飞报国王陛下,届时大兵压境,万军齐至,那个什么安兹乌尔王,必然难逃一死,而所谓的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届时将彻底变成他的坟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魔君的心思

“放他走。”淡淡的声音从门后面飘出。

怡春等人退到红毯两侧,让出一条道路,小丑脸上挂着标志性笑容,非常绅士地鞠了半躬,朝着外面伸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哈罗那盖伦赶紧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从地上爬起来,连打量左右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忍着小腿抽筋带来的痛楚往院子外面跑去,一面还用手擦着额头留下的汗水,至于那顶盖住头和鼻梁的铁盔哪里去了,已经不重要。

外面红菱停止了施法,数米高的火山石巨人好像落入流沙的巨大建筑不断下沉,整个地面都在震动,隆隆声不绝于耳,那些被它出现过程中震碎的石块与泥土向着中间汇聚,很快填平了中间的巨大坑穴,让小院前面的道路恢复平整,就连那些被弄死的绿草与小花也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是时间魔法吗?”

哈罗那盖伦不小心绊了一脚,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只见自己的骑兵队和步兵队全趴在地上滚动哀嚎,没有一个能老老实实站立身形,有的满脸是包,有的衣衫褴褛,有的抱胳膊,有的身上插着自己射出去的箭矢,一百来人的部队就这么完了,真是要多惨有多惨,不过还好,他们都是受伤,命没有丢。

嗯,人员没事,战马全死了,那意味着他必须跑着回去了……

“我的腿啊!”他在心里哀嚎。

之前他腿上就有伤,现在还要走回去……

便在这时,左前方一个满身血污的人扶着残破长剑从地上爬起来,哈罗那盖伦定睛一瞧,吆喝,这不是他的副队长康巴特吗,怎么成这样了?看起来比他还惨,身上的链甲破了好几块,裤子只剩几块布头,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不是血迹斑斑就是淤青块块,要不是两人是搭档,日常抬头不见低头见,换个人来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子爵阁下,那里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哈罗那盖伦阴着脸说道:“我哪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

现在的康巴特哪里还有刚才的铁血劲,一瘸一拐地在路上走着,还好旁边几名伤势轻的步兵很有眼力劲儿,过去搀着他前行。

“那您刚才去了里面……”

康巴特还以为院子里的女人抓哈罗那盖伦过去是要痛下杀手,谁知道一段时间后他又回来了。

“康巴特,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回去,关于小楼和里面那些人的事情,我不想在这里讨论。”哈罗那盖伦很小心,他担心自己说出不当的话被那位安兹乌尔王听见,再把他抓回去。

二进宫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康巴特只能把重重疑惑塞进心里,闭起嘴巴保持缄默。

旁边的步兵和骑兵挣扎着起身,互相搀扶着往来路走去,即便怀里有绷带,甚至昂贵的治疗药水,他们也不敢在附近停下来休息并使用。

这种鬼地方,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

另一边,王尚回到了静寂王庭,坐在属于他的王座上。

奥妮克希亚举起法杖轻轻一挥,第十一神道小楼外面倒毙的战马凭空飞起,投入巨木后面的时空,荡漾出一股股时空波纹,进入静寂王庭所在世界。

屠夫看着它们飞到头顶天空,像下饺子一样掉落在脚边。

“屠夫,赞美,吾王。屠夫,奉献,一切。”

死侍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台阶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在大腿上摸来摸去:“行了,行了,口舌不利索就少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你不说话同样没人把你当哑巴。”骷髅诗人李奥瑞克走到死侍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

他们俩的关系一向不咋地。

死侍是一个嘴巴臭的人,李奥瑞克是一个脾气臭的人,他们在一起不是臭味相投,反而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爽谁,谁也不服谁。

那边戴安娜站在王尚身边,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话:“女武神是怎么一回事?纳萨力克大坟墓又是什么意思?”

她发现自己完全搞不懂这位魔君的想法,说他是恶人吧,现在为止还没见他杀不该杀的人,说他是好人吧,这位大人总有一些无比奇怪的点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女武神是她们啊。”王尚看着红菱等人说道:“她们十一个人是女武神,你是女武神队长,嗯,这样的组合很完美。”

“戴安娜:“……”

“你把我当什么了?”

王尚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小手上:“当然是爱人了。”

嗯?

哼!

戴安娜敏锐地觉察到两道充满敌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对魔王陛下很无语,怎么这次睡醒后像变了个人一样,想法很跳脱,连说话都变得有点不着调了。

她哪里知道,王尚自从在现实世界跟安心和好后,要说每天泡在蜜罐子里或许夸张了点,但是情绪和心态相比以前的确有很大变化,要么老话讲爱情是有魔力的,能够改变一个人。

红菱和怡春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对莉娅、希尔瓦娜斯、戴安娜三人指指点点,好像是在打赌谁能博得魔君大人的欢心。

“我想让你带着温蒂、布鲁斯韦恩和红菱等人去第十一神道联通的世界搞事情。”王尚拉着她的手到自己身边,让戴安娜坐在左腿上:“还记得我跟那个什么子爵说的话吗?纳萨力克大坟墓是惩罚恶人的地方。嗯,这么说吧,就是类似东方的十八层地狱,西方的炼狱和冥界的惩戒之所。”

“我知道你有时候很彷徨,不知道跟我回来王庭是对还是错。正义这两个字是用来维系社会运转的工具,还是野心家给予弱小者的精神鸦片,你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和思考去判断。”

“在那边的世界里不只有王国,帝国、小国,还有许多部落,野人和魔法生物。你们可以商团的身份在各地游走,给温蒂一场精彩的旅行,如果路上遇到十恶不赦的坏人,就让石像鬼运回巨木拓展的世界,也算践行你的守护之志,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作聪明

戴安娜想了想,觉得这个注意不错,寂静王庭很大,但是太过空旷,奥妮克希亚、莉娅、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等人曾经是敌人,虽然因为魔君的关系来到这里,但是双方关系并没有变得太亲密,只是维持一种过得去的状态。

她能说话的人只有温蒂和红菱、布鲁斯韦恩等人,死侍那个家伙是守护者阵营的人不假,但是说话极不着调,做事的风格她很不喜欢。

现在魔君给了她一个带着温蒂、红菱等人出去游历的建议,确实对她有很大帮助。

下面红菱、怡春等人听见二人的谈话,也摆出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自从她们被魔君改造过身体以后,每个人获得了不同的能力,假使再回到南京城,再遇到那些日本人,结果会很有趣。

之前哈罗那盖伦和康巴特带人攻打小楼,几人还没有用力呢,那些家伙就变成一地滚葫芦,一点挑战和乐趣都没有。按照魔君所言,那边的世界有骑士、魔法师、魔灵一类生物存在,正好可以给她们活动活动手脚,熟练一下身体里的力量。

“好。”戴安娜说道:“这样说来,你是要在那边的世界建立一个关押惩处恶人的设施了?”

纳萨力克大坟墓,嗯,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个魔君真的跟以前听说的不同,作为魔中之魔,魔王里的no1居然会对惩罚恶人感兴趣。

她哪里知道,王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恶趣味,醒来后得知哈罗那盖伦带兵过来讨伐巫女,他灵机一动,心里想出一个好玩的点子------像骨王那样玩转异世界。

李奥瑞克看向空旷的第十神道,那个叫布鲁斯韦恩的家伙自从来到王庭后就把自己隔离在黑暗中,似乎还在为了正义与邪恶的定义这种愚蠢问题伤脑筋,做人做到这种程度,简直没救了。

威震天的头向外喷出点点火花,有点吃了什么东西消化不良的样子:“我不明白,王上为什么这样做?”

他用力想了,但是无论怎么用力,他的金属脑袋也想不明白那位大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们是邪恶的代言人好不好,不是正义使者啊,建造惩罚恶人的纳萨力克大坟墓,点解?

李奥瑞克回头看了他一眼,用他细长的手指骨敲了敲他胸口的铁脑壳:“王上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魔君的心思哪是我们能够揣测的。”

威震天用富有金属质感的声音说道:“你把小丑的调调学来了。”

“不要把我和那个弱小的家伙相提并论。”骷髅诗人的长发在身后轻轻摆动,很有一种孤单、寂寞、潇洒和风流倜傥的味道。

“我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威震天回头一瞧,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丑来到他们身后,手里还拿着温蒂公主的坐骑扫把七。

“呼唤?他们在耻笑你。”扫把的须不断扭动。

小丑把扫把七提起来,凑近自己的脸,猩红的嘴巴咧出最大幅度的笑容:“他们那是在嫉妒我更能揣摩王上的用意。”

“那你说说把,王上这么做有什么深意?”扫把七反问。

威震天和李奥瑞克往前凑了凑,就连不远处盘旋在石柱上的塞壬三姐妹也转动身子,把耳朵朝向他们这边。

“按照王上说的,纳萨力克大坟墓是干什么的?”

扫把七说道:“囚禁、惩罚恶人的。”

“错。”小丑咂巴一下嘴说道:“是聚拢恶人的,当戴安娜和蝙蝠侠把那个世界一些有实力的恶人送入纳萨力克大坟墓,代表恶的力量会越积越多,越来越强,日后将成长为一支强大的军队供温蒂公主调遣,去征服,去杀戮,去毁灭,然后建立一个混乱而公平的世界。”

威震天与李奥瑞克面面相觑,仔细想想小丑说的还真有道理。

“这就是异界版的阿卡姆疯人院啊。”小丑仰望着王座上左手抓着戴安娜的手,右手搂着希尔瓦娜斯的腰的魔君陛下,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欣赏与崇拜。

他是哥谭市的罪恶之王,他有超人的智慧,但是这种智慧大多是利用正义的弱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他的生活乐趣,也是他的人生追求。

现在,他在魔君陛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是说……”扫把七从头到柄抖了抖,似乎想到什么让它震惊的东西。

“嘘。”小丑把食指竖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样子:“小声点,别让戴安娜听见。”

李奥瑞克抚了抚头顶王冠:“你是说魔君在骗戴安娜和布鲁斯韦恩?”

小丑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王上有说过要杀死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吗?没有吧,说过不征服那片土地吗?也没有吧。什么叫骗?这是智慧,用智慧来驱策自诩正义的英雄来为我们工作,做我们的奴隶,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有没有很兴奋?”

威震天用他极具领袖魅力的声音说道:“很有趣,我兴奋了。”

李奥瑞克说道:“欺骗是混沌与毁灭的艺术,那位王,果然是智慧与力量的化身。”

小丑一脸得意表情,像情人一样抚摸着扫把七微微颤抖的把手:“不要担心,以魔君陛下的智慧,有一千种方法能让戴安娜和布鲁斯韦恩黑化。”

塞壬三姐妹满脸崇拜地看着王座上左拥右抱的魔君,多么渴望自己也能盘坐那对古铜色的大腿上,把头枕在他宽阔的胸膛,感受肌肤的坚硬,身体的温度。

王尚察觉到一丝异常,往小丑等人站立的区域望过去,正好对上他们看过来的目光,虽然都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和他的视线相接,他还是从他们的眼神里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崇拜与敬佩。

“呃,出了什么事?”

他在心里问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难道自己不老实的双手对戴安娜和希尔瓦娜斯做的动作,让他们集体高ch了?不会这么夸张吧?他可不是基佬,更不要说对象是几根骷髅,一堆钢铁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的征程

他不认为这种崇拜来自指派戴安娜、红菱等人带温蒂到异世界游历的决定,因为这明显跟李奥瑞克、希尔瓦娜斯等人没有利害关系。

“你在想什么?”戴安娜注意到他脸上的微表情。

“唔……”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向还在认真摆弄星图,忘记争宠博爱的莉娅波罗:“有结果了吗?”

“回王上,已经锁定低维世界入口,我正在推演破坏者在那个世界的存在象限。”

“没必要。”王尚说道:“进入低维世界后,我的魔力会对他们生出感应。”

“遵命,吾主。”莉娅散去缭绕在身周的魔力,前方闪烁光华的星图崩溃,变成星星点点的光芒散落、消失。

王尚觉得自己这次处理第十一神道的事情用去不少时间,是时候进入下个低维世界寻找魔王手下了,要知道相比前几次,自己的时间只有三五天,不是很宽裕,天知道会不会任务进行到一半被运动手环的闹铃惊醒,强制回归地球。

“既然已经确定入口坐标,那就开始行动吧。”王尚看着下方站立者淡淡说道。

李奥瑞克闻言单膝跪倒:“尊贵的魔主,我愿侍奉在您左右。”

威震天和小丑也赶紧跪倒表态:“尊贵的魔主,我愿随行。”

死侍突然从跟塞壬老大的**中醒转,没羞没臊地跪下去:“还有我,还有我……”

扫把七扭动着身体:“有你什么事,你凑什么热闹?”

死侍往前凑了凑:“不要这样子啦,我跟守护者那些人合不来的,杀个恶人那些家伙都会唧唧歪歪半天,史蒂芬斯特兰奇和克拉克肯特好几次跟圣王建议把我关起来,说我最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乱来,那两个狗娘养的的,我早就受够他们了。”

扫把七扭着扫把头走到他的面前,语气像个检察官:“讲人话。”

“咳咳……好吧,我承认。寂静王庭的日子太枯燥,太无聊了,我想跟着魔君陛下去外面找点乐子。”死侍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因为问话的是个小妖精就大发雷霆,觉得对方是在亵渎他的尊严。

只有傻波伊才会在这种地方找尊严,以往正面挑战魔主的家伙都死了。比如大日如来,比如生命法庭,比如太阳神阿波罗。

前边奥妮克希亚跟莉娅同样躬身请命,只有屠夫那个没脑子的家伙还在下面啃死亡战马的骨肉,嚼的咯嘣咯嘣直响,鲜血沿着指缝刀刃落在地上,不过很快便被地面吸收,好像不曾存在一般。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伸出修长的五指,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王尚打量一眼前方跪坐地面的莉娅,宽大的手掌捏住女妖之王俊美的脸蛋:“莉娅在确定低维次元入口坐标的事情上出了大力,这次就让给她吧,而且王庭需要有人看守,戴安娜和温蒂离开后,你和奥妮克希亚记得守护好王庭。”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当然不敢拒绝魔君的决定,虽然有点失落,还是很体贴地说道:“遵命,我尊贵的王。”

莉娅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摆出一脸得意表情。

“李奥瑞克,还有你,随我一同前往低维次元。”

“遵命,吾王。”李奥瑞克的秀发微微扬起,那代表他的心情不错。

“哦,别忘了带上那个穿红内裤的家伙。”说话的同时,王尚把戴安娜与希尔瓦娜斯由大腿放下去,叮嘱温蒂乖乖听戴安娜的话,不要调皮,然后朝着浮岛边沿走去。

这时李奥瑞克回头看了死侍一眼,骨头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红内裤?他是在说我吗?”死侍站起来看看自己的穿着:“我的内裤是黑色的好不好?只有克拉克才会喜欢红内裤,还总是炫耀似的穿在外面,可耻的暴露癖。”

“在我眼里你们没有区别。”李奥瑞克看了一眼王尚,从后面快步追上。

“等等我,魔君说要带上我的。”死侍从地上爬起来,迈着他特有的舞步前行,完了还看了屠夫一眼:“哦,终于不用跟这个无趣的家伙呆在一起了。”

“塞壬小姐,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你们……如果我们四个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什么?死亡?那是谁?我不认识他。”

死侍自顾自讲着骚话的时候,浮岛缓缓旋转,混沌像一个张开嘴巴的巨兽,漩涡里向外喷出令人胆颤的能量波动,一道迅速扩张的光痕在前方成型,变成时空门的结构。

悬浮在天空的石阶凭空出现,王尚一步一步走过,身体像没入水面一样消失在时空门散发的光芒中,然后是莉娅、李奥瑞克。

死侍站在时空门前面,对着那边恭送魔君的希尔瓦娜斯、奥妮克希亚等人投去一个飞吻,刚要说点什么,一只由骨头拼凑成的手从门后面钻出,抓住他的后背拽进那团光芒里。

“啊,你不要这么粗鲁嘛……”

死侍贱兮兮的声音由时空门那边传来。

几个呼吸后,那道展开的光茧向内收缩,黑暗像是散开的油墨把悬浮在空中的光痕吞噬,浮岛也慢慢回复刚才的状态,混沌沉降到最下方。

塞壬三姐妹变得放松,屠夫手下憎恶也开始分食马匹,胸口的大嘴嚼的喀吱喀吱响,血液溅的到处都是。

魔主在位的时候他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现在魔主走了,笼罩王庭的沉重气氛也随之散去,终于可以喘口气,放松紧绷的神经了。

“我们去那边吧,j。”温蒂从王座上走下来,看着小丑说道。

相比气氛凝重的寂静王庭,她更喜欢小楼那边的阳光明媚,岁月静好,至于哈罗那盖伦那些人的威胁,她早就抛到脑后了。

小丑走过去把扫把七递给温蒂,抬头看了戴安娜一眼。

神奇女侠对红菱等人说道:“你们先过去吧,我去那边看看布鲁斯韦恩。”说完话背着剑和盾朝着阴暗的第十神道走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八仙过海

“走吧。”温蒂微笑着说道,把扫帚往屁股下面一放,整个人嗖的一声飞起来,射向第十一神道充满阳光的地方。

小丑苦着脸说道:“我讨厌石像鬼,它们身上有一股怪味,比沼泽生物放的屁还臭。”

怡春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也不说话,突然一闪间消失在地面,下一刻出现在浮岛和第十一神道半空,小丑吓的怪叫一声,死死抱住她的腰。

红菱化作一线火光迅速飞向目的地。香兰头顶长发骤然变长变硬,好似一条条绷紧的弓弦,不断弯曲,不断压缩,最终往地面一弹,身体嗖的一下激射出去。那边小蚊子招来一群蜜蜂,在她的脚下形成一团黑云,带着刺耳的嗡嗡声托起她离开浮岛……

十一个女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很快便抵达第十一神道那栋二层小楼。

威震天看看自己的身体,胸口的半颗头还在往外冒着火花,感觉很不是滋味,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再见到红蜘蛛一定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先走一步。”奥妮克希亚对希尔瓦娜斯说道,完事化为一条黑龙腾空而起,飞向第十一神道那颗巨木。

自从王尚把建木在那边种下,她就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窝,一点也不像神话里记载的那样,说什么龙族喜欢把山洞做成家,还要堆满亮晶晶的东西,比如钻石,比如黄金,比如白银,很多勇士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做一个猎龙者,因为这不仅会带来无与伦比的声望,还会得到海量财富,一辈子都挥霍不完。

………………

天空低垂,乌云如晦,海面上波涛滚滚,偶尔有一只海鸟远去,投向地平线那边的世界。

水面上不时有海草飘过,也会有破烂的木条沉浮,甚至能够看见帆船碎片。

王尚站在天空与海洋之间,脚下有一道虚幻之物托起他的身体,不断闪过如水流一样的光痕。

莉娅站在他的右后方,秀美的脸上有一抹残酷的笑容,定定地看着大海的另一个方向。

风吹动她的头发,在空中飘散着,很柔顺,背影看起来十分美丽。

骷髅王李奥瑞克拉着死侍由虚无钻出,站到王尚身后,一对凹陷下去的眼窝燃烧着幽幽白焰,身后背得权杖让它看起来颇有几分王者风范。

当然,是死的。

死侍低头看了一眼海面,发出一声怪叫,跳起来俩腿一别,两手一抱,像八爪鱼那样死死搂住李奥瑞克的身体,头枕在硌人的肩胛骨上。

“你干什么?”李奥瑞克的声音里满含愤怒,那个贱兮兮的家伙把他当成什么了?大树吗?

“我……我恐高。”可以听见死侍牙齿打架的声音,咯咯咯响个不停。

“呸。”李奥瑞克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这个王八蛋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谁信他的话谁是傻波伊。

“好吧,我说实话。”死侍用很沮丧的语气说道:“我怕水,我不会游泳。”

“滚下去。”李奥瑞克无动于衷。

“不,我不下去。”

这时王尚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晃动光斑随之长出一截,他望向莉娅刚才注目的方向:“这是……战争的味道。”

莉娅嘴角噙着一抹邪恶笑意:“是战争的味道。”

她是莉亚波罗,她象征着毁灭,他最喜欢的就是人类互相残杀,发动战争。

便在这时,王尚闭上眼睛,神念一下子扫过这片天地,脸色变得很有趣。

“我们好像来到了二战时期……”

“二战?”李奥瑞克对这个词很陌生,他是骷髅王,他活在暗黑破坏神的世界,当然不知道什么是二战,就说上次落入金陵十三钗的世界,王冠还被洪秀全抢了去,整个人处于昏迷中,对于人类近代史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哇哦。”死侍很兴奋的样子:“你说如果我把佩吉卡特追到手,罗杰斯那个家伙知道后会不会杀了我?”

王尚瞥了他一眼:“这里不是有漫威英雄的那个宇宙。”

“是平行宇宙啊。”死侍耸耸肩:“真扫兴。”

他一副很遗憾不能绿了美国队长的样子。

王尚的目光在东方与西方间游移片刻,最终选择了西方:“走吧,去那边。”

“英国?”死侍问了一句。

这时李奥瑞克看见海平线那边闪出一艘货轮,最高大的建筑物上方挂着一面国旗,蓝底,中间是红色的米字。

“对,英国。”脚下光痕流转,四个人在天空无声飞翔,周围好像有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隔绝了海上的湿气,也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王尚走在最前面,莉娅等人看不到他的表情,随着距离西方那片陆地越来越近,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有趣。

好像……这个世界他很熟悉。

嗯,是至暗时刻的味道。

按照报纸和广播上记录的日期,现在是1940年5月10日,是英法联军在德国***的闪电战下节节败退的时期,也是英国首相张伯伦被反动党赶下台的日子,同样是丘吉尔走到台前成为新首相的日子。

看来自己进入低维次元,又一次崩溃了时间线,让电影里的剧情从头开始了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的力量超过了低维世界的承受力呢。

“王上,有没有感觉到破坏者的气息?”莉娅记得他在离开王庭时说的话。

王尚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复杂了,目光闪烁着说道:“有,最近的一个就在西边。”

“最近的一个?”莉娅说道:“这么说来,眼前的世界不只一位破坏者?怪不得之前进行定位的时候,该低维次元对混沌的回应有时候强到让人无法忽视,原来这里不只一位破坏者存在。”

她想起不久前进行推演时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不明白,该低维次元在系统中的信号强度有时很强,有时很弱,这是为什么?”

王尚摇摇头:“因为当前世界线已经重启,这件事我暂时也没有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会等到答案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英伦三岛

他总觉着当前所在的至暗时刻世界跟电影里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明白,好像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迷雾中,或许与圣平原的大陆碎片有关。

死侍可不管那么多,他只在意这个世界好不好玩,能不能给他带来乐趣,什么破坏者、守护者啦,对他而言还没有一个穿比基尼翘屁股的辣妹重要。

“你说西边那块大陆是英格兰岛?该死的英国佬,我对他们的印象很不好,那些鼻孔朝天的家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在我们英国怎么怎么样,作为一名英国人怎么怎么样,哦,我真想用一个屁堵住他们的嘴。”

“不过,英格兰的威士忌真不错,我喜欢格兰菲帝的味道。”

“格兰菲帝是苏格兰的。”王尚更正他的错误。

死侍:“……”

“英格兰……苏格兰,都一样。”

李奥瑞克猛然回头,没有肉的骷髅脸近距离逼视着他的熊猫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看我不把你从这里丢进海里。”

死侍高举双手,做出弃械投降的样子:“好吧,好吧,我错了,魔君陛下说的很对,英格兰是英格兰,苏格兰是苏格兰。”

王尚对身后的对峙听而不闻,淡淡地说了一声“走吧”,脚下那团能够隔绝外物的流云骤然加速,射向西方水平线那边的世界。

海水在下方倒退,天边的黑影越来越宽广,越来越清晰,逐渐勾勒出一块大陆的样子,水面上飞翔的海鸥也多了起来,发出清脆绵长的叫声。

在靠近海边的渔船码头上,一艘艘船只随着海波与海风在水面上载浮载沉,风帆猎猎作响,不断鼓荡,缆绳拍打得桅杆啪啪作响。

船只中间的栈道上有人行走,将一箱箱海鱼搬运到码头上的货车上。

有的船只正在,也有从外面驶入码头的船只,在靠近岸边的时候拉响汽笛,发出不太沉闷的呜呜声,后面是一排快速扩散的白色泡沫。

在海峡那边的大陆上,英法联军正和德国**的钢铁洪流斗的不可开交,在英伦三岛,民众们还有条不紊地生活着。

一来政府方面对他们隐瞒了前线吃紧的情况,二来作为有着日不落帝国称号的大英公民,他们对自己国家的军力有充足的信心。

在靠近码头的镇子上,穿背带裤戴鸭舌帽的孩子在草地上奔跑,小女孩儿坐在盛开的花丛边玩洋娃娃,假装自己是妈妈。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睡了过去,原本拿在手里的报纸滑落在脚边,上面是今天的最新报道,头版头条有一张黑白照片,里面的人面容消瘦,神情肃然,正是因为在面对德国时过分软弱而受到弹劾的英国首相张伯伦,他右后方的人则是时任外交部长哈利法克斯。

这时一名身穿围裙的中年妇女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报纸放在老头儿披在膝盖的毛毯上,把盛放狗粮的盆子端到左前方的狗舍里,完事叮嘱调皮的男孩儿注意脚下,不要被路上的砖石绊倒。

她走回房间中途似乎察觉到什么,往天空看了一眼,然而在她的视界里,上面万里无云,一碧如洗,太阳带着灿烂的笑容注视着大西洋上的大不列颠群岛。

穿过码头,跨越小镇,脚下的飞云越来越快,感觉过了几个呼吸,随着前方白雾迅速往两边退开,一座散发人气与工业气息的大城市出现在几个人的视野里。

“这里是?”死侍挽起头套下边缘,露出嘴巴深吸一口气。

“伦敦。”王尚回答了他的疑问。

英国的首都,也是最大的城市伦敦。

莉娅嘴角浮出一抹残酷的笑容,暗黑破坏神的世界就没几个能够用都城形容的地方,对比这个世界的人类数量,简直云泥之别,如果把这座名叫伦敦的城市腐化摧毁,那是多么爽快的一件事啊。

“王上,你是说这座城市里隐藏着破坏者?”李奥瑞克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像伦敦这种城市,要找一个人的话简直是大海捞针,别说几个月,就算一两年都不一定有结果。

“我们该从哪里开始?要不要搞点动静出来?”

这种情况下要获得破坏者的信息,最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昭示自己的存在,让破坏者知道他们的王来接他们回家了,然后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当然,这么做也有不好的地方,如果闹得动静太大,难免会打草惊蛇,让失陷在这个世界的守护者警觉,知道魔君降临,进而躲藏起来,失去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不,不用搞什么动静,我已经成功锁定一位破坏者的踪迹。”王尚看了一眼东方说道。

“赞美吾王。”李奥瑞克适时奉上一记马屁。

王尚没有说话,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拈,掌心多了三枚闪着黄橙橙光芒的符,上面是用朱砂勾勒的玄奥符号。

“这是什么?”

莉娅说道:“这应该是仙道神话里的隐身符。”

“不,这是更为高级的化神符。”王尚把它们分给三人:“把它贴在身上,这样便可维持灵魂出窍的状态,下面的人无法看到你们,墙壁、门窗一类的障碍物同样无法阻挡你们的意识进入。”

“好东西,好东西,好东西……”死侍看着掌心金灿灿的符两眼放光,他想贴上这个可以灵魂出窍,自由进出各种建筑,那岂不是说……他想看谁就看谁,想监控谁就监控谁,如果目标是一个美女,如果她在换衣服,如果她在洗澡,呵……那画面,啧啧。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莉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死侍露出一截的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对不起,我忘了,你现在是一个女人。”

“你说什么?有胆量再给我讲一遍。”莉娅的眼睛里面有火焰在燃烧,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现在静寂王庭除了高高在上的魔君和看守战争宝库的黑死帝,战斗力最强的就是她,其次才是奥妮克希亚、戴安娜、希尔瓦娜斯等人,现在死侍胆敢出言挑衅,她当然要做出强力反击。

ps:岳母手术出大问题了,接下来几天可能会更新不稳定,大家见谅一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丘吉尔

“够了。”王尚一声大喝阻止他们的争吵:“带你们来这里是执行任务的,不是要你们来吵架的。”

死侍打个寒噤,赶紧闭上嘴巴。

莉娅也低下头去,很恭顺地回答:“遵从您的意志,吾王。”

“化神符都贴在身上了吗?”

三人齐声说道:“贴上了。”

“好,随我下去。”王尚说完这句话,环绕在身周的气墙荡起一团团波纹,他带着三道虚幻身影向着地面飞去。

一段时间后,四人落在地面,周围走过的人和车辆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们,依然按部就班地运行着,没有人察觉伦敦的街道上出现四个身穿奇装异服的家伙。

死侍经过一个带礼帽穿呢子大衣,手上挎着手提包的贵夫人时,调皮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的脸,然而就像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完全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他的手就那么穿过女人的脸,由后面穿出。

“真的是灵魂出窍啊?”

“你当王上骗你不成?”李奥瑞克很不爽他的小题大做。

王上头也不回地朝着一栋别墅走去,一面说道:“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摘下胸口的化神符,本体会瞬间出现在灵魂所在位置。”

“这东西太好用了。”死侍兴高采烈地道,魔君比起圣王可是慷慨多了,那个家伙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规矩约束守护者,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这也不能要,那也不能要,简直烦死了。

“就有一点,不能吃也不能喝,连支烟都不能吸。”

没人理他,王尚、莉娅、李奥瑞克三人已经没入前方别墅的墙体内。

……

一个溏心煎蛋,几片油炸精品培根,两根烤肠,还有几个松茸,点缀着鹅肝酱,再加上白面包,一杯尊尼获加威士忌,一杯用来饭后漱口的苏打水。

这就是英国首相……不,还没有就任英国首相的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的早餐。

两年前,张伯伦面对**德国的步步紧逼,持续以绥靖政策对待,在捷克苏台德地区的问题上表现保守,不断地坐视希特勒的势力越来越大,成为整个欧洲大陆的恶性肿瘤,迅速感染周边地区,把战争的阴霾扩散到整片大陆。

丘吉尔试图联合保守派里的中立议员和反对派议员就绥靖政策发表反对宣言,以督促张伯伦改变对德国的态度,尽早确立统一战线,抵抗**德国的扩张行为。

然而这一提案响应者聊聊,同年墨索里尼在出面邀请英法德三国到慕尼黑召开会议,确定了**德国对苏台德地区的控制权,捷克情势岌岌可危。

在欧洲各界都以最大努力讨好希特勒的时候,只有丘吉尔选择强硬立场,这为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尤其是保守党内部对他的反对声浪越来越大,甚至一度启动弹劾程序,险些罢免了他在议会里的席位。

第二年,也就是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张伯伦召见丘吉尔,并任命他为海军大臣,加入战时内阁。

因为保守党内部一直存在分歧,包括首相张伯伦,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在内,还对希特勒心存奢望,国家在面对战争时表现的相当弱势,前线部队被**德军的闪电战打得节节败退,反对党开始把矛头指向张伯伦,并在下议院提出不信任动议,要罢免时任首相张伯伦。

1940年5月8日,张伯伦向国王提出辞呈,在各方压力下建议由丘吉尔组阁,但是保守派里的绥靖派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们在等一个机会,一旦丘吉尔在执政过程中犯下错误,他们便有理由将他赶下台,扶哈利法克斯上位。

丘吉尔很清楚自己面对着怎样的压力,来自***德国的战争压力,来自张伯伦、哈利法克斯的反对压力,来自国王陛下的不信任压力……

盘子里的东西他只吃了一半就从床上下来,把酒杯里的威士忌喝光,拿出一支雪茄叼在酒气馥馥的嘴里。

阳光透过打开一点的窗帘照在丘吉尔的脸上,前面烟雾缭绕,烟气升腾,餐盘还放在床头没有撤下,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酒气。

在靠近床位的地方有一只橘猫,翘着尾巴舔了舔毛茸茸的脚掌,喵呜喵呜地叫着。

丘吉尔带上眼镜,拿过放在旁边的报纸扫了一眼头条信息,那里有一张张伯伦的照片,有一张他的照片,觉得还是自己帅一点,比那个瘦猴子耐看多了,虽然比较起来张伯伦的脸更显从容。

丘吉尔不知道,他在端详别人的脸时,别人也在端详他的脸。

别人,就站在他的床边,而且是四个人,而且还在开着与他有关的玩笑。

“这个房间臭死了。”死侍抱着脸很遗憾地说道。

烤培根的味道,胡椒粉的味道,威士忌的味道,雪茄的味道,人体的味道,在空中混杂在一起,释放出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王尚非常罕见地在旁边调侃道:“当初你痛失所爱的时候在酒吧撒尿跟丘吉尔相比,哪一个更干净一点?”

“哈,哈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这个,不提这个。”

死侍一下子怂了,也不说丘吉尔臭了,也不嫌房间气味刺鼻了。

王尚在回王庭前鬼使神差看过至暗时刻这部电影,对于丘吉尔这个老小孩儿的印象蛮不错的,现在听到死侍说风凉话,当然会感到一点不爽。

李奥瑞克往前面凑了凑,打量一番丘吉尔头顶稀疏的毛发,再看看胸前飘扬的银丝,他满足了,很满足。

莉娅突然嗯了一声,转过身去看着房门。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请进。”丘吉尔抽了一口雪茄,透过眼镜框面皮的缝隙打量房门。

吱呀,房门开了,外面走进一个衣着清凉的女孩儿。

“哇哦,她真是太hot了,我开始羡慕这个老家伙了。”死侍言语中满是嫉妒。

女人的脸线条柔和,五官精致,眼睛鼻子和嘴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搭配,她的眉毛又细又长,很有特色,一直延伸到鼻骨末端,给整体气质添了几分阴柔和锐利,顾盼间有锋芒闪现。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黑百合

她的身材很棒,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该圆的地方圆,即便穿着非常朴素的长裙,带着很普通的手表,还拿这个与时尚不沾边的手提袋,也掩饰不住那份天生丽质。

不同于死侍,莉娅的表情很古怪,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让一位暗黑魔神露出这种表情,可以想见事情的有趣程度。

骷髅王李奥瑞克脸上没有肉,看不出表情变化,不过无风而动的飘逸秀发说明他的内心同样不平静,同样很震惊。

“你们这是怎么了?”死侍语带不解:“我承认她很漂亮,很性感,但是也不用这样吧。”

李奥瑞克用细长的骨指点在女孩儿脸上:“你再好好看看她的脸,想想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一直挂在嘴边的人。”

死侍瞟了王尚一眼,心想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日常挂在嘴边的人不是魔君嘛,那个妖女只要看到王座上的身影就会自行发春,别人挡都挡不住,可是对面明明是个身穿便装的女人,跟魔君陛下有屁关系。

等等……

等等……

女人?希尔瓦娜斯风行者?

女……朋友?

黑……黑百合?

他伸出手掌在一对熊猫眼上揉了揉,晃晃头睁开眼,用力盯视门口站立的女人,果然从面部轮廓和五官排布上看出黑百合的痕迹。

真……真是她啊?

死侍以往呆在守护者阵营,跟黑百合接触的机会很少,只是在捧着爆米花桶看正义大战邪恶的战斗视频时有几次见过她出镜,印象不是太深刻,现在要不是李奥瑞克提醒,根本不可能想到黑百合身上。

“oh,**,她怎么一副乡下大妈的打扮。”

他印象里的黑百合是一个留长马尾,戴战术头盔,上身穿胸部开叉紧身战斗衣,有着迷人的高跟鞋和比美国队长还妖娆的翘臀的犀利女特工,现在居然一身文员装,搞什么飞机?

“回到王庭后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黑百合。”骷髅王李奥瑞克的嘴咯哒咯哒作响,似乎想到精彩一幕,笑得合不拢嘴。

黑百合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奥丁之女海拉、凯瑞甘、女魃,都是美丽性感又暗藏杀机的女邪神,想当年寂静王庭鼎盛时期,她们肩并肩站在王座下方,可以说是一道最美风景线,十二神道上站的那些不入流的反派甚至会看着她们的身体流口水,现在死侍说黑百合是乡下大妈,让她知道后怕是会被打断第三条腿。

死侍的心情很不美丽,听起来他好像惹了一个大麻烦。

丘吉尔不知道房间里还有另外四个他想象不到的存在,同样不知道那个被召来当打字员的伊丽莎白小姐已经被暗中替换,变成妖娆毒辣的黑百合。

他拿着一封电报,头也不抬地说道,因为嘴上含着雪茄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虽然他一直因为吐字不清这个毛病遭人诟病,那些与他不睦的议员经常拿这件事嘲笑他。

“致法国大使。”

“随着德**队……入侵,荷兰单方面。”

青烟袅袅升起,打着卷飞腾的画面像一位美人在舒展身体,跳跃迷人的舞蹈。

这时他注意到黑百合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快点儿,打电报啊。”

黑百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非常调皮地翻了个白眼,慢吞吞走到打字机前面。

“荷兰单方面……提出要求,保证法**队将会采取,不,立刻采取行动,派兵保卫比利时。”

“停!”

啪嗒啪嗒啪嗒……

阳光渐渐充满房间,打字机针脚清脆的撞击声不断想起,偶尔是叮的一声脆响。

着装一丝不苟的中年管家接到一个电话。

“法国大使来电,先生。”

虽然丘吉尔还没有正式获得国王和议会任命,但是从他起床那一刻起,已经着手处理首相该做的事情。

那边传来一个坏消息。

德军已经入侵比利时,法**队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喝着浓汤吃着面包高喊打倒希特勒的口号呢。

丘吉尔既惊讶也头疼,没想到登上政治巅峰的第一天,他的对手就高高地举起大棒,狠狠地砸在稀拉拉没有几根毛的头上。

“我会把你的意见转告首相。”

“嗯,现在形势还不明朗。”

“再见。”

面对这个糟糕的消息和更加糟糕的时局,他只能拿张伯伦拖延一下,虽然明知道那个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好点子,但是英国可不是意大利、德国那种独裁者说一不二的国家,如何制定下一步作战方略,是要在内阁进行讨论才能做出决定的。

挂断电话后,丘吉尔扭头瞄了黑百合一眼。

“这篇作废。”

他说的是刚才让黑百合打的电报,因为德军已经入侵比利时,那些话自然就没有了用处,文件也变成一张废纸。

黑百合瞪了他一眼,手指动也没动。

死侍往前凑了凑,发现她刚才啪嗒啪嗒打得很过瘾,但完全是闭着眼睛瞎敲,电报上的字母词都组不起。

“**。”他低声骂了一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篇电报会作废?”

这时丘吉尔又开始用他那吐字不清的说话方式交代第二封电报的内容,然而刚开了一个头,电话铃又响了。

“又是谁?”他看着管家愤怒地说道,刚才大使先生的电话让他原本不错的心情变得烦躁憋闷,现在听见电话声就很不爽。

“您的儿子。”管家小声说道。

他拿过电话放到耳边:“长话短说伦道夫……不,昨晚他们说我今天会当选首相,可那是昨天的事,我们还是关注今天发生的事情吧……”

又一次挂断电话,他拍拍面前的小餐桌:“把它撤走。”

管家走过来端着小餐桌离开,丘吉尔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两腿往上一抬,翻身下床。

他穿着睡衣,这个动作很不雅观,而且暴露出某个敏感部位,然而黑百合看都没看一眼,脸色始终如常。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致伊斯梅将军,鉴于今天的情况,时机已经成熟,去多做准备……”

ps:岳母病逝,这两天有点顾不上码字,大家见谅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女人和首相

他在窗户前面转了一圈走到打字机旁边:“小姑娘,你打字的声音能小一点吗,这样我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重读一遍电报。”

黑百合很没有淑女范儿地用手指扣扣耳朵,看都不看电报一眼,重复刚才他说的话。

“致伊斯梅将军,鉴于今天的情况,时机已经成熟,去多做准备。”

丘吉尔拉出打字机上的电报看了一遍,双行间距,用词准确规范,跟他想要的一模一样,涌到嗓子眼儿的怒气完全找不到地方发泄,只能卡在那里。

“嗯,很好,伊斯万做的不错,找了个很能干的小姑娘。”末了只能发出一道赞赏。

黑百合抬头瞄了他一眼,眼睛里噙着很多忍耐。

从地位来看,丘吉尔是英国首相,比她的原始身份要高,然而从武力上讲,她一只手就能把这个有很多毛病的老头儿打成残废。

要不是为了那个人,她才不会来这里做打字员的枯燥工作,一边还要忍受老头儿喋喋不休的唠叨和那些坏毛病。

“你见到我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丘吉尔想起他刚上任海军大臣时发生的事情,办公室里的小姑娘基本上都给他嚷嚷了个遍,很多人哭着跑出去就再没有回来,但是眼前这个叫伊丽莎白的女孩子很平静地坐在那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紧张和局促,叫人怀疑她不是在首相家里工作,是在自己家里读写。

“我为什么要紧张?”黑百合抬起头反问道。

事实上她很想告诉他,我连你洗澡时喜欢喝酒,做马桶时也会喝酒这种事都知道,连你的x也看过很多次,为什么要畏惧你?

“知道不知道,你说话的态度很没有礼貌。”丘吉尔终于找到一点她的毛病,也可以说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发泄内心不爽的口子:“谁让你变成这样的,告诉我是谁让你变成一个在长官与老人面前不说敬语的人?”

黑百合索性闭上嘴巴不去理睬他。

“你……你难道不怕我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怕你生气?”黑百合被他整的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顾一个小孩子:“你是比别人多一颗头呢还是有三头六臂,像那个叫哪吒的家伙呢?哦,你比别人多一张嘴,专门喜欢找小姑娘的茬。”

“你……你……”丘吉尔气的嘴巴两边的肉直哆嗦:“我收回刚才夸奖你的话,牙尖嘴利的女人。”

黑百合懒得跟他废话:“电报还发不发?不发我出去了。”

说完她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那张单人床前,豪不见外地掀起快搭到地面的床单,俯下身子对着里面说道:“乖,到姐姐这里来。”

那只橘猫在床底下喵喵叫了几声,高高地翘起尾巴,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怀里蹭了蹭。

“我看到厨房有你喜欢的鱼子酱。”她把橘猫抱起来,推开门走出房间,这一刻丘吉尔完全成了空气。

“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女人,出去,出去,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他大声喊叫着,气急败坏的样子像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咔!

这时房门从外面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裙,烫着羊毛卷,看起来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走进来。

“亲爱的,你又想赶走自己的打字员吗?知道我和伊斯万为了找一个能应付你臭脾气且聪明能干的女孩子费了多少力气吗?有我在这里,你休想把她从家里赶出去。”

她说完这句话看向黑百合:“伊丽莎白,我想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乖,我们出去玩。”

黑百合抱起橘猫转身离开房间。

女人贴着床沿坐下:“亲爱的,我注意到你最近的举动越来越失礼,不再像以前那样和蔼,你变得有点暴躁,刻薄,霸道,还无理取闹。”

“你没有看到她刚才的态度,失礼的是她。”丘吉尔为自己动怒找理由。

“亲爱的,如果你一直这样,我真担心你成为首相后会激起民愤。”

“这种事我以前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亲爱的,要知道今天见了国王后,你就是整个英国最有权力的人了,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应该对人民更和蔼一些,还有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尤其是在当前复杂的战争形势下。知道么,我希望你能受到民众的爱戴和尊重,就像我爱你一样。”

丘吉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雍容、高贵、优雅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她的追求者能从王宫一直排到泰晤士河。

……

另一边,黑百合抱着橘猫从房间走出来,她先去厨房找安娜要了一条小鱼,然后走到外面的院子里。

园丁在修剪草坪,郁郁葱葱的冬青下面是盛开的风信子。

红砖砌成的墙面干净整洁,路面一尘不染,窗户迎着不时洒落的晨曦,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黑百合把小鱼放到松软的土地上,看着橘猫用爪子压着那只有六七厘米长的小鱼,歪着头一下一下咬着鱼肉,吃相很不雅观。

她在院子里走了没两步,拐角传来一阵机车引擎的咆哮声,一个带着黑皮头盔,穿着黑皮衣、裤的男子驾驶机车停在她的面前。

“小姐,这是丘吉尔先生的信件,白金汉宫来的。”

男子把信递给她后调转车头,伴随一阵嘟嘟声和青烟原路返回。

黑百合看了一眼趴卧在草丛里啃食鱼头的橘猫,拿着信走入别墅,在询问过一名女佣后来到距离丘吉尔卧房不远的书房里。

收音机里正在播报前线战情,形势不怎么好,英法联军面对**的闪电战很不适应,控制区被切割的不成样子,荷兰与比利时已经失去大片领土,谁也没有想到德军伞兵的反应速度是如此之快,迫不得已之下,两国高层像盟军紧急求助。

房间里坐着准首相丘吉尔,他的夫人克莱门汀。伦道夫站在壁炉旁边,一只手搭在白色的台子上,旁边放着一对青铜马。管家麦克多福和一名女仆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一百一十九章 等一个人

黑百合推开房门,径直走到丘吉尔面前,把手里的信件递过去:“白金汉宫来的。”

白金汉宫。

这四个字好像拥有魔力一样,将房间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黑百合身上。

丘吉尔站起来,稍显激动地双手接过那封信,他很清楚里面是什么?

那是国王陛下的手谕,要他前往白金汉宫进行首相任命仪式,从政几十年,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辉煌时刻,尽管现在是非常时期,首相这两个字代表的不仅是权力,还有足够把一个人压垮逼疯的压力。

“你叫什么名字?”

黑百合看着他说道,“雷顿,雷顿·伊丽莎白。”

她当然不是雷顿·伊丽莎白,不过当演员就要有当演员的觉悟,只有跟着丘吉尔,才能再次见到那个人。

已经斗过很多次都没有分出胜负,希望这一次她能得偿所愿。

“刚才的事情你不要在意。”丘吉尔微微低着头,视线穿过镜框与眉弓落在黑百合的脸上。

“当然。”黑百合露出一个不太真实的笑容,转身离开书房,她想起外面的橘猫,那条鱼应该吃完了吧。

……

丘吉尔同儿子、管家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夫人走进大书房,他得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觐见国王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就算是非常时期也不能失了礼仪,虽然那个比他小的男人一直不怎么待见自己。

另一边,王尚看着橘猫把鱼肉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几块鱼骨头。

“对于黑百合的行为,你们有什么看法没有?”

莉娅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间谍,到丘吉尔身边是为刺探英国高层战略意图,而且这是她的本职工作。”

李奥瑞克没有说话,他对黑百合了解不多,只知道枪打的不错,还经常挑逗长相俊美的男人,不过日常喜新厌旧,没几天就玩腻了,然后屠夫、憎恶、食尸鬼什么的就有东西吃了。

“会不会是她看上那个头顶没有几根毛的老家伙了?”死侍的想法就像他的脸,跟正常人有很大的不同。

“呵,黑百合只对年轻帅哥感兴趣。”李奥瑞克更正道。

“王上,您是怎么想的?”莉娅走到黑百合身前,近距离打量她的着装。

那个假扮成伊丽莎白的女特工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瞟了莉娅所在位置一眼,目光里满含疑问与惊奇。

“我?”王尚刚要说点什么,这时别墅大门开启,管家麦克多夫拿着一根镀金把手手杖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身穿黑西服黑西裤打着有星点蝴蝶节带着黑色礼帽的丘吉尔。

这时他看了一眼白金汉宫的方向,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丘吉尔去见国王的路上就能看出黑百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了。”

嘭,嘭。

车门关闭的声音。

丘吉尔上了那辆崭新的轿车,发动机嘶吼着,喷出一股黑烟,带着呜呜的风声驶出干净的庭院。

与此同时,原本蹲坐在草丛喂食橘猫的黑百合好像换了一个人,整体气势一变,闪身进了旁边的房间,从里面拎出一个黄色皮箱,快步走向庭院角落林木茂盛的地方。

大约一分钟后,一个穿着紧身战斗服,戴着战术头盔的曼妙身影越过高墙,消失在几人视野中。

王尚没有动,站在原地思考片刻,看着东南方皱了皱眉。

“莉娅。”

“听从您的吩咐。”莉娅单膝跪倒。

“澳洲大陆那边好像有破坏者在活动,你去那边看看。”

刚才黑百合换装的时候,他感应到一股狂暴意志,似乎是破坏者在行动。

“遵命,吾王。”莉娅答应一声,身体化作一道快速收窄的光束,消失在丘吉尔的庭院中。

嘘。

死侍长出一口气,大魔神一走,他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王尚稍作思考,手往旁边一划,直接在虚空切出一道次元门。

“李奥瑞克。”

“您的奴仆听从召唤。”

“去吧,到战场上组建一支亡灵大军,后面可能会有用到。”

“遵命。”

“记住,不要打草惊蛇,等需要你的时候,我会给你新的命令。”

“是。”

李奥瑞克从地上起身,扛着他的王之权杖投入那道流溢红色能量的次元门。

庭院里只剩下王尚和死侍,还有那只慵懒的橘猫。

“走吧。”

说完这句话,王尚朝着前方走去,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铁栏高墙发生扭曲,以极快速度向后面退,前方道路变得有点不真实,画面不断摇晃,看的人眼晕。

不过呢,丘吉尔坐的车辆就在距离他们不到20米的地方,错落有致的房屋间也能看到一抹快速移动的靓影,死侍知道那是黑百合。

如果他没有猜错,魔君扭曲了周围的时空曲率,他们往前走一步,相当于丘吉尔的车辆往前行驶数米。

就这样跟着车子走了一阵,当他们来到一条繁华的街区,行人阻塞了道路,司机只好减慢车速,一边用力按喇叭。

丘吉尔表现的有点紧张,手指不停地拈着雪茄,却没有心思放到嘴边点燃,不时打量一眼窗外,看那些在街边摆摊的小商贩和客户讨价还价。

毕竟接下来要见的人是这个国家的王,哪怕是在政坛摸爬滚打半辈子,面对国王陛下,也难免生出紧张情绪。

“一点也看不出我们现在在打仗。”官家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偏过头去很随意地聊天,用这样的办法来缓解丘吉尔的紧张情绪。

“知道吗?我还没有做过公共汽车呢。”他根本没有听懂管家的话。

“sir?”官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丘吉尔继续说道:“领面包的时候我从不排队,我看过别人煮鸡蛋,我就相信自己也会煮,我唯一一次做地铁还是在大罢工的时候。克莱米开车送我去南肯辛顿站,我到站之后居然迷路了,只能直接往回走,太糟糕了。”

嘟嘟嘟……

汽车鸣笛的声音掩盖了丘吉尔吐字不清的讲话。

在车子右前方,一个捧着鲜花的姑娘走过,旁边是提着篮子的老妇人,亦步亦趋地往这边走。

第一百二十章 诺娃

死侍原本漫无目的扫视周围情况,一面把手背在脑后哼着黄段子编成的小曲。

突然间,他停了下来。

在距离车辆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波动的光影在一点一点靠近,目标好像是后排靠左边坐的丘吉尔。

如果魔君没有扭曲周围时空,加剧了光影的波动效果,如果他不是有一双目力超群的眼睛,根本不可能发现前方异常。

“这是……什么鬼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身边站的男人。

王尚的嘴角漾出一抹笑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黑百合会守在丘吉尔身边。那两个人……嗯,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死侍翻个白眼,心想他在说谁?

谁跟谁棋逢对手,谁又跟谁将遇良才?

便在这时,前方路面一阵扭曲,那团晃动光影变得更加清晰了,隐约可以看出人影迹象,随着一道电弧爆发,疏忽间向右侧平移出三米距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丘吉尔乘坐的车辆左侧路面溅起一股扬尘,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钉进了旁边的泥土里。

偷袭?枪击?

死侍的脑海连续闪过几个问号,顺着子弹入射方向看去,就见在马路那边一座三层欧式建筑的钟楼顶倒卧着一个人,黑色的头盔前面闪烁着两个红点。

“黑……黑百合?”

他又看向刚才那个晃动的光影,却发现那个隐身人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没有了踪影,找遍人群也不见一点痕迹。

这时丘吉尔的车继续往前走,包括准首相和司机在内,好像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事实。

“呵,我很好奇,那个向来与士官长……嗯,是这个名字吧,形影不离的女人,怎么会跟**搅在一起。”王尚说话的同时,手指往左前方轻轻一点,那座挡住他们视线的二层小楼变得透明起来,在曲折的楼道间,一个穿着白色紧身战斗衣,带着战术护目镜,梳着金黄色马尾辫的女人正在快速地向上攀爬,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半人多高的狙击步枪。

“诺娃?”

死侍叫了一声,怪不得刚才觉得那道背影很眼熟,原来是同为守护者阵营的战友……虽然对方日常一张死人脸,看谁都像是别人欠了她几百万。

“你是说……诺娃在为**干活?”

“不然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刺杀丘吉尔?”王尚淡淡说道。

死侍:“……”

他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守护者成了**的鹰犬,破坏者成了英相的护卫?这……这搞反了吧?”

王尚瞥了他一眼:“你也是守护者,为什么跟着我?”

“跟着你有趣啊,而且我怕死。”死侍答的很痛快,看得出对于背叛圣王大人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你就不怕这话传到圣王的耳朵里日后给你小鞋穿?”

王尚一边说一边挥手,死侍只觉眼前一花,周围车水马龙的路面没有了,捧着鲜花的小女孩儿也没有了,拿着报纸吆喝的卖报小童也没有了,他们来到了一座建筑里面,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靓丽的身影冲出来,金黄色的马尾辫在空中扫出非常好看的弧度,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阳光把她的脸染成温暖的颜色,看起来哪像女杀神,分明就是一个惹人心动的好姑娘。

是诺娃。

魔君带着他瞬移到公寓楼里了。

“那个家伙日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慈悲为怀,仁善友爱,如果就因为我说了一句无趣便恼羞成怒,我想不用你发力,那些守护者自己就内讧了。”

他说的是实话,这点气量那位圣王还是有的,虽然莉娅和凯瑞甘一直讲那是伪善,是隐藏,是叫人作呕的表演。

诺娃向上爬,他们跟着往上升,很快便来到最上面一层。

她抬起脚,嘭的一声踹开锁住的铁门,冲上楼房天台。

连续几个起落,让过脚下障碍物,在距离天台边沿不到10米的地方就地一滚,来到护栏下面。

她没有探出头去观察,而是伸出右臂,露出手腕上的pda,在上面点按几下,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球体丢出去。

小球的外壳向外展开,下方一组小型推进器点火,带着嗡嗡的鸣响飞上天空,用来调整方向的机翼表面流过一道光华,居然进入了隐形状态。

是用来侦查的无人机。

与此同时,诺娃手腕pda屏幕呈现出前方钟楼的画面,包括两侧房间里居住的人都被红外检测设备标注出来,然而唯独没有了黑百合的踪影。

“咦,她去哪里了?”

诺娃操控无人机进行扇形扫描,结果跟刚才一样,没有在前方钟楼发现黑百合的迹象。

下一个呼吸,她的脸色微变,遥控侦查无人机飞的更高一些,转移扫描范围到自己栖身的公寓楼天台。

就在这个时候,手腕pda屏幕出现一个闪烁光斑,从线条来看似乎是一个女人。

“不好。”

她的脸色一变,脚往下面用力一蹬,右手拍在建筑护栏,把砖石砸的粉碎,身体借力向前窜出,离开刚才的位置。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道光影自天空射下,因为速度太快带起的狂风吹起地面的沙尘,那些砖石碎块簌簌翻滚,唰!白光绽放,轰鸣震耳,诺娃刚才栖身的地方出现一个大坑,水泥块炸的粉碎,火焰像外膨胀,硝烟涌上天空,透过爆炸钻出的大洞,可以看到天台下面的房间一片狼藉,窗帘在燃烧,床上堆满了灰尘,椅子和桌子被掀飞,里面的住户抱着头往外面跑。

哒!

楼梯口的小房子上面传来一声轻响,细碎的光斑扩散开来,一个穿着黑色紧身战斗服的女人露出真实面目,手里的枪斜向上一指,扳机扣动间枪口微震,一道乌光骤然射出,在空中画出一条直线,准确命中诺娃放出的侦查无人机。

子弹由前面进入,由后方射出,中间腾起一团光火,无人机的残骸被爆炸肢解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向外扩散,好像下了一场火焰与金属雨。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专属玩偶

是黑百合。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由对面钟楼建筑移动到公寓楼顶,并趁机偷袭了诺娃。虽然没有杀死对手,但是不可避免地对对手造成了恐慌情绪。

是的,起码从这点上讲她成功了。

诺娃避过了刚才的攻击,不过样子有点狼狈,黑百合刚才执行射击使用的不仅仅是高爆榴弹,而是加了emp冲击组件的高爆榴弹。

她躲过了爆炸的直接冲击,却没能避过emp冲击波,恶劣防护战斗服的隐身系统受到冲击波影响下线,起码在半个小时内无法使用。

“黑百合,你以为自己赢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抓着天台边沿护栏打了个转,身体一下子翻到外面,踹碎了下面住户的窗子,与此同时把手里拿的遥控器按钮用力一按,红色的光骤然点亮。

这回轮到黑百合说“不好”了。

轰!

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天台连接楼梯的小房子轰然炸裂,冲击波卷着水泥块向外飞溅,热浪横扫整个天台,黑烟像一团缩小的蘑菇云,夹带着熊熊火焰呼呼地往外拱。

她从钟楼杀到公寓楼伏击诺娃,没想到那位幽灵特工也不是善茬,早在往上冲的时候就预留了后手,在楼道里安放了炸弹,应该是准备等她过来的时候引爆,但是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为了从劣势中脱身,便适时引爆了埋设好的炸弹。

好几块碎片打在身上,黑百合发出连声闷哼,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甩手的同时射出一道钩锁,噗的一声扎进天台边沿护栏,钩爪卡住水泥墙壁,整个人在反作用力帮助下向前方射去,迅速冲出爆炸范围。

虽然她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不过硝烟和热浪还是对她的形象造成很大影响,战斗服上出现大片污渍,脸也黑了,头发还烧焦了一块,就连戴在眼睛外面的护目镜表面也有一道被锐利物体画出的印痕。

“诺娃……”她发出一声厉吼,让人充分感受到她的愤怒。

“乖乖……这两个恶女人。”死侍全程目睹了两个人的战斗过程,从诺娃冲出楼梯到引爆安置在楼道里的炸弹,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然而其中的凶险却让人心惊胆战。

当然,他是死侍,他拥有神奇的再生力,像炸弹爆炸啦,可以撕裂人体的狙击枪子弹了,无法对他造成致命伤害,最多当时很痛苦,后面再生的时候有点难看,不过论战斗的凶悍程度,即使他这种喜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老爷们,面对那两个女人都有点怂。

太凶悍了,简直一个母狮子,一个母老虎。

“玛德,他们考虑过公寓楼的住户没有?”

王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赶紧去救人呀。”

死侍愣了一下,不知道魔君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就是想吐槽一下,表达自己对那两个凶女人的不满,至于公寓楼里住户的生命安全,干他什么事?他又不是克拉克肯特、布鲁斯韦恩那种就算搞死自己也不能让平民出现伤亡的正义使者,仁慈英雄,他以往做的那些好事只是因为杀好人代价太大,杀恶人不用给x战警里那些家伙追杀,还能给自己找一些乐子。

王尚冲他笑了笑,样子有些诡异,看得死侍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魔君抬起了手,向着他的身体按去。

明明动作不快,不,应该说是很慢,但是根本无从闪避,死侍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从身体里抽离,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只手最终按在了他的身上。

虚幻的身体向着前方飞了出去,一阵晕眩感袭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

脚尖在与地面摩擦,耳边能够听到呼呼的风声,四月的天气还有点冷,身后的长剑有点硬,有点凉。

身体回归了。

魔君消除了他身上化神符的效果!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闪过,咚的一声他摔在了地上,身体在地面打了个滚,感觉碎石咯得身体有点疼。

“你来真的呀,说动手就动手,给点准备不行吗?”在心里吐槽一句,他忽然想起魔君让他救人的话。

对了,诺娃和黑百合那两个臭三八,完全把这里变成了战场。

想到这里他一骨碌爬起来,正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天上传来一道异响,恍惚间看见前方碎石掩映处有一个小黑点。

咦,那是?

一把枪?黑黑的,还挺长。

biu~

卧槽!

死侍怪叫一声。

老子是你的队友,你个傻逼娘们儿看清楚在开枪好吗?

诺娃和他可都是守护者阵营的人,虽然以前总是斗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是立场相同,现在那妞儿话也不说,起手就是一枪射过来,他能不愤怒吗?能不郁闷吗?

说时迟那时快,面对危险死侍卯足了劲往旁边一闪。

不是他怕死,是怕疼啊。

他的再生能力强归强,但是刀子扎进肉里还是会疼的。

作为超能力者,他的运动细胞超越常人,作为格斗家,他的战斗技巧很精湛,然而再怎么样他也是一个人,不是神,而人的反应速度是不可能快过子弹的。

死侍避过了要害,c-20a射出的子弹没有射穿他的心脏,但是左臂受到波及,他眼睁睁看着血花绽放,碎肉横飞,一条带血的手臂飞上天空,红色的战斗衣袖那样鲜艳,跟他的血是一样的颜色。

c-20a狙击步枪可是幽灵特工专用武器,子弹口径超过20mm,这玩意儿打在人身上,就跟航空机炮没什么分别。

“啊。”

死侍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在心里问候诺娃祖宗十八代,虽然他现在是守护者方面的叛徒,可是这事只有很少人知道,迷失在这个世界的女特工没有途径了解到外面发生的事,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她愣是一枪打爆他的手臂,这特么太让人恶心了,老子jj断了还能长出来,这件事是很有意思,但是也不能给你当玩偶玩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势均力敌

死侍向旁边倒去的同时,那枚带血的狙击弹打着旋射向后面,在他视线死角,一个黑色身影正由下面楼层跃上天台。

是黑百合。

她看到了突然出现的死侍,却没有时间去想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狙击手对决最是惊心动魄,她需要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才有可能战胜那个跟她斗了无数回的女特工,而死侍的出现,显然会对诺娃带去心理冲击,毕竟他们同为守护者阵营一员。

于是,藏在掩体后面的她动了,翻身冲上天台,准备给那个女人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她落地的一瞬间,前方传来一声枪响,在膨胀的火光中,她看到死侍被子弹炸碎的手臂,激扬的鲜血落在她的战斗服上,一道阴影飞上了天。

那可是她的战友,虽然那个战友拥有再生肢体的能力。

这个恶毒女人!

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她很明智地放弃攻击对手的想法,往旁边紧急闪身。

啾……

尖锐的音爆响起,子弹撕裂空气,由她左肩擦过,带着狂烈的风与热度射向远方。

她避开了要害,然而子弹刮开了战斗服的纳米纤维装甲,还擦破了皮肤,留下一抹淡淡的血印。

战斗服破口部位弹出一道细碎电弧,她冷哼一声,隐藏在战斗面甲后面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棋差一招,给诺娃占了便宜。

噗!

旁边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是哇哇大叫。

“啊,你这个死三八,大爷可是你的战友,你的战友,你还我的胳膊……”

死侍一边往旁边爬,准备离开战区,一边发出嘶哑的叫骂,断臂处的血汩汩往外窜,在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红色拖痕,看起来十分刺眼。

他的声音虽然嘶哑,但是中气十足,听起来没事,也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法战斗罢了。

黑百合在愤怒与怨恨的同时也有一些庆幸,因为诺娃一枪瓦解了死侍的战斗力,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一对一总好过一对二。

种种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她从身后摸出一枚手雷丢了出去。

嘭的一声震响,快速翻滚的烟雾涌出,很快便笼罩整个天台。

像闪光弹与音爆弹这样的东西,对付一下普通人还行,拿到她们这种穿战斗服,带战斗具的强悍特工跟儿前,作用就小了很多,所以相比较而言还是烟雾弹实用。

黑百合在地面伏了一小会儿,觉得烟雾浓度合适的时候冲了出去,但不是杀向诺娃藏身的碎石堆,而是扑向死侍刚才爬行的地方。

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黑色的刀刃表面闪过一抹寒光,直达下面的锯齿结构。

虽然以往没有交过手,但是她从死亡那里听到过死侍这个名字,知道他拥有不死之身,别说被拆下一只胳膊,就算身体给爆炸撕成无数碎块,只要有一粒细胞存活,就可以慢慢恢复到完整的时候。

她还说拆积木和摆积木都很有趣,以前去地球旅游的时候她跟死侍玩的相当愉快。

黑百合不知道她说的愉快究竟有多么愉快,总之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那个男人的头砍下来,这样想来能够延缓他的再生,起码在她跟诺娃分出胜负前不用担心落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局面。

含有剧毒的匕首笔直刺下,烟雾被风一吹向两侧散开,前方浮现一抹红。

黑百合看到死侍的时候,死侍也看到了她,情急之下把武士刀向上一翻,顺势一架,叮的一声挡住了淬毒匕首。

“哎哟,你这个丑女人,做事情干嘛这么暴躁,我们现在是一伙的。”闷闷的声音透过熊猫眼面具传出来,他丢了一条手臂还流了那么多血,但是声音依然中气十足,好像没有受伤一样。

黑百合隐藏在战斗目镜下的眼紧紧眯起来,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放弃进攻,手里握的匕首使劲往下压,一副不把他的喉咙切成两半誓不罢休的样子。

像死侍这种角色,傻瓜才相信他说的话,虽然是守护者里的一份子,但是信用什么的对他这种人来讲可有可有,反正骗人又不会少块肉。

“啊,我的尿都快被你吓出来了。”死侍握着长刀的手套咯咯作响,淬毒匕首的锯齿与刀刃相交绽出一点点火星,匕首的尖一毫米一毫米的下沉。

他毕竟只有一条手臂,力量不可能大过有两条手臂的黑百合。

“我是说真的,老子不干了,不当守护者了,我现在是你的战友,而你的……呃……”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脖子,把冲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塞回了肚子里。

黑百微为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你的?你的什么?死侍后面想说什么?

就在她猜测死侍想说什么的时候,在距离她不到一尺的地方,一道清幽的光华斩破雾气,朝着她的后背划去。

黑百合只能放弃逼问死侍,身体往旁边一滚,让过斩破雾气的灵能利刃,却不想诺娃突然一个急转身,往地面使个压腿,砸在她的身上。

黑百合也是强悍,两手往上一拢,抱住诺娃的腿往旁边一扭,把她整个人摔过去,重重地落在地上,完事抓起那把匕首刺出去。

诺娃用力弯腰,两只手往下一架,牢牢钳住黑百合刺击自己的手腕,同时将头猛地往前面一拱,咚的一声磕在战斗面具上,后面的女特工吃痛,发出一声闷哼。

诺娃趁机激活灵能利刃,朝着身前敌人划去。

黑百合的反应很快,另一只手往侧面一摆,固定在手臂上的钩爪射出。

呲……嘭!

钩爪深深钉入外面的水泥围栏,随着一股力量涌来,她的身体向侧方横移,碎石瓦砾跟着后退,在地面拉出一道长长的拖痕。

然而让她始料不及的是,灵能利刃还是划破了战斗服,留下一道向外散落不明黑色颗粒的破口。

诺娃一击结束,没打算给宿敌反应的机会,手往地面一拍,就要翻身立起,哪里知道视线瞥过脚下,突然发现一个散发绿油油光泽的东西,看起来像一个机械装置不断地在脚边旋转。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魔君的恶趣味

“不好。”她知道那是什么,就像她能够使用拥有隐身功能的侦查无人机,黑百合也有类似的东西,名字叫蜘蛛诡雷,一旦敌人进入它的预警范围便会发生爆炸,释放出大量毒素,造成重大伤害。

她不敢继续追击,赶紧往后面闪身。

嘭!

蜘蛛诡雷一下子炸裂开,绿油油的雾气和液体向外飞溅,其中有一些落在诺娃的腿上,发出呲呲的腐蚀音,一股股白烟往外冒,恶劣环境防护服表面出现许多个腐蚀孔。

她顾不得检查伤势,连续往后跳跃的同时,从背部抽出c-20a对着黑百合后撤的地方连开数枪。

嘭,嘭,嘭!

“这两个凶女人。”那边死侍终于缓过一口气,他不敢帮黑百合也不敢帮诺娃,干脆匍匐在地,像一个不断扭动的蚯蚓那样拱到天台破开的洞前面,一头扎了进去。

噗通。

他从天台直接掉进下面的房间里,震飞的扬尘落在他脸上,呛的连打几个喷嚏。

“**,瞧瞧你们干的好事。”

死侍不知道是在说自己遭罪的事情还是讲诺娃和黑百合那两个凶女人斗起来不管不顾,把一栋才修好没几年的公寓楼弄得面目全非,房间里什么都毁了,墙上的油画、地上的椅子沙发茶几、柜子上的收音机、壁橱里的碗,一片凌乱,满地狼藉,面朝街道的大洞里还有一条白窗帘在飞舞,像是投降用的旗帜。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撞开通往卧室的门,忽然看到衣柜的门半开着,那边有半张女人的脸,眼睛里满是恐惧与慌张,放在外面的手还在不断地打哆嗦。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离开。”他大声吼道,完全没有意识到对面的女人的恐惧更多来自于他,而不是天台上激烈打斗的两个女人。

要说他现在什么样子……

大红色的衣服沾满了灰尘,一条手臂被打断,还在不停地往外飙血,截面处已经开始生出鲜嫩的肉芽,像许多蚯蚓一样在那里蠕动、扭曲,看起来恶心极了。他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雪亮的武士刀,刀刃上沾着血。

那全是他自己的血,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他的样子,也绝对不会感到开心快乐。

“快啊,赶紧走。”

他走过去一把拉开柜子的门,发现里面藏着的不只一个女人,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啊……”

那个看起来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蹲了下去,死死抱住自己两个孩子,发出刺耳的尖叫。

她的叫声刺激到怀里的男孩儿和女孩儿,跟着一块儿叫起来,于是大人和孩子的叫声哭声此起彼伏,像一把锥子往死侍耳朵里钻。

“我要疯了,我快要被你逼疯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死侍吐槽的不是柜子里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们,是那位不容反抗的魔君,他敢于杀人,勇于杀人,善于杀人,对于救人这种事没有一点兴趣,也全无研究,为什么那个家伙偏偏让他来救人?他不是魔君吗?不是应该扬手屠城,挥臂灭国吗?干嘛要发善心呢?

你这样是不行的,不行的,人设塌了呀。

呼……

外面吹进来一股风,势头有点猛,劲儿有点大,卧室的门嘭的一声关了起来。

死侍吓了一跳,脸都青了,哆哆嗦嗦说道:“魔主大人我错了,魔主大人我错了,我悔过,我改正……”

衣柜里的女人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神神叨叨的断臂怪人,脸色变得更白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轰!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震响,然后是稀里哗啦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砖石碎块从空中坠落的响声,整个地面都在抖动。

“那两个该死的女人。”死侍知道外面的爆炸肯定是那两个家伙的杰作,不敢再耽搁时间,过去一把拉开衣柜的门,朝着女人吼道:“你要是再不走,这栋楼就要塌了。”

“走啊,走,快走!”

那女人在他的吼声中哆哆嗦嗦站起来,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往外面跑。

死侍走在他们的前面,一脚踹开通往楼道的房门,保护一个女人两个孩子下楼。

这个满身恶趣味的魔君,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用大神通护住整栋大楼,却选择让自己去挨个房间引导人员避难,这不是欺负人吗?

啊!这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

另一边,白金汉宫。

丘吉尔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其实就连伦敦警察都不晓得公寓楼顶的爆炸是怎么来的,只有消防员动作比较快,已经在赶去出事地点的路上。

车辆在白金汉宫的入口停下,穿着礼服的侍卫很有礼貌地敬了个礼,拉开车门,丘吉尔拿着拐杖和礼帽出来,看了一眼来的地方。

天气不怎么好,云层有点厚,遮住了太阳,大门上的镀金装饰在偶然射下的光芒里流光溢彩,再远处是坐在王座上的维多利亚女王,上面的胜利女神看起来更加耀眼,似乎要穿云而上,升入天界。

丘吉尔戴上帽子,含着雪茄,用拐杖一下一下点着地面行走。

与此同时,英王乔治六世正在会客厅同张伯伦谈话,左边的小几上放着酒杯,右边的小几上有果盘,后面的落地灯辐射出温润的黄色光,照亮了他的侧脸。

一尘不染花纹繁复的地毯,鎏金的壁画贵气逼人,每一把椅子,每一件家具,乃至门框的边边角角都透着让人赞叹的艺术感,细节精致到让人发指。

“怎么不是哈利法克斯当选?我支持他接任首相。”

英王乔治六世身穿军装,手里夹着一支烟,脸上含着一丝忧愁,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丘吉尔,有些时候那个人太强硬,像一只具有攻击性的野熊,相比之下哈利法克斯就儒雅多了,说话和做事都很温和,最重要的是,作为这个国家的王,他不希望跟希特勒那个疯子全面开战,这不只是他,也是皇室很多人的想法,只要希特勒不攻打英国,不威胁王族的利益,就算**把欧洲大陆全部攻陷都能够接受。

第一百章二十四章 觐见

张伯伦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灰白色的头发梳的很整齐:“我希望哈利法克斯接任首相,上议院也这么想,也许哈利法克斯自己也想那样做。”

乔治六世吐出一口烟,不无怨愤地道:“那为什么还要逼我启用丘吉尔。”

张伯伦说道:“因为我们保守党中只有他能够获得工党的支持。”

乔治六世噌的一下由沙发上站起来,含怒说道:“他的政绩简直是不堪入目。”一边说一边绕着房间走动,用这个方法来平息内心的不爽:“加里波利战役阵亡了两万五千名将士,反对印度独立,外交干涉沙俄内战,搞什么金本位制,反对我哥哥退位,现在又冒出个挪威战役,损失了多少?一千八百人吗?”

张伯伦补充道:“还有一艘航空母舰,两艘巡洋舰,七艘驱逐舰和一艘潜艇。”

乔治六世说道:“温斯顿缺乏判断力。”

张伯伦叹了口气:“可他关于希特勒的想法是正确的。”

丘吉尔是一个好战分子,也可以说是强硬派,只要他手里有权力,不搞点什么动静出来就不是他,保守党里很多人都不喜欢他,然而时至今日,随着**德国步步紧逼,社会舆论对于国家的绥靖政策表现出极大不满,就连一向唯大英帝国马首是瞻的欧洲小弟,背后也一直责怪他们在对待希特勒的问题上过于软弱,导致情势迅速恶化,而丘吉尔是保守党里唯一一个主张对希特勒强硬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哪怕他赋闲在家的时候。

乔治六世皱眉说道:“得了吧,有时候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呢。”

便在这时,咔的一声轻响,房门开了,一位穿军装的中年人走入房间。

“国王陛下,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先生觐见。”

乔治六世看了一眼那台工艺品般的钟表:“他来早了。”

张伯伦说道:“着急了。”

乔治六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凝重地伸出自己的手:“我接受您的辞呈,不过我想对您说,我觉得您收到了残忍的对待。”

他是真的不想温斯顿丘吉尔那个莽撞无礼的家伙担任首相,认真说起来,他打心底对那个人有那么一点……畏惧,当然,还有很多的不信任,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儒雅随和的张伯伦,像在会场被罢免这种事,对于一国首相,对于一位绅士,他认为是非常残忍,极具侮辱的一件事,因为张伯伦或许在对待希特勒的时候软弱了点,但是在治理国家这件事上,其功绩人所共知,人们不能只记得他的坏,不念他的好。

“谢谢您,国王陛下。”张伯伦没有多说什么,从房间的另一个门走了出去。

乔治六世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心头复杂的情绪,走到正门前面,神情严肃地看着那道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的走廊。

在光暗交错中,一个男人倒背着手阔步走来,神色严肃,黑色的西装胸口露出一角白手帕。

温斯顿丘吉尔站在门口,朝着前方站的乔治六世鞠了一躬:“参见陛下。”

阳光在他长满老年斑的脸上铺开,头上稀落的白发像是变成一条条虚线,被淹没在光里。

“丘吉尔先生,我想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请你来。”

丘吉尔微微躬着身体说道:“请恕我鲁钝,陛下,我并不知道。”

乔治六世神色一窒,这个老头儿……全大英帝国的人都知道他即将成为新的首相,然而来到这里,站在他的面前,还在打马虎眼,严肃到让人不安。

“邀请你担任大英帝国首相一职,是我的职责,你愿意组建新内阁吗?”

丘吉尔恭敬地道:“我愿意。”

“非常好。”乔治六世遵循先例伸出自己的手,窗户那边映出他严肃又有些局促的侧颜。

丘吉尔走过明亮的窗,走过掌灯的雕花桌,伸出他厚实的手握住乔治六世的手掌,一脸恭谨地亲了一下。

乔治六世面色如常,不过右手往后收了收,背到后面在衣服上擦拭一下,然后轻轻放下。

作为一国君主,他并没有过于强烈的洁癖,他只是……有点讨厌这个肚子里能装下一个他的肥胖男人,嗯,听说他每天抽超过十支雪茄,大早晨起床都会叫管家给倒一杯酒,还是他最不喜欢的尊尼获加威士忌,刚在粘在他手上的口水……嗯,只是想想就有点恶心。

“那就好办多了。”

丘吉尔说道:“是的。”

一阵冗长的尴尬。

乔治六世被他看的有些紧张,心想自己刚才的无礼举止是不是被他发现了,好歹眼前这个人马上就是大英帝国首相了,作为国王,那么做有点不尊重,别说像一个骑士那样,这种行为连绅士都不会做。

丘吉尔说道:“我相信我们今后会常见面的。”

乔治六世想了想说道:“恐怕得一周见一次。”

他有点无奈,心想一个月见一次,不,一年见一次才好呢,谁想跟这个家伙见面呀,而且还得在一起吃饭,哦,想起餐桌那边喝到醉醺醺的脸,他就觉得人生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不过作为国王的职责,他必须要忍耐。

“你……每周一有空吗?”

丘吉尔想了想说道:“我尽量把周一的时间留出来。”

乔治六世以为他的意思是公务繁忙,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敬意,愿意挤出时间过来。

“下午四点行吗?”

丘吉尔如实说道:“我那时候得打个盹。”

乔治六世张了张嘴,显得有点迷茫无措,好久才憋出一句话:“那这个时间行吗?”

丘吉尔说道:“不行,不过必要的话,我会加班的。”

不行?必要的话?

究竟是行不行?

乔治六世很懵逼,这位新首相说话真是……太直接了,他就不能含蓄一点,照顾一下自己作为国王的颜面吗?虽然为了国家和人民着想,他可以迁就新首相的一些怪癖,但是这种被架在台面不上不下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那午餐时间怎么样?”

“午饭?”丘吉尔说道:“周一吗?”

丘吉尔没有多说什么,微微躬身:“告辞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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